《抱歉,你碰到的是全能巫脉大小姐》 第1章 青梅来访,隐居结束 群山掩映,曦光破晓,一处占地四亩的清幽宅院前,青铜兽面门环被叩响。 顺着门环由下至上,是一方匾额,上刻:归南居。 归南居主楼。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落在门上,咚咚咚三声过后,林铮开口,“小姐,有客来访。” 他的声音有几分低沉,富有磁性,如夜风拂过寂林,宁静致远。 主卧内,一只雪白晧腕从真丝薄被中滑出,在墨绿流光被的映衬下,颇有几分冰肌玉骨之感。 纤细葱白的手指无意识轻点,指腹粉嫩,一下、两下、三下,而后骤然揪住被角用力往上一扯,被浪翻滚间,整个人被遮掩严实,连发丝都不露分毫。 两个字从被窝中传出,闷闷地,夹带着起床气,“不见。” 门外,林铮精准接收到对方的回复,面上丝毫不显意外,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一般,“好。” 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有人又反悔了,“你等等!” 林铮停下脚步。 棠凝挣扎着从被窝坐起,精致明艳的脸上一片冷然,绸缎般的黑发披在白皙莹润的肩头,有几簇桀骜地不愿随波逐流,呆毛乱翘。 她无暇顾及,自顾自释放着起床气。 清静惯了的人,最是受不得吵闹。 可从昨晚开始,隔壁院落一直闹腾个不休,人员进进出出,行李搬上搬下,车子来了又走。 等这一连番的折腾画下句点,已是凌晨一二点。 错过睡意极浓的那个点,后面再想睡着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她数了大半宿的羊,好不容易睡下。 哪知美梦刚开了个头,又被拉回现实。 哀叹一声。 棠凝掀开薄被,细腻莹润的双足不搭理放置在一旁的居家拖鞋,就这么赤脚踩在实木地板上,一脚一脚,由远及近,然后啪嗒一声,打开房门。 “林铮,隔壁好吵。” 棠凝顶着一张精致厌世脸,逮着自家保镖开始诉苦。 “好,我会处理。” 林铮敛眸,他昨晚出去办事,刚回来,确实不清楚这事,但他会解决的。 如此这般,棠凝就舒坦了。 笑意爬上嘴角,想到他刚说的话,便问,“你刚说谁来了?” 林铮:“章若若。” 这熟悉又熟悉的名字一出,棠凝嘴角的弧度原地消失,额头青筋不听使唤地开始突突,无数被粘着的记忆复苏。 她谨慎后退一步。 谁料林铮也没给她留任何后路,“她在会客厅等你。” 这一年多以来,棠凝避世隐居,切断通讯。 章若若已经出现,那其他人还会远吗? —— 副楼会客厅。 章若若端坐在圈椅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不远处的林铮。 说句实话,她打心眼里觉得林铮这一款男人很帅。 气质周正,五官硬朗,理着寸头,偏偏笑起来有酒窝,算是颗硬糖。 欣赏归欣赏,但抱歉,她啃不动。 章、棠两家相交多年,她跟阿凝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自然知道林铮的身份。 明面上,林铮是阿凝的保镖。 而实际上,他是棠家嫡系看中的人才,身兼重任。 阿凝的身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待的。 林铮的资本之一,便是那最值得为人称道的武力值,放眼棠家,无人能敌。 这等大杀器,也就是在阿凝面前,才会收敛锋芒。 啊,大杀器看过来了。 章若若当即收回视线,并对现在的局面生出一丝捉襟见肘之感。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 好在这时,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章若若抬眸。 只见转角处裙摆翩跹,一年未见的阿凝同学姗姗来迟。 这时候的章若若哪还顾得上什么林铮,水汪汪的小鹿眼噌的一亮,起身奔向来人,一个虎扑将人抱了个满怀,“呜呜,阿凝,我好想你呀~” 棠凝垂眸瞥了眼怀里的若若。 小脑袋一耸一耸,下巴被她的头发弄得刺挠异常。 棠凝伸出手,安抚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同时在心里默念,一秒、两秒、三秒...... 当数到十秒时,见人还窝在自己怀里揩油,她红唇轻扯,安抚的手掌往上提溜住她的后衣领,使了些力气将人扒拉开。 “好了,寒暄结束,找我有什么事?” 突然以这么个姿势被提溜起来,漂漂亮亮的大姑娘章若若直接懵在原地。 棠凝没管她,直接往圈椅走去,并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等章若若终于反应过来后,可爱的小脸倏地一鼓,抬脚就往棠凝边上走,脚下的细高跟被蹬得快要断掉。 “哼,找你算账!” 她气呼呼在棠凝边上坐下,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你这一走就是一年,电话电话不接,消息消息不回,想干嘛?!” “要不是我碰到林铮那个大木、咳,我哪知道你居然躲这犄角旮旯来了。” “我这么想你,你都不想我的吗?” “抱一下怎么了?提溜我作甚!” “我现在可是大明星,被拍到多没面子!” 章若若勇闯乐坛,是新人歌手,说是大明星,也没错。 见某个百灵鸟气成这样,棠凝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触感极佳,一戳回弹。 见她瞪过来,棠凝便浅笑着开口,“来养身体,这地方不错,可以吸收日月精华。” 养身体三个字一出,章若若肚子里的气,瞬间漏完。 打量了面前面红齿白,血气十足的人,她骄矜地轻哼一声,选择原谅。 “好吧,过去的事我们翻篇。” 棠凝适时恭维,“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气。” 这么一说,章若若就来劲了,小下巴一抬,“你的福气在后头。” ? 不知怎么的,棠凝的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她便听到章若若说,“我在你隔壁录节目,要待半个月呢,我尽量多抽出些时间来陪陪你吧。” 啊,果然! 见她说完还把小脑袋凑到自己跟前,眼巴巴地等着回应,于是棠凝唇角一弯,“我的荣幸。” 荣幸两字一出,章若若的倾诉欲当即被点燃,小嘴巴不停,阿巴阿巴说着这一年多自己的经历。 这还不算,说话的同时,她极其自然地抽出棠凝的零食筐,挑挑拣拣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还往自个儿包包里揣。 这些,都是林铮给棠凝做的小零食。 看在许久不见的份上,她暂且忍了。 就这样,大半个小时过去。 林铮早在棠凝出现的时候就去厨房忙活,这不,刚刚做好,正端着早餐往餐厅方向走去。 眼尖的棠凝把视线锁定在那餐盘上,眯了眯眼,确定早餐只有两份。 过往被章若若抢食的记忆复苏。 这次…… 她选择先声夺人。 第2章 月黑风高夜,执行任务 棠凝:“若若,你刚说你来这录节目?” 被美人嫣然一笑的画面恍惚了心神,章若若开始掏心窝子,“对,经纪人说是个真人秀,要在这住半个月。” 棠凝眼珠一转,“明天正式录制?” 章若若摇头,“是今天。” 棠凝歪头,“那拍你的人呢?” 章若若回头一看,emm…… 棠凝拍拍手,起身,“工作要紧,来,我送你。” “其实……” 章若若想说其实也没那么要紧。 她是个新人,录综艺还是头一回,无所谓镜头多少的。 但在棠凝的糖衣炮弹下,还是被半哄半骗出了归南居。 餐桌前。 护食成功的棠凝眉眼愉悦地将早餐稍作调整,然后把其中一份推到林铮面前,“你的。” 作为准备早餐的人,林铮自然知道每种食材的量有多少。 他垂眸看向面前的这份装有所有青椒碎的早餐,笑意从眼底一划而过,快得像是不曾出现。 他声音平静,“嗯。” 林铮的一双手,揍人厉害,做饭同样不差。 十六岁被安排到棠凝身边,至今已有七个年头。 棠凝从小身体不好,偏偏嘴还叼得很,为此,他潜心研究过厨艺,成果斐然。 只是他有个习惯,每次只做两份,棠凝一份,他一份。 如果棠凝没护好,就不会再做。 夏日的晨风穿堂而过,爬过山,拂过塘,绕着归南居转了一圈,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绿意与清新。 两人专心享用着佳肴,一室惬意。 哔哔,细小的提示音响起。 棠凝咀嚼的动作一顿,视线跟对面的林铮对上,后者颔首。 这是来任务的声音。 他拿出通讯器,将任务内容转达,“目标人物k,子弹一枚,今晚十二点,市局103。” 棠凝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复又沉吟,“这个k,也是扶光会的?” “是。” 林铮收起通讯器,看向棠凝,“传言扶光会的现任会长准备退位,k是接任的候选人之一。” 扶光,代表着太阳,意为希望。 可扶光会,却是一个世界级的恐怖组织,意在打造一个新世界。 其本质,是一群疯狂自私的极端主义者,扯着大义的旗帜,做着满足私欲的勾当。 “难怪。” 棠凝没再多说,埋头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完后,用纸巾轻拭嘴角,“我去补个觉。” 林铮点头,“好。” 走到一半,棠凝回头,“昨晚的动静估计是若若那节目组折腾出来的,不用管了。” 林铮:“好。” —— 是夜,月黑风高。 两道黑色身影踏月前行,至市局门口停下,103室,灯光昏黄。 棠凝一身黑袍,面上戴着一个花样繁复的银色面具,被奉为座上宾。 她用了变声器,声音有些雌雄莫辨,“子弹呢?” 联络人恭敬地递上一个木盒,按下金属锁扣,砰的一声,盒盖被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子弹。 林铮上前一步接过,转而递到棠凝面前。 宽大的袖袍一拂而过,转眼间木盒内空无一物,原先的子弹已然到了棠凝手中。 棠凝:“目的?” 联络人:“抓捕。” 抓捕,代表着需要未来的行动轨迹。 本就安静的房间越发静谧,棠凝面具后的双眼缓缓闭上,心神汇聚到手心的那枚子弹上。 无形中,指腹似生出丝丝细线,缠呀绕呀将那子弹包裹。 子弹沾染几分其主人的气息,被丝线一碰,如临大敌,当即张牙舞爪试图挣脱束缚。 然而,任它们再如何出招,那瞧着薄如蝉翼的丝线巍峨如山,一寸都不容撼动。 困兽犹斗,气息不肯投降,不愿出卖主人,硬生生往丝线上撞,撞得头破血流。 血色悲悯,可惜它遇上的是毫无悲悯之心的丝线,全程只管冷眼旁观。 良久,挣扎无果的气息变得乖觉,逐渐消停下来。 很快,棠凝的脑海中幻化出一处秘境,浓雾弥漫,没有边界,只露出些微踪迹。 她细细分辨着,不想遗漏任何线索。 片刻后,面具后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 随后长袖一甩,在空中划出凌厉的气浪,砰的一声,子弹物归原主,木盒被盖上。 雌性莫辨的声音再度响起,直指关键,“右手六指,第六指上有黑痣,明天下午2点,东郊火车站。” 联络人迅速记下k的关键信息,同时问到,“抓捕行动您是否参加?” 棠凝嘴唇轻启,“不了。” 事了拂衣去。 夜色依旧浓稠,乌云把天空遮住,不漏半点星光。 棠凝与林铮行至僻静处,林铮突然出声,“少主。” 棠凝停下脚步,望着面前半弯的脊背,撇了撇嘴,听话地趴上去。 乌云飘走,月光漏了一半,洒在棠凝的面具上,面具后的小脸比来时苍白两分。 陷入昏睡前,棠凝还在打马虎眼,“林铮,这袍子有点热,能不能弄个夏款?” 林铮对她的嘴硬习以为常,“好。” 她的确是一个嘴硬又要面子的人。 明明身体开始不舒服,偏偏不言不语。 明明身体泛着凉,偏要反着说热。 就这么背着她走到停车处,林铮小心地将已经陷入昏睡的她抱进已放平的后座。 林铮对如何照顾执行任务后的棠凝,早已熟练于心。 给她系上安全带,往身上盖了一层薄毯。 至于那个繁复的银色面具,则被他轻轻揭下,精致的小脸如月寂冷。 —— 棠凝,今年二十四岁,是一个普通人。 肉体凡胎,会生老病死。 得上苍眷顾,棠凝的棠,是四大隐世家族的棠。 普通之余,倒也算有了一些特别之处。 现代社会崇尚的是自然科学,持有的是无神论,认为古籍上用只言片语记载的那些上古秘术、特殊功法都是无稽之谈。 可这大千世界,又哪是几本书、几个人能看得透的。 存在即是合理。 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四大隐世家族。 元、章、江、棠。 元家源自古武一脉,善武,匡扶正义。 章家是乐师一脉,善音律,音律通人心。 江家是古医一脉,善医术,行医救世。 棠家是巫师一脉,善推演风水、看相算命测吉凶。 追根溯源,四家先祖英雄惜英雄,是莫逆之交。 年轻人意气风发想要一展抱负。 可时局动荡,上位者容不下拥有特殊才干的他们,求同,驱异。 四人被逼入荒山,被迫隐居避世。 心中有沟壑之人,自然不会被一时的困顿拘泥住。 他们选择但行好事,不留名。 就这样,朝代更迭,时事变迁,各家日益壮大,嫡系与旁支出现。 嫡系子孙中,大多能先天获得先祖才干。 而旁支则只能靠后天习得,且习得的往往是一些旁枝末节。 但相较于普罗大众,也足够不同了。 新家主之间的情意与牵绊少了些,但有一个认知是一致的,那便是入世。 他们认为,家徒四壁会令行事捉襟见肘,而足够的物质基础能更好地辅助他们去继承先祖遗愿。 入世,便也成了不可阻挡的趋势。 第3章 棠家阿凝,天赋异禀 作为棠家最为天赋异禀的少主,推演风水、看相算命测吉凶都是常规操作。 棠凝与众不同的点,在于她有着旁人不曾拥有的天赋,预言与记忆回溯。 操作起来也不难,只需沾染上对方气息的一物,便可行事。 许是慧极伤根,她从小体弱,武力值极低,也比常人嗜睡几分。 每次行事过后都会陷入昏睡,但醒来后又能恢复如常。 善医的江家家主曾为她诊脉,断言,“这是天命。” 小棠凝对于天命之说嗤之以鼻,自己又不是棋盘上的棋子,怎么活,自己说了才算。 她活得恣意潇洒,鲜活灿烂,待人接物皆随心而行。 后来更是毅然决然用自身能力,协助国家部门开展工作。 用她当时的话来说便是,“来这人世间一遭总得做出点什么,不求轰轰烈烈,但求无愧于心。” 棠凝的确做了一些事。 一年前,她为协助捣毁一个穷凶极恶的组织,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异能”。 是以,江家家主的话得到反向验证。 生机受损。 所有的药物只能缓解,无法治愈。 看着失去生气但依旧嬉皮笑脸的女儿,棠父棠母第一次强势勒令她暂停一切任务。 没收手机,切断一切通讯,让林铮陪她住进归南居,修身养性。 修身养性=硬扛。 有句话棠凝没有胡诌,归南居这地方的确是个风水宝地,能吸收日月精华。 在这地界,在林铮的悉心照顾下,在她的“负隅顽抗”下,如今身体不说恢复了十成十,但也能有九成九。 至于林铮。 单看姓氏便知他不是棠家人。 从林铮记事起自己便是一个父不详的小孩,在母亲的护佑下长大。 五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他便进了孤儿院。 在那里,他体验到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自力更生。 孤儿院里管三餐,但也容易被人抢走。 霸凌这件事,从来不以年龄为界限。 也是那时候,原本笑起来奶里奶气的他板下脸,作出一副冷漠模样。 面对抢食、霸凌,他从忍气吞声变成了拳脚相向,将自己变成他人嘴里的那匹野性难驯的小狼崽。 不少人因他的外貌想领养他,但纷纷被他的“战绩”劝退。 对此,他无所谓。 六岁那年,棠父棠母来到孤儿院,跟他说了一句话,“挺好的,这样不容易被欺负。” 就这样,小林铮离开孤儿院,跟着来到一座占地巨大的庄园前。 他失神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揪着被洗得泛白的衣角,局促不安。 这时,小棠凝叼着棒棒糖出现了。 那时候的棠凝身上穿的是棠母精心挑选的公主裙,脚上配的是水晶鞋,头发被卷成卷,跟个洋娃娃似的。 跟衣着单薄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小棠凝走到他面前,古灵精怪地歪头打量着他。 不知被考察的内容是什么,但当女孩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根棒棒糖时,他知道,自己或许是过关了。 “欢迎你。” 女孩的手掌白皙如玉,指腹都是粉粉嫩嫩的。 而他的,做惯了杂活,指缝里甚至还有泥垢。 云泥有别。 小林铮自卑又骄傲,梗着脖子直视她,“谢谢,不用。” 他以为冷着一张脸,就能把女孩吓走的。 谁知,她依旧笑眯眯的,眉眼的弧度甚至更进一步。 她一步步逼近,清新的草莓味逼近,“胆子太小会被欺负的,你应该说谢谢,然后收下它。” 这般说着,小棠凝更是当着他的面将糖果包装拆开。 被女孩人小鬼大的话唬住,在她说了声“啊”之后,小林铮乖乖张开嘴巴。 于是,满嘴的草莓甜唤起了他对未来的憧憬。 林铮不喜欢吃甜食,但早慧的他明白女孩两分的捉弄下是八分的善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那一刻他发誓,这辈子要尽己所能去保护这个女孩,保护棠家。 从缺衣少食到衣食富足,他发了狠地学习着一项又一项的技能本领。 不知流下多少汗水后,终于从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 那天,他换了身崭新的西服,堂堂正正地走到她身边,成为守护公主的骑士。 这位公主身怀异宝,玩世不恭的表相之下有着大义。 他尊之、敬之。 —— 和从前一样,棠凝一施展预言术,昏睡便会持续到第二天下午。 细细想来,这个所谓的副作用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睡觉这事,她还是挺爱的。 彼时,她正优哉游哉地靠着小廊亭,有一下没一下逗小鱼玩。 池塘里养着些小鱼,见了她,纷纷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冲她摆尾。 受到欢迎的棠凝心情不错,从一旁的鱼食罐里抓了一小把往水面一撒,鱼食颗粒窸窸窣窣落下,溅起圈圈水晕。 小鱼心愿达成,欢欣鼓舞地迅速聚拢,争着抢着,填饱肚子。 棠凝立志当一个雨露均沾的主人,看这边鱼食少了便又抓一把添上去,迎来小鱼又一波的摇头摆尾,喜庆之极。 在她玩得正起劲时,大门被叩响,哐哐哐的,一听就像章若若的风格。 棠凝拍了拍手,踱步朝门口走去。 厚重的木质大门被从内打开,门外站着的的确是章若若,但是...... 棠凝抬脚,迈过门槛,“被欺负了?” 不怪她作出这个判断,因为面前的人正丧丧地低垂着小脑袋,头发乌糟糟的,一看就跟人扯过头花。 听到她的声音,章若若抬头,强忍已久的情绪尽数释放,眼泪鼻涕当即便流了下来,混着妆容,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黑痕。 “呜呜呜,阿凝,有人欺负我......” 放在平常,看到这副尊容的章若若,棠凝绝对会嫌弃地离她八丈远。 但如今棠凝眸光一凝,唇线陡然拉直,全然没了打趣的心思。 因为随着章若若的抬头,她左脸颊上有一个明晃晃的手掌印,泛着红,微微鼓起。 是个人都知道,打人,是不能打脸的。 棠凝上前,抬手覆上那处红痕,声音不轻不重,分不出喜怒,“打回去没?” 这又是另一个伤心处了。 “呜呜呜,没有,我打不着。” 章若若哭着哭着还抽空打了个嗝,对方有帮手,自己压根碰不到她。 林铮适时递来一块干净的湿毛巾。 要搁到平时,章若若怕是都要受宠若惊了,但这会她实在臊得慌。 “嗯,我知道了。” 棠凝接过毛巾,轻柔地擦拭着若若的脸,等这张小脸蛋上再没有那些污七八糟的痕迹后,用脏的毛巾咻的一下被她丢进垃圾桶,正中红心。 棠凝双手插兜,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宅院,轻飘飘吐出两个字,“跟上。” 于是,林铮跟上,哭唧唧的章若若也跟上。 第4章 若若被打,棠凝上门撑腰 在归南居住了一年有余,棠凝的小日子一直都清清静静、舒舒服服的。 就是这帮人,扰她清梦不说,现在还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负她的人。 这简直就是逼她破戒,逼她无法继续修身养性。 帮这个帮那个,没道理连身边的好朋友都护不住。 隔壁宅院的主人是谁棠凝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朱色大门,看着匾额上春风居三个大字,棠凝心中的不爽值蹭蹭往上涨。 一个节目的录制,台前幕后,人不少吧? 现在的情况是,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人都对受欺负的若若置若罔闻,仿佛多她一个嘉宾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当然,打工人嘛,保全自身为先,她理解。 所以,她要找就找罪魁祸首。 棠凝目不斜视,对着朱色大门抬脚就是一踹,咔嚓一声,木质门栓应声折断,哐当两声掉落在地,门扉顺势打开。 宅内一群扛着三脚架的摄影师齐刷刷朝他们看来。 有一位工作人员上前,尖着嗓子质问,“你们谁啊?都给我出去。” 棠凝轻嗤一声,“你姑奶奶。” 说完也不再搭理无关人员,带人直奔主楼。 气势汹汹的模样,一时竟无人敢拦。 在他们之后,有一位摄影师反应过来紧急联系上级。 “胡导,章若若带着两个生面孔闯了进来,看着是硬茬,不好打发。” 胡严正为收视率发愁,这次请来的嘉宾之间气场不合,综艺感差,还有一个倚老卖老的,着实令人不爽。 听到这消息镜片后的小眼睛滴溜一转,当即发布一条最新指令,“开直播。” 看多了你让我我让你的谦让戏码,女明星之间实打实的掐架怕是能引爆寡淡如水的娱乐圈吧? 章若若是个新人,姑且就用她替节目吸一波热度。 至于摄影师说的硬茬? 胡严嗤笑一声,章若若如果有后台,又哪会被人压着扇巴掌。 至于那个倚老卖老的,到时候要是她面子上下不来,不是还有新人挡在前面? 被委以重任的摄影师挂掉电话后大手一挥,众摄影师蜂拥而上。 这档节目名为《春风不知归处》。 一共邀请了六位嘉宾,除章若若外的几位,不能说为影后萧灵马首是瞻,但在她仗着资历欺负新人时,不是保持缄默,就是拉偏架。 众人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不想被影后针对。 萧灵今年四十加,早年间资源好出演了不少文艺片,拿了一通奖项,是当之无愧的影后。 但仅仅一个影后的名号,是没有这么大威慑力的。 江湖上有传言称萧灵的资源之所以好,完全是因为她有黑道上的背景。 但凡她看上的本子,没人敢跟她抢。 有的人被捧着、被惯着,日子久了,便真觉得自己与世无双。 实属笑话。 —— 春风居主楼会客厅。 萧灵坐在主位上,一旁的助理小圆帮她涂抹护手霜。 小圆人如其名,挺胖,且不可爱。 她一边将护手霜抹匀,一边打量着萧灵的神色,语带谄媚,“灵姐,那个新人交给我就好,哪用得着您亲自动手,您瞧这手心都红了。” 萧灵闻言,轻蔑地瞥了眼手心,尾部上扬的眼线显出几分凌厉,“小圆,一会去跟节目组沟通,不该出现的画面,就别出现了。” 小圆点头, “放心灵姐,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不敢放出去。” 萧灵的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不屑的弧度。 无风不起浪。 江湖传言是真的,萧灵的背后的确有人。 所以,在一个新人脸上甩巴掌是无足轻重的事。 所以,不用开口,偌大的节目也不敢放出任何会引起她负面争议的片源。 这个行业每年有那么多新人,但凡想冒头,谁还没有点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经历? 争执总会有一个缘由。 而萧灵与章若若对上的缘由,不过是章若若没有答应参加萧灵攒的酒局。 仅此而已。 章若若不觉得自己的拒绝有什么问题。 当歌手、进入娱乐圈,是出于对音乐的喜欢。 隐藏身份、从新人做起,是她对自己在音乐上有足够的信心。 这次的综艺录制,充其量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强行加班她可不乐意。 更何况还是一场不知道底细的酒局。 所以她拒绝了。 在萧灵看来,拒绝,就是不给她面子。 一个新人,居然敢不给她面子。 也就是,给脸不要脸。 既然脸都不要了,那甩上一巴掌也是活该。 其实在萧灵心里,这件事情到这,还没完。 如果章若若没长记性,或是道歉的诚意不够足的话,那她决定让这个新人,止步新人。 用娱乐圈的话说就是,封杀。 萧灵与小圆的对话丝毫没避讳在座的其他嘉宾。 她们同样笃定,即便在座的人听到、看到这一切,也不敢在背后捅刀子泄露出去半分。 以她的资历,一个欺负新人的传言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麻烦。 网友的忘性很快,只需要沉寂一段时间,再做一场公益,他们又会屁颠屁颠地追着她跑。 不同的是,她萧灵的一句话,轻轻松松便能断送她\/他们的星途。 从前,一直是这样的。 这一次,很遗憾,只能说她碰到硬茬。 —— “硬茬”三人组脚下生风,绕过廊庭,来到主楼前。 这回,林铮先棠凝一步,长腿一抬,又一扇门应声踹倒。 棠凝当即丢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心中甚慰。 有一说一,之前那一脚,帅是帅到了,但自己的脚着实有些遭罪。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客厅内的众人吓了一大跳,纷纷神色戒备地望向棠凝三人。 三个人里,两个脸生,但章若若,在座的自然不会认不出。 毕竟之前她挨巴掌时在场的,也是这么些人。 萧灵起初被门板砸地的声音吓了一瞬,但看到章若若后,便开始玩味地摸着自己的美甲,不拿正眼瞧人。 “怎么,还去搬救兵了?” “在娱乐圈,这做法可行不通哦。” “小圆,去报警,就说有人非法闯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小圆当下应声,拿出手机往一旁走去,边走还边瞪他们。 报警这件事怎么会吓得到棠凝呢? 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眼神冷冽地扫视着在场所有人。 第5章 一换一是赔本买卖,小手枪怼脑门 这份淡定,倒让萧灵刮目相看。 虽说有些想法在当下显得不合时宜,但萧灵真心觉得这面生的姑娘长得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水灵劲儿,是圈里不曾见过的。 当然,边上这小伙子也不错,透着野性。 这样的两个人征服起来想必是别样的一番风景。 那些人之中必定有好这口的。 肮脏的心思赤裸裸地袒露在看过去的视线中。 棠凝、林铮没错过,一向神经大条的章若若也注意到了。 可恶! 欺负自己就算了,居然还敢用那双脏眼睛看阿凝!她怎么敢的! 章若若顿时跟个被激怒的小兽似的,就要冲过去将她的脸抓个稀巴烂。 是棠凝拉住了她。 “这大妈干的?” 棠凝意思意思一问,心中早已做出判断。 章若若恶狠狠地瞪着萧灵,后槽牙都要磨烂了,“就是她!” 得到答案的棠凝将视线投向萧灵,认真地端详起她的面相来。 很快,她收回视线,抬脚不疾不徐走过去,直至在萧灵面前站定。 萧灵气焰嚣张,见她过来,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被忽视到这种地步,棠凝不气反笑。 她弯了弯唇角,然后伸手就是一巴掌。 掌风劲烈,动作迅速。 啪—! 清脆悦耳的一声过后,萧灵保养得当的脸上瞬间隆起一片,足见棠凝手劲之足。 萧灵的耳朵嗡嗡了好几秒,等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辈甩巴掌后,怒不可遏,“你个—” 没等她继续,又是一声啪,棠凝的第二个巴掌落在她另一边脸上,即将出口的芬芳被强行扇回嘴里。 这下一来,萧灵不止脑袋嗡嗡、耳朵嗡嗡,嘴里更是多了铁锈的味道。 一左一右两巴掌下去,棠凝收回手后退半步,抱胸审视,“若若,你看看对称了没?” 章若若早在第一个巴掌落下去时就在心里疯狂喊yes! 这会听到棠凝的话,顿时笑开,“对称了,真好看,不愧是影后。” 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懵掉的不止是挨巴掌的人,更有看懵的围观群众。 去一旁打电话的小圆反应过来,连忙跟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冲过来将萧灵护在身后。 她对着棠凝怒目圆瞠,“你怎么还打人呢!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小圆的到来以及她说的话,将被两个巴掌打懵的萧灵唤醒。 萧灵捂着脸缓慢抬头,眼底闪着的是疯狂又阴暗的光,“你居然敢打我?!” “硬茬”棠凝眼神轻蔑,都不稀得搭理这些废话。 萧灵当即眼神瑟缩一下。 行,这人暂时不能招惹,那下一个。 她又看向全程不言不语只顾护在棠凝身侧的大高个。 行,明显也不好惹,略过。 最后一个是“软柿子”章若若。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 面对陌生的未知的,会选择避其锋芒。 可一对上曾被自己压着打的人时,便会变得高高在上。 在章若若这,萧灵找回身为影后的气势。 她伸出手指,狰狞的美甲眼看着就要戳到章若若脸上,”你被封杀了!” 这两巴掌必须有人替她买单,封杀章若若只是开始,等她腾出手,棠凝跟林铮一个都别想跑。 届时,她会新仇旧恨,连本带利讨回来。 当然,这只是她的妄想。 “软柿子”听了她的话,同样是轻嗤一声,“你算老几,老~虔~婆!” 萧灵被“老虔婆”三个字直接气到肺疼,手指瞬间成掌,眼看就要抓破章若若的脸蛋。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枪突然出现。 在棠凝指尖转了一圈后砰的一声,直击萧灵那只放肆的爪子。 在棠凝这里,从来都是一换二的,一换一对她来说就是赔本买卖。 于是紧接其后,又是砰的一声。 时间像被按了暂停键,稍稍停顿过后加速流逝。 惨烈尖锐的叫声在房间里响起,刺耳至极。 萧灵僵着两只手,扑通一声滑落在地,不可一世的影后架子被打碎。 她身边的小圆更是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再无暇做出什么忠心护主的动作。 甚至连连后退,巴不得离萧灵越远越好。 后边,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与工作人员也蠢蠢欲动,屋里一时嘈杂不堪。 棠凝眉眼染上不耐。 “闭嘴,麻醉枪而已,叫什么叫,嘴巴都不想要了?” 鉴于她先前的种种行径,此话一出,全场噤声。 黑色手枪毫不客气地怼上萧灵的脑门,棠凝居高临下。 “不长记性是吗?谁给你的胆子,居然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我的人?” 萧灵这会是真怕了,又是磕头又是道歉。 “对、对、对不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额头砸到地板上,发出哐哐哐的声音,她却似浑然未觉般。 萧灵是好逞凶,但也比谁都惜命。 她真的没想到棠凝手上居然有枪。 好汉不吃眼前亏,且等着吧。 她一边磕头,一边在心里不住地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今天所受的屈辱会百倍奉还。 与她的复杂心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章若若。 被棠凝护在身后的章若若跟个变脸怪似的,一会甜蜜蜜地望着棠凝,一会嫌弃地看着萧灵,“你鼻子都歪了。” 众人:…… 这时候笑出来实在是不合时宜,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随着章若若的话落到萧灵的鼻子上。 影后被打,说实话在场的其他嘉宾看得也痛快。 萧灵颐指气使惯了,没少在他们身上找存在感。 现在心中畅快的同时,也替章若若她们感到可惜。 争这一时之气有什么用? 萧灵背后有人,道上也有关系,出了这扇门,指不定有什么肮脏手段等着他们呢。 娱乐圈的人善于观望,他们心里这般想着却不会出言提醒,唯恐沾惹是非。 众人心头的弯弯绕绕棠凝懒得搭理,此行的目的是以牙还牙。 目的达到,若若开心了,她便不想再浪费时间。 “走了。” 屋里的众人无人敢拦,而门口聚集的一堆摄影师则纷纷后退,很快便让出一条道。 就像是,列队欢送? 棠凝莞尔一笑,这世界,果然还是逞凶斗狠更有效些。 第6章 若若掉马甲,章氏真千金 节目录制期间,嘉宾是不允许使用私人手机的。 这只是明面上的规定。 当棠凝等人大摇大摆走出春风居后,打破现场诡异气氛的是小圆的电话铃声。 也是这时候,众嘉宾才得知刚刚的一切居然以直播的方式传出去了! 在其他嘉宾复盘自己的表现时,萧灵桀桀桀笑了起来,看向摄影师的眼神跟淬了毒一般狠厉。 很好,被一直看不起的人背刺了。 她踉跄地站起来,一个一个看过去,并放话,“你们且等着,有一个,我算一个。” 充其量就是一个欺负新人的新闻而已。 如她之前所说,只要暂时蛰伏下来,用不了多久,她便会重新回来。 到时候,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当天,春风居门前的车子如流水,接走了一位又一位嘉宾。 节目负责人胡严狠狠体验了一把冰火两重天。 一边是来自嘉宾及其背后经纪公司的问责,另一边,是闻着味过来要提供赞助的品牌方。 是的,如胡严意料的一样,女明星之间的掐架大家都爱看。 这场直播来得突然,最开始观看的人不算多。 但随着剧情的抓马、涉及其中的明星被认出后,一传二、二传四,一批视频博主闻风而来。 大家都知道,up主吃的就是热乎饭。 只要饭足够热,哪里会在乎得罪什么影后不影后的,直接将录屏内容实况转发。 如此这般,这场直播在主流社交媒体上便引起铺天盖地的议论声。 影后之所以为影后,势必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有较为忠实的粉丝群体。 直播是从林铮踹门开始的,所以在最初,站在舆论制高点的是萧灵的粉丝。 他们一边倒地怒斥踹门的林铮,问候他祖宗三代还不够,甚至妄图扒出他的个人信息,给他p墓碑相、遗照。 恶毒的手法与肮脏的语言环境引来一些路人的反感。 偶尔会有一两条中立的声音出来,但很快便被淹没在粉丝自嗨形成的虚假繁荣里。 当然,那只是最开始。 随大流能蹭热度,另辟蹊径也是一种操作。 一部分up主理性且客观地看完全程,将对话抽丝剥茧,然后罗列出一条完整的故事线。 在众多有头无尾碎片化的视频里,这样全须全脑的视频就显得格外突出。 网友们这才明了,是萧灵先扇章若若巴掌,才有后面的故事。 粉丝除了应援,还擅长为正主洗地。 他们一个劲地喊着用证据说话,直指这是新人自导自演想借机搏出位。 恰在此时,乐器行业的龙头老大章氏集团发布一则公告。 【对于章若若小姐在《春风不知归路》节目组中受到的一切不公对待,我司保留追责的权利。】 章氏集团是国内知名企业,旗下有庞大的乐器生产链,几乎笼罩了所有类目。 同时,他们还有顶级的演奏团队,承办各类高规格音乐会、演奏会。 不少为人称颂的音乐大家均出自章氏。 在乐坛,章氏集团的地位首屈一指。 万年只转发最新资讯的账号突然为新人歌手发声撑腰? 章氏集团,章若若,如出一辙的章。 顺着这条线深扒下去,正确答案便到了嘴边。 章若若,是章氏集团的大小姐! 娱乐圈是一滩浑水,各方势力盘踞。 影后只有一个吗? 不,影后有很多个。 萧灵的对家众多,原先持观望态度的她们确定章氏集团的态度后纷纷下场。 耍大牌、欺负新人、剧组霸凌、拉皮条、逼良为娼等,层出不穷的黑料被抛出。 一时间,萧灵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萧灵本人怕了,翻出电话簿,开始找自己的终极保护伞。 萧灵的粉丝蔫了,主流社交平台上恢复海清河晏的景象。 【饭饭最高:太过分了吧,居然打我们影后!】 【不爱洗澡的螃蟹:哎,真能折腾,都锤成这样了还找水军。】 【爱吃西瓜不削皮:你们说节目组这么做图什么?莫非他们早知道章若若是大小姐?】 【你今天吃了吗:我看不像,要真知道,还能冷眼看着她被打?】 【瓜田路人甲:生来含着金汤匙,多么美妙的人生啊!沾沾喜气沾沾喜气。】 【萧老太今天糊了没:内部消息,萧老太要大小姐去陪酒,大小姐拒绝,这才被压着扇了一巴掌。】 【你今天吃了吗:姐妹,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有什么内部消息快分享分享。】 【萧老太今天糊了没:据说宅子大门也被踹了,拿枪小姐姐踹的,一脚踹开。】 【颜值即正义:完蛋!我深陷拿枪小姐姐的英姿里,无法自拔!】 【布林布林呀:同道中人!她是演员吗?有没有懂事的导演递本子呀!想看!花钱也看!】 【长江一号:估计不是,大小姐的朋友大概率是另一位大小姐。啧啧啧,这霸气的小眼神,唔,姐姐鲨我!】 【呼呼:哈哈,注意到若若看她的眼神没?头号迷妹!】 【爱看文的小黄女士:有没有同类的代餐文啊,求推荐。】 【一人者也:好羡慕有这样的朋友,在你受欺负的时候直接杀上门讨回来。】 【孤舟蓑笠翁:这世道真心不一定能换到真心,被闺蜜背刺过的我只能说,一整个羡慕住了。】 【人鱼姬:好大一个帅哥杵在那,要是无人认领的话,我来吧!】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道友且慢!放着我来!好家伙,这哥哥得有一米九吧,斯哈斯哈!】 【众里寻他:英雄所见略同,那身板,看着就邦邦硬。】 【正义使者:可是以暴制暴就对吗?这样跟地痞流氓逞凶斗狠有什么区别?居然还用枪。】 【123:楼上这话好笑,感情不是你的朋友被打脸!】 【心静自然凉:快把圣母叉出去,都说了这是麻醉枪,人家敢把枪拿出来就经得起查。】 【忧心忡忡:不是报警了嘛,小姐姐他们会被抓吗?千万不要哇……】 【心静自然凉:呸呸呸乌鸦嘴,一定不会!】 第7章 元小少爷与拨不通的电话 某知名体育中心。 偌大的场馆座无虚席,所有人紧张地盯着场馆正中心那块巨大的显示屏。 对战双方分别是专业电竞选手组kg,以及临时组成的业余爱好组ko。 原本是毫无悬念的结局却因一个人的存在而颠覆。 镜头特写到那人手上,一顿快到出现残影的操作过后,现场解说情绪激昂地宣布,“让我们恭喜今天的获胜方,ko!” 欢呼雀跃声适时响起。 胜方队伍里,元子野摘下游戏耳机,大咧咧往后一靠,嘴角轻扯,毫不掩饰获胜的愉悦,笑得肆意又张扬。 这一幕被投到大屏上,又掀起一阵呼喊狂潮。 “野神,野神,野神!” 后台,艺人专属休息间。 元子野坐在简易折叠椅上,长腿随意摆着,蓝发被汗水打湿,鬓间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从舞台到后台这一路,他是硬挤回来的。 他随意抬手擦了擦汗,拿起边上的一瓶水仰头咕嘟咕嘟灌下。 灌得太急,冰凉的水从不点而红的嘴唇处溢出,顺着细滑白皙的肌肤,滑到喉结,再延伸至领口内。 娱乐圈里叛逆的艺人不多,元子野当属其中之一。 在大多数偶像连穿衣打扮、是否能谈恋爱都得征求粉丝意见时,元子野横空出世。 他属于桀骜不驯的开朗少年类型。 不爱涂脂抹粉,一张浓颜足够撑起所有镜头。 唱跳全能,一手游戏打得不输职业选手。 心情好时疯狂输出作品,不痛快时说不营业就不营业,任谁催都没用。 就是这样不算传统的艺人,竟入了不少人的青眼,堪称顶流。 休息间的门被推开,经纪人浩哥拿着平板进来,嘴里念念叨叨,“这萧影后怕是踢到铁板了,她之前不是还想潜你来着?真是活该!不过这姑娘,真想签下来啊......” “她怎么了?” 元子野不甚走心地接下话茬,摸出自己的手机,再次给那个沉寂已久的号码拨电话。 嘟嘟嘟,万年不变的忙音。 他已经麻木了。 浩哥见他感兴趣,走到他边上把今天这档子事从头到尾讲了个遍。 元子野被这裹脚布一样的剧情惹得心烦不已。 “什么影后,什么歌手,乱七八糟的!” 浩哥摊手表示无辜,明明是他自己问的! 元小少爷不讲理,极其不耐烦地往他那瞥了一眼。 结果,眉宇间的燥意在看到平板上被放大的女孩正脸时,消融殆尽。 什么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头是拨不通的电话,那边是大喇喇出现的当事人。 心跳像是漏了一拍,揪着梗着不肯松手。 喉结上下滚动,元子野嗫嗫:“她是……” 前一秒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元小少爷在下一秒变得乖觉,浩哥只笑他小孩心性。 “她就是扇了影后两巴掌还拿枪那姑娘,很灵吧?” 元子野乖乖点头,蓝发衬得他多了几分清澈、纯粹。 他问:“这是什么节目?” 浩哥:“《春风不知归路》,一个慢综艺,现在闹成这样,停播是免不了的。” 浩哥还有其他事要处理,见元子野的的确确感兴趣,就把平板递到他手中。 “你慢慢看,别乱跑,等我办完事一起走。” 元子野嗯了一声,将视频拉到最开始。 完整视频不长,一共十来分钟。 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着看着便将画面暂停,屏幕被棠凝最后的那抹笑容占据。 修长的手指隔空戳了戳小梨涡,他喃喃道,“你太不公平了,只带他们玩,我呢?” 心里的酸泡泡是一茬接着一茬。 忽地,他想起萧灵在这事件中充当的角色,没有过多犹豫,给自家大哥拨去电话。 接到弟弟电话时,元霆面前的电脑上播放着相同的片段。 元子野简单阐述事情经过,“哥,萧灵背后有道上的人。” 元霆声音淡淡,“知道了。” 挂掉电话,元霆按下秘书处的内线,将事情交代下去。 四大家族中,元家是唯一一个由年轻一辈接任家主的家族。 正经算起来,元霆只比元子野大了三岁,如今已是黑白两道的掌权人。 与过往处理的事情相比,萧灵这件事完全就是小卡拉米。 作为嫡系嫡长,元霆的情况与棠凝相似,天生内力。 贵人能量大,随便一抬手,许多人的命运因此改变。 首当其冲的,便是萧灵。 元家出手,一刀切断她背后的保护伞。 章家更是直接把她偷税漏税等违法违纪行为上达天听。 那一天,萧灵“风头无两”。 为本次直播事件划下完美句号的,是娱乐界的老大哥星光娱乐发布的一则通知。 内容如下: 【即日起,《春风不知归路》项目由我司接洽,节目将采取全程直播模式,四天后重磅回归,敬请期待。】 对于这一切,身边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棠凝自是不知。 —— 归南居。 棠凝正享受来自章家大小姐的捏肩敲腿服务。 经过这么蛮焊的一遭,章若若也悟了,“阿凝,你说我是不是傻?” 棠凝点头,对她的自省给予肯定。 章若若话一噎,随即撇开脸就当没看见,自顾自继续抒发情感。 “明明是想证明自己、想靠自己的才华在这娱乐圈闯出一番名堂,结果被狗仗人势的狗欺负到姥姥家了!” 狗仗人势的狗? 形容得倒也贴切。 今天的这位影后,印堂发黑,好日子看着是要到头了。 想到什么,棠凝觑了眼兀自气恼的大明星,幽幽开口,“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你爸和你哥吧。” 一个女儿控、一个妹控,这两个男人一怒之下,怕是要屠了在场的所有人。 富庶人家出情种。 章父章母感情深厚,在儿子四岁那年,又有了章若若这个女儿,从此凑成一个好。 可惜,生产这件事犹如过鬼门关。 章母临终前握着丈夫与儿子的手,将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女儿交托给他们,然后撒手人寰。 从此,章家父子成倍的情感便一股脑全投注到章若若这个 “遗腹子”身上。 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偌大的集团不进,说要去闯一闯,他们笑呵呵说“好,都听你的。” 说不想在外暴露身份,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章父更是竖起大拇指直夸“我家若若就是有志气!” 在这般盲目的爱护下长大,章若若没长歪也是一件奇事。 但支持孩子出去锻炼是一回事,棠凝并不认为他们看到若若挨巴掌还能坐得住。 今天那群摄影师,必然是把全程给录下来了。 以章家的背景,拿到带子是迟早的事。 第8章 竹马上门,算账是假,看她是真 当事人持相反意见。 章若若信誓旦旦,“他们不会知道的。” 说着,还从手提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 精致小巧的最新款折叠屏手机上,挂着的珠串领劳叮呤当啷,少女感十足,“咦,没电了。” 棠凝好以整暇,素手一指,“那有插座。” 章若若:“嗷。” 她连接上数据线,没一会,手机自动开机。 屏幕上,小圈圈转悠着,转悠着,转悠着。 不祥的预感突然笼罩了章若若。 这可是最新款的手机! 怎么能卡顿呢? 当然,卡顿过后是铺天盖地的提示,未接来电、未读短信、未读私信! 各家软件竞速跑,那急速上窜的红色小数字呀,看得她是手上一哆嗦,手机直接砸在了地上! 完蛋! 这是章若若脑子里出现的唯一一个念头。 很快,躺在地上的手机嗡嗡开始震动。 她瞄了眼来电显示,自家老爹! 无视章若若求助的眼神,棠凝抬眼看了看钟表,冲冲不远处的林铮勾勾手指。 林铮凑近俯身。 棠凝:“行动怎么样了?” 考虑到章若若在不远处,她问得简明扼要。 林铮同样言简意赅,直接宣布结果,“失败。” 两人所谈的行动,自然是指有关代号k的抓捕行动。 对方出现的时间、地点、甚至是身份特征,棠凝都给得非常具体。 按理说,抓捕行动应该是成功的。 为了抓捕他,特别行动队严密部署,按照棠凝给出的提示成功锁定目标。 但这位野心勃勃想要坐上扶光会第一把交椅的人,会如此轻易就被抓住吗? 真这样,扶光会早就被捣毁了,何至于发展壮大至今。 对方生性机警,且心狠手辣,很快便察觉到异常,应对之策也紧随其后。 k旁若无事地溜达到一队参加研学的小学生队伍中,在列车即将进站前趁带队老师不防,飞腿将离得近的五六个小孩踹出站台,砸到铁轨上。 在一片哭声、惊呼救人声中,他趁乱逃走。 火车站人流密集,抓捕行动捉襟见肘。 此次行动的唯一收获,就是k的长相。 听到行动失败的消息棠凝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过分纠结。 她期盼任务顺利,但也已经习惯,好事多磨。 那头,章若若双手叉腰,跟手机对面的章父对吼。 “哎呀一点都不疼,真的!” “我不回家啊,您别过来。” “住哪?我要住阿凝家!” 说实话,看身穿公主裙、脚踩细高跟的精致女孩急得抓耳挠腮,也挺有意思的。 只不过…… 棠凝搭在圈椅把手上的手突然一顿,随后迟疑地偏头看向林铮,不确定地开口,“刚刚她说,要住这?” 林铮颔首,“是这么说的。” 棠凝疑惑,“我同意了吗?” 林铮摇头,“没有。” 棠凝轻呵一声,立即拍板,“联系章叔,赶紧把人接走。” 林铮:“好。” 林铮的执行力惊人,章父拳拳的爱女之心也不容小觑。 半小时后,章若若被“请”出归南居,“请”上保姆车。 收留一个章若若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关键在于她会引来一堆人,例如章叔、章家大哥,例如助理、保姆、司机等随行人员。 那样,她的归南居就要被炸开锅了。 —— 章若若走后,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 棠凝喜欢这样的天气。 兴致一起,便往亭子里搬了张藤椅,悠悠闲闲地躺在上头,听着雨打芭蕉,看着小鱼躲雨。 藤椅一晃一晃,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停下。 林铮来了,又走。 醒来时,棠凝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薄毯,正,保护着她的肚子? 是了,这就是国人的坚持,再热肚脐眼也得盖上。 一阵浓墨重彩的香味打断了她的思绪,微麻微辣,夹杂着孜然味。 棠凝声音微扬,“林铮~晚上吃什么?” 回答从不远处传来,“烧烤。” 小雨初歇,山色空蒙,池塘上笼着一圈淡淡的水雾,如梦似幻。 夜幕降临,天空像被雨水刷洗过,碧蓝中染上深蓝。 走到哪坐到哪的棠凝又搬了张小椅子来到烧烤炉边上,耐心地盯着烤网上的串串。 在炭火的炙烤下,肉串油花滋滋作响。 林铮撒下一把孜然辣椒,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 棠凝悄悄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咚咚咚,门被叩响。 林大厨抬眸,作势就要放下手中的串串去开门。 棠凝喊住他,“你别去,我来开,你继续烤!” 烧烤这事她不会,但开门,小菜一碟。 林铮有大才,得担重责,晚饭就指着他手里那些肉串呢。 叩门声还在继续,棠凝小跑前去,门一开,来人却不是她想象的章若若。 棠凝歪头,“元子野?!” 嗯…… 好好一小伙子,怎么变成蓝毛怪了? 她不解地撞进元子野深邃的眸子里,那双眸子黝黑,隐约含着一丝委屈。 棠凝:“这是怎么了?” 不会跟若若一样被欺负了吧? 娱乐圈这么难混的吗? 元子野没回答她的问题,长腿一迈跨过门槛,一言不发地扒拉着面前这人转了好几圈才开口,声音闷闷的,“身体都好了?” 在时间的流逝中,棠凝已经记不清当初自己虚弱的模样,可章若若、元子野,这些朋友似乎还停在原地。 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棠凝乖乖配合,“都好了。” 听到她的回话,元子野也没露半个笑脸,只冷哼一声,抿唇上前。 然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一米六二的章若若在一米七的棠凝怀里,章若若是小鸡仔。 一米七的棠凝在一米九的元子野怀中,棠凝变成了那只鸡仔子。 伴随着这个拥抱,迟来一年的控诉声在棠凝耳边响起。 “棠凝,你太过分了,伤成那样说走就走,也不接我电话!” “拿我当朋友了吗?” “没想过我会担心吗?”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拨号记录,我这一天天是照三餐给你打的电话,上千个了!” 在这一点上,棠凝是理亏的。 但她嘴够硬,“我的手机被没收了,家里没装电话。” 元小少爷的嘴今天不肯饶人,“你还有理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身边不带个手机像话吗?我晚点让人送一个过来,不许再失联了!” 棠凝点头,“行吧行吧。” 见她不再顶嘴,元子野气消了些,再次跟她确定,“身体真好了?” 棠凝弯唇,“真的,这地方不错,适合调养身体。” 元子野终是放下心来,“那就好,我还真怕你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棠凝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有一说一,当时自己要是没撑过去,的确会这样。 不想没完没了被谴责下去,她提议,“不然,我给你烤个串,然后这事翻篇?” 元小少爷极好满足,张口就是同意,并在棠凝开口前主动松开她。 马不停蹄跑来这,算账是假,想亲眼看看她是真。 第9章 关于发型,三个人里有一个保持清醒 在棠凝面前,元子野熟稔得可怕。 “我没地方住了,来你这待几天住。” “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 棠凝思索片刻,伸出三根手指,“最多三天。” 元子野一巴掌把那三根碍眼的手指拍掉,“瞧你那小气样!” 棠凝收回手,幽幽地看着他。 后者妥协,“行行行,三天就三天,多了小爷还没行程呢!” “房间自己收拾,吃的自己准备。” 小少爷气笑了,按着棠凝的肩膀推着她往里走。 “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做这些事了?年纪不大操心的还不少,走走走。” 元子野跟一般的富家公子哥有些相似,挥金如土、生活奢靡,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 元子野跟一般的富家公子哥有些不同,他身上没有那些个稀奇古怪的小毛病,非得全世界的人围着他们打转才行,从来不觉得自己动手有什么问题。 他和棠凝相熟,同林铮自然也不陌生,远远瞧见便招呼开了,“老林。” 这久违的称呼...... 林铮嘴角一抽,“来了。” 棠凝借花献佛,从林铮递给她的一碟烤串中挑了一根给元子野,剩下的全归自己。 一根串都不够塞牙缝的。 元小少爷不拘小节,顶着一张迷晕万千少女的俊俏脸庞开启自给自足的烤串模式。 两位一米九的男士就那么并排站着,烟雾缭绕后的面容还怪赏心悦目的。 油刷一上一下,元子野开始吐槽。 “你们太不厚道了,打脸这么爽的好事,也不知道叫上我。” 打脸…… 棠凝顿悟。 她不紧不慢咽下嘴里的肉,“片子你也收到了?” “何止,全国人民都能看到。” 元子野觑了眼这个没手机的土包子,解释道,“那节目组弄了场现场直播。” 现场直播,顾名思义。 棠凝有些诧异,“你们娱乐圈现在都这么玩了?” 元子野轻哼一声,贴脸开大,“手机不配,电视不装,你这一天天的,光吃饭睡觉吗?” 棠凝顺手就从冰桶里摸了罐快乐水砸过去,元子野抬手截获。 “吃饭睡觉,不好吗?” 简单的问题振聋发聩。 刚轮轴忙了两个月的当红炸子鸡自掌嘴巴,点头赞同,“好。” 蓝色的头发随着点头的动作一颤一颤。 棠凝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这一头惹眼蓝毛上。 她斟酌着开口,“元子野,你这头发……” 元小少爷晃了晃脑袋,咧嘴就是嘚瑟一笑,“怎么样,老子帅吧?” 还别说,这蓝发乍一看像个蓝毛怪,仔细一琢磨吧...... “帅的,哪儿弄的?” “我有御用造型师,小托尼。” 棠凝眼珠一转,小算盘拨得啪啪直响。 “请你家托尼老师帮我也捯饬捯饬呗,就这色。” 她的话音一落,林铮跟元子野的动作同时一顿。 两人的目光聚集到棠凝那一头黑亮顺滑如绸缎般的头发上。 元子野思忖半晌,“不然让他帮你挑染吧,整成我这样我怕棠叔知道了拿鸡毛掸子撵我。” 想到自家父亲老古板那模样,棠凝勉为其难,“也行吧。” 元子野:“明天给你办妥!” 棠凝配合地竖起大拇指,“靠谱!” 说完,她看向林铮的寸头,“你要换个色吗?” 林铮:…… “不了,我这样挺好。” 棠凝表示遗憾,“行吧。” 林铮在心中无奈叹气,脑子里全是这两人狼狈为奸的画面。 从来都是这样,元子野善于发现新奇事物,棠凝善于接受。 而他,负责托底。 怎么说呢。 三个人里,至少需要一个人保持冷静。 烟熏火燎的碰杯声中,夜色渐沉。 —— 昼夜更替,星河流转。 伴随着清晨的鸟鸣声,元子野的造型师闪亮登门。 吃饱睡足的元小少爷神清气爽,一早就开始臭屁。 “这可是我的御用造型师,今天便宜你了。” 棠凝白了他一眼,对着来人礼貌招呼,“托尼老师,我的头发就麻烦你了。” 造型师脸上洋溢的笑容有一瞬间的皲裂。 ??? “棠小姐您好,初次见面,我叫阿风。” “阿风。” 棠凝跟着念了一遍,视线落到摸着后脑勺看天看地的元子野身上。 很好,她是真以为这人叫托尼。 阿风约莫猜出内情。 自家小少爷就是这贪玩的性子! 元小少爷摸摸鼻子,把话题带入正题,“她想弄我这色,挑染,你琢磨琢磨。” 讲到专业,阿风直接切换了一个模式,细细打量着棠凝。 越看越是啧啧称奇。 时尚界与娱乐圈密不可分,像他做这一行的,见到的明星大腕不在少数。 单看外形与气质就能让他灵思泉涌的,棠凝算一个。 随身携带的工具皮箱被展开,各色专业用具逐一摆放。 阿风热情地将“缪斯女神”请到座椅上,掏出专业剪咔嚓咔嚓就是一顿造。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 齐刘海,及肩黑发,本是甜美可爱的造型。 但阿风特意在她耳后挑染上两簇灰蓝色,再结合棠凝本身的气质,直接将清冷厌世感发挥到了极致。 阿风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坡费!” 心大的棠凝在阿风动手后便闭上了眼,等身上的围布被取下,她便知道这一场“酷刑”宣告结束。 不卷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睁开,眸光潋滟。 当视线聚焦到镜中的自己时,棠凝红唇微弯,满意! 既然这样,那就到支付酬金的时候了。 除金钱上的账目外,棠凝在阿风临走前特意开口,“阿风老师,回去记得走国道,千万别超近路哟。” 阿风不解,“这是为什么?” 归南居地处偏僻,来的时候他特意研究过,走近道能节约整整两个小时。 元子野知道棠凝的本领,也知道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除非情况严重。 见状,他一把按住自家造型师的肩膀,“听她的就是了。” 早已把阿风纳入自己人范畴的元子野怕他不上心,把他到门口后再次强调。 “务必按她说的,走国道,回去之后你自会明白。” 第10章 打枣误戳马蜂窝,双人组山头狂奔 阿风将信将疑,驱车回城经过一个分叉路口。 往前是国道,往下叉离是近道。 元子野的叮嘱在脑海里浮现,“务必按她说的走国道。” 阿风回忆起棠凝说那话时不悲不喜的眼神,心头一凛,手心发烫,隐隐有手汗冒出。 人以类聚。 元子野不是一般人,那他身边的朋友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阿风选择宁有信其有。 大不了就是多开两小时的车。 打定主意后他握着方向盘稳稳朝国道方向前进。 一路上无惊无险,顺畅至极。 回到工作室后他便投入工作,被耽误的项目逐一补回,直到小助理播报起本地最热新闻。 “咦,阿风哥,你刚是从xx回来吗?那里出事了。” 阿风一个晃神,“出什么事?” 小助理递来手机,将新闻报道划到最开始。 据报道,一名逃犯潜藏在某加油站内,碰巧有位油罐车司机粗心大意,去缴费时忘记锁车。 该逃犯借着迎面与他撞上的功夫,摸走车钥匙,随后冲上驾驶座直接将车启动。 司机发现后马上报警,警车开始追击。 逃亡至xx路段时,逃犯操作失误,油罐车炸毁,人当场死亡。 令阿风心惊的是,事发地点,就在那条他原本想走的近道上。 按时间推算,如果他选择走近道,恰巧,会在爆炸波及范围内。 这般想着,空调房里待着的阿风竟出了一身冷汗。 —— 归南居。 当房门被咚咚敲响时,棠凝开始后悔收留元子野。 小少爷一大早活力十足,“棠凝,快起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一脸困倦的棠凝麻木地穿衣洗漱,被兴致勃勃的小少爷拽到后山。 元子野见棠凝意兴阑珊,便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递过去,“给,老林出门前给了我一堆。” 棠凝把糖塞进嘴里,“你敢说不是你缠着他做的?” “看破不说破。” 元子野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根,“对了,阿风想来谢谢你,说要不是你提醒,他估计要跟这个美丽的世界说拜拜了。” 美丽的世界。 是的,生在和平年代,父母健在,家庭和睦,事业有成,未来可期,的确是美丽的人生。 棠凝踩着石阶往上走,“回了吧,要是不喊他来,人也碰不到这事。” 元子野打量着她,“你身体怎么样?” 他大概知道棠凝的本领,但是不知道具体会有什么后遗症。 “好的很!” 简单的看相并不存在任何后遗症。 棠凝望着面前的一棵野生枣树,叹了口气,“你要找的是这个?” 这是一棵有些年份的枣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上头密密麻麻地坠着暗红色果子。 “没错。” 元子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野餐垫,抖落整齐铺在地上。 “坐吧,看小爷给你摘枣子吃!” 他听说女孩子适合吃枣子。 尤其是棠凝,天天窝宅子里“修仙”,白得跟个雪泡似的,是该吃点枣子补补。 野生枣树不仅树干粗壮,枝条也长得高一些,纯用手只能够到底下那些。 本着要摘就摘最好的,元子野当场给棠凝表演了一出猴子爬树。 他手长脚长,爬上去是三两下的事。 下头站着的棠凝丝毫不意外,甚至配合地鼓起了掌。 是的,元子野做什么事都符合常理。 树杈上,元子野精心挑选着枣子,摘下来用自己的衣服兜着,很快就装满了。 于是他一手扒着树,朝底下的棠凝喊。 “棠凝,接着!” 两人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默契不减当年。 棠凝接得很有准头,每一颗枣子都能精准地落到她手心。 但接着接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小少爷,我只听过打枣子,不然你下来吧,我找根棍子。” 这一颗一颗的接,显得他们有点傻。 元子野拒绝,“打到地上怎么给你吃,当然得摘下来。” 棠凝捡了根树枝递过去,折中建议,“你往垫子上打,能吃。” 小少爷勉强同意,他掂了掂手里的树枝,选了片子孙繁茂的区域,劈手就是一棍。 噼里啪啦的枣子雨当场落下。 底下来不及撤退的棠凝脑瓜子嗡嗡的。 “元子野,动手之前要先打招呼!!!” “我的我的我的。” 他压下声音里的笑意,“你往边上退,这次我小心点。” 棠凝再次后悔。 后悔因心疼少爷一颗颗摘枣子而给他递过去那根树枝。 因为接下来,伴随着枣子雨落到垫子的哒哒声,还异军突起地响起了一阵嗡嗡声。 元子野。 他戳马蜂窝了! 棠凝,“你丫快下来!” 元子野麻溜跳下树,拉着棠凝撒腿就跑,全然顾不上留在原地的垫子和枣子。 山路不好走,到处是草,杂草肆意生长,又长又割人。 所幸棠凝穿的是长裤。 可惜了小少爷,人套了条大裤衩来的,跟逛海边似的。 他们暂时也顾不上这些。 因为家园被毁的马蜂群相当愤怒,对他们穷追不舍。 也不知跑了多久,嗡嗡声才彻底消失。 两个在山头狂奔的身影随之停下。 棠凝毫无形象地叉着腰喘着粗气,一张脸粉白粉白的。 元子野的状态比她好太多,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没出什么汗。 不愧是元家人。 他还怪好心的,见棠凝累成这样,伸手帮她拍背,“好点没?不然先把你嘴里那糖拿出来?” 说来好笑,棠凝累成这样嘴里还叼着那棒棒糖呢! 棠凝不想搭理他,摆摆手,不稀得说这人。 这嫌弃是明晃晃的,元子野成功get。 他摸了摸鼻子,试图解释。 刚巧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音乐。 元子野拿出一看,是视频电话。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几个月不找他一次的大哥怎么会突然找他,拨的还是视频电话。 但弟弟就是弟弟,他老实接通。 元子野:“哥?” 元子野没注意到的是,他这声“哥”一出,身旁站没站相的棠凝瞬间挺直了脊背。 一道清润醇正的男声从手机传出,随性中透着股慵懒与运筹帷幄。 “子野,后天有场拍卖会,你去一趟。” 元子野点头,“行,没问题。”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他家日理万机的大哥亲自联系他? 他做好挂电话的准备,哪知对方又开口了,“你在干嘛?” 长兄如父,元子野自然不敢跟自家二爹撒谎。 “爬山呢,跟棠凝一起。” 都被点名了,不出现不太礼貌。 棠凝挪着步子走到镜头前,老老实实拿下嘴里的棒棒糖,跟屏幕里的人打招呼。 “元霆哥。” 第11章 大佬来电,野猪暗中窥伺 同一个爹妈生的,元子野长得好看,元霆自然也不遑多让。 如果说元子野是桀骜不驯的少年郎,那元霆就是深邃冷颜的贵公子。 常年上位者气息的浸润更是让他周身多了几分侵略性。 静谧的办公室里,元霆坐在电脑前。 他的目光落到棠凝的新发型上,也清晰地注意到小姑娘粉白的皮肤似散发着腾腾热气。 “怎么累成这样?” 棠凝本来是不想打小报告的,没品。 但瞄到苦着脸求她保密的元子野时,作弄心大过于对元霆的怵。 只见她唇角一弯,嗓音清甜,“元霆哥。” 元霆的声音依旧清润,“嗯?” 棠凝笑,“元子野刚才捅了马蜂—唔!” 一旁的元子野见情况不对直接把她的嘴捂住,不许继续往下说。 棠家少主哪能被人捂着嘴呢? 没面子! 趁其不备,她一脚踹到元子野的、钢铁腿上。 棠凝:嘶! 元子野眉目轻挑,嘲讽道,“你踹豆腐呢,力气呢!” 棠凝还没回嘴,屏幕里的元霆发话了。 “元子野,松手。” 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当即,把元子野唬住。 不出意外的话,棠凝也被唬住了。 元子野咽了咽口水,“哥,我不是故意捅马蜂窝的,是想给她摘枣子吃……” 见屏幕里的元霆依旧是一言不发,元子野在视野盲区拽了拽棠凝的衣角,示意她解围。 棠凝干巴巴地嘿嘿两声,“元霆哥,我们闹着玩的,马蜂也没追上我们……” 元霆打断她,“棠凝。” 棠凝下意识应声,“到!” 元霆顿了顿,“你背后有一头野猪,去子野身后躲好。” “啊?” 棠凝凑近屏幕,还真看到自己身后的草丛里有一头野猪流着哈喇子盯着他们。 想起元霆的话,她回答,“哦。” 元霆声音淡淡,“子野。” 后者一拍胸口,“明白了哥。” 为了躲避马蜂的追击,他们俩怕是误入深山了。 元子野反应迅速,把手机塞进兜里,一把将棠凝护在身后。 “你去后面躲着点。” 同为元家人,元子野虽不像元霆那样天赋异禀,但武力值也不差。 没武器那就只能肉搏。 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力,比人类更加敏感。 野猪感受到来自元子野的敌意,高亢急促的哼叫一声,率先发动攻击。 这边,元子野上身前倾,浑身的肌肉开始蓄力。 被护着的棠凝不是一个乖巧的人。 面对危险,她浑身上下反而透出一股兴奋劲,像是骨子里带来的。 “躲你个头。” 说话间,她从腰间摸出手枪,笑意盈盈推开她的竹马。 “起开,看你棠姐怎么大杀四方。” 话音落,葱白的手指扣动扳机,砰砰砰砰四声过后,元子野便看到朝他们冲来的那头野猪的四只前后蹄应声僵住。 而庞大的身体由于惯性,还有一个向前的力道。 这么一来,巨大的黑色大物轰然倒地也就成了理所应当的? 当时只听哐当一声,野猪砸向地面,脚下的地为之震颤。 “无用武之地”的元子野拧眉,一侧头便看到酷拽的棠凝冲他得意挑眉。 啊,这是被保护的滋味...... 心脏,可耻地跳得快了些。 倒是棠凝,嘚瑟完又往嗷嗷直叫的野猪身上补了几枪。 世界恢复平静。 “元子野。” ??? 元子野跟棠凝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缓慢地将视线落到他装着手机的口袋里。 棠凝冲元子野比划嘴型,“还没挂呀?” 元子野摊摊手,“我哪知道。” 两小只老老实实拿出手机。 见她毫发无损,元霆按了按眉心,“你们下山吧,深山危险。” “哦。” ”好。” 看着被掐断的通话,棠凝摸了下脸颊,“我们下山吧。” 先是马蜂,后是野猪,山上的确危险。 元子野没所谓,“走呗。” 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带棠凝玩,上山不成,那就下海。 两人沿着下山的路走,元子野提议,“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家后山有片水塘。” 棠凝点头,“是有。” “那咱们去摸鱼吧,野生鲫鱼汤也很鲜美。” 棠凝也真是不信邪,三言两语被鲜美的鱼汤勾起馋虫。 “行,一会去看看。” 哦吼,你猜怎么着? 棠凝挽着裤脚淌进塘里,还没开始找鱼呢,提前进去的元子野稳准狠伸手朝水下一探,拿捏住那物的七寸部位。 水花哗啦一溅,一条水蛇被拽出水面,猛不丁递到棠凝跟前。 棠凝的鸡皮疙瘩当场就出来了,直接没站稳一屁股跌到水里。 “元子野!” 有一股隐形的火焰在棠凝头顶上方冒腾。 她怕的东西不多,蛇算一类。 那身体扭啊扭的,瞧着就难受。 非要溯源的话,还是由于小时候调皮爱溜到厨房,公主鞋一脚踩到鲜活的黄鳝脑袋上,白嫩嫩的脚踝被愤怒的黄鳝缠得发紧。 那股子滑溜与强烈的束缚感,现在回忆起来依旧会头皮发麻。 见她一屁股摔在河里,元子野嚣张大笑,伸手把她拽起来,同时不忘把拿着蛇的手离她远了点。 “瞧你这胆小样,去边上待着,摸鱼的事交给我。” “呵呵。” 棠凝毫不客气地往岸上走,心安理得地准备不劳而获。 抓到两斤多的鲫鱼是元小少爷今天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但是! 当他淌着水上岸后,那精壮的小腿上,居然扒着好几条水蛭。 软软的身体缓缓蠕动着。 啊! 个倒霉玩意! 棠凝退后一步,离他远远的。 “它们扒在你腿上吸血,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前面就说过了,元子野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哥。 他轻描淡写地用手指弹掉这些个软趴趴的玩意,“小爷这么壮,能吸走多少血?” 棠凝??? 说的压根不是同一件事。 至此,一整天的折腾总算是有了收获。 棠凝痛定思痛,决定不再跟小少爷往外跑。 “回吧回吧,回家吧。” 本以为待在宅子里,小少爷能消停点。 没想到这家伙太能嚯嚯,把池塘里的小锦鲤折腾到见了他都能扭尾巴就游的地步。 林铮办完事回来,唯一的战利品便经由他的巧手化为一锅鲜美的鱼汤。 等元小少爷吃饱喝足,棠凝开始赶人。 元子野扒着门框不走,“棠凝,说好住三天的,你说话不算话!” 棠凝冷笑一声,一根一根扒开他的手指,“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再见!” 砰。 归南居闭门谢客。 第12章 春风2.0启动,青梅竹马齐串门 被“驱逐出境”,元子野也不生气。 他脑子一转,嚯嚯起自家经纪人浩哥。 浩哥苦口婆心,“哎哟小祖宗,你会录综艺吗?别折腾了。” 元子野:“小瞧谁呢,快去接。” 浩哥任劳任怨,为小祖宗的突发奇想狂翻通讯录。 早前,星光娱乐发布通知接手《春风不知归路》这一项目。 这几天,项目储备陆续趋于完备。 归功于那一场直播事件,网络上带有“春风”字眼的词条是层出不穷。 新人摇身一变成“资本”,影后撞到铁板狂爆雷点。 不过几天的功夫,萧灵便从被人推崇的影后沦为人人喊打的对象。 没了背后的保护伞,相关调查正在调查取证中。 倒台,是注定的结局。 以上所有议论声,都成为了《春风2.0》的免费宣推。 星光娱乐高层抓住“直播”这一关键卖点,大胆革新,开创先河,主打无剧本、无任务。 为了保证拍摄效果,更是派出公司的王牌摄制班底负责这一次拍摄任务。 整个项目为期十五天,六位嘉宾,六个分镜。 至于嘉宾,掉了马甲的章若若是第一个被确定下来的。 据不完全统计,她和她玩手枪的小姐妹,这个话题就能将节目的起点拔高。 商人重利,世人皆重利,更何况章若若的背后有着整个章家。 在章家的保驾护航下,章若若与原公司解约,成立个人工作室。 对于节目本身,她兴致一般。 然而冲着录制地点,她欣然接下这个活。 除她之外,圈内不少自带热度的艺人纷纷抛来橄榄枝,都想要搭乘东风更上一层楼。 节目组并不是来者不拒,带点热度就欣然接受。 经过一番严密商议,最终名单才被确定下来。 以下六位不说完美无缺吧,但至少在人品上,没有历史遗留问题。 新生代歌手章若若、实力派演员孟拓、x女团成员孙可儿、喜剧新人王响、体育健将杨文彪、当红偶像元子野。 是的,浩哥给力,带着元小少爷上大分。 —— 这天,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春风不知归路》2.0版,正式开播。 春风居。 六位嘉宾第一次碰头,简短的自我介绍后,现场陷入安静。 场内摄制组一声不吭,静静享受这份尴尬。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元子野起身,姿态矜贵有腔调,全然没有前几天乱七八糟那模样。 他说,“抱歉各位,我先去串个门。” 串门? 章若若灵机一动,紧跟着起身,“我也去!” 都说唱歌的开头第一句能奠定整首歌的基调,而元子野和章若若的这一出“导入”,直接把其他嘉宾的画风给带歪了。 实力派演员孟拓今年四十多岁,是第一次录真人秀。 他左右看了看,斟酌着开口,“那我,去钓个鱼?” 喜剧演员王响是隐形钓鱼佬,闻言当即附议,“孟哥,我跟你一起。” 体育健将杨文彪往屋外看了看天色,还早,“我去跑个步。” 在座仅剩的女团成员孙可儿则瞪大了双眼,喃喃道,“行,各位老师先忙,我再想想。” 直播开始没五分钟,这抓马的开场直接迎来了密密麻麻的弹幕。 【一只鹅:哈哈哈服了,这开局,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综艺!】 【土星之王:朋友们,发现华点没,野神和章若若认识!】 【成语达人:孤男寡女,瓜田李下……】 【我是神:青天白日啊喂大哥,你把那两位跟拍摄像师放屁眼子里了吗?】 【三讲四美:楼上注意文明用语。】 【阿飘:走走走,切分镜!】 网友土星之王说的没错,元子野和章若若的确认识,不仅认识,且相熟。 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谁不认识谁呢。 但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相互不待见,究其原因,就是个子问题。 高与矮。 章若若磨着后槽牙,克制住自己的音量,“元子野,你离我远点。” 元子野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离远点你也是个小矮子,挣扎什么呢,认命吧。” 嘴欠就要挨打。 章若若手里的真皮包包啪的就是往他身上一拍,拍完还气呼呼地三步并作两步走,抢先来到归南居门口。 元子野不甘示弱,长腿一迈,三两下追上。 除了互相不待见外,两人偶尔还有一些默契。 他们不约而同无视掉门上贴着的字条,叩响门环。 这次是林铮开的门。 他毫不意外两人的到来,点头示意后侧身放行。 棠凝正蹲在一块空地前。 见他们来了还热情挥手。 仿佛,先前将他们赶走的人不是她。 元子野跟章若若不记事,当即屁颠颠地冲她那方向跑去。 两位跟拍摄像师则有些犹豫地看了眼门口字条上狂野的“闭门谢客”四个大字,进退两难。 林铮见状,淡淡出声,“两位请进。” 得到宅子主人的许可,摄像师忙扛着镜头,追上自己要跟拍的对象。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元子野和章若若直播间的评论量噌噌暴涨。 【野你一起:呜哇哇,我野神,好帅好臭屁!】 【三四五六:这女的谁啊,居然敢打我老公!】 【敲木驴的小女孩:楼上冷静啊,两人分明是老朋友,拒绝引战哦。】 【阿飘:不是吧不是吧,我家小姐姐在种地??】 【一只鹅:我看到了!她拿个小锄头蹲那刨坑,笑尿!】 【天使爱巧克力:快看小姐姐的发型,挂耳挑染耶!绝美!】 【絮絮叨叨:噗嗤,笑屎,“闭门谢客”,让我们来猜猜,这是防谁呢?】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斯哈斯哈,又见帅哥哥!】 【离离原上谱:难怪我的朋友如此普通,果然,帅哥和美女都是玩在一起的。】 【众里寻他:有谁知道小姐姐是什么背景,居然住这么大的宅子。】 【说书人:管那么多干嘛,往下看呗。】 男女的关注点不同。 元子野说,“玩什么泥巴?” 章若若却在看到棠凝的新发型后直接嗷了一嗓子,“啊啊啊,阿凝,我也要染头发!” 棠凝实名安利,“他家阿风老师帮我弄的。” 章若若一脸狐疑,“你们俩什么时候见过?” 棠凝:“前两天。” 章若若叉着腰在元子野的蓝脑袋和阿凝的蓝色挑染上来回打量,一种诡异的被插足感萦绕心头。 好你个元子野,居然暗戳戳撺掇阿凝弄同款的发色,士可忍孰不可忍! 元子野无视她的河豚脸,笑得欠欠的,“嘿嘿,羡慕吗?就不带你,略略略!” 章若若拎着包包的手蠢蠢欲动。 元子野眼尖,嗖的一下躲到棠凝身后,拽着她的衣角不放,“棠凝,她要揍我!” 章若若的愤怒值极速飙升,“阿凝,你闪开!” “夹心饼干”棠凝格外从容地打断两人幼稚的施法。 她晃了晃手里的小锄头,扬起笑脸,精致明媚的小脸在阳光的照射下似梦非梦。 “来都来了,帮我个忙?” 第13章 来都来了与不请自来 棠凝的话一出,章若若率先胸板一挺,“当然可以,需要我做什么?” 元子野不甘落后,“说什么帮,有事直接招呼。” 他想的是,不管黑道白道,自己总能为她辟出一条道来的。 谁知,棠凝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们知道怎么种地吗?” 嗯??? 章若若和元子野难得默契地对视一眼,四只眼睛里闪过茫然,可谁也不愿意率先露怯,只能咬牙应下。 章若若:“知道。” 元子野:“当然知道。” 嘴强的结果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小姐越帮越忙,把棠凝费劲松好的地,都给踩结实了。 退居观众席的棠凝看了全程后,将目光移向兢兢业业的两位跟拍摄影师身上。 “两位大哥,冒昧问一下,他们这么做,是错误示范吧?” 负责跟拍元子野的李哥悄摸探出脑袋,相当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哥老家在农村,小时候碰到农忙时间都得帮着插秧收稻子。 跟这些少爷小姐比起来,他勉强可以算是农活上的行家。 既然如此...... 棠凝:“两位大哥,来都来了?” 甭管话术重不重,效果最重要。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的含金量贼棒。 两位大哥对视一眼,纷纷把手里的摄像机找好固定机位,特意带了个口罩这才入镜。 所以,目前的情况就是,节目嘉宾和跟拍摄像师在素人家里,种地? 锄地,点坑,撒种,施肥,浇水。 一套流程下来,菜地已初具规模,一拢一拢整整齐齐,跟刚开始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大哥上道,棠凝绝不拉胯。 “两位大哥辛苦了,中午留下一起吃饭,火锅怎么样?” 夏天最适合开空调吃火锅。 摄制组的工作人员是有配备盒饭的。 在一荤两素的盒饭与麻辣鲜香的火锅之间,两位大哥答应得不带一丝犹豫。 元子野和章若若都不是眼睛长天上的人,先前是没机会,现下也跟自己的摄像师熟络起来。 说说笑笑间,众人往副楼走去。 经过池塘时,原本优哉游哉潜在水面冒泡的锦鲤咻的一下钻进水底,不见踪影。 棠凝似笑非笑地瞪了元子野一眼,后者眉眼轻扬,唇角勾起,莫名坏坏的。 他摊摊手,强辩,“这次我可没吓唬它们,自己胆子小。” 挽着棠凝的章若若好奇不已,“这家伙对它们干了什么?” “没什么。” 棠凝语气平静,“他找了只猫跟鱼儿交流感情,仅此而已。” 章若若嘴角直抽抽,直接手动闭上自己的眼睛,没眼看。 这骚包怪,连鱼都折腾! 元子野脸皮厚,不接这话茬,而是长腿一迈追上棠凝,从兜里掏出一款手机,塞过去,“给,一会开黑。” “哦。”棠凝把手机揣进兜里,“不开。” 她不爱玩手机游戏,那些游戏看得她眼晕。 虽然已经一年多没摸手机了,但她有理由相信,现在的游戏大概率是更晕,她搞不赢的。 “那你还我。” 棠凝一把将伸到面前的手拍掉,“想什么呢?” 进了她口袋的东西,还想往回扒拉? 元子野跟个被虐狂似的,挨了一巴掌,反而笑得眼里都闪起了星星。 李哥极其完美地将这一幕捕捉放大,屏幕前的众看官直呼“拿捏!”、“好磕!”、“他好爱!” —— 关于手机这件事。 节目录制期间,原则上是不允许嘉宾使用私人手机的。 但实际情况往往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毕竟不是二十四小时的跟拍,节目组给嘉宾留了一部分私人空间。 睡觉、上厕所、洗澡,都不会拍。 春风居。 孙可儿在洗手间跟经纪人发消息。 【王姐:可儿,元子野和章若若的热度很高,找机会去隔壁,跟他们打好关系。】 这是让自己蹭热度呢。 【孙可儿:王姐,这样会不会被骂蹭热度?】 【王姐:有一点点争议声也无妨,我会帮忙运作,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得到关注度,这次机会非常难得,你可一定把握住。】 孙可儿不喜欢这样,但诚如王姐所说,这次机会来之不易。 【孙可儿:好的姐,我明白了。】 娱乐圈的新人,是一茬一茬冒出来的。 男团女团大热。 从来都是物以稀为贵,某样东西一旦多了,更新迭代得就快。 她所在的这个x女团合约即将到期,之后大概率是不会续团签的。 不想被时代淘汰掉,那她就必须为自己争取更多关注度。 眼看着饭点就要到了,孙可儿暗自给自己打气,收好手机,打开房门。 院子的小池塘前,她看到了孟拓和王响。 两个人顶着太阳,守着钓杆坐在那,一动不动。 孙可儿放轻脚步,“两位老师,我们午饭怎么说?” 王响指了指鱼桶,“一会做鱼吃,不是还有俩出去串门了吗,他们回来不?” 孙可儿抿唇,“不清楚,我可以去问问。” 王响:“行。” 如愿走出春风居,孙可儿对着摄影师笑了笑,“哥,你知道他们去哪串门了吗?” 摄像师没有出声,伸手指向隔壁。 孙可儿做恍若大悟状,“原来是在隔壁,我们去看看吧。” 归南居门前。 孙可儿望着紧闭的大门,以及上面的字条,犹豫一瞬,“真的是这家吗?” 摄像师上下摆动镜头,回答是的。 孙可儿抿了抿唇,“行,那我就冒昧一下。” 门环被叩响。 屋里的大伙正在为一顿火锅局各自忙活,摆碗筷的,炒锅底的,洗菜的,装盘的,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能干活但生性不爱干活的元子野听到敲门声,率先抢活,“我去我去。” 他跑得贼快,害得李哥差点没追上。 元小少爷拉开大门,看到门口的人有些讶异。 他跟孙可儿之间,打过照面,但没单独说过话。 简而言之,不熟。 元子野:“有事吗?” 孙可儿见他没请自己进去,眼底悄然划过一抹难堪。 但表情管理对于她来说是一项必修课程,她掩饰得很好。 “我来问问你跟若若,午餐要不要回来吃,孟老师跟王老师钓了鱼,说中午做鱼吃。” 元子野抓抓头发,他可以说自己把其他嘉宾忘得一干二净吗? 好不容易能在棠凝这蹭饭,自己是肯定不会走的,章若若嘛,他无权代理。 “我在这吃,你先进来吧,章若若在里面,你自己问她。” 孙可儿弯唇,“好。” 第14章 林铮=子嘉哥哥? 孙可儿进门,全程目不斜视。 既不探头探脑打量宅院,也不刻意制造话题跟元子野搭话,这样的表现,引来不少网友的好感。 她不主动,元子野同样没再搭话。 按照他的身份,来娱乐圈属于玩票性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回去继承家业。 他是流量,更是资本,自然能随心随性。 面对不熟络的人,小少爷变回了那个酷拽的少年郎,将双标演绎到极点。 进了副楼,元子野喊人,“章若若。” 章若若乍一眼看到孙可儿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便擦干手迎上前去,“怎么了,找我?” 章若若的态度对比起元子野来好得太多,是扬着明媚笑意的。 这无形中帮孙可儿缓解了尴尬。 是的,她尴尬。 这个宅子,比她想象的更加奢华。 她不想打量的,但那大咧咧挂在墙上的字画,随处摆放的摆件,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这种非富即贵的人家,不是她可以随便蹭热度的,一时有些后悔走这一遭。 但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孙可儿:“若若,孟老师跟王老师钓到鱼,说中午做鱼吃,让我来问问你们是不是回去吃?” 章若若有些为难,“啊,这样啊。” 孙可儿善意一笑,“刚才元老师说他不回去,你呢?” 有人给出答案,章若若自然照抄。 “我也不回了。” 章若若回头看了眼餐桌上那丰盛的火锅配菜,吐吐舌,“刚才洗了好久的菜,可不能白出力气,你们吃吧,节目刚开始,我们下次聚。” 这个答案在孙可儿的意料之中,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明白,有机会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章若若也不挽留,“行,我送你。” 孙可儿笑,“好。” 就在她转身时,林铮刚端着炒好的锅底出来。 孙可儿的视线掠过,然后整个人顿在原地。 这眉眼...... 分明是小时候的邻家哥哥啊。 可气质却截然不同,一时竟让她有些不敢认。 林铮注意到她的视线,抬眸往她这边瞥了一眼,颔首,算是打招呼。 孙可儿心里有些涩涩的,他没认出自己…… 情绪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但她坚信自己的记忆,于是朝着林铮轻声吐出四个字,“子嘉哥哥?” 这算是陌生的称呼,引得房间众人纷纷看过去。 当然也包括抱着一摞瓷碗从厨房出来的棠凝。 林铮细细端详孙可儿后回应了一句“只只?”。 更是让棠凝的脑袋一歪。 ??? 什么情况? 一声“子嘉哥哥“,一声“只只”,把两个年轻男女的记忆拉回到儿时的无忧岁月。 章若若离得最近,看着孙可儿笑得真切,不由好奇,“你俩认识?” 孙可儿点点头。 林铮开口,“我们小时候,住两隔壁。” 既然都认识,那就到棠凝的主场了。 作为主人,她开口留客,“既然认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火锅?” 孙可儿婉拒,言辞温柔,“谢谢,不过我已经跟节目里的其他老师说好了,下次吧,我下次再来拜访。” 棠凝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既然如此,那么...... “林铮,你送送?” 是需要的吧,给两人留下一些叙旧的空间,她可真贴心。 林铮往她这看了一眼,“好。” 元子野跟章若若瞅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嘀咕着。 “怎么会这么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林铮的,旧友?不过,她为什么叫他子嘉哥哥?” 元子野一挑眉,“我是那么八卦的人嘛?不知道不知道。” 章若若瞪了他一眼,拉着棠凝的袖子,“阿凝,你知道吗?” 棠凝把碗搁到桌上,努力调取儿时的记忆,“以前,他是叫林子嘉。” 是到了棠家之后,才改成林铮的。 铮,意为有骨气,才能突出,是铮铮铁骨。 章若若恍然大悟,“是哦!” 此时屏幕前的众看官,也在抓耳挠腮。 【长江一号:棠凝,姐姐的名字好甜!】 【苏六七:妈呀这些少爷小姐的,真是开了眼了,还得是我摄像大哥!】 【食野之苹:我野神太顽皮了,居然抓猫猫逗小鱼,真坏!人家好爱!】 【你今天吃了吗:不是,这是cp大乱斗吗?这么多养眼的人,我快磕不过来了~】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棠凝跟林铮是啥关系,矜贵小姐与硬汉保镖的两三事?】 【人鱼姬:emm,看着像,浅嗑一下。】 【元子野的小老婆:楼上不许嗑,快看看我野神吧,他这幅春心荡漾的模样,分明是对棠棠情根深种,呜呜,恣意少爷vs矜贵大小姐,入股不亏!】 【元子野的小老婆:发现没,路过池塘那块,大小姐瞪他的时候,他手指动了动,一定是想去抱她,狠狠抱住她往怀里一搂,然后说傻瓜,瞪人都这么可爱!】 【你今天吃了吗:青天白日,怎么有人说起梦话了???】 【兜若有钱:孙可儿怎么来了?】 【鸡柳鸡柳:啊,这,不会要回去吃吧,别了别了,朋友火锅局多好!】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我的cp裂开了,孙可儿跟林铮认识?还喊人哥哥!】 【苏六七:其实,孙可儿跟林铮,外形上很搭的!青梅竹马上大分!】 孙可儿跟林铮并排走着。 单独面对林铮,她语气都轻松了许多,“子嘉哥哥,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林铮点头,“挺好的,你呢,现在是大明星?” “你就别笑话我了,大明星还算不上,不过,你还记得吗?” 孙可儿弯唇浅笑,“我打小就梦想着穿上漂亮裙子,站到舞台上唱歌跳舞,现在,这个梦想,算是初步实现了。” “这是好事,恭喜。” “谢谢子嘉哥哥~” 道完谢,孙可儿想起刚才棠凝对他的称呼,犹豫了一下,“我刚听到那个漂亮姐姐叫你林铮,你现在是用这个名字了吗?” 漂亮姐姐? 林铮垂眸,“嗯,她比你小几个月。” 孙可儿闻言一愣,整理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翻了个小白眼。 “子嘉哥哥,你说话还是那么直接。” 说着说着就到了门口,她抬脚跨出门槛,望了望日头。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有机会再来找你玩。” 林铮停下脚步,“嗯。” 第15章 孙可儿与林铮:牛轧糖的故事 如果说录节目遇到儿时玩伴是一件开心值三颗星的事,那么当孙可儿收到王姐的报喜短信时,她的愉悦值直接上涨到五颗星。 【王姐:可儿,好消息!你的词条上热搜第五了,刚有个代言找我谈合作!继续保持!】 热搜第五。 从业以来,这是她头一次得到这么大的关注度。 子嘉哥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跟这帮非富即贵的人待在一起,这些她并不知道。 但她看得出来,他如今过得不错。 在那些人心中的地位也不低。 来录制节目之前,她看过棠凝拿枪蹦萧灵的视频。 这样的一个人,今天主动留她吃饭。 元子野起初对她冷冷淡淡的,却在之后录节目期间对她的态度和善不少。 章若若的表现则更明显,会主动跟她交流,八卦探听他们以前的事。 从最开始的被落下,到现在。 她算不上“众星捧月”,但起码不再是一个边缘人物。 这一切,归功于她与子嘉哥哥有旧交。 —— 傍晚,孙可儿拎着一个食盒,再次叩响归南居的门环。 此时的归南居,已恢复往日的宁静,棠凝正窝在藤椅上翻看章若若塞给她的小人书。 林铮开门,“你来了?” 孙可儿点头,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笑意盈盈。 “子嘉哥哥,我做了好多牛轧糖,给你们拿来一些,你尝尝,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牛轧糖…… 林铮低眉,遮住眼底的突然涌现的黯然,伸手接过,“谢谢。” 孙可儿见他收下,又是一笑,“那我先回去了,还要继续录节目。” 她是抽空出来的,得赶快回去才是。 林铮:“好,你去吧。” 孙可儿来去如风,徒留林铮一人,对着手里的小食盒,久久不语。 屋子里的棠凝还在翻小人书,页码已经翻到第八页,故事梗概大致摸清。 无非就是一个甜甜的小故事。 有个男孩叫小帅,从小他就喜欢跟隔壁的小美玩。 男孩女孩两小无猜,懵懂互许终身。 后来,小帅家里出了变故,青梅竹马从此天各一方,不复相见。 多年后,西装笔挺的小帅与青春靓丽的小美相逢在街头。 这中间隔了许多年,但两人还是能在人潮涌动的街头第一眼就把对方认出。 至此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一个欺身逼近,一个害羞后退。 你追我逃,插翅难飞。 棠凝看得津津有味。 真是平淡日子过久了,一本小破书都能让她乐半天。 若若也真是好样的,前脚刚遇到林铮和孙可儿的事,后脚就翻出这话本子,对号入座的本领不可谓不强。 林铮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棠凝压都压不下的嘴角。 他抬了抬手里的食盒,“刚送来的糖,要不要尝尝?” 棠凝猜,“那位,只只给的?” 林铮点头,“嗯。” 合上书,棠凝不客气地手心向上,“我尝尝。” 盒盖被打开,一碟子块状的牛轧糖被糖纸妥帖包裹着。 棠凝拿了一颗,撕开糖纸,往嘴里一丢,浓郁的花生味侵袭整个口腔。 她嚼吧两下,撇撇嘴,“味道不错,就是有点粘牙。” 林铮难得一笑,“慢慢就不粘了,牛轧糖就是这样的。” 棠凝凝眸看向他,黄色的光晕将他硬朗的五官柔和了几分。 “你对这糖,有什么特殊情结吗?” 林铮无声扯了扯唇角,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晚风习习,将他的声音吹得有些模糊。 “我来棠家之前,在孤儿院待过一年。” “之所以会去孤儿院,是因为我相依为命的亲人离世,留我一个。” “我的生活里,没有出现过父亲这个角色,相依为命的只有我妈。” “她是一个非常温婉的人,厨艺很好,会做许多好吃的。” “农村定期有市集,她靠着在集市上做糖卖糖,维持生计。” “那么多种糖里面,最畅销的就是这个牛轧糖。” “只只,她家在我家隔壁,他们是住户,我们是租户。” “她的父母是双职工,在公职单位上班的。” “我家可以算是她的第二个家。” “我妈很喜欢她,知道她喜欢吃糖,每次都给她抓一大把。” “后来,我妈的身体查出问题,是只只家里帮忙联系医院、找相熟的医生。” “可惜发现得晚,已经是晚期。” “之后,我妈就去世了。” ”她的身后事,也是只只家里帮忙办的。” 非亲非故,帮到这份上,已经是极限。 接着他就去了孤儿院。 棠凝安静地听着,手掌撑着下巴,“这么说,你欠她家一份恩情。” 林铮点头,不否认。 没遇到只只之前,这些记忆是模糊的。 见了面之后,特别是这碟牛轧糖的出现,直接将那段记忆唤醒。 他的确欠了一份情,得还。 看着边上略显心事重重的人,棠凝帮着出主意。 “若若说她现在是女团成员,我们给她送点资源怎么样?” 对于棠家少主来说,给娱乐圈的明星送资源,是张张嘴就能办成的小事。 如果让她事业扶摇直上就能把恩情还掉,还是值得的。 林铮摇摇头。 棠凝又提议,“她家里如果需要什么帮助的话,我们也可以出出力。” 林铮继续摇头,说,“我想请两天假。” 这话题跳转的。 棠凝:“可以,你干嘛去?” 林铮:“扫墓。” 棠凝:“那我陪你一起啊。” 林铮:“不用,我自己去,顺便把欠下的恩情还了。” 棠凝勉强能理解他不想麻烦她的心理,”行吧。” 小人书不小心滑落在地,棠凝想到书里的剧情。 好奇小手开始出动。 林铮见她又从食盒里拿了颗糖,只当她喜欢吃。 莹白如玉的手握紧糖块,幻化千变。 这次不是预言,而是记忆回溯。 小区公园,男孩女孩坐在滑梯上分糖吃。 女孩嘴里嚼着糖,讲话奶里奶气,“子嘉哥哥,你的糖好好吃,超级甜。” 男孩跟个小大人似的,“那这些都给你,但不可以一次吃太多。” 女孩喜滋滋接过,“谢谢子嘉哥哥,我知道了。” 将糖果装到自己的小包包里,女孩又说,“子嘉哥哥,我长大以后可以当你的新娘吗?” 男孩点头,“可以的。” 女孩,“那我们说好咯。” 男孩, “当然。” 第16章 棠凝看家,不速之客前来 棠凝睁开眼,幽幽觑了眼边上安静的人。 小人书诚不欺我。 本着不浪费的心理,棠凝把糖丢进嘴里。 糖块把她的脸颊撑得鼓鼓的,添了几分可爱。 她说,“两天少了点,你慢慢来吧,反正家里也没事。” 林铮浅浅应着,心被“家里”两个字戳中,突然就塌了一块,软的不像话。 棠凝嘴里有东西,说出的话也有几分含糊,“这事不让我参与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林铮:“什么要求?” 棠凝:“事情办完就回来。” 虽然孙家对他有恩,人姑娘跟他也有旧识情谊,但林铮对棠家来说,也是家人。 林铮:“我知道。” 棠凝:“那你现在就可以动身了。” 心事重重可不符合他的气质,尽早解决得好。 林铮想了想,“这事不着急,我先调几个人过来。” 棠凝拒绝,“不要,我一个人安全得很。” 她掏出自己的新手机,在林铮跟前晃了晃,“元子野就在隔壁,有事我喊他。” 棠家少主打小有主见,说一不二。 林铮依她所言,走了,带着那一食盒糖。 棠凝则继续窝在藤椅上捧着小人书细细品味。 怪好看的。 时间静静流逝,书本未读章节所剩不多。 当棠凝即将迎来完结篇章时,微风拂来。 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鬓边的头发挽起,带着一丝凛冽与冷意。 棠凝的耳朵动了动,眉眼的笑意陡然一收,话本子啪的一声被合上。 真棒,挑了这么个时间来,不让她看大结局是吧? 棠凝从小身体不好,吃不了练武的苦,是以武力值并不高。 但她怎么会没有傍身的技能呢? 她有一个独门绝技,那就是善于玩枪,百发百中。 当十来号人翻墙进入归南居时,躺椅上望着星空翘首以待的棠凝二话不说,直接拔出手枪,一枪一个。 一般来说,两方人马交手,要么先礼后兵,要么是摔杯为号。 就没见棠凝这样的,照面还没打上来就开火。 十来个彪形大汉如豆腐渣一样不中用,三两下丧失了行动力,瘫倒在地。 哦,这次棠凝用的不再是什么麻醉枪,而是真枪实弹,消音版。 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传来。 占据上风的棠凝悠闲踱着步子靠近这群乌合之众,嘲讽他们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在场众人敢怒不敢言。 棠凝在每个人身边溜达停留了一下,然后锁定群头。 这一看,哟,头头不老实,想偷袭呢。 对着他不老实的手,棠凝笑着又是一枪。 砰,子弹穿过手掌,留下一个血洞。 月色下,她眉眼带笑,有商有量,“说说看,你们来这么多人,想对我做什么?” 见没人回答,她又道,“我数三个数,没人回答,我就开枪哦,3、2、1。” 场上还是一片安静。 棠凝拍拍手,“好有骨气哦。” 她笑意晏晏,下手却不客气,说好一枪就是一枪,子弹一下蹦在某个喽啰的大腿上。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哟。” 见她是来真的,这一次不等她数数,就有人举手。 “等等!” 棠凝扣下扳机,对准这人,“哦,你有话要说?” “有人、出了钱,让我们、把你绑了。” “绑了之后呢?” 那人咽了咽口水,声音压低,“任由……任由兄弟们处置。” 棠凝轻呵一声,“这么多人一起吗?”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嗯。” 棠凝抬脚踢了踢边上的一个黑袋子,好奇,“那这袋子里装了什么?” “…..摄像机。” “嗯……这意思是,过程还得被拍下来吗?” “……” 没人回答,不是不配合,而是因为,都被迷晕了。 棠凝在溜达的同时,往每人身上捏了颗迷药。 江氏出品,必属精品。 看着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棠凝皱眉。 早知道让林铮明天再走了,这么多人,她该怎么搬呢? 啊,有了。 —— 春风居。 棠凝老实叩门,没再像之前那样一脚踹过去。 开门的是一个工作人员。 这个节目组的所有员工都瞻仰过那次直播视频,对棠凝,嗯,都相当熟悉。 还没等棠凝开口,对方就问,“您找谁,元老师还是若若老师?” 棠凝挑眉,“找元子野,谢谢。” 对方还怪客气的,“您进来等吧。” 棠凝婉拒,“不了,我在这等就好。” “好的,我马上就去。” 这人不仅客气,还热情,来去如风。 元子野也是如此。 他出来得很快,是跑着来的,一脸朝气蓬勃,“找小爷什么事?” 棠凝:“正事,跟上。” 负责跟拍的李哥特别懂事,听到“正事”两字,麻溜关上摄像机,并出言提醒,“记得回来录备采。” —— 归南居。 元子野一迈进宅子,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宅院。 意识到什么,小少爷脸上的玩世不恭褪去,打量身边人,“受伤没?” 后者骄矜地扬起下巴,“没有,乌合之众而已。” 元子野见她确实没事,便往横七竖八倒着的人堆走去,动作跟棠凝的如出一辙,用脚扒拉。 踢到黑袋子时,还问了同一个问题,“怎么还带摄像机?” 得到参考答案的棠凝耸耸肩,“他们说想把过程拍下来。” “过程?” 木木地跟着复述一遍后,元子野才反应过来这个“过程”代表着什么。 那张俊俏的脸蹭地一下就黑了,腮帮子咬得紧紧的,由近及远,直接一人一脚,当场废了所有人的家伙什。 那些被迷药迷晕的人哟,一个个跟破掉的玩偶似的被踢来踢去,毫无反应能力。 一旁的棠凝,看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悄悄吸了好几口凉气。 小少爷踹完尤不解气,拳头握得紧紧的。 棠凝欣慰之余,抬步上前,三言两语转移他的注意力。 “踹得好,我嫌膈应才没下脚,但这堆人该怎么处理呢?事先声明,我搬不动。” 元子野环顾四周,“老林呢?” 棠凝:“办事去了。” 元子野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一脸无所谓的姑娘,“怎么没点姑娘样呢,一个人不怕的?” 棠家那么多人,调几个过来负责安保很难吗? “我不喜欢人多,再说了,”棠凝选择顺毛捋,“你不是在隔壁嘛。” 元子野轻哼一声,勉强接受这个说法,“行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第17章 大佬上门,人间绝色讨茶喝 半小时后。 棠凝看着面前的阵仗,惊觉自己错估小少爷的排场。 院子里刷地出现了许多人,他们动作干脆,手脚麻利。 整齐划一的两声“小少爷”、“棠少主”后,地上瘫着的那堆人被迅速搬走。 除此之余,还贴心细心至极。 地面上的血污被清理干净不说,连今天刚开垦出来的小菜地都没放过,帮忙给浇了水。 只不过,棠凝有些笑不出来。 她瞪了眼元子野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吊样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又一口的气。 然后老实挪动脚步,冲懒懒倚在廊上的黑衣男子打招呼,“元霆哥。” 是的,元子野狗胆包天,把元霆给招来了。 元霆比元子野还要高上两公分,宽肩窄腰, 身姿挺拔。 即便在夜色下,仍能见其骨骼方正,轮廓立体英气,称得上是浓颜系天花板,人间绝色。 “人间绝色”垂眸看着面前的姑娘,淡然开口,“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棠凝:…… 伸手一请,“进来吧。” 说句老实话,她并不是很想招待这位大佬,最起码这时候不太想。 因为之前对那颗牛轧糖用了记忆回溯的缘故。 现在她的眼皮有了一丢丢乏力,困意来袭。 人一困吧,本性不太容易藏。 渐渐地,她走路开始懒散,踢踢踏踏,怎么舒服怎么来。 今晚的元子野实乃她的克星。 看热闹不嫌事大,叫嚣着,“哟,棠凝,你这态度可有点敷衍了哦。” 士可忍孰不可忍。 前头带路的棠凝两眼一闭,抬脚就是往出声那方向一踹,“你闭嘴!” 效果立竿见影,棠凝果然没再听到蛐蛐声。 她继续往前走着,直到元子野的轻咳声响起,“棠凝,你刚踹的,是我哥!” 要不怎么说这人欠呢,他声音里的幸灾乐祸是藏都不想藏。 棠凝头也不回,“骗子别说话。” 当然,她知道元子野没骗人。 刚踹到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元霆。 所以她不敢回头。 只不过人倒霉起来,左脚跟右脚都能打一架。 当棠凝以为自己会摔个大马趴时,一只大掌拦腰搂住她,紧接着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撞上一具精壮结实的身体。 若有似无的沉香袭来,气韵高雅,沁人心脾。 是元霆。 慢了一步的元子野见状,忙上前拽住棠凝的胳膊把她从大哥怀里拉出来,“没事吧?怎么路都走不好?” 棠家少主什么时候丢脸丢到这份上? 面上无光的棠凝俏脸一黑,“我好得很。” 她气呼呼地走在前头,落后一步的元家兄弟却是心境不同。 尤其是元子野。 他看着边上依旧泰然自若的大哥,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那通电话他原本只想让大哥派人过来,哪曾想他亲自来了。 刚刚还那么快接住她。 大哥对棠凝…… 不过没事,棠凝从小就怵她,绝不可能喜欢他。 没在怕的! —— 茶室。 这个房间在归南居算得上是人迹罕至,好在一应茶具配套完备。 主导权落在元霆手里。 他云淡风轻地摆弄着面前的茶具,而棠凝跟元子野则并排坐着,老实得跟听讲的学生一样。 “老师”开口,清润醇正,“晚上的人是萧灵找的。” 棠凝眸光平静,“猜到了。” 元子野疑惑,“还有人敢帮她?她背后的保护伞上次不是打掉了吗?” 上次? 棠凝眼睫微颤,朝元霆看去。 元霆回望,“道上没人敢帮她,这群人是她狗急跳墙找来的。” 不想污了小姑娘的耳朵,所以他没细说。 事实就是萧灵自那一场直播事件后,连番受挫。 道上关系被他切断,税务违纪违法行为由章家出手,拉皮条等脏事被对家爆出,甚至牵扯到吸毒圈。 事业一塌糊涂不说,她即将面临的是牢狱之灾。 这么多年,她被捧得太高,以至于无法接受巨大的落差。 便把一切怪罪到棠凝身上。 恨着恨着,生了心魔。 树倒猢狲散,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完了,既然如此,死之前,她得找个垫背的。 丢下影后的尊严,她找到一个不入流的团伙,用自己的身体供他们取乐,只求一点。 替她报仇。 她要把那高洁夺目的玫瑰,扯下枝头,撕碎踩烂,丢入泥沼,零落成土。 元子野愤愤,“哥,你找人看着她点,她心思忒脏,之前还想潜规则我。” 一旁的棠凝闻言,嘴角一弯。 娱乐圈的潜规则戏码,居然是真的! 元子野没好气,“笑什么笑,快派人来守着,这次来十个你能打,下次来一百个我看你怎么办!” 蛐蛐谁呢! 棠凝看了他一眼,“你好啰嗦。” 元霆突然出声,“今天家里就你一个?” 棠凝点头,“嗯。” “我记得你身边有个身手不错的人?” “林铮办事去了。” 元霆嗯了一声,把小巧的茶杯递到棠凝面前,语出惊人,“那我晚上在这住下。” 棠凝一脑门子问号,“啊?” 元霆有商有量,“行吗?” 棠凝:……“行吧。” 元子野的右眼皮猛地一跳。 不行不行,这苗头不对,“我也要住下!” 棠凝歪头,“李哥不是让你回去录备采?” 小少爷张了张嘴,“我身上有敬业的人设吗?缺我一个备采怎么了?” 前有潜在竞争对手来势汹汹,后有榆木脑袋在那扯后腿,他气急,“你个小没良心的,晚上是谁帮的你?” 棠凝思路清晰,没被他带进沟里,“是元霆哥。” 元子野一口气直接卡在嗓子眼,“一口一个哥,怎么不听你喊我子野哥哥呢,你个欺软怕硬的臭丫头!” 棠凝随身拿了个靠枕朝元子野身上丢过去,“闭嘴吧你。” 元子野嘴皮子溜,“闭什么闭,我这嘴多少人想亲我都不给。” 棠凝轻哼一声,“我就不稀得亲。” 元子野不服气了,“嘴硬是吧,听到我被潜规则你笑那么开心干嘛!” 他越说越来气,直接伸手捏住棠凝的两颊肉。 不拿小手枪的棠凝战斗力全无,全靠嘴强,“你爪子不想要了,放手!” 元子野得意洋洋,“我就不放就不放,略略略。” 看着眼前闹腾的一幕,元霆放下茶壶,轻叩桌板。 咚咚两声过后,两人瞬间安静。 元霆淡淡出声,“坐好。” 两小只各归其位,坐姿板正。 元霆继续,“喝茶。” 元子野拿起杯子一口闷,牛饮。 棠凝捧着茶杯,小口抿着。 第18章 兄弟俩开门见山,棠凝昏昏欲睡 等两人喝完杯里的茶,元霆反客为主,“还有事吗?” 他这话是对着元子野问的。 元子野下意识摇头起身,但在迈开步子的时候突然眸光炯炯地盯着自家大哥。 “大哥,你送送我。” 元霆抬眼望向自家弟弟,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打断。 棠凝真的是服了! 被元子野这一出弄得,喝口茶都能呛到。 她难以置信,“元子野你几岁了,还要哥哥送?” 元子野脸上如打翻颜料盘那样精彩,说不出话来。 他能怎么办,当着这傻丫头的面跟自家大哥对质? 质问他是什么心思? 大哥是他打小就敬重的人,他不愿因此与他产生隔阂。 是非黑白,总得道个明白。 只是这些内容,这傻丫头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元霆心有沟壑,淡声道,“我送你。” 他起身,离开前不忘对棠凝嘱咐,“慢点喝。” 夜深,廊庭只剩几盏灯亮着,光晕幽幽。 元子野开门见山,“哥,你喜欢她?” 答案是坚定的两个字,“喜欢。” 元子野试着强调,“可是我也喜欢她。” 都是亲兄弟的,这样子并不好看。 元霆望了眼依旧带着几分稚气的弟弟,转而看向前方大门方向,音质清冽,“所以,要看她。” 不论有多少人喜欢棠凝,最终都要以棠凝的意愿为先。 兄弟间本应燃起的战火在元霆的“要看她”三个字中,偃旗息鼓。 元子野回顾过往,觉得还是自己的赢面大一点,“你估计没戏,她怕你。” 元霆依旧从容,“我知道。” 元子野安慰,“你也别太伤心。” 元霆:...... —— 当元霆回到茶室时,棠凝的脑袋已经一点一点了。 元霆声音放低,“困了?” 棠凝甩甩头,“还行。” 茶水能醒脑,她极其自然地把空杯子往前一递。 元霆唇角一勾,抬手给她添茶。 顺着这个动作,他手腕上的沉香手串便落入棠凝的眼里。 棠凝打量着它,“元霆哥,你这手串贵吗?” 茶室里似乎响起了一声轻笑,“不贵。” 野生沉香极其稀有,但对元霆来说,的确不能算贵。 棠凝点头,“你好像一直戴着它。” 认真算起来,她与元霆见面的次数不算多,仅剩的几次会面大多是在正式场合。 当其他人喜爱穿金银戴珠翠宝石时,他手腕上一直戴着这手串。 对比之下,就显得格外不同。 元霆点头,眸光一闪,“因为它不是普通手串。” 棠凝不明,“怎么说?” 元霆拍拍边上的位置,“过来坐。” 棠凝:“哦。” 捧着杯子坐在他身边,凑得近了,似有若无的沉香又侵袭入鼻。 见她乖乖坐过来,元霆也不卖关子,放下手里的茶具,在手串的某一颗某一处按了一下。 咔嚓一声,小孔开启。 暴雨梨花针见过吗? 好吧,这不是。 但也足够精巧了。 沉香珠不大,却能严丝合缝地安置着小机关。 见过大世面的棠凝清点着头,并没有大惊小怪。 她又问,“里边装的是什么?” “毒药。” 他说得波澜不惊,却不想棠凝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瞬间把自己的脑袋往后移了不少。 棠凝心中颇为无奈,“元霆哥,你得提醒我。” 有些毒药闻着味就能中招的! 晚上那十来号人,就是她用无色无味的迷药放倒的。 元霆什么人物? 他随身携带的毒药,又岂是凡物! 元霆浅笑,带着安抚意味,“放心,都是密封的。” “行吧。” 举一反三是聪明脑袋必备的技能,棠凝想,“这一整串都是毒药?” 元霆摇头,“有一颗是解药,能活死人,肉白骨。” 棠凝眉梢一挑,兴致来了,“这么厉害,是哪一颗?” 她凑近,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众多珠子的不同之处。 甚至还上手扒拉。 元霆的视线落在她软软的发顶上,眉眼闪动,“这颗。” 他不仅告诉她解药在哪一颗,更是把机关打开。 棠凝探头看到那颗被封住的迷你小丸子,黑乎乎的,肉眼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还是那句话,元霆的东西,没有简单的。 元霆低声开口,“想要吗?可以送给你。” 棠凝当即错愕抬头,一下就撞进元霆的眸子里。 深邃的眸子眸光闪烁,有着罕见的柔和,令人目眩。 浅浅思考过后,棠凝婉拒,“唔……不用了,对我应该没用的。” 自己的身体暂时无法用医学解释,算不上病,那这药就没用。 不过嘛...... 鉴于今晚的元霆貌似特别好说话、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 棠凝眼波流转,狮子大开口,“元霆哥,我倒是觉得这手串挺好玩的。” 细细算来,这次应该算她第一次跟元霆独处。 元霆比她们大三岁,年少成名,早早便接管元家,很忙很忙。 偶尔在正式场合遇到他,他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香槟美酒、五光四射的场合里,他就那么捧着一杯茶,在单独的隔间独自品茗,没人敢去打扰。 小时候的棠凝其实挺喜欢这个帅气哥哥的,也有想亲近他的心。 初生牛犊嘛。 可惜元子野给她灌输太多有关元霆的威严与恐怖。 所以,自认调皮的她从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不小心遇上了,还会避开。 这一避,就到了如今的年岁。 但今晚这么一接触,棠凝推翻了过往的认知。 元霆并没有那么可怕,不仅不怵人,甚至很好说话。 这不,她都敢开口要东西了。 对于她的不见外,元霆同样满意,“改天给你拿个新的。” 棠凝笑,“谢谢。” 元霆:“不客气。” 五分钟后。 棠凝见元霆还在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歪了歪头,“元霆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她快撑不住了,眼皮子开始打架,反应也逐渐迟钝。 走? 不是答应让他借住吗? 元霆的眼里闪过探究,但顺着她的话再次申请,“我不走可以吗?在你这住几天。” 棠凝犹豫,“但是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元霆:“没事。” 棠凝眨眨眼,“那你自己找房间?” 元霆颔首,“好。” 这样,事情就算安排好了。 棠凝不再管元霆,自顾自起身。 慢悠悠地,把自己挪回到原来的长沙发上,然后旁若无人地乖乖躺下。 第19章 为什么怕我?与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元霆眸子一眯,“你是困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困。” 棠凝有问有答,嫌躺着不舒服,还给自己揪了个靠枕垫在颈后。 她对客人做最后的叮嘱,“我会睡很久,你不用叫我,也别找医生,睡够了我自己会醒的。” ...... 元霆:“在这里睡吗?” 棠凝:“......嗯。” 元霆环顾四周,提议道,“在这里睡会不舒服,不然我送你去房间?” 被一个又一个问题吵到的棠凝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有点不好,“不用了!” 元霆眸光闪动,到嘴的话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带着一丝哄劝,“那我帮你盖毯子,不盖毯子会着凉。” “……嗯。” 得到正向回应的元霆起身,先是在茶室扫视一圈,没找到任何毯子,便往外间走去。 等他捧着毯子回来时,棠凝已经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元霆将薄毯展开,盖在她身上,掖好。 做完这件事之后,他没回原先的位置,就这么在沙发边席地坐下。 长腿随意曲着,看向棠凝的眸子是晕不开的墨色。 不知看了多久,他突然出声,声音不响,“棠凝。” 起初,棠凝没有回答。 元霆耐心十足,也不催促。 渐渐地,闭着眼的棠凝嘴唇动了动,“......嗯?” 如果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可以区分开来,那么现在的棠凝,身体已然入睡,而灵魂,则在负隅顽抗。 元霆嘴唇微动,声线低哑,“你为什么怕我?” 又是一顿安静。 然后,棠凝赏脸地再次开口。 “因为……元子野说……你会把调皮的人剁成肉泥……” 这时的她跟个小树懒一样,讲话慢慢吞吞的,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偏偏还能把逻辑理清楚。 听到这样一个回答,一向对万事心有成算的元霆不由错愕,愣在原地。 片刻后,眸底的墨色尽数散开,雨过天晴,绽放出潋滟日色。 他的唇角勾起轻轻浅浅的弧度,整个人柔和得不像样子,“我不会的。” 怕她不信,元霆强调,“现在是法治社会。” “……嗯。” “以后,不怕我了好不好?” “……嗯。” “今天的茶好喝吗?” “……嗯。”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喝茶。” “……嗯。” “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嗯。” —— 林铮外出办事。 元子野回隔壁打工。 收拾院子的人办完事回了。 偌大的归南居,就茶室里亮着昏黄的灯,淡淡的茶香与沉香缠缠绕绕。 自棠凝那一声“嗯”之后,元霆就不再继续问了。 宽厚有力的手掌抚着棠凝的脸颊,跟细腻嫩滑的脸带相比,他的手掌触感粗糙不少。 拇指随着主人的心意轻轻捏着小巧的耳垂,圆润可爱。 随着单侧膝盖的下落,元霆俯首,缓慢而坚定地贴上那粉嫩的唇瓣。 气息交缠间,他又加重力道,撬开姑娘的唇齿,汲取甘甜。 或许是由于他的动作太过放肆,怎么也亲不够,一直躺着的棠凝身体在某一刻僵了一下。 心跳似乎都快了不少,咚咚咚地,一下一下,传到元霆耳边。 此时的元霆与平日端庄的元家家主反差极大,运筹帷幄的清贵眸子已墨色翻涌,甚至眼尾都洇着绯红。 腹黑如他,明明察觉到身下姑娘的异常,却丝毫不收敛自己的过分行径,硬是又亲了一会才肯罢休。 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离开她的唇,气息旖旎。 视线由上至下落在那明显嫣红几分的嘴唇上,元霆凝视几秒后伸出大拇指,极慢地将上头沾染着的水渍擦掉。 红唇柔软,跟果冻一般q弹,随着他的指腹,起伏绵延。 望着女孩轻颤的羽睫,他无声扯动嘴角,嘴唇轻启。 “醒了?” 声线低哑的两个字,蕴含着极大的威力。 那上扬的尾音更是吓得棠凝悄无声息咽了咽口水。 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不是,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可是该怎么面对呢??? 棠凝正头脑风暴着到底是继续装睡合适还是起来狠狠骂他一顿解气。 却没想到元霆连这点时间都不留给她。 见她迟迟没有作动,元霆不客气地再次凑近。 声音里的愉悦满得像是要溢出来,“棠凝,睁开眼睛。” 在一些特定的场合,大脑是会比行动慢一拍的。 故而,棠凝在清醒状态下彻彻底底地承袭了一次来自元霆的亲吻。 尤其,他还停下来看她,就像是在确定棠凝是否喜欢这个亲吻一般。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深邃如墨,情意翻涌,牢牢地攥住你的心神。 就像一个蛊惑人心的男妖精。 棠凝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热吻初歇,两人额头相抵。 “为什么呀?” 棠凝的嗓音沙沙哑哑的,脑子也混乱得厉害。 不明白元霆为什么要吻她。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拒绝。 不明白使用技能后必然会出现的昏睡为何会中途停下。 “因为喜欢。” 元霆闭着眼,将眸底的欲色掩藏。 等再次睁眼时,他望进棠凝潋滟的眸子里,一字一顿,“棠凝,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 他只说他喜欢,没有说因为喜欢而曾做过的那些“傻”事。 被表白的棠凝睫毛微眨,稍稍避开他炽热的视线,“喜欢我的人是挺多的,算你有眼光。” 一道轻笑声从元霆的喉咙里溢出,勾勾缠缠的。 他问,“那你呢?” —我喜欢你。 —那你呢? 想到刚才的吻,棠凝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忽略自己耳尖泛起的绯色。 她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我跟你就不一样了,见一个爱一个,最喜欢的,是我自己。” 元霆也不恼,“你是在劝退?” “是实话实说。” 棠凝的声音突然有些磕巴,“元霆哥,你不可以趁我睡觉的时候亲我,我很信任你的。” 因为信任,所以敢在他面前坦然入睡。 这件事是元霆理亏。 他低头认错,“辜负你的信任了,对不起啊。” 棠凝嘴角微抽,“如果你的语气再诚恳些,或许我会原谅你。” 他这样分明就代表着:哦,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元霆是高智商、高情商的代表。 在棠凝的顾左右而言其他中,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敛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晦暗,声音放轻,“所以是,不接受我的喜欢?” 棠凝压抑住浮动的心思,“嗯。” 第20章 棠凝,我是你的解药。 死亡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情。 棠凝的身体情况,除了家人、医生外,其他人并不了解。 若若不了解、元子野不了解、元霆当然也不了解。 她相信他的喜欢。 但也同样相信,就自己这身体,加上爱管闲事的臭毛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嘎了。 然后尘归尘,土归土,消失于天地间。 爱情对棠凝来说,是奔着天长地久的。 就像她父母那样,恩爱两不疑,携手共白发。 自己这样的,又何必招惹他人。 两人间有一股短暂的沉默。 元霆看着梗着脖子拒绝他的姑娘,轻叹一口气,作出一副洒脱状。 “你亲我一下,我就把刚才的话收回,好不好?” 棠凝眨眨困顿的眼,有点荒唐,但...... “说话算话?” 这么长时间,元霆一直离她很近,近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没有最初的局促。 棠凝告诉自己,是因为刚好有一个困惑需要解答,所以才应下这个荒唐的提议。 元霆点头,“说话算话。” 话收回,又不代表心意收回。 简而言之,元霆是个大狐狸,趁机骗吻。 刚才那两次亲吻,都是元霆主导的。 对棠凝来说,这还是头一遭。 她的视线从元霆深邃的眼眸下移到嘴唇,不自觉屏了屏呼吸,紧接着纤细白皙的手缓缓抬起,落在他的后颈。 男人的发茬跟个板刷一样,她手心刺刺的。 睫毛微颤,棠凝尽量忽视心底的紧张。 手缓缓用力,当元霆顺着她的力道将自己送上门时,她便抬起下巴迎了上去。 在这件事情上棠凝青涩不已,只能靠回忆元霆之前的动作,依样画葫芦。 大多数男女之间的亲吻,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 从清水的唇贴唇,再到情到浓处时的热吻。 棠凝不知道的是,元霆这个大狐狸,在一开始,直接用了最后一种。 当她撬开对方的唇齿伸出自己的小舌时,被吻的元霆眼底溢满笑意。 如果棠凝睁眼,便能看到他妥帖收藏多年的、汹涌肆虐的爱意。 因为喜欢,所以找她。 因为喜欢,所以亲她。 因为喜欢,所以接受。 接受她的拒绝,接受她的言不由衷。 哄着她再亲一次自己,再感受一次自己的心意。 然后等待。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感想感受,排在第一位。 包括先前他亲她时,但凡她有一分排斥,不用她说,自己就会退开。 —— 窗外,是收到棠凝遇袭消息匆忙返程的林铮。 他身形笔直,如劲松翠柏。 此时的他眼眸垂下,呆呆地望着地面,唇角抿成一道线。 帘子遮住了大半,独留一道缝隙。 但也足够让他看清里面的情形了。 她亲的人,是元霆。 元家的当家家主,天之骄子。 院子里没有一丝打斗的迹象,显然是他负责善后。 这样的人,的确有能力把她护得很好。 月凉如夜,夜幕中,林铮急行而去。 他离开后,元霆不知何时搭在珠串上的手,随之放下。 —— 这厢,菜鸟棠凝气息不足,嘴唇有点麻麻的。 “够了吧。” “不够。” “说好就亲一下的。” “是,但你亲得,不太行。” 元霆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天他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任谁都不能被说不行,一生要强的棠凝更是无法接受。 她把身上的人推开,自顾自地站起来,把元霆推到沙发上。 他坐着,她站着,居高临下,“一定是位置的问题。” 元霆哑然,暗道原来还有这等好事,同时眼睛不眨地开始善意引导,“或许是这个原因,不然,你再试试?” 他顺势靠着沙发,单手解开两粒扣,手臂往靠背一搭,一副任君采撷、活色生香的模样。 棠凝的聪明脑袋回来了,“你想得美。” 轻浅愉悦的笑声响起,棠凝觉得,之前那么些年加起来,都没这一晚看到他的笑脸多。 想到什么,棠凝盯着水蜜桃般的脸色,一本正经,“元霆哥,棠家属巫师一脉。” 元霆点头,认真地听着。 “我生来就有一些不同,每次办事之后必定会昏睡,是能睡很久、很沉,叫不醒的那种。这么多年,在今天之前,无一例外。” 这就是为什么她在陷入昏睡前还提前跟元霆说别喊她的原因,是生怕他不了解情况,明天招来一堆医生,闹乌龙。 每次、必定。 棠凝刻意重读的字眼被元霆捕捉,聪明如他,立马悟了。 “今晚你有办事。” 棠凝点头。 “刚才你的睡意来源于于此,也的确进入昏睡模式了。” 棠凝再次点头。 “但是,被我亲醒了。” emm...... 话糙理不糙吧。 棠凝挺直脊背,肯定道,“对。” 沉默再次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有什么种子开始钻破种皮。 元霆:“棠凝。” 棠凝:“嗯?” 元霆伸手握着她的手腕,也不做什么,就那么浅浅地握在手里把玩,“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棠凝垂眸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才发现原来他的手比她的大那么多,手背上线条流畅,青筋凸起,甲床有着健康的小月牙。 看着看着,她的眼皮子又开始发沉。 他的问题,她没回答,只低声说,“元霆哥,我又开始困了。” 元霆眸光一暗,二话不说就把姑娘捞到自己腿上。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不然也当不了偌大一个家族的家主。 杀伐果决,才是他的底色。 原本在棠凝面前,他是可以做到平静淡然的。 但她后来的话,给他带来一道猜想。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想,积攒多年的情感便如暴风骤雨般被点燃。 他吻得热烈直白,倾注满腔爱意,无声但足够赤诚。 在棠凝受不住时,又春风化雨,轻柔拂过。 再次分开,棠凝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细细喘着气。 元霆轻抚她的后背,声音低哑地厉害,“好一点没?” 棠凝低声应了一下,抬起水润的眸子,看到他唇上冒出一点点血珠子,欲盖弥彰地伸手擦了一下。 元霆仰着头,由着她动作。 在她避无可避之际,盖棺定论。 “棠凝,我是你的解药。” 第21章 不给名分不让亲 我是你的解药。 这六个字落在棠凝耳里,振聋发聩。 假设这人不是元霆。 那么在最开始,棠凝发现自己被亲时,怕是会直接掏出手枪。 不。 应该说如果这人不是元霆,她压根不会如此安心地放任自己在他人面前陷入昏睡。 她没谈过恋爱,不代表她傻。 就是跟着感觉走,她也能明了元霆对自己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可这个特别究竟到什么程度,她目前还不明白。 棠凝从他腿上下来,去到对面位置坐好。 元霆手指微动,最终落到茶壶上。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物种。 一小时之前的棠凝,一对上元霆就会局促不安。 而现在,接受他喜欢自己这个设定后,竟能从旁枝末节中体味到他的爱意。 棠凝有些恃宠而骄,气焰嚣张了几分。 “其实,这解药的药效好像没什么实用,我还挺喜欢睡觉的。”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元霆眯起眸子,声音懒散几分,“棠凝,你亲了我。” “你也亲我了,三次!” “所以你还欠我两次。” “我还能亲你吗?” 元霆思索:“给名分吗?” 棠凝斩钉截铁:“不给。” 至少目前不能给。 元霆语带遗憾,“那抱歉,不能随便让你亲。” 这一切发展得太快,姑娘往后退了。 没关系,他相信他们之间有未来。 他会慢慢地,等她开窍。 仇敌之间一笑都可以泯恩仇。 他们对视一眼,达成的是一种默契。 “现在还怕我吗?” “不怕了。” 元霆想到她之前的回答,问,“子野都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棠凝挑眉,“出卖朋友不好吧?” 嘴里这般说着,嘴角的小梨涡跟着出现,她转头便把元小少爷卖了个精光。 “说你会把调皮的人剁成肉泥,会把不听话的人丢进蛇窝里,会把闹腾的人的舌头割下来喂猪,会……” 隔壁正在营业的元小少爷面对镜头突然打了个喷嚏,惹来弹幕前的一堆“宝宝乖,妈妈给你盖被子”的疼惜声。 而元霆凭借着自己惊人的记忆力,回忆起小时候自己嫌弃跟屁虫弟弟时,说过的那些吓唬他的话。 “都是吓唬他的,不过……” 元霆善于抓重点,点破,“对于我的事,你似乎记得挺清楚的。” ...... “那是因为你太可怕了。” 棠凝不给他继续的机会,“元霆哥,我想洗澡。” 元霆沉吟片刻,“唔,我应该帮不了你。” 棠凝眯眼一笑,“不,你可以的。” 不负责任的棠凝这次不打招呼直接贴上元霆的唇角,一触即分。 伴随着清脆的唔嘛声,棠凝意识到自己的灵台清明了几分。 耶,充电成功! “谢谢元霆哥。” 礼貌道谢后,棠凝自己跑回卧室。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还是想洗过澡再睡觉的。 时间有限,分秒必争。 而元霆就这么保持着被轻薄的姿势坐了一会,望着姑娘匆匆离去的背影,久久不移开视线。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似乎朝着不太对劲的方向发展。 这姑娘,该不会真把他当成一个充电宝了吧? 等她开窍可以,但不能往偏门的窍开。 日理万机的暗夜王者在茶香沁人的茶室,思索起后续方案。 没等他理出头绪,又想到她刚说要去做的事。 唯恐她在中途睡着,元霆任劳任怨地把自己送上门。 主卧门口,两人一墙之隔。 元霆:“我在门口,有事叫我。” 棠凝:“好的~” 元霆没有进入姑娘的卧室,直接在门口的木地板上坐下,姿态随意闲适。 拐角夜灯亮着,光影打在他的脸上,透出几分心安。 元霆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心的安定。 棠凝洗完澡后从浴室出来,赤脚踩在地板上,脚步清浅。 拉开房门后,看到元霆就这么靠坐在墙根睡着时,心头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折返回房,取了条薄毯。 再次来到门口,将薄毯轻轻披在他身上。 在薄毯的映衬下,这张鬼斧神工的脸柔和了不少。 棠凝在一旁盘腿坐下,支着下巴打量面前这人。 今天见识到有关元霆的许多面。 笑着给她沏茶的元霆。 强势亲吻她的元霆。 认真表白时的元霆。 被拒后仍笃定她心意的元霆。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在滋生。 棠凝希望,一切都往好的方面走。 打量的目光有些放肆,从他的眉眼一直往下,落到嘴唇。 元霆的嘴唇不是时下流行的薄唇,而是恰到好处的饱满。 就是这里,她今天亲了好几次。 有一只小恶魔悄然出现,在棠凝耳边不住诱惑。 “他都睡着了,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亲吧亲吧,他不知道的。” “人都说了你不给名分他不让亲的,现在这机会多好,还不抓紧?”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哦。” 色迷心窍的棠凝的手慢慢撑在木地板上,紧张地屏住呼吸缓缓凑近,直到贴上那微凉的唇。 理智尚存,她只敢轻轻碰一下,生怕在这个静谧的空间发生任何声响。 两唇的分开是悄无声息的,做下亏心事的人丢下一句几不可闻的“晚安”后,回了卧室。 门一关,就有一只大狐狸无声扬起了他的嘴角。 元霆善武,他闭着眼只靠听,就能听到屋子里的人翻来覆去。 他就一直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等屋里的气息趋于平稳后,他睁开双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清明,漾着浅浅的笑意。 元霆没有去找什么客房,也没有回到茶室,而是理了理身上的薄毯,复又颌上眼。 —— 第二天下午。 睡醒的棠凝在八角亭下找到元霆。 对方冲她招招手,给她倒了杯茶,“陈皮茶,尝尝。” 棠凝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面前这人,心情貌似不错,那么…… 她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元霆哥,你这解药,该不会是假的吧?” 不是她故意找茬,实在是昏睡昏睡,哪能做那么多梦呢? 最起码从前未曾有过。 可这次呢,睡睡醒醒间,不知是梦中梦又或是什么,居然全都是他们两个亲吻的画面。 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药性的真假。 “解药本药”淡淡瞥了她一眼,“无所谓,反正你也不稀罕用。” 第22章 大佬牌沉香手串 “下午饭”是元霆找厨师上门做的。 他们一早就在归南居前等候。 棠凝一醒,火速进院点火开灶。 这些人精,从老大的行为中摸索到什么,给棠凝做的这顿饭啊是火力全开,重视度直接拔到最高。 棠凝挑食,元霆也不遑多让。 他的厨师水准自然不会差。 在元霆的作陪下,棠凝这顿饭吃得是笑盈盈的,满意,好吃。 收到大佬消息的“厨师长”直接咧嘴,跟其他兄弟嘿嘿一笑,“老大说奖金翻倍!” 棠凝吃完饭便跟元霆回到八角亭中。 石桌前,棠凝把玩着一颗颗初具规模的沉香珠,“元霆哥,所以手串是你自己做的?” 元霆点点头,“一会要做暗格。” 棠凝:“那我要一起。” 元霆:“好。” 时间滴答滴,亭中央的石桌上,一男一女专心处理着珠子。 不,是元霆在做,而棠凝则捧着一个水果碗边看边吃,水果碗是那群奖金翻倍的兄弟们热心硬送来的。 边上有她陪着,元霆动作还是不疾不徐,直至一颗颗内有玄机的沉香珠以极快的速度串联在一起。 等到手串到达一定长度后,元霆单手摘下自己手腕上那串珠串,取出其中一颗沉香珠,加入新手串中。 棠凝还记得这颗活死人肉白骨的药。 “元霆哥,这药对我没用,你留着吧。” “我还有,你留着防身。” 元霆的确还有一颗。 药材稀少难寻,他耗时几年收集的那些,一共就做出两颗。 他比谁都希望这药没有用武之地。 “试试?” 棠凝伸出手,一串小巧的沉香手串出现在白皙的手腕上,大小刚刚合适。 棠凝轻轻一晃,满意+1。 “谢谢元霆哥。” 元霆淡笑点头,“嗯。” 注意到他变得空落落的手腕,棠凝想了想,决定投桃报李。 指着剩余的材料,她跃跃欲试,“我来试试?” 元霆挑眉,“好。” 观摩过元霆的操作后,聪慧的棠家少主上手竟也能做出个九成像样。 在这期间,元霆看鱼,也看她。 棠凝兴冲冲地把自己做的珠子搁到元霆面前,“大功告成。” 被这么盯着,元霆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他将棠凝做的这颗珠子加进自己的手串,戴上。 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棠凝选择主动出击,“元霆哥,你怎么不说谢谢我?” 元霆看了她一眼,“说了谢谢,容易两清。” 棠凝:“?” 元霆继续,“我的感谢拿不出手。” 棠凝轻轻啊了一声,看着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这是瞎看什么小攻略了?元霆哥,这些都是小男生玩的把戏,不适合你。” 只记得亭子安静了一瞬,池塘里的小鱼也不吐泡泡了。 直到元霆的低笑声响起。 这的确是他在网上搜到的办法,看来有些拙劣。 元霆剑眉一挑,“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他淡然起身,手掌撑着石桌边缘,隔着石桌俯身在对面的棠凝唇角留下一吻。 “我很喜欢,谢谢你。” 真正适合他元霆的,是这个。 棠凝忽略耳朵上的热意,谨慎地后退一分,“元霆哥,你不许随便亲我。” 元霆:“知道了。” 他应得太快,快到让棠凝觉得自己被敷衍了。 棠凝准备好好掰扯掰扯,“我们现在,不是那什么关系。” 元霆点头:“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棠凝一噎,“我不是这个意思。” “棠凝。” “嗯?” 元霆淡笑着望着面前眉眼生动的姑娘,启唇,“昨晚,我听到你说晚安了。” 听到她说晚安,也就代表着那个吻…… “你怎么能装睡呢!” 倒打一耙说的就是此时的棠凝。 元霆:“我的错。” 这次她也不管什么敷衍不敷衍了,有了台阶麻溜就下。 棠凝:“我原谅你。” —— 此时,归南居门口。 元子野和章若若带着各自的摄影师大哥再次登门。 门从内打开,元子野见开门的是元霆,不免诧异。 “哥,棠凝都能差使你帮她开门了?” 尽管知道大哥的心意,但在元子野的心目中,元霆还是那个稳坐高位的大佬,开门这样的事,什么时候见他做过? 只能说他对自家大哥的认知还是浅薄了些、刻板了些。 喜欢一个人,开门算什么? 弟弟就是弟弟,学习的路还很长。 相较于元子野的泰然自若,一旁的章若若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从没想过会在阿凝家看到元霆,这会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双腿并拢,两手擦裤缝,字正腔圆,“元霆哥。” 这招呼打的,跟军训喊报告似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位讨生活已久的摄像大哥也跟着点头问好,肩头的摄像机跟着一下一上。 元霆微微颔首,“都进来吧。” 元霆从来没在媒体前露过面,实实在在的素人一个。 但那颀长的身姿,周身无形的风度气场,直接把屏幕前的网友镇了镇,然后,流哈喇子都勾出来了。 这一款,娱乐圈里无代餐。 【万能老妖:不是吧,我野神还有哥哥!】 【鸳鸯火锅:斯哈斯哈,哥哥好像更帅!】 【今天你吃了吗:气场强大是真的,不瞒你们说,他视线扫过来的时候,我感受到一种威压。】 【一只小章鱼:威压什么的,太武侠了。】 【是蒙蒙呀:棠凝身边的资源也太优质了,建议直接开后宫吧!】 【是蒙蒙呀:沾沾喜气!】 【是蒙蒙呀:接好运!】 【孔雀喝水:来来来,排位开始,我投哥哥一票,上位理由是霸气威武,安全感十足。】 【乌鸦抢水:那我投野神一票,可拽可奶,丰富多彩!】 【那片海:林铮也不错哎,一直默默陪伴照顾。】 【风轻云淡:反对,大小姐得配大少爷,门当户对。】 【那片海:都什么年代了,真爱无敌好吗?再说,不论身份的话,林铮差哪儿了?要颜有颜,要真心有真心。】 【云淡风轻:他似乎有孙可儿了,撂牌子,赐香囊。】 【我家住在西瓜屯:不是,你们还搁这挑上了?】 第23章 没有家主与家主联姻的先例 棠凝看到同手同脚朝她走来的若若,直接笑出了声。 后者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她,压低声音跟她咬耳朵,“啊啊啊啊阿凝,大佬怎么在你家?!!呜呜呜我想去厕所!” “我陪你去吧~” 真是个可怜的小人儿呢。 棠凝笑眯眯地挽着她往房间走去,浑然忘自己之前见到元霆的模样,比之也好不到哪去。 有些内急是真实的,有些内急却源自紧张。 章若若同学一远离元霆,这不,又好了。 她感慨万千,“我的好阿凝呐,你可真勇,我第一次觉得洗手间是个好地方,我不想出去了。” 大起大落的人生才够刺激。 这不,刚说完这话,转头她就注意到她的好阿凝手腕上那串沉香珠串。 这串串,她曾见过的! 一口凉气猛地倒吸进肺部,章若若剧烈咳嗽起来。 棠凝哎了一声,帮咳得撕心裂肺的人顺气,见缓下来了,忍不住逗她,“怎么还有后劲呢?” 哪知下一秒,手腕被紧紧攥住,章若若用气声说,“我是被你吓的!” 棠凝挑眉,“怎么个意思?” 只见后者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串手串,都不敢碰到,“这个—” 刚说两个字,有想到什么似的,她摸到麦的开关,关掉。 完了还不放心,把胸口收音用的小毛球捂得紧紧的。 这副贼兮兮的模样,看得棠凝一乐。 章若若无暇理会,她探头探脑地往院子外瞄了一眼,见所有人都在八角亭里待着,便压低声音,“阿凝,你这个,跟大佬那个,是情侣款?” ...... “不是。” 棠凝觉得,她跟元霆目前还不是情侣,所以这手串,也不能算情侣款吧? 呼— 章若若长舒一口气,情况总算不是那么糟糕。 但很快,她在棠凝的表情中品出一丝不同。 她狐疑地盯着棠凝,“阿凝,你刚才,是不是犹豫了?” 棠凝歪了歪头,眸子清亮坦荡,“唔……我昨晚把他给亲了。” !!! 棠凝的话落在章若若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 好哇好哇。 刚还说不是情侣款呢,这都已经亲上了! 可怎么能是大佬呢?! “你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招惹了他,谁还敢跟你结婚?” 大佬这么霸气,阿凝跟他好过之后要是再找其他人结婚的话,怕不得被大卸八块。 棠凝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声音里带上一分认真,“我就不能跟他结婚吗?” 身体的问题她认真思考过了。 只要自己量力而行,不过分频繁使用技能,大概率是可以兼顾“事业”与爱情的。 章若若安静下来,同样认真思索着。 “也不是不行,可是四大家族之间没有家主跟家主联姻的先例哎。” 她家阿凝是棠家少主,未来必定继任家主之位。 家主与家主之间合体,代表着两个家族的合体。 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四大家族将名存实亡。 最后的最后,独留一家做大。 棠凝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的确没有。” 章若若又想,“如果可以把大佬招到棠家就好了,可是,他是大佬哎......” 招,是招婿的招。 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元霆的优秀不论在年长一辈或是年轻一辈中,深入人心。 不仅如此,他更是元家的当家家主。 这样的人,怎么会入赘嘛! 棠凝轻笑一声,“为什么不是我进元家的门呢?” 章若若理直气壮,双手叉腰,“你可是棠凝!进别人家门做什么?!” 她家阿凝家大业大,哪里用得着去别人家里当小媳妇! 被小迷妹眼里的盲目追捧盯着,棠凝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浅笑开口,“别操心了,我们没到那地步。” 她视线落在手腕上,“这手串,我单纯觉得它好看。” 仅此而已。 —— 八角亭中。 元霆斜斜倚靠栏杆,成套的品茗杯有一只在他手上,质地如玉,触之生温。 他神色宁和地看着围在菜地前的三个人。 一个水桶,一块菜地,三个人。 也能玩得这么开心。 只是…… 目光在那姑娘身上转了一圈,他收回视线,垂眸打量起自己手腕上那颗成色略新的沉香珠,敛下的眸子里是晕不开的墨色。 有个小丫头,没良心呢。 叮咚— 元霆回过神,信步走到石桌旁,将杯子轻轻往上一搁。 查看消息、简短回复,全程平静无波。 棠凝这边,三人先是给菜地浇水,因水量问题你争我辩,后是掏出手机,打开游戏组队开黑。 远远瞧去,分成了鲜明的两个派系。 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与三个叛逆的调皮捣蛋分子。 按道理说,所有元霆在场的场合,三人是不敢如此放肆的。 但元子野有些飘了。 他现在的心情巨好。 大哥在这待了一夜是没错。 但他发现棠凝还是跟以前一样怕大哥,都不敢凑到他跟前去。 章若若也很快乐。 因为他们仨跟元霆隔得远。 日暮裹挟着丝丝惬意的凉爽,降临。 晚饭还是老样子,元霆把原班人马喊来做菜。 精致佳肴一碟碟被摆上桌。 三小只合作默契,嬉笑打闹间摆着碗筷。 元霆把刚泡好的茶水搁在主位上,淡然出声,“我先回去了。” 忙活着的众人手下一顿,纷纷朝他看去。 棠凝也跟着望了过去,对上那人的视线后又偏开,拿着筷子的手攥了攥,透粉的指甲泛起了白。 元子野挽留,“吃了再走吧。” 元霆:“不了,有事。” 早就习惯自家大哥来去匆匆,元子野点头,“那我送你。” 元霆:“不用。” 他淡淡扫过众人,看向归南居的主人。 棠凝张了张嘴,“那,元霆哥再见。” 一旁的小鹦鹉章若若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元霆哥慢走。” 虽说她控制了,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透出一丝喜悦。 元霆默了默,“嗯。” 转身后他注意到两位摄影师也在目送他。 他点了点头,离开。 归南居门口,一辆黑色豪车内。 元霆靠在皮质靠背上,阖眼假寐。 最强秘书元陌看了眼时间,恭敬开口,“家主,出发吗?” “等等。” “是。”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 五分钟后,元霆睁眼,透过车窗望向那依然紧闭的大门,手不自觉抚上那颗沉香珠。 他喉结滚动,“出发吧。” 元陌:“是。” 油门一踩,车子迅速驶离。 屋内的棠凝似有所感,喝汤的动作一顿。 等她放下汤勺时,却见那细白晧腕上,空空荡荡。 第24章 大佬离开,江淮送药 章若若边吃边玩手机。 看到什么,跟棠凝分享起最新资讯。 “阿凝,我们节目要来新嘉宾了。” “是吗?” 棠凝不以为意地应着,目光落在桌上一道道佳肴,挑食的毛病又犯了。 章若若蹭了蹭她的胳膊,挤眉弄眼的。 棠凝配合着改口,“新嘉宾是谁?” 掌握第一手资讯的章若若顽皮一笑,“风水师,棠雪。” ...... 棠凝:“哦。” 棠雪,是棠家某个旁支的私生女。 非婚生子,这个身份不论是放到普通家庭或是豪门大族都是不受待见的。 当年棠雪父亲铁了心要把她带回家族,为此不惜与妻子大闹一场,闹出不小的动静。 婚内找第三者,还与之生下孩子。 这件事违背了公序良俗,但尚未构成犯罪。 可后来人家夫妻俩经协商竟达成了一致意见,棠雪也就顺利在棠家住了下来。 至于具体的生活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棠凝生来幸福,嫡出独女,自然没办法对棠雪的遭遇感同身受。 可有时候贫瘠的土壤里是能生长出璀璨耀眼的花的。 她认为,棠雪就是这样的花。 开局私生女,但现在的她早已登堂入室,用一手风水术掌握家庭话语权。 棠凝有理由相信她是个心志坚定的人。 至于其他...... 如果是冲她来的,等见了面自有分晓。 章若若见棠凝兴趣缺缺,便也不再多说,专心干饭。 棠凝勉强往自己嘴里扒了几口饭,然后放下筷子。 她捧起一旁的茶水,小小喝了一口,清香入喉。 “你们吃完早点回去,我接下来要闭关几天。” 元子野打量着她的神色,“有事?” 棠凝摇头,“没事。” 看了眼吃得跟个小仓鼠似的若若,她又叮嘱道,“你护着她点,别傻乎乎着了道。” 元子野摆摆手,“行了,我心里有数。” 棠凝朝他丢了把钥匙,“碰到棘手的事自己进来,手机我不一定用。” 元子野默契一接,对于拥有归南居钥匙这件事心情极佳,“明白。” 这一次,棠凝把所有客人送到门口,目送一行人离开。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隔壁春风居的大门开了又关,周遭恢复寂静。 夜色昏沉,除了天上皎洁的月亮外,还有两盏常年亮着的灯盏陪着她。 暖黄的灯光幽幽落在她身上,像是为她披上一层薄薄的金色纱幔。 棠凝懒懒地靠在门板上,无意识地把玩着门环,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不知在想些什么。 —— 归南居有一处密室。 棠凝神情淡漠地通过一道道关卡,来到她真正的大本营。 这里有着器械室、监控室、通讯室等,冰冷而机械化,与地面之上的亭台楼阁、山明水秀形成鲜明对比。 棠凝来到监控室,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很快,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 他走过连廊、经过廊庭、拐过小径,走出宅子,径直走向停在门口的那辆车。 车旁有人早早等在那,见他来了,便打开车门。 他上车前回望一眼大门方向。 等他上车后,车子却迟迟没有开动。 又过了五分钟,车子驶离。 画面进行了几分钟,监控器前的棠凝就看了几分钟。 再然后她便出现在茶室里。 照葫芦画瓢地做下一整套流程,但当成品入口,却意外地难喝。 挑食的人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眉头不带皱一下地一口一口将茶水喝下。 喝完之后,冲洗茶具,离开茶室。 棠凝在餐厅找到元子野给的手机,输入一个号码,发了些清单过去。 —— 某一摆满设备的暗室。。 身穿白大褂的江家少主江淮刚从药房出来。 听到特定的提示音后先是一愣,然后略微急切地从储物柜里找出自己的手机。 点开消息后不信邪地读了一遍又一遍,确定对方没有亲切的问候自己后,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破功,开始骂骂咧咧。 尽管如此,他脚下还是十分诚实地跑去自己的私库,抽着嘴角打包东西。 棠凝原本的设想是,东西到就行。 哪知第二天,江淮连人带药带嘴,一起上门。 且来势汹汹。 “棠凝!你现在才舍得联系我?” “我以为你死透了呢。” “我也是服了,养病就养病,怎么连我也瞒着,我不是你医生吗?” “哦,现在要东西就知道找我了。” “怎么,我是你奶妈吗?” 明明是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医里医气的温润公子,偏偏一张嘴就是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一边说一边还绕着她转圈,像是要把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批判干净才算。 眼瞅他越说越离谱,棠凝出声打断,“祖宗,我叫你祖宗成吗?喝点水吧你。” 江淮常年泡在实验室,不太晒日光,皮肤白得跟女孩子有的一拼。 看着递到面前的水杯,他豪气地一口闷。 渴解了,气消了。 “带路吧,我给你装药。” 棠凝带着江淮直奔大本营,拉开药柜抽屉,里面是排列整齐密密麻麻的各类药剂瓶。 她让出位置,“都在这了。” 不少药被用得所剩无几,需要补一补。 一秒、两秒、三秒,没回应。 棠凝回头,“怎么了?” 随即,她亲耳听到磨牙声。 江淮的后槽牙都快磨烂了,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某一处,“这东西,怎么在你这?” 顺着他的手指,棠凝的视线落在沉香手串。 她淡淡哦了一声,“别人给的。” 说话的人不以为意,听话的人却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可他可真大方,我辛辛苦苦研制了半年,拢共才折腾出两颗,一股脑全给我拿走了。” 早该想到的,这样的药也只有江淮能做得出来。 见他如此气馁,棠凝给出合理建议,“你可以拒绝他。” 江淮冷笑,“我敢吗?” 棠凝被他理所当然的表情逗笑。 是的,他们同龄的这一批人,都不敢在元霆面前造次。 把手串拿到手里,棠凝摩挲着那特殊的一颗,啪嗒一声打开暗格,当面求解,“这玩意,真能活死人肉白骨?” 江淮耸肩,“我骗他的,但效果也算接近。” 说到专业,他十分冷静,“毕竟原材料异常珍贵,他似乎找了好多年才得来那么些。” 只可惜,被他全造完了。 棠凝的眼神闪了一下,一闭一睁又恢复成原先的模样,“对我的情况有用吗?” 江淮摇头,“很遗憾的告诉你,对你的体质,不起作用。” 说完他拍了拍她肩膀,私心地提出建议,“不如你把它送给我?” 棠凝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也不敢。” 第25章 哦,你不怕他,你敢玩弄他。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江淮摊手,“那你留着吧,万一受了外伤还是管用的。” 棠凝点头,将珠串放回。 江淮打开随身箱,开始装药,“最近身体怎么样?” 棠凝靠着斗柜,不咸不淡地应着,“还行。” 想到什么,她那眉头是拧了又松,“我记得你说过,我一旦陷入昏睡是绝对不会中途醒来的。” 江淮理所当然的接话,“当然,所以你身边需要有林铮这样的高手保护,咦,他人呢?” “办事去了。” “难怪。” 棠凝把岔开的话题掰回正轨,“问题是,最近我发现我只要亲一个人,就能延迟昏睡甚至是中途醒来,这算什么情况?” “中途醒来?不应该啊……” 江淮手下动作停住,开始头脑风暴,等意识到她话里的另一个重点时,音量上扬,“不是,你亲谁了?!” 面对一脸不可置信的江淮,棠凝张了张嘴,“这不重要。” 江淮沉下脸,“重要!非常重要!是林铮?” 棠凝无语了。 见她不答,江淮开始发散思维,“他现在不在这,是你把他亲跑了???” 越说越离谱。 “不是他。” “那是谁?” 棠凝双手抱胸,“逼你搓药丸的那个。” “哦,元霆啊。” 江淮的脑子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嗓门直接放大了好几倍,“元霆?!!!” 棠凝旁若无事地点点头带过这茬,“说说什么情况吧。” 被惊天霹雳击中的江淮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我哪知道,你自己去探索啊,我又没这个病!” 棠凝:??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江淮沉浸在“真相”中无法自拔,“不是,你招惹他干嘛,他仇家那么多!” 哟,这说法新鲜。 不说他俩不可能,改挑刺了? 棠凝吊儿郎当的,颇有几分女地痞的风韵,“什么叫招惹,亲个嘴怎么了,能少他一块肉?” 江淮直接服气,竖起大拇指就是一个赞,“想往他身上贴的人难道少吗?没近他身都能被割下肉来!一年不见,棠凝你胆量见长啊。”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居然开始拱白菜了。” 他拽着棠凝的胳膊把她拉到了沙发坐下,从箱子里取出工具,开始戴手套。 边戴边嘟囔,“眼光还怪好的,拱了颗翡翠白菜!” 强行“猪”化的棠凝笑不出来,早知道就不问了。 她配合地伸出手臂,平静地看着冰冷锋利的针头扎破皮肤,暗红色的血流入采血管。 一管、两管、三管,一直抽完七管血,江淮才收手。 他将管子收进随身箱,又拿出一颗药递给棠凝。 棠凝二话不说往嘴里一丢。 这都是老流程了,抽血、补血。 江淮和棠凝一年多没见,她的这个动作,算是彻底打破了隐形的小壁垒。 朋友之间信任依旧,友情如常。 认识这么久,江淮可从没听过棠凝的花边新闻,哪能轻易揭过。 于是他又问,“那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棠凝气定神闲,“能有什么情况?” 江淮耸肩,想到什么轻笑出声,“我前段时间,碰到你爸妈了。” 想到自家爸妈,棠凝的心里软了一片,“他们还好吧?” “挺好的,一边周游世界,一边搜罗药材,棠婶说碰到一个小帅哥,准备拐回家送到你身边。” 棠凝嘴角的笑凝固,不太确定地开口,“我爸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江淮点点头,“但是没用,棠婶说了算。” 棠凝的脑袋瞬间耷拉下来。 她的母亲有一个癖好,那就是给自家女儿搜罗漂亮小伙,且乐此不疲。 江淮幸灾乐祸,“照我说,棠婶就算找一后宫帅哥,都比不上一个元霆。亲都亲了,不然你把他收了得了。” 棠凝白了说风凉话的人一眼,“真是谢谢你了,出的这好主意。” 江淮不放弃,“我说真的。既然他是你的变数,不如再摸索摸索?你也知道,人体结构太过复杂,很多情况再先进的仪器也无法解释清楚。” 棠凝扯了扯嘴角,“可是好麻烦。” 江淮不解,“哪麻烦了?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多简单?” 他现在是回过味了,元家哪有生大病的人,元霆折腾这药,折腾自己,都是蓄谋已久。 棠凝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气笑了,往后一靠,二郎腿一翘,晃荡两下,然后理直气壮抛出三个字,“我不敢。” 如果她跟元霆在一起,那么棠、元两家的立场会很麻烦。 如果感情是一件那么麻烦的事,那不如不要开始。 反正自己的自控能力也不怎么样,管不好身体。 反正现在也没那么多喜欢,还能回头。 总好过之后想甩又不敢甩。 以上逻辑都成立。 大前提是棠凝没有错估自己的心意。 江淮听到她说不敢,直接乐了,“我就知道你不敢玩弄他的感情。” 棠凝睨了他一眼,“哦,你不怕他,你敢玩弄他。” 江淮一噎,他也不敢,连药都不敢抢。 “行,咱不玩弄他,就让这尊大杀神爱而不得,到了年纪娶个家族培养的当家主母,生下优秀的继承者,再续家族繁荣吧。” 肥水不流外人田,应该是这样的。 这是四大家族长期的惯例,最“不麻烦”的方案。 面对江淮的“拱火”,棠凝不动如山。 他没辙了,起身,“你不后悔就行,我先回了,检查出结果我再来。” 江淮来去如风,留下一堆药剂与嘲讽。 —— 闭关对棠凝来说,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顺便清除脑子里负隅顽抗的小想法。 三天后,整理好情绪的棠凝打开归南居的大门,朝后山水塘溜达。 慵懒的丸子头,清凉的吊带背心外加bf风工装背带裤,脚下趿着的是一双休闲拖鞋,晶润的脚趾在阳光下大方夺目。 这样的穿搭随意到极致,也率性漂亮到极致。 棠凝一手拎桶,一手抄网,漫不经心地哼着小调经过拐角,然后在某个瞬间,咻的一下消失。 担心她遇到危险,一直默默跟随她的林铮闪身上前,却意外地发现刚刚急匆匆离去的某人正靠着围墙,望向他的视线里闪过一抹恶作剧成功的光,“回来了?” 第26章 后山水塘,孟拓的小鱼手绳 这三个字,是林铮每次办事回来都能从棠凝嘴里听到的。 那些隐秘的局促与别扭情绪在这三个字中击碎消失。 他抬眸看向笑盈盈的女孩,嘴角轻扬,“嗯,我回来了。” 棠凝:“顺利吗?” 林铮眉眼平静,“一切顺利。” 那晚,他在母亲的墓碑前待了一夜。 供台上摆着那碟牛轧糖,以及一些她生前喜欢的吃食。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软乎的男孩,跟自己母亲喋喋不休地说着些心里话。 在那之后,他暗访过孙家。 孙家父母还没退休,工作稳定生活安定。 他没有随意插手他们的岗位升迁,而是把所有的恩情还在孙可儿身上。 孙可儿是明星,可以拥有大把大把的资源。 刚巧,他有资源。 回到归南居是一个傍晚,晚风清幽。 他没进去,而是在门口的台阶前坐下来。 思绪回到那晚在茶室外看到的景象。 其实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跟她相知相爱相许。 与其是他看不上的软脚虾,不如就配那个最好的。 因为她值得。 只是这么一天来得太快,他还有些无所适从。 正在这时,边上传来一道脚步声。 “子嘉哥哥?” 孙可儿是想来碰运气的,没想到想见的人就在门口。 林铮恢复往日的模样,“有事?” 孙可儿踌躇片刻,跟着在边上坐下,与他之间隔了一个位置。 “那些资源,是你帮我争取的吗?” 再早一些她便收到王姐的消息,说公司会把各项资源大幅度朝她倾斜,续约合同也会升到最优级别。 今天早些时候,那些资源已通过合约变成实质性的东西。 等她结束这个录制,就会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通告,档期已排到明年。 只要她在这期间好好表现,不说爆火,升咖是必然的事。 王姐问她搭上了哪条线。 她哪有什么线,但凡有后台,她都不需要为了团约临期而忧心。 这段时间,除了录制节目外,只有子嘉哥哥这一个变数。 除了他,孙可儿想不出其他原因。 林铮没瞒着,“嗯。” 他抬眼看向孙可儿,坦言,“我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你们家帮了我很多。我回去看过了,叔叔阿姨的工作生活很稳定,我想,他们最希望你好。” 清朗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孙可儿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躲闪。 她没办法否认,当初送那份糖除了重新遇见他的喜悦外,也夹杂着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娱乐圈的水很深,没有背景的人,很难坚持梦想。 所以,她需要借助林铮的力量,从一滩浑水中,找出一条康庄大道。 只是没想到林铮的能量,比她想象得要多得多。 孙可儿不想狡辩,”对不起。” 林铮摇头,没有说什么,只说,“祝你星途璀璨。” 孙可儿明白,过往的情谊到这也就没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相对无言。 最后,孙可儿起身,“谢谢你。” 至此,恩情已了。 听到林铮说顺利,棠凝便不再细问。 她把手里的桶往他面前一递,“那刚好,我想抓螃蟹,陪我一起?” 林铮接过水桶,“好。” 走了一段路,棠凝开始跟他分享这些天的大事小事。 “江淮来过了,补了些药。” “嗯。” “药柜有串沉香手串,里边装了药,暂时别动它。” “好。” “若若说棠雪是他们节目的新嘉宾。” “我会关注。” ...... 两人要去的是后山水塘。 棠凝溜达到塘边时,才想起元子野那厮似乎就在这个位置抓蛇吓唬她。 思及那个歪歪扭扭滑滑溜溜的物种,她咻的一下往边上跳,生怕水面突然钻出一条蛇缠住她的脚。 一旁的林铮嘴角飞快地弯了一下,后又抚平。 那一天他外出办事,回来后听说他们被枣子砸、被马蜂追、遇到野猪、撞见水蛇、被水蛭吸血,一整天的经历丰富得跟过年似的。 想必,这就是其中一个出事点。 —— 什么最美好? 外形是第一眼,活力是第二眼。 棠凝那一跳,同样落在不远处正垂钓的孟拓眼里。 孟拓同为《春风》嘉宾。 是演员,是实力派影帝,今年四十有六。 自从来到这节目,他凭借儒雅的外表与躺平的心态,圈粉无数。 观众缘这个东西很奇妙。 有人汲汲营营恶搞卖弄,却比不上人家小伞一打,鱼竿一甩。 节目录制已经到第七天。 经过元子野和章若若的宣传,大家都知道隔壁归南居里住着的姑娘是他们的好友。 用章若若的话来说,那就是天下第一好。 今天算是孟拓跟这个天下第一好的姑娘的第一次见面。 相由心生。 这的确是一个灵气逼人的姑娘,由内而外透着一股子矜贵。 如果说每个人都会有隐形的气场,那棠凝的气场,便是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与笃定,肆意又张扬。 注意到孟拓的视线,棠凝稳住略显“滑稽”的身形,无比精准地望过去,板着精致的小脸冲他点点头。 这副傲娇的小模样,一下就让孟拓想起自己的女儿。 如果她没出事,应该也是一个自信明媚的姑娘吧…… 这样想着,孟拓的思绪便开始浮沉,眼底染上一层寂寥,望向水面出神。 水面上漂浮着的浮漂突然一动,底下出现一条大鱼。 它趁钓鱼佬走神之际,津津有味地享用起人为准备的鱼饵,吃完就溜。 孟拓的跟拍摄像师不急不缓地将这一幕捕捉。 摄像师不急、孟拓不急,倒是观看直播的众网友急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 直播间的议论又迎来一波小高潮。 他们抓耳挠腮,恨不得钻进屏幕替孟拓把线收咯。 —— 棠凝是冲着抓螃蟹来的。 即使碰到别人在钓鱼,她也没想打退堂鼓。 塘子那么大,绕远一些总不会惊着人家的鱼吧? 环视一圈,锁定理想位置后,她慢悠悠地朝那走去。 经过孟拓之时,往他身边的小桶里瞥了眼,嘿,只有一条鱼。 水平一般呐..... 她继续抬脚,却无意间踩到一块小小的凸起。 棠凝移开脚一看,被踩的是一根手绳,中间串着一条晶晶亮的塑料小鱼,活灵活现的。 小鱼手绳成色不算新,但看得出来被保存得还算不错。 按道理讲,棠凝不是一个会从地上捡东西的人。 但这一次,她直觉,该把东西捡起来。 林铮见她盯着地上那东西,便道,“我来。” 棠凝出言制止林铮的动作,“不用。” 她弯腰勾起那手绳,手指触碰到它的瞬间,一丝黑气开始显现。 当然,只有棠凝能看见。 第27章 欢迎来归南居做客 黑丝从手绳钻出,缓缓缠上棠凝的手指。 棠凝把抄网递给林铮,平静地将手绳端正地摆放在手心。 阳光下,红色手绳在白皙的手掌,短暂安睡。 即便不去调动自己的能力,棠凝在这手绳上也感受到一股沉重。 手绳的主人,怕是已经去世了。 由于两人在此停留的时间稍长,孟拓从出神的状态中抽离。 他转过头想说什么,却在瞥见棠凝手心的东西时眸光一凝,下意识地在口袋中摸索过后,更是噌的起身。 动作过快、幅度过大,折叠椅一个不稳倒在地上。 他无暇顾忌。 “这是我的,麻烦你还给我。” 此时的孟拓与先前悠闲儒雅的模样全然不同,身体是防御性地后躲,而伸出的那只手以及眼神却牢牢地盯着棠凝手里的手绳。 棠凝觉得,他像是一个濒临崩溃的人。 棠凝冲蓄势待发的林铮摆摆手,后者依言保持缄默。 她又看向孟拓,乖觉点头,“好,还你。” 缓慢地上前两步,将手里的手绳轻轻妥帖地放到他手里。 下一秒,手绳被孟拓攥紧成拳,贴在心口,珍惜万分。 丢失女儿唯一遗物的悔恨是毁天灭地的,好在命运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 等孟拓的理智回笼,再开口时,声音带了些干哑。 “谢谢你,抱歉,这是我女儿的东西。” 棠凝点点头,自然地接受了他既是道谢又是道歉的话,并且改了原本的打算。 “不介意我在这边上抓螃蟹吧?” 孟拓摇头,“不介意。” 说完这话,他又沉浸回自己的思绪里。 棠凝没打扰他,一如她所说的,来这是为抓螃蟹。 她大咧咧地蹲在塘边,开始指挥人,“林铮,那有一只,你抄它。” 几天没被使唤的林铮刚一“复工”,表现尤其给力,简直就是指哪打哪。 抄网一过,水桶里就多出一只巴掌大小的螃蟹。 棠凝从边上捡了根树枝,扒着水桶开始逗弄螃蟹。 螃蟹竖着两只眼睛,跟动画片里的蟹老板似的,还比划着威武的大鳌。 棠凝用树枝逗它,戳完左钳逗右钳,把螃蟹弄得晕头转向后直接一个棒子,螃蟹当即翻了个身,四仰八叉。 肚皮一掀,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鼓鼓囊囊的橘色卵。 棠凝轻呼一声,“哦喽喽,原来是个孕妈妈。抱歉抱歉,我这就送你回家。” 她说到做的,见这是一只待产卵的螃蟹,便把它放回塘里。 螃蟹碰到熟悉的水,咻的一下跑没影。 孟拓原本是无意识地眺望前方的,听到她逗弄螃蟹的动静后便朝她看去,静静看了她许久。 像在看她,又似透过她在想念旁人。 等棠凝把螃蟹放生后,他开口,语气里带着怀念。 “我女儿从小就喜欢养小鱼小龟,也喜欢玩螃蟹,跟你一样。” 今天的棠凝出奇有耐心,“是吗,那还挺巧的。” 也正是她这种不过分追问,自顾自玩闹的状态,让孟拓有了倾诉欲。 “我听他们提起过你。” “都怎么夸我来着?” “率性有趣。” “倒是实话。” “我还看过你的、嗯、英雄事迹,你身手不错。” “稍微练了点。” 她没撒谎,自己没练武术,但的确稍微练了点枪法。 “你父母应该特别为你骄傲吧。” 棠凝毫不犹豫点头,“父母当然会为自己孩子骄傲。” 这个骄傲与孩子在学校的表现好不好、成绩是否优异、工作是否体面有一定关系,但不完全。 他们同样会为自己孩子做人做事的表现而骄傲。 孟拓一怔,“对,我也为我的女儿骄傲,如果她......” “她怎么了?” “她啊。” 孟拓笑了笑,带着一丝难过,似乎又想劝自己往前走。 “她高考结束去毕业旅行,然后,没能回来。” 棠凝手里的树枝开始划拉地面的小石子,一颗一颗,翻来覆去,跟炒板栗似的。 “意外吗?” 孟拓望向水面的浮漂,它正随风而动,“结果说是意外。” 棠凝抬头,对上他隐忍的双眼,一语中的,“你觉得不是。” 孟拓无声点头。 失去女儿的悲痛,调查无门的不甘,即便过去几年,也依旧在。 只是这些无声的悲怆都尽数被收进一双饱经风霜的眼里。 双眼的主人已有足够的人生经历。 演什么,都能入木三分。 棠凝就那么蹲着看了半晌,然后起身,拍了拍有裤子上的褶皱,朝孟拓伸手。 “你好,我是棠凝。” 孟拓望进她平静的眸子里,那里似乎有暗潮涌动。 他眼神闪了闪,起身回握。 “你好,我是孟拓。” 棠凝扬唇,“欢迎来归南居做客。” 孟拓闭了闭眼,“好。” —— 有惦记棠凝的网友闻着味爬到孟拓的分镜。 【朝阳区三三:呜呜呜,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呀小姐姐。】 【绝命毒师:哈哈哈玩螃蟹,姐姐今年三岁,不能再多了。】 【唯我独尊:不是,孟影帝有女儿???】 【一人饮酒醉:明星隐婚是很正常,只是听这意思应该是去世了。】 【两人成双对:她喜欢小鱼,所以在她走后,孟拓爱上钓鱼,呜呜…..】 【和平者:愿逝者安息。】 【朝阳区三三:你们有没有觉得,小姐姐有点像神棍……】 【血雨腥风:棠凝、棠雪,她们该不是两姐妹吧?】 【agust:或许吧,棠雪是风水师,那棠凝懂点什么也正常。】 【昭阳区三三:大概率是同姓而已,真是姐妹俩棠雪怎么不来小姐姐家做客?】 【钓鱼佬一号:你们走错频道了吧,这是钓鱼佬的美好世界。】 —— 傍晚,粉紫色晚霞笼了半边天,连带着将宅子都映衬得美轮美奂的。 棠凝吃饱喝足,躺在藤椅上晃悠,细腻如玉的脚趾一点一点,莹润可爱。 听到耳边的响动,她侧头看向边上喂鱼食的林铮,慢条斯理开口,“林铮,我怎么觉得,你对我,有点怠慢呢……” 林铮回眸,不解,“晚上的饭菜不合胃口?” 棠凝摇头,“那倒没有。” 饭菜没问题,只是嘛…… 她盯着林铮,一字一顿,“你怎么不叫我小姐了?” 平时喊小姐,特殊时候喊少主。 可这次回来到现在,一句小姐也没听到过,有点不对劲。 林铮端着鱼食的手一顿,敛下眉眼,认真解释,“从前不是你说让我别这么叫你吗?说显得太过暴发户。” 第28章 一场毕业旅行 “是我说的没错,但你不是没听嘛?” “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对。” 林铮放好罐子走到棠凝边上,半蹲,两人视线相交。 霞光的映衬下,林铮线条流畅的脸,笼罩着迷幻色彩。 他眉眼放松,嘴角扬着愉悦的弧度,两颊若隐若现的酒窝中和了硬派的帅气,显出几分柔和。 他说,“六岁以后的林铮是在棠家长大的,一身本领也是在棠家学会的,对我来说,棠家在哪,我家就在哪。” 这么柔软的林铮,棠凝是第一次见。 缓缓地,棠凝的眉眼里染上笑意,“对嘛,抛开血缘的问题,我们胜似亲人。” 林铮含笑点头。 棠凝欣慰,“不错,终于开窍了,爸妈知道一定很开心。” 棠凝的父亲,棠家现任家主,想收林铮为义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铮低头,笑意浅浅,“他们最爱的是你。” 就当他不知好歹吧。 棠家的儿子,他当不了。 他更喜欢就这么陪在棠凝身边,为她遮风挡雨,看她恣意生长。 “那当然。” 棠凝从没怀疑过父母对自己的爱,“如果哪天我走了,就指望你给他们养老了。” 看着语气洒脱的棠凝,林铮缓缓摇头,“你走不了,老天收不了你。” 棠凝翻了个白眼,“我是怪物吗?” 林铮不惧,“他们说你只能活到22岁,现在不也挺过来了?” 隐居一年,元子野、章若若、江淮,甚至元霆,在见到她之后或有抱怨,但很快翻篇的原因,正在于此。 一年前那场“重病”吧,几乎要了棠凝的命。 内在生机的流逝,是任谁都抓握不住的。 如今她能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他们又哪里舍得过分苛责呢? 只盼她能继续随心所欲生活才是。 那些与天争命的日夜在棠凝眼前划过,很快被她一掌拍飞。 “有点道理,林铮,想不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 林铮想到在后山水塘碰到的孟拓,叩门声适时响起。 他起身,同时回答,“想的。” —— 孟拓来了。 孤身一人。 三人在亭中落座。 来之前孟拓不止一次复盘过,寻常人捡到东西要么扔要么问这是谁的,再不然就是收入囊中。 但棠凝当时是在端详手绳,之后更是主动邀请他来做客,说那话时的眼神,现在都盘桓在他脑子里。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也愿意为了女儿,相信一切超乎常理的存在。 “我有一个女儿,名叫孟晴,从小喜欢画画。” “五年前她高考结束,跟我们说想去毕业旅行,沿途写生。”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陪伴她的机会不多,对于她想要做的事,我全力支持。” “她选定一个小村落,去到那边后每天都会给我们报平安、发风景照、传写生作品。” “直到那天,我们一整个上午都没有收到她的任何消息。” “她不是一个会让人担心的孩子,我们不停地打电话过去但就是联系不上,后来我们选择报警。” “可惜给的回复是失去联络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没办法立案。” “我们等不了,就买了最近的航班,飞过去。” “到那之后,我们去她住过的民宿、走过的路、聊天里提到过的地方,走了个遍、也问了个遍,可怎么也找不到人。” “终于时间够了,立案了,结果就是人没找到,生死未知,找到的只有这根手绳。” 说到最后,孟拓的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哽咽。 棠凝看了眼手绳斟酌着开口,“我会点旁门左道,不然,帮你看看?” 可以说孟拓敲开这扇门,就是为了棠凝的这句话。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棠凝九十度鞠躬,“拜托您了。” 此时,他不是荣誉加身的影帝,也不是步入中年的长者,而是一位救助无门的可怜父亲。 不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总好过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明来得强。 棠凝受了他这一拜,并在他直起身子后抬手,“请坐。” 她将桌上的手绳拿起,再次放到手心。 手掌收拢成拳,记忆回溯。 孟晴是一个文静有主见的女孩,因父母工作繁忙,自小养成独立的性子。 那是高考完的一天,她躺在铺着小清新床单的床上,兴冲冲地对着电话那头的父母规划毕业旅行。 “爸爸妈妈,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旅游,你们一定要支持我哦。” 对她来说,这是一场送给自己最好的成年礼物。 她在网上查了整整两天,才选出一个合她心意的旅游目的地。 那里还没有被开发,商业气息不重,乡土风情浓厚。 最最重要的是,山川秀美,落日余晖。 一个人,一个行李箱,飞机辗转的士,最终到达目的地。 民宿是提前定的,小而精,她很满意。 她是一个做事有条理的女孩,安顿好后便给父母发消息报平安。 看到好看的、好玩的也会用相机和纸笔记录下来。 一连五天,父母每天都能收到她的旅行印记。 看她玩得很开心,作为父母,也很满意。 第六天,女孩起得很早。 据说镇子上有市集,她从没体验过农村大集,便想着去看看什么叫人间烟火气。 背上相机,背上画板,女孩朝着市集方向走去。 路上她碰到一些当地人,脸上洋溢着质朴又热情的笑容,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 她是一个有礼貌的女孩,听不明白,但回以微笑。 跟当地人比起来,她的身体素质还是差了些,走着走着,落队了。 但她善于坚持,继续往前。 没过多久,她惊讶地注意到前方不远处,居然有一个年轻人开着摩托车在田埂上横冲直撞。 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一位正弯腰除草的老人! 老人的听力似乎不太好,没听到摩托车发动的轰轰声,没听到年轻人的嬉笑声。 直到那辆车开到他的正面,在离他只有十几公分的位置急刹。 老人当下被吓得跌坐在地,手里的镰刀仓皇间不小心割到了腿,鲜红的血液从干瘪的皮肤中流出。 开车的年轻人见状,不仅没有收敛,更是狂笑出声。 他发动摩托车绕着老人转圈,欣赏他惊恐的表情。 就跟,猫逗弄老鼠一样。 第29章 孟晴的故事 孟晴是一个刚从象牙塔走出去的女孩,从没有遇到过这种疯子。 她心志坚定但实在没有救人的能耐,眼看阻挡不及,便开始折返狂奔。 她是善良的,尽己所能地跟每一位朝这边走来的人报信。 逆着人群,她声嘶力竭地提醒了一个又一个村民。 有人跟她一样选择折返,也有人选择冲上去救人。 保护自己的同时帮助他人免涉危险,这是她在那个危机的当下做出的抉择。 碰到三个手挽手结伴而行的女孩子她也是这么提醒的。 中间那个漂亮高挑的女孩笑着跟她道谢,“我们知道了。” 孟晴喘着气点点头,继续往回跑。 人要相信第六感。 当时的她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不可估量的畏惧,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离开。 前面几天有多开心,这时候便有多惊心。 她跑得满头大汗却无暇顾及。 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孟晴猛然回头,眼里的惊恐在看到来人是那个漂亮女孩时消散了几分。 漂亮女孩的体力似乎很好,跟她并排跑着还能跟她道谢,“刚才谢谢你的提醒,那个人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疯子,你别怕,有人把他制服了。” 孟晴的体力一般,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 擦了擦脸上的汗,她又问,“这个人的行为那么有攻击性,家人都不管的吗?” 漂亮女孩微微一笑,“据我所知,他的家人都嫌弃他,不管他了。” 就在孟晴唏嘘不已时,远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疯子挣脱开束缚,不知怎么拿到了那把锋利的镰刀,此时正胡乱挥舞着,没人敢再次靠近。 漂亮女孩也看到了,脸色突变,猛然拉起孟晴的手抬脚就跑,“快跑,他往我们这边过来了。” 孟晴心头直跳,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多亏那个女孩拉着。 呼啸而过的乡风刮过她的脸颊,心头狂跳,恐惧的情绪上涌。 疯子嘻嘻哈哈地挥舞着镰刀歪歪扭扭地跑着,偏偏无人能近他身。 眼看着他越发逼近,漂亮女孩在经过一个弄堂时,一把扯过孟晴往里拐。 知道她是当地人,对这一带的地形更加熟悉,孟晴忙不迭跟上。 这个村落的每家每户都会在屋子外围一个一米高的围墙,前后院子都一样。 漂亮女孩眼疾手快一个手撑躲进一户人家的后院,她催促孟晴,“快,快翻进来!” 跑了这么久,孟晴腿都软了,是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她咬牙翻墙。 好在,在疯子出现在弄堂口之前,她成功了。 两个女孩就这么贴着墙壁,将自己的身体压到最低,只求围墙能阻挡疯子的视线。 疯疯癫癫的声音逐渐靠近,孟晴的心跳直接到了嗓子眼,咚咚咚地不受控制,鬓角的汗珠一颗颗滚落。 幸运的是,疯子没有停留,路过这里之后,朝着远处跑开了。 就这么僵了五分钟,确定疯子没有折返后,孟晴才敢大口呼吸,可这时,耳边传来一闷笑声。 孟晴侧头看向边上笑得突兀的女孩,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只见那女孩伸出食指比在嘴边,扬唇一笑,“嘘,我给你变个魔法。” “啊?” 不再理会孟晴的不解,那女孩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刘海,然后在笑眯眯看着孟晴的同时,将头发扯下。 赫然,变成了一个男人! 孟晴被惊得呼吸一滞,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跟墙面贴得紧紧的。 那人不再伪装,开口的声音雌雄莫辨,“好心的姑娘,再见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眼里是毁天灭地的癫狂。 勇敢的孟晴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躲避了,但随着噗嗤一声,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缓缓低头,她看到一把尖锐的刀从她的后背直插到前胸,疼痛慢了一拍。 此时,她的脸上全是错愕。 没等她问出为什么,那人主动解惑,笑容依旧,“忘了告诉你,我的家人也嫌弃我呢,你说我是不是挺可怜的?” 他嘴里说着示弱的话,但握着刀柄的手抽出、又插入、再抽出、再插入。 足足捅了十八刀,贯穿孟晴的整个躯体。 孟晴至死都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好心的提示会招来这个恶魔。 仅仅因为自己提到的“家人”二字? 记忆到这便停止。 —— 归南居。 棠凝睁开眼睛,脑海里仿佛还是那双见血癫狂的眼睛。 她偏过头,视线落在对面满脸希冀的中年人身上,嘴唇抿得直直的,“她遇害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奔五的孟拓听到来自棠凝的最终宣判后,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起初是无声落泪,到了后来,是整个人忍不住的抽搐,呜咽难抑。 他整个人蜷缩在那,不住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悔恨不已。 为什么要让年纪轻轻的女儿独自出门? 为什么不推掉工作陪她一起去? 为什么那么没用,这么多年由着她遗落在外? 为什么那么好的她,落得这么个下场? 棠凝抚着手绳上的小鱼,打断他的悲切,“我可以帮你把她的遗体找出来,然后,你接她回家。” 孟拓先是一愣,听明白棠凝的意思后猛然抬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以吗?可以接她回家吗?” 棠凝给了肯定的回答,“可以。” 一味地沉浸在悲痛中会消耗掉人的精气神,不如换个角度,换个活法。 “好,好,好。” 孟拓有些语无伦次,胡乱把脸上的泪水抹掉,然后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棠凝的面前。 如果能帮他把女儿接回家,别说磕头,让他死他都愿意。 林铮及时将他拉起,打断他就要躬身下弯的动作。 棠凝按了按太阳穴,理解归理解,但…… “你别拜我,我怕折寿,留个联系方式吧,有消息后告诉你。” 许是有了奔头,孟拓很快恢复冷静,留下联系方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走到棠凝跟前。 “棠凝小姐,这么些年晴晴的事一直在我心里压着,现在能得您相助,我…” “感谢两个字太轻了,我没脸说出口,这里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不是全部,大概百分之九十,密码写在背面,您务必收下。” 棠凝歪头看了眼,真在背面看到六位数字,“有备而来?不过我不差钱。您在行业里是标杆,拜托在节目里照看下我的两位朋友。” 虽然她也知道现在的元子野和章若若吃不了亏,但这么说,似乎能让孟拓心安些。 棠凝让林铮带孟拓去整理仪容,刚刚哭得稀里哗啦的,回去一准会被摄像机记录下来。 自己则是抓紧时间回房间洗漱,早早躺床静待昏睡时刻的到来。 第30章 日行一善,宜早不宜迟 翌日。 一架民用飞机划过天空,留下一道棉白尾迹云。 头等舱内。 气质漂亮的空姐送来一杯鲜榨果汁,棠凝递到嘴边小小喝了一口,随后将杯子放下。 见状,一旁的林铮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递过去。 棠凝接过,“这是什么?” 林铮言简意赅,“茶。” 棠凝握着水杯的手一顿。 林铮缓缓补充,“我看你最近好像喜欢喝茶,就学着泡了些。” 棠凝眼神一闪,复又点点头,含糊地嗯了一声,小口喝着。 飞机落地,林铮从机场储物柜里取出车钥匙,载着棠凝直奔孟晴殒命的村落——东厢村。 车上,棠凝拆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翻看起刚拿到手的案卷。 据资料显示,当年警方重点锁定的嫌疑人是骑着摩托车吓唬老人并抢走镰刀的疯子。 他闹事那天是镇里的市集,来来往往的村民不少都被吓到,对着询问盘查的警官埋怨纷纷。 整合众人的说辞后,竟意外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 因为他惹来的目光众多,走到哪都有人看着,相当于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经由他手出来的真真切切的流血受伤事件,竟只有那老人一个。 当然,不少口供里提到孟晴提醒他们前面有危险的细节,也有村民说曾见到一个女孩拉着孟晴跑。 但诡异的是没有一个人记得那人是谁。 这就成了疑点。 针对这一疑点,警方摸排了整个村的人口情况,却没哪户人家突然有人离开的。 线索就这么断在那里。 这一案件被归为失踪案,一直放到现在。 放下手中的资料,棠凝视线落在前方。 “林铮,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吗?会催眠、操控之类,能力中上的。” 模糊掉那么多村民的记忆,可不是入门者能办得到的。 “或许有,但目前没牵扯进什么大案子。” 林铮的言外之意就是即便有这么一号人,暂时也没在江湖上留下名号。 棠凝低低应了声,脑子里不断重现着那双见血癫狂的眼睛、热情友好的渗人微笑、以及与之截然不同的狠厉动作。 良久,她轻嗤一声,翻出纸笔,铅笔在纸张上刷刷划过。 不多时,两个人像便跃然纸上。 一个是戴着假发的“她”,另一个是摘掉假发后的他。 车子经过漫长的国道,驶进乡间小路,路面不平整,有些颠簸。 不知抖了多久,棠凝终于看到一块刻着东厢村三个字的大石碑。 “停边上吧。” “好。” 车子靠边停下,棠凝把资料与新出炉的人物画像递给林铮。 “案卷找机会还回去,这个人,录入系统吧。” 办案需要证据。 即便能成功把这人比对出来,除非他亲口承认自己杀害了孟晴或是找到犯罪证据,不然,估计也蛮难将他定罪。 但棠凝还是建议把他录入系统。 这样偏激疯狂的人,棠凝相信他不会只下手一次。 “好。” 林铮收到文件,又从包里翻出一袋东西递给棠凝。 棠凝接过,跳下车,“走,我们溜达溜达。” 东厢村的确偏僻,靠着山,连着田。 一个花季少女的陨落似乎并没有给这个地方带来阴霾。 村子里还是村民占绝大多数,当然也有少数的游客。 只不过棠凝和林铮外形气质优越了些,放到哪,都会吸引一批目光。 对于这些视线,棠凝仿若未觉,就这么嚼着果脯硬是把村子溜达了一圈。 回到车里,棠凝接过林铮递来的湿纸巾,忍不住吐槽。 “真行,居然只有一条主干道上装了监控。” “监控处于关闭状态。” ...... “走吧。” “嗯。” 他们要去的是村里唯一一家民宿,当年,孟晴曾入住过的。 跟村里常有的通天楼不同,这是一套老式宅院,木质的,显得很脆皮。 当然也适合文青们来体验民俗风情。 棠凝抬脚跨过门槛,前台小妹只露出发顶,房间里还外放着某一电视剧的台词。 上班摸鱼。 棠凝走近,指节轻轻敲击桌板,在小妹抬头看过来时把墨镜往上一推,弯唇一笑。 “你好,有房吗?” 小妹被突然出现的美颜暴击击中,傻呵呵咧嘴笑了三秒后才意识到什么,吧唧一声把手机盖住,扯过键盘,一本正经登入入住系统。 “有的,请稍等。” 棠凝环视一圈,“方便带我们看看房型吗?之前没住过这种类型的宅子。” “当然方便,你们跟我来。” 小妹热情洋溢,得知他们是游客,开始介绍附近的景点。 棠凝含笑听着,经过其中一间屋子前开口,“这间好像不错,有人住吗?” “没人,不过……” 小妹脸上闪过一抹为难,怕生意跑了,又不想瞒着,只好语带隐晦。 “这是东屋,不对外开放。” 棠凝没揪着不放,“好,那看看别的。” 要是她没记错,这间房原本是孟晴入住的房间。 原来有关她的事迹,是有给村里留下些忌讳的。 之后,棠凝随意挑了两间相邻的就正式住下了。 由奢入俭难。 棠凝看着“质朴”的居住环境,对林铮说,“天黑行动。” 五年过去,凶手不会停在原地等他们。 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找到孟晴,让孟拓接女儿回家。 先前的踩点中,棠凝已经把记忆里那处“案发”后院找到。 当夜幕笼罩住整个村庄后,民宿内的两间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后又关上。 一处略显荒废的院落前,棠凝和林铮并排站着。 月光被屋子挡住,整条小巷隐在黑暗中。 棠凝接过林铮递来的无菌针,往左手五指指腹一扎,五滴血珠子钻出皮肤凝成小小的椭圆。 这样不够。 她面不改色地按压每根手指,小小的椭圆随之变大。 紧接着她素手一挥,五颗血珠子脱离手指,竟在虚空凝住。 棠凝不喜不悲地看着面前呈五芒星状分布的血珠,缓缓闭眼。 无形中,丝丝红线将五点连接,一股能量涌动其中。 细线变粗,红点变小,最终两者原地消散于无形。 仿佛不曾出现一般。 夜色下,棠凝原本红润饱满的嘴唇染上一丝苍白。 她抿了抿唇,试图想恢复气色,但是效果甚微。 “找到了,联系孟拓,让他过来。” “好。” 第31章 孟拓接女儿回家,江淮骂骂咧咧 回到民宿。 棠凝画了张图纸交给林铮,“孟拓到了之后带他去这个地方,调一队警力来办。” 林铮看了眼图纸,心中有数。 他打量着棠凝明显苍白的脸色,“你去休息吧,后面的事交给我。” 棠凝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那我睡觉去了,回家之后找江淮给我开点药。” 林铮出门后棠凝扯过被子蒙头就睡,睡梦里都是皱着眉头的。 接到消息时孟拓还在录节目,二话不说直接退出录制。 节目组不知情,一时有些难办。 但见孟拓宁愿赔上违约金也坚持要走,便同意了。 孟拓的想法很简单。 曾经他为了事业,宁丢了女儿。 这次,说什么也得带她回家。 等他风尘仆仆再次踏足这个“吃人”的村落时,已是凌晨五点。 村口石碑处,孟拓找到车子。 “林先生,我到了。” “好,你在那等着,我们马上到。” 林铮挂了电话,来到棠凝的房间。 幽静的房间里,小声的呼吸声有规律地响着。 林铮弯腰,一把将昏睡的人抱起,钥匙被挂在了门把手上。 农村的五点,天是黑暗中透出一丝光亮的。 看不透彻,弥漫着忙忙碌碌的水雾,湿气十足。 哔,橘黄车灯一亮,林铮抱着棠凝从朦胧的薄雾中出现。 他将棠凝抱进车后座,盖上薄毯。 做完这一切后,冲等在村碑旁的孟拓招手,示意他上副驾。 这一路,孟拓的心情极其复杂。 近乡亲切,既想要得到确切的消息带晴晴回家,真到了这一步又开始害怕面对她被害已死的事实。 尽管如此,看到棠凝这副模样,他开口询问,“棠小姐怎么了?” 林铮启动车辆,轻描淡写带过,“她爱睡觉,别吵着她,我现在带你过去。” 过去。 去哪? 自然是去把女儿接回家。 孟拓瞬间坐直,背整个僵在那,喃喃道,“好,好。” 车子开得很稳,棠凝全程没被颠着,睡得安稳。 山脚下,车子缓缓停下。 林铮与孟拓下车后,轻手轻脚关上车门,在车窗外确定棠凝没被吵到后,他们朝山上走去。 孟拓回头看了几眼,“她在车里,没事吧。” 林铮跟着回眸,眼底是淡淡的暖意,“没事,她喜欢清净。” 这是一条小径,两人走了不到五分钟,林铮率先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个陡坡,再往里是三座墓碑。 公墓是后来兴起的,在更早之前,乡下人更倾向在自己的山头建坟。 林铮折了根树枝,按照棠凝给出的图纸圈出一个两米长一米宽的范围。 孟拓在一旁看着,手指嵌进手心,声音有些颤意,“晴晴,就在这里吗?” 在这么一个人人都能踏上几脚的地界? 死了,也难得安宁吗? 林铮点头,“你在这里等着,警方我已经打过招呼,五分钟后会来人。” 孟拓失神地回应着,“好。” “等他们把人找出来,比对完dna,你就可以带她回家了。” “好。” 林铮拍了拍他的肩膀,特意叮嘱,“自己别动手,动手的话性质就变了,记住,一切等警方来处理。” “我明白,我可以等。” 孟拓死死握着拳头,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他可以等的。 “我不适合露面,先走了,有问题联系我。” “谢谢。” 林铮前脚带着棠凝离开,后脚便有两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车由远及近驶来。 接下来的一切冰冷又迅速。 他们提前收到消息,目标明确,什么都没问,直接拉起警戒线,请孟拓在一旁等候。 铁锹沿着林铮划出的边界线一铲一铲,泥土在空中飞扬,换了个地方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个人出声,“队长,有发现!”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过去,鉴定科的同事更是上前,给出初步判断,“是指骨。” 带队队长面色冷峻,沉声,“你们继续,动作小心点!” “是!” 五年时间过去,尸体早已成了一具白骨。 当那件混杂着泥土的衣服重见天日时,孟拓眼前一黑,两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用不着等什么鉴定结果,他可以确定,那就是他的女儿啊! —— 归南居门口。 江淮坐在石阶上画着圈圈,嘴里骂骂咧咧的,直到不远处响起一阵螺旋桨的轰鸣声。 他抬头,眯着眼看到下来的人之后,卧槽一声起身迎上去。 “她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林铮抱着昏睡的棠凝,“进去再说。” 三人匆匆进了归南居,身后的直升机升空飞远。 进去之后,都不等林铮开口,江淮直接上手。 明明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硬是被棠凝逼得面目狰狞。 江淮在最开始还只是板着一张脸,后来憋不住直接开骂,先是骂林铮,再是骂躺着的这位大小姐。 “这大小姐有毛病你不知道吗?整天就知道纵着她瞎胡闹,拦着点嘛!” “我真是服了,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儿个就给我横着回来。” “谁家的破事都要管,她怎么不去居委会上班呢!” “世界上可怜的人海了去了,见一个就放一次血?” “当自己是救世主吗?普度众生来了?” “把血当口水啊?就知道瞎几把放!” 林铮听不下去,“她现在听不见,等她醒了你再说。” “想害我就直说。” 江淮瞪了他一眼,“行了,把她抱去房间,我给她扎个针。” 毒舌归毒舌,江淮的医术毋庸置疑。 手下手下捻针的动作不停,没多久,棠凝的脑袋就被扎成了刺猬。 “老林,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让人抓药过来,让她全喝下去。” 林铮嗯了一声,垂眸看江淮在纸上写下一个个药材名。 黄连、苦参…… 无声叹了口气,他提醒,“开点甜的,太苦了她不乐意喝。” “我管她,就知道乱来!” 江淮的叛逆在一刻发挥地淋漓尽致。 他笔下有风,一气呵成,写完把纸往林铮怀里一塞。 “三碗煎一碗,早晚两顿,连吃三天。” 林铮将药方折好,“好。” 江淮也懒得打听大小姐又去干了什么好事,见时间差不多便开始收针。 “我一会就走,实验室一堆事呢,过几天我让人送滋补的药丸过来。” “谢了。” “说这些干嘛。” 江淮将用具收拾好,“你看着她点,别人做好事都是有前提的,保障自身。就她不一样,再这么瞎搞下去迟早把自己给搭进去。” 林铮沉默。 江淮看出了他的为难,“能劝一点是一点嘛,这大小姐也的确是不好搞!我给你找帮手,反正这个星期你给她看严实了。” 第32章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玛瑙玉石窝 棠凝在隔天的傍晚时分醒来。 一睁眼,她直接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放水。 浴缸里,小水柱从四面八方无声涌出,润物细无声地按摩着她的全身。 发梢被水打湿,一簇簇地贴在优越的锁骨上,戳得痒痒的。 喟叹一声,棠凝感慨。 金窝银窝,到底是不如自家的玛瑙玉石窝。 贪多嚼不烂。 躺了十分钟后,棠凝起身,姣好的身体带起大朵水花。 她扯过一旁的浴袍,将身体包裹完全。 神清气爽的棠凝换上衣服打开房间,正面对上林铮。 目光触及他手里端着的小碗,笑盈盈的脸顿时垮了。 棠凝先发制人,“我不喝这个。” 都不用尝,这黑不溜秋的汤药,这难以入鼻的气味,忒苦! 林铮面色不变,把碗往前递了递,“你得喝。” 棠凝摇头。 林铮又说,“江淮说你要是不喝,他跑过来骂你三天三夜。” 棠凝一脸怀疑地盯着他,双手不由自主环抱在胸前。 对面的林铮真诚点头,“不骗你。” ...... 棠凝屈服,“那好吧。” 在被江淮念叨和一碗苦药之间,棠凝毅然决然选择后者。 接过碗,凑到嘴边。 棠凝两眼一闭,闷头把药一口干。 咦? 这药闻起来苦,回味居然有一抹回甘! “江淮还是很体贴的。” 林铮拆了根棒棒糖递给棠凝,“嗯,他很担心你。” 棠凝接过,弯了弯唇,“我知道。” 其实,她在昏睡的时候听到江淮急得跳脚的声音了。 他说的那些话自然也没错过。 “林铮,就我这身体,要想安稳度日,除非一辈子庸庸碌碌,什么都不做。” 她的想法,林铮怎么会不明白,“那就不是你了。” 棠凝轻笑,“享受了那么多资源、优待,如果只进不出,必然会遭到反噬。” 她得为自己、为家族、为遇到的有缘人,做点什么。 阿风是她的有缘人。 那根小鱼手绳被她踩到了,那孟拓也是她的有缘人。 “孟拓那边怎么样了?” “我带孟拓去了现场,尸骨被挖出,经过dna比对,证实这就是他的女儿孟晴。” “除尸骨外,那里还有一把刀,法医根据骨骼上的痕迹与衣服上的破洞,经过模拟比对,判断死者生前被捅了十几刀,是活生生捅死的。” “孟拓说,等安顿好女儿后,想来谢你。” 棠凝把糖塞进嘴里,声音有几分囫囵,“回绝了吧,这事到此结束。” 就出发前孟拓那一跪,棠凝真担心下次他直接在自己跟前来个磕头。 那可太折寿了。 “杀害他女儿的凶手不是一般人,你提醒他别轻举妄动。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那种坏人,有报应是迟早的事。” 现在科技发达,除非他一辈子躲在未开化的小乡村里。 林铮应下,“好。” —— 《春风》2.0自开播以来,热度居高不下。 每天都能在主流社交平台上占据热搜词条。 早前的1.0版本,往你好我好大家好平静得有如一潭死水的内娱界丢下了一颗生猛鱼雷。 后来,章若若身份爆出、元子野强势加盟、这两位不约而同去棠凝家串门,又引来第二波热度。 紧接着,孙可儿与林铮“青梅竹马再重逢”这一桥段,勾起网友的青春记忆,网上涌现追忆热潮。 之后是元霆,他的出场戏份虽少,但凭借出众的外形与独有的气质,把热心网友变身媒婆,恨不得推他跟棠凝直接进洞房。 再然后,新嘉宾棠雪横空出世,凭借知性优雅的外形与一手精准的风水术,将节目的调性再次拉高。 现在节目过半,一直沉迷钓鱼意外开辟新赛道的孟拓在缺席录制后公然在社交平台宣布将退出后续录制。 并发小长文交代原因。 文章以感谢节目组开头,讲述自己女儿的经历,分享日前带她回家的现状。 压抑的情感被诉诸笔端的同时,也警醒着那些跟风博热度而赶着趟往偏远地方走的年轻人。 全文没有点出棠凝在整个事件中充当的角色,只在文章的最后感谢贵人相助,并祝愿贵人一切都好。 这个消息棠凝还是从章若若嘴里知道的。 元子野给棠凝的那个手机,形同虚设。 他们有一个群。 江淮在群里发消息谴责棠凝的鲁莽行径,并在线组建监督小队。 章若若是踊跃报名的队员之一。 她杀进归南居时,棠凝正在喝那闻着苦啦吧唧的药,看的章若若瞬间就心软了。 哎哟哟地抱着棠凝,直呼心疼。 棠凝同样是忍了十秒钟后,才用食指戳着她的脑门将她推开。 “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呗~” 想到什么,章若若的眼睛一亮,棠凝咬耳朵。 “阿凝,我发现棠雪好像对元子野那家伙有意思。” 棠凝错愕地看了眼若若的跟拍摄像师,又瞥了眼她领口处夹的小毛球,眨眨眼,“你录节目是不是要,谨言慎行?” 录节目的时候可以在嘉宾背后讲闲话吗? 会不会被对方的粉丝围攻? 这缺心眼的孩子哟! “本来就是嘛……” 章若若一脸不服气,但音量还是懂事地降下去一些。 “不操心昂。” 棠凝从果盘里插了一块哈密瓜塞进若若的嘴里,“咱小少爷是成年人,会处理的。” 不是她自夸,就她的这群小伙伴们,哪一个单拿出去都是风靡万千的主。 二十几岁,正值风华,各有才华。 喜欢谁、被喜欢,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说我什么呢?” 说话间,元子野风风火火推门进来。 他有自知之明,小少爷必然是指自己。 棠凝跟章若若默契对视一眼。 看吧,不能在背后说人。 元子野走得很快,把跟拍的李哥甩在后头。 行动间额上碎发轻晃。 他一进来,直接把棠凝从圈椅上提溜起来,跟摆弄木偶人似地把她的手脚全扒拉了一遍。 “没缺胳膊少腿的吧?” “没。” 棠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配合,但还是老实回答,“好着呢。” 章若若插话,“才不好,我刚都看到了,她喝的药超苦。” 病越重药越苦,这就是章大小姐的逻辑。 棠凝想要为江淮说句公道话的。 “如果我说,那药只是闻起来苦,喝起来甜,你们信吗?” 话落,元子野看傻子一样,甚至都懒得回答。 也罢,也罢。 棠凝摆摆手,“坐吧,你找我是?” “监督你,江淮说你净胡来。” 元子野自给自足,抢了棠凝手边的茶杯,灌了一口眉头直皱,“这你自己煮的?” 棠凝下巴一抬,“没错。” 她能确定,自己煮茶的功夫有长进。 元子野砰的一下把茶杯搁到几上,“真棒。” 棠凝看着她,“那你继续喝啊,别浪费。” 元子野叹了一口气,“好,我跟你说实话,实在太难喝了。” 棠凝:…… 第33章 三条未读消息与一则视频通话 有元子野在的场合,大家一般不会只安静坐着。 这不,他又嚷嚷开了。 “手机呢,都拿出来陪我玩游戏。” 章若若配合地拿出来,棠凝则拒绝,“不要。” 元子野:“为什么?” ...... 棠凝的脸色暗了一个度,“我玩不好。” 回忆起棠凝的历史战绩,元子野咂咂嘴,中肯点评,“你的确很菜,老林,来两把啊。” 林铮没说话,悄然摸出手机加入。 汤药里有助眠成分,棠凝见三人已排排坐掏出手机,便起身,“你们玩吧,我去睡一会。” 林铮看了她一眼,看出她脸上的困顿,颔首了解,“去吧。” 游戏已开局,热血音效已开启,唰! 棠凝踢踢踏踏地回到卧室,也不开灯,两手一张趴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她的手探到枕头底下,过了一会,摸出手机,侧身躺。 幽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亮着萤萤的光。 未读消息,早已从先前的红色小一,变成了红色小三。 棠凝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将聊天框点开。 【元霆:原来是个胆小鬼。】 她觉得,他大概率是在笑话她。 笑她既不敢在大家面前戴他送的手串,也不敢在他离开时,送送他。 就仿佛那些亲吻、那些共度的时光是幻想出来一般。 凭空出现,凭空消散。 如果硬说这条消息没在棠凝心中掀起波澜的话,那第二条则直接击穿了她这段时间在心脏外垒出的防护墙。 【元霆:棠凝,我不介意被玩弄感情。】 她呆呆地在这一行字上看了许久。 字正腔圆,断句清晰地在嘴里无声读了好几遍。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于是只好把一切怪罪到江淮身上。 这个臭江淮,嘴巴有洞吗?什么都往外漏! 再往下便是最后一条。 【元霆:好好养伤,过几天见。】 过几天? 棠凝算了算时间。 啊。 貌似真的能见到。 为了维系四大家族之间的紧密联系,每三年会由一方牵头主办一场初秋盛会,名为秋日宴。 届时,不论是嫡系或是旁支,都要出席。 这场宴会主打一个互通有无,资源整合。 元霆必定会出席,而棠凝,自然也不可能缺席。 这三条消息在棠凝心中掀起一浪又一浪的波澜。 她两眼一闭,把手机往一边,自己则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 被子贴肤柔软,给她营造了一个极其私密的小空间,可以冷静思考。 却不想在几秒种后,传出一道熟悉的清冽醇正的声音。 “棠凝?” 闭着眼睛的棠凝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不是吧? 她偏头看向发声处,慢慢从她的“好被子”底下将手机抽出。 然后! 就对上了屏幕里的元霆。 咽了咽口水,棠凝仓皇应了一声。 探起身体拉开灯,房间霎时变得明亮。 思及那三条已读没回的消息,心里发虚的棠凝率先开口,作若无其事状,“元霆哥,你现在在哪?” 元霆没错过她的表情。心中了然,嘴上不说破。 他本也不会跟她“算账”。 “我在掘金区。” 嗯? 顺嘴一问的话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这三个字一下就把棠凝从什么情情爱爱中拉扯出来,拽进刺激热血领域。 什么是掘金区? 那是一个三不管地带,未开化、蛮横、无知、落后、艰苦。 但为什么起这么一个名字呢? 因为那里是罪恶滋生的地方。 罪恶与金钱,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两兄弟,相伴相生。 棠凝当即便端正了坐姿,眼里隐约闪烁着兴奋因子,“你是要搞、额、忙事情?” 元霆看在眼里,嘴角轻扯,对她毫不避讳,“我准备去炸场子。” 炸场子? 棠凝的双眼噌的一下,更亮了! 众所周知,她是一个间歇性的冒险主义者,炸场子什么的一听就很刺激。 棠凝打量了一下他所处的环境,“一个人吗?” 元霆点头。 人人慕强,棠凝也不例外。 她对元霆有一个刻板印象,是一位掌管一群群黑西装小弟的大佬。 不苟言笑,冷心冷情,弹指间能灭掉一个帮派。 照理说他只需要发号施令就行。 如今却只身一人跑去这么一个地方搞事情。 那里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毒枭! “元霆哥,你以前还做过类似的事吗?” “做过。”而且不少。 棠凝莞尔,坦白道,“元霆哥,我对你有了新的认知。” 对方扬唇轻笑,“我的荣幸。” 手机传过来的声音是低低哑哑的,隔着屏幕,棠凝似乎从那双深邃眸子里看到宠溺。 如恣意汪洋,漫无边际。 她微微撇开眼,不想承认自己被几个字蛊到了。 “棠凝。” 元霆突然喊她的名字。 棠凝看过去。 元霆认真道,“我会慢慢来的。” 这几天元霆有深刻反省自己的行为。 解药的事在他看来是缘分天注定,他元霆,和棠凝之间的缘分,天注定。 可或许是自己从前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不好,惹得小姑娘不敢跟他认真谈感情。 这不是他的本意。 既然如此,不如就放慢脚步,让她也慢慢地认识真正的元霆是什么样的。 节奏慢下来,但宗旨不会变。 两情相悦,喜结连理,恩爱两不疑。 在他郑重其事的表态下,棠凝什么也没说,只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头的元霆一下便笑开了,深邃的眸子里溢满星光。 棠凝眨眨眼。 怎么了呢? 不就是点了个头。 又不是答应他的追求。 怎么还笑成这副模样了呢? 不理解。 她想起掘金区的危险,眼神飘忽了下,“你、抬手我看看。” 言听计从的元霆抬手。 棠凝:“另一只。” 元霆再次配合。 等看到他手腕上那串沉香手串时,棠凝悬起的心悄然放下。 “你有重新装吗?活死人肉白骨那药。” “......有装。” 要是元霆没看错,自己应该是被小姑娘给看扁了。 跑这一趟哪会用得着这药。 但他将计就计、千方百计,为的就是让小姑娘惦记着自己。 元霆:“天黑行动,结束了给你发消息?” 棠凝:“好。” 她发誓这次她看到一定回。 元霆:“江淮说你又当了回活菩萨。” 棠凝:“他还主动跟你说这个?” 元霆:“我问他了。” 哦,她就说嘛,江淮总不能胆大包天到拉他来监督自己。 哪知,元霆下一句就是。 “他说你这一周不可以再助人为乐,不然对你的恢复有碍。” 棠凝蔫蔫的,带着几分孩子气,“我有好好休息,也有好好吃药。” 元霆:“我知道。” 棠凝嘴巴比脑子快,“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元霆:...... 逞口舌之快的棠凝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元霆哥,我有点困了。” 元霆勾唇,“好,你挂吧。” 棠凝:“那你注意安全。” 元霆笑,“乖,你也好好休息。” 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字眼,棠凝先是一愣,后羞耻心上头,两眼一闭咻的把通话挂断。 乖? 她是需要哄的小屁孩儿吗? 啊啊啊啊啊抓狂! 第34章 大佬掘金区炸场子,归南居众咸鱼躺平日常 那头,元霆收起手机,眸底有暖意涌动。 聪明如他,当然看得出这一则通话并不是由她主动发起。 但他能察觉出横在两人之间的那堵隐形厚墙,似乎移开了。 小姑娘不再梗着脖子拒绝他的靠近,承诺认认真真地重新认识他。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元霆抬头看向窗外。 天色渐沉,雾蒙蒙的云层飘过,将天空一键调暗,风雨欲来。 他从随行包里找出一件黑色连帽卫衣。 宽大的帽子罩住他的脑袋,矜贵冷颜被一方面具遮盖住,与棠凝的招数意外地如出一辙。 元霆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戴上手套,推开窗户往下瞥了一眼,二话不说翻窗而出。 夜色中,他矫健灵敏地从十楼往下,极快地消失于夜色中。 离开相对繁华的区域,他往僻静处奔走。 这里没有什么平坦水泥地面,更多的是人为踩踏出来的弯曲小径。 这样的小路,四轮车子一过便能扬起漫天尘土。 路边间或搭着几个低矮棚屋,铁皮的,不防风,会漏雨。 但这里面住着的人不值得同情。 因为他们是为虎作伥的帮凶。 一路上,元霆避开了这些小鱼小虾,直奔目的地。 专程跑这一趟,小打小闹怎么够? 两小时后。 掘金区的所有仓库,不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在同一时刻发出嘣的一声巨响。 无一例外。 整齐划一的爆炸声直接将各个棚屋里酣睡的人震醒。 他们来不及穿好衣服便仓皇跑出来,手里拿着枪,面色不愉。 可等待他们的只有那一团团的橘红。 ! 仓库里的,可是他们囤了一年的好东西啊! “大哥!不好了,种植基地也出问题了!” 用兵荒马乱、心如死灰来形容此时的他们极为贴切。 不仅所有待交易的毒品被炸个一干二净,种植基地更是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也不知道那人干了什么,原本长势良好的毒株全都丧失生机,没个一年半载,怕是缓不过来的。 推卸责任也好,寻找替罪羊也罢,众人一致认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挑衅。 掘金区内部发布紧急悬赏令,誓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而所谓的“肇事者”此时在做什么? 他已经悄然拿着盖有出境章的护照,登上飞往华国的航班。 飞机临起飞前,某人还不忘给他的姑娘发信息报平安。 姑娘这次很守信,及时回复。 —— 归南居。 “一人一道菜”美食环节启动。 四个人忙活了半天,一人折腾出一道菜来。 林铮准备的是色香味俱全的香酥嫩滑炸鸡腿。 元子野做的是一份糊啦吧唧的炸“巧克力圈”。 章若若煮了一锅淡如水的鸡汤。 而棠凝则糊弄了一份水果拼盘。 在两位跟拍摄像师的见证下,美食品鉴环节开始。 棠凝的筷子率先伸向炸鸡腿。 哪知对面的元子野先她一步将其夹走,并在她抬眼望过去时,直接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嚼吧起来。 边吃还边得意地冲棠凝挑眉。 真欠扁呐…… 更令棠凝没想到的是,这两位大明星居然借着监督的名义,在嚷嚷着要在归南居扎根。 不、走、了。 不是,江淮准备的药她一顿没落,都跑来监督她什么? 但这两个人加起来,太过磨人。 她能做的只有打不过,就加入。 在此期间,有关节目组嘉宾的八卦,棠凝一个也没少听。 什么有哪位富商上门请棠雪帮他的新楼盘看风水啦。 什么杨文彪曾因没拿到金牌而被进行为期两年的网暴啦。 什么王响对孙可儿非常照顾啦,天天讲段子逗她笑。 说到这一点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朝林铮看去,对上的是林铮坦然的双眼。 好的,小人书be了。 有时候棠凝是非常佩服章若若的。 嘉宾就那么几位,偏偏她能把每个人都讲出个四五六来。 这一待,他们直接待到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 棠凝曾问过两位摄像大哥,“他们不着家,节目组允许的吗?” 李哥爽朗一笑,“允许的,这档节目没有剧本,不会约束嘉宾自由。” 将一堆嘉宾整合在一起,玩一些换汤不换药的游戏项目,这种节目大家早已审美疲劳。 他们更青睐于老友间互相打岔、情感自然流露的画面。 即便棠凝只是个素人。 别说两位大明星,李哥现在都爱上了“不着家”的感觉。 作为跟拍摄像师,他们习惯去追逐嘉宾,对着他们的脸拍,卯着劲地捕捉所谓的”出图“瞬间。 但来到归南居后,他们开始拍景。 春风居与归南居在外面看着似乎差别不大,但一进到里面,细心便能察觉出天壤之别。 归南居十步一景,置景考究,隐隐有知名园林那味道,更别提屋子里装饰用的那些名家字画古董。 拍景有韵味,拍人有松弛感。 眼尖的网友瞧见了,不吝夸奖。 对幕后工作者来说,这是头一遭,心里的喜悦自然难掩。 在一众“闲鱼”中,林铮是归南居唯一忙碌的人。 这天,他从外头回来时,“闲鱼们”正在玩大富翁。 摄像机面前,他们坚决不赌钱,输了就贴条。 这个游戏,智商的高低不起决定性作用,没有手气,说啥都是白咧咧。 棠凝的左右脸各自被贴着两根白条条,长长的垂到下巴处。 她犹不信邪,“再来再来。” 输了想翻本,典型的赌鬼心态。 林铮的嘴角无声弯起,后又拉平。 他走到脸上干净清爽的那两只边上,“隔壁来人了,喊你们回去。” 这倒稀奇。 元小少爷把手里的骰子一丢,长腿一翘。 “老林你变坏了,节目组哪管过我们?我要继续赢!” 棠凝:…… “我感受到一丝冒犯。” 赢上瘾的章若若咯咯直笑,“阿凝,你这手气简直了,我喜欢跟你玩。” 几人插科打诨时,李哥接到内部指令,心虚地打断他们,“那个……节目组让咱们回去。” 元子野诧异,“真找我们?” 李哥点点头,“今天是节目最后一天。” 元子野恍然大悟:“啊……” 章若若跟着:“啊……” 此时无声胜有声,归南居安静了几秒。 所以,不论嘉宾还是摄像师,都忘了这一出? 素人棠凝取下脸上的白条条,开始赶人,“抬抬腿啊大明星们,快去干活!” 章若若恋恋不舍,“呜呜,阿凝……” “打住!” 棠凝制止小百灵鸟的强行煽情,“回家聚。” 出来一年,该回老宅了。 第35章 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老宅老宅,自然位于当年老祖宗们占领的四座山头之中。 四位先祖,一人一座。 四大家族,一家一座。 经过几代人的共同维护,如今的棠家老宅已成为坐落于半山腰的巨大庄园。 现代人讲究平等,人生而平等,没有嫡庶贵贱之分。 可作为一个家史渊源的家族,棠家仍保留着所谓的封建糟粕:讲究嫡系旁支。 归根究底,是血脉问题。 也就是基因。 嫡系血脉受到术法“传承”的几率更大,旁支更多是靠后天习得。 庄园是所有棠氏子弟都能入住的。 但最最最中心的主宅,只有嫡系能踏足。 主宅祠堂。 神龛前摆放着棠家历代家主的祖宗牌位,庄重而肃穆。 最中间的是棠凝那最迷人的老祖宗,初代老祖宗。 此时,有三炷香被点燃。 香火袅袅,在空气中留下三道白雾。 棠凝端跪在蒲团上,三炷香,三叩首。 “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等她直起身子,刚准备起身把香插进香炉,却见中间那炷香火由一袅袅变成一团团,越聚越大。 这场景,她曾见过的。 棠凝眨眨眼,迟疑地开口,“不知老祖宗有何指示?” 老祖宗的指示应邀前来。 那团香火凭空由一变二,再分出第三团,小的。 嗯…… 棠凝斟酌着用词,“祖宗如果觉得日子乏味,不如邀好友一起共推牌九?咱现在是新时代了,不兴催婚催生的。” 一人变两人,再来个小的,不是催婚是什么? 她的斟酌显得徒劳无功。 因为她一说完,那两大一小的香团,歘的一下,原地消散。 这还没完,紧随其后的便是香头的橘红越变越暗,直至熄灭。 而顶端那一小截燃过的香灰吧嗒一下,拦腰折断。 棠凝哑然。 这老祖宗…… 从蒲团上起身,棠凝上前两步,将香插到供台中央的香炉里。 望着中间那炷“叛逆”香,她幽幽开口,“老祖宗,不是阿凝不听话,实在是我这身体有了今天没明天的,怎么好意思拖累别人,对吧?” “叛逆”香呼哧一下重新燃起了橘红火苗。 火焰越烧越旺,就像在训斥她没出息。 棠凝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面上又是一副悲戚。 “阿凝当然明白,自己老实点少管闲事,的确能活到寿终正寝。” 肉眼可见的,橘红火苗小了一半。 棠凝话锋一转,眉宇间全是浩然正气。 “但诸位老祖宗可都是大义之人,我棠家子孙又怎能只贪图安稳度日呢,这可不行!” “叛逆”香的恢复正常,袅袅白烟上飘。 棠凝乘胜追击,“什么,老祖宗说要在上面保佑阿凝?阿凝先行谢过。” 白烟在空中凝滞一秒,复又继续,还真应下了棠凝的“请求”。 祖宗上道,自己必不能拉胯。 棠凝一改先前那副愁苦相,眉目张扬,眸光熠熠。 “祖宗刚提的事倒也有了些眉目,这世间男儿千千万,阿凝不才,势必不能将就,要找就得一个跟我棠家理念一致的人。”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当她跟好友插科打诨、虚度光阴时,有一个人在闷声做大事。 如果不是那通意外的视频,棠凝相信事后他也不会主动提及炸场子事件出自他的手笔。 那一声爆炸,不知挽救了多少家庭免遭毒品的侵害。 这只是一件事,棠凝相信,在那之前还有无数件。 这等风华...... “老祖宗,阿凝的确瞧上了一个人,不过嘛……” 棠凝觑了那香一眼,“阿凝怕您搞不定他家祖宗。” 几乎是她的话刚说完,一阵香灰无风自动,迎面向她袭来。 棠凝迅速闪身避开。 嗬! 要是反应慢一点,必然满嘴香灰。 “老祖宗,阿凝并非长他人志气,那个人是元家现任家主,元家,那个元家。” 说的时候,棠凝的视线可一直落在那炷香上。 结果怎么着。 香火居然不动了! 棠凝歪歪头,“老祖宗,有办法把他拐进棠家吗?” 得到的回应是一燃到底的香。 香团凌空消散。 ...... 哈,行吧。 “老祖宗您慢慢想办法,阿凝就先不打扰您了。” 日光从祠堂的雕花窗中漏进星星点点,洒在棠凝翩跹的裙摆之上。 这是她第二次跟老祖宗“无障碍”沟通。 上一次可以追溯到她五岁那年。 珠玉玲珑的小娃娃不满意自己的体弱,大半夜跑来祖宗祠堂许愿。 棠凝记得,那时候的门槛好像特别高,她得跨着才能进来。 照样是三炷香请安,稚嫩的声音响起。 “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老祖宗,我跟您许个愿行吗?能不能让我少晕几次?” 当时香火也如这次一般,生气地灭掉。 “爸爸说这是天降大任,其实能有这一身本领阿凝还挺自豪的。” “我愿意帮助人,不怕晕,也不怕疼。” “但我不想妈妈担心,她老偷偷哭。” 小棠凝看着灭掉的香火,退而求其次。 “不然,您受累跑我妈妈梦里叮嘱她几句,就说我会好好的,行吗?” 回答她的是一燃到底的香火,如这次一般。 也不知道老祖宗是怎么转达的,后来她妈妈不再悲切地抱着她流眼泪。 而是开始往外跑,到处搜罗珍贵药材。 哦,还有俊美少年。 —— 院门口,林铮守在一侧,边上还站着一位中年人,浓眉大眼,沉稳内敛。 见棠凝出来,他忙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少主。” 棠凝莞尔,扶起他的手,“德叔,好久不见,家里都还好吗?” 棠德,德叔。 他是棠家的大总管,自小看着棠凝长大,待她亲厚。 小棠凝惹出的不少淘气事还是在他的遮掩下糊弄过去的。 但他有一个特别固执的点,重礼。 即便他们之间已亲如叔侄,少主永远是少主,先恭敬,后亲昵。 严肃的小老头一个~ 德叔点头,不苟言笑的脸上闪过一抹暖意,“少主安心,家里一切都好。” 棠凝勾唇,眼底划过顽皮。 她刻意在德叔面前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您说我爸会觉得我的发型好看吗?” 德叔的视线落在自家少主头上,触及耳后那两簇蓝发时,不太理解地蹙了蹙眉,清明的眼里难得闪过迟疑,“不知道……” 被自家少主用一双璨若星河的眼睛盯着,他很快改口,“应该是喜欢的。” 上道! 第36章 一年一度帅照评赏大会 “德叔,我们晚上吃什么?” “四喜丸子怎么样?” “好!” 在棠凝这里,如果非要给身边人的厨艺排个序,林铮第二,那德叔的厨艺必然是第一。 父母外出未归,跟老祖宗请过安后,棠凝便没有其他要做的事。 她舒坦地回到自己住了多年的院子。 一别经年,院子里的景致依旧。 推开房门,里面的陈设也与寻常无二。 仿佛她未曾离开。 棠凝冲了个澡,干净清爽地爬到床上,闷头就睡。 林铮就没有她的好福气了,得跟德叔一起去处理事务。 德叔主内,他主外。 棠父棠母回来的时候,棠凝刚从院子走出来。 迎面就被自家妈妈扑了个满怀。 林婉,棠家主母,棠凝的妈妈。 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两人站在一起就像两姐妹似的。 棠凝笑着告诉自己,这是自家香香妈妈,千万、绝对不可以把她提溜开。 “妈,妈,我快喘不过气了……” 闻言,林婉松开手,嘴里念叨着“我的乖乖女儿“,手下却不客气地揉捏起棠凝的脸蛋来。 这份母爱太过沉重。 棠凝被逼急,直接嘟起嘴吧起嘴巴往她脸上唔嘛唔嘛地亲了好几口,然后!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棠远山出手了! 两人被隔开。 棠凝面对自家父亲的古板脸做鬼了个脸。 爱情如果有模板,在棠凝心目中,自家的父亲母亲就是最好的模样。 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过去,父亲对母亲的爱意依旧热烈,占有依旧欲强烈。 就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亲上几口,都会不得劲。 爱情就是爱情。 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亲情。 除非爱意消退,基于人品、基于忠诚、基于相伴,亲情衍生。 爱情消失了,便不能称之为爱人。 亲情衍生出来后,那就成了亲人。 林婉没错过自家女儿的鬼脸,恼得她偷摸拧了把棠远山的腰间肉。 后者轻咳一声,转开话题,“阿凝,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棠凝立马乖觉,眼睛都不眨一下,“元子野非叫我染的。” 是的,好朋友就是这样用的。 林婉夸道,“漂亮!” 棠远山到嘴的说辞便咽了回去。 想到元家那个混小子,他嘱咐棠凝,“以后少跟他玩。” 棠凝应声点头,“好的,爸。” 讲得跟真的似的。 林婉觑了眼自己的调皮女儿,又瞥了眼自家老公,无奈叹气。 在外面精明成那样,一到女儿面前,就跟被猪油蒙了心一样。 但凡是混不吝、出格的事,都是别人家小孩教唆的。 从小到大,少跟元子野玩这句话,棠远山至少说了上百次。 有用吗? 德叔找过来。 “家主,夫人,少主,晚饭准备好了。” 棠凝双眼放精光,“是四喜丸子?” 德叔含笑点头。 食不言寝不语。 饭后。 棠远山跟林铮、德叔谈论起公事。 棠凝从他们那顺了杯茶,没喝两口便被自家母亲拉到一边。 只见她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叠照片,冲女儿一笑,“阿凝,来挑挑。” 照片。 一大叠帅哥的照片。 棠凝一屁股坐她边上,“怎么还洗出来了,搁手机上一样能看。” “哪能一样,手机上的图片是修出来的,这些好,都是我自己拍的。” ...... “辛苦妈妈。” 在母亲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棠凝抽了几张照片,一张张翻起来。 棠母看着她这懒散样,怕她不认真,“把那杯子放下,年纪轻轻喝什么茶。” 拿杯子的手反而握得紧了些,棠凝哄着,“好喝嘛,照片我好好看。” 接下来她真的有好好看,一边看一边带点评的那种。 第一张。 “妈妈,这个不行。” “哪里不行?” 棠凝有理有据,“您看啊,他这嘴唇太薄了,您知道薄唇代表什么嘛?” “性感?” “错!是薄情,这样的人大难临头飞得比鸟都快。” 棠母:...... 第二张。 “咦!” “你咦什么?” “这个人居然往嘴唇上抹唇膏!” “嗯......或许他嘴巴干?” “妈妈!现在的男人心眼可多了,自己明明喜欢男人,偏偏还要骗女孩子跟他结婚!” “真的?” “千真万确!” 第三张。 “哎!” “这个又怎么了?” “颧骨太平了。” “......” “颧骨平代表着朝三暮四,到时候别家里一个老婆,外头几十个心肝宝贝,不行不行。” 棠母不说话了。 第四张。 “这个更可恶了,一看就是要吃我绝户!” 眼看棠凝越说越不像话,林婉把照片通通收回。 “走走走,那什么,我们带了点药材回来,你拿去给江淮,现在就去。” 母爱是有时限的。 触发警报的便是每次的照片评赏大会。 辛辛苦苦搜罗的帅小伙,怎么到了女儿的嘴里,都成了歪瓜裂枣? 搞得她产生了自己是个恶毒继母的错觉。 眼不见为净。 “好嘞!” 棠凝愉快地放下杯子,“保证完成任务!” —— 这边的动静一分不差地落入谈公事的三个男人耳中。 在棠凝那张嘴说出一句又一句挑刺的话后,谈公事的声音停下。 德叔低头含笑,暗道少主回家就是热闹,还是一样调皮。 棠远山习以为常,无声给予自家媳妇眼神助力,别太气了。 经过林铮身边时,棠凝冲他眨了眨眼。 林铮敛眸,眼底笑意弥漫。 他知道她在暗示什么。 暗示自己也可以学一学她的招数,躲躲懒。 是,从回来之后他一直在忙。 但这一份忙碌并不会令他烦躁,也丝毫不觉得辛苦。 于他而言,他是在为家里做事。 多少棠家旁支眼巴巴地祈祷着被家主“奴役”,却连个机会都捞不着。 而他这个外姓人,不仅可以像家庭成员一样跟他们同桌而食,房间更是安排在主楼里。 除他之外,也就德叔有这个待遇。 他何其有幸。 林婉接收到丈夫的安慰眼神,瞪了眼女儿蹦蹦跳跳的背影,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她低头翻着自己准备的照片,认真怀疑起来。 她家阿凝会看相,这些人说不定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37章 元子野中招,带煞狼牙坠 这片地界是棠凝从小混到大的。 此时正值暮色黄昏,天边一抹橘红勾连山脉,恢弘如尘。 这个时间点庄园里有不少人出来活动,甫一见到棠凝,惊艳之后是狂喜。 “少主!” “少主回来啦!” “少主,铮哥跟您一起回来的吗?” ...... 棠凝碰到的是一批叽里呱啦的“储备干部”。 当初林铮被接回棠家后,最先待的地方就是那里,现在俨然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棠凝心情好,有问必答,“一起回来了。” 那人雀跃了一下,“少主您这是要去哪?” “江家。” “我送您?” “不用,我自己逛,你们忙去吧。” 在一声声“少主慢走,少主再见”声中,棠凝溜达出庄园。 霞光透过路边的树冠,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林间路被铺上一层美轮美奂的地毯。 棠凝拎着一包药材,漫步其中。 唯美吗? 刚开始是的。 棠凝美得像个误入森林的精灵。 可走着走着,他的腿脚慢了下来。 目光四下游走,瞄到一块石墩子后,更是一屁股坐下。 蹬掉鞋子,前脚掌立马就舒坦了。 这绝对是身体没养好的缘故,绝对不是自己犯懒。 棠凝拿出手机,点开元子野的聊天框。 【棠凝:小少爷,我到你家门口了,速来接驾~】 对方回复得很快。 【元子野:哟,良心发现还知道找小爷玩?】 【元子野:算你运气好,小爷我前脚刚着家。】 【棠凝:那你速速出来。】 【元子野:你别老使唤我,等我屁股把凳子坐热先。】 【棠凝:哦。】 五分钟后。 【元子野:又耍我是不是,门口哪有人?】 【棠凝:在附近。】 【元子野:定位甩过来。】 一刻钟后。 元子野跑着到棠凝面前,不羁地扬了扬头,发丝飞扬。 见外这两个字,跟元子野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瞄准棠凝的石墩子,轻笑着一屁股挤了过来。 棠凝猝不及防,整个人凌空停顿了一下,然后被弹飞,落地。 她克制住想捂屁股的手,后槽牙磨得嘎嘎响。 转头,刚想把这少爷大骂特骂,却不想在他的眉心发现一团黑雾。 棠凝面上的表情尽收,“元子野,你做什么了?” 声音中透出难得的冷意,全无平时嬉笑打闹时的生动。 虽说棠凝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但眉眼或是小表情还是生动的,元子野还没有被她用这副表情,连名带姓叫过。 元子野一时有些无措。 他悄悄挪开屁股,想把石墩子还给她,“我,什么也没做啊……” 棠凝轻斥,“笨蛋,坐好不许动!” 元子野当即双腿一盘乖乖坐直。 有时候问话的效率,远不如棠凝自己直接感受来得清晰。 她在元子野面前坐下,双腿交叠,席地而坐。 两相对比之下,她的身量小小的,身体弱弱的。 但岿然不动的背影中,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令人信服。 元子野不解,“棠凝—” 棠凝伸手将他的两手握住,瞪了他一眼,“也不许说话。” 再在状况外,元小少爷也意识到自己身体怕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而棠凝正在帮她。 这般想着,他努力忽略手心的柔软,缓缓颌眼。 顷刻。 棠凝收回手,看着小少爷的眼里写满无语,“把你身上那骨头掏出来。” 这家伙,居然把带煞的东西往身上戴! “骨头?” 元子野稍稍凝眉,想到什么,勾起颈边的细绳,一个挂坠从衣领滑出,赫然是一枚狼牙挂坠。 “这个算吗?” 牙齿应该不算骨头吗? 元子野有些不敢跟此刻的棠凝揪字眼。 单论外观,这狼牙挂坠精巧夺目,边上镶嵌的都是金银,设计感十足。 可落在棠凝眼里,那就是一团浓稠不化的黑。 棠凝没瞒着,“这东西带煞,粘你身上了。” 粘身上了? 元子野的脊背瞬间绷直,“那怎么办?” 棠凝轻勾唇角,眉梢飞扬,“怕什么,你棠姐不是在吗?” 元子野眸光炯炯看着她。 棠凝伸出一根手指,显摆得一晃,紧接着干脆利落地凑到唇边咬了一下。 元子野探头一看,咦了一声,“没出血。” 棠凝掀起眸子瞥了他一眼,后者立刻把脑袋缩回去。 棠凝用拇指适度挤压,一滴血珠子凝结成团。 她把手指递到小少爷眼前,强调,“出了。” 小少爷忙不迭点头,“出了出了。” 说话间,棠凝手下的力度没有松,血珠子越挤越多,红色在白皙的指尖,夺目耀眼。 等到足够多时,棠凝凌空一甩,一幅血色八卦太极图出现在两人之间。 她不再搭话,而是闭上眼睛。 那幅太极图便开始旋转,一边旋着,一边往元子野的眉心逼近。 直到黑雾被困红色囚笼中。 元子野盘坐在石墩上,敛眉盯着面前的棠凝,突然觉得她有几分陌生。 不是懒洋洋的,没有嬉笑怒骂,而是神情淡淡,无所畏惧。 不动声色中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底色。 这种底色,他曾在自己大哥身上看到过。 两人相识已久,但这算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棠凝的本领。 他见证了血珠虚空凝结成图,见证了它缩小旋转。 也感受到它逼近眉心时,那股强劲的、汹涌肆意、不可阻挡的力量。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这股力道击倒时,眉心竟有另一抹力量显现,开始负隅顽抗。 这股力量不受他的意志所控制,大约就是棠凝刚说到的“煞”。 四周的落叶无风而动,将棠凝和元子野圈在包围圈内。 身处其中才觉时间漫长,但认真算起来也就过了几分钟。 几分钟后,落叶归于地面,风平。 棠凝收回手,“搞定。” 元子野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动了动手脚,“这么简单?” 呵。 棠凝气笑了。 “接它回来也很简单。” 元子野一噎。 想到什么,他又问,“要是这玩意没被发现,我会变成什么样?” 棠凝站起身,拍拍屁股,“霉运缠身,诸事不顺,撞死、傻死、死法很多。”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吓唬小少爷。 但其实,都是实话。 据她判断,这东西估计是从哪个极凶之地挖出来的。 煞气极重,真贴“心”戴下去,它会逐步蚕食他的精气。 到那时候,元子野就是不死,也会元气大伤变成傻子。 第38章 救命之恩,当当牛做马衔环以报 “那你算救了我一命。” 棠凝得意,“嗯哼。” 小少爷跟着起身,瞄了她几眼,试探着开口,“救命之恩,当以身相、” “许你个头,遗憾地通知你,我的后宫满员了。” 棠凝打断他的同时把手里的药材递过去,“救命之恩,当当做牛做马衔环以报。喏,你的机会来了。” 元子野没好气地接过那袋药材,“这什么东西?” “药材,我妈让拿给江淮的。” “哦,后宫又是什么意思?” 棠凝望向远方,“它即将迎来正宫。” 正宫一到,宫门落钥。 元子野哑然,“不是,你哪来的正宫?” 棠凝:“瞎打听什么,成了自然告诉你。” 也不知道老祖宗给不给力。 ...... 元子野信誓旦旦,“你成不了。” 他猜估计是棠婶又让她翻牌子了,摸不准是看上了哪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哪有他们交情深。 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棠凝冷哼,“有这闲工夫还是想想谁要害你吧。” 顺着棠凝的话,元子野想到那个送他东西的人,眼里闪过冰冷。 “放心,不过是跳梁小丑,我不会放过他的。” “当然不能放过。” 棠凝开启盲猜模式,“旁支?” 一猜就对。 元子野点点头,看向棠凝白了一分的脸色,认真道,“谢谢你救了我。” 棠凝抬眸,两人的视线交汇。 她笑,“我们自小的交情,说这就见外了。我要是摊上事,你难道会袖手旁观?” 元子野蓦地笑了起来,下巴微抬,又开始逗她,“那可说不准。” 棠凝轻呵,“那你完蛋了,我会在最后一口气咽下去之前把你那脑袋拧下来给我陪葬。” 元子野嘶了一声,“好狠!” 他一把拽下脖子上的绳子,“这玩意该怎么处理?” “留着呗,嫌膈应就转手。” 棠凝凑近打量,啧啧称奇,“你别说,这人还下了点本钱的。” 也对,不是稀罕货,怎么能入小少爷的青眼呢。 都说练武之人脑子简单,看来也不尽然嘛。 元家这水,瞧着还挺深。 对方搞这么一出,无非是为钱为权,权能生钱,所以破案了,对方渴望的是权利。 四大家族人员架构庞大,嫡系反而是最简单的,内部秘密也最容易保守住,旁支其实并不知道嫡系安身立命的关键。 是吧? 但凡知道点什么,都不可能对她棠凝的朋友使用这些伎俩的。 哎,真是傻蛋。 正主不敢动,便把心思动到人亲弟弟头上。 棠凝摇摇头,为背后之人捏了把冷汗。 那可是元霆。 她堂堂棠家少主对上他,都怵得跟个见了猫的耗子似的。 这些人真是活腻歪了。 他一怒之下,怕是真会把人剁成肉泥。 这般想着,棠凝无端瑟缩了一下。 担心小少爷应付不过来,她提醒,“一个人难成事,怕是团伙作案,你记得跟元霆哥提一下。” “我知道。” 元子野心里清楚,自己不像大哥一样天赋异禀、身居高位,混的又是娱乐圈,跟家里的产业搭不上半毛钱关系。 平时再拽再嚣张,也不会招惹来这种祸事。 人家想对付的不是他,而是整个嫡系。 这一次是他。 下次,或许就是大哥了。 回过神,元子野想起一件事,看向低头用脚扒拉着树叶的棠凝,“对了,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啊。 棠凝偏头指了指他手里拎着的药包,“送药。” 元子野不可置信,“不是,你叫我来的时候,还没有恩情吧???” 棠凝下巴一抬,“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快去。” 元子野:...... “行吧。” 被差使也不是一次两次,元子野很快就接受了。 “我先送你回去吧,你脸色不太好。” “不用,我好着呢。” 棠凝摆手拒绝,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问题不大。 “药材务必送到哦,不然我爸妈会找你的。” “哦。” 元子野走了两步回过头,“你是不是又让我背什么黑锅了?” “哪能啊,小腿子跑起来,快快快。” “最好是没有。” 元子野刚开始矜持地走了几步,后来真听话地跑了起来。 少年人浑身是劲,几下功夫便消失在了绿茵间。 很快,他又停了下来拿出电话。 电话那头的元霆面色平静,“知道了,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隐形兄控被嫌弃多年,难得听到这么温情的话,稍稍克制了下才把扬起的嘴角压下。 大哥还是很爱他的。 “哥,你自己也注意点……” 小少爷难得温情一把,元霆冷淡打断,“行了,送药去吧。” 小少爷心碎。 挂完电话,元霆叫来元陌。 最强秘书听到这次的吩咐后,眼里难得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芒,“是!” 不出两个小时,这次事件的主谋、从犯、帮凶全被秘密抓到元家地牢里。 年长有资历的,年轻有出息的,凡是涉事者,无一例外。 这自然是后话。 —— 元霆交代完事情后,便给棠凝去了电话,依旧是视频通话。 棠凝:“元霆哥?” 天色暗了下来,路边的路灯亮起。 看了看屏幕里乌漆嘛黑的自己,她皱着眉往路灯下走了走。 这一走,棠凝微微泛白的脸色也映入元霆的眼里。 他眸色暗下,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现在在哪?” “在哪?” 棠凝左右看了看,犯难,“就,你家附近?” 说着,她还把手机转了一圈,三百六十度地展示。 “我不知道这是哪。” 元霆眼尖,认出元家附近的路。 “我知道,你乖乖在原地等我?” 棠凝张了张嘴,“哦。” 当元霆出现在棠凝的视野内时,距离两人挂掉电话、棠凝的屁股坐到地上,只隔了一分钟。 身材颀长的男子踏着暮色而来,一袭黑衣如墨,随风鼓动的衣服不经意间勾勒出精壮的身躯。 棠凝就这么呆呆地盘腿坐在路灯下,仰头望着越靠越近的人,喃喃道,“元霆哥,你会瞬移啊……” “不是瞬移,只是让脚程快点。” 元霆到她跟前单膝下蹲,顺着灯光打量着她的小脸,“身体怎么样?” 棠凝撞进他深邃中隐含担忧的眸子,眨眨眼,“.....有点晕。” 她不是故意骗人的。 但有些事吧,不能只靠老祖宗。 自己也得努力。 第39章 一颗悬在心口处的沉香珠 下一秒,元霆俯身靠近,熟悉的沉香袭来。 棠凝犹豫着需不需要闭眼时,身体失去平衡,她便下意识勾住对方的脖子。 ...... 虽然是烂大街的公主抱,但当她的视线触及元霆清晰的下颌线以及凸起的喉结时,她真心觉得这病装的,挺值的。 元霆没低头,怕惊到怀里人的打量。 这样就很好。 安心地在他怀里,就这么走下去。 顾忌到她说头晕,元霆放慢脚步,手臂抱得稳稳的。 他认真道谢,“谢谢你救了子野。” 棠凝回忆起上次自己帮他做了一颗沉香珠时,他给自己道谢的方式,嘟囔着,“他已经谢过了。” 元霆:“你们怎么碰到的?” 棠凝:“我喊他过来帮忙。” 元霆:“那要不要,下次也试着找我?” 哈? 找元霆帮忙跑腿送药材去江淮那? 杀鸡焉用牛刀。 棠凝摇头,“不要。” 元霆呼吸一滞,眼神闪了闪,很快又恢复成平常那副模样,轻轻应了一声。 也是纳闷了。 一向粗线条的棠凝这会心细得可怕。 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不同,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元霆哥,放我下来。” 元霆的手反而紧了紧,“我不累。” 棠凝坚持,“我想下来。” 元霆将她放下。 脚踏实地后,棠凝踩了两下。 元霆的手在虚空握了握,什么也没抓住。 棠凝双手背后,率先抬脚,元霆跟上,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这么走着。 当棠凝走过路灯下时,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回身,“你别动,就站在那。” 元霆落后她几步,恰巧就在光晕底下。 望着亮堂堂的人,棠凝唇角绽开一抹笑。 “元霆哥,以前我每次看到你刚刚的表情都会发怵。” 听到她说“怵”这个字眼,元霆黝黑的眸子里是晕不开的墨色,一团一团,深不见底。 棠凝还在继续,隐藏在黑暗里的嘴巴一张一合。 “我那时就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调皮、太闹腾了。” “但是怎么办呢,这就是我。” “所以,我就只好让自己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 这是意料之外的一番话。 元霆专心听着,也认真回复。 “我从来没觉得你闹腾。” 他嫌闹腾的对象,从来就只有元子野一个。 对于棠凝,不仅没觉得闹腾,反而被这股旺盛的生命力感染着。 棠凝点点头,莞尔,“我现在知道了。” 元霆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声音莫名有些低哑,“知道什么?” 棠凝上前一步,将自己纳进光圈里。 她望着他,一字一顿,“你刚刚的表情,是在失落。” 她,元子野,章若若,江淮。 四个人从小招猫逗狗的,随心所欲。 再调皮,做出的事情再出格,左右也不过是无关痛痒被训斥一顿。 但元霆不一样。 性格使然也好,被“嫡长子”这个身份限制也罢,在他羽翼未丰之前,没办法随心所欲。 但那时候的她不懂事,一看到元霆出现,就会噤声、会避让,会用自己的态度,把他“赶走”。 棠凝愿意相信,上次孤身跑去炸场子的,才是真正的元霆。 她想去拥抱他。 这么想的,她也这么做了。 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姑娘,元霆情难自禁,迎上去。 在她张开手臂想要拥抱他的时候,主动弯腰—— 然后被她抱住。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鼻尖,耳边是她清浅的呼吸声。 “元霆哥,我有一个特别大的优点,叫知人善用。我刚才说不要,是觉得跑腿这种事没有把你的才能发挥到最大处。” “嗯。” 棠凝补充,“不是不想找你。” 元霆的嘴角弯了弯,手落在她的腰肢上,虚虚搭着,“那你想把我放到什么事上用?” 棠凝的手撑在他的肩上,身体往后退了退,跟他双目对视,“你是我的解药啊。” 一个主动的拥抱,已经让元霆丢盔卸甲。 这句带着亲昵的话,更是勾得他嘴角直翘。 他抬脚欺身逼近,主动把棠凝拥回到怀里。 按照他们的身高差,他把棠凝搂在怀里是无法做到耳鬓厮磨的。 但他偏偏喜欢躬下身,贴近棠凝的颈侧肌肤,真真切切地感受她。 路灯下,高大的男子和窈窕的姑娘相拥。 没有被拉长的影子,只有他们两个。 —— 今晚是农历十六。 十五的月亮独爱十六圆。 圆月皎洁,高悬天空。 元霆搂着心仪的姑娘,突然从胸腔溢出低低的笑声。 他不笑还行,一笑,棠家少主生出几分羞恼。 从他怀里退出,她木着小脸,色厉内荏,“你笑什么?” 抱一抱怎么了,还能笑成这样? 面对姑娘的不明所以,元霆嘴角依旧噙着笑。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颈肩,略带薄茧的指腹接触到颈肩肌肤,惹得她激起一阵酸麻感。 手指一探,一根细绳被勾出。 意识到什么,棠凝眼神开始躲闪,微微偏头。 元霆的动作还在继续,更多的细绳被勾起,最后,一颗沉香珠悄然窜出衣领,俏皮而无邪。 他放下细绳,沉香珠便往下坠,直到悬在她的心口附近。 “什么时候戴上的?” 元霆的声音罕见地染上几分悸动。 棠凝朝他看了一眼,很快又移开,“不告诉你。” 那双藏着汹涌笑意的双眸却不肯放过她,牢牢盯着她不放。 上一次,他帮她把沉香串戴上手腕,不想半天没到就被取下。 要说没有半丝伤心,是假的。 但这些事,在他这远没有让她开心肆意来得重要。 不戴就不戴吧。 可偏偏这一次,这颗沉香珠在她心口附近悬着。 他便想贪心一点。 “戴上了,就不取下,好不好?” 元霆提出了他的请求,半哄半求。 棠凝把珠子塞回到衣领里,声音闷闷的,“你说了不算。” 说一不二的元家主满是纵容,“那听你的。” “我说了也不算,得听我老祖宗的。” 老祖宗…… 思忖片刻,元霆开口,“我去给老祖宗请个安?” 棠凝摇头,“老祖宗在干大事,你别打扰他,你送我回家吧。” 元霆点头,抬脚走了一步,手臂被人拉住。 拉人的正是棠凝。 只见她眉眼弯弯,友好提议,“不如用那个瞬移?” 元霆轻笑一声,长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半拥着,“准备好了?” “半挂式”棠凝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服,兴奋点头。 下一秒,咻的一下—— 她就看不到刚刚那盏路灯了喂!!!! 第40章 卧龙点醒凤雏,秋日宴拉开序幕 江家。 元子野坐在沙发上,长腿随意伸展着,翘着二郎腿,脚尖轻轻晃动,带着几分闲适。 江淮拎着一沓啤酒过来,丢了一罐给他,“心情不错?” 啤酒罐呈抛物线轨迹,直落入一个大掌。 元子野接过,在手里抛来抛去,“小爷的春天到了。” 哧啦一声,江淮拉开易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气泡灌进口腔,激得困顿的细胞被唤醒,清醒了才有功夫搭理少爷。 “哪家姑娘这么想不开?” 元子野晃悠着二郎腿,斩钉截铁,“棠凝。” …… “不是我打击你。” 江淮细细品了一口啤酒,断言,“这是不可能的事。” 元子野内核稳定,“你放屁。” 呵。 江淮气笑了。 他哐当一声把啤酒罐搁到茶几上,面向小少爷,作洗耳恭听状。 “来,你倒是说说,她做了什么事让你产生这个妄想。” 元子野简明扼要地把情况说了一遍,完了,还把手里的啤酒罐搁到几上,摊开双手仔细端详。 动作刻意又造作。 江淮一头黑线,不太确定,“牵你手?” 元子野骄矜地抬了抬下巴。 江淮没话说了。 就这? 纯纯浪费他的好奇心。 “说话。” 元子野见他反应缺缺,催促着他发表意见。 江淮把啤酒丢回他怀里,“把这罐喝完,我分析给你听。” 元子野轻嗤一声,口嫌体直拉开拉环一饮而尽。 如此,江淮决定大发善心点醒这位红尘痴人。 他清了清嗓子。 “棠家是巫师一脉,她有什么本事你多少应该猜得到。” “什么牵你手?人那是在救你!” “你遇到事,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我相信她都会二话不说闯进去救你。” “如果把你换成我、章若若、又或者是林铮,我想她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理是这么个理,但元子野怎么听着,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江淮继续。 “但那就是爱情吗?” “有句老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 “人也同样如此。” “青梅竹马这一招在她那不好使。” “你是竹马,我也是,林铮勉强也算一个,要说爱情,你说你让她选谁?” 元子野前脚还在揣测棠凝是不是开窍了,后脚江淮却说她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 且越听吧,越不对劲了。 元子野难以置信,口吐芬芳,“卧槽,你丫也喜欢她?!” 江淮睨了他一眼,“很奇怪吗?她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 无端多出一个竞争者,元小少爷的表情有些难看,“你这心思藏得可真深。” 江淮洒脱一笑,“但我聪明,看得出她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元子野收起二郎腿,“那你就放弃了?” “对,我放弃了,当不成恋人,有这么一个朋友也是人生幸事。” 不为难自己,也不为难她。 听完江淮的话,元子野安静了好半晌。 江淮没继续说什么,只在边上静静地喝酒。 突然,元子野问,“我对她的心思,看着明显吗?” 江淮沉思片刻,老实道,“不明显。” 元子野大受打击,“怎么可能?!!” 江淮轻笑,“你老拿她打岔,捉弄她,嗯,手法略幼稚......” ...... 元子野反击,“你手法就高明了?回回跟着她啰嗦,跟个老妈子似的......” ...... 卧龙别笑话凤雏。 两兄弟又碰了一罐酒。 元子野又问,“你觉得她对我,有男女之情吗?” 江淮摇头,“没有。” 元子野咬牙切齿,“这小丫头铁石心肠,没有心!” 一个两个都不喜欢,想上天啊。 突然回想起棠凝说的话,他又改口,“不,小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八成是看上棠婶给她准备的帅小伙了。” 江淮??? “那你准备怎么办?” 元子野摆烂,“我能怎么办,等她变心呗,我就不信他们能成!” 人有千面。 江淮喜欢棠凝,也爱他的工作。 理性如他,可以将情绪自洽,然后将热爱投入工作中。 但元子野的个性又不同。 小少爷莽莽撞撞、懵懵懂懂地喜欢一个女孩,不懂得方式方法,空有满腔赤诚。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有些锋芒。 就让嘴硬和酒来伴他左右吧。 这一晚,两位少爷你一罐我一罐,喝得茶几上满是空瓶。 —— 时间是冰冷而理智的。 从不为任何人的开心或是难过而驻足半分。 它生性不爱看热闹,只管一直往前,永不回头。 三年一度的秋日宴,缓缓揭开序幕。 四大家族轮流举办,这次轮到的是章家,章若若家。 财力雄厚的章家直接拿出一个巨大庄园,只为这一场为期三日的秋日宴。 如水的豪车驶入庄园,车门拉开。 林铮伸手,棠凝将手搭在上面下车。 盛装出席是一种礼仪。 今天她穿着一袭剪裁高级的抹胸礼裙,上黑下白,中间自然晕染,如水墨山水画,裙子下摆处采用捏褶工艺,举手投足间,尽显高级灵动。 饰品是成套的祖母绿钻石项链、戒指、耳环,点缀在白皙的颈间、指间、耳垂处,不多不少,恰如其分。 棠凝的气质特征太过鲜明,即便是这样端庄的首饰,也压不住她的松弛感。 望着精心打扮过的林铮,棠凝打趣,“我觉得自从回了老宅,想见你一面真是比登天还难。” 回了老宅,林铮便不再是什么“保镖”,而是深受家主器重的重臣,日理万机。 林铮默然,“昨晚我们才一起吃的饭。” 要他说,除了固定的饭点,要想在老宅见她一面才是比登天还难。 每天都不知道溜达去哪里。 说话间,两人跟着棠父棠母进入宴会厅。 进入社交状态后,棠凝全程仪态端方,有礼有节,不过分出挑,却也不容人小觑。 在星光璀璨的宴会厅溜达完一圈达成社交任务后,棠妈妈打趣地看了眼自家女儿。 “我家阿凝长大了,这次坚持走完全程了。” 棠凝骄矜地一扬下巴。 “二楼有包间,去休息一下吧。” 宴会厅分为两层。 一楼是主宴会场,但凡是受邀的人,均可进入。 二楼的场地更显安静,除小型的宴会厅外,还设置包间,按照不成文的规定,嫡系专享。 棠凝上到二楼之后,在扶手处看到元子野。 第41章 友情至上,一笑泯恩仇 他有些不同。 一头纯正的蓝发已染回黑色,西装挺括,贵气不凡。 棠凝打量着他,眉梢微拧,“元子野,你碰着事了?” 高冷了好几天的元子野被她一句话破功,“小爷好着呢。” 明明她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不对劲的...... 元子野伸手从侍应生盘子里拿了两杯香槟,递了其中一杯到棠凝面前。 棠凝自然接过。 两杯一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却不想元子野紧接着又来了一句,“看在你今天人模狗样的份上,我暂且跟你休战。” 棠凝??? “会夸就夸,不会夸就别硬说,什么休战,我惹你了?” “你的确惹我了。” 元子野的声音有些憋闷,眸子里还带着些执拗。 看来的确是碰着事了。 虽然她现在还不明白,但也不想让他就此陷入内耗。 于是,她决定今天当一个贴心垃圾桶。 “你跟我来。”棠凝说完便朝着里面走。 元子野嘴上轻哼了声,有几分乖张,大长腿却乖乖在她后头跟上。 二楼设置四间包间,占据四方位置。 包间并不是全封闭的,古色古香,门口悬挂着珠串帘子,隐隐约约。 棠凝找到悬挂着棠字木牌的包间,纤手轻揽珠帘,进入内间。 这是一个简单的小憩会客间,内置红木沙发茶几,相对安静,相对私密,拉开窗户处的帘子还可以看到楼下的光景。 棠凝径直在一侧沙发上坐下,转了转被高跟鞋累到的脚踝。 小少爷选择在她对面落座。 棠凝看了看他的表情,认真开口,“如果我没记错,我不仅没惹你,反而还救了你。” 元子野往后一靠,“这是两码子事。” 棠凝:...... 她反思了一下,坚定地相信惹到他的一定不是自己。 她也往后一靠,摆烂了。 这副“不知悔改”的态度落在元子野眼里,便是挑衅。 他突然起身。 棠凝问,“干嘛去?” 他头也不回,轻描淡写,“要点酒。” 没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位侍应生。 每位侍应生的手上都端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满是倒好的香槟杯。 两个大盘子被安置在茶几上,不多不少,刚刚放满。 棠凝就看着他们动作,眼都不眨一下,也不吭声。 她倒是要看看小少爷这葫芦里到底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侍应生走后,元子野开口,“我今天想喝酒,棠凝,你陪不陪我?” 棠凝二话不说便应下,干脆利落,“陪。” 见元子野拿起酒,她也跟着。 两人皆是脖子一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连三杯酒下肚,元子野主动说话,“我来采访你。” 棠凝一脸无畏,“来吧。” 他微顿两秒,“你觉得我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棠凝算是小小松了一口气。 今天小少爷这么反常,还以为遇到什么事了呢,结果只是陷入了自我怀疑。 看来那个狼牙吊坠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 棠凝放松自己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下脚踝,张嘴回答,“调皮捣蛋,不着四六,爱捉弄人。” 等对面射来一道愤恨视线时,她又笑着补充,“但是为人仗义,才华横溢,唔,长得还行。” 元子野的嘴角上扬了一下,很快又拉平。 “长得还行?你知道外面多少小姑娘追着喊我老公吗?” 哈。 棠凝服了,“长得帅,特别帅!” 元子野头一撇,“江淮帅还是我帅?” “你帅。” 抱歉江淮。 “林铮帅还是我帅?” “你帅。” 抱歉林铮。 “我哥帅还是我帅?” “你哥帅。” 这个真的没办法违心了。 原本下一个问题已经到元子野的嘴边了,前面的都是铺垫,他想问的问题是:棠婶给你找的男人帅还是我帅? 可当他反应过来棠凝上个问题的回答时,恍然大悟。 大彻大悟。 棠婶找的男人似乎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 自家大哥。 所以,她所说的后宫指的也是自家大哥。 ...... 这一顿快问快答下来,棠凝刚找到节奏,哪知道元子野不继续问了。 她抬头看过去,却见小少爷垂下眼眸,额前碎发挡住视线。 他伸手拿酒。 棠凝疑惑,“这就问完了?” 后者头也不抬,轻哼一声,“肤浅的问题,没意思,陪小爷喝酒。” “好,喝呗。” 如果酒能解忧的话,喝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两个二十好几的年轻人,喝着喝着就开始斗起酒来。 你喝得快,那我要比你喝得更快。 幼稚得很。 酒精令元子野的头脑变得清醒。 他看着面前眉眼生动的棠凝,突然就开始庆幸。 还好。 还好自己没有跟她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还好江淮提前告诉他有一个那样的选择。 那不如也尝试去当她的一个,普通朋友。 不多时,茶几上的香槟已全部消灭干净。 棠凝优雅地拿起纸巾轻拭嘴角,仿佛刚刚拿酒当水喝的人不是她。 酒杯已经空了,小少爷似乎还有些蔫儿蔫儿的。 她支着下巴,偏头看了他好一会,提出建议,“小少爷,如果你心里实在还有困惑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走势。” 预言一波,大不了再睡一场。 总好过他在这自我消耗。 “少来。” 元子野扯了扯嘴角,“你那破身体,上次帮了我,是不是还没好透?” 此话一出,他自己的心便软成一片,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是了。 跟她闹什么,她有什么错? 对待朋友,她真心真意。 就像江淮说的,如果哪天他遇到危险身陷囹圄,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棠凝都会眉头不眨一下地冲上来救他。 还要她怎样? 这么一想,元小少爷的负面情绪消散了。 他说,“江淮说有几种药材有点用,我已经找人去收了。” 棠凝欣然收下,“谢谢少爷,到时候我一定不浪费。” 元子野白了她一眼,“最好是这样。” 不约而同地,两人想起从前棠凝为了逃避吃药干出的那些个荒唐事。 一笑泯恩仇。 棠凝轻咳一声,看着对面咧着大白牙的元子野,“不许笑。” 哪知对面人的笑容越发灿烂。 棠凝开始反击,“你还是蓝毛怪的时候帅。” 元子野笑容僵住,蓝毛怪??? “小爷那么帅,你就在心里用这三个字称呼我?” “……难道不形象吗?” 棠凝弯弯眼,笑容明媚,本就精致的她越发耀眼。 看着她这样,元子野不由也笑开了。 感情从来不只是爱情这一种基调。 那些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醇香的,除了爱情,还有愿意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友情。 楼下的江淮似有所感,抬头往上望去,一眼便捕捉到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 看着看着,自己的唇角也缓缓勾起。 第42章 不好好吃药被江淮抓包,棠凝喜提哄人礼包 江淮浅笑着走向脸快笑僵的章若若,示意她往二楼棠家包间看。 章若若不解抬头,当视线触及那两个美滋滋吃吃喝喝的人后,当场宣布罢工。 与此同时,她极其顺手从经过的侍应生手里抢走两瓶未开封的香槟,并催促江淮,“走走走,我们也加入。” 身穿拖地礼裙的优雅女士拎着两瓶酒,噔噔蹬上了弧形楼梯,裙摆拖过层层台阶,在拐角处利落一甩。 落后一步的江淮不像她这般风风火火。 先是跟面带纵容的章家大哥章呈打招呼,然后同他身侧的一位男士颔首,最后才慢条斯理地跟上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章若若:“可恶,你们俩居然在这偷吃!” 话音落下,才是一阵叮叮当当的珠翠碰撞声,轻快明朗。 包间里的两人??? 元子野有点嫌弃,“啧,你注意点用词。” 棠凝往边上位置拍了拍,章若若顺势坐下,两瓶酒哐的一下摆在茶几上,瞪着元子野,美眸一挑,“不醉不归!” 元子野往椅背一靠,懒懒一笑,“就这么点,还不够小爷塞牙缝。” 紧跟着推开珠帘进来的江淮接过话茬,“那你的牙缝还真是惊人。” 他自然而然在元子野边上坐下。 面上洋溢的笑容在看到棠凝的脸色后,消失。 江淮语气突然有些不好,“伸手。” 很早以前棠凝就有了觉悟,不论在什么场合遇到江淮,身体检查总是免不了的。 所以,当看到江淮把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后骤然黑下的脸,心里暗自发虚。 嘴上却分毫不显,“我觉得,我挺好的。” 听她这么说,江淮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收回手。 很好,话都懒得跟她说了。 江淮的这番态度落在元子野眼里。 他坐直身体,若有所思地盯着一桌空荡荡的酒杯,“怎么了,她不能喝酒?” 如果没人接这个话茬,江淮估计不会继续往下说。 但元子野偏偏还就提了。 棠凝的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她就纳闷了,今天自己的运势似乎,差了点? 果不其然,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棠凝身上。 江淮的温润公子表相宣告破功。 “酒?酒算个什么东西,大小姐爱喝多少喝多少。” 这样说,元子野就更不理解了,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边上的人,“那你生什么气?” 江淮轻嗤一声,“老子是心疼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药!” 棠凝眉心一跳,在众多视线射过来的时候,微微低头,试图避开风暴。 但…… 章若若鼓着小脸,“阿凝,不许不吃药。” 元子野敲敲桌板,“棠凝你都几岁了,还躲着不吃药?” 棠凝试图狡辩,“我这次没晕。” 尽管这次除煞她也的确放了点血,但只是一丢丢。 没有特别明显的不舒服,也没晕成上次那样。 这种情况下,棠凝就不太想吃药。 江淮冷冷补刀,“大小姐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吗?” 棠凝:…… “你讲话好难听。” 脱口而出的下一秒棠凝就后悔了,因为顶嘴,会引来更旺的活力值。 不出所料,毒舌江淮火力全开。 “好听的话你耳朵里装得下吗?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病人,哪个药没给你加甜味,我一天天净捣鼓你的药了,结果你就这么报答我?” 棠凝理亏,可,“是药三分毒嘛。” 江淮:“你个外行人懂个屁。” 一旁的元子野对两人的对话叹为观止。 他依稀记得江淮说他喜欢棠凝来着。 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像呐…… 章若若左看看右看看,“额,这酒还喝吗?” 齐刷刷的三道声音响起,同时说着“喝!” 那么…… 章若若看着一个个只动嘴不动手的人,揪了揪裙摆,将不远处的侍应生招了过来。 很快,茶几上的空酒杯被撤下,一组香槟塔搭建完成。 小小的包间内,暗潮涌动。 江淮是真气着了。 不是气她不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而是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棠凝是又心虚又憋屈,被自己的这副药篓子身体弄的。 从小到大,她吃过的药,数都数不清。 可以的情况下,她想像个正常人一样不去碰那些药。 但对于江淮的辛苦付出,她的确理亏。 元子野则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再揍一顿害他的人,自己要是不着了道,棠凝也不用救他。 章若若则是觉得各方都有理,劝谁都不是。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四个人动手。 你一杯我一杯的。 沉默中,香槟塔见了底。 现场依旧无人说话。 元子野冲章若若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把空间留给“吵架”的两位。 打破沉寂的是棠凝。 她轻叹一口气,“江淮,我不喜欢吃药,每次吃药,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天生的废物。” 她的声音轻轻的,难得示弱。 江淮在听到她说自己是个废物时,认输。 短暂的“吵架”宣告结束。 因为他听不得她用这样的字眼形容自己。 江淮看向棠凝。 “棠凝,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 “你在做的,你想做的,我不阻止,也不劝你。” “但是该吃的药,再不喜欢你也必须得吃。” 他的声音幅度极小地颤了颤。 “我得要一个活着的朋友。” 看着江淮异常严肃的神情,棠凝从那双黑沉的眸子里,看到了涌动其中的无数的生老病死、无能为力。 那是身为医者需要接受和消化的。 棠凝抿唇起身,到江淮边上坐下。 高跟鞋面上的钻石小幅度晃了晃,光芒惹眼。 棠凝:“江淮,我比谁都想好好活着,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会好好吃药的。” 江淮垂眸看向身边的她,“你这话,从小到大我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棠凝:“这次是真的,你现在太难搞了,好爱生气。” 江淮瞪了她一眼,“我为的是谁?” 棠凝笑,“我。” 她紧接着又说,“江淮,我不信命,但相信善有善报。不说救人于水火吧,但这么些年我也的确积了一些福报的,轻易死不了。反倒是你,你可是医者,生老病死这件事,你得看开点。” 当一个医者无法理性地面对生死时,会影响他的“道心”的。 江淮轻轻推了她一把,语带嫌弃,“又不是老妖怪,二十几岁就把这些想开了我不得成仙?我只需要你们好好活着,都给我活着。” “行行行,我会争取把你的药房搬空的。” 棠凝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江淮跟上,“干嘛去?我陪你。” 棠凝回头,一脸无奈,“婉拒了,我要去洗手间。” 江淮,“我顺路。” …… “那走吧。” 纤手挽起珠帘,棠凝和江淮直直撞上迎面走来的元家一行人。 第43章 陪大佬喝茶,十八岁的生辰贺礼 说是元家一行人,其实也就两位。 其中一位端庄典雅的中年女人笑着开口,“是阿淮跟阿凝吧?” 江淮微笑颔首,主动打招呼,“元伯母,元霆哥。” 棠凝同样开启社交模式,“元伯母,元霆哥。” 元霆嗯了一声,眸光淡淡掠过包间内的景象,剑眉微挑。 元母也注意到了,面上的笑意不减,“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今天的酒,往前追溯应该是元家小少爷起的头。 江淮低声应下,不打算暴露这里面元子野的功劳。 棠凝同样不戳穿元子野也是个酒蒙子这事。 跟家长打小报告,没品。 他俩不提,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管。 元霆的视线落在今天打扮得格外惹眼的姑娘身上,眸光意味不明,“子野没跟你们在一起?” 江淮镇定自若,“没有。” 听到他语气里的斩钉截铁,棠凝悄悄对他侧目,无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好家伙,说什么不敢抢药,骗人倒是特别敢,骗着骗着怕是要习惯成自然了。 两人的眉眼官司,元霆尽收眼底。 视线不经意间对上,棠凝迅速心虚避开,“我们还有点事,失陪一下。” 元霆很好说话,“去吧。” 江淮与棠凝相携离去。 元母跟元霆说,”阿霆,我们走吧。” 元霆嗯了一声。 走到半途,元母又开口,意有所指,“我跟你爸,都希望你能尽早成家。” 元霆:“我心里有数。” 元母:“你有什么数?天天就知道跟元陌待一起,怎么找对象?” 元霆神色不变,“您实在没事干就给元陌介绍一个。” 这下,元母的一口气憋肚子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憋得难受。 想到什么,她又说,“我要回房间。” 元霆点头,“我让元陌送您回房间。” 元母:...... “我自己走。” —— 棠凝这边。 江淮回想着刚才元霆和棠凝的相处模式,蓦地开口,“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还跟以前那样见到他就发怂。 不是都把人给亲了吗? 面对知道内情的江淮,棠凝特别诚实,“我后悔喝那么多酒了。” 江淮猜测,“怕被他说?” 棠凝点头。 喝那么多酒被抓个现行,无异于小时候调皮捣蛋被发现。 她十分肯定,元霆一定看到那些酒杯了。 江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难得“乖巧”的棠凝,玩心上头。 “棠凝,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跟上就知道了。” 又一间包间门口,棠凝远远瞄到那木牌上的元字,连忙抓住江淮的西装袖子,严正批评,“江淮你不地道。” 江淮扬唇,“你怎么能冤枉我呢?” 说着,他拍掉揪着自己袖子不放的手,大步朝那包间走去。 边走还不忘招呼她,“棠凝,快点。” 就这音量,棠凝确定,里面的人一定听到了。 果不其然,珠帘被挽起,元霆出现。 江淮发挥出毕生的演技。 “元霆哥,棠凝喝了好多酒,你帮我看着点行吗?我有点事去处理一下。” 被托孤的元霆瞥了眼不远处的棠凝,“好。” —— 同样的包间,同样的格局。 不同的是这里的帘子被放下。 他们看不到一楼的景象,一楼的人也看不到包间里的他们。 还有一个不同便是茶几上摆放的东西。 棠家包间那茶几上摆满了酒杯,而元霆这,摆放着一套茶具。 两人相对而坐。 元霆在煮茶,时间仿佛回到了归南居的那间茶室。 棠凝静静坐着,出神地看着面前的茶具,连递到面前的茶杯都没注意到。 元霆掀了掀眸子,看着面前心不在焉的人,轻声开口,“是酒喝多了,还是不喜欢茶?” 棠凝回过神,抬眸撞进他的眼里,解读着那底下蕴含的情绪。 她眨眨眼,解释道,“那些酒不是我一个人喝的。” 却不想元霆开口却说,“刚才你都没看我。” “啊?”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个大佬说这拈酸的小话? 所以她喝酒这事,其实不算事,对吧? 心虚一扫而空,棠凝轻咳一声,端坐其位,姿态优雅,“元霆哥,我今天特别忙,到了这先是哄元子野,再是劝江淮,一刻都不带休息的。” 元霆看着小姑娘一脸我今天已经忙够了的表情,淡声问道,”都怎么哄,怎么劝的?” “陪他们喝酒。” “那你也陪陪我行吗?” 棠凝的视线落在面前的茶水上,“喝茶吗?” 元霆点头。 就这么静静地陪他坐在这里,一抬眼,看到的只有他一个。 那他就能被哄好了。 “行。” 棠凝说到做到,抬手就要拿面前的那杯茶,结果元霆伸手拦下,指尖微微触碰,茶杯就到了他手里。 “凉了,我重新倒一杯。” 元霆重新倒了杯茶,棠凝接过,小口喝了起来。 也是奇怪,上好的茶到了自己手里,也就那样。 而经过元霆手的茶,又会有一股别样的清香。 “元霆哥,我爸好像挺忙的。” “嗯。” “那你怎么这么悠闲?” “差辈了。” “你们都是家主。” “我比较会躲懒。” 对元霆来说,出席、应酬,点到为止。 觥筹交错的场面见得多了,也就变得乏善可陈。 此时,宴会厅响起一阵音乐。 棠凝扒开窗帘往下一看,到跳舞环节了。 宴会厅正中间,章家兄妹负责跳开场舞。 别说,若若的歌声是一绝,舞姿同样也是。 棠凝嘴角含笑地观赏了自己小姐妹的表现,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加入舞池。 她放下帘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人。 元霆任她打量,“怎么了?” “我好像没见过你跳舞。” 是吧? 棠凝细细回想,即便是由元家主办的秋日宴,开场舞也是交给元子野来的。 对于这个问题,元霆的回答是,“因为没有舞伴。” 棠凝:“你骗人。” 他这话就像那些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的人说自己没人追一样。 “没骗你。”元霆弯了弯唇,不知是自嘲还是调侃,“我想找的舞伴,回回都有伴。” 棠凝长长啊了一声。 这人,意有所指。 回想以前的宴会,自己不是跟若若跳着玩,就是跟元子野他们跳,的确回回有伴。 既然如此,那她能采取的策略就只有——以不动应万动。 就当自己没问过这个问题。 元霆也不揪着,他的手越过茶盘,给棠凝添茶。 青绿的茶汤从壶口流出,顺滑地进入小茶杯,杯面扬起圈圈涟漪。 茶水添完,元霆将茶壶轻轻搁到茶盘上,“你的项链……” 棠凝的手落在胸前,指腹触到最大的那颗翡翠上,“项链怎么了,好看吧?!” 元霆就这么望着她,“这是你十八岁那年,我送的生辰贺礼。” “你送的?” 棠凝难得木讷,呆呆地重复这三个字。 元霆点头,“那时候恰巧得了一块不错的翡翠。” 翡翠有很多,他看的上眼的、配得上她的、配得上他的心意的,不多。 恰巧。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恰巧的事。 他费了一番心思才得来这块翡翠,又花了不少时间设计制作。 这才赶在她十八岁生辰当天,派人把贺礼送上棠家。 第44章 一副明牌,元家属意的未来主母 棠凝意动。 她有一个库房,里面摆着林林总总的东西,是从小到大各家送来的礼物。 以前都交给母亲打理。 这次是兴起溜达进库房挑挑拣拣,这才发现自己有这么一套首饰。 好看,喜欢,便拿出来佩戴。 却不想,是元霆送的。 目光无意间瞥过他的手腕,沉香手串是他自己做的,那么…… “这套首饰,是你做的?” 元霆点了点头,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棠凝一时间说不出什么。 脑子里纷纷乱乱,出现许多画面。 她的十八岁,也就是元霆的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的他伏案桌前涂涂画画,操作台前敲敲打打,切割机刷刷运转,水流冲洗粉尘,洗净铅华。 而礼盒被送出后,直接进了库房。 这么些年,未曾开启过。 诸多情绪在棠凝心中翻涌,但很快,一个念头压下所有。 棠凝倏地扬起嘴角,精致的眉眼弯弯,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元霆哥。” 后者洗耳恭听。 棠凝:“我那个时候吧……刚刚成年。” 元霆轻笑一声,“笑话我?” 所有人都认为他无心情爱,连父母都嫌他老大不小还不开窍,实际情况却是他开窍得太早。 真真正正没有开窍的一直都是面前这个姑娘。 让他一等,就是好多年。 棠凝微微偏头,“没笑话你,我是想问问你还送了我什么,我回去都翻出来。” 元霆:“那晚点我列个清单给你。” 棠凝:“好。” 有了这一出,棠凝难得勤快地主动给元霆添了茶。 当然也不会落下自己的。 两人气氛融洽。 —— 就在这时,两道脚步声靠近。 一声一声,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棠凝跟元霆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门口。 只见原本应该去房间休息的元母再次出现,而她的身边,跟着一位温婉端庄的年轻女子。 她挽着元母的手进来,亲密又自然。 一看,就跟棠凝这个“刺头”不是同一款。 元母看到儿子对面坐着的人时,诧异了一瞬,随即扬起笑容,“阿凝也在啊。” 棠凝起身,面色笑意不减分毫,“元伯母。” 又跟她身边的女子微微颔首。 对方回以微笑。 两人品茗变成了四人。 即便多了两人,棠凝也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闲适中透着随意。 元母唤她:“阿凝。” 棠凝放下茶杯,望了过去。 只见元母一笑,“你妈妈给你介绍的人里面有喜欢的吗?” 哈。 真是自己的好妈妈,跟个话篓子一样,逢人就说这事。 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棠凝眼眸一闪,脊背挺直了几分,语气格外坚定,“没有。” “那么多照片,你一个都没看上?” 元母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可置信,看着棠凝的眼神更像在说你可真挑剔。 面对这样的“质问”,棠凝缓缓点头。 是的,一个都没看上,她的确挑剔。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引得元母想到自家大儿子。 于是炮火转移。 “阿霆,你看你带的好头,底下这帮小的都有样学样!” 棠凝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想看看被训的元霆是什么模样。 却对上某人微微上扬的嘴角。 又是一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 元母倒也不是真生气,今天她是带着目的来的。 只见她状似无奈地拍了拍身边女子的手,柔声道,“卿卿,我有点乏了,晚宴上你帮我看着点他,别让他喝酒。” 那位名叫卿卿的姑娘还没说话,元霆直接开口,“不用。” 声音里的干脆与漠然,闹得元母脸上不太好看,“阿霆。” 顾及到棠凝在,她并没有继续说。 现场的气氛降到冰点。 元霆丝毫没有缓解的态度,依旧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棠凝眉梢一挑,放下茶杯,打破僵局。 “元伯母,元霆哥,我还有事就先过去了,你们慢聊。” 元霆对上她的视线,眸光闪动,似是在分辨她的情绪。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元家内部的事,元母自然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好,阿凝你去吧,帮我跟你爸妈带好。” 棠凝起身,“好的。” 这是一副明牌。 元伯母没有遮掩她的心思。 这位叫做卿卿的姑娘,十有八九就是她属意的儿媳妇,未来的元家主母。 出了包间,棠凝的眼角眉梢带了一丝烦躁。 她是一个霸道的人,早早把元霆划到了自己的圈子里。 元霆是她的。 或迟,或早。 今天这出戏码,如果说她心里没有一丝介意,那是嘴硬。 但这并不是她介意就能解决的事,问题的关键点只在元霆。 而元霆,就目前来说,棠凝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一些信心在的。 只是,自己的人被觊觎的滋味属实不好呐。 她没有回棠家包间,而是下楼找了个单人沙发坐着,身处局外,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在场的人。 林铮端着一份甜品过来时,棠凝正支着下巴倒计时,准备开溜。 “想什么呢?” 将甜品搁到圆桌,林铮在她对面坐下。 棠凝摇头,“没什么,你忙完了?” “嗯,晚宴主要是暖场,重头戏明天才开始,那些资料都看完了吗?” “看完了。” 四大家族在这三年间发生的大事小事、相关资料如数递到她面前,她已尽数翻阅。 秋日宴是为了资源整合。 推杯换盏,三言两语间,不知又有多少合作将达成。 父亲尚且强盛,需要她做的其实不多,老实跟在一旁就行。 “嗯,吃点东西?元子野说你喝了不少酒。” “不多。” 话是这么说,棠凝还是依言拿起小勺,吃了两口又放下,“一会儿还有事吗?” 林铮点头,“有,家主让我一会找他。” 棠凝叹一口气,“我爸真是可以,尽逮着一只羊薅,也不怕把你累着,我跟他说说?” 林铮:“我不累。” 棠凝:...... “行,累的是我。” 她扫视会场一圈,起身,拍了拍裙子,“我回了。” 林铮:“我送你。” 棠凝摆手,“不用,我认识路,你坐会儿。” 第45章 电梯相遇,棠凝被哄 一回到房间,棠凝就把自己的高跟鞋踢掉。 她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将身上的首饰取下,然后进了浴室。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两颊已然透出淡淡的粉,如出水芙蓉,娇嫩欲滴。 与之不符的是那淡漠无表情的脸,削弱了甜美,透出一股子清冷。 她再次回到梳妆台前,凝眉打量着这套首饰。 眼睛看着的是首饰,脑子里想的却是棠雪。 没错。 是那个中途加入《春风2.0》的风水师棠雪。 是若若嘴里那个对元子野有意思的棠雪。 晚宴上,她看到棠雪了。 二楼只对嫡系开放,所以她看到的棠雪,是站在一楼遥望二楼,元家包间的方向。 看来若若猜错了。 把目标对象搞错了。 棠凝轻轻拿起项链,指桑骂槐,“你啊,可真麻烦,怎么这么能招人?” 指腹在无意间摩挲着项链,直到抚过小小的凹陷处。 棠凝意外地愣了一下,把它翻过来后发现了两个极小的字母。 yt。 元霆。 记得在归南居茶室,她曾问元霆为什么亲她。 他当时回答的是因为喜欢,说喜欢了她好多年。 今天早些时候,这份七年前的生辰礼物将他当时的话验证。 没有对他说谢谢,因为棠凝已下定决心。 在她这,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她可是拜托过老祖宗的人。 有老祖宗罩着,她所有行为只需要听从自己的内心就好。 一点一点去感受,去予以回应,去靠近他,去拥抱他。 他们可以像普通男女互相钦慕那样,你追我,我追你,玩一些幼稚但乐在其中的小把戏。 至于那些“催婚”呀,家族呀。 见招拆招呗。 —— 翌日上午,会议室。 四方势力齐聚,各家家主出席,协同一位副手。 元家是元霆和元陌,而棠家,则是棠父和林铮。 昨天的晚宴上该客套的早已客套过。 今天这场会议大家便直奔主题,敲定合作大纲。 等三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各家未来三年的工作方向便已大致确定。 这场会议棠凝不用出席。 她一身职业装,精致干练,出席的是下午的家族内部会议。 内部会上,家族内有分量的旁支都会参与。 嫡系手里握着资源,而旁支则会各展所长,争取项目。 如何合理分配是个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林铮会让棠凝看资料的缘故。 了解多了,说出的话就能直戳痛点。 会上,她发言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是一语中的,叫人无力反驳。 虽然棠凝不怎么管事,但在棠家,能力比天大。 有时候,棠凝的话比起棠父来,更有说服力。 这一忙,直接忙到华灯初上。 棠凝放松自己瘫在椅子上,开始感慨俄罗斯套娃式的会议。 一层一层往下,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各旁支回去之后,还会有无数的小会。 林铮收拾好文件,见她这副模样,不免好笑,“累了?晚宴快开始了。” 哈,是的。 不论上层的人做什么决策,总不能把其他人晾在那。 所以,每天晚上都会举办晚宴。 棠凝抽了张纸盖自己脸上,声音闷闷的,“我不去了。” 棠父知道自家女儿是什么德行,惯会躲懒的,“你回房间休息会再过去。” 意思是还得去,至少露个面。 棠凝掀起纸巾一角瞅了眼自家父亲疲惫的脸上。 好吧,他才是那个开了一整天会议的人。 棠凝:“那我回去换身衣服。” —— 电梯口,棠凝按下按钮,无聊地等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她抬眼,猝不及防跟某人的视线撞上。 元霆一身西服,宽肩窄腰,电梯内的灯打在他身上。 乍一出现,恍如神祗。 一下午的会议下来,棠凝罕见地染上几分班味。 班味会在无形中使人大脑走神。 所以,她走神了。 等了几秒,电梯门自动往回合。 这时,轿厢里的元霆轻笑一声,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西装袖口随之往上缩,手背延伸到手腕处的青筋微微凸起,在灯光的照射下分外明显。 他按下按键,门再次打开。 “不进来?” “哦。” 棠凝抬脚走进电梯。 她往按键方向扫了一眼,一号键亮着,那就不需要她按了。 元霆歪头打量着不跟他说话的人,像是对她这副模样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被这么打量着,棠凝表面淡定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哟,终于正眼看他了。 元霆眸底漾着笑意,主动在雷点蹦哒,“昨晚的事,你怎么看?” 棠凝不动如山,“什么事,我不知道。” 元霆往她这走了一步,两人间的距离拉近。 棠凝的眼睛快速地眨动了一下,身形稳住。 “你走之后我把元陌叫来了,他跟我一起。” 棠凝的余光中,他的眼神深邃得厉害。 “棠凝。” “嗯?” “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电梯刚好到达一层,发出叮的一声。 两道声音重叠。 但棠凝没错过。 这近乎表白的话,直接把她钓成翘嘴。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一个肤浅的人,就爱听这种好听的话。 清冷美人嫣然一笑,灿若骄阳,明艳动人。 棠凝精准无误地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出电梯,又松开。 仿佛这一牵不包含半点私心,只想带他出电梯一般。 “我好饿,要不要一起吃饭?” 前后两副面孔,元霆异常受用。 “好。” —— 他们先回了趟房间,换上礼服。 没办法,这是所谓的社交礼仪。 众所周知,晚宴要搭配礼服礼裙。 棠凝穿的是简简单单的一套缎面抹胸礼裙。 缎面光泽顺滑,将棠凝姣好的身段尽显之余,不乏优雅松弛。 她出来的时候,元霆已经等在她门口,神情闲适,耐心至极。 穿着西服的元霆是高不可攀的,锋芒毕露。 而此刻,一身新中式礼服上点缀的那几笔泼墨却中和了他的锐利,整个人显得内敛又儒雅。 元霆看到她颈间的珠宝时便笑了。 棠凝朝他款款走去,骄矜开口,“我知道你在笑什么。” 元霆勾唇,“这么聪明啊。” 棠凝下巴微微上扬,“那当然。” 也是奇了怪了,这次带来的首饰,居然都是他的手笔,yt出品。 她为今天的裙子搭配了一套红宝石首饰。 大颗的红宝石由玫瑰金链条装饰,时髦贵气,又不过分浮夸。 棠凝:“你究竟给我送来多少东西?” 元霆笑,“不多,我们边走边说。” 第46章 引荐人才,棠凝拔枪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分亲密。 但无形中有一个和谐的磁场环绕在其周围。 朝宴会厅走去的一路上,落到他们身上的目光就没停过。 先是一怔,而后不约而同收回,没有过多停留。 棠凝觉得这得归功于边上人的“气场”。 “元霆哥,我有一个计划。” 元霆顺着她的话,“什么计划?” 棠凝扬唇一笑,“等回了家,我准备去库房把你送的东西都找出来,数一数。” 她这么一说,元霆自然猜到她的目的。 “十八岁。” 他直接把答案告诉她。 亲手做的生辰贺礼代表他的心意。 “你十八岁开始,每一年我都会准备一套首饰,以元家的名义。” 棠凝若有所思,“那如果这次我还是没有戴它们,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这件事?” 元霆侧头看着她,“以前的不会提,未来的,会以元霆的名义准备。” 棠凝莞尔,“你就是想让我自己发现。” 元霆抬手将她鬓边乱飞的头发理好,“你已经发现了。” 首饰是十八岁开始送的。 而喜欢她,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都在传棠家的小阿凝身体不好,病殃殃的怕是活不久。 但元霆不这么认为。 他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女孩。 在他看来,女孩鲜活灿烂,生命力比谁都旺盛。 她对事物好奇,对朋友仗义,天生侠气,是个小女侠。 通过自家弟弟的嘴,他没少听闻她的英勇事迹,也看过不少她调皮捣蛋后装乖的模样。 听着,看着,便入了心。 那时候的他不懂情爱,单纯把她当成一个邻家妹妹。 直到母亲闲聊时提起棠家那位主母。 母亲说,棠家主母会在她女儿十八岁时帮她准备名单,选夫名单。 那一刻心底升起的强烈占有欲叫他明了自己的心意。 在他心里,棠凝不止是一个妹妹。 可明白是一回事,她每次见到自己时那副发怵的模样又是另一回事。 元霆不常抽烟。 人生仅有的几次,都与棠凝有关。 一次,是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女孩,但这个女孩畏惧自己时。 一次,是一年前棠凝生机受损他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时。 —— 宴会厅门厅处,元陌跟个门神似的守在那。 棠凝听说过元陌这个人。 又一个寡言少语,能力出众的代表人物。 性格鲜明,死忠,好战。 除元霆外,谁的话都不听。 不论是元霆的父亲、母亲、亦或是元子野,无一例外。 当棠凝与元霆走近时,他迎上来,“家主,棠少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果真寡言。 元陌提前在宴会厅的一角安排出用餐区。 两人几乎刚一落座,两份汤面被送了上来。 这会已经是晚上七点,棠凝饿极。 即便如此,她还是先小口尝了尝味道,满意后才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吃到七分饱便停下放下筷子,从随身包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往手心到了小小的八颗。 元霆适时递过温水,棠凝自然接过,一口气送服。 乖小孩有糖吃。 乖乖吃药的棠凝当然也有。 元霆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 棠凝见了直接塞进嘴里。 “谢谢元霆哥。” 她嘴里含着糖,声音有些含糊,有些甜。 忽地,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元陌突然开口,却不是跟他们说。 吃饱喝足,有闲心听八卦。 棠凝的位置背对着来人,只能听到声音。 她看了看对面的元霆,后者是一个眼神都没甩那边,只顾看着她。 棠凝:......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你别这么看我。” 元霆眉眼带笑,“好。” 那边,元陌拦下往这边靠近的两人。 他脸上没有半丝表情,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家主用餐,不许打扰。” 来人之一是元家旁支元虎,是一个恪尽职守,老实本分的人。 面对元陌的拒绝,他依旧不放弃,解释着他无意打扰家主用餐,只是想给家主引荐一位人才。 元陌没有丝毫通融,把刚才的八个字又重复了一遍,硬邦邦的话里满是对家主的推崇。 偷听的棠凝暗自感慨,果然是个妙人,死忠到这地步。 死忠这个词用在元陌身上一点都不夸张。 他刚说的话里,棠凝大概可以听出一种“敢打扰我家家主用餐者必死”的气势。 但也是奇了怪了,一向懂事的元虎这次竟意外坚持。 出于好奇,棠凝回头,视线扫过被元陌拦下的中年男子和那位待引荐的“人才”之后,淡淡收回。 不动声色地给对面的元霆递了个眼神。 元霆挑眉,顺着她的意思出声,“元陌,让他们过来。” 元陌:“是。” 被放行的元虎略带激动地领着那位“人才”走近。 来了先打招呼,”家主,棠少主。” 棠凝只点头,并没有说话。 元霆见她准备作壁上观,便随意应付着,“什么事?” 有了他这句问话,元虎笑呵呵地引出身侧的人,开始介绍。 “家主,这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王显。别看他年纪轻轻,能力却是不凡。他对元家仰慕已久,若是有幸能为加入,势必会为元家献上一份助力。” 说话间,他双眸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就像是真的找到一位能人异士般,壮大元家指日可待。 顾忌到棠凝的存在,元虎没把王显的能力往具体里说。 相较于元虎的激动,元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是吗?” 棠凝知道,某位大佬的耐心已经告罄。 理了理裙摆,她起身,来到那位“人才”面前,打量两秒,伸出左手,“你好,我是棠凝。” 元虎见状,眼神在棠凝和元霆的身上转来转去,带着一股急切。 隐含意思就是,家主,棠家要跟我们抢人才! 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她是跟元霆同桌而食的人。 那“人才”配合地伸出自己的左手,与棠凝的交握,“棠少主你好,我是王显。” 自从到这边之后,打头阵的一直是元虎,王显就待在一边看着元虎“冲锋陷阵”,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棠凝不动声色地分神感应着他的手。 元霆就这么坐在位置上,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眸光悠悠。 握手这件事,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棠凝唇角的弧度不变,在收回手的下一瞬右手拔枪,小手枪砰砰砰四声直接打断了王显的手筋脚筋,紧随其后便是抬脚一踹,将人踹倒在地。 裙摆晃荡两下,很快恢复优雅。 第47章 王显落网,不幸与罪恶 棠凝这一套动作来得突然又违和。 但元霆岿然不动,元陌无动于衷,唯一破防的只有那位元虎。 他顾忌着棠凝的身份,也不敢上前。 只在原地不甘心地扬声问道,“棠少主,你这是做什么?” 棠凝没空搭理他。 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那不再伪装的人。 只见他嘴角溢出丝丝鲜血,却扬着极其邪肆的笑。 全然不见之前那副正派方端的精英模样。 棠凝曾见过这个笑。 通过孟拓的那根小鱼手绳见到过。 这个人,就是将孟晴捅了十几刀的高挑“女生”,那个假发男生。 王显是他的真名。 事已至此,王显也懒得伪装,讥讽一笑,一身反骨,“被发现了呢,你认识我?” 表情不害怕。 言语之间也没有畏惧。 轻描淡写,浑身没有痛感似的。 落在身上的那股子强悍的威压,那让他无法还手的禁锢之力,也犹似不存在。 棠凝摇摇头,“不算,孟晴你认识吗?” 王显认真回想,“没印象。” 有些人就是奇怪,明明可以好好说话,偏偏要搞什么个性。 他两眼放光,恶意都写在了脸上,“怎么,她被我杀了?是先奸后杀,还是分尸碎尸?哈哈哈哈!” 这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惹人厌。 棠凝淡淡瞥了他一眼,“王显,我很好奇,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话音落,王显脸上的嬉笑与无所谓瞬间消失。 双眼跟淬了毒一般盯着棠凝,双唇无声动了动。 然后元虎便动了。 他目露凶相,朝棠凝逼近。 眼瞅着下一秒就要抡拳砸向她,一道劲风突然出现,将他整个人掀飞,身体重重地砸到墙上,而后滑落在地。 元霆的下一脚落在王显身上。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这个眼神毒辣放肆的人当场闭上了眼。 元霆声音冷静,透着冷意,“元陌,带下去。” 元陌上前,“是。” 棠凝出言提醒,“把他眼睛绑了,嘴巴塞住,这人会催眠。” 元陌看了眼说话的棠凝,又转头看向元霆。 元霆:“照办。” 元陌:“是。”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就说嘛,正常情况下怎么会有人敢在元霆用餐时贸然打扰呢? 仅仅是为推荐一个人。 之前的棠凝都不一定敢。 元虎显然是被王显催眠控制住,做出与平常相违背的举动。 棠凝想了想,“元霆哥,他这手催眠术,不一般。” 元霆点头,“嗯。” 他也没错过那一幕。 王显只是动了动嘴,元虎便不能自控地目露凶相,袭击棠凝。 这不单单是催眠术这么简单,更像傀儡术。 这一角的动静不算小,引来一些目光。 但触及元霆时,又纷纷避让。 王显和元虎被拖下去时,林铮刚进入宴会厅。 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只隐约看到背影。 听到周边的窃窃私语才知道这事跟元霆和棠凝有关。 林铮眸光一凝,锁定棠凝的位置后直直朝她奔去。 他打量着她,“没事吧?” 棠凝摇头,“我没事。” 林铮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知道有元霆在闹不出什么大事。 他问:“刚才那人?” 棠凝歪头轻笑,“我打的。” 林铮:...... 打人还得意上了? “那可不是好人。” 棠凝懒懒地瞥了林铮一眼,给出提示,“东厢村。” 东厢村,孟晴,那个凶手画像。 林铮瞬间了然。 想到什么,棠凝道,“林铮,你找人查查这个王显有没有跟棠家人接触过,他会催眠。” 催眠这门学问,她是门外汉。 但大抵可以想象,只有精神力极强的人才能抵御催眠。 棠家的那些个旁支,人人都可以学风水命术,但那是后天习成的,跟棠凝的天赋完全比不了。 发现不了王显的真面目,不慎被催眠也不是没有可能。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偌大的家族一旦被破开个口子,会引发什么,谁也不知道。 林铮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好,交给我。” 棠凝又问,“我爸呢?” 林铮回答,“家主在休息,我一会跟德叔通个气。” 他办事一向妥帖。 棠凝满眼欣慰,“那你去忙吧。” 林铮问,“你呢?” 棠凝思索片刻。 在秋日宴上遇到这么一号人物在她意料之外。 想到刚刚短暂握手时看到的一些画面,更是让她的眉宇间染上浅浅的不耐。 她没回答林铮的话,而是转头望向一直等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元霆。 “元霆哥,这人身上背着不少人命,隐约还跟一个组织有关联,我需要再看一遍。” 元霆点头,“好。” 组织? 林铮第一时间想到上一个任务,目标任务k所在的扶光会。 对上他的视线,棠凝肯定地点了点头。 跟任务相关的内容需要保密,不可以拿出来细说。 林铮看了眼元霆,斟酌着对棠凝开口,“那等你结束我来接你?” “不用,你都忙一天了,结束我自己回房间休息,不用担心。” “好。” 林铮来了又去,高大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 棠凝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淡淡地扫过宴会厅。 熠熠生辉的豪华宴会厅里,满是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 他们轻笑着,交谈着,手拿酒杯,高贵,典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可在这纸醉金迷的欢乐场中,危机似乎逐渐靠近。 有什么触手,慢慢地伸向四大家族。 在他们放松之时,在他们懈怠之时。 这次是机缘巧合,王显是她先前遇到过的,所以她能及时精准地锁定目标。 可四大家族中有那么多人,她每天能见到的又有几个? 大海捞针不是办法。 只能借由落到手里的王显,逐一击破。 至于王显。 棠凝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人。 刚刚她除了确定他就是杀害孟晴的凶手外,还看到了点别的。 这些“别的”,对王显本人来说显然非常重要。 可以说这是他为什么走上这条不归路的缘由。 刚刚的王显即便被抓被制服,都还是不屈不挠、极其嚣张的。 可她问了一个问题,王显便翻了脸。 原因很简单,王显既是男人,又是女人。 天生双性人。 这样的人出生在一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会导致什么? 被嫌弃,被丢弃。 有些人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 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能跌跌撞撞摸索着长大。 吃的不是端上桌的,而是随地捡的,脏的、冷的。 时间很公平。 幸福的孩子温暖地长大。 不幸的孩子按时长大。 长大,模样也长开。 随之而来的不是希望的曙光,而是暗地里慢慢滋生的罪恶目光。 于是,孩子被捡走,被玩弄,被辗转,被分享。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孩子的眼里无光,麻木。 可当所谓的家人也加入时,他的眼里觉醒了毁天灭地的恨意。 自我觉醒后,他做了一件事。 屠了整个山村。 第48章 四大家族被盯上,棠凝撒娇想搞事情 作为宴会的主办方,章家是最先收到消息的,章家大哥专门安排了一处审讯室给棠凝他们,然后开始摸排自家。 审讯室里。 王显被五花大绑地扣住,厚重的铁环将他的手脚禁锢住,伤口就那么大喇喇地瘫在那,暗红色的血液沾染着铁环,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他依旧昏迷着,嘴巴被堵住,眼睛蒙上了黑条。 两道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身穿礼服的元霆与棠凝相携踏进这昏暗的审讯室。 棠凝一步步靠近,直至在他面前站定。 随意踢了踢他的脚,铁链随之发出叮呤当啷的响动。 棠凝挑了个没沾染血迹的手指,握在手心。 元霆眸色暗了暗,“不然,交给我来查。” 棠凝看向他,“元霆哥,这一方面,你没我快。” 她当然相信元霆的手段,但很多东西得自己亲眼看,才能将无用的“怜悯”之情赶跑。 有些人可怜是真,坏事做绝也是真。 元霆颔首,“嗯,我们阿凝的本事,世界第一好。” 要不是场合不对,时机不对,棠凝真的要在这一声“阿凝”中沉沦。 这是元霆第一次唤她“阿凝。” 经由他的声线,分外好听。 棠凝眸光闪烁,想到曾从元伯母嘴里听到的“阿霆”,羞耻症犯了。 她晃了晃脑袋,将奇怪的念头拍飞,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元霆哥,你一会送我回去?” “好。” 哪怕她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元霆就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巍峨之山,在棠凝的边上,是她的坚实后盾。 办正事要紧,棠凝闭眼。 手下伸出细细密密的无形丝线,拉扯着王显的过往。 无数画面交叠着显现。 小山村被黑血覆盖,腐败中,走出一个浴血少年。 天降大雨,他浑身的血迹被冲干,但那双年轻的双眼依旧邪肆,毁天灭地的癫狂火焰滋滋跳跃。 后来,他所过之处,充斥着癫狂桀桀的笑声,蛊惑人心的对视以及带着指令的话语。 被砍掉的四肢,连捅十几刀的胸腹,落地的脑袋,挖掉的眼球…… 一双双惊恐的眼神,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一条条无辜的生命,一滩滩暗红的血液…… 以及,意外出现的六指人。 如出一辙的黑痣。 是k。 棠凝缓缓睁眼,眼波平静。 她动了动嘴,声线微凉,“元霆哥,世界待他不公,他还以黑暗,是对是错?” 元霆自然地将她的手牵到手里,“我们不是判官。” 审讯室陷入安静。 棠凝扯出一抹笑。 是,她不是判官,没有人能当判官。 并不是每个坏人生下来就是坏种,冤有头债有主。 多余的,做了便是做了,错了便是错了。 她看向元霆,认真道,“他是扶光会k的手下,这次来是想收编四大家族。” 王显是k的手下。 他是探路石,是那只悄无声息潜入的蜘蛛,意图在暗地里织出一张大网。 k想做的不是与四大家族为敌,而是私下网罗能人异士,金银财宝。 这样,可以为他争夺那个位置提供助力。 遗憾的是,k低估了华国元家。 k底下的王显同样过于自负,没有遵照指令缓步慢行,而是选择直接对上元家元霆。 元霆摸了摸她的发顶,“黑恶势力而已,来一个灭一个,我们不怕。” 棠凝默。 她仰起一张素白的小脸,言辞切切,“别这样摸我。” 元霆无声扬唇,收回手,“好,我送你回去。” 棠凝指了指王显,“那他呢?” 元霆:“去该去的地方。” 在定位不曾普及的一个地方,有一处特殊监狱,名为a字号。 在那里,有无数跟王显类似的人。 他们才情卓越,可穷凶极恶,偏又事出有因。 出了审讯室,元霆简单交代守在门口的元陌。 而棠凝则是给林铮发消息。 【棠凝:林铮,王显是k的手下,来为k招兵买马的。】 【林铮:明白。】 互通有无好办事。 事情到这,勉强算暂时告一段落。 —— 套房门口。 棠凝和元霆对视两秒,那双被他牵过的手微微一动。 棠凝抿唇,“请你喝杯茶?” 元霆从善如流,“嗯。” 哔。 门开,门关。 棠凝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元霆已经自给自足,在会客区煮上茶了。 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一边欣赏他煮茶,一边打探。 “元霆哥。” “嗯?” “你对扶光会是不是还挺了解的?” “听说过。” 元霆抬眸,“过段时间一个朋友婚礼,他们会出席。” 棠凝闻言,眸光微动,转移阵地,来到他身边落座,“你也会去吗?” 元霆给她递了一杯茶,“去的。” 如玉的手指捧过茶杯,棠凝浅酌一口,直奔主题,“可以带上我吗?” 元霆放下茶盏,侧头撞进一双晶晶亮的漂亮眼睛,没有错过那暗暗的兴奋劲。 这种眼神他曾见过。 那时候知道他在掘金区炸场子,小姑娘也是这眼神。 她想搞事情。 元霆没吱声。 倒不是怕各方势力盘踞自己护不住她,而是担心她将自己示于人前,恐会招来无端麻烦,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见他只看了自己一眼,也不吭声,棠凝跟着放下杯子,“我就是去看看,没参加过婚礼。” 元霆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份上。 棠凝不负他所望,举着四根手指凑到他面前,“我就看看,绝不捣乱,我保证。”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周围,他终于松口,“不骗我?” 眼看有戏,棠凝疯狂点头,“真的,我不骗你。” 乖巧成这副模样,让元霆如何不答应。 “可以。” yes! 暗喜过后的棠凝意外地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点。 望着近在咫尺的盛世男颜,她眉眼闪动,视线落在那性感凸起的喉结上。 之前,电梯门一开,电梯里的他犹如神祗。 那时候,她其实兴起一个念头的。 但当时这个念头被她强力压下了。 可现在,人都到她房里来了…… 不如? 不行,不行。 不给人家名分,还想要占人便宜,这样做不太道德。 可这名分,又不是这么好给的。 就在她萌生退意时,元霆淡淡出声。 “今晚我们走在一起,很多人看到了。” 看到之后,有关他们俩的传言必然少不了。 既然如此,不如把谣言坐实? 棠凝聪明脑袋进行着头脑风暴。 所以也没有注意到端坐的元霆扫向她的余光中,暗含笑意。 肉把自己送到小狐狸嘴边,闭上眼,等着她上钩。 就像他曾说过的,不介意被玩弄感情。 哪怕没有名分,他也能做出正宫的气势。 第49章 中途棠母来消息,棠凝吹牛 做出决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棠凝扯了扯长长的裙摆,露出细长的小腿,以及——绑在腿上的小手枪。 啪嗒一声,小手枪被搁在茶几上,元霆面前。 他朝她看去。 “元霆哥,这是我的房间。” “嗯。” “在这里,我说了算。” 元霆看了眼手枪,又看了看她,“嗯。” “好,那我们达成共识了。” 棠凝暗自为自己打气,在他的注视下,伸手覆住他的双眼。 睫毛在她手心滑动,痒痒的,她忍住不收回手。 她神情专注地凝视那勾人的喉结。 脑袋不受控制地越凑越近。 隐隐绕绕的女儿馨香,扑到脖颈处的温热气息,元霆感受着,喉结慢动作般再次滑动。 是情难自禁。 又像是蓄意引诱。 棠凝注意到了,呼吸跟着一凝。 她微微闭眼,娇软的唇瓣直直贴上那微凉的地方,轻轻啄着。 青涩的动作,不得其法,却无比诱人。 元霆被覆住的双眼里是浓浓的情动。 原以为,她只是想亲他,而已。 他动了动唇,声线低哑,“棠凝。” 霸道小棠不想被打扰,也不知哪来的熊心豹子胆,直接将他的上半身推倒在沙发靠背上。 而自己则是顺势逼近,跟个小流氓似的,也不移开捂着他眼睛的手,直接贴上那出声的地方,强势地不允许自己的好事再被打断。 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吻。 但距离上一次,也的确隔了一些时间。 元霆的双眼全程被她用手遮着。 由着她从近乡情怯,到得心应手。 人的精力有限,顾了上头便顾不了下方。 棠凝太过于专注占便宜,捂着他双眼的那双手便在无意识间松开了。 房间灯火通明,精美的灯饰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但在元霆眼里,一切都比不上这个姑娘来的多姿。 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喜欢。 棠凝是个小菜鸡。 亲了没多久便搂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泛红的脸埋在他肩上,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 可就是这样的吐气如兰,击碎了元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精壮有力的手臂圈住棠凝的腰肢,稍稍用力,棠凝便跌坐在他腿上。 猝不及防地,棠凝对上了他的视线。 深邃的眸子里是不容置疑的占有欲,看着她的目光安静而灼热,炙烤着她的视线。 元霆看着如水蜜桃般娇俏的姑娘,声音哑得厉害。 “是因为我的‘药效’亲我—” 他稍作停顿,复又继续,“还是单纯,想亲我?” 被蛊惑的棠凝直接了当给出答案,“想亲你。” 元霆粲然一笑,带笑的容颜越发勾人。 他哄着姑娘说甜言蜜语,这会听到了,满足了。 宽大的手掌落在棠凝的脑袋上,极其轻柔地抚了抚,“嗯,给你亲。” 与他眼里的霸道不同,随之而来的动作是轻柔的,满含爱意的。 他学着棠凝的模样,先是在她颈间那条项链上落下一吻。 “你戴了它们,我很开心。” 那些无人问津的心意,那些倾注其中的情感,在无意间重见天日,何其有幸。 棠凝视线低垂,目光落到他柔软的发梢上,声音骄矜,“我知道你很开心。” 这空旷的房间里,透着几分亲密与呢喃。 元霆抬头,盯着她,“真知道?” 他怕。 怕她刚开窍无法分辨。 怕她误把感动,当成心动。 怕她在未来的一天推翻这次的心动。 棠凝就这么看着他,满眼都是他,目光笃定。 弯起嘴角,梨涡轻陷,她肯定地点头。 两下。 元霆是什么人,骨子里有着霸气和掠夺。 这样的一个人,偏偏悄无声息为她做了这么多。 这份爱意,她明了。 自己的心意,她也明了。 一声轻笑溢出喉咙,元霆不吝夸奖,“真聪明。” 乱花渐欲迷人眼。 就在棠凝的头脑逐渐沉沦,身子就要再次往前凑的那一刻,一声提示音唤醒了她。 她小幅度地甩了甩头。 于是,元霆眼睁睁地看着姑娘的眼神变得清明,作势要离开他的怀抱。 这怎么可以? 在这之前,元霆的表现全都是收着来的,任由这个房间的小主人对自己上下其手。 可不代表她能轻易地被一声提示音哄走。 元霆不同意了。 搭在棠凝腰间的手臂稍稍用力,禁锢住她离去的动作。 下一瞬,棠凝重新跌回他的怀抱,天旋地转间,两人的位置对调。 她的身后是柔软的靠背,身前是一个坚硬的胸膛。 没等她说话,元霆的吻便落下,密密麻麻的,极尽缠绵。 如果说棠凝之前的阵仗是淅沥小雨的话,那元霆的便是暴风骤雨。 唇齿交缠间,棠凝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我看下、消息。” 元霆不让。 “是、我妈。” 此言一出,元霆动作一顿,两唇分开少许。 性感的喉结几番滚动,喘着粗气,性感又撩人。 他闭眼,将眼底的洇红遮掩,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又往前重重亲了她一口才算完。 这时候的情况其实有些尴尬的。 就像是年轻人在亲亲热热,而恰巧家长回家了,撞个正着。 但棠凝岂是常人,她不仅不尴尬,甚至浅笑出声。 明媚中透着调皮。 看着这样的她,元霆反而什么气都没了。 棠凝翻出手机,坐回元霆边上,后者身体不由自主朝她这边倾斜,半拥着她。 消息是棠母发来的,提示音也是专属的。 棠凝看完消息后直接把内容递到身边人跟前。 【妈妈:阿凝,妈妈听说你晚上是跟元家老大入场的,你不怕他了?】 棠凝怕元霆。 这个认知,曾经是元霆压抑心中情感的重要一环。 但现在不同了,他知道她喜欢他。 元霆,“怎么回?” 棠凝勾唇,噼里啪啦输入几个字然后点击发送。 看了全程的元霆眉头一跳一跳的。 另一只空着的手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手腕遮挡的嘴角却无声扬起,暗爽不已。 屏幕上,棠凝发出绿色对话框里,赫然写着:不怕,还亲到了。 这段感情里,纠结那么些天,实在不是棠凝的作风。 喜欢就是喜欢,她的喜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可惜,她的真话没被棠母当真。 【妈妈:不许吹牛,不怕就行,早点休息。】 棠凝撇撇嘴。 【棠凝:哦。】 第50章 离谱至极的神来一笔 将手机丢回一旁,棠凝顺手拿起之前喝过的茶杯,抬手就要继续喝。 一只大掌拦住了她。 元霆接过杯子搁在一旁,转而拎起茶壶重新给她倒了一杯。 棠凝捧着杯子,温热的茶水划过喉咙,滋润了心肺。 嘴巴欠欠的,“元霆哥,你好养生哦。” 养生=年纪大=他。 元霆抬抬眼皮,“嫌我老?” 棠凝喝水的动作一顿,黑白分明的双眼朝他这看了看,极速摇头,“我没有。” 但是晚了,她已经把人给惹毛了。 元霆从她手上取下杯子,盯着她沾染了茶水的红唇,心随意动,一寸寸欺身逼近,直到将棠凝压在身下。 张口,声音莫名哑了几分,“那我们继续。” 之前想做的事被打断了,要续上。 而棠凝呢,不止不羞,反而还跃跃欲试,主动张开唇齿,与他共舞。 元霆抽空问,“明天穿什么?” 棠凝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几分甜腻,“嗯?什么?” 他耐心至极,“明天的衣服,有领子吗?” 棠凝不明所以,大脑飞速想了想自己的衣服,“有领子。” 元霆应了一声,然后继续。 铺天盖地的爱意,肆意的亲吻将房间的空气沾染得旖旎多姿。 过了一会,元霆放开她微麻的唇畔,由上至下,轻轻浅浅地吻着颀长的脖颈,优越的锁骨。 察觉到他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棠凝的手动了动。 却不想被他圈住了手腕,手指顺势插进她的五指间,十指紧扣。 亲吻还在继续,他的唇从锁骨继续往下,缓慢而坚定地到了抹胸裙的上围处。 在那处开始起伏的地带,他终于停下。 但没有离开,而是用了点力道,在那落下一个浅浅的粉色印记。 如此,棠凝就明白他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棠少主终究是羞了。 精致的双眼早已闭上,眼底的羞意牢牢封锁,她的声音里带了些紧张,“元霆哥。” 元霆抬眸,佯装不知,在她的唇上浅啄一下,“嗯?” 棠凝眼皮下的眼珠子转了转,“我好像想睡觉了。” 这个张嘴就来的小骗子。 元霆的唇角无声勾起,“是吗?” 棠凝点头,并开始找茬,“你亲得我嘴巴好痛。” 元霆的目光落到她殷红的唇上,眸色渐深,“我的技术是差了点,那就劳烦你陪我练习一下?” 其实他的吻技不止不差,反而亲得棠凝很舒服。 不知何时,元霆松开了棠凝的手,捧着她的脸,犹如捧着最最心爱的宝贝。 而棠凝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揪着他胸前的衣服。 忘情的热吻一直到棠凝迷迷糊糊地察觉到他的身体反应后,才一个激灵从昏沉状态清醒过来。 棠凝连忙叫停,手下意识推他胸口的同时,自己还将身体上移了一下。 为的是避开那处,却没注意到身上的裙摆被元霆压着。 所以,即便她人往上移了一小下,裙子却还留在原地。 假设把人作为参照物的话,那现在的情况就是,抹胸裙下滑了一截!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棠凝连忙搂住元霆的脖子,将自己的上半身贴进他的怀里。 这离谱至极的神来之笔,将她的聪明脑袋直接算崩盘。 耳边的呼吸声里多了几分急促,她便明白被看到了。 “元霆哥,你闭上眼睛。” 这是亡羊补牢的做法,就当是骗骗自己。 元霆的喉结上下滑动,应了一声,听话地闭上眼睛。 人的五感是相通的。 视觉部分减弱了,那触感则更为明显。 元霆开口,声音有些干,哄着她,“别怕,我不看。” 其实他原本也不会继续欺负她。 那个淡淡的粉色印记是这次的极限。 但身体自然的反应似乎吓到人姑娘了。 棠凝不怀疑他的人品,“嗯。” 她悄悄从他怀里退出,飞快地将抹胸裙提上来,又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她感受到他的呼吸,也给足他时间平复。 他需要一些时间。 不知不觉间,棠凝的眼皮子开始打架。 也不知是今天太累,还是元霆的怀抱太过温暖、太过让人心安,又或是昏睡模式即将启动。 等元霆终于平复好心情之后,发现姑娘居然就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发出了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规律,柔和。 他声音放轻,“棠凝?” 对方没有反应。 “阿凝?” 棠凝终于被唤醒,眼睛依旧闭着,嘴里小声嘟囔着,“元霆哥,这裙子不舒服,你帮我换睡衣。” …… 要不要听听你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元霆,“不帮。” 棠凝小声撒着娇,全然忘了羞怯二字怎么写,“帮帮我嘛,你最好了。” 元霆闭上眼,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后者极会享受,顺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鼻息扑在上头,热热的。 他就这么抱着她,她也这么全身心地信赖着他。 两人一步一步往卧室里走去,走得稳稳的。 元霆将怀里的人安置在床上,看着她酣睡香甜的模样,轻勾唇角,弯腰帮她脱鞋。 接着,他去了趟浴室,端来一盆温水,把毛巾沾湿,帮她简单洗漱。 看着不远处叠放整齐的睡裙,他下意识想到刚才她娇娇气气的请求,罕见地咬咬牙又去换了一盆水。 床前,元霆将睡裙抖开,研究明白怎么穿后,又将目光落在安睡的姑娘身上。 这礼裙该怎么脱呢? 光是找拉链,他都找了半天,最后才在侧腰处找到一个隐形拉链。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做足心理准备后,他闭上眼,骨节分明的手搭上那拉链头,滋溜一声一拉而下,礼裙褪下。 他重新拧了把毛巾,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她的身体,给肌肤带来一阵清爽。 在那之后,他又费劲地把睡裙往她身上一套。 等这一切做完后,他扯过被角盖在她身上,这才转过身,高大的身体沿着床沿滑落在地。 这会的他哪还是什么随性慵懒、运筹帷幄的大佬。 分明就是一个心理一般的毛头小子。 额头已憋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 真是他的祖宗。 第51章 元母收到风声,元霆放话 翌日,午餐时间。 元家两兄弟同桌而食。 元子野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回忆着昨晚亲眼目睹大哥和棠凝相携进入宴会厅的场景。 那时候,他跟江淮待在二楼包间。 也是巧了,不经意间往下眺望,便撞见两人进来的画面。 该怎么形容? 天地失色。 两人身着浅色礼服款款进入人潮。 没人能忽略大哥的气场,当然也不会对状似散漫的棠凝多有怠慢。 在众人面前的棠凝,跟在大哥面前的棠凝可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样。 这两个人之间,不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各有千秋。 换一个词描述,就叫势均力敌。 感性与理性在拉扯。 前脚刚确定她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后脚便看到她跟自家大哥走在一起。 往后,他暂时不敢想。 但这两个,一个是酸啦吧唧的小青梅,一个是自小敬重的大哥。 他得试着成全。 元子野瞅了眼神清气爽的人,出声,“哥,你对她的心意,有改变吗?”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棠凝。 元霆抬眸与之对视,“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 元子野撇开眼,声音里透出一丝别扭,“这丫头眼光不行,我问她我跟你之间谁比较帅,她说你帅。” 该说不说,元霆被间歇性哄了一波。 他想起姑娘曾说过自己哄完这个哄那个,应该是那时候的事情了。 元子野见他不说话,往深层次点破,“她心里有你。” “我知道。” 元霆已经完全确定这件事,那接下来的事也是他需要面对和处理的。 放下餐具,元霆看向他,认真道,“子野,你的想法是什么?” 元子野无所谓地耸耸肩,“就那样呗,强扭的瓜又不甜,反正我是不会羡慕的。” “该羡慕的人是我。” 元霆难得展示自己的脆弱,“你们从小玩到大,这份情谊,我很羡慕。” 听到他第一句话时,元子野还觉得自家大哥有些“虚伪”,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当他第二句话一出来,元子野嘴里的肉啊,嚼着嚼着吧,还香了起来。 他剑眉一扬,坐直了身体,“这么说倒也没错,该你羡慕。”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好朋友是一辈子的,可男朋友嘛...... 哪有那么多初恋到红本本的。 元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看不出情绪。 后者想到什么,更是翘起了二郎腿,嘚瑟不已,“哥,你们八字还没一撇呢,别高兴太早。” 有些弟弟不讨喜,不值得哄。 元霆神色不变,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手指在餐桌上轻叩两下,“食不言寝不语。” 六个字里蕴藏着血脉压制。 元子野被迫闭嘴。 就在他准备继续吃饭时,瞄到不远处走来的人,那张碎嘴子蠢蠢欲动。 欲动,则动。 “哥,妈领着我那预备役嫂子来了。” 元霆眼眸染上不耐,冷冷瞥了幸灾乐祸的元子野一眼。 后者当即噤声。 他也是潇洒久了,忘记自家大哥的威压。 这头,元母刚带着卿卿一走进,元霆便放下手中的筷子,以他为中心,散发着一圈冷凝气息。 只要不是粗线条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态度。 元母得了个没脸,面子上有些下不来。 还是卿卿善解人意地找了个理由,体面离开。 高跟鞋跟落在地面上,哒哒哒的,沉稳不慌张。 这样一来,留在原地的元母更是满心不忿。 眼看着自家母亲就要气爆炸,作壁上观的元子野忙拉着她落座。 元母拍了拍自家贴心幺儿的手,转头看向不省心的大儿子,“阿霆,你就这么排斥卿卿?” 元霆神情不变,“妈,我之前跟您说得很清楚,不要随意安排我的事。” 元母拧眉,“你这说的什么话,婚姻大事哪家父母不操心的?” 元霆:“您知道我的态度。” “态度?” 元母都气笑了,音量也跟着拔高,“合着你看上棠家那丫头了吧?” 她都听说了,昨天他们俩一起出席在晚宴上,同桌吃饭。 再想到之前两人还一起喝过茶,自家儿子的心思她大概也猜出来了。 在这件事上,元霆不愿含糊。 他打直球,“您既然知道,就更不应该把不相关的人往我跟前带。” 元母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被气极了。 她放话,“棠家丫头当不了我元家的主母!” 元霆抬眸,声音很沉,“我只当没听到这句话。” 别的事情,元母或许会顺着儿子的意,但这次,她异常坚定。 “她长相是不错,但性格太过顽劣,担不起元家主母的重任。” 这下不用元霆说,元子野都听不下去了。 元子野哎了一声,“妈,你瞎说什么呢,棠凝挺好的。” 对着大儿子不好开火,小儿子则方便多了。 元母伸手扇了扇元子野的胳膊,“你个臭小子,从小到大你们折腾的那些个破事我可没忘,更何况她那身体,说句难听的,又还有几年活—” “难听的话就别说。” 元霆出声打断,声音透着冷,“您失态了。” 元母一噎,反应过来这些话的确不适合出自自己的嘴巴。 对上两个儿子均不赞成的目光,动了动嘴唇,另辟蹊径。 “那你有考虑过你们的立场吗?你是元家家主,她是棠家少主,将来是要继承棠家的。你们俩要是在一起,你确定她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家族和责任,来当我元家主母吗?四大家族之间,什么时候出现过两家家主联姻的情况?” 与元母的苦口婆心不同,元霆听完依旧是面色淡淡的模样。 “如果当家主连喜欢一个人都不能由着心意来,那我只好去入赘了。” 此言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元母是真真被戳着软肋了。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是昏了头了吧?!!” 她又气又怕,怕元霆真去棠家入赘,斥责的说话声都压低了不少。 见自家母亲终于安静下来,元霆开口,“那些话我不想听第二遍,您担心的这些事我会处理好,您应该相信我的能力。如若不然,便请父亲出山来当这个家主吧。” 元母努了努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气氛陷入僵持。 元子野从沉思的状态下抽离,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走。 很快,他主动给母亲递出台阶,凑近她低语,“妈,他们俩连个八字都没一撇,您棒打什么鸳鸯,小心激起我哥的叛逆心理!” 有了台阶,元母自然往下走。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第52章 若若夜不归宿,找棠凝圆谎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元子野面前落下帷幕。 对于母亲有关棠凝的评价,他也是内心愤懑的。 他甚至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今天是他要跟棠凝在一起,母亲是否还是这个态度。 以及,自己是否能像大哥那样扛住重压,甚至说出要入赘的话。 元子野有一件事极其笃定,那就是大哥的话从来不是儿戏。 所以,入赘这个想法,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的。 不是什么叛逆起兴。 那自己呢? 小时候,他只是喜欢跟那个长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妹妹玩。 长得漂亮,鬼主意多,胆子也大,还贼聪明。 他们就这么一起玩、一起闹。一起放肆大笑。 渐渐地,他们长大了,他开始明白那种令他愉悦的情绪,名为喜欢。 他喜欢棠凝,想要每时每刻都跟她待在一起。 看她生病难受,他的心就跟被大石头压着似的透不过气。 一年前,她重病一场失去联络,去到世界的某个角落安静养伤。 那一整年,他的心都空落落的。 可说句实话,即便在他最最最喜欢她的那一年,也没想过为她抛弃元家二少的身份。 更遑提起“入赘”一词,一刻都不曾有过。 这两个字,跟任何一个男人搭上边,都是要被耻笑一辈子的。 回想着大哥说出那句话时的平静面色,元子野渐渐明白一个道理。 自己的喜欢,或许拿不出手。 至少在棠凝面前,暂时拿不出手。 —— 傍晚的斜阳漏了一丝进入房间,棠凝是被拍门声唤醒的。 她身形麻木地赤脚走出去,都不用看猫眼,听声就知道门外的是章若若。 刚把门打开一个缝,章若若灵活走位,咻的一下就滑进来了。 香香的大小姐一把扑进棠凝怀里,“呜呜呜,阿凝,你一定得救我!”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棠凝强势把她按在沙发上,倒了杯白开水递过去。 “大小姐先喝口水冷静冷静,你家阿凝我呢,需要洗漱。” 章若若哐哐地灌下一杯水,跟屁虫似的跟着棠凝到了洗手间,扒着门缝看她洗漱。 棠凝眯着眼刷牙,声音含糊,“说吧,什么事这么着急?” 章若若缩了缩脑袋,小声说了句什么。 棠凝睡意未消,脑子有点混沌,没听清,“大点声。” 章若若两眼一闭,梗着脖子,“我把一个人给睡了!” 棠凝拿着牙刷的手顿住,她慢慢睁开眼,从镜子里看着章若若,脑子里重复播放她的那句话。 半晌,她眨了眨眼,试探着,“恭喜?”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章若若两眼一闭,伸出两根手指,补充道,“睡了两晚!” 棠凝瞪圆了眼睛。 啊,其实,不用说这么详细的…… “所以,这跟让我救你有什么关系?” 若若是个大姑娘,谈恋爱很正常。 有一种爱情是一见钟情,来得热烈,汹涌肆虐。 睡觉什么的,她都这么大了,也很正常。 章若若喃喃道,“夜不归宿的事被我哥知道了,他问我去在哪,我就说。” 说到这,她抬头看了眼棠凝。 棠凝歪头,便听见她继续说,“我说,睡在你这。” 哈? 睡在她这...... 不是,她昨晚...... 有些记忆来的突然,棠凝沉吟片刻,“若若,你去外面坐会,我换套衣服就来。” 没有拒绝,便代表着有希望。 章若若把希望寄托在阿凝身上,听她的话乖乖往外走。 更衣室里。 棠凝懊恼地把脑袋嗑在全身镜上,羞愤至极。 因为她想起昨晚的乌龙了! 一世英名一朝尽毁。 醒来之后自己穿的可是睡衣。 联想到昨晚自己厚脸皮地喊他给自己换衣服的那些片段,她就想把自己塞进镜子里。 见她在里面待的时间有点紧,若若开始催,“阿凝~” 棠凝拍拍脑门,将五颜六色的东西拍飞后,套了件衣服出来。 出来后,她又是那个一本正经的人。 被若若用两只水汪汪的小鹿眼盯着,希冀,天真,可爱。 棠凝不解,“又不是早恋,干嘛这么怕你哥知道?” 章若若:“那人是他的好兄弟。” 棠凝:“知根知底,你哥应该更放心,不算坏事吧?” 章若若急得跳脚,“怎么不是坏事,我哥要是知道了,估计得直接筹备婚礼。” 棠凝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得理清楚,“所以说,你这是提起裤子不想认账。” 章若若脸色变幻,“没有不认,就是,太快了嘛。” 别人谈恋爱都是好几年的,她都还没享受被追的感觉,也没谈过恋爱,直接迈入婚姻可不行。 这么说,棠凝便理解了。 “明白,按照你的节奏来。” 这个意思也就是答应帮忙圆谎了,耶! 章若若兴奋地一屁股坐到她边上,挽着她的手臂一顿摇晃,“阿凝你真是太好了,我好爱你哟!” 这次,棠凝由着她在边上蛄蛹,面上挂着浅浅的笑。 她身边女孩子不多,若若算独一份的青梅。 独一无二。 看她的反应,对对方也有好感。 找到心仪的人,做喜欢的事情,都是值得开心的。 想到什么,棠凝突然开口,“若若,有做措施吗?” 章若若:??? 没听到回答,棠凝侧头,撞进眼里的是一张猴屁股脸。 粉粉嫩嫩的,涨着红,甚至散发着热气,像刚出炉的肉包子。 棠凝张了张嘴,难得卡壳,“我、我没让你回味细节,就是提醒你别意外怀孕。” 现在都不兴讲什么男人吃亏还是女人吃亏,这事儿都是享受。 但要是不小心怀了孕,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论什么时候,都得保护好自己。 章若若恍然大悟,“阿凝,你不是会看面相吗,有机会帮我给他看看?” 棠凝爽快应下,又提醒道,“若若,我能看他人品的好坏,但感情这件事,还是要你自己感受。” 当你找到一个人品极佳的对象,跟他在一起必然会幸福吗? 不一定。 人品极佳,只不过是保证了你不会受到出轨、家暴诸如此类的事件。 其他的,不好说。 章若若的声音娇娇的,“我知道的。” 棠凝被她的知无不言所影响,张了张嘴,跟着坦白起来。 “我其实,嗯,又把元霆给亲了。” 章若若蹭蹭的动作停下,视线落在棠凝的嘴唇上,得出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理解,“男人的嘴是挺好亲的吧。” 哈! 算了,再讲又要往细里说了。 两个女生用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交流一番后,棠凝提议,“陪我吃饭吧,我好饿。” “啊?” 章若若抬手看了看布灵布灵的腕表,小鹿眼忽闪忽闪的,“我晚上跟他约饭了。” 棠凝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就是青梅。 她觉得,若若压根没必要找她帮忙。 因为就她这样,能瞒得了谁? 章家大哥又不瞎。 “去去去。” 棠凝把坠入爱河的若若请出房间,随便拆了包零食垫吧肚子,然后出门找林铮。 第53章 棠凝看相辩人品,一封真金请柬 林铮跟她汇报摸排的成果。 “王显只接触过棠家的一个旁支,但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棠凝点头,“找机会拿一个他的东西。” 林铮适时递出一个牙刷,显然早有准备。 棠凝默了默,伸手接过,“下次可以不拿洗漱用品,咱们不验dna。” 林铮眼底闪过笑意,“好。” 按照惯例,闭眼施法。 等棠凝再次睁眼时,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 林铮:“怎么了?” 她抬眼看他,“的确是被抹去过记忆了,不过他给出一份名单,其中有你。” 林铮沉思,“是冲我管着的产业而来?” 棠家出名的可不是武力,挖人也挖不到他头上。 “或许。” 棠凝眸光幽幽,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一时也说不出其他缘由。 她看向林铮,“过段时间我会跟元霆哥出门一趟。” 林铮:“好,去哪?” 棠凝:“去参加一个婚礼,扶光会也会出席。有些事,打了照面,也就清楚了。” 林铮下意识地,“我陪你去吧。” 棠凝摇头,“你留家里帮我照看着,到时候别乱跑,就在老宅待着,我总觉得那份名单是个隐患。” 林铮眉眼柔和,“他们伤不到我。” “万一呢。” 他不再坚持,“好。” —— 回到房间后,棠凝拣了颗药丸丢嘴里,无意识地吞咽着,心里在琢磨着另一件事。 刚刚似乎忘了问若若她的男人是谁? 只说是章大哥的好兄弟。 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这么一号人物…… 棠凝觉得,她得去确认下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今天的棠少主格外忙碌,房门开了又关。 棠凝在用餐区看到若若,和她的男人。 经过确认,这位男士灵台清明,眉目端正,并没有被脏东西沾染的迹象。 他更像是一个蓄谋已久,谋而后动的人。 谋的是什么,当然是那个傻丫头。 小白兔遇上了大灰狼。 棠凝跟他仅通过一个对视,便了然对方的心思。 贺简知道棠凝,也知道她是若若心心念念的好朋友。 如今这位好朋友突然在他们用餐时出现,一个照面后又离开,为的,是考察自己。 看着对面一头雾水的女孩,贺简的嘴角擎着明晃晃的笑意。 章若若不解风情,“你笑什么?” 贺简慢条斯理,“你把我们的事,告诉她了。” 这陈述句一出,红霞迅速爬上某张娇俏小脸。 章若若色厉内荏,“我们什么事,我们没什么事。” 贺简满眼纵容,“好,没什么事。” 过了一会,他又出声,“我似乎通过你朋友的考察了。” 章若若:...... “你得意什么,我的考察你还没通过呢!” 输人不输阵。 大灰狼耐心十足,“好,我继续努力。” —— 棠凝来去匆匆。 确定没有异常后便又往回走,哪知在自己的房门口看到了元霆。 那人身材颀长,黑衣如墨,就这么随意地轻靠着墙,手上提着一个什么东西。 棠凝看到他,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她,长腿一迈,朝她走来。 若有似无的沉香袭来,那些被刻意压下的画面铺天盖朝着棠凝砸来。 面子比天大。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端着正派的表情打招呼,“元霆哥。” 表情正派。 眼神正派。 声音也正派。 这副模样,倒叫元霆有些好笑了。 他越笑,她就越发正经,看看这看看那,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注意到食盒,又主动转移话题,“来找我吃饭?进来吧。” 说完也不等他的回答,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将人拽了进去。 门一关,棠凝立马把他压在门上,半是威胁半是羞恼,“你不许笑了!” 元霆举手投降,“好,我们先吃饭。” 棠凝将信将疑地松开手,疑惑道,“你知道我没吃饭?” 元霆:“猜的。” 面前这个姑娘,不是一个喜欢“群伺环绕”的人。 他曾见过别家小姐前呼后拥的模样,见过那光鲜亮丽的背后,是鞋面脏了需要身边人跪下擦拭的画面。 棠凝的身份更为尊贵,但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身边照顾她的,只有一个林铮。 这是一个特别独立的姑娘,也是一个偶尔有些懒散的姑娘。 对自己的事情上,偶尔会敷衍了事。 大快朵颐这个词几乎不会出现在挑食的棠凝身上。 但当她听到元霆说这份吃食是他自己做的之后,胃口大开。 她的赏脸,元霆受用至极。 等她吃完,元霆递了个信封给她。 吃饱喝足的棠凝有些口无遮拦,调戏的话张口就来,“给我的情书?” 元霆收拾食盒的动作一顿,抬眼向她的眼神变得幽深,漆黑的眸子里雾霭沉沉,吸引着她往里钻。 后者浑身一凛,当即坐直身体,老老实实,“我看看。” 不怪她想歪,实在是因为信封是粉色的。 有一首歌怎么唱来着,粉红色的信笺,盛满我的思念...... 信封的封口处印着一个火漆。 上头是一个由字母绘成的图案,瞧着像是一个家族印章。 棠凝拆开,取出里头的“信纸”,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请柬、邀请函棠凝见过不少。 真金白银做的,却是少见。 “迈克尔森?之前说的那场婚礼?” 元霆应了一声,在她身边落座,极其自然地握着她的手,放在手里把玩。 “迈克尔森家族的势力范围在漂亮州,算是那的老牌势力。这次现任族长大婚,各方势力都会赏光。” 扶光会自然也不例外。 棠凝的指腹描摹着金片上凹凹凸凸的字母,tang ning。 “元霆哥,你跟这位新郎是不是有什么私交?” 一般情况下,邀请函默认可以带伴,受邀者可以带一位男伴或是一位女伴。 她本以为自己会作为元霆的女伴去的,心里也并不排斥。 但看到这封邀请函之后又有些动容,一种被足够尊重的动容。 只是,临时加邀请函,若是没有足够的交情,不太可能。 她有些好奇两人的关系。 “交情不错,他叫迪恩.迈克尔森,一个......蛮有意思的人。” 元霆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是意外的轻松。 棠凝看着他,眉心轻轻拢起,眼神带上一点犹疑。 元霆注意到了,淡声,“你再这么看我—” 后半句话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棠凝又老实了。 第54章 棠凝小嘚瑟,聆听母亲的大师课 元霆觑了眼老爱捉弄他的姑娘,出声解释。 “几年前他接任族长时遇到麻烦,我碰巧撞见,帮了点忙。” 在自己的地盘,被自己人出卖,伸出援手的是一个异国人。 对于迪恩来说,可不是一点点忙。 棠凝了然,“英雄惜英雄嘛。” 她垂眸看着自己跟他交握的手,“元霆哥,秋日宴快结束了。” 明天就是秋日宴的最后一天,到时候,所有人各回各家。 元霆:“嗯,今晚的晚宴是主题舞会,想不想参加?” 棠凝摇头:“不想。” 就在这时,一声门铃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元霆:“我去开门。” 棠凝没撒手。 门外人的耐心一般,又按了一记门铃。 棠凝依依不舍地又摸了把手,这才放开。 元霆无奈。 有本事你当着人面摸,尽会暗地里占便宜。 他眼里的情绪,棠凝成功解读。 哈,被小瞧了呢。 她暗自告诉自己,别再绞尽脑汁占那点芝麻绿豆大点的便宜,要搞就搞大的。 事关重大,需要慢慢商议,急不得。 这厢,元霆打开门,看到门外之人时礼貌颔首,“棠婶。” 棠母林婉就没有他的泰然处之了。 她先是双目微瞪,再是后退半步抬头往门上的房间号一看。 没错呀...... “咳,元霆啊,阿凝在里边?” “在的。” 元霆侧身,“棠婶进来说。” 棠凝听到两人的对话,偷偷嘲笑自家母亲的表现。 林婉瞪了她一眼。 棠凝嘿嘿一笑,难得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妈,找我什么事?” 林婉捏了捏她的脸颊肉,“来看看你,一整天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了个猴子呢,就知道乱跑,吃饭了吗?” 前脚刚问完这话,后脚她便看到放置在一边的食盒。 棠凝抗议,“我可没乱跑,一直在房间待着呢。” 元霆看了她一眼,小骗子,明明他过来的时候人不在房间。 棠凝忽略他的视线,继续义正言辞地给母亲添麻烦,“饭也吃了,元霆哥给我送的饭。” 林婉被点了。 自家女儿要别人照顾。 她微微侧身,朝元霆道谢,“麻烦你了,还帮忙照顾这丫头。” “不麻烦。” 元霆见母女俩要聊体己话,适时提出告辞,“棠婶,您跟阿凝慢慢聊,我有事就先走了。” 阿凝? 棠凝:...... 怎么不私下这么叫她,一直棠凝棠凝的! 阿凝本凝目送他离开,门一关,转头便对上了自家母亲审视的双眼。 “混不吝”女儿懒懒散散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妈妈,快坐。” 林婉从她手里抢过橘子,后知后觉感慨道,“阿凝啊,莫非那天你跟我说的都是实话吗?” 棠凝剥了瓣橘子往嘴里一丢,酸酸甜甜的,“哪天呀?” “就你说你把元霆给亲了那次。” 棠凝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是实话呀,我都亲好几次了。” 一个巴掌直接拍到棠凝小臂上,差点把她橘子颠地上了,“姑娘家家嘴里把点门!” 孝顺女儿不记仇,贴心地把橘子直接喂进母亲的嘴里,“事实嘛。”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被女儿投喂后的林婉心满意足,开始掌控全局,“是玩玩还是认真的?先说好啊,元霆可不许随便玩,玩出火来没人灭的。” 棠凝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当然是认真的,我喜欢他。” “那你们刚刚是......” ”我的好妈妈,我刚摸到他的手,就被您给打断了。” 林婉:...... 她心里是斟酌再斟酌,最终只化作一句感慨。 “难怪你看不上我选的那些人,跟元家老大一比,的确上不得台面。” 棠凝嘴角微微莞尔,“每年我生日,元家送来的生辰贺礼,都是元霆哥做的。” 林婉诧异,“真的?” 棠凝颌眼点头,凑近自己的妈妈,用气声说着,“他特别喜欢我。” 那是怎么一种神情? 女儿被爱意包围着,冲母亲小小嘚瑟了一下。 林婉欣慰。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喜欢不会让她拿出来嘚瑟,她会拿出来嘚瑟的,一定是她喜欢的、恰好也喜欢她。 嘚瑟这份所谓的“巧合”。 嘚瑟这份心意相通。 笑着笑着林婉又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你这些没把门的话可别说给你爸听,他老古板。” 棠凝不以为意,“他老古板是他的问题,我还想把元霆给办了呢,就是不知道怎么弄。” ...... 林婉皱眉,“哪个办?” 棠凝拍拍手,眼神狡黠,“您想的那个。” 林婉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 她起身坐到棠凝边上,表情端正中带了点跃跃欲试,“今天这场对话是母女密话。” 好嘛,搞君子协定。 棠凝点头赞同。 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 “阿凝啊,在妈妈这,你喜欢谁,我就支持你跟谁在一起。至于你们俩各自的身份、责任,这些都不重要。他如果足够在意你,自然会扫清前路障碍。同样的,如果他在你心里的分量够重,你也会不怕麻烦地迎难而上。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 棠凝静静地听着,托腮发问,“是不是老祖宗给您托梦了?” 林婉煞有其事地点头,“回了家去给老祖宗请安,他老人家为了你的事操了不少心。” 棠凝爽快应下,“好。” 老祖宗的任务条进度加一。 自家长辈已经说通,那元家的还会远吗? 林婉挪了挪屁股,又靠近了一分,只听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至于那个办,妈妈有一些过来人的经验。” 漂亮的眼睛刷的一亮,棠凝当即把小耳朵凑到母亲跟前,仔细聆听大师课,听着听着忍不住点头赞同。 “原来如此,您还怪前卫的,不觉得过早不好吗?” 又一巴掌落在棠凝的腿上,林婉嘲讽开大,“早什么早,过了年你都二十四了!” 按法律来说,女人年满二十三周岁的初婚,名为晚婚。 她可是从女儿十八岁那年就开始给她相看了,整整六年,才终于有点苗头。 这世上多一个爱她的人,她这个做母亲的,比谁都开心。 第55章 秋日宴圆满落幕,古堡门前看热闹 这一场独属于母女间的密话进展丝滑。 林婉原本计划晚上跟女儿一起睡觉,结果某个老古板久久等不到他的夫人,直接找上门来把人给哄回去了。 翌日,秋日宴迎来尾声。 章若若生拉硬拽把神情倦怠的棠凝带到宴会厅,与她的青梅竹马们围坐一桌。 元子野坐在沙发上,放松地靠着椅背,见她来了随手拣了个橘子丢过去。 棠凝随意一接,剥开分了一半给若若。 橘子在这场秋日宴出现的频率较高,只因为章大小姐喜欢。 章大小姐喜滋滋接过,“阿凝,打起精神,好好珍惜你的朋友吧,宴会结束,我就要去工作了。” 这轻快的节奏,这上扬的尾音— 棠凝疑惑,“工作都能让你这么兴奋了?” 对于这个问题,若若回以神秘一笑,颇有一种不可言说之意。 棠凝眼皮轻轻一闪,福至心灵,恍若大悟。 哦,这工作必定跟她男人有关。 棠凝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公费谈恋爱,不错嘛。 章大小姐的回礼是喂到嘴边的橘子一瓣。 香甜的橘子汁在口腔爆开,棠凝看向元子野,“少爷你呢?” 元小少爷剑眉微挑,乖张臭屁,“小爷的行程满了,约我下次请早。” 棠凝:...... “我就顺嘴一问。” 她跟他们一样,靠向椅背,感受肩颈的舒缓,忍不住喟叹,“我啊,现在只想睡觉。” 睡不够,实在睡不够。 江淮的声音适时响起,不轻不重,“药吃了没?” 棠凝底气十足,“吃了。” 经验教训教人成长。 她不是会在一条沟里翻两次的人。 闻言,江淮点点头,朝她丢了个毯子,声音带上一丝笑意,“那你眯会儿。” 问世间什么能让一个医生心中宽慰? 唯有病人听话矣。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棠凝不见外,随意理了理毯子就闭上眼。 宴会厅的音乐悠扬,至交好友谈天论地的声音隐隐入耳。 元子野:“她这么睡正常吗?” 江淮:“老林说有个人混进来,她应该去帮忙了。” 章若若:“真希望乱七八糟的事情离阿凝远点。” 元子野:“就她?这辈子都甭想。” 江淮:“的确爱管闲事。” 章若若:...... 自个儿闺蜜自个儿得支持。 “阿凝在古代一定是个女侠客,仗剑天涯!” 在棠女侠惬意的安睡中,秋日宴画上圆满的句号。 宴会过后,小分队各奔东西。 章若若奔赴工作,元子野被经纪人浩哥接走,江淮投身实验室,棠凝则回到老宅。 得益于上头父亲正值壮年,棠凝的生活日常围绕着三件事展开。 一、给老祖宗晨昏定省。 二、陪母亲打坐。 三、同情最强辅助林铮。 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 —— 这天,天朗气清,一架私人飞机划过领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最终在漂亮州的某一海岛降落。 海岛中央屹立着一栋欧式古堡,周围是成片的园林景观,雄伟壮丽。 它就这么坐落在烟波浩渺的海岛上,悠然自得。 当然,守备同样森然。 当棠凝他们的飞机靠近这片海域时,便收到对方的无线质询,确认身份后才放行降落。 可想而知,若是未受邀擅自进入,怕是会被打成筛子,沉入海底。 驾驶飞机的是元陌。 元霆带着棠凝下来后,元陌再次关闭机舱。 望着爬升上空的飞机,棠凝看向身侧的大佬,“元陌不跟我们一起吗?” 元霆牵起姑娘垂在身侧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中,轻声解释,“他去安顿住处。” 婚宴结束后,他想带她玩一玩。 棠凝心思流转,“你在这也有房产?” 元霆嗯了声,“迪恩非要送我。” ...... 真是一个财大气粗的朋友呢! 元霆早已可以精准分辨出她清冷外表下那些细小生动的小表情。 趁她忙着腹诽,元霆不动声色地将大掌搭在臂弯处那只纤手上,并侧眸看向她。 后者不明所以,“看什么?” 元霆摇头轻笑,“我们走吧。” 习惯成自然。 他们挽手的姿势有如老夫老妻。 简而言之,某位大佬在暗爽。 两人往前方的欧式古堡走去。 他们来的时间算早,路上没什么人。 沿途都被装饰上喜庆的彩带、灯带,树上有,草坪上也有。 等到夜幕降临,千树万树彩灯亮起,那时候又是怎样一幅绚烂景象? “喜欢?” “还不错。” 一小阵喧哗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尤其是棠凝的。 她循声望去,远远就瞧见古堡大门处有一位顶着一头黑色大波浪的高挑美妞在踹人。 被踹的人背对着他们,棠凝瞧不真切,只依稀听到美妞在说什么,“你丫个臭男人,居然敢摸我屁股!” ...... 这很难评。 棠凝喃喃道,“既然是国人...” 脚下步子不由地加快,一旁的元霆配合跟上。 等离得近了,棠凝的眼神便变得有些怪异。 她注意到被踹那男人背到身后的右手。 那动作,她非常熟悉。 那只手,她同样不陌生。 六指、黑痣。 挽着元霆臂弯的手沿着他的小臂下滑,棠凝用手指在他手心写下一个字母,k。 扶光会的k。 意图收编四大家族的k。 元霆回握,十指紧扣。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棠凝乐得看k吃瘪。 于是,她朗声提醒,“这位美女,他要拔枪了!” 大美妞被这一嗓子吸引住,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回应的同时,长腿一抬,对准k的右手又是一踹。 她踹完之后脸上带了些不可置信。 咦? 这次怎么这么好踹? 悄悄助人一腿之力的元霆默不作声,权当看客。 而被踹倒在地的k垂下的眼里则闪过浓重的阴翳。 什么摸她屁股,笑话? 明明是她自己撞过来的! 要不是注意到周边的防卫对她恭敬异常。 要不是来之前会长严令禁止在这边闹事。 他哪会受这个气? 依照他的气性,势必要把这女人大卸八块,扒皮拆筋不可! 手掌按在地上,粗粒的砂石卡进肉里,k浑然未觉。 只恶狠狠地盯着踹他的女人,似要把她的模样记到心里一般。 最后什么也没说,愤然转身。 大美妞现在懒得搭理他,也没拦着,随他去了。 自己则是迈着优雅的步子,朝棠凝他们走来。 性感火辣,热情奔放。 这是棠凝对她的初印象。 女特工见过吗? 她很像。 那放肆的眼神在棠凝身上游走,像是对她充满了好奇。 而棠凝意外的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真是奇怪。 大美妞走到棠凝面前,视线紧紧盯着她不放。 一开口,话却是对着元霆说的。 “元霆,看到我被人欺负居然不来帮我?” 这份熟稔...... 棠凝眨眨眼。 元霆安抚地捏捏她的手,适时为她解惑。 “这位是凤潇潇,迪恩的新娘。” 第56章 与准新人的初见,审美一致的见面礼 凤潇潇表演了一出川剧变脸。 面对臭男人们是四个字,老娘最屌。 面对漂亮姑娘又是另一副模样,和善可亲。 她眼疾手快地拉过棠凝的小手,亲昵地蹭了蹭,“还是这位妹妹好,出声提醒我有危险。” 元霆及时把棠凝的手抢回来,“你别逗她。” 夹在中间的棠凝:...... 凤潇潇觑了元霆一眼,“知道了知道了,你的心肝宝贝嘛。” 她故意拖长尾音,本以为棠凝会被她逗得羞红了脸,却没想对方双眼蹭的一亮,貌似...... 很喜欢听? 更对味了呢。 棠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跟着重复了一遍,“心肝宝贝?” 人与人之间,讲究一个眼缘。 这不,两个女生就对上眼了。 凤潇潇朝她抛了个媚眼,“嗯呢,抱着你照片哭呢。” 棠凝挑眉,“他不会。” 抱着照片或许会,哭绝对不会。 不可能。 凤潇潇急了,怎么能给漂亮妹妹留下爱撒谎的印象呢? 她紧急调取记忆,“真的,就一年前,我跟迪恩—” 元霆打断她的话,“迪恩呢?他在哪?” 这么一来,形迹可疑。 棠凝朝他投去探究的视线,元霆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被戳穿的窘迫。 内核不可谓不强大。 凤潇潇是过来人,兴致盎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最后会心一笑,把小秘密留给两人内部解决。 凤潇潇,“他听说你快到了非要跑去换衣服,说不能被你比下去。” 说着,她勾了勾唇,往一个方向瞥了一眼,“喏,这不是来了。” 说迪恩,迪恩到。 古堡内冲出一位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典型的漂亮国长相。 他朝着凤潇潇跑来的同时,嘴里还流利地说着一口国语。 “潇潇,谁敢摸你屁股,看我不把他、嘿,元霆到了啊!啊,你就是棠凝吧!” 棠凝:...... “你好。” 真是难为他了,一句话里兼顾三个人。 迪恩意思意思理了理平整的衣襟,扬起一抹优雅的贵族笑,“你好!” 总算见到真人了! 迪恩克制了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克制自己的眼神。 于是,元霆周身开始蔓延出一股冷气。 迪恩后知后觉,意识到后忙收回视线转向如春天般温暖的自家媳妇儿,“潇潇,那丫混蛋呢,看我不揍死他!” 凤潇潇风情万种地瞪了迪恩一眼,“谁敢摸我屁股?!我瞎说的,单纯看那臭男人不顺眼。” 棠凝竟无语凝噎。 无语,字面意思,无法言语。 怎么,他们就仗着这里听得懂国语的人少是吗? 一口一个摸屁股...... 作为古堡主人,迪恩帮亲不帮理,“揍得好!” 管他是哪里的势力,到了他迈克尔森家族的地盘,是龙也得盘着。 也不知为什么,凤潇潇特别不想在棠凝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颇为傲娇地解释了一句,“哼,那人看女人的眼神就跟看个下贱货物似的,都不知哪里来的土鳖!” 棠凝眨眨眼,确定她是讲给自己听之后粲然一笑,赞同道,“揍得好!他是坏蛋!我也讨厌他。” 坏蛋两个字不足以形容k,不说别的,单论那几个被无辜推入铁轨的孩子,说他是恶贯满盈也不为过。 被肯定的凤潇潇沉迷在棠凝乍现的甜笑里。 天啦撸,羡慕元霆的第一天! 被幽怨眼神注视的元霆:“我们先进去吧。” 此言一出,迪恩摇身一变,找回古堡主人的仪态。 他举止优雅尊贵,笑容得体,“大家跟我来。” 棠凝想起元霆曾评论迪恩是一个有趣的人。 的确有趣,变脸速度贼快。 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位尊贵的皇室成员,散发着跟元霆类似的气场。 跟先去跑着喊“摸屁股”的憨憨判若两人呢。 也对,毕竟是迈克尔森家族的族长。 或许是身边有了同样咋呼的青梅竹马们,棠凝对这对准新人感观不错。 当两人直接把她带到偌大的军火库让她挑见面礼时,她竟也能泰然处之。 尤其当两人不约而同从各色新式手枪中挑选了金色手枪塞到棠凝手里时。 金色,黄金的金。 棠凝想到了那封黄金请柬。 夫妻相。 棠凝在迪恩和凤潇潇的身上看到了夫妻相。 这两人,天生一对。 管家适时过来,提醒迪恩和凤潇潇可以开始为明天的婚礼做准备。 婚礼当天有两项议程。 一是在教堂内举行婚礼仪式,二是仪式过后的婚宴。 为保证一切顺利进行,大多新人都会在前一天做足准备。 照理说,都这么忙了,这俩准新人应该没空搞花招。 哪曾想他们居然体贴到这份上,贼兮兮地一致决定换掉原先给元霆和棠凝安排的房间。 套房内。 棠凝溜达了一圈,明白刚才凤潇潇给她使的那几个眼色是什么意思。 房间特别大,经典的美式轻奢风。 景色也极好,巨大的落地窗帘一拉,便能欣赏到如诗如画的海景。 但是—— 这么大的套房里,居然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 棠凝将新到手的两把黄金枪搁在斗柜上,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旅途劳累,她需要倒时差。 元霆摸了摸她的头,“累了?” 棠凝坦然点头,“想睡觉。” “嗯,你睡吧,我守着你。” 他的嗓音清润,暗含心疼。 天生体弱,比常人嗜睡。 这一次棠凝没有使用技能,没有所谓的昏睡后遗症,这就是她最正常不过的一天。 棠凝习以为常,简单洗漱过后换上舒适睡衣便霸占了唯一的大床。 “元霆哥。” 听到她的召唤,元霆从客厅进来,坐到床边,“怎么了?” 棠凝侧身躺着,面朝元霆的方向,“k在迈克尔森家族面前,似乎没什么话语权。” 作为扶光会的预备会长,k的地位过于低了。 当众被踹成那样,居然还硬生生忍下。 元霆目光柔和地望着面前这张水灵灵的小脸,困成这样还有空想这些...... 不想吊她胃口,他透露出一个关键信息。 “凤潇潇家里是漂亮州最大的军火商。” 棠凝略一迟疑,“大到什么程度?” 元霆的声音里透着绝对,“几乎垄断。” “所以,如果仅仅是迈克尔森家族,扶光会尚且可以与之平起平坐。可倘若最大的军火商与最老牌的势力头子一结合,扶光会便只能避其锋芒。” 元霆暗赞,“没错。” 势力洗牌了。 原本稳定的局面开始混乱。 这样一来,在古堡里的这段时间,便是棠凝最好的观察时间。 k的地位,是否就代表着扶光会的地位呢? 一切还未可知。 元霆抬手帮棠凝掖了掖被子,“做你想做的事,一切有我在。” 被照顾得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姑娘点点头,两眼一转又开口,声音被压低了几分。 “元霆哥。” “嗯?” “你抱着我的照片哭?” ...... 第57章 帅绝人寰的脸蛋与苦情戏码 棠凝从被窝里探出手,温润的触感传到他手上。 摸了几下,她继续问,“那就是真的了?” 元霆回握,垂眸,”不算。” 他只愿意承认自己红了眼睛。 想到凤潇潇提到的关键词,棠凝张了张嘴,“一年前,我生病的时候,你有来看过我?” 要问棠凝之前的人生中遇到过哪些坎坷,一年前那场大病算一次。 都这个时候,元霆也没想瞒着,“嗯。” 棠凝握着他的手指紧了紧,“可我完全没有印象。” 在她的记忆中,青梅竹马们都来了,唯独没有他。 所以,她一度认为自己在元霆这,是负好感。 似忆起当初的情景,元霆的声线变得缱绻,“我偷偷溜进你房间,当时你睡着了。” 那时的棠凝啊,就像一个精致的琉璃娃娃一样,哪有现在这般鲜活? 那时的她漂亮、易碎,呼吸起伏都是小小的,仿佛随时会离去一般。 见元霆的眼神开始飘远,棠凝打断他。 她属实不解,“元霆哥,你为什么要顶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去做那么苦情的事?” 元霆:...... “你不休息了?” 那慵懒的眸子。 那平静的声调。 那隐约的气场。 棠凝老实了。 “休息的。” 老实不了一秒,下一刻她扬起笑脸,“抱抱。” 难得的撒娇,当即牵起大佬的嘴角。 他对这两个字受用至极,依言俯身将姑娘和着被子抱在了怀里。 宽大温软的怀抱带来一股安心,棠凝不自觉蹭了蹭脸。 这副乖巧的模样,让元霆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拥紧了一分,“棠凝—” 棠凝再次打断他,“元霆哥你好善变,我睡着的时候唤我阿凝,当着我妈的面叫我阿凝,现在居然又叫回棠凝。” 善变的人还很奇怪,被批评了居然会笑。 元霆尾音轻扬,话意缱绻,“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棠凝直截了当,“阿凝。” 喊全名总让她有种调皮捣蛋被逮住的错觉。 元霆当场纠正,“阿凝。” 棠凝满意,“怎么啦?” 元霆手指缠着她的发丝,眉眼认真,“不要对我这么心软,不要让过去的那些事成为你的负担。” 那些仓惶失意的过往时刻,就留给他一个人吧。 暗恋属于一个人。 热恋才属于两个人。 棠凝从他怀里退出,仰着脸正色道,“我没有因为以前的事对你心软,我只是想让你陪我睡觉。” 她不会忽视他过往的付出,但当下和未来才是她的着力点。 要他抱并不是为了哄他,而是想占便宜。 元霆:...... “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是一个男人。” 棠凝不把他的“警告”当回事,“我知道我知道,你要不要上来?” ...... “要,我去换衣服。” 当一侧的床铺微微凹陷,困倦的棠凝自发滚到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后安然入睡。 身边人却睡不着,时而看她的睡颜,时而将目光投向虚空的某一点,时而在她脸上留下极浅的亲吻。 睡梦中的棠凝察觉到耳边的心跳声有些吵闹,下意识朝另一侧翻身,却不想被一只大手强势揽回。 他似乎说了什么,在哄她。 罢了,吵点就吵点吧。 当棠凝开始睡觉后,天大地大,被窝最大。 但当她遇到元霆,那也只能沦落到全程晕乎乎地被亲醒、被哄着吃了晚餐吃了药、被伺候着洗漱,完了才回到温暖的被窝继续她的美梦。 夜色逐渐褪去,海风将碧蓝的海面吹起层层涟漪,曦光乍现,太阳爬升。 棠凝一睁眼便对上一张绝色俊脸。 元霆镇定自若地打招呼,“早。” 棠凝讷讷回应,“早。” 不是。 自己身上的衣服怎么这么整齐? 一粒扣子都不带解开的? 这么没有魅力吗? 洗漱台前,棠凝愤懑地刷着牙,眼睛凝视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思索起妈妈传授的那些小小经验。 她不知道的是,某人镇定的背后,是一整夜几乎不曾合上的眼睛。 这是他们同床共枕的第一晚。 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姑娘那么乖地躺在自己怀里,元霆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濒临崩盘。 但是,他发现了一件事。 这姑娘馋他的身子。 那么,他就要为那个正宫名分,争上一争了。 —— 礼堂的钟声敲响了今日的喜事。 棠凝与元霆坐在亲友席上,看着相携走来的那对新人。 凤潇潇身穿洁白的鱼尾婚纱,婀娜多姿,长长的裙摆在地毯上拖曳出优雅的弧度。 她手捧鲜花,盖着的那一袭头纱蒙不住她的笑意。 在她身侧的是同样盛装的迪恩,英俊潇洒,尊贵不可方物。 有了这两位的出场,本就优雅奢华的欧式礼堂又添了几分庄重与神圣。 爱情是神圣的,应该被受到祝福的。 婚礼进行曲在空中悠扬,神父问着老套但真挚的问题,“新郎,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你愿意爱她敬她,与她不离不弃直到永远吗?” 迪恩目光虔诚地看了身边的凤潇潇一眼,张口就要回答。 哪知,变故突来。 在新人即将宣誓、众人屏息以待礼成时,观礼的席上突然传出一声轻嗤声。 尤为明显。 棠凝循声望去,看到那人的嘴脸时,嘴角一抽。 呵,这个不知死活的k。 底下那么大的动静,上头的迪恩与凤潇潇自然不会错过。 他们相携转身,站在高台上往下眺望,如睥睨蝼蚁的仙侣。 就差那么一秒,凤潇潇就听到迪恩说他愿意了! 当她看到发出动静的是昨天那个土鳖后,新仇旧恨准备一起报。 她气极反笑,反手不知从婚纱的哪一处摸出一把枪,一步一步走下高台。 迪恩紧随其后,神父站在原位敛眸等待。 蕾丝手套包裹的手指优雅一扣,哒的一声,子弹上膛。 凤潇潇红唇轻启,“你个土鳖,胆子还挺大,居然敢在我的好日子里满嘴喷粪。” 多么优美的国语! 吃瓜群众棠凝在心里鼓掌。 但随即品出的是一丝不对劲。 不对劲之处在于k的表现。 他做了那么多事但依然能逍遥法外,能在自己帮派里混得风生水起,便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鲁莽愚蠢之人。 按照凤潇潇昨天的话来看,即便k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女性的那一类渣滓,但在窥见凤潇潇的不同寻常之处后尚且能忍受被踹之辱。 今天见了她必然了解她的身份,k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轻嗤呢? 现在的他,更像被强行降智、拎不清脑子。 也像被放大了心里的某种情绪。 某一情绪被放大到极致,使得他不顾身份不顾场合,只顾宣泄。 第58章 婚礼上的小插曲,石崇与林铮 面对凤潇潇的枪口,k的脸上犹如打翻调色盘,变幻莫测,难看得很。 迪恩上前一步,抬抬眼皮,径直看向坐在k身侧的那位中年男子,“石先生,这就是你扶光会的做客之道?” 石先生,石崇,扶光会的现任会长。 华裔长相,儒雅俊逸,不像什么黑社会头子,更像是一个传道授业的教育者。 面对迪恩的声讨,他面不改色,嘴角恰到好处地噙着一丝歉意的笑,“抱歉迪恩先生,底下人失了分寸,还望宽恕他一次。” 棠凝在她的角度恰巧看不到说话人的长相,但内容吧,越琢磨越不对劲。 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辞哪能轻易平息凤潇潇与迪恩的怒火? 这可是他们的婚礼,不出意外,一辈子只有一次。 所以,这位石会长并不是真的在为k求情,而是—— 把k当做一枚弃子。 他的这番作为究竟是弃车保帅,亦或是,借刀杀人? 棠凝敛下眸子里的意味不明。 扶光会内部,看来不太平静呢。 她更好奇,这位石会长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让k在这样一个场合做出失分寸的事的。 那头,凤潇潇也品出什么,慢悠悠地收回小手枪,红唇凑近枪口轻轻一吹,“来人,把他赶出去。” 凤潇潇讨厌k,但更讨厌被利用,谁也别想拿她当枪使。 此时k的存在成了砸到凤潇潇面前的一坨屎。 杀了吧,自己被人当枪使。 不杀吧,咽不下这口气 那不如,把账算到挑起这事端的正主头上。 无所谓的,有的账慢慢算才好玩。 见状,石崇依旧是那副儒雅之态,“感谢宽仁。” 凤潇潇美眸一扬,“好说。” 底下人动作迅猛,很快便将k带出礼堂。 随着k的离开,先前被他遮挡住的石崇便落入棠凝的视线范围。 这是一个外表儒雅的中年男子。 棠凝精致的眸子微挑,嘴角缓缓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事情变有趣了。 透过石崇,她居然隐约看到了林铮的影子! 明明两人的五官并不相似。 但棠凝从小就笃信一件事,自己的直觉从不曾出错。 她收回视线,眸光悠悠,看向高台上继续仪式的新人。 神父一本正经,仿若之前的那段插曲不曾出现般,继续念了相同的对白。 而迪恩说,“我愿意。”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弧形穹顶处应声落下无数花瓣,洋洋洒洒的,伴随着淡淡的玫瑰花香,迷了众人的眼。 其中一片花瓣落在棠凝的手心,是热烈奔放的红。 礼成。 婚礼之后便是婚宴。 主打两个字,自由。 餐食自由,从前菜到主食、点心,全都自助。 酒水自由,这里不存在什么新人敬酒、亲朋灌酒,想喝就去吧台,无数调酒师严阵以待。 舞会自由,舞池就在那,一整支乐队就在现场,你想跳就跳,想邀请谁就邀请谁。 以上都不喜欢的,可以找一处地方坐着,发呆也行,叙旧也好。 棠凝捧着手机跟林铮发消息。 【棠凝:林铮,我见到扶光会的会长了,我有一种直觉,他跟你之间有关联。】 关联? 两个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关联,不是父子就是兄弟。 【林铮:你的意思是,他或许是我的生父?】 【棠凝:嗯,你对他有任何印象吗?】 【林铮:我母亲在临终时讲过他们的事,她说对方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学者,博闻强识。】 【棠凝:差不多对上了。这位石会长的外表的确儒雅,但内心,狂悖到了极点。】 【林铮:他做了什么?】 【棠凝:操控k在迪恩的婚礼上闹事,想借迈克尔森家族的手,铲除异己。】 【林铮:迈克尔森家族不至于傻到被当枪使。】 【棠凝:的确,他这是阳谋,明晃晃地挑衅迈克尔森家族。】 【林铮:杀不了k也能震慑住他,一箭三雕,真是个疯子。】 【棠凝:我在想他是通过什么手段操控k的,总感觉k的某一面被放大了。】 【林铮:像王显这样催眠控制?】 【棠凝:或许吧,我再研究研究。】 【林铮:好,你注意安全。】 【棠凝:你也是,这段时间你待在老宅别出去,我跟我妈说一下。】 【林铮:说什么?】 【棠凝:说恐怖头子要跟棠家抢人。】 【林铮:......他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 【棠凝:万一呢,我记得王显把你的资料给k了。】 就说她当时总感觉不对劲,这不,就串上了。 【林铮:棠家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 【棠凝:我当然相信你,但我信不过他。扶光会内部不平静,他知道你的存在后说不定会使什么脏手段来抢你。】 【林铮:......好。】 跟林铮说完,棠凝又马不停蹄地联系自家母亲。 而元霆则静静地陪她坐在这边,捧着自己的茶水,暗自计算着自己已经被忽视多久。 等棠凝的眼睛终于从手机挪出来时,元霆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见她揉眼睛,元霆又没了脾气。 伸手覆在她眼睛上,手掌的温热传导到酸涩的眼睛,像是做眼部spa般舒适。 棠凝嘴甜,“谢谢元霆哥。” 元霆嘴角一勾,“一句谢谢就想打发我?发现什么了?” 棠凝伸手拉下他的手掌,左右看了看,凑到他耳边,“扶光会的会长,大概率是林铮的生父。” ......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估计也只有这位姑娘能这么靠感觉“看”出来。 元霆浅浅嗯了一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棠凝摊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打算多观察,多了解,少接触。” 少接触的原因是,万一人家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她要是硬把答案喂到他嘴边,那可就蠢到离谱了。 元霆:“他不在宴席上。” 棠凝不露痕迹地环视一圈,“迪恩和潇潇也不在。” 元霆好整以暇,“今天是他们的婚礼。” 棠凝眼底划过狡黠,“可他们不是常人。” 依她浅显的了解,这俩都是喜欢搞事情的人,这会说不定正堵着石崇要说法呢。 元霆伸手摸摸她机灵的小脑袋,起身来到她面前。 右手伸出,姿态矜贵优雅,“棠凝小姐,我能邀请你一起跳支舞吗?” 棠凝莞尔一笑,起身理了理裙摆,优雅一鞠,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当然。” 第59章 四人开溜,酒吧堵人 好事注定多磨。 元霆刚把他的姑娘牵到舞池,消失已久的新人出现了。 两人都换了套礼服,径直朝他们走来。 跳舞计划,腰斩当场。 元霆神情淡漠,“什么事?” 这语气说不上不好,但也不够热情就是了。 迪恩似习以为常,自顾自地说他想说的,“石崇走了。” 棠凝的眼皮轻轻一闪,看向嘴角含笑的凤潇潇,“你赶走的?” 凤潇潇眉眼轻挑,“那当然,顺便停了他扶光会的军火供应。” ...... 棠凝朝她投去欣赏的一眼,杀伐果决,令人钦佩。 可见潇潇没继续往下说,那便代表着...... “他无所谓?” “没错。” 凤潇潇轻哼一声,打了声响指,眉宇间燃起一股隐约的战意,“阿凝,一会儿带你出门玩玩?” 怎么能放任这个老匹夫踩着他们的脸呢? 太阴了。 一点都不阳光。 她倒是要看看,石崇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玩玩? 搞事情是吧。 棠凝眸光闪烁,触及依旧热闹的舞池,“一会儿?今天不是你的婚礼?” 总不会真就为了一颗老鼠屎,中断自己的婚礼吧? 凤潇潇大咧咧地揽过棠凝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我刚去把房给洞了,咱一会儿有空。” 不是。 棠凝错愕。 她听到了什么? 把、房、给、洞、了! 哈,可真是未雨绸缪。 棠凝算了算现在的时间,也就是说,撑死两个小时? 她第一次感到拘谨。 甚至都不忍心把视线投向迪恩,唯恐挫伤他的自尊心。 棠凝抬起手挡住嘴巴,悄悄凑到凤潇潇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极低,“这么快的吗?” 她问得真诚,问得克制,问得小心翼翼。 小人书上不是这么说的。 不都是写一整晚什么的吗? 差距不是一点两点。 凤潇潇见她主动贴自己怀里,搂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就一次,时间紧迫。” 见棠凝的眼皮微微一挑,她又补充,“我们平时不这样的。” 说罢,凤潇潇扬起笑容,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刚准备问什么— 迪恩跟元霆对视一眼。 动作果断直接把凑在一起咬耳朵的姐姐妹妹分开。 迪恩的脸有点黑,嗓子眼有千万句解释的话堵在那。 但又不好跟棠凝一一说道。 只好轻咳一声,“那什么,待会儿一起去?” 元霆看棠凝,后者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啊。” 新人把洞房时间都给空出来了,这个面子,必须得给。 就这样,来自五湖四海的宾客被丢在岛上自娱自乐。 古堡内的人早已习惯,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接待工作。 而一架直升机悄然升空,一路无障碍地通过这一片海域。 等身着便装的四人再露面,是在市中心一家繁华热闹的酒吧里。 酒吧外是日暮黄昏,酒吧内是摇曳生姿、纸醉金迷,嘈杂的重金属直击鼓膜。 棠凝按了按耳朵,不太适应这个场合。 元霆将她护在怀里,看向迪恩,“他在哪?” 这个他,指的是k。 据内部消息,k被赶出海岛后气急败坏地进了这里,到现在都没出去。 迪恩看了眼最新情报,“在2080。” 凤潇潇跟个款儿姐似的,熟门熟路地冲服务生招招手,黑卡一丢,“开个包间。” 服务生小哥眼睛咻得一亮。 黑卡,包间。 对他来说,这两样叠加在一起便是抽水!就是钱! 他姿态越发恭敬,“贵客请跟我来。” 酒吧的一楼跟二楼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楼喧嚣、嘈杂、热闹,灯影摇曳,人头攒动,鱼龙混杂。 二楼则极为安静,仿若另一个世界,只有身份特别的人才能进入。 特别是指: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有关系。 二楼入口处安置了设备,得靠服务生刷卡解锁才能进入。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四人踩上奢华柔软的地毯,鞋底踩上去,声音被尽数吸收。 长廊寂静无声。 服务生将几人引到一个包厢前,取出另一张正红卡片开启门锁,哔。 “贵客请进。这是呼叫屏。” 他指着包厢内的一处屏幕介绍道,“如果有任何需要,请按下呼叫铃,工作人员会立刻赶来。” 棠凝品味着他的言外之意。 那就代表着只要不呼铃,不会有任何工作人员进来打扰。 这位服务生一离开,迪恩开始念叨。 一、二、三...... 数到十后,他身边的凤潇潇勾唇一笑,臭屁地伸出两指,指尖夹的正是那张正红卡片。 棠凝扬唇就是一句夸奖,“厉害。” 凤潇潇更得意了,“这可是我的独门绝学妙手空空,有机会教你。” 迪恩展臂起身,揽着他媳妇,“你俩坐会,我们去去就来。” 一个k而已,还用不着这四位全员出动,迪恩加凤潇潇,足矣。 三分钟过去。 元霆耳朵微动,起身将房门打开。 下一秒迪恩与凤潇潇便拎着不省人事的k进入包间,面色不愉。 一道正红抛物线划过,在房门关闭前划出房间,无声掉落在了长廊的地毯上。 迪恩随手一松,k被丢在地上,脑门直直砸在桌角,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见状,凤潇潇嘴角一扯,溢出一声冷笑,又直又长的腿轻抬,无所顾忌地踩上他的手指。 黑色红底细高跟就那么从他手指上碾了过去,发出咔嚓的响声。 “丫的臭土鳖,浪费我一管神经麻痹素!” 棠凝眼睛微微一眨,神经麻痹素,一听名字就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差点让他逃了?” 凤潇潇不解气,抬脚又踹了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 “奇耻大辱!我们刚一进去他就蹿到浴室通风口了,要不是迪恩速度快他就溜了。丫的心眼贼多,被迪恩扣住后假意求饶,却暗戳戳却往呼叫屏那够,差点就让他得逞了!” 说完凤潇潇咬了咬牙,憋闷不已,“阿凝你猜我们过去的时候这人渣在干嘛?” 人渣...... 棠凝:“欺负人?” 凤潇潇呸了一口,“地上有一根鞭子,鞭子带着密密麻麻的细针,房间里还有六个女人被绑着跪成一排,没穿衣服。” 她们嘴里被塞着布条,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皮。 在别处受到了屈辱,他便尽数通过暴虐行径排解转移到这些女孩子身上。 这样的人,注定下地狱。 第60章 暴力审讯,想炸军火库 三言两语间,当时的画面便在众人脑海里还原。 因着以前的任务,棠凝比在座其他人更了解k的恶。 东郊火车站,那几名小学生在朝气满怀地踏出领略祖国秀美山川的脚步时,无辜被牵连,折损于冰冷无情的铁轨间。 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恐怖分子,别说凌虐他人,他在外的名声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名声越响,代表着折损在他手里的人命就越多。 扪心自问,棠凝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心善纯良的人。 元霆、迪恩、凤潇潇他们自然也不是。 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染着鲜血,或多或少。 但他们动手是有前提的。 对方怀揣恶意,对方为非作歹。 像k这样的人,多活一天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亵渎。 一只大掌摸了摸棠凝的脑袋,触感温润,安全感十足,安抚意味浓重。 棠凝的目光从k身上收回,恢复自然。 元霆垂眸瞥了眼地上瘫着的k,问迪恩,“打算怎么处理?” 迪恩的声音异常平静,“问出石崇的退路,然后杀了。” 在他的婚礼上搞这么一出,轻易揭过岂不是会引得他人争相效仿? 真把他迈克尔森家族当软柿子了。 审讯开始之前,凤潇潇从腰间抽出一根类似于鱼线的东西,丢给迪恩,由他将k五花大绑。 自己则跟棠凝炫耀,“它叫囚绳,刀枪不入,一挣扎便能嵌入皮肉,审讯逼供好搭档。” 棠凝:...... 稀奇古怪的小东西真多。 她疑惑得看着犹如一滩死物的k,“他醒得过来吗?” 手指被高跟鞋碾地嘎吱响都一声不吭,那什么神经麻痹的药可真厉害。 “当然醒得过来。” 凤潇潇神秘一笑,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一管药剂,眼冒精光地抽出一些,注射到k体内。 “阿凝,场面有些血腥哦。” 棠凝淡然哦了一声。 瞧不起人! 迪恩从腰间掏出一把榔头,拉了张椅子到k边上,翘着二郎腿挥舞着小榔头。 药剂起效。 k的眼皮开始颤动,而后睁开。 迪恩二话不说,直接一锤子砸在了他右手第六指上。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k忍不住闷哼出声。 迪恩嗤笑一声,意思意思从最开始的问,“姓名。” 一秒、两秒。 对方不说话,只闭着眼,把房间里的四人当空气。 迪恩耐心告罄,手起锤落,这次砸的是右手小拇指。 以暴制暴,敲粉碎哦。 k也算是个硬茬,嘴角紧闭一声不吭。 就这么你来我往,两只手十一根拇指尽数被砸碎。 截至目前,一个问题都没问出来。 棠凝身边的凤潇潇气笑了。 起身接过迪恩的榔头,轻描淡写地说,“老公,你把他腿扒开,我来敲。” 迪恩还未动作,一直闭眼的k睁开了眼,忍痛冒出的细汗无形中骤增。 他牢牢地盯着凤潇潇的手,一秒都不放。 凤潇潇饶有兴致地用高跟鞋踢开他的两条腿。 后者慌忙并拢,囚绳嵌进皮肉里,鲜血溢出。 凤潇潇把玩着手里的榔头,重复了一遍迪恩的问题,“姓名。” 这次,k张嘴了,声音干砾,“killer。” killer,杀手。 凤潇潇啧啧两声,“早这么老实不就得了?性别。” 一声粗气从k鼻孔里传出,他的后槽牙都要磨烂了,“男。” ...... 对待恶人,就得剑走偏锋。 棠凝又听又看,津津有味。 退居二线的迪恩抓抓头发,冲元霆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愧是好兄弟,看中的姑娘都不是常人。 对于这份褒奖,元霆眉眼舒展,尽数收下。 审问还在继续。 凤潇潇,“为什么要在我的婚礼上闹事?” k眸光晦暗阴沉,“石崇陷害我。” 凤潇潇:“你不过是一个手下而已,有什么值得他费心思陷害?” k轻扯嘴角,说不清是讥讽还是自嘲,“我是前会长的儿子。” 凤潇潇挑眉,“哟,私生子?” k:“私生子也是子,拥护我的人不比他少。” 凤潇潇:“你这么蠢都有人拥护?” k怒目而视,而凤潇潇则轻轻晃了晃她手里的小榔头,k收回不甘视线。 凤潇潇又抛出一个问题,也是棠凝好奇的问题,“他怎么控制你的?” k:“他会召唤人格。” ??? “鬼扯什么东西?” 凤潇潇一锤子砸在了他的腿上,“给我老实点!说,石崇从哪找的军火供应?” 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个瘪犊子敢跟她凤家打对台。 而一旁的棠凝与元霆听到召唤人格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已经被送往a字号监狱的王显。 当一个领队能召唤放大出某一阴暗人格时,那他队伍里全是些穷凶极恶的坏蛋也就不足为奇了。 k还在回答问题,“我不知道。” 凤潇潇啧了一声,十分嫌弃,“就你这样还想夺权?辣鸡!” k敢不敢言。 凤潇潇又问,“你们的军火库在哪?” 她要去炸了扶光会的老巢。 之前对于石崇的问题,k算得上是有问有答。 但当凤潇潇问到有关扶光会的事,他便三缄其口,任凤潇潇再怎么威胁都不肯开口。 突然从哪儿冒出这么强烈的忠义之心? 但无所谓。 凤潇潇的榔头虽迟但到。 坚定有力地砸向他的两腿中间。 killer变成kill。 棠凝第一次见证了人的痛感,是可以达到眼球都快爆出来的程度。 那一根根充血的红血丝哟,狰狞的青筋哟。 kill晕过去了。 棠凝觉得他晕过去,除了极致的痛感以外,更多的是无法接受。 问不出来相当于白忙活一场,凤潇潇把榔头一丢,气鼓鼓地坐到沙发上。 迪恩低声安抚,“问不出来可以继续查,别生气。” 凤潇潇气得话都不想说了。 见她这么憋屈,棠凝眨巴了一下眼睛,手指微动,“潇潇,你想找扶光会的军火库?” 凤潇潇一屁股挪到她边上,将脑袋埋在她肩颈处,闷闷道,“我想把那军火库给炸了。” 炸场子...... 棠凝看了看有经验的某人,缓缓将扒拉着自己的人推开,“我来试试看吧。” 如果k真的知道,那么她会让潇潇在这个大喜之日如愿以偿的。 就当是,新婚贺礼。 第61章 k正式下线,闲话婚礼偏好 望着朝k走去的漂亮背影,凤潇潇不解地眨了眨眼。 她看向自家老公,自家老公看向他家哥们。 一看一个不吱声。 他们只知道元霆心里藏了一个心肝宝贝,知道她明艳水灵,知道她身娇体弱,但知道她人品一定差不了,但并不知道她的特殊本领。 元霆静静地看着棠凝朝k走去,也注意到她揪住k衣角时那略带嫌弃的表情。 总有这么一个人,一言一行都会让你觉得有趣,开心,久看不腻。 迪恩朝他这走了两步,压低声音,“什么情况?” 元霆看了眼他和凤潇潇两张略带茫然的脸,勾勾唇,又将视线投放在闭上眼睛的棠凝身上。 他说,“她在给你们准备新婚贺礼。” 凤潇潇歪了歪头,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是一种,自己居然被小妹妹给宠溺了。 这一刻,棠凝的背影也显得格外霸气,胜过在场的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 棠家少主的本事自不必赘述。 棠凝一得到想要的信息便收回手,视线扫过茶几抽了一张纸刷刷写下几行字。 “贺礼”是意料之中的一串地址。 手捧“贺礼”的凤潇潇一会儿看看纸条上的内容,一会打量棠凝,围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啧啧称奇。 “当初见识元霆的功夫时我已经吃了一惊,没想到在你这,我还能再吃一顿!” 棠凝:...... 多么清新脱俗的赞美。 她老神在在,吐出八字箴言,“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强人之间互相欣赏。 迪恩对棠凝的欣赏加深了一层,甚至考虑地更多一些,“棠凝你放心,你的本事我们一定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听到这话,棠凝转头朝他看去,凝视几瞬后倏忽一笑。 在凤潇潇身边的迪恩.迈克尔森是收着的。 他心甘情愿收起锋芒当一个护花使者。 热烈玫瑰花要笑、要闹、怎么都行,他只管坚定且专心地护其左右。 可要是因此便将他小觑,那可不是一个明智的抉择。 凤潇潇被提醒到了,跟着表示,“对,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棠凝莞尔,“我相信你们。” 其实,如果她连这个都不笃定的话,压根儿不会去做这样一件事。 中华文化中还有一条,兵贵神速。 既然现在已经拿到扶光会的军火库地址,棠凝抬起下巴朝k那方向点了点,“怎么处理他?” 迪恩与凤潇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尽管知道棠凝的胆子不小,凤潇潇还是上前捂住她的眼睛。 而迪恩则是面无表情地抽出匕首划开k的大动脉。 鲜血汩汩流出。 血腥味蔓延开来。 棠凝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一条生命的逝去。 精致双眸中,不喜不悲。 斩草要除根。 既然知道k跟扶光会前会长的关系,那必然不能放虎归山,落人话柄。 只要没有当着别人的面,那就不算他们动的手。 当然,k的死讯一经传开,各方势力都会猜到这是他们的手笔。 但那又怎样。 疑罪从无。 只要在明面上,扶光会没办法师出有名就行。 现在的情况是,凤潇潇和迪恩的婚礼被打扰,扶光会是亏欠方。 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酒吧。 当酒吧服务生发现这两处包厢的异常时,k的尸体已经凉透了。 “老板,是否要查?” “不用,他们留了体面,我们就接着。” 按照那些人的本事,直接炸了整个酒吧都只是抬抬手指的事。 现在又是乔装又是偷卡,将一切行动放在暗处进行,没有搅乱酒吧的正常营业。 人家有心,自己当然不能自找麻烦。 于是这件事,便三言两语被按下。 那头,迪恩和凤潇潇商量着去搞事情,元霆则带着棠凝回了他的住处。 凤潇潇豪气干云,“阿凝,等我的好消息!” 势不能辜负这份“贺礼”。 棠凝笑,“好。” —— 元霆的住处是迪恩硬送的。 海岛一座。 棠凝刚一踏上这里,注意力便被远处的声音吸引。 她侧头朝那方向望去,远远便瞧见漫天的烟花腾空一跃,璀璨如星河迢迢。 棠凝微微歪了歪头,“那是......” 元霆:“迪恩的古堡。” 哈,原来是隔壁岛友。 海风习习,元霆脱下身上的外套,轻轻披在含笑欣赏烟花的姑娘身上。 见她侧眸,他提醒,“起风了,我们先进去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声音含笑,“迪恩的烟花会持续一整晚,一会慢慢看。” ...... 棠凝:“我不是小孩儿。” 别给她安排什么爱看烟花的小孩人设。 元霆一本正经,“我知道。” 两人相携往岛中央走去,没过多久,一套中式宅院便映入眼帘。 恍惚间,棠凝以为自己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宅门侧,元陌带着一队兄弟列队欢迎,整齐划一的两声,“家主,棠少主。” 宅院已收拾妥帖,随时恭迎主人。 看多了金发碧眼、卷发黑肤,棠凝乍一见到这么多黑头发黄皮肤的同胞,心中莫名涌动一种归属感。 心情好,脸上也是笑眯眯的。 棠凝心情好,元霆的心情自是不会差。 元陌恭敬,“家主,棠少主,晚饭已备好,现在开席吗?” 元霆看了眼棠凝,然后点头,“端到不夜侯亭。” 元陌:“是。” 不夜侯亭是一处六角凉亭,清雅帷幔被挽起,弧度优雅诗意。 食不言。 忙碌一通,美食也可口些。 两人享用过佳肴后,席面被撤下,茶具呈上。 元陌极有眼力见,自己离开的同时还挥了挥手将大部队带离,把空间留给两人。 四周的海风幽幽吹来,拂动姑娘的发梢。 棠凝支着下巴看元霆煮茶,“元霆哥,你对茶的热爱超乎我的想象。” 不仅时常品茗,更是连凉亭的名字,都跟茶沾染上关系。 不夜侯,茶的雅称。 元霆:“我收了不少好茶,有机会带你都尝一尝。” 棠凝点头,“今天的是什么茶?” 元霆:“君山银叶。” 棠凝浅浅品了一口,香气清高,味醇甘爽。 门外汉只能叹一句,好茶。 远处的烟花秀还在继续。 棠凝回想起礼堂婚礼,淡笑开口,“元霆哥,西式婚礼挺特别的,自由,随性,无拘束。” 元霆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喜欢?” 棠凝含笑摇头,“我更喜欢中式。” 中式婚礼:三书六聘,三媒六礼,明媒正娶,十里红妆。 她喜欢看那漫天的红,喜庆,明艳,夺目。 一步一礼,一生相许。 她在看烟花,而元霆,在看她。 夜色光晕下,姑娘以手托腮,红唇微扬,美目流盼。 微风将她的发丝轻拂,洒脱又肆意。 元霆深邃的眉眼带着认真,声音清冽,“嗯,我记下了。” 棠凝:???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 这话难道还需要回应? 回应什么? 她试探地开口,“哦...?” 元霆颔首,眼底似有星光闪烁,显然满意至极。 棠凝面上骄矜,却不想自己那嘴角也在悄然中,扬起。 第62章 二人时光,名分这档子事 本来,元霆没想逗棠凝的。 可当她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带上几分恍惚时,他便确定,姑娘的后遗症即将来临。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小巧的茶杯,元霆垂眸望着里面微漾的水纹,轻声勾唇,“阿凝,想不想亲我?” 棠凝蓦然抬头,目光先是恍惚,后是一定,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想的。” 话音落,茶杯被搁到桌上,发出清润的一声。 元霆身体往圈椅靠背一靠,展臂搭在扶手上,呈开放状。 他声线慵懒,眸光灼灼,“来吧。” 说来,咱就来。 当棠凝坐到元霆腿上时,元霆的手便自然而然地搭上了棠凝的腰肢。 她并不是一个猴急的人。 做的第一件事是捧着他的脸,歪头端详了好一会儿。 元霆任由柔夷贴着自己的脸,喉结上下滑动,声音哑哑的,“怎么了?” 尾音拉长,上扬,带着一丝丝诱哄意味。 棠凝眨巴了一下眼睛,手指贴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慢慢落到领口处。 “元霆哥,我可以把扣子解开吗?” 这么问着,却并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她的手自顾自地解了起来。 元霆哑然。 想起她曾亲吻自己喉结时的那份悸动,又是忍不住吞咽几下。 一颗扣子,两颗扣子,当棠凝解开三颗扣子后,收回手。 她身体后仰几分,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随后兀自满意地点了点头。 禁欲气质被解封,白色衬衫连着三扣敞开,此时的元霆,更像是最顶级的,男模。 任她上下其手。 “男模”开口,声线低哑,“喜欢这样?” 棠凝灿然一笑,“喜欢。” 说完喜欢,她便俯身贴到他的颈间,长而卷曲的睫毛下覆着一层阴影,如扇子一般,微微颤动。 柔软的双唇坚定地贴着他的喉结,浅浅啄着。 温热的鼻息扑在肌肤上,馨香入怀。 元霆仰着头任她动作,双眸微闭,掩住被姑娘轻易勾起的绯红。 帷幔随风而拂。 恰在气氛正浓之时,元陌突然闪身出现,如往常般一本正经,“家主—” 家主两字刚脱口而出,元陌看见厅内的场景后错愕一愣,下一秒立马转身,垂在身侧的手掌难得局促地紧了又松。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家主最得力的干将。 愚蠢这个词,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是! 大脑宕机的他无法冷静思考,怎么办,走还是留? 被打断的棠凝皱了皱眉,直起身体正要回头看究竟是谁打搅她的好事时,脑袋被一只大掌轻轻掰回,按回到原先的位置。 元霆低声,“出去。” 红唇与喉结相触,在他发声时,声带的震动传到了棠凝的唇上,酥酥麻麻的。 背对着两人的元陌当即领命,“是!” 声音难得有了起伏,如获大赦。 回答完瞬间闪人。 那速度,就跟后边有什么在追他似的。 被这么一打岔,旖旎的气氛散了一半。 棠凝闭了闭眼,把脸埋在他怀里,澎勃的心跳清晰地传到耳边。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衬衣领子,“这地方不好。” 元霆低声哄着,“嗯,我明天给元陌找点事做。” ...... “那还是不要了。” 元霆无声扬唇,姑娘心软着呢。 他伸手搂住女孩,两人的位置在一瞬间对调。 元霆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隔着圈椅靠背,俯身逼近,“阿凝,亲不到很亏的,我们不吃亏,嗯?” 两人的距离最多只有五公分。 棠凝眉眼微垂,落在他的唇上,长睫一眨,又对上他满是蛊惑的眸子。 女儿弯唇一笑,明艳不可方物。 “嗯!” 说罢,她下巴微抬,贴上那唇的同时手臂也勾上他的脖颈。 与她的热情相呼应的,便是元霆的。 他长臂一揽,手臂肌肉瞬间发力,将姑娘悬空抱起的同时一个闪身,古亭帷幔已从余光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 棠凝:...... 还能这么用? 下一瞬,唇上微微一痛,惹得她轻呼出声。 元霆似是在惩罚她的走神,又像是被这声轻唤勾出了更多的热情,开始不管不顾,情难自禁。 这份爱意来势汹汹,棠凝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后背陷在柔软的被子上,棠凝眼神略微迷离,看着面前眼尾氲红,气息微喘,紧紧盯着她不放的他。 也感受着他的手指如她先前做的一般,帮她解着扣子。 不公平,她只给他接了三颗。 可他却解了全部! 房间的灯并没有打开。 皎洁的月光散落进来,影影绰绰,看不准确,却也让她忽视不了他的动作。 棠凝抿了抿微麻的嘴唇,揪着他的袖子,放软声音,“元霆哥。” 一道轻笑声响起,慵懒、勾人,“怎么,阿凝怕了?”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忽视身上的那只温热大掌,“我才不怕,就是......” 元霆俯身,一下一下亲着她,耐心十足,“就是什么?” “我......” 棠凝在想什么? 她在想自己之前对k施展了记忆回溯。 要是自己在中途直接昏睡过去,那就会成为永世难以忘怀的糗事。 或许以后可以逐一开发“解药”的具体功效,但绝不能是在他们的第一次。 而元霆想的却是另一方面,出走的理智往家靠拢。 微微粗糙的指腹轻轻勾着肩带,似掉非掉。 他主动把握谈话方向,“阿凝不如来说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棠凝一愣,“啊?” 这诧异的语气,惊讶的模样,似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方面一样。 所以。 姑娘压根儿没想给自己转正。 元霆抵了抵后槽牙,被惹毛了。 只图他身子,没想过负责是吧? 她一声抱抱,自己就抱着她醒一晚上。 她一个眼神,自己就任她玩。 她的每一次亲近与依赖,都会在他脑子里绽放一场盛大的烟花。 元霆俯首直接攫获她的呼吸。 既然这张小嘴不肯好好说,那就专心给他亲。 被亲迷糊的棠凝后知后觉,努力找气口。 终于,她在咬了他一口之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气息喘得厉害,棠凝一边平复一边气笑了。 她抬腿踢了他一下,带着恼意与娇嗔,“能不能听我说完?!” 被踹了一脚的大佬格外老实,舔了舔嘴唇上的些微血珠子,低低应了一声。 “回老宅之后,我会去给老祖宗请安。” “嗯。” “你陪我。” 第63章 洗澡帮扶记、潇潇送小玩意 这样一来,名分还跑得了吗? 在老祖宗面前过明路,是棠家最最最具说服力、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遥想当年,在棠凝父亲还是少主时,他就是这样牵着棠凝母亲的手,进了祠堂。 林婉并非棠家选定的家主夫人,但有了老祖宗的认可,全族没有一句异议。 再说元霆。 这时的元霆比任何时候都骄矜。 他抵着棠凝的额头,唇角扬起的弧度就没降下去过。 “想好了?” “想好了。” “认真的?” “认真的。” “不后悔?” 棠凝:...... “后悔会怎么样?” 元霆异常平静,“你要是敢始乱终弃,另觅新欢,那我就来一个揍一个。” 招惹了他,以后谁还敢跟你结婚。 这是若若最初给她的忠告。 棠凝笑,明明也没过去多少时间,但她就是有前所未有的笃定,“你不会的。” 如果他爱她,那他一定舍不得让她爱而不得。 如果他不爱她,那么,他根本用不着管什么新欢不新欢的。 被拿捏的元霆浅浅亲了亲她的嘴唇,尤不改口,还在恫吓,“我会,所以你不许后悔。” 棠凝伸出四指凑到耳边,“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后悔。” 大掌伸到柔软的发顶rua了一把,“真乖。” 棠凝撇撇嘴,没躲开,简单阐述了下自己先前关于昏睡的想法。 说罢,瞥见自己敞开的衣领,她又有些意犹未尽,“元霆哥,我困了。” 元霆本也没打算真把姑娘欺负彻底,“嗯,我陪你。” “还没洗澡呢。”棠凝开始耍赖,“你帮我洗。” ...... 元霆的回答里透着一股无奈,“我帮不了。” 说完他伸手捏了捏姑娘的脸,补充,“我是个普通男人,别高估我的自制力,也别把我想得太善良。” “可是你之前不是帮我换过衣服了?一回生两回熟嘛。” ...... 明亮的浴光下,蒸汽弥漫。 浴缸的龙头开着,井然有序地往浴缸里蓄水。 元霆往洗漱台上垫了块浴巾,然后把他的姑娘抱到洗漱台上。 棠凝两手撑着台上,修长白皙的腿悠闲地晃荡着。 而她身前的元霆眉眼低垂,一本正经地帮她把凌乱的衣服理了理,然后——褪掉。 先是衣服,再是裤子。 见他就此收手,棠凝犹如顽皮戏水的神女,叫住他,“元霆哥,还有呢。” 她可是上过大师课的人,身上的小衫都是成套成套的,性感与清纯交融。 棠凝身上有许多优点,美而自知,明媚自信。 被戏弄的元霆抬起先去低垂着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娇媚的容颜,将她眼底的顽皮尽收眼底。 他没有依言照办,而是抬起手落在自己的衣服上。 他的衣服,除了那三颗被解开的扣子外,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随手一扯,剩下的扣子应声分离,一颗两颗,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扣子落地,白色衬衫随之覆盖。 棠凝面上的顽皮终是收了收,身体坐得直了些。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块块分明的精壮腹肌上,还有那性感的人鱼线,那延伸下去的风光,额,被裤腰挡住。 真就宽肩窄腰,人间极品。 只见元霆抬脚逼近一步,低头浅浅啄了一口姑娘的唇,手顺势探到她背后,摸索起小衫的排扣。 但他并不太擅长,解了好半晌没解开。 棠凝轻声问,“行吗?” 元霆静默一秒,“行。” 嘴里说着行的男人,直接放弃了常规的解扣途径,弯腰捧着她的背,从嘴唇亲到脖颈,一直往下。 细窄肩带顺着白皙莹润的肩头划下,他继续往下,将小衫往下一推。 小衫半挂在盈盈一握的腰间,而他,则提前收取辛苦费。 氤氲的雾气中,元霆把水粉色的她亲了个遍。 —— 卧室床上,棠凝已然安睡。 浴室的灯亮了很久,等元霆出来的时候,浑身带着冷气。 他在腰间随意围了条浴巾,放轻手脚来的床边。 睡梦中的姑娘眉目舒展,他勾唇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他找出自己的手机,查看元陌的消息。 忽略上面那一长串文字后,他锁定了关键信息。 迪恩和凤潇潇,事成。 扶光会最大的军火库被炸了个一干二净。 简单回复后,他把手机一丢,在床的另一侧躺下。 睡梦中的棠凝循着熟悉的沉香味自发投入他的怀里。 半小时后,元霆再次朝浴室走去。 ...... 第二天下午。 元霆推门进来时,棠凝刚刚睡醒。 睡眼惺忪间,棠凝便看到人间绝色含笑朝她走来,双手撑在床边俯身就是一吻,“醒了?” 刚睡醒的棠凝有些呆愣,“嗯。”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 棠凝点头,“好啊。” “迪恩他们来了,凤潇潇给你带了点小玩意。” “什么小玩意?” “类似你昨天见到的囚绳,神经麻痹素这一类的。” 棠凝的双眼咻得一亮,困意消散,下床脚步轻快地收拾自己去了。 全然没有昨天“这个懒得弄,那个你帮我”的懒散样。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不容易信任人。 棠凝昨天毫不避讳的那一手,直接收获了两份信任。 不只是因为她是元霆的心肝宝贝,更因为她本人,因为她棠凝。 会客厅。 凤潇潇将自己的小玩意逐一摆在茶几上,满满一整桌。 她一一介绍,罢了还拍拍胸脯,“用完跟我说,我再给你准备。” 棠凝笑,“谢谢潇潇,那事进展如何?” 凤潇潇张扬一笑,“昨晚就把它给炸了个透透的,这口恶气总算出了。” 至于石崇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应对方法,那就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看吧。 他们并不知道棠凝会有昏睡这一副作用,见她这么晚起,以过来人的惯有思维纷纷往那方面揣测。 是以,两人也极其贴心,自顾自地换上装备朝海滩走去,准备玩冲浪。 而棠凝,则捧着一碗艇仔粥慢慢喝着。 ...... 元霆颇有几分无奈。 自家海岛不玩,非跑到他这来。 “元霆哥,这粥是不是你做的?” “嗯,味道怎么样?” 棠凝扬起一张俏脸,“好喝。” 这句话不是恭维。 从前,元霆有很多事情不做。 不是不会做,而是没机会做。 但现在他的身边有了这位娇姑娘,下起厨房来也有了奔头。 第64章 赶海日记,迪恩夫妻辞行 餐后按时服药。 吃药时棠凝想到潇潇送她的那堆小玩意,特地拍了张照给江淮发过去。 【棠凝:猜猜这是什么?神经麻痹素。江少爷,研究还得继续努力呀!】 那头回复的很快。 【江淮:瞧不起谁呢,这玩意我们早研究出来了,你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就是砖搬少了!】 被说没见过世面,棠凝的脸上反而挂上了浅浅的笑意。 真好,别个国家有的东西,我们早就有了。 虽然凤潇潇是华裔长相,但身份上,是漂亮国的人。 棠凝曾揣测过这份药剂是否会被用到军事上。 她是亲眼见过药剂的作用的,小小的一罐药剂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k这个恐怖分子。 那么,万一被用到军事上,万一被用到我们国家培育多年的军人身上。 那可就太令人唏嘘扼腕了。 军人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死于炮火。 但要是未战,直接被一记药剂打倒,那真的是会让人捶胸顿足。 好在,国家把军人们保护得很好。 那头,冲浪两人组玩着玩着又换了装备开始潜水。 棠凝在迪恩与凤潇潇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极其难能可贵的精神——自由。 她出神地想,要是这两人流落到荒岛上,怕是也能占岛为王。 那时,如果她看到凤潇潇是骑着蓝鲸踏浪出现的,怕是都不会觉得稀奇。 海面平静了一会,有也只是随波逐流的圈层。 打破这一平静的是突然从水底蹿出一只手臂。 凤潇潇的手臂高高举起,伴随着四溅的浪花,一条直扑棱的鱼闪亮登场! 哈。 还能海底捞? 棠凝突然就来了兴致,见元陌过来便问他要水桶。 因着昨晚的事,元陌的心一直有些虚。 听到棠凝开口,略过跟元霆请示这一环节直接应下。 要知道在此之前,除了元霆的话,其他任何人让他做的,他一概不听。 元陌迅速找来一个崭新的水桶,附带一把玩具沙铲。 棠凝:...... “谢谢。” 岸边。 棠凝守着一个水桶,用沙铲扒拉里面装着的几条鱼,跟元霆嘀咕,“这边怎么都是石斑?” 元霆:“龙虾也很多,想不想吃?” 棠凝头都没抬,“想。” 元霆:“章鱼呢?” 他这么个问法,棠凝哪能猜不到他的打算? 顺其自然地抬起头,她说,“也想。” 元霆嗯了一声,起身朝海边走了几步。 海水拍打着沙滩,溅起些许白沫,接触空气爆破开来。 元霆面朝大海,随意伸手,手掌对着海面隔空一挥,紧接着卷起的海浪便将一些海货直接送到沙滩上。 一只、两只、三四只。 一股脑地全砸到了棠凝的水桶边。 仔细看去,正是刚刚说过的大龙虾和大章鱼! 棠凝:? 在她呆愣的时间里,大章鱼鸡贼地扒开腕足就往四处跑,大龙虾有样学样也跟着逃窜。 这般,棠凝的注意力又回笼了。 她神情麻木,手脚麻利地将试图越狱的虾虾们关进水桶里,章鱼也是同样待遇。 章鱼有一个特殊本领,喷墨汁,连续喷的那种。 生死关头,棠凝手里的章鱼想也没想就开始放大招。 眼看着浓黑的墨汁就要怼着棠凝的脸喷去。 没曾想墨汁却似撞上一层隐形壁垒般,直接原路返回——糊了那章鱼全身! 将怀疑鱼生的章鱼丢进桶里,棠凝像个螃蟹一样往元霆那挪了一步,小眼神不住地游走于他的身体。 元霆含笑蹲到她身边,“好奇?” 棠凝认真点头,丝毫不隐藏她的好奇心,“特别好奇。” 大佬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唯一露给她看的就是“瞬移”。 当初她为元子野驱煞后他就是用瞬移来见她的,谈心结束后也是用瞬移送她回家。 昨晚他们从亭子到卧室,用到也是瞬移。 瞬移,还可以用速度快来解释。 那现在这隔空捞海货又怎么算? 不仅是能捞,而且还是精准捞。 棠凝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又往他身边挪了一小步,膝盖蹭到膝盖。 她歪头凑近,仰着脸,悄声问道,“元霆哥,你有内力吗?或者真气?元气?” 清冷厌世感=棠凝。 骄矜大小姐=棠凝。 如今她这一言一行中,透着一股子反差感极强的可爱。 元霆的心无端被戳到了,俯首便亲了亲她的嘴角,“有的。” 聊正事呢! 棠凝意思意思板了下小脸,“天生的?” 元霆颔首,“天生的。”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点着,棠凝喃喃道,“跟我的情况有点像......” 思及自己的昏睡,她又问,“那你会有后遗症吗?” 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元霆摇头,“暂时没发现。” 到现在都没发现,那大概率就是没有。 棠凝的双眼情绪交叠,先是放心,随之升起来浓浓的羡慕。 “......好羡慕。” 不是恭维,她是真羡慕。 灵动的眼睛会说话,在元霆身上流连忘返,引得后者勾唇轻笑。 这一勾唇吧,把某个色迷心窍的人勾到微微仰起了头。 时值落日,红日下沉,天边染着成片的迷人霞光。 海浪拍打堆叠,海水里探出两个脑袋。 凤潇潇和迪恩刚结束浮潜,潇洒地脸上的水渍一抹,便瞧见不远处那两个蹲着玩亲亲的俊男美女。 这...... 元霆正对着他们的方向,眼皮轻轻一闪,扫过去的视线幽幽然。 迪恩忙搂着他媳妇儿转身面朝大海。 两颗脑袋就那么露在海面上,交头接耳。 凤潇潇啧啧出声,“老公,他们玩得好素哦。” 亲亲居然用贴贴? 这是什么古早姿势? 小学鸡! 迪恩:...... “给他们点时间,会慢慢成长起来的。” —— 海货盛丰,晚餐就用最新鲜的食材来烹饪。 凤潇潇捣鼓了下手机,凑到棠凝边上跟她咬耳朵,“阿凝,我有小东西想寄给你,给我个地址呗。” 棠凝给她发了归南居的地址,“寄了什么?” 凤潇潇揶揄,“到了你就知道了。” ...... “我期待一下?” “嗯!” 酒足饭饱,凤潇潇摸了摸肚子,顺嘴提出告辞,“对了,我们一会儿就走,有事联系。” 棠凝抿了口茶,“这么匆忙?” 凤潇潇:“这叫效率高,哪跟你们似的。” 棠凝:??? 什么意思? 凤潇潇又道,“来自过来人的忠告就是,婚礼、蜜月,一个都不能少。” 棠凝恍若大悟,“你们是要去度蜜月了。” 凤潇潇打了个响指,“没错,归期不定。” 棠凝扬唇,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玩得开心。” 凤潇潇冲她抛了个媚眼,“必须的。” 在座都是性格洒脱之人,四人碰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没有过多的话,夫妻俩挥了挥手,大步离去。 江湖之事纷纷扰扰,他们有缘,自会相见。 第65章 山崩预兆,元子野将遇险 今夜星空璀璨,闪闪烁烁地密谋着什么。 棠凝懒懒地躺在一张藤椅上,开着小差数星星。 惬意带来的是困意,大小姐又乏了。 缓缓的晚风,缓缓地吹。 缓缓地颌眼,缓缓进入睡眠。 可睡梦中的画面却不像现实这般安宁惬意。 棠凝跌入一片绿意,是苍翠的绿,也是森然的绿。 目之所及,峻岭崇山,山脉绵延不断,是深山,也是秘境。 但棠凝感受到的不是绿氧,不是沁心,而是心惊。 似是为了与她的心惊对应,突然间,原本平静的山体猛然发出剧烈震颤。 那应声裂开的土地,似蜘蛛网般扩张开来。 地裂似渊,高耸的树木转瞬间坍塌跌入,无声无息。 伴随着地裂震颤的,还有那下落如骤雨的山石。 尘土激扬,遮天蔽日,不见天日。 隐隐传来一些呼救声,棠凝听不真切,只好极力去找寻。 终于,她的目光对上了一双极其熟悉的眼睛。 竟是元子野! 他已然跌入深而狭窄的裂缝中,裂缝由宽变窄,他抬头望天。 眼里,没有恐惧,没有留恋,只有安然。 被困囹圄,坦然赴死。 “阿凝,阿凝。” 元霆的轻唤声将棠凝从那个恐怖的场景中抽离出来。 她双眼恍惚,呼吸急促得厉害,不知道这这是即将来临的画面,还是已经发生了的事。 一阵沉香包裹了她,镇定心神。 元霆轻拥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做噩梦了?别怕,我在。” 棠凝闭了闭眼,抓握住元霆的手腕,紧紧的,“元霆哥,帮我拿我的手机,要快。” 元霆应得干脆,“好。” 一息后,当初元子野亲手送给棠凝的手机便出现在了棠凝手里。 她连着拨了两次号码,均提示对方未在服务区。 棠凝不再尝试,直接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 轻呼一口淤堵之气,她阖上双眼,眉眼间恢复几分往常的镇定。 不可以急,事缓,则圆。 等手掌再次摊开时,她的手指都忍不住发颤,颤意来自庆幸。 幸好,他们还有时间。 元霆擦了擦她手心的汗,开口便一击即中,“子野那边出问题了?” 棠凝看向他,“元霆哥,两天后,一个叫罗门寨的地方会发生一场山崩,元子野就在那,我们现在必须赶过去。”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何其渺小,天地之间一粟矣。 没有人能改变自然,但他们可以在事情发生前,将人撤离。 元霆:“嗯,交给我。” 遇到事,解决事。 这一刻,他又变回那个运筹帷幄的元家家主,身上不自觉就散发出统观全局的气势。 十分钟后。 元陌驾驶着飞机,载着元霆和棠凝离开了这座海岛。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罗门寨。 —— 苗疆一族喜居深山,山水有灵。 他们偏安一隅,与一切外来者保持距离,世俗的运行规则在他们这并不适用。 罗门寨,便是其中一处居所。 寨内,元子野正被经纪人浩哥哄着搬砖。 浩哥苦口婆心,“哎呀我的少爷,咱们加把劲把拍摄任务了结了吧!” 小少爷躺在折叠躺椅上,优雅地按了按眉心,声音懒懒,“拍摄计划不是有五天?今儿才第二天你就催我?你改姓周得了。” 这次来罗门寨,是应邀为某品牌拍摄一组宣传物料,主题是深山、密林、活氧、民族。 自从秋日宴后,自从“失恋”后,少爷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住了,跟浩哥叫嚣着给他接行程。 原话怎么说来着,哦,往死里接。 这段时间密密麻麻的行程,他是一天都没闲着。 通过实践,元小少爷得出来一个真理。 感情已经不顺了,千万别把自己身体再给累坏了,不划算。 那些已经接下的行程他认。 不闲着可以,但加班绝对不行。 浩哥无奈,“我没压榨你的意思,就是觉得这儿的人太排外了,我想回家。” 作为经纪人,他去过的地方,遇到过的人不在少数,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见识过。 唯独这里。 “原住民”们就那么幽幽地看着他们,跟他们说话也不回应,稍一靠近就是一脸防备。 给他一种误入原始族群的错觉。 元小少爷晃悠着二郎腿,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哪儿的人不排外?我累了,明天再拍。” 他见识过浩哥所说的排外。 职业使然,元子野习惯了走到哪都被欢呼簇拥的场面,浩哥他们自然也没少见。 突然来到这样一个地方,井水不犯河水,也没什么不好。 你看你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扰。 拍摄计划是五天,那么这五天内他会完成。 想让他加班爆肝? 不可能。 当元霆与棠凝跨越山海赶来这里的,见到的便是他这副臭屁模样。 许久不见,还有点想念。 两人没有隐匿行踪,元子野瞥见自家大哥和棠凝相携从林间走出,一时竟有些愣神。 揉了揉眼睛,他憨憨地坐直身体,然后站起来,“大哥,棠凝,你们怎么来了?探班?” 看到安然无事的她,棠凝心下放松的同时,眼前浮现出那道坦然赴死的眼神。 这般,拳头忍不住紧了紧。 有脾气就发。 棠凝加快步子一把揪住元子野的衣领把他扯到一边,神情厌漠,“探你个头!” 元子野嗫嗫,“吃枪药了?” 他第一次见情绪如此外放的棠凝,连反驳都是气势不足的模样。 他悄悄将衣领从她手里抽回,无措地扭头看向自家大哥。 哪知大哥不仅公然放任棠凝的行为,更是把愣在一旁的浩哥给支走了。 浩哥是元子野的经纪人,多少知道元霆的身份。 当下大气都不敢出,麻溜离得远远的。 既然现场都是自己人,好,一个巴掌落到元子野身上。 元子野:嘶! 看着龇牙咧嘴的少爷棠凝尤不解气,又拍了一下。 元子野不装了,其实不痛。 他看向大哥,大哥依旧冷眼旁观。 给他一种大哥没出手,已经算他走运的错觉。 好嘛,他摆烂了,任她打。 一边挨打一边哄人,谁能有他委屈? 元子野:“怎么气成这样了?我什么都没干。” 棠凝冷哼,“我梦到你死了。” 元子野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别人的梦,他可以不当一回事,但棠凝的梦,是预言呐。 元子野有一个好奇的点,“我怎么死的?” 棠凝扫了眼附近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明天下午这里会发生山崩,山崩地裂,你跌进裂缝,被挤死的。” 挤死? 这算哪门子正经死法? 元子野倒吸了一口凉气,“小爷居然不能寿终?” 第66章 友情战中,元子野常胜不败 又是一巴掌。 棠凝冷笑,“何止,少爷你还会坦然赴死。” 元子野梗着脖子,“不可能。” 坦然赴死?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没忍住摸了摸被拍麻的手臂,小声控诉,“轻点嘛,麻了都。” 见棠凝依然一脸不善,他只好说,“你放心,但凡有一线生机,我都会争取活着的。” 棠凝:...... 天灾面前,哪有生机? 几巴掌下去,棠凝心里的郁气也算发泄出来了。 她言简意赅,“你赶紧找个理由,让你团队的人撤出去。” 元子野点头,复又问,“那我呢?” 棠凝定定地看向他,“我们在这,你死不了。” “你......” 对上她毫无笑意的视线,元子野音量低了一格,“别一口一个死字,怪不吉利的。” 棠凝的手又痒了。 这次元小少爷拦住了她,他轻笑道,“再打手就要疼了。刚逗你玩的,你不都说了吗,有你在,有我大哥在,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棠凝,元霆。 这两位,又有哪一位是好相与的? 什么死不死的,他说了不算,天说了也不算,这两位说了才算。 元子野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放缓声音,“我先让浩哥他们出去。” 棠凝颔首,“去吧。” 她是一个不爱翻旧账的人,翻篇了那就真翻篇了。 尽管,元子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得为还没做过的事情挨打...... 可是好奇怪,挨打之后居然从内心深处燃起一种名为暗爽的情绪。 元小少爷整理好面部表情后,转身朝站在一旁的自家大哥走去,“哥,元陌有跟你过来吗?” 元霆:“在入口处等着,你把人带出去交给他。” 元子野:“好。” 看样子大哥已经做好一切部署,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山崩的时间是明天下午,为避免出现任何变数,尽早让浩哥撤离更为妥当。 他在与大哥擦肩而过时可以放缓速度,低声控诉,“哥,她打人好痛。” 这话棠凝能听不到吗? 她的眉心开始突突。 好在,弟弟找哥哥撑腰,哥哥拒绝。 元霆淡淡瞥了弟弟一眼,“受着吧,她担心你。” 她担心你。 这四个字一出,从元霆的嘴巴一出,某心机小少爷的嘴角瞬间咧开,咧到耳后根。 他径直停下脚步,嘴欠地问道,“那哥你呢?担心我吗?” 原以为自家大哥会无视这个娘们唧唧的问题,哪知他认真回复了。 元霆:“我也担心。” 当他从棠凝嘴里得知她的那个噩梦后,元霆一边雷厉风行地部署安排,另一边则是忍不住回想过往点滴。 他元霆的弟弟,很皮,很闹腾,常常吵得他脑门突突。 但这就是这样的他,有着无比豁达的心胸。 同父同母,不同体质。 大三岁的哥哥天生内力,而同是嫡系的他却没有分毫。 这份先天的差异要是放在别的家庭,必然会勾起后者的阴暗面。 可他元霆的弟弟却没有。 弟弟对哥哥既尊敬又崇拜,还有一颗亲近的心。 当然,见了哥哥,该怵的还得怵,不然这弟弟得上天。 在当下这个时刻,元霆愿意哄着点这个弟弟。 多少得哄着点。 哪有人会对自己的生死无动于衷呢? 骤然得知自己的死法,应该没有一个人能够坦然。 元霆这话一出,隐形兄控直接被哄得勾起翘嘴。 他得意洋洋,“我知道。” 元霆:...... 小少爷昂首阔步地朝他的工作团队走去,那背影,活脱脱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元霆望着他的背影,有心想说什么,全化作一声无声的喟叹。 他转身看向棠凝,眉眼舒缓,“我们赶上了。” 棠凝弯唇,“嗯。” 他们是赶来的。 飞越了那么一大片海洋,辗转到了这个不通信号的深山。 山头广袤无垠,树木林立密布,无信号覆盖。 在这么一片深山里找到想找的人,不是一件易事。 需要棠凝的另一番推演。 在这类事情上,她挑大梁挑惯了,当她习惯性地想再次施法时,元霆拦住了她。 元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实在不行,你再帮我兜底,好吗?” 他是忧心弟弟,但也心疼姑娘几次三番的昏睡。 在飞机上她已经睡了一场,这才醒来没多久。 元霆怕。 怕一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预言这件事上他捉襟见肘,但找人,他有十足的信心。 当时棠凝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点头同意。 她担心元子野。 而元霆既要担心元子野,又要担心她的身体。 就在两人悄然感慨时,那头的元子野不知跟浩哥说了什么。 后者眉间一喜,大手一挥,雷厉风行地带领众人收拾起帐篷和家伙什。 元子野背对着棠凝和元霆。 望着团队人忙碌的动静,嘴角不自觉又扬起。 即使是刀山火海,棠凝也会悄然而至,板着脸一边揍他一边救他。 即使是烈火烹油,大哥也会神情淡漠如九天神祗一般出现在他身边,什么也不说,为他撑起这片天。 大哥为了棠凝,在母亲面前说出愿意入赘这样的话。 棠凝也曾说过自己的后宫即将迎来正宫。 他们之间,是两情相悦。 站在元子野的立场,哥哥永远是哥哥。 记得最初发现大哥对棠凝的心思后,两人定下过一个君子协定。 —“你喜欢她?” —“喜欢。” —“可我也喜欢她。” —“所以,一切看她。” 不论有多少人喜欢棠凝,她都拥有完全的,绝对的,自主的选择权。 喜欢谁,她说了算。 现在棠凝已经做出自己的选择。 那么在爱情这场博弈战中,元子野败。 但他还有一处战场——友情战。 棠凝,永远是那个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该有的关心没有少过半分的棠凝。 在友情战中,他元子野,常胜不败。 这样算起来,那些萦绕在心头、顽固不肯退却的不甘心似乎松了气口。 现在,他愿意诚心地祝福他们。 —— 等大家收拾完行李,所有人往入口处走去。 那里,元陌带人驻守。 两方人马碰头,团队的人被这气场唬住,老老实实将行李交给那些黑衣兄弟,听话入座。 浩哥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态。 他脑子里就四个字,何德何能! 居然能被这些人照顾! 一旁,元陌跟元霆低声汇报着什么。 元子野拽了拽棠凝的袖子,后者投去嫌弃的一眼。 元子野:...... “你过来点,我有事跟你说。” 棠凝迈开腿挪动两步,声音懒懒,“什么事?” 元子野朝自家大哥瞄了一眼,压低声音,“你跟我大哥,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要问这个,棠凝可就来劲了。 她嘴角微扬,有些嘚瑟,“不错嘛小少爷,洞察力惊人哦,元霆哥快被我拿下了。” 那头元霆说话的声音顿了顿,侧头就要往他们这边转。 两小只在他看过来之前迅速转身,把背对着他。 约定俗成的事:没看到,代表没有。 第67章 元小少爷帮帮乐,三人被围 直到那道清醇的声音又自然响起后,两小只才收起竖着的耳朵,松了松紧绷的后背。 元子野扬眉,低声嘲讽,“你吹牛了吧?快拿下还能怕成这样?” 棠凝下巴一抬,“我怕什么,都怪你心虚,害得我下意识跟你一起转。” 说这话棠凝是有依据的。 按照她跟元霆两个人的相处情况来看,她不止不怕他,反而还很喜欢逗弄捉弄他。 而她犯怂的瞬间,身边几乎都有元子野或是江淮的身影。 所以说,这个锅,元子野得背。 元子野啧了一声,不认,“屁,你就是吹牛。你之前说要迎进门的正宫就是我哥?” 棠凝眉眼带笑,声音轻轻却又笃定,“对,正宫一到,宫门落钥。” 元子野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隐隐看到一圈光芒在闪耀。 她就该是这样的,明媚耀眼,值得所有的幸福。 不过呢,小少爷就喜欢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个小乱。 他试着从鸡蛋里挑骨头,沉吟片刻,“你这后宫人缘好凋零哦,就一个?” 棠凝侧眸看向他。 他继续,“我人气有多旺你是知道的,要不要去看看我的亿万粉丝长长见识?” 棠凝面色不变,目光往他身后落了落。 这部位...... 元子野虚虚遮住屁股,俊脸和声音都带了点别扭,“棠凝,你这眼神有点冒昧了,看什么呢!” 棠凝收回视线,老神在在,“哦,我在看你的尾巴敲得有多高。” 堂堂一个大明星,在她这素人面前找存在感,知不知羞的? 大明星元某人:...... 想到什么,他又挑眉,“我本来呢,打算透露一个消息给你的,既然你这么说,那——” 要是简单的消息,棠凝压根儿就不会搭理。 可小少爷说完,不住地往大佬方面给眼色。 是关于谁的消息,很明显啦。 棠凝改口,点点头深以为然,“大名鼎鼎的野神嘛,我知道的。” 这么说,小少爷就舒坦了! 他桀骜一笑,清了清嗓子,回忆着元霆当时说话那语气,把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如果当家主连喜欢一个人都不能由着心意来,那我只好去入赘了。” 元子野在模仿上面有一套,惟妙惟肖的。 即便没有之前的眼神暗示,棠凝野猜到说话人是谁了。 她看向元子野,眉眼闪过动容,“元霆哥说的。” 后者释然一笑,点头。 想了想,元子野挤眉弄眼地补充,“他还是当着我妈的面说的。我妈你也知道,注重形象,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表情得体的。但当我哥说出那句话之后,她的那张脸哟,都黑成炭了。” 棠凝莞尔。 令她意外的只有元霆的话,元伯母的反应倒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元伯母属意的是那位名叫卿卿的姑娘,至于她,并不在元伯母的儿媳妇意向名单之中。 不过她无所谓的。 她棠凝,原本也不会只当她元家的主母。 人跟人之间讲究一个缘分,有则好,没有也无须强求。 爱她的人已足够多,她很知足。 看着她唇角漾起的梨涡,元子野庆幸自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 虽然他之前没摸清楚她在感情方面的心思,但这么多年朋友,其他方面还是相当了解的。 这丫头的确不常主动提要求,但要是就这样误以为她是一个什么都可以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挑剔的很。 吃东西挑剔,交朋友挑剔,动凡心,也很挑剔。 见过了心目中最好的,又哪里会瞧得上别的。 江淮曾说她心有顾虑。 她难得有想要的,若是因为家族原因成不了,依照她的脾气,要么强取豪夺,要么封心绝爱。 与其让她求而不得,不如能帮一把是一把。 他们这批人里,总得有人得偿所愿才行。 不然就显得他们太逊了。 元子野有体贴善良属性,但搭配着时效性。 时效一过,体贴什么的,拜了个拜。 他欠兮兮地凑近棠凝,“你说,要是以后婆媳关系不好怎么办?” 棠凝:...... “有空八卦,不如夹紧尾巴想想接下来的事。” 真想把他拽进梦里看看自己那个眼神! 一想到就来气。 元子野秒变乖巧,“嗷,你说会崩的是哪片区域?这附近还住着人。” 棠凝:“你一会儿带去我们看看,我觉得大概率也在范围内,因为除了你,我还听到不少啼哭声。” 元子野偏头将视线落在棠凝的脸上。 他突然觉得有这么一项本领,很考究人的心性。 这世上多的是见不得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会为他人的一点悲痛而落泪,心软又心善。 那棠凝呢,她大多数时候是神情淡漠的,瞧着有些冷漠,仿佛见惯了生死悲欢。 见惯了,有时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词。 被这么看着,棠凝能没感觉? 她轻扯唇角,没有分给小少爷半点目光,“把你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给我收回来,我好得很,有这功夫还是说说这里的人吧。” 元子野:...... 想到浩哥之前的埋怨,他说,“这里的原住民是苗疆一族,很排外,我们贸然过去说不定会被围堵。” 棠凝望向远处,“那也没办法,时间不多了。” 她的设想是,能劝他们自动离开自然是好,要是实在不听劝,那就打晕了送出去。 世界的各个角落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灾祸。 有的小,有的大,有的人为,有的天灾。 元子野好比是一个媒介。 因为元子野,棠凝做了这个所谓的预知梦。 那么对棠凝来说,元子野要救,其他人同样不能眼睁睁让他们埋葬在大山里。 等这事一了,无论他们想要另谋居所或是重建家园,都是他们的自由。 但在那之前,他们的命,她得保住。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间里,载着浩哥他们的车子已悄然启动了。 两人循声望去,大车在羊肠小道带起一层白灰。 元霆抬脚朝两人走来,两小只排排站。 两人的说话声瞒得过浩哥他们,但绝对瞒不过元霆。 这是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所幸大佬什么都没提,只说了一句,“子野,带路。” 元子野挺直胸板,“跟我来!” 山里的路不好走。 但这三个人是一个比一个神情自若。 元子野在这也不算白待,起码路是认识的。 在他的带领下,罗门寨,到了。 整个寨子不大,依山而建,大多是半吊脚楼,木头房子,瓦片屋顶,位于倾斜度较大的山坡上。 你一家我一户,群居在一起,竟意外给人一种坚实感。 三人还未走近细瞧,木房子里走出几个中年男子,身着当地服饰,拖着木耙朝他们走来。 木耙一端拖在地上,带出一道道辙子印。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将三人团团围住,眼神防备,面露不善。 第68章 圣女罗银月,命定之说 棠凝觉得,他们的这份不友善,来自于生活领地被入侵。 是人之常情。 “我们没有恶意。” 元子野指了指来的方向,“我在那边拍摄,你们应该有见过我的。” 他是大明星来着...... 中年人男人们无动于衷。 小少爷锲而不舍,“这不重要,我们来是想找你们寨子主事的人聊点事情,他在吗?” 话音落下,一秒、两秒、三秒。 所有人不为所动。 元子野:??? 他转过头,对着棠凝下定论,“他们听不懂普通话。” “谁说的?” 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道女声,但话却不是棠凝说的。 大家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量高挑,面容姣好的年轻姑娘从一间木屋走出,袅娜娉婷地朝他们走来。 她身穿一袭苗疆姑娘的特色服装,绣工精湛,花色繁复,脚踩一双精致布鞋。 额前的银冠下缀着一溜银片,随着她的步伐相互碰撞,发出清灵的声响。 面对众人的打量,她直视回之,落落大方。 这是棠凝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里看到了圣洁。 干净,清透,但不无知。 当她靠近,围着棠凝三人的几个中年人纷纷收起面上的敌意,朝她的方向微微躬身,态度虔诚,“圣女。” 哈? 元子野歪歪脑袋。 这不是会说普通话吗? “圣女”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行离开。 几人面带犹豫之色不肯离去。 对于这一出,“圣女”早有应对,她抽出腰间的荷包,晃了晃,“我有阿金。” 阿金两字一出,几位面上的犹豫之色瞬间褪去。 他们朝着阿金的方向再次躬身,然后依言退下。 棠凝的视线从那荷包划过。 在这个寨子里,“圣女”的地位不凡,这位“阿金”的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场上只剩下四人后,这位“圣女”收好荷包,双手背后,看向元子野笑意晏晏,“说吧,要聊什么事?” 这副熟稔的姿态...... 不太对劲。 棠凝跟元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到元子野身上。 也就是说,三个人都看着元子野。 小少爷本人也被这一幕惊到了。 他眉心拧了拧,随即松开,大胆地做出最合理的猜测,“你认识我?是我粉丝?” 如果是粉丝的话,这个情况下给个to签也不是不可以。 “圣女”听到他的话后当即笑开,额前银铃轻晃,语带娇嗔,“我才不是你粉丝呢。” 说罢下一秒,她便收回了嘴角的笑,也收回了落在元子野身上的视线。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棠凝,“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元子野嘴角一抽。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算是见识到了。 小少爷的想法此时此刻没人搭理。 棠凝有着国人的通病,碰到热闹就爱看。 当然啊,不痴迷沉醉,热闹有就看,没有就算。 现下,热闹是没了。 那就聊正事吧。 棠凝不在意对方给不给笑脸,直接将关键阐明,“明天下午这里会发生一场山崩,规模巨大,你需要带着你的族人提前撤离。” 时间、地点、事件。 有意思。 “圣女”落在棠凝身上的视线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棠凝泰然自若,任其打量。 注意到对方有意无意地把手指搭在腰间荷包上,棠凝轻勾唇角,吐出两个字,“蛊虫?” 对方动作一顿,视线锐利了几分。 棠凝牵了牵嘴角,“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蛊虫可以存在,其他的,同样不例外。” 或许是被这句话说服,“圣女”抿了抿唇,“不撤离会怎样?” 这么问的意思,就是信了棠凝的话。 棠凝也不骗她,“会和这座山融为一体。” “圣女”眼皮轻轻一闪,“没有一线生机?” 棠凝坦然,“现在,就是生机。” 他们的出现对这个罗门寨来说,就是唯一的生机。 信则生,不信则死。 “圣女”问:“为什么要帮我们?” 棠凝淡淡瞥了眼元子野,“你们是顺带,我们主要想救的人,是他。” 这句话,直接将“圣女”的视线再次牵回到元子野身上。 她看向他的视线格外复杂。 元子野不明所以。 毁灭吧,摆烂吧,爱看就看吧。 沉默半晌,“圣女”再次开口,“我叫罗银月。” 棠凝:“我是棠凝。” 罗银月:“不介意的话,到我家坐会儿。” 就这样,棠凝三人跟着罗银月走进一间木屋,屋子里陈设简单,清雅温馨。 众人在一张四方桌前坐下。 罗银月给客人添了水,开口,“先祖曾留有一言,我族会有一次大劫难。这本是一场死局,但倘若我的命定之人出现,便会牵引出一线生机。” 曾经,她也疑惑过这个所谓的大劫难是否会在她这一代出现。 但棠凝先前的话已经巧妙地将其验证。 这也是她选择相信棠凝的主要原因。 因为先祖的话,只有历代圣女才会得知。 大劫难指的是山崩。 圣女是她罗银月。 命定之人指的是元子野。 由他牵引出来的一线生机便是棠凝跟元霆的到来。 额,这句话的意思,也不难弄明白。 棠凝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关键人物——元子野。 元小少爷瞬间炸毛,坐姿都变得狂狷起来,“看什么看,什么命定之人,我家祖宗可没这么跟我交代过,有这闲工夫不如讨论怎么把人安全撤离。” 他的不情愿棠凝十分理解。 在当今社会,包办婚姻早已成为糟粕,性格怯懦之人尚且会为后半生争取自主权,更何况是小少爷这样心气高的人。 但凡他不愿意,谁也别想压着他点头。 事关元子野,元霆站出来。 “我元家提倡婚恋自主,倘若你跟子野真是命定之人,后续自有造化。” 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倘若不是,谁家先祖的话也不好使。 罗银月的本意也并非想借此逼迫元子野,闻言坦然点头,“这是自然。” 她瞥了瞥稍显不羁的元子野,继续道,“关于族人的撤离问题,不知可否告知这场山崩会波及的区域。” 棠凝:“有地图吗?” 但凡这里有点信号,棠凝也不至于沦落到跟人要纸质地图的地步。 好在,罗银月真有。 她往屋内走去,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画卷。 古朴,保真。 画卷展开,棠凝稍一打量,便以指为笔,圈了一个圈出来,“这是大概范围,我们的建议是暂离深山。” 罗银月看向她。 棠凝:“我们会为你和你的族人安排临时住处,等事情一过,你们可以自行商量去处。” 家园毁灭,重建家园,哪一件都不是易事。 可倘若与死亡相比,那便容易了许多。 罗银月起身,庄重地对着三人鞠躬,“我谨代表我的族人,向三位致以感激。” 就是这意外的角度,元子野透过清脆的银片,发现这姑娘似是有几分眼熟? 这个角度...... 怎么这么像他来这第一晚从山坑坑里救出的人? 思及她所提到的命定之说,小少爷很快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情绪甩飞。 他,元子野,必须不能被天命之说牵着鼻子走! 同为女生,棠凝伸手虚扶一把,“举手之劳。你不如想想怎么劝说你的族人。” 虽然他们已经见过罗银月与那位“阿金”的话语权,但举族搬迁可不是易事。 越是传统的人,越守旧。 轻易不肯离开故居。 说句夸张的,就是死,也得死在故乡。 这么想着,棠凝又提议,“实在说不通的话,我们也可以把他们打晕。” 还是那句话,有时候暴力手段比什么都有效。 罗银月粲然一笑,“我想不至于到这一步,三位请再此稍作,我去召开家族大会。” 第69章 顺利离山,心结解开 自罗银月离开后,元子野的表情变得丰富多彩。 棠凝和元霆悄然对视,默契地不接茬。 很快,某个小少爷忍不住了。 元子野挪了挪屁股下的木凳,朝向棠凝,“棠凝,你快帮我看看,她是不是个骗子?” 棠凝压下嘴角试图上扬的弧度,一本正经的,“小少爷,我劝你在她面前,谨言慎行。” 后四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 小少爷撇撇嘴,不甚服气,“凭什么?” 棠凝一笑,”凭她荷包里的‘阿金’,不是凡物。” 元子野还是不以为意,满不在乎道,“她还能对我下蛊不成?” 棠凝当即反问,“为什么不能?” 虽然他们是至交好友,但棠凝必须得承认,有时候这位小少爷还是相当欠扁的。 据她观察,罗银月绝不是性子软的性格。 这大抵是一位敢爱敢恨的姑娘,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面对棠凝的疑问,元子野理直气壮抛出七个字,“因为小爷救过她。” 棠凝挑眉,“哦?” “就我来这的第一晚,从山坑坑里救了一个人,估计就是她。” “估计?” “天太黑了看不清。” “......” 回想罗银月刚出场时对元子野的友好待遇,棠凝相信这个英雄救美故事的主人公就是这两位。 那,她担心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 不过,有些话还是得事先声明。 棠凝手指轻点着木桌,轻咳一声,“蛊我只听说过,不会解。” 所以,小少爷还是悠着点好。 元子野嫌弃地睨了她一眼,颇有一种,我要你何用的意思。 棠凝:...... 也罢,术业有专攻,自己对蛊虫的确没研究,嫌弃就嫌弃吧。 当万能棠凝不再万能,小少爷便将视线转投到自家大哥身上。 大哥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睥睨天下,这小小蛊虫...... 元霆轻描淡写,“我可以解。” 闻言,小少爷双眼发亮,果然! 棠凝好奇了,“怎么解?” 元霆视线从她那小脸上扫过,“我跟他换血。” 换血? 这叫换命吧! 棠凝失望地收回视线。 元子野的眼神也暗淡下来,无奈总结,“行,我谨言慎行。” 见他那么丧,棠凝又开始宽慰。 “其实你不用那么怕,我刚吓唬你的,她不至于用蛊虫强迫你。” “哪里不至于,小爷多好,万里挑一!” 无视那些孤芳自赏的话,棠凝认真道,“我在她眼里看出了两个字。” 元子野:“什么字?” 棠凝:“圣洁。” 这场族内大会具体开了什么,棠凝三人不知。 但等圣洁的罗银月回来后,给他们带来一个顺利的消息。 罗银月:“一小时后所有族人会在寨前集合。” 在那之前,收拾行李,拜别祖先,拜别家园。 “我们去外面等。” 三人主动离开,将空间留给同样需要这一个小时时间的罗银月。 一小时后。 寨前已站满罗门寨的族人。 应到三十六人,实到三十六人。 所有人朝着出口处走去,队伍浩浩荡荡,有人背着包袱,有人拎着铁锅,也有人扛着木耙。 罗银月身后背着一个大布包,手里抱着蒙上布的先祖牌位。 她是圣女,也是孤女。 不同于其他人三三两两的并排走着,她就是一个人。 纤细的身体背着那么大一个布包,元子野看不过眼。 脚步往她那挪了挪,他意思意思问了一句,“我帮你拿?” 罗银月看向他,眼睛黑白分明,“你为什么要帮我?” “......” 小少爷一时词穷,而后诚实以对,“觉得你可怜。” 下一秒,罗银月爽快地把包袱甩给他。 元子野接过后意外地发现这包裹看着大,实际真挺重。 “......你力气不小。” 罗银月点头,“谢谢夸奖。” 小插曲暂且不提,此番,罗门寨全体族人顺利离山。 久居深山的他们局促地坐上元陌安排的车队,越局促,越显凶,面容越发“凶神恶煞”。 车子一辆辆启动,所有人都忍不住深深回望了眼家的方向。 故土将不复存在。 所幸,家人尽在身侧。 —— 给罗门寨族人安排的临时住处位于郊区,既远离喧闹的市中心,又避开了天灾区域。 用来过渡最是适合不过。 这原是一处厂区宿舍,目前是空置状态,容纳三十六人绰绰有余。 元陌办事妥帖,帮人一向帮周全,生活物资已提前备好。 分房间,领物资。 罗银月领到的物资比其他人多了一个,那就是一台手机。 棠凝简单地教她使用方法,确定她学会后提出告辞,“你们放心在这住下,后头有片菜地,没事可以种种地什么的。但有一点,这几天千万别回去,一旦回去,生机就断了。” 罗银月收起手机,“我知道,谢谢。” 棠凝点头,“行了,有事联系我。” 罗银月:“嗯。” 她没再多说感激的话。 只把这份心意放在心底。 把这三十六份救命之恩牢牢记在心里。 —— 为什么棠凝他们不住在厂区? 因为少爷小姐养尊处优惯了,能住豪宅,必然不会住陋室。 他们没有急着回老宅,毕竟天灾未至,事件还没有成定局,做事要有始有终嘛。 他们住进元子野位于市中心的私宅,一栋花园洋房。 这里安保一流,保密措施一流,住着不少明星大腕、当代顶流。 从预知梦后,棠凝算得上是几经周转,现在总算把小少爷锁在身边,其他人也有妥善安排。 困顿如麻的她在简单洗漱过后直接霸占了一间客房。 在这里,元霆没有再跟棠凝同房而处。 女孩矜贵,他愿意维护棠凝的一切名誉。 花园里。 元家两兄弟相对而坐,一场在所难免的坦白局拉开帷幕。 元子野灌了口汽水,“哥,我跟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这次的“她”,依旧是指棠凝。 元霆颔首,“听到了,你在帮我。” “对,我在帮你。” 元子野长舒一口气,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其实在这之前,我还有些不甘心,因为我也不差。” 说完这话,他望向自家大哥,期待一个理所当然的反应。 元霆掀了掀眸子,淡声开口,“看什么,继续说。” ??? 元子野歪头,“按照常理,你得说‘你的确不差,甚至还很优秀’才对。” 元霆看他,“优秀与否你自己说了算,等别人看法做什么?” 小少爷啊了一声,悟了。 他撇撇嘴继续,“不是我把她让给你,而是她选择了你,我尊重她。” “让”这个字眼其实不精准,棠凝不是物品。 她有自己的意识,有完全绝对自由的选择权。 元霆:“嗯。” “所以—” 元子野舔了舔嘴唇,语气出奇认真,“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你也不能阻止她关心我。” 这句话才是元子野这次的重点。 ...... 元霆抬眼看他,“你尊重她,我也尊重她。” 可以说这么多年以来,但凡他有一点不尊重棠凝,早就利用自己的权势把这个弟弟调离她身边了。 他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占有欲再强一点,私心再多一点,给其他两位竹马们找点事也不是不可能。 哪还由得他们陪在她身边,凭白惹他艳羡。 然则,爱情并非生活的全部。 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可如果这份情谊可以比肩兄弟姐妹之情呢? 元子野笑了,“不许反悔。” 元霆一言既出,“不反悔。” 男人之间话不需要多,这关键的几句足够。 至此,心结解开。 第70章 山崩如约而至,大家各奔东西 心结解开。 元子野释然,转头便生出其他好奇。 “哥,你说等你们大婚,我是给你当伴郎,还是给她当伴娘?” 哥是亲哥,但棠凝也是从小玩到大的。 按照私心,他想当“伴娘”。 元霆:...... “随你开心。” 通常情况下正事谈完,两兄弟之间的谈话也就该告一段落了。 因为大佬对弟弟的耐心实在有限。 可这次,弟弟提到了一个关键字眼——大婚。 此时的大佬显得格外有耐心,算得上是有问必答。 元子野:“嗯,那你们大婚之后住哪?” 元霆眉眼舒张,“听她的。” 元子野:“准备生小孩吗?” 元霆勾唇,“她愿意的话就生。” 元子野思索,“生两个还能一家一个,如果只生一个那怎么办?继承元家还是棠家?” 元霆:“不愿意生就不生。” 不生两字直接击碎了元子野接下来的一连串问题。 他心里涌起一股担心,担心元家家主从此改姓棠。 元家的未来像一座大山突然压到了他背上。 元子野看着略显叛逆的大哥,嘴唇忍不住颤了颤,“哥,你不管元家了?” 他甚至想劝大哥别这么爱,稍微给自己留点地位吧! “元家嫡系除了我—” 元霆搁下手里的杯子,淡淡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又吐出三个字,“还有你。” 这话听得元子野一个激灵。 等反应过来后忙不迭推拒,“哥,别这样,我不当家主!” 家主之位在某一层面或许是个香饽饽。 但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坐上去之后一言一行便被束缚住了,哪有他现在的日子贴心? 元霆也不为难他,“你不当可以,如果她不喜欢小孩,那继承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老子躲懒,孩子就得还债。 这就叫——父债子偿。 元子野嘴角抽抽,他开始后悔开启这一场坦白局。 结果好了吧,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唉声叹气好半晌,他闷闷的,“哥,不然你还是对我心存点亏欠吧。” 总好过以后压榨他。 元霆轻笑,“那不是侮辱了你?” 小少爷也跟着笑,“这倒是。” 如果大哥对他心存亏欠,那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 那样的话,他会永远记得自己是个失败者。 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都不需要愧疚。 大哥是这样,棠凝也是这样。 —— 晚上,棠凝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津津有味。 小少爷端了个水果碗坐到她边上,“棠凝。” 棠凝眼睛盯着电视,“少爷有什么指示?” 小少爷好声好气,指着电视里的小孩,“可爱吗?” 棠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对小孩感兴趣,莫非这小孩...... 雷达报警,小少爷当即声明,“他跟我可没有关系,我就是顺嘴一问!” 棠凝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回答他之前的问题,“还行。” 小少爷努努嘴,没敢再问下去。 你问他在怕什么? 是唯恐想问的没问出来,自己的名誉在三言两语间跌到谷底。 他无声叹了口气,把水果碗抢回来,自己一口一个吃了起来。 —— 次日下午,山崩如约而至。 的确是棠凝梦里的那副场景,山体裂开道道口子,蜿蜒蔓延,然后将一切吞没。 可是这一次,少了那些绝望的惊呼哭喊声,少了那一双坦然赴死的眼神。 这场浩劫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一个小时,期间持续多次发生。 都不需要等新闻报道,位于郊区的罗银月及其族人早在一开始便感受到那份震颤。 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 三十六位苗疆族人凝望家园方向,神色悲戚。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罗银月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悲悯掩下。 什么也没说,她一步步走回房间,等再出来时,手上抱着先祖牌位。 她恭恭敬敬地带着先祖朝着家园方向弯下双膝,膝盖隔着棉质布料重重地磕到坚硬冰冷的地面。 在她的身后,齐刷刷地跪着其余三十五位族人。 罗银月心无旁骛,轻启嘴唇,缓缓吟诵出一段晦涩难懂的语段。 很多时候,语言的魅力不在于文字本身,而在流动于其中的情感。 他们在感恩,在歌颂,在不舍,在惜别,也在谋求希望。 当吟诵声停下,圣女银月带领全体族人,弯腰,叩首。 三十六个额头碰到地面,一下,两下,三下。 正式拜别家园。 那时,棠凝三人就等在不远处。 即便是嬉皮笑脸惯了的元子野,此时都被这无声的信仰之力感染。 与排外相对应的,是亲内。 他们对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家园,爱得深沉。 元子野的视线落在那个明显瘦削但背脊异常挺直的姑娘身上,停留了几秒,复又移开。 罗银月注意到他们后,将先祖送回供台,折返。 她依旧穿着那身民族服饰,头冠的银片清灵相碰。 她缓步走到三人面前站定,双手交叠覆于胸腹间,躬身九十度,重礼相谢。 远处的族人没有上前,但都在原地做了同样的动作。 棠凝他们没有避让。 几番接触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这群人在这方面上极其重礼。 不受了这份谢,他们的内心过不去。 罗银月郑重开口,“我谨代表三十六位罗门寨人感谢三位,未来只要你们有需要,我罗门寨人定会二话不说,舍命以报。” 最后四个字重如泰山。 棠凝大方应下,“好,有需要我们会开口。” 果不其然,她一应下,罗银月脸上便染上一抹淡淡的轻松。 不去谈所谓的命定之论,元子野衷心希望这个跟他有着几缕关系的地盘、和这地盘上的人们,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重建家园,恢复往日的安宁日子。 他看向罗银月,“之后有什么打算?” 罗银月抬眸望向他,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轻松,“我们信奉山水有灵、家园有灵,先祖已经帮我们找到它了。过几天我会带领族人,重建家园。” 连番的沉重过后终于迎来好消息。 元子野嘴角轻扬,意气风发,“恭喜啊,有需要跟我们说。” 罗银月笑意晏晏,一如初见模样,“好。” 自那之后,众人带着自己的使命,各奔东西。 元子野还欠了一屁股的工作,连花园洋房都没回直接被浩哥接走。 他的拍摄行程可都是提前定的、半公开的。 这次罗门寨一行他大难不死,得好好安抚那些真心为他担忧的粉丝朋友们。 当然,还有先前定下的工作。 笑话,元小少爷的口袋里的钱,是一毛都不会以违约金的名义流出去的。 第71章 家人围坐,林铮正式成为棠家义子 花园洋房的主人已离开,两位客人自然不打算继续住下去。 棠凝有些感慨。 老宅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 记载着她从咿呀学语到青葱岁月,再到独当一面的所有时光。 在这里待久了,也没觉得日子有多不同。 可这次她才离开几天,回来之后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没有天灾。 没有人祸。 棠家老宅一切如常,平静又安宁。 棠凝回到家是下午五点,临近晚饭时间,一回来就看到茶几上堆叠的包裹。 德叔倒了杯温水给她,“少主,这些是章家大小姐派人送来的东西,正准备送去您房间。” 若若? “我自己来吧,德叔,我爸妈呢?” “家主与夫人正在议事,应该快结束了。” 棠凝喝了口水,“行,我在这等他们。” 德叔恭敬退下。 干等必然无聊,棠凝顺手就把若若送来的包裹拆开了。 嘿,是一堆小人书! 【棠凝:大明星,小人书收到了。真心提问,你究竟私藏了几个库的小人书?】 【章若若:嘿嘿,好几个!这几本适合你,你慢慢品。】 品? 说品咱就品。 棠凝随意抽了一本,书封花里胡哨,书名大大咧咧,《霸道大佬强制爱》。 被“大佬”这个字眼戳中,她选定这本了。 抱着小人书躺在沙发上,她翻开书页,慢慢悠悠看了起来。 当棠父棠母和林铮谈完事来到客厅时,看到沙发上拿书盖脸的棠凝,皆不由放缓了步子。 棠母抱了条毯子,轻轻盖在女儿身上,接着面色如常地取下盖在她脸上的书。 她家阿凝在外面是个小英雄,回到家就是她的乖乖囡。 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唯有某位古板的人,看到花里胡哨的书时,眉心拢起一个川字。 但棠父忍住,什么话都没说。 棠凝这位“乖乖囡”是闻着味儿自动醒来的。 没办法,德叔特地下厨,诱惑力太大。 视野都还没清晰呢,棠凝就耸了耸鼻子,扯着嗓子问,“德叔,晚上吃什么~” 一旁的棠母好笑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吃大餐。你快去洗洗手,吃完饭我有话问你。” 迷糊消退几分。 棠凝眨眨眼,瞅了眼母亲,又看了看父亲,以及他身侧的林铮。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都围在她这? 饭后,家人围坐。 棠母率先开口,“阿凝,元家送来一份重礼,说是你救了元子野,究竟怎么回事?” 棠凝吃了药,又接过林铮递来的糖塞进嘴里,糖块在口腔化开。 救元子野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前一次驱煞,这一次避天灾。 察觉到母亲好奇的视线,棠凝无奈,简单归纳总结。 “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会死,然后我就跟元霆哥赶过去救他了。” 因为结果是好的,所以她可以轻飘飘带过,不去提那些慌乱与心惊。 棠母一笑,“阿凝真棒。” 受表扬的棠凝毫不谦虚地点头,“嗯。” 棠父见状也忍不住柔和了古板硬朗的表情。 他没说话,但看向棠凝的眼里满是自豪。 巫师一脉,后天努力固然重要,但是天赋是可遇不可求的。 梦,预知梦,是上天给的提示。 明晃晃的,把答案送到你眼前。 是顺其自然,还是逆风改写,都由你说了算。 棠远山在前面四十八年的生涯里从未遇到过预知梦,未来大概率也不会做到。 可他的女儿不一样。 天赋异禀,得上天相助。 换句话来说,是上天在默默保护着她身边的人。 为的就是她能心无旁骛地行善积德,将巫师一脉回归本源。 阿凝不应该被家事琐事所缠绕。 不论是现在,或是将来。 —— 棠凝正在跟林铮说小话。 棠凝:“石崇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石崇,扶光会会长,林铮的生父。 林铮摇头,“没收到消息。” 棠家的势力跟恐怖组织没什么勾连,都不是一个圈层的,触角小,收到消息的渠道也少。 一般的消息或许能收到,但跟石崇相关的,不容易。 棠凝倾向于石崇并不是没有动作,而是那些动作没有传开。 她撇撇嘴,无奈地看了林铮一眼。 林铮失笑。 也只有棠家人,会把他看得这么重,假想对方会来抢他。 说不定对方压根不屑去找什么儿子。 又或者,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不少的“儿子们”。 就在这时,一直不言不语的棠父突然出声,旧事重提。 “阿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给祖宗请安?” 棠父不可否认自己的私心,但对林铮,也的的确确看重并欣赏。 此话一出,瞬间就安静了。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朝棠父望去。 给祖宗请安,自己人才能请的。 棠母反应很快,笑得真切,“阿铮,去看看吧,老祖宗很和蔼的。” 棠凝纵观全局,双眸微微一眨,把两位大人的话翻译直白。 “林铮,我爸妈的意思,是想让你当他们的儿子。” 这件事是之前就提过的,但当时的林铮拒绝了。 这次,林铮看向稳重如山的家主,和善慈爱的主母,不远处亦师亦友的德叔,以及身边笑盈盈的棠凝,缓缓点了点头。 他回答,“好。” 随着话音的落下,林铮罕见地扬起一抹带着少年气的笑,酒窝轻陷。 他这一松口,所有人都笑了。 棠凝趁热打铁,稍稍一盘算,“我觉得明天是个好日子,你们觉得呢?” 棠母附和,“我觉得不错。” 德叔点点头,“我也觉得不错。” 棠父颔首,“不错。” 被四双眼睛盯着的林铮,“好。” 就这样,事情被愉快地决定下来。 五人阵营一分为二,大人组和小孩组。 大人组里,棠父棠母和德叔开始商讨一应仪程。 涉及见祖宗,事事不能马虎。 小孩组里,小孩不管事,只管分享资讯。 棠凝,“k下线了。” 林铮,“迈克尔森家族出手了?” 棠凝点头,回忆了下当时的场面,压低声音,“他被断子绝孙了,啧,砸的稀巴烂。” ...... 林铮:“他应得的,我把消息传过去。” 传过去,传哪去? 自然是同步给国家部门。 棠凝笑,“一代渣滓的陨落,的确值得所有人欢欣雀跃。” 虽然这样的渣滓没能在自己人手里落网,没能将其所犯过的恶公之于众,但他少活一天,这世界上便能少一桩由他制造的惨案。 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幸事一桩。 像这种恶人,以暴制暴更适合。 他早已丧失道德与人性,即便是将他的罪恶一一列明,贴满世界各个角落,他大概率也不会感到羞愧。 反而会得意。 得意法网恢恢,又疏又漏。 倒不如像现在,江湖事,江湖了。 第72章 越野车上有位睡美人,待哄 第二天,一则消息悄然传出棠家。 棠家少主身边的林铮正式成为棠家义子,记入族谱。 至于姓氏,尊重林铮意愿,依旧跟他亲生母亲的姓。 林姓,棠心。 消息传到元霆耳朵时,他的关注点落在另一处,“见祖宗了?” 元陌一板一眼,“是。” 元霆:...... 说了要带他见的。 小骗子。 —— 棠凝的私人库房里。 前些天元家送来的重礼已经造册入库。 她翻看过,都是一些珍贵药材,稀有异常。 这份礼,大概率出自元母手笔。 原因很简单。 某位大佬一向喜欢给她送成品,例如成套的首饰,制好的药丸。 这些药材在大佬眼中,顶多算个原材料。 滴滴,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在安静的私库显得格外明显。 棠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眼弯起愉悦的弧度。 真是想谁来谁。 这是一条来自大佬的友情提醒。 【元霆:听说林铮见过棠家祖宗,正式记入族谱,恭喜你多出一位义兄。】 棠凝的眸光落在“祖宗”两字上,狡黠的笑意划过眼底。 她红唇微弯,慢条斯理回复。 【棠凝:不亏是元霆哥,消息灵通!】 姑娘明显就是不配合接招的意思,元霆也不收着,直接将心思转暗为明。 【元霆:嗯,所以什么时候带我去给棠家祖宗请个安?】 元霆想要名分的心情极为迫切。 迫切到什么程度? 可以这么说,他想过在回来那天直接去拜访的。 但考虑到姑娘忙碌许久,得好好修养一番,便按捺住了。 哪知人家精力充沛,转头就忙起林铮的事。 好,他的确知道棠家人看重林铮,想收他为义子。 那么现在林铮的事情已经办完,总该轮到自己了吧? 暗中提醒没用,那就双手一摊,直接讨要。 棠母找过来时便看到自家女儿抱着个手机傻乐。 “跟谁聊天呢,开心成这样。” “元霆哥。” 棠凝给对面回了个消息便收起手机。 那头,元霆看着姑娘发来的最新消息,陷入沉思。 【棠凝:我妈来了。】 —— 谈起元霆,棠母目光闪烁了一下。 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正式开启。 两人心照不宣地换了个场地,母女密话2.0版本启动。 棠母开门见山,“这次出门,大事办了吗?” 棠凝理直气壮,“没办。” 棠母眉头微锁,“......不应该呀。” 论外表,自家女儿貌美肤白、明媚水灵。 论内在,自家女儿坚韧、负责、有大爱。 论性格,自家女儿恣意潇洒、鲜活灿烂。 论能力,自家女儿天赋异禀,谁出其外。 这样算起来的话,那就只有一点。 女儿天生体弱。 莫非...... 棠母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阿凝啊,身体要紧,大事不办也无所谓。” 棠凝偏头,从母亲眼里看出了两个字——不行。 谁不行? 她棠凝?! 棠凝反手就是搭在母亲的手背上,严正申明,“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行得很!” 棠母敷衍地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棠凝:...... 嗯都嗯了,您那眼神倒是往回收一收啊。 “我行得很,就是那段时间有点忙,老犯瞌睡,没顾上。” 棠母长呼一口气,拍拍胸脯,“幸好,妈妈还担心你体力不支,一个回合都—” 接下来的话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女儿还是个大姑娘,听多臊得慌。 却不想这位大姑娘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等着后面的内容。 好学至极的模样...... 见自家母亲没经验可教,棠凝没再犹豫,把最最重要的事提出来。 “妈,我想带元霆哥给老祖宗请个安。” 再拖下去人家怕是要直接杀上门了。 棠母相当痛快,“可以,定好时间了吗?” 对父母来说,过明路的感情总比暗地里的感情来得大方。 如果在生活中遇到一个只愿意跟你私底下谈恋爱,却不愿把你介绍给他家人、他的好友的对象,请三思。 如果他做了上述事情的同时,还排斥跟你的家人、你的好友接触,那么,请挥泪斩情丝。 适用于男生,也适用于女生。 毕竟,有担当、敢担当是每一个成年人必备的素质。 要不怎么说是亲母女呢。 母亲痛快,棠凝也不拉胯,“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吧。” 棠母点点头,放开女儿的手起身就要往外走。 棠凝咦了一声,“妈,你去哪?” 棠母头也不回,“跟你爸说一下。” 关于见元霆,曾经的棠凝怵,棠母隐隐约约怵,棠父有一丝丝怵。 对此,大家都是要做好十足的心理建设的啦。 棠凝乐了,惊觉自己傍到一个大靠山。 她甚至开始想象,未来的自己该怎么横着走。 她对着母亲的背影,声音扬起,“那我现在找他玩一会。” 棠母人已走到院子,“好~” —— 这是第二次被妈妈“打断”好事,为表诚意,棠凝决定亲自去哄人。 是的,哄人。 因为某大佬只回复了一句“好”后,便老实隐身。 这么乖,怎么哄都值得。 一路上都在制定哄人计划的棠凝刚出庄园没多久,便在一片夜色中注意到停放在不远处的一辆越野车。 四四方方的外形,带着十足的粗犷气质,硬朗阳刚。 那车黑亮如墨,如同一只在黑夜中兀自打盹的巨兽,瞧着安安静静,却不容忽视。 这气质,倒是和某人挺像...... 都不需要再验证什么,棠凝的红唇无声弯起。 她放轻脚步往那边走了几步,果不其然,从摇下的车窗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俊脸。 烈烈的晚风吹动元霆的头发,额头下是深邃的眉眼。 此时这双眼睛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睁开。 没有带着隐晦爱意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眼尾洇红情难自禁地狠狠地盯着她。 而是闭着眼,一副安睡模样。 棠凝饶有兴致地欣赏这一波神颜。 既然这么玩的话...... 她眸光轻轻一闪,右手无声地搭到车门把手上。 嘴角轻扬的同时,手下用力,果决地拉开车门。 意料之中,她听到了哒的一声。 车门未锁呢。 她二话不说,直接凑上去,试图吻醒这位“睡美人”。 这算偷亲吗? 算的,毕竟人家“睡”着了。 可她这是偷亲的架势吗? 当然不是。 完全不是。 棠凝捧着对方的脸,熟练地撬开对方的唇齿,给他来了一记热吻。 姑娘如此热情,元霆的手还怎么能克制得住? 他伸手揽上姑娘的腰肢,微微使劲,瞬间就把姑娘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紧接着大手一勾,砰的一声,车门紧闭,车窗也随之摇上。 所有玻璃的颜色发生改变,由可视转变为不可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在棠凝的热情中,某位攒了巨多秋相思情的大佬悄然被安抚好。 第73章 棠家老祖在上,晚辈元霆,前来请安 小别胜新婚这个说法在这两位暂时还没名分的有情人身上,同样适用。 被提溜到元霆腿上的姑娘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脸上大大地唔嘛了一口,直白热烈。 结果显而易见。 大佬幽深的眸底浸润着一抹愉悦。 棠凝眼波流转,没有错过。 yes!哄好了! 为免某人面上挂不住,棠凝没把自己的嘚瑟表现出来,还是那副骄矜的模样,只一双小腿轻轻晃着。 “什么时候来的?” “跟你发信息的时候。” 这答案,倒是出乎棠凝的意料了。 她偏头调笑,“怎么,想直接闯进来?” 元霆掀起眸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嘿,你猜怎么着? 后者依旧笑盈盈地望着他,一点都不怵。 就像是,已经把他吃准了。 “不错,胆量见长。” 元霆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我忍住了。” 想直接上门是真的。 克制住念头也是真的。 说来好笑,那时他正坐在车里吹风,可当他听出棠凝的脚步声后,萦绕心头的那些小小怨念全都自动消失不见。 她来找他了。 这个认知,直接击碎了怨念,进而牵起他的嘴角。 他浅笑着听着姑娘走出棠家庄园,听着她没有一丝犹豫地朝他走来。 装睡计划临时又粗糙。 可姑娘玩得开心,他便乐得陪玩这种小把戏。 棠凝特别欣赏元霆身上的一个点,有问必答。 尤其这答案吧,往往会给她带来愉悦。 “见到我开不开心?” “特别开心。” “那我是不是把你哄好了呀?” 元霆凑近她的嘴角,“嗯。” 美色都送到嘴边了,忍住不亲不是棠凝的风格。 她吧唧一口,语带蛊惑,“我可以让你更开心一点哦。” 闻言,元霆剑眉微挑,探究的眼神从棠凝脸上扫过。 后者大大方方任他看。 元霆猜到什么,眼皮轻轻一闪,保守地开口,“怎么说?” 揭晓惊喜时刻到! “我掐指一算,明天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们去给老祖宗请安好不好?” 元霆的表达时而内敛,时而猛烈。 这次,走猛烈路线。 “好。”说完,他便深深地吻住她,用这样一种方式表达他的情意。 不一会儿,似觉得一个“好”字没有将他的情谊精准表达,他又短暂的离开红唇,补了四个字,声音低哑,情真意切,“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的元霆就跟亲不够一样,将姑娘亲得节节败退。 当棠凝的后腰碰到方向盘时,身体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元霆意识到了,大掌抚上那处,转瞬间直接带着姑娘从驾驶座换到了更为宽敞的后座。 亲吻还在继续。 —— 时间来到第二天。 露珠在晨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温润,喜人。 棠家祠堂。 供台前的蒲团上一左一右跪着两人。 男子身姿挺拔,深邃冷颜,即便是跪姿,仍有一股运筹帷幄之气势萦绕四周,令人不敢小觑。 女子盘亮条顺,明媚大方,此刻眉眼温和,稍稍减轻了那由骨子里散发出的骄矜与恣意。 两人正是元霆和棠凝。 请安要赶早,两人都来得早早的。 棠家对于供奉先祖之事一向重视。 不能说晨昏定省,但只要他们在家,便每天都会抽空来给祖宗上炷香。 因此,香火不断的祠堂,给人一种祥和且庄重的感觉。 棠凝手持三炷香,如每次请安一般朗声道,“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说完就是三鞠躬,脖子上由红绳系着的那颗沉香珠随之而动。 等直起身子,她的嘴角隐约扬起了弧度。 怎么办,这段时间不是今儿这件事,就是明儿那件事,她家老祖宗受累了。 一旁的元霆浅浅看了她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他同样手持三炷香,声音清润醇正,认认真真,“棠家老祖在上,晚辈元霆,前来请安。” 今天的元霆依旧是一袭黑衣,但不知为何,总觉得细节处多了几分重视。 随着他鞠躬的动作,手腕处的沉香手串时隐时现。 两人同时起身,依次上前将手里的香插进香炉,然后相携再次跪在蒲团前。 古朴的香炉里,六炷香插于其内,橘红香头处,香火袅袅升空。 祖宗,来了。 棠凝两手浅浅搭在衣摆处,目光乖巧地注视着那匀速燃着的橘红香火。 今日的老祖宗似乎颇为......老实??? 从前她来的时候,老祖宗可不是这样的。 通常情况下是爱搭不理,偶尔会情绪高昂,不是熄火就是香灰扑脸的。 怪哉,怪哉。 既然老祖宗不来事儿,那棠凝就准备自己来了。 只见她清清嗓子,开门见山,“老祖宗,您觉得元霆哥当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听到这话,香火像被按了暂停键,橘红卡住,香火凝固。 见状,元霆神色依旧平静。 他先是看了眼身侧的姑娘,而后抬眸凝望前方,正色启唇。 “晚辈钦慕阿凝多年,知晓其玩世不恭之表相下藏有大义,晚辈慕之、敬之。得她倾心是晚辈此生之幸,必会爱她、护她、永不负她,如有违背,不得好死。还望老祖宗成全。” 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现世中,有些男女在热恋时也会说些诸如此类的话,用发誓、许诺的方式表达爱意。 但那仅仅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没有实际效用的。 是吧,渣男我们见过不少,但也没见哪道雷真追着渣男劈呀。 可在隐世家族中,这样的话是不可以轻易说出口的,尤其是当着祖宗牌位。 许了,便是作数的。 如有违背,便是会应验的。 这一点,元霆知道,棠凝也知道。 她垂下眸子眨了一下眼睛。 好巧呢,她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也没想着放过。 他们之间,就一辈子在一起好了。 对元霆的话有反应的不止是棠凝,还有一直静默的老祖宗。 橘红重新开始燃动,而香火则袅袅升空,越聚越多,最终凝结成团,变换万千间,两张脸跃然呈现,一张笑眯眯,一张气呼呼。 棠凝垂着眸子,是以并未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但元霆不同。 望着面前的两张脸,他微眯了眯眼。 虽没见过棠家老祖,但作为元家家主,自家祖宗的画像他是见过的。 气呼呼的那位,正是自家祖宗。 第74章 叩谢祖宗,名分到手 元霆心领神会。 他拱手便给自家老祖补上请安仪程,“老祖在上,元霆给您请安。” 此言一出,那张气呼呼的脸果然平和了些。 嗯? 状况外的棠凝回神,目光触及那张笑眯眯的脸时也是一愣,这是自家老祖宗第一次露面哎。 啧,笑得好憨! 她目光往边上一移,这位眸光炯炯地盯着她的想必就是...... 她浅笑拱手,“元家老祖在上,晚辈棠凝,给您请安。” 要不怎么说女孩子讨人喜欢呢。 这笑盈盈的脸,这软糯糯的声音,听着就舒服! 元家老祖从最初的不嘻嘻,一下就变成嘻嘻了,跟棠家老祖一个样儿! 讲真的,元霆这个“不孝子孙”说出不得好死那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介意的。 但他的眼睛得多毒啊,看出棠家这个女娃娃骨子里也有着不同寻常的霸道。 得,两个对对方的占有欲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少。 这样的人,合该在一起。 两位老祖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香火再次幻化,只存与族谱上的脸消散开来,渐渐凝成两个字,两个一模一样的字——可。 棠家老祖一个,元家老祖一个。 嘿! 棠凝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这位新晋男友。 在他忽明忽暗的视线中,她笑弯了眉眼,霸气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元霆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这姑娘真的! 棠凝只跳脱了这一下,之后便跟元霆如新人般,相携行叩首大礼。 “叩谢两位祖宗。” “叩谢两位祖宗。” 到这一步,棠凝本以为这次的请安就该画上圆满的句号了,哪知,曾经见过的画面再次显现。 百变香火再次凝结,这次,呈现的是:两个白团团,中间夹个小团团。 还没等他们说话,凭空又蹦出来一个小团团。 棠凝:...... 祖宗面前不得放肆。 不然她真想问一句,人都还没睡到呢,拿什么生? 另一位被催生的当事人元霆自然也明白两位先祖的意思。 他眼帘微动,注意到棠凝略显憋闷的表情后微微勾唇,“两位老祖,元霆与阿凝之间必然是先成婚,而后再提子嗣之事。自古以来皆是此礼,顺序不可错。” 与棠凝成婚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但在这之前,他不介意花更多的时间将两人的感情培养得更为牢固。 至于“提子嗣之事”,提而已,并不代表着一定要生,一切看阿凝意愿。 这,就是元霆的说话艺术。 棠凝在一旁疯狂点头,就是就是,慢慢来嘛! 两位先祖被说服了,六炷香一燃到底。 请安结束,两人从蒲团起身。 棠凝拉了拉元霆的袖子,见他望过来,便眨了眨眼。 请安结束可不代表着事件了解。 很快,祠堂一侧响起几道脚步声。 元霆安抚地摸了摸姑娘的头,长身玉立,眸光坦然地望向悄然出场的棠父棠母,“棠叔、棠婶。” 其实,早在最初进入院子之时,元霆便已察觉到屋侧有人。 这也是刚才姑娘突然亲他时他所惊讶的原因。 这场别样的“请安”,必定会有见证人。 祖宗的态度,会决定他们的态度。 好在,一切顺利。 作为“见证人”,棠远山和林婉也被这场别开生面的“请安”所震惊。 原因无他,自家祖宗自家熟悉。 想当年,他们也没少跟老祖宗请安。 对于他们的请安,老祖宗都是通过香火来回应的。 一燃到底代表同意、应允。 骤然熄灭代表反对、拒绝、生气。 当初棠远山带着林婉来请安时,香火一燃到底。 前些天棠远山带着林铮提出收他为义子时,香火也是如此。 结果到了阿凝这,老祖宗整花活。 幻化成字也就罢了,居然还显现真容?! 这可真是一次莫大的震撼。 面对“准女婿”的问候,棠父清了清嗓,“元霆,你和阿凝的事两位先祖已经点头,此后常走动。” 棠母早已得到老祖宗的托梦,温和接话,“是啊元霆,中午留下来用餐。德叔手艺不错,阿凝最喜欢吃他做的。” 受到欢迎的“准女婿”逐一应下,“好。” 其实抛开老祖宗的因素不讲,单论作为父母本身,棠远山和林婉对于元霆这个准女婿人选,也是持赞成票的。 年轻一辈中,元霆不论在品行、能力、甚至是外形,都是佼佼者。 更何况,刚才他对老祖宗发的那句誓言,他们可都听到了。 这样子有担当、敢担当的人,才配得上自家姑娘。 之后的事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准女婿”元霆被留在老宅用餐,餐后还与棠父品茗、论事,和谐至极。 纵然当着棠父的面,元霆还是先递了一杯茶给棠凝,一如往常。 棠凝捧着茶杯小口喝着,看元霆跟家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心里突然生出一些别样的想法。 有一只小恶魔挥着翅膀在挑唆。 明明是他们俩的好事,结果呢? 都到这个点了,他们俩连贴心话都没说几句。 当着古板老父亲的面,举止还得规范,手不能牵嘴不能亲的。 高昂的情绪无处宣泄,于是,棠凝摸出手机开始报喜。 手机真是个好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 小伙伴们消息灵通,早已在群里议论了。 【章若若:啊啊啊阿凝,大佬上你家了?提亲?!!】 【元子野:恭喜拿下!】 【江淮:恭喜,过段时间给你准备点调理身体的药。】 要问他们哪来的消息,那就得问某位大佬了。 这位大佬一大早就带了一车礼物出现在棠家庄园前。 他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入,闲庭信步,毫不遮掩,甚至生怕注意到的人不够多,还刻意放缓了步子。 就这样,消息还不得传得满天飞? 对于小伙伴们的亲切关怀,棠凝统一回复。 官方说法是:见过两家先祖,名分已定。 暴露本性的说法是:拿下!(酷酷墨镜) 除了这几位发小外,棠凝还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凤潇潇发了消息。 在凤潇潇眼里他们俩在一起这件事是必然的,也没大惊小怪,只道了声恭喜,然后! 然后,凤潇潇着重提醒了棠凝一件事。 【凤潇潇:爱心包裹已送达,记得去取。】 【棠凝:透露一下呗。】 【凤潇潇:四个字,活色生香。】 这四个字,延伸出来的内容可就多了。 棠凝弯唇,回复。 【棠凝:谢谢,是刚需呢。】 第75章 一道放肆的视线,林间背背 元霆提出告辞的时候,棠凝主动举手要送他。 原想着他们两个终于可以好好说说话,却不想这一路上,赶来看热闹的人似乎有点多。 他们都鬼鬼祟祟的。 也不知道忙活什么,就硬在那忙。 还不认真,忙着忙着时不时会抽空朝他们这方向瞄上一眼。 这帮人...... 想独处好难! 一丝烦躁由内而外散发开来。 如果情绪是可视的,那么此刻的棠凝全身都长出了小触手,炸毛型的。 就在这时,她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掌牵住,十指相扣。 熟悉的触感,安抚的姿态,无形中将炸毛抚平。 棠凝侧眸,撞进他深邃如海的眼中,那里爱意汪洋。 他说,“阿凝,我特别开心。” 有时候开心到了极致,表达也简单到了极致。 没有那么多复杂的语言艺术,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特别开心。 棠凝感受到了,且深以为然。 她的手回握着,事后翻旧账地觑了他一眼,“你明明是我的男朋友,却陪我爸聊了那么久。” 男朋友,这三个字在元霆的嘴里过了几遍,眉梢轻扬了几分。 他低头浅笑,“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两人的言行没有避开众人,所以人群中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抽气声。 猜想得到证实。 牵手了! 搞对象了! 人群中,有一双知性优雅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相握的两只手,艳羡一闪而过。 原来,伟岸如他,睿智如他,竟也会如寻常男人一般,与喜欢的姑娘十指紧扣。 竟也会在同她说话时,体贴地微微低头,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她那边侧。 竟也愿意满脸宠溺的逗她哄她,不是刻意营造,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怎么办。 好嫉妒。 多希望自己能取而代之。 这道视线有些放肆了,与其他一触即分的偷瞄不同。 元霆没有错过,棠凝自然也是。 这是棠家地盘,棠凝的处理办法就是,不忽视这道视线,直接看过去。 是棠雪。 视线对上的刹那,棠雪的心像是漏了一拍。 棠凝的眼里没有刻意的炫耀,也没有无用的同情,是坦荡的,大方的,也是冷冷淡淡的。 两厢对比,棠雪觉得在这样的眼神面前,自己心底的阴暗面全都赤裸裸地被剖开。 她想怨恨,但又找不到理由。 怨恨棠凝出身高贵? 怨恨棠凝轻易就得到她梦寐以求的爱? 她想让自己释然,但又找不到出口,只好无措地偏过头,避开两人的直视。 见她避让,棠凝也没多事。 这并不是故作大方,而是心里门儿清。 感情中的安全感,有些是另一半给的,有些是自己给的。 恰巧,这两者棠凝都有。 —— 庄园门口,元陌等在车旁。 棠凝的脚步不自觉带上几分磨蹭,脚尖轻点地面,似在控诉这条路为何这么短。 就在她以为两人就此拜拜时,元霆对元陌说,“你先把车开回去吧。” 听到这话,棠凝当即抬起头,眼睛晶晶亮。 元陌余光瞥到,一本正经的脸上有了一丝皲裂,但他克制住了,“是。” 转身离去之前,他顺从本心,对棠凝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嗯? 棠凝眨眨眼,这多出的一个步骤是...... 代表着元陌发自内心地认可她的身份,未来的元家主母。 “阿凝。” “嗯?” “累不累,我背你?” 背? 棠凝抬头,高悬上空的太阳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棠凝收回视线,环视周围一圈,不远处还有零星的几个人在硬忙。 她抿了抿唇,踮起脚尖凑近他,打着商量,“等一会儿没人的时候再背好不好?” 她想体验一下被元霆背着的感觉。 可又不希望两人的私事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是不希望类似于“妻管严”、“惧内”这类的标签落在元霆身上。 她希望他们之间是势均力敌的,不愿意通过让他做一些讨好自己的事来借机抬高自己。 讨好的事情指什么? 例如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男朋友蹲下给自己系鞋带。 很多事情在私底下做是情趣,当众,事情就会变味。 这是棠凝对待感情的态度。 就如同元霆对祖宗说的那样,他会爱她、护她。 她也是如此。 爱护他的人格,维护他的尊严。 元霆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杀四方的大佬。 他们两个人之间,几乎是心意互通。 元霆看着凑到面前的小脸,俯身亲吻她的嘴角,“好。” 棠凝受用,提议,“我送送你?” 送人的路上找机会背背! 元霆:“好。” —— 走至安静的林间路,棠凝想到凤潇潇的大礼包,余光悄悄打量了一眼身边人,然后开口,“元霆哥。” 元霆:“嗯?” 棠凝语气坦荡,“潇潇给我寄了点东西,在归南居,我想拿回来。” “好,现在去吗?” “现在不去。” 棠凝马上拒绝,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急切,于是补充着,“老宅离归南居还挺远的,现在就不去了。” 元霆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棠凝又问,“明天怎么样?” 听出她话里隐含的跃跃欲试,元霆挑眉,“好,我们明天去。” 体贴的姑娘又问了,“这几天你不忙吗?” 好,这下确定了。 小姑娘准备搞事情。 元霆也不戳穿她,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嗯,最近不忙。” 棠凝点头,“那我们一起去。” 然后,在那过夜。 当然,后面那句话她是放在心里说的。 元霆环顾四周,在她身前弯下腰,“要不要上来?” 棠凝:“要!” 她不客气地趴到他背上,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一整套动作极其流畅。 元霆都没用力,轻轻松松便把她背了起来。 棠凝从这个角度打量着他侧脸的弧度,显然也是优越到了极致。 人间绝色不是说说而已,他的骨相皮相几近完美,每看一眼都是赏心悦目。 元霆没侧头,脚下的动作也没停,只轻启嘴唇,“只看看,不亲吗?” 他的音质清冽,尾音上扬拉长,明晃晃地朝姑娘放着钩子。 这几个字犹如当头一棒,棠凝顿悟,“亲的!” 自己的男朋友,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光明正大! 名正言顺! 第76章 袒露心声,元母想收义女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棠凝餍足地趴回他肩上,声音里带上几分嘚瑟,“元霆哥,你知道为什么元家祖宗会出现吗?” 她一开始也很意外,但后来仔细一琢磨便明白过来。 元霆配合,“不知道。” 棠家少主前来解惑,“因为我跟棠家祖宗提起过你。” “只是提过?” “当然不止,我跟老祖宗说我看上元家人了,请他老人家帮我想想办法。” 不论什么时候,元霆都会为她的率性而由衷地感到愉悦。 他低眸轻笑,“什么时候的事?” 棠凝想了想,“刚回老宅那会。” 这么一来,时间线就串联起来了。 元霆问,“沉香珠是在拜托他老人家之后戴上的?” 棠凝:“嗯。” 元霆迈着的脚步停下,侧眸看她。 “你之前拒绝我,是对两家有顾虑,不是不喜欢我?” 从归南居离开,从江淮嘴里得知姑娘不敢玩弄他的感情后,他想了许多。 他一直都明白她的“怵”,正是因为这根深蒂固的观念,导致他不敢确定她的心意。 即便姑娘已经做出趁他睡觉偷亲他的事。 深陷自己不被喜欢的“事实”,看不清前路,凭白让她担负了来自两个家族的考量。 枉他自诩聪明,却唯独算漏了这个恣意潇洒的姑娘是真的喜欢他。 她考虑得很远,远到两个家族。 她比他想象的,更喜欢他。 棠凝也被这个问题问到了。 细看来路,她唯独面对元霆会发怵,会表现得乖觉。 归南居茶室,她会给自己找一些拙劣的理由,跟他亲了又亲。 那些喜欢不知从何而来,但似乎都随着他的主动上门破土而出。 可是那时候,她没能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嫌麻烦”为由将人拒之门外。 闭关几天才压下的那些悸动,随着他的三条消息和一个视频功败垂成。 所以她回来了,拜托了老祖宗。 棠凝对上他的视线,谈到最初,“如果我不喜欢你,也不会亲你。” 元霆笑着应了一声。 是他太笨,这么通俗简单的道理,放到现在才明白。 今天是他们确定名分的日子。 元霆已经在祖宗面前袒露出他的心意,那现在,轮到她了。 棠凝从他背上下来,跟他相视而站,认真总结。 “所以,我喜欢你。比你我想象的,都要早。” 微风吹拂,姑娘的发丝被拂动,眼神却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如烈日骄阳,如寂空皓月。 元霆伸手勾起她的发丝,妥帖地挽到耳后,而后抬脚逼近,俯首在她唇角印下清水而又温情的一吻。 “是我行动太慢了。” “那也不是,你这效率还是很高的。” 棠凝掰着手指开始数,从他上门,到回老宅,参加秋日宴,出席迪恩婚礼,赶去罗门寨,满打满算,也不满两个月。 元霆握住她的手指,如玉的触感在他稍显粗糙的掌心划过。 他没说自己有多贪心,没有名分时想名分,现在有了名分,开始想大婚。 —— 就在两人黏糊的时间里,早一步回到元家的元陌受到了数道询问。 最先发问的是元母。 她坐在椅子上,面色不太好看,“元陌,究竟怎么回事?阿霆人呢?他去棠家做什么?” 这一早上,风言风语就没停过。 她脑子一直嗡嗡响,不得安宁。 上次秋日宴上,阿霆的确说过他喜欢棠凝。 喜欢归喜欢,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真像旁人传的那样,是去棠家提亲?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跳过他们当父母的! 实在不像话! 面对她的怒气,元陌依旧是一板一眼的,用三个字回复了所有问题,“不知道。” 家主人现在在哪,他的确不知道。 但家主去棠家做什么,他是知道的。 家主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名分,今天,是去争取名分了。 元陌的心思很简单。 家主喜欢,他就喜欢。 除此之外,棠家这位少主,能力非凡,是不一般的女子。 英明神武的家主与这样的女子在一起,是人间顶配。 他反正有些不明白家主的母亲这是闹得哪一出。 元陌的回答显得不能让元母满意。 眼见她要继续开火,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元父给她递去一杯茶,语带宽慰,“别着急上火,儿子有分寸。” 元母叹了一口气,“他要真有分寸,就不会说出要去入赘的话!” 这话倒是新鲜。 元陌诧异地看了眼元母,然后收回视线。 元父也是被噎了一下,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臭小子。 什么话都敢胡咧咧,入赘?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面上,他还是一副平静。 “儿子吓唬你的。我看啊,你也别这么多抵触情绪,我倒是觉得棠家那丫头挺好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你可别忘了,子野是她救下的。” 是啊,棠凝前脚刚把元家二少爷救下来,后脚怎么还被嫌弃上了? “这—” 元母为难,但她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继续说,“一码归一码,是,她的确救了子野,但不代表她就能当好元家主母。” 元家主母这个位子,对其他姑娘或许有吸引力。 但元父觉得,棠凝还真不一定看得上这个位子。 这个位子说难听点,是附属位。 棠凝是什么人? 她自己就能坐棠家的主位。 只不过这些话要是说出来,自家媳妇怕是要原地爆炸。 元父温和一笑,将重点重复了一遍,“儿子喜欢最重要。” 都这把年纪了,他们也是过来人。 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外,又有哪个能说得清道得明? 元母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叹气,“那卿卿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元母,“卿卿性子好,样貌好,我一直拿她当儿媳妇看,这下棠家丫头出来掺一脚,叫她如何自处?” 元父无奈,“什么叫棠家丫头出来掺一脚?你儿子什么时候搭理过卿卿?” 元母不想听他的话,且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 她要是什么都不做,卿卿怕是要在元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样可不行! 她想到一个主意,“我收卿卿当义女怎么样?” 这样她既能陪自己,又不会受到别人的轻视,两全其美。 “不妥。” 其实元父想说她这想法简直是糊涂透顶。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把一个曾是“公认”的主母人选收为义女,未来棠凝要真成了元家主母,岂不是还得跟她姑嫂相称? 这多膈应人! 元霆是做大事的人,绝不能被这种儿女情长的琐事牵绊了心神。 想到这,元父不再顾忌,严肃地看着自家媳妇,“你现在是关心则乱,脑子开始犯浑了。如果不想阿霆跟你离心,我奉劝你什么都不要做。” 第77章 釜底抽薪,两人故地重游 元母本是家族娇娇女,与元父成婚后便是当家主母。 放在古代,那是统管内宅的人物,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后来,元霆大放异彩,成了年轻一辈中第一位家主。 由于他还未成家,主母之位空悬,这内宅之事依旧是由元母来负责。 在父母爱情里,棠父棠母是最最理想的状态。 元父元母之间其实也算不上差,但带有联姻性质的感情,能相敬如宾这么些年已经是万幸了。 她的两个儿子,各自优秀,但贴心不足。 是那些“卿卿”们日常陪伴她,哄她开心,逗她快乐。 她偏心自己人,是人之常情。 可听元父这么一说,她也被劝住了。 准确一点来说,是被唬住了。 卿卿终归是外人,阿霆才是亲儿子。 —— 元霆抬脚进入正厅时,敏锐地注意到父母之间稍显诡异的气氛。 “爸,妈。” 元父应了一声,示意他坐下,“从棠家回来了?” “嗯。” “你今天的阵仗可不小。” 元霆看着面带好奇的父亲,以及有些别扭的母亲,开门见山,“我今天去给棠家祖宗请安,争取名分。” 元父笑,“棠家祖宗有什么指示?”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元霆补充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给棠家祖宗请安的时候,自家老祖宗也在。” 元父错愕,“什么意思?” 元家的祖宗怎么跑棠家去了? 是嫌香火供奉得不够妥帖? 还是嫌这辈族人愚笨不堪? 元霆坦然自若,“意思就是,我跟阿凝的事,在两位先祖面前过了明路。” 在先祖面前过明路,那简直就跟拿了先皇遗诏一样。 任谁也不会拿先祖扯谎子。 元父意识到这一点后也再纠结其他,而是直接拍板,“你跟棠家丫头好好的,有任何需要就说。” 元母全程没说话。 她能说什么? 老祖宗都发话了。 —— 元父元母走后,正厅里只剩下元霆,以及杵在一旁当门神的元陌。 元霆垂眸看着案前的茶盏,揭开茶盖,清透的茶汤漾出一圈波纹。 他看了一会,沉声道,“元陌。” 元陌上前,“家主。” 元霆将茶盖轻轻放回原位,幽深的双眸望向面前的人,“你把刚才发生的事,跟我说一下。” “是。” 对于家主,元陌主打一个忠诚。 打心眼里,打骨子里的忠诚。 所以,他便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将自己见到听到的话转述。 元霆头一次觉得荒唐。 是的,荒唐。 父亲先前并不了解他对阿凝的心意,尚且能支持他。 为何母亲不行? 他分明早早跟她表过态的。 他喜欢棠家的阿凝,喜欢到可以不当这个家主,喜欢到可以入赘。 她分明是知道的,却还是没把这些话放心上。 沉默在正厅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元霆终是起身。 挥手制止了元陌想要跟着的念头,他一个人,朝着父母的院落走去。 对于他的到来,元父似并不意外。 男人之间的对话直接又了当。 “爸,我在两位祖宗面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如有负她,不得好死。” “......” 元父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想到,家里能出一个情种。” 情种吗? 元霆看向门扉处,“阿凝的目光不会、也不屑放在后宅,她有她棠家的使命和抱负,我不愿让她沾染上这些。” 元父听出他的意思,宽慰道,“你妈是关心则乱,一时接受不了,我会看着她的。” 元霆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态度,明显是不相信。 元父便问,“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自然是有的,不然元霆也不会过来。 为避免婆媳矛盾这一世纪难题,元霆不介意釜底抽薪,从根儿上解决。 “等我和阿凝成婚后,我们会搬出去住。” 这句话,他是说给父亲听的。 也是说给门外悄然站立的母亲听的。 即便有老祖宗背书,但人对人就是会存在偏见。 既有观念早已根深蒂固,轻易不会改变。 至少元霆对母亲的判断是这样。 既然如此,不如别见面。 元霆一向是话落地,则算数。 就这样,元母因为她几次三番对棠凝的偏见,失去了端婆婆架子的资格。 若干年之后,棠凝靠在元霆怀里,软软糯糯地喊着老公。 她感慨,“我这个儿媳妇当得似乎差了点意思。” 他的回答是,“你只需要当棠凝,我想你是开心的,一直开心。” 至于母亲那,有义务有责任的一直是他。 —— 波澜还未掀起,便被夭斩在襁褓之中。 疏风骤雨的一天过去,风和丽日的一天来到。 这天,按照两人的约定,棠凝和元霆两人故地重游。 故地是指,归南居。 对于这座待了一年多的宅院,棠凝还是很有感情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讲,短期内她大概率不会搬回来住,因为从一开始,这地方就是用来休养生息的。 现在她的身体情况还算不错,不需要隐居。 而林铮也有了新身份,被父亲留在老宅当“牛马”。 所以,她特地从棠家找了一个机灵的、信得过的人来看守宅院。 那人见少主带着“少主夫”过来,恭敬招呼过后,懂事离开。 偌大的宅院里,只剩下元霆和棠凝两人。 走这一趟,棠凝原本是夹带私心的。 但当走进这熟悉的院落,触及这久违的景象,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元霆侧眸,“在看什么?” 棠凝浅笑地伸出手指,指了指那处廊庭。 “我记得那天家里闯进了几个不速之客,元子野当时在隔壁录节目,我喊他找人来收拾‘尸体’,却没想到,你也来了。” “嗯,当时我算是,不请自来。” ”那天你带着一队人走进来,就那么随意地倚在廊上,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元霆配合地问,“在想什么?” 棠凝:“四个字,人间绝色。” 哪有人用这个词形容男人的。 元霆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手劲很轻,几乎没力,“那需不需要人间绝色给你沏壶茶?” “好啊。” 两人走进归南居唯一的茶室。 这里可以算是两人故事开始的地方。 巧的是,凤潇潇寄来的包裹,正巧被放置在茶室的斗柜上。 包裹四四方方,身上裹着封条,正摇头晃脑地冲棠凝招招手。 第78章 拆包裹,办大事 元霆依言开始煮茶。 棠凝一边欣赏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一边不住地往包裹那瞄。 元霆注意到了,“那就是凤潇潇寄来的东西?” 棠凝嗯了一声,脚尖已经往那边挪动,只要找到话口,她就立马能起身。 元霆将一切尽收眼底,好心地建议,“要不要拆开看看?” “要!” 棠凝三两步走到斗柜前,撕开封条。 其实她已经猜出这里面装的是哪方面的东西了,活色生香嘛。 封条撕开后,她将纸箱子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类物品,五花八门。 而最上面的,是一本古籍。 书页微微泛黄,古色古香的,封面竖着印着四个大字:《鸳鸯秘谱》。 是鸳鸯呢。 纤细葱白的手指落在书页上,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古籍被翻开,一页,两页。 只需两页,棠凝已将书中乾坤尽数领略。 那“触目惊心”的构图,直接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棠家少主闹得两眼一闭,古籍啪得一声被合上。 合上还不算,她还掩耳盗铃般地将古籍往下塞了塞,藏到最底下。 由于动作略显慌乱,情急之下,竟无意间从最底部勾出一件薄如蝉翼的物件。 彼时,棠凝是闭着眼的。 她用指腹摩挲片刻,暗道这东西才像话嘛。 她自认为是一个特别大方的姑娘,身上的小衫都是成套成套的,性感俏皮。 手上这件顶多薄一点。 可等她一睁开眼睛,呵! 这— 这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跟眼前这东西比起来,自己那些都是“儿童款”。 如果凤潇潇在场,看见她一惊一乍的表情,大抵会豪放地伸手搂住她,大方科普,“小朋友,该长大了。” 就在这时,元霆出声叫她,“阿凝。” 做贼心虚的棠凝被他这 唤得背脊挺直。 嘴上佯装无事地回应着,手里却有些仓惶地将箱子严严实实地关回去。 眼看箱子就要恢复最初的模样,一只大掌覆在她手上。 棠凝咽了咽口水,心脏突突跳得很快,“元霆哥?” 元霆:“嗯。” 他嗓音低哑,应她的同时,手指缓缓地探进她的指缝,然后十指紧扣。 棠凝转过身,稍显被动地被卡在他与斗柜之间。 身前是元霆,背后是“内藏乾坤”的纸箱。 她不禁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茶好了,要不要喝?” “要。” 说着,她就想往沙发那去。 可是很快,她便意识到一个事实:元霆并没有动的意思。 她抬起眸子撞进他幽深的眼里,那里噙着笑意,还有一丝,“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的元霆低笑,“阿凝,你脸红了。” —— 元霆没骗人。 红晕早已悄然爬上某张清冷水灵的小脸,甚至耳畔,甚至脖颈。 衬得整个人粉粉嫩嫩的。 经过他这一提,棠凝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有点烫。 从元霆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棠凝先是羞怯,后是破罐子破摔。 她后槽牙一咬,忍住羞怯拉他入伙。 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她一个人用的! 他也有份的! 她一反先前的“鬼鬼祟祟”,干脆利落地转身将纸箱二次打开。 秉承着同甘共苦的理念,她想从最底下扒拉出那个罪魁祸首。 哪知她还没碰到什么古籍,元霆就伸出手指,将落在最上头的那件轻薄的小衣勾起。 沉默,是今日的归南居。 两人的动作就此定格住。 再然后,茶室里便只剩下散发着袅袅温热的茶水。 纸箱依旧在斗柜上,敞开着。 而人,则已经到了主卧。 青天白日,主卧内帷幔紧闭,所有灯都被打开。 暖色调的灯光下,棠凝被放置在床沿,晶润的脚趾触着实木地板,时动时休。 元霆半蹲在她跟前,耐心地哄着她试“衣服”。 “试试看,好不好?” 他的哄可不止嘴上说说而已。 骨节分明的手轻易地握着姑娘的晧腕,时不时摩挲把玩着,除此之外,更是仰着头贴近她的唇。 一边问,一边吻。 这样的元霆,就像那被扯入凡尘的九天神祗,染上俗欲。 棠家少主为色所迷,就吃这一套。 当然,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点逊,于是困兽犹斗,“好,但要你帮我换。” 这点小要求,元霆哪有不同意的。 他粲然一笑,不吝夸奖,“真乖。” 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是第几回了? 元霆相对熟练地解着她的上衣扣子,从领口处从上往下解,微微粗糙的指腹时而从细腻白皙的肌肤划过,惹得棠凝不由微微吸气。 这声音落到元霆耳朵里,就像是催化剂。 他噙着笑堵上那小嘴,同时手下动作不停。 对待人,元霆是如珍如宝。 对待衣服,则是甩在一旁。 越到后面,元霆的动作越慢。 等到将那件小衫往姑娘身上套时,他的手甚至开始有了颤意。 柔软丝滑的被子上,棠凝仰躺其上。 身上套着那件若有似无的小衫,灯光打在上面,莹润白皙,似美玉,如至宝。 就这么看着,元霆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他牢牢地盯着她,充斥着爱意的眼里,还生出浓重的占有欲。 随之而来的是四散的气场,不再是内敛的,而是倾囊相泄的。 元霆对待自己,就显得随意多了。 简单粗暴地将自己的衬衣一扯,成排的纽扣便应声崩离,哒哒哒地落到地板上。 他俯身上去,一手撑着床,一手牵起姑娘的手,一同落在腰间皮带的金属扣上,触感冰凉。 一个克制的吻落在棠凝的额间,他问,“会解吗?” 棠凝眨巴眨巴眼睛,“嗯?” 极致的性感与极致的清纯相互碰撞,带来的冲击是毁天灭地的。 元霆放低了声音,耐心地说,“没事,我教你。” 就这样,他以手把手的方式,教他的阿凝如何解他的皮带。 第79章 探索规律,外来生机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这是棠凝的第一次,也是元霆的第一次。 小菜鸟们在交流感情的过程中,渐渐意识到一个不同寻常的点。 规律是需要反复探索的,通过身体力行,两人得出如下总结。 一、元霆是棠凝的解药。 二、这颗“解药”的功效远不止推延“昏睡”那么单一浅显。 当两人的愉悦值达到巅峰后,不多时便会有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能量”凭空出现,一分为二。 一份游走至棠凝的全身,所过之处,疲劳尽消,棠凝称之为“外来生机”。 另一份则钻进至元霆的力量中枢,与内力交融壮大,元霆称之为“外来内力”。 彼时,主卧已被折腾得一塌糊涂。 元霆神清气爽地抱着被擦洗干净的姑娘走进隔壁房间。 几次三番的,棠凝就算身体不累,精神头也累了。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蚕宝宝后,才肯投入元霆的怀抱。 不怪她小人之心,实在是某个人在这件事上,太没有信誉了。 “元霆哥,你有没有看过武侠小说?” “看过。” “那我们这样,像不像里边写的那种修炼功法?” “......像。” 棠凝噗嗤一笑,“这件事发生在常人身上或许算得上离奇,但在我们俩身上,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他们两个是谁? 一个天生巫脉,一个天生武脉,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两者相结合,再多出一个特殊功法,倒也不奇怪。 元霆发表获奖感言,“我喜欢这个意外。” 一切能将他跟棠凝联系在一起的意外,他都喜欢。 这代表他们两个,天生一对。 棠凝深以为然。 脑回路四散开来,陷入沉睡前她嘟囔着,“元霆哥,如果一年前你偷偷翻进我房间的时候,能陪我睡上一觉就好了。” 不药而愈vs跟硬扛了那么久才恢复九成。 两者之间简直不要太好选。 元霆:...... 他也不至于那么禽兽。 —— 此前,棠凝还能心怀坦荡地跟江淮求教亲吻后遗症,现在这戏码一出,她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棠凝是这么劝自己的。 江淮连入门级的小事都弄不明白,现在这情况,他知道个屁。 自行摸索吧,总归不是坏事。 棠凝安然入睡。 元霆先是陪她躺了一会,等她进入深度睡眠后,轻手轻脚地将裹得紧紧的被子调整好,然后下床。 他睡不着,精神还处于亢奋中。 推开主卧,帷幔依旧紧闭着,灯盏通明。 元霆走了进去,把靠枕放回原位,把被子捡起,换下惨不忍睹的床单,利落地铺上新的,然后进到浴室。 花洒被打开,细密的雨幕落下,接触到皮肤,带来一股凉意。 元霆觉得,姑娘对他的影响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单看两人留下的痕迹,便轻易勾起他的心思。 水雾里,他微微仰头,闭着眼,脑子里全是姑娘娇俏的模样和声音。 等他从浴室出来时,翻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就又回到隔壁房间,回到棠凝身边。 第80章 黑衣小兄弟二进宫,隔壁春风居 夜色中,几个黑衣小兄弟踏月前行。 有人开车,有人做饭。 “兄弟们都打起精神,务必把这汤炖到极致!” 其中一人不明,问,“老大什么时候爱喝汤了?还要得这么急?” 当然,问归问,但他手里的动作半点都不带马虎的。 回应他的是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用你的聪明脑子想一想,什么人会用这个膳方。” 片刻的沉默过后,那人恍若大悟,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隐隐透出激动,“咱未来夫人?!” “必然!” 几位黑衣小兄弟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进而迸发出更为强烈的干劲。 他们不再说话,而是加倍专心地处理手里的活,势要把看家本领全拿出来! 车子最终停在了归南居隔壁的春风居前。 几人下车,扛着家伙什,大摇大摆地进了春风居。 这个路段他们很熟悉。 细想上一次,他们进的还是归南居。 缘,妙不可言。 —— 元霆把汤端回房间时,棠凝还在睡。 他轻声唤她,“阿凝。” 一秒,两秒,毫无功效。 于是他换成另一种叫醒服务。 等棠凝下意识回应后,元霆才离开她的唇,手指轻轻抚过红唇,“起来先喝点东西,嗯?” 棠凝睡眼惺忪,沉醉在那上扬的尾音里。 片刻后,乖乖点头,“嗯!” 温热的汤下肚,沉睡已久的胃口也被唤醒。 棠凝自己喝了两口,想到什么,又舀了一勺喂到元霆嘴边。 他面不改色地张嘴喝掉,咽下后说,“你多喝点。” 棠凝狡黠一笑,收回汤匙。 嘿嘿,她就知道,这中“娘们唧唧”的汤,他不爱喝。 她倒是挺喜欢的,一口接一口喝着。 想到什么,她又问,“家里好像没食材,这汤是哪来的?” 元霆伸手将她的鬓边碎发掖到耳后,“让人过来做的。” “嗷,他们还在厨房吗?” “在隔壁,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准备。” “我想吃玉米烙、嗯?” 棠凝刚点完菜,便从汤里抬头,错愕地重复了一遍,“在隔壁???” 元霆点头,拿出手机,迅速发送菜单。 棠凝看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睛,“隔壁是你的?” 元霆再次点头。 棠凝:...... 过了一会,棠凝喃喃,“难怪当初我把门踹了都没人找我要赔偿。” 元霆勾了勾唇角,暗自期待她的思维还能发散到什么程度。 棠凝不负他所望,眼珠一转便放下手里的汤匙,挽着他的手逼供,“你一直在监视我?” 一直,监视,吗? 元霆淡笑摇头,“我没有。” 棠凝换了个问法,“那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住在这里?” 元霆:“是。” 在那个档口,突然传出棠家少主隐居的消息,他不可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他甚至想过棠家此举是为了掩盖她不在的消息。 幸运的是,最坏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棠凝无声叹气,自己的警觉心还是差,他来来去去那么多回,自己一次也没发现。 “那,你是什么时候把春风居买下来的?” “直播事件之后。” 想到她先前的鼓囊,元霆看着她笑,“原房主本来的确是想找你的,赔那两扇门的钱。” 棠凝没再问,而是用探究的眼神左看右看。 被看的元霆不解,“怎么了?” 棠凝感慨万千,“难怪大家都喜欢财大气粗的男人。” 当房东想为两扇门找她赔钱时,元霆哥竟直接把整个宅院都买下来。 事后还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好man哦! 财大气粗说的是谁,当然是他。 来自棠凝的夸奖,元霆一向照单全收。 他逗她,“开心?” 棠凝笑嘻嘻,“开心!” 元霆重新拿起汤匙,“那你再喝一点。” 棠凝秒变不嘻嘻。 她摸了摸紧致的小腹,好喝是好喝,但都快喝饱了,她想留个位子给玉米烙! 元霆:“乖,再喝一口,补身体的。” 看着喂到嘴边的汤匙,棠凝乖乖喝掉,然后在他舀第二勺时双手环抱胸前,先发制人,“心疼我的身体?” 元霆点头,“心疼。” 他是真心疼,姑娘体弱,即便这次有外来生机相助,那也只能说是比寻常人好了一点。 在天生内力的他面前,这个体质就跟小菜鸡一样。 小菜鸡棠凝嘴角抽抽,给出最佳建议,“那你下次节制点。” 少来一次比什么不强? 元霆一楞,也不喂汤了,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姑娘,难得沉默。 棠凝一开始还言之凿凿,后来从他的沉默里体味出什么,身上的气势悄无声息地漏了一个缝。 不会吧! 卧室被他们折腾成那样,结果他还没尽兴?! 第81章 一只四处蹦哒的耗子 她是谁? 她可是棠凝,堂堂棠家少主,天赋异禀,是老祖宗最疼爱的小辈(自封),怎么可能不行?! 棠凝没忍住低声控诉,“我明明超厉害的。” 被她这模样可爱到,元霆学着她的语气哄她,“是,阿凝超厉害的,是我的问题。” “本来就是你的问题,你都二十七了。” 棠凝俏着一张脸,主打一个绝不内耗。 ...... “二十七怎么了?” 元霆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把棠某人的熊心豹子胆打回原形。 棠凝眼神悄然闪烁,“那你之前......” “之前吗?” 元霆君子坦荡荡,“用手。” 他不是重欲之人,但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棠凝唇畔微抿,“我不是问这个。” 元霆盯着她好一会,拖长音哦了一声,却没有后续。 这个人! 明知道她想问什么的! 棠凝直接催促,“快说。” 元霆不再卖关子,“在你之前没有别人,在你之后也不会有别人。” 既然姑娘想听,那他也不介意多说几次。 棠凝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就爱听一些甜言蜜语,每听一遍心里便又熨帖了几分。 都不需要他再催,棠凝端起汤碗哐哐就是一顿喝,“元霆哥,我觉得我的身体是得好好补—” 恰在此时,一阵悦耳的铃声蓦然响起。 元霆把手机递到棠凝手里,来电人是她的新晋义兄。 一般情况下林铮是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的,除非有特殊情况。 棠凝收起嬉笑打闹的状态,将其接通,“林铮?” 林铮语气平静,简明扼要,“有个紧急任务,内容我刚传给你,你先看一下。” 棠凝应了一声,点开消息框。 【目标人物梭朗图,白色粉末一包,今晚10点,市局103。】 电话里,林铮简单地解释着,“梭郎图是毒枭,之前在掘金区一带活动。前不久他跑来国内四处祸害,组织计划在他离开前将其抓捕归案。现在是九点,距离十点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赶过去吗?” 林铮现在人在老宅,哪怕用最快的速度也无法准时赶到归南居,更别提再护送棠凝赶去市局了。 如果是之前,他或许会选择跟联络人换个接头点,但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 她的身边,有了元霆。 在此期间,元霆一直光明正大地“偷听”,所以能精准地把握住时机主动请缨。 棠凝瞥了他一眼,“可以,元霆哥跟我在一起,你放心吧。” 林铮:“嗯,一切小心。” 挂断电话后,棠凝摩拳擦掌准备搞事情。 有这位大佬在身边,她甚至想参与到后续的抓捕行动中。 归南居的地下大本营。 棠凝递了件黑袍给元霆,“元霆哥,我们先换下装备。” 固定装备有三:黑袍,面具,变声器。 元霆接过,“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 棠凝摇摇头,“他们只知道我来自隐世家族,没人见过我的长相。” 知晓她来历的人也不多,一位是固定的接头人,另一位则是上面的长官。 这是为了减少麻烦,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银色面具将棠凝的容貌彻底遮掩,变装完成。 元霆学着她的样子戴上另一副面具,“其实我也有一个银色面具,办私事的时候会用。” 私事...... 棠凝心领神会,“例如炸场子?” 女友聪慧,男友欣慰,“嗯。” 同样的惩恶扬善,同样的银色面具,还是那句话,一切能跟棠凝关联到一起的事物,都值得元霆暗爽。 天作之合。 “天”特别无辜,原因如下: 合人们心意的时候,会被夸赞天作之合。 不合人们心意,又会来一句天命之说无稽之谈。 —— 赶往市局的路上,棠凝突然想起一件事。 “元霆哥,石崇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有。” 自从k在迪恩的婚礼上闹了一出后,扶光会如同水逆,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 最开始的坏消息是k被驱逐出迈克尔森古堡。 k是谁? 他是会长候选人之一,夺冠热门人选,某种程度代表着扶光会的脸面。 他被驱逐出迈克尔森古堡这件事使得扶光会在众多势力中颜面尽失。 紧接着的是凤家切断了与扶光会长久以来的良好合作。 凤家是漂亮州最大的军火商,除他们以外,其他的都是小打小闹。 对于恐怖组织来说,嚣张跋扈的底气之一就是充足的军火储备。 如果扶光会不能及时找到其他供应商,那么组织实力就会大打折扣。 这是强者称王称霸的世界,实力锐减就会面临其他势力的觊觎。 更糟糕的消息是现有的军火库被炸毁。 对每个组织来说,武器装备的存放地是最最最核心的机密,可别人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 这引起了扶光会内部的纠察,他们深信,组织里有内鬼。 此间种种,都预示着扶光会气数将尽。 石崇作为参与者、主导者,听到这些消息时面上平静得厉害。 只有当他收到军火库被炸毁时,神色才有了一点点变化。 只有一点点。 组织里的主要成员对他意见不少,认为是他这位会长失职。 对此,石崇从容应对。 他能言善道,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锅全都牢牢地扣在如今“下落不明”的k身上。 至于k得罪迈克尔森家族而导致军火供应被切断一事,他石崇也力挽狂澜,宣布已与北边势头极盛的军火商达成合作。价格更优,待遇更优。 听完后棠凝啧了一声,“这么说来,他不仅成功借我们的手铲除异己,还迎来事业的第二春?” 元霆:“可以这么说。” 他看了眼棠凝,补充道,“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要么是不知道林铮的身份,要么就是没空处理。” 棠凝:......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元霆轻笑,“不是,但我知道林铮是你的义兄,如果石崇把手往这边伸,我会及时告诉你。” 真是贴心。 棠凝甜甜道谢,“谢谢元霆哥~” 黑暗中,某大佬的唇角上扬。 —— 十点整,市局103室。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联络人,同样的木盒。 只是这次,木盒里装着的是一小袋白色粉末。 梭朗图来到国内后的行为可以用猖獗来形容。 他在赚快钱,所过之处,都会有一批粉末流入市场。 猖獗的同时,他也极其狡猾,从来不在一个地点停留太久。 就像一只四处蹦哒的耗子。 木盒里的这小袋粉末是上次实施抓捕行动时,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 说是上一次,其实也就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 起因是一位线人提供情报说会有一桩底下交易,帽子们在实施抓捕时发现竟涉及上头重点关注的毒枭,于是紧急上报。 为避免这人再四处惹祸,组织当机立断请棠凝协助,目的是争取把人拿下。 紧急任务就是这么来的。 元霆第一次上岗,极其出色地胜任了这个角色,把东西递到棠凝面前。 棠凝伸手拿过,手指渐渐收拢。 面具下,她的眉心先是微微一蹙,后又很快抚平。 联络人安静地等在一旁,身体站得笔直,不卑不亢。 只是他的视线一直放在面前的空地上。 即使是同样的黑袍,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固定二人组换搭档了,这位搭档,怕是更加不简单。 他开始思索,一会儿该如何劝说他们加入行动。 可惜没等他想明白,希望便宣告落空。 通过变声器,棠凝的声音有些雌雄莫辨,“梭朗图已离开国境,现在在掘金区。” 离开国境的话,抓捕行动就麻烦多了。 得多方协调不说,很有可能会协调失败。 只不过...... 跟着棠凝混,大肉吃不上,肉汤总是缺不了的。 棠凝念出几个名字,“他们都跟梭朗图进行过交易。” 外人跑了,自家犯事的崽子照样得教训。 第82章 若若来电,不翼而飞的半份沙拉 归南居门口。 办事归来的棠凝跟那帮田螺兄弟们打了照面。 黑衣小兄弟整齐划一的一声“夫人”,直叫得棠凝浅笑吟吟,灿若星辰。 “汤很好喝,辛苦你们。” 天知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暗地里有多少只手紧握成拳。 他们嘴里平静地回答着“应该的。” 他们心里疯狂呐喊着“奖金来!” 奖金来。 奖金从哪儿来? 奖金快从四面八方来! 做事情就得一鼓作气,兄弟们乘胜追击,将精心烹制的菜肴与夫人钦点的玉米烙一一端上桌,然后懂事告辞。 做小弟得有眼色,坚决不能前脚加分,后脚扣分(钱)。 餐桌前,棠凝如愿地吃着金黄酥脆的玉米烙,一口接一口。 “味道怎么样?” “好吃的。” 想到刚刚那几位兄弟的表现,棠凝弯唇,“元霆哥。” 元霆:“嗯?” 棠凝:“你底下的人还蛮有趣的。” 在她的固有印象中,能在元霆这位大佬底下做事的人,怎么着也得有他几分神韵。 例如不苟言笑。 例如前一秒淡然旁观,后一秒眼睛不眨一下地掏出手枪一枪爆头。 杰出代表是元陌同学。 今晚见到的这几位嘛......活泼了些。 元霆轻抬眼皮,“他们之前不这样。” 不止是他们,元家人绝大多数见了元霆都是老老实实的,双腿并拢,手擦裤缝的那种。 这几位,可以说他们性格中活泼跳脱的那一部分在之前一直被很好地克制着,直到上回被外派到这边。 他们敏锐地从大佬的言行中琢磨出点什么,果断地投大佬所好,且如愿尝到了甜头,所以这次才会越发放肆。 棠凝,“你的眼里透露出一丝嫌弃。” 元霆点头。 大佬都是这样,嘴上是嫌弃的,私底下加奖金的通知是老早就发过去的。 棠凝看破不说破,提起另一件事。 “我从梭朗图的视角看到你前段时间的‘丰功伟绩’了,你说的炸场子原来是这么个炸法,我算是长见识了。” 不怪她诧异,身临其境才能更为直观地感受到那个震撼。 从这头到那头,一整片区域都在范围内。 一个人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把场子铺得那么大? 听出她字里行间的褒奖之意,元霆想了想,说,“有机会带你一起玩。” 他觉得,应该是有机会的。 家里仓库都被炸了,这些贩子居然还有空跑出来四处祸害,说明炸得不够到位。 等他腾出空可以再光顾一波。 对于这份邀请,棠凝欣然应下。 食不言是棠凝一贯的用餐习惯。 但在这个安静的夜晚,跟喜欢的人边吃边聊,竟也生出几分温暖。 当两人放下筷子,月亮已爬上高空许久。 元霆带棠凝在院子里逛了逛,然后才回房洗漱。 等棠凝爬上床已是半夜十二点。 困倦袭来,她的“昏睡”悄然逼近。 棠凝窝进元霆的怀里,提前报备,“元霆哥,我应该会睡到明天下午,别担心哦。” 清清冷冷的姑娘嘴里说着软糯的话。 这副全身心信赖的模样瞬间击中了大佬内心的柔软。 他拥她入怀,手掌轻拍着她的背,“嗯,睡吧。” 眼皮缓缓合上,不卷而翘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在眼睑处投下一片弧形阴影。 棠凝的“昏睡”的确来了,但是—— 醒来的时间却和她预料的‘下午’相违背。 精准一点来说,这次棠凝醒来的时间是第二天上午的十点。 粗略估计,比往常提前了大约四个小时。 棠凝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她笼统且盲目地一股脑将这些反常归功于那一份“外来生机”。 同时,她心底升起一抹好奇。 如果“外来生机”再多来几次的话,她的身体会成长成什么样? 当然棠凝飞速地打住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因为身体的某处还处于隐隐不适中。 要面子的她头铁嘴巴硬,半句都没提过。 —— 在归南居,棠凝算得上是“地头蛇”,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她计划着下午带元霆去后山玩玩。 后山除了野猪、马蜂外,还是非常适合他们俩逛的。 风水宝地嘛,天地灵气,吐气吸纳。 可惜的事,章若若的一通电话腰斩了她的计划。 电话那头,若若强压着怒气、强忍着伤心。 “阿凝,我有一个歌手朋友被人欺负了,那些人好坏的,你能不能帮帮她?” “能。” 棠凝第一时间给她答复,如一座大山,包容万物,坚实有力。 章若若是一个大小姐,善良的大小姐。 她与她的朋友共情,在听到棠凝的这个“能”字之后像是终于找到了靠山,眼泪唰的一下就从眼眶流出,“呜呜,阿凝......” 棠凝听到哭声,眸底暗了暗,“先说说具体情况。” 那头的若若连忙抹掉眼泪,一抽一噎地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事情也的确如棠凝所料的那样,黑暗又肮脏。 早在章若若掉马甲之前,她有一个私交还不错的圈内朋友,名叫袁晓卉,是新人歌手。 章若若的歌声空灵,夸张点讲便是能洗涤心灵,这跟章家的乐师血脉有点关系。 而袁晓卉走的是另一条路线。 她人美歌甜,身材火辣,是新晋斩男女神。 不深扒了解的话,会粗浅地认为她是一个茶里茶气的姑娘。 但事实就是她是一个从骨子里直的不能再直的冲天小辣椒。 孤儿院出来的,背后没有靠山,空有天赋与一腔热血。 自从章若若的千金身份暴露后,袁晓卉是为数不多的、不主动贴上来的人。 她不止不主动,甚至还刻意拉开了距离。 章若若是一个真性情的姑娘,几次主动沟通过后,两人的友谊恢复如初。 就在昨天,袁晓卉联系若若说自己写了首新歌想让她来听听。 当时若若已经跟贺简有约,便实话实说,于是两人说改天再约。 没有行程没有约会的时候,袁晓卉喜欢宅在家里。 昨天她也是如此,按照往常的习惯点了一份沙拉当午餐。 哪知就是这一份沙拉,将事件起了个头。 吃完沙拉没多久,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袁晓卉的眼前开始模糊,头晕乎乎的。 她敏锐地意识到不对劲,努力地从一堆乐谱中找出手机,颤抖着按下11两个数字后,药效猛地袭来,手机啪的一声掉到了地毯上! 与手机命运相同的,是她自己。 等她恢复意识后,面临的是眼睛被人用黑布蒙住、嘴里被塞着东西、手脚全都被铁环铐着的局面。 这些发现令她本就无力的身体更加晕眩。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道巨大的深渊,恶魔张牙舞爪地打断她的脊骨令她毫无还手之力,然后笑嘻嘻地将她拉入深渊。 她被侵犯了。 清醒地,无力抗拒地。 他们不让她说,不让她看,也不让她逃。 那种状态下,她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映入她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恍惚中,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她就一动不动地呆呆望着天花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肯闭上眼,泪水从中划出,无声地打湿了枕巾。 她多么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可身体的不适在告诉她这只是她的痴心妄想,那罪恶的一切根本就不是梦。 不屈的灵魂正在崛起。 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脱掉身上的衣服,然后走到全身镜前。 镜子里,女孩姣好的身体上满是掐痕,触目惊心。 看着镜中的自己,袁晓卉咬着牙,告诉自己要冷静。 冷静下来才能理性思考。 很快,她便将关注点放到那份沙拉上。 为了保持身材,她吃东西有一个习惯——只吃一半。 可等她找遍了家里,那半份下了药的沙拉竟不翼而飞。 她想,自己从家里被带走,后又被送回,这些过程肯定会有监控记录下来的。 可等她查阅了小区监控,其他时间段的画面都有,竟唯独缺了她需要的那些。 种种迹象都表明着一个事实: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罪恶。 对方手法老练,收尾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袁晓卉无端打了个寒颤,从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惧意,惧意来势汹汹,很快便蔓延到了全身,束缚着她,捆得她无法喘息。 或许,对方根本就无所谓她报不报警。 因为手眼通天。 也因为袁晓卉在自己的手臂上,发现了一个针孔。 局势顷刻间逆转。 现在,变成了她不敢报警。 第83章 一朵向阳而生的辣椒花 袁晓卉想,不然就算了吧,对方算无遗漏,抓不到他们的。 袁晓卉又想,如果所有受害者都如她这般,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为虎作伥? 章若若的电话就是那时候打过去的。 不曾经历险恶的姑娘声音愉悦轻快,如摇曳风铃,“晓卉,你在家吗?我买了好多好吃的,一会来找你呀~” 昨天没能欣赏晓卉的新歌,若若就想着今天必须得弥补,为此特意准备了不少小玩意儿。 可惜,若若听到的不是新歌,而是她作为女生最最最无法接受的消息。 袁晓卉把一切都告诉了章若若。 她的选择是,宁愿黑料满天,宁愿中断事业,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要把坏人绳之以法。 所以她需要开口,需要借助若若的身份地位、人脉权势。 她甚至想过,开了这张口,是不是自己就变成了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从而与这个朋友渐行渐远。 可章若若没有。 她单枪匹马地冲到了她家,把她抱在怀里,一边哭一边告诉她,“晓卉别怕,我有一个好朋友,她超级厉害,那些坏蛋她见一个揍一个。” 压抑的灵魂有了出口,两个女生抱着哭成一团,舔舐伤口。 —— 归南居的地下大本营。 超级厉害的棠凝正站在药柜前,正式启用元霆出品的沉香手串。 江淮为她精心准备的各种小玩意被逐一装进沉香珠内。 棠凝一边填充装备,一边跟她的男朋友“谈判”。 她头也不抬,“元霆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元霆递过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棠凝拿到手里掂了掂,还挺顺手,便塞进绑在腿上的枪套。 塞好后她抬头看他,回答道,“像橡皮糖。” 元霆:...... 他垂下眼眸,抬脚逼近,“嫌我粘人?” “怎么会呢?” 装备完毕,棠凝拍了拍手,“我不是不想你陪我,只是这件事你不适合出面。” 她想,若若特意找她帮忙,应该有考虑过袁晓卉的心情。 以章家的势力,走正规途径也能把那些坏人揪出来,但那样一来事情也就传开了。 这对袁晓卉来说或许是另一层面的伤害。 姑娘的事就让姑娘来办吧。 元霆听了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凑近的时候主动低头。 棠凝爽快地在他唇角唔嘛一口,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乖啦,我把事情处理完就回老宅。” 一整套哄人套餐下来,元霆妥协,“遇到不好处理的人记得跟我说。” 棠凝:“好啊。” 元霆:“我送你过去。” 棠凝扬唇,“好啊。” 归南居的大门再次关上。 在元霆的“瞬移”加持下,棠凝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袁晓卉所在的小区。 元霆留在原地,静静看着姑娘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他在心里默念刚刚棠凝教他的一句话。 我的阿凝,无所不灵。 ——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章若若跟袁晓卉的复盘。 听到声音,袁晓卉下意识瑟缩,背脊依旧绷得直直的,腮帮子却下意识绷紧,手指不自觉收紧,嵌到肉里都没察觉。 章若若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她偏过头起身,佯装没发现,“晓卉,我去看一下,可能是我的朋友。” 袁晓卉点点头,轻声提醒,“小心点。” 章若若应了一声,踱步至门后,从猫眼朝外探了探,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心下一松将门打开。 棠凝敲完门后安静地等在门前。 此时门从而打开,棠凝抬眸,触及屋内的阵仗后眼皮一跳。 屋内,被事件险恶吓到的小公主在强装镇静后终于等到主心骨,煞白着一张小脸傻乎乎(满眼欣喜)地看着她。 在她身后,是一位明显哭肿了眼但手里紧握着一根棒球棍,眼神防备的袁晓卉。 …… 棠凝的视线落在她抓着棒球棍的手上,那手指甲因太过用力而一片惨白,毫无血色,即便如此,棍子倒是抓得愈发牢了。 三人僵持了小一会儿。 然后,章若若似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发挥起纽带作用。 她拉着棠凝进门,探头探脑朝外面望了几眼后把门关紧。 做完这一切后才挽住棠凝的手臂唤她,“阿凝~” 棠凝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别怕,我来了。” 她的到来对章若若来说就是一记定海神针。 “嗯!” 章若若侧过身,刚想给袁晓卉介绍,乍一看到她手里的棒球棍,心里不是滋味。 应激了。 那帮害人的玩意真该死! 若若移开视线,语气如常跟她介绍,“晓卉,这是我的好朋友棠凝。” 强行召唤的力道突然泄去。 袁晓卉垂下手,棒球棍随之落下,她努力地扬起一抹笑容,“谢谢你特意赶过来。” 即便最终她们还是没能将坏蛋绳之以法,但她们两位的及时到来,对她而言都是极其温暖的存在。 棠凝应下她这声谢。 上前一步从她手里接过棒球棍,说,“不介意睡一会儿吧?” 袁晓卉一愣,“什么?” 棠凝盯着她,重复了一遍,“睡一会,好吗?” 袁晓卉呆滞地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一个手刀就劈向了她。 袁晓卉“睡着”前最后的印象便是棠凝那双精致又超脱的眼眸。 它仿佛能洞察一切世界的罪与恶,却又孑然独立于世俗之外,不喜不悲。 章若若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阿凝?” 棠凝瞥了她一眼,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若若,带我去卧室。” 若若反应过来,“噢,跟我来。” 走进卧室,棠凝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若若则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她的精神太过紧绷,硬撑下去会出问题的,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 棠凝抿唇,“她被注射了那些东西,瘾,就要上来了。” “她、真的被注射了那些东西?“ 棠凝应了一声,安慰若若,也安慰睡着的袁晓卉,“所幸她是第一次接触,戒断起来相对容易。” 其实是不容易的,但跟后期沉迷其中比起来,算是相对容易。 棠凝看人挺准的,这姑娘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与毅力,她相信她终会成功。 章若若考虑到另一方面,“可是阿凝,她要是进到那个地方做戒断,演艺生涯就全完了。” 明星艺人是公众人物,关注度高,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得为社会起到正向作用。 细数过往,但凡哪个艺人沾上毒这个字眼,直接销声匿迹。 同为热爱音乐的人,若若明白袁晓卉对于这份职业有多珍惜,如果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无法接受,相信晓卉也不能。 棠凝看了她一眼,点她,“你忘了江淮吗?” 若若不解,“江淮?他有用吗?医生还能治这个?” 棠凝:...... “你低估他了,江氏旗下涉猎广泛,我先看看具体情况,再联系他。” “好。” 棠凝握着袁晓卉的手,闭眼进入记忆回溯模式。 投胎是一门学问。 有的人出生便含着金汤匙,在一片暖意中被如宝如珠地宠着纵着。 有的人生来就不得父母喜爱,在凛冽寒风中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 播了种,施了肥,不代表就能结出好果。 富家少爷长歪了,见惯纸醉金迷,早早声色犬马,仗着权势欺行霸市。 他认为抛头露脸的是都戏子,戏子得卖唱、卖笑,也得卖其他。 一次两次,玩惯了,得逞了,他便把这个当作人生信条。 哪怕后来有几个不那么受控的,后续也会有人妥善地帮他摆平一切,在罪恶之路上面铺上纯洁之布,于是他更加肆意妄为。 这次,他看上了一朵向阳生长的辣椒花,砸钱砸礼物,只为将她拽下枝头,肆意亵玩。 可辣椒花犯了倔,避他如蛇蝎不说,看他的眼神是疏离中暗藏鄙夷的。 温和假面下的少爷无声嗤笑。 被嫌弃了呢。 他表面上失意退场,转身后却揭下面具随手一丢,面目平静地谱写了一曲悲壮的罪恶之歌。 第84章 晓卉,你且耐心看着 棠凝纵观全局。 出卖袁晓卉的是她的经纪人。她是了解她的生活作息的人,也是多方势力可以轻易联系到的人。 收到消息后她没有一丝犹豫,提前点了同款沙拉,下药,伺机掉包。 处理监控记录的人也是她找来的,做她这行的,认识几个黑客不奇怪。 她是马前卒,负责将人送出,将人接回,消灭证据。 把活生生的人当做货物,轻易倒手,一出一进,便换来海外账户上数额不菲的酬劳。 侵犯袁晓卉的是那个揭下温和面具的少爷,以及他的狐朋狗友。 人以群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完犊子败类。 替败类们扫尾的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 对于这些恶行,这些家族用五个字轻易定性,男儿自风流。 可笑至极。 他们甚至早早为此组建了一支专门的队伍,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支队伍专门负责协调和扫尾,完成后续的一切工作。 像袁晓卉这样的案例,他们第一步要做的便是抹去她身上的痕迹。 这里的痕迹并不是指普通的伤痕,而是指那些被采集后会对少爷们不利的任何东西。 第二步是往袁晓卉身体里注射一些特殊东西。 这既是为了杜绝她将事件闹大,也是为闹大之后做铺垫。 知情识趣,不报警是最好的选择。 如若不然,他们还是有一套运作流程等着她。 钱、权腐蚀人心,根正苗红的帽子里,难免掺着几顶黑色的。 到时候,他们只要狠狠地抓住这一点,那任何事情都可以推到袁晓卉注射了不应该的东西上。 众所周知,吸食、注射这些东西是会产生强烈错觉的嘛。 产生了错觉,胡言乱语也不足为奇。 只要带上毒这个字眼稍加引导,网络上的风言风语声便能击碎一个新人的所有脊骨。 轻吐出一口浊气,棠凝收回手,将袁晓卉的手掖回被子里。 温暖通过被子,慢慢地包裹着她。 章若若在棠凝办正事前主动离开卧室,坐在沙发上按着太阳穴不知想些什么。 听到细微的开门声响起,她抬头看过去,棠凝正背对着她把门轻轻带上。 等她一侧过身,瞥见那微微泛白的脸,章若若的小鹿眼里忍不住泛红。 ...... 棠凝注意到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不许哭。” 她有时候真觉得办事简单,哄人贼难,哄完一茬又是一茬的,无尽头。 章若若揉了揉眼,听话忍住。 走到她身边坐下,棠凝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你的小脑袋瓜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玩意。” 章若若:“......你的脸都白了。” 这次跟替她撑腰那次不同,不是简单举举小手枪就能了结的,这一次阿凝是要“用力”的。 “这次不白,下次照样会白,若若,这是我棠家人的使命。好了,我们先来说说晓卉的事,刚刚......” 棠凝没打算多劝,简单提过便把若若的注意力转移。 她讲了几个关键信息,提到几个关键人物,章若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我听说过他!” 方世尧,背靠地产巨鳄方氏集团,对外的形象是年轻有为的方氏继承人,有颜有钱有闲。 之前,章若若跟大哥参加一个宴会时曾撞见过他,当时大哥还特意叮嘱千万不要被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骗。 用章大哥的话来说那就是,“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荤素不忌的,离他远点。” “方世尧。” 棠凝轻声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起这名字,他家人一定对他寄予厚望。” 章若若犹自愤愤,“渣滓!” “生气?” “当然!” 棠凝眼珠一转,发出邀请,“要不要跟我一起教训坏人?” 若若只呆滞了一秒,随即扬声,“要!” 棠凝弯唇,“这就对了,有情绪不要内耗,得往外撒。” 若若:“好。” 思及若若的娇软性子,棠凝不得不跟她约法三章,“一切行动听指挥,不然就没有下次。” 若若领下军令状,“好!” 眼见着她重新燃起了斗志,棠凝满意,“我先联系江淮。” 若若点头,“好,我去房间陪着晓卉。” —— 棠凝跟江淮通话,她讲了个大概,重点是那注射进袁晓卉身体的东西。 得知她的来意后江淮说,”你把地址发我,我找人接她。” 很快他又补充,“女的。” 棠凝弯了一下唇,“我把她打晕了,你的人大概多久到,我提前把她叫醒。“ ...... 江淮无奈地推推眼镜,“一个小时,你先把她叫醒交代清楚。别到时候误会我们是绑人搞非法研究的了,正经地方来着。” 棠凝:“知道了,以她的情况,彻底恢复正常需要多久?” 江淮粗略估计,“半年左右。” “嗯,那先这样。” “哎,你自己吃药了吗?” “吃了。” “行了挂吧。” ...... 棠凝挂断电话,静坐半小时后才起身往卧室走。 章若若坐在床边,”阿凝?” 棠凝点头,“江淮的人半小时后来,先她叫醒。” 章若若眨眨眼,“怎么叫?” “叫,名,字。” “啊、哦。” 等章若若把袁晓卉叫醒,五分钟过去了。 袁晓卉猛地吸了一口气,神魂未定,眼前迷惘,没能清晰聚焦。 这是最佳时机。 安静的卧室里,棠凝的声音响起。 她简单明了地将事情讲了一遍,声音不响但足够袁晓卉听清,语气不凝重但字字珠玑、拳拳到肉。 最后她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你的当务之急是把注射到你身体里的那一针东西给克服了,这样你的人生才能得以继续。至于那些坏人,就交给我跟若若吧。” 袁晓卉眼里早已溢满泪水,却再不肯让它轻易流下,倔强而富有生机。 这就对了,眼泪用来释放情绪,之后,便可以开始抗争了。 棠凝依旧是站在床尾位置,看着袁晓卉,目光从容坚定,“晓卉,你且耐心看着,这些渣滓会有什么报应。” 在这之后的许多年里,每当遇到艰难时刻,袁晓卉总会想起棠凝的这个眼神。 它就像一种无形的能量,陪伴着她,鼓舞着她。 让她坚信,世间虽没有绝对的公平,但世间有正义。 所以最后的最后,袁晓卉成功了,她成了歌坛的传说之一。 而这股无形的能量,以另一种形式得以延续。 从她的歌里,从她的词里,延续给听它们、看它们的千千万万人。 袁晓卉被接走,去完成她的抗争了。 棠凝则跟着章若若来到她的住处。 ”阿凝,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你去跟你的贺大哥打个电话,让他查查方世尧的行踪。” 其实谁查都行,棠凝就是找个机会让她出力。 章若若应下,“好。” 棠凝按着她的肩膀把她送出房门,“乖,我呢需要睡一觉,安保问题就交给你了,记住,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章若若扬声应下,“好,保证完成任务!” 她以前一直不喜欢爸爸跟大哥往她身边安排保镖,觉得自己没有自由。 但这一次,她主动要求多找点人。 章大哥不解,“怎么回事?” 章若若压低声音,暗中透露,“阿凝在我这。” ...... 一阵安静过后,章大哥语气里带着无奈,“章若若,你每次有点什么事都扯棠凝这面旗,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话是这么说,但妹控章呈语嫌体直地按照自家老妹的意思,给她安排了成倍数量的精锐保镖。 第85章 酒吧蹲点,偶遇孙可儿 棠凝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九点。 当她从房间出来时,被站成两排威风凛凛的黑衣保镖晃了一下眼。 见她出来,众保镖们齐刷刷朝她看过去,“棠少主!” 这整整齐齐的声音,威武响亮。 好嘛,她算是彻底清醒了。 “阿凝你来得正好,那杂碎现在在space,要不要去堵他?” 章若若跑到棠凝边上一脸期待。 自她跟贺简说明缘由后,贺简一直关注着方世尧的行踪。 之前方世尧一直待在自己的私宅里,由保镖看护。 当时若若还暗自嘲讽他活该,做坏事被家人关起来吧。 可当夜色降临他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时,硬逼得若若收回之前的嘲讽。 呵,什么惩罚都没有呢。 派出去的人来消息称他进了space。 若若便开始摩拳擦掌想要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棠凝的大脑开始运转,“堵他简单,然后呢?” 章若若立马接话,“当众化学阉割,看他还有没有这个脸往外跑!” 这么爱玩干脆当个太监吧! 当众? 棠凝幅度极小地偏了偏头,不太确定,“你是准备拿章氏打方氏?” “对啊。” 她堂堂章家难道还怕一个方氏不成? 章家当然不怕方氏,但—— 棠凝缓缓摇头,“对于这种阴人,我更喜欢玩阴的。” 区区几个人渣,还不值得用动用家族的力量。 他们不配。 章若若很快明白了棠凝的意思,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 她改变主意,“好,他们不是喜欢躲在暗地里使坏吗,那这次就换我们躲在暗处,静静观察,见机行事。” 棠凝欣慰,小公主长大了,懂得事缓则圆的道理了。 她只有一个疑惑,“space是什么地方?” 恕她孤陋寡闻,这个地方她闻所未闻,听着像是一个科研展,但又不符合方世尧的调性。 章若若解惑,“是一间酒吧,高级会所。” …… 如此,又跟那个渣滓匹配得上了。 夜晚、酒吧、人渣,三者串联在一起,召唤出一对姐妹侠。 两个小姐妹对视一眼。 “你是大明星,去那地方会被拍到吧?” 大明星摇摇头,讳莫如深,“去其他会所或许会被拍,但去space,绝对不会。” “怎么个说法?” 科普时间到。 “space规格高,进出都是有门槛的。那里面第二多的是富婆、富豪、二世祖们,第一多的是则是试图走捷径的明星们。” space对于暗中涌动的能量乐见其成。 要知道许多约定俗成的事情比公告言明要来的有份量。 前者是自发形成的,有强大号召力的,一带十十带二十的。 众所周知,上位者喜欢自己制定游戏规则。 正是考虑到上述问题,space在保密性上直接做到了行业最佳。 可以这么说,即便有人敢拍,也没人敢报道,即便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明星。 此举并不是看在小明星的面子上,也不是善心大发,而是做给上位者们看:space有不让一只苍蝇飞出去的能力。 既然如此,棠凝拍板,“我们去会一会。” —— space内场。 棠凝和章若若坐在一处视角不错的卡座。 刚才入口处发生了一件不算插曲的插曲。 若若身份在外,名声响亮,是当之无愧的富家千金,于是他们姿态恭敬,笑脸相迎。 而棠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花瓶”则是被人用眼睛上下扫视,就像在给一个物品沽价,沽价结束再被放行。 进来这里的人在一开始,就被三六九等。 顺嘴提一句,那两排拉风的保镖们没一个进来的,因为人会所不让带保镖进入。 棠凝和章若若两人到达的时机不错,舞台中央正上演着一场还算不错的表演——飞天舞。 舞者们身姿袅娜,缎带飞扬,媚而不俗,妖而不艳,相对高雅。 年轻帅气的侍应生送来酒水,举手投足间暗含秋波。 然后两个直女纷纷忽视,对方只好银牙暗咬,黯然离场。 女宾这边安排男侍应生,男宾那边必然是女适应生。 棠凝的眼睛看的是舞台方向,余光却在找那位人渣。只是人渣还没找到,就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棠凝扯了扯章若若,示意她朝哪个方向看过去。 “咦,孙可儿,她怎么在这?” 孙可儿,曾跟章若若一起录制《春风》,曾在归南居与林铮相认,曾给林铮送了一碟牛轧糖。 棠凝眼眸低垂,问若若,“她边上那个人你认识吗?” 章若若想了想,在脑子里搜刮一番,“是某高奢品牌的一个高层,是核心人物。” 棠凝淡淡扫过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动了动耳朵。 男人开口,“可儿,王芳说她有事先回了,我一会送你回家。” 王芳是孙可儿的经纪人,王姐。 孙可儿微微错愕,然后好言婉拒,“哪好意思麻烦高总,高总事忙,不用为我这点小事费神。” “那可不行。”对方爽朗一笑,继而说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个人回去多危险,就这么说定了,我送你。” 小小沉默过后,孙可儿再次婉拒,“高总,真不用,我跟朋友约好了。” 卡座里除了他们俩还有另外一对男女,那一对,女人已经柔若无骨地靠在了男人怀里。 两相对比,孙可儿的连番拒绝让中年男人面上挂不住。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酒水在惯性的作用下漾起小小的浪花。 语气隐隐带上了一丝上位者的强压,盛气凌人。 “这么巧?是真有朋友,还是在防着我?” 章若若隐约听到一点,咬咬牙,“防你丫的怎么了,色胚!” 棠凝出言提醒,“这位朋友,你不是跟她约好了?快去接她过来吧。” 既然确定孙可儿是不情愿的,那再不过去局势就要不受控了。 章若若领命,“阿凝你待这别动,我去去就来!” 四处溜达的人会被视作物色目标的人。 她家阿凝得好好藏着,要是被那些人用肮脏的眼神多看一眼,都是玷污。 小公主风风火火去了又回,带回了一位孙可儿以及两张名片。 孙可儿看到容貌昳丽的棠凝时愣了一下,随后牵起一抹笑,“棠小姐,好久不见。” 说是好久,其实也没过去多少时间。 初见孙可儿时,她还是一个充满朝气的追梦人。 林铮还恩情,棠凝是知情者。 资源生红气,红气滋养人,现在的孙可儿容貌更胜从前。 可棠凝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那无形中蒙上的灰。 “嗯,好久不见。” 三人坐下。 若若直来直往,“你经纪人怎么带你来这个场合?” 孙可儿也不隐瞒,“她想让我往上爬。” 艺人与经纪人是利益捆绑着,一个好了,另一个自然水涨船高。 孙可儿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精美的指甲上,指甲美则美矣,一不小心就会扎到自己。 “子嘉哥哥好心给我送了不少资源。王姐很开心,希望我去哄着子嘉哥哥,让他源源不断地给我输送资源,但我不愿意。” 孙可儿突然抬起头,正视她们,“我后悔了,后悔拿跟子嘉哥哥的情谊换这些资源。” 她诚实地把自己之前的心思揭露出来,接受审判。 章若若之前是不知道的,消化完信息,眨巴眨巴小鹿眼,“所以她给你物色了这么一个大粗腿?” 都说人不可貌相,但这大腿也太难下手了。 孙可儿也笑了,“她给我安排了好几场应酬,之前她都在场陪着我周旋。现在估计是觉得我太过冥顽不灵,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吧。” 棠凝猜到什么,开口,“你打算退圈?” 孙可儿眉眼一弯,“是,等完成既定的工作后,我会解约。” 这也要感谢子嘉哥哥,给她拟定的经纪约里给足了她自由。 章若若问,“解约之后呢?” 孙可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我会努力争取去舞蹈学校任教。” 她依旧热爱舞蹈,只是不爱这浑浊的圈子。 聚光灯比她想象的要璀璨、也更刺眼。 人红是非多,这几场应酬下来,她见到不少黑暗面。 不想随波逐流,必须得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激流勇退的决心。 棠凝淡笑,看向孙可儿的目光中染上一抹欣赏。 想到什么,她问,“你知道方世尧吗?” 第86章 二世祖名声在外,组合拳出击 乍从棠凝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孙可儿明显一愣,“你怎么会知道他?” 棠凝微微一笑,并未开口细说。 孙可儿猜测其中有隐情,也没追着问,只是把自己知道的简单说了下。 “我没跟他直接接触过,但这个人在我们圈子里的受欢迎程度,约莫零十开。喜欢他的人会非常喜欢,讨厌他的人也会非常讨厌。” 是,方世尧是玩得花,花样百出。 但在你情我愿的大前提下,会有一部分人非常喜欢他。 对于“情愿”的这部分人来说,不管她们是主动上门,亦或是被方世尧看上,都算不得什么坏事。说白了,方世尧在她们心里充其量就是一个出手阔绰的二世祖。 她们喜欢他,无关乎他的个人,只是喜欢他所拥有的钱、权、资源。 你情我愿中还包含着半推半就,这一部分人既明白这样做会收到内心道德的谴责,但更挣脱不了方世尧无声许诺的种种诱惑。说句极端点的话,那就是既要又要。 上述均属于零十开中的“十”。 下面的这一部分人则属于“零”。 她们底线明确,前程全靠自己挣,慢一点也没事,对方世尧这类二世祖的存在漠不关心,当他们硬凑到跟前来更是难掩鄙夷与排斥。最简单的例子,袁晓卉。 孙可儿并不清楚棠凝打听方世尧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她还是多嘴叮嘱一句,“他身上背的肮脏事不少,最好别跟他接触。” 说这句话是有依据的,孙可儿身边就有活生生的例子。 女团流行分担,孙可儿曾是团里的舞蹈担当,论舞技她当之无愧。而在颜值这一块,另一个女孩才是队内的颜值担当,动静皆相宜。 不知幸与不幸,她被方世尧看中了。 公子哥阵仗大,闹得轰轰烈烈的,乱花渐欲迷人眼,许多事情一旦开了头,便没有回弓箭。 她在第二天便深刻领悟到什么叫做贵人抬抬手,身上的资源就得到了质的飞跃。 可人往往对于轻易得到的人或事不珍惜。 不出几天方世尧就对她失了兴致,把她介绍给别人。 辗转多人带来的唯一一个好处就是资源按件叠加。 团队解散后她还曾联系过孙可儿,因为她看到孙可儿的资源也算不错,于是单方面断定她们做了同一种选择。 交浅不必言深,见她已然深陷其中,孙可儿没有干预她的选择,只断了本就不多的联系。 不远处,舞台上换了一批男舞者,一水儿的劲腰大长腿,欢呼叫好声一浪接着一浪。 棠凝点点头,收下她的忠告。 注意到某道频繁投来的视线,她眸光冷了几分,“看来我们得先送你回家了。” “嗯,我是得早点回去,跟王姐把一切摊开了讲。”把积压在心里的念头说出来之后孙可儿整个人又似焕发出新的活力,“不过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们好好玩。” 棠凝拒绝,“不行,我们送你。” 孙可儿刚要说什么,棠凝又补上一句,“那大胖婶子还盯着你,等你落单势必会缠上来。” ...... 意外的,孙可儿瞬间明白了棠凝嘴里的“大胖婶子”指的是谁。 好笑的同时心底沉了沉,这次她不再拒绝,“那就麻烦你们了。” 章若若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直接侧头往大胖婶子那看了一眼,对方迅速收回视线。 那欲盖弥彰的动作,啧,猥琐。 章若若见不得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现逼良为娼的事,于是拍拍胸脯,“小事儿,门口有我的两排保镖,一会儿让他们护送你回家,保准安全。” 三人起身,相携往出口走去,顺利与威风凛凛的两排保镖汇合。 棠凝随意站着,问了孙可儿一个问题,“你的住处安全吗?” 夜风在吹,孙可儿的心里似有一股暖泉涌出,“安全的,你们放心。” 章若若豪气地分了一整排保镖给她。 当车队消失在视野中,棠凝拿出手机给林铮发了条信息。 话本子里的小帅与小美久别重逢,幸福美满。现实或许会有些不同,短暂相交后又分道扬镳。 他们的未来如何棠凝尚且不知,但她唯一确定的是:林小帅是一个外表淡漠实则善良到心窝窝的人。在知道小美的近况后,小帅必不会放任她孤身一人处于危机四伏的局中。 不出她所料,小帅给她的回信是:我从棠家抽调几个人看护她的安全。 章若若伸着脖子看棠凝跟林铮发消息,等她收起手机才闷闷不乐开口,“阿凝,我们来这么久也没看到那个渣滓,会不会是情报出错了?” 棠凝摇头,“不会,只是时机未到。” 章若若挽着她的手机撒娇,“那时机什么时候才到呢?” 棠凝回头看向炫彩摇曳、热闹纷呈的内场,轻吐出两个字,“快了。” —— 返回卡座途中,约莫走到半途,迎面走来一群华服美衣的公子哥。 暗黑的灵魂钻入美丽的皮囊中,他们行走间谈笑风生,迷幻的灯光下更显张扬不羁。 不算狭窄的通道一分为二,他们在那侧,棠凝和章若若在这侧,迎面相撞。 棠凝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确定时机已至。 这五个衣冠楚楚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伤害过袁晓卉的。 章若若也认出来了,挽着棠凝的手紧了紧。 棠凝伸手搭轻轻搭在她的手上,既是安抚又是欲盖弥彰。 在两队人马擦身而过的瞬间,棠凝借着收手的动作,摸到手腕的沉香珠串。 珠串的某颗珠子发出极轻的咔哒声,弹指间,几股无味之气直接钻入五人鼻中。 这是一味引子。 将五人锁死的好引子。 这边的五人在擦身而过之际也没闲着,全都不由自主地侧眸瞥向棠凝方向。眼神在她的脸上身上极速游走,而后收回视线,互相之间对了个了然的眼神,眼底漾起不怀好意的笑意。 方世尧的狐朋狗友之中,有一个梳着大背头的潇洒公子哥。 space是他家的一处产业。 刚才章若若没找到他们,是因为他们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并不都是用来办公的。 在考究的真皮沙发上,他们一边抽着雪茄吞云吐雾,一边埋怨自己被家人看管了整整一下午。 “切,小题大做。” “就是,也不知道这帮老顽固在想什么,犯得着吗?” “行了,唧唧歪歪的像个娘们,说说有什么乐子。” “乐子?space里乐子没有,漂亮妹子多得是。” 有人被勾起了想法,“那就…物色物色?” 有人吸了一口雪茄,含在嘴里两秒,然后轻吐一个烟圈,“不要,都是一般货色,没意思。” 有人兴致勃勃,极尽怂恿,“听说晚上来了个绝的。” 有人持怀疑态度,“……能有多绝?” 有人信誓旦旦,“圈里没有过的款式!” 几根雪茄被丢进透明玻璃缸里,公子哥们相继起身,“那就去瞧瞧。” 棠凝带着章若若回到原先的卡座。 几个公子哥则是拐着弯的找了个就近的位置。 棠凝被盯上了。 面对这么多不怀好意的眼神,棠凝反而弯起眉眼,潋滟多姿。 她低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覆下一片扇形阴影。 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搭在某颗沉香珠上,蓄势待发。 当侍应生端着盘子经过时,素手指尖一弹,一颗极细小的透明颗粒被一分为五,精准而迅速地被弹射到盘上摆着的五个空杯子里。 那颗粒在接触到杯壁的瞬间凝结成一颗细小水珠,纯净透明,在流光溢彩的杯中隐藏自己。 侍应生来到方世尧那一桌,威士忌被启开,琥珀色的酒水滑入杯中,杯子在公子哥们的手里微微一转,酒水与那颗隐身水珠彻底融合。 然后,进了五位公子哥的嘴里。 余光注视到这一切的棠凝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小梨涡浅浅。 真好,又是佩服江淮的一天。 遥想当初,江淮给药时曾叮嘱,“这两个分开用都是好东西,但千万不能凑在一起。” 棠凝不解,“凑在一起会怎么样?” 江淮:“那就成了组合拳,这是引子,这是钩子。” 棠凝问:“能引什么?能勾什么?” 江淮:“引出锁定,勾出最原始的冲动,世间至烈。” 第87章 四道残阳铺水中,一道残阳别样红 对于棠凝做的好事,方世尧一行人浑然未知,只如往常一般命令侍应生别来打扰。 从前是为了方便他们对带来的女伴上下其手,这次是为了密谋布局如何将棠凝收入囊中。 遗憾的是,还没等他们商议具体细节,棠凝的这套组合拳发挥功效。 首先声明一点,这个相对偏僻的卡座,是他们自己挑的。 偏僻是相对而言的,卡座从来都没有全封闭的,但只要不是特意回头往这边看,一般情况下是不容易在嘈杂且忽明忽暗的氛围里关注到这片区域的。 其次是第二点,是他们自己主动命令侍应生不许来打扰的。 那么当这个角落闹出小动静时,侍应生即便是注意到了,也只会误以为几个少爷在整新花样,是断然不会轻易出现的。 两相结合下,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开来…… 棠凝分了一只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章若若从她的表情里品出点什么,把自己的小耳朵凑到棠凝嘴边,“阿凝,快跟我说说。” 见她这副心痒痒的小模样,棠凝三言两语把组合拳的事情跟她一提。 若若听后,眼角眉梢全是喜悦! 隔靴挠痒不得劲,她直接把耳朵贴在隔断壁上偷听。 嘿,还真让她听到点动静! 真不愧是她家阿凝,悄摸声就把大事给办了! 漂亮! 除这两位“始作俑者”之外,最先发现这一角落盛况的是那位大胖婶子。 章若若先是把孙可儿,紧接着居然派保镖把人送走,将他的后路完全堵死。 那可是一整排的保镖...... 大胖婶子对章若若是心中暗生怨怼的,但章家又不是可以轻易碰触的硬石头。 这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导致他时不时朝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 正是这一观察吧,他注意到章若若偷听的动作。 人人都有好奇心,他的视线自然而然也跟着转移过去。 这一转,直接回不来了。 这— 这种热闹可稀罕得紧! 一时间什么孙可儿,什么章若若的,全被他抛诸脑后。 “哎、老孙!” 他急吼吼地把软玉温香在怀的同伴招呼过来,领着他一起伸长脖子看热闹。 一带二,二带四,四带八。 看热闹的人都有素质,只在自己的卡座里模仿长颈鹿交头接耳。 他们从来不会出声干扰,唯恐惊了他人兴致。 所以,等上面收到风声时,方世尧五兄弟早已衣衫不整地滚作一团,这边俩、这边仨的。 那是一番怎样的盛况? 不论是男对女,或是女对男,做出这样的事情姑且能用风流成性、艳福不浅来形容。 可现在是男对男,还是五人混战...... 这就有点难以描述了。 截至目前,事态的发展尽在棠凝掌握之中。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淡漠如她,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组合拳是棠凝特意为几位阴人准备的,开胃菜而已,真正的正菜还没下锅,哪曾想这帮人自己就能顺势把火给点着了。 —— 上面收到风声自然要派人来。 看热闹的人可以待在自己的卡座,但安保人员必须硬着头皮走近。 安保,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要是一个处理不当,被这五位中的任何一位记恨上,那普通人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所以没有任何一个安保人员愿意单独上前触霉头,于是,整队出发。 当这么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靠近时,这堵突然出现的人墙,似乎强行唤醒了五兄弟那沉醉不知归路的理智。 其实不然。 组合拳的药性巨猛,怎会被轻易中止? 是棠凝见机行事,再次小指一弹,五道无形的气体钻入他们的鼻腔,灵台这才被唤醒。 五人的动作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不敢置信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方世尧是最不可置信的。 他当时是跪着的,衣服碎成片片,凄惨地挂在身上。 当他真切意识到自己居然以这么一个屈辱的姿势被人从后面羞辱时,气血瞬间上涌,眼睛里血丝充盈,下一秒就要爆裂开一般。 他极其缓慢地转了转头,眼神阴鸷地扫过昔日好兄弟,扫过那一堵往常最为看不上的看门狗,扫过从四面八方探过来的鄙夷目光,拳头紧紧握住,手背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嘎嘎响。 现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打破寂静的是方世尧身后那人,也就是那个梳着大背头的好兄弟。 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同样无法接受。 但僵在原地实在太难看了,于是他稍稍往后退出。 可就是这么一下,点燃了方世尧这个定时炸弹。 对于方世尧来说,这无异于是二次羞辱,众目睽睽下的羞辱!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骤然崩掉,反手就是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一个回头直接把对方的关键部位切了下来。 嘶! 人群中同时响起一阵吸气声,齐整整的。 大背头,啊不,space家的纨绔小少爷该有多疼呀! 人在最最最愤怒的时候,愤怒的力量是可以暂时战胜疼痛的力量的。 事态再次升级。 就在安保人员纷纷上前想把自家小少爷扶起时,疼得脸色发青的少爷一把抢过他们别在腰间的警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面目狰狞盯着刀尖血渍的方世尧——的腿间。 一击即中! 主打一个谁也别想比谁多出点什么! 嘶! 又是一阵抽气声,伴随着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众位看客不愿再被卡座局限住,纷纷不顾素质地围了过来。 棠凝和章若若占据绝佳位置,两人趴在隔断墙上细品。 当有礼貌的看客问能不能进入她们的卡座时,两人欣然同意。 所有人的视线一时间都被方世尧和大背头两人吸引,棠凝除外。 她冷眼旁观两只疯狗互相撕咬的同时,相对冷静地扫过其他三个人。 这怎么可以呢? 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理当同当。 棠凝是不会允许三位兄弟“背叛出逃”的,她愿意牺牲一下,当兄弟情的忠实见证者。 趁着现场一片混乱,趁着三人还未穿戴整齐,棠凝当机立断召唤出凤潇潇送她的小玩意——囚绳。 当初审讯k时就曾用到过这个宝贝,它细如发丝,坚韧不断,利如刀刃。 棠凝早已熟练掌握用法,且随心拓展出新的使用场景。 一根透明的丝线从棠凝手中溜出,自主锁定方向势如破竹地朝着目标物游去。到达目的地之后,干脆利落地做左扭右绕将其套住,然后拽回。 一个,两个,三个。 三秒时间,混乱中又添三道惨烈的呼嚎声。 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直接盖过嘈杂的音乐。 到这里为止,场面算是彻底不受控制。 这是一种看热闹之人都忘记拿出手机记录的盛况。 四道残阳铺水中,一道残阳别样红。 阴人成功的棠凝功成身退,只暗叹着自己的眼睛着实遭了罪。 现在的情形俨然不是靠什么保安就能够控制得住的了,一时间,打120的打120,联系上级的联系上级。 自开业人气鼎盛的space史无前例地宣布暂停营业。 偏偏这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顾客毫无怨言,顺着他们的安排有序离场。 他们当然没有怨言,因为热闹看饱了。 跟着人群,棠凝和章若若往外走去。 某位小公主热闹看爽了,戏瘾也犯了。 她一边走一边拍着自己的小心肝,矫揉造作地哎呀了一声,“吓死我了,他们私底下都这么玩的吗?”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周围人好一阵低声应和。 棠凝:…… 如此算来,她的正菜也不必再准备了。 少做一件事她是开心的,但并不代表着一切已经结束。 前有打头阵当马前卒的经纪人,后有扫尾公关一条龙服务的专业团队,袁晓卉这件事情到这,还远不算完。 棠凝的运气一向好,想什么来什么。 当她们顺着人群往外走时,有一行人逆着人流往里进。 为首的那位面色凝重,行色匆匆间有一股天然的狐假虎威样。 这个长相,棠凝曾见过的。 从袁晓卉那里见过,是那个轻描淡写提出“往她身上扎一针”的扫尾队队长。 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棠凝妙手空空了一下。 第88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广而告之 返程车上,章若若计划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袁晓卉。 棠凝正摩挲着刚摸来的一颗金属袖扣,感受冰凉的触感,“好。” 若若行动力极强,伶仃当啷过后,手机从包里取出。 嘟嘟嘟—— 一连串忙音过后,拨号自动挂断。 没被接通。 “咦?” 章若若不解的看着通讯里页面,作势就要拨出第二个。 这时,棠凝将袖扣塞到口袋,侧过头对她说,“找江淮要一个联系方式吧,晓卉现在应该不方便接电话。” “嗯?那我还是不要——” 章若若想着晓卉不方便的话就不打扰她了,但棠凝又说,“得要。这是属于她的好消息,她听到后应该会开心。” 章若若一听,“必须让她知道!” 消息传递的过程稍显曲折,但这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还是适时地传到袁晓卉耳边。 那时袁晓卉正被钻入骨缝、隐入神经的那股执念折磨得精疲力竭、精神溃散。 一个纯白的房间里,她被固定在最中间的椅子上,四肢紧紧地被困在扶手与椅脚上,长发因挣扎而凌乱,因凌乱而破碎。 恍恍惚惚间,她不知身处何方,又将去往何处。 发散游离的思绪被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袁晓卉,你的朋友章若若托我们转达一个消息,刚才......” 女声冰冰冷冷地道出五个人渣的现状,以及可以预知的未来。 袁晓卉头一次觉得这位冷面女医生的声音是如此动听,她自动循环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听着听着,笑出了声。 后背贴上椅背,袁晓卉慢慢仰起头,原本遮住面容的散丝纷纷散开,露出那如花的容颜。 她直直地望向天花板,透过眼眶的润湿,隐约看到那悬在正中心的吊灯。 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这盏灯亮则亮矣,太过刺眼。 但这一刻,这灯散发出的是极其柔和的光,金灿灿、暖洋洋的,就像太阳。 后来袁晓卉在她的歌里写道:在那桃李年华,我曾心神枯槁、干涸龟裂,也曾遇过暖阳曦光、逢过雨露甘霖。 —— 在保镖的护送下,章若若和棠凝一路畅通回到住处。 刚一走进客厅,小公主就把手提包往边上一丢,“阿凝,我一会儿要开直播。” 棠凝:“......开呗。” 差点忘记她的小青梅是大明星了,得营业。 是这样吗? 实则不然。 章若若开直播压根儿不是为了工作,而是有其他小心思。 虽然刚才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袁晓卉了,但兴奋劲还没过,还有大大的富余。 既然如此,她决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广而告之! 在小公主相对纯粹丝滑的人生路上,约莫只栽过一个跟头——春风居被影后甩了一巴掌那次。 除此之外,她的人生尽是坦途。 顺则顺矣,少了些波澜起伏、惊涛骇浪。 但今晚,她所见证的这一幕好戏是她“平淡”人生路上尤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英雄难当,并不是人人都有棠凝那样的能力去当暗夜的审判者。 但要是能当一个添柴加火、摇旗呐喊的人,也很特别。 在她自己的剧本里,她就是主角! 主角说了,今晚的戏还没尽兴,她想接着唱。 直播开启之前,网络上已经有一些知情人藏头露尾地透露着这个惊天大瓜。 遮遮掩掩的文字,似有若无的表达直看得人脑袋发懵、心里痒痒。 直播开启之后,有零星几位网友试探着从她这获取资讯。 本以为会被忽略,结果这条消息被精准锁定,大咧咧地挂在左上角,一个分外吸睛的位置。 而主播章若若呢,则是有问必答。 几个你来我往间,大瓜已被连皮带瓤地描绘了出来,绘声绘色的。 若若的声音悦耳动听,面容娇憨可爱,小嘴里吐出的言辞幽默风趣,内容丰富多彩。 在平台几次三番提醒她请勿违规后,她友善地修改了措辞,转而用相对文雅的方式继续回答网友提问。 对于网友们好奇的点,她细细解剖。 这瓜,切的人喜气洋洋,吃的人津津有味。 有了章若若的打样,之前那些藏头露尾的知情人闻风而动,各种精悍小作文被转发传阅,一时间,舆论铺天盖地。 就在章若若激情开讲的同时,棠凝躺在房间的贵妃椅上,把玩着那枚顺过来的袖扣。 她有一个大胆的联想。 提议给袁晓卉注射那东西的是扫尾队队长,东西也是他提供的,那么问题就来了,他是从哪个渠道获取的呢? 棠凝回想着有关毒枭梭朗图的信息。 与他有过交易的人员名单她已尽数交给接头人,其中并不包含这个队长。 这也不奇怪,因为那些人都是一手贩子,在这个圈里是响当当的人物。 而队长看着是威风,但就像她所形容的那样,狐假虎威,只负责扫尾。 这样的人即便借了各大集团的势,充其量也只是个二手、三手。 最最最关键的一点是,这片区域,在交易范围内。 棠凝有理由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只要证实其准确性,她便可以借着这股东风,将队长上报组织查办。 毕竟组织可说了,与梭朗图有关的人、事、物,一律严办。 证实的办法很简单,金属袖扣滑至手心,棠凝手指收拢,双眼轻颌。 果然! 老天见不得棠凝如此忙碌,直接将线索串联。 扫尾队队长手里的东西的确是从名单中一个一手贩子那拿到的,他们之间有着稳定良好的交易往来。 既然如此,别怪某人偷懒。 棠凝反手就把信息报了给林铮,由林铮转交接头人。 上头对于这些人、事,要么不查,要么一逮一个准。 扫尾队队长,出局。 下一个是谁呢? 经纪人。 这个人棠凝准备留给若若玩,精囊妙计是十一字箴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个“道”不是指下药,棠凝不屑做,章若若同样不屑。 这个“道”指的是找黑客。 黑客嘛,谁家没有? 阴人就得阴招治。 想到若若说要开直播,棠凝点开她的直播间,眉眼含笑地听着她陈述事实(吹牛皮),听了一会儿后把手机一关,溜达出房间,朝厨房走去。 她饿了。 今天干了不少事,能量早已消耗殆尽。 偌大的厨房里,各家电井然有序摆放,柜台一尘不染,又是一个不开火的主。 棠凝从冰箱里翻出两盒酸奶,一盒插上吸管叼进嘴里,一盒准备给讲得火星子都要秃噜出来的大明星送去。 于是,直播间的画面里,棠凝优哉悠哉地叼着酸奶出现,留下一盒酸奶后又悠然转身。 满屏的问号过后,是满屏的叹号。 圈外失踪人口终于回归! 章若若看着满屏的【留下她!!!】眨了眨小鹿眼,唤住已握住门把手的人,“阿凝。” 棠凝回眸,淡声应道,“怎么了?” 章若若伸手指指屏幕,憨憨笑,“他们让我留下你。” 棠凝眸子微微一挑,稍显错愕,“我?” 这还有她的戏份呢? 面对她疑惑的目光,章若若肯定地点点头,“来嘛。” 棠凝哦了一声,乖乖转身溜达回若若边上。 吹弹可破的肌肤在镜头下无限靠近,她凑近看对话框里的内容。 内容画风突变,开始【唔嘛唔嘛】个不停。 棠凝稍稍往后退了退,对着摄像头认真发问,“大家好,我是棠凝,找我有什么事?” 网友多热情多友善呐,当即就唠起了家常。 故事会告一段落,接下来是随机抽取提问环节。 【网友一:阿凝今天也去space了吗?】 棠凝:嗯,去看了场热闹。 【网友二:热闹好看吗?】 棠凝:好看。 【网友三:最近有跟野神联系吗?】 棠凝刚要回答,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 她低头点开未读消息,划过看过后莞尔一笑:小少爷让我别告诉你们。 网友:...... 【网友四傲娇:好,我们不问小少爷了,想问问大少爷。】 棠凝:元霆哥? 【网友五乘胜追击:嗯呐,元霆哥好追吗?我想给野神当大嫂!】 这个嘛,棠凝面不改色:不好追。 【网友六难过低头:不好追吗?可惜了......】 棠凝表示遗憾:节哀。 【网友七突发奇想:阿凝要不要追追看?】 棠凝:...... 第89章 漫天红包雨,一场接一场 【网友八乘胜追击:试试吧!】 棠凝:追到了。 【网友九没戴眼镜,还搁那硬劝:试一试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句话过后,聊天区出现短时间的暂停,而后是铺天盖地的感叹号。 【网友十~正无穷:!!!!】 叹号墙极速滚动,之后又变成了恭喜墙。 一声声恭喜,无声却充满喜气。 镜头里精致清冷的姑娘含笑致谢:谢谢大家的祝福。 说完这话她注意到页面上的礼物功能键,一个小小的想法开始冒头。 冒到中途被强行喊停,因为屏幕正中横空出现一个巨大红包,霸占了三分之二的界面。 巨大红包强势来袭,砰的一声,如烟花般绽放,散出漫天大额红包雨。 在众人错愕又疯狂地抢红包时,一条留言格外醒目:【谢谢大家的祝福。】 是元霆。 他默默关注着棠凝,被当众正名后,更是将暗爽转为明爽。 大佬动动手指头,随意拨动几下,众网友的心都化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两者皆可抛。 大嫂?不当! 红包?快来! 这一波红包雨持续了好几分钟,刚一歇脚,网友的小嘴更是像抹了蜜一样,吉祥话如水就来、欻欻就来。 被哄开心的大佬又抬了抬手。 与此同时,作为另一位“新人”,棠凝按照自己先前的想法打开手机,跟着发起了红包雨。 暴雨转特大暴雨。 网友头一次觉得淋雨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 手指头都戳麻了。 腮帮子也笑僵了。 一旁的章若若同学哪还记得自己是这场直播的“官方”,埋着头在那狂抢红包。 顺利沾到喜气后的她轻呼一口气,眼珠一转又动了动手指头。 她,章若若,为这场雨添了点彩头,并将其命名为:“份子”雨。 金钱对于他们这帮人来说不过是一串数字,抢红包是图开心,发红包是图寓意。 只要玩得开心,只要寓意美好,那就够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位“新人”时不时下“答谢”雨,间或夹杂着亲朋好友们的“份子”雨。 第二位“份子”雨的执雨者是及时归位的“野神”。 元子野本在进行一场演出,演完会后台缓了一会又被叫上台集体谢幕,等聚光正式熄灭后他才发现直播间,大变样了。 剧场幕布后,他斜斜地倚在一侧,长腿随意曲着。 透过红包雨,他认真地看着滚屏的祝福,看着那些网友一个个自称弟妹,恭喜着大哥大嫂。 “份子”雨是吗? 怎么能少了他的呢。 小少爷嘴角噙笑,财大气粗地连下三场才罢了。 除他之外,还有几位出手同样阔绰的“素人朋友”们纷纷下场,毫无疑问,是江淮,林铮他们。 按圈子论的话,上述是隐世家族圈。 接下来跑来凑热闹的是孟拓、阿风、孙可儿等这些曾受过棠凝帮助的娱乐圈人。 如果你碰巧点进这样一个直播间的话,第一时间你可能会疑惑。怎么都没人说话的,是个静默直播吗? 第二时间你或许会诧异,满屏的红包雨,满屏的吉利话。 这一晚,网友们四仰八叉地仰躺在章若若直播间,任由倾盆的雨砸在他们身上。 砸,快砸,越疼越好! 据不完全吹嘘,在抢包基数如此庞大的情况下,手速最快的网友怒淋一辆百万级豪车。 绝大多数的网友收集到十分之一辆。 牛马半生,苍天终不负我! 有的网友在被窝里扭成蛆,嗷着嗓子喊妈妈! 有的网友呼朋引伴相聚夜间烧烤店,情绪高昂地狂传碳水! 也有网友从马路牙子上起身,关掉接单功能,坐上经历风霜的电动车,打电话给他\/她的家人,说着“今晚不送单了,我早点回家陪你们。” 凡事都有两面。 有人狂喜,就有人黯然,只能说一切皆缘。 网络上,一个词条强势攀升,热度一度超越了方世尧事件——【章若若直播间的黄金雨】 这可不行。 玩闹的几人并不想过多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更不愿让方世尧事件趁机淡出众人视线,于是在无形之手的推动下,热度退散。 —— 直播结束。 两个小姐妹叼着酸奶葛优瘫。 棠凝给小公主同步最新进展,“若若,负责给方世尧扫尾的那个队长牵扯到一些事里,我已经把他的名字挂上去了。” 章若若看过来,呆萌开口,“挂?” 棠凝弯唇,“上头会处理,放心,没有好果子吃。” 章若若明白过来,心里虽好奇阿凝跟上头的关系,但有分寸地没有多问,“嗯呐,那个经纪人呢?” 棠凝不徐不疾,“留给你玩。” 章若若脑子一转,“耶!我要找个顶级黑客,把她一锅端!” 她还真不信邪,这样的人做了坏事之后还想全身而退?还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有她章若若在,保管把她的裤衩子都翻出个底朝天来! 见她斗志昂扬,逻辑清晰,棠凝欣慰地收回锦囊妙计。 小青梅翅膀硬了,合该自己去飞一飞。 吸完最后一口酸奶,棠凝慢悠悠起身。 章若若目光追随,“阿凝,你要回房间了吗?” 棠凝摇摇头,“不是,元霆哥说来接我。” “哈?!!” 章若若眼睛瞪得溜圆。 棠凝淡笑补充:“应该快到了。” 提前提醒是想给小青梅留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结果元霆出现时,她还是那副双腿并拢两手擦裤缝的模样。 棠凝:...... —— 元霆开着越野车来,单手漫不经心地打着方向盘,开出一段路后找了个空地将车停下。 副驾驶座上的棠凝:??? 夜黑风高,穷乡僻壤,孤男寡女...... 咔哒一声,元霆解开安全带,俯身凑近,打量了姑娘过分白皙的脸,垂眸在她唇角落下轻轻一吻。 “肚子饿不饿?我带了点吃的。” 他自责了。 把姑娘领出来却没照顾好她的五脏庙,有一顿没一顿的。 哦,原来是吃的。 拍飞心底的奇思妙想,棠凝抬眸,注意到他深藏眼底的情绪,大方弯唇,笑容明艳。 “饿的,有哪些吃的?” 饿是真的,善意的欺骗只会让他更自在,不如就大大方方承认,然后接受他的照顾。 这两天三餐不在,大多事出有因,不怪他的。 “我们去看看。” 两人换到后座,中间的小隔板被放下。 元霆从保温箱里取出好几份餐食,逐一打开。 有鱼、有肉、有菜、有汤,分量不大,摆盘精致。 元霆递过餐具,“尝尝?” “嗯。” 棠凝先舀了一口汤,汤入口她便看向对面的人,眉眼弯弯,“你做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元霆眸底暖暖如阳,“嗯,味道怎么样?” 棠凝:“好喝,我喜欢。” 车内小灯全开,不刺眼,泛着一片黄色的光晕,惬意温馨。 —“你要不要一起吃?” —“我吃过了。” —“吃的也是这些吗?” —“差不多。” —“你都没告诉我。” —“......直播?” —“对啊,我也想发红包的。” —“好巧。” —“被你抢先了,可恶。” —“......下次,下次你先。” (章若若:我替我的粉丝朋友们谢谢你俩!) 饭后吃药,棠凝吃完药后嚼着一颗糖,声音有些含糊,“元霆哥,我们回家吗?” 元霆:“你想回老宅还是回归南居?” 棠凝看了看天色,“归南居。” 元霆应了一声,帮她把座椅放平,“困了睡一会儿。” 棠凝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好~” 其实,去哪儿跟天色又有什么关系? 一日不见,骄矜大小姐无非是想她的男朋友了,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第90章 霸道大佬强制爱 车子平缓启动。 棠凝偏过头,从她的角度打量起元霆。 欣赏的目光缓慢移动,从他随风而动的碎发,到线条流畅的侧脸,再到游刃有余操控着方向盘上的左手,以及随意搭在档把处的右手。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用来形容他? 似乎只要有他在,头顶的那片天就会被高高托着。 只要你需要,他可以全方位地接管你的生活、辅助你想做的一切。 你突发奇想准备单独行动,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搞点小事情啦,捅一捅天啦。 那时,他会放开手,含笑看着你大杀四方。 等你玩累了,一回头,他就在你身后。 他尊重她的个体性、独立性。 这是元霆对她的爱。 空旷的路上,越野车再次停下。 棠凝眉眼一闪,收回发散的思绪,微微坐直身体,“嗯?怎么了?” 元霆按下暗扣解开安全带,来到后座,将姑娘抱进怀里。 棠凝:??? 元霆在姑娘柔软的唇上亲了亲,声线压得低低的,“想我了?” 淡淡的沉香萦绕于车内,袅袅娜娜,安宁又平静。 诚实的棠家少主点点头,“想你了。” 忙碌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她一闲下来,面前的这个人老是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 听到她的回答,元霆轻轻挑眉一笑,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又亲,“我喜欢你这样看我。” 在这样的视线里,他深刻清晰地接收到她的爱意。 棠凝回以一吻,嗓音缱绻,“我也喜欢你这样亲我。” 如果热烈的吻代表着难以抑制的爱意,汹涌澎湃,那这个缱绻小意的吻代表着被捧在心尖尖上的爱,不忍唐突,却爱不完爱不够,缠缠绵绵。 她都喜欢。 元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知道。” 他回答着知道,亲吻的动作却慢慢停了下来...... 棠凝:??? 元霆放松靠向椅背,嘴角上扬,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笑意。 ...... 可恶了呢。 棠凝眼珠一转,幽幽道,“我看过一本小人书。” 元霆,“哦?讲了什么?” 棠凝就这么看着他,慢悠悠吐出几个字,“霸道大佬强制爱。” 元霆应了一声,将她的手握在手里,“都讲了什么?” 棠凝知无不言,好好给他讲了一波有关霸道小帅和善良小美的“强制爱”故事。 这个“爱”有些病态,是极端的占有欲,举例路人甲的情节: 一个没名没姓的路人甲摔倒在路边,人美心善的小美经过撞见,她笑容和煦的将人扶起,亲切地帮他处理伤口,贴心地叮嘱下次要小心。 遇到这样的好心人,是个人都会回以友善与感激,路人甲也是这样做的。 这和谐的一幕幕被霸道小帅暗中安排的人全方位、无死角地传到小帅手里。 好嘛,高级冷调的总裁办公室里,小帅神情冷漠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相识而笑的画面。 嘎嘣一声,他手中的钢笔被拦腰折断,浓黑的墨水瞬间浸透了几十个亿的合同。 小帅甩都不甩一眼,只牢牢地盯着画面里那个路人甲,优越的下颌线紧绷着,清冷薄唇轻吐三个字,“处理掉。” 处理过程不需多言,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断手挖眼,要么打断腿脚。 不是摔倒了吗,那就一辈子别站起来了。 路人甲都是如此,更惶提男二男三们。 霸道小帅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证明自己的爱意浓烈。 按照故事的发展,小美会在某一特定节点发现这件事,争吵随之而来。 小帅会因她向着外人而深感受伤,会红着眼一拳砸碎镜子,然后以极其脆弱的姿态将小美拥在怀里,一句一句地说着爱她。 小美心善,大善,面对如此深情,心生怜爱。 怜爱着怜爱着,最终,小帅会以爱之名将小美周遭的人事物全部清空,只剩下他。 以上种种,称为霸道大佬的强制爱。 元霆安静地听完全部,困惑地提出一点,“小美为什么会喜欢小帅?” 棠凝老神在在,“因为有毛病。” ...... 见他被噎,棠凝乘胜追击,“你知道我喜欢你亲我,为什么突然停下?” 元霆在心里回答:因为有毛病。 合着姑娘拐了这么大一个弯,是想骂他? 这倒是难得的体验,他垂下眸子,一声低笑从喉咙溢出。 棠凝歪头凑到他眼前,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有隐形的小火苗在攒动。 元霆被她可爱到了,伸手轻捏她的脸,回答:“距离产生美。” ...... 秉承着直译的原则,棠凝翻译过来就是,“你想吊着我?” 想得美! 伸手捧住他的脸,棠凝选择自给自足,直把他亲到眼尾泛红。 明明自己都没什么气了,在看到他这副“被轻薄”的模样,又忍不住继续亲。 某条小鱼愿者上钩,喜滋滋地把人吃干抹净还觉得自己占了好大的便宜。 小鱼姑娘明眸皓齿,淡然的话里透露着别样的骄矜:“元霆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元霆配合:“什么秘密。” 棠凝:“我本来也计划去找你的。” 元霆嘴角上扬:“什么时候?” 棠凝:“把酸奶拿给若若之后。” 那时候她肚子饿从冰箱翻出两盒酸奶,拿了一盒给若若。 见她跟网友聊得特别开心,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元霆。 往门口走的那几步,她边走边计划着一会先给若若留信息,然后就去找他。 当然,被网友叫住是意料之外的事。 因为这个意外,事情便朝着另一个方向推进,好在殊途同归。 元霆的眸中是晕不开的笑意,被哄到了,“想给我惊喜?” 棠凝点头:“嗯。” 元霆问:“知道来哪找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棠凝小小地嘚瑟了一下,葱白的手指灵活翩跹,“我能算到的。” 元霆由衷夸赞,“阿凝真厉害。” 他愿意主动做任何事,也期待她所有方式的靠近。 他的怀抱宽大又温暖,棠凝眼皮子发沉,“元霆哥,我有点困了。” 元霆:“嗯,睡吧,我在。” 棠凝嗯了一声,调整舒服的角度,张嘴不提什么时候再次启程的话题。元霆也是如此。 空无一人的车道上停着一辆越野车,车内有两人,一个昏昏欲睡,一个耐心哄睡。 —— 第二天上午九点,棠凝从梦中醒来,见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舒适的睡衣,也没再大惊小怪。 洗漱台前,她相对机械地刷着牙,上下上下重复着动作。 她在发呆,睡眼惺忪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愣愣出神。 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么,但一时又实在想不起来。 对于想不起来的事,棠凝选择硬想。 因为她有一种预感,这件事非常重要。 十分钟后,棠凝的动作突然加快,咕嘟咕嘟地加速漱口,嘴里的牙膏沫沫被全部冲洗掉。 嘶,想到了! 棠凝出了浴室在床头柜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录紧急联系元小少爷。 【棠凝:小少爷,元霆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元小少爷是当红炸子鸡,通告密集。 就当是棠凝的幸运,这会儿小少爷刚好有空,及时回复了她。 【元子野:???】 【元子野:哈哈哈,仰天长笑!】 【棠凝:......】 【元子野:哈哈哈,捧腹大笑!】 【棠凝:笑够了吗?】 【元子野:笑够了。】 小少爷见好就收,止住无声的嘲笑。 【棠凝:所以生日是什么时候?】 【元子野:你男朋友的生日问我干什么?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问吗? 【棠凝:没脸问。】 她是真的没脸问。 自己的私库里摆满了元霆哥送来的生辰礼物,从十八岁开始,一年一份,亲手制作。 而自己呢,连他的生日在哪一天都不确定。 【元子野:哪那么严重,大后天就是他的生日。】 【棠凝:元家会给元霆哥举办生日宴吗?我似乎从来没参加过。】 【元子野:不会,他不喜欢。】 【棠凝:不喜欢?】 【元子野:嗯,他嫌吵。】 【元子野:但如果是你陪他过,他一定喜欢。行了,你可以退下了,小爷要继续搬砖。】 【棠凝:小少爷辛苦!】 第91章 十二支玉簪,隐晦式邀约 棠凝的卧室带阳台,在此可以俯瞰前院所有景致。 那段“隐居”的日子里,她曾在此多次迎接轻柔晨光,凝望深邃夜空,欣赏璀璨星河,拥抱皎洁月亮。 而今天,棠凝刚到阳台便被院中的元霆吸引住了,第一时间。 院中一处空地,元霆身着一袭黑色练功服,动作间行云流水,一招一式看似随意,实则浑然天成,单看周身带起的无形气浪便能窥见一二。 他面色泰然地掌控全局,从容不迫地化无形为有形,气势逼人。 哦,不,是逼鱼。 棠凝倚在围栏处,单手托腮,欣赏着元霆矫健身姿的同时也没错过不远处池塘中正上演的小剧场。 几尾元老级锦鲤在归南居的生活可谓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那悠哉悠哉的模样完全得到其主人的真传,是当之无愧的池塘霸主。 可这会儿,它们拖家带口地聚集在池塘的一个角落,一个直线距离离元霆最远的角落。 除了原地摆尾外,它们几乎一动不动,像是唯恐被凌厉的掌风带到。 那可是元霆的掌风,哪怕是一丝一毫,但凡被带到,霸主估计也得直接仰白肚皮。 这副老实巴交的姿态,看得棠凝一乐。 那头,元霆收势,下一秒抬头直直看向笑盈盈的姑娘,眉眼舒展,“醒了?饿不饿?” 棠凝点头,“饿,我洗漱一下就下来。” 元霆:“不急,早餐温着,你慢慢来。” 棠凝:“好~” 就在棠凝洗漱的时候,元霆也跑到客卧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男人的洗澡=快。 男人的快速洗澡=超级快。 当收拾妥帖的棠凝下楼时,元霆早已换上常服坐着喝了一会儿茶了。 见她出来,他放下茶杯起身迎了上去,拥抱明媚娇艳的姑娘,“早上好。” “早上好~” 经过一晚上的睡眠,棠凝的血条再次充满,气色超好,热情回以一抱,凑近了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咦,你洗澡了?” 元霆应了一声。 棠凝笑,“香香的。” 元霆:...... 姑娘家用的沐浴露的确要香一些,但他一个大男人...... 元霆看着她打趣自己时的生动眉眼,什么脾气都没了,亲了亲她的唇角,“先来吃饭吧。” 棠凝:“好~” —— 作为地头蛇,棠凝理应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但当她享用过元霆准备的早餐、又被他哄着来到八角亭时,她又认为小小的地主之谊差了点意思。 琉璃红瓦,檐角飞扬,八角亭屹立在池塘边,倒映在绿水上。 亭中有张石桌,他们曾在此共同学做沉香手串、雕琢小机关。 现在,这张石桌上摆满了带着露珠的鲜花,娇艳纷呈,而石桌正中,被花团锦簇着的是一个礼盒,外表与棠凝私库里那装着生辰贺礼的礼盒一模一样。 棠凝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他,“给我的?” 元霆颔首,“看看喜不喜欢。” 他现在没有邀功。 但在棠凝打开礼盒后眼底划过由衷的欣赏时,他开始了。 元霆上前一步靠近她,“喜欢吗?” 棠凝毫不犹豫,“喜欢。” 这是一整套玉簪,共十二支,簪身是十二种花卉,无一不是玉质极佳、雕工精湛。光是看着,便能感受到玉质特有的温润包容之力,再加上那清雅脱俗的花样,完全击中她的审美。 元霆偏头看她,语气里像是撒娇又仿佛在卖乖,“我准备了很久的。” 话的内容没夸张,收集一种品质极佳的玉石不算难,但要收集到那么多品质相当品类不同的玉石却是一件需要时间、需要耐心的事。 好的东西出世需要时机、需要缘分。 除此之外,将玉石雕琢成簪更是不易。 从他的话里琢磨出点什么,棠凝抬头看他,灿若星辰的眼睛认真看他。 元霆眼皮轻闪,“后天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其实他都知道的,姑娘并不清楚自己的生日。 他自认是一个少年老成的人,从小就不喜欢过生日,更不举办生日宴。 认为它太过闹腾、太过浮华,流于表面的都是借庆祝之便达成合作的应酬。 与他相反的是子野,他爱热闹,每年的生日宴一次不落。 大多数时候她会受邀前来,少数几次因身体原因没来。 作为大哥,他会在弟弟的生日宴上露面待上一会儿。 所以,他见过她为子野过生日的模样。 心生艳羡。 于是后来,每逢自己生日,他会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面前,幸运的时候会等到一声清丽软糯的“元霆哥”。 那时候她“怵”他、“怕”他,能躲就躲,打完招呼就礼貌溜走。 今年情况发生变化,他被幸运眷顾、得她青睐。 那他就贪心一点,想在她的陪伴下迎接生辰。 但照这几天的情况来看,他的姑娘很忙,必须提前把行程定下来才稳妥。 所以他借着送礼,索要回报。 —— 后天晚上…… 大后天生日…… 棠凝飞速将两者串联在一起,脆生生应下,“好啊。” 这算不算是天助? 前脚还想着怎么为他庆生,后脚他就主动邀请了,“隐晦”式邀请。 惊喜之所以称之为惊喜,那就得藏得深。 所以她得藏深一点,对生日这件事全当不知情。 听到她干脆的回答,元霆笑了笑,“不怕我把你卖了?” 棠凝:…… “我怕你把想买我的人剁成肉泥。” 她没在开玩笑,如果真有人对她做出这种强取豪夺的事,元霆一定不会手软。 果不其然,他点头,“嗯。” 棠凝眼眸一转,挽着他的手臂笑话他,“元霆哥,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说你不会剁人的,现在是法治社会来着。” 显然元霆对于自己的朝令夕改有着两套标准,“他们不算人。” 充其量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渣滓,要是真敢对他的姑娘做出那种事,手握屠刀又何妨? 棠凝笑了笑,余光扫过玉簪,想了想开口,“等我把头发留长点再用这些发簪。” 元霆的视线落到她那一头秀发上,及肩的头发稍微长了些。 元霆问,“这个长度不好簪吗?” 棠凝歪歪头,“簪倒是能簪,但…不一定好看。” 头发不够长,后面的发髻就会是小小的一坨。 嗯… 不行,还是再长长吧。 元霆:“听你的。” 棠凝踮脚亲了他一口,“谢谢你的礼物,谢谢你的花。” 元霆嘴角轻勾,“嗯。” 棠凝乘胜追击,“我之前看到你练功了,超级帅。” 元霆嘴角弧度加深,隐隐有压不住的趋势,“嗯。” 棠凝话锋一转,“池塘里的小鱼都躲到角落去了,怕得要死。” 元霆淡淡扫过池塘,池塘里扑通几声,几个泡泡冒过头,锦鲤不见踪影。 见状,棠凝乐得轻笑出声,不愧是她家的小鱼,真灵! 元霆的目光落回到她身上,她迅速变了副面孔,“它们胆子好小,以后有时间给它们练练胆。” 元霆:“嗯。” 有的人哄好了,有的鱼却自闭了。 池底小鱼:有你这样的主人真是我们的福气! 对于练功,棠凝有一疑惑,“元霆哥,你是每天都要练功吗?” 元霆摇头,“有感悟时会练。” 他的练功从不拘泥于清晨或是日暮,只要心中有所感悟,顶着日头也能练,且会事半功倍。 棠凝点点头,“那我就不心疼了。” …… 元霆侧眸看她,“你重新问我一遍。” 棠凝错愕一愣,而后扬唇,“元霆哥,你每天都要练功吗?” 元霆一本正经,“嗯,每天都要。” 棠凝笑,“大骗子,我想喝茶。” 元霆从善如流,“我来煮。” 棠凝抱起礼盒,看着剩下的一桌鲜花发愁,美则美矣,怎么收呢? 元霆:“我来处理。” 大佬怎么会准备无用的东西呢。 鲜花出现的意义有二,一是衬托玉簪上的花样,二是有实际用途,此时暂且不提。 两人回到茶室,一人煮茶一人看,茶香袅袅。 在等待的间隙,棠凝收到一则来自罗银月的信息。 信息内容巨长,就跟写信似的。 她说新家园已初具规模,寨子里一切都好。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会出来看看,到时候再联系她。 末尾处她还特意说明山里没信号,勿念勿回,不然回个消息还得爬到山顶,属实累人。 棠凝在脑子里模拟了一遍她一趟趟往山头爬的场景,晃晃脑袋,深以为然。 只不过,她说出来看看…… 出哪来? 看谁? 第92章 老祖宗馈赠的重磅礼物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存在。 棠凝放下手机往元霆身边挪了一屁股,“元霆哥,你觉得月老是真实存在的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有些存在或许只是暂时没被人类发现认知,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元霆递了一杯茶给她,坦言,“我相信他的存在。” 月下老人一手挽红丝,一手翻姻缘簿,弹指一挥,姻缘一线牵。 元霆相信的点在于他跟棠凝之间真实存在着那条线:亲吻能缓解她的“昏睡”、交合会滋生生机与内力。 这些可不是纯靠喜欢就能做到的。 作为受益者,元霆愿意相信他的存在,并由衷感激。 棠凝捧着茶喝了一口,“我也相信。” 元霆:“准备牵线搭桥?” 棠凝笑着摇头,“不,是顺其自然。” 元子野和罗银月都是极有主见的人,“命定之说”是独属于他们的故事。 作为好友,观礼即可。 —— 从前的棠凝是什么样子的? 骄矜大小姐,恣意潇洒,散漫不羁。 或许她还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隐约朝着“贴贴怪”的方向发展。 当然,仅限元霆面前。 这不,茶一喝完腾出手,便下意识地挽上元霆的手臂跟他贴贴。 元霆的嘴角若有似无地上扬着,心情愉悦。 余光透过窗户瞥见八角亭,他突然说,“阿凝,我去把花处理一下,很快回来。” 棠凝:“好。” 元霆去得快,回得也快。 不仅如此,他还领着棠凝去看他的处理结果。 归南居是棠凝的窝,玉石玛瑙窝,大到园林景观,小到一个浴缸。 玛瑙浴缸长什么样? 不重要。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浴缸很大。 棠凝轻推浴室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地软红,从门口一路延伸至浴缸,红与白的搭配,明媚夺目。 浴缸里正在潺潺地蓄着水,水面铺满了花瓣,随着波流翩翩起舞。 好嘛,这么个处理法。 元霆含笑牵着姑娘的手进入浴室,关上门。 水雾在浴室里氤氲开。 棠凝无意识地抿了抿唇,“你早有预谋。” 元霆抬脚朝她逼近,“嗯,想找你尽一下地主之谊。” 他一步一步逼近,直到棠凝后背贴门,避无可避。 他的声音放低,尾音上扬,朝姑娘放钩子,“我帮你好不好?” “......好。”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不能怪棠凝没有定力。 试问在这么一个空间里,人间绝色用语言、用行动、甚至是用眼神,三管齐下,都在勾着你沉沦于他的爱里。 你能忍吗? 反正棠凝不能。 衣服一件件散落,白皙晶润的纤足踩在红色花瓣上,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浴缸走去。 美人踏花入浴,而后被花瓣簇拥着,容颜越发昳丽。 元霆紧随其后,水位上溢的同时,姑娘的纤腰被一把揽过,撞进他怀里...... 中途,棠凝有气无力地发出灵魂拷问,“你究竟是在处理花瓣,还是处理我?” 又是一阵波浪起伏,浴缸的水溢出,连带着花瓣啪嗒一声砸向地面。 他忙里抽空回答,“你。”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棠凝同学在一个不合适的场景里提出要回老宅,以至于换来了某人更加热烈的反应。 不论过程如何,且说第二天,棠凝如愿回到老宅。 过往种种不再纠结,既然这是她第一次为元霆准备生日惊喜,那势必得整一个大的。 为此,棠凝特意赶回老宅,只为去老祖宗面前求指点。 老祖宗理都没理她。 棠凝毫不气馁,一天早中晚三顿请安,全程喋喋不休地分享着各种方案,例如摆心形蜡烛啦,亲手下厨做一顿晚餐啦,准备豪华礼物啦...... 同样的内容听多了,耳朵容易得起茧子。 当棠凝大半夜不消停又跑去祠堂请“夜宵安”时,老祖宗终于有反应了。 老人家先是气呼呼的,对那些小儿科的惊喜表示强烈的嫌弃。 想他偌大一个棠家,难道只能拿出蜡烛这些小玩意儿吗? 想他棠家惊才绝艳的少主,难道还需要靠做吃食俘获男人的心吗? 越想越气的结果就是香火聚拢成团,而后四散开来,直到虚空中出现一串古朴的文字。 这是独属于巫脉传人的文字。 老祖宗写的,棠凝认的。 棠凝努力压下非要上扬的嘴角,视线飞快扫过那一串文字,迅速将拗口晦涩的内容背下的同时,一本正经地叩谢老祖宗。 傲娇老祖宗歘的一下收回文字,开始赶人。 赶人方法很简单,如先前三次一样,香灰铺面。 棠凝灵活走位,再次躲过。 等抬脚迈出祠堂,她嘴角的笑再也压不住。 果然,老祖宗手里还是有好东西的,花了一天工夫总算抠出来一个。 她认真考虑过,其实不论她准备什么礼物,元霆哥都是会喜欢的。 因为喜欢她,所以会喜欢她准备的礼物。 爱屋及乌嘛。 以他的身份地位,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能用金钱衡量的礼物远远不如倾注心意准备的礼物来得有分量。 就像元霆为她准备的那些礼物一样,重点不在价值本身,而在投注其中的心意。 亲自设计,亲自雕琢,费时又费力。 时间和心力对于他们这样的位高者来说,更为珍贵。 之前在老祖宗面前说的蜡烛那些都是胡诌的、逗老祖宗玩的,棠凝真正想要准备的是符箓。 棠凝会画符。 从前画的都是一些在她看来相对普通的符箓。 这次的目标是整一个大惊喜,那必然不能用这些普通的符箓应付。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有困难找老祖宗。 这不,她第一时间跑去自家老祖宗跟前了。 老祖宗“馈赠”的是好东西,上古万字符。 万字符常见,是瑞相,象征吉祥。 可在这之前加上“上古”两字,那就变成只在传说里听过,画法早已失传于世的珍宝。 万字符与上古万字符的功效区别,好比蚂蚁与大象。 棠凝曾在古籍中查阅过不少上古符箓,却始终只闻其名不见真章。 哪曾想自家老祖宗手里居然有这宝贝。 —— 出了祠堂棠凝直奔房间,灯亮了一整夜。 与她作伴的是黄纸、朱砂与幽幽灯火。 别看她平时作风散漫,到了关键时刻还是相当精益求精的。 对于普通道士来说,学会绘制一张普通符箓需要的时间少则一月,多则几年。 棠凝天赋异禀,对于普通符箓的学习基本上是提笔就会,一出即上品。 是的,符箓也是分品级的,下品中品上品,三者存有差异。 当然,提笔就会遇到上古符箓就不适用了。 棠凝第一次在画符上体验到失败。 昏黄的烛火印在她的脸上,烛光跃动,她的眉眼全是淡然,显然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如果小伙伴们看到此刻的棠凝必会心中震撼。 这哪还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分明就是移山的愚公。 明月高悬,黑夜无声。 天光亮起,暖阳高悬。 十小时后,棠凝终于成功绘制出一张上古符箓,下品。 即便是下品,那黄纸上自然涌动的汨汨灵气也昭示着此非凡物。 可是,还不够。 这是要送给元霆哥的东西,非上品不可。 时间像是按了加速键,滋溜划过。 不知过了多久,棠凝终于停笔,她看着面前新鲜出炉的上品上古万字符,扬唇一笑。 这一笑,将眼角眉梢的倦意一扫而空,整个人意气风发,再熬几个大夜也不在话下。 与此同时,祠堂中心位的那尊牌位无风而动,似是同样在为自家优秀小辈骄傲鼓掌。 棠凝妥帖地折好符箓,贴身存放。 等她打开房门看到外面一片漆黑时,面上的愉悦瞬间消失。 今夕— 何夕? 不会吧...... 棠凝下意识地摸口袋找手机,无果后回房间狂翻,终于找到手机后摁亮屏幕。 啊,果然有未接来电! 第93章 赴约迟到,携漫天星辰来恭贺 这通未接来电来自元霆。 除此之外,收信箱里还躺着两条未读信息,其中一条也是他发来的。 他并没有催她,只说忙好了告诉他。 未接来电在先,未读短信在后,全都是一小时之前的事。 棠凝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 她先回复另一条未读信息,然后清了清嗓子,拨通元霆的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通。 一张嘴,棠凝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两分心虚,“元霆哥,我刚才在、处理事情,没注意看时间......” 时间是指约定的时间。 他们俩今晚有约,约会的发起人是元霆,约会主题是看流星雨。 赏星星看月亮,零点一过,就是元霆的生日。 结果棠凝这一通忙吧,生日是赶上了,约好的时间却完美错过。 那头的元霆嗯了一声,“没事,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听这语气,似乎一点都没生气,棠凝立马又可以了,“都处理好了~” 元霆勾了勾嘴唇,“那我现在来接你好不好?” 棠凝刚想应好,但余光扫到自己的装扮,果断摇头,“半小时后行吗,我还没洗脸。” 昨晚从祠堂回来后一直在画符,从一个天黑画到另一个天黑,不仅没洗脸,更是没洗澡。 元霆那头安静了三秒,所以刚说的处理事情是指睡觉? 他压着笑意回复,“好。” 电话挂断后,元霆垂眸看着手机,视线落在虚空的某处,看着那光束中的细微漂浮物。 心情好,所以看这些细小颗粒都觉着可爱了几分。 在听到棠凝的声音之前,元霆远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坦然。 他是凡人,会期待,也会失落。 姑且把这种复杂的情绪归类为恋爱中的患得患失吧。 归南居的时光有多甜蜜,回老宅之后就有多“惨淡”。 理智说棠凝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感性告诉他这姑娘就是提起裤子不认人。 回老宅两天,一个电话没有不说,甚至还错过约定时间。 原来,只是因为睡着了。 是了,他的姑娘喜欢睡觉。 —— 棠家庄园前,一道颀长的身影等待那里,夜风肆意吹乱他的碎发,给他的优越皮囊增添了凌乱美。 庄园大门缓缓开启,从中跑出一道倩丽身影,棠凝浅笑盈盈地来到他面前,“元霆哥,我来了。” 元霆看着姑娘晶晶亮的双眸,还有那扑着细小闪粉的精致眼妆,不吝赞美,“真漂亮。” 精心打扮过的棠凝赞同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他牵起她的手,“那我们出发。” 棠凝:“好。” 两人要去的是一处私人院落,位于地势平坦的山顶,最是适合观赏日出日落、星空银河。 棠凝对这个地方一眼喜欢。 光是站在那儿,仿佛就与湛蓝的夜空融为一体,一抬眼便是满目星辰。 “元霆哥,我喜欢这里。” “嗯,那我们以后常来。” “嗯?” 棠凝眼皮轻轻一闪,悟了。 “元霆哥,你有好多私产哦。” 漂亮洲的海岛算一个,山顶院落算一个,春风居勉强也算,其他的,有待解锁。 元霆看她,问,“想要吗?” 他只说了三个字,但眼睛却明晃晃地将这句话补充完全: 想要吗?嫁给我,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棠凝读懂了,读懂的同时被这样的眼神烫了一下。 她微微偏开视线,指着露台上的躺椅,“我、我想在这躺会儿。” 突如其来的结巴揭穿她面上强装的淡定,不再等他继续说,棠凝选择直接开溜。 元霆笑着跟上并在她身边坐下,随意问了一句,“肚子饿不饿?” 棠凝摸摸肚子,“饿!” 元霆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她,“没吃晚饭?” 棠凝老实摇摇头,“没吃。” “闭关”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尤为重要,家里人不会因为一顿饭打扰她,而全情投入的她同样没想起吃饭这事。 在那个关头,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画出上品符箓。 现在,被忽视已久的饥饿感姗姗来迟。 棠凝的态度是老实的,但元霆也明白要她改是决计不可能的。 “你躺一会儿,我去煮点东西。” 说罢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又补充,“真想把你领在身边。” 这样至少在自己按时吃饭的时候,会连带着带她填饱肚子。 棠凝麻溜起身,“我跟你一起~” 物资提前补给过,冰箱里食材满满当当。 棠凝探头扫描一圈,“元霆哥,我想吃面。” 热乎乎的汤面配上微凉的夜晚,绝美。 元霆对棠凝的态度一贯是纵容,要啥给啥。 两人吃完东西再次回到观景台,流星雨似乎缺席了,没关系,夜空同样璀璨。 元霆找了块毯子,盖住了怀里的棠凝与自己。 在人前,棠凝是矜贵的,不会对元霆做出过分亲昵的举动,人后就不一样了。 现在是两人的独处时间,棠凝选择窝在元霆怀里看星星,他的怀抱可比毯子暖多了。 两人在星空下相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温馨自流淌。 “元霆哥,你以前也会来这里看星星吗?” “会的。” “一个人?” “嗯。” “孤单吗?” “以前不觉得,现在—”他顿了顿,将姑娘往怀里搂了搂,“很幸福。” 被点到的棠凝直起身看他,笑得略显得意,“因为有我。” 元霆跟着笑,“嗯,因为有你。” 从前元霆几乎不笑,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事,神情淡漠。 后来跟棠凝在一起后,他嘴角时常噙着浅浅的笑意,有时被逗狠了愉悦到极致的那个笑,堪称六宫粉黛无颜色。 棠凝常在他的笑里感受到浓重的爱意,也为之折腰。 她的视线下移落到他的嘴唇上,毫不客气地凑上唔嘛一口,然后动作流畅地回到他怀里,“我也喜欢夜空,以后我们一起。” 元霆颔首,“嗯。” 夜空有一种魔力,你只需安安静静地凝望,便会带你走入另一个空间,感受苍穹的磅礴魅力。 棠凝沉浸地看着,直到一道震动提醒从口袋传来。 翻开手机瞥了眼,是一条新信息。 棠凝眼睫轻眨,没将信息的内容点开,而是视线上移到屏幕的右上角。 十一点五十五分。 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 嗯...... 棠凝垂眸斟酌着,如果是其他时候她会直接点开消息看,但现在的情况是,短信内容不可以让元霆哥看到,那么...... 她动了动身体想悄悄溜去边上看内容,哪知刚挪两步就被人一手搂回去了。 棠凝心里囧。 元霆低声询问,“怎么了?” 棠凝趁机坐起身,捏着手机,保持面色淡定,“若若有事找我,我去回个消息。” 真不愧是好闺蜜,有背锅的事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对方。 但这个答案落到元霆耳朵里,显然是漏洞百出的。 发件人不是章若若。 晚风不小心吹走他声音里的轻颤,“紧急吗?” 元霆希望它是紧急的、不得不处理的,才会让姑娘选择,骗他。 其实,棠凝在脱口而出若若名字的瞬间就后悔了。 不论是出于什么考量,都不应该骗他的。 “紧急。” 棠凝抿了抿唇,把之前的回答纠正,“但其实不是若若找我。” 她的后半句话直接将元霆眼底笼起的雾气拂去。 他轻点头以示收到,然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感受掌心细密如绸缎的触感,“去吧。” 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吧。 只要不骗他。 棠凝的心里闷闷的。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反过头还要他来哄,这叫什么事? 看着面前满眼都是她的元霆,棠凝直接把手机往椅子上一甩,扑进他的怀里亲他。 去他的消息吧! 安排好的事情还能有什么问题? 说不定就是个准备就绪的内容,凭什么为了看它让元霆哥委屈成这样! 元霆已经做好放手的准备,哪知她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更加娇气地与他亲近。 最初的错愕过后,卷土重来的是那些没来得及内部消化的失落。 那些强行收敛的失落经由她的点燃,全然转化,眸底佯装的淡然变成晕不开的墨色。 不可以骗他的。 他承受不住。 元霆闭上眼,掩住眼底的晦暗,只越发强势的夺取姑娘的主动权,一遍遍确认着她的心意。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在感受到她呼吸不畅时,还是适时放缓步子。 棠凝哑着声音表达歉意,“元霆哥,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元霆贴着她的唇,稍稍用力地咬了一下,“嗯。” —— 就在两人交流感情时,那只被棠凝随手丢到椅子上的手机大人有大量,将时间准时拨到12:00。 与它同步进行的是那条未读信息的发件人的动作。 所以,当两人在夜空下深情拥吻时,无数的彩色火球齐刷刷腾空,砰的一声绽放出漫天星辰,比星空还耀眼还绚烂,霎时照亮了整片山头。 突如其来的强烈色彩叫停元霆的动作,聪明的大脑迅速勾连。 所以...... 她知道今晚是他的生日。 刚才那个消息,是她安排的人发的。 她想避开他看消息,是为了给他制造惊喜。 所以,是他错怪她了。 元霆放开她,看着她眼尾慢慢发红,“阿凝—” 阿凝本凝舔了舔发麻的嘴唇,嗔怪地瞪他一眼,随后又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弯唇一笑,脆生生开口,“元霆哥,生辰快乐!” 第94章 送礼环节,人符合一 漫天烟花持续不断地绽放着,声势浩大,绚烂又夺目。 棠凝说完那句话后,紧接着从口袋里取出那枚耗时良久的上古万字符——的成品。 她从元霆身上学习到一个优良习惯,那就是送礼物得送成品。 单单一张符箓既不方便显于人前,又不好随身携带,所以她稍稍加工了下。 在棠凝诸多的藏品中有这么一枚平安扣,沉香木材质,双面精雕吉祥古纹,古朴大气,配以精编棕绳。 与元霆审美气质相符的同时,这枚平安扣里还内有玄机——它是中空的。 还记得元霆那暗藏玄机的沉香手串吗? 有异曲同工之妙。 棠凝费了一番功夫把上品符箓收入其中。 所以呈现在元霆面前的就是安静躺在木盒中的平安扣项链。 她把东西递到明显有些呆愣的元霆面前,语调轻快,“呐,这是礼物。” 所以,她不仅知道他的生日,不仅策划了这场盛大的烟花,还专门准备了礼物吗? 元霆见过不少好东西,但能蕴藏如此巨大能量的宝贝,他未曾见过。 这份礼物的分量已经不能简单用价值来衡量了。 他的胸腔处涌起一股炽热的情绪,周游全身,把整个人烘得暖暖的。 元霆喉结上下滚动,伸出双手接过礼物,认真地看向面前的姑娘,“这是我最最最开心的生日,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棠家少主浅浅一笑,深藏功与名,“不客气,我帮你戴上?” 元霆垂眸看了看平安扣,“嗯。” 他配合着弯下腰,神情专注地看着姑娘帮他将挂坠戴到脖子上。 棠凝一直都觉得棕绳与男性的脖颈很搭配,繁复的棕色绳结与青筋微突的脖颈相搭配,是沉稳与力量的融合。 戴好后,她稍稍后退了一步,微微歪头欣赏着整体效果。 绝配! 元霆全程配合,只在平安扣触碰他胸口时眼皮轻轻一闪。 如果用张扬来形容之前的平安扣,那么当它被佩戴到元霆身上后则变成了沉稳,那些涌动的能量被尽数收敛,如猛虎进入酣睡。 这个过程,可以想象成一个认主仪式,符箓与其命定主人人符合一,于是收敛锋芒,静待护主时刻。 “里面装了符箓?” 棠凝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我画的。” 元霆眼底含笑,“真厉害,这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蕴含能量最多的符箓。” 这不是哄人的话。 元霆的宝贝不少,其中就包含着一些上品符箓。 对于普通人来说,上品符箓的能量已经已经足够,但对天生内力的元霆来说,无甚大用。 这是第一枚让元霆都为之侧目的符箓,出自他家阿凝之手。 元霆这副与有荣焉的神情直接将棠凝隐形的小尾巴高高拽起,得意洋洋的。 棠凝笑盈盈补充,“这是万字符,消灾驱邪报平安,是我从老祖宗那要来的上古方子。” 上古? 难怪。 元霆摸了摸胸前的平安扣,“这两天一直在忙这个?” 据他所知,画符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更何况这是上古符箓。 棠凝点点头,眼珠一转开始卖惨,“我画了好久,从昨天晚上画到今天晚上。” 元霆极吃这一套,“谢谢阿凝。” 棠凝补充,“其实我早上就画出了一张成功的,但那是下品符箓,我只想送你上品的。” 元霆应了一声,声线有些低哑。 棠凝乘胜追击提出问题,“所以,你从中得出什么结论?” 结论吗? 元霆抬脚上前,俯身将姑娘拥入怀中,脸贴着她的颈窝,感受着如玉的肌肤,轻启嘴唇,“你喜欢我。” 因为喜欢,所以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送给对方。 棠凝满意点头,又觉不够精准,便在前面添上一个形容词,“是超级喜欢。” 两人靠得极近,慵懒软糯的女声入了耳畔,进了心房。 元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接受到她每一分每一毫的表达,他极近温柔地轻啄她的侧颈,“嗯,是超级喜欢。” 棠凝尽力让自己别动,但这样的柔情她实在无福消受,哭笑不得地控诉,“好痒!” 元霆应声松开她,拇指在她嘴唇上轻柔抚过,声音里藏着一抹极其细微的悔意,“疼不疼?” 棠凝抿唇感受了下,“倒是不疼,有一点点麻,你属狗的吗?” 这件事上元霆理亏,“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的心意有所犹疑,不会有下次。” 因为不够笃定她的爱意,所以他会在第一时间朝不好的方面猜想。 但凡他能再确定一点,都有可能联想到她或许是为自己准备了惊喜。 棠家少主一身反骨,大多数时候软硬不吃,元霆是例外,软硬皆吃,尤其爱吃软的。 他这句软话一出,棠凝缴械投降不说,甚至开始自省,“其实是我骗你在先,咬就咬吧,反正不疼。” 元霆无声摇头,“你是为了给我准备惊喜,是我想岔了。” 棠凝盯着神情认真的元霆,洒脱开口,“那我们俩扯平,这件事翻篇。” 元霆笑,“嗯,翻篇。” 两人相视而笑。 棠凝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再骗他,即便是初衷是善意的,那副受伤模样的元霆她不忍看到。 元霆则对自己说,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她,她对自己爱,比想象中要多得多得多。 所以自己更要对她坦诚。 元霆斟酌片刻,再次开口,“其实还有一事得跟你道歉。” 棠凝:??? 元霆看着她,斟字酌句,“我不知道你这两天一直在忙着为我准备惊喜,还以为你......” 棠凝困惑了,“以为我什么?” 元霆咽了咽口水,“我以为你提起裤子不认人。” 棠凝:! 她手心往他跟前一摊,俏脸气鼓鼓的,“平安扣还我!” 元霆压着笑意握住她的手,笑容意外地带了几分痞气,他低头凑近跟她贴贴,“我不该这么想的,是我不对。” 棠凝被哄得迷迷糊糊的,但还是不忘告诉他,“我超爱你的。” 现在元霆尤其笃定这件事,“嗯。” “对我有点信心。” “嗯。” “再这么想我,你就是狗。” “......嗯。” 两人的“小插曲”告一段落后,元霆才有功夫考虑别的。 “你说这份上古方子是老祖宗给的?” “嗯。” 元霆想了想,跟棠凝商量道,“那我明天去给老祖宗请安,谢谢他老人家?” 棠凝迟疑一秒,“还是不要了,他最近应该不想被请安。” 元霆不解地看她。 于是棠凝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做的好事全讲了一遍。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老祖宗不胜其扰,应该是不愿意在近期见到她的。 元霆持相反意见,“老祖宗很疼你,会喜欢见到你的。” 至于他,更多的是老祖宗爱屋及乌,因为疼惜棠凝这个小辈,所以连带着他都受到了优待。 棠凝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那我们一起去,我跟他老人家汇报最新成果。” 元霆,“好。” —— 烟花绽放的砰砰声适时将两人的注意力拉回到它身上。 如果烟花会说话,它一定是哀哀戚戚的。 它这么棒的烟花,这俩人类怎么能忽视它这么久? 着实令烟花费解! 棠凝似是被提醒到一般,突然意识到这场生日还不能算正式结束。 “元霆哥,你还没许愿呢。” “许愿?” 往哪儿许? 棠凝看出他的困惑,贴心地伸手指指漫天的烟火,有道是蜡烛的火是火,烟火的更是。 元霆看着一脸认真的姑娘,依言转身朝向那依旧热闹的天空,闭上眼无声许愿。 等他睁开眼时,棠凝好奇地问,“许了什么愿?” 元霆眉梢微挑,“说出来会不会不灵验?” 棠凝肯定地摇头,“当然不会,主要是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实现呢?” 元霆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压下上扬的嘴角,盯着她认真开口,“我的愿望是,想和你有一个家。” 清润的男声自动在棠凝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她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又一下。 突然,她伸手捧住元霆的脸将其偏向烟花,煞有其事地开口,“许愿不能对着人的,你还是看烟花吧。” 元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第95章 添砖加瓦,只为哄得少主夫一笑 烟花本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但棠凝注意到它开始整花活,便率先回到躺椅准备坐着欣赏。 元霆紧跟其后,拉过毯子盖住两人。 之前的烟花是好看,但也只是好看,现在的它多添了几分趣味性。 一个一个的爱心接连在夜幕中点亮,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有序绽开,砰砰砰的,这边亮完那边亮。 看着就像是咕嘟嘟的炫彩泡泡,又像是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脑袋。 看到这里,它还是赏心悦目的。 下一趴,爱心变成了文字——我爱你。 从这开始棠凝眉间愉悦的弧度就开始往回收了。 不、是、吧。 这么通俗易懂的吗? 烟花可不管棠凝怎么想,它悠闲自得地以三个字为一组,先是小号字,接着换成中号字,从小到大,一组一组在空中绽开。 一组比一组爱,爱到最后,就跟镇压孙悟空的那只佛手那、么、大! 棠凝眉心直突突,她用余光瞥了眼身侧的元霆。 咦? 他的表情,居然很愉悦...... 既然如此的话,棠凝收回余光,继续“欣赏”着烟花变幻。 烟花还在继续,这次它把自己变成了亲亲嘴(╯3╰),满天,霸屏,齐刷刷地,一屛接着一屛追着你亲。 这画面...... 棠凝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把脸埋进元霆怀里,没眼看! 不仅如此,她还伸出手试图捂住元霆的眼睛。 元霆配合地将自己的脸送到她掌心,淡淡出声,“不让看?” 怀里的脑袋应声点了点。 他无声勾唇,声音带着戏谑,“让亲吗?” 脑袋迅速摇头。 聪明如她,当然明白他话里的亲,得以亲亲嘴(╯3╰)的姿态...... 这个羞耻的动作,岂是她堂堂棠家少主能做的? 她不是走这个路线的。 尴尬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忙碌起来,棠凝终于想起那个被她随手丢到边上的手机,未读短信...... 对,想必内容就是关于这些花活的,她倒是要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一出。 她离开元霆的怀抱,在不远处找到手机,点开界面的时候特意凑回元霆边上,不再跟之前那样又是避讳又是撒谎。 并且,做完这一切的棠凝还特意看着元霆,黑白分明的眼里明晃晃写着:看吧,我坦坦荡荡。 元霆失笑点头,的确坦荡。 棠凝满意收回视线,看回到手机上,指腹轻触信息,信封图标被展开。 【少主,弟兄们私下研究了几个图样,一会儿加在烟花里好不好?保准少主夫心花怒放!】 ...... 真是谢谢你们的添砖加瓦! 还少主夫! 棠凝听着元霆低低的笑声,噼里啪啦输入文字,发送。 【有你们真是我的福气。】 对面一直守着手机,回复得超快。 【感谢少主的肯定,少主夫开心吗?图样还有!】 棠凝不信邪,侧头看向笑得正欢的元霆,“你开心吗?” 元霆点头,“开心。” 棠凝怕他会错意,精准了问题,“喜欢这些图样吗?” 元霆再次肯定,“喜欢。” 棠凝漂亮的眼里满是不确定,“真的?” 元霆笑,“真的喜欢。” 或许是通俗了些,但他喜欢棠凝对自己做出这样直白又热烈的表达。 棠凝的心思还在图样上,心里琢磨着莫非这就是男人的审美? 既然寿星开心,那么...... 财大气粗的棠少主反手就是一个大红包,附带一条信息。 【把图样都放出来。】 【得令!】 —— 烟花秀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棠凝一开始有在好好欣赏,但随着图样的变化,她再次把脸埋在了元霆怀里。 他的怀抱太过温暖,轻轻柔柔地牵引出棠凝的困意。 那些因熬大夜所缺下的觉,此刻都张牙舞爪地喊着:主人快给我补回来~ 闻着淡淡的沉香,棠凝眼皮发沉,缓缓阖上了眼。 补,都给补回来。 元霆自然察觉到怀里人儿的举动,搭在她后背的大掌悄然轻抚,一下一下,带着一定节奏哄她入睡。 他凝望着精彩纷呈的夜空,眼前闪过今晚的一幕幕场景。 她为他跟老祖宗斗智斗勇、熬夜替他画符、顾不上吃饭精心打扮赴约、筹谋惊喜烟火哄他开心、意识到他伤心时眼里闪过的浓浓心疼、见他被烟花秀怔住时狡黠地祝他生辰快乐、为他戴上平安扣挂坠时那满意又骄矜的模样、在他说她提起裤子不认人时手心一摊讨回礼物的娇憨...... 一颦一笑,魂牵梦萦,尤其生动。 他想,这应该是他这辈子过过的最为难忘的生辰,没有觥筹交错,只有他们两人。 元霆将脸贴在她的发顶,用心感受着这次盛大的烟花,直至最后一簇烟花绽放、隐于黑夜。 万籁俱寂,一颗流星悄然划过。 元霆垂眸看向怀里已然安睡的姑娘,浅浅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谢谢你。 —— 棠凝这一睡,直接错过了日出曦光,也错过了正午烈阳,于下午时分姗姗醒来。 山风拂过,卷走本就不多的燥意,扑来凉意。 得亏这是山顶,在日光的倾洒下,倒也不觉得冷。 棠凝边洗漱边打量镜中的自己,素面朝天,面红齿白,补觉成功,血条满满。 昨晚的精致妆容早已被卸干净,身上也是清爽的、香香的,甚至是发间都没有一丝烟花燃放过后的味道。 她想,元霆哥照顾人的本领似乎已经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居然已经可以在不惊扰她睡梦的同时做这么多事。 清甜的山泉水倒进嘴里,她咕嘟咕嘟地漱口,然后把水吐掉。紧接着掬了一捧水呼到脸上,用手粗暴地抹了几下,甩甩脸晃掉水珠,完工。 元霆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他斜斜地倚着门框,芝兰玉树,英姿勃发,“睡饱了?” 棠凝一见到他眼里便染上笑意,“睡饱了,但肚子好饿。” 该怎么来评价她的用餐习惯呢? 如果把睡觉和吃饭摆到一起评个优先级,那她的首选一定是睡觉。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至于五脏庙,那就是随缘。 所以在大多数时候,棠凝的三餐不是缺这顿,就是缺那顿。 这段时间元霆大致也摸索出她的生活规律了,但不论她吃或不吃,只要自己在,就会为她准备着,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她说肚子饿。 他说跟我来。 棠凝端坐在餐椅上,一口一口喝着汤,桌下小脚晃晃悠悠的,怡然自得。 元霆陪她一起,喝着茶。 就在这时,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原地震动起来,嗡嗡嗡的,章若若来电。 汤匙轻轻触碰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棠凝腾出手打开扬声器,然后重新拿起汤匙。 兴奋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地唱着歌,“阿凝,播报一个好消息~” 棠凝勾唇,“什么好消息?” 章若若:“晓卉可以回家啦!” 棠凝:“这倒真是一个好消息,你是不是一直在给她实况转播?” 她敢打赌,章若若必然是一得到好消息,就把它递进去与晓卉分享。 接连不断地好消息对袁晓卉来说就是一剂剂强心针,支撑着她迈过面前的这道坎,迎接新生。 “当然!” 章若若自豪不已,马上又贼兮兮地说道,“嘿嘿,方世尧被方家流放咯!” 他在space闹出那么荒唐的事,消息是不可能捂住的,在场不缺比方家财大势大的家族,也不缺与之对立的势力。 有钱赚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个不慎就会遭到群起而攻之。 经此一役,方世尧已然成了一坨烂泥,无法翻身。 再留着他,方家都会被连带着抬不起头,与其如此,不如有多远扔多远,眼不见为净。 棠凝不意外方家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追本溯源,方家立身不正。 只是若若的声音这么雀跃...... 棠凝:“他流放到哪儿了?” 若若嘿嘿一笑,“天竺洲哟。” 天竺洲,那个三面环海、以脏乱出名的人权混乱之地。 细皮嫩肉的方世尧到了那,就犹如一块肥肉丢进饿狼窝。 棠凝:...... “这是他应得的。” 第96章 借过节之名,拐他当搞事搭子 听到棠凝的话后章若若咯咯直笑,直呼恶人自有恶人磨。 棠凝总结,方世尧有现在的下场除了她们出力以外,方家内部怕是也不算太平。 遥想之前,方世尧惹出的麻烦还算少吗? 可都有专门的团队帮他扫尾。 现在虽说当不了男人,给家族丢了颜面,但发配跟发配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大可以把他发配到漂亮州之类相对富庶的地方当个闲散人员,何至于赶去天竺洲呢? 一鲸落而万物生,方家下一个崛起的人物,应该就是这次事件的推波助澜者。 据说方世尧还想拉着其他四位公子姐一起,但吃喝玩乐处出来的感情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他们”宁愿留在这里当家族的边缘人物,也好过跟方世尧一起去天竺洲颠沛流离。 除这五人之外,通过若若的背后运作,袁晓卉经纪人已经被带走调查,而扫尾队队长早在棠凝把名字报上去的当天,消失于人前。 乌云渐渐散开,袁晓卉涅盘归来。 —— 通话结束后,棠凝把剩下的汤喝完,然后手托下巴看着元霆。 后者见状,“怎么了?” 棠凝甜甜一笑,“元霆哥,元家最近有大事吗?” 元霆摇头,“没有。” 棠凝眸子一亮,“那你最近......” 元霆自然接话,“有空。” 不会带团队,只能自己干到死。 如果事事都需要元霆这个家主出面解决的话,那他早已累死在当家主的第一年。 虽说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元家老宅,但并不是每天都窝在书房兢兢业业地处理公务。 除必要的统筹外,他更喜欢喝喝茶,练练功,偶尔消失一下。 所以他说的有空,是真有空。 棠凝热情提议,“那我请你去生日旅行好不好?” 元霆忍俊不禁,压了压嘴角应下,“好。” 他只听说过蜜月旅行、结婚旅行,倒还真没听过生日旅行,不过这不影响。 看着兴致颇高的姑娘,他贴心问道,“想去哪里?” 棠凝莞尔一笑,“掘金区。” 若若的一通电话,让她联想到扫尾队队长,并顺着这条线延伸到那位逃回掘金区的毒枭梭朗图身上。 借陪元霆过节之名,拐他当搞事搭子。 元霆看破她的阳谋,主动入局。 一拍即合的两人先回了趟老宅叩谢老祖宗,然后整装出发。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棠母对棠父说,“阿凝的性子是越发待不住了。” 隐居归来这段时间,她是在家三天,出去一周,根本闲不住。 就像是要把那空白的一年连本带利补回来似的。 棠父为此找到合理的解释,“有人纵着。” 在这之前,每次陪棠凝出去办事的都是林铮。 怎么说呢。 林铮武力值是不低,可以把棠凝保护得很好,照顾得也很细致。 但他对棠凝一直保持着一种天然的敬重,尊之敬之。 不论棠凝想做什么,只要她提,他都会陪伴执行、默默守护。 在他们俩的配合中,棠凝是主心骨的角色。 到元霆这说法就不同了。 首先是他的出神入化的武力值,拓展了不少搞事情的可能性。 再者是他这个人本身的能力与谋略,只要有他在,你就是不小心把天捅破了他估计都能补上。 最后是他对棠凝的“言听计从”,也就是棠父所说的“纵”,这份“纵”可不是盲目的,他会在某个节点不经意地提出其他可能性,发散引导。 即便棠凝在中途犯懒撒手不干,她都可以抱着手浅笑盈盈地观摩他来完善后续操作,完全不怕虎头蛇尾。 以上种种,都极大限度地拓宽了“搞事”的深度与广度。 都说岳母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棠母就是如此。 想当初,她孜孜不倦地给阿凝张罗后宫多年,居然灯下黑把窝边灵草给略过了,实乃不该。 棠母护犊子,“纵着也好,阿凝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被“纵”着的棠凝主打一个随心而行。 既然是旅行,那就不能违背整体基调。 如果在旅程中有缘与梭朗图相遇,那就说明他气数将尽。 要是到了最后时刻还是无缘与之碰面,那他们只好多走几步,直捣黄龙。 两人化身正经游客,悠悠哉哉地坐上飞往掘金区的航班。 飞机落地前,棠凝问元霆,“你该不会掘金区也有私产吧?” 元霆摇摇头,却说,“没有私产,公产倒是有。” 现在社会讲求一个全方面发展,掘金区里相对破败的是那些灰色产业地带,外人禁入。 但自身的旅游业发展得还算蓬勃,毕竟有不少矿产资源,来捡漏的人不在少数,所以相对繁华的区段应运而生。 元家在这有公产,一个度假酒店。 入住酒店时正值暮色黄昏,酒店大厅鎏金璀璨,欢迎着一位位远来观光的游客。 豪华套房内。 元霆在客厅耐心等候。 他一身黑衣,手捻珠串,垂眸看着身前的火盆。 骨相极佳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中忽明忽暗,火舌不断跳跃着,试图攀上他颀长的身段,却久久无果。 倏地,他似听到什么,抬眼看向卧室。 刚从卧室走出的棠凝:...... “元霆哥,我只是进去换了一身衣服而已—” 实在用不着这么哀怨的...... 关于换衣服这件事。 棠凝一个人换,超级无敌快。 棠凝和元霆两个人一起换,那就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了。 所以她果断地选择分头行动,却不想看到他这副表情,既好笑又心疼。 见他朝自己走来,棠凝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他一下。 冰霜消融,春回大地。 酒店位于繁华热闹的度假区,用餐时听到其他人说吃完要去附近的夜市“捡漏”,于是随心而行的两人也出现在了夜市街上。 不算宽阔的道路两边摆满了摊位,特色小吃、烧烤、水果、饮料、以及用简陋木板搭成的一个个“捡漏”专用摊位。 上面摆着五花八门的小物件,大多数普通玩意,偶尔也会瞧见一眼老的,还算开门。 棠凝和元霆随意扫一眼,几乎能看个九成九。 但两人都没有中意的,便也只是随意逛逛。 棠凝嘴里塞着棒棒糖,百无聊赖的眼神在看到前头围着的人群时忽的亮了一下。 元霆无声勾了勾唇角,配合地迈开步子往那走去。 被人群包围着的是一个形象十分可怜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形容消瘦,满眼疲惫。 她坐在类似超市卸货用的小推车上,一脚着地,另一只裤腿空空荡荡。 她在哭诉,也在求救。 她说自己是被男朋友遗弃在这的,因为他在赌坊豪赌输钱,输红了眼想要翻本,便跟赌坊借了不少钱。 赌鬼的终极下场就是一输再输。 当时她逛完街去找男朋友,正巧撞上他被几个彪形大汉压着,一把大得惊人的刀就摆在一旁。 尽管害怕,她还是壮着胆子上去求他们宽限一段时间,等筹到钱一定连本带利还回来。 作为女朋友,她自然知道男朋友的家底,卖掉房子是能填平这些账的。 哪知男朋友一个劲地摇头,说那些都是骗她的,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多房产,根本还不了钱。 一个说得有模有样,一个只会说没有,赌坊的人会倾向哪个呢? 他们认定他是准备有钱不还,赖掉这笔账,为逼他还钱,把她给抓了。 这些人缺女人吗? 一点都不缺。 比起女人,他们更想要真金白银。 抓住她,是为逼她男朋友还钱,所以扬言不还钱就砍了她的腿。 即便这样,她的男朋友还是咬定牙关说没钱。 狠话落到了实处,她的腿真被砍掉了。 见这些人来真的,她男朋友当场吓得裤子都湿了,跪地磕头求爷爷告奶奶,松口自己有房子,一定会把房子卖了把钱筹上。 他找了一堆理由,然后一去不复返。 没带上少了一条腿的她。 现在她身无分文,以不远处一个荒废的过道为落脚点,残喘度日。 缺了条腿走不远,周围没有人愿意帮她,只能求助游客,请求大家看在同胞的面上带她回国。 耳边是她凄凄惨惨的诉说声,棠凝抬眸朝她所指的那个幽暗过道瞥了一眼,残破的棚顶下的确堆了一些东西,瞧着像是被褥。 大家的内心十分同情她的遭遇,但这个年代人的保持着最基本的防备心,更多的人选择安慰她几句留下点钱。 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帮她,万一因为帮她,被牵扯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里怎么办? 他们只是来旅游的。 对于众人的离去,她似乎早已经历过无数遍,也没再挽留,而是一边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颤抖着双手捡地上的钱。 直到有两双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手里的动作一顿,抬头往上看。 是一对年轻小情侣。 刚出校门没多久的模样。 第97章 捕猎者以猎物的姿势出现 刚出校门,身上还带着未脱的象牙塔之气,比入世几年的社会人来得更为纯粹,也更为好骗。 面对两人欲言又止的善意,女子安抚一笑,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继续整理面额各异的纸币。 小情侣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他们宁愿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哭着喊着求他们带她回家。 那样的话,他们或许会萌生退意,他们可以告诉自己: 你看呐,你们只是来毕业旅行的,旅行结束就要去单位报到了,面前的这个人所涉及的事情一看就很麻烦,你们搞不定的。 但她并没有。 她不仅没有做任何令他们为难的举动,更是在察觉到他们的善意与退缩后,安抚地笑了一下。 一个身陷囹圄之人居然在安抚身体健全未来光明的他们? 何其讽刺。 她或许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在那个笑容背后,藏着的是她对未来生活的麻木与绝望。 小情侣们注意到了。 他们不禁猜想,究竟得经历过多少次这样循环往复的无果求助,才使得她能如此平静地迎接失望呢? 很多事情不能深想,想的深了,良心便会受到谴责。 于是,他们最终还是迈出了助人的第一步。 小情侣蹲在她前面,跟她的视线齐平,“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梁晨,晨光熹微的晨。” “晨姐,你在这边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去大使馆寻求帮助?” 在小情侣的认知里,大使馆就是国人在他国的最强后盾。 像晨姐这样的情况,于公于私,都会被好好地安排回国才是,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流落街头。 梁晨对他们笑了笑,“我试过的。” 小情侣诧异,试过但依旧在这流浪,莫非...... “他们不帮忙吗?” “不是。” 梁晨低下头,声音略显孤寂,“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去不了大使馆。” 小情侣:“怎么会?” 梁晨简单给他们讲了自己的经历。 “刚开始那会,也有许多好心人见我可怜给我留下一些钱,我知道在这个地方替自己讨回公道是痴人说梦,我的唯一念头就是回国。回国,回到自己的家里。” “所以,我用那些钱找了个司机请他送我去大使馆,他要求我先结账,我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模样太过邋遢,以至于司机会担心我无力支付打车费用,所以我按照他的要求把钱给他了。” “但是他一拿到钱,直接油门一踩,离开了。” 小情侣齐齐吸了一口气,质问道,“他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呢?!” 梁晨笑了笑,“是啊,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后来我学精了,当有司机再次要求我先付款时,我学会预付一部分,尾款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就这样,我如愿地坐上了通往幸福之门的车。” “可惜真实世界总是没能如此圆满,那些司机往往会选择在僻静小路停下,欺负我是个残疾人,面部狰狞地抢走我身上所有的钱,然后把我丢下车。” “所以我知道了,他们这个国家的人,欺善怕恶。我不再寻求他们帮助,辗转流浪,只为找到能带我回家的同胞。” 娓娓道来的曲折经历最终汇成了一句话——命运似乎不愿意善待我。 小情侣的正义之魂油然升起,“晨姐,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量送你回国,但如果你还想要去大使馆,我们可以陪你去。” 那些司机无非欺负她是外地人、残疾人,有他们在,情况肯定会有所不同的。 毕竟他们也有在这打车的经历,除了车子破点、气味不好闻之外,还是能把人送到目的地的。 梁晨面上怔了怔,大喜过望,手上的一张钱被风吹走都浑然未觉,“你们真的、愿意送我去?” 小情侣肯定,“真的!只不过这个点大使馆应该关门了。” 梁晨打断她,语气激动,“没关系,我可以等的,我想在大使馆门口等它开。” 小情侣感受她的激动,共情地点点头,“好,那我拦个车。” 在小情侣的张罗下,三人成功上了一辆当地出租车。 车子启动,排气筒喷出黑色的烟雾,一团一团的,在空中停留片刻后,消散。 在附近看了半天热闹的棠凝拿出嘴里的棒棒糖,见它只剩一个粉粉的小圆时塞进嘴里嘎嘣咬碎,棒棒则咻的一下被精准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她看了眼元霆,“走?” 元霆颔首,“嗯。” 是该走了,要是再不跟上去,这对古道热肠的小情侣怕是要葬身异国他乡了。 他们怕是没注意到,这位可怜兮兮的梁晨女士在上车前跟司机隐晦地对过一个眼神,那眼神里蕴含着的,可不是什么良善的成分。 —— 相对老旧的出租车里,梁晨坐在副驾驶,小情侣坐在后座。 两人靠在一起,微微锁着眉心,良好的礼仪让他们尽量忽视车里不算好闻的味道。 估计是有人在车里吐过,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尽快把晨姐送到大使馆要紧。 为避免遇到黑心司机,他们特地打开手机导航,见司机正沿着正确路线行驶后放心不少。 前头的梁晨再次道谢,“谢谢你们送我过去。” 小情侣安慰她,“晨姐别客气了,你放心吧,等见到使馆的工作人员后你跟他们好好说,一定能送你回去的。” 梁晨应了一声,“我做梦都不敢想有现在这么一天,遇到你们是我最大的幸运。” 小情侣做好事不求回报,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但在听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感激时,内心还是涌起强烈的荣誉感,“能帮到你我们也很开心。” 驶经一个路段,路面不算平坦,车子晃晃悠悠的,小情侣在这一顿漫长的晃悠中,眼皮渐渐发沉,然后相依着闭上了眼。 从后视镜看到后座这一幕的梁晨与司机对视一眼,嘴角斜斜勾起。 如果小情侣还清醒着,便能发现此刻的晨姐哪还有先前那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哪还是先前言真意切跟他们道谢的模样? 此刻,她眉眼上扬着,冷漠又疏离,浑身透着视人命如草芥的凉薄,满含讥讽。 第98章 破旧的废弃仓库 送她去大使馆? 一笔车费便想换取她后半生的感恩戴德? 可笑至极。 这些人呐,总是这样自诩正义,那就让她来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这种没有正义到底的正义,算狗屁。 —— 梁晨端坐在副驾驶座上,漫不经心地从一旁取出一包湿巾,撕拉一声拉开,一张裹着湿意的湿巾便到了她手中。 她先是擦去脸上特意弄的脏污,再是把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皮肤上的脏污能擦拭干净,但指缝里的却不行。 梁晨她不耐地拢了拢眉心,眼底闪过嫌弃。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 开车的中年司机突然出声,平静地说着一口有些磕巴的国语,“梁,加上这两个,这个月的指标算是完成了。” 梁晨淡淡嗯了一声。 他们俩可以说是固定搭档,一个负责骗人上车,一个负责下药运人。 之前小情侣闻到的那股难闻气味,其实就是能让他们昏迷的药物。 至于为什么司机和梁晨没有中招,是因为两人事先服用了解药。 人口买卖中,他们俩的作用就是提供人口那一环。 司机看了梁晨一眼,从侧面看过去,她的脸越发消瘦了,颧骨显得有些凸,“有没有考虑过收手?” 梁晨面无表情,“没有。” 一声轻笑在简陋的车里响起,司机说,“不愧是业务能力最强的梁,你发现没,招来的这些人都是你的同胞?你的良心就没有—” 梁晨轻嗤一声,打断他的话,“你是想说我没有良心?” 司机耸肩,“这是你自己说的。” 梁晨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相依偎着的小情侣,视线从他们毫无防备的睡姿下移到即便昏迷依旧挽在一起的手。 她收回视线,眼神阴鸷,“良心算个什么东西?我不需要。” 她当众宣讲的那段故事,真假掺半。 被司机骗的事情都是瞎编的,当地的司机倒也不至于人人都是恶魔。 但她的腿,的的确确是因为男朋友被砍掉的。 本来她是可以装作不知道,可以见到事态不对自己溜走的,如果她没有良心的话。 本来她是不需要壮着胆子逼自己在那么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面前为男朋友求饶的,如果她没有良心的话。 恰恰是因为她有良心,在付出一条腿的代价后,换来了男朋友的背叛出逃与自己后半辈子的黑暗。 光明不曾照拂我,那我愿坠入深渊。 跟她讲良心? 为什么不去跟害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讲良心? 没有良心的人坦然地开始他的新生活,将这里的一切抛诸脑后,过得潇洒。 所以她也不需要。 没有良心的她可以将目标定位在同胞身上,原因很简单——好骗。 为什么挑选这对情侣? 因为他们蠢,蠢而不自知,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们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在蜜罐里长出来的,不谙世事,被所谓的助人为乐情结洗脑了。 愚蠢的人却偏偏又那么好命。 幸福美满的爱情? 这么奢侈的东西,自己没能拥有,这些人凭什么可以? 她梁晨,平等地痛恨这世间所有的有情人。 当然,人群中她还注意到一对情侣,男的高大帅气,女的明艳精致。 两人贵气逼人,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 要问她嫉妒吗? 是的,这一对情侣更令她嫉妒。 但跑生活这段时间,她练就了一个本领,火眼金睛的本领。 这对情侣的气场明显不是她能驾驭的,为避免阴沟里翻船,她选择不去碰那些没把握的人。 这个选择是对的。 只是她没想到,有些人会自己跟上来把她的船给砸了。 —— 棠凝和元霆一路跟着。 他们没有走路,没有东躲西藏隐秘行踪,而是直接大咧咧地坐在车顶上,一边搭顺风车,一边探听车里的动静。 两人最初的计划是把这对小情侣救下,但在听到人贩子提到“这个月的指标”后,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决定多花些时间跟去他们的“仓库”看一看。 至于后座上晕着的小情侣,姑且就让他们多睡些时间吧。 就当是他们识人不清的小教训,长长记性。 车子开了大约四十分钟后,车速慢慢被放了下来。 不远处有间极为破旧的厂房静静地伫立在一片荒芜中。 如无意外,这就是他们用来装人的“仓库”了。 棠凝与元霆对视一眼,然后一眨眼的功夫,车顶上空无一人。 梁晨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情倦怠地开口,“把人搬进去之后就通知他们过来吧。” 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这一行当可是暴利,能拿到的钱远不是街边痛哭就能换来的。 至于这些愚蠢的人之后会被运往何处、用于何途,她不想知道,也不屑知道。 司机下车后走到铁门前,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锁着大门的铁链锁。 链条很长,很沉,不经意碰到铁门,带出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声。 锁链被取下,有些年岁的铁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刺耳得很,在这个夜晚犹如恶鬼呼嚎。 这是一扇罪恶之门。 司机往边上一摸,啪嗒一声,一盏瓦数一般的白炽灯亮起,大约得照亮了仓库内部。 仓库里面跟外面一样破旧,角落堆放着不少杂物,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已经将这个地盘侵占。 这就是一个废弃厂房。 唯一一个不同之处,在于正中摆放着一个铁笼子,生了锈的那种。 笼子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男男女女。 有的二十来岁,有的三十来岁,但无一例外,都跟今晚的小情侣似得晕睡着。 隐在暗处的棠凝见状,眼睛眯了眯。 铁笼? 这是压根儿没把他们当人看,被当成了牲口。 司机从车后座将小情侣拽下来,粗暴地把他们也丢进了笼子里。 就在他准备给笼子上锁时,棠凝与元霆两人弹指一挥,笼子前的司机应声倒地,副驾驶座上的梁晨也脑袋一歪。 这一手来得太快,毫无征兆,两个渣滓在晕倒前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棠凝与元霆两人从暗处走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两个人贩子背对背捆在一起。 捆人是元霆做的,而棠凝正在用拍立得拍证据。 嗯,人贩子一张,破旧厂房一张,铁笼也有一张,最后一张是受害者的特写。 “咦,那有一辆货车。” 棠凝发现货车后,黑白分明的双眼闪过狡黠,小跑着来到元霆身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 没过多久,元霆出现在了那辆大货车的驾驶座上...... 车厢内,整整齐齐地码着先前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十六人,再加上今晚新鲜入库的小情侣两人,共计十八个被拐者。 至于那俩渣滓,也被丢在车厢内,用大门锁链锁在车尾角落,一个最颠簸的位置。 大货车的车灯亮起,与之相对应的是仓库里熄灭的白炽灯。 仓库的大门就那么敞开着,被风吹得再次发出吱吱呀呀惹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少了一份阴森,多了一分哀叹。 叹什么? 人心与人心。 第99章 爱国壮士把货车开到了使馆门口 元霆神色淡然地开着大货车,普普通通的方向盘落在他手里,无形中添了几分价值加成,就有点像那些没有名牌logo的低调高定服饰。 副驾驶座上的棠凝揉了揉手,百无聊赖地翻出刚用拍立得拍出来的几张照片。 啧,要意境有意境,要重点有重点,他们应该是能根据这几张照片分析明白吧。 正欣赏着,棠凝一恍惚,想起自己好像没有元霆哥的照片。 那不如...... 这个拍立得不是他们自带的,而是出门时在酒店前台看到的。 那里有一整柜子的拍立得,类似于国内的充电宝租赁服务,刷房卡,租拍立得。 这对出门在外的游客来说也是一项特别贴心的服务,虽说手机能拍摄绝大多数照片,但这是拍了便能得到相纸的,体验感不同。 这项租赁服务对入住酒店的vip游客免费开放,不仅如此,酒店还额外提供一套相纸。 对了,当时说里边有几张相纸来着? 棠凝低头捣鼓了下,除去用掉的那些,此时相机里还剩六张相纸。 既然如此...... 下一秒,拍立得对准了正在开车的元霆。 元霆单手把控方向盘,余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没侧头,“怎么了?” 相机后的棠凝调整着构图,“元霆哥你别动,对,就这样,我拍张照。” 透过镜头,棠凝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元霆哥哪里只是骨相优越? 分明是皮相和骨相全部优越,无论从哪一角度看他,都会忍不住惊叹造物主的偏心。 朦胧的夜色,轻拂的晚风,偏心的月光,与得天独厚的他。 滋— 相纸从顶端送出。 棠凝耐心等它变清晰,然后眉眼弯弯把照片塞进自己口袋,干脆利落地占为己有。 这副生怕别人跟她抢的模样,逗得元霆嘴角轻勾。 但这样的反应仅限于拍摄内容是他自己,单人。 轮到双人合照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当棠凝举起拍立得为他们两人拍了张合影时,元霆轻咳一声,为自己争取,“阿凝,我也想要照片。” 棠凝:...... “那再拍一张,你一份我一份。” 元霆点头,“好。” 棠凝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拍了两组合照,共四张,剩下的一张相纸用来拍自己单人,拍完便大方地塞到元霆口袋。 后者深感熨帖。 —— 异国的夜色沉沉如霭,当一面迎风飘扬的鲜红旗帜出现在视野中时,货车的车速缓缓慢了下来。 此时早已过了使馆的正常工作时间。 遥看整个大使馆,工作区域早已漆黑一片,只剩职工宿舍区零星地亮着几盏灯。 以及,门口值班室。 灯光是国人偏爱的昏黄,相对柔和地散发着暖意。 值班室里,值班人员睡意昏沉,丝毫没有注意到直愣愣停到正门口的大货车。 直到一声嘹亮高亢的警报声响起,呜呜声划破夜空,叫醒了打瞌睡的值班人员,也叫开了职工宿舍区的大多数房门。 全体人员打了个激灵。 什么情况?谁来了? 就在众人揣测纷纭时,值班人员率先发现停在使馆大门口的这辆货车。 鉴于不清楚具体是一个什么情况,他没有贸然上前,于第一时间联系了安保部门。 安保人员整装待发,成队靠近,一整排功率超大的手电筒齐齐射向这辆车。 在强照明光线下,车子一览无余。 驾驶座与副驾驶座空无一人,侧边的车厢壁上,有四个猩红的大字——人口拐卖。 这当然是棠凝与元霆的杰作。 当时棠凝在仓库翻到一罐过期油漆,便想在车身做个标记,以免人家误会这里面装的是杀伤性武器。 哪知半天也没找到一个拖把或扫帚。 最后是怎么写上这些字的呢? 唯通力合作尔。 棠凝凌空泼漆,泼完闪人。 元霆掌风一扫,油漆在半空中被有序排列成字,歘的一下印在了车厢壁上。 瞧瞧,多么醒目! 车厢的门已经被打开,强烈的光束照进去,映入众人眼帘的是齐整整躺着的十八位国人,以及两位被捆着的人贩子。 他们为什么能一眼认出? 因为当时罐子里还剩了一点油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棠凝不嫌麻烦地折了根树枝当笔,在被捆的两位渣滓脸上写字。 三个字,平均分布,左脸颊一个“人”,大额头一个“贩”,右脸颊一个“子”。 瞧瞧,多么一目了然! 除此之外,车厢里还有四张相纸。 这么一来,情形就相当明显了。 尽管还没查证,但大致可以判断出这是一起由爱国人士撞见的人口拐卖。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一位中年男人环视周遭,沉着地下达各项指令。 大使馆办公区的灯全部亮起,各部门有序开展工作。 医务人员负责治疗这十八位被拐者的身体。 小情侣是今晚被迷晕,但其他的人怕是被困十来天了,身体机能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得及时治疗。 特殊部门押解两个人贩子、调查卷宗核实所有人的身份。 他们协同合作,势要为这浮出水面的十八位被拐国人讨个公道。 是为他们,也不仅仅只为他们,更为那些在他们不知道时深陷泥沼的其他人。 在各方有序进行时,那位面容坚毅的领导人看着驾驶座良久,而后扬声对着黑暗处喊道: “不知名的壮士,我谨代表这些被拐同胞,向你们致以最真切的感激。感谢你们的大义,我们一定会尽己所能,送他们回家。至于那两个人,一经查实,绝不放过。” 同样是国人,为什么有人能爱国如斯,有人却愿意与当地黑恶势力勾结,拐卖自己的同胞,陷他们于水火? 坚决不能宽恕。 说完话后,他弯腰,九十度鞠躬,诚挚道谢。 隐在暗处的“壮士”元霆轻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道便将中年男子托起。 受不得。 他们能受那些被拐者的一拜,但受不得这位同样为国家勤恳奉献者的一拜。 对方似有错愕,但过后没有再说什么,只眼中泛起一阵热意。 那里面涌动的情绪,或许名为英才辈出、国之强盛。 元霆与棠凝相视一笑,深藏功与名,拂衣而去。 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然是顺着司机那条线,深挖下去。 梁晨不是都说了么,联系对方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司机的手机发信箱里,躺着一条不久前发出去的短信:两小时后来领人。 第100章 一团乱麻之分拣中心 还是那一个仓库。 两位爱国壮士在此守株待兔。 不知为何,棠凝脑子里总是回放着刚才那一段道谢的画面。 对方年约四十,国字脸,眼神方正,鬓边夹杂着白丝。 骤然响起的警报声,从天而降的货车,两者相加必然属于突发且紧急的事件。 面对这样一种情况,他冲上前线,从容镇定,指令精准,各部门听他调度。 很显然,他的职位不会低。 他身上有着独属于外交官员的儒雅与睿智,也有着热血军人摸上枪杆子就能冲上战场英勇杀敌的烈性。 思及刚才他遥遥朝着无人处躬身一拜时元霆哥的反应,棠凝看向身边人,“元霆哥,刚才那位喊我们壮士的人你是不是在以前见过?” 元霆勾了勾唇角,既是对“壮士”之说的好笑,又是对她洞察力的由衷赞赏,“嗯,偶然间见过一次,当时他应该是在跟这边的官方拍桌子。” 拍、桌、子。 棠凝眨了眨眼,认真地点点头,“我猜他是在维护国人的合法权益。” 元霆不出意外地点点头。 那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他偶然间途经此地,异国、母语,无异于万绿丛中一点红那般醒目。 令人抓耳的不单单是中气十足的母语,更是话中半分不退的底线。 元霆欣赏这样的人,所以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只有一点,上次见到的他两鬓还未添白发。 棠凝不知道这些细节,但不影响她心中的笃定,“所以他说会把那些人安全送回国,就一定能成。” 元霆坦言,“只要他们想回。” 一经查证,那些无辜被拐的人只要想回,他必然会保驾护航送他们回去。 除此之外,梁晨以及司机,同样会得到他们的下场。 梁晨作为国人犯下这种事,本国法律定会严惩不贷。 至于那个司机,也会被移交给当地有关部门处理,加以施压。 由远及近的动静打断了两人的闲谈,又是一辆货车慢悠悠朝这边开来。 四下一片寂静。 这次来的接头人明显是另一个级别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但货车在靠近仓库前突然来了一个急掉头,作势要溜。 棠凝猜,或许是梁晨与司机没有提前等候,也或许是对方觉察出仓库里已经人去楼空。 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那就都给她——留下来。 久未露面的麻醉枪重出江湖,咻咻两下,车上的两人脑袋一歪,货车熄火,维持着车头半弯的姿势。 棠凝与元霆围着这辆货车转悠了一圈后,决定速战速决。 更准确来说是棠凝准备速战速决。 是吧,这大晚上的。 她在两个接头人中挑了一个看起来更像老大的,伸手捏了一片那人的衣角,巫脉嫡系开始施展。 棠凝选对了。 这个人的确可以算是一个头头。 他主要负责把控一众“梁晨”,给他们定指标,要求每月定期往他这输送人员。 当然,他会给出略高于市场价的金额作为回报,只要送过去的人质量过关。 人经由他的手会被送去哪儿呢? 姑且把那叫做分拣中心。 至于这个分拣中心是做什么的? 送到那的人首先被经过一轮全面的身体检查,随之而来的检查报告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他们之后的命运走向。 关于健康,大家都知道,处于亚健康的人群居多。 那些健康优质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数量极少。 所以他们会退而求其次,不要求整个人健康,只需要某一部位优质。 这类人会被标记选中,从分拣中心转移到另一个隐蔽区域——白色天堂。 除他们以外,剩下的大部分会被送去一个最新划定的种植基地。 到了那之后,那里的管事人大概会按照容貌分两类,好看的抓去暖被窝,一般的则被压着干苦力。 新的种植基地,顾名思义,与之对比的是旧的那个。 旧的那个,可不就是当初元霆孤身炸场子的那个? 不知道往基地里撒了什么,导致无法正常培育毒株。 为此,有些人不得不重新选址,这也意味着需要更多的苦力去做这个事...... 要怪元霆吗? 如果不是他逞英雄毁了毒贩们的种植基地,那么他们就不会想着重新规划一个新的。 如果不是因为开垦新基地需要大量的人力,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拐卖。 是吗? 当然不是。 要怪,只能怪那些人心术不正,迷途断了还不知悔改,居然选择另辟一条邪路。 棠凝收回手,对于面前的一团乱麻,她决定逐一侦破。 在这起人口拐卖事件中,梁晨只是其中最最微不足道的分支,像她这样功能的人有很多。 图什么? 图钱。 那棠凝选择先把这些钱给点着了。 既然这俩接头人的罪行已被证实,那么元霆便大手一挥,凌厉的掌风过后,两人四肢尽数折断,只剩薄薄的皮肤连接。 他们被丢进仓库的铁笼子里,应该的,应该实地考察下这种体验。 棠凝还非常善解人意地把铁笼子锁上。 然后任他们自生自灭。 为了防止有人途经此处觉察到异常,两位壮士还体贴地把大货车也开进了仓库,并且找了根木棍虚虚地插住仓库大门。 一般人是不会对一个路边的废弃仓库感到好奇的。 没人打开,那里边人的结局必然是——自灭。 “钱”解决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轮到派发钱财的分拣中心。 棠凝负责指路,元霆负责见机行事。 分拣中心就是大家想象中的那样,聚集着更多的被拐卖者。 两人虚虚点了点人头,竟有近百来号人。 看管他们的并不是什么强悍死士,而是几位一丝不苟地穿着白色大褂的人。 他们理应济世救人的。 却在这一方之地,面带恶意地重复着注射能控制这些人的药剂、兴致勃勃地从这些人里筛选出适合“出售”的各个器官,分门别类。 元霆的“见机行事”非常果断,第一步,把这些黑心的家伙尽数放倒,比上一局的手法更甚,用以连接的皮肤也被劈断。 值得一提的是,分拣中心有着好些特别大型的垃圾桶,这也成了这些黑心贼的归宿。 第二步是把所有被拐者聚集到一处。 在那之后,元霆从手腕处取下沉香手串的某一物,丢向人群。 有形的药物无形化开,悄无声息地探入一个个昏睡者的鼻息中。 渐渐地,有人恢复了意识,恍惚地环视一圈后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叫,由此带动了其他人。 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在那间屋子里响起。 再后来,纷乱的脚步声冲出屋子,往外面跑去,劫后余生,追逐月光,想要回家。 这近百来号人里可不只有华国人,其他人在仰头凝望皎洁月光时,同样难忍泪潸潸。 这些都在两位壮士的预想中,但他们并没有时间送佛到西,回家的路需要他们自己迈出。 至于壮士,则目标明确地奔向那更为讽刺的“白色天堂”。 第101章 一方天地,所谓天堂 白色天堂? 棠凝无声轻嗤,精致的眸子里闪过嘲讽。 这些人是怎么有脸给那个充满罪恶的地方起如此纯洁的名字的? 在她这么多年惩恶除奸的生涯中,亲眼、或间接碰见过的罪恶真的不在少数。 但今晚这接二连三的腌臜事闹得她有些失了耐心。 怎么每一环都这么令人讨厌。 难道人不在心里存点恶意,就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生活了吗? 难道自己的幸福一定要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才算数吗? 两人默契地不再多谈,身影在微凉的夜色中穿梭,晚风时而舒缓时而呼啸,似乎也想见识见识所谓的“天堂”。 —— 烟熏火燎的气息,辛辣浓重的调料味,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人头攒动的街市。 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么一个热闹喧嚣的街市地底下,隐藏着一个隐蔽空间。 一方天地,所谓天堂。 棠凝与元霆赶到时正巧碰到隐蔽门发出极其细微的一声轻响,电光火石见两人当机立断,隐身于黑暗角落。 门缓缓开启,皮鞋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对方只是站着倚靠在门框上,没有说话,没有朝外走,也没有再进去。 棠凝的手指缓缓摸上腰间的手枪,只要对方一有动作,她保证,枪口便会对准他。 无声静默的时间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一分钟之后,又有两道脚步声传来,是从外传来的。 这次,靠在门上的人动了,动了动嘴,把新来的两人邀请进去。 所以,他是来迎接买家的。 棠凝与元霆来得巧,正巧撞上了交易现场。 门目前仍处于被打开的状态,一眼望去,确如其名,白得令人叹为观止。 在他们相继进门时,元霆眸光微动,把握住时机搂着棠凝在门被关之前闪身进了里面。 微风轻轻掠过,无声地将其中一人的白色衣袍吹动。 这人,是开门的人,是“白色天堂”的内部人员。 他眼神锐利地扫过门外,在那些相对阴暗的角落停留地多了几秒,然后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把门关紧。 进门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点开通讯录里的某个人,要求对方把门口给围了。 仔细搜索,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做这一行的,宁可错判一百回,也不能轻易漏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有怀疑,就得查证。 此时已身处”天堂”内的棠凝听到这人的话,悄无声息地与元霆对视一眼。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们不是神,但要送走他们,也不容易。 没过多久,那人手里的手机响起。 他接通放到耳边,在听到对面确定毫无可疑后收起手机,将两位来客迎到会客区。 会客区里,端然坐着另一位身穿白色大袍之人,从模样上看,更像是一个华裔。 二对二,两方人马直奔主题,一个买,一个卖。 所交易的,便是那不染纤尘的柜子上,整齐摆放着的一个个蓝身白盖的箱子。 若是有人涉足医疗领域,便会认出这种箱子通常会用于器官移植手术。 它有一个特别直观的功能性名称:人体器官转运箱。 这下就清晰了。 “白色天堂”是指,身穿白色大袍的人,用冰冷的手术刀谋财害命,为自己建造出一个可以主宰万事万物的天堂。 买卖的是器官,主宰的是万事万物、更是人命。 元霆握着棠凝有些发凉的手,放进掌心捂了捂,等她回暖后,垂下黑眸,开始认真地探测着这个所谓的天堂。 他想看看,这个天堂里,除了他们俩,除了外面那四个,还有没有其他生命体的存在。 很可惜,没有。 很抱歉,有的只是早已凉透的尸体。 那甚至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尸体。 尸身这缺一块,那缺一处的,更像是一个四处破洞的老旧娃娃,残破地被丢弃在一边。 残破,也残缺。 尸身不是一具,是多具。 —— 这厢,买卖双方已经确定“货品”,开始走后续流程。 买方将一个随身携带的皮箱摆到桌上,数字密码按下后,哒的一声,皮箱开启。 他把里面装着的东西转向卖家,是一整箱的美金,齐齐整整,成沓地摆列着。 卖家,也就是两位身穿白色大袍的人,他们并没有如影视剧里的大佬一样扫了一眼就把箱子关上,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们先是冲买方点了点头,而后伸手拿起钞票,开始点钱。 人是可以非常割裂的,他们脸上的表情依旧清高自持,是方外之士。 但底下点钱的手指可是比什么都要快。 一张张美刀从指腹接连划过,会客区里一时只剩纸钞沙沙的摩擦声。 买方中,那位拎皮箱的算是真正的买家,另一位是介绍人。 棠凝有印象,这位介绍人应该算是白色天堂的御用外包商,负责牵线搭桥,收取中介费。 对于卖方如此直白的行为,买家面上带了点不悦。 怎么,以为他会在钱数上作假吗? 介绍人低声跟他解释了几句,他的脸色才算好一些。 当面点钱并不是不信任的意思,而是他们单纯喜欢钱,更喜欢数自己的钱。 这边气氛倒是不算差,但隐在角落的棠凝就不一样了。 她指尖轻抚着手腕上的沉香手串,琢磨着一会要用哪一颗珠子里的宝贝款待这些人。 依据她所看到的,除去这个买家外,其他有一个算一个,没有无辜的。 买家当然也不无辜,买卖器官,犯法了。 但在棠凝这里,他暂时还没到死罪的地步。 至于其他的三位,已然到了。 思索间她的眉心微微拧起,元霆注意到,伸出大拇指落在她的眉心。 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拂过,将眉间的些微烦躁尽数抹去。 对付这些人,没什么好研究的。 既然被他们碰上,那只能算他们命数如此,是断然不会有活路的。 既然都是一个下场,那么,就没有必要为他们浪费自己的好东西。 棠凝看懂了他的意思,眨了眨眼,伸手捂住自己的珠串。 就是,这些可都是江淮辛辛苦苦做的,不能浪费在这些东西上。 那边,一箱纸钞已经点完。 卖方拎出一个人体器官转运箱递到买家面前,买家接过,核实确定。 握手,交易完成。 合作愉快的四人拎着自己的所有物原路返回,朝门外走去。 既然是原路返回,那自然会路过元霆与棠凝的隐身之地。 元霆言行如一,不屑于为这几人浪费一针一线,看准时机,直接真身开大。 人对于危险的来临是有感知的,有的人多,有的人少。 那位开门的白袍人算是多的。 尽管没见到人,但他就是察觉到了危险,一阵毛骨悚然的心悸瞬间涌起。 他没有作为,不是不想躲,而是根本没时间躲、没能力躲。 他整个人就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一般,一动都动不了,更别提避开危险。 就这样,清脆的咔咔咔三声过后,三个脖子齐齐被扭成一个难以描述的弧度。 断倒是没断,还连着身体,但气息,已经没了。 仅剩的幸存者就是那位买家。 望着一夕之间轰然倒地的三人,他的脸上蹦出豆大的汗珠,捏着转运箱的手微微发颤,指甲盖因用力而泛白。 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心境亦是如此。 他双腿一曲,轰的一下跪地求饶,“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女儿等着这颗心脏救命的!” 第102章 心脏的主人说不愿意 这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人,亦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作为甲方,他可以对乙方当众点钱的表现面露不愉。 作为违法者,当突变来临时,他也可以膝盖一软直接跪下。 买卖器官,是违法的。 这是常识,他自然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当通过常规途径求助无门后,只能铤而走险。 人人利己。 如他所说,他的确有一个女儿,是心爱之人给他生下的孩子。 爱屋,及乌。 没能给母女俩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是他承诺的最后一份亏欠。 亏欠之后,是成倍的爱护。 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孱弱得像一只小猫,总是奶声奶气地喊他爸爸。 心爱的女人,贴心的女儿,这是他心目中的家。 他投注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到这个家里,不说让母女俩金尊玉贵地生活着,可也尽了最大的能力为她们挡下生活的磨难。 但近段时间,女儿的身体越发不适,医生给出的最后通牒是如果等不来合适的心源,她的生命开始倒数,最多剩三个月。 正规心源,又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等到的。 看着背着他暗自抹泪的爱人,看着年幼的女儿学着大人模样跟他说“其实我一点都不疼,但妈妈老爱偷偷哭,爸爸您帮我哄哄妈妈好不好?” 家里的欢声笑语淡了下来。 这不是他所愿见到的。 费尽人脉,几经周折,他终于找到这个门道。 门道不是干净门道,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需要确定这个门道内是否有他需要的心源。 答案是:有。 也是他时运有佳,恰巧匹配上一个各方面全都符合的鲜活心源。 是的,鲜活。 既然走了这条门道,有些话不需要赘述,大家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心源的来路他不需要知道,更不需要询问。 只要东西是好的,对他来说是有用的,他是能支付得起报酬的,那两方交易就能进行。 只有一点,他疏忽了。 对这个极为隐蔽的地方太过信任,以至于错判了对方的安全性。 闯进来的人是谁? 无非有以下三种情况。 一、是白色天堂的敌对势力,对家,或是仇敌。 二、是代表光明的官方。 三、是民间正义之士。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涉及的是地盘划分、势力归属,与他这个买家没有多大关系。 对他来说,把钱给谁不是给,只要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官方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将人带走,将地方封锁,根本不需要如此隐晦地潜入将人处决。 根据对方不露行踪这一点来看,他更倾向于第三种情况,正义之士。 不都说正义之士宅心仁厚吗? 那他就动之以情。 “我有一个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 “别的小朋友一出生不是在爸爸的怀里,就是在妈妈的怀里,而她,直接被送进保温箱里。“ “一年一年过去,到了入学年龄,她跟普通小孩一样进了幼儿园。” “幼儿园三年期间,一半的时间用来请病假,往返于医院。” “剩下的一半时间除去必要的学习之外,她只能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其他同龄的小朋友追追跑跑。” “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来没有埋怨过。” “如果未来的生活一直是这样,我们也能接受,但最近情况恶化了。” “医生说要是三个月内等不到适合的心源,就没办法了。” “她需要这份心源,求求你们抬抬手,让我先把它送回去。” “等看到她一切平安后,我会回来赎罪的。” 他言辞恳切地恳求着,可惜并无应答声。 见状,他毅然决然地弯腰磕头,哐哐哐的,额头很快出现了红肿。 他浑然未觉,只一个劲地重复着,“求求你们了,给我女儿一条生路吧。” 生路算不上,光明先被收回。 一条厚重的黑布条无风而动,有意识有方向有目的地将他的双目缠绕住,直至眼前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棠凝与元霆两人从角落中走出,不急不慢地踱步至他跟前。 他的女儿可怜吗? 生来带病,照理说是可怜的。 但因为可怜,就可以得到理所当然的关照吗? 棠凝垂眸将视线落在他身边那个蓝身白盖的箱子上。 她想,“她”会给出一个答案。 葱白纤长的手自元霆掌心抽出,棠凝面色平静地将手搭在转运箱上。 半晌后,她收回手,给自己带了个变声器,冷漠开口,“心脏的主人不愿意,所以你带不走。” 万物皆有灵,这是罗银月曾说过的话。 棠凝也相信这一点。 心脏的主人告诉棠凝,“她”不愿意。 既然“她”已经说了不愿意,那么棠凝会选择遵照“她”的意愿办事。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那就更没有什么需要多说的了。 “她”的尸身,不说是这里最为残破的,但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鲜活灿烂的人被无端伤害,理由居然是身上器官的“优秀”?! 对于这些想要买“她”器官的人,不破口大骂已经是极高的个人素质了。 助人情结? 抱歉,“她”顾不上。 元霆与棠凝两相配合,在表达出心脏主人的意愿后,买家被直接劈晕丢去门外,连带着那箱美钞。 其实,除了不愿意的意愿外,心脏的主人还说了另一个意愿。 “她”说想在没死透之前回到祖国的怀抱,等到彻底失去生命活力了,愿意把自己捐献给一个医学院,供医学研究用。 “她”说,自己有一个特别特别喜欢的男孩,他是那所学校的医学生,读研,成绩特别好。 那是“她”的榆木脑袋男孩。 两人是校友,本科毕业后,一个选择继续深造,一个选择参加工作,不同的环境差异给两人的生活增添了太多不确定性。 虽然他们之间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都对对方的心意心知肚明。 她毕业后开了家私人珠宝工作室,起步阶段,工作特别忙,时常在不经意间就忽略了他。 他也有自己的学业要忙,两人能凑到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 相思之情累计叠加。 那一天,他没提前告诉她,自己跑到工作室想给她一个惊喜。 但那时候她正在接待一位顾客,男顾客。 他误会了。 这个清冷惯了的榆木脑袋,就适合待在那个不需要说话的实验室里,完全不懂得沟通的方式方法。 当然她也不聪明。 被误会的她认为自己的人品受到了侮辱,赌气把他赶走。 气急了,还放狠话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来到这里是为采买矿石,工作需要。 并不是所有被拐卖者都是由于同情心泛滥被骗的。 “她”是因为落单,因为孤身一人,运气不好,被心怀歹意的人盯上,跟踪、迷晕、分拣、体检、开膛破肚。 事已至此,“她”只想纠正那句话。 “她”没有不想见到他。 棠凝问女孩除此之外,还有没有需要她代为转达的。 女孩说有的。 “请帮我转告他,三年内,他得替我守寡,算是我没空喜欢一场。不然,我下辈子就不要那么喜欢他了。” 第103章 她和她的榆木男孩 为什么是三年? 因为她曾对自己的人生有过规划,二十七岁宜结婚。 按照现今社会的发展规律,多的是三十加的女孩子在职场大放异彩,选择在二十七岁结婚,其实算是相对早的。 她做出这个规划是基于自身情况,父母双亡。 她想有个家。 今年,是她来到这个人世间的第二十四年。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在这个生机勃发的年纪戛然而止。 但还是那句话,事已至此。 如果他愿意“守寡”三年,那她就当作,自己与喜欢的男孩共剪过龙凤红烛。 人生,也算圆满。 如今的棠凝也算是深谙爱情之人,心思敏锐,捕捉到女孩的另一层用意。 她在担心她的榆木男孩。 担心他收到自己的死讯后,会撑不下去。 其实是可以选择的,选择不告诉他,无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如果,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比起现实的残酷,她更不忍心让他活在不被爱的认知里。 给出三年的期限,除了满足自己的心愿外,也是希望他在这三年间消化掉这件事,然后带着爱,继续自己的人生。 —— 这一批被害人里,只有女孩一个华国人。 棠凝认为相遇即是缘,这个女孩与她有缘,女孩的爱情,她愿意成全。 一般来说,走正规渠道女孩也是能回国的,可若是想要依照心意去到那个医学院,是不可能。 毕竟一个死人,怎么能张嘴诉说心愿呢? 棠凝为她开启绿色通道,将她的情况上报官方,连带后续去医学院的事。 收到确认回复后,又将电话拨给她的他。 彼时的榆木男孩正在女孩工作室所在地的辖区派出所内报案,人口失踪案。 他找不到他的女孩。 棠凝通过电话将情况阐述,末了,一字不漏地转述了那句需要代为转达的话。 清俊的男大学生听完后,猛地吐出一口心头血,晕倒在地。 即便如此,握着手机的手依旧攥得紧紧的,就像是握着最后一根稻草,与她有联系的稻草。 听着电话那头杂乱的声音,棠凝稍显无措地眨眨眼。 她仰头看了看身侧的元霆,又看向那个蓝身白盖箱。 箱子无形中安抚一笑,告诉棠凝,也告诉自己:他就是个榆木脑袋,一根筋,但会好的,他一定会好的。 —— 后来的后来,那个榆木男孩用了一个又一个三年,无声地为他的姑娘守寡。 当学生、住学生宿舍、留校任教、住教职工宿舍,他把一辈子留给了那个学校。 他不常去打扰她,只在想她想到难以自抑时,整理好着装,去生物标本室看她。 安静的室内,清润的声音日渐儒雅。 “你看,我遵守约定了,所以你下辈子还要喜欢我,我们说好了的。” “今天梁子结婚,我去参加他的婚礼,很热闹,很美满,我很想你。” “你还好吗?前段时间给你烧得钱够不够用?不够的话你托梦给我,我好烧给你。” “我又来了,下午一个学生带着他的孩子来看我,小朋友喊我爷爷,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看,我为你守了这么多年,下辈子,是不是得成倍喜欢我?” ...... —— 不管怎么说,女孩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人,煞白的空间,棠凝选择摊手,剩下的一切被元霆大包大揽。 白色天堂的选址堪称一绝,上头是热闹喧嚣的街市。 嘈杂的声音与浓郁的香料味遮掩了一切罪恶。 但今天,一切将要被揭开。 路面中间的位置突然产生异象。 行至路中的行人似是碰到一个无形的壁垒,纷纷被驱隔在壁垒之外,无一例外。 众人不解,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壁垒内,地面无故塌陷,光亮破土而出,越来越亮。 大家下意识地后退,唯恐自己不慎掉入这不知名的洞穴。 很快他们便发现这场塌陷仅限于圈定的那块区域,除此之外,纹丝不动。 有胆大者、好事者上前查看,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底下的景象,纷纷仓惶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自有下一批人凑头望进去。 不知过了几轮,尖叫的尖叫,报警的报警,现场一片嘈杂。 黑暗已浮出水面,显于人前。 这时的棠凝和元霆正在做什么? 他们已经带着女孩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界。 绿色通道交接人来的很快,碰面后女孩被妥善移交。 两人回到酒店。 一番洗漱过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元霆搂过一脸困倦的姑娘,大掌轻拍,“睡吧。” 棠凝往他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声唤他,“元霆哥。” “嗯?” “你第一次来归南居找我的时候,趁我昏睡偷亲我。” 元霆坦然应下,是自己做下的事。 “我问你为什么要亲我,你说是因为喜欢,当时我犹豫了。” 元霆闭了闭眼,理性纠正,“你拒绝了。” 棠凝抿了抿嘴,圈着他的手不露痕迹地收紧,“......原因是我不知道我能扛多久。” 元霆接受这个理由,“嗯。” 棠凝又道:“所以我不觉得在那时候接受你的心意是一件正确的事。” 元霆低头在她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表示他的不同意,“你有偷偷亲我。” 当时她去洗澡,自己守在门口,女孩出来时他装睡。 棠凝挽尊,“那是因为你没躲。” ......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了,元霆接着往下提,“第二天我们做了沉香手串。” 棠凝嗯了一声,也想到当时的场景。 他为她做手串,并把那颗装着“神药”的珠子加进去,戴在她的手腕上。 只是很快她就把手串取下来了。 元霆问,“摘下它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棠凝瞄了他一眼,老实道,“在想你会不会生气。” 摘,是一定要摘的。 对于那时候错误估算自己心意的她来说,跟元霆凑在一起,算是一件麻烦的事。 元霆摇摇头,“我不会生你的气。” “后来我知道你没生气,因为我看到你给我倒的茶了。” 那杯像是随手一放的茶,就那么精准地放到了主位,不偏不倚。 棠凝弯了弯唇,“所以我很庆幸,在那之后,在我们重逢之前,自己还活着。” 不然的话,是不是又是另一桩遗憾呢? 今晚遇见的女孩,和她榆木男孩之间的故事,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即便有她出手相帮,但结局总归是带着悲凉底色的。 元霆明白她的意思,“我们引以为戒。” 小小的哈欠带出眼角的泪意,棠凝声音带了点含糊,“嗯,睡觉吧,明天还要去那劳什子基地呢。” 第104章 百废待兴的新种植基地 山脉绵延,相对苍茫的霞光撒在山坡上,冷冷淡淡,没有温度。 落日余晖下,两颗脑袋自简陋棚屋后悄然冒出,是休整完毕的棠凝与元霆。 两人举目远眺,不远处正是最新圈定的种植基地,目前正处于百废待兴状态。 一片相对平坦的土地上,摆着一张简易木质四方桌,桌前围坐着四个男人。 按长相与衣着打扮看,是当地人。 着装流气,腰间别着枪包。 他们坐在简易折叠椅上,坐姿懒散,二郎腿一抖一抖。 鞋子也没好好穿,就光着脚趿在那,粗糙沾灰的脚后跟踩在鞋帮上。 随着抖脚的动作,鞋底沾染的泥土间或往下掉落。 他们之中有人抽烟,有人嘴里嚼着什么。 抽完、嚼完就偏头往边上随意一吐,眼睛全程没有离开过手里的牌面。 他们在打牌,悠闲自在。 与这四个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遭三三两两埋头干活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褴褛,面容憔悴,其中几人脸上还有明显的淤伤,显然是已经被“调教“过了的。 他们似被消磨掉所有志气与生机一般,即便是站着,背脊也是弯曲的。 手里一刻不停的进行着开垦工作,机械、麻木。 铁皮棚屋内传出来些微动静,将棠凝与元霆的目光重新吸引回来。 棚屋简陋,屋顶也是由一片片铁皮拼接在一起的。 棠凝无声挑开一块铁皮,露出一道细缝,两人凑着脑袋往屋内看去。 棚屋内外的简陋程度是一致的,床板上躺着一个男人,姑且称他为这儿的监工吧。 瞧着多少是个头头,外面那四个算小弟。 这位监工长相粗犷,不修边幅,邋里邋遢。 在他手边,摊着一张纸,纸里包着少量的白色粉末,显然在不久前吸食过。 他从迷醉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恢复了一丝丝清明。 抬手擦了擦嘴角残留的白粉,他从床板上撑坐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角落。 那里是一块床单,盖着什么东西。 他随手一扯,床单掉落在地,露出的是一个铁笼子。 棠凝的眼睛眯了眯。 这里的人就这么喜欢用笼子? 笼内,蜷缩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她低垂着头,隐约能看到侧脸。 面色不算好,瞧着应该有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监工随手扯了扯腰间松垮的皮带,嘴里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解开锁伸手精准地拽住姑娘的长发,一把将人拽了出来。 姑娘轻飘飘的,毫无挣扎的能力。 没有挣扎能力,但有挣扎的动作。 她找准时机,张嘴咬住了男人的手腕,大动脉部位。 可或许是因为力气太小,她轻易就被甩开,哐的一下丢到床上,大脑眩晕了一下下。 紧接着而来的是阵劲烈的掌风。 这代表什么? 姑娘心知肚明,代表她的举动把对方激怒了。 等待她的或许是一个能把她打得嘴角溢血、耳朵嗡嗡的巴掌,又或者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些都是她先前反抗时经历过的。 但她无谓。 最好打的她满脸是血,浑身脏污,像之前一样让他嫌弃地下不了嘴。 屈服吗? 想得美,她眼里迸发出跃跃欲试,咬破了舌尖,蓄力着下一波反抗。 哪知这一次,在巴掌落到她身上之前,气壮如牛的男人身形一顿,掌风消失于无形。 不仅如此,紧接着的是哐当一声砸向床板的躯体。 姑娘依旧低垂着头,双眼直直对上面前的这张丑恶的嘴脸。 蓦地,她笑了起来。 无声,又畅快。 依旧是这张脑满肠肥的脸。 却有一枚子弹贯穿了他的脑袋,从一侧太阳穴进,从另一侧出。 坏人的血是黑红的。 黑红的血同样不屑待在这样子一个人的身体里。 它们争先恐后地从两个洞里流出,划过他睁得老大的眼睛,留下一道道血痕,最终汇聚到了床板上,渗入木板。 坏人死了。 姑娘就这么静静欣赏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补刀,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把这大快人心的一幕记在心里。 按照往常的习惯,棠凝应该要把她弄晕的。 不论是出于对自己身份的保密,亦或是对对方所受惊吓的考虑。 但在棠凝注意到姑娘被关笼中的神态时,她觉得,这个姑娘应该是更希望亲眼看着的。 果不其然,她没有惊声尖叫引来打牌人的注意,也没有抬头四处寻觅究竟是谁做的这一切。 只仅仅欣赏对方的下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时间留给她。 棠凝从小缝里抬起头,与边上的元霆对了个眼神,后者了然勾唇,微微颔首。 紧接着,两把狙击枪无声架在棚屋顶上,黑嘘嘘的枪口对准那边闲适的四方桌牌局。 两秒过后,四人直愣愣地一头栽到了桌板上,哐哐哐哐的四声。 手中夹着的纸牌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因重力往下坠,半途又随风而起,四处飘散,自由、无拘束。 两个冒着细微白烟的枪口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他们这一方的动静其实有人注意到的。 离他们较近的人干活的手顿了顿,没有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看,而是等了三四秒后,才缓慢地转过头来。看到之后他又转了回去,没逃跑,也没继续手里的活。 由近及远,没过多久,大家都注意到这一边的状况,纷纷选择了相同的应对方式。 这...... 棠凝挑了挑眉,眼底渐渐划过了然。 她握住元霆的手掌,唇角微弯,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 在她收回手指的下一秒,一个不明飞行物从棚屋里射出,飞跃了较长的一段距离,砰的一声砸到离方桌不远的地上。 这下子,那群人终于有反应了。 不论在哪里,都是勇敢者先享受世界。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率先迈出第一步,他谨慎地靠近四方桌,在确定他们真无反驳之力后从其中一人身上取走配枪,转身就朝唯一的小路上跑。 那是什么路? 通往自由的路。 有一就有二。 他们都不贪心,每个人只抢一把枪用来防身。 一个人的奔逃逐渐演变成一群人的。 棠凝挽着元霆的手臂,含笑望着一个个由慢至快的身影。 去吧。 去拥抱自由吧。 得益于这片区域还未被正式开发,那些人并没有舍得在沿途设立岗哨。 所以,在他们解决掉大小监工后,这些被拐来的人是可以顺利出逃的。 当然,棠凝没有忘记屋子里还有一个姑娘。 棚屋的门已经随着监工被丢出的动作被连带暴力破坏,整面摊倒在地上。 也是因此,余晖漏了一点进入屋内。 巧的是,原本晦暗寂冷的霞光不知何时夹杂了一丝橘色,暖洋洋的,令人向往。 姑娘从床板上下来,稳了稳摇摇欲坠的身形,赤着脚迎着它走出棚屋。 霞光落在她身上,她视野扫过接二连三奔走的人们,最终将定格在之前作威作福的五人身上。 姑娘侧了侧头,从墙边堆积的废物中注意到一根钢筋。 废旧的,沾染上了铜锈。 姑娘笑了,甜甜的,抬脚朝墙角走去,弯腰将它捡起。 然后逆着人流,一步步走向那些人渣。 她的力气不算多,但当她把钢筋插入监工心口后,似重新获得了力量,焕发出了生机。 之后,她转身朝向棚屋这边,闭着眼睛,笔直跪下,一直挺着的瘦小脊背弯曲下来,虔诚地俯首贴地。 三叩首后,她重新站了起来,转身朝着大部队走去,奔向她的自由。 至于那件名为苦难的外衣,跟钢筋一同被留在了这里。 第105 庄八点,庄赢 纤细瘦小的背影越行越远。 棠凝望着那愈发轻快的脚步,偏过头小声跟元霆说,“我还蛮喜欢她的。” 元霆垂眸,视线落在她柔软的发顶上,轻声回应,“我知道。” 对于许多不认识棠凝的人而言,或许会觉得她对任何事情都是淡淡的,仿佛没有任何事可以引起她特别的情绪。 但那可能是因为对应的人或事没有入她的眼,仅此而已。 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姑娘是被关在笼子里的。 棠凝不知道她被关了几天,是否断粮、断水,只直观感受到那相对虚弱的身体状态。 按照常理,她本无力挣扎的。 但当恶人将她从笼中暴力拽出时,虚弱至极的她依旧亮出了自己的尖牙,适时咬上一口。 在客观因素下,她的反抗并没有成功,甚至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尽管如此,她那股不肯罢休的“疯劲”预示着哪怕没有棠凝的插手,她依旧会不记打式地一次又一次与恶人对峙,直至燃尽生命。 也许有人会认为相较于眼前的屈辱,活下去更为重要。相信只要活下去,总有机会报仇的,总有机会绝地反击的。 但有时候恶人会比你想象的更恶。 他们恶贯满盈,早在千锤百炼中提炼出各条生路,然后一一堵死。 棠凝是人,是人就有偏爱,她偏爱这姑娘的“疯劲”,且顺毛哄,给她亲眼见证一切的机会。 姑娘聪慧机敏,不需要任何言语便领会了棠凝的善意,且没有辜负。 在“手刃”仇人后,她最后进行的那相隔甚远的道谢礼,是紧闭着双眼进行的。 她猜出他们不愿露面。 这么一来,棠凝心底的喜欢又添一分。 眼看着被困于此的被拐者朝着光明走去,棠凝和元霆决定沿途再送上一送。 前方是没有设立岗哨,但万一撞上什么人呢? 好在,苦难过后前方尽是坦途。 确定大部队全员安全后,这场由一对小情侣被拐扯出的一整个犯罪网络算是被彻底瓦解。 明面上的被瓦解。 暗地里或许还有千千万万张这样的网。 棠凝能做的就是遇到一张,破一张。 这一趟行程原本是奔着梭朗图来的,但没能在这里跟他对上也算正常。 人家大小是个毒枭嘛,哪会出现在这未成形的基地。 棠凝是随遇而安型,一切随缘,而元霆则多了几分进攻性,两人相辅相成。 “阿凝,陪我去个地方?” “好啊。” —— 掘金区不小,捞偏财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成功捞到偏财的人往往有一个共性:乐忠于一切金钱游戏。 他们喜欢这些冒险刺激的游戏,收获金钱的同时还得到不同程度的满足感。 到某种程度后,金钱对他们来说不再是维持生计的依仗,而是寻欢作乐的筹码。 于是各色赌场应运而生。 坊间最富盛名的赌场当属新世纪赌坊。 棠凝挽着元霆的手被迎进坊内。 两人意思意思换了些筹码,不多不少,标准游客的数额。 见状,一直迎着他们的侍应生服务热情骤减,简单告知游戏规则后便不再贴身陪同。 此举更合两人心意,却不想他们才走开几步,侍应生就跟同事咬耳朵,“长得人模狗样的,还以为是什么大款,结果就这......” 棠凝:...... 唇角忍不住弯了又弯,对上元霆的视线打趣道,“大款?” 元霆看了她一眼,坦然以对,“我不是,我是傍大款的。” 傍谁? 棠大款下巴一扬,领着他游走于各色赌桌前。 赌场人不多不少,赌场老手买定离手,赌场新手安静观望,倒也不算嘈杂。 赌桌前交易有序进行着,浓妆艳抹的美女荷官现场发牌,赌客手中各种数额的筹码流进流出,就跟塑料片一样丢着玩。 就是不知道最后究竟是鼓了哪一方的口袋,又折了哪一方的腿。 棠凝之前没有来赌场玩过,如今正是新奇状态,观摩半晌后开始试水随机下注。 新手没有大礼包,结果有赢有输。 赢了小开心,输了不至于垂头丧气。 这样的反应从另一侧面打消了赌场人对他们的关注。 由于两人的外貌与气度,他们自进入赌场后就被关注着,但在观察之后的种种行迹后,两人被划定为普通赌客,关注撤离。 敏锐地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散去,本有些意兴阑珊的棠凝重拾兴致。 他们来这是为了赌博的吗? 当然不是。 两人巧妙地顺着人流悄然朝着另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挪动。 那片区域有一个特点,赌客少,看客多。 其中一张赌桌前,棠凝遇到一个熟人——梭朗图本尊。 油油臭臭的暴发户见过吗? 他肤色偏黑,梳着油光发亮的大背头,脖子上戴着拇指粗的黄金项链,上衣是印满名牌logo的老花衬衣,上面的三粒扣被解开,旺盛生长的胸口毛发招摇过市...... 看到这,棠凝不动声色地偏过头,拿自家男朋友洗洗眼睛。 唔,眼睛受了工伤。 “罪魁祸首”毫不在乎旁人这么想,尤自惬意地搂着身边的性感女人。 忘了说,这片的赌客都是有伴的。 要么有女伴,要么有侍应生,反正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叮铃,荷官发牌结束,下注时间到。 梭朗图状似随意地大手一挥,将身前花花绿绿的筹码一股脑全推到庄家位。 同桌的另一人见状,反手压了闲位。 显而易见,两人是对家,公事上不允许打闹,就跑来赌场斗法。 梭朗图轻蔑地觑了眼对方的傻逼举动。 自己依旧是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样,手不老实地落在女人身上,引得对方娇喘连连。 响铃,美女荷官开始明牌。 “庄八点,庄赢。” 相对于那位“闲者”的难看表情,梭朗图豪迈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笑看先前被推出的筹码成倍回到自己手边。 作陪的女人知情识趣,好听的恭维话如流水从嘴里说出,直听得梭朗图心里熨帖,那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自傲感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他心里痛快,随手捡了几个筹码塞到女人的衣领内,调笑着让她买糖吃。 别小看这几个筹码,面额可都不小,对女人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打赏。 女人为表感激,把自己贴到他的胸膛上,堂而皇之地蹭了又蹭。 软玉温香,心猿意马。 瞥见边上咬牙暗恨作势要再来一盘的手下败将,梭朗图大咧咧地往后一靠,女人顺势跌靠在他怀中。 他大笑地勾了勾手指,差使随行侍应生给他收拢筹码结算成现金。 这叫什么? 这就叫赢了就跑。 此嚣张行径看得边上那人后槽牙都要咬烂了。 看不惯他,又拿他没办法,偏赌桌上还赢不了,你说说...... 梭朗图是故意的,故意逗这个没脑子的二世祖玩,甚至在起身时,还不露痕迹地放了个小阴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梭朗图经过棠凝身边时,沉香珠里的一味药咻的一下钻进梭朗图的鼻息。 对此,他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自己下黑手成功,乐得等好戏上演,在此之前,还特意制造了不在场证据。 赌场之上有足浴、有spa、有所有服务行业,其中当然包括酒店。 梭朗图是要带女人开房也好,按摩也罢,都不关棠凝的事。 她去了趟洗手间,等再出来时迎面撞上一个人,对方眸光熠熠,“姐姐?” 棠凝:??? 她抬眸看了眼面前这个极其俊美的东方面孔,声音淡漠,“你认错人了。” 第106章 一年前那个穷凶极恶的组织 认错人了。 听到棠凝冷淡的回应后,对方微微怔了一下,眼里的光亮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拢起的一层薄雾。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低低哦了一声,脑袋耷拉下来,天然生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黯然,像只蜷缩角落舔舐伤口的孤独小狗。 棠凝:...... 有毛病。 要不是她记性好,怕是要被这人给唬住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能演的吗? 要是换个心智不坚定的人过来,怕是真觉得自己在哪儿曾收过这么一位弟弟了。 很遗憾,他遇到的是她。 棠凝拒绝配合演出,抬脚起步不再逗留。 等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孤独小狗”才缓缓抬起头。 那桃花眼里哪还有什么黯然,哪儿还有什么薄雾。 有的尽是玩味,与散漫。 认错人了? 不,那分明就是姐姐。 —— 赌坊之上的酒店,某一客房内。 一个女人裹着浴巾从雾气蒸腾的浴室出来,浴巾不长不短,堪堪遮住屁股位置。 她将长发撩到背后,轻踮脚尖朝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的梭朗图走去,边走边娇俏地讨饶着,“朗哥,让您久等了,一会儿一定好好补偿您~” 梭朗图没有回应。 女人只当他在玩情趣小把戏,嗔怪地笑了笑,直接解开身上的浴巾,身姿曼妙地爬上床。 等她的纤纤玉手搭到男人肩上后,开始力道适中地帮他捏肩,“别生气嘛,原谅我——啊!” 娇俏的话还未说完,直接换成了一声急促的惊呼。 情绪转变如此之快,只因顺着她捏肩的力道,侧躺着的梭朗图朝她翻了过来。 他的正脸,早已呈青灰色。 所以,一直不吭声不是因为故作姿态,不是因为角色扮演,而是单纯的应不了。 女人一时间没办法调整自己的表情,复杂的情绪全都僵在脸上,心脏突突的就快要跳出身体。 她深呼吸几下,不信邪地把手指探到对方鼻子下方,已经没有鼻息了。 死透了。 女人大脑迅速转动,赌桌上那些争锋相对的戏码她全看在眼里,所以,是因为他在赌桌上太过嚣张,惹怒对方了? 自己当时是不是也嘲笑了? 想到这,她忙不迭地退后,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衣服套回身上。仓促间不忘带上自己的东西,再也顾不得什么朗哥不朗哥的,迅速离开房间。 男人之间斗法,总不能拿她一个女人撒气吧? 她只是为了赚钱,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高跟鞋跟落在地毯式,寂静无声。 她来到电梯前按下下行键,神色焦灼地等待着。 电梯先下行再上行,眼看数字越来越接近她这一层,手心不禁沁出了汗。 叮,电梯门开。 她没空顾及先出后进的道理,抬脚就往里进,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踪一般。 一个东方面孔从电梯内走出,与她擦肩而过,正是刚才那位“弟弟。” “弟弟”面不改色地将女人眼里未掩饰完全的惊慌收入眼底,嘴角轻勾,笑意邪肆。 电梯门在背后合上。 他脚步清浅地走在铺着厚重地毯的通道上,慢慢悠悠的,嘴里若有似无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曲风轻扬。 他的心情出奇得好。 一年多时间过去,总算是找到她了。 果然跟他想象中的一样,一样特别,一样耀眼,一样冷漠。 可是怎么办,她身边怎么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人的实力似乎有点强,自己怕是打不过呢。 就此放弃吗? 不甘心。 怎么能放任姐姐把他的组织捣毁,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呢? 至少得以身相偿吧。 毕竟他们是如此合拍。 —— 时间追溯到一年前。 棠凝接到任务协助捣毁一个穷凶极恶组织,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异能以致生机受损,被迫“隐居”。 当时组织成员无一幸免,组织首领也命绝当场,可谓是全员覆灭。 只是有一点比较遗憾。 棠凝退场的时间有些早,所以没有挖出隐藏在背后的真正的首领。 真正的幕后首领,正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弟弟”。 死的那个只是他所扶持的傀儡而已。 这份庞大的基业是“弟弟”无聊起兴游戏人间时创下的。 基业存在或是消失,他其实都没有所谓。 底下那些疯狂拥护他的信徒,他也权当是工具,没了就换。 他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做出再多离经叛道的事后也能顺利脱身。 打记事起,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人不多,棠凝算一个。 当然,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棠凝,只隐隐约约察觉到有这么一个“军师”存在。 站在正义的阵营,与他相对。 他觉得他们是同类。 惺惺相惜,与之斗法,斗着斗着,基业被一步步攻陷。 当傀儡不幸阵亡后,他本以为能跟对方直接对上的。 哪知在他张开怀抱想要欢迎他的同类时,对方消失了。 啧,这身体也太弱了点。 对方消失了一年,他也在这期间重建着属于他的王国。 与此同时,不忘四处巡查对方的踪迹。 可惜对方身份不明,行踪不定,就像沉入海底的石头,无迹可寻。 近期,他通过内部消息得知对方开始重新接受任务,想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次来到掘金区,是因为他听到风声,说种植基地被毁是出自一个戴着银色面具之人的手。 银色面具,很巧不是吗? 所以他来了,来守株待兔。 也是奇怪,他从来不曾见过对方,不知道对方的长相,不清楚对方的性别,但就是那么一眼,他便认定了棠凝。 好不容易相见,他当然得跟姐姐打声招呼。 只是很可惜,姐姐并不记得他,有些伤心呢。 他这般想着,脚步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口。 房门并未被关上,虚虚掩着,透出隐约的一条缝。 他没进去,只是抬手将门缝推大了些,当目光触及床上的梭朗图后,扬声轻笑。 听说梭朗图前段时间跑去华国惹事了,果然,被正义使者追过来了吧。 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正义,对着所谓的“恶人”喊打喊杀。 对他是这样,对梭朗图也是这样。 可明明他们就是同类呀。 天赋异禀,又为什么要受这世间规律所束缚呢? 只有跟他在一起,姐姐才能得到精神上的盛宴。 没关系,他对姐姐的包容度很高。 姐姐只是误入歧途,他会找机会给她纠正回来的。 这次见了面,他们的印记就落下了。 且耐心等着吧。 等他把自己的王国重现繁荣。 届时,他会将姐姐迎回来,然后对她说,“wele to my wandend.” 第107章 巧遇接机的野菜天团 赌坊内,棠凝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热闹。 梭朗图拍拍屁股带人去开房,留下的那个阴招可还在,二世祖正为此“受苦受难”呢。 赌桌前围了一整圈保镖,严防死守那架势,可耐不住看客更多。 许是由于这段时间里棠凝看多了无辜者的苦难,她只看了一小会儿,竟觉得梭朗图的手笔太过小儿科,太过温和。 比起那些人的遭遇,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这大概就是,看人下菜碟。 对家归对家,小小的挑衅可以有,但多了,就不合适了。 棠凝意兴阑珊地收回视线,侧头颇为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面部肌肉挤压泪腺,眼底带出一些水润。 与此同时,赌厅正门有道身影一闪而过。 元霆眸光掠动,将一切收于眼底。 他伸手圈过稍显困顿的姑娘,低头凑近帮她按了按眼睛,指腹温热,力道适中。 棠凝乖巧地闭上眼睛,朝他的方向微微仰头,享受他的贴心时刻。 这副全身心信赖的模样,引地元霆眸光幽深了几分。 他目光落在姑娘的唇上,嘴角微微一动而后按捺住,说了一句,“事成。” 元霆的话在棠凝这分量很重,她百分百信任。 事成之后伴随而来的往往是,身退。 棠凝睁开眼睛,困倦一扫而空,“那我们回家?!” 把元霆哥拐过来净忙活这些事了,都没好好陪他玩,真是不该。 而且有一说一,这小破地,她待不惯,不如尽早回到她那地大物博的华国领地。 不想元霆却勾唇一笑,反问道,“这就结束了?” 清润醇厚的声音低低的,尾音向上扬着,像一把钩子,将棠凝搞事情的心再次勾起。 这么问的话...... 棠凝稍一思忖,如果有好玩的事,这小破地方也不是不能再待上一待。 是吧,他们专程飞过来,怎么能只解决一个梭朗图呢。 这小卡拉米他何德何能。 棠凝抿了抿唇,掩住自己的跃跃欲试,“当然不。元霆哥,接下来你带我玩好不好?” 之前的种种算是她主导的搞事情,那么接下来就由元霆哥来吧。 元霆略一颔首,那种睥睨天下的劲儿开始溢出来了,“好。” 一个简单明了的“好”字,从另一侧面映衬出大佬的玩法,主打稳准狠快。 在时间有限精力有限的情况下,他通常喜欢擒贼先擒王。 是夜,夜色朦胧,掘金区排得上号的几大势力不约而同遭受到不同程度的“迫害”。 起初是人贩子这边,两个规模最大的据点被一股外来之力给端了,一股脑儿的。 比较讽刺的是,贩子被全员关进密室的铁笼子里,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辛苦抓来的人四处逃散,偏又束手无策。 可不是吗,他们被元霆的无形威压所笼罩,元霆只给了他们转眼珠的自由,至于开口呼救什么的,想都不要想,更遑提阻拦这些人。 当然啊,苦难是不能白受的。 不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金库被一一破开。 漫天的钞票与四处散落的金条显于人前,在他们的逃亡路上。 有的人顺手摸走一把就当是补偿,有些人不愿节外生枝只顾专心逃跑。 什么选择都没问题,有事的只有那位被气吐血的头领。 不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他是真的被气吐血了。 人贩子据点被端的消息传到他们的好朋友毒贩子耳朵里,他们刚咧开嘴角,正要感叹一句风水轮流转,却不想又轮到自己了。 怎么能又轮到自己呢? 上次不是折腾过他们了吗?! 可怜那刚刚充盈的仓库,再次罹难,程度比上次更甚,直接影响到与他们存在利益输送的军方势力的孝敬程度。 不论他们怎么想,毒贩子的金库也被打开通风。 一视同仁嘛。 劫富的下一步是济贫。 掘金区的几条主干街道,钞票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地洒在路面,万家灯火点亮了这个黑夜。 有道是法不责众,他们选择先捡钱,能捡一波是一波。 当维持秩序的人员就位时,钱早就被捡的差不多了。 办事员试图锁定肇事者方位,但元霆与棠凝主打一个随心所欲,走到哪撒到哪,没有固定路线。 撒钱的棠凝在某一时刻觉得自己像是婚礼现场撒花瓣的花童,一把一把抓得特别尽兴。 今儿一晚上的小活是一茬接着一茬,直白、粗暴、嚣张。 她好喜欢。 棠凝太过沉浸,以至于到了凌晨两点,还兴冲冲地看着元霆,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元霆:...... 他没好气地遮住姑娘的眼睛,放低声音半哄半劝,“下一步该睡觉了。” 棠凝理智回笼,收起玩闹心,“好吧。” 两人挥一挥衣袖,回到酒店安然入睡,徒留一地兵荒马乱。 几大势力缓过劲后,纷纷抄家伙掏枪杆试图揪出罪魁祸首,不仅如此,那些与黑恶势力相勾连的军方力量也开始眺望。 道上有道上的做法,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不管不顾的样,怕不是自己涉及到对方的利益了吧。 元霆与棠凝的行为太过嚣张,引来几大势力群情激愤的同时,也引起了他们的深思,他们开始谋划着缩减自己的事业版图,唯恐再次触碰某些人的利益。 有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 第二天,一架民用飞机划过天际,深藏不露地送走两位热衷搞事情的人,把安宁暂时归还给掘金区。 飞行途中,棠凝戴着真丝眼罩睡了一路。 头等舱里,多的是优秀且自信的人。 对于那些对棠凝有觊觎之心并蠢蠢欲动的男人,安静批复公文的元霆无甚表情地抬起眸子,一一看过去。 名花有主,那些人纷纷收回欣赏的目光。 飞机落地,乘客有序下机。 棠凝顺着人流朝出口走去,却见某一区域聚集了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声势浩大。 这阵仗…… 棠凝拉下墨镜,精致的双眼细细分辨着人群里亮着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灯牌,以及上头的字。 【野神勇敢飞,野菜天团永相随!】 野神? 哦,是元子野的粉丝在接机。 棠凝继续往下看。 【野神野神我爱你,给个签名行不行?男人不许说不行!】 【偷心盗贼在哪里,对,说的就是你!】 …… 当然,其中也有正经的牌牌。 【预祝子野哥哥演唱会顺利!】 棠凝若有所思,默默把墨镜退回去,挽着元霆移形换位走到人群后边,与其中一位稍显激动的女孩搭话,“你好,演唱会是明天吗?” 女孩是第一次接机,正沉浸在即将见到偶像的喜悦中,白嫩的脸蛋粉扑扑的,“是啊是啊,你也是来接机的吗?” 棠凝余光瞥过元霆手里的行李箱,面不改色,“嗯,是的。” 追星的最高境界就是喜欢野神的人,就是自己人。 女孩特别大气,从包包里小心挑出一个钥匙扣周边给棠凝,并与她相约明天演唱会见。 棠凝拿着手里的元子野塑料牌牌,好笑地递到元霆面前,眼神似是在说:瞧,这你弟。 第108章 回老宅,搞门票 元霆垂眼看向姑娘手心的牌牌,那张他从小看到大的脸被特意放大,塑料牌牌也挡不住跃跃欲出的桀骜风骨。 啧,眼睛疼。 他移开眼的瞬间,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这是身为兄长,为弟弟倍感骄傲的笑。 作为元家嫡系唯二的成员,不论是父母亦或是家族元老,对子野的期望都不会是入世当明星。 所以当年他为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时,曾在元家引起好一番议论。 不说旁人,便是生他养他的父母都不曾理解。 面对众议,少年元子野扬起脸庞,毅然决然朝选定的路走去。 路的尽头是黑暗还是光明,一切都未可知。 但至少在做决定的那一刻,少年是自在随心的。 元霆理解他,知道少年高昂的头颅下是与生俱来的的傲骨。 与其在日月的光辉下泯然众人,不如另辟天地,当他人的日月。 现在,他做到了。 以自己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喜爱他的人们。 棠凝双手背在身后,歪头与他对视,明明白白地读出他眼底的情绪。 她眉眼飞扬,悄声打趣,“是不是很骄傲?” 被戳破心思的元霆回望几瞬,舌尖抵了抵侧脸颊,轻笑一声伸出大掌姑娘的晧腕圈住,把她往人群相反的方向带。 棠凝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满怀激动与兴奋但依旧井然有序耐心等待元子野出现的野菜天团,“元霆哥,我们不接机吗?” 元霆脚步不停,“不接。” 这么坚决...... 棠凝眨了眨眼,“那演唱会呢,看不看?” 元霆:“不看。” 欣慰归欣慰,骄傲归骄傲,弟弟还是弟弟,散养挺好。 棠凝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个画面。 人山人海的演唱会现场,震耳欲聋的音效,狂热的粉丝中,坐着一个泰然自若的元霆哥...... 仅仅靠想象,她的眼里都不由得染上浓烈的笑意。 不看是正常的。 元霆哥要真去演唱会,元小少爷怕是要受宠若惊了。 只不过嘛...... 棠凝三步并作两步,“元霆哥,我倒是挺想去看看的。” 一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似乎不曾关心过朋友的事业,二也是出于这几天接二连三的紧密行程,她需要一些放松的时刻。 听她这般说,元霆改口,“那我陪你去。” 棠凝莞尔,“演唱会呢,我找若若一起。你嘛,负责陪我喝茶。” 她挽着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放柔声音冲他撒娇,“我想喝你煮的茶了。” 她没意识到的亲昵,大佬意识到了。 元霆压下几欲上扬的嘴角,“也好。” —— 机场外,元陌候在车旁,接到两人后一路开向老宅。 棠家老宅门口,元陌从驾驶座上下去,朝后备箱方向走去。 车里的棠凝顾盼四周,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过狡黠,只见她伸手拽住作势下车的元霆,倾身凑到他嘴角亲了一口,并发表观后感,“我玩得很开心~” 她的吻一触即分,元霆食髓知味,折身预备更进一步,却不想她身手矫健地从另一侧车门下车了。 棠凝俏着一张脸摊手,光天化日不合适哦。 元霆微微低头勾了勾唇,小丫头有点恃宠而骄了。 不管他怎么想,棠家少主留了个潇洒离去的背影给他。 时值下午,大家伙都各自忙碌着,棠凝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前脚刚把门关好,后脚就被强势地抵在门上。 刻意收敛点气息此刻尽数被释放,熟悉而霸道。 来人正是元霆。 棠凝低头看了看两人紧紧贴着的身体,紧紧搂在自己腰间的手,以及背后稍显硌得慌的门板,随即抬眸看着眼前人。 眼前人淡然出声,“我来煮茶。” 哈? 棠凝意外愣了一下,“你这不是煮茶的动作。” 大佬唇角渐渐勾勒出耐人寻味的笑,他低头循着甜美而去,“煮茶之前,先收利息。” 恃宠而骄可以,只要给足甜头。 一段缠绵又热烈的亲吻过后,棠凝抓住他的手,嗓音染上甜腻,“现在是白天。” 元霆浅浅亲着她的嘴唇,含糊道,“嗯,我知道。” 利息到账,想喝的茶自然有。 元霆没有在她房间久待,陪她用过一杯茶后便离开。 日头西落,老宅主厅。 棠母打量着女儿白里透粉的气色,心里啧啧称奇,“玩得不错?” 棠凝点头,“特别好。” 为满足母亲的好奇心,她随意拣了几个事件与之分享。 要知道这一趟掘金区之旅,就没有一件事是省心的,听得棠母是一会儿拧眉一会儿舒展,情绪被牢牢攥紧。 这是仗着有元霆撑腰肆意妄为呢,哪儿的势力都敢碰一碰?! 真是不让她省心。 棠母心里不痛快,手下不客气地捏着女儿的脸颊肉,“你呀,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一整年都白躺了?” 之前还不是因为跟某个组织对上,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能力,这才把自己折腾到生机受损。 现如今才调养好,就又去招惹那些势力了? 棠凝第一时间解救自己无辜的脸颊,见母亲眉宇间真真染上了一抹愁思,无奈地哄道,“我会量力而行的,这次是有元霆哥在嘛。” 母亲的担忧她明白,她自然也知道世界之大,坏人是抓不完的。 这次是有元霆在。 他的存在就像一座靠山,让你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之后自己大概率还是会恢复之前的状态,明面上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富贵闲人,暗地里当一个有些脆皮又有些难缠的神棍。 她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个富有余力的人。 当然也正因为这一点,与元霆哥一起行侠仗义的经历才愈显珍贵。 棠母见她心中有成算,倒是没再揪着不放。 只感慨着,原先听说女儿为元霆折腾了场烟花秀,还以为她的浪漫细胞开始觉醒了呢。 哪知道是摆了个迷魂阵,后脚就把人拐去犄角旮旯净张罗这些事了。 说句夸张的,阿凝这是把元家家主当保镖使。 成功捕捉母亲眼里一闪而过的嫌弃,被误会的棠凝抽了抽嘴角,选择溜之大吉。 —— 池塘边,棠凝一边悠悠闲闲地洒下一把鱼食,引得小鱼竞相扑腾,一边听着她在娱乐圈的人脉——章若若同学说话。 章若若声音跃跃欲试:“阿凝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保管到时候吓元子野一大跳。” 棠凝:...... 倒也不用这么夸张,就两张门票的事。 “江淮去吗?” “他说不去。” 棠凝也是有些纳闷,搞不懂男人的兄弟情是怎么个说法。 元霆哥作为亲兄弟,不去。 江淮这个好兄弟,也不去,理由是觉得这种做法娘们唧唧的。 两位娘们儿:??? 好,她们去。 第109章 与林铮浅话姻缘,姐妹俩检票入场 林铮寻过来时棠凝正伏案画符。 她看了他一眼,将手中叠成三角的黄色符纸递给他,“来得正好,这个给你。” 林铮接过,看也没看就塞进胸前口袋,“是什么?” 棠凝手持毛笔,笔尖染上朱砂,于黄纸上游龙惊云,符成,收笔,这才回答林铮的问题,“吉祥如意符。” 林铮递果脯的动作一顿,纸袋在半空中窸窣作响。 这符名,恕他寡闻,可依着字面意思...... 他半垂眸子,掩住眼底的暖意,一本正经回答,“没听说过。” 棠凝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果脯,赞同地点点头,“正常,因为是我瞎编的。” 名字是瞎编的,但东西是好东西。 两人坐在石桌前,一个继续画符,一个安静看着。 一份、两份、三份......纤手翻弄黄纸,轻松将其折叠成三角。 当棠凝将所画符箓收好后,林铮才缓缓开口,“你对孙可儿,是什么看法?” 听到这个名字,棠凝净手的动作一顿,水滴顺着凝脂肤滑溜往下,落入盆中,溅起水圈纹。 大脑开始自动翻阅有关孙可儿的信息,最新的似乎是酒吧那次...... 倏地,棠凝抬头,跟林铮对上视线,“关于哪方面的看法?” 方面不同,看法自然不同,她得问清楚。 林铮似也想在她眼里寻找答案,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她挺适合的?” 哈? 这话听得怎么那么奇怪。 仿佛只要她点头,他们两人就能成一样。 这怎么行。 棠凝果断摇头,坦言道,“林铮,我看不了姻缘。” 姻缘的事,月老姑且定不了,主要得看当事双方的意愿。 孙可儿在瞥见娱乐圈的深水后选择急流勇退,这份魄力与决心棠凝是欣赏的。 在酒吧偶遇孙可儿后,棠凝选择将有关她的消息告知林铮,单纯是因为两人有儿时的情谊,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拉郎配的意图。 看着面前有些木讷的寸头硬汉,棠凝脑子里闪过一道猜想,“被催婚了?” 林铮沉默三秒,老实点头。 棠凝都要气笑了,搭在石桌的手指轻点着桌面,越点越快,“谁催的?” 林铮没说。 但棠凝能猜得出,“我爸?” 见他没反驳,便知应是如此。 棠凝低声鼓囊了句老古板,又担心林铮这根木头真因为被催婚而随意选择另一半,不由认真道,“林铮,感情的事不可以将就。” 林铮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似懂非懂。 “与许多人相比我们是幸运的,不用为生计发愁,拥有一定的权势与地位。”棠凝顿了顿,盯着他,一字一顿,“所以林铮,我们可以选择单纯因为喜欢而跟一个人在一起,全凭心意。” 林铮缓缓点头,“嗯。” 棠凝:“所以你喜欢孙可儿吗?” 林铮摇摇头,笃定地。 棠凝:“那就不要把她牵扯进来,人姑娘不见得愿意呢。” 林铮:...... “好,那家主那边......” 棠凝手撑下巴,眼睛一眨都不眨,“就说我不让。” 林铮已经够木了,天天被压榨劳动力还不知道反抗,婚姻大事可不许将就。 这个锅,她愿意背上一背。 见她跟个刺头一样,林铮笑着领下她的好意,“好。” 但凡之后再被催婚,他就不再绞尽脑汁思索人选,而是直言棠凝不让。 这四个字,怕是家主听了都得一噎。 孺子可教也,棠凝见他已然想通,心安理得地打开纸袋,从中捻了一块果脯丢进嘴里,饱满的果肉满口清甜,是果子自带的甜。 林铮心里还有一个疑惑,且在无知觉时将心里话问出,“那你跟元家主在一起,也是因为喜欢吗?” 他们两个似乎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一直都是她做选择,他默默跟随。 对于这个问题,棠凝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当然。” 从归南居搬回老宅后,林铮是那个一直待在老宅的人。 他耳聪目明,隐约听到一些关于元霆母亲的风声,从那些蛛丝马迹中,他抽丝剥茧看出了隐藏背后的事实:元母属意的儿媳妇人选并不是棠凝。 在他眼里,棠凝这位心怀大义的公主配得上世间一切美好,所以他不愿意看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公主被后院的纷扰所束缚。 林铮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你没那么喜欢他了,会选择分开吗?” 当爱意被琐事消磨,会选择抽身离去吗? 棠凝嚼着果脯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眨了眨眼,小扇一般的睫毛忽扇两下,“会的。” 她会选择分开,大前提一定是她没那么喜欢元霆哥了。 爱得起就要放得下,放手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对方心意的尊重。 不喜欢还跟对方在一起,简直是对他心意的侮辱。 如果棠凝是理想主义者,那么林铮走的就是现实主义派。 他想到的是,以元霆的性子,会不肯放手。 届时,他若是想强占,以他的身手怕是谁也拦不住。 这般想着,林铮的面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 棠凝原本正在认真的思索,见他这副模样又觉得有趣。 她轻扬眉梢,语气恣意洒脱,“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的担心不会是问题,你就别操心了,跟个小老头似的。” 棠凝没有往下细说,因为她心里清楚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她决定抽身离去,元霆哥一定会放手的。 他对外是霸道的,对她,不知道有多纵容。 当然,元霆哥能做到的极限就是放手,要说看着她再寻他爱,是万万不可能的。 以上这些讨论都是“如果”,而此刻,他们正相爱。 不知道林铮究竟听到什么风声而有此担忧,棠凝可以明确的是自己对元霆的心意。 都说了,喜欢与否,全凭心意。 其他的,就等舞到面前再行决定吧。 —— 翌日,某知名体育馆前,前来参加演唱会的人排队检票进入,队伍中有两个戴着口罩的人。 两位姑娘难得组队游玩,自然精心收拾了一番,同其他“野菜天团”成员一样,在脸上贴着闪亮亮贴纸。 棠凝有些嫌弃脸上的口罩,伸手就要揪下来,章若若见状连忙拦住,“哎哎哎、万万不可!” 她抓住棠凝的手,紧紧攥在手里,低声嘱咐,“要是被发现了,我会被堵住要签名的!” 棠凝歪头不解,“我摘的是自己的口罩。” 队伍往前移动,章若若敷衍道,“一样的一样的。” 棠凝:...... 检票进场。 章若若弄来的票位于中场中间位置,既有良好的观看体验,又不像第一二排那样会被轻易认出。 只是,在进场时,她们不小心与一个人打了照面。 算是熟人,元子野的御用造型师阿风老师。 阿风眼明心亮,把人认出后激动异常,有心想对她之前的提醒表示感谢,但见棠凝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后,转而问道,“小少爷知道你们来吗?” 棠凝眉眼一弯,“他不知道,你别告诉他。” 阿风上道,手动将嘴巴缝上,发誓绝不吐露一个字。 后台,这场演唱会的主角元小少爷拽拽地看着一个劲儿偷瞄他的阿风,啧了一声,极尽自恋,“怎么,被小爷迷倒了?” 阿风努努嘴唇,咽下几欲脱口的话,只干巴巴回应道,“你想多了。” 第110章 演唱会上,意外被大屏圈中 这厢,棠凝与章若若两人照着门票入座,一分钟后成功混入“野菜天团”。 昨天棠凝收到一串挂着塑料牌牌的钥匙扣。 今天她同样收获了最新周边——演唱会定制版荧光棒。 拇指落在按钮处,稍稍用力,滴答一声轻响,一道纯正的蓝色光芒霎时打在棠凝的脸上,与她耳后挑染的那两道蓝发短暂交汇。 来的路上若若给她科普了不少饭圈文化,其中就包含了应援色。 蓝色,是元子野的专属应援色。 傍晚的风轻轻吹拂,勾动棠凝的头发,她伸出手指理了理,并将其挽到耳后。 演唱会尚未开始,章若若挪了挪屁股,凑过来跟她咬耳朵,“阿凝,你知道为什么他的粉丝要叫野菜吗?” 在这个问题上,聪明绝顶的棠凝难得沉默,她诚实地摇摇头。 章若若沉思片刻,自顾自盖棺定论,“野菜野菜,大俗即大雅。” 棠凝转头看向她,好奇问道,“那你的粉丝叫什么?” 小百灵鸟伸了伸优美的脖颈,脆生生回答,“弱水三千。” “弱”通“若”,章若若的若。 有道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哪一瓢? 自然是章若若这一瓢。 野菜天团vs弱水三千,非要放在一起比的话...... 棠凝嘴唇颤了颤,一抿,选择将目光落在舞台中央大屏上. 元子野的系列照片正被循环播放,她看了一会,终是坦言,“你们大哥别笑二哥。” 章若若先是愣了一下,反复琢磨这句话后,悟了。 她娇俏地原地跺了跺脚,侧过身默默消化这个事实。 暮色逐渐昏沉,棠凝摘下口罩,余光中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拍照的女孩,绚烂的光束下,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棠凝用一根棒棒糖轻易哄好了别别扭扭的章家大小姐。 而期待已久的演唱会也在这时,骤然拉开序幕。 五彩的光束尽数消失,全场仅靠微薄的月光照明,短暂的窸窣声过后,所有人意识到什么,全都屏息以待。 黑暗中,最先响起的是鼓点声,一声一声,由轻到重,直击心灵。 紧接着是骤然亮起的大屏幕,元子野那张桀骜的俊脸突然出现,难得一见的妆容衬得他越发矜贵不可攀。 他微微抬眸,精准对上镜头,随后嘴角轻勾,凌空翻身,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尽显独属于少年人的怒马鲜衣。 镜头一下拉远,众人这才发现他原先所处的位置是十米高台,那凌空翻身的举动,直接将他带离了安全区域。 大家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 却见元子野凌空翻转后脚下轻点虚空,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出场那样,身姿轻盈地落于舞台正中央,单膝以手撑地。 他独得晚风青睐,发丝衣角随风翩跹,遗世独立。 野神,降临。 这是棠凝第一次观看演唱会,但对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 出场方式千千万,有的从升降台自下而上,有的从三米高台缓步下台阶,也有吊着威亚从天而降的。 所有的震撼,都没有元子野这一跳来得更加自由、无羁。 没有束缚,所以无羁。 他就那么随意地纵身一跳,直接落到大家的心头。 难掩的沉寂屏息中,棠凝唇角梨涡轻陷,率先鼓掌。 一声清脆的掌声像是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在场众人热烈狂狷的欢呼尖叫声。 谁说男明星只得女粉喜爱? 观众席上的男粉爆发出强烈的声压,嗷嗷的,体育馆若是有顶,怕都要被他们掀翻。 欢呼声中,元子野抬眸利落起身。 他轻笑着环视场下,姿态随意地伸出手指贴到唇边,全场噤声。 音质极佳的音响中传出轻快的前奏,一个镶满蓝钻的麦克风举到唇边,他什么都没有说,用一个炸裂的唱跳现场,作为对粉丝的回应。 场子的热度就没下来过。 作为半个同行,章若若也是第一次观看元子野的现场,她不由低声感叹着,“他怎么有两副面孔!” 生活里的元子野,招猫逗狗,嬉笑玩闹,成天笑她个子矮,极其幼稚。 而舞台上这个,一举一动散发着无尽魅力,斩男亦斩女。 棠凝跟着人群挥动手里的荧光棒,她赞同若若的看法,小少爷的确是有两副面孔。 世界上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不少,但元子野就是能当当红炸子鸡。 他为聚光灯而生,为舞台而生,是当之无愧的大明星。 棠凝特别庆幸在机场巧遇接机的野菜天团,因而兴起想着来参加小少爷的演唱会。 在过往的生活中,自己似乎不能算是一个特别合格的朋友,很少有这种单纯为了欣赏好友的闪耀时刻而存在的活动。 不为帮助,不为公事,只为见证。 棠凝偏过头,含笑看着口直体嫌热情摇晃荧光棒的章若若。 后者注意到,湿漉漉的小鹿眼跟着看过来,“怎么啦?” 棠凝莞尔,“你在舞台上一定也很耀眼。” 章若若下巴一抬,“那是当然!下次有演奏会我给你发邀请函,有时间就来!” 阿凝在娱乐圈没有人脉,门票还是她来吧! 棠凝:...... “好!” 在接二连三的曲目下,现场的气氛是一阵热烈过一阵。 棠凝挥舞着荧光棒,清醒地沉沦在这片热情如火的生命力中,从中汲取热量。 黑暗见得多了,难免在心头留下灰败。 她需要安静的时刻,疗愈自己。 招猫逗狗也好,仰望星云也好。 现在,她或许多了一种新的方式,加入这样一场属于好友的热烈盛会。 进程过半,小少爷终于消停下来,现场开始进入互动环节。 人山人海的演唱会里怎么互动? 很简单,投屏。 导播随机将镜头切到观众席,圈中的观众会被投到中央大屏上。 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前几排的观众被抽中的几率比其他人大一些。 戏码大同小异,感情却是出奇的一致。 元子野这场演唱会中,不免俗地出现了相恋多年只差临门一脚的求婚现场,也有情场失意的女孩点“友好”的歌送给前男友,更有被一种陌生人友善托举而出的“铁生”,当然,少不了靠颜值出圈的两姐妹。 啧。 当棠凝在中央大屏看到自己和若若时,眉心忍不住挑了又挑。 她在心中感慨,这个位置选的还是不够靠后。 台上,游刃有余的元子野也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自己的演唱会上看到棠凝,哦,还有章若若。 灵台清明的他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阿风欲言又止的眼神,舌尖抵了抵上颚,很好! 小少爷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喜怒形于色,极其大方。 他扬起一抹极其肆意的笑,走到舞台边蹲下,眸光专注地从人群中搜寻棠凝她们所在的位置,他对视的粉丝尖叫连连。 他耐心极佳,目光从每一排每一座扫过,最终锁定目标。 元子野眉梢飞扬,恣意一笑,“你们上来呗!” 第111章 相邀同台,三人合奏 上来吗? 棠凝收起挥着的荧光棒,明艳精致的脸上挂上淡漠疏离的笑,无声拒绝。 章若若的表现更为直接,连连摆手说不要。 好歹她也是靠舞台吃饭的,上了台,她可是要收费的。 元子野一时语塞,这两人好意思吗? 脸上还戳着明晃晃的“野菜”团贴呢,偏要作出这副跟他不熟的样子。 上个台怎么了,台上有老虎不成? 小少爷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星目略一闪动,灵光乍现。 他没再多费唇舌,垂眸往台下瞥了一眼,然后纵身轻盈一跳,直接进入到观众席。 不肯上台是吧? 行,他下来。 元子野这一跳并没有对棠凝她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但对钦慕他的众多粉丝来说,无异于高岭之花跃下神坛,凡是他所经过的地方皆带起一阵骚动。 起初,大家都在按捺自己激动的心情,直到某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妹子气壮如牛闭眼大吼,“野神我能摸摸你的手吗?” 元子野觑了她一眼,本想看看说出此番壮语的是哪位好汉,却不想看到是一个白净秀气的小姑娘,那脸因为大喊而涨得通红。 他轻笑一声,话筒递到嘴边,“不能。” —能摸手吗? —不能。 哦。 小姑娘解读完后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却听到偶像又开口了,声音里还夹杂着笑意,“但我可以送你一辆小车。” 小车?! 小姑娘立马多云转晴,眼神甚至比之前还要热烈,“真的吗?!” 元子野心情好,脚步不停的同时回应她,“真的,摸方向盘去吧。” !!! 小姑娘双手握拳,激动地再次“咆哮”:“简直太帅了!” 大屏内容早已切换成幸运小姑娘的镜头,其他观众不论是离得远近,都从屏幕上看到了她发自内心的喜悦。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小姑娘是大喜,其他人是怎一个羡慕了得。 谁能想到看场演唱会还能得到一辆代步车的? 帅惨了的元子野继续往棠凝那边走,玩心大起开始随机逗弄自家粉丝。 他又挑了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弟弟,今年几岁,几年级了?” 男孩紧张地捏了捏衣角,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十七岁,高二。” 元子野往他边上瞥了眼,“跟朋友一起来的?” 男孩点点头,推了推眼镜,又强调道,“好朋友。” 稚嫩的声音中掺杂了几分坚定,也戳中元小少爷的爽点。 好朋友是吗? 元子野嘚瑟一笑,“我的好朋友也来了。” 好朋友棠凝、好朋友章若若:...... 都多大了还跟人小孩攀比。 不管她们怎么想,心情愉悦的元小少爷又想送东西了,“《五三》喜欢吗,我送你们一人一套?” 男孩与他的好朋友对视一眼,视死如归地点点头。 元子野特意补充,“结束后别走,浩哥会来跟你们要地址的。” 结束后别走,学生从这五个字里听出了被留堂的错觉...... 几天后,两位结伴而来的好朋友纷纷收到了来自元子野个人工作室的包裹,里面除了一整套五三外,还装了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最新款的平板,以及最新款的手机。 一张卡片特别注明:优秀粉丝在高考结束前是不会碰这些电子产品的。 当然,这是后话。 回到演唱会现场,元子野还在继续。 他想一出是一出,无差别跟粉丝打茬儿,“小爷今天帅吗?” 他特意为这场演唱会更换了发型,理了个时下最流行的美式前刺,桀骜的小刺儿被抹上蓝色的散光粉,如蓝色流星划过夜空的痕迹。 元子野无拘的行径将一众粉丝看得是五迷三道的,纷纷不着四六地嗷嗷开嗓,“帅!!!” 他打趣地看了眼近在眼前的棠凝和章若若,趁热打铁,“今天呢,现场来了两位我的好朋友,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作为好朋友,我想她们是一定不会拒绝跟我合奏一曲的邀请的,你们说是吗?” 观众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全都按照他想要的回答走,“是!!!” 小少爷满意了。 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玩玩呗,毕竟他们三个也很久没在一起玩乐器了。 章若若出身音乐世家,她在音乐上的造诣不需要多提。 至于棠凝嘛...... 都说三岁一个代沟,元子野敢打赌,自家大哥一定没有看过棠凝在这方面的技能。 以大哥对棠凝的在意程度,说不准现在正实时关注着这场演唱会呢。 勉强让他见识一番吧。 看着怼到嘴边的话筒,棠凝的余光从小少爷闪亮的演出服上划过,她勾起唇角,率先起身,“走吧。” 章若若还试图挣扎,可没等她说出自己的诉求,元子野便啧了一声,“行了,小爷会差你那点出场费吗?” 章若若:...... 她的出场费很便宜吗?!! 不管怎么说,在元子野的“不依不饶”下,三小只朝着舞台走去。 期间,棠凝悄无声息地往元子野外套口袋里塞了个什么,避着众人的视线,却没刻意避开当事人。 元子野第一时间意识到,稍稍偏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考虑到现场人多,棠凝没有多说,只回望过去,黑白分明的眼里是令人心安的笃定。 元子野睫毛微颤,意识到什么,眉心几不可察地拧了拧,忽地又笑开来。 倒霉归倒霉,但有她在呢。 —— 偌大的舞台上,三人同台,男的俊,女的俏。 自元子野说要合奏后,工作人员早早准备,此时,一堆乐器被摆在三人面前,任君挑选。 既然决定要进行一场合奏,那谁也没再扭捏,若若挑了个琵琶,元子野拿了把箫,棠凝选了支笛子,三人简单试了个音便停下。 元子野大手一挥,舞美消失。 一息后,清透悠扬的笛声响起,划破长空,直接将观众带入了一个荡气回肠的仙侠世界。 光束打在吹笛子的棠凝身上,她坐在圈椅上,姿态闲适散漫,手中的竹笛仿佛都尊贵了几分。 她的面前没有谱子,甚至没有看台下,而是眼睫轻覆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扇形阴影,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很快,琵琶与萧也加入了。 纤指拨弹,萧声袅袅,三者相结合,直接为这个江湖增添了十足的快意恩仇。 那里没有牛马,没有kpi,只有情谊与道义,荡气回肠,心生向往。 全场屏息欣赏,唯恐错过一瞬。 一曲终了。 当棠凝与章若若鞠躬下台后,观众才渐渐醒过神来。 这是什么仙乐呀! 要论绝,还得是老祖宗的品味! 掌声雷动,不绝如缕。 正是因为这一次合奏,元子野开始被粉丝催着走古风路线。 他们恨不得把自家正主打包丢进竹林里,去当一个以萧为器、主音攻的俊俏少年侠客。 第112章 你刚往我口袋里装了什么 观众席上。 当棠凝的脸被投放到中央屏幕那一刻,昨天在机场给她送钥匙扣的那位姑娘当场就把她认出来了。 本以为是跟自己一样的粉丝,结果人家居然是野神的好朋友。 从小玩到大耶,青梅竹马! 此刻,浪漫的她脑子里浮想了许多美好的画面,独独没有昨天站在棠凝身侧的元霆的相关记忆。 她弯着月牙眼笑看野神与漂亮姐姐之间的互动,越看吧,嘴角越不受控制,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还在那嘿嘿嘿。 只可惜,邻座的谈话声将她飘到没边的遐想拽回现实。 邻座一号:“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看到《春风》后续,呜呜呜,可怜我的青梅竹马cp,为什么要be呀......” 邻座二号听着像是理性派,“上次的红包雨,你好像抢了不少。” 对此言论,一号置若罔闻,犹自沉浸在悲戚的情绪里,“初见她时,两人都是一头蓝发,后来......子野哥哥一定是太过伤心才把头发染回黑色的!” 二号分析道,“主动染回黑色,代表着他已经做出选择,放手,祝福。” 一号缓缓摇头,“子野哥哥看到她已经是那么没心没肺,还跟往常一样逗她玩,时刻把控着作为朋友的边界感,此间种种难道是因为他放手了吗?不,那是因为他在伪装!” 这世间没有什么比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入兄弟、挚友怀抱更令人痛苦的,但凡是其他人,他还能不管不顾争上一争,但凡是其他人! 二号眨眨眼,心里这背后的故事怕是都没你想象的精彩纷呈。 她将话题偏转一个方向,“那你觉得野神有表白过自己的心意吗?” 一号轻拭眼角的湿热,再次摇头,“我觉得没有。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没被爱的,都是胆小鬼。” 暗恋是一场盛大的独舞,只属于一个人。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可能连朋友都当不了,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安然退出。 子野哥哥是胆小鬼,她也是。 她有一个竹马,明明对她那么好,却告诉她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正是她的一位室友。 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看演唱会是她留给自己的疗伤时间。 二号问,“你见过他哥哥吗?之前的直播我错过了,剪辑出来的正片里没有他。” 一号从悲伤中回过神,“见过的。” 二号好奇,“长什么样子的?” 一号认真搜索词库,“八个字:帅绝人寰,人间绝色。” 二号啧了一声,“比野神还诱人?” 一号为难了,“完全是两种风格,不好比。” 二号简单想象了一下,思维发散开,“如果是我,哥哥弟弟我都想拥有。” 一号默了默,诚实道,“我也想。” 二号理智回笼,“但这样会被骂。” 一号,“确实。” 二号宽慰一号,“你别难过了,或许野神已经释然了,你看他们现在的相处也很融洽。” 一号嗯了一声,感叹道,“爱情太磨人,还是友情好,地久天长。” 借着聊青梅竹马cp,她把自己的事给聊明白了。 她决定要像子野哥哥一样,体面退出。 不必急于求成胡乱开启一段冲动的感情,更不必委曲求全做苦情等爱的小白花,她要静下心沉淀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 三人的合奏只是演唱会其中一环,后半场元子野火力全开,一轮比一轮热烈。 舞台正中,风华绝代的少年郎单手托胸俯身鞠躬,随着他的弯腰,漫天的彩带从天而降,都在鸣谢诸位的到来。 惊呼声中,大家纷纷伸手去接,欢乐声此起彼伏。 棠凝跟着伸手,一条湛蓝色的条带乖巧地缠在她白皙纤长的手指上,贴着指腹。 彩带上印着几个字:愿你此生尽兴。 尽兴吗? 她会的。 元子野从来不是一个勤快的艺人,自出道以来,他的人气居高不下,但这一场演唱会,是他人生第一场。 小少爷想一出是一出,开了第一场不知有没有第二场,又会在猴年马月。 所以今天这一场,他诚意满满,谨以此感谢那些喜欢支持着他的人。 演唱会的尾声,一张万人合影被记录下来。 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循环播报:照片后续会发到社交平台上,届时请各位自取,现下有序离场,路上注意安全。 尽兴而归。 后台。 元子野拿了两杯果汁给棠凝和章若若,两人接过。 他拉过椅子坐在棠凝面前,“你刚往我口袋里装了什么?” 嗯? 捧着果汁小口喝着的章若若闻言,眼珠子左右打着转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 棠凝大方地弯唇一笑,“你摸摸看。” 元子野依言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东西后表情顿了一下,等手再从口袋出来的时候,沾上了一层灰。 棠凝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喏,你看到了。” 元子野手指轻轻碾了碾,答案跃然唇上,“符纸?” 棠凝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你运气不好,这衣服上沾了脏东西。” 嘶。 章若若听到“脏东西”三个字后松开吸管,管子里橙汁急速倒流。 她悄悄往她家阿凝身边贴了贴,唯恐脏东西沾上身。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莫非她记忆混乱了? 棠凝极其顺手地揽住她的肩膀,没避着她,问小少爷,“衣服是谁给你的?” 元子野眉心微皱,“服装组从品牌那借的。” 说完,他眉心的川字越发鼓起,接着直接伸手把棠凝搭在章若若肩上的手拍下来,“姑娘家家的,哪学来这么流气的动作。” 棠凝:...... 流气吗? 不是安全感十足吗? 元霆哥揽着她的时候,她都觉得很安心啊。 话题跑远了,她没计较小少爷的动作,“你运气还算好,脏东西也不算特别脏。” 最起码远远瞧着时,她并没有看出来。 后来是小少爷下了舞台寻过来时,离得近了她才注意到的。 众目睽睽之下,她往元子野的口袋里塞了个符箓,以保证演唱会正常进行。 棠凝的意思元子野听明白了,但即便不是特别脏的东西,那也是不好的。 他大咧咧地把外套一脱,往椅子上一丢,“现在怎么处理?” 棠凝笑,“关门。” 元子野上道,来到门后将休息室的门从里锁上,并将咬着吸管发呆的章若若拉过来守门,给棠凝留下办事的空间。 为避免下一位借到这件衣服的人受难,棠凝掏出一枚符箓,夹在两指间。 她闭眼默念了几句,就见那张符箓无火自燃,橘红的火焰就那么在棠凝的指间跳跃,而她面色平静,浑然未觉。 她以指画形,一个特殊的火符显于人前。 棠凝睁开双眼,神色平静地挥掌,掌风将火符打向衣服。 随着一声“破”,那件衣服被火符拖着飘至半空,被橘红包围后悬空几秒,后又落回椅子,安生地躺在那。 ...... 门边,章若若拽着元子野衣袖的手松了松。 后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略带嫌弃地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手动将这张惊讶的嘴巴合上,“哈喇子要流下来了。” 章若若下意识抬起手背一擦,干的。 可恶! 第113章 今晚的消费由脆皮小少爷买单 “小少爷。” 听棠凝喊自己,元子野顾不得跟章若若打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怎么了?” 棠凝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叠成三角的黄纸递到他面前,“给你的。” 其实她走这一趟的真实目的,看演唱会和送符箓五五开。 元子野伸手接过,翻来覆去打量着,“有什么作用?” 棠凝简明扼要,“防身。” 元子野舔了舔嘴巴,视线从那件经历过“洗礼”的演出服上扫过。 行,今天晚上他算是跟符过不去了。 棠凝像是猜到他的所思所想,唇角微微一扬,声音里带上几分打趣,“你太脆皮了,脏东西容易上身,这个多少能防点。” 脆皮小少爷肩膀耷拉,连回答都带了点无奈,“脏东西老找我。” 总是在他浑然未察的时候找上他。 偏偏他对此毫无感知,亦毫无应对之策。 但凡是明刀明枪,血性如他,倒是能硬杠几分。 对此,棠凝笑而不语。 小少爷的生死大关已经安然度过,这些小灾小难又算得了什么。 “贴身带身上,脏东西见了你会绕道。” 元子野有一个实质性的疑问,“洗澡怎么办?” 黄纸也是纸,沾了水是不是就失效了? 对此,棠凝的回答是,“不用避水火。” 她画符时特意添了几道,所以不用担心遇水化开的问题。 既然这样...... 元子野琢磨了一下,“那我到时候找根绳子系脖子上。” 棠凝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行。” 一旁的章若若翘着脑袋看完了全程。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伸手将隐在衣领内的项链取出,“阿凝,这里是不是也装了好东西?” 好东西当然是指能让脏东西不敢近身的黄纸。 脖子上这条项链是今天见面时阿凝给她的,当时也叮嘱她要随身携带。 既然阿凝当着她的面给小少爷这么个好东西,自己肯定也有。 棠凝肯定了她的猜想,“嗯,驱邪避凶。” 章若若鼻头红红的,有些感动,感动于她不仅有,更是比小少爷还早有。 小少爷不知她心中所想,不然又将开展另一番闹剧。 章若若踩着细高跟蹬蹬蹬小跑过来,挽着阿凝的手臂跟她贴贴,“阿凝你太好了,我好爱你。” 最难消受的是什么? 是美人恩。 “知道了知道了。” 棠凝生无可恋地把跟章鱼吸盘一样吸在她身上的章大小姐扒开,淡淡道,“自己站稳。” 后者撇撇嘴,“哦。” 两个女生打闹期间,元小少爷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瞪着手心光秃秃的三角黄纸好几息,然后抬眸看向章若若胸前兼具时尚感与实用性的项链,低声控诉,“棠凝,怎么没给我配绳子。” “啊?” 被投诉对象棠凝一脑门子雾水。 这又闹的哪一出? 元小少爷兀自补充,“你偏心!” 所以是…… 攀比上了? 棠凝抬抬眼皮,声音懒懒,“江淮的也没有绳子,你们男生要什么绳子?” 元子野一噎。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 章若若自棠凝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得意地冲陷入纠结的小少爷做了个鬼脸,“就是就是,男生要什么绳子。” 瞧瞧,这就是既得利益者的“丑恶”嘴脸。 元子野嘴角抽了抽,梗着脖子邦邦硬地揭过这茬,“等会儿有庆功宴,一起喝点?” “喝什么?” “白茶,很久没喝了吧,待会儿管够。” 白茶=白酒。 棠凝:...... 她又不是酒蒙子。 棠凝不是,但章若若是。 她举手表决,“我要喝好的。” 元子野轻笑一声,张扬道,“想喝多少喝多少!” 至此,两人的干戈已止。 章若若朝他竖起大拇哥,“大气!” 元子野眉梢飞扬,“好说。” —— 一场成功的演唱会离不开任何一个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 每个人都是神经紧绷地忙活了好些天,只为确保演唱会的顺利进行与完美落幕。 现下事一了,纷纷敞开了玩,敞开了喝。 隔壁包厢内,棠凝和章若若也自得其乐。 作为“外人”,她们没有贸然加入打扰那群人的狂欢,而是自己开了个房间,姐妹独酌。 当然,账全记在元小少爷名下。 少爷还在隔壁,暂时没脱开身。 但这丝毫不妨碍两姐妹的乐趣。 来这,原本是冲着好酒,可当服务员微笑着介绍说店里新出了一批特调鸡尾酒时,章若若同学心动了。 她被那一批酒极高的颜值所俘获,大手一挥,每样都点了一杯。 等这一批酒上全,桌面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 两姐妹接连举杯。 棠凝的酒量极佳,轻易不会醉,即便醉了也是安安静静地不吵不闹。 章若若生动活泼,黄汤下肚依旧喋喋不休的。 “阿凝,刚才那些火你都是怎么做到的?跟个神棍一样。” 棠凝喝下杯中酒,口腔内充斥着果香,“像神棍吗?” 章若若疯狂点头,“嗯呢。” 棠凝轻拭嘴角沁出的酒,“有时候我自己也会有这种错觉。” 除自己人外,她很多时候是不会将事情剖开细说的,这就会给人一种神神叨叨的印象。 说的话做的事,的确像个神棍。 章若若又挑了杯不同口味的,呷了一口,“你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些事吗?” 棠凝沉吟片刻,“差不多。” 章若若湿漉漉的小眼打量了她许久,“会不会怕?” 棠凝笑,“不会。” 章若若,“那会不会累?” 棠凝再次摇头。 也是这会儿,若若才双手握拳,眉飞色舞地发表在后台就想说的感言,“刚才那样超酷的!” 漂亮的小鹿眼亮晶晶的,装满了对阿凝的钦佩。 自家姐妹真有出息! 棠凝接收到她的情绪,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一把,跟哄小孩一样,“乖。” 章若若娇娇地小瞪了她一眼,眼波流转间,又放出一个惊天炸弹。 “阿凝,我想结婚了。” 棠凝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丝震惊。 章若若看着她,补充道,“跟贺简。” 思忖一会儿,棠凝从桌上拿起一杯酒,与若若手里的轻碰了碰,“恭喜。” 五颜六色的酒水从玻璃杯滑入两个女生的嘴里。 章若若咂咂嘴,愁思涌上心头。 棠凝,“怎么了?” 若若单手托着下巴,喃喃不解,“但是他怎么还不跟我求婚呢?” 闻言,棠凝的眼睛眨了眨,试着给出答案,“......你好像还没有给他名分。” 做事情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男朋友的名分没到手,贺简应该蛮难开口说要直接当老公的。 章若若歪歪头,手掌将脸颊的肉肉挤得添了几分可爱,“...没有吗?” 棠凝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 章若若,“可我已经把他当男朋友了。” …… 棠凝友好建议,“还是让他知道一下会比较好。” 第114章 简章cp欲成婚 章若若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接受她家阿凝的建议,决定之后找个机会把名分给定下。 此决定一出,她开始展望美好未来,举动包括但不局限于如下情况: 姑娘眉眼弯弯,举着酒杯轻哼起歌来,歌词通俗易懂,词意兼达:我结婚了,红红鲜花长长婚纱缓缓出嫁~ 棠凝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听歌识曲,顺着已有歌词联想到这首歌的第一句后,微微垂眸,嘴角好笑地扬起。 她约莫能感受到一些人的气场,如果气场是有型的、有色的,那章若若同学的周身必然是弥漫着粉色的心形气场。 由此可见,做出这个决定,她内心的愉悦程度已然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眼看着某人隐形的小尾巴就要翘上天,棠凝突然展颜一笑,清浅的眸子里满是打趣。 她红唇轻启,懒懒地哼唱出这首歌的第一句:这位公主今天亦恨嫁,黑马你知吗? 公主被打趣后愈发乐不可支,“阿凝,黑马知不知道另说,等我结婚,你可一定要给我当伴娘。” 棠凝欣然应允,“我的荣幸。” 许是察觉出这会儿的棠凝格外好说话,章若若顺着杆子往上爬,罗列出具体偏好,“我喜欢西式婚礼。” 棠凝点头,“那就办西式的。” “婚纱要鱼尾的,镶满钻。” “好。” “搭配满钻的皇冠。” “好。” “婚礼要放在一个漂亮的海岛上举办。” “好。” “还得准备几艘游艇。” “可以。” “到时候我们在游艇上开派对。” “好。” “你要给我的孩子当干妈。” 棠凝的“好”字到了嘴边,又顿了顿。 眼珠缓慢一转,她用一种不算冒昧的语气问道,“......有了?” 章若若憨憨一笑,“结婚之后就能有了。” 如此这般,棠凝悬起的心便放下大半,是她多虑了。 这时,章若若托着粉腮,沾上酒意的小鹿眼扑闪扑闪的,“想想就开心。” “嗯。” “我想生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他们最好能从一胎出来。” “......这个你们自己努力,其他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章若若合掌一拍,掌声清脆,“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有了阿凝的倾力相助,这场婚礼乃至后续的生子环节便有了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嘛...... “阿凝,你说江淮那有没有什么药能让生孩子不疼的。” 她是想有两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捏着玩,但生孩子既疼又危险。 网络上有不少人分享自己的个人经历,大致分为两个大类:一类是顺顺利利度过各阶段的产检的,还有一类是相对曲折且不顺利的。 例如整个孕期都需要保胎并且孩子生下来后直接被送进保温箱的。 例如有人怀着怀着突然就没了胎心的。 甚至有些人在临门一脚生产时血崩出意外的。 ...... 章若若被父兄保护得很好,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在生她时难产而亡的。 只知道只有母亲身体不好,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病重离去。 现在的她是想着,如果能有药物的保驾护航,自己可以少遭一些罪。 棠凝认真思考,要问别的医生倒真说不准,但若是江淮那...... “我猜有。” 章若若咧嘴一笑,“那我到时候跟他要点。” 棠凝点点头,“听说要是精子质量好,孕期会相对顺利些。你们要是真有计划,一定要先备孕。” 章若若满口答应。 聊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若若怕是要把小孩的培养计划都给琢磨出来,于是棠凝再次建议,“你不如先把孩子他爸搞定了先?” 三秒钟后,章若若赞同,“有道理。” 说干咱就干。 章若若给通讯录里的孩子他爸拨了个视频电话。 她手机拿得歪歪扭扭的,接通那一瞬间入镜的不是她,而是身侧的棠凝。 棠凝心里不嘻嘻,但面上泰然自若,“你好。” 对面的男人乍一看到棠凝也错愕片刻,而后淡笑回应,“你好,若若呢?” 若若本若将脑袋钻进屏幕,笑盈盈地,“我在这!” 粉红泡泡四散开来,棠凝会心一笑,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一下,把时间空间留给两人。 当然,她挪动的时候不忘从桌上够了杯酒,边品边听。 章若若同学开门见山,一锤定音,“贺简,我要结婚了。” ...... 棠凝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杯沿短暂地离开她的嘴唇,她无声叹气。 这说法实在太有歧义了...... 果不其然,手机对面的贺简误会了。 一股无形的威压与悲伤溢出屏幕,他声音沉沉的,“和谁?” 究竟是谁把小丫头哄得要嫁给他? 但凡等他问出来,非把这个骗子腿打折不可。 至于面前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他们之间的账,暂且往后放放。 “你啊。” “......” 大落之后是大起。 千言万语在贺简口中滚了又滚,吐出的只有三个字,带着深深的悸动,与最后的理智,“认真的?” 作为章呈的好兄弟,他早已通过章家人的考验。 赢得她的芳心是最后一关,更是最重要的一关。 所以他用尽了耐心。 秋日宴上与她在一起是意料之外的事,对于她那时的不认账,他笑着全盘接受。 他对她是蓄谋已久,也是徐徐图之。 在此期间生出的每一份情感拉扯,他都甘之如饴。 他早已做好准备长久地追求她,可现在,她说自己要结婚了,和他。 尽管心中已经开启了一场盛大的庆祝,但他还是想再次确定对方是否认真。 而若若的答案耿直依旧,“当然是认真的,我想跟你生孩子。” 贺简笑了,“好。” 若若伸出两只手,信誓旦旦,“我要生两个,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现在的贺简就没有什么应不下来的,“好。” 章若若:“龙凤胎。” 贺简:“我努力。” 贺简母亲那一脉的确有生双胎的例子,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得到这项“传承”。 比起其他,此刻的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现在在哪?” “在元子野的庆功宴上。” “那、我来接你好不好?” 章若若先是看了眼她家阿凝,见后者笑着点头后,便对着手机扬起笑脸,“好呀,我等你。” —— 贺简来得极快,穿着西服,一身矜贵,像是从商务会谈中赶过来般。 作为娘家人,棠凝与他简单寒暄,然后笑着挥手送别这对未来的准新人。 若若被贺简接走,元子野还在隔壁忙活,想来今晚也没什么得闲的时间。 棠凝回头看了看剩下的半桌鸡尾酒,决定不浪费。 她确确实实不是酒蒙子,只是觉得这批新品的确兼具口感与颜值而已。 她一个人自得其乐,逐一品味着,并计划着喝完这些酒就溜。 就在她将最后一杯一饮而尽时,包厢门被推开。 哟,买单的小少爷来了。 望过去的下一秒,棠凝的眉眼便勾勒出一抹极其愉悦的弧度。 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非她在无意间抢走月老的红线了? 包厢门口,元小少爷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侧还站着一位娉婷袅娜的熟人——罗门寨圣女,罗银月。 第115章 罗银月入世被骗,银元cp碰头 罗银月一如初见那般装扮,额前银片叮铃清脆,廊上霓虹彩灯映照下,银灿灿的她似一汪清透泉水。 她见到棠凝后也是巧笑嫣然。 元子野大咧咧地领她入内,剑眉星目往桌上那些空空如也的酒杯扫了一圈,唇角轻轻勾起,“章若若呢,喝完就跑?” 这形容...... 倒也贴切。 棠凝回想起贺简来接人时那副模样,不禁莞尔,“有人接走了。” 她的话点到为止,毕竟喜讯就该由新人确定、由新人公布。 回答完元子野的问题,棠凝抬手沏茶,递了一杯给罗银月,“以茶代酒,欢迎你入世。” 她的语气是那么自然又笃定,后者先是错愕,转而笑开,“这都能算到?” 棠凝眉梢轻扬,问出自己最感兴趣的点,“你们俩怎么碰上了?” 这问题一出,小口抿茶的罗银月与大口灌水的元子野动作一顿,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好整以暇的棠凝。 一切要从山崩事件说起。 山崩之前,罗银月当机立断,带领一众族人举家搬迁至棠凝提供的临时安居地,成功避祸。 山崩过后,她冷静果决,如定海神针般再次带领一众族人遵照先祖指示另择家园。 伐木建屋、修田引渠,在所有人的协同努力下,新的家园已逐步恢复正常运作。 族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大难过后逢新生降世,那么,那初至人间的奶娃娃便是下一任圣女。 在新家园建成的第二天,罗门寨降生了一个奶娃娃,哭声洪亮,珠玉可爱。 至此,罗银月作为圣女的使命已了。 先祖牌位前,罗银月与那个嗦着手指的奶香娃娃共跪(躺)于蒲团前,鲜红的指尖血滴入碗中,遁于无形,交接完成。 罗银月今岁二十有三,自生来便是“圣女”,此前二十几年的光阴只为“圣女”这一身份而活。 如今突然卸任,她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连着一整个星期,罗银月每天都会爬到山头等待旭日东升。 苍茫中生出温热,荒芜中孕育希望,在那蓬勃的生命力的感染下,她做了一个决定。 人生短暂,在剩下来的日子里,她要活得鲜活又灿烂。 但具体怎么活,还得细细推敲。 自出生起,罗银月便生活在罗门寨,接触的外人寥寥无几。 在这些遇见过为数不多的人里面,有两位是相对特殊的。 一位当然是她的“命定之人”——元子野。 男女之情先不提,单论事业,据她观察,元子野混的应该是星光璀璨的娱乐圈。 她粗浅地研究过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娱乐圈她混不来。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另一个特殊之人——棠凝。 棠凝虽不曾同她明说,但她能隐约猜出其本领。 那是一种得天独厚的能力,术业有专攻,棠凝会的,她不会。 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武器。 都说蛊虫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将人化作提线木偶、予取予求,但事实并非如此,至少没有像外界传言的那般邪乎。 下蛊一说的确存在,一般情况下会用于治病救人,当然在特殊时刻也能下毒防身。 罗银月的秘密武器是阿金。 作为蛊中之王,阿金的能力远超一般蛊虫。 或许,她也可以像棠凝一样,用自己的能力去与这个俗世为善。 入世,从了解俗世规则开始。 网络世界纵横交错,如一张密织的大网,分支众多。 罗银月花了不少时间去汲取消化这些知识。 冥冥之中似有指引,将她引向该走的那条路。 偶然间,她发现一个网站,上面汇聚着各种江湖术士的账号,有接单的,有求助的,自成一方小天地。 罗银月仔细浏览过一众门派后,给自己注册了一个账号,个人简介栏中写明自己的擅长,并老实地把阿金传了上去。 她本想着自己初出茅庐、没名没姓,短期内并不会有人找自己帮忙。 但实际情况是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一条私信,对方称家人病重,寻医问药无果,猜测是被蛊虫上身,特此恳请她出山一助,事成会有重金道谢。 对方言辞恳切,罗银月倒不是为了所谓的重金,而是对他所说的疑难杂症感兴趣。 她应下了,拒绝对方来接的提议,只身赴会。 好意前来,见到的却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 哪有什么病症的家人,这屋里有的只有一个觊觎阿金的同道之人。 他心术不正,但足够识货。 在网站上浏览到阿金的照片后就起了占为己有的念头。 罗银月自是不愿让这等坏人玷污了阿金。 但她生性豁达,不欲在这等小事上多费时间,只冷言奉劝对方打消这个念头,并转身要走。 然则,对方欺她年轻势单,直接上手要抢。 对方人高马大,罗银月武力值有限,几下躲闪之后预备派出阿金。 就在这时,元子野如天神降临,长腿一踹就将不依不饶的人踹飞在地。 到嘴的鸭子肉,飞了。 好事被破坏,对方一怒之下不顾道义,将自己的蛊虫下在元子野身上。 蛊虫如他所愿近了元子野的身,但他还没来得及笑,便再次迎来元子野的拳头。 危急关头,元子野口袋里那枚还没来得及配上绳子的三角黄纸烫了一烫。 紧接着,蛊虫便发出滋滋炙烤声。 这一动作是避着罗银月进行的,使的是阴招,听到炙烤声时罗银月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自己被骗时罗银月心态尚且如常,不见怒色,但此刻,娇俏的年轻女子满脸冷寂。 红颜一怒,她直接派出阿金将那人身上的所有蛊虫一一绞杀。 阿金感受到主任的怒意,大显神威,一个不漏。 这样一来,蛊虫覆灭的同时那人亦遭到反噬,吐血昏倒。 此等场面,元子野也是第一次见。 桀骜不羁的少年郎呆呆看了好半晌,这才出声,“小胳膊小腿的,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 就这战斗力,他那一脚都是多余了。 罗银月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他,也没想过他会再次救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见状,元子野凑近一步细细打量她,“怎么傻了,没事吧?” 拉近的距离将罗银月的注意力带回来,听出他话里的关心之意,罗银月弯弯眉眼,眼里笑盈盈的,“没事,谢谢你帮我。” 元子野摆摆手,“得了,这人你收拾起来跟收拾个小鸡仔一样,我没帮上什么。” 罗银月却不这么认为,她再次强调,“我打不过他,所以你有帮到我的,谢谢你。” 这么认真的道谢,倒让元子野有些不自然了,“行了,大恩不言谢,你怎么到这来的,寨子都弄好了?” 罗银月点点头,“弄好了,我到这来,是因为......” 元子野见她说着说着便停下不说了,不由追问,“因为什么?” 罗银月与他对视,下巴稍抬,认真道,“被骗来的。” 她承认自己被骗到这里来,并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被骗过程。 听着听着,元子野又乐了。 这么简单的骗局,也就这丫头会信。 对于“嘲笑”,罗银月面色不变,坦然接受。 很快,元子野止住笑意,轻咳一声,“好了,小爷就不笑你了,要不要找棠凝玩,她也在。” 棠凝? 罗银月的眼里霎时染上笑意,“好啊,麻烦你带我找她。” 元子野为她开路,路上还不忘跟她念叨,“坏人多的是,以后长点心眼。” 这次是遇到的坏人还不够坏,但凡遇到那些穷凶极恶的,脱身不易。 罗银月浅笑,“知道了。” 第116章 搬家小分队上线 包厢内。 温水缓缓入喉,棠凝借水杯的遮掩压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现在的骗局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还真没有别人搞不出的。 对于罗银月所经历的这段“被骗历程”,她倒是没有过分担忧,长年避世的人乍一入世,遇到点磕磕绊绊实属正常。 罗银月本身是一个机敏聪慧的女孩子,多看多听,自然能分辨出真伪来。 更何况,现在不是碰到他们了嘛。 相识一场,难得又对了脾性,总不会就任她如无根之萍在这俗世漂浮闯荡的。 但凡她有需要,元子野不会袖手旁观,她也不会。 思及话语中曾提到过的网站,棠凝问罗银月,“要不要先把账号处理一下?” “要!”这一声罗银月应得是毫不犹豫。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今天这倒霉事追根溯源,还是因她上传了阿金的照片,这才引来他人觊觎。 处理办法也很简单——先注销账户,再沉淀自身。 追求人生大道的道路远且长,半点也急不得。 罗银月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网站,当场注销其账户来。 这种汇聚各方术士的网站棠凝没见过,元子野也不曾听闻,于是...... 在手机主人的大方示意下,两颗脑袋齐刷刷地凑到手机上方,以游客模式开始长见识之旅。 这是一方不同于俗世的另类小世界,奇门遁甲有之,布阵解梦亦有之。 单看那些求助的帖子,先不论其真假,隐约可窥见这世道似乎有了几分乱象。 而在这乱象之下,又有那么一群新星正冉冉升起。 一如罗银月,又如像她这样的每一位义士能人。 义士可平乱相。 元子野看了一会便收回视线,问罗银月,“之后有什么计划?” 后者与他正视,眉眼灵动,“开小号。” 这就是她的计划。 虽说开局有些不顺,但未来可期,她心依旧。 人在谈及梦想时是熠熠生辉的,被罗银月这双晶亮异常的眼睛看着,元子野突然有一瞬恍惚。 大晚上冒失掉进土坑的是她,言之凿凿说与他有命定之缘的也是她,面对灾祸当机立断的还是她,捧着先祖牌位肃穆拜别家园的更是她。 现在,跟他谈论梦想眸光熠熠的依旧是她。 这人,年纪轻轻的,还挺多变的嘛。 愣神过后很快清醒,他移开视线朝边上看去,轻咳一声,“你的入世之路开局是有些不顺。” 罗银月:...... 帅哥别别扭扭的模样的确有一番别样的赏心悦目,但这嘴里吐出的东西,不甚中听。 她小小地瞪了他一眼,“我知道。” 她的入世之路的确不顺,不单单是今晚这一出,但一切都会好的。 元子野被瞪后摸了摸鼻子,语调散漫,“大不了之后我罩着你点。” “那就先谢谢了。” 罗银月大方接受,这模样倒是让小少爷再次一噎。 边上,棠凝的注意力也从网站移开,不知何时起,她竟单手托起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的你来我往。 哎,身处局外最是清明。 或许小少爷还没觉察出,他跟罗银月在一起时,总会无意识地打开保护伞。 要知道若若跟他可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身为顶流的他可没帮着“罩”若若一星半点。 就在棠凝安心看热闹的档口,元子野突然朝她看过来,“棠凝,你表个态。” 嗯? 表什么态? 棠凝眨眨眼,以不变应万变,哪知罗银月也看了过来,巧笑嫣然的模样。 ...... 群聊时开小差被抓包该怎么办? 她压根儿没仔细听两人的对话内容,现在非要她表态的话,那么... 棠凝眉目清正,“我同意。” 此话一出,元子野的表情一言难尽,“小爷我差这点房租?” 罗银月却笑,“这是两码子事,你把房子租给我,我付你房租,合情合理。” 嗐,就这事? 听明白的棠凝拍拍手起身,“这事你们俩商量吧,时间不早了,我先撤了。” 元子野叫住她,“别啊,留下来搭把手。” 热心小棠原路坐回,“好。” ——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帮忙搬家罢了。 罗银月自决定好要入世闯荡后便搬出了罗门寨。 她初来乍到,租住在一个城中村小区,小区里人口繁杂,有本地的,有外地的,有打工的,也有创业的。 这样的居住环境算不上好,但耐不住房东干脆、租金便宜,她便住了下来。 入住的这段时间里,房子本身没有什么不好,惹人心烦的只有那里的某些人罢了。 这其中究竟罗银月此时也没明说,既然决定搬家,那问题也不再是问题。 只是她心里暗自告诉自己,以后要更加努力的赚钱,好给元子野交房租。 搬家的事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小分队上线。 今晚的消费元小少爷买单后,三人避着人群往外走。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旁,元子野有些头疼,“我开不了。” 此头疼非彼头疼,他喝酒了,开不了车。 棠凝极其顺手地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洒脱一笑,“我来。” 她的车技跟她的人一样,无敌。 元子野张口就是拒绝,不仅如此,还一把把钥匙抢回来。 棠凝眉心微蹙,“小瞧谁呢?” 哪儿跟哪儿啊。 元子野没好气地开口,“你可喝了那一桌子酒。” 初入俗世的罗银月或许还不能游刃有余地生活,但耳濡目染中她记住了某些脍炙人口的语句,“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这一局,她站元子野。 ...... 棠凝两手一摊,放弃开车的念头。 两个会开车的喝了酒,一个没喝酒的,还没来得及学开车。 但她有一个好建议。 罗银月抿唇一笑,伸手指向一旁排列整齐的蓝色两轮车,“我刚刚是骑自行车过来的。” —— 城市的夜晚闪耀更胜白日。 路灯下,三辆小蓝车哼哧哼哧地朝着目的地行进。 途中,棠凝认真发问,“元子野,你为什么不找个人帮我们开车,骑自行车一会儿怎么搬行李?” 元小少爷无言以对,他腿上用了点劲,原本与两个女生并排骑的他很快就超到前面,风中传来他的回答,“一会儿叫个人来运。” 至于刚才嘛,没想到罢了。 清浅的笑声自后响起。 抛开其他不讲,骑自行车这项运动给棠凝带来了通体舒畅,偶尔有这么一出倒也不赖。 在三人的努力下,没过多久,就到了罗银月落脚的小区。 一栋老式居民楼前,三人将小蓝车停放好,开始爬楼梯。 此时,六楼,罗银月家门前,一个男人等在那,看着三十有五,手里捧着一个砂锅,老老实实的模样也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三人上来时刚巧与他正面撞上。 见状,打头的元子野脚步慢下来,声音懒洋洋的,“哟,追求者?” 慢他一步的罗银月微微一笑,“不是,确切地说是他家需要一位保姆。” 不仅如此,他,乃至他家中老小,一致认为她愿意去当这一位免费保姆。 元子野在俗世中生活最久,一听便猜出个七八分。 只见小少爷长腿一迈,三两步晃悠到对方面前,从头到脚将人扫视了一遍,然后姿态桀骜,语调张扬,“让让。” 第117章 曹家人痴心妄想,罗银月初尝被护滋味 小少爷这纨绔劲一出,曹正光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 让让? 分明在说他是那挡道的狗! 尽管心中再不忿,他还是依言往边上让了一让。 这个社会先敬罗裳后敬人。 作为一名在知名大厂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曹正光多少听闻过一些名牌之上的奢牌。 凭借多年的认知储备,他认出面前之人手腕上戴着的那款表,其价值足以买下这一整栋楼,且绰绰有余。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认出了元子野。 市中心最高的那栋大厦有一个巨屏广告位,元子野的照片常年在那霸屏。 都说娱乐圈的水深,等着出头的明星数不胜数,但那么些年,偏偏无人能将其替换下来,要说他没有背景,谁信? 曹正光自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靠着多年苦读才进入大厂工作,兢兢业业许多年这才坐上技术主管的位置,得到相对丰馈的薪资。 他深深明白,像元子野这样的人,不是他可以轻易去碰的。 但他让了这一步,并不代表着他就是一个没脾气的人。 愤懑只会转移,不会消失。 曹正光将不虞的目光投向罗银月。 在他眼里,罗银月是个孤女,外地来的,租住在这里,没上过学,平时也是独来独往。 要不是看她年纪轻轻,长相不错,他哪里会几次三番来她面前献殷勤。 是的,老实巴交的外表下,嘘寒问暖的动作下,是他深藏心底的瞧不起。 在他的价值观中,以罗银月的条件,能找到像他这样有房有车有事业的对象,是她的福气。 而罗银月一直以来的冷淡姿态,落到他眼里不过是女生的“拿乔”而已。 “拿乔”可以,但要在私底下。 现在的情况是罗银月当着他人的面,把他的尊严丢到地上,这是万万不能忍的。 他张了张嘴,一大通说教即将砸向罗银月。 就在这时,落在后面的棠凝突然上前,正正地站到了罗银月的身前。 她有一学一,端着与元子野如出一辙的姿态,将不可一世的纨绔模样贯彻到底。 棠凝双手环抱在胸前,压根没拿正眼瞧他,只用余光扫过此人的面相。 随后她轻扯嘴角,语调轻蔑,“这位大哥,你奸门深陷,鱼尾枯槁,是十成十的克妻之相啊,奉劝你离我们远点,不该说的话都给我憋回去。” 元子野做的事难看,棠凝青出于蓝,说的话更难听。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曹正光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人模人样的两个年轻人彻彻底底地给他展示了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 元子野非富即贵,这个面生的女人气场更甚。 虽不知罗银月一个孤女是怎么跟这样两个人扯上关系的,但照目前的情况分析,再待下去明显是自取其辱。 幽暗的楼梯灯下,曹正光脸色难看地抱着砂锅与他们错身,径直朝楼下走去。 他这一走,楼道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 很快,三人听到一阵关门声,带着些气性。 元子野轻嗤一声,再度嘲讽,“拿门撒气,这人不行。” 棠凝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道,“的确不行。” 她虽故作纨绔姿态,但说的话都是真的。 这男人啊,克妻。 老实可靠的表相下,是极其利我的价值观。 任何一个姑娘跟他在一起后会都会变得不幸。 罗银月赞同的应了一声,垂首从随身包包里取钥匙,长长的睫毛下,是溢满愉悦的双眸。 原来,这就是被护着的滋味儿。 作为圣女,遇事要站在族人前头。 来了这边,自被这一家子人缠上后,她一直都是“单打独斗”的。 这是第一次,她只需要站着就好。 暖意悄然起。 罗银月觉得,俗世挺好的。 —— 老小区的房子面积不大,家具也上了些年纪,但一切被井然有序地规整着,小意温馨。 罗银月给棠凝和元子野各倒了杯茶,“你们随便坐,我收拾收拾。” 棠凝说,“我帮你。” 罗银月笑,“不用,我东西少,很快。” 小少爷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余光从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相识多年,棠凝什么时候说过废话,所以...... “棠凝,刚才那人克妻啊?” 棠凝嘴角微弯,精致的眼睛看向他,“克的。” 罗银月适时从卧室探出脑袋,跟着强调了一遍,“是真的,他的前妻宁愿净身出户也要离开他。” 前妻? 都什么跟什么。 年纪大,还离过婚,这样子的人凭什么来追求罗银月? 元子野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感,跟踩了屎一样。 他起身往罗银月那走去,斜靠着门框上,“怎么沾上这个麻烦的?” 罗银月正收拾包裹,闻言有些无奈,“说来还是得怪我,多管闲事。” 自搬来这边,她一直独来独往的,没有与邻里过多交涉。 一天清晨,早起的她晃悠到附近包子铺吃早餐。 她喜欢这家的包子,吃了一份还不够,又打包了一份准备带回家再吃一顿。 途中经过小区公园,不经意间一瞥竟看到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女孩在那。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颊沾着灰,呆愣愣地坐在秋千上,也不荡。 记忆里,自己也曾孤单独坐过。 恻隐之心油然而起。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里大人呢?” 小女孩约四岁,已经会回话,“爸爸去工作了,奶奶在搓麻将。” 罗银月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她身上钮错位的纽扣,声音越发温和,“衣服是你自己穿的嘛?” 女孩点点头。 罗银月柔和一笑,“真棒。只是有几颗跑错位置了,我帮你整理一下?” 女孩再次点头,“谢谢姐姐。” 当罗银月帮她整理衣服的时候,女孩的目光一直落在一旁的早点上。 越看,越想吃。 四岁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小女孩咽口水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大。 罗银月注意到后,直接把温热的包子和豆浆递到她手上,“早饭买多了,吃不完,你帮姐姐把它们吃掉好吗?” 食物上还残留着余温,传递到小女孩的手上,她有些心动,“可以吗?” 罗银月肯定一笑,“可以。” 小女孩咧嘴笑,“谢谢姐姐。” 小女孩饿极了,吃得狼吞虎咽的。 罗银月则坐在边上的秋千上,感受着暖阳倾洒于身。 她本想等小女孩吃完再离开的,哪知在那之前,小女孩那位搓麻将的奶奶找过来了。 一脸刻薄相的老太太几下打量便推断出了事情的发展,当即眼冒精光。 照理说,她应该对看顾自家孙女的罗银月心存感激的。 老太太的确也是这么做的,在嘴上。 她挂上笑脸,对着罗银月连连道谢,感谢与好听的话一筐一筐往外面倒。 对罗银月来说,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过了也就过了。 但没想到的是自那之后,她频繁地碰到这家人,就好像,自己的行踪被监视了一般。 几次三番下来,她琢磨出对方的意图,选择直言劝退。 拒绝的话说了不知多少遍,但老的不听人话,小的“助纣为虐”。 好几次阿金都蠢蠢欲动,都被她按捺下来了。 这家人虽讨人嫌,但还不至于出动蛊王。 包子铺的老板娘喜欢这个每天来她家吃包子的年轻姑娘,深怕她中了这家人的套路,好心提醒。 也是这样,罗银月才知道有关曹家人的故事。 原先住在这的只有在大厂上班的曹正光与他的妻子,那时他们还只是最普通的那种新婚小家庭,在这片区域,“名声”并不响亮。 后来妻子怀孕,曹正光将老家的母亲接过来,这家人才名声渐起。 老太太很厉害的,年轻时受过磋磨,便全数施加到怀了孕的儿媳妇身上。 乱七八糟的药汤,闻所未闻的偏方,皆以强硬的姿态压着儿媳妇喝下。 她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便是对自家“有出息”的儿子百依百顺。 所有行为的最终受益人,都是曹正光。 作为既得利益者,曹正光躲在母亲背后,顶着老实的面孔享受一切。 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下,他的妻子在女儿三岁时毅然决然选择净身出户。 净到什么程度? 她只穿着一套单薄衣物出门,手里捏着身份证和离婚证。 她没去争取所谓的婚后夫妻共同财产,更没去争有着曹家基因的孩子的抚养权。 她以最狼狈的姿态,争取到最渴望的离婚证。 很多人笑她傻。 但对她来说,离开这个家,才是美好人生的开始。 第118章 买冰棍是假,收拾渣滓是真 元子野向来不喜欢听这种家长里短、臭如裹脚布的故事,但这次他耐着性子。 只是听着听着,开朗少年不再开朗,眉心都挤出川字了。 罗银月注意到后问,“你这算什么表情?” 元子野先是偏开了目光,而后又直直地看她,“怒你不争的表情。” 罗银月不可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我不争气?” 元子野予以肯定,“你不争气。” 很快,他又加了一句,“解决骗子那会儿你不是还挺霸气的吗?现在怎么憋屈?” 罗银月想了想,“是人都有贪念,曹家人只是普通人,我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真是个菩萨。 元子野啧了一声,“我同情你。” 伴随着话落,还有他装模作样的一声轻叹。 罗银月:...... “我谢谢你。”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之际,客厅里坐着的棠凝突然出声,“我下去买根冰棍,你们要什么味道?” 元子野与罗银月两人看过去,棠凝已放下水杯站起身。 元子野双眼一眯,“买冰棍?” 棠凝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精致明艳的脸上神情如常,仿佛真是突然嘴馋了,“嗯,我吃草莓味的,你们要哪种?” 一旁的罗银月想了想,“我想吃巧克力味的。” 对她来说,俗世还有一点好,那便是吃的东西五花八门,都合她的心意。 棠凝点头,“好,一根够吗?” 罗银月甜甜一笑,“够,麻烦你啦。” 棠凝摇摇头,问元子野,“你要吗?” 与棠凝相识多年,元子野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说,“要,但我没想好,还是跟你一起去选吧。” 棠凝无所谓地点点头,“行。” 就这样,三人兵分两路,一路留下整理行李,一路出门“买冰棍”。 —— 买冰棍小队并排下了楼梯,鞋底落在年代久远的水泥地面上,小幅度地扬起淡淡的灰尘。 元子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使他整个人染上了一分邪肆。 他瞥了瞥身边人,嗓音微扬,“买冰棍?” 棠凝将手背在身后,慵懒恣意,“买,一会儿买。” 说着,她停住脚步。 此时两人所处的位置,是四楼。 楼梯灯昏黄,心照不宣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堂而皇之地开始听墙角。 刚才那个故事,同时招惹了元小少爷和棠家少主。 他们的朋友怎么能被这样的人觊觎呢? 试想一下,假设罗银月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没有为她撑腰的亲友,也没有足够的资本搬去别处,那是不是就活该被这样子无赖的一家人缠上? 讲道理,人家不听,一家三口连番纠缠。 时间一久,赖着赖着,是不是真就让这家人心想事成了? 那之后呢? 年轻的姑娘被骗进狼窝,冠以贤惠的美名,伺候三代人? 多么歹毒的心思。 罗银月不屑与之计较,但棠凝,心中不虞。 怎么着也得出出气,不光是为朋友,更为那个被净身出户的姑娘。 只是,她似乎低估了这家人的险恶程度...... —— 屋内。 曹正光与他家老太太同坐沙发,面色不虞地盯着茶几上的砂锅。 老太太伸手打开一看,眉头皱起,浑浊的眼睛闪过一抹气愤,“这罗丫头真是不识好歹,好好的粮食都被糟蹋了!” 砂锅里,是一团泡涨了的酸菜粉条,以及零星的几块碎排骨。 曹正光靠着沙发,一脸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以后不用再找她了。” 老太太不解,“为什么?她年轻漂亮,又是从大山里跑出来的,一旦进了咱们家的门,好拿捏得很!” 曹正光看了眼自说自话的老娘,压低声音,“她不是无依无靠,刚才有两个人陪她回来,男的是明星,女的看着非富即贵。” 愤懑过后,理智不断地替他分析着,最优解就是及时手抽,别再招惹罗银月,万一惹祸上身就划不来了。 但老太太不愿让先前的时间精力白费,更是心疼那一次次送过去的吃食,“说不定只是偶然碰到,她真要有什么非富即贵的朋友,又怎么会租住在这里。” 曹正光反复回忆着两人护着罗银月的模样,越想越坚定,“不,妈,听我的,以后别再打她主意。” 听着儿子的话,老太太只好同意。 过了一会,她又忧心忡忡的,声音跟着压低,“那你的工作怎么办?现在的时代不同了,不是努力工作就能往上爬的,当初是用前头那个—” 老太太顿了顿,声音越发轻,“当上主管才多久,又开始明里暗里挑你刺,明摆着还想着那档子事......” 说到这,老太太咬着牙槽,满脸不甘,“早知道就不放前头那个走了!” 想到之前那段记忆,曹正光脸色黑沉下来,厉声道,“之前的事别提了。” 老太太闻言噤声。 她打量着儿子的脸色,下意识又开始为他操心,“罗丫头本来是最好的人选,现在去哪儿再找个年轻漂亮的......” 被老太太絮絮叨叨念得头疼,曹正光的烦意更甚,“行了别说了,大不了就不当这个主管。” 老太太不同意,“那怎么行?” 曹正光:“不然您说怎么办?” 老太太眼底精光一闪,“实在不行就让小丫头去把她那死鬼妈哄回来。” 想到曾经的妻子,曹正光顿了顿,“她不会愿意的。” 老太太:“我听说有一种东西能让人上瘾的,到时候想不想,做什么,都由不得她。” 曹正光看着老太太,眼里黑黝黝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动了动嘴,轻声说,“妈,这么做犯法。” 老太太突然就笑了,满是皱纹的脸上竟多了一丝和蔼? 她说:“儿子,妈这辈子只要你好,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管。” 曹正光:“妈—” —— 门外,棠凝的拳头开始发紧。 所以,他的前妻并不是因为被磋磨而决心离开,而是因为被自家人当做往上爬的礼物送给别人! 也是。 这一听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即便婆婆多番磋磨,也默默忍受着。 真想走,早在开始就可以走了,又哪需要硬生生挨到孩子三岁才选择离婚。 “用前头那个”、“当上主管”,这两个词不断在棠凝的耳边回响,每出现一次,她对这家人的嫌恶就成倍增长。 主管的位置,是把自己媳妇儿送给领导换来的。 现在主管之位摇摇欲坠,所以他歪心再起,盯准罗银月这个年轻漂亮的孤女,想旧计重施。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无用又恶毒的男人? 在家里,躲在凶悍的母亲身后享受一切伺候。 在职场,顶着老实的面孔把妻子送给领导。 想必当初他愿意离婚,心里还有一刻是认为妻子已经“不干净”了吧。 可笑至极。 棠凝轻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元子野,眉眼认真,“我生气了。” 元子野脸色没比她好到哪去,拳头已经发紧,“巧了,我也是。” 既然目标一致,那么...... 指尖从沉香手串上抚过,弹指一挥,一袅香气从门缝钻入。 很快,房中传来哐哐两声,实实在在的,身体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棠凝稍稍侧身,给元子野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抬脚就是一踹。 这一踹用上了巧劲,没有惊动他人,但门锁,被震开了。 普通的老式大门开了又关。 随之屋内响起的是极其细微又清脆的骨头声。 第119章 先要一个拳拳到肉的当下 所谓的社会规则在大多数时候束缚的是好人、老实人、社会主义接班人。 他们被告知以暴制暴只会让仇恨延续,届时冤冤相报无穷尽。 他们被告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他们更被告知终有一日,举头可见青天。 但终有一日究竟是哪一日,只有天知道。 棠凝信奉的是时不我待。 与其等一个报应,等一个面上的公义,不如先要一个拳拳到肉的当下。 棠凝抬脚跨过地上的两具身体,顺势坐到沙发上,手指搭在扶手处,意犹未尽地轻轻点着。 元子野跟着收回脚,眉宇间残存着些微的凌厉。 他抬眼看向最角落的那个房间,对棠凝说,“里面那个小家伙怎么办?” 棠凝神色淡淡,“让她继续睡吧。” 小女孩今年四岁,被教唆着当小帮凶。 稚子无辜,但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终会被染上杂色。 很多事情做着做着,会形成习惯的。 更何况,这个家能把她母亲推出去,那十八年后,也可能把她给推出去。 与其这样,不如继续睡下去,等一个新环境的到来。 茶几上摆放着一个黑色手机,棠凝静静看了两秒,拿了起来。 上下翻看,她点开某一个对话框。 这是曹正光与领导的聊天记录,上位者与下位者的沟通简单又乏味,记录的几乎都是公事,一个指令下达,一个恭敬收到,没什么特别之处。 想来这位领导做事还是很谨慎的。 只是,他似乎小瞧了这位“窝囊”的下属。 曹正光的手机云盘上有一个加密文件夹。 棠凝的目光落在弹出的密码框上,直觉告诉她,这背后躺着的就是曹正光特意收集的证据,一份可以威胁领导的证据。 棠凝出声,“小少爷。” 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的小少爷应声而来,经过躺在地上的曹正光时,面不改色地再次踩在人手腕上。 棠凝权当没看到这一幕,她把手机递过去,“能解吗?” 元子野伸手接过,瞥了一眼后,“能!” 屏幕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眉目清隽,正气非凡。 没过多久,他说,“解开了。” 加密文件夹里的东西不多,有两条录音,以及一段视频。 元子野点开录音,滋滋的杂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像是隔着什么偷录下来的,但内容大致能听清。 第一条录音。 —小曹,刚才来找你的是你家媳妇儿吗? —是的领导。 —你小子不厚道,家里藏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媳妇也不带出来让我们瞧瞧。 —承蒙领导夸奖,她性子温吞,爱待在家里。 —厨艺一定不错吧? —会做些家常菜。 —家常菜好啊,有机会我可一定要尝上一尝,不会不欢迎吧? —当然不会,哪天您想吃了说一声我让她好好准备。 —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这个项目你拿去看看,没问题的话就交给你负责了。 —谢谢领导,我一定认真对待。 第二条录音。 —小曹,我八点到。 —好的领导。 —听说你家还有个小孩子。 —我母亲带孩子回老家探亲去了。 —我准备了一箱酒,一会儿可一定要尝尝。 —好的领导。 —特别是你媳妇儿。 —好。 —接下来你把精力往事业上放放,我预备把你提到技术主管的位置上来。 —感谢领导提携,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两条对话都很简短,单听单看并不能直观地证明什么,可若是再加上剩下的那段视频,整个事件便可以串联起来了。 视频元子野没点开,棠凝同样没有。 可即便不点开,他们也能从视频的封面上看到一个身形发福的中年男子朝着床方向走去,而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人。 元子野舌尖抵了抵脸颊,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地上躺着的曹正光身上,长腿一抬又是哐哐两脚。 真是个畜生。 棠凝冷眼看着,抽空拿出自己的手机发了条信息,然后叫停,“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买冰棍。” 元子野的动作顿了顿,想起还等着巧克力味冰棍的罗银月,低声应了句,然后踹了最后一脚。 小少爷的气肉眼可见的没消,棠凝起身走到他身边,声音淡淡的,“放心,这事没完,我叫了两个人,一会儿就到。” 这一顿打最多只能抹平他们对罗银月的险恶用心,至于施加在那位纯良的姑娘身上的罪孽,他们尚且还不清。 —— 两人买完冰棍回去时,罗银月刚刚收拾完行李。 她从元子野手里接冰棍,拆开包装往嘴里一塞,浓郁的巧克力味与雪糕的绵密口感相结合,满意地眯了眯眼,“好吃!” 姿容昳丽的女子吃着冰棍,巧笑嫣然地跟高大帅气的男子道谢。 这赏心悦目的画面成功帮助棠凝“洗眼”。 心中感叹,世界上还是美好的人事物多一些。 棠凝嚼了会儿自己的冰棍,对罗银月说,“我还有点事,一会让小少爷送你过去行吗?” 罗银月看了看棠凝,又看了看元子野,明眸轻眨,“行。” 于是三人小队再次兵分两路。 元子野的人接走了他和罗银月,棠凝的人则开着一辆面包车过来。 昏暗中,棠凝双手背后,自楼梯间信步而出。 深夜因高悬的圆月而黑得不够彻底,月光寂冷,间或洒在她冷然的俏脸上。 她身后走出两个高大的黑衣人,手里分别拎着曹正光与老太太。 车门开启,两人随手一抛,跟丢小鸡仔似的把昏睡不醒的两人丢进车里,黑暗中,与第三具身体撞上。 棠凝坐上副驾驶座,摇下车窗。 车子缓缓启动,与猎猎的风相逆行,风灌了一些进车里。 棠凝勾了勾耳边被吹乱的碎发,不为所动。 行进途中,车厢内传来一阵衣物摩挲的声响。 车子到达某大厂门口,三个白花花赤条条的身影被捆成一捆,直直地丢进某一房间。 与此同时,大厂正门最大的显示屏陡然亮起,画面正是被捆在一起的三人。 棠凝给了药,使他们从昏睡中清醒了部分感觉。 这感觉包括难以遏制的欲望,以及蚀骨的疼痛。 接下来的画面的确是有碍瞻观了些,但也算得上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曹正光想要的是工作,那就让他以最屈辱的姿态丢掉这份工作。 老太太想要儿子光宗耀祖,那就让她亲自给列祖列宗抹黑。 至于喜欢漂亮姑娘的领导?从根上给他断了。 “少主,资料收齐了。” 棠凝应了一声,把车窗摇上来,“让他们再玩一会儿吧,天亮再发。” 再玩一会儿?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玩法。 黑衣小哥嘴角抽了抽,一时没顾上回答。 棠凝觑了他一眼,前者顿时收敛,“是。” “回老宅吧。” “是。” 第120章 林家糊涂舅舅二婚? 凌晨两点,棠家老宅。 棠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祠堂焚香叩首。 考虑到夜已深,她没有过多打搅,只简单地给众位老祖宗请安。 夜色深深,香火袅袅。 棠凝信步走在回院的路上,近四个小时的车程坐得她头脑昏沉,眼皮子直犯懒,一度处于要睡不睡的困顿状态。 现下香火一闻,睡意消减,灵台又清明了几分。 这个时间点,棠家众人早已进入梦乡。 隐在暗处的守卫不曾现身,恪尽职守地护卫着整个棠家。 月光倾洒,树影婆娑,棠凝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番洗漱过后,棠凝躺到久违的床上,包裹全身的暖意将睡意重新唤了回来。 就在这时,叮— 来短信了。 黑暗中乍然亮起的光线刺得棠凝瞳孔微缩,眼睛不适地眯了眯。 等适应后,她拿过手机一看,消息是元子野发来的。 他询问曹家人的后续,以及她是否到家。 被困意围绕的棠凝懒得打字,直接按下语音将事件简单回复。 曹家人的结局大致定下,唯一的不确定是曹家那位小女孩的结局。 曹正光和老太太已是废人,自理能力尚且需要培养,哪还有什么抚养孩子的能力。 那么,能担起这份责任监护的便是她的生母。 考虑到之前种种,小女孩或许会被生母接过去抚养,当然也很有可能被送去福利院。 有些人生下来是享受人生,而有些人则是来历练的。 棠凝倒是希望在摆脱曹正光和曹家老太太之后,小女孩和她的生母都能心无旁骛地往前走,去过属于她们自己的人生。 若干年后她们如果想要回看来时路,也能做到心中无悔无憾,亦无阴霾。 元子野的回复来得很快,简单明了三个字——你睡吧。 棠凝放好手机,闭上眼睛。 —— 月影散去,日头东升,旭日高悬,日头西沉。 清幽宅院里,睡意酣畅的棠家少主被自家母亲从被窝里拉起来。 被窝大开,暖意溜走,棠凝不干,裹好被子重新躺了回去。 棠母端坐床沿,没好气地轻轻拍了拍裹成蝉蛹的女儿,“我倒是没听说哪家女儿是大半夜回家的,还去打扰老祖宗!” 棠凝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自己的头也钻到被窝里,嗓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语气却是理直气壮,“那我想家了嘛。” 想家了,就回。 回来了,总得跟老祖宗说一声。 棠家对棠凝格外纵容,没有门禁,没有约束,来去自如。 按照昨晚的情况,她其实是可以就近找个住处的,不需要熬夜赶路回家。 但很多事情都不能对比。 在看过曹家后,她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幸运。 没有卖妻求荣的男人,没有苛待儿童的祖辈,这么好的棠家,再晚也要赶回来! 想家=想父母。 棠母极吃这一套,浅笑着把这一茬给揭过了,转而开始哄女儿起床,“德叔煲了海鲜粥,你起来吃点。” 她家女儿不仅能干,还很能睡,凌晨回来的,一觉睡到傍晚。 这么一来,三餐误了两餐。 这作息习惯与饮食习惯实在差了点。 海鲜粥的吸引明显不够,棠凝依旧在被窝里磨磨蹭蹭的。 棠母好笑地开口,“我想找个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觉得怎么样?” 从前负责这一块的是林铮,有他陪着,阿凝的生活还算规律。 但自从他们回到老宅后,林铮的重心便转到公务上,而阿凝就跟脱了缰的小马似的,跑这跑那,饥一餐饱一顿。 她有心管上一管,但许多时候又不能中途打扰。 但一直这么下去又不是个事儿。 棠母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但棠凝听到后想也没想就回绝了,“不怎么样。” 相较于侍从环绕,棠凝更喜欢独来独往。 当初愿意让林铮以保镖的名义陪她住进归南居,除了要安父母的心外,更多的是因为她信任林铮这位相伴多年的人。 半个竹马如今成了义兄,更被父亲委以重任,前方自有一片独属于他的广阔天地等他去闯,不适合再当什么保镖。 而除林铮以外的棠家子弟里,棠凝暂时没办法给出全然的信任。 拿昨晚四个小时的车程来说,如果开车的人是林铮,她必然可以坦然入睡。 但换做他人,她会保留一分清醒。 之前就说了,棠凝在这个家有绝对的自由,她不愿意身边有人跟着,棠母便不再强求,只叮嘱着,“那你的作息和饮食得自我规范一下。” 棠凝应得爽快,“好~” 母女俩“难得”碰面,棠母一直陪着她,从洗漱打扮,到享用粥膳。 暖粥入口,补药下肚,满血复活的棠凝用纸巾轻拭嘴角,敛下的眸子里眼波流转。 忽地,她抬眸看向些许反常的母亲,“您有事要我办?” 疑问句,陈述语气。 被戳破的棠母一默,顺着这话茬想到某事,丝丝烦恼笼上眉头。 乖女儿见不得母亲露出这副愁容,棠凝歪头凑近,拍胸脯保证,“您说吧,我保证办妥。” 这副哄人的姿态做得足足的,棠母噗嗤一笑,愁思顿消。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棠母林婉出生江南林家,家境富庶,上面还有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哥哥,名为林建。 林建的妻子是钟沁,在成为林婉嫂子之前,还是她的闺中密友。 只是,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林建,居然做出人到中年抛妻弃子的决定,铁了心要离婚,去跟他的白月光在一起。 呸呸呸,哪是什么白月光,明明就是第三者。 插足婚姻的就是第三者,事情闹成这样,他们居然还要大张旗鼓地摆婚宴。 哥哥大婚,妹妹不愿到场。 对林婉来说,但凡哥嫂的婚姻是好聚好散的,也不至于气到不愿出席的地步。 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她出席了这场婚礼,对好友钟沁来说无异于二次伤害,她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可成人的世界总有无奈,林家两老尚在,作为姻亲,即便是做做样子,棠家都得派人出席。 棠凝听明白了。 在母亲不愿出席的前提下,父亲必然与她同仇敌忾。 那么,她棠凝,就变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棠凝揽下这活,“我去。” 棠母看着贴心的女儿,想到那糊涂大哥,银牙暗恨,“上午离婚,下午再婚,他干脆住民政局得了,到时候不需要给你那糊涂舅舅什么好脸色。” 棠凝饶有其事地附和点头,“好勒,我一定不给他好脸色。” 说实话她对这位糊涂舅舅没有多大印象,只依稀记得婶婶很是和蔼。 哦,对了,林家应该还有一个只比她大了一天的哭包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 算了,见了面自然知道。 由于婚礼是明天,作为棠家代表,棠凝带着行李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准备搭乘大名鼎鼎的红眼航班。 第121章 红眼航班偶遇清冷美人 同一时间,元家暗室内。 一身黑衣的元霆坐在太师椅上,长腿微微曲着,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沉香珠串中那颗新色珠子。 他的正前方,正趴着一个……人。 那人慌乱畏惧,声泪俱下地解释着,紧张与恐惧使得他讲话有些颠三倒四,同样的内容颠来倒去地重复着,语调亦染上几分哭腔。 元霆既不打断也不应和,只神情倦怠地听着,似信非信。 子野说有人在他的演出服上动手脚,招式路数与狼牙吊坠事件同出一脉,玩的都是些飘来飘去的东西。 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的攻势过于温和,杀伤力也低,即便是沾染上也不会危及性命,不像是旁支的手笔。 狼牙吊坠一役,元霆雷厉风行地处置掉所有涉事之人,不论身份、不论资历。 杀一能儆百。 其他有心思的旁支见状也不得不打消掉自己的小心思,又或是将心思蛰伏起来。 人心难测,任何一个上位者麾下总会有那么些所图过甚的人。 元霆没有兴趣花精力哄他们站自己这边,对他来说,不服可以,但只要他在家主之位一天,都且给他忍着。 至于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在宁可抓错不可放过的原则下,被“请”到元家暗室。 幽暗的地牢、气息骇人的黑衣人、以及对准脑门的一个个黝黑枪口。 这所有的一切都无声恫吓着这位黑手。 黑手,不,某当红小生直接腿软了。 他又惊又惧,恨不得时光倒流。 他的老天爷呀,当初脑子是怎么想的,没事招惹元子野干嘛! 不就是被压一头嘛! 不就是捡人家挑剩下的用嘛! 何至于扭曲卑鄙至此,找来那些腌臜法子只为破坏元子野的气运?! 与其说他真心悔过,不如说他被眼前的一切吓到。 本以为元子野倚仗的是源源不绝的资源,论资源,他也有,两人尚且可以斗上一斗。 可事实是站在元子野身后的是黑势力! 他没有。 之前也不认为元子野能有。 毕竟哪个好人家背后是黑势力的? 元霆没空管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既然确定与元家派系纷争无关,便挥了挥手。 很快,惊惧交加的小生被带了下去。 小生误以为自己要被噶了,当场开始嗷嗷直叫,声嘶力竭的,鞋跟直往地上蹭,留下黑黑的印子。 在元霆面前过分聒噪的代价就是,下一秒,他被击晕了。 世界恢复安静。 元陌适时出现,恭敬地将手机递到元霆跟前,“家主,棠少主发来消息。” “棠少主”三个字就是开关,能控制元霆的情绪。 得知她发来消息,元霆硬派的气场似突然被注入一股暖流,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他起身,从元陌手里接过手机,并吩咐,“人放回去,星途到此为止。” 所图即所惩。 元陌得令,“是。” 元霆抬脚往外走,同时翻开起棠凝发来的消息。 林家? 所以,才刚睡醒就又要出门吗? 不知怎么的,元霆脑子里噌的一下浮现出四个字:独守空房。 偏偏人姑娘还特别乖,知道哄他,说她先去看看别人家的婚礼怎么弄,学习学习经验。 他能怎么办? 唯有守好大后方,耐心等她回家矣。 —— 深夜机场,红眼航班。 这类航班是指在深夜或凌晨时段运行,于翌日清晨抵达目的地的航班,鲜明特征之一就是价格低廉。 当然,养尊处优惯了的棠凝选择乘坐这趟航班只因为她是被赶上架的鸭子。 哎,负重前行的她。 照理说棠凝的行程应当是有一定迫切程度的,毕竟糊涂舅舅的婚礼就在明天。 但母亲说了,不用给什么好脸色。 所以,她悠哉悠哉地在头等舱靠窗位置落座,安心地准备迟到,早退。 透过窗口,机场跑道上那些白白绿绿又红红的小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许是因为红眼航班的缘故,头等舱的上座率并不高。 唯二被订购的两个座位在同一排,各自靠窗。 当注意到有人落座时,棠凝侧头看了一眼。 她的这双眼睛呐,有点毒,入眼的都是些漂亮姑娘。 她的“漂亮”从来都不止局限于外貌,更多的是气质。 从外貌上说,眼前的这位姑娘当然是十足的美人胚子,皮肤白皙透亮,五官精致姣好,但更吸引棠凝的是她的清冷气质。 清冷也分很多种,如果棠凝没看错,她的清冷是独属于科研人士的清冷。 那是一种在长久的专业浸润下,与本身内蕴相融合的独有魅力。 棠凝本身不是一个热情外放的人,欣赏归欣赏,她还是收回了视线,闭目养神。 一阵轻微的颠簸后,飞机爬升成功,平稳飞行,并准时在目的机场降落。 这一降落,棠凝与清冷姑娘的缘分正式开始碰撞。 下了飞机,两人不约而同地拐进洗手间,那么长一排洗手台盆,留给两人的位置恰巧相邻。 行李提取处,u型转运托盘慢慢吞吞地将两人的行李箱一前一后转出来。 出租车等候区,两条队伍中的两人左右并排等车。 即便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打照面,两人谁也没有递出话头,直到棠凝从身侧的不锈钢栏杆上瞥到那只悄然探出的手。 这是一只咸猪手,正不安分地朝某个方位探去。 棠凝下手直接,手中的行李箱拉杆带着力道砸向那只与清冷姑娘臀部相距一厘米的咸猪手,两相接触,传出清脆的咯咯声。 手骨折了。 小惩大诫。 出于好心,棠凝再次操纵拉杆,帮中年男人将手骨接回原位。 哪成想这个人模狗样的西装男倒打一耙,对着棠凝张嘴就是破口大骂,唾沫星子直往外嘣。 在棠凝被惹毛之前,清冷姑娘先动了。 她应该是猜出发生了什么,冷着脸拧开手里未开封的矿泉水,把瓶口怼进那人嘴里,重力作用下瓶里的水咕嘟咕嘟直往他嘴里灌,呛得那人面目狰狞。 “嘴巴不干净?我帮你洗洗嘴。” 这是棠凝第一次听她说话,声音好听,内容直接,并透着些许戾气。 芜湖,举动也漂亮! 在这等车的人不算少,为避免人群中出现和事佬,棠凝单手提溜起直咳的人,把他拽出队伍。 见状,清冷姑娘跟着出来。 中年男人满脸通红,不知是被拽的,还是被臊的。 但他总算是意识到现在的女孩子不好糊弄,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找准机会扭头就跑,一只鞋跑丢了也顾不上。 对于这种人,棠凝其实是懒得搭理的,清冷姑娘也没有阻拦。 “谢谢你刚才帮我。” “不客气。” “我是南溪。” “我是棠凝。” 初见面到现在足足过了六个多小时,两人才正式互换姓名。 棠凝看了眼再次变成的等车队伍,拿出手机准备摇人,这时南溪先开口了,“我的车一会儿过来,你去哪,我可以送你。” 棠凝没有跟她客气,“桃源山庄。” 此言一出,南溪看她的眼神带了一丝打量,她说,“我也去那。” 这么巧? 棠凝挑了挑眉,补充说明,“我去吃席。” 南溪:“我去看席。” 嗯? 棠凝继续扩句,“我舅舅二婚,我是家族代表。” 南溪语气冷冷,“我睡过的人要结婚,我来看看。” 嘶! 棠凝试探地问,“我舅舅姓林。” 南溪目光沉沉,看棠凝的眼神带了些意味深长,“他也姓林。”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棠凝说,“我舅舅叫林建。” 闻言,南溪收回视线,语气恢复平静,“他叫林澈。” 好嘛,不是同一个人。 棠凝轻呼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消停,她又顿住。 林澈? 这不是舅舅家好大儿的名字?! 第122章 此林澈,即彼林澈 林家从商,财力雄厚,是俗世中江南一带的富庶人家。 当年林婉与棠远山一见倾心,互许终身,自此林棠两家结成姻亲。 鉴于棠家的特殊属性,绝大多数林家人只知林婉嫁进一个底蕴深厚的家族,其他一概不知。 唯有林婉的父母与兄嫂知道棠家人的能力。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天生异能的棠凝并没有在林家外公外婆身上感受到过多的温暖。 对他们来说,棠凝棠家少主的身份是远在林家外孙女之前的。 尊重,疏离,敬畏。 以上是棠凝在林家外公外婆身上感受到的态度。 要知道一个家族中,当家人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其他人,这也就造成了林家其他人把棠凝当成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异类”。 棠凝是一个相对自我的人,她要先感受到善意与被爱,才会想着回馈。 林家不待见她,那她就非必要不出现。 而在那些必要的场合,她会选择“仗势欺人”,把棠家少主的派头拿捏得足足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林家人都这样。 棠凝的前舅妈,如今的沁姨,待她亲厚。 沁姨的儿子林澈,儿时也把棠凝当成一个普通表妹,给吃给喝,会因输了游戏而破防嗷嗷大哭。 儿时的记忆已久远,后来大家年岁渐长,各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淡了联系。 但—— 依照南溪的话来看,她睡过的人,是林澈;说要结婚的人,也是林澈。 同样住在桃源山庄、同样名为林澈,要说这是两个不同的人,棠凝绝不相信。 “我那糊涂舅舅的儿子也叫林澈,今年二十三。” 棠凝状似随口一提,却在说完后饶有兴致地盯着南溪不放。 而南溪下意识的反应也正向验证了她的判断。 南溪微一愣神,从钱夹里取出一张照片递到棠凝面前,问,“是他吗?” 这是一张被保存得很好的照片,从拍摄背景看,拍摄于校园。 棠凝伸手准备接过,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到南溪的,忽地,一阵淡淡的金光掠过,触之生温,温和有力。 这...... 棠凝睫毛微垂,遮住眼底涌动的思绪。 金光多见于佛像而少显于人身,出现在人身上只有一个原因:此人会为人类社会做出贡献。 南溪身上的金光虽极淡,但的的确确存在。 这样的人...... 棠凝轻勾唇角,她倒是不知道该同情林澈这位表兄,还是该祝福了。 这时,南溪再次询问,“你说的林澈是照片上的人吗?” 棠凝回过神,飞快地抬眼看了她一下,又看向照片中那两张青涩的面孔,给出肯定答案,“是他。” 事态明了。 南溪点点头,接过照片,妥帖地放回钱夹。 不远处有辆车发出一声滴响,是南溪的车。 南溪看向棠凝,“我们先上车。” 棠凝:“好。” 挡板升起,头等舱中的安静再次出现。 过了一会儿,南溪悄然出声,“所以,他想骗我回来。” 不论是那些欲遮还羞的红绸喜字,还是明晃晃印着他名字的请柬,都是障眼法。 这一切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营造出他要结婚的假象。 “骗”字用得极妙,将棠凝心里的那点子八卦劲儿全勾出来了,“所以五年前,你把他给,然后就走了?” 南溪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平静,“嗯,因为接到密召。” 密召...... 看来是加入了某个保密性极强的科研项目。 “一去就是五年?” “嗯。” “他知道你去做什么吗?” “召令紧急,没来得及告诉他。” “那这五年里一次都没联系吗?” “我们不能与外界通信。” ...... 棠凝是真心为这位表兄掬了把同情泪,“这次是请假回来的?” 南溪点点头,“请了两天假。” 棠凝觉得这话应该理解为只请到两天。 五年,两天,难怪她身上会有金光。 感情这是把青春献给了科研事业啊,全情投入。 林澈与南溪的过往,棠凝并不清楚。 但考虑到一方是自己痴心不换的表哥,一方是既合眼缘又带金光的清冷科研美人,如果两人之间有情有缘,她自然不愿让他们品尝爱情的苦涩。 棠凝单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那你准备怎么做?” 南溪面色平静,“先回家。” “然后呢?” “把他拐走。” 棠凝唇角的浅笑印到车窗上。 啧,霸气。 “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南溪点头,拿出手机添加棠凝的联系方式,嗓音清丽,“不出意外,我们会是姑嫂。” 棠凝:“确实。” 如果哭包表哥痴心不换苦等爱人五年之久,那南溪这一趟,的确分分钟可以把他拐走。 桃源山庄门口,棠凝与南溪告别,推着行李信步朝林宅走去。 南溪则与她背道而行,回了另一方向那只剩她一个的南家。 —— 林宅。 今日有喜,整个林宅被布置得鲜红喜庆。 宅院门口,管家正翘首企盼。 当他瞥见一道悠哉靠近的身影后快步上前,恭敬有礼,“棠凝小姐,您来了。” 棠凝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管家微微鞠躬,飞快地朝她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棠凝小姐,行李交给我吧,您这边请。” 棠凝依言抬脚,管家落后半步跟在她边上。 除了管家外,宅院门口还站着不少林家佣人,整齐地排列在两侧。 随着棠凝的经过,那些人纷纷低垂下头,不敢用视线接触她。 这阵仗,活像棠凝是一个拥有巨大魔力且喜怒不定的怪物似的,不可随意招惹。 棠凝见怪不怪,嘴角噙着淡漠的笑。 啧。 林家还是这么没意思,一个个都爱把她当座上宾。 在管家的引导下,棠凝来到一栋会客厅前,厅内已经坐着不少林家亲眷,此时正融洽热闹地谈论着这场婚事。 当棠凝抬脚进入时,说话声不约而同地减弱下来,融洽的气氛稍稍一凝。 对此,棠凝恍若未觉,径直朝着主位上坐着的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去。 “外公,外婆,阿凝来晚了。” 两位老人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不晚,来得正正好,阿凝越发漂亮了,快坐下吧。” 林家外婆给棠凝示意的是主宾位,也就是最重要的客人所坐的位置。 棠凝浅笑颔首,坦然入座。 有人上前为她添茶,棠凝端起茶杯浅浅抿着,丝毫不将冷掉的场子放在眼里。 林家亲眷中有相对活泛的人,见状特意找了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的,场子逐渐恢复成之前那副景象。 但这一天注定好事多磨。 当南溪照片中的男孩褪去青涩,丰神俊逸地端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走入厅内,融洽的场子再度凝固。 茶杯后,棠凝的唇角微微勾起。 是林澈来了。 第123章 嘴硬以两分钟为限 现代婚姻中,离婚者不在少数。 当婚姻走到一拍两散的地步,人们往往会用失败来描述这段关系。 但,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及时止损吗? 有限的生命与热爱何必平白消磨于无意义的婚姻里。 沁姨通透,主打一个不忠则不容。 既然男人生了二心,就光速切割财产,送再他一本离婚证。 上午离婚下午再婚,在外人眼里,沁姨是那个被抛弃的糟糠之妻。 可谁人又知当沁姨得知舅舅与他的白月光再遇后,便已经决定要把这个“脏掉”的男人一脚踢开。 只可惜她的速度没有快过糊涂舅舅。 事已至此,糟糠之妻的头衔,沁姨背了。 但亏她不会白吃。 沁姨借此要求林家把该分给林澈的东西尽数转到他名下,合情合理。 林澈更没有辜负母亲的好意,将该收的一切照单全收。 也正是因为这样,林家两老对目前唯一的孙子产生了些许微词。 但林澈不在意,并用一句话回堵:有了后妈,后爸还会远吗? 该他接受的,他接受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他更是将自己的不愉摆到明面上,只因为错事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 林澈进入厅内,看向主位上的两老,神情淡淡,“爷爷奶奶早。” 今天是“大好”日子,林老太太只希望一切顺利进行,于是招呼他坐下,“阿澈来了,坐下吧。” 林澈依言坐下,抬眼的瞬间注意到棠凝的存在。 这个位置,再加上她周身的气度,想来也只有棠家那位表妹了。 林澈见棠凝她并不像厅内其他人那般“沉浸”在所谓的大喜日子里,而是淡然自若地身处局外,当下便明白母亲所受的委屈还是有人记得的。 就冲这一点,他主动同棠凝颔首致意,棠凝回以一礼。 久未谋面的表兄妹交浅言浅,“寒暄”结束,林澈便坐在位置上玩手机。 不,他其实并没有在玩,应该是时不时点开某个软件。 眼含期待地点开,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又冷着脸把屏幕按黑,周而复始。 ——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当棠凝坐了一小时后,新人终于进门。 按照这边的风俗,新人进门后要来见过夫家众人,敬茶改口。 棠凝如愿地见到了舅舅的白月光。 平心而论,她的样貌谈吐都挑不出什么错,但就是不合棠凝眼缘。 既如此,在代父母送出见面礼后,棠凝便找了个档口提前离席。 席上没人阻拦,因为在棠凝之前,还有一个“好汉”。 林澈是在新娘改口喊林家两老“父亲”、“母亲”时轻嗤一声转身离场的,当众给了糊涂舅舅一个没脸。 棠凝喜闻乐见,更愿意添上一把不咸不淡的火。 林宅自带一个大花园,花园中央有一个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喷泉。 棠凝稍一思忖,朝喷泉旁的摇椅走去。 等靠近了,果然在那看到一个被“丧气”包围的林澈。 棠凝施施然坐下,开始自言自语,“哎,这边机场也太难打车了,多亏有一个漂亮姑娘捎我一程,她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南溪。” 前面的话如同废话,最后“南溪”两字,直接戳中林澈的穴位。 林澈猛然抬头,紧盯棠凝不放,“你说她叫什么?” 棠凝莞尔一笑,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南溪。” 南溪。 林澈眼底情绪复杂,有惊喜,有难过,全都交织在一起。 当然,也仅限于此。 他那屁股就跟焊在摇椅上似的,一动不动。 棠凝撇撇嘴,好言相劝,“她只请到两天假。” 一抹慌乱自林澈眼中飞快闪过,他犹自嘴硬,“与我无关。” 棠凝淡淡地哦了一声。 乐于助人环节到此结束,她不再多言。 阳光洒在花园里,喷泉中央水柱不停歇地上下上下,形成一圈圆弧水雾,光线穿透其中,更显其晶莹通透。 暖阳倾照,棠凝掏出墨镜戴上,摇椅小幅度地晃悠着,她悠悠闲闲地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林澈起身离开。 而棠凝墨镜后的眉眼微微弯起。 啧,与我无关? 也就嘴硬了两分钟。 —— 南家。 南溪五岁时,父母之间的感情其实已经算不上好了,但为了年幼的她,南父南母相敬如宾地凑合着。 十四岁的南溪独立又聪慧,南父南母见时机已到,便开诚布公地召开了一场家庭会议。 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南溪都不曾怨恨自己的父母。 没有什么好怨的,生而有养,养而有教,她不缺爱。 更何况父母还为她互相迁就了近十年。 人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用来凑合? 南溪通透至极,不愿成为父母任何一方的负担,毅然决然地选择独居于这套房子里。 至此南家三分,互不联系,互不干涉。 时隔五年,南溪再次回到这个空荡荡的家。 当初走得急,也没安排人看顾这个家,如今屋子里已蒙上一层薄薄的灰,更充斥着一股寂寥的气味。 南溪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放下行李,她逐一将房子的所有门窗全部打开。 清新的空气源源不断地涌进其中,给屋子带来了几分生机。 南溪走到院子里,翻手机联络起钟点工。 急单,要价自然不低。 南溪不差钱,唯一的要求是快。 当一整队钟点工在屋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时,南溪窝在院子的躺椅上,闭目浅眠。 干她这一行的,不论什么项目,研究起来那可是废寝忘食、日以继夜。 昨晚,确切的说应该是昨天晚上十点整,她参与研究的项目终于取得阶段性胜利,组里所有人时隔五年,终于获得了外出通讯的机会。 研究所不会没收大家的通讯手机,但基于保密原则,整个基地,无通讯信号。 南溪跑到外头看到林澈那些欲盖弥彰的朋友圈是在十点十五分。 跟上头请假是十点十六分。 轻装离开基地赶赴机场是十点三十分。 其实她也没想好自己回来做什么。 如果林澈真要结婚了,她大概率也不会做出抢亲的举动。 或许只会远远的看上一看新郎模样的他是什么样。 幸运的是,南溪遇到了棠凝。 所以,现在的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顺利把人拐走。 在那之前,至少得把屋子收拾干净,不能把人拐进灰尘堆里。 久违的悠闲将积攒五年的困顿唤醒,南溪想着想着,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南家门口。 林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五年不见,即便只是睡姿,也能再次燃起他汹涌的爱意。 从棠家表妹透露的话里,他知道南溪是为他回来的。 如此,多年的气恼也尽数化成了庆幸。 林澈抬脚走到躺椅边,唤南溪的名字。 南溪没有反应。 恼意渐生。 林澈直接俯身凑近,微凉的唇瓣落在南溪的唇上,他一边亲一边凶巴巴地低声控诉,“起来,不许睡,回来不找我睡什么觉!” 分外熟悉的羞恼声唤醒了南溪,她慢慢睁开眼睛。 五年前对亲亲抱抱十分羞涩的男孩如今已蜕变成在她的注视下仍能面不改色继续亲吻的模样。 被她看着,林澈边亲边笃定开口,“你心里有我。” 南溪眨了眨眼,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亲吻。 林澈当即红着眼睛瞪她。 如果愤怒有形,他估计能当场化身喷火龙。 刚刚睡醒的南溪嗓音难得透出几分软糯,她解释道,“有人在。” 第124章 南溪,我原谅你了 有人在。 这三个字瞬间将林澈的思绪带回从前。 学生时期的南溪是学校出了名的冰山美人,清清冷冷的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大多时候爱泡在实验室里。 没有人知道这女孩实际上胆大包天,喜欢当着同学的面牵他的手、抱他、甚至是亲他。 那时的他总会红着耳朵偏开,说有人在。 如今倒是调转过来了。 林澈闭了闭眼,将眸底的湿意掩下,可心底难抑的抽痛却骗不了自己。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们都变了。 倏地,林澈睁开眼,眼尾染上一抹洇红,他嘴唇极轻地颤了颤,说,“你心里有我。” 他盯着南溪,不肯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只为要一个确定。 冷情如南溪,即使是父母的离去都没带起她过多的情绪,唯独面对这样的林澈,她头一次想要时光倒流。 她伸手抚上他的侧脸,指腹与脸颊轻轻摩挲,带着点安抚意味,“嗯,我心里有你。” 霎时,一滴泪划到她的指腹,温凉,无声。 林澈闭了闭眼,喉结几番上下滚动,心绪起伏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等再睁眼,他的声音已然染上几分沙哑,低低的,郑重的,“南溪,我原谅你了。” 林澈原谅南溪了。 原谅她在与他耳鬓厮磨的第二天不辞而别。 原谅她整整五年不联系他。 只要,她心里还有他。 林澈没有追问,但南溪不想让他糊里糊涂揭过这一茬。 她拭去他脸颊的那滴泪,收回手在躺椅上坐直,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你先坐。” 林澈听话坐下,将她收回的手握到手里,强势插入与她十指紧扣。 南溪任他动作,“五年前,我收到密召,进了一个研究基地。” 果然是研究吗? 林澈低头,声音有些闷,“其实可以告诉我的,我知道你的理想,不会拦着你的。” 真爱一个人,想她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以爱之名束缚住她欲挣高的翅膀呢? 南溪:“我不是怕你拦着,而是......” 林澈:“而是什么?” 南溪撇开眼,声音难得带上几分局促,“一时没想起来。” 这是真话,当时收到急召时她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子里想的全是相关的研究内容,等进了研究基地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把事情告诉林澈。 想补救的时候却被告知基地没有通讯信号。 这般,也算是阴差阳错。 林澈一时无言以对。 他一直都知道南溪心里的第一位是她的热爱,第二位才是他。只是没想过会因为这份热爱而互相错过近五年。 林澈侧头看她,“你就不担心我等不下去,跟别人结婚吗?” 南溪垂眸,想到自己看到那些似是而非的结婚喜讯时心里那吨沉重的石块,坦言道,“我以为你真要结婚了。” 林澈追问,“你这趟回来是准备做什么?” 南溪摇摇头。 林澈不解,“摇头是什么意思?” 南溪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不做什么,就看看你。” 林澈被这没脾气的姑娘气到了,“不抢新郎吗?” 南溪诚实以对,“不抢。” 林澈被气的不想说话。 见他这样,南溪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的模样。 “林澈,是我不告而别,如果你真跟其他女孩子结婚了,那我就得祝福。” “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澈不想从这张嘴里再听到这些祝福的屁话,愤愤亲上南溪的唇,嘴唇重重碾过她的,听到她小声呼痛才停下。 “祝福?你倒是大方!” 林澈瞪着她,“换做是你要结婚,不管跟谁,不论在哪,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 南溪纠正他,“我不会跟其他人结婚。”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后林澈呼吸一滞,有个问题在唇齿间百转千回,终于吐出,“那你想跟谁结婚?” 微风轻轻拂过,将南溪的长发吹动,柔软的发丝落到林澈的肩上。 南溪抿了抿微麻的嘴唇,主动环住他仰头与他对视,一字一顿,“我想跟你结婚。” 我想,跟你,结婚。 林澈心绪难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嘴角无声扬起,“算你还有良心。” 轻描淡写的话语里有几分克制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时,南溪从他怀里探出脑袋,“但我只请到两天假。” 这个消息林澈已经从棠凝那知道了。 “什么时候出发,我送你过去。” 他践行着自己的话,不拦着她做她喜欢的事,尽管这是他们时隔五年的重逢。 只是—— “你不能送我,因为要保密,除非......” 林澈听到自己连送送都不行,整个人又不好了,“你进的是什么破地方,送送都不行?我又不进去。” 当然,吐槽完的下一秒他又妥协,“除非什么?” 南溪说,“除非我现在打报告。” 林澈没听明白,“什么报告?” 南溪盯着他,字正腔圆,“结婚报告。” 结婚,报告。 林澈舔了舔嘴唇,侧过身,状似无所谓,“哦,那你打吧。” 南溪嘴角轻勾,拿出手机,刚输入一行字又被林澈叫停。 只见他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枚戒指,并将其缓缓戴进南溪的无名指,随意中带着十分的克制。 由于戒指一直被贴身放着,带着身体的余温,此时已尽数传到南溪手指上。 她低头看着这枚戒指,“这是......” 林澈自然接过话茬,“这是戒指,好了,你打报告吧。” 有些事情他嫌矫情就不愿多说。 事实是生长在新时代的林澈拥有一颗保守的心。 五年前,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他去珠宝店挑了这枚戒指。 尚且青涩的少年用他的方式做出有关未来的承诺,且满怀憧憬地设想他们的未来,只是...... 但这枚戒指他一直贴身放着。 一年、两年、三年...... 南溪心里有了答案,垂下的眸子迅速眨动了几下。 她依林澈所言打完报告,之后便收起手机,拽着林澈就往屋子里走。 林澈主动跟上,“去哪?” 南溪只道,“跟我来。” 两人进屋的时候刚巧与请来的钟点工打了个照面。 二十多人的队伍手脚麻利地收拾完屋子,正欲出来整理花园。 南溪却说不用了,并当场结清所有尾款。 他们拿了钱有序离开。 而南溪则拉着林澈到了自己的房间,并在第一时间把林澈压在门板上亲。 这时的她,倒有几分当年胆大包天的模样。 只是五年时间过去,她会的还是那些伎俩。 林澈轻笑出声,俯首躬身,一手搂着她,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身体力行加重了这个吻。 第二天,两人扯完证直接飞往另一个城市。 机场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有位漂亮姑娘跟落单的林澈要联系方式,从洗手间出来的南溪径直走到林澈身边,淡淡道,“他有对象了。” 姑娘被落了面子,娇横瞪了南溪一眼,“你虽然漂亮,但一看就无趣,连宣誓主权都这么没意思,他一定很快就厌烦。” 无趣吗? 南溪安静下来,没同小姑娘计较,倒是林澈忍不住了,“你知道个屁,她有趣的很!去去去,有你什么事!” —— 每个人的故事都在各自上演着。 棠凝在“好心”提点林澈后也离开了林家花园。 她没再去喜堂,而是凭着儿时的记忆,往隔壁的一户人家走去。 进去,又出来。 差别就是棠凝的口袋里少了张平安符,而手上则多了个木匣子。 第125章 与元父一起去元家 喜宴通常会持续三天。 但棠凝选择在第一天晚宴后与林家两老请辞,当着新郎新娘的面。 不论是白天离场后至今未归的林澈,还是今晚提前要走的棠凝,两人的所作所为都落在新娘的眼里。 小辈不懂事长辈自可教训。 而她要做的只是稍稍垂眸,然后重新扬起心无芥蒂的笑容即可。 果然,糊涂舅舅见她这副心里难过偏又顾全大局的模样,深觉委屈了新人,即刻端起长辈的姿态看向棠凝,面露不虞。 哟,这伎俩...... 棠凝浅笑盈盈,直视自家舅舅的眼睛,“舅舅这是有话跟我说?” 林建今晚喝了不少酒,竟真端起舅舅的姿态伸手指着棠凝预备说些什么。 是林家外婆打断了他,“阿凝,我派人送你去机场。” 棠凝的目光从舅舅那根手指上收回,嘴角笑意不减,“好啊。” 她起身与两老告辞,转身离开。 在抬脚跨出大厅的一刻,棠凝拨通自家母亲的电话,“母亲,舅舅拿手指我~” ...... 切,谁还没有母亲护了? 打完小报告的棠凝脚步轻盈,在去机场前特意拜访了沁姨。 沁姨对她的到来惊喜至极,眉宇间竟比之前更添几分惬意悠然。 棠凝由此得出一个结论:不如意的婚姻如垃圾,该丢则丢。 之后,棠凝赶赴机场再次坐上红眼航班,飞机于暗夜中爬升。 至此,这段相对敷衍的“吃席”之旅画上句号。 —— 晨间薄雾中,棠凝信步回到自己的院子,第一时间接水泡澡。 她将身体埋进水里,卡到好处的水压将周身的困乏舒缓。 林铮收到她回来的消息,特意帮她把早膳端到院子。 棠凝坐在院中石桌前,不施粉黛,胜似芙蓉。 林铮为她布膳,“怎么连夜回来?” 棠凝舀了勺粥,凑到嘴边轻轻一吹,蒸腾的白雾随之散开,“待着无聊。” 林铮看了她一眼,问得直接,“他们欺负你了?” 这话说的...... 棠凝双眸波光流转,而后看向林铮,“母亲说的?” 林铮点头,“母亲让我停掉与林氏一半的合作。” 棠凝眸光一亮,“那父亲怎么说?” 林铮好笑地看着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无异议。” 一直以来,碍于棠母的面子,棠家对林家多有扶持。 可以说林建当家作主后,林家能保持鼎盛状态,棠家至少出了一半力。 棠父一直知道林家人对棠凝的态度。 敬畏是吗? 那就敬到底,畏到底。 别在阿凝要温情的时候给敬畏,在她已经习惯敬畏的时候又来讲辈分。 被护着的棠凝心里一阵熨帖。 她对林铮说,“我没给新娘留面子,舅舅护妻心切,拿手指了我一下。” 指着鼻子骂。 虽说糊涂舅舅还没骂出口,但也没差了。 林家人在林铮心里其实是排不上号的。 听棠凝这么说,他淡淡应了一声,专心陪她用起早餐。 等回到书房后,林铮从桌面的文件里抽出几个不咸不淡的,塞回到文件柜中。 紧接着,他从柜里挑出同等份数的重量级文件,与桌上的放在一起。 有人进来,他把这些交代下去,“这些项目都停掉。” 下属:“是。” —— 林铮走后,棠凝走到床边正欲补觉,忽又想起什么,脚步一拐朝外走去。 还没给老祖宗请安呢。 这怎么可以。 孝顺小棠来到祠堂给一众祖宗请安,祖宗欣慰。 等她迈着轻盈的脚步从祠堂中走出来时,却意外地和一个中年男子打了照面。 棠凝礼貌颔首,“伯父。” 来人是元父,上一任元家家主,元霆哥、元子野的父亲。 这么早见到棠凝元父也挺意外的,鼻尖嗅到她身上沾染的香火味,心下不由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品行佳能力强也就罢了,更难能可贵的竟还是个敬重先祖的好孩子。 元父亲善地点头,“听你父亲说你去林家贺喜了,一切都顺利吧?” 棠凝弯唇,“劳您费心,一切顺利。伯父,您来找我父亲?” 元父嗯了一声,“跟你父亲聊了点事,正准备回去呢。” 电光火石之间,棠凝想到了自己带回来的木匣子,“伯父,我给元霆哥带了个东西,您帮我捎给他好不好?” 啊,这—— 事倒是顺手的,可他要真这么做,元霆怕是开心不起来了。 元父状似为难,“唔,我不知道他在哪。” 棠凝:??? 这是什么意思,元霆哥不就在他自己的住处吗,还能在哪。 元父也被自己这烂说法逗笑了,他轻咳一声,“比起我,他应该会更希望见到你。” 这是—— 被长辈打趣了? 厚脸皮棠凝顺杆儿爬,“那您稍等我一下,我拿上东西跟你一起去。” 棠凝大方不扭捏,元父对她的喜爱再添一分,“好,我等你,不着急。” 就这样,棠凝在补觉之前又插入一项行程:与元父一起去元家。 因着与元子野的交情,这并不是棠凝第一次来元家,但这是她第一次来元家找元霆。 一路上,元父给棠凝介绍着元家的大致布局,一个耐心讲,一个认真听。 这一遭走下来,棠凝把元家摸了个大概。 无人看守的院子前,元父止住脚步,“这是元霆的住处,你就当在自己家,慢慢逛,我就不进去了。” 棠凝浅笑谢过,“劳烦伯父。” 垂花拱门,凉亭小池。 元霆的院子占地广,景致错落有序,颇有几分园林之美。 只是…… 棠凝后知后觉地发现院子里竟一个人都没有。 元霆哥不在,元陌也不在。 这怎么弄? 棠凝环视四周,选择到边上的凉亭坐下。 她把木匣子放在石桌上,自己则双手支起下巴,开始沉思。 现在的时间是清晨,自己既没有梳妆打扮,也没有提前告知,居然就这么贸贸然进入元霆哥的院子? 这伯父好像有点坑人...... 院子特别安静,只剩微风与池里小鱼的扑腾声,宁静且自然。 对自己无语的棠凝顺势趴在手臂上,睡意涣散。 慢慢地,她的眼皮缓缓合上,卷翘的睫毛在眼下部位留下一片阴影。 元家练武场。 元陌将底下人递来的消息转告给练功结束的元霆,“家主,棠少主来了,在您的院子里。” 下一秒,元霆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 第126章 换了个地方补觉 “元陌,关禁闭。” 风中,元霆的声音传到元陌耳朵里,平静的,不容反驳。 元陌微微一愣,即刻想通了缘由,垂头领罚,“是。” —— 几息后,元霆赶回院子,不出意外地看到伏身石桌的棠凝。 整个院子寂静无声,像是唯恐惊扰到她的酣睡。 元霆放轻脚步靠近,俯身轻托她的背和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熟悉的沉木香沁入鼻尖,棠凝下意识放松身体任他抱,睡意正浓,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只小声嘟囔了句,“元霆哥?” 元霆垂眸看她,声音带着安抚,“是我,这里凉,我带你回房间睡好不好?” 棠凝略带含糊地嗯了一声,手虚虚地盲指了一下石桌上的木匣子,“那是给你的。” 顺着她的动作,元霆注意到那个木匣子。 不。 确切地说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只是并不知道这是送给他的。 某大佬眸底浮光掠动,有不少情绪在交织跳动。 他的目光从木匣子转移到囫囵说完话再次进入睡梦的棠凝身上。 她在他怀里安睡,饱满红润的嘴唇微微扬起,皮肤白皙莹润,衬出眼下那一抹极淡的青色。 困成这样还来给他送礼物…… “谢谢阿凝。” 元霆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认真致谢。 棠凝没说话,只手指小幅度动了动,似是在说不客气。 元霆把人抱回自己房间,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脱外套、脱鞋袜、盖被子。 冷调沉木香萦绕的屋里多了一丝淡淡的女儿馨香,两者交相融合,竟将冷调柔和了不少。 元霆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鼻息间是淡淡的香味,他用眼神细细描摹着她的面孔。 认真算起来,他们也就几天没见面。 今天这一见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寂静凉亭,瘦弱背影。 刚回院子看到的那一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元霆眼前。 是他疏忽了。 喜欢清静便没放人在院子里守着。 这是她第一次来元家找自己。 结果呢? 元家大门到他这院子,那么长的一段路,期间既没有人提前向他通报她的到来,也没人为她添茶送水。 怠慢,至此。 元霆是生气的。 他丝毫不怀疑元陌的忠心,这样做的初衷大概率是不愿打断他的练功。 但以他的能力,早已能做到中途收功而不伤己身。 更何况,在他这,阿凝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当阿凝迈进元家大门的第一时间,元陌就应该将消息告诉他。 罚他禁闭,意在让他更清楚他的想法,也在向整个元家宣告阿凝的重要性。 棠凝,轻怠不得。 思绪转瞬溜走,元霆微凉的唇贴上棠凝的眉心,带着爱意、与歉意。 眉心处的痒意惹得棠凝在梦中都产生了几分不适,她伸手抓了抓,指甲在白皙光洁的额头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元霆忙拉住这只不老实的手,却不想这只手自己有主意,反过来搭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其中竟蕴含着安抚意味。 元霆低眸无声轻笑,又陪了她一会儿,才起身去了隔壁房间。 浴室内。 温热的水汽在空气中凝结成雾,朦朦胧胧的,湿意缭绕。 花洒自上而下密密麻麻的水帘冲刷着元霆精壮的身躯,区块分明的肌肉群像是拥有无尽的能量,水珠一触即弹,练武产生的黏腻随之扫空,清爽自然。 元霆换上睡衣回到房间,等身上没有水汽后才掀开被角,轻手轻脚地躺在棠凝的身边。 被窝里暖意融融,睡梦中的棠凝似有所感,自顾自伸手搂搭在他的腰背处,连带着身体都往他怀里贴了贴。 元霆顺势轻搂着她,手掌于她背部小幅度的轻拍着,哄她安睡。 随后,他自己也合上双眼,享受这份心有归处的宁静。 院子偶有微风拂过,池里小鱼跃动,吐露泡泡。 屋内,两道清浅的呼吸声逐渐重叠,谱写着同一首旋律。 —— 即使是睡着,也不是毫无知觉的。 棠凝隐约知道元霆的一系列举动的,所以当她在他怀中醒来时,没忍住还以颜色(借机揩油)。 亲她额头是吧。 棠凝打量着面前放大的神颜,目光诚实地落在他厚薄适中的嘴唇上。 做贼心虚。 做窃花贼同样如此。 棠凝屏着呼吸,心虚又鬼祟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一触即分。 窃花成功的她无声咂巴嘴。 嗯,好亲。 人的贪念无穷尽,棠凝亦是如此。 这不,刚亲完嘴唇,目光又自发地落到他那凸起的喉结处。 理智告诉她这里亲下去元霆哥必醒。 但感性技高一筹,举着小喇叭循环播放有便宜不占是王八。 她不要当王八。 于是,棠凝悄咪咪调整姿势,试图离喉结处近一些。 只是,还没等她碰到,搭在她腰间的大手突然动了。 不是把她搂进怀里,而是元霆把自己整个人送地离她更近。 自然而然的,棠凝的唇原地贴上心心念念的喉结。 他这副予取予求的模样,棠凝先是一愣,随后无声笑弯了眉眼。 醒了是吧。 棠凝轻轻浅浅在他喉间落下一吻,然后脑袋稍一后仰,目标明确地攫获他的唇。 这次不再是一触即分,而是带着几分力度的深吻。 唇畔轻碾,爱意宣泄。 等再次分开时,棠凝的嘴唇已泛起酥麻。 “元霆哥。” 棠凝的声音懒懒的,染着几分沙哑。 元霆低声应了一句,不知疲倦地浅浅啄着姑娘的唇角,意犹未尽。 虽是如此,他也没有更进一步。 棠凝的到来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了,女儿矜贵,他得护着。 —— 午膳是由“眼熟”的黑衣小弟送过来的。 他们兢兢业业地从归南居服务到元家老宅,把送菜做出了豪气干云的架势。 等几人离去,棠凝看向专心为她布菜的元霆,黑白分明的双眸微微一闪,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元霆哥,今天怎么不见元陌?” 元霆不瞒她,“在关禁闭。” 啊,果然。 棠凝应了一声,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展开讨论。 她大约能猜到元陌被关禁闭的原因。 虽然她不喜欢仆伺环绕,也不甚在乎有没有那杯子茶水,但元霆哥是在立规矩,为了她。 她心里明白,只要她提上一提,元陌的禁闭就能提前结束。 但这样一来,元霆哥身为家主的威信呢?罚他禁闭的初衷呢?怕是都要打一个折扣了吧。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次再来的时候提前告诉元霆哥。 只能说伯父属实不靠谱了些,把她拐到这自己却开溜了。 (元父大喊冤枉,他这不是给年轻人创造独处的空间吗?) 食不言,寝不语。 午膳结束,棠凝问起木匣子,“元霆哥,东西喜欢吗?” 元霆勾唇,“特别喜欢。” 他取来木匣子,将其打开。 里面摆放着一整套紫砂茶具,色泽温润,古朴雅致,品质上乘。 元霆的这句“喜欢”除东西本身外,更多的是对棠凝这份心意的喜欢。 好东西他见得多了。 难得的是棠凝出门办事竟然还想着给他带礼物,这份心意胜过东西本身千万倍。 新茶具需要开壶,元霆大包大揽,棠凝负责观摩。 茶香涌动间,棠凝的手机嗡嗡一响,一响,又一响。 她眉梢轻挑,喜欢这么连着发消息的也没几个人。 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章若若。 【章若若:阿凝阿凝,呼叫阿凝~】 【章若若:婚期已定,就在两个月后~】 【章若若:呜呜结婚怎么有这么多事要忙,你快来帮帮我,help~球球~】 第127章 射击场玩枪,试婚纱时若若被绑走 帮吗? 小青梅的忙一定要帮。 什么时候? 晚点再说吧。 棠凝回复几条信息后将手机搁在一旁,看向元霆,“元霆哥,两个月后若若大婚,邀请我当伴娘。” 元霆淡淡应了一声,拿茶汤转了一下杯子,确保杯壁全被润过无遗漏,这才问道,“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 倒是把棠凝给问住了。 时间得倒推到元子野演唱会那天,会后庆功宴上若若说想结婚,当时贺简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名份,若是某位大小姐效率高的话,应该是当晚定下的名份,这么一算…… “三天?” 棠凝上扬的尾音中透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是三天吧,应该没算错吧? 闻言,元霆的动作跟着一顿,随即抬眸,目光幽幽地看了眼棠凝。 这一眼看得棠凝莫名心虚,她下意识偏开视线,牢牢盯着那只安静老实又无辜的紫砂茶壶不放。 怎么办,元霆哥的眼神怎么这么好懂,分明在说:瞧瞧别人,再瞧瞧我们。 可— 慢又怎么了? 慢有慢的好,这种事可不兴比。 坚定主意的棠凝决定放过无辜的茶壶,陡然移开视线,重新与某大佬的对上。 不仅如此,她甚至色厉内荏地小瞪一下。 结果就是,如此小孩子气的行径把大佬给逗笑了。 元霆浅笑着揭过这一茬,问她,“要不要逛逛?” 逛元家吗? 不爱走路的棠凝委婉拒绝,“伯父已经给我介绍过了。” 乍一听到伯父两字的元霆挑了挑眉,“跟他一起来的?” 棠凝点头,再次强调,“我已经逛过一遍了。” 所以就不逛了吧,元家太大,走两遍腿要断,她就喜欢坐着。 一次、两次的,元霆对她的想法已经清楚明了,或许是他的表述出了问题,可他的本意并不是想带她硬走,而是…… “要不要去射击场玩玩?” 射击场能玩的不就是…… 棠凝一改先前的懒怠模样,给出一字诀,“玩!” 话语落地之铿锵有力,起身的动作之果断干脆,无一不揭示着她的跃跃欲试。 跟元霆哥比枪法的念头很早就有了。 她不才,单打独斗近身肉搏的武力值极低,唯有一手百发百中的枪法傍身。 元霆哥有古武内力,武力值深不可测,这些棠凝都是知道的。 但他在枪法上的造诣倒是不曾听闻。 就几次“搞事”的经验来看,她能确定的是元霆哥的枪从不虚发。 可要真论起谁的枪法更好些,那还真不好说。 如此这般,棠凝的“攀比心”被激起来了。 元家射击场,砰砰砰的射击声不绝于耳。 一众元家人按照往日的习惯练枪,只是今日,他们的成绩跟往常比起来差了不少。 皆因不专心。 因为他们练着练着便会忍不住往某处瞄,然后被那两个把枪打出残影的人惊到。 十六个移动靶,十六发子弹,就把枪那么轻轻一划,好嘛,全中。 元家人善武,也慕强。 在他们心中,家主能做到这世间一切不可能的事,是无敌的存在。 不说十六发,就是六十发,家主也能做到。 可,这棠家少主居然丝毫不逊色? 元霆没有故意让棠凝,遇到棋逢对手的人不容易。 一下午时间,棠凝玩得酣畅淋漓,观众看得津津有味,只有排靶的人痛并快乐着。 晚膳是在元霆院子里用的,席面上大多都是棠凝爱吃的。 运动过后的她胃口极好,不管吃到什么都是笑盈盈的。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眼里的笑意淡了淡。 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人,棠凝问,“元霆哥,你一直是一个人吃饭的吗?” 今天她一直跟元霆哥在一起,期间不论是元伯父还是元伯母,都没有派人来喊他们用膳。 她不确定这是两位长辈特意给他们留相处的空间,还是一直就是这么一个习惯。 若真这样,那元霆哥…… “嗯。” 元霆应了一声,肯定她的猜想。 自接下家主之位后,他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吃饭的。 减少掉不必要的行程能更合理地安排时间处理公务,这对家主初期的他是有益的。 后来,等他能游刃有余地处理所有事务后,也没有了改回来的必要。 或许是养儿子跟养女儿的不同吧,在棠家,只要人在老宅,只要没有特殊情况,用餐都是在一起的。 两相对比下,棠凝眨了眨眼,看向元霆的眼神带上几分心疼。 大狐狸元某人注意到后,顺着梯子往上爬,向她发出申请,“德叔手艺不错,有机会我多去蹭饭?” 他没有把她从棠家拽出来,而是选择自己融入。 棠凝眉眼弯弯,“当然好啊。” 日暮黄昏,晚霞漫天。 简单散步后,元霆用“瞬移”将某个犯懒的人送回了棠家老宅。 回到家的棠凝躺在摇椅上与准新娘章大小姐通话,内容涉猎极广,从请帖上封蜡的款式到宴席上用哪款酒。 大小姐的目标就是,全情打造一个属于她的梦中婚礼,大大小小的细节都由她一手抓。 就这样,一个半月时间过去了。 期间,棠凝倾尽全力为这场婚礼助攻。 这天,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项目,婚纱试穿。 是的,定制的婚纱西服都已制作完成,需要准新人去试穿,若是有哪处不合适再做最后的调整。 这个活棠凝本来想躲的,原因是:她累了。 天知道包揽一场婚礼要管这么琐事,一向不理事务的棠少主被累得够呛。 可惜她拗不过爱撒娇的准新娘,章大小姐非让她一起去试伴娘服。 “其实不管什么伴娘服我都能穿。” “这怎么可以,伴娘要跟新娘一样漂亮,不许随便!” 棠凝无奈妥协。 礼服是在一家私人定制店里做的,这家店位于寸土寸金的某写字楼里,接待的都是大客户,极其注重隐私,有不少独立的更衣室与化妆间。 小小伴娘也有。 某伴娘动作迅速地换上缎面礼服,对镜一看,优雅,美丽,满意。 整个过程十分钟都不到,省下来的时间她全用来葛优瘫。 呼,舒服! 棠凝没想到的是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若若竟被绑走了。 消息是贺简带来的。 原本喜气洋洋的准新郎面色难看,捏着一张字条直奔棠凝。 彼时,棠凝还在躺在沙发,倏地眉心一簇,起身打开门,直直对上匆匆赶来的贺简,沉声问,“若若呢?” 贺简腮帮子绷得紧紧的,“被挟持了,留下这张字条。 作为准新人,他们俩的化妆间由一个弧形拱门联通。 试婚纱通常会连带着试妆发,以确定整体效果。 贺简在听到砰的一声时意识不对,过去一看,若若已消失不见,徒留化妆师与换妆师倒地不省人事。 负责接待贺简的工作人员忙查看同事情况,而贺简则注意到梳妆台上留下的字条。 看到内容后他瞳孔骤然缩紧,拿上字条立刻出来找棠凝。 字条上有两行字: 【10点10分顶楼天台 棠凝一个人来】 【忠告:多一个人撕票 过时也撕票】 棠凝看了眼时间,秒针刚刚转完一圈,现在是10点8分。 写字楼共26层,而他们正在23层,时间不多,棠凝匆匆留下一句,“贺简,我一定会把若若带回来,你联系林铮。” 话音未落,伴娘裙摆已消失在视野中。 因着与章家的交情,贺简隐晦猜出棠、元两家接触的都不是一些常规的事。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胡乱添乱,这样若若才有可能安全。 想到棠凝的嘱咐,贺简稳住心神开始联系各路人马。 出了工作室,棠凝直奔步梯,动作敏捷,毫无先前的懒散。 当她一脚踹开顶楼门时,宽广的顶楼空地上,赫然停着一架直升机。 舱门前,一身洁白婚纱的若若被人挟持着。 若若一见到棠凝便冲她大喊,“阿凝快走!这人是变态!” 某变态可听不得这话,枪口怼上若若的侧颈,似在感受动脉里蓬勃的血液。 那人面容俊美,声音阴恻,“闭嘴哦,不然我杀了你。” 威胁完人的下一秒,他又笑盈盈看向棠凝,眼含星辰,声音染上亲昵,“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第128章 交换人质,真正的首领 姐姐… 掘金区赌场,洗手间入口处见过的…东方面孔。 棠凝眯了眯眼,视线扫过稍显急躁的若若,示意她稍安勿躁。 与此同时,棠凝抬脚往前,缎面裙摆漾起优雅的弧度。 她声音平静,“你想找的人是我。” 终于被正视了呢。 那人感受着姐姐落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扬唇感叹道,“姐姐,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俊美少年眼角含笑的亲昵抱怨落在棠凝眼里,她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现在我来了,不如先把她放了。” 没意思…… 对方撇撇嘴,在棠凝的注视下丧丧松口,“听姐姐的。” 紧接着,他又勾起一抹笑,面上的被动一扫而空,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姐姐先把身上藏着的东西丢掉好不好?” 语气有多友善,他手里的动作就有多不客气。 黑黝黝的枪口一个用力,将若若的颈侧压出印子,气的大小姐的小鹿眼又瞪圆了几分,但碍于棠凝的嘱咐,她暂时没有爆发。 这个要求在棠凝的预料之中。 她点点头,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从她手中划出,落在水泥地面上,向前划行了一小段距离。 紧接着,手机也是同样的下场。 杀伤性武器和通讯设备已经交出来了,可对方不满意,目光定定地落在棠凝那肤白如雪的皓腕上,“姐姐,我不喜欢沉木香,你把手串也丢掉好不好?” 沉香手串的一颗珠子里都藏着江淮精心准备的好东西。 目标如此明确,看来是做足了功课来的。 棠凝垂下眸子,依言解开手串,将它放在脚边。 她倒是想看看这人还有什么招。 下一刻,招就来了。 一副手铐被抛向棠凝,银色的,表面雕琢着繁复花纹,比常规手铐厚了一倍,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不得不承认的是就有这么一种人,手里做着坏事,嘴里的话却分外无辜。 “姐姐,听说你功夫不错,我怕你攻击我。” 棠凝瞥了眼特殊定制的手铐,尤其在花纹上看了几眼,唇角不合时宜地缓缓绽开弧度。 她的指腹浅浅摩挲着手铐,下一瞬,咔咔两下,把自己给铐上了。 顶楼天台,一个身着缎面礼服的女子迎风而立,裙摆猎猎作响,她的双手被一副银色手铐束缚着。 明显处于劣势的她却依旧身姿挺拔,姿容昳丽,眉宇间丝毫没有惧意,有的只是对诸多要求的不耐烦。 是了,如此风采,才是他的姐姐呀。 那人满意了,“辛苦姐姐,好了,你来换她吧。”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他迅速贴了一张黄纸到“人质”身上,“人质”身体一顿,下意识看向棠凝,并在接到眼神暗示后乖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快,怼在颈侧的枪口移开了,转而对向棠凝。 棠凝神色不惧地与若若擦肩而过,无视怼在太阳穴的枪,好意提醒,“还不走吗?警察快来了。” 警察? 那人完全没当回事,绅士地邀请棠凝登机,姿态优雅又从容。 舱门的关闭带走了棠凝,留下了原地不动的若若。 螺旋桨转速加快,直升机升空、离开,一气呵成。 —— 【多一个人,撕票。】 心有软肋的贺简投鼠忌器,一直隐在暗处。 不清楚事态时贸然行动只会将一切搞砸,这不是一宗简单的绑架,而是涉及到另一层面的恩怨。 所以,即便他再想救出若若,再想把对方的头打爆,也要按捺住落在扳机上的手指。 贺简一直都知道自家媳妇儿对棠凝有多推崇,有关棠凝的事迹,他清楚了解的是当初为替若若出气,棠凝直接打上门去,又是掌掴又是拔枪的。 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对朋友没话说。 但当他亲眼目睹棠凝为救若若把自己给铐上时,内心又是另一番滋味。 可以说经此一役,棠凝直接稳坐章若若未来孩子的干妈地位,亲妈同意,亲爸更是举双手赞成。 当然,那都是后话。 此时,贺简见直升机离开,把最新动态实时更新给某大佬后,直接奔向僵在原地的章若若。 他的出现对若若来说,仿佛是一个指令。 “解穴”的指令。 章若若并没有中招,拍在身上的定身符对她不起作用。 因为她脖子上戴着棠凝送的项链,那条藏着符纸的项链。 同道中人也有个强弱之分,很明显棠凝的符箓技高一筹,能悄无声息地抵掉攻势。 章若若假装中招,皆因为棠凝的暗示。 她真就一动不动,唯恐耽误了阿凝的计划。 贺简的到来昭示着阿凝已经被变态带走了,章若若忙冲他喊,“快,找大佬救阿凝!” 娇俏小大姐的眼泪跟流不尽似的,但她不是只知道哭。 若若胡乱地抹掉眼泪就瞄准地上的手机要冲过去给大佬发消息。 贺简抱着她刚试图安抚,怀里的人猛然挣扎起来,“起开起开,别耽误我救阿凝!” “元霆已经知道了,林铮那边我也把消息传过去了,你放心,有他们在,棠凝一定会安全的。” 贺简的声音沉着有力,当即把跳蚤一样的章大小姐安抚住。 “大佬已经知道了?” 有大佬出手,阿凝应该不会有事了… 呜呜,吓死她了! 章大小姐不再克制,把头埋在贺简的怀里一通号啕大哭,鼻涕眼泪全抹在定制的新郎西服上。 贺简安抚着她的情绪,直至哭声渐歇。 情绪释放出来后,章若若不忘帮棠凝把她的东西收起来。 手机,手枪,手串。 精心养护的指甲蹭到水泥地上,粗粝的划痕破坏了原本的美感,她没空理会,因为注意力被不小心按亮的手机界面给吸引了。 【棠凝:是赌场见过的东方面孔,我去玩玩,别担心,帮我垫后。】 【元霆:好。】 这阿凝! 什么叫玩玩? 这种事情好玩吗? 不行,她一定要再给大佬重复一遍事情经过,这可是很严重的! 章若若心里嘴里都念念叨叨,手却格外老实地收起那沉香手串,妥帖放好。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阿凝跟大佬的定情信物。 —— 棠凝的想法很简单。 江湖事江湖了,若若不是江湖中人,不应该被牵扯其中。 只有当若若安全,她才能放开手做很多事。 直升机上。 轻奢皮椅,豪华内饰,咖啡美酒以及——鲜榨果汁。 要是棠凝手腕上没有那副手铐,倒真像是被邀做客来了。 余光淡淡瞥过手铐上熟悉的花纹,棠凝开始好奇这位“弟弟”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棠凝,棠家少主。” “那你是谁?” 那人坐在棠凝对面,举着酒杯轻倚靠背,唇角微微抿起,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心情甚好的模样,“潘安,我叫潘安。” 时间有一瞬凝滞住。 棠凝掩住嘴角的抽动,尽量保持高冷的姿态。 怎么说呢,这名字属实是她没想到的。 貌似潘安,是潘安。 单论其外表,倒也算名副其实。 “那我是怎么惹到你了?” 棠凝问得随意,大有种爱说不说的态度。 潘安被逗得眼若秋水盈盈,精致的眉眼净是愉悦,“姐姐真笨,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那我给你个提示好了,一年前,般若基地。” 一年前,般若基地。 棠凝闻言一怔,回忆起那场围追堵截的斗法,以及“战后”亲朋好友们围坐床边的“哭嚎”。 倏地,她发出一道轻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棠凝认真看向满脸无辜的潘安,红唇轻启,“你才是真正的首领。” 潘安单手抚胸,优雅一鞠,“幸会。” 第129章 友好交流,基地遇石崇 这段时间一直在帮若若备婚,的确是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一年前,棠凝费老大劲捣毁了的恐怖组织并没有真正被捣毁。 当她休养生机时,对方也在暗处重建势力。 那他弄这一出的目的,是报仇吗? 许是见棠凝没碰鲜榨果汁,潘安又倒了杯草莓牛奶,浓郁的奶香与清甜的草莓香扑鼻而来。 棠凝垂眼打量着递到面前的粉色饮料,抬手接过,动作间手铐碰撞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潘安听见了,俊逸的眉眼勾勒着愉悦。 若若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变态”。 棠凝懒得搭理他的恶趣味,捏着高脚杯的细长杯腿把玩着,没有喝。 潘安淡淡打趣着,“姐姐不喜欢喝草莓牛奶吗?” 一道轻嗤声响起,棠凝说,“怕你毒死我。” 她嘴里说着怕,面上却淡然得很,一点都没把潘安的把戏放在眼里。 无聊的问题得到了认真的回答,潘安义正严辞,“姐姐,我不会让你死的。” 哦。 原来偷摸下的东西不致死呀。 可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她也不乐意喝! 棠凝没有半点身为阶下囚的自觉,主打一个不配合,唱反调,以及明晃晃地打探军情。 “你为什么不杀我?” 潘安倒也没有强迫她喝,那些东西的确能让姐姐乖一点,但好像还是这样的姐姐更鲜活有趣。 他格外配合地回答起问题来,“因为姐姐很有趣,我喜欢姐姐。” 啧,喜欢? 棠凝友好提醒,“虽然没有抓住你,但般若基地可是覆灭了。” 那么大一个组织被一锅端,作为首领,难道不生气?不愤怒?不想报仇雪恨? 潘安依旧笑着,年轻面孔给这抹笑添了几分奶里奶气,“是哦,被追着打追着剿,是还蛮惨的。” 接着他话锋一转,吐出最是无情的字眼,“可,那又如何?” 字眼无情,眼底也无情。 棠凝相信他是真不在乎。 什么组织,什么部下,不过是他游戏人间时随手捏着玩的npc而已,死就死了。 这般,棠凝便愈发好奇了,“既然不为报仇,那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这问题一出,潘安给棠凝表演了一个活人变脸,唇角眉梢眼里话里的笑意全部收回,“因为姐姐不乖。”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声音也冷冰冰的,“姐姐怎么可以在我努力为我们创造未来的时候,跟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呢?” 呵。 哪来的神经病。 棠凝的眉心直突突,张了张嘴竟不知道骂些什么。 他俨然已经进入自己臆想的世界,在那里,他是当之无愧掌管众人生死的主角。 用什么话可以骂醒他? 没有。 既然如此,棠凝索性就闭上眼睛,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但一息过后,她又睁开,对上某个大反派的眼睛诚恳发问,“你努力出什么未来了?” 该不会又给她折腾出个般若2.0吧? 二十来岁,正是爱嘚瑟的年纪。 潘安的心情比天气还要多变,他咧嘴再次笑开,一副心无城府的憨憨模样,“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卖关子是吧。 “行吧。” —— 套话无果,棠凝选择偏开视线,欣赏起窗外风景。 她是不说话了,但潘安老爱跟她搭话。 “姐姐,我们在一年前就该认识的,那时我都已经做好准备被你抓了,可惜……” “听说你沉寂了好长时间,伤得不轻吧?” “别当什么正义使者了好不好?好人不长命的。” “你应该猜到了吧,我所知道的信息都是别人卖给我的。” “姐姐,你被你所庇护的人出卖了哟。” “这副银色手铐姐姐喜欢吗?我特意用你惯用的颜色和花纹打造的哦,量身定做,是不是很贴心?” “你看,我们才是同样的人,为什么要陪普通人去玩那些无聊透顶的游戏呢?” “这世间所谓的规则,不也是由某一些人制定出来的吗,也不公平啊。” “所以还是跟我在一起吧,我们来当制定游戏规则的人好不好?” …… 棠凝的周身似有无形的金刚罩,将这些絮絮叨叨挡在外围,一个也没漏进来。 被出卖吗? 与其怪被出卖,不如说是自己大意,没有留意到这个隐在幕后的真·极端分子。 敌在暗她在明,对接人被腐蚀也不是什么难事。 钱、权向来动人心。 至于他说的规则公平之类的,社会发展至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能相对公平就已经很不错了。 棠凝不欲浪费唇舌与他辩个是非曲直,都是成年人了,价值观早已塑成,轻易改变不了。 她现在想做的事情就是去看看所谓的努力成果,然后—— 再次捣毁。 经过连续五次的“换乘”,直升机终于在一个岛屿降落。 是的,又见海岛。 这一路上,棠凝格外“乖巧”,一点都没有惹事的迹象,对此,潘安深感满意。 他正了正衣襟,对棠凝行了一个优雅的绅士礼,“wele to my wondend.” wele? 棠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好言相劝,“我劝你别太欢迎。” 潘安嘴角的弧度不变,“姐姐,我敢带你来,就不怕你捣乱。” 棠凝轻挑眉梢,“那走吧。” —— 湛蓝的海天间孤立着一座岛,岛上风景秀美,钟灵毓秀,海浪肆意拍打着岸边,繁花簇拥着建筑,恍如童话世界。 还真别说,这人的确打造了一个“仙境”。 当然,乍一看是这样的,但若你仔细观察,便会惊奇地发现整个岛上没有一只飞鸟。 这也就代表着,有专门的监控人员全方位监控着整个岛的概况,一旦有不知名活物侵入,不论是无意的,还是携带着情报的,都会自动启动防御系统。 作为地头蛇,潘安热情待客,全方位给棠凝介绍着。 棠凝不知道他究竟给这座岛屿布下了怎样的天罗地网,居然笃定成这样,既不蒙着她的眼,也没有套着她的头,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领着她走了一通,地上地下的路线丝毫没有避讳。 只是...... 棠凝最意外的是在这里遇到石崇。 石崇,林铮的亲生父亲,扶光会的会长,长相儒雅,善操控人的某种人格。 k会在迪恩与凤潇潇的婚礼上做出出格的事,就是他在操控着。 巧了,几天前,元霆哥曾给她说过一个消息,也是关于石崇的。 当初k闹事被驱逐迈克尔森家族的领地后,凤潇潇也切断了对扶光会的军火提供。 石崇转头就与另外一个军火商展开了合作。 可好巧不好,几天前,那个军火商被端了个一干二净,连人带武器,渣都没留下。 对此,江湖上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是凤家干的,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 也有人说这是上头出手了,遏制了某种嚣张气焰的滋长。 但棠凝跟元霆都觉得,这事跟石崇脱不了干系。 而现在,他又出现在潘安的基地...... 第130章 千防万防,大漏特漏 石桌棋盘,象棋残局。 石崇正与自己对弈,注意到两人,便放下棋子看了过来。 没有人能与时间抗衡,人到中年,细纹已按时爬上儒雅的脸庞。 归功于他周身的文人风度,皱纹不仅没有显出他的老态,反而更衬其内蕴深厚。 不知是石崇真就无欲无求,还是他太擅长掩藏,这双眼睛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平静,看也看不到底。 虽然他和棠凝都曾参加过迪恩与凤潇潇的婚礼,但两人压根儿没有说过话,照理说,他们算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才对。 结果,石崇先是和潘安打了声招呼,“pan。” 而后冲棠凝儒雅点头,字正腔圆,“棠小姐。” 语气熟稔自然到仿佛他们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呵。 棠凝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一旁的潘安听到石崇对棠凝的称呼后也皱了皱眉头,眼神染上几分狐疑,许多猜想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拉直了嘴角,提防道,“你们认识?” 棠凝无语瞥了他一眼,得到了他愈发鼓囊囊的表情。 他双眼牢牢盯着棠凝,梗着脖子要一个解释。 三方僵持,活像一个抓奸现场? 棠凝懒得搭理他这副抽风的鬼样子,直接抬脚走人。 行走间,银色的手铐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石崇的视线从容地在手铐上扫过,未作停留便又移开。 他没有像棠凝一样落潘安的面子,而是给出关键字眼,“k。” 扶光会的k。 潘安对这号人物有所耳闻,仅限于他的死讯。 江湖上有人骂他蠢,惹谁不好,什么时候惹不好,非要在人家结婚时搞事情。 惹了事情不赶紧夹着尾巴躲回老巢,偏偏还在人眼皮子底下溜达,这不活该吗? 联想到他的死状,潘安倏地笑出了声,一双眼睛弯起来,开心至极。 他瞥了眼自顾自往前走的倩影,笑着对石崇说,“石先生稍坐片刻,我先把姐姐安顿好。” 石崇好说话地抬了抬手,示意他自便,自己复又拿起棋子。 潘安长腿一迈,三两下追上棠凝。 修长俊逸的身影在边上探头探脑,棠凝视若无睹,看着面前的岔路口,她问,“走哪边?” 潘安贴心地为她引路,同时打趣着,“姐姐,我倒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k的死相可不好看,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棠凝回忆着k的死状,普通的外伤哪值得潘安这样的人这么在意,唯有那落在双腿中间的锤子…… “不会。” 她又没特殊癖好,天天盯着人底下那块肉做什么! 潘安满意了,“姐姐真好。” 真好,有时候并不是一句好话。 难听的话棠凝选择让它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此时此刻,她淡定的表象下有一颗想摆烂的心。 这一个两个的,合着她千防万防,一个都没防住? 一般人都会把k的死归结到迪恩和凤潇潇身上,但石崇却那么笃定与她有关。 凤潇潇、迪恩、元霆,这三位就不是会泄密的人,她自己当然也不会没事找事。 这说明什么? 棠家有内鬼。 看来,她得多待几天,试试能不能从石崇嘴里挖出什么。 地下某暗室前,潘安慢条斯理地操控着门口的触摸屏,在设置着什么。 棠凝出声喊他,“潘安。” 清清浅浅的声音将这两个字喊得多了几分悦耳,最起码,潘安本人被愉悦到了。 他立刻应声,“在!”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转身看向棠凝,憨帅地咧嘴等待她的下文。 棠凝开门见山,“石崇为什么在你这?” 总不能跟她一样被“绑架”过来的吧? 看他那副自由悠闲的样子也不像啊。 听到棠凝的问题后,潘安兴奋的眉眼瞬间耷拉下来,如败兴的大狗狗。 又是别人的事,姐姐就不能对他上上心吗? 被怨念包围的人并不愿意主动配合。 棠凝也没强求,不说就算了。 谁知潘安又改主意了,他陡然抬眸,眸子里有一种名为疯狂的火苗在跳动着。 “他来找我谈合作,姐姐,等合作达成,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一起制定这世间的游戏规则。” 该说不说,棠凝对他的间歇性抽风已经免疫了,她自动忽略掉结婚这类的字眼,分析起话里的意思。 合作达成,就可以制定游戏规则了? 那,会是什么样的伟大合作呢? 有什么东西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俯首遵守新规则呢? 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事例,其中最为着名的还要数——生化战。 只要能秘密研制出某种毒剂,拥有它的人便能选择让谁生、让谁死。 他可以提前圈定好该死的人,再派人于同一时间投放毒剂。 见效快,来势汹,防不胜防。 如果真是这样,人命将被视作儿戏。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合作,那棠凝并不认为潘安与石崇的合作会顺利进行,因为石崇明显不是一个甘居人后的人。 好戏,且先按部上演着。 —— 棠凝在这座无名孤岛上住了下来,住在地下暗室。 尽管房间被装饰得极其奢华,但只要一想到这是地下,棠凝便待不住,毕竟她又不是耗子。 除睡觉之外,她就爱去地上溜达。 潘安就跟个无业游民似的,整天无所事事,净跟在棠凝边上。 两天时间过去,花园秋千上,棠凝有一搭没一搭荡着,精致的小脸迎着日光,任暖意弥漫。 不远处潘安感受着她的悠闲,含笑欣赏着,“姐姐,我有点羡慕你了。” 棠凝眼都懒得睁开,只抬了抬手,霎时响一串叮铃铛啷的声响。 她红唇轻启,懒懒开口,“羡慕?那这玩意送给你,你把自己铐上吧。” 她都懒得吐槽,这狗东西是给她把手铐解开了,但又找来一根两米长的银链子,美其名曰方便活动,实际情况就是跟拴狗一样。 “姐姐,我只是怕你离开我。” 潘安好声好气的,“不然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花纹,我再做几条?” 棠凝,“我只喜欢你离我远点,谢谢。” 潘安也不生气,“抱歉了姐姐,我约了石先生谈事,暂时走不了。” 棠凝挑眉,“在这谈?” 潘安点头,盛情邀请,“姐姐要不要听听看?” 棠凝,“不怕我搞破坏?” 搞破坏吗? 只要不想着逃,只要在他身边待着,什么都可以。 “不怕。” 潘安勾唇,邪邪一笑,“姐姐,这链子是特制的,坚硬无比,你逃不掉的。” 这么笃定? 棠凝睁眼,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淡声反驳,“还是能逃的,手砍掉就行了。” 潘安双眼一眯,眼里闪过一丝不愉,“姐姐,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不然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棠凝弯唇,对上这个白切黑,“威胁我呢?” 潘安抿唇缓缓摇头,“是在求你。” 对峙在无声中进行着,刀枪剑戟,锋芒毕露。 一阵你来我往后,棠凝斟酌着开口,“行,我暂时不逃。” 潘安满意了,奶里奶气一笑,“谢谢姐姐。” 第131章 石崇知道林铮的存在 日光温暖,带着一丝丝灼热。 偶尔有海风吹过,裹夹来一阵凉爽。 如果没有两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在边上谈“大事”的话,棠凝还是十分享受这份惬意的。 潘安倒是没骗人,石崇过来后两人的确开始谈合作。 只是这内容嘛,三言两语,语焉不详。 啧,难怪主动邀请她呢。 合着这段谈话就没漏出一星半点实际的内容,压根儿不怕她听懂。 期间,潘安时不时朝棠凝这边看,每当读到她淡然面容下的无语后,居然心满意足地在那边笑! 以此为乐吗? 棠凝面上波澜不惊,只在内心深处琢磨起接下来的计划。 是的,计划。 无语只是表相,棠凝事先已有了猜想,此时将谈话内容一一对应上去也不是难事。 潘安和石崇试图掀起的的确是一场生化战。 潘安的势力是近一年间组建起来的,底蕴不够深厚,但绝就绝在他手里握有宝贝——毒剂。 石崇呢,背后有整个扶光会,是盘踞已久的恐怖势力,其门下成员遍布全球,有足够大的犯罪网络支撑他去做一些什么。 能把这样的人都吸引过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毒剂呢? 破局的关键在毒剂。 毒剂的关键在潘安。 看来是时候把消息传出去了,被拴着过日子可不舒服,她忍不了几天。 连着银链子的手腕支着下巴,棠凝开始想念那些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的咸鱼日子了。 “棠小姐。” 就在棠凝出神时,石崇意外地主动与她搭话。 棠凝偏过头,百无聊赖的,“石先生有事?” 石崇温和一笑,声音平静地丢出一个大雷,“棠家的林铮,是我的儿子。” 这句话一出,自在晃悠的秋千,慢了下来。 占有欲作祟本要开口打断两人对话的潘安,闭上了嘴。 他精致的双眼在棠凝与石崇间来回看,眼里昂扬的兴趣表明他对接下来的“家常”十分好奇。 秋千上的棠凝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笑声清扬恣意。 好一记落山锤。 先前她一直刻意回避和石崇产生正面冲突,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因此将他的目光放到棠家,进而发现林铮的存在。 好嘛,照这话的意思,人家早就知道了? 棠凝收敛笑意,看向石崇认真问道,“亲可不能乱认,石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石崇态度依旧温和,“在他进入棠家的第一天。” 棠凝善意提醒,“他来棠家之前,待的是孤儿院呢。” 作为一个父亲,生儿不养。 作为一个男人,抛妻弃子。 棠凝不太明白石崇是如何能这么坦然地提起林铮,“若如你所说林铮是你儿子,那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曾感到羞愧吗?” 石崇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从容道,“人这一生光阴有限,得懂得做取舍。” 棠凝唇角微勾,似毫不意外他这番论调,只好奇地问,“那棠家有石先生的眼线吗?” 石崇被这直来直去的打法逗笑了,“不怕我骗你?” 棠凝摇头,“意义不大。” 闻言,石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开始知无不言,“有眼线。” 棠凝继续问,“是谁呢?” 石崇:“你们家有个小姑娘,叫棠雪。” 棠凝微微皱眉,“她可做不了什么事。” 棠雪在她这无非就是一个普通旁系而已,本身是有几分风水上的能力,但也仅仅如此,在棠家事务上她可插不上话。 若不是她对元霆哥有几分爱慕之心,她们之间怕是连那些浅薄的交集都不会有。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石崇放在棠家的眼线? 石崇像是在为棠凝解惑,“她的确做不了什么,我也不需要她做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只偶尔向她了解一些有关林铮的消息。” 什么叫玩了一辈子鹰,最终被鹰啄了眼? 棠凝这就是。 棠凝有些不痛快,“石先生可别告诉我当初她以私生女登堂入室,这背后还有您的功劳。” 石崇儒雅一笑,“不过是随手一帮。” 呵。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 棠凝摆明态度,“生恩不如养恩。” 石崇点头,“我知道,林铮在棠家挺好的,我没打算破坏他的生活。” 棠凝:“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石崇顿了顿,坦言,“因为我觉得你回不去了,所以想把心里的秘密告诉你。” 回不去了。 就这么笃定? 棠凝挑了挑眉,眉眼染上几分恣意,“秘密吗?石先生,对我们来说这可不是秘密。” 现在轮到石崇反问了,“这么说,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 棠凝粲然一笑,“是的呢,林铮可没打算认你。” 石崇一噎,“这样也好。” 他的视线落到长长的银链子上,开始反击,“pan很喜欢你,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不如安心留下来?” 潘安全程津津有味地听着,此时听到石崇的话,当即跟着撺掇起来,“是啊姐姐,想不到你家里人居然敢背叛你,还是如石先生所言安心留在我身边吧,我保证会好好对你。” 棠凝:...... “来,你靠近点。” 她朝潘安勾勾手指,就跟招小狗似的。 潘安不介意,长腿一迈,三两步来到她面前。 棠凝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托起他垂在身侧的手。 这一出来得突然,潘安一愣,“怎、怎么了?” 棠凝声音淡淡,像在验证他话里的真实度,“我母亲说男人的话不可信,我看看你的手相。” 潘安的手瞬间主动往前伸了伸,“姐姐真厉害,还会看手相呢,结果怎么样?“ 棠凝闭着眼,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睁眼的同时干脆利落地丢开他的手,声音懒懒的,带着几分无情,“孤独终老早死的命,抱歉,我安心不了呢。” —不如安心留在我这? —抱歉,安心不了呢。 这是......被姐姐耍了? 潘安垂眸看着身前无情的人,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也不生气,专心感受着手掌残留的细腻的温暖,好脾气道,“姐姐,时间还很多,你会改变主意的。” 棠凝不予置否,只道,“我困了。” 在某些点上潘安还是很贴心的,听到棠凝说困,他立刻响应,“我送你。” 对于两人的离去,石崇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湛蓝的天空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 回到地下暗室后,棠凝进入浴室打开花洒,蒸腾的水汽遮掩了她变浅的唇色。 此时的棠凝不复先前的懒散,她眉色冷然地划破手指,血珠滚滚,凌空成型。 本以为借着看手相能从潘安这找出毒剂的所在位置,却碍于时间的关系,只匆匆看到毒剂被装在一个密闭的容器里。 密密麻麻的两排试剂,蓝色占五分之四,红色占五分之一。 不出意外,蓝色的是毒剂,而红色的是解毒剂。 看手相的借口只能用一次,为避免打草惊蛇,棠凝选择乘胜追击,放血定位。 血液中蕴含着的巫脉能量再次上分,不多时,棠凝已经确定好准确位置。 接着,她将刚止住血的伤口再次撕开,更多的血液流出。 这一次,她要以血寄神通,传信给元霆哥。 饱满的红唇泛了白,她微微一抿,无奈地想,回去之后怕是又要引来一大堆“叮嘱”了。 就在这时,潘安的声音带着电流骤然响起,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姐姐,你在浴室待的有点久哦。” 第132章 疯子游戏 棠凝有些看不懂潘安这个人。 他是谨慎的,下药、锁链、监控、走哪跟哪,这些举措无一不显示着他对她的防备。 但他又是无所谓的,下药没成功也不强灌,给她戴着锁链但允许她自由活动,暗室装着监控会留出浴室这个死角...... 他似乎摸到了自己的忍耐程度,所言所行恰巧在忍耐线上,再往下一步,估计都不会是现在这个和平的局面。 就在棠凝懒得搭理潘安时,他的声音不嫌麻烦地再次通过监控器传进浴室,“姐姐怎么不说话?那我就默认你需要帮助哦,那我就......过来咯?” 浴室里棠凝无语地闭了闭眼,她敢肯定,但凡给潘安换一张脸,这话里的猥琐程度就能成倍往上增。 她动了动嘴,算是回应,“找个女生过来。” 闻言,那头盯着监控屏幕的潘安愣了一下。 帮忙什么的本来是逗姐姐玩的,谁知她居然真的需要人帮忙。 这是...... 精致俊美的少年眼底划过一抹狐疑,他嘴里应着“好的姐姐”,转头就把全基地武力值最强悍的女生派了过去。 关着棠凝的暗室内,浴室门前。 一个身姿威武的冷面女生抬手敲响浴室门,声音一本正经,“棠小姐,找我什么事?” 棠凝的声音从里传出,“有姨妈巾吗?” 该女生面不改色,语气邦邦硬,“有,稍等。” 她去了又回,的确只让棠凝稍稍一等。 当她再次敲门时,棠凝把浴室门从里打开,狭小的门缝中,棠凝伸手接过那袋粉色物品,“谢谢。” 对方的回应就像个机器人,“不客气,还有别的事吗?” 棠凝摇头,“没了。” 对方干脆利落,“好,告辞。” 她转身告辞,行动间似带起一阵劲风。 出了暗室后,她直奔某个房间。 那房间以黑色为主,冰冷又奢华,潘安正靠在皮椅内,面前有一整排显示屏。 见她来了,潘安声音冷冷的,无形中透着一股上位者的森然,“小五,姐姐怎么样了?” 名叫小五的女生姿态恭敬,回答一丝不苟,“棠小姐脸色泛白,浴室里有血腥味。” 潘安蹙了蹙眉,“是吗?那你觉得姐姐是不是在骗我?” 小五面无表情,“主人,小五不知。” 潘安以脚点地,皮椅转了转,想到姐姐说砍掉手腕时的表情,开口问道,“她手腕有伤口吗?” 小五敛眉,仔细回忆着隔着门缝的匆匆一瞥,“没有。” 潘安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小五:“是。” “等等。” 潘安又把人喊住,问,“这种亲戚到访该怎么调理?” 小五还是那句话,“小五不知。” 潘安:...... “你不是女的吗?” 小五的回答是:“主人,小五不痛经。” 潘安拧眉看着面前五大三粗肌肉块邦邦硬的小五,难得烦恼地皱了皱眉,“行了,你下去吧。” 小五:“是。” —— 以上插曲棠凝并不知道。 她更没想到用来当迷魂阵的“大姨妈”居然为她带来这么多补血餐食。 顿顿滋补,照这架势,都能把普通人补成一头血牛。 这潘安,还怪好心的。 也算是误打误撞吧,现在的她的确非常需要这些,以保证正常活动。 就如江淮先前说的,放血可不是什么玩笑。 现在的棠凝可以用一个词形容——外强中干。 表面的正常不过是硬撑罢了,内里虚着呢,血虚。 哎。 谁叫潘安这么会挑时机呢? 出现的那天她刚好换了伴娘服,原本应随身携带的药是一个都没在身上。 无能为力的事棠凝选择摆烂。 如今消息已经传给元霆哥,按照元霆哥的能力,必然可以按照约定时间悄无声息地取出那箱试剂。 到时候把试剂交给江淮接应,如此,这一场生化局也就破了。 可惜,就在唐柠畅想未来时,石崇却给她带了一个新消息。 那是在棠凝装痛经的第二天。 棠凝对秋千情有独钟,这天也按照往常的习惯坐在上头晒太阳。 暖暖的阳光倾洒下来,给淡粉的唇色带来了几分暖意。 不知潘安今天碰到了什么事,竟意外地没有守在她身边。 石崇出现时,棠凝正在秋千的晃悠中昏昏欲睡。 石崇温和依旧,“棠小姐,听说你生病了。” 棠凝静静打量着他,好奇地问,“潘安今天似乎挺忙的,石先生倒是清闲。” 石崇自在地寻了个位置坐下,说,“因为他的忙是我刻意而为的。” 嗯? 棠凝双眼一亮,来了几分兴致,“你们的合作谈崩了?” 石崇回看过去,“棠小姐似乎非常乐意见到这个场面,可惜,我们的合作很顺利。” 看热闹的兴致顿时散去。 棠凝撇开眼,声音懒懒的,“哦,真是令人遗憾的消息,那石先生玩的是哪一出?” 石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棠小姐是个有趣的人,我想跟你聊一聊。” 棠凝勾唇,“跟我聊的机会有很多,石先生刻意支开潘安,莫非是想灭口?” “灭口?” 石崇笑了一下,“是,也不是。” 棠凝配合,“愿闻其详。” 石崇抬头,看向那蔚蓝色的天空,欣赏了一会说,“这座岛不小。” 中年人聊正事都喜欢拿腔拿调的吗? 棠凝等得困意又上来了,她抬手支着下巴,等待后续。 石崇继续说,“岛不小,藏着的罪恶却很大,我想要把这些罪恶一一抹平。” 棠凝听笑了,“听起来石先生还是一个正义使者。” 石崇大言不惭,“这是我毕生的愿望。” 棠凝直言,“听着有几分可笑。” 石崇难得把情绪外放了几分,不再是那副儒雅温和的模样,“世人皆醉,借醉不作为,我要做的事,是深入它,了解它,掌控它,然后毁灭它。” 棠凝眯了眯眼,“这么说,这座岛是你要毁灭的?” 石崇坦言,“是的。” 棠凝:“那岛上的人呢?潘安、你、我,该不该被毁灭呢?” 石崇一锤定音,“该。” 棠凝浅笑一声,“你做了什么?” 石崇:“埋了炸药。” 棠凝挑眉,“能炸掉整个岛?” 石崇:“能。” 棠凝倒也没被轻易唬到,“那副场景想必永生难忘。” 石崇眼底闪过疯狂,“那会是一整片橘红火焰,炽热的,热烈的,燃烧掉所有罪恶。” 棠凝冷眼看着他,“真舍得就这么死了?” 石崇转头看她,眼底的执拗一览无余,“只要死得其所,又何妨?” 所以,是真的。 棠凝的心跟着沉了沉。 看来这一炸,人会死,岛会消,而毒剂,会随之扩散,以致蔓延全球。 这疯子! 思绪转换间,棠凝谈起自己,“石先生,你知道我擅长什么吗?” 石崇:“占卜算命?” 棠凝点头,“介不介意我算算你的成功率呢?” “算吧。” 石崇恢复成先前温和的容貌,给自己重新戴上了儒雅的假面,他看了看腕表,提醒,“你还有五分钟。” 也就是说五分钟后,岛上埋下的炸药会尽数爆炸。 棠凝没再浪费时间,她咬破手指,以血画符。 诚如石崇所言,这座不小的岛屿上,埋藏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炸药,一点一点,覆盖了整座岛。 她无声看了石崇一眼,轻扬嘴角,再次以血传神通,将这个消息传给已潜入密室的元霆。 然后,她再次撕裂伤口,源源不断的血液凝成一个两米长的血阵。 棠凝神色庄重,无声念叨着什么,接着抬手一挥,血阵直接罩住了石崇。 石崇全程都看着,即便最后被血阵笼罩,还是无动于衷,很显然已经将自己的生死抛诸脑后。 “你这些都是无用功,时间一到,炸弹必爆。” 棠凝的唇又白了几分,她用力地抿了抿,才回来一些血色,“潘安身边也有你的人?” 石崇承认,“是的,多亏了他们,炸弹才能埋得如此成功。” 棠凝:“炸弹一爆,他们也会死的。” 石崇:“为了大业,死得其所。” 棠凝轻笑,“你还真是会洗脑。” 石崇不欲再跟棠凝做口舌之争,低下头静静看着表盘上按时转动的秒针。 这时,潘安的身影匆匆赶来。 刚才有一些突发情况需要他处理,等忙回到座位后,他看到的正是棠凝放血画阵的画面。 匆匆赶来,映入眼帘的是在巨大血阵笼罩下依然泰然自若的石崇,以及面色煞白却嘴角含笑的棠凝。 潘安的后槽牙咬得发紧,他紧盯着棠凝,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声音阴恻恻的,“姐姐啊,你这是在做什么?” 棠凝友好地为他解惑,“在帮你啊。” 潘安盯着她,不放过一丝一毫表情,“哦?怎么个说法?” 棠凝:“石先生在你的岛上埋了炸弹哟,一分钟后爆炸来着?” 这时石崇出声,“准确的说,应该是三十秒后爆炸。” 棠凝的话潘安原本是不信的,但石崇这一开口,便由不得他不信。 潘安的瞳孔猛的一沉,紧跟着眼底染上猩红。 哦吼,是疯魔的前兆。 他转身朝石崇走去,好言相劝,“石先生,把控制器交给我。” 棠凝也是佩服,都到这时候了,石崇居然还能一脸温和地看着潘安。 他说,“pan,生死是小事,重塑世界才是大事,放弃吧,来不及了。” 第134章 逃离橘色小岛 (大结局) 疯子气疯子,面目多可憎。 为了所谓的大事能以身入局欣然赴死的石崇是疯子。 制造出红蓝试剂妄图主宰一切的潘安更是一个实打实的疯子。 死亡对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畏惧的点。 短暂的愤怒过后,潘安竟连接上石崇的脑回路,也不挣扎了,选择摆烂。 “能跟姐姐死在一起,倒也不算坏事。” 棠凝:…… 这死变态,刚才还一副要食她肉啖她血的鬼样子,现在居然扯这话? 不对。 怕不是被石崇调出某个人格了吧? 怎么做到的? 没人能替她解惑,因为石崇已自信地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新生。 秒针还剩最后三格。 三、二、一。 预想中那震天撼地的爆炸声没出现,那足以冲击肉身的热浪没出现,那随之四散的毒剂也不曾出现。 四周如先前一般平静,海浪勤恳拍打着。 冷眼旁观的棠凝第一次在石崇的脸上看到狰狞。 潘安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什么,开始冷嘲热讽。 石崇无暇顾及,他来回复盘着,一个劲念叨着不应该不应该的。 突然,他抬头死死盯住棠凝,用吃人的眼神看着她,“你做了什么?!” 棠凝浅浅笑着,苍白的脸色不能掩其灼灼风华。 她从秋千上下来,银链子随之发出叮呤当啷的响声。 “石先生,你那些舍生取义的游戏太疯了,不适合我,我还是更喜欢吃吃睡睡的咸鱼生活,恕我不能奉陪了。” 石崇试图走出血阵,却无法,没放在眼里的隐形的壁垒彻彻底底地困住了他。 胸口继续起伏着,他气极了,声音低沉的厉害,隐隐有磨牙声,“所以,你做了什么?!” 棠凝成了那个温和的人,“不过是简单的卜卦算命而已,你知道的。” 石崇冷笑一声,“倒是我小瞧了你!” 他就那么盯着棠凝,无声开合起嘴巴。 他想控制棠凝。 棠凝的好战因子被激起,她启用强大的精神力选择正面硬刚。 平静的空气中涌动着剧烈的力量波,两相较量下,一口血溢出她的嘴角。 鲜红的血将她的肌肤衬得更是苍白了几分,却见她嘴角缓缓勾起,带着独属于棠家少主的霸气,“抱歉呢,你输了。” 石崇的道心乱了,急于求成,反而露了败事。 一旁的潘安静静看着,突然鼓起掌来,“姐姐真厉害,我是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所以——” 他稍一停顿,眼里爬回几丝疯狂,“你还是骗了我吗?” 什么大姨妈,都是骗人的。 潘安已认定心中所想,压根儿也不需要棠凝的回答,陷进了自己的情绪里,病娇味十足,“姐姐,我对你这么好,你不该骗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抬脚朝棠凝走去,甩手丢出一张黄符纸。 棠凝眉心一跳,挥手拂走,“你想跟石崇一样被困住?” 哪知潘安听了这话却疯狂笑起来,“姐姐,你要不要看看你如今的脸色,你的血,还能用几回?你的能力,还能挡几次?” 这就戳着棠凝的痛脚了。 血,用得是有点多。 她已经开始担心之后要面对的狂风骤雨了,这般想着,精致的面容染上愁思,“是不多了。” 潘安满意了,像个判官一样下定论,“那现在就是你为鱼肉,我为刀俎。” 照理说如果棠凝不想鱼死网破的话,应该是这样的,但—— 当熟悉的沉木香沁入鼻息,棠凝一扫面上的愁容,弯起眉眼,话里带着几分嚣张,“不,你才是鱼肉。” 她这话音一落,一阵强烈的威压袭来,潘安的双腿当即一折,直接瘫倒在地。 紧接着,身着墨色黑衣的元霆如神只降临,随着无形的刀锋划过,束缚着棠凝的银链子被拦腰斩断,而棠凝也被拥入温暖熟悉的怀抱中。 感受到逐渐沉重的意识,棠凝顾不得多说,低声催促,“元霆哥,走。” “嗯。” 元霆沉声应下,抬手飞身间,两道锋芒劈向被血阵束缚的石崇以及跪地动弹不得的潘安。 两人吐了好几口血。 石崇对棠凝的离开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他能感受到困着自己的血阵的力量在急速削弱,等血阵消失,炸弹也能如期爆炸。 生命力在流失,但熬一熬总能在咽气前迎来新生,也算是殊途同归。 惺惺相惜也罢,同病相怜也罢,他看向同样惨不忍睹只剩一口气的潘安,做最后的寒暄。 “pan,说起来,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你妈的狗屁!” “你失态了。” 潘安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元霆的出现就是一个狠狠的巴掌,但气着气着他又笑了。 笑谁? 笑石崇。 别人不知道元霆提着的箱子是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 所以啊,石崇的愿望也要落空了。 不愧是姐姐呢,这一局,他输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 答案是:下一秒。 因为下一秒,困着石崇的血阵砰的一下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埋满整个岛的炸弹,爆了。 那是怎样一抹橘红火焰? 旺盛的火焰绽放于海上,始于水,冲上天,首尾皆蓝。 团团上涌的黑气不知是石崇所谓的罪恶,还是那不甘的生命在撕嚎。 火焰外圈,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破光而出,将那团橘红抛诸身后。 元霆怀里的棠凝已闭上双眼,胸口还算规律证明着她还活着。 不远处,一架飞机凌空盘旋着。 元霆冷着脸将人抱进机舱。 身穿白大褂的江淮在远远注意到那一团橘红时就开始骂骂咧咧,这下见了棠凝这副死样子,脸黑得更彻底了。 他打开医药箱,手下动作不停,嘴上动作也不停。 一边骂棠凝,一边骂大佬。 “这臭丫头就不该纵!” “好玩吗?这好玩吗?!” “现在好了,半条小命都要玩没了!” “你能不能管着点她,她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 …… 元霆抿唇不语,只牢牢盯着江淮手下的动作和棠凝的状态。 等情况总算稳定下来后,他才把一个手提箱递给江淮,并用一句话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她在救人,救了亿万人。” 一开始元霆的确以为她要玩,也耐着性子陪她玩,如她所说为她垫后。 只是后来,先是出了毒剂的事,又有了石崇的计划,这才将“游戏”升级到现在这程度。 早在刚刚,深知自己玩脱的棠凝就开始铺垫了。 她靠在元霆怀里,虚弱之际不忘就近亲亲他的颈侧,“元霆哥你别生气。” 元霆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棠凝,你一定要活着。” 棠凝。 多么久违的称呼。 果然生气了。 棠凝眼珠一转,再开口,声音是软糯中带着几分乖巧,她语速慢慢的,“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呢?元霆哥别怕,我睡个几天就好了,那些试剂你记得交给江淮。” 元霆看出她的吃力,不忍再苛责,“嗯。” “那你一会让江淮少骂我几句好不好,不然我睡不好。” “......” 他也想骂,但是舍不得。 棠凝的眼皮沉下来,“我先睡会,你别担心。” 元霆将她搂近了几分,轻声安抚,“睡吧。” 这一睡,也就带来了之后的橘红火焰。 —— 棠凝是在一周后清晨醒过来的,刚一睁眼就看到靠在床边的元霆。 丰神俊朗的人眼底泛了青色,一看就没休息好。 棠凝蜷了蜷手,小手指轻轻地勾上他的,元霆当即睁开双眼。 当视线聚焦到眼前这张浅笑盈盈的脸时,积压在心头的担忧瞬间消失无踪影。 他俯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虔诚,感恩。 感恩她的说话算话。 棠凝心里暖暖的,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元霆哥喊人了,“江淮。” 谁??? 棠凝的甜笑顿时僵在嘴边。 不出所料,隔壁房间的江淮应声赶来,看到棠凝后激情澎湃、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骂。 骂声中,更多的人涌进门口。 有面容冷毅、满眼关切的林铮。 有眨着红红小鹿眼的若若。 有不苟言笑但满脸感激的贺简。 当然也少不了脸色很臭表情很拽的元小少爷。 ...... 要不是手指还勾着元霆哥的,棠凝真怀疑自己重生到一年前了。 兜兜转转,还是这么一群人。 时光荏苒,情谊至上。 叽叽喳喳声中,棠凝扯过被子蒙住头,掩住润湿的眼眶与上扬的嘴角。 哭鼻子可有些失了棠家少主的身份,不行不行。 【全文完】 第1章 青梅来访,隐居结束 群山掩映,曦光破晓,一处占地四亩的清幽宅院前,青铜兽面门环被叩响。 顺着门环由下至上,是一方匾额,上刻:归南居。 归南居主楼。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落在门上,咚咚咚三声过后,林铮开口,“小姐,有客来访。” 他的声音有几分低沉,富有磁性,如夜风拂过寂林,宁静致远。 主卧内,一只雪白晧腕从真丝薄被中滑出,在墨绿流光被的映衬下,颇有几分冰肌玉骨之感。 纤细葱白的手指无意识轻点,指腹粉嫩,一下、两下、三下,而后骤然揪住被角用力往上一扯,被浪翻滚间,整个人被遮掩严实,连发丝都不露分毫。 两个字从被窝中传出,闷闷地,夹带着起床气,“不见。” 门外,林铮精准接收到对方的回复,面上丝毫不显意外,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一般,“好。” 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有人又反悔了,“你等等!” 林铮停下脚步。 棠凝挣扎着从被窝坐起,精致明艳的脸上一片冷然,绸缎般的黑发披在白皙莹润的肩头,有几簇桀骜地不愿随波逐流,呆毛乱翘。 她无暇顾及,自顾自释放着起床气。 清静惯了的人,最是受不得吵闹。 可从昨晚开始,隔壁院落一直闹腾个不休,人员进进出出,行李搬上搬下,车子来了又走。 等这一连番的折腾画下句点,已是凌晨一二点。 错过睡意极浓的那个点,后面再想睡着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她数了大半宿的羊,好不容易睡下。 哪知美梦刚开了个头,又被拉回现实。 哀叹一声。 棠凝掀开薄被,细腻莹润的双足不搭理放置在一旁的居家拖鞋,就这么赤脚踩在实木地板上,一脚一脚,由远及近,然后啪嗒一声,打开房门。 “林铮,隔壁好吵。” 棠凝顶着一张精致厌世脸,逮着自家保镖开始诉苦。 “好,我会处理。” 林铮敛眸,他昨晚出去办事,刚回来,确实不清楚这事,但他会解决的。 如此这般,棠凝就舒坦了。 笑意爬上嘴角,想到他刚说的话,便问,“你刚说谁来了?” 林铮:“章若若。” 这熟悉又熟悉的名字一出,棠凝嘴角的弧度原地消失,额头青筋不听使唤地开始突突,无数被粘着的记忆复苏。 她谨慎后退一步。 谁料林铮也没给她留任何后路,“她在会客厅等你。” 这一年多以来,棠凝避世隐居,切断通讯。 章若若已经出现,那其他人还会远吗? —— 副楼会客厅。 章若若端坐在圈椅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不远处的林铮。 说句实话,她打心眼里觉得林铮这一款男人很帅。 气质周正,五官硬朗,理着寸头,偏偏笑起来有酒窝,算是颗硬糖。 欣赏归欣赏,但抱歉,她啃不动。 章、棠两家相交多年,她跟阿凝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自然知道林铮的身份。 明面上,林铮是阿凝的保镖。 而实际上,他是棠家嫡系看中的人才,身兼重任。 阿凝的身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待的。 林铮的资本之一,便是那最值得为人称道的武力值,放眼棠家,无人能敌。 这等大杀器,也就是在阿凝面前,才会收敛锋芒。 啊,大杀器看过来了。 章若若当即收回视线,并对现在的局面生出一丝捉襟见肘之感。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 好在这时,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章若若抬眸。 只见转角处裙摆翩跹,一年未见的阿凝同学姗姗来迟。 这时候的章若若哪还顾得上什么林铮,水汪汪的小鹿眼噌的一亮,起身奔向来人,一个虎扑将人抱了个满怀,“呜呜,阿凝,我好想你呀~” 棠凝垂眸瞥了眼怀里的若若。 小脑袋一耸一耸,下巴被她的头发弄得刺挠异常。 棠凝伸出手,安抚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同时在心里默念,一秒、两秒、三秒...... 当数到十秒时,见人还窝在自己怀里揩油,她红唇轻扯,安抚的手掌往上提溜住她的后衣领,使了些力气将人扒拉开。 “好了,寒暄结束,找我有什么事?” 突然以这么个姿势被提溜起来,漂漂亮亮的大姑娘章若若直接懵在原地。 棠凝没管她,直接往圈椅走去,并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等章若若终于反应过来后,可爱的小脸倏地一鼓,抬脚就往棠凝边上走,脚下的细高跟被蹬得快要断掉。 “哼,找你算账!” 她气呼呼在棠凝边上坐下,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你这一走就是一年,电话电话不接,消息消息不回,想干嘛?!” “要不是我碰到林铮那个大木、咳,我哪知道你居然躲这犄角旮旯来了。” “我这么想你,你都不想我的吗?” “抱一下怎么了?提溜我作甚!” “我现在可是大明星,被拍到多没面子!” 章若若勇闯乐坛,是新人歌手,说是大明星,也没错。 见某个百灵鸟气成这样,棠凝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触感极佳,一戳回弹。 见她瞪过来,棠凝便浅笑着开口,“来养身体,这地方不错,可以吸收日月精华。” 养身体三个字一出,章若若肚子里的气,瞬间漏完。 打量了面前面红齿白,血气十足的人,她骄矜地轻哼一声,选择原谅。 “好吧,过去的事我们翻篇。” 棠凝适时恭维,“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气。” 这么一说,章若若就来劲了,小下巴一抬,“你的福气在后头。” ? 不知怎么的,棠凝的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她便听到章若若说,“我在你隔壁录节目,要待半个月呢,我尽量多抽出些时间来陪陪你吧。” 啊,果然! 见她说完还把小脑袋凑到自己跟前,眼巴巴地等着回应,于是棠凝唇角一弯,“我的荣幸。” 荣幸两字一出,章若若的倾诉欲当即被点燃,小嘴巴不停,阿巴阿巴说着这一年多自己的经历。 这还不算,说话的同时,她极其自然地抽出棠凝的零食筐,挑挑拣拣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还往自个儿包包里揣。 这些,都是林铮给棠凝做的小零食。 看在许久不见的份上,她暂且忍了。 就这样,大半个小时过去。 林铮早在棠凝出现的时候就去厨房忙活,这不,刚刚做好,正端着早餐往餐厅方向走去。 眼尖的棠凝把视线锁定在那餐盘上,眯了眯眼,确定早餐只有两份。 过往被章若若抢食的记忆复苏。 这次…… 她选择先声夺人。 第2章 月黑风高夜,执行任务 棠凝:“若若,你刚说你来这录节目?” 被美人嫣然一笑的画面恍惚了心神,章若若开始掏心窝子,“对,经纪人说是个真人秀,要在这住半个月。” 棠凝眼珠一转,“明天正式录制?” 章若若摇头,“是今天。” 棠凝歪头,“那拍你的人呢?” 章若若回头一看,emm…… 棠凝拍拍手,起身,“工作要紧,来,我送你。” “其实……” 章若若想说其实也没那么要紧。 她是个新人,录综艺还是头一回,无所谓镜头多少的。 但在棠凝的糖衣炮弹下,还是被半哄半骗出了归南居。 餐桌前。 护食成功的棠凝眉眼愉悦地将早餐稍作调整,然后把其中一份推到林铮面前,“你的。” 作为准备早餐的人,林铮自然知道每种食材的量有多少。 他垂眸看向面前的这份装有所有青椒碎的早餐,笑意从眼底一划而过,快得像是不曾出现。 他声音平静,“嗯。” 林铮的一双手,揍人厉害,做饭同样不差。 十六岁被安排到棠凝身边,至今已有七个年头。 棠凝从小身体不好,偏偏嘴还叼得很,为此,他潜心研究过厨艺,成果斐然。 只是他有个习惯,每次只做两份,棠凝一份,他一份。 如果棠凝没护好,就不会再做。 夏日的晨风穿堂而过,爬过山,拂过塘,绕着归南居转了一圈,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绿意与清新。 两人专心享用着佳肴,一室惬意。 哔哔,细小的提示音响起。 棠凝咀嚼的动作一顿,视线跟对面的林铮对上,后者颔首。 这是来任务的声音。 他拿出通讯器,将任务内容转达,“目标人物k,子弹一枚,今晚十二点,市局103。” 棠凝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复又沉吟,“这个k,也是扶光会的?” “是。” 林铮收起通讯器,看向棠凝,“传言扶光会的现任会长准备退位,k是接任的候选人之一。” 扶光,代表着太阳,意为希望。 可扶光会,却是一个世界级的恐怖组织,意在打造一个新世界。 其本质,是一群疯狂自私的极端主义者,扯着大义的旗帜,做着满足私欲的勾当。 “难怪。” 棠凝没再多说,埋头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完后,用纸巾轻拭嘴角,“我去补个觉。” 林铮点头,“好。” 走到一半,棠凝回头,“昨晚的动静估计是若若那节目组折腾出来的,不用管了。” 林铮:“好。” —— 是夜,月黑风高。 两道黑色身影踏月前行,至市局门口停下,103室,灯光昏黄。 棠凝一身黑袍,面上戴着一个花样繁复的银色面具,被奉为座上宾。 她用了变声器,声音有些雌雄莫辨,“子弹呢?” 联络人恭敬地递上一个木盒,按下金属锁扣,砰的一声,盒盖被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子弹。 林铮上前一步接过,转而递到棠凝面前。 宽大的袖袍一拂而过,转眼间木盒内空无一物,原先的子弹已然到了棠凝手中。 棠凝:“目的?” 联络人:“抓捕。” 抓捕,代表着需要未来的行动轨迹。 本就安静的房间越发静谧,棠凝面具后的双眼缓缓闭上,心神汇聚到手心的那枚子弹上。 无形中,指腹似生出丝丝细线,缠呀绕呀将那子弹包裹。 子弹沾染几分其主人的气息,被丝线一碰,如临大敌,当即张牙舞爪试图挣脱束缚。 然而,任它们再如何出招,那瞧着薄如蝉翼的丝线巍峨如山,一寸都不容撼动。 困兽犹斗,气息不肯投降,不愿出卖主人,硬生生往丝线上撞,撞得头破血流。 血色悲悯,可惜它遇上的是毫无悲悯之心的丝线,全程只管冷眼旁观。 良久,挣扎无果的气息变得乖觉,逐渐消停下来。 很快,棠凝的脑海中幻化出一处秘境,浓雾弥漫,没有边界,只露出些微踪迹。 她细细分辨着,不想遗漏任何线索。 片刻后,面具后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 随后长袖一甩,在空中划出凌厉的气浪,砰的一声,子弹物归原主,木盒被盖上。 雌性莫辨的声音再度响起,直指关键,“右手六指,第六指上有黑痣,明天下午2点,东郊火车站。” 联络人迅速记下k的关键信息,同时问到,“抓捕行动您是否参加?” 棠凝嘴唇轻启,“不了。” 事了拂衣去。 夜色依旧浓稠,乌云把天空遮住,不漏半点星光。 棠凝与林铮行至僻静处,林铮突然出声,“少主。” 棠凝停下脚步,望着面前半弯的脊背,撇了撇嘴,听话地趴上去。 乌云飘走,月光漏了一半,洒在棠凝的面具上,面具后的小脸比来时苍白两分。 陷入昏睡前,棠凝还在打马虎眼,“林铮,这袍子有点热,能不能弄个夏款?” 林铮对她的嘴硬习以为常,“好。” 她的确是一个嘴硬又要面子的人。 明明身体开始不舒服,偏偏不言不语。 明明身体泛着凉,偏要反着说热。 就这么背着她走到停车处,林铮小心地将已经陷入昏睡的她抱进已放平的后座。 林铮对如何照顾执行任务后的棠凝,早已熟练于心。 给她系上安全带,往身上盖了一层薄毯。 至于那个繁复的银色面具,则被他轻轻揭下,精致的小脸如月寂冷。 —— 棠凝,今年二十四岁,是一个普通人。 肉体凡胎,会生老病死。 得上苍眷顾,棠凝的棠,是四大隐世家族的棠。 普通之余,倒也算有了一些特别之处。 现代社会崇尚的是自然科学,持有的是无神论,认为古籍上用只言片语记载的那些上古秘术、特殊功法都是无稽之谈。 可这大千世界,又哪是几本书、几个人能看得透的。 存在即是合理。 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四大隐世家族。 元、章、江、棠。 元家源自古武一脉,善武,匡扶正义。 章家是乐师一脉,善音律,音律通人心。 江家是古医一脉,善医术,行医救世。 棠家是巫师一脉,善推演风水、看相算命测吉凶。 追根溯源,四家先祖英雄惜英雄,是莫逆之交。 年轻人意气风发想要一展抱负。 可时局动荡,上位者容不下拥有特殊才干的他们,求同,驱异。 四人被逼入荒山,被迫隐居避世。 心中有沟壑之人,自然不会被一时的困顿拘泥住。 他们选择但行好事,不留名。 就这样,朝代更迭,时事变迁,各家日益壮大,嫡系与旁支出现。 嫡系子孙中,大多能先天获得先祖才干。 而旁支则只能靠后天习得,且习得的往往是一些旁枝末节。 但相较于普罗大众,也足够不同了。 新家主之间的情意与牵绊少了些,但有一个认知是一致的,那便是入世。 他们认为,家徒四壁会令行事捉襟见肘,而足够的物质基础能更好地辅助他们去继承先祖遗愿。 入世,便也成了不可阻挡的趋势。 第3章 棠家阿凝,天赋异禀 作为棠家最为天赋异禀的少主,推演风水、看相算命测吉凶都是常规操作。 棠凝与众不同的点,在于她有着旁人不曾拥有的天赋,预言与记忆回溯。 操作起来也不难,只需沾染上对方气息的一物,便可行事。 许是慧极伤根,她从小体弱,武力值极低,也比常人嗜睡几分。 每次行事过后都会陷入昏睡,但醒来后又能恢复如常。 善医的江家家主曾为她诊脉,断言,“这是天命。” 小棠凝对于天命之说嗤之以鼻,自己又不是棋盘上的棋子,怎么活,自己说了才算。 她活得恣意潇洒,鲜活灿烂,待人接物皆随心而行。 后来更是毅然决然用自身能力,协助国家部门开展工作。 用她当时的话来说便是,“来这人世间一遭总得做出点什么,不求轰轰烈烈,但求无愧于心。” 棠凝的确做了一些事。 一年前,她为协助捣毁一个穷凶极恶的组织,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异能”。 是以,江家家主的话得到反向验证。 生机受损。 所有的药物只能缓解,无法治愈。 看着失去生气但依旧嬉皮笑脸的女儿,棠父棠母第一次强势勒令她暂停一切任务。 没收手机,切断一切通讯,让林铮陪她住进归南居,修身养性。 修身养性=硬扛。 有句话棠凝没有胡诌,归南居这地方的确是个风水宝地,能吸收日月精华。 在这地界,在林铮的悉心照顾下,在她的“负隅顽抗”下,如今身体不说恢复了十成十,但也能有九成九。 至于林铮。 单看姓氏便知他不是棠家人。 从林铮记事起自己便是一个父不详的小孩,在母亲的护佑下长大。 五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他便进了孤儿院。 在那里,他体验到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自力更生。 孤儿院里管三餐,但也容易被人抢走。 霸凌这件事,从来不以年龄为界限。 也是那时候,原本笑起来奶里奶气的他板下脸,作出一副冷漠模样。 面对抢食、霸凌,他从忍气吞声变成了拳脚相向,将自己变成他人嘴里的那匹野性难驯的小狼崽。 不少人因他的外貌想领养他,但纷纷被他的“战绩”劝退。 对此,他无所谓。 六岁那年,棠父棠母来到孤儿院,跟他说了一句话,“挺好的,这样不容易被欺负。” 就这样,小林铮离开孤儿院,跟着来到一座占地巨大的庄园前。 他失神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揪着被洗得泛白的衣角,局促不安。 这时,小棠凝叼着棒棒糖出现了。 那时候的棠凝身上穿的是棠母精心挑选的公主裙,脚上配的是水晶鞋,头发被卷成卷,跟个洋娃娃似的。 跟衣着单薄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小棠凝走到他面前,古灵精怪地歪头打量着他。 不知被考察的内容是什么,但当女孩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根棒棒糖时,他知道,自己或许是过关了。 “欢迎你。” 女孩的手掌白皙如玉,指腹都是粉粉嫩嫩的。 而他的,做惯了杂活,指缝里甚至还有泥垢。 云泥有别。 小林铮自卑又骄傲,梗着脖子直视她,“谢谢,不用。” 他以为冷着一张脸,就能把女孩吓走的。 谁知,她依旧笑眯眯的,眉眼的弧度甚至更进一步。 她一步步逼近,清新的草莓味逼近,“胆子太小会被欺负的,你应该说谢谢,然后收下它。” 这般说着,小棠凝更是当着他的面将糖果包装拆开。 被女孩人小鬼大的话唬住,在她说了声“啊”之后,小林铮乖乖张开嘴巴。 于是,满嘴的草莓甜唤起了他对未来的憧憬。 林铮不喜欢吃甜食,但早慧的他明白女孩两分的捉弄下是八分的善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那一刻他发誓,这辈子要尽己所能去保护这个女孩,保护棠家。 从缺衣少食到衣食富足,他发了狠地学习着一项又一项的技能本领。 不知流下多少汗水后,终于从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 那天,他换了身崭新的西服,堂堂正正地走到她身边,成为守护公主的骑士。 这位公主身怀异宝,玩世不恭的表相之下有着大义。 他尊之、敬之。 —— 和从前一样,棠凝一施展预言术,昏睡便会持续到第二天下午。 细细想来,这个所谓的副作用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睡觉这事,她还是挺爱的。 彼时,她正优哉游哉地靠着小廊亭,有一下没一下逗小鱼玩。 池塘里养着些小鱼,见了她,纷纷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冲她摆尾。 受到欢迎的棠凝心情不错,从一旁的鱼食罐里抓了一小把往水面一撒,鱼食颗粒窸窸窣窣落下,溅起圈圈水晕。 小鱼心愿达成,欢欣鼓舞地迅速聚拢,争着抢着,填饱肚子。 棠凝立志当一个雨露均沾的主人,看这边鱼食少了便又抓一把添上去,迎来小鱼又一波的摇头摆尾,喜庆之极。 在她玩得正起劲时,大门被叩响,哐哐哐的,一听就像章若若的风格。 棠凝拍了拍手,踱步朝门口走去。 厚重的木质大门被从内打开,门外站着的的确是章若若,但是...... 棠凝抬脚,迈过门槛,“被欺负了?” 不怪她作出这个判断,因为面前的人正丧丧地低垂着小脑袋,头发乌糟糟的,一看就跟人扯过头花。 听到她的声音,章若若抬头,强忍已久的情绪尽数释放,眼泪鼻涕当即便流了下来,混着妆容,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黑痕。 “呜呜呜,阿凝,有人欺负我......” 放在平常,看到这副尊容的章若若,棠凝绝对会嫌弃地离她八丈远。 但如今棠凝眸光一凝,唇线陡然拉直,全然没了打趣的心思。 因为随着章若若的抬头,她左脸颊上有一个明晃晃的手掌印,泛着红,微微鼓起。 是个人都知道,打人,是不能打脸的。 棠凝上前,抬手覆上那处红痕,声音不轻不重,分不出喜怒,“打回去没?” 这又是另一个伤心处了。 “呜呜呜,没有,我打不着。” 章若若哭着哭着还抽空打了个嗝,对方有帮手,自己压根碰不到她。 林铮适时递来一块干净的湿毛巾。 要搁到平时,章若若怕是都要受宠若惊了,但这会她实在臊得慌。 “嗯,我知道了。” 棠凝接过毛巾,轻柔地擦拭着若若的脸,等这张小脸蛋上再没有那些污七八糟的痕迹后,用脏的毛巾咻的一下被她丢进垃圾桶,正中红心。 棠凝双手插兜,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宅院,轻飘飘吐出两个字,“跟上。” 于是,林铮跟上,哭唧唧的章若若也跟上。 第4章 若若被打,棠凝上门撑腰 在归南居住了一年有余,棠凝的小日子一直都清清静静、舒舒服服的。 就是这帮人,扰她清梦不说,现在还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负她的人。 这简直就是逼她破戒,逼她无法继续修身养性。 帮这个帮那个,没道理连身边的好朋友都护不住。 隔壁宅院的主人是谁棠凝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朱色大门,看着匾额上春风居三个大字,棠凝心中的不爽值蹭蹭往上涨。 一个节目的录制,台前幕后,人不少吧? 现在的情况是,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人都对受欺负的若若置若罔闻,仿佛多她一个嘉宾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当然,打工人嘛,保全自身为先,她理解。 所以,她要找就找罪魁祸首。 棠凝目不斜视,对着朱色大门抬脚就是一踹,咔嚓一声,木质门栓应声折断,哐当两声掉落在地,门扉顺势打开。 宅内一群扛着三脚架的摄影师齐刷刷朝他们看来。 有一位工作人员上前,尖着嗓子质问,“你们谁啊?都给我出去。” 棠凝轻嗤一声,“你姑奶奶。” 说完也不再搭理无关人员,带人直奔主楼。 气势汹汹的模样,一时竟无人敢拦。 在他们之后,有一位摄影师反应过来紧急联系上级。 “胡导,章若若带着两个生面孔闯了进来,看着是硬茬,不好打发。” 胡严正为收视率发愁,这次请来的嘉宾之间气场不合,综艺感差,还有一个倚老卖老的,着实令人不爽。 听到这消息镜片后的小眼睛滴溜一转,当即发布一条最新指令,“开直播。” 看多了你让我我让你的谦让戏码,女明星之间实打实的掐架怕是能引爆寡淡如水的娱乐圈吧? 章若若是个新人,姑且就用她替节目吸一波热度。 至于摄影师说的硬茬? 胡严嗤笑一声,章若若如果有后台,又哪会被人压着扇巴掌。 至于那个倚老卖老的,到时候要是她面子上下不来,不是还有新人挡在前面? 被委以重任的摄影师挂掉电话后大手一挥,众摄影师蜂拥而上。 这档节目名为《春风不知归处》。 一共邀请了六位嘉宾,除章若若外的几位,不能说为影后萧灵马首是瞻,但在她仗着资历欺负新人时,不是保持缄默,就是拉偏架。 众人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不想被影后针对。 萧灵今年四十加,早年间资源好出演了不少文艺片,拿了一通奖项,是当之无愧的影后。 但仅仅一个影后的名号,是没有这么大威慑力的。 江湖上有传言称萧灵的资源之所以好,完全是因为她有黑道上的背景。 但凡她看上的本子,没人敢跟她抢。 有的人被捧着、被惯着,日子久了,便真觉得自己与世无双。 实属笑话。 —— 春风居主楼会客厅。 萧灵坐在主位上,一旁的助理小圆帮她涂抹护手霜。 小圆人如其名,挺胖,且不可爱。 她一边将护手霜抹匀,一边打量着萧灵的神色,语带谄媚,“灵姐,那个新人交给我就好,哪用得着您亲自动手,您瞧这手心都红了。” 萧灵闻言,轻蔑地瞥了眼手心,尾部上扬的眼线显出几分凌厉,“小圆,一会去跟节目组沟通,不该出现的画面,就别出现了。” 小圆点头, “放心灵姐,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不敢放出去。” 萧灵的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不屑的弧度。 无风不起浪。 江湖传言是真的,萧灵的背后的确有人。 所以,在一个新人脸上甩巴掌是无足轻重的事。 所以,不用开口,偌大的节目也不敢放出任何会引起她负面争议的片源。 这个行业每年有那么多新人,但凡想冒头,谁还没有点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经历? 争执总会有一个缘由。 而萧灵与章若若对上的缘由,不过是章若若没有答应参加萧灵攒的酒局。 仅此而已。 章若若不觉得自己的拒绝有什么问题。 当歌手、进入娱乐圈,是出于对音乐的喜欢。 隐藏身份、从新人做起,是她对自己在音乐上有足够的信心。 这次的综艺录制,充其量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强行加班她可不乐意。 更何况还是一场不知道底细的酒局。 所以她拒绝了。 在萧灵看来,拒绝,就是不给她面子。 一个新人,居然敢不给她面子。 也就是,给脸不要脸。 既然脸都不要了,那甩上一巴掌也是活该。 其实在萧灵心里,这件事情到这,还没完。 如果章若若没长记性,或是道歉的诚意不够足的话,那她决定让这个新人,止步新人。 用娱乐圈的话说就是,封杀。 萧灵与小圆的对话丝毫没避讳在座的其他嘉宾。 她们同样笃定,即便在座的人听到、看到这一切,也不敢在背后捅刀子泄露出去半分。 以她的资历,一个欺负新人的传言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麻烦。 网友的忘性很快,只需要沉寂一段时间,再做一场公益,他们又会屁颠屁颠地追着她跑。 不同的是,她萧灵的一句话,轻轻松松便能断送她\/他们的星途。 从前,一直是这样的。 这一次,很遗憾,只能说她碰到硬茬。 —— “硬茬”三人组脚下生风,绕过廊庭,来到主楼前。 这回,林铮先棠凝一步,长腿一抬,又一扇门应声踹倒。 棠凝当即丢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心中甚慰。 有一说一,之前那一脚,帅是帅到了,但自己的脚着实有些遭罪。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客厅内的众人吓了一大跳,纷纷神色戒备地望向棠凝三人。 三个人里,两个脸生,但章若若,在座的自然不会认不出。 毕竟之前她挨巴掌时在场的,也是这么些人。 萧灵起初被门板砸地的声音吓了一瞬,但看到章若若后,便开始玩味地摸着自己的美甲,不拿正眼瞧人。 “怎么,还去搬救兵了?” “在娱乐圈,这做法可行不通哦。” “小圆,去报警,就说有人非法闯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小圆当下应声,拿出手机往一旁走去,边走还边瞪他们。 报警这件事怎么会吓得到棠凝呢? 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眼神冷冽地扫视着在场所有人。 第5章 一换一是赔本买卖,小手枪怼脑门 这份淡定,倒让萧灵刮目相看。 虽说有些想法在当下显得不合时宜,但萧灵真心觉得这面生的姑娘长得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水灵劲儿,是圈里不曾见过的。 当然,边上这小伙子也不错,透着野性。 这样的两个人征服起来想必是别样的一番风景。 那些人之中必定有好这口的。 肮脏的心思赤裸裸地袒露在看过去的视线中。 棠凝、林铮没错过,一向神经大条的章若若也注意到了。 可恶! 欺负自己就算了,居然还敢用那双脏眼睛看阿凝!她怎么敢的! 章若若顿时跟个被激怒的小兽似的,就要冲过去将她的脸抓个稀巴烂。 是棠凝拉住了她。 “这大妈干的?” 棠凝意思意思一问,心中早已做出判断。 章若若恶狠狠地瞪着萧灵,后槽牙都要磨烂了,“就是她!” 得到答案的棠凝将视线投向萧灵,认真地端详起她的面相来。 很快,她收回视线,抬脚不疾不徐走过去,直至在萧灵面前站定。 萧灵气焰嚣张,见她过来,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被忽视到这种地步,棠凝不气反笑。 她弯了弯唇角,然后伸手就是一巴掌。 掌风劲烈,动作迅速。 啪—! 清脆悦耳的一声过后,萧灵保养得当的脸上瞬间隆起一片,足见棠凝手劲之足。 萧灵的耳朵嗡嗡了好几秒,等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辈甩巴掌后,怒不可遏,“你个—” 没等她继续,又是一声啪,棠凝的第二个巴掌落在她另一边脸上,即将出口的芬芳被强行扇回嘴里。 这下一来,萧灵不止脑袋嗡嗡、耳朵嗡嗡,嘴里更是多了铁锈的味道。 一左一右两巴掌下去,棠凝收回手后退半步,抱胸审视,“若若,你看看对称了没?” 章若若早在第一个巴掌落下去时就在心里疯狂喊yes! 这会听到棠凝的话,顿时笑开,“对称了,真好看,不愧是影后。” 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懵掉的不止是挨巴掌的人,更有看懵的围观群众。 去一旁打电话的小圆反应过来,连忙跟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冲过来将萧灵护在身后。 她对着棠凝怒目圆瞠,“你怎么还打人呢!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小圆的到来以及她说的话,将被两个巴掌打懵的萧灵唤醒。 萧灵捂着脸缓慢抬头,眼底闪着的是疯狂又阴暗的光,“你居然敢打我?!” “硬茬”棠凝眼神轻蔑,都不稀得搭理这些废话。 萧灵当即眼神瑟缩一下。 行,这人暂时不能招惹,那下一个。 她又看向全程不言不语只顾护在棠凝身侧的大高个。 行,明显也不好惹,略过。 最后一个是“软柿子”章若若。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 面对陌生的未知的,会选择避其锋芒。 可一对上曾被自己压着打的人时,便会变得高高在上。 在章若若这,萧灵找回身为影后的气势。 她伸出手指,狰狞的美甲眼看着就要戳到章若若脸上,”你被封杀了!” 这两巴掌必须有人替她买单,封杀章若若只是开始,等她腾出手,棠凝跟林铮一个都别想跑。 届时,她会新仇旧恨,连本带利讨回来。 当然,这只是她的妄想。 “软柿子”听了她的话,同样是轻嗤一声,“你算老几,老~虔~婆!” 萧灵被“老虔婆”三个字直接气到肺疼,手指瞬间成掌,眼看就要抓破章若若的脸蛋。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枪突然出现。 在棠凝指尖转了一圈后砰的一声,直击萧灵那只放肆的爪子。 在棠凝这里,从来都是一换二的,一换一对她来说就是赔本买卖。 于是紧接其后,又是砰的一声。 时间像被按了暂停键,稍稍停顿过后加速流逝。 惨烈尖锐的叫声在房间里响起,刺耳至极。 萧灵僵着两只手,扑通一声滑落在地,不可一世的影后架子被打碎。 她身边的小圆更是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再无暇做出什么忠心护主的动作。 甚至连连后退,巴不得离萧灵越远越好。 后边,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与工作人员也蠢蠢欲动,屋里一时嘈杂不堪。 棠凝眉眼染上不耐。 “闭嘴,麻醉枪而已,叫什么叫,嘴巴都不想要了?” 鉴于她先前的种种行径,此话一出,全场噤声。 黑色手枪毫不客气地怼上萧灵的脑门,棠凝居高临下。 “不长记性是吗?谁给你的胆子,居然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我的人?” 萧灵这会是真怕了,又是磕头又是道歉。 “对、对、对不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额头砸到地板上,发出哐哐哐的声音,她却似浑然未觉般。 萧灵是好逞凶,但也比谁都惜命。 她真的没想到棠凝手上居然有枪。 好汉不吃眼前亏,且等着吧。 她一边磕头,一边在心里不住地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今天所受的屈辱会百倍奉还。 与她的复杂心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章若若。 被棠凝护在身后的章若若跟个变脸怪似的,一会甜蜜蜜地望着棠凝,一会嫌弃地看着萧灵,“你鼻子都歪了。” 众人:…… 这时候笑出来实在是不合时宜,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随着章若若的话落到萧灵的鼻子上。 影后被打,说实话在场的其他嘉宾看得也痛快。 萧灵颐指气使惯了,没少在他们身上找存在感。 现在心中畅快的同时,也替章若若她们感到可惜。 争这一时之气有什么用? 萧灵背后有人,道上也有关系,出了这扇门,指不定有什么肮脏手段等着他们呢。 娱乐圈的人善于观望,他们心里这般想着却不会出言提醒,唯恐沾惹是非。 众人心头的弯弯绕绕棠凝懒得搭理,此行的目的是以牙还牙。 目的达到,若若开心了,她便不想再浪费时间。 “走了。” 屋里的众人无人敢拦,而门口聚集的一堆摄影师则纷纷后退,很快便让出一条道。 就像是,列队欢送? 棠凝莞尔一笑,这世界,果然还是逞凶斗狠更有效些。 第6章 若若掉马甲,章氏真千金 节目录制期间,嘉宾是不允许使用私人手机的。 这只是明面上的规定。 当棠凝等人大摇大摆走出春风居后,打破现场诡异气氛的是小圆的电话铃声。 也是这时候,众嘉宾才得知刚刚的一切居然以直播的方式传出去了! 在其他嘉宾复盘自己的表现时,萧灵桀桀桀笑了起来,看向摄影师的眼神跟淬了毒一般狠厉。 很好,被一直看不起的人背刺了。 她踉跄地站起来,一个一个看过去,并放话,“你们且等着,有一个,我算一个。” 充其量就是一个欺负新人的新闻而已。 如她之前所说,只要暂时蛰伏下来,用不了多久,她便会重新回来。 到时候,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当天,春风居门前的车子如流水,接走了一位又一位嘉宾。 节目负责人胡严狠狠体验了一把冰火两重天。 一边是来自嘉宾及其背后经纪公司的问责,另一边,是闻着味过来要提供赞助的品牌方。 是的,如胡严意料的一样,女明星之间的掐架大家都爱看。 这场直播来得突然,最开始观看的人不算多。 但随着剧情的抓马、涉及其中的明星被认出后,一传二、二传四,一批视频博主闻风而来。 大家都知道,up主吃的就是热乎饭。 只要饭足够热,哪里会在乎得罪什么影后不影后的,直接将录屏内容实况转发。 如此这般,这场直播在主流社交媒体上便引起铺天盖地的议论声。 影后之所以为影后,势必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有较为忠实的粉丝群体。 直播是从林铮踹门开始的,所以在最初,站在舆论制高点的是萧灵的粉丝。 他们一边倒地怒斥踹门的林铮,问候他祖宗三代还不够,甚至妄图扒出他的个人信息,给他p墓碑相、遗照。 恶毒的手法与肮脏的语言环境引来一些路人的反感。 偶尔会有一两条中立的声音出来,但很快便被淹没在粉丝自嗨形成的虚假繁荣里。 当然,那只是最开始。 随大流能蹭热度,另辟蹊径也是一种操作。 一部分up主理性且客观地看完全程,将对话抽丝剥茧,然后罗列出一条完整的故事线。 在众多有头无尾碎片化的视频里,这样全须全脑的视频就显得格外突出。 网友们这才明了,是萧灵先扇章若若巴掌,才有后面的故事。 粉丝除了应援,还擅长为正主洗地。 他们一个劲地喊着用证据说话,直指这是新人自导自演想借机搏出位。 恰在此时,乐器行业的龙头老大章氏集团发布一则公告。 【对于章若若小姐在《春风不知归路》节目组中受到的一切不公对待,我司保留追责的权利。】 章氏集团是国内知名企业,旗下有庞大的乐器生产链,几乎笼罩了所有类目。 同时,他们还有顶级的演奏团队,承办各类高规格音乐会、演奏会。 不少为人称颂的音乐大家均出自章氏。 在乐坛,章氏集团的地位首屈一指。 万年只转发最新资讯的账号突然为新人歌手发声撑腰? 章氏集团,章若若,如出一辙的章。 顺着这条线深扒下去,正确答案便到了嘴边。 章若若,是章氏集团的大小姐! 娱乐圈是一滩浑水,各方势力盘踞。 影后只有一个吗? 不,影后有很多个。 萧灵的对家众多,原先持观望态度的她们确定章氏集团的态度后纷纷下场。 耍大牌、欺负新人、剧组霸凌、拉皮条、逼良为娼等,层出不穷的黑料被抛出。 一时间,萧灵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萧灵本人怕了,翻出电话簿,开始找自己的终极保护伞。 萧灵的粉丝蔫了,主流社交平台上恢复海清河晏的景象。 【饭饭最高:太过分了吧,居然打我们影后!】 【不爱洗澡的螃蟹:哎,真能折腾,都锤成这样了还找水军。】 【爱吃西瓜不削皮:你们说节目组这么做图什么?莫非他们早知道章若若是大小姐?】 【你今天吃了吗:我看不像,要真知道,还能冷眼看着她被打?】 【瓜田路人甲:生来含着金汤匙,多么美妙的人生啊!沾沾喜气沾沾喜气。】 【萧老太今天糊了没:内部消息,萧老太要大小姐去陪酒,大小姐拒绝,这才被压着扇了一巴掌。】 【你今天吃了吗:姐妹,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有什么内部消息快分享分享。】 【萧老太今天糊了没:据说宅子大门也被踹了,拿枪小姐姐踹的,一脚踹开。】 【颜值即正义:完蛋!我深陷拿枪小姐姐的英姿里,无法自拔!】 【布林布林呀:同道中人!她是演员吗?有没有懂事的导演递本子呀!想看!花钱也看!】 【长江一号:估计不是,大小姐的朋友大概率是另一位大小姐。啧啧啧,这霸气的小眼神,唔,姐姐鲨我!】 【呼呼:哈哈,注意到若若看她的眼神没?头号迷妹!】 【爱看文的小黄女士:有没有同类的代餐文啊,求推荐。】 【一人者也:好羡慕有这样的朋友,在你受欺负的时候直接杀上门讨回来。】 【孤舟蓑笠翁:这世道真心不一定能换到真心,被闺蜜背刺过的我只能说,一整个羡慕住了。】 【人鱼姬:好大一个帅哥杵在那,要是无人认领的话,我来吧!】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道友且慢!放着我来!好家伙,这哥哥得有一米九吧,斯哈斯哈!】 【众里寻他:英雄所见略同,那身板,看着就邦邦硬。】 【正义使者:可是以暴制暴就对吗?这样跟地痞流氓逞凶斗狠有什么区别?居然还用枪。】 【123:楼上这话好笑,感情不是你的朋友被打脸!】 【心静自然凉:快把圣母叉出去,都说了这是麻醉枪,人家敢把枪拿出来就经得起查。】 【忧心忡忡:不是报警了嘛,小姐姐他们会被抓吗?千万不要哇……】 【心静自然凉:呸呸呸乌鸦嘴,一定不会!】 第7章 元小少爷与拨不通的电话 某知名体育中心。 偌大的场馆座无虚席,所有人紧张地盯着场馆正中心那块巨大的显示屏。 对战双方分别是专业电竞选手组kg,以及临时组成的业余爱好组ko。 原本是毫无悬念的结局却因一个人的存在而颠覆。 镜头特写到那人手上,一顿快到出现残影的操作过后,现场解说情绪激昂地宣布,“让我们恭喜今天的获胜方,ko!” 欢呼雀跃声适时响起。 胜方队伍里,元子野摘下游戏耳机,大咧咧往后一靠,嘴角轻扯,毫不掩饰获胜的愉悦,笑得肆意又张扬。 这一幕被投到大屏上,又掀起一阵呼喊狂潮。 “野神,野神,野神!” 后台,艺人专属休息间。 元子野坐在简易折叠椅上,长腿随意摆着,蓝发被汗水打湿,鬓间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从舞台到后台这一路,他是硬挤回来的。 他随意抬手擦了擦汗,拿起边上的一瓶水仰头咕嘟咕嘟灌下。 灌得太急,冰凉的水从不点而红的嘴唇处溢出,顺着细滑白皙的肌肤,滑到喉结,再延伸至领口内。 娱乐圈里叛逆的艺人不多,元子野当属其中之一。 在大多数偶像连穿衣打扮、是否能谈恋爱都得征求粉丝意见时,元子野横空出世。 他属于桀骜不驯的开朗少年类型。 不爱涂脂抹粉,一张浓颜足够撑起所有镜头。 唱跳全能,一手游戏打得不输职业选手。 心情好时疯狂输出作品,不痛快时说不营业就不营业,任谁催都没用。 就是这样不算传统的艺人,竟入了不少人的青眼,堪称顶流。 休息间的门被推开,经纪人浩哥拿着平板进来,嘴里念念叨叨,“这萧影后怕是踢到铁板了,她之前不是还想潜你来着?真是活该!不过这姑娘,真想签下来啊......” “她怎么了?” 元子野不甚走心地接下话茬,摸出自己的手机,再次给那个沉寂已久的号码拨电话。 嘟嘟嘟,万年不变的忙音。 他已经麻木了。 浩哥见他感兴趣,走到他边上把今天这档子事从头到尾讲了个遍。 元子野被这裹脚布一样的剧情惹得心烦不已。 “什么影后,什么歌手,乱七八糟的!” 浩哥摊手表示无辜,明明是他自己问的! 元小少爷不讲理,极其不耐烦地往他那瞥了一眼。 结果,眉宇间的燥意在看到平板上被放大的女孩正脸时,消融殆尽。 什么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头是拨不通的电话,那边是大喇喇出现的当事人。 心跳像是漏了一拍,揪着梗着不肯松手。 喉结上下滚动,元子野嗫嗫:“她是……” 前一秒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元小少爷在下一秒变得乖觉,浩哥只笑他小孩心性。 “她就是扇了影后两巴掌还拿枪那姑娘,很灵吧?” 元子野乖乖点头,蓝发衬得他多了几分清澈、纯粹。 他问:“这是什么节目?” 浩哥:“《春风不知归路》,一个慢综艺,现在闹成这样,停播是免不了的。” 浩哥还有其他事要处理,见元子野的的确确感兴趣,就把平板递到他手中。 “你慢慢看,别乱跑,等我办完事一起走。” 元子野嗯了一声,将视频拉到最开始。 完整视频不长,一共十来分钟。 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着看着便将画面暂停,屏幕被棠凝最后的那抹笑容占据。 修长的手指隔空戳了戳小梨涡,他喃喃道,“你太不公平了,只带他们玩,我呢?” 心里的酸泡泡是一茬接着一茬。 忽地,他想起萧灵在这事件中充当的角色,没有过多犹豫,给自家大哥拨去电话。 接到弟弟电话时,元霆面前的电脑上播放着相同的片段。 元子野简单阐述事情经过,“哥,萧灵背后有道上的人。” 元霆声音淡淡,“知道了。” 挂掉电话,元霆按下秘书处的内线,将事情交代下去。 四大家族中,元家是唯一一个由年轻一辈接任家主的家族。 正经算起来,元霆只比元子野大了三岁,如今已是黑白两道的掌权人。 与过往处理的事情相比,萧灵这件事完全就是小卡拉米。 作为嫡系嫡长,元霆的情况与棠凝相似,天生内力。 贵人能量大,随便一抬手,许多人的命运因此改变。 首当其冲的,便是萧灵。 元家出手,一刀切断她背后的保护伞。 章家更是直接把她偷税漏税等违法违纪行为上达天听。 那一天,萧灵“风头无两”。 为本次直播事件划下完美句号的,是娱乐界的老大哥星光娱乐发布的一则通知。 内容如下: 【即日起,《春风不知归路》项目由我司接洽,节目将采取全程直播模式,四天后重磅回归,敬请期待。】 对于这一切,身边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棠凝自是不知。 —— 归南居。 棠凝正享受来自章家大小姐的捏肩敲腿服务。 经过这么蛮焊的一遭,章若若也悟了,“阿凝,你说我是不是傻?” 棠凝点头,对她的自省给予肯定。 章若若话一噎,随即撇开脸就当没看见,自顾自继续抒发情感。 “明明是想证明自己、想靠自己的才华在这娱乐圈闯出一番名堂,结果被狗仗人势的狗欺负到姥姥家了!” 狗仗人势的狗? 形容得倒也贴切。 今天的这位影后,印堂发黑,好日子看着是要到头了。 想到什么,棠凝觑了眼兀自气恼的大明星,幽幽开口,“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你爸和你哥吧。” 一个女儿控、一个妹控,这两个男人一怒之下,怕是要屠了在场的所有人。 富庶人家出情种。 章父章母感情深厚,在儿子四岁那年,又有了章若若这个女儿,从此凑成一个好。 可惜,生产这件事犹如过鬼门关。 章母临终前握着丈夫与儿子的手,将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女儿交托给他们,然后撒手人寰。 从此,章家父子成倍的情感便一股脑全投注到章若若这个 “遗腹子”身上。 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偌大的集团不进,说要去闯一闯,他们笑呵呵说“好,都听你的。” 说不想在外暴露身份,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章父更是竖起大拇指直夸“我家若若就是有志气!” 在这般盲目的爱护下长大,章若若没长歪也是一件奇事。 但支持孩子出去锻炼是一回事,棠凝并不认为他们看到若若挨巴掌还能坐得住。 今天那群摄影师,必然是把全程给录下来了。 以章家的背景,拿到带子是迟早的事。 第8章 竹马上门,算账是假,看她是真 当事人持相反意见。 章若若信誓旦旦,“他们不会知道的。” 说着,还从手提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 精致小巧的最新款折叠屏手机上,挂着的珠串领劳叮呤当啷,少女感十足,“咦,没电了。” 棠凝好以整暇,素手一指,“那有插座。” 章若若:“嗷。” 她连接上数据线,没一会,手机自动开机。 屏幕上,小圈圈转悠着,转悠着,转悠着。 不祥的预感突然笼罩了章若若。 这可是最新款的手机! 怎么能卡顿呢? 当然,卡顿过后是铺天盖地的提示,未接来电、未读短信、未读私信! 各家软件竞速跑,那急速上窜的红色小数字呀,看得她是手上一哆嗦,手机直接砸在了地上! 完蛋! 这是章若若脑子里出现的唯一一个念头。 很快,躺在地上的手机嗡嗡开始震动。 她瞄了眼来电显示,自家老爹! 无视章若若求助的眼神,棠凝抬眼看了看钟表,冲冲不远处的林铮勾勾手指。 林铮凑近俯身。 棠凝:“行动怎么样了?” 考虑到章若若在不远处,她问得简明扼要。 林铮同样言简意赅,直接宣布结果,“失败。” 两人所谈的行动,自然是指有关代号k的抓捕行动。 对方出现的时间、地点、甚至是身份特征,棠凝都给得非常具体。 按理说,抓捕行动应该是成功的。 为了抓捕他,特别行动队严密部署,按照棠凝给出的提示成功锁定目标。 但这位野心勃勃想要坐上扶光会第一把交椅的人,会如此轻易就被抓住吗? 真这样,扶光会早就被捣毁了,何至于发展壮大至今。 对方生性机警,且心狠手辣,很快便察觉到异常,应对之策也紧随其后。 k旁若无事地溜达到一队参加研学的小学生队伍中,在列车即将进站前趁带队老师不防,飞腿将离得近的五六个小孩踹出站台,砸到铁轨上。 在一片哭声、惊呼救人声中,他趁乱逃走。 火车站人流密集,抓捕行动捉襟见肘。 此次行动的唯一收获,就是k的长相。 听到行动失败的消息棠凝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过分纠结。 她期盼任务顺利,但也已经习惯,好事多磨。 那头,章若若双手叉腰,跟手机对面的章父对吼。 “哎呀一点都不疼,真的!” “我不回家啊,您别过来。” “住哪?我要住阿凝家!” 说实话,看身穿公主裙、脚踩细高跟的精致女孩急得抓耳挠腮,也挺有意思的。 只不过…… 棠凝搭在圈椅把手上的手突然一顿,随后迟疑地偏头看向林铮,不确定地开口,“刚刚她说,要住这?” 林铮颔首,“是这么说的。” 棠凝疑惑,“我同意了吗?” 林铮摇头,“没有。” 棠凝轻呵一声,立即拍板,“联系章叔,赶紧把人接走。” 林铮:“好。” 林铮的执行力惊人,章父拳拳的爱女之心也不容小觑。 半小时后,章若若被“请”出归南居,“请”上保姆车。 收留一个章若若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关键在于她会引来一堆人,例如章叔、章家大哥,例如助理、保姆、司机等随行人员。 那样,她的归南居就要被炸开锅了。 —— 章若若走后,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 棠凝喜欢这样的天气。 兴致一起,便往亭子里搬了张藤椅,悠悠闲闲地躺在上头,听着雨打芭蕉,看着小鱼躲雨。 藤椅一晃一晃,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停下。 林铮来了,又走。 醒来时,棠凝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薄毯,正,保护着她的肚子? 是了,这就是国人的坚持,再热肚脐眼也得盖上。 一阵浓墨重彩的香味打断了她的思绪,微麻微辣,夹杂着孜然味。 棠凝声音微扬,“林铮~晚上吃什么?” 回答从不远处传来,“烧烤。” 小雨初歇,山色空蒙,池塘上笼着一圈淡淡的水雾,如梦似幻。 夜幕降临,天空像被雨水刷洗过,碧蓝中染上深蓝。 走到哪坐到哪的棠凝又搬了张小椅子来到烧烤炉边上,耐心地盯着烤网上的串串。 在炭火的炙烤下,肉串油花滋滋作响。 林铮撒下一把孜然辣椒,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 棠凝悄悄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咚咚咚,门被叩响。 林大厨抬眸,作势就要放下手中的串串去开门。 棠凝喊住他,“你别去,我来开,你继续烤!” 烧烤这事她不会,但开门,小菜一碟。 林铮有大才,得担重责,晚饭就指着他手里那些肉串呢。 叩门声还在继续,棠凝小跑前去,门一开,来人却不是她想象的章若若。 棠凝歪头,“元子野?!” 嗯…… 好好一小伙子,怎么变成蓝毛怪了? 她不解地撞进元子野深邃的眸子里,那双眸子黝黑,隐约含着一丝委屈。 棠凝:“这是怎么了?” 不会跟若若一样被欺负了吧? 娱乐圈这么难混的吗? 元子野没回答她的问题,长腿一迈跨过门槛,一言不发地扒拉着面前这人转了好几圈才开口,声音闷闷的,“身体都好了?” 在时间的流逝中,棠凝已经记不清当初自己虚弱的模样,可章若若、元子野,这些朋友似乎还停在原地。 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棠凝乖乖配合,“都好了。” 听到她的回话,元子野也没露半个笑脸,只冷哼一声,抿唇上前。 然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一米六二的章若若在一米七的棠凝怀里,章若若是小鸡仔。 一米七的棠凝在一米九的元子野怀中,棠凝变成了那只鸡仔子。 伴随着这个拥抱,迟来一年的控诉声在棠凝耳边响起。 “棠凝,你太过分了,伤成那样说走就走,也不接我电话!” “拿我当朋友了吗?” “没想过我会担心吗?”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拨号记录,我这一天天是照三餐给你打的电话,上千个了!” 在这一点上,棠凝是理亏的。 但她嘴够硬,“我的手机被没收了,家里没装电话。” 元小少爷的嘴今天不肯饶人,“你还有理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身边不带个手机像话吗?我晚点让人送一个过来,不许再失联了!” 棠凝点头,“行吧行吧。” 见她不再顶嘴,元子野气消了些,再次跟她确定,“身体真好了?” 棠凝弯唇,“真的,这地方不错,适合调养身体。” 元子野终是放下心来,“那就好,我还真怕你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棠凝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有一说一,当时自己要是没撑过去,的确会这样。 不想没完没了被谴责下去,她提议,“不然,我给你烤个串,然后这事翻篇?” 元小少爷极好满足,张口就是同意,并在棠凝开口前主动松开她。 马不停蹄跑来这,算账是假,想亲眼看看她是真。 第9章 关于发型,三个人里有一个保持清醒 在棠凝面前,元子野熟稔得可怕。 “我没地方住了,来你这待几天住。” “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 棠凝思索片刻,伸出三根手指,“最多三天。” 元子野一巴掌把那三根碍眼的手指拍掉,“瞧你那小气样!” 棠凝收回手,幽幽地看着他。 后者妥协,“行行行,三天就三天,多了小爷还没行程呢!” “房间自己收拾,吃的自己准备。” 小少爷气笑了,按着棠凝的肩膀推着她往里走。 “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做这些事了?年纪不大操心的还不少,走走走。” 元子野跟一般的富家公子哥有些相似,挥金如土、生活奢靡,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 元子野跟一般的富家公子哥有些不同,他身上没有那些个稀奇古怪的小毛病,非得全世界的人围着他们打转才行,从来不觉得自己动手有什么问题。 他和棠凝相熟,同林铮自然也不陌生,远远瞧见便招呼开了,“老林。” 这久违的称呼...... 林铮嘴角一抽,“来了。” 棠凝借花献佛,从林铮递给她的一碟烤串中挑了一根给元子野,剩下的全归自己。 一根串都不够塞牙缝的。 元小少爷不拘小节,顶着一张迷晕万千少女的俊俏脸庞开启自给自足的烤串模式。 两位一米九的男士就那么并排站着,烟雾缭绕后的面容还怪赏心悦目的。 油刷一上一下,元子野开始吐槽。 “你们太不厚道了,打脸这么爽的好事,也不知道叫上我。” 打脸…… 棠凝顿悟。 她不紧不慢咽下嘴里的肉,“片子你也收到了?” “何止,全国人民都能看到。” 元子野觑了眼这个没手机的土包子,解释道,“那节目组弄了场现场直播。” 现场直播,顾名思义。 棠凝有些诧异,“你们娱乐圈现在都这么玩了?” 元子野轻哼一声,贴脸开大,“手机不配,电视不装,你这一天天的,光吃饭睡觉吗?” 棠凝顺手就从冰桶里摸了罐快乐水砸过去,元子野抬手截获。 “吃饭睡觉,不好吗?” 简单的问题振聋发聩。 刚轮轴忙了两个月的当红炸子鸡自掌嘴巴,点头赞同,“好。” 蓝色的头发随着点头的动作一颤一颤。 棠凝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这一头惹眼蓝毛上。 她斟酌着开口,“元子野,你这头发……” 元小少爷晃了晃脑袋,咧嘴就是嘚瑟一笑,“怎么样,老子帅吧?” 还别说,这蓝发乍一看像个蓝毛怪,仔细一琢磨吧...... “帅的,哪儿弄的?” “我有御用造型师,小托尼。” 棠凝眼珠一转,小算盘拨得啪啪直响。 “请你家托尼老师帮我也捯饬捯饬呗,就这色。” 她的话音一落,林铮跟元子野的动作同时一顿。 两人的目光聚集到棠凝那一头黑亮顺滑如绸缎般的头发上。 元子野思忖半晌,“不然让他帮你挑染吧,整成我这样我怕棠叔知道了拿鸡毛掸子撵我。” 想到自家父亲老古板那模样,棠凝勉为其难,“也行吧。” 元子野:“明天给你办妥!” 棠凝配合地竖起大拇指,“靠谱!” 说完,她看向林铮的寸头,“你要换个色吗?” 林铮:…… “不了,我这样挺好。” 棠凝表示遗憾,“行吧。” 林铮在心中无奈叹气,脑子里全是这两人狼狈为奸的画面。 从来都是这样,元子野善于发现新奇事物,棠凝善于接受。 而他,负责托底。 怎么说呢。 三个人里,至少需要一个人保持冷静。 烟熏火燎的碰杯声中,夜色渐沉。 —— 昼夜更替,星河流转。 伴随着清晨的鸟鸣声,元子野的造型师闪亮登门。 吃饱睡足的元小少爷神清气爽,一早就开始臭屁。 “这可是我的御用造型师,今天便宜你了。” 棠凝白了他一眼,对着来人礼貌招呼,“托尼老师,我的头发就麻烦你了。” 造型师脸上洋溢的笑容有一瞬间的皲裂。 ??? “棠小姐您好,初次见面,我叫阿风。” “阿风。” 棠凝跟着念了一遍,视线落到摸着后脑勺看天看地的元子野身上。 很好,她是真以为这人叫托尼。 阿风约莫猜出内情。 自家小少爷就是这贪玩的性子! 元小少爷摸摸鼻子,把话题带入正题,“她想弄我这色,挑染,你琢磨琢磨。” 讲到专业,阿风直接切换了一个模式,细细打量着棠凝。 越看越是啧啧称奇。 时尚界与娱乐圈密不可分,像他做这一行的,见到的明星大腕不在少数。 单看外形与气质就能让他灵思泉涌的,棠凝算一个。 随身携带的工具皮箱被展开,各色专业用具逐一摆放。 阿风热情地将“缪斯女神”请到座椅上,掏出专业剪咔嚓咔嚓就是一顿造。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 齐刘海,及肩黑发,本是甜美可爱的造型。 但阿风特意在她耳后挑染上两簇灰蓝色,再结合棠凝本身的气质,直接将清冷厌世感发挥到了极致。 阿风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坡费!” 心大的棠凝在阿风动手后便闭上了眼,等身上的围布被取下,她便知道这一场“酷刑”宣告结束。 不卷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睁开,眸光潋滟。 当视线聚焦到镜中的自己时,棠凝红唇微弯,满意! 既然这样,那就到支付酬金的时候了。 除金钱上的账目外,棠凝在阿风临走前特意开口,“阿风老师,回去记得走国道,千万别超近路哟。” 阿风不解,“这是为什么?” 归南居地处偏僻,来的时候他特意研究过,走近道能节约整整两个小时。 元子野知道棠凝的本领,也知道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除非情况严重。 见状,他一把按住自家造型师的肩膀,“听她的就是了。” 早已把阿风纳入自己人范畴的元子野怕他不上心,把他到门口后再次强调。 “务必按她说的,走国道,回去之后你自会明白。” 第10章 打枣误戳马蜂窝,双人组山头狂奔 阿风将信将疑,驱车回城经过一个分叉路口。 往前是国道,往下叉离是近道。 元子野的叮嘱在脑海里浮现,“务必按她说的走国道。” 阿风回忆起棠凝说那话时不悲不喜的眼神,心头一凛,手心发烫,隐隐有手汗冒出。 人以类聚。 元子野不是一般人,那他身边的朋友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阿风选择宁有信其有。 大不了就是多开两小时的车。 打定主意后他握着方向盘稳稳朝国道方向前进。 一路上无惊无险,顺畅至极。 回到工作室后他便投入工作,被耽误的项目逐一补回,直到小助理播报起本地最热新闻。 “咦,阿风哥,你刚是从xx回来吗?那里出事了。” 阿风一个晃神,“出什么事?” 小助理递来手机,将新闻报道划到最开始。 据报道,一名逃犯潜藏在某加油站内,碰巧有位油罐车司机粗心大意,去缴费时忘记锁车。 该逃犯借着迎面与他撞上的功夫,摸走车钥匙,随后冲上驾驶座直接将车启动。 司机发现后马上报警,警车开始追击。 逃亡至xx路段时,逃犯操作失误,油罐车炸毁,人当场死亡。 令阿风心惊的是,事发地点,就在那条他原本想走的近道上。 按时间推算,如果他选择走近道,恰巧,会在爆炸波及范围内。 这般想着,空调房里待着的阿风竟出了一身冷汗。 —— 归南居。 当房门被咚咚敲响时,棠凝开始后悔收留元子野。 小少爷一大早活力十足,“棠凝,快起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一脸困倦的棠凝麻木地穿衣洗漱,被兴致勃勃的小少爷拽到后山。 元子野见棠凝意兴阑珊,便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递过去,“给,老林出门前给了我一堆。” 棠凝把糖塞进嘴里,“你敢说不是你缠着他做的?” “看破不说破。” 元子野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根,“对了,阿风想来谢谢你,说要不是你提醒,他估计要跟这个美丽的世界说拜拜了。” 美丽的世界。 是的,生在和平年代,父母健在,家庭和睦,事业有成,未来可期,的确是美丽的人生。 棠凝踩着石阶往上走,“回了吧,要是不喊他来,人也碰不到这事。” 元子野打量着她,“你身体怎么样?” 他大概知道棠凝的本领,但是不知道具体会有什么后遗症。 “好的很!” 简单的看相并不存在任何后遗症。 棠凝望着面前的一棵野生枣树,叹了口气,“你要找的是这个?” 这是一棵有些年份的枣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上头密密麻麻地坠着暗红色果子。 “没错。” 元子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野餐垫,抖落整齐铺在地上。 “坐吧,看小爷给你摘枣子吃!” 他听说女孩子适合吃枣子。 尤其是棠凝,天天窝宅子里“修仙”,白得跟个雪泡似的,是该吃点枣子补补。 野生枣树不仅树干粗壮,枝条也长得高一些,纯用手只能够到底下那些。 本着要摘就摘最好的,元子野当场给棠凝表演了一出猴子爬树。 他手长脚长,爬上去是三两下的事。 下头站着的棠凝丝毫不意外,甚至配合地鼓起了掌。 是的,元子野做什么事都符合常理。 树杈上,元子野精心挑选着枣子,摘下来用自己的衣服兜着,很快就装满了。 于是他一手扒着树,朝底下的棠凝喊。 “棠凝,接着!” 两人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默契不减当年。 棠凝接得很有准头,每一颗枣子都能精准地落到她手心。 但接着接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小少爷,我只听过打枣子,不然你下来吧,我找根棍子。” 这一颗一颗的接,显得他们有点傻。 元子野拒绝,“打到地上怎么给你吃,当然得摘下来。” 棠凝捡了根树枝递过去,折中建议,“你往垫子上打,能吃。” 小少爷勉强同意,他掂了掂手里的树枝,选了片子孙繁茂的区域,劈手就是一棍。 噼里啪啦的枣子雨当场落下。 底下来不及撤退的棠凝脑瓜子嗡嗡的。 “元子野,动手之前要先打招呼!!!” “我的我的我的。” 他压下声音里的笑意,“你往边上退,这次我小心点。” 棠凝再次后悔。 后悔因心疼少爷一颗颗摘枣子而给他递过去那根树枝。 因为接下来,伴随着枣子雨落到垫子的哒哒声,还异军突起地响起了一阵嗡嗡声。 元子野。 他戳马蜂窝了! 棠凝,“你丫快下来!” 元子野麻溜跳下树,拉着棠凝撒腿就跑,全然顾不上留在原地的垫子和枣子。 山路不好走,到处是草,杂草肆意生长,又长又割人。 所幸棠凝穿的是长裤。 可惜了小少爷,人套了条大裤衩来的,跟逛海边似的。 他们暂时也顾不上这些。 因为家园被毁的马蜂群相当愤怒,对他们穷追不舍。 也不知跑了多久,嗡嗡声才彻底消失。 两个在山头狂奔的身影随之停下。 棠凝毫无形象地叉着腰喘着粗气,一张脸粉白粉白的。 元子野的状态比她好太多,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没出什么汗。 不愧是元家人。 他还怪好心的,见棠凝累成这样,伸手帮她拍背,“好点没?不然先把你嘴里那糖拿出来?” 说来好笑,棠凝累成这样嘴里还叼着那棒棒糖呢! 棠凝不想搭理他,摆摆手,不稀得说这人。 这嫌弃是明晃晃的,元子野成功get。 他摸了摸鼻子,试图解释。 刚巧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音乐。 元子野拿出一看,是视频电话。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几个月不找他一次的大哥怎么会突然找他,拨的还是视频电话。 但弟弟就是弟弟,他老实接通。 元子野:“哥?” 元子野没注意到的是,他这声“哥”一出,身旁站没站相的棠凝瞬间挺直了脊背。 一道清润醇正的男声从手机传出,随性中透着股慵懒与运筹帷幄。 “子野,后天有场拍卖会,你去一趟。” 元子野点头,“行,没问题。”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他家日理万机的大哥亲自联系他? 他做好挂电话的准备,哪知对方又开口了,“你在干嘛?” 长兄如父,元子野自然不敢跟自家二爹撒谎。 “爬山呢,跟棠凝一起。” 都被点名了,不出现不太礼貌。 棠凝挪着步子走到镜头前,老老实实拿下嘴里的棒棒糖,跟屏幕里的人打招呼。 “元霆哥。” 第11章 大佬来电,野猪暗中窥伺 同一个爹妈生的,元子野长得好看,元霆自然也不遑多让。 如果说元子野是桀骜不驯的少年郎,那元霆就是深邃冷颜的贵公子。 常年上位者气息的浸润更是让他周身多了几分侵略性。 静谧的办公室里,元霆坐在电脑前。 他的目光落到棠凝的新发型上,也清晰地注意到小姑娘粉白的皮肤似散发着腾腾热气。 “怎么累成这样?” 棠凝本来是不想打小报告的,没品。 但瞄到苦着脸求她保密的元子野时,作弄心大过于对元霆的怵。 只见她唇角一弯,嗓音清甜,“元霆哥。” 元霆的声音依旧清润,“嗯?” 棠凝笑,“元子野刚才捅了马蜂—唔!” 一旁的元子野见情况不对直接把她的嘴捂住,不许继续往下说。 棠家少主哪能被人捂着嘴呢? 没面子! 趁其不备,她一脚踹到元子野的、钢铁腿上。 棠凝:嘶! 元子野眉目轻挑,嘲讽道,“你踹豆腐呢,力气呢!” 棠凝还没回嘴,屏幕里的元霆发话了。 “元子野,松手。” 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当即,把元子野唬住。 不出意外的话,棠凝也被唬住了。 元子野咽了咽口水,“哥,我不是故意捅马蜂窝的,是想给她摘枣子吃……” 见屏幕里的元霆依旧是一言不发,元子野在视野盲区拽了拽棠凝的衣角,示意她解围。 棠凝干巴巴地嘿嘿两声,“元霆哥,我们闹着玩的,马蜂也没追上我们……” 元霆打断她,“棠凝。” 棠凝下意识应声,“到!” 元霆顿了顿,“你背后有一头野猪,去子野身后躲好。” “啊?” 棠凝凑近屏幕,还真看到自己身后的草丛里有一头野猪流着哈喇子盯着他们。 想起元霆的话,她回答,“哦。” 元霆声音淡淡,“子野。” 后者一拍胸口,“明白了哥。” 为了躲避马蜂的追击,他们俩怕是误入深山了。 元子野反应迅速,把手机塞进兜里,一把将棠凝护在身后。 “你去后面躲着点。” 同为元家人,元子野虽不像元霆那样天赋异禀,但武力值也不差。 没武器那就只能肉搏。 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力,比人类更加敏感。 野猪感受到来自元子野的敌意,高亢急促的哼叫一声,率先发动攻击。 这边,元子野上身前倾,浑身的肌肉开始蓄力。 被护着的棠凝不是一个乖巧的人。 面对危险,她浑身上下反而透出一股兴奋劲,像是骨子里带来的。 “躲你个头。” 说话间,她从腰间摸出手枪,笑意盈盈推开她的竹马。 “起开,看你棠姐怎么大杀四方。” 话音落,葱白的手指扣动扳机,砰砰砰砰四声过后,元子野便看到朝他们冲来的那头野猪的四只前后蹄应声僵住。 而庞大的身体由于惯性,还有一个向前的力道。 这么一来,巨大的黑色大物轰然倒地也就成了理所应当的? 当时只听哐当一声,野猪砸向地面,脚下的地为之震颤。 “无用武之地”的元子野拧眉,一侧头便看到酷拽的棠凝冲他得意挑眉。 啊,这是被保护的滋味...... 心脏,可耻地跳得快了些。 倒是棠凝,嘚瑟完又往嗷嗷直叫的野猪身上补了几枪。 世界恢复平静。 “元子野。” ??? 元子野跟棠凝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缓慢地将视线落到他装着手机的口袋里。 棠凝冲元子野比划嘴型,“还没挂呀?” 元子野摊摊手,“我哪知道。” 两小只老老实实拿出手机。 见她毫发无损,元霆按了按眉心,“你们下山吧,深山危险。” “哦。” ”好。” 看着被掐断的通话,棠凝摸了下脸颊,“我们下山吧。” 先是马蜂,后是野猪,山上的确危险。 元子野没所谓,“走呗。” 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带棠凝玩,上山不成,那就下海。 两人沿着下山的路走,元子野提议,“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家后山有片水塘。” 棠凝点头,“是有。” “那咱们去摸鱼吧,野生鲫鱼汤也很鲜美。” 棠凝也真是不信邪,三言两语被鲜美的鱼汤勾起馋虫。 “行,一会去看看。” 哦吼,你猜怎么着? 棠凝挽着裤脚淌进塘里,还没开始找鱼呢,提前进去的元子野稳准狠伸手朝水下一探,拿捏住那物的七寸部位。 水花哗啦一溅,一条水蛇被拽出水面,猛不丁递到棠凝跟前。 棠凝的鸡皮疙瘩当场就出来了,直接没站稳一屁股跌到水里。 “元子野!” 有一股隐形的火焰在棠凝头顶上方冒腾。 她怕的东西不多,蛇算一类。 那身体扭啊扭的,瞧着就难受。 非要溯源的话,还是由于小时候调皮爱溜到厨房,公主鞋一脚踩到鲜活的黄鳝脑袋上,白嫩嫩的脚踝被愤怒的黄鳝缠得发紧。 那股子滑溜与强烈的束缚感,现在回忆起来依旧会头皮发麻。 见她一屁股摔在河里,元子野嚣张大笑,伸手把她拽起来,同时不忘把拿着蛇的手离她远了点。 “瞧你这胆小样,去边上待着,摸鱼的事交给我。” “呵呵。” 棠凝毫不客气地往岸上走,心安理得地准备不劳而获。 抓到两斤多的鲫鱼是元小少爷今天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但是! 当他淌着水上岸后,那精壮的小腿上,居然扒着好几条水蛭。 软软的身体缓缓蠕动着。 啊! 个倒霉玩意! 棠凝退后一步,离他远远的。 “它们扒在你腿上吸血,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前面就说过了,元子野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哥。 他轻描淡写地用手指弹掉这些个软趴趴的玩意,“小爷这么壮,能吸走多少血?” 棠凝??? 说的压根不是同一件事。 至此,一整天的折腾总算是有了收获。 棠凝痛定思痛,决定不再跟小少爷往外跑。 “回吧回吧,回家吧。” 本以为待在宅子里,小少爷能消停点。 没想到这家伙太能嚯嚯,把池塘里的小锦鲤折腾到见了他都能扭尾巴就游的地步。 林铮办完事回来,唯一的战利品便经由他的巧手化为一锅鲜美的鱼汤。 等元小少爷吃饱喝足,棠凝开始赶人。 元子野扒着门框不走,“棠凝,说好住三天的,你说话不算话!” 棠凝冷笑一声,一根一根扒开他的手指,“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再见!” 砰。 归南居闭门谢客。 第12章 春风2.0启动,青梅竹马齐串门 被“驱逐出境”,元子野也不生气。 他脑子一转,嚯嚯起自家经纪人浩哥。 浩哥苦口婆心,“哎哟小祖宗,你会录综艺吗?别折腾了。” 元子野:“小瞧谁呢,快去接。” 浩哥任劳任怨,为小祖宗的突发奇想狂翻通讯录。 早前,星光娱乐发布通知接手《春风不知归路》这一项目。 这几天,项目储备陆续趋于完备。 归功于那一场直播事件,网络上带有“春风”字眼的词条是层出不穷。 新人摇身一变成“资本”,影后撞到铁板狂爆雷点。 不过几天的功夫,萧灵便从被人推崇的影后沦为人人喊打的对象。 没了背后的保护伞,相关调查正在调查取证中。 倒台,是注定的结局。 以上所有议论声,都成为了《春风2.0》的免费宣推。 星光娱乐高层抓住“直播”这一关键卖点,大胆革新,开创先河,主打无剧本、无任务。 为了保证拍摄效果,更是派出公司的王牌摄制班底负责这一次拍摄任务。 整个项目为期十五天,六位嘉宾,六个分镜。 至于嘉宾,掉了马甲的章若若是第一个被确定下来的。 据不完全统计,她和她玩手枪的小姐妹,这个话题就能将节目的起点拔高。 商人重利,世人皆重利,更何况章若若的背后有着整个章家。 在章家的保驾护航下,章若若与原公司解约,成立个人工作室。 对于节目本身,她兴致一般。 然而冲着录制地点,她欣然接下这个活。 除她之外,圈内不少自带热度的艺人纷纷抛来橄榄枝,都想要搭乘东风更上一层楼。 节目组并不是来者不拒,带点热度就欣然接受。 经过一番严密商议,最终名单才被确定下来。 以下六位不说完美无缺吧,但至少在人品上,没有历史遗留问题。 新生代歌手章若若、实力派演员孟拓、x女团成员孙可儿、喜剧新人王响、体育健将杨文彪、当红偶像元子野。 是的,浩哥给力,带着元小少爷上大分。 —— 这天,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春风不知归路》2.0版,正式开播。 春风居。 六位嘉宾第一次碰头,简短的自我介绍后,现场陷入安静。 场内摄制组一声不吭,静静享受这份尴尬。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元子野起身,姿态矜贵有腔调,全然没有前几天乱七八糟那模样。 他说,“抱歉各位,我先去串个门。” 串门? 章若若灵机一动,紧跟着起身,“我也去!” 都说唱歌的开头第一句能奠定整首歌的基调,而元子野和章若若的这一出“导入”,直接把其他嘉宾的画风给带歪了。 实力派演员孟拓今年四十多岁,是第一次录真人秀。 他左右看了看,斟酌着开口,“那我,去钓个鱼?” 喜剧演员王响是隐形钓鱼佬,闻言当即附议,“孟哥,我跟你一起。” 体育健将杨文彪往屋外看了看天色,还早,“我去跑个步。” 在座仅剩的女团成员孙可儿则瞪大了双眼,喃喃道,“行,各位老师先忙,我再想想。” 直播开始没五分钟,这抓马的开场直接迎来了密密麻麻的弹幕。 【一只鹅:哈哈哈服了,这开局,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综艺!】 【土星之王:朋友们,发现华点没,野神和章若若认识!】 【成语达人:孤男寡女,瓜田李下……】 【我是神:青天白日啊喂大哥,你把那两位跟拍摄像师放屁眼子里了吗?】 【三讲四美:楼上注意文明用语。】 【阿飘:走走走,切分镜!】 网友土星之王说的没错,元子野和章若若的确认识,不仅认识,且相熟。 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谁不认识谁呢。 但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相互不待见,究其原因,就是个子问题。 高与矮。 章若若磨着后槽牙,克制住自己的音量,“元子野,你离我远点。” 元子野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离远点你也是个小矮子,挣扎什么呢,认命吧。” 嘴欠就要挨打。 章若若手里的真皮包包啪的就是往他身上一拍,拍完还气呼呼地三步并作两步走,抢先来到归南居门口。 元子野不甘示弱,长腿一迈,三两下追上。 除了互相不待见外,两人偶尔还有一些默契。 他们不约而同无视掉门上贴着的字条,叩响门环。 这次是林铮开的门。 他毫不意外两人的到来,点头示意后侧身放行。 棠凝正蹲在一块空地前。 见他们来了还热情挥手。 仿佛,先前将他们赶走的人不是她。 元子野跟章若若不记事,当即屁颠颠地冲她那方向跑去。 两位跟拍摄像师则有些犹豫地看了眼门口字条上狂野的“闭门谢客”四个大字,进退两难。 林铮见状,淡淡出声,“两位请进。” 得到宅子主人的许可,摄像师忙扛着镜头,追上自己要跟拍的对象。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元子野和章若若直播间的评论量噌噌暴涨。 【野你一起:呜哇哇,我野神,好帅好臭屁!】 【三四五六:这女的谁啊,居然敢打我老公!】 【敲木驴的小女孩:楼上冷静啊,两人分明是老朋友,拒绝引战哦。】 【阿飘:不是吧不是吧,我家小姐姐在种地??】 【一只鹅:我看到了!她拿个小锄头蹲那刨坑,笑尿!】 【天使爱巧克力:快看小姐姐的发型,挂耳挑染耶!绝美!】 【絮絮叨叨:噗嗤,笑屎,“闭门谢客”,让我们来猜猜,这是防谁呢?】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斯哈斯哈,又见帅哥哥!】 【离离原上谱:难怪我的朋友如此普通,果然,帅哥和美女都是玩在一起的。】 【众里寻他:有谁知道小姐姐是什么背景,居然住这么大的宅子。】 【说书人:管那么多干嘛,往下看呗。】 男女的关注点不同。 元子野说,“玩什么泥巴?” 章若若却在看到棠凝的新发型后直接嗷了一嗓子,“啊啊啊,阿凝,我也要染头发!” 棠凝实名安利,“他家阿风老师帮我弄的。” 章若若一脸狐疑,“你们俩什么时候见过?” 棠凝:“前两天。” 章若若叉着腰在元子野的蓝脑袋和阿凝的蓝色挑染上来回打量,一种诡异的被插足感萦绕心头。 好你个元子野,居然暗戳戳撺掇阿凝弄同款的发色,士可忍孰不可忍! 元子野无视她的河豚脸,笑得欠欠的,“嘿嘿,羡慕吗?就不带你,略略略!” 章若若拎着包包的手蠢蠢欲动。 元子野眼尖,嗖的一下躲到棠凝身后,拽着她的衣角不放,“棠凝,她要揍我!” 章若若的愤怒值极速飙升,“阿凝,你闪开!” “夹心饼干”棠凝格外从容地打断两人幼稚的施法。 她晃了晃手里的小锄头,扬起笑脸,精致明媚的小脸在阳光的照射下似梦非梦。 “来都来了,帮我个忙?” 第13章 来都来了与不请自来 棠凝的话一出,章若若率先胸板一挺,“当然可以,需要我做什么?” 元子野不甘落后,“说什么帮,有事直接招呼。” 他想的是,不管黑道白道,自己总能为她辟出一条道来的。 谁知,棠凝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们知道怎么种地吗?” 嗯??? 章若若和元子野难得默契地对视一眼,四只眼睛里闪过茫然,可谁也不愿意率先露怯,只能咬牙应下。 章若若:“知道。” 元子野:“当然知道。” 嘴强的结果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小姐越帮越忙,把棠凝费劲松好的地,都给踩结实了。 退居观众席的棠凝看了全程后,将目光移向兢兢业业的两位跟拍摄影师身上。 “两位大哥,冒昧问一下,他们这么做,是错误示范吧?” 负责跟拍元子野的李哥悄摸探出脑袋,相当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哥老家在农村,小时候碰到农忙时间都得帮着插秧收稻子。 跟这些少爷小姐比起来,他勉强可以算是农活上的行家。 既然如此...... 棠凝:“两位大哥,来都来了?” 甭管话术重不重,效果最重要。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的含金量贼棒。 两位大哥对视一眼,纷纷把手里的摄像机找好固定机位,特意带了个口罩这才入镜。 所以,目前的情况就是,节目嘉宾和跟拍摄像师在素人家里,种地? 锄地,点坑,撒种,施肥,浇水。 一套流程下来,菜地已初具规模,一拢一拢整整齐齐,跟刚开始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大哥上道,棠凝绝不拉胯。 “两位大哥辛苦了,中午留下一起吃饭,火锅怎么样?” 夏天最适合开空调吃火锅。 摄制组的工作人员是有配备盒饭的。 在一荤两素的盒饭与麻辣鲜香的火锅之间,两位大哥答应得不带一丝犹豫。 元子野和章若若都不是眼睛长天上的人,先前是没机会,现下也跟自己的摄像师熟络起来。 说说笑笑间,众人往副楼走去。 经过池塘时,原本优哉游哉潜在水面冒泡的锦鲤咻的一下钻进水底,不见踪影。 棠凝似笑非笑地瞪了元子野一眼,后者眉眼轻扬,唇角勾起,莫名坏坏的。 他摊摊手,强辩,“这次我可没吓唬它们,自己胆子小。” 挽着棠凝的章若若好奇不已,“这家伙对它们干了什么?” “没什么。” 棠凝语气平静,“他找了只猫跟鱼儿交流感情,仅此而已。” 章若若嘴角直抽抽,直接手动闭上自己的眼睛,没眼看。 这骚包怪,连鱼都折腾! 元子野脸皮厚,不接这话茬,而是长腿一迈追上棠凝,从兜里掏出一款手机,塞过去,“给,一会开黑。” “哦。”棠凝把手机揣进兜里,“不开。” 她不爱玩手机游戏,那些游戏看得她眼晕。 虽然已经一年多没摸手机了,但她有理由相信,现在的游戏大概率是更晕,她搞不赢的。 “那你还我。” 棠凝一把将伸到面前的手拍掉,“想什么呢?” 进了她口袋的东西,还想往回扒拉? 元子野跟个被虐狂似的,挨了一巴掌,反而笑得眼里都闪起了星星。 李哥极其完美地将这一幕捕捉放大,屏幕前的众看官直呼“拿捏!”、“好磕!”、“他好爱!” —— 关于手机这件事。 节目录制期间,原则上是不允许嘉宾使用私人手机的。 但实际情况往往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毕竟不是二十四小时的跟拍,节目组给嘉宾留了一部分私人空间。 睡觉、上厕所、洗澡,都不会拍。 春风居。 孙可儿在洗手间跟经纪人发消息。 【王姐:可儿,元子野和章若若的热度很高,找机会去隔壁,跟他们打好关系。】 这是让自己蹭热度呢。 【孙可儿:王姐,这样会不会被骂蹭热度?】 【王姐:有一点点争议声也无妨,我会帮忙运作,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得到关注度,这次机会非常难得,你可一定把握住。】 孙可儿不喜欢这样,但诚如王姐所说,这次机会来之不易。 【孙可儿:好的姐,我明白了。】 娱乐圈的新人,是一茬一茬冒出来的。 男团女团大热。 从来都是物以稀为贵,某样东西一旦多了,更新迭代得就快。 她所在的这个x女团合约即将到期,之后大概率是不会续团签的。 不想被时代淘汰掉,那她就必须为自己争取更多关注度。 眼看着饭点就要到了,孙可儿暗自给自己打气,收好手机,打开房门。 院子的小池塘前,她看到了孟拓和王响。 两个人顶着太阳,守着钓杆坐在那,一动不动。 孙可儿放轻脚步,“两位老师,我们午饭怎么说?” 王响指了指鱼桶,“一会做鱼吃,不是还有俩出去串门了吗,他们回来不?” 孙可儿抿唇,“不清楚,我可以去问问。” 王响:“行。” 如愿走出春风居,孙可儿对着摄影师笑了笑,“哥,你知道他们去哪串门了吗?” 摄像师没有出声,伸手指向隔壁。 孙可儿做恍若大悟状,“原来是在隔壁,我们去看看吧。” 归南居门前。 孙可儿望着紧闭的大门,以及上面的字条,犹豫一瞬,“真的是这家吗?” 摄像师上下摆动镜头,回答是的。 孙可儿抿了抿唇,“行,那我就冒昧一下。” 门环被叩响。 屋里的大伙正在为一顿火锅局各自忙活,摆碗筷的,炒锅底的,洗菜的,装盘的,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能干活但生性不爱干活的元子野听到敲门声,率先抢活,“我去我去。” 他跑得贼快,害得李哥差点没追上。 元小少爷拉开大门,看到门口的人有些讶异。 他跟孙可儿之间,打过照面,但没单独说过话。 简而言之,不熟。 元子野:“有事吗?” 孙可儿见他没请自己进去,眼底悄然划过一抹难堪。 但表情管理对于她来说是一项必修课程,她掩饰得很好。 “我来问问你跟若若,午餐要不要回来吃,孟老师跟王老师钓了鱼,说中午做鱼吃。” 元子野抓抓头发,他可以说自己把其他嘉宾忘得一干二净吗? 好不容易能在棠凝这蹭饭,自己是肯定不会走的,章若若嘛,他无权代理。 “我在这吃,你先进来吧,章若若在里面,你自己问她。” 孙可儿弯唇,“好。” 第14章 林铮=子嘉哥哥? 孙可儿进门,全程目不斜视。 既不探头探脑打量宅院,也不刻意制造话题跟元子野搭话,这样的表现,引来不少网友的好感。 她不主动,元子野同样没再搭话。 按照他的身份,来娱乐圈属于玩票性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回去继承家业。 他是流量,更是资本,自然能随心随性。 面对不熟络的人,小少爷变回了那个酷拽的少年郎,将双标演绎到极点。 进了副楼,元子野喊人,“章若若。” 章若若乍一眼看到孙可儿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便擦干手迎上前去,“怎么了,找我?” 章若若的态度对比起元子野来好得太多,是扬着明媚笑意的。 这无形中帮孙可儿缓解了尴尬。 是的,她尴尬。 这个宅子,比她想象的更加奢华。 她不想打量的,但那大咧咧挂在墙上的字画,随处摆放的摆件,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这种非富即贵的人家,不是她可以随便蹭热度的,一时有些后悔走这一遭。 但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孙可儿:“若若,孟老师跟王老师钓到鱼,说中午做鱼吃,让我来问问你们是不是回去吃?” 章若若有些为难,“啊,这样啊。” 孙可儿善意一笑,“刚才元老师说他不回去,你呢?” 有人给出答案,章若若自然照抄。 “我也不回了。” 章若若回头看了眼餐桌上那丰盛的火锅配菜,吐吐舌,“刚才洗了好久的菜,可不能白出力气,你们吃吧,节目刚开始,我们下次聚。” 这个答案在孙可儿的意料之中,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明白,有机会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章若若也不挽留,“行,我送你。” 孙可儿笑,“好。” 就在她转身时,林铮刚端着炒好的锅底出来。 孙可儿的视线掠过,然后整个人顿在原地。 这眉眼...... 分明是小时候的邻家哥哥啊。 可气质却截然不同,一时竟让她有些不敢认。 林铮注意到她的视线,抬眸往她这边瞥了一眼,颔首,算是打招呼。 孙可儿心里有些涩涩的,他没认出自己…… 情绪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但她坚信自己的记忆,于是朝着林铮轻声吐出四个字,“子嘉哥哥?” 这算是陌生的称呼,引得房间众人纷纷看过去。 当然也包括抱着一摞瓷碗从厨房出来的棠凝。 林铮细细端详孙可儿后回应了一句“只只?”。 更是让棠凝的脑袋一歪。 ??? 什么情况? 一声“子嘉哥哥“,一声“只只”,把两个年轻男女的记忆拉回到儿时的无忧岁月。 章若若离得最近,看着孙可儿笑得真切,不由好奇,“你俩认识?” 孙可儿点点头。 林铮开口,“我们小时候,住两隔壁。” 既然都认识,那就到棠凝的主场了。 作为主人,她开口留客,“既然认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火锅?” 孙可儿婉拒,言辞温柔,“谢谢,不过我已经跟节目里的其他老师说好了,下次吧,我下次再来拜访。” 棠凝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既然如此,那么...... “林铮,你送送?” 是需要的吧,给两人留下一些叙旧的空间,她可真贴心。 林铮往她这看了一眼,“好。” 元子野跟章若若瞅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嘀咕着。 “怎么会这么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林铮的,旧友?不过,她为什么叫他子嘉哥哥?” 元子野一挑眉,“我是那么八卦的人嘛?不知道不知道。” 章若若瞪了他一眼,拉着棠凝的袖子,“阿凝,你知道吗?” 棠凝把碗搁到桌上,努力调取儿时的记忆,“以前,他是叫林子嘉。” 是到了棠家之后,才改成林铮的。 铮,意为有骨气,才能突出,是铮铮铁骨。 章若若恍然大悟,“是哦!” 此时屏幕前的众看官,也在抓耳挠腮。 【长江一号:棠凝,姐姐的名字好甜!】 【苏六七:妈呀这些少爷小姐的,真是开了眼了,还得是我摄像大哥!】 【食野之苹:我野神太顽皮了,居然抓猫猫逗小鱼,真坏!人家好爱!】 【你今天吃了吗:不是,这是cp大乱斗吗?这么多养眼的人,我快磕不过来了~】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棠凝跟林铮是啥关系,矜贵小姐与硬汉保镖的两三事?】 【人鱼姬:emm,看着像,浅嗑一下。】 【元子野的小老婆:楼上不许嗑,快看看我野神吧,他这幅春心荡漾的模样,分明是对棠棠情根深种,呜呜,恣意少爷vs矜贵大小姐,入股不亏!】 【元子野的小老婆:发现没,路过池塘那块,大小姐瞪他的时候,他手指动了动,一定是想去抱她,狠狠抱住她往怀里一搂,然后说傻瓜,瞪人都这么可爱!】 【你今天吃了吗:青天白日,怎么有人说起梦话了???】 【兜若有钱:孙可儿怎么来了?】 【鸡柳鸡柳:啊,这,不会要回去吃吧,别了别了,朋友火锅局多好!】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我的cp裂开了,孙可儿跟林铮认识?还喊人哥哥!】 【苏六七:其实,孙可儿跟林铮,外形上很搭的!青梅竹马上大分!】 孙可儿跟林铮并排走着。 单独面对林铮,她语气都轻松了许多,“子嘉哥哥,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林铮点头,“挺好的,你呢,现在是大明星?” “你就别笑话我了,大明星还算不上,不过,你还记得吗?” 孙可儿弯唇浅笑,“我打小就梦想着穿上漂亮裙子,站到舞台上唱歌跳舞,现在,这个梦想,算是初步实现了。” “这是好事,恭喜。” “谢谢子嘉哥哥~” 道完谢,孙可儿想起刚才棠凝对他的称呼,犹豫了一下,“我刚听到那个漂亮姐姐叫你林铮,你现在是用这个名字了吗?” 漂亮姐姐? 林铮垂眸,“嗯,她比你小几个月。” 孙可儿闻言一愣,整理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翻了个小白眼。 “子嘉哥哥,你说话还是那么直接。” 说着说着就到了门口,她抬脚跨出门槛,望了望日头。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有机会再来找你玩。” 林铮停下脚步,“嗯。” 第15章 孙可儿与林铮:牛轧糖的故事 如果说录节目遇到儿时玩伴是一件开心值三颗星的事,那么当孙可儿收到王姐的报喜短信时,她的愉悦值直接上涨到五颗星。 【王姐:可儿,好消息!你的词条上热搜第五了,刚有个代言找我谈合作!继续保持!】 热搜第五。 从业以来,这是她头一次得到这么大的关注度。 子嘉哥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跟这帮非富即贵的人待在一起,这些她并不知道。 但她看得出来,他如今过得不错。 在那些人心中的地位也不低。 来录制节目之前,她看过棠凝拿枪蹦萧灵的视频。 这样的一个人,今天主动留她吃饭。 元子野起初对她冷冷淡淡的,却在之后录节目期间对她的态度和善不少。 章若若的表现则更明显,会主动跟她交流,八卦探听他们以前的事。 从最开始的被落下,到现在。 她算不上“众星捧月”,但起码不再是一个边缘人物。 这一切,归功于她与子嘉哥哥有旧交。 —— 傍晚,孙可儿拎着一个食盒,再次叩响归南居的门环。 此时的归南居,已恢复往日的宁静,棠凝正窝在藤椅上翻看章若若塞给她的小人书。 林铮开门,“你来了?” 孙可儿点头,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笑意盈盈。 “子嘉哥哥,我做了好多牛轧糖,给你们拿来一些,你尝尝,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牛轧糖…… 林铮低眉,遮住眼底的突然涌现的黯然,伸手接过,“谢谢。” 孙可儿见他收下,又是一笑,“那我先回去了,还要继续录节目。” 她是抽空出来的,得赶快回去才是。 林铮:“好,你去吧。” 孙可儿来去如风,徒留林铮一人,对着手里的小食盒,久久不语。 屋子里的棠凝还在翻小人书,页码已经翻到第八页,故事梗概大致摸清。 无非就是一个甜甜的小故事。 有个男孩叫小帅,从小他就喜欢跟隔壁的小美玩。 男孩女孩两小无猜,懵懂互许终身。 后来,小帅家里出了变故,青梅竹马从此天各一方,不复相见。 多年后,西装笔挺的小帅与青春靓丽的小美相逢在街头。 这中间隔了许多年,但两人还是能在人潮涌动的街头第一眼就把对方认出。 至此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一个欺身逼近,一个害羞后退。 你追我逃,插翅难飞。 棠凝看得津津有味。 真是平淡日子过久了,一本小破书都能让她乐半天。 若若也真是好样的,前脚刚遇到林铮和孙可儿的事,后脚就翻出这话本子,对号入座的本领不可谓不强。 林铮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棠凝压都压不下的嘴角。 他抬了抬手里的食盒,“刚送来的糖,要不要尝尝?” 棠凝猜,“那位,只只给的?” 林铮点头,“嗯。” 合上书,棠凝不客气地手心向上,“我尝尝。” 盒盖被打开,一碟子块状的牛轧糖被糖纸妥帖包裹着。 棠凝拿了一颗,撕开糖纸,往嘴里一丢,浓郁的花生味侵袭整个口腔。 她嚼吧两下,撇撇嘴,“味道不错,就是有点粘牙。” 林铮难得一笑,“慢慢就不粘了,牛轧糖就是这样的。” 棠凝凝眸看向他,黄色的光晕将他硬朗的五官柔和了几分。 “你对这糖,有什么特殊情结吗?” 林铮无声扯了扯唇角,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晚风习习,将他的声音吹得有些模糊。 “我来棠家之前,在孤儿院待过一年。” “之所以会去孤儿院,是因为我相依为命的亲人离世,留我一个。” “我的生活里,没有出现过父亲这个角色,相依为命的只有我妈。” “她是一个非常温婉的人,厨艺很好,会做许多好吃的。” “农村定期有市集,她靠着在集市上做糖卖糖,维持生计。” “那么多种糖里面,最畅销的就是这个牛轧糖。” “只只,她家在我家隔壁,他们是住户,我们是租户。” “她的父母是双职工,在公职单位上班的。” “我家可以算是她的第二个家。” “我妈很喜欢她,知道她喜欢吃糖,每次都给她抓一大把。” “后来,我妈的身体查出问题,是只只家里帮忙联系医院、找相熟的医生。” “可惜发现得晚,已经是晚期。” “之后,我妈就去世了。” ”她的身后事,也是只只家里帮忙办的。” 非亲非故,帮到这份上,已经是极限。 接着他就去了孤儿院。 棠凝安静地听着,手掌撑着下巴,“这么说,你欠她家一份恩情。” 林铮点头,不否认。 没遇到只只之前,这些记忆是模糊的。 见了面之后,特别是这碟牛轧糖的出现,直接将那段记忆唤醒。 他的确欠了一份情,得还。 看着边上略显心事重重的人,棠凝帮着出主意。 “若若说她现在是女团成员,我们给她送点资源怎么样?” 对于棠家少主来说,给娱乐圈的明星送资源,是张张嘴就能办成的小事。 如果让她事业扶摇直上就能把恩情还掉,还是值得的。 林铮摇摇头。 棠凝又提议,“她家里如果需要什么帮助的话,我们也可以出出力。” 林铮继续摇头,说,“我想请两天假。” 这话题跳转的。 棠凝:“可以,你干嘛去?” 林铮:“扫墓。” 棠凝:“那我陪你一起啊。” 林铮:“不用,我自己去,顺便把欠下的恩情还了。” 棠凝勉强能理解他不想麻烦她的心理,”行吧。” 小人书不小心滑落在地,棠凝想到书里的剧情。 好奇小手开始出动。 林铮见她又从食盒里拿了颗糖,只当她喜欢吃。 莹白如玉的手握紧糖块,幻化千变。 这次不是预言,而是记忆回溯。 小区公园,男孩女孩坐在滑梯上分糖吃。 女孩嘴里嚼着糖,讲话奶里奶气,“子嘉哥哥,你的糖好好吃,超级甜。” 男孩跟个小大人似的,“那这些都给你,但不可以一次吃太多。” 女孩喜滋滋接过,“谢谢子嘉哥哥,我知道了。” 将糖果装到自己的小包包里,女孩又说,“子嘉哥哥,我长大以后可以当你的新娘吗?” 男孩点头,“可以的。” 女孩,“那我们说好咯。” 男孩, “当然。” 第16章 棠凝看家,不速之客前来 棠凝睁开眼,幽幽觑了眼边上安静的人。 小人书诚不欺我。 本着不浪费的心理,棠凝把糖丢进嘴里。 糖块把她的脸颊撑得鼓鼓的,添了几分可爱。 她说,“两天少了点,你慢慢来吧,反正家里也没事。” 林铮浅浅应着,心被“家里”两个字戳中,突然就塌了一块,软的不像话。 棠凝嘴里有东西,说出的话也有几分含糊,“这事不让我参与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林铮:“什么要求?” 棠凝:“事情办完就回来。” 虽然孙家对他有恩,人姑娘跟他也有旧识情谊,但林铮对棠家来说,也是家人。 林铮:“我知道。” 棠凝:“那你现在就可以动身了。” 心事重重可不符合他的气质,尽早解决得好。 林铮想了想,“这事不着急,我先调几个人过来。” 棠凝拒绝,“不要,我一个人安全得很。” 她掏出自己的新手机,在林铮跟前晃了晃,“元子野就在隔壁,有事我喊他。” 棠家少主打小有主见,说一不二。 林铮依她所言,走了,带着那一食盒糖。 棠凝则继续窝在藤椅上捧着小人书细细品味。 怪好看的。 时间静静流逝,书本未读章节所剩不多。 当棠凝即将迎来完结篇章时,微风拂来。 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鬓边的头发挽起,带着一丝凛冽与冷意。 棠凝的耳朵动了动,眉眼的笑意陡然一收,话本子啪的一声被合上。 真棒,挑了这么个时间来,不让她看大结局是吧? 棠凝从小身体不好,吃不了练武的苦,是以武力值并不高。 但她怎么会没有傍身的技能呢? 她有一个独门绝技,那就是善于玩枪,百发百中。 当十来号人翻墙进入归南居时,躺椅上望着星空翘首以待的棠凝二话不说,直接拔出手枪,一枪一个。 一般来说,两方人马交手,要么先礼后兵,要么是摔杯为号。 就没见棠凝这样的,照面还没打上来就开火。 十来个彪形大汉如豆腐渣一样不中用,三两下丧失了行动力,瘫倒在地。 哦,这次棠凝用的不再是什么麻醉枪,而是真枪实弹,消音版。 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传来。 占据上风的棠凝悠闲踱着步子靠近这群乌合之众,嘲讽他们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在场众人敢怒不敢言。 棠凝在每个人身边溜达停留了一下,然后锁定群头。 这一看,哟,头头不老实,想偷袭呢。 对着他不老实的手,棠凝笑着又是一枪。 砰,子弹穿过手掌,留下一个血洞。 月色下,她眉眼带笑,有商有量,“说说看,你们来这么多人,想对我做什么?” 见没人回答,她又道,“我数三个数,没人回答,我就开枪哦,3、2、1。” 场上还是一片安静。 棠凝拍拍手,“好有骨气哦。” 她笑意晏晏,下手却不客气,说好一枪就是一枪,子弹一下蹦在某个喽啰的大腿上。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哟。” 见她是来真的,这一次不等她数数,就有人举手。 “等等!” 棠凝扣下扳机,对准这人,“哦,你有话要说?” “有人、出了钱,让我们、把你绑了。” “绑了之后呢?” 那人咽了咽口水,声音压低,“任由……任由兄弟们处置。” 棠凝轻呵一声,“这么多人一起吗?”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嗯。” 棠凝抬脚踢了踢边上的一个黑袋子,好奇,“那这袋子里装了什么?” “…..摄像机。” “嗯……这意思是,过程还得被拍下来吗?” “……” 没人回答,不是不配合,而是因为,都被迷晕了。 棠凝在溜达的同时,往每人身上捏了颗迷药。 江氏出品,必属精品。 看着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棠凝皱眉。 早知道让林铮明天再走了,这么多人,她该怎么搬呢? 啊,有了。 —— 春风居。 棠凝老实叩门,没再像之前那样一脚踹过去。 开门的是一个工作人员。 这个节目组的所有员工都瞻仰过那次直播视频,对棠凝,嗯,都相当熟悉。 还没等棠凝开口,对方就问,“您找谁,元老师还是若若老师?” 棠凝挑眉,“找元子野,谢谢。” 对方还怪客气的,“您进来等吧。” 棠凝婉拒,“不了,我在这等就好。” “好的,我马上就去。” 这人不仅客气,还热情,来去如风。 元子野也是如此。 他出来得很快,是跑着来的,一脸朝气蓬勃,“找小爷什么事?” 棠凝:“正事,跟上。” 负责跟拍的李哥特别懂事,听到“正事”两字,麻溜关上摄像机,并出言提醒,“记得回来录备采。” —— 归南居。 元子野一迈进宅子,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宅院。 意识到什么,小少爷脸上的玩世不恭褪去,打量身边人,“受伤没?” 后者骄矜地扬起下巴,“没有,乌合之众而已。” 元子野见她确实没事,便往横七竖八倒着的人堆走去,动作跟棠凝的如出一辙,用脚扒拉。 踢到黑袋子时,还问了同一个问题,“怎么还带摄像机?” 得到参考答案的棠凝耸耸肩,“他们说想把过程拍下来。” “过程?” 木木地跟着复述一遍后,元子野才反应过来这个“过程”代表着什么。 那张俊俏的脸蹭地一下就黑了,腮帮子咬得紧紧的,由近及远,直接一人一脚,当场废了所有人的家伙什。 那些被迷药迷晕的人哟,一个个跟破掉的玩偶似的被踢来踢去,毫无反应能力。 一旁的棠凝,看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悄悄吸了好几口凉气。 小少爷踹完尤不解气,拳头握得紧紧的。 棠凝欣慰之余,抬步上前,三言两语转移他的注意力。 “踹得好,我嫌膈应才没下脚,但这堆人该怎么处理呢?事先声明,我搬不动。” 元子野环顾四周,“老林呢?” 棠凝:“办事去了。” 元子野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一脸无所谓的姑娘,“怎么没点姑娘样呢,一个人不怕的?” 棠家那么多人,调几个过来负责安保很难吗? “我不喜欢人多,再说了,”棠凝选择顺毛捋,“你不是在隔壁嘛。” 元子野轻哼一声,勉强接受这个说法,“行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第17章 大佬上门,人间绝色讨茶喝 半小时后。 棠凝看着面前的阵仗,惊觉自己错估小少爷的排场。 院子里刷地出现了许多人,他们动作干脆,手脚麻利。 整齐划一的两声“小少爷”、“棠少主”后,地上瘫着的那堆人被迅速搬走。 除此之余,还贴心细心至极。 地面上的血污被清理干净不说,连今天刚开垦出来的小菜地都没放过,帮忙给浇了水。 只不过,棠凝有些笑不出来。 她瞪了眼元子野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吊样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又一口的气。 然后老实挪动脚步,冲懒懒倚在廊上的黑衣男子打招呼,“元霆哥。” 是的,元子野狗胆包天,把元霆给招来了。 元霆比元子野还要高上两公分,宽肩窄腰, 身姿挺拔。 即便在夜色下,仍能见其骨骼方正,轮廓立体英气,称得上是浓颜系天花板,人间绝色。 “人间绝色”垂眸看着面前的姑娘,淡然开口,“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棠凝:…… 伸手一请,“进来吧。” 说句老实话,她并不是很想招待这位大佬,最起码这时候不太想。 因为之前对那颗牛轧糖用了记忆回溯的缘故。 现在她的眼皮有了一丢丢乏力,困意来袭。 人一困吧,本性不太容易藏。 渐渐地,她走路开始懒散,踢踢踏踏,怎么舒服怎么来。 今晚的元子野实乃她的克星。 看热闹不嫌事大,叫嚣着,“哟,棠凝,你这态度可有点敷衍了哦。” 士可忍孰不可忍。 前头带路的棠凝两眼一闭,抬脚就是往出声那方向一踹,“你闭嘴!” 效果立竿见影,棠凝果然没再听到蛐蛐声。 她继续往前走着,直到元子野的轻咳声响起,“棠凝,你刚踹的,是我哥!” 要不怎么说这人欠呢,他声音里的幸灾乐祸是藏都不想藏。 棠凝头也不回,“骗子别说话。” 当然,她知道元子野没骗人。 刚踹到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元霆。 所以她不敢回头。 只不过人倒霉起来,左脚跟右脚都能打一架。 当棠凝以为自己会摔个大马趴时,一只大掌拦腰搂住她,紧接着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撞上一具精壮结实的身体。 若有似无的沉香袭来,气韵高雅,沁人心脾。 是元霆。 慢了一步的元子野见状,忙上前拽住棠凝的胳膊把她从大哥怀里拉出来,“没事吧?怎么路都走不好?” 棠家少主什么时候丢脸丢到这份上? 面上无光的棠凝俏脸一黑,“我好得很。” 她气呼呼地走在前头,落后一步的元家兄弟却是心境不同。 尤其是元子野。 他看着边上依旧泰然自若的大哥,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那通电话他原本只想让大哥派人过来,哪曾想他亲自来了。 刚刚还那么快接住她。 大哥对棠凝…… 不过没事,棠凝从小就怵她,绝不可能喜欢他。 没在怕的! —— 茶室。 这个房间在归南居算得上是人迹罕至,好在一应茶具配套完备。 主导权落在元霆手里。 他云淡风轻地摆弄着面前的茶具,而棠凝跟元子野则并排坐着,老实得跟听讲的学生一样。 “老师”开口,清润醇正,“晚上的人是萧灵找的。” 棠凝眸光平静,“猜到了。” 元子野疑惑,“还有人敢帮她?她背后的保护伞上次不是打掉了吗?” 上次? 棠凝眼睫微颤,朝元霆看去。 元霆回望,“道上没人敢帮她,这群人是她狗急跳墙找来的。” 不想污了小姑娘的耳朵,所以他没细说。 事实就是萧灵自那一场直播事件后,连番受挫。 道上关系被他切断,税务违纪违法行为由章家出手,拉皮条等脏事被对家爆出,甚至牵扯到吸毒圈。 事业一塌糊涂不说,她即将面临的是牢狱之灾。 这么多年,她被捧得太高,以至于无法接受巨大的落差。 便把一切怪罪到棠凝身上。 恨着恨着,生了心魔。 树倒猢狲散,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完了,既然如此,死之前,她得找个垫背的。 丢下影后的尊严,她找到一个不入流的团伙,用自己的身体供他们取乐,只求一点。 替她报仇。 她要把那高洁夺目的玫瑰,扯下枝头,撕碎踩烂,丢入泥沼,零落成土。 元子野愤愤,“哥,你找人看着她点,她心思忒脏,之前还想潜规则我。” 一旁的棠凝闻言,嘴角一弯。 娱乐圈的潜规则戏码,居然是真的! 元子野没好气,“笑什么笑,快派人来守着,这次来十个你能打,下次来一百个我看你怎么办!” 蛐蛐谁呢! 棠凝看了他一眼,“你好啰嗦。” 元霆突然出声,“今天家里就你一个?” 棠凝点头,“嗯。” “我记得你身边有个身手不错的人?” “林铮办事去了。” 元霆嗯了一声,把小巧的茶杯递到棠凝面前,语出惊人,“那我晚上在这住下。” 棠凝一脑门子问号,“啊?” 元霆有商有量,“行吗?” 棠凝:……“行吧。” 元子野的右眼皮猛地一跳。 不行不行,这苗头不对,“我也要住下!” 棠凝歪头,“李哥不是让你回去录备采?” 小少爷张了张嘴,“我身上有敬业的人设吗?缺我一个备采怎么了?” 前有潜在竞争对手来势汹汹,后有榆木脑袋在那扯后腿,他气急,“你个小没良心的,晚上是谁帮的你?” 棠凝思路清晰,没被他带进沟里,“是元霆哥。” 元子野一口气直接卡在嗓子眼,“一口一个哥,怎么不听你喊我子野哥哥呢,你个欺软怕硬的臭丫头!” 棠凝随身拿了个靠枕朝元子野身上丢过去,“闭嘴吧你。” 元子野嘴皮子溜,“闭什么闭,我这嘴多少人想亲我都不给。” 棠凝轻哼一声,“我就不稀得亲。” 元子野不服气了,“嘴硬是吧,听到我被潜规则你笑那么开心干嘛!” 他越说越来气,直接伸手捏住棠凝的两颊肉。 不拿小手枪的棠凝战斗力全无,全靠嘴强,“你爪子不想要了,放手!” 元子野得意洋洋,“我就不放就不放,略略略。” 看着眼前闹腾的一幕,元霆放下茶壶,轻叩桌板。 咚咚两声过后,两人瞬间安静。 元霆淡淡出声,“坐好。” 两小只各归其位,坐姿板正。 元霆继续,“喝茶。” 元子野拿起杯子一口闷,牛饮。 棠凝捧着茶杯,小口抿着。 第18章 兄弟俩开门见山,棠凝昏昏欲睡 等两人喝完杯里的茶,元霆反客为主,“还有事吗?” 他这话是对着元子野问的。 元子野下意识摇头起身,但在迈开步子的时候突然眸光炯炯地盯着自家大哥。 “大哥,你送送我。” 元霆抬眼望向自家弟弟,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打断。 棠凝真的是服了! 被元子野这一出弄得,喝口茶都能呛到。 她难以置信,“元子野你几岁了,还要哥哥送?” 元子野脸上如打翻颜料盘那样精彩,说不出话来。 他能怎么办,当着这傻丫头的面跟自家大哥对质? 质问他是什么心思? 大哥是他打小就敬重的人,他不愿因此与他产生隔阂。 是非黑白,总得道个明白。 只是这些内容,这傻丫头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元霆心有沟壑,淡声道,“我送你。” 他起身,离开前不忘对棠凝嘱咐,“慢点喝。” 夜深,廊庭只剩几盏灯亮着,光晕幽幽。 元子野开门见山,“哥,你喜欢她?” 答案是坚定的两个字,“喜欢。” 元子野试着强调,“可是我也喜欢她。” 都是亲兄弟的,这样子并不好看。 元霆望了眼依旧带着几分稚气的弟弟,转而看向前方大门方向,音质清冽,“所以,要看她。” 不论有多少人喜欢棠凝,最终都要以棠凝的意愿为先。 兄弟间本应燃起的战火在元霆的“要看她”三个字中,偃旗息鼓。 元子野回顾过往,觉得还是自己的赢面大一点,“你估计没戏,她怕你。” 元霆依旧从容,“我知道。” 元子野安慰,“你也别太伤心。” 元霆:...... —— 当元霆回到茶室时,棠凝的脑袋已经一点一点了。 元霆声音放低,“困了?” 棠凝甩甩头,“还行。” 茶水能醒脑,她极其自然地把空杯子往前一递。 元霆唇角一勾,抬手给她添茶。 顺着这个动作,他手腕上的沉香手串便落入棠凝的眼里。 棠凝打量着它,“元霆哥,你这手串贵吗?” 茶室里似乎响起了一声轻笑,“不贵。” 野生沉香极其稀有,但对元霆来说,的确不能算贵。 棠凝点头,“你好像一直戴着它。” 认真算起来,她与元霆见面的次数不算多,仅剩的几次会面大多是在正式场合。 当其他人喜爱穿金银戴珠翠宝石时,他手腕上一直戴着这手串。 对比之下,就显得格外不同。 元霆点头,眸光一闪,“因为它不是普通手串。” 棠凝不明,“怎么说?” 元霆拍拍边上的位置,“过来坐。” 棠凝:“哦。” 捧着杯子坐在他身边,凑得近了,似有若无的沉香又侵袭入鼻。 见她乖乖坐过来,元霆也不卖关子,放下手里的茶具,在手串的某一颗某一处按了一下。 咔嚓一声,小孔开启。 暴雨梨花针见过吗? 好吧,这不是。 但也足够精巧了。 沉香珠不大,却能严丝合缝地安置着小机关。 见过大世面的棠凝清点着头,并没有大惊小怪。 她又问,“里边装的是什么?” “毒药。” 他说得波澜不惊,却不想棠凝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瞬间把自己的脑袋往后移了不少。 棠凝心中颇为无奈,“元霆哥,你得提醒我。” 有些毒药闻着味就能中招的! 晚上那十来号人,就是她用无色无味的迷药放倒的。 元霆什么人物? 他随身携带的毒药,又岂是凡物! 元霆浅笑,带着安抚意味,“放心,都是密封的。” “行吧。” 举一反三是聪明脑袋必备的技能,棠凝想,“这一整串都是毒药?” 元霆摇头,“有一颗是解药,能活死人,肉白骨。” 棠凝眉梢一挑,兴致来了,“这么厉害,是哪一颗?” 她凑近,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众多珠子的不同之处。 甚至还上手扒拉。 元霆的视线落在她软软的发顶上,眉眼闪动,“这颗。” 他不仅告诉她解药在哪一颗,更是把机关打开。 棠凝探头看到那颗被封住的迷你小丸子,黑乎乎的,肉眼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还是那句话,元霆的东西,没有简单的。 元霆低声开口,“想要吗?可以送给你。” 棠凝当即错愕抬头,一下就撞进元霆的眸子里。 深邃的眸子眸光闪烁,有着罕见的柔和,令人目眩。 浅浅思考过后,棠凝婉拒,“唔……不用了,对我应该没用的。” 自己的身体暂时无法用医学解释,算不上病,那这药就没用。 不过嘛...... 鉴于今晚的元霆貌似特别好说话、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 棠凝眼波流转,狮子大开口,“元霆哥,我倒是觉得这手串挺好玩的。” 细细算来,这次应该算她第一次跟元霆独处。 元霆比她们大三岁,年少成名,早早便接管元家,很忙很忙。 偶尔在正式场合遇到他,他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香槟美酒、五光四射的场合里,他就那么捧着一杯茶,在单独的隔间独自品茗,没人敢去打扰。 小时候的棠凝其实挺喜欢这个帅气哥哥的,也有想亲近他的心。 初生牛犊嘛。 可惜元子野给她灌输太多有关元霆的威严与恐怖。 所以,自认调皮的她从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不小心遇上了,还会避开。 这一避,就到了如今的年岁。 但今晚这么一接触,棠凝推翻了过往的认知。 元霆并没有那么可怕,不仅不怵人,甚至很好说话。 这不,她都敢开口要东西了。 对于她的不见外,元霆同样满意,“改天给你拿个新的。” 棠凝笑,“谢谢。” 元霆:“不客气。” 五分钟后。 棠凝见元霆还在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歪了歪头,“元霆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她快撑不住了,眼皮子开始打架,反应也逐渐迟钝。 走? 不是答应让他借住吗? 元霆的眼里闪过探究,但顺着她的话再次申请,“我不走可以吗?在你这住几天。” 棠凝犹豫,“但是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元霆:“没事。” 棠凝眨眨眼,“那你自己找房间?” 元霆颔首,“好。” 这样,事情就算安排好了。 棠凝不再管元霆,自顾自起身。 慢悠悠地,把自己挪回到原来的长沙发上,然后旁若无人地乖乖躺下。 第19章 为什么怕我?与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元霆眸子一眯,“你是困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困。” 棠凝有问有答,嫌躺着不舒服,还给自己揪了个靠枕垫在颈后。 她对客人做最后的叮嘱,“我会睡很久,你不用叫我,也别找医生,睡够了我自己会醒的。” ...... 元霆:“在这里睡吗?” 棠凝:“......嗯。” 元霆环顾四周,提议道,“在这里睡会不舒服,不然我送你去房间?” 被一个又一个问题吵到的棠凝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有点不好,“不用了!” 元霆眸光闪动,到嘴的话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带着一丝哄劝,“那我帮你盖毯子,不盖毯子会着凉。” “……嗯。” 得到正向回应的元霆起身,先是在茶室扫视一圈,没找到任何毯子,便往外间走去。 等他捧着毯子回来时,棠凝已经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元霆将薄毯展开,盖在她身上,掖好。 做完这件事之后,他没回原先的位置,就这么在沙发边席地坐下。 长腿随意曲着,看向棠凝的眸子是晕不开的墨色。 不知看了多久,他突然出声,声音不响,“棠凝。” 起初,棠凝没有回答。 元霆耐心十足,也不催促。 渐渐地,闭着眼的棠凝嘴唇动了动,“......嗯?” 如果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可以区分开来,那么现在的棠凝,身体已然入睡,而灵魂,则在负隅顽抗。 元霆嘴唇微动,声线低哑,“你为什么怕我?” 又是一顿安静。 然后,棠凝赏脸地再次开口。 “因为……元子野说……你会把调皮的人剁成肉泥……” 这时的她跟个小树懒一样,讲话慢慢吞吞的,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偏偏还能把逻辑理清楚。 听到这样一个回答,一向对万事心有成算的元霆不由错愕,愣在原地。 片刻后,眸底的墨色尽数散开,雨过天晴,绽放出潋滟日色。 他的唇角勾起轻轻浅浅的弧度,整个人柔和得不像样子,“我不会的。” 怕她不信,元霆强调,“现在是法治社会。” “……嗯。” “以后,不怕我了好不好?” “……嗯。” “今天的茶好喝吗?” “……嗯。”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喝茶。” “……嗯。” “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嗯。” —— 林铮外出办事。 元子野回隔壁打工。 收拾院子的人办完事回了。 偌大的归南居,就茶室里亮着昏黄的灯,淡淡的茶香与沉香缠缠绕绕。 自棠凝那一声“嗯”之后,元霆就不再继续问了。 宽厚有力的手掌抚着棠凝的脸颊,跟细腻嫩滑的脸带相比,他的手掌触感粗糙不少。 拇指随着主人的心意轻轻捏着小巧的耳垂,圆润可爱。 随着单侧膝盖的下落,元霆俯首,缓慢而坚定地贴上那粉嫩的唇瓣。 气息交缠间,他又加重力道,撬开姑娘的唇齿,汲取甘甜。 或许是由于他的动作太过放肆,怎么也亲不够,一直躺着的棠凝身体在某一刻僵了一下。 心跳似乎都快了不少,咚咚咚地,一下一下,传到元霆耳边。 此时的元霆与平日端庄的元家家主反差极大,运筹帷幄的清贵眸子已墨色翻涌,甚至眼尾都洇着绯红。 腹黑如他,明明察觉到身下姑娘的异常,却丝毫不收敛自己的过分行径,硬是又亲了一会才肯罢休。 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离开她的唇,气息旖旎。 视线由上至下落在那明显嫣红几分的嘴唇上,元霆凝视几秒后伸出大拇指,极慢地将上头沾染着的水渍擦掉。 红唇柔软,跟果冻一般q弹,随着他的指腹,起伏绵延。 望着女孩轻颤的羽睫,他无声扯动嘴角,嘴唇轻启。 “醒了?” 声线低哑的两个字,蕴含着极大的威力。 那上扬的尾音更是吓得棠凝悄无声息咽了咽口水。 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不是,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可是该怎么面对呢??? 棠凝正头脑风暴着到底是继续装睡合适还是起来狠狠骂他一顿解气。 却没想到元霆连这点时间都不留给她。 见她迟迟没有作动,元霆不客气地再次凑近。 声音里的愉悦满得像是要溢出来,“棠凝,睁开眼睛。” 在一些特定的场合,大脑是会比行动慢一拍的。 故而,棠凝在清醒状态下彻彻底底地承袭了一次来自元霆的亲吻。 尤其,他还停下来看她,就像是在确定棠凝是否喜欢这个亲吻一般。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深邃如墨,情意翻涌,牢牢地攥住你的心神。 就像一个蛊惑人心的男妖精。 棠凝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热吻初歇,两人额头相抵。 “为什么呀?” 棠凝的嗓音沙沙哑哑的,脑子也混乱得厉害。 不明白元霆为什么要吻她。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拒绝。 不明白使用技能后必然会出现的昏睡为何会中途停下。 “因为喜欢。” 元霆闭着眼,将眸底的欲色掩藏。 等再次睁眼时,他望进棠凝潋滟的眸子里,一字一顿,“棠凝,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 他只说他喜欢,没有说因为喜欢而曾做过的那些“傻”事。 被表白的棠凝睫毛微眨,稍稍避开他炽热的视线,“喜欢我的人是挺多的,算你有眼光。” 一道轻笑声从元霆的喉咙里溢出,勾勾缠缠的。 他问,“那你呢?” —我喜欢你。 —那你呢? 想到刚才的吻,棠凝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忽略自己耳尖泛起的绯色。 她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我跟你就不一样了,见一个爱一个,最喜欢的,是我自己。” 元霆也不恼,“你是在劝退?” “是实话实说。” 棠凝的声音突然有些磕巴,“元霆哥,你不可以趁我睡觉的时候亲我,我很信任你的。” 因为信任,所以敢在他面前坦然入睡。 这件事是元霆理亏。 他低头认错,“辜负你的信任了,对不起啊。” 棠凝嘴角微抽,“如果你的语气再诚恳些,或许我会原谅你。” 他这样分明就代表着:哦,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元霆是高智商、高情商的代表。 在棠凝的顾左右而言其他中,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敛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晦暗,声音放轻,“所以是,不接受我的喜欢?” 棠凝压抑住浮动的心思,“嗯。” 第20章 棠凝,我是你的解药。 死亡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情。 棠凝的身体情况,除了家人、医生外,其他人并不了解。 若若不了解、元子野不了解、元霆当然也不了解。 她相信他的喜欢。 但也同样相信,就自己这身体,加上爱管闲事的臭毛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嘎了。 然后尘归尘,土归土,消失于天地间。 爱情对棠凝来说,是奔着天长地久的。 就像她父母那样,恩爱两不疑,携手共白发。 自己这样的,又何必招惹他人。 两人间有一股短暂的沉默。 元霆看着梗着脖子拒绝他的姑娘,轻叹一口气,作出一副洒脱状。 “你亲我一下,我就把刚才的话收回,好不好?” 棠凝眨眨困顿的眼,有点荒唐,但...... “说话算话?” 这么长时间,元霆一直离她很近,近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没有最初的局促。 棠凝告诉自己,是因为刚好有一个困惑需要解答,所以才应下这个荒唐的提议。 元霆点头,“说话算话。” 话收回,又不代表心意收回。 简而言之,元霆是个大狐狸,趁机骗吻。 刚才那两次亲吻,都是元霆主导的。 对棠凝来说,这还是头一遭。 她的视线从元霆深邃的眼眸下移到嘴唇,不自觉屏了屏呼吸,紧接着纤细白皙的手缓缓抬起,落在他的后颈。 男人的发茬跟个板刷一样,她手心刺刺的。 睫毛微颤,棠凝尽量忽视心底的紧张。 手缓缓用力,当元霆顺着她的力道将自己送上门时,她便抬起下巴迎了上去。 在这件事情上棠凝青涩不已,只能靠回忆元霆之前的动作,依样画葫芦。 大多数男女之间的亲吻,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 从清水的唇贴唇,再到情到浓处时的热吻。 棠凝不知道的是,元霆这个大狐狸,在一开始,直接用了最后一种。 当她撬开对方的唇齿伸出自己的小舌时,被吻的元霆眼底溢满笑意。 如果棠凝睁眼,便能看到他妥帖收藏多年的、汹涌肆虐的爱意。 因为喜欢,所以找她。 因为喜欢,所以亲她。 因为喜欢,所以接受。 接受她的拒绝,接受她的言不由衷。 哄着她再亲一次自己,再感受一次自己的心意。 然后等待。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感想感受,排在第一位。 包括先前他亲她时,但凡她有一分排斥,不用她说,自己就会退开。 —— 窗外,是收到棠凝遇袭消息匆忙返程的林铮。 他身形笔直,如劲松翠柏。 此时的他眼眸垂下,呆呆地望着地面,唇角抿成一道线。 帘子遮住了大半,独留一道缝隙。 但也足够让他看清里面的情形了。 她亲的人,是元霆。 元家的当家家主,天之骄子。 院子里没有一丝打斗的迹象,显然是他负责善后。 这样的人,的确有能力把她护得很好。 月凉如夜,夜幕中,林铮急行而去。 他离开后,元霆不知何时搭在珠串上的手,随之放下。 —— 这厢,菜鸟棠凝气息不足,嘴唇有点麻麻的。 “够了吧。” “不够。” “说好就亲一下的。” “是,但你亲得,不太行。” 元霆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天他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任谁都不能被说不行,一生要强的棠凝更是无法接受。 她把身上的人推开,自顾自地站起来,把元霆推到沙发上。 他坐着,她站着,居高临下,“一定是位置的问题。” 元霆哑然,暗道原来还有这等好事,同时眼睛不眨地开始善意引导,“或许是这个原因,不然,你再试试?” 他顺势靠着沙发,单手解开两粒扣,手臂往靠背一搭,一副任君采撷、活色生香的模样。 棠凝的聪明脑袋回来了,“你想得美。” 轻浅愉悦的笑声响起,棠凝觉得,之前那么些年加起来,都没这一晚看到他的笑脸多。 想到什么,棠凝盯着水蜜桃般的脸色,一本正经,“元霆哥,棠家属巫师一脉。” 元霆点头,认真地听着。 “我生来就有一些不同,每次办事之后必定会昏睡,是能睡很久、很沉,叫不醒的那种。这么多年,在今天之前,无一例外。” 这就是为什么她在陷入昏睡前还提前跟元霆说别喊她的原因,是生怕他不了解情况,明天招来一堆医生,闹乌龙。 每次、必定。 棠凝刻意重读的字眼被元霆捕捉,聪明如他,立马悟了。 “今晚你有办事。” 棠凝点头。 “刚才你的睡意来源于于此,也的确进入昏睡模式了。” 棠凝再次点头。 “但是,被我亲醒了。” emm...... 话糙理不糙吧。 棠凝挺直脊背,肯定道,“对。” 沉默再次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有什么种子开始钻破种皮。 元霆:“棠凝。” 棠凝:“嗯?” 元霆伸手握着她的手腕,也不做什么,就那么浅浅地握在手里把玩,“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棠凝垂眸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才发现原来他的手比她的大那么多,手背上线条流畅,青筋凸起,甲床有着健康的小月牙。 看着看着,她的眼皮子又开始发沉。 他的问题,她没回答,只低声说,“元霆哥,我又开始困了。” 元霆眸光一暗,二话不说就把姑娘捞到自己腿上。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不然也当不了偌大一个家族的家主。 杀伐果决,才是他的底色。 原本在棠凝面前,他是可以做到平静淡然的。 但她后来的话,给他带来一道猜想。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想,积攒多年的情感便如暴风骤雨般被点燃。 他吻得热烈直白,倾注满腔爱意,无声但足够赤诚。 在棠凝受不住时,又春风化雨,轻柔拂过。 再次分开,棠凝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细细喘着气。 元霆轻抚她的后背,声音低哑地厉害,“好一点没?” 棠凝低声应了一下,抬起水润的眸子,看到他唇上冒出一点点血珠子,欲盖弥彰地伸手擦了一下。 元霆仰着头,由着她动作。 在她避无可避之际,盖棺定论。 “棠凝,我是你的解药。” 第21章 不给名分不让亲 我是你的解药。 这六个字落在棠凝耳里,振聋发聩。 假设这人不是元霆。 那么在最开始,棠凝发现自己被亲时,怕是会直接掏出手枪。 不。 应该说如果这人不是元霆,她压根不会如此安心地放任自己在他人面前陷入昏睡。 她没谈过恋爱,不代表她傻。 就是跟着感觉走,她也能明了元霆对自己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可这个特别究竟到什么程度,她目前还不明白。 棠凝从他腿上下来,去到对面位置坐好。 元霆手指微动,最终落到茶壶上。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物种。 一小时之前的棠凝,一对上元霆就会局促不安。 而现在,接受他喜欢自己这个设定后,竟能从旁枝末节中体味到他的爱意。 棠凝有些恃宠而骄,气焰嚣张了几分。 “其实,这解药的药效好像没什么实用,我还挺喜欢睡觉的。”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元霆眯起眸子,声音懒散几分,“棠凝,你亲了我。” “你也亲我了,三次!” “所以你还欠我两次。” “我还能亲你吗?” 元霆思索:“给名分吗?” 棠凝斩钉截铁:“不给。” 至少目前不能给。 元霆语带遗憾,“那抱歉,不能随便让你亲。” 这一切发展得太快,姑娘往后退了。 没关系,他相信他们之间有未来。 他会慢慢地,等她开窍。 仇敌之间一笑都可以泯恩仇。 他们对视一眼,达成的是一种默契。 “现在还怕我吗?” “不怕了。” 元霆想到她之前的回答,问,“子野都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棠凝挑眉,“出卖朋友不好吧?” 嘴里这般说着,嘴角的小梨涡跟着出现,她转头便把元小少爷卖了个精光。 “说你会把调皮的人剁成肉泥,会把不听话的人丢进蛇窝里,会把闹腾的人的舌头割下来喂猪,会……” 隔壁正在营业的元小少爷面对镜头突然打了个喷嚏,惹来弹幕前的一堆“宝宝乖,妈妈给你盖被子”的疼惜声。 而元霆凭借着自己惊人的记忆力,回忆起小时候自己嫌弃跟屁虫弟弟时,说过的那些吓唬他的话。 “都是吓唬他的,不过……” 元霆善于抓重点,点破,“对于我的事,你似乎记得挺清楚的。” ...... “那是因为你太可怕了。” 棠凝不给他继续的机会,“元霆哥,我想洗澡。” 元霆沉吟片刻,“唔,我应该帮不了你。” 棠凝眯眼一笑,“不,你可以的。” 不负责任的棠凝这次不打招呼直接贴上元霆的唇角,一触即分。 伴随着清脆的唔嘛声,棠凝意识到自己的灵台清明了几分。 耶,充电成功! “谢谢元霆哥。” 礼貌道谢后,棠凝自己跑回卧室。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还是想洗过澡再睡觉的。 时间有限,分秒必争。 而元霆就这么保持着被轻薄的姿势坐了一会,望着姑娘匆匆离去的背影,久久不移开视线。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似乎朝着不太对劲的方向发展。 这姑娘,该不会真把他当成一个充电宝了吧? 等她开窍可以,但不能往偏门的窍开。 日理万机的暗夜王者在茶香沁人的茶室,思索起后续方案。 没等他理出头绪,又想到她刚说要去做的事。 唯恐她在中途睡着,元霆任劳任怨地把自己送上门。 主卧门口,两人一墙之隔。 元霆:“我在门口,有事叫我。” 棠凝:“好的~” 元霆没有进入姑娘的卧室,直接在门口的木地板上坐下,姿态随意闲适。 拐角夜灯亮着,光影打在他的脸上,透出几分心安。 元霆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心的安定。 棠凝洗完澡后从浴室出来,赤脚踩在地板上,脚步清浅。 拉开房门后,看到元霆就这么靠坐在墙根睡着时,心头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折返回房,取了条薄毯。 再次来到门口,将薄毯轻轻披在他身上。 在薄毯的映衬下,这张鬼斧神工的脸柔和了不少。 棠凝在一旁盘腿坐下,支着下巴打量面前这人。 今天见识到有关元霆的许多面。 笑着给她沏茶的元霆。 强势亲吻她的元霆。 认真表白时的元霆。 被拒后仍笃定她心意的元霆。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在滋生。 棠凝希望,一切都往好的方面走。 打量的目光有些放肆,从他的眉眼一直往下,落到嘴唇。 元霆的嘴唇不是时下流行的薄唇,而是恰到好处的饱满。 就是这里,她今天亲了好几次。 有一只小恶魔悄然出现,在棠凝耳边不住诱惑。 “他都睡着了,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亲吧亲吧,他不知道的。” “人都说了你不给名分他不让亲的,现在这机会多好,还不抓紧?”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哦。” 色迷心窍的棠凝的手慢慢撑在木地板上,紧张地屏住呼吸缓缓凑近,直到贴上那微凉的唇。 理智尚存,她只敢轻轻碰一下,生怕在这个静谧的空间发生任何声响。 两唇的分开是悄无声息的,做下亏心事的人丢下一句几不可闻的“晚安”后,回了卧室。 门一关,就有一只大狐狸无声扬起了他的嘴角。 元霆善武,他闭着眼只靠听,就能听到屋子里的人翻来覆去。 他就一直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等屋里的气息趋于平稳后,他睁开双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清明,漾着浅浅的笑意。 元霆没有去找什么客房,也没有回到茶室,而是理了理身上的薄毯,复又颌上眼。 —— 第二天下午。 睡醒的棠凝在八角亭下找到元霆。 对方冲她招招手,给她倒了杯茶,“陈皮茶,尝尝。” 棠凝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面前这人,心情貌似不错,那么…… 她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元霆哥,你这解药,该不会是假的吧?” 不是她故意找茬,实在是昏睡昏睡,哪能做那么多梦呢? 最起码从前未曾有过。 可这次呢,睡睡醒醒间,不知是梦中梦又或是什么,居然全都是他们两个亲吻的画面。 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药性的真假。 “解药本药”淡淡瞥了她一眼,“无所谓,反正你也不稀罕用。” 第22章 大佬牌沉香手串 “下午饭”是元霆找厨师上门做的。 他们一早就在归南居前等候。 棠凝一醒,火速进院点火开灶。 这些人精,从老大的行为中摸索到什么,给棠凝做的这顿饭啊是火力全开,重视度直接拔到最高。 棠凝挑食,元霆也不遑多让。 他的厨师水准自然不会差。 在元霆的作陪下,棠凝这顿饭吃得是笑盈盈的,满意,好吃。 收到大佬消息的“厨师长”直接咧嘴,跟其他兄弟嘿嘿一笑,“老大说奖金翻倍!” 棠凝吃完饭便跟元霆回到八角亭中。 石桌前,棠凝把玩着一颗颗初具规模的沉香珠,“元霆哥,所以手串是你自己做的?” 元霆点点头,“一会要做暗格。” 棠凝:“那我要一起。” 元霆:“好。” 时间滴答滴,亭中央的石桌上,一男一女专心处理着珠子。 不,是元霆在做,而棠凝则捧着一个水果碗边看边吃,水果碗是那群奖金翻倍的兄弟们热心硬送来的。 边上有她陪着,元霆动作还是不疾不徐,直至一颗颗内有玄机的沉香珠以极快的速度串联在一起。 等到手串到达一定长度后,元霆单手摘下自己手腕上那串珠串,取出其中一颗沉香珠,加入新手串中。 棠凝还记得这颗活死人肉白骨的药。 “元霆哥,这药对我没用,你留着吧。” “我还有,你留着防身。” 元霆的确还有一颗。 药材稀少难寻,他耗时几年收集的那些,一共就做出两颗。 他比谁都希望这药没有用武之地。 “试试?” 棠凝伸出手,一串小巧的沉香手串出现在白皙的手腕上,大小刚刚合适。 棠凝轻轻一晃,满意+1。 “谢谢元霆哥。” 元霆淡笑点头,“嗯。” 注意到他变得空落落的手腕,棠凝想了想,决定投桃报李。 指着剩余的材料,她跃跃欲试,“我来试试?” 元霆挑眉,“好。” 观摩过元霆的操作后,聪慧的棠家少主上手竟也能做出个九成像样。 在这期间,元霆看鱼,也看她。 棠凝兴冲冲地把自己做的珠子搁到元霆面前,“大功告成。” 被这么盯着,元霆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他将棠凝做的这颗珠子加进自己的手串,戴上。 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棠凝选择主动出击,“元霆哥,你怎么不说谢谢我?” 元霆看了她一眼,“说了谢谢,容易两清。” 棠凝:“?” 元霆继续,“我的感谢拿不出手。” 棠凝轻轻啊了一声,看着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这是瞎看什么小攻略了?元霆哥,这些都是小男生玩的把戏,不适合你。” 只记得亭子安静了一瞬,池塘里的小鱼也不吐泡泡了。 直到元霆的低笑声响起。 这的确是他在网上搜到的办法,看来有些拙劣。 元霆剑眉一挑,“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他淡然起身,手掌撑着石桌边缘,隔着石桌俯身在对面的棠凝唇角留下一吻。 “我很喜欢,谢谢你。” 真正适合他元霆的,是这个。 棠凝忽略耳朵上的热意,谨慎地后退一分,“元霆哥,你不许随便亲我。” 元霆:“知道了。” 他应得太快,快到让棠凝觉得自己被敷衍了。 棠凝准备好好掰扯掰扯,“我们现在,不是那什么关系。” 元霆点头:“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棠凝一噎,“我不是这个意思。” “棠凝。” “嗯?” 元霆淡笑着望着面前眉眼生动的姑娘,启唇,“昨晚,我听到你说晚安了。” 听到她说晚安,也就代表着那个吻…… “你怎么能装睡呢!” 倒打一耙说的就是此时的棠凝。 元霆:“我的错。” 这次她也不管什么敷衍不敷衍了,有了台阶麻溜就下。 棠凝:“我原谅你。” —— 此时,归南居门口。 元子野和章若若带着各自的摄影师大哥再次登门。 门从内打开,元子野见开门的是元霆,不免诧异。 “哥,棠凝都能差使你帮她开门了?” 尽管知道大哥的心意,但在元子野的心目中,元霆还是那个稳坐高位的大佬,开门这样的事,什么时候见他做过? 只能说他对自家大哥的认知还是浅薄了些、刻板了些。 喜欢一个人,开门算什么? 弟弟就是弟弟,学习的路还很长。 相较于元子野的泰然自若,一旁的章若若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从没想过会在阿凝家看到元霆,这会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双腿并拢,两手擦裤缝,字正腔圆,“元霆哥。” 这招呼打的,跟军训喊报告似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位讨生活已久的摄像大哥也跟着点头问好,肩头的摄像机跟着一下一上。 元霆微微颔首,“都进来吧。” 元霆从来没在媒体前露过面,实实在在的素人一个。 但那颀长的身姿,周身无形的风度气场,直接把屏幕前的网友镇了镇,然后,流哈喇子都勾出来了。 这一款,娱乐圈里无代餐。 【万能老妖:不是吧,我野神还有哥哥!】 【鸳鸯火锅:斯哈斯哈,哥哥好像更帅!】 【今天你吃了吗:气场强大是真的,不瞒你们说,他视线扫过来的时候,我感受到一种威压。】 【一只小章鱼:威压什么的,太武侠了。】 【是蒙蒙呀:棠凝身边的资源也太优质了,建议直接开后宫吧!】 【是蒙蒙呀:沾沾喜气!】 【是蒙蒙呀:接好运!】 【孔雀喝水:来来来,排位开始,我投哥哥一票,上位理由是霸气威武,安全感十足。】 【乌鸦抢水:那我投野神一票,可拽可奶,丰富多彩!】 【那片海:林铮也不错哎,一直默默陪伴照顾。】 【风轻云淡:反对,大小姐得配大少爷,门当户对。】 【那片海:都什么年代了,真爱无敌好吗?再说,不论身份的话,林铮差哪儿了?要颜有颜,要真心有真心。】 【云淡风轻:他似乎有孙可儿了,撂牌子,赐香囊。】 【我家住在西瓜屯:不是,你们还搁这挑上了?】 第23章 没有家主与家主联姻的先例 棠凝看到同手同脚朝她走来的若若,直接笑出了声。 后者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她,压低声音跟她咬耳朵,“啊啊啊啊阿凝,大佬怎么在你家?!!呜呜呜我想去厕所!” “我陪你去吧~” 真是个可怜的小人儿呢。 棠凝笑眯眯地挽着她往房间走去,浑然忘自己之前见到元霆的模样,比之也好不到哪去。 有些内急是真实的,有些内急却源自紧张。 章若若同学一远离元霆,这不,又好了。 她感慨万千,“我的好阿凝呐,你可真勇,我第一次觉得洗手间是个好地方,我不想出去了。” 大起大落的人生才够刺激。 这不,刚说完这话,转头她就注意到她的好阿凝手腕上那串沉香珠串。 这串串,她曾见过的! 一口凉气猛地倒吸进肺部,章若若剧烈咳嗽起来。 棠凝哎了一声,帮咳得撕心裂肺的人顺气,见缓下来了,忍不住逗她,“怎么还有后劲呢?” 哪知下一秒,手腕被紧紧攥住,章若若用气声说,“我是被你吓的!” 棠凝挑眉,“怎么个意思?” 只见后者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串手串,都不敢碰到,“这个—” 刚说两个字,有想到什么似的,她摸到麦的开关,关掉。 完了还不放心,把胸口收音用的小毛球捂得紧紧的。 这副贼兮兮的模样,看得棠凝一乐。 章若若无暇理会,她探头探脑地往院子外瞄了一眼,见所有人都在八角亭里待着,便压低声音,“阿凝,你这个,跟大佬那个,是情侣款?” ...... “不是。” 棠凝觉得,她跟元霆目前还不是情侣,所以这手串,也不能算情侣款吧? 呼— 章若若长舒一口气,情况总算不是那么糟糕。 但很快,她在棠凝的表情中品出一丝不同。 她狐疑地盯着棠凝,“阿凝,你刚才,是不是犹豫了?” 棠凝歪了歪头,眸子清亮坦荡,“唔……我昨晚把他给亲了。” !!! 棠凝的话落在章若若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 好哇好哇。 刚还说不是情侣款呢,这都已经亲上了! 可怎么能是大佬呢?! “你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招惹了他,谁还敢跟你结婚?” 大佬这么霸气,阿凝跟他好过之后要是再找其他人结婚的话,怕不得被大卸八块。 棠凝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声音里带上一分认真,“我就不能跟他结婚吗?” 身体的问题她认真思考过了。 只要自己量力而行,不过分频繁使用技能,大概率是可以兼顾“事业”与爱情的。 章若若安静下来,同样认真思索着。 “也不是不行,可是四大家族之间没有家主跟家主联姻的先例哎。” 她家阿凝是棠家少主,未来必定继任家主之位。 家主与家主之间合体,代表着两个家族的合体。 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四大家族将名存实亡。 最后的最后,独留一家做大。 棠凝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的确没有。” 章若若又想,“如果可以把大佬招到棠家就好了,可是,他是大佬哎......” 招,是招婿的招。 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元霆的优秀不论在年长一辈或是年轻一辈中,深入人心。 不仅如此,他更是元家的当家家主。 这样的人,怎么会入赘嘛! 棠凝轻笑一声,“为什么不是我进元家的门呢?” 章若若理直气壮,双手叉腰,“你可是棠凝!进别人家门做什么?!” 她家阿凝家大业大,哪里用得着去别人家里当小媳妇! 被小迷妹眼里的盲目追捧盯着,棠凝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浅笑开口,“别操心了,我们没到那地步。” 她视线落在手腕上,“这手串,我单纯觉得它好看。” 仅此而已。 —— 八角亭中。 元霆斜斜倚靠栏杆,成套的品茗杯有一只在他手上,质地如玉,触之生温。 他神色宁和地看着围在菜地前的三个人。 一个水桶,一块菜地,三个人。 也能玩得这么开心。 只是…… 目光在那姑娘身上转了一圈,他收回视线,垂眸打量起自己手腕上那颗成色略新的沉香珠,敛下的眸子里是晕不开的墨色。 有个小丫头,没良心呢。 叮咚— 元霆回过神,信步走到石桌旁,将杯子轻轻往上一搁。 查看消息、简短回复,全程平静无波。 棠凝这边,三人先是给菜地浇水,因水量问题你争我辩,后是掏出手机,打开游戏组队开黑。 远远瞧去,分成了鲜明的两个派系。 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与三个叛逆的调皮捣蛋分子。 按道理说,所有元霆在场的场合,三人是不敢如此放肆的。 但元子野有些飘了。 他现在的心情巨好。 大哥在这待了一夜是没错。 但他发现棠凝还是跟以前一样怕大哥,都不敢凑到他跟前去。 章若若也很快乐。 因为他们仨跟元霆隔得远。 日暮裹挟着丝丝惬意的凉爽,降临。 晚饭还是老样子,元霆把原班人马喊来做菜。 精致佳肴一碟碟被摆上桌。 三小只合作默契,嬉笑打闹间摆着碗筷。 元霆把刚泡好的茶水搁在主位上,淡然出声,“我先回去了。” 忙活着的众人手下一顿,纷纷朝他看去。 棠凝也跟着望了过去,对上那人的视线后又偏开,拿着筷子的手攥了攥,透粉的指甲泛起了白。 元子野挽留,“吃了再走吧。” 元霆:“不了,有事。” 早就习惯自家大哥来去匆匆,元子野点头,“那我送你。” 元霆:“不用。” 他淡淡扫过众人,看向归南居的主人。 棠凝张了张嘴,“那,元霆哥再见。” 一旁的小鹦鹉章若若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元霆哥慢走。” 虽说她控制了,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透出一丝喜悦。 元霆默了默,“嗯。” 转身后他注意到两位摄影师也在目送他。 他点了点头,离开。 归南居门口,一辆黑色豪车内。 元霆靠在皮质靠背上,阖眼假寐。 最强秘书元陌看了眼时间,恭敬开口,“家主,出发吗?” “等等。” “是。”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 五分钟后,元霆睁眼,透过车窗望向那依然紧闭的大门,手不自觉抚上那颗沉香珠。 他喉结滚动,“出发吧。” 元陌:“是。” 油门一踩,车子迅速驶离。 屋内的棠凝似有所感,喝汤的动作一顿。 等她放下汤勺时,却见那细白晧腕上,空空荡荡。 第24章 大佬离开,江淮送药 章若若边吃边玩手机。 看到什么,跟棠凝分享起最新资讯。 “阿凝,我们节目要来新嘉宾了。” “是吗?” 棠凝不以为意地应着,目光落在桌上一道道佳肴,挑食的毛病又犯了。 章若若蹭了蹭她的胳膊,挤眉弄眼的。 棠凝配合着改口,“新嘉宾是谁?” 掌握第一手资讯的章若若顽皮一笑,“风水师,棠雪。” ...... 棠凝:“哦。” 棠雪,是棠家某个旁支的私生女。 非婚生子,这个身份不论是放到普通家庭或是豪门大族都是不受待见的。 当年棠雪父亲铁了心要把她带回家族,为此不惜与妻子大闹一场,闹出不小的动静。 婚内找第三者,还与之生下孩子。 这件事违背了公序良俗,但尚未构成犯罪。 可后来人家夫妻俩经协商竟达成了一致意见,棠雪也就顺利在棠家住了下来。 至于具体的生活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棠凝生来幸福,嫡出独女,自然没办法对棠雪的遭遇感同身受。 可有时候贫瘠的土壤里是能生长出璀璨耀眼的花的。 她认为,棠雪就是这样的花。 开局私生女,但现在的她早已登堂入室,用一手风水术掌握家庭话语权。 棠凝有理由相信她是个心志坚定的人。 至于其他...... 如果是冲她来的,等见了面自有分晓。 章若若见棠凝兴趣缺缺,便也不再多说,专心干饭。 棠凝勉强往自己嘴里扒了几口饭,然后放下筷子。 她捧起一旁的茶水,小小喝了一口,清香入喉。 “你们吃完早点回去,我接下来要闭关几天。” 元子野打量着她的神色,“有事?” 棠凝摇头,“没事。” 看了眼吃得跟个小仓鼠似的若若,她又叮嘱道,“你护着她点,别傻乎乎着了道。” 元子野摆摆手,“行了,我心里有数。” 棠凝朝他丢了把钥匙,“碰到棘手的事自己进来,手机我不一定用。” 元子野默契一接,对于拥有归南居钥匙这件事心情极佳,“明白。” 这一次,棠凝把所有客人送到门口,目送一行人离开。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隔壁春风居的大门开了又关,周遭恢复寂静。 夜色昏沉,除了天上皎洁的月亮外,还有两盏常年亮着的灯盏陪着她。 暖黄的灯光幽幽落在她身上,像是为她披上一层薄薄的金色纱幔。 棠凝懒懒地靠在门板上,无意识地把玩着门环,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不知在想些什么。 —— 归南居有一处密室。 棠凝神情淡漠地通过一道道关卡,来到她真正的大本营。 这里有着器械室、监控室、通讯室等,冰冷而机械化,与地面之上的亭台楼阁、山明水秀形成鲜明对比。 棠凝来到监控室,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很快,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 他走过连廊、经过廊庭、拐过小径,走出宅子,径直走向停在门口的那辆车。 车旁有人早早等在那,见他来了,便打开车门。 他上车前回望一眼大门方向。 等他上车后,车子却迟迟没有开动。 又过了五分钟,车子驶离。 画面进行了几分钟,监控器前的棠凝就看了几分钟。 再然后她便出现在茶室里。 照葫芦画瓢地做下一整套流程,但当成品入口,却意外地难喝。 挑食的人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眉头不带皱一下地一口一口将茶水喝下。 喝完之后,冲洗茶具,离开茶室。 棠凝在餐厅找到元子野给的手机,输入一个号码,发了些清单过去。 —— 某一摆满设备的暗室。。 身穿白大褂的江家少主江淮刚从药房出来。 听到特定的提示音后先是一愣,然后略微急切地从储物柜里找出自己的手机。 点开消息后不信邪地读了一遍又一遍,确定对方没有亲切的问候自己后,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破功,开始骂骂咧咧。 尽管如此,他脚下还是十分诚实地跑去自己的私库,抽着嘴角打包东西。 棠凝原本的设想是,东西到就行。 哪知第二天,江淮连人带药带嘴,一起上门。 且来势汹汹。 “棠凝!你现在才舍得联系我?” “我以为你死透了呢。” “我也是服了,养病就养病,怎么连我也瞒着,我不是你医生吗?” “哦,现在要东西就知道找我了。” “怎么,我是你奶妈吗?” 明明是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医里医气的温润公子,偏偏一张嘴就是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一边说一边还绕着她转圈,像是要把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批判干净才算。 眼瞅他越说越离谱,棠凝出声打断,“祖宗,我叫你祖宗成吗?喝点水吧你。” 江淮常年泡在实验室,不太晒日光,皮肤白得跟女孩子有的一拼。 看着递到面前的水杯,他豪气地一口闷。 渴解了,气消了。 “带路吧,我给你装药。” 棠凝带着江淮直奔大本营,拉开药柜抽屉,里面是排列整齐密密麻麻的各类药剂瓶。 她让出位置,“都在这了。” 不少药被用得所剩无几,需要补一补。 一秒、两秒、三秒,没回应。 棠凝回头,“怎么了?” 随即,她亲耳听到磨牙声。 江淮的后槽牙都快磨烂了,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某一处,“这东西,怎么在你这?” 顺着他的手指,棠凝的视线落在沉香手串。 她淡淡哦了一声,“别人给的。” 说话的人不以为意,听话的人却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可他可真大方,我辛辛苦苦研制了半年,拢共才折腾出两颗,一股脑全给我拿走了。” 早该想到的,这样的药也只有江淮能做得出来。 见他如此气馁,棠凝给出合理建议,“你可以拒绝他。” 江淮冷笑,“我敢吗?” 棠凝被他理所当然的表情逗笑。 是的,他们同龄的这一批人,都不敢在元霆面前造次。 把手串拿到手里,棠凝摩挲着那特殊的一颗,啪嗒一声打开暗格,当面求解,“这玩意,真能活死人肉白骨?” 江淮耸肩,“我骗他的,但效果也算接近。” 说到专业,他十分冷静,“毕竟原材料异常珍贵,他似乎找了好多年才得来那么些。” 只可惜,被他全造完了。 棠凝的眼神闪了一下,一闭一睁又恢复成原先的模样,“对我的情况有用吗?” 江淮摇头,“很遗憾的告诉你,对你的体质,不起作用。” 说完他拍了拍她肩膀,私心地提出建议,“不如你把它送给我?” 棠凝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也不敢。” 第25章 哦,你不怕他,你敢玩弄他。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江淮摊手,“那你留着吧,万一受了外伤还是管用的。” 棠凝点头,将珠串放回。 江淮打开随身箱,开始装药,“最近身体怎么样?” 棠凝靠着斗柜,不咸不淡地应着,“还行。” 想到什么,她那眉头是拧了又松,“我记得你说过,我一旦陷入昏睡是绝对不会中途醒来的。” 江淮理所当然的接话,“当然,所以你身边需要有林铮这样的高手保护,咦,他人呢?” “办事去了。” “难怪。” 棠凝把岔开的话题掰回正轨,“问题是,最近我发现我只要亲一个人,就能延迟昏睡甚至是中途醒来,这算什么情况?” “中途醒来?不应该啊……” 江淮手下动作停住,开始头脑风暴,等意识到她话里的另一个重点时,音量上扬,“不是,你亲谁了?!” 面对一脸不可置信的江淮,棠凝张了张嘴,“这不重要。” 江淮沉下脸,“重要!非常重要!是林铮?” 棠凝无语了。 见她不答,江淮开始发散思维,“他现在不在这,是你把他亲跑了???” 越说越离谱。 “不是他。” “那是谁?” 棠凝双手抱胸,“逼你搓药丸的那个。” “哦,元霆啊。” 江淮的脑子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嗓门直接放大了好几倍,“元霆?!!!” 棠凝旁若无事地点点头带过这茬,“说说什么情况吧。” 被惊天霹雳击中的江淮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我哪知道,你自己去探索啊,我又没这个病!” 棠凝:??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江淮沉浸在“真相”中无法自拔,“不是,你招惹他干嘛,他仇家那么多!” 哟,这说法新鲜。 不说他俩不可能,改挑刺了? 棠凝吊儿郎当的,颇有几分女地痞的风韵,“什么叫招惹,亲个嘴怎么了,能少他一块肉?” 江淮直接服气,竖起大拇指就是一个赞,“想往他身上贴的人难道少吗?没近他身都能被割下肉来!一年不见,棠凝你胆量见长啊。”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居然开始拱白菜了。” 他拽着棠凝的胳膊把她拉到了沙发坐下,从箱子里取出工具,开始戴手套。 边戴边嘟囔,“眼光还怪好的,拱了颗翡翠白菜!” 强行“猪”化的棠凝笑不出来,早知道就不问了。 她配合地伸出手臂,平静地看着冰冷锋利的针头扎破皮肤,暗红色的血流入采血管。 一管、两管、三管,一直抽完七管血,江淮才收手。 他将管子收进随身箱,又拿出一颗药递给棠凝。 棠凝二话不说往嘴里一丢。 这都是老流程了,抽血、补血。 江淮和棠凝一年多没见,她的这个动作,算是彻底打破了隐形的小壁垒。 朋友之间信任依旧,友情如常。 认识这么久,江淮可从没听过棠凝的花边新闻,哪能轻易揭过。 于是他又问,“那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棠凝气定神闲,“能有什么情况?” 江淮耸肩,想到什么轻笑出声,“我前段时间,碰到你爸妈了。” 想到自家爸妈,棠凝的心里软了一片,“他们还好吧?” “挺好的,一边周游世界,一边搜罗药材,棠婶说碰到一个小帅哥,准备拐回家送到你身边。” 棠凝嘴角的笑凝固,不太确定地开口,“我爸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江淮点点头,“但是没用,棠婶说了算。” 棠凝的脑袋瞬间耷拉下来。 她的母亲有一个癖好,那就是给自家女儿搜罗漂亮小伙,且乐此不疲。 江淮幸灾乐祸,“照我说,棠婶就算找一后宫帅哥,都比不上一个元霆。亲都亲了,不然你把他收了得了。” 棠凝白了说风凉话的人一眼,“真是谢谢你了,出的这好主意。” 江淮不放弃,“我说真的。既然他是你的变数,不如再摸索摸索?你也知道,人体结构太过复杂,很多情况再先进的仪器也无法解释清楚。” 棠凝扯了扯嘴角,“可是好麻烦。” 江淮不解,“哪麻烦了?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多简单?” 他现在是回过味了,元家哪有生大病的人,元霆折腾这药,折腾自己,都是蓄谋已久。 棠凝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气笑了,往后一靠,二郎腿一翘,晃荡两下,然后理直气壮抛出三个字,“我不敢。” 如果她跟元霆在一起,那么棠、元两家的立场会很麻烦。 如果感情是一件那么麻烦的事,那不如不要开始。 反正自己的自控能力也不怎么样,管不好身体。 反正现在也没那么多喜欢,还能回头。 总好过之后想甩又不敢甩。 以上逻辑都成立。 大前提是棠凝没有错估自己的心意。 江淮听到她说不敢,直接乐了,“我就知道你不敢玩弄他的感情。” 棠凝睨了他一眼,“哦,你不怕他,你敢玩弄他。” 江淮一噎,他也不敢,连药都不敢抢。 “行,咱不玩弄他,就让这尊大杀神爱而不得,到了年纪娶个家族培养的当家主母,生下优秀的继承者,再续家族繁荣吧。” 肥水不流外人田,应该是这样的。 这是四大家族长期的惯例,最“不麻烦”的方案。 面对江淮的“拱火”,棠凝不动如山。 他没辙了,起身,“你不后悔就行,我先回了,检查出结果我再来。” 江淮来去如风,留下一堆药剂与嘲讽。 —— 闭关对棠凝来说,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顺便清除脑子里负隅顽抗的小想法。 三天后,整理好情绪的棠凝打开归南居的大门,朝后山水塘溜达。 慵懒的丸子头,清凉的吊带背心外加bf风工装背带裤,脚下趿着的是一双休闲拖鞋,晶润的脚趾在阳光下大方夺目。 这样的穿搭随意到极致,也率性漂亮到极致。 棠凝一手拎桶,一手抄网,漫不经心地哼着小调经过拐角,然后在某个瞬间,咻的一下消失。 担心她遇到危险,一直默默跟随她的林铮闪身上前,却意外地发现刚刚急匆匆离去的某人正靠着围墙,望向他的视线里闪过一抹恶作剧成功的光,“回来了?” 第26章 后山水塘,孟拓的小鱼手绳 这三个字,是林铮每次办事回来都能从棠凝嘴里听到的。 那些隐秘的局促与别扭情绪在这三个字中击碎消失。 他抬眸看向笑盈盈的女孩,嘴角轻扬,“嗯,我回来了。” 棠凝:“顺利吗?” 林铮眉眼平静,“一切顺利。” 那晚,他在母亲的墓碑前待了一夜。 供台上摆着那碟牛轧糖,以及一些她生前喜欢的吃食。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软乎的男孩,跟自己母亲喋喋不休地说着些心里话。 在那之后,他暗访过孙家。 孙家父母还没退休,工作稳定生活安定。 他没有随意插手他们的岗位升迁,而是把所有的恩情还在孙可儿身上。 孙可儿是明星,可以拥有大把大把的资源。 刚巧,他有资源。 回到归南居是一个傍晚,晚风清幽。 他没进去,而是在门口的台阶前坐下来。 思绪回到那晚在茶室外看到的景象。 其实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跟她相知相爱相许。 与其是他看不上的软脚虾,不如就配那个最好的。 因为她值得。 只是这么一天来得太快,他还有些无所适从。 正在这时,边上传来一道脚步声。 “子嘉哥哥?” 孙可儿是想来碰运气的,没想到想见的人就在门口。 林铮恢复往日的模样,“有事?” 孙可儿踌躇片刻,跟着在边上坐下,与他之间隔了一个位置。 “那些资源,是你帮我争取的吗?” 再早一些她便收到王姐的消息,说公司会把各项资源大幅度朝她倾斜,续约合同也会升到最优级别。 今天早些时候,那些资源已通过合约变成实质性的东西。 等她结束这个录制,就会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通告,档期已排到明年。 只要她在这期间好好表现,不说爆火,升咖是必然的事。 王姐问她搭上了哪条线。 她哪有什么线,但凡有后台,她都不需要为了团约临期而忧心。 这段时间,除了录制节目外,只有子嘉哥哥这一个变数。 除了他,孙可儿想不出其他原因。 林铮没瞒着,“嗯。” 他抬眼看向孙可儿,坦言,“我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你们家帮了我很多。我回去看过了,叔叔阿姨的工作生活很稳定,我想,他们最希望你好。” 清朗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孙可儿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躲闪。 她没办法否认,当初送那份糖除了重新遇见他的喜悦外,也夹杂着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娱乐圈的水很深,没有背景的人,很难坚持梦想。 所以,她需要借助林铮的力量,从一滩浑水中,找出一条康庄大道。 只是没想到林铮的能量,比她想象得要多得多。 孙可儿不想狡辩,”对不起。” 林铮摇头,没有说什么,只说,“祝你星途璀璨。” 孙可儿明白,过往的情谊到这也就没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相对无言。 最后,孙可儿起身,“谢谢你。” 至此,恩情已了。 听到林铮说顺利,棠凝便不再细问。 她把手里的桶往他面前一递,“那刚好,我想抓螃蟹,陪我一起?” 林铮接过水桶,“好。” 走了一段路,棠凝开始跟他分享这些天的大事小事。 “江淮来过了,补了些药。” “嗯。” “药柜有串沉香手串,里边装了药,暂时别动它。” “好。” “若若说棠雪是他们节目的新嘉宾。” “我会关注。” ...... 两人要去的是后山水塘。 棠凝溜达到塘边时,才想起元子野那厮似乎就在这个位置抓蛇吓唬她。 思及那个歪歪扭扭滑滑溜溜的物种,她咻的一下往边上跳,生怕水面突然钻出一条蛇缠住她的脚。 一旁的林铮嘴角飞快地弯了一下,后又抚平。 那一天他外出办事,回来后听说他们被枣子砸、被马蜂追、遇到野猪、撞见水蛇、被水蛭吸血,一整天的经历丰富得跟过年似的。 想必,这就是其中一个出事点。 —— 什么最美好? 外形是第一眼,活力是第二眼。 棠凝那一跳,同样落在不远处正垂钓的孟拓眼里。 孟拓同为《春风》嘉宾。 是演员,是实力派影帝,今年四十有六。 自从来到这节目,他凭借儒雅的外表与躺平的心态,圈粉无数。 观众缘这个东西很奇妙。 有人汲汲营营恶搞卖弄,却比不上人家小伞一打,鱼竿一甩。 节目录制已经到第七天。 经过元子野和章若若的宣传,大家都知道隔壁归南居里住着的姑娘是他们的好友。 用章若若的话来说,那就是天下第一好。 今天算是孟拓跟这个天下第一好的姑娘的第一次见面。 相由心生。 这的确是一个灵气逼人的姑娘,由内而外透着一股子矜贵。 如果说每个人都会有隐形的气场,那棠凝的气场,便是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与笃定,肆意又张扬。 注意到孟拓的视线,棠凝稳住略显“滑稽”的身形,无比精准地望过去,板着精致的小脸冲他点点头。 这副傲娇的小模样,一下就让孟拓想起自己的女儿。 如果她没出事,应该也是一个自信明媚的姑娘吧…… 这样想着,孟拓的思绪便开始浮沉,眼底染上一层寂寥,望向水面出神。 水面上漂浮着的浮漂突然一动,底下出现一条大鱼。 它趁钓鱼佬走神之际,津津有味地享用起人为准备的鱼饵,吃完就溜。 孟拓的跟拍摄像师不急不缓地将这一幕捕捉。 摄像师不急、孟拓不急,倒是观看直播的众网友急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 直播间的议论又迎来一波小高潮。 他们抓耳挠腮,恨不得钻进屏幕替孟拓把线收咯。 —— 棠凝是冲着抓螃蟹来的。 即使碰到别人在钓鱼,她也没想打退堂鼓。 塘子那么大,绕远一些总不会惊着人家的鱼吧? 环视一圈,锁定理想位置后,她慢悠悠地朝那走去。 经过孟拓之时,往他身边的小桶里瞥了眼,嘿,只有一条鱼。 水平一般呐..... 她继续抬脚,却无意间踩到一块小小的凸起。 棠凝移开脚一看,被踩的是一根手绳,中间串着一条晶晶亮的塑料小鱼,活灵活现的。 小鱼手绳成色不算新,但看得出来被保存得还算不错。 按道理讲,棠凝不是一个会从地上捡东西的人。 但这一次,她直觉,该把东西捡起来。 林铮见她盯着地上那东西,便道,“我来。” 棠凝出言制止林铮的动作,“不用。” 她弯腰勾起那手绳,手指触碰到它的瞬间,一丝黑气开始显现。 当然,只有棠凝能看见。 第27章 欢迎来归南居做客 黑丝从手绳钻出,缓缓缠上棠凝的手指。 棠凝把抄网递给林铮,平静地将手绳端正地摆放在手心。 阳光下,红色手绳在白皙的手掌,短暂安睡。 即便不去调动自己的能力,棠凝在这手绳上也感受到一股沉重。 手绳的主人,怕是已经去世了。 由于两人在此停留的时间稍长,孟拓从出神的状态中抽离。 他转过头想说什么,却在瞥见棠凝手心的东西时眸光一凝,下意识地在口袋中摸索过后,更是噌的起身。 动作过快、幅度过大,折叠椅一个不稳倒在地上。 他无暇顾忌。 “这是我的,麻烦你还给我。” 此时的孟拓与先前悠闲儒雅的模样全然不同,身体是防御性地后躲,而伸出的那只手以及眼神却牢牢地盯着棠凝手里的手绳。 棠凝觉得,他像是一个濒临崩溃的人。 棠凝冲蓄势待发的林铮摆摆手,后者依言保持缄默。 她又看向孟拓,乖觉点头,“好,还你。” 缓慢地上前两步,将手里的手绳轻轻妥帖地放到他手里。 下一秒,手绳被孟拓攥紧成拳,贴在心口,珍惜万分。 丢失女儿唯一遗物的悔恨是毁天灭地的,好在命运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 等孟拓的理智回笼,再开口时,声音带了些干哑。 “谢谢你,抱歉,这是我女儿的东西。” 棠凝点点头,自然地接受了他既是道谢又是道歉的话,并且改了原本的打算。 “不介意我在这边上抓螃蟹吧?” 孟拓摇头,“不介意。” 说完这话,他又沉浸回自己的思绪里。 棠凝没打扰他,一如她所说的,来这是为抓螃蟹。 她大咧咧地蹲在塘边,开始指挥人,“林铮,那有一只,你抄它。” 几天没被使唤的林铮刚一“复工”,表现尤其给力,简直就是指哪打哪。 抄网一过,水桶里就多出一只巴掌大小的螃蟹。 棠凝从边上捡了根树枝,扒着水桶开始逗弄螃蟹。 螃蟹竖着两只眼睛,跟动画片里的蟹老板似的,还比划着威武的大鳌。 棠凝用树枝逗它,戳完左钳逗右钳,把螃蟹弄得晕头转向后直接一个棒子,螃蟹当即翻了个身,四仰八叉。 肚皮一掀,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鼓鼓囊囊的橘色卵。 棠凝轻呼一声,“哦喽喽,原来是个孕妈妈。抱歉抱歉,我这就送你回家。” 她说到做的,见这是一只待产卵的螃蟹,便把它放回塘里。 螃蟹碰到熟悉的水,咻的一下跑没影。 孟拓原本是无意识地眺望前方的,听到她逗弄螃蟹的动静后便朝她看去,静静看了她许久。 像在看她,又似透过她在想念旁人。 等棠凝把螃蟹放生后,他开口,语气里带着怀念。 “我女儿从小就喜欢养小鱼小龟,也喜欢玩螃蟹,跟你一样。” 今天的棠凝出奇有耐心,“是吗,那还挺巧的。” 也正是她这种不过分追问,自顾自玩闹的状态,让孟拓有了倾诉欲。 “我听他们提起过你。” “都怎么夸我来着?” “率性有趣。” “倒是实话。” “我还看过你的、嗯、英雄事迹,你身手不错。” “稍微练了点。” 她没撒谎,自己没练武术,但的确稍微练了点枪法。 “你父母应该特别为你骄傲吧。” 棠凝毫不犹豫点头,“父母当然会为自己孩子骄傲。” 这个骄傲与孩子在学校的表现好不好、成绩是否优异、工作是否体面有一定关系,但不完全。 他们同样会为自己孩子做人做事的表现而骄傲。 孟拓一怔,“对,我也为我的女儿骄傲,如果她......” “她怎么了?” “她啊。” 孟拓笑了笑,带着一丝难过,似乎又想劝自己往前走。 “她高考结束去毕业旅行,然后,没能回来。” 棠凝手里的树枝开始划拉地面的小石子,一颗一颗,翻来覆去,跟炒板栗似的。 “意外吗?” 孟拓望向水面的浮漂,它正随风而动,“结果说是意外。” 棠凝抬头,对上他隐忍的双眼,一语中的,“你觉得不是。” 孟拓无声点头。 失去女儿的悲痛,调查无门的不甘,即便过去几年,也依旧在。 只是这些无声的悲怆都尽数被收进一双饱经风霜的眼里。 双眼的主人已有足够的人生经历。 演什么,都能入木三分。 棠凝就那么蹲着看了半晌,然后起身,拍了拍有裤子上的褶皱,朝孟拓伸手。 “你好,我是棠凝。” 孟拓望进她平静的眸子里,那里似乎有暗潮涌动。 他眼神闪了闪,起身回握。 “你好,我是孟拓。” 棠凝扬唇,“欢迎来归南居做客。” 孟拓闭了闭眼,“好。” —— 有惦记棠凝的网友闻着味爬到孟拓的分镜。 【朝阳区三三:呜呜呜,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呀小姐姐。】 【绝命毒师:哈哈哈玩螃蟹,姐姐今年三岁,不能再多了。】 【唯我独尊:不是,孟影帝有女儿???】 【一人饮酒醉:明星隐婚是很正常,只是听这意思应该是去世了。】 【两人成双对:她喜欢小鱼,所以在她走后,孟拓爱上钓鱼,呜呜…..】 【和平者:愿逝者安息。】 【朝阳区三三:你们有没有觉得,小姐姐有点像神棍……】 【血雨腥风:棠凝、棠雪,她们该不是两姐妹吧?】 【agust:或许吧,棠雪是风水师,那棠凝懂点什么也正常。】 【昭阳区三三:大概率是同姓而已,真是姐妹俩棠雪怎么不来小姐姐家做客?】 【钓鱼佬一号:你们走错频道了吧,这是钓鱼佬的美好世界。】 —— 傍晚,粉紫色晚霞笼了半边天,连带着将宅子都映衬得美轮美奂的。 棠凝吃饱喝足,躺在藤椅上晃悠,细腻如玉的脚趾一点一点,莹润可爱。 听到耳边的响动,她侧头看向边上喂鱼食的林铮,慢条斯理开口,“林铮,我怎么觉得,你对我,有点怠慢呢……” 林铮回眸,不解,“晚上的饭菜不合胃口?” 棠凝摇头,“那倒没有。” 饭菜没问题,只是嘛…… 她盯着林铮,一字一顿,“你怎么不叫我小姐了?” 平时喊小姐,特殊时候喊少主。 可这次回来到现在,一句小姐也没听到过,有点不对劲。 林铮端着鱼食的手一顿,敛下眉眼,认真解释,“从前不是你说让我别这么叫你吗?说显得太过暴发户。” 第28章 一场毕业旅行 “是我说的没错,但你不是没听嘛?” “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对。” 林铮放好罐子走到棠凝边上,半蹲,两人视线相交。 霞光的映衬下,林铮线条流畅的脸,笼罩着迷幻色彩。 他眉眼放松,嘴角扬着愉悦的弧度,两颊若隐若现的酒窝中和了硬派的帅气,显出几分柔和。 他说,“六岁以后的林铮是在棠家长大的,一身本领也是在棠家学会的,对我来说,棠家在哪,我家就在哪。” 这么柔软的林铮,棠凝是第一次见。 缓缓地,棠凝的眉眼里染上笑意,“对嘛,抛开血缘的问题,我们胜似亲人。” 林铮含笑点头。 棠凝欣慰,“不错,终于开窍了,爸妈知道一定很开心。” 棠凝的父亲,棠家现任家主,想收林铮为义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铮低头,笑意浅浅,“他们最爱的是你。” 就当他不知好歹吧。 棠家的儿子,他当不了。 他更喜欢就这么陪在棠凝身边,为她遮风挡雨,看她恣意生长。 “那当然。” 棠凝从没怀疑过父母对自己的爱,“如果哪天我走了,就指望你给他们养老了。” 看着语气洒脱的棠凝,林铮缓缓摇头,“你走不了,老天收不了你。” 棠凝翻了个白眼,“我是怪物吗?” 林铮不惧,“他们说你只能活到22岁,现在不也挺过来了?” 隐居一年,元子野、章若若、江淮,甚至元霆,在见到她之后或有抱怨,但很快翻篇的原因,正在于此。 一年前那场“重病”吧,几乎要了棠凝的命。 内在生机的流逝,是任谁都抓握不住的。 如今她能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他们又哪里舍得过分苛责呢? 只盼她能继续随心所欲生活才是。 那些与天争命的日夜在棠凝眼前划过,很快被她一掌拍飞。 “有点道理,林铮,想不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 林铮想到在后山水塘碰到的孟拓,叩门声适时响起。 他起身,同时回答,“想的。” —— 孟拓来了。 孤身一人。 三人在亭中落座。 来之前孟拓不止一次复盘过,寻常人捡到东西要么扔要么问这是谁的,再不然就是收入囊中。 但棠凝当时是在端详手绳,之后更是主动邀请他来做客,说那话时的眼神,现在都盘桓在他脑子里。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也愿意为了女儿,相信一切超乎常理的存在。 “我有一个女儿,名叫孟晴,从小喜欢画画。” “五年前她高考结束,跟我们说想去毕业旅行,沿途写生。”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陪伴她的机会不多,对于她想要做的事,我全力支持。” “她选定一个小村落,去到那边后每天都会给我们报平安、发风景照、传写生作品。” “直到那天,我们一整个上午都没有收到她的任何消息。” “她不是一个会让人担心的孩子,我们不停地打电话过去但就是联系不上,后来我们选择报警。” “可惜给的回复是失去联络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没办法立案。” “我们等不了,就买了最近的航班,飞过去。” “到那之后,我们去她住过的民宿、走过的路、聊天里提到过的地方,走了个遍、也问了个遍,可怎么也找不到人。” “终于时间够了,立案了,结果就是人没找到,生死未知,找到的只有这根手绳。” 说到最后,孟拓的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哽咽。 棠凝看了眼手绳斟酌着开口,“我会点旁门左道,不然,帮你看看?” 可以说孟拓敲开这扇门,就是为了棠凝的这句话。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棠凝九十度鞠躬,“拜托您了。” 此时,他不是荣誉加身的影帝,也不是步入中年的长者,而是一位救助无门的可怜父亲。 不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总好过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明来得强。 棠凝受了他这一拜,并在他直起身子后抬手,“请坐。” 她将桌上的手绳拿起,再次放到手心。 手掌收拢成拳,记忆回溯。 孟晴是一个文静有主见的女孩,因父母工作繁忙,自小养成独立的性子。 那是高考完的一天,她躺在铺着小清新床单的床上,兴冲冲地对着电话那头的父母规划毕业旅行。 “爸爸妈妈,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旅游,你们一定要支持我哦。” 对她来说,这是一场送给自己最好的成年礼物。 她在网上查了整整两天,才选出一个合她心意的旅游目的地。 那里还没有被开发,商业气息不重,乡土风情浓厚。 最最重要的是,山川秀美,落日余晖。 一个人,一个行李箱,飞机辗转的士,最终到达目的地。 民宿是提前定的,小而精,她很满意。 她是一个做事有条理的女孩,安顿好后便给父母发消息报平安。 看到好看的、好玩的也会用相机和纸笔记录下来。 一连五天,父母每天都能收到她的旅行印记。 看她玩得很开心,作为父母,也很满意。 第六天,女孩起得很早。 据说镇子上有市集,她从没体验过农村大集,便想着去看看什么叫人间烟火气。 背上相机,背上画板,女孩朝着市集方向走去。 路上她碰到一些当地人,脸上洋溢着质朴又热情的笑容,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 她是一个有礼貌的女孩,听不明白,但回以微笑。 跟当地人比起来,她的身体素质还是差了些,走着走着,落队了。 但她善于坚持,继续往前。 没过多久,她惊讶地注意到前方不远处,居然有一个年轻人开着摩托车在田埂上横冲直撞。 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一位正弯腰除草的老人! 老人的听力似乎不太好,没听到摩托车发动的轰轰声,没听到年轻人的嬉笑声。 直到那辆车开到他的正面,在离他只有十几公分的位置急刹。 老人当下被吓得跌坐在地,手里的镰刀仓皇间不小心割到了腿,鲜红的血液从干瘪的皮肤中流出。 开车的年轻人见状,不仅没有收敛,更是狂笑出声。 他发动摩托车绕着老人转圈,欣赏他惊恐的表情。 就跟,猫逗弄老鼠一样。 第29章 孟晴的故事 孟晴是一个刚从象牙塔走出去的女孩,从没有遇到过这种疯子。 她心志坚定但实在没有救人的能耐,眼看阻挡不及,便开始折返狂奔。 她是善良的,尽己所能地跟每一位朝这边走来的人报信。 逆着人群,她声嘶力竭地提醒了一个又一个村民。 有人跟她一样选择折返,也有人选择冲上去救人。 保护自己的同时帮助他人免涉危险,这是她在那个危机的当下做出的抉择。 碰到三个手挽手结伴而行的女孩子她也是这么提醒的。 中间那个漂亮高挑的女孩笑着跟她道谢,“我们知道了。” 孟晴喘着气点点头,继续往回跑。 人要相信第六感。 当时的她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不可估量的畏惧,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离开。 前面几天有多开心,这时候便有多惊心。 她跑得满头大汗却无暇顾及。 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孟晴猛然回头,眼里的惊恐在看到来人是那个漂亮女孩时消散了几分。 漂亮女孩的体力似乎很好,跟她并排跑着还能跟她道谢,“刚才谢谢你的提醒,那个人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疯子,你别怕,有人把他制服了。” 孟晴的体力一般,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 擦了擦脸上的汗,她又问,“这个人的行为那么有攻击性,家人都不管的吗?” 漂亮女孩微微一笑,“据我所知,他的家人都嫌弃他,不管他了。” 就在孟晴唏嘘不已时,远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疯子挣脱开束缚,不知怎么拿到了那把锋利的镰刀,此时正胡乱挥舞着,没人敢再次靠近。 漂亮女孩也看到了,脸色突变,猛然拉起孟晴的手抬脚就跑,“快跑,他往我们这边过来了。” 孟晴心头直跳,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多亏那个女孩拉着。 呼啸而过的乡风刮过她的脸颊,心头狂跳,恐惧的情绪上涌。 疯子嘻嘻哈哈地挥舞着镰刀歪歪扭扭地跑着,偏偏无人能近他身。 眼看着他越发逼近,漂亮女孩在经过一个弄堂时,一把扯过孟晴往里拐。 知道她是当地人,对这一带的地形更加熟悉,孟晴忙不迭跟上。 这个村落的每家每户都会在屋子外围一个一米高的围墙,前后院子都一样。 漂亮女孩眼疾手快一个手撑躲进一户人家的后院,她催促孟晴,“快,快翻进来!” 跑了这么久,孟晴腿都软了,是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她咬牙翻墙。 好在,在疯子出现在弄堂口之前,她成功了。 两个女孩就这么贴着墙壁,将自己的身体压到最低,只求围墙能阻挡疯子的视线。 疯疯癫癫的声音逐渐靠近,孟晴的心跳直接到了嗓子眼,咚咚咚地不受控制,鬓角的汗珠一颗颗滚落。 幸运的是,疯子没有停留,路过这里之后,朝着远处跑开了。 就这么僵了五分钟,确定疯子没有折返后,孟晴才敢大口呼吸,可这时,耳边传来一闷笑声。 孟晴侧头看向边上笑得突兀的女孩,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只见那女孩伸出食指比在嘴边,扬唇一笑,“嘘,我给你变个魔法。” “啊?” 不再理会孟晴的不解,那女孩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刘海,然后在笑眯眯看着孟晴的同时,将头发扯下。 赫然,变成了一个男人! 孟晴被惊得呼吸一滞,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跟墙面贴得紧紧的。 那人不再伪装,开口的声音雌雄莫辨,“好心的姑娘,再见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眼里是毁天灭地的癫狂。 勇敢的孟晴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躲避了,但随着噗嗤一声,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缓缓低头,她看到一把尖锐的刀从她的后背直插到前胸,疼痛慢了一拍。 此时,她的脸上全是错愕。 没等她问出为什么,那人主动解惑,笑容依旧,“忘了告诉你,我的家人也嫌弃我呢,你说我是不是挺可怜的?” 他嘴里说着示弱的话,但握着刀柄的手抽出、又插入、再抽出、再插入。 足足捅了十八刀,贯穿孟晴的整个躯体。 孟晴至死都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好心的提示会招来这个恶魔。 仅仅因为自己提到的“家人”二字? 记忆到这便停止。 —— 归南居。 棠凝睁开眼睛,脑海里仿佛还是那双见血癫狂的眼睛。 她偏过头,视线落在对面满脸希冀的中年人身上,嘴唇抿得直直的,“她遇害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奔五的孟拓听到来自棠凝的最终宣判后,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起初是无声落泪,到了后来,是整个人忍不住的抽搐,呜咽难抑。 他整个人蜷缩在那,不住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悔恨不已。 为什么要让年纪轻轻的女儿独自出门? 为什么不推掉工作陪她一起去? 为什么那么没用,这么多年由着她遗落在外? 为什么那么好的她,落得这么个下场? 棠凝抚着手绳上的小鱼,打断他的悲切,“我可以帮你把她的遗体找出来,然后,你接她回家。” 孟拓先是一愣,听明白棠凝的意思后猛然抬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以吗?可以接她回家吗?” 棠凝给了肯定的回答,“可以。” 一味地沉浸在悲痛中会消耗掉人的精气神,不如换个角度,换个活法。 “好,好,好。” 孟拓有些语无伦次,胡乱把脸上的泪水抹掉,然后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棠凝的面前。 如果能帮他把女儿接回家,别说磕头,让他死他都愿意。 林铮及时将他拉起,打断他就要躬身下弯的动作。 棠凝按了按太阳穴,理解归理解,但…… “你别拜我,我怕折寿,留个联系方式吧,有消息后告诉你。” 许是有了奔头,孟拓很快恢复冷静,留下联系方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走到棠凝跟前。 “棠凝小姐,这么些年晴晴的事一直在我心里压着,现在能得您相助,我…” “感谢两个字太轻了,我没脸说出口,这里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不是全部,大概百分之九十,密码写在背面,您务必收下。” 棠凝歪头看了眼,真在背面看到六位数字,“有备而来?不过我不差钱。您在行业里是标杆,拜托在节目里照看下我的两位朋友。” 虽然她也知道现在的元子野和章若若吃不了亏,但这么说,似乎能让孟拓心安些。 棠凝让林铮带孟拓去整理仪容,刚刚哭得稀里哗啦的,回去一准会被摄像机记录下来。 自己则是抓紧时间回房间洗漱,早早躺床静待昏睡时刻的到来。 第30章 日行一善,宜早不宜迟 翌日。 一架民用飞机划过天空,留下一道棉白尾迹云。 头等舱内。 气质漂亮的空姐送来一杯鲜榨果汁,棠凝递到嘴边小小喝了一口,随后将杯子放下。 见状,一旁的林铮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递过去。 棠凝接过,“这是什么?” 林铮言简意赅,“茶。” 棠凝握着水杯的手一顿。 林铮缓缓补充,“我看你最近好像喜欢喝茶,就学着泡了些。” 棠凝眼神一闪,复又点点头,含糊地嗯了一声,小口喝着。 飞机落地,林铮从机场储物柜里取出车钥匙,载着棠凝直奔孟晴殒命的村落——东厢村。 车上,棠凝拆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翻看起刚拿到手的案卷。 据资料显示,当年警方重点锁定的嫌疑人是骑着摩托车吓唬老人并抢走镰刀的疯子。 他闹事那天是镇里的市集,来来往往的村民不少都被吓到,对着询问盘查的警官埋怨纷纷。 整合众人的说辞后,竟意外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 因为他惹来的目光众多,走到哪都有人看着,相当于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经由他手出来的真真切切的流血受伤事件,竟只有那老人一个。 当然,不少口供里提到孟晴提醒他们前面有危险的细节,也有村民说曾见到一个女孩拉着孟晴跑。 但诡异的是没有一个人记得那人是谁。 这就成了疑点。 针对这一疑点,警方摸排了整个村的人口情况,却没哪户人家突然有人离开的。 线索就这么断在那里。 这一案件被归为失踪案,一直放到现在。 放下手中的资料,棠凝视线落在前方。 “林铮,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吗?会催眠、操控之类,能力中上的。” 模糊掉那么多村民的记忆,可不是入门者能办得到的。 “或许有,但目前没牵扯进什么大案子。” 林铮的言外之意就是即便有这么一号人,暂时也没在江湖上留下名号。 棠凝低低应了声,脑子里不断重现着那双见血癫狂的眼睛、热情友好的渗人微笑、以及与之截然不同的狠厉动作。 良久,她轻嗤一声,翻出纸笔,铅笔在纸张上刷刷划过。 不多时,两个人像便跃然纸上。 一个是戴着假发的“她”,另一个是摘掉假发后的他。 车子经过漫长的国道,驶进乡间小路,路面不平整,有些颠簸。 不知抖了多久,棠凝终于看到一块刻着东厢村三个字的大石碑。 “停边上吧。” “好。” 车子靠边停下,棠凝把资料与新出炉的人物画像递给林铮。 “案卷找机会还回去,这个人,录入系统吧。” 办案需要证据。 即便能成功把这人比对出来,除非他亲口承认自己杀害了孟晴或是找到犯罪证据,不然,估计也蛮难将他定罪。 但棠凝还是建议把他录入系统。 这样偏激疯狂的人,棠凝相信他不会只下手一次。 “好。” 林铮收到文件,又从包里翻出一袋东西递给棠凝。 棠凝接过,跳下车,“走,我们溜达溜达。” 东厢村的确偏僻,靠着山,连着田。 一个花季少女的陨落似乎并没有给这个地方带来阴霾。 村子里还是村民占绝大多数,当然也有少数的游客。 只不过棠凝和林铮外形气质优越了些,放到哪,都会吸引一批目光。 对于这些视线,棠凝仿若未觉,就这么嚼着果脯硬是把村子溜达了一圈。 回到车里,棠凝接过林铮递来的湿纸巾,忍不住吐槽。 “真行,居然只有一条主干道上装了监控。” “监控处于关闭状态。” ...... “走吧。” “嗯。” 他们要去的是村里唯一一家民宿,当年,孟晴曾入住过的。 跟村里常有的通天楼不同,这是一套老式宅院,木质的,显得很脆皮。 当然也适合文青们来体验民俗风情。 棠凝抬脚跨过门槛,前台小妹只露出发顶,房间里还外放着某一电视剧的台词。 上班摸鱼。 棠凝走近,指节轻轻敲击桌板,在小妹抬头看过来时把墨镜往上一推,弯唇一笑。 “你好,有房吗?” 小妹被突然出现的美颜暴击击中,傻呵呵咧嘴笑了三秒后才意识到什么,吧唧一声把手机盖住,扯过键盘,一本正经登入入住系统。 “有的,请稍等。” 棠凝环视一圈,“方便带我们看看房型吗?之前没住过这种类型的宅子。” “当然方便,你们跟我来。” 小妹热情洋溢,得知他们是游客,开始介绍附近的景点。 棠凝含笑听着,经过其中一间屋子前开口,“这间好像不错,有人住吗?” “没人,不过……” 小妹脸上闪过一抹为难,怕生意跑了,又不想瞒着,只好语带隐晦。 “这是东屋,不对外开放。” 棠凝没揪着不放,“好,那看看别的。” 要是她没记错,这间房原本是孟晴入住的房间。 原来有关她的事迹,是有给村里留下些忌讳的。 之后,棠凝随意挑了两间相邻的就正式住下了。 由奢入俭难。 棠凝看着“质朴”的居住环境,对林铮说,“天黑行动。” 五年过去,凶手不会停在原地等他们。 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找到孟晴,让孟拓接女儿回家。 先前的踩点中,棠凝已经把记忆里那处“案发”后院找到。 当夜幕笼罩住整个村庄后,民宿内的两间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后又关上。 一处略显荒废的院落前,棠凝和林铮并排站着。 月光被屋子挡住,整条小巷隐在黑暗中。 棠凝接过林铮递来的无菌针,往左手五指指腹一扎,五滴血珠子钻出皮肤凝成小小的椭圆。 这样不够。 她面不改色地按压每根手指,小小的椭圆随之变大。 紧接着她素手一挥,五颗血珠子脱离手指,竟在虚空凝住。 棠凝不喜不悲地看着面前呈五芒星状分布的血珠,缓缓闭眼。 无形中,丝丝红线将五点连接,一股能量涌动其中。 细线变粗,红点变小,最终两者原地消散于无形。 仿佛不曾出现一般。 夜色下,棠凝原本红润饱满的嘴唇染上一丝苍白。 她抿了抿唇,试图想恢复气色,但是效果甚微。 “找到了,联系孟拓,让他过来。” “好。” 第31章 孟拓接女儿回家,江淮骂骂咧咧 回到民宿。 棠凝画了张图纸交给林铮,“孟拓到了之后带他去这个地方,调一队警力来办。” 林铮看了眼图纸,心中有数。 他打量着棠凝明显苍白的脸色,“你去休息吧,后面的事交给我。” 棠凝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那我睡觉去了,回家之后找江淮给我开点药。” 林铮出门后棠凝扯过被子蒙头就睡,睡梦里都是皱着眉头的。 接到消息时孟拓还在录节目,二话不说直接退出录制。 节目组不知情,一时有些难办。 但见孟拓宁愿赔上违约金也坚持要走,便同意了。 孟拓的想法很简单。 曾经他为了事业,宁丢了女儿。 这次,说什么也得带她回家。 等他风尘仆仆再次踏足这个“吃人”的村落时,已是凌晨五点。 村口石碑处,孟拓找到车子。 “林先生,我到了。” “好,你在那等着,我们马上到。” 林铮挂了电话,来到棠凝的房间。 幽静的房间里,小声的呼吸声有规律地响着。 林铮弯腰,一把将昏睡的人抱起,钥匙被挂在了门把手上。 农村的五点,天是黑暗中透出一丝光亮的。 看不透彻,弥漫着忙忙碌碌的水雾,湿气十足。 哔,橘黄车灯一亮,林铮抱着棠凝从朦胧的薄雾中出现。 他将棠凝抱进车后座,盖上薄毯。 做完这一切后,冲等在村碑旁的孟拓招手,示意他上副驾。 这一路,孟拓的心情极其复杂。 近乡亲切,既想要得到确切的消息带晴晴回家,真到了这一步又开始害怕面对她被害已死的事实。 尽管如此,看到棠凝这副模样,他开口询问,“棠小姐怎么了?” 林铮启动车辆,轻描淡写带过,“她爱睡觉,别吵着她,我现在带你过去。” 过去。 去哪? 自然是去把女儿接回家。 孟拓瞬间坐直,背整个僵在那,喃喃道,“好,好。” 车子开得很稳,棠凝全程没被颠着,睡得安稳。 山脚下,车子缓缓停下。 林铮与孟拓下车后,轻手轻脚关上车门,在车窗外确定棠凝没被吵到后,他们朝山上走去。 孟拓回头看了几眼,“她在车里,没事吧。” 林铮跟着回眸,眼底是淡淡的暖意,“没事,她喜欢清净。” 这是一条小径,两人走了不到五分钟,林铮率先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个陡坡,再往里是三座墓碑。 公墓是后来兴起的,在更早之前,乡下人更倾向在自己的山头建坟。 林铮折了根树枝,按照棠凝给出的图纸圈出一个两米长一米宽的范围。 孟拓在一旁看着,手指嵌进手心,声音有些颤意,“晴晴,就在这里吗?” 在这么一个人人都能踏上几脚的地界? 死了,也难得安宁吗? 林铮点头,“你在这里等着,警方我已经打过招呼,五分钟后会来人。” 孟拓失神地回应着,“好。” “等他们把人找出来,比对完dna,你就可以带她回家了。” “好。” 林铮拍了拍他的肩膀,特意叮嘱,“自己别动手,动手的话性质就变了,记住,一切等警方来处理。” “我明白,我可以等。” 孟拓死死握着拳头,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他可以等的。 “我不适合露面,先走了,有问题联系我。” “谢谢。” 林铮前脚带着棠凝离开,后脚便有两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车由远及近驶来。 接下来的一切冰冷又迅速。 他们提前收到消息,目标明确,什么都没问,直接拉起警戒线,请孟拓在一旁等候。 铁锹沿着林铮划出的边界线一铲一铲,泥土在空中飞扬,换了个地方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个人出声,“队长,有发现!”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过去,鉴定科的同事更是上前,给出初步判断,“是指骨。” 带队队长面色冷峻,沉声,“你们继续,动作小心点!” “是!” 五年时间过去,尸体早已成了一具白骨。 当那件混杂着泥土的衣服重见天日时,孟拓眼前一黑,两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用不着等什么鉴定结果,他可以确定,那就是他的女儿啊! —— 归南居门口。 江淮坐在石阶上画着圈圈,嘴里骂骂咧咧的,直到不远处响起一阵螺旋桨的轰鸣声。 他抬头,眯着眼看到下来的人之后,卧槽一声起身迎上去。 “她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林铮抱着昏睡的棠凝,“进去再说。” 三人匆匆进了归南居,身后的直升机升空飞远。 进去之后,都不等林铮开口,江淮直接上手。 明明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硬是被棠凝逼得面目狰狞。 江淮在最开始还只是板着一张脸,后来憋不住直接开骂,先是骂林铮,再是骂躺着的这位大小姐。 “这大小姐有毛病你不知道吗?整天就知道纵着她瞎胡闹,拦着点嘛!” “我真是服了,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儿个就给我横着回来。” “谁家的破事都要管,她怎么不去居委会上班呢!” “世界上可怜的人海了去了,见一个就放一次血?” “当自己是救世主吗?普度众生来了?” “把血当口水啊?就知道瞎几把放!” 林铮听不下去,“她现在听不见,等她醒了你再说。” “想害我就直说。” 江淮瞪了他一眼,“行了,把她抱去房间,我给她扎个针。” 毒舌归毒舌,江淮的医术毋庸置疑。 手下手下捻针的动作不停,没多久,棠凝的脑袋就被扎成了刺猬。 “老林,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让人抓药过来,让她全喝下去。” 林铮嗯了一声,垂眸看江淮在纸上写下一个个药材名。 黄连、苦参…… 无声叹了口气,他提醒,“开点甜的,太苦了她不乐意喝。” “我管她,就知道乱来!” 江淮的叛逆在一刻发挥地淋漓尽致。 他笔下有风,一气呵成,写完把纸往林铮怀里一塞。 “三碗煎一碗,早晚两顿,连吃三天。” 林铮将药方折好,“好。” 江淮也懒得打听大小姐又去干了什么好事,见时间差不多便开始收针。 “我一会就走,实验室一堆事呢,过几天我让人送滋补的药丸过来。” “谢了。” “说这些干嘛。” 江淮将用具收拾好,“你看着她点,别人做好事都是有前提的,保障自身。就她不一样,再这么瞎搞下去迟早把自己给搭进去。” 林铮沉默。 江淮看出了他的为难,“能劝一点是一点嘛,这大小姐也的确是不好搞!我给你找帮手,反正这个星期你给她看严实了。” 第32章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玛瑙玉石窝 棠凝在隔天的傍晚时分醒来。 一睁眼,她直接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放水。 浴缸里,小水柱从四面八方无声涌出,润物细无声地按摩着她的全身。 发梢被水打湿,一簇簇地贴在优越的锁骨上,戳得痒痒的。 喟叹一声,棠凝感慨。 金窝银窝,到底是不如自家的玛瑙玉石窝。 贪多嚼不烂。 躺了十分钟后,棠凝起身,姣好的身体带起大朵水花。 她扯过一旁的浴袍,将身体包裹完全。 神清气爽的棠凝换上衣服打开房间,正面对上林铮。 目光触及他手里端着的小碗,笑盈盈的脸顿时垮了。 棠凝先发制人,“我不喝这个。” 都不用尝,这黑不溜秋的汤药,这难以入鼻的气味,忒苦! 林铮面色不变,把碗往前递了递,“你得喝。” 棠凝摇头。 林铮又说,“江淮说你要是不喝,他跑过来骂你三天三夜。” 棠凝一脸怀疑地盯着他,双手不由自主环抱在胸前。 对面的林铮真诚点头,“不骗你。” ...... 棠凝屈服,“那好吧。” 在被江淮念叨和一碗苦药之间,棠凝毅然决然选择后者。 接过碗,凑到嘴边。 棠凝两眼一闭,闷头把药一口干。 咦? 这药闻起来苦,回味居然有一抹回甘! “江淮还是很体贴的。” 林铮拆了根棒棒糖递给棠凝,“嗯,他很担心你。” 棠凝接过,弯了弯唇,“我知道。” 其实,她在昏睡的时候听到江淮急得跳脚的声音了。 他说的那些话自然也没错过。 “林铮,就我这身体,要想安稳度日,除非一辈子庸庸碌碌,什么都不做。” 她的想法,林铮怎么会不明白,“那就不是你了。” 棠凝轻笑,“享受了那么多资源、优待,如果只进不出,必然会遭到反噬。” 她得为自己、为家族、为遇到的有缘人,做点什么。 阿风是她的有缘人。 那根小鱼手绳被她踩到了,那孟拓也是她的有缘人。 “孟拓那边怎么样了?” “我带孟拓去了现场,尸骨被挖出,经过dna比对,证实这就是他的女儿孟晴。” “除尸骨外,那里还有一把刀,法医根据骨骼上的痕迹与衣服上的破洞,经过模拟比对,判断死者生前被捅了十几刀,是活生生捅死的。” “孟拓说,等安顿好女儿后,想来谢你。” 棠凝把糖塞进嘴里,声音有几分囫囵,“回绝了吧,这事到此结束。” 就出发前孟拓那一跪,棠凝真担心下次他直接在自己跟前来个磕头。 那可太折寿了。 “杀害他女儿的凶手不是一般人,你提醒他别轻举妄动。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那种坏人,有报应是迟早的事。” 现在科技发达,除非他一辈子躲在未开化的小乡村里。 林铮应下,“好。” —— 《春风》2.0自开播以来,热度居高不下。 每天都能在主流社交平台上占据热搜词条。 早前的1.0版本,往你好我好大家好平静得有如一潭死水的内娱界丢下了一颗生猛鱼雷。 后来,章若若身份爆出、元子野强势加盟、这两位不约而同去棠凝家串门,又引来第二波热度。 紧接着,孙可儿与林铮“青梅竹马再重逢”这一桥段,勾起网友的青春记忆,网上涌现追忆热潮。 之后是元霆,他的出场戏份虽少,但凭借出众的外形与独有的气质,把热心网友变身媒婆,恨不得推他跟棠凝直接进洞房。 再然后,新嘉宾棠雪横空出世,凭借知性优雅的外形与一手精准的风水术,将节目的调性再次拉高。 现在节目过半,一直沉迷钓鱼意外开辟新赛道的孟拓在缺席录制后公然在社交平台宣布将退出后续录制。 并发小长文交代原因。 文章以感谢节目组开头,讲述自己女儿的经历,分享日前带她回家的现状。 压抑的情感被诉诸笔端的同时,也警醒着那些跟风博热度而赶着趟往偏远地方走的年轻人。 全文没有点出棠凝在整个事件中充当的角色,只在文章的最后感谢贵人相助,并祝愿贵人一切都好。 这个消息棠凝还是从章若若嘴里知道的。 元子野给棠凝的那个手机,形同虚设。 他们有一个群。 江淮在群里发消息谴责棠凝的鲁莽行径,并在线组建监督小队。 章若若是踊跃报名的队员之一。 她杀进归南居时,棠凝正在喝那闻着苦啦吧唧的药,看的章若若瞬间就心软了。 哎哟哟地抱着棠凝,直呼心疼。 棠凝同样是忍了十秒钟后,才用食指戳着她的脑门将她推开。 “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呗~” 想到什么,章若若的眼睛一亮,棠凝咬耳朵。 “阿凝,我发现棠雪好像对元子野那家伙有意思。” 棠凝错愕地看了眼若若的跟拍摄像师,又瞥了眼她领口处夹的小毛球,眨眨眼,“你录节目是不是要,谨言慎行?” 录节目的时候可以在嘉宾背后讲闲话吗? 会不会被对方的粉丝围攻? 这缺心眼的孩子哟! “本来就是嘛……” 章若若一脸不服气,但音量还是懂事地降下去一些。 “不操心昂。” 棠凝从果盘里插了一块哈密瓜塞进若若的嘴里,“咱小少爷是成年人,会处理的。” 不是她自夸,就她的这群小伙伴们,哪一个单拿出去都是风靡万千的主。 二十几岁,正值风华,各有才华。 喜欢谁、被喜欢,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说我什么呢?” 说话间,元子野风风火火推门进来。 他有自知之明,小少爷必然是指自己。 棠凝跟章若若默契对视一眼。 看吧,不能在背后说人。 元子野走得很快,把跟拍的李哥甩在后头。 行动间额上碎发轻晃。 他一进来,直接把棠凝从圈椅上提溜起来,跟摆弄木偶人似地把她的手脚全扒拉了一遍。 “没缺胳膊少腿的吧?” “没。” 棠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配合,但还是老实回答,“好着呢。” 章若若插话,“才不好,我刚都看到了,她喝的药超苦。” 病越重药越苦,这就是章大小姐的逻辑。 棠凝想要为江淮说句公道话的。 “如果我说,那药只是闻起来苦,喝起来甜,你们信吗?” 话落,元子野看傻子一样,甚至都懒得回答。 也罢,也罢。 棠凝摆摆手,“坐吧,你找我是?” “监督你,江淮说你净胡来。” 元子野自给自足,抢了棠凝手边的茶杯,灌了一口眉头直皱,“这你自己煮的?” 棠凝下巴一抬,“没错。” 她能确定,自己煮茶的功夫有长进。 元子野砰的一下把茶杯搁到几上,“真棒。” 棠凝看着她,“那你继续喝啊,别浪费。” 元子野叹了一口气,“好,我跟你说实话,实在太难喝了。” 棠凝:…… 第33章 三条未读消息与一则视频通话 有元子野在的场合,大家一般不会只安静坐着。 这不,他又嚷嚷开了。 “手机呢,都拿出来陪我玩游戏。” 章若若配合地拿出来,棠凝则拒绝,“不要。” 元子野:“为什么?” ...... 棠凝的脸色暗了一个度,“我玩不好。” 回忆起棠凝的历史战绩,元子野咂咂嘴,中肯点评,“你的确很菜,老林,来两把啊。” 林铮没说话,悄然摸出手机加入。 汤药里有助眠成分,棠凝见三人已排排坐掏出手机,便起身,“你们玩吧,我去睡一会。” 林铮看了她一眼,看出她脸上的困顿,颔首了解,“去吧。” 游戏已开局,热血音效已开启,唰! 棠凝踢踢踏踏地回到卧室,也不开灯,两手一张趴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她的手探到枕头底下,过了一会,摸出手机,侧身躺。 幽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亮着萤萤的光。 未读消息,早已从先前的红色小一,变成了红色小三。 棠凝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将聊天框点开。 【元霆:原来是个胆小鬼。】 她觉得,他大概率是在笑话她。 笑她既不敢在大家面前戴他送的手串,也不敢在他离开时,送送他。 就仿佛那些亲吻、那些共度的时光是幻想出来一般。 凭空出现,凭空消散。 如果硬说这条消息没在棠凝心中掀起波澜的话,那第二条则直接击穿了她这段时间在心脏外垒出的防护墙。 【元霆:棠凝,我不介意被玩弄感情。】 她呆呆地在这一行字上看了许久。 字正腔圆,断句清晰地在嘴里无声读了好几遍。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于是只好把一切怪罪到江淮身上。 这个臭江淮,嘴巴有洞吗?什么都往外漏! 再往下便是最后一条。 【元霆:好好养伤,过几天见。】 过几天? 棠凝算了算时间。 啊。 貌似真的能见到。 为了维系四大家族之间的紧密联系,每三年会由一方牵头主办一场初秋盛会,名为秋日宴。 届时,不论是嫡系或是旁支,都要出席。 这场宴会主打一个互通有无,资源整合。 元霆必定会出席,而棠凝,自然也不可能缺席。 这三条消息在棠凝心中掀起一浪又一浪的波澜。 她两眼一闭,把手机往一边,自己则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 被子贴肤柔软,给她营造了一个极其私密的小空间,可以冷静思考。 却不想在几秒种后,传出一道熟悉的清冽醇正的声音。 “棠凝?” 闭着眼睛的棠凝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不是吧? 她偏头看向发声处,慢慢从她的“好被子”底下将手机抽出。 然后! 就对上了屏幕里的元霆。 咽了咽口水,棠凝仓皇应了一声。 探起身体拉开灯,房间霎时变得明亮。 思及那三条已读没回的消息,心里发虚的棠凝率先开口,作若无其事状,“元霆哥,你现在在哪?” 元霆没错过她的表情。心中了然,嘴上不说破。 他本也不会跟她“算账”。 “我在掘金区。” 嗯? 顺嘴一问的话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这三个字一下就把棠凝从什么情情爱爱中拉扯出来,拽进刺激热血领域。 什么是掘金区? 那是一个三不管地带,未开化、蛮横、无知、落后、艰苦。 但为什么起这么一个名字呢? 因为那里是罪恶滋生的地方。 罪恶与金钱,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两兄弟,相伴相生。 棠凝当即便端正了坐姿,眼里隐约闪烁着兴奋因子,“你是要搞、额、忙事情?” 元霆看在眼里,嘴角轻扯,对她毫不避讳,“我准备去炸场子。” 炸场子? 棠凝的双眼噌的一下,更亮了! 众所周知,她是一个间歇性的冒险主义者,炸场子什么的一听就很刺激。 棠凝打量了一下他所处的环境,“一个人吗?” 元霆点头。 人人慕强,棠凝也不例外。 她对元霆有一个刻板印象,是一位掌管一群群黑西装小弟的大佬。 不苟言笑,冷心冷情,弹指间能灭掉一个帮派。 照理说他只需要发号施令就行。 如今却只身一人跑去这么一个地方搞事情。 那里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毒枭! “元霆哥,你以前还做过类似的事吗?” “做过。”而且不少。 棠凝莞尔,坦白道,“元霆哥,我对你有了新的认知。” 对方扬唇轻笑,“我的荣幸。” 手机传过来的声音是低低哑哑的,隔着屏幕,棠凝似乎从那双深邃眸子里看到宠溺。 如恣意汪洋,漫无边际。 她微微撇开眼,不想承认自己被几个字蛊到了。 “棠凝。” 元霆突然喊她的名字。 棠凝看过去。 元霆认真道,“我会慢慢来的。” 这几天元霆有深刻反省自己的行为。 解药的事在他看来是缘分天注定,他元霆,和棠凝之间的缘分,天注定。 可或许是自己从前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不好,惹得小姑娘不敢跟他认真谈感情。 这不是他的本意。 既然如此,不如就放慢脚步,让她也慢慢地认识真正的元霆是什么样的。 节奏慢下来,但宗旨不会变。 两情相悦,喜结连理,恩爱两不疑。 在他郑重其事的表态下,棠凝什么也没说,只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头的元霆一下便笑开了,深邃的眸子里溢满星光。 棠凝眨眨眼。 怎么了呢? 不就是点了个头。 又不是答应他的追求。 怎么还笑成这副模样了呢? 不理解。 她想起掘金区的危险,眼神飘忽了下,“你、抬手我看看。” 言听计从的元霆抬手。 棠凝:“另一只。” 元霆再次配合。 等看到他手腕上那串沉香手串时,棠凝悬起的心悄然放下。 “你有重新装吗?活死人肉白骨那药。” “......有装。” 要是元霆没看错,自己应该是被小姑娘给看扁了。 跑这一趟哪会用得着这药。 但他将计就计、千方百计,为的就是让小姑娘惦记着自己。 元霆:“天黑行动,结束了给你发消息?” 棠凝:“好。” 她发誓这次她看到一定回。 元霆:“江淮说你又当了回活菩萨。” 棠凝:“他还主动跟你说这个?” 元霆:“我问他了。” 哦,她就说嘛,江淮总不能胆大包天到拉他来监督自己。 哪知,元霆下一句就是。 “他说你这一周不可以再助人为乐,不然对你的恢复有碍。” 棠凝蔫蔫的,带着几分孩子气,“我有好好休息,也有好好吃药。” 元霆:“我知道。” 棠凝嘴巴比脑子快,“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元霆:...... 逞口舌之快的棠凝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元霆哥,我有点困了。” 元霆勾唇,“好,你挂吧。” 棠凝:“那你注意安全。” 元霆笑,“乖,你也好好休息。” 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字眼,棠凝先是一愣,后羞耻心上头,两眼一闭咻的把通话挂断。 乖? 她是需要哄的小屁孩儿吗? 啊啊啊啊啊抓狂! 第34章 大佬掘金区炸场子,归南居众咸鱼躺平日常 那头,元霆收起手机,眸底有暖意涌动。 聪明如他,当然看得出这一则通话并不是由她主动发起。 但他能察觉出横在两人之间的那堵隐形厚墙,似乎移开了。 小姑娘不再梗着脖子拒绝他的靠近,承诺认认真真地重新认识他。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元霆抬头看向窗外。 天色渐沉,雾蒙蒙的云层飘过,将天空一键调暗,风雨欲来。 他从随行包里找出一件黑色连帽卫衣。 宽大的帽子罩住他的脑袋,矜贵冷颜被一方面具遮盖住,与棠凝的招数意外地如出一辙。 元霆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戴上手套,推开窗户往下瞥了一眼,二话不说翻窗而出。 夜色中,他矫健灵敏地从十楼往下,极快地消失于夜色中。 离开相对繁华的区域,他往僻静处奔走。 这里没有什么平坦水泥地面,更多的是人为踩踏出来的弯曲小径。 这样的小路,四轮车子一过便能扬起漫天尘土。 路边间或搭着几个低矮棚屋,铁皮的,不防风,会漏雨。 但这里面住着的人不值得同情。 因为他们是为虎作伥的帮凶。 一路上,元霆避开了这些小鱼小虾,直奔目的地。 专程跑这一趟,小打小闹怎么够? 两小时后。 掘金区的所有仓库,不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在同一时刻发出嘣的一声巨响。 无一例外。 整齐划一的爆炸声直接将各个棚屋里酣睡的人震醒。 他们来不及穿好衣服便仓皇跑出来,手里拿着枪,面色不愉。 可等待他们的只有那一团团的橘红。 ! 仓库里的,可是他们囤了一年的好东西啊! “大哥!不好了,种植基地也出问题了!” 用兵荒马乱、心如死灰来形容此时的他们极为贴切。 不仅所有待交易的毒品被炸个一干二净,种植基地更是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也不知道那人干了什么,原本长势良好的毒株全都丧失生机,没个一年半载,怕是缓不过来的。 推卸责任也好,寻找替罪羊也罢,众人一致认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挑衅。 掘金区内部发布紧急悬赏令,誓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而所谓的“肇事者”此时在做什么? 他已经悄然拿着盖有出境章的护照,登上飞往华国的航班。 飞机临起飞前,某人还不忘给他的姑娘发信息报平安。 姑娘这次很守信,及时回复。 —— 归南居。 “一人一道菜”美食环节启动。 四个人忙活了半天,一人折腾出一道菜来。 林铮准备的是色香味俱全的香酥嫩滑炸鸡腿。 元子野做的是一份糊啦吧唧的炸“巧克力圈”。 章若若煮了一锅淡如水的鸡汤。 而棠凝则糊弄了一份水果拼盘。 在两位跟拍摄像师的见证下,美食品鉴环节开始。 棠凝的筷子率先伸向炸鸡腿。 哪知对面的元子野先她一步将其夹走,并在她抬眼望过去时,直接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嚼吧起来。 边吃还边得意地冲棠凝挑眉。 真欠扁呐…… 更令棠凝没想到的是,这两位大明星居然借着监督的名义,在嚷嚷着要在归南居扎根。 不、走、了。 不是,江淮准备的药她一顿没落,都跑来监督她什么? 但这两个人加起来,太过磨人。 她能做的只有打不过,就加入。 在此期间,有关节目组嘉宾的八卦,棠凝一个也没少听。 什么有哪位富商上门请棠雪帮他的新楼盘看风水啦。 什么杨文彪曾因没拿到金牌而被进行为期两年的网暴啦。 什么王响对孙可儿非常照顾啦,天天讲段子逗她笑。 说到这一点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朝林铮看去,对上的是林铮坦然的双眼。 好的,小人书be了。 有时候棠凝是非常佩服章若若的。 嘉宾就那么几位,偏偏她能把每个人都讲出个四五六来。 这一待,他们直接待到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 棠凝曾问过两位摄像大哥,“他们不着家,节目组允许的吗?” 李哥爽朗一笑,“允许的,这档节目没有剧本,不会约束嘉宾自由。” 将一堆嘉宾整合在一起,玩一些换汤不换药的游戏项目,这种节目大家早已审美疲劳。 他们更青睐于老友间互相打岔、情感自然流露的画面。 即便棠凝只是个素人。 别说两位大明星,李哥现在都爱上了“不着家”的感觉。 作为跟拍摄像师,他们习惯去追逐嘉宾,对着他们的脸拍,卯着劲地捕捉所谓的”出图“瞬间。 但来到归南居后,他们开始拍景。 春风居与归南居在外面看着似乎差别不大,但一进到里面,细心便能察觉出天壤之别。 归南居十步一景,置景考究,隐隐有知名园林那味道,更别提屋子里装饰用的那些名家字画古董。 拍景有韵味,拍人有松弛感。 眼尖的网友瞧见了,不吝夸奖。 对幕后工作者来说,这是头一遭,心里的喜悦自然难掩。 在一众“闲鱼”中,林铮是归南居唯一忙碌的人。 这天,他从外头回来时,“闲鱼们”正在玩大富翁。 摄像机面前,他们坚决不赌钱,输了就贴条。 这个游戏,智商的高低不起决定性作用,没有手气,说啥都是白咧咧。 棠凝的左右脸各自被贴着两根白条条,长长的垂到下巴处。 她犹不信邪,“再来再来。” 输了想翻本,典型的赌鬼心态。 林铮的嘴角无声弯起,后又拉平。 他走到脸上干净清爽的那两只边上,“隔壁来人了,喊你们回去。” 这倒稀奇。 元小少爷把手里的骰子一丢,长腿一翘。 “老林你变坏了,节目组哪管过我们?我要继续赢!” 棠凝:…… “我感受到一丝冒犯。” 赢上瘾的章若若咯咯直笑,“阿凝,你这手气简直了,我喜欢跟你玩。” 几人插科打诨时,李哥接到内部指令,心虚地打断他们,“那个……节目组让咱们回去。” 元子野诧异,“真找我们?” 李哥点点头,“今天是节目最后一天。” 元子野恍然大悟:“啊……” 章若若跟着:“啊……” 此时无声胜有声,归南居安静了几秒。 所以,不论嘉宾还是摄像师,都忘了这一出? 素人棠凝取下脸上的白条条,开始赶人,“抬抬腿啊大明星们,快去干活!” 章若若恋恋不舍,“呜呜,阿凝……” “打住!” 棠凝制止小百灵鸟的强行煽情,“回家聚。” 出来一年,该回老宅了。 第35章 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老宅老宅,自然位于当年老祖宗们占领的四座山头之中。 四位先祖,一人一座。 四大家族,一家一座。 经过几代人的共同维护,如今的棠家老宅已成为坐落于半山腰的巨大庄园。 现代人讲究平等,人生而平等,没有嫡庶贵贱之分。 可作为一个家史渊源的家族,棠家仍保留着所谓的封建糟粕:讲究嫡系旁支。 归根究底,是血脉问题。 也就是基因。 嫡系血脉受到术法“传承”的几率更大,旁支更多是靠后天习得。 庄园是所有棠氏子弟都能入住的。 但最最最中心的主宅,只有嫡系能踏足。 主宅祠堂。 神龛前摆放着棠家历代家主的祖宗牌位,庄重而肃穆。 最中间的是棠凝那最迷人的老祖宗,初代老祖宗。 此时,有三炷香被点燃。 香火袅袅,在空气中留下三道白雾。 棠凝端跪在蒲团上,三炷香,三叩首。 “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等她直起身子,刚准备起身把香插进香炉,却见中间那炷香火由一袅袅变成一团团,越聚越大。 这场景,她曾见过的。 棠凝眨眨眼,迟疑地开口,“不知老祖宗有何指示?” 老祖宗的指示应邀前来。 那团香火凭空由一变二,再分出第三团,小的。 嗯…… 棠凝斟酌着用词,“祖宗如果觉得日子乏味,不如邀好友一起共推牌九?咱现在是新时代了,不兴催婚催生的。” 一人变两人,再来个小的,不是催婚是什么? 她的斟酌显得徒劳无功。 因为她一说完,那两大一小的香团,歘的一下,原地消散。 这还没完,紧随其后的便是香头的橘红越变越暗,直至熄灭。 而顶端那一小截燃过的香灰吧嗒一下,拦腰折断。 棠凝哑然。 这老祖宗…… 从蒲团上起身,棠凝上前两步,将香插到供台中央的香炉里。 望着中间那炷“叛逆”香,她幽幽开口,“老祖宗,不是阿凝不听话,实在是我这身体有了今天没明天的,怎么好意思拖累别人,对吧?” “叛逆”香呼哧一下重新燃起了橘红火苗。 火焰越烧越旺,就像在训斥她没出息。 棠凝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面上又是一副悲戚。 “阿凝当然明白,自己老实点少管闲事,的确能活到寿终正寝。” 肉眼可见的,橘红火苗小了一半。 棠凝话锋一转,眉宇间全是浩然正气。 “但诸位老祖宗可都是大义之人,我棠家子孙又怎能只贪图安稳度日呢,这可不行!” “叛逆”香的恢复正常,袅袅白烟上飘。 棠凝乘胜追击,“什么,老祖宗说要在上面保佑阿凝?阿凝先行谢过。” 白烟在空中凝滞一秒,复又继续,还真应下了棠凝的“请求”。 祖宗上道,自己必不能拉胯。 棠凝一改先前那副愁苦相,眉目张扬,眸光熠熠。 “祖宗刚提的事倒也有了些眉目,这世间男儿千千万,阿凝不才,势必不能将就,要找就得一个跟我棠家理念一致的人。”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当她跟好友插科打诨、虚度光阴时,有一个人在闷声做大事。 如果不是那通意外的视频,棠凝相信事后他也不会主动提及炸场子事件出自他的手笔。 那一声爆炸,不知挽救了多少家庭免遭毒品的侵害。 这只是一件事,棠凝相信,在那之前还有无数件。 这等风华...... “老祖宗,阿凝的确瞧上了一个人,不过嘛……” 棠凝觑了那香一眼,“阿凝怕您搞不定他家祖宗。” 几乎是她的话刚说完,一阵香灰无风自动,迎面向她袭来。 棠凝迅速闪身避开。 嗬! 要是反应慢一点,必然满嘴香灰。 “老祖宗,阿凝并非长他人志气,那个人是元家现任家主,元家,那个元家。” 说的时候,棠凝的视线可一直落在那炷香上。 结果怎么着。 香火居然不动了! 棠凝歪歪头,“老祖宗,有办法把他拐进棠家吗?” 得到的回应是一燃到底的香。 香团凌空消散。 ...... 哈,行吧。 “老祖宗您慢慢想办法,阿凝就先不打扰您了。” 日光从祠堂的雕花窗中漏进星星点点,洒在棠凝翩跹的裙摆之上。 这是她第二次跟老祖宗“无障碍”沟通。 上一次可以追溯到她五岁那年。 珠玉玲珑的小娃娃不满意自己的体弱,大半夜跑来祖宗祠堂许愿。 棠凝记得,那时候的门槛好像特别高,她得跨着才能进来。 照样是三炷香请安,稚嫩的声音响起。 “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老祖宗,我跟您许个愿行吗?能不能让我少晕几次?” 当时香火也如这次一般,生气地灭掉。 “爸爸说这是天降大任,其实能有这一身本领阿凝还挺自豪的。” “我愿意帮助人,不怕晕,也不怕疼。” “但我不想妈妈担心,她老偷偷哭。” 小棠凝看着灭掉的香火,退而求其次。 “不然,您受累跑我妈妈梦里叮嘱她几句,就说我会好好的,行吗?” 回答她的是一燃到底的香火,如这次一般。 也不知道老祖宗是怎么转达的,后来她妈妈不再悲切地抱着她流眼泪。 而是开始往外跑,到处搜罗珍贵药材。 哦,还有俊美少年。 —— 院门口,林铮守在一侧,边上还站着一位中年人,浓眉大眼,沉稳内敛。 见棠凝出来,他忙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少主。” 棠凝莞尔,扶起他的手,“德叔,好久不见,家里都还好吗?” 棠德,德叔。 他是棠家的大总管,自小看着棠凝长大,待她亲厚。 小棠凝惹出的不少淘气事还是在他的遮掩下糊弄过去的。 但他有一个特别固执的点,重礼。 即便他们之间已亲如叔侄,少主永远是少主,先恭敬,后亲昵。 严肃的小老头一个~ 德叔点头,不苟言笑的脸上闪过一抹暖意,“少主安心,家里一切都好。” 棠凝勾唇,眼底划过顽皮。 她刻意在德叔面前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您说我爸会觉得我的发型好看吗?” 德叔的视线落在自家少主头上,触及耳后那两簇蓝发时,不太理解地蹙了蹙眉,清明的眼里难得闪过迟疑,“不知道……” 被自家少主用一双璨若星河的眼睛盯着,他很快改口,“应该是喜欢的。” 上道! 第36章 一年一度帅照评赏大会 “德叔,我们晚上吃什么?” “四喜丸子怎么样?” “好!” 在棠凝这里,如果非要给身边人的厨艺排个序,林铮第二,那德叔的厨艺必然是第一。 父母外出未归,跟老祖宗请过安后,棠凝便没有其他要做的事。 她舒坦地回到自己住了多年的院子。 一别经年,院子里的景致依旧。 推开房门,里面的陈设也与寻常无二。 仿佛她未曾离开。 棠凝冲了个澡,干净清爽地爬到床上,闷头就睡。 林铮就没有她的好福气了,得跟德叔一起去处理事务。 德叔主内,他主外。 棠父棠母回来的时候,棠凝刚从院子走出来。 迎面就被自家妈妈扑了个满怀。 林婉,棠家主母,棠凝的妈妈。 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两人站在一起就像两姐妹似的。 棠凝笑着告诉自己,这是自家香香妈妈,千万、绝对不可以把她提溜开。 “妈,妈,我快喘不过气了……” 闻言,林婉松开手,嘴里念叨着“我的乖乖女儿“,手下却不客气地揉捏起棠凝的脸蛋来。 这份母爱太过沉重。 棠凝被逼急,直接嘟起嘴吧起嘴巴往她脸上唔嘛唔嘛地亲了好几口,然后!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棠远山出手了! 两人被隔开。 棠凝面对自家父亲的古板脸做鬼了个脸。 爱情如果有模板,在棠凝心目中,自家的父亲母亲就是最好的模样。 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过去,父亲对母亲的爱意依旧热烈,占有依旧欲强烈。 就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亲上几口,都会不得劲。 爱情就是爱情。 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亲情。 除非爱意消退,基于人品、基于忠诚、基于相伴,亲情衍生。 爱情消失了,便不能称之为爱人。 亲情衍生出来后,那就成了亲人。 林婉没错过自家女儿的鬼脸,恼得她偷摸拧了把棠远山的腰间肉。 后者轻咳一声,转开话题,“阿凝,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棠凝立马乖觉,眼睛都不眨一下,“元子野非叫我染的。” 是的,好朋友就是这样用的。 林婉夸道,“漂亮!” 棠远山到嘴的说辞便咽了回去。 想到元家那个混小子,他嘱咐棠凝,“以后少跟他玩。” 棠凝应声点头,“好的,爸。” 讲得跟真的似的。 林婉觑了眼自己的调皮女儿,又瞥了眼自家老公,无奈叹气。 在外面精明成那样,一到女儿面前,就跟被猪油蒙了心一样。 但凡是混不吝、出格的事,都是别人家小孩教唆的。 从小到大,少跟元子野玩这句话,棠远山至少说了上百次。 有用吗? 德叔找过来。 “家主,夫人,少主,晚饭准备好了。” 棠凝双眼放精光,“是四喜丸子?” 德叔含笑点头。 食不言寝不语。 饭后。 棠远山跟林铮、德叔谈论起公事。 棠凝从他们那顺了杯茶,没喝两口便被自家母亲拉到一边。 只见她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叠照片,冲女儿一笑,“阿凝,来挑挑。” 照片。 一大叠帅哥的照片。 棠凝一屁股坐她边上,“怎么还洗出来了,搁手机上一样能看。” “哪能一样,手机上的图片是修出来的,这些好,都是我自己拍的。” ...... “辛苦妈妈。” 在母亲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棠凝抽了几张照片,一张张翻起来。 棠母看着她这懒散样,怕她不认真,“把那杯子放下,年纪轻轻喝什么茶。” 拿杯子的手反而握得紧了些,棠凝哄着,“好喝嘛,照片我好好看。” 接下来她真的有好好看,一边看一边带点评的那种。 第一张。 “妈妈,这个不行。” “哪里不行?” 棠凝有理有据,“您看啊,他这嘴唇太薄了,您知道薄唇代表什么嘛?” “性感?” “错!是薄情,这样的人大难临头飞得比鸟都快。” 棠母:...... 第二张。 “咦!” “你咦什么?” “这个人居然往嘴唇上抹唇膏!” “嗯......或许他嘴巴干?” “妈妈!现在的男人心眼可多了,自己明明喜欢男人,偏偏还要骗女孩子跟他结婚!” “真的?” “千真万确!” 第三张。 “哎!” “这个又怎么了?” “颧骨太平了。” “......” “颧骨平代表着朝三暮四,到时候别家里一个老婆,外头几十个心肝宝贝,不行不行。” 棠母不说话了。 第四张。 “这个更可恶了,一看就是要吃我绝户!” 眼看棠凝越说越不像话,林婉把照片通通收回。 “走走走,那什么,我们带了点药材回来,你拿去给江淮,现在就去。” 母爱是有时限的。 触发警报的便是每次的照片评赏大会。 辛辛苦苦搜罗的帅小伙,怎么到了女儿的嘴里,都成了歪瓜裂枣? 搞得她产生了自己是个恶毒继母的错觉。 眼不见为净。 “好嘞!” 棠凝愉快地放下杯子,“保证完成任务!” —— 这边的动静一分不差地落入谈公事的三个男人耳中。 在棠凝那张嘴说出一句又一句挑刺的话后,谈公事的声音停下。 德叔低头含笑,暗道少主回家就是热闹,还是一样调皮。 棠远山习以为常,无声给予自家媳妇眼神助力,别太气了。 经过林铮身边时,棠凝冲他眨了眨眼。 林铮敛眸,眼底笑意弥漫。 他知道她在暗示什么。 暗示自己也可以学一学她的招数,躲躲懒。 是,从回来之后他一直在忙。 但这一份忙碌并不会令他烦躁,也丝毫不觉得辛苦。 于他而言,他是在为家里做事。 多少棠家旁支眼巴巴地祈祷着被家主“奴役”,却连个机会都捞不着。 而他这个外姓人,不仅可以像家庭成员一样跟他们同桌而食,房间更是安排在主楼里。 除他之外,也就德叔有这个待遇。 他何其有幸。 林婉接收到丈夫的安慰眼神,瞪了眼女儿蹦蹦跳跳的背影,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她低头翻着自己准备的照片,认真怀疑起来。 她家阿凝会看相,这些人说不定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37章 元子野中招,带煞狼牙坠 这片地界是棠凝从小混到大的。 此时正值暮色黄昏,天边一抹橘红勾连山脉,恢弘如尘。 这个时间点庄园里有不少人出来活动,甫一见到棠凝,惊艳之后是狂喜。 “少主!” “少主回来啦!” “少主,铮哥跟您一起回来的吗?” ...... 棠凝碰到的是一批叽里呱啦的“储备干部”。 当初林铮被接回棠家后,最先待的地方就是那里,现在俨然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棠凝心情好,有问必答,“一起回来了。” 那人雀跃了一下,“少主您这是要去哪?” “江家。” “我送您?” “不用,我自己逛,你们忙去吧。” 在一声声“少主慢走,少主再见”声中,棠凝溜达出庄园。 霞光透过路边的树冠,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林间路被铺上一层美轮美奂的地毯。 棠凝拎着一包药材,漫步其中。 唯美吗? 刚开始是的。 棠凝美得像个误入森林的精灵。 可走着走着,他的腿脚慢了下来。 目光四下游走,瞄到一块石墩子后,更是一屁股坐下。 蹬掉鞋子,前脚掌立马就舒坦了。 这绝对是身体没养好的缘故,绝对不是自己犯懒。 棠凝拿出手机,点开元子野的聊天框。 【棠凝:小少爷,我到你家门口了,速来接驾~】 对方回复得很快。 【元子野:哟,良心发现还知道找小爷玩?】 【元子野:算你运气好,小爷我前脚刚着家。】 【棠凝:那你速速出来。】 【元子野:你别老使唤我,等我屁股把凳子坐热先。】 【棠凝:哦。】 五分钟后。 【元子野:又耍我是不是,门口哪有人?】 【棠凝:在附近。】 【元子野:定位甩过来。】 一刻钟后。 元子野跑着到棠凝面前,不羁地扬了扬头,发丝飞扬。 见外这两个字,跟元子野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瞄准棠凝的石墩子,轻笑着一屁股挤了过来。 棠凝猝不及防,整个人凌空停顿了一下,然后被弹飞,落地。 她克制住想捂屁股的手,后槽牙磨得嘎嘎响。 转头,刚想把这少爷大骂特骂,却不想在他的眉心发现一团黑雾。 棠凝面上的表情尽收,“元子野,你做什么了?” 声音中透出难得的冷意,全无平时嬉笑打闹时的生动。 虽说棠凝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但眉眼或是小表情还是生动的,元子野还没有被她用这副表情,连名带姓叫过。 元子野一时有些无措。 他悄悄挪开屁股,想把石墩子还给她,“我,什么也没做啊……” 棠凝轻斥,“笨蛋,坐好不许动!” 元子野当即双腿一盘乖乖坐直。 有时候问话的效率,远不如棠凝自己直接感受来得清晰。 她在元子野面前坐下,双腿交叠,席地而坐。 两相对比之下,她的身量小小的,身体弱弱的。 但岿然不动的背影中,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令人信服。 元子野不解,“棠凝—” 棠凝伸手将他的两手握住,瞪了他一眼,“也不许说话。” 再在状况外,元小少爷也意识到自己身体怕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而棠凝正在帮她。 这般想着,他努力忽略手心的柔软,缓缓颌眼。 顷刻。 棠凝收回手,看着小少爷的眼里写满无语,“把你身上那骨头掏出来。” 这家伙,居然把带煞的东西往身上戴! “骨头?” 元子野稍稍凝眉,想到什么,勾起颈边的细绳,一个挂坠从衣领滑出,赫然是一枚狼牙挂坠。 “这个算吗?” 牙齿应该不算骨头吗? 元子野有些不敢跟此刻的棠凝揪字眼。 单论外观,这狼牙挂坠精巧夺目,边上镶嵌的都是金银,设计感十足。 可落在棠凝眼里,那就是一团浓稠不化的黑。 棠凝没瞒着,“这东西带煞,粘你身上了。” 粘身上了? 元子野的脊背瞬间绷直,“那怎么办?” 棠凝轻勾唇角,眉梢飞扬,“怕什么,你棠姐不是在吗?” 元子野眸光炯炯看着她。 棠凝伸出一根手指,显摆得一晃,紧接着干脆利落地凑到唇边咬了一下。 元子野探头一看,咦了一声,“没出血。” 棠凝掀起眸子瞥了他一眼,后者立刻把脑袋缩回去。 棠凝用拇指适度挤压,一滴血珠子凝结成团。 她把手指递到小少爷眼前,强调,“出了。” 小少爷忙不迭点头,“出了出了。” 说话间,棠凝手下的力度没有松,血珠子越挤越多,红色在白皙的指尖,夺目耀眼。 等到足够多时,棠凝凌空一甩,一幅血色八卦太极图出现在两人之间。 她不再搭话,而是闭上眼睛。 那幅太极图便开始旋转,一边旋着,一边往元子野的眉心逼近。 直到黑雾被困红色囚笼中。 元子野盘坐在石墩上,敛眉盯着面前的棠凝,突然觉得她有几分陌生。 不是懒洋洋的,没有嬉笑怒骂,而是神情淡淡,无所畏惧。 不动声色中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底色。 这种底色,他曾在自己大哥身上看到过。 两人相识已久,但这算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棠凝的本领。 他见证了血珠虚空凝结成图,见证了它缩小旋转。 也感受到它逼近眉心时,那股强劲的、汹涌肆意、不可阻挡的力量。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这股力道击倒时,眉心竟有另一抹力量显现,开始负隅顽抗。 这股力量不受他的意志所控制,大约就是棠凝刚说到的“煞”。 四周的落叶无风而动,将棠凝和元子野圈在包围圈内。 身处其中才觉时间漫长,但认真算起来也就过了几分钟。 几分钟后,落叶归于地面,风平。 棠凝收回手,“搞定。” 元子野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动了动手脚,“这么简单?” 呵。 棠凝气笑了。 “接它回来也很简单。” 元子野一噎。 想到什么,他又问,“要是这玩意没被发现,我会变成什么样?” 棠凝站起身,拍拍屁股,“霉运缠身,诸事不顺,撞死、傻死、死法很多。”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吓唬小少爷。 但其实,都是实话。 据她判断,这东西估计是从哪个极凶之地挖出来的。 煞气极重,真贴“心”戴下去,它会逐步蚕食他的精气。 到那时候,元子野就是不死,也会元气大伤变成傻子。 第38章 救命之恩,当当牛做马衔环以报 “那你算救了我一命。” 棠凝得意,“嗯哼。” 小少爷跟着起身,瞄了她几眼,试探着开口,“救命之恩,当以身相、” “许你个头,遗憾地通知你,我的后宫满员了。” 棠凝打断他的同时把手里的药材递过去,“救命之恩,当当做牛做马衔环以报。喏,你的机会来了。” 元子野没好气地接过那袋药材,“这什么东西?” “药材,我妈让拿给江淮的。” “哦,后宫又是什么意思?” 棠凝望向远方,“它即将迎来正宫。” 正宫一到,宫门落钥。 元子野哑然,“不是,你哪来的正宫?” 棠凝:“瞎打听什么,成了自然告诉你。” 也不知道老祖宗给不给力。 ...... 元子野信誓旦旦,“你成不了。” 他猜估计是棠婶又让她翻牌子了,摸不准是看上了哪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哪有他们交情深。 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棠凝冷哼,“有这闲工夫还是想想谁要害你吧。” 顺着棠凝的话,元子野想到那个送他东西的人,眼里闪过冰冷。 “放心,不过是跳梁小丑,我不会放过他的。” “当然不能放过。” 棠凝开启盲猜模式,“旁支?” 一猜就对。 元子野点点头,看向棠凝白了一分的脸色,认真道,“谢谢你救了我。” 棠凝抬眸,两人的视线交汇。 她笑,“我们自小的交情,说这就见外了。我要是摊上事,你难道会袖手旁观?” 元子野蓦地笑了起来,下巴微抬,又开始逗她,“那可说不准。” 棠凝轻呵,“那你完蛋了,我会在最后一口气咽下去之前把你那脑袋拧下来给我陪葬。” 元子野嘶了一声,“好狠!” 他一把拽下脖子上的绳子,“这玩意该怎么处理?” “留着呗,嫌膈应就转手。” 棠凝凑近打量,啧啧称奇,“你别说,这人还下了点本钱的。” 也对,不是稀罕货,怎么能入小少爷的青眼呢。 都说练武之人脑子简单,看来也不尽然嘛。 元家这水,瞧着还挺深。 对方搞这么一出,无非是为钱为权,权能生钱,所以破案了,对方渴望的是权利。 四大家族人员架构庞大,嫡系反而是最简单的,内部秘密也最容易保守住,旁支其实并不知道嫡系安身立命的关键。 是吧? 但凡知道点什么,都不可能对她棠凝的朋友使用这些伎俩的。 哎,真是傻蛋。 正主不敢动,便把心思动到人亲弟弟头上。 棠凝摇摇头,为背后之人捏了把冷汗。 那可是元霆。 她堂堂棠家少主对上他,都怵得跟个见了猫的耗子似的。 这些人真是活腻歪了。 他一怒之下,怕是真会把人剁成肉泥。 这般想着,棠凝无端瑟缩了一下。 担心小少爷应付不过来,她提醒,“一个人难成事,怕是团伙作案,你记得跟元霆哥提一下。” “我知道。” 元子野心里清楚,自己不像大哥一样天赋异禀、身居高位,混的又是娱乐圈,跟家里的产业搭不上半毛钱关系。 平时再拽再嚣张,也不会招惹来这种祸事。 人家想对付的不是他,而是整个嫡系。 这一次是他。 下次,或许就是大哥了。 回过神,元子野想起一件事,看向低头用脚扒拉着树叶的棠凝,“对了,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啊。 棠凝偏头指了指他手里拎着的药包,“送药。” 元子野不可置信,“不是,你叫我来的时候,还没有恩情吧???” 棠凝下巴一抬,“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快去。” 元子野:...... “行吧。” 被差使也不是一次两次,元子野很快就接受了。 “我先送你回去吧,你脸色不太好。” “不用,我好着呢。” 棠凝摆手拒绝,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问题不大。 “药材务必送到哦,不然我爸妈会找你的。” “哦。” 元子野走了两步回过头,“你是不是又让我背什么黑锅了?” “哪能啊,小腿子跑起来,快快快。” “最好是没有。” 元子野刚开始矜持地走了几步,后来真听话地跑了起来。 少年人浑身是劲,几下功夫便消失在了绿茵间。 很快,他又停了下来拿出电话。 电话那头的元霆面色平静,“知道了,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隐形兄控被嫌弃多年,难得听到这么温情的话,稍稍克制了下才把扬起的嘴角压下。 大哥还是很爱他的。 “哥,你自己也注意点……” 小少爷难得温情一把,元霆冷淡打断,“行了,送药去吧。” 小少爷心碎。 挂完电话,元霆叫来元陌。 最强秘书听到这次的吩咐后,眼里难得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芒,“是!” 不出两个小时,这次事件的主谋、从犯、帮凶全被秘密抓到元家地牢里。 年长有资历的,年轻有出息的,凡是涉事者,无一例外。 这自然是后话。 —— 元霆交代完事情后,便给棠凝去了电话,依旧是视频通话。 棠凝:“元霆哥?” 天色暗了下来,路边的路灯亮起。 看了看屏幕里乌漆嘛黑的自己,她皱着眉往路灯下走了走。 这一走,棠凝微微泛白的脸色也映入元霆的眼里。 他眸色暗下,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现在在哪?” “在哪?” 棠凝左右看了看,犯难,“就,你家附近?” 说着,她还把手机转了一圈,三百六十度地展示。 “我不知道这是哪。” 元霆眼尖,认出元家附近的路。 “我知道,你乖乖在原地等我?” 棠凝张了张嘴,“哦。” 当元霆出现在棠凝的视野内时,距离两人挂掉电话、棠凝的屁股坐到地上,只隔了一分钟。 身材颀长的男子踏着暮色而来,一袭黑衣如墨,随风鼓动的衣服不经意间勾勒出精壮的身躯。 棠凝就这么呆呆地盘腿坐在路灯下,仰头望着越靠越近的人,喃喃道,“元霆哥,你会瞬移啊……” “不是瞬移,只是让脚程快点。” 元霆到她跟前单膝下蹲,顺着灯光打量着她的小脸,“身体怎么样?” 棠凝撞进他深邃中隐含担忧的眸子,眨眨眼,“.....有点晕。” 她不是故意骗人的。 但有些事吧,不能只靠老祖宗。 自己也得努力。 第39章 一颗悬在心口处的沉香珠 下一秒,元霆俯身靠近,熟悉的沉香袭来。 棠凝犹豫着需不需要闭眼时,身体失去平衡,她便下意识勾住对方的脖子。 ...... 虽然是烂大街的公主抱,但当她的视线触及元霆清晰的下颌线以及凸起的喉结时,她真心觉得这病装的,挺值的。 元霆没低头,怕惊到怀里人的打量。 这样就很好。 安心地在他怀里,就这么走下去。 顾忌到她说头晕,元霆放慢脚步,手臂抱得稳稳的。 他认真道谢,“谢谢你救了子野。” 棠凝回忆起上次自己帮他做了一颗沉香珠时,他给自己道谢的方式,嘟囔着,“他已经谢过了。” 元霆:“你们怎么碰到的?” 棠凝:“我喊他过来帮忙。” 元霆:“那要不要,下次也试着找我?” 哈? 找元霆帮忙跑腿送药材去江淮那? 杀鸡焉用牛刀。 棠凝摇头,“不要。” 元霆呼吸一滞,眼神闪了闪,很快又恢复成平常那副模样,轻轻应了一声。 也是纳闷了。 一向粗线条的棠凝这会心细得可怕。 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不同,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元霆哥,放我下来。” 元霆的手反而紧了紧,“我不累。” 棠凝坚持,“我想下来。” 元霆将她放下。 脚踏实地后,棠凝踩了两下。 元霆的手在虚空握了握,什么也没抓住。 棠凝双手背后,率先抬脚,元霆跟上,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这么走着。 当棠凝走过路灯下时,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回身,“你别动,就站在那。” 元霆落后她几步,恰巧就在光晕底下。 望着亮堂堂的人,棠凝唇角绽开一抹笑。 “元霆哥,以前我每次看到你刚刚的表情都会发怵。” 听到她说“怵”这个字眼,元霆黝黑的眸子里是晕不开的墨色,一团一团,深不见底。 棠凝还在继续,隐藏在黑暗里的嘴巴一张一合。 “我那时就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调皮、太闹腾了。” “但是怎么办呢,这就是我。” “所以,我就只好让自己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 这是意料之外的一番话。 元霆专心听着,也认真回复。 “我从来没觉得你闹腾。” 他嫌闹腾的对象,从来就只有元子野一个。 对于棠凝,不仅没觉得闹腾,反而被这股旺盛的生命力感染着。 棠凝点点头,莞尔,“我现在知道了。” 元霆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声音莫名有些低哑,“知道什么?” 棠凝上前一步,将自己纳进光圈里。 她望着他,一字一顿,“你刚刚的表情,是在失落。” 她,元子野,章若若,江淮。 四个人从小招猫逗狗的,随心所欲。 再调皮,做出的事情再出格,左右也不过是无关痛痒被训斥一顿。 但元霆不一样。 性格使然也好,被“嫡长子”这个身份限制也罢,在他羽翼未丰之前,没办法随心所欲。 但那时候的她不懂事,一看到元霆出现,就会噤声、会避让,会用自己的态度,把他“赶走”。 棠凝愿意相信,上次孤身跑去炸场子的,才是真正的元霆。 她想去拥抱他。 这么想的,她也这么做了。 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姑娘,元霆情难自禁,迎上去。 在她张开手臂想要拥抱他的时候,主动弯腰—— 然后被她抱住。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鼻尖,耳边是她清浅的呼吸声。 “元霆哥,我有一个特别大的优点,叫知人善用。我刚才说不要,是觉得跑腿这种事没有把你的才能发挥到最大处。” “嗯。” 棠凝补充,“不是不想找你。” 元霆的嘴角弯了弯,手落在她的腰肢上,虚虚搭着,“那你想把我放到什么事上用?” 棠凝的手撑在他的肩上,身体往后退了退,跟他双目对视,“你是我的解药啊。” 一个主动的拥抱,已经让元霆丢盔卸甲。 这句带着亲昵的话,更是勾得他嘴角直翘。 他抬脚欺身逼近,主动把棠凝拥回到怀里。 按照他们的身高差,他把棠凝搂在怀里是无法做到耳鬓厮磨的。 但他偏偏喜欢躬下身,贴近棠凝的颈侧肌肤,真真切切地感受她。 路灯下,高大的男子和窈窕的姑娘相拥。 没有被拉长的影子,只有他们两个。 —— 今晚是农历十六。 十五的月亮独爱十六圆。 圆月皎洁,高悬天空。 元霆搂着心仪的姑娘,突然从胸腔溢出低低的笑声。 他不笑还行,一笑,棠家少主生出几分羞恼。 从他怀里退出,她木着小脸,色厉内荏,“你笑什么?” 抱一抱怎么了,还能笑成这样? 面对姑娘的不明所以,元霆嘴角依旧噙着笑。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颈肩,略带薄茧的指腹接触到颈肩肌肤,惹得她激起一阵酸麻感。 手指一探,一根细绳被勾出。 意识到什么,棠凝眼神开始躲闪,微微偏头。 元霆的动作还在继续,更多的细绳被勾起,最后,一颗沉香珠悄然窜出衣领,俏皮而无邪。 他放下细绳,沉香珠便往下坠,直到悬在她的心口附近。 “什么时候戴上的?” 元霆的声音罕见地染上几分悸动。 棠凝朝他看了一眼,很快又移开,“不告诉你。” 那双藏着汹涌笑意的双眸却不肯放过她,牢牢盯着她不放。 上一次,他帮她把沉香串戴上手腕,不想半天没到就被取下。 要说没有半丝伤心,是假的。 但这些事,在他这远没有让她开心肆意来得重要。 不戴就不戴吧。 可偏偏这一次,这颗沉香珠在她心口附近悬着。 他便想贪心一点。 “戴上了,就不取下,好不好?” 元霆提出了他的请求,半哄半求。 棠凝把珠子塞回到衣领里,声音闷闷的,“你说了不算。” 说一不二的元家主满是纵容,“那听你的。” “我说了也不算,得听我老祖宗的。” 老祖宗…… 思忖片刻,元霆开口,“我去给老祖宗请个安?” 棠凝摇头,“老祖宗在干大事,你别打扰他,你送我回家吧。” 元霆点头,抬脚走了一步,手臂被人拉住。 拉人的正是棠凝。 只见她眉眼弯弯,友好提议,“不如用那个瞬移?” 元霆轻笑一声,长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半拥着,“准备好了?” “半挂式”棠凝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服,兴奋点头。 下一秒,咻的一下—— 她就看不到刚刚那盏路灯了喂!!!! 第40章 卧龙点醒凤雏,秋日宴拉开序幕 江家。 元子野坐在沙发上,长腿随意伸展着,翘着二郎腿,脚尖轻轻晃动,带着几分闲适。 江淮拎着一沓啤酒过来,丢了一罐给他,“心情不错?” 啤酒罐呈抛物线轨迹,直落入一个大掌。 元子野接过,在手里抛来抛去,“小爷的春天到了。” 哧啦一声,江淮拉开易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气泡灌进口腔,激得困顿的细胞被唤醒,清醒了才有功夫搭理少爷。 “哪家姑娘这么想不开?” 元子野晃悠着二郎腿,斩钉截铁,“棠凝。” …… “不是我打击你。” 江淮细细品了一口啤酒,断言,“这是不可能的事。” 元子野内核稳定,“你放屁。” 呵。 江淮气笑了。 他哐当一声把啤酒罐搁到茶几上,面向小少爷,作洗耳恭听状。 “来,你倒是说说,她做了什么事让你产生这个妄想。” 元子野简明扼要地把情况说了一遍,完了,还把手里的啤酒罐搁到几上,摊开双手仔细端详。 动作刻意又造作。 江淮一头黑线,不太确定,“牵你手?” 元子野骄矜地抬了抬下巴。 江淮没话说了。 就这? 纯纯浪费他的好奇心。 “说话。” 元子野见他反应缺缺,催促着他发表意见。 江淮把啤酒丢回他怀里,“把这罐喝完,我分析给你听。” 元子野轻嗤一声,口嫌体直拉开拉环一饮而尽。 如此,江淮决定大发善心点醒这位红尘痴人。 他清了清嗓子。 “棠家是巫师一脉,她有什么本事你多少应该猜得到。” “什么牵你手?人那是在救你!” “你遇到事,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我相信她都会二话不说闯进去救你。” “如果把你换成我、章若若、又或者是林铮,我想她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理是这么个理,但元子野怎么听着,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江淮继续。 “但那就是爱情吗?” “有句老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 “人也同样如此。” “青梅竹马这一招在她那不好使。” “你是竹马,我也是,林铮勉强也算一个,要说爱情,你说你让她选谁?” 元子野前脚还在揣测棠凝是不是开窍了,后脚江淮却说她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 且越听吧,越不对劲了。 元子野难以置信,口吐芬芳,“卧槽,你丫也喜欢她?!” 江淮睨了他一眼,“很奇怪吗?她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 无端多出一个竞争者,元小少爷的表情有些难看,“你这心思藏得可真深。” 江淮洒脱一笑,“但我聪明,看得出她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元子野收起二郎腿,“那你就放弃了?” “对,我放弃了,当不成恋人,有这么一个朋友也是人生幸事。” 不为难自己,也不为难她。 听完江淮的话,元子野安静了好半晌。 江淮没继续说什么,只在边上静静地喝酒。 突然,元子野问,“我对她的心思,看着明显吗?” 江淮沉思片刻,老实道,“不明显。” 元子野大受打击,“怎么可能?!!” 江淮轻笑,“你老拿她打岔,捉弄她,嗯,手法略幼稚......” ...... 元子野反击,“你手法就高明了?回回跟着她啰嗦,跟个老妈子似的......” ...... 卧龙别笑话凤雏。 两兄弟又碰了一罐酒。 元子野又问,“你觉得她对我,有男女之情吗?” 江淮摇头,“没有。” 元子野咬牙切齿,“这小丫头铁石心肠,没有心!” 一个两个都不喜欢,想上天啊。 突然回想起棠凝说的话,他又改口,“不,小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八成是看上棠婶给她准备的帅小伙了。” 江淮??? “那你准备怎么办?” 元子野摆烂,“我能怎么办,等她变心呗,我就不信他们能成!” 人有千面。 江淮喜欢棠凝,也爱他的工作。 理性如他,可以将情绪自洽,然后将热爱投入工作中。 但元子野的个性又不同。 小少爷莽莽撞撞、懵懵懂懂地喜欢一个女孩,不懂得方式方法,空有满腔赤诚。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有些锋芒。 就让嘴硬和酒来伴他左右吧。 这一晚,两位少爷你一罐我一罐,喝得茶几上满是空瓶。 —— 时间是冰冷而理智的。 从不为任何人的开心或是难过而驻足半分。 它生性不爱看热闹,只管一直往前,永不回头。 三年一度的秋日宴,缓缓揭开序幕。 四大家族轮流举办,这次轮到的是章家,章若若家。 财力雄厚的章家直接拿出一个巨大庄园,只为这一场为期三日的秋日宴。 如水的豪车驶入庄园,车门拉开。 林铮伸手,棠凝将手搭在上面下车。 盛装出席是一种礼仪。 今天她穿着一袭剪裁高级的抹胸礼裙,上黑下白,中间自然晕染,如水墨山水画,裙子下摆处采用捏褶工艺,举手投足间,尽显高级灵动。 饰品是成套的祖母绿钻石项链、戒指、耳环,点缀在白皙的颈间、指间、耳垂处,不多不少,恰如其分。 棠凝的气质特征太过鲜明,即便是这样端庄的首饰,也压不住她的松弛感。 望着精心打扮过的林铮,棠凝打趣,“我觉得自从回了老宅,想见你一面真是比登天还难。” 回了老宅,林铮便不再是什么“保镖”,而是深受家主器重的重臣,日理万机。 林铮默然,“昨晚我们才一起吃的饭。” 要他说,除了固定的饭点,要想在老宅见她一面才是比登天还难。 每天都不知道溜达去哪里。 说话间,两人跟着棠父棠母进入宴会厅。 进入社交状态后,棠凝全程仪态端方,有礼有节,不过分出挑,却也不容人小觑。 在星光璀璨的宴会厅溜达完一圈达成社交任务后,棠妈妈打趣地看了眼自家女儿。 “我家阿凝长大了,这次坚持走完全程了。” 棠凝骄矜地一扬下巴。 “二楼有包间,去休息一下吧。” 宴会厅分为两层。 一楼是主宴会场,但凡是受邀的人,均可进入。 二楼的场地更显安静,除小型的宴会厅外,还设置包间,按照不成文的规定,嫡系专享。 棠凝上到二楼之后,在扶手处看到元子野。 第41章 友情至上,一笑泯恩仇 他有些不同。 一头纯正的蓝发已染回黑色,西装挺括,贵气不凡。 棠凝打量着他,眉梢微拧,“元子野,你碰着事了?” 高冷了好几天的元子野被她一句话破功,“小爷好着呢。” 明明她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不对劲的...... 元子野伸手从侍应生盘子里拿了两杯香槟,递了其中一杯到棠凝面前。 棠凝自然接过。 两杯一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却不想元子野紧接着又来了一句,“看在你今天人模狗样的份上,我暂且跟你休战。” 棠凝??? “会夸就夸,不会夸就别硬说,什么休战,我惹你了?” “你的确惹我了。” 元子野的声音有些憋闷,眸子里还带着些执拗。 看来的确是碰着事了。 虽然她现在还不明白,但也不想让他就此陷入内耗。 于是,她决定今天当一个贴心垃圾桶。 “你跟我来。”棠凝说完便朝着里面走。 元子野嘴上轻哼了声,有几分乖张,大长腿却乖乖在她后头跟上。 二楼设置四间包间,占据四方位置。 包间并不是全封闭的,古色古香,门口悬挂着珠串帘子,隐隐约约。 棠凝找到悬挂着棠字木牌的包间,纤手轻揽珠帘,进入内间。 这是一个简单的小憩会客间,内置红木沙发茶几,相对安静,相对私密,拉开窗户处的帘子还可以看到楼下的光景。 棠凝径直在一侧沙发上坐下,转了转被高跟鞋累到的脚踝。 小少爷选择在她对面落座。 棠凝看了看他的表情,认真开口,“如果我没记错,我不仅没惹你,反而还救了你。” 元子野往后一靠,“这是两码子事。” 棠凝:...... 她反思了一下,坚定地相信惹到他的一定不是自己。 她也往后一靠,摆烂了。 这副“不知悔改”的态度落在元子野眼里,便是挑衅。 他突然起身。 棠凝问,“干嘛去?” 他头也不回,轻描淡写,“要点酒。” 没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位侍应生。 每位侍应生的手上都端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满是倒好的香槟杯。 两个大盘子被安置在茶几上,不多不少,刚刚放满。 棠凝就看着他们动作,眼都不眨一下,也不吭声。 她倒是要看看小少爷这葫芦里到底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侍应生走后,元子野开口,“我今天想喝酒,棠凝,你陪不陪我?” 棠凝二话不说便应下,干脆利落,“陪。” 见元子野拿起酒,她也跟着。 两人皆是脖子一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连三杯酒下肚,元子野主动说话,“我来采访你。” 棠凝一脸无畏,“来吧。” 他微顿两秒,“你觉得我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棠凝算是小小松了一口气。 今天小少爷这么反常,还以为遇到什么事了呢,结果只是陷入了自我怀疑。 看来那个狼牙吊坠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 棠凝放松自己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下脚踝,张嘴回答,“调皮捣蛋,不着四六,爱捉弄人。” 等对面射来一道愤恨视线时,她又笑着补充,“但是为人仗义,才华横溢,唔,长得还行。” 元子野的嘴角上扬了一下,很快又拉平。 “长得还行?你知道外面多少小姑娘追着喊我老公吗?” 哈。 棠凝服了,“长得帅,特别帅!” 元子野头一撇,“江淮帅还是我帅?” “你帅。” 抱歉江淮。 “林铮帅还是我帅?” “你帅。” 抱歉林铮。 “我哥帅还是我帅?” “你哥帅。” 这个真的没办法违心了。 原本下一个问题已经到元子野的嘴边了,前面的都是铺垫,他想问的问题是:棠婶给你找的男人帅还是我帅? 可当他反应过来棠凝上个问题的回答时,恍然大悟。 大彻大悟。 棠婶找的男人似乎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 自家大哥。 所以,她所说的后宫指的也是自家大哥。 ...... 这一顿快问快答下来,棠凝刚找到节奏,哪知道元子野不继续问了。 她抬头看过去,却见小少爷垂下眼眸,额前碎发挡住视线。 他伸手拿酒。 棠凝疑惑,“这就问完了?” 后者头也不抬,轻哼一声,“肤浅的问题,没意思,陪小爷喝酒。” “好,喝呗。” 如果酒能解忧的话,喝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两个二十好几的年轻人,喝着喝着就开始斗起酒来。 你喝得快,那我要比你喝得更快。 幼稚得很。 酒精令元子野的头脑变得清醒。 他看着面前眉眼生动的棠凝,突然就开始庆幸。 还好。 还好自己没有跟她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还好江淮提前告诉他有一个那样的选择。 那不如也尝试去当她的一个,普通朋友。 不多时,茶几上的香槟已全部消灭干净。 棠凝优雅地拿起纸巾轻拭嘴角,仿佛刚刚拿酒当水喝的人不是她。 酒杯已经空了,小少爷似乎还有些蔫儿蔫儿的。 她支着下巴,偏头看了他好一会,提出建议,“小少爷,如果你心里实在还有困惑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走势。” 预言一波,大不了再睡一场。 总好过他在这自我消耗。 “少来。” 元子野扯了扯嘴角,“你那破身体,上次帮了我,是不是还没好透?” 此话一出,他自己的心便软成一片,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是了。 跟她闹什么,她有什么错? 对待朋友,她真心真意。 就像江淮说的,如果哪天他遇到危险身陷囹圄,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棠凝都会眉头不眨一下地冲上来救他。 还要她怎样? 这么一想,元小少爷的负面情绪消散了。 他说,“江淮说有几种药材有点用,我已经找人去收了。” 棠凝欣然收下,“谢谢少爷,到时候我一定不浪费。” 元子野白了她一眼,“最好是这样。” 不约而同地,两人想起从前棠凝为了逃避吃药干出的那些个荒唐事。 一笑泯恩仇。 棠凝轻咳一声,看着对面咧着大白牙的元子野,“不许笑。” 哪知对面人的笑容越发灿烂。 棠凝开始反击,“你还是蓝毛怪的时候帅。” 元子野笑容僵住,蓝毛怪??? “小爷那么帅,你就在心里用这三个字称呼我?” “……难道不形象吗?” 棠凝弯弯眼,笑容明媚,本就精致的她越发耀眼。 看着她这样,元子野不由也笑开了。 感情从来不只是爱情这一种基调。 那些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醇香的,除了爱情,还有愿意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友情。 楼下的江淮似有所感,抬头往上望去,一眼便捕捉到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 看着看着,自己的唇角也缓缓勾起。 第42章 不好好吃药被江淮抓包,棠凝喜提哄人礼包 江淮浅笑着走向脸快笑僵的章若若,示意她往二楼棠家包间看。 章若若不解抬头,当视线触及那两个美滋滋吃吃喝喝的人后,当场宣布罢工。 与此同时,她极其顺手从经过的侍应生手里抢走两瓶未开封的香槟,并催促江淮,“走走走,我们也加入。” 身穿拖地礼裙的优雅女士拎着两瓶酒,噔噔蹬上了弧形楼梯,裙摆拖过层层台阶,在拐角处利落一甩。 落后一步的江淮不像她这般风风火火。 先是跟面带纵容的章家大哥章呈打招呼,然后同他身侧的一位男士颔首,最后才慢条斯理地跟上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章若若:“可恶,你们俩居然在这偷吃!” 话音落下,才是一阵叮叮当当的珠翠碰撞声,轻快明朗。 包间里的两人??? 元子野有点嫌弃,“啧,你注意点用词。” 棠凝往边上位置拍了拍,章若若顺势坐下,两瓶酒哐的一下摆在茶几上,瞪着元子野,美眸一挑,“不醉不归!” 元子野往椅背一靠,懒懒一笑,“就这么点,还不够小爷塞牙缝。” 紧跟着推开珠帘进来的江淮接过话茬,“那你的牙缝还真是惊人。” 他自然而然在元子野边上坐下。 面上洋溢的笑容在看到棠凝的脸色后,消失。 江淮语气突然有些不好,“伸手。” 很早以前棠凝就有了觉悟,不论在什么场合遇到江淮,身体检查总是免不了的。 所以,当看到江淮把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后骤然黑下的脸,心里暗自发虚。 嘴上却分毫不显,“我觉得,我挺好的。” 听她这么说,江淮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收回手。 很好,话都懒得跟她说了。 江淮的这番态度落在元子野眼里。 他坐直身体,若有所思地盯着一桌空荡荡的酒杯,“怎么了,她不能喝酒?” 如果没人接这个话茬,江淮估计不会继续往下说。 但元子野偏偏还就提了。 棠凝的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她就纳闷了,今天自己的运势似乎,差了点? 果不其然,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棠凝身上。 江淮的温润公子表相宣告破功。 “酒?酒算个什么东西,大小姐爱喝多少喝多少。” 这样说,元子野就更不理解了,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边上的人,“那你生什么气?” 江淮轻嗤一声,“老子是心疼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药!” 棠凝眉心一跳,在众多视线射过来的时候,微微低头,试图避开风暴。 但…… 章若若鼓着小脸,“阿凝,不许不吃药。” 元子野敲敲桌板,“棠凝你都几岁了,还躲着不吃药?” 棠凝试图狡辩,“我这次没晕。” 尽管这次除煞她也的确放了点血,但只是一丢丢。 没有特别明显的不舒服,也没晕成上次那样。 这种情况下,棠凝就不太想吃药。 江淮冷冷补刀,“大小姐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吗?” 棠凝:…… “你讲话好难听。” 脱口而出的下一秒棠凝就后悔了,因为顶嘴,会引来更旺的活力值。 不出所料,毒舌江淮火力全开。 “好听的话你耳朵里装得下吗?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病人,哪个药没给你加甜味,我一天天净捣鼓你的药了,结果你就这么报答我?” 棠凝理亏,可,“是药三分毒嘛。” 江淮:“你个外行人懂个屁。” 一旁的元子野对两人的对话叹为观止。 他依稀记得江淮说他喜欢棠凝来着。 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像呐…… 章若若左看看右看看,“额,这酒还喝吗?” 齐刷刷的三道声音响起,同时说着“喝!” 那么…… 章若若看着一个个只动嘴不动手的人,揪了揪裙摆,将不远处的侍应生招了过来。 很快,茶几上的空酒杯被撤下,一组香槟塔搭建完成。 小小的包间内,暗潮涌动。 江淮是真气着了。 不是气她不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而是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棠凝是又心虚又憋屈,被自己的这副药篓子身体弄的。 从小到大,她吃过的药,数都数不清。 可以的情况下,她想像个正常人一样不去碰那些药。 但对于江淮的辛苦付出,她的确理亏。 元子野则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再揍一顿害他的人,自己要是不着了道,棠凝也不用救他。 章若若则是觉得各方都有理,劝谁都不是。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四个人动手。 你一杯我一杯的。 沉默中,香槟塔见了底。 现场依旧无人说话。 元子野冲章若若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把空间留给“吵架”的两位。 打破沉寂的是棠凝。 她轻叹一口气,“江淮,我不喜欢吃药,每次吃药,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天生的废物。” 她的声音轻轻的,难得示弱。 江淮在听到她说自己是个废物时,认输。 短暂的“吵架”宣告结束。 因为他听不得她用这样的字眼形容自己。 江淮看向棠凝。 “棠凝,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 “你在做的,你想做的,我不阻止,也不劝你。” “但是该吃的药,再不喜欢你也必须得吃。” 他的声音幅度极小地颤了颤。 “我得要一个活着的朋友。” 看着江淮异常严肃的神情,棠凝从那双黑沉的眸子里,看到了涌动其中的无数的生老病死、无能为力。 那是身为医者需要接受和消化的。 棠凝抿唇起身,到江淮边上坐下。 高跟鞋面上的钻石小幅度晃了晃,光芒惹眼。 棠凝:“江淮,我比谁都想好好活着,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会好好吃药的。” 江淮垂眸看向身边的她,“你这话,从小到大我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棠凝:“这次是真的,你现在太难搞了,好爱生气。” 江淮瞪了她一眼,“我为的是谁?” 棠凝笑,“我。” 她紧接着又说,“江淮,我不信命,但相信善有善报。不说救人于水火吧,但这么些年我也的确积了一些福报的,轻易死不了。反倒是你,你可是医者,生老病死这件事,你得看开点。” 当一个医者无法理性地面对生死时,会影响他的“道心”的。 江淮轻轻推了她一把,语带嫌弃,“又不是老妖怪,二十几岁就把这些想开了我不得成仙?我只需要你们好好活着,都给我活着。” “行行行,我会争取把你的药房搬空的。” 棠凝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江淮跟上,“干嘛去?我陪你。” 棠凝回头,一脸无奈,“婉拒了,我要去洗手间。” 江淮,“我顺路。” …… “那走吧。” 纤手挽起珠帘,棠凝和江淮直直撞上迎面走来的元家一行人。 第43章 陪大佬喝茶,十八岁的生辰贺礼 说是元家一行人,其实也就两位。 其中一位端庄典雅的中年女人笑着开口,“是阿淮跟阿凝吧?” 江淮微笑颔首,主动打招呼,“元伯母,元霆哥。” 棠凝同样开启社交模式,“元伯母,元霆哥。” 元霆嗯了一声,眸光淡淡掠过包间内的景象,剑眉微挑。 元母也注意到了,面上的笑意不减,“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今天的酒,往前追溯应该是元家小少爷起的头。 江淮低声应下,不打算暴露这里面元子野的功劳。 棠凝同样不戳穿元子野也是个酒蒙子这事。 跟家长打小报告,没品。 他俩不提,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管。 元霆的视线落在今天打扮得格外惹眼的姑娘身上,眸光意味不明,“子野没跟你们在一起?” 江淮镇定自若,“没有。” 听到他语气里的斩钉截铁,棠凝悄悄对他侧目,无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好家伙,说什么不敢抢药,骗人倒是特别敢,骗着骗着怕是要习惯成自然了。 两人的眉眼官司,元霆尽收眼底。 视线不经意间对上,棠凝迅速心虚避开,“我们还有点事,失陪一下。” 元霆很好说话,“去吧。” 江淮与棠凝相携离去。 元母跟元霆说,”阿霆,我们走吧。” 元霆嗯了一声。 走到半途,元母又开口,意有所指,“我跟你爸,都希望你能尽早成家。” 元霆:“我心里有数。” 元母:“你有什么数?天天就知道跟元陌待一起,怎么找对象?” 元霆神色不变,“您实在没事干就给元陌介绍一个。” 这下,元母的一口气憋肚子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憋得难受。 想到什么,她又说,“我要回房间。” 元霆点头,“我让元陌送您回房间。” 元母:...... “我自己走。” —— 棠凝这边。 江淮回想着刚才元霆和棠凝的相处模式,蓦地开口,“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还跟以前那样见到他就发怂。 不是都把人给亲了吗? 面对知道内情的江淮,棠凝特别诚实,“我后悔喝那么多酒了。” 江淮猜测,“怕被他说?” 棠凝点头。 喝那么多酒被抓个现行,无异于小时候调皮捣蛋被发现。 她十分肯定,元霆一定看到那些酒杯了。 江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难得“乖巧”的棠凝,玩心上头。 “棠凝,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跟上就知道了。” 又一间包间门口,棠凝远远瞄到那木牌上的元字,连忙抓住江淮的西装袖子,严正批评,“江淮你不地道。” 江淮扬唇,“你怎么能冤枉我呢?” 说着,他拍掉揪着自己袖子不放的手,大步朝那包间走去。 边走还不忘招呼她,“棠凝,快点。” 就这音量,棠凝确定,里面的人一定听到了。 果不其然,珠帘被挽起,元霆出现。 江淮发挥出毕生的演技。 “元霆哥,棠凝喝了好多酒,你帮我看着点行吗?我有点事去处理一下。” 被托孤的元霆瞥了眼不远处的棠凝,“好。” —— 同样的包间,同样的格局。 不同的是这里的帘子被放下。 他们看不到一楼的景象,一楼的人也看不到包间里的他们。 还有一个不同便是茶几上摆放的东西。 棠家包间那茶几上摆满了酒杯,而元霆这,摆放着一套茶具。 两人相对而坐。 元霆在煮茶,时间仿佛回到了归南居的那间茶室。 棠凝静静坐着,出神地看着面前的茶具,连递到面前的茶杯都没注意到。 元霆掀了掀眸子,看着面前心不在焉的人,轻声开口,“是酒喝多了,还是不喜欢茶?” 棠凝回过神,抬眸撞进他的眼里,解读着那底下蕴含的情绪。 她眨眨眼,解释道,“那些酒不是我一个人喝的。” 却不想元霆开口却说,“刚才你都没看我。” “啊?”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个大佬说这拈酸的小话? 所以她喝酒这事,其实不算事,对吧? 心虚一扫而空,棠凝轻咳一声,端坐其位,姿态优雅,“元霆哥,我今天特别忙,到了这先是哄元子野,再是劝江淮,一刻都不带休息的。” 元霆看着小姑娘一脸我今天已经忙够了的表情,淡声问道,”都怎么哄,怎么劝的?” “陪他们喝酒。” “那你也陪陪我行吗?” 棠凝的视线落在面前的茶水上,“喝茶吗?” 元霆点头。 就这么静静地陪他坐在这里,一抬眼,看到的只有他一个。 那他就能被哄好了。 “行。” 棠凝说到做到,抬手就要拿面前的那杯茶,结果元霆伸手拦下,指尖微微触碰,茶杯就到了他手里。 “凉了,我重新倒一杯。” 元霆重新倒了杯茶,棠凝接过,小口喝了起来。 也是奇怪,上好的茶到了自己手里,也就那样。 而经过元霆手的茶,又会有一股别样的清香。 “元霆哥,我爸好像挺忙的。” “嗯。” “那你怎么这么悠闲?” “差辈了。” “你们都是家主。” “我比较会躲懒。” 对元霆来说,出席、应酬,点到为止。 觥筹交错的场面见得多了,也就变得乏善可陈。 此时,宴会厅响起一阵音乐。 棠凝扒开窗帘往下一看,到跳舞环节了。 宴会厅正中间,章家兄妹负责跳开场舞。 别说,若若的歌声是一绝,舞姿同样也是。 棠凝嘴角含笑地观赏了自己小姐妹的表现,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加入舞池。 她放下帘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人。 元霆任她打量,“怎么了?” “我好像没见过你跳舞。” 是吧? 棠凝细细回想,即便是由元家主办的秋日宴,开场舞也是交给元子野来的。 对于这个问题,元霆的回答是,“因为没有舞伴。” 棠凝:“你骗人。” 他这话就像那些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的人说自己没人追一样。 “没骗你。”元霆弯了弯唇,不知是自嘲还是调侃,“我想找的舞伴,回回都有伴。” 棠凝长长啊了一声。 这人,意有所指。 回想以前的宴会,自己不是跟若若跳着玩,就是跟元子野他们跳,的确回回有伴。 既然如此,那她能采取的策略就只有——以不动应万动。 就当自己没问过这个问题。 元霆也不揪着,他的手越过茶盘,给棠凝添茶。 青绿的茶汤从壶口流出,顺滑地进入小茶杯,杯面扬起圈圈涟漪。 茶水添完,元霆将茶壶轻轻搁到茶盘上,“你的项链……” 棠凝的手落在胸前,指腹触到最大的那颗翡翠上,“项链怎么了,好看吧?!” 元霆就这么望着她,“这是你十八岁那年,我送的生辰贺礼。” “你送的?” 棠凝难得木讷,呆呆地重复这三个字。 元霆点头,“那时候恰巧得了一块不错的翡翠。” 翡翠有很多,他看的上眼的、配得上她的、配得上他的心意的,不多。 恰巧。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恰巧的事。 他费了一番心思才得来这块翡翠,又花了不少时间设计制作。 这才赶在她十八岁生辰当天,派人把贺礼送上棠家。 第44章 一副明牌,元家属意的未来主母 棠凝意动。 她有一个库房,里面摆着林林总总的东西,是从小到大各家送来的礼物。 以前都交给母亲打理。 这次是兴起溜达进库房挑挑拣拣,这才发现自己有这么一套首饰。 好看,喜欢,便拿出来佩戴。 却不想,是元霆送的。 目光无意间瞥过他的手腕,沉香手串是他自己做的,那么…… “这套首饰,是你做的?” 元霆点了点头,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棠凝一时间说不出什么。 脑子里纷纷乱乱,出现许多画面。 她的十八岁,也就是元霆的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的他伏案桌前涂涂画画,操作台前敲敲打打,切割机刷刷运转,水流冲洗粉尘,洗净铅华。 而礼盒被送出后,直接进了库房。 这么些年,未曾开启过。 诸多情绪在棠凝心中翻涌,但很快,一个念头压下所有。 棠凝倏地扬起嘴角,精致的眉眼弯弯,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元霆哥。” 后者洗耳恭听。 棠凝:“我那个时候吧……刚刚成年。” 元霆轻笑一声,“笑话我?” 所有人都认为他无心情爱,连父母都嫌他老大不小还不开窍,实际情况却是他开窍得太早。 真真正正没有开窍的一直都是面前这个姑娘。 让他一等,就是好多年。 棠凝微微偏头,“没笑话你,我是想问问你还送了我什么,我回去都翻出来。” 元霆:“那晚点我列个清单给你。” 棠凝:“好。” 有了这一出,棠凝难得勤快地主动给元霆添了茶。 当然也不会落下自己的。 两人气氛融洽。 —— 就在这时,两道脚步声靠近。 一声一声,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棠凝跟元霆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门口。 只见原本应该去房间休息的元母再次出现,而她的身边,跟着一位温婉端庄的年轻女子。 她挽着元母的手进来,亲密又自然。 一看,就跟棠凝这个“刺头”不是同一款。 元母看到儿子对面坐着的人时,诧异了一瞬,随即扬起笑容,“阿凝也在啊。” 棠凝起身,面色笑意不减分毫,“元伯母。” 又跟她身边的女子微微颔首。 对方回以微笑。 两人品茗变成了四人。 即便多了两人,棠凝也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闲适中透着随意。 元母唤她:“阿凝。” 棠凝放下茶杯,望了过去。 只见元母一笑,“你妈妈给你介绍的人里面有喜欢的吗?” 哈。 真是自己的好妈妈,跟个话篓子一样,逢人就说这事。 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棠凝眼眸一闪,脊背挺直了几分,语气格外坚定,“没有。” “那么多照片,你一个都没看上?” 元母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可置信,看着棠凝的眼神更像在说你可真挑剔。 面对这样的“质问”,棠凝缓缓点头。 是的,一个都没看上,她的确挑剔。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引得元母想到自家大儿子。 于是炮火转移。 “阿霆,你看你带的好头,底下这帮小的都有样学样!” 棠凝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想看看被训的元霆是什么模样。 却对上某人微微上扬的嘴角。 又是一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 元母倒也不是真生气,今天她是带着目的来的。 只见她状似无奈地拍了拍身边女子的手,柔声道,“卿卿,我有点乏了,晚宴上你帮我看着点他,别让他喝酒。” 那位名叫卿卿的姑娘还没说话,元霆直接开口,“不用。” 声音里的干脆与漠然,闹得元母脸上不太好看,“阿霆。” 顾及到棠凝在,她并没有继续说。 现场的气氛降到冰点。 元霆丝毫没有缓解的态度,依旧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棠凝眉梢一挑,放下茶杯,打破僵局。 “元伯母,元霆哥,我还有事就先过去了,你们慢聊。” 元霆对上她的视线,眸光闪动,似是在分辨她的情绪。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元家内部的事,元母自然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好,阿凝你去吧,帮我跟你爸妈带好。” 棠凝起身,“好的。” 这是一副明牌。 元伯母没有遮掩她的心思。 这位叫做卿卿的姑娘,十有八九就是她属意的儿媳妇,未来的元家主母。 出了包间,棠凝的眼角眉梢带了一丝烦躁。 她是一个霸道的人,早早把元霆划到了自己的圈子里。 元霆是她的。 或迟,或早。 今天这出戏码,如果说她心里没有一丝介意,那是嘴硬。 但这并不是她介意就能解决的事,问题的关键点只在元霆。 而元霆,就目前来说,棠凝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一些信心在的。 只是,自己的人被觊觎的滋味属实不好呐。 她没有回棠家包间,而是下楼找了个单人沙发坐着,身处局外,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在场的人。 林铮端着一份甜品过来时,棠凝正支着下巴倒计时,准备开溜。 “想什么呢?” 将甜品搁到圆桌,林铮在她对面坐下。 棠凝摇头,“没什么,你忙完了?” “嗯,晚宴主要是暖场,重头戏明天才开始,那些资料都看完了吗?” “看完了。” 四大家族在这三年间发生的大事小事、相关资料如数递到她面前,她已尽数翻阅。 秋日宴是为了资源整合。 推杯换盏,三言两语间,不知又有多少合作将达成。 父亲尚且强盛,需要她做的其实不多,老实跟在一旁就行。 “嗯,吃点东西?元子野说你喝了不少酒。” “不多。” 话是这么说,棠凝还是依言拿起小勺,吃了两口又放下,“一会儿还有事吗?” 林铮点头,“有,家主让我一会找他。” 棠凝叹一口气,“我爸真是可以,尽逮着一只羊薅,也不怕把你累着,我跟他说说?” 林铮:“我不累。” 棠凝:...... “行,累的是我。” 她扫视会场一圈,起身,拍了拍裙子,“我回了。” 林铮:“我送你。” 棠凝摆手,“不用,我认识路,你坐会儿。” 第45章 电梯相遇,棠凝被哄 一回到房间,棠凝就把自己的高跟鞋踢掉。 她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将身上的首饰取下,然后进了浴室。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两颊已然透出淡淡的粉,如出水芙蓉,娇嫩欲滴。 与之不符的是那淡漠无表情的脸,削弱了甜美,透出一股子清冷。 她再次回到梳妆台前,凝眉打量着这套首饰。 眼睛看着的是首饰,脑子里想的却是棠雪。 没错。 是那个中途加入《春风2.0》的风水师棠雪。 是若若嘴里那个对元子野有意思的棠雪。 晚宴上,她看到棠雪了。 二楼只对嫡系开放,所以她看到的棠雪,是站在一楼遥望二楼,元家包间的方向。 看来若若猜错了。 把目标对象搞错了。 棠凝轻轻拿起项链,指桑骂槐,“你啊,可真麻烦,怎么这么能招人?” 指腹在无意间摩挲着项链,直到抚过小小的凹陷处。 棠凝意外地愣了一下,把它翻过来后发现了两个极小的字母。 yt。 元霆。 记得在归南居茶室,她曾问元霆为什么亲她。 他当时回答的是因为喜欢,说喜欢了她好多年。 今天早些时候,这份七年前的生辰礼物将他当时的话验证。 没有对他说谢谢,因为棠凝已下定决心。 在她这,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她可是拜托过老祖宗的人。 有老祖宗罩着,她所有行为只需要听从自己的内心就好。 一点一点去感受,去予以回应,去靠近他,去拥抱他。 他们可以像普通男女互相钦慕那样,你追我,我追你,玩一些幼稚但乐在其中的小把戏。 至于那些“催婚”呀,家族呀。 见招拆招呗。 —— 翌日上午,会议室。 四方势力齐聚,各家家主出席,协同一位副手。 元家是元霆和元陌,而棠家,则是棠父和林铮。 昨天的晚宴上该客套的早已客套过。 今天这场会议大家便直奔主题,敲定合作大纲。 等三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各家未来三年的工作方向便已大致确定。 这场会议棠凝不用出席。 她一身职业装,精致干练,出席的是下午的家族内部会议。 内部会上,家族内有分量的旁支都会参与。 嫡系手里握着资源,而旁支则会各展所长,争取项目。 如何合理分配是个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林铮会让棠凝看资料的缘故。 了解多了,说出的话就能直戳痛点。 会上,她发言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是一语中的,叫人无力反驳。 虽然棠凝不怎么管事,但在棠家,能力比天大。 有时候,棠凝的话比起棠父来,更有说服力。 这一忙,直接忙到华灯初上。 棠凝放松自己瘫在椅子上,开始感慨俄罗斯套娃式的会议。 一层一层往下,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各旁支回去之后,还会有无数的小会。 林铮收拾好文件,见她这副模样,不免好笑,“累了?晚宴快开始了。” 哈,是的。 不论上层的人做什么决策,总不能把其他人晾在那。 所以,每天晚上都会举办晚宴。 棠凝抽了张纸盖自己脸上,声音闷闷的,“我不去了。” 棠父知道自家女儿是什么德行,惯会躲懒的,“你回房间休息会再过去。” 意思是还得去,至少露个面。 棠凝掀起纸巾一角瞅了眼自家父亲疲惫的脸上。 好吧,他才是那个开了一整天会议的人。 棠凝:“那我回去换身衣服。” —— 电梯口,棠凝按下按钮,无聊地等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她抬眼,猝不及防跟某人的视线撞上。 元霆一身西服,宽肩窄腰,电梯内的灯打在他身上。 乍一出现,恍如神祗。 一下午的会议下来,棠凝罕见地染上几分班味。 班味会在无形中使人大脑走神。 所以,她走神了。 等了几秒,电梯门自动往回合。 这时,轿厢里的元霆轻笑一声,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西装袖口随之往上缩,手背延伸到手腕处的青筋微微凸起,在灯光的照射下分外明显。 他按下按键,门再次打开。 “不进来?” “哦。” 棠凝抬脚走进电梯。 她往按键方向扫了一眼,一号键亮着,那就不需要她按了。 元霆歪头打量着不跟他说话的人,像是对她这副模样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被这么打量着,棠凝表面淡定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哟,终于正眼看他了。 元霆眸底漾着笑意,主动在雷点蹦哒,“昨晚的事,你怎么看?” 棠凝不动如山,“什么事,我不知道。” 元霆往她这走了一步,两人间的距离拉近。 棠凝的眼睛快速地眨动了一下,身形稳住。 “你走之后我把元陌叫来了,他跟我一起。” 棠凝的余光中,他的眼神深邃得厉害。 “棠凝。” “嗯?” “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电梯刚好到达一层,发出叮的一声。 两道声音重叠。 但棠凝没错过。 这近乎表白的话,直接把她钓成翘嘴。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一个肤浅的人,就爱听这种好听的话。 清冷美人嫣然一笑,灿若骄阳,明艳动人。 棠凝精准无误地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出电梯,又松开。 仿佛这一牵不包含半点私心,只想带他出电梯一般。 “我好饿,要不要一起吃饭?” 前后两副面孔,元霆异常受用。 “好。” —— 他们先回了趟房间,换上礼服。 没办法,这是所谓的社交礼仪。 众所周知,晚宴要搭配礼服礼裙。 棠凝穿的是简简单单的一套缎面抹胸礼裙。 缎面光泽顺滑,将棠凝姣好的身段尽显之余,不乏优雅松弛。 她出来的时候,元霆已经等在她门口,神情闲适,耐心至极。 穿着西服的元霆是高不可攀的,锋芒毕露。 而此刻,一身新中式礼服上点缀的那几笔泼墨却中和了他的锐利,整个人显得内敛又儒雅。 元霆看到她颈间的珠宝时便笑了。 棠凝朝他款款走去,骄矜开口,“我知道你在笑什么。” 元霆勾唇,“这么聪明啊。” 棠凝下巴微微上扬,“那当然。” 也是奇了怪了,这次带来的首饰,居然都是他的手笔,yt出品。 她为今天的裙子搭配了一套红宝石首饰。 大颗的红宝石由玫瑰金链条装饰,时髦贵气,又不过分浮夸。 棠凝:“你究竟给我送来多少东西?” 元霆笑,“不多,我们边走边说。” 第46章 引荐人才,棠凝拔枪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分亲密。 但无形中有一个和谐的磁场环绕在其周围。 朝宴会厅走去的一路上,落到他们身上的目光就没停过。 先是一怔,而后不约而同收回,没有过多停留。 棠凝觉得这得归功于边上人的“气场”。 “元霆哥,我有一个计划。” 元霆顺着她的话,“什么计划?” 棠凝扬唇一笑,“等回了家,我准备去库房把你送的东西都找出来,数一数。” 她这么一说,元霆自然猜到她的目的。 “十八岁。” 他直接把答案告诉她。 亲手做的生辰贺礼代表他的心意。 “你十八岁开始,每一年我都会准备一套首饰,以元家的名义。” 棠凝若有所思,“那如果这次我还是没有戴它们,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这件事?” 元霆侧头看着她,“以前的不会提,未来的,会以元霆的名义准备。” 棠凝莞尔,“你就是想让我自己发现。” 元霆抬手将她鬓边乱飞的头发理好,“你已经发现了。” 首饰是十八岁开始送的。 而喜欢她,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都在传棠家的小阿凝身体不好,病殃殃的怕是活不久。 但元霆不这么认为。 他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女孩。 在他看来,女孩鲜活灿烂,生命力比谁都旺盛。 她对事物好奇,对朋友仗义,天生侠气,是个小女侠。 通过自家弟弟的嘴,他没少听闻她的英勇事迹,也看过不少她调皮捣蛋后装乖的模样。 听着,看着,便入了心。 那时候的他不懂情爱,单纯把她当成一个邻家妹妹。 直到母亲闲聊时提起棠家那位主母。 母亲说,棠家主母会在她女儿十八岁时帮她准备名单,选夫名单。 那一刻心底升起的强烈占有欲叫他明了自己的心意。 在他心里,棠凝不止是一个妹妹。 可明白是一回事,她每次见到自己时那副发怵的模样又是另一回事。 元霆不常抽烟。 人生仅有的几次,都与棠凝有关。 一次,是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女孩,但这个女孩畏惧自己时。 一次,是一年前棠凝生机受损他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时。 —— 宴会厅门厅处,元陌跟个门神似的守在那。 棠凝听说过元陌这个人。 又一个寡言少语,能力出众的代表人物。 性格鲜明,死忠,好战。 除元霆外,谁的话都不听。 不论是元霆的父亲、母亲、亦或是元子野,无一例外。 当棠凝与元霆走近时,他迎上来,“家主,棠少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果真寡言。 元陌提前在宴会厅的一角安排出用餐区。 两人几乎刚一落座,两份汤面被送了上来。 这会已经是晚上七点,棠凝饿极。 即便如此,她还是先小口尝了尝味道,满意后才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吃到七分饱便停下放下筷子,从随身包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往手心到了小小的八颗。 元霆适时递过温水,棠凝自然接过,一口气送服。 乖小孩有糖吃。 乖乖吃药的棠凝当然也有。 元霆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 棠凝见了直接塞进嘴里。 “谢谢元霆哥。” 她嘴里含着糖,声音有些含糊,有些甜。 忽地,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元陌突然开口,却不是跟他们说。 吃饱喝足,有闲心听八卦。 棠凝的位置背对着来人,只能听到声音。 她看了看对面的元霆,后者是一个眼神都没甩那边,只顾看着她。 棠凝:......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你别这么看我。” 元霆眉眼带笑,“好。” 那边,元陌拦下往这边靠近的两人。 他脸上没有半丝表情,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家主用餐,不许打扰。” 来人之一是元家旁支元虎,是一个恪尽职守,老实本分的人。 面对元陌的拒绝,他依旧不放弃,解释着他无意打扰家主用餐,只是想给家主引荐一位人才。 元陌没有丝毫通融,把刚才的八个字又重复了一遍,硬邦邦的话里满是对家主的推崇。 偷听的棠凝暗自感慨,果然是个妙人,死忠到这地步。 死忠这个词用在元陌身上一点都不夸张。 他刚说的话里,棠凝大概可以听出一种“敢打扰我家家主用餐者必死”的气势。 但也是奇了怪了,一向懂事的元虎这次竟意外坚持。 出于好奇,棠凝回头,视线扫过被元陌拦下的中年男子和那位待引荐的“人才”之后,淡淡收回。 不动声色地给对面的元霆递了个眼神。 元霆挑眉,顺着她的意思出声,“元陌,让他们过来。” 元陌:“是。” 被放行的元虎略带激动地领着那位“人才”走近。 来了先打招呼,”家主,棠少主。” 棠凝只点头,并没有说话。 元霆见她准备作壁上观,便随意应付着,“什么事?” 有了他这句问话,元虎笑呵呵地引出身侧的人,开始介绍。 “家主,这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王显。别看他年纪轻轻,能力却是不凡。他对元家仰慕已久,若是有幸能为加入,势必会为元家献上一份助力。” 说话间,他双眸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就像是真的找到一位能人异士般,壮大元家指日可待。 顾忌到棠凝的存在,元虎没把王显的能力往具体里说。 相较于元虎的激动,元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是吗?” 棠凝知道,某位大佬的耐心已经告罄。 理了理裙摆,她起身,来到那位“人才”面前,打量两秒,伸出左手,“你好,我是棠凝。” 元虎见状,眼神在棠凝和元霆的身上转来转去,带着一股急切。 隐含意思就是,家主,棠家要跟我们抢人才! 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她是跟元霆同桌而食的人。 那“人才”配合地伸出自己的左手,与棠凝的交握,“棠少主你好,我是王显。” 自从到这边之后,打头阵的一直是元虎,王显就待在一边看着元虎“冲锋陷阵”,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棠凝不动声色地分神感应着他的手。 元霆就这么坐在位置上,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眸光悠悠。 握手这件事,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棠凝唇角的弧度不变,在收回手的下一瞬右手拔枪,小手枪砰砰砰四声直接打断了王显的手筋脚筋,紧随其后便是抬脚一踹,将人踹倒在地。 裙摆晃荡两下,很快恢复优雅。 第47章 王显落网,不幸与罪恶 棠凝这一套动作来得突然又违和。 但元霆岿然不动,元陌无动于衷,唯一破防的只有那位元虎。 他顾忌着棠凝的身份,也不敢上前。 只在原地不甘心地扬声问道,“棠少主,你这是做什么?” 棠凝没空搭理他。 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那不再伪装的人。 只见他嘴角溢出丝丝鲜血,却扬着极其邪肆的笑。 全然不见之前那副正派方端的精英模样。 棠凝曾见过这个笑。 通过孟拓的那根小鱼手绳见到过。 这个人,就是将孟晴捅了十几刀的高挑“女生”,那个假发男生。 王显是他的真名。 事已至此,王显也懒得伪装,讥讽一笑,一身反骨,“被发现了呢,你认识我?” 表情不害怕。 言语之间也没有畏惧。 轻描淡写,浑身没有痛感似的。 落在身上的那股子强悍的威压,那让他无法还手的禁锢之力,也犹似不存在。 棠凝摇摇头,“不算,孟晴你认识吗?” 王显认真回想,“没印象。” 有些人就是奇怪,明明可以好好说话,偏偏要搞什么个性。 他两眼放光,恶意都写在了脸上,“怎么,她被我杀了?是先奸后杀,还是分尸碎尸?哈哈哈哈!” 这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惹人厌。 棠凝淡淡瞥了他一眼,“王显,我很好奇,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话音落,王显脸上的嬉笑与无所谓瞬间消失。 双眼跟淬了毒一般盯着棠凝,双唇无声动了动。 然后元虎便动了。 他目露凶相,朝棠凝逼近。 眼瞅着下一秒就要抡拳砸向她,一道劲风突然出现,将他整个人掀飞,身体重重地砸到墙上,而后滑落在地。 元霆的下一脚落在王显身上。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这个眼神毒辣放肆的人当场闭上了眼。 元霆声音冷静,透着冷意,“元陌,带下去。” 元陌上前,“是。” 棠凝出言提醒,“把他眼睛绑了,嘴巴塞住,这人会催眠。” 元陌看了眼说话的棠凝,又转头看向元霆。 元霆:“照办。” 元陌:“是。”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就说嘛,正常情况下怎么会有人敢在元霆用餐时贸然打扰呢? 仅仅是为推荐一个人。 之前的棠凝都不一定敢。 元虎显然是被王显催眠控制住,做出与平常相违背的举动。 棠凝想了想,“元霆哥,他这手催眠术,不一般。” 元霆点头,“嗯。” 他也没错过那一幕。 王显只是动了动嘴,元虎便不能自控地目露凶相,袭击棠凝。 这不单单是催眠术这么简单,更像傀儡术。 这一角的动静不算小,引来一些目光。 但触及元霆时,又纷纷避让。 王显和元虎被拖下去时,林铮刚进入宴会厅。 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只隐约看到背影。 听到周边的窃窃私语才知道这事跟元霆和棠凝有关。 林铮眸光一凝,锁定棠凝的位置后直直朝她奔去。 他打量着她,“没事吧?” 棠凝摇头,“我没事。” 林铮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知道有元霆在闹不出什么大事。 他问:“刚才那人?” 棠凝歪头轻笑,“我打的。” 林铮:...... 打人还得意上了? “那可不是好人。” 棠凝懒懒地瞥了林铮一眼,给出提示,“东厢村。” 东厢村,孟晴,那个凶手画像。 林铮瞬间了然。 想到什么,棠凝道,“林铮,你找人查查这个王显有没有跟棠家人接触过,他会催眠。” 催眠这门学问,她是门外汉。 但大抵可以想象,只有精神力极强的人才能抵御催眠。 棠家的那些个旁支,人人都可以学风水命术,但那是后天习成的,跟棠凝的天赋完全比不了。 发现不了王显的真面目,不慎被催眠也不是没有可能。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偌大的家族一旦被破开个口子,会引发什么,谁也不知道。 林铮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好,交给我。” 棠凝又问,“我爸呢?” 林铮回答,“家主在休息,我一会跟德叔通个气。” 他办事一向妥帖。 棠凝满眼欣慰,“那你去忙吧。” 林铮问,“你呢?” 棠凝思索片刻。 在秋日宴上遇到这么一号人物在她意料之外。 想到刚刚短暂握手时看到的一些画面,更是让她的眉宇间染上浅浅的不耐。 她没回答林铮的话,而是转头望向一直等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元霆。 “元霆哥,这人身上背着不少人命,隐约还跟一个组织有关联,我需要再看一遍。” 元霆点头,“好。” 组织? 林铮第一时间想到上一个任务,目标任务k所在的扶光会。 对上他的视线,棠凝肯定地点了点头。 跟任务相关的内容需要保密,不可以拿出来细说。 林铮看了眼元霆,斟酌着对棠凝开口,“那等你结束我来接你?” “不用,你都忙一天了,结束我自己回房间休息,不用担心。” “好。” 林铮来了又去,高大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 棠凝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淡淡地扫过宴会厅。 熠熠生辉的豪华宴会厅里,满是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 他们轻笑着,交谈着,手拿酒杯,高贵,典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可在这纸醉金迷的欢乐场中,危机似乎逐渐靠近。 有什么触手,慢慢地伸向四大家族。 在他们放松之时,在他们懈怠之时。 这次是机缘巧合,王显是她先前遇到过的,所以她能及时精准地锁定目标。 可四大家族中有那么多人,她每天能见到的又有几个? 大海捞针不是办法。 只能借由落到手里的王显,逐一击破。 至于王显。 棠凝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人。 刚刚她除了确定他就是杀害孟晴的凶手外,还看到了点别的。 这些“别的”,对王显本人来说显然非常重要。 可以说这是他为什么走上这条不归路的缘由。 刚刚的王显即便被抓被制服,都还是不屈不挠、极其嚣张的。 可她问了一个问题,王显便翻了脸。 原因很简单,王显既是男人,又是女人。 天生双性人。 这样的人出生在一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会导致什么? 被嫌弃,被丢弃。 有些人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 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能跌跌撞撞摸索着长大。 吃的不是端上桌的,而是随地捡的,脏的、冷的。 时间很公平。 幸福的孩子温暖地长大。 不幸的孩子按时长大。 长大,模样也长开。 随之而来的不是希望的曙光,而是暗地里慢慢滋生的罪恶目光。 于是,孩子被捡走,被玩弄,被辗转,被分享。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孩子的眼里无光,麻木。 可当所谓的家人也加入时,他的眼里觉醒了毁天灭地的恨意。 自我觉醒后,他做了一件事。 屠了整个山村。 第48章 四大家族被盯上,棠凝撒娇想搞事情 作为宴会的主办方,章家是最先收到消息的,章家大哥专门安排了一处审讯室给棠凝他们,然后开始摸排自家。 审讯室里。 王显被五花大绑地扣住,厚重的铁环将他的手脚禁锢住,伤口就那么大喇喇地瘫在那,暗红色的血液沾染着铁环,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他依旧昏迷着,嘴巴被堵住,眼睛蒙上了黑条。 两道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身穿礼服的元霆与棠凝相携踏进这昏暗的审讯室。 棠凝一步步靠近,直至在他面前站定。 随意踢了踢他的脚,铁链随之发出叮呤当啷的响动。 棠凝挑了个没沾染血迹的手指,握在手心。 元霆眸色暗了暗,“不然,交给我来查。” 棠凝看向他,“元霆哥,这一方面,你没我快。” 她当然相信元霆的手段,但很多东西得自己亲眼看,才能将无用的“怜悯”之情赶跑。 有些人可怜是真,坏事做绝也是真。 元霆颔首,“嗯,我们阿凝的本事,世界第一好。” 要不是场合不对,时机不对,棠凝真的要在这一声“阿凝”中沉沦。 这是元霆第一次唤她“阿凝。” 经由他的声线,分外好听。 棠凝眸光闪烁,想到曾从元伯母嘴里听到的“阿霆”,羞耻症犯了。 她晃了晃脑袋,将奇怪的念头拍飞,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元霆哥,你一会送我回去?” “好。” 哪怕她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元霆就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巍峨之山,在棠凝的边上,是她的坚实后盾。 办正事要紧,棠凝闭眼。 手下伸出细细密密的无形丝线,拉扯着王显的过往。 无数画面交叠着显现。 小山村被黑血覆盖,腐败中,走出一个浴血少年。 天降大雨,他浑身的血迹被冲干,但那双年轻的双眼依旧邪肆,毁天灭地的癫狂火焰滋滋跳跃。 后来,他所过之处,充斥着癫狂桀桀的笑声,蛊惑人心的对视以及带着指令的话语。 被砍掉的四肢,连捅十几刀的胸腹,落地的脑袋,挖掉的眼球…… 一双双惊恐的眼神,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一条条无辜的生命,一滩滩暗红的血液…… 以及,意外出现的六指人。 如出一辙的黑痣。 是k。 棠凝缓缓睁眼,眼波平静。 她动了动嘴,声线微凉,“元霆哥,世界待他不公,他还以黑暗,是对是错?” 元霆自然地将她的手牵到手里,“我们不是判官。” 审讯室陷入安静。 棠凝扯出一抹笑。 是,她不是判官,没有人能当判官。 并不是每个坏人生下来就是坏种,冤有头债有主。 多余的,做了便是做了,错了便是错了。 她看向元霆,认真道,“他是扶光会k的手下,这次来是想收编四大家族。” 王显是k的手下。 他是探路石,是那只悄无声息潜入的蜘蛛,意图在暗地里织出一张大网。 k想做的不是与四大家族为敌,而是私下网罗能人异士,金银财宝。 这样,可以为他争夺那个位置提供助力。 遗憾的是,k低估了华国元家。 k底下的王显同样过于自负,没有遵照指令缓步慢行,而是选择直接对上元家元霆。 元霆摸了摸她的发顶,“黑恶势力而已,来一个灭一个,我们不怕。” 棠凝默。 她仰起一张素白的小脸,言辞切切,“别这样摸我。” 元霆无声扬唇,收回手,“好,我送你回去。” 棠凝指了指王显,“那他呢?” 元霆:“去该去的地方。” 在定位不曾普及的一个地方,有一处特殊监狱,名为a字号。 在那里,有无数跟王显类似的人。 他们才情卓越,可穷凶极恶,偏又事出有因。 出了审讯室,元霆简单交代守在门口的元陌。 而棠凝则是给林铮发消息。 【棠凝:林铮,王显是k的手下,来为k招兵买马的。】 【林铮:明白。】 互通有无好办事。 事情到这,勉强算暂时告一段落。 —— 套房门口。 棠凝和元霆对视两秒,那双被他牵过的手微微一动。 棠凝抿唇,“请你喝杯茶?” 元霆从善如流,“嗯。” 哔。 门开,门关。 棠凝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元霆已经自给自足,在会客区煮上茶了。 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一边欣赏他煮茶,一边打探。 “元霆哥。” “嗯?” “你对扶光会是不是还挺了解的?” “听说过。” 元霆抬眸,“过段时间一个朋友婚礼,他们会出席。” 棠凝闻言,眸光微动,转移阵地,来到他身边落座,“你也会去吗?” 元霆给她递了一杯茶,“去的。” 如玉的手指捧过茶杯,棠凝浅酌一口,直奔主题,“可以带上我吗?” 元霆放下茶盏,侧头撞进一双晶晶亮的漂亮眼睛,没有错过那暗暗的兴奋劲。 这种眼神他曾见过。 那时候知道他在掘金区炸场子,小姑娘也是这眼神。 她想搞事情。 元霆没吱声。 倒不是怕各方势力盘踞自己护不住她,而是担心她将自己示于人前,恐会招来无端麻烦,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见他只看了自己一眼,也不吭声,棠凝跟着放下杯子,“我就是去看看,没参加过婚礼。” 元霆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份上。 棠凝不负他所望,举着四根手指凑到他面前,“我就看看,绝不捣乱,我保证。”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周围,他终于松口,“不骗我?” 眼看有戏,棠凝疯狂点头,“真的,我不骗你。” 乖巧成这副模样,让元霆如何不答应。 “可以。” yes! 暗喜过后的棠凝意外地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点。 望着近在咫尺的盛世男颜,她眉眼闪动,视线落在那性感凸起的喉结上。 之前,电梯门一开,电梯里的他犹如神祗。 那时候,她其实兴起一个念头的。 但当时这个念头被她强力压下了。 可现在,人都到她房里来了…… 不如? 不行,不行。 不给人家名分,还想要占人便宜,这样做不太道德。 可这名分,又不是这么好给的。 就在她萌生退意时,元霆淡淡出声。 “今晚我们走在一起,很多人看到了。” 看到之后,有关他们俩的传言必然少不了。 既然如此,不如把谣言坐实? 棠凝聪明脑袋进行着头脑风暴。 所以也没有注意到端坐的元霆扫向她的余光中,暗含笑意。 肉把自己送到小狐狸嘴边,闭上眼,等着她上钩。 就像他曾说过的,不介意被玩弄感情。 哪怕没有名分,他也能做出正宫的气势。 第49章 中途棠母来消息,棠凝吹牛 做出决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棠凝扯了扯长长的裙摆,露出细长的小腿,以及——绑在腿上的小手枪。 啪嗒一声,小手枪被搁在茶几上,元霆面前。 他朝她看去。 “元霆哥,这是我的房间。” “嗯。” “在这里,我说了算。” 元霆看了眼手枪,又看了看她,“嗯。” “好,那我们达成共识了。” 棠凝暗自为自己打气,在他的注视下,伸手覆住他的双眼。 睫毛在她手心滑动,痒痒的,她忍住不收回手。 她神情专注地凝视那勾人的喉结。 脑袋不受控制地越凑越近。 隐隐绕绕的女儿馨香,扑到脖颈处的温热气息,元霆感受着,喉结慢动作般再次滑动。 是情难自禁。 又像是蓄意引诱。 棠凝注意到了,呼吸跟着一凝。 她微微闭眼,娇软的唇瓣直直贴上那微凉的地方,轻轻啄着。 青涩的动作,不得其法,却无比诱人。 元霆被覆住的双眼里是浓浓的情动。 原以为,她只是想亲他,而已。 他动了动唇,声线低哑,“棠凝。” 霸道小棠不想被打扰,也不知哪来的熊心豹子胆,直接将他的上半身推倒在沙发靠背上。 而自己则是顺势逼近,跟个小流氓似的,也不移开捂着他眼睛的手,直接贴上那出声的地方,强势地不允许自己的好事再被打断。 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吻。 但距离上一次,也的确隔了一些时间。 元霆的双眼全程被她用手遮着。 由着她从近乡情怯,到得心应手。 人的精力有限,顾了上头便顾不了下方。 棠凝太过于专注占便宜,捂着他双眼的那双手便在无意识间松开了。 房间灯火通明,精美的灯饰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但在元霆眼里,一切都比不上这个姑娘来的多姿。 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喜欢。 棠凝是个小菜鸡。 亲了没多久便搂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泛红的脸埋在他肩上,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 可就是这样的吐气如兰,击碎了元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精壮有力的手臂圈住棠凝的腰肢,稍稍用力,棠凝便跌坐在他腿上。 猝不及防地,棠凝对上了他的视线。 深邃的眸子里是不容置疑的占有欲,看着她的目光安静而灼热,炙烤着她的视线。 元霆看着如水蜜桃般娇俏的姑娘,声音哑得厉害。 “是因为我的‘药效’亲我—” 他稍作停顿,复又继续,“还是单纯,想亲我?” 被蛊惑的棠凝直接了当给出答案,“想亲你。” 元霆粲然一笑,带笑的容颜越发勾人。 他哄着姑娘说甜言蜜语,这会听到了,满足了。 宽大的手掌落在棠凝的脑袋上,极其轻柔地抚了抚,“嗯,给你亲。” 与他眼里的霸道不同,随之而来的动作是轻柔的,满含爱意的。 他学着棠凝的模样,先是在她颈间那条项链上落下一吻。 “你戴了它们,我很开心。” 那些无人问津的心意,那些倾注其中的情感,在无意间重见天日,何其有幸。 棠凝视线低垂,目光落到他柔软的发梢上,声音骄矜,“我知道你很开心。” 这空旷的房间里,透着几分亲密与呢喃。 元霆抬头,盯着她,“真知道?” 他怕。 怕她刚开窍无法分辨。 怕她误把感动,当成心动。 怕她在未来的一天推翻这次的心动。 棠凝就这么看着他,满眼都是他,目光笃定。 弯起嘴角,梨涡轻陷,她肯定地点头。 两下。 元霆是什么人,骨子里有着霸气和掠夺。 这样的一个人,偏偏悄无声息为她做了这么多。 这份爱意,她明了。 自己的心意,她也明了。 一声轻笑溢出喉咙,元霆不吝夸奖,“真聪明。” 乱花渐欲迷人眼。 就在棠凝的头脑逐渐沉沦,身子就要再次往前凑的那一刻,一声提示音唤醒了她。 她小幅度地甩了甩头。 于是,元霆眼睁睁地看着姑娘的眼神变得清明,作势要离开他的怀抱。 这怎么可以? 在这之前,元霆的表现全都是收着来的,任由这个房间的小主人对自己上下其手。 可不代表她能轻易地被一声提示音哄走。 元霆不同意了。 搭在棠凝腰间的手臂稍稍用力,禁锢住她离去的动作。 下一瞬,棠凝重新跌回他的怀抱,天旋地转间,两人的位置对调。 她的身后是柔软的靠背,身前是一个坚硬的胸膛。 没等她说话,元霆的吻便落下,密密麻麻的,极尽缠绵。 如果说棠凝之前的阵仗是淅沥小雨的话,那元霆的便是暴风骤雨。 唇齿交缠间,棠凝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我看下、消息。” 元霆不让。 “是、我妈。” 此言一出,元霆动作一顿,两唇分开少许。 性感的喉结几番滚动,喘着粗气,性感又撩人。 他闭眼,将眼底的洇红遮掩,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又往前重重亲了她一口才算完。 这时候的情况其实有些尴尬的。 就像是年轻人在亲亲热热,而恰巧家长回家了,撞个正着。 但棠凝岂是常人,她不仅不尴尬,甚至浅笑出声。 明媚中透着调皮。 看着这样的她,元霆反而什么气都没了。 棠凝翻出手机,坐回元霆边上,后者身体不由自主朝她这边倾斜,半拥着她。 消息是棠母发来的,提示音也是专属的。 棠凝看完消息后直接把内容递到身边人跟前。 【妈妈:阿凝,妈妈听说你晚上是跟元家老大入场的,你不怕他了?】 棠凝怕元霆。 这个认知,曾经是元霆压抑心中情感的重要一环。 但现在不同了,他知道她喜欢他。 元霆,“怎么回?” 棠凝勾唇,噼里啪啦输入几个字然后点击发送。 看了全程的元霆眉头一跳一跳的。 另一只空着的手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手腕遮挡的嘴角却无声扬起,暗爽不已。 屏幕上,棠凝发出绿色对话框里,赫然写着:不怕,还亲到了。 这段感情里,纠结那么些天,实在不是棠凝的作风。 喜欢就是喜欢,她的喜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可惜,她的真话没被棠母当真。 【妈妈:不许吹牛,不怕就行,早点休息。】 棠凝撇撇嘴。 【棠凝:哦。】 第50章 离谱至极的神来一笔 将手机丢回一旁,棠凝顺手拿起之前喝过的茶杯,抬手就要继续喝。 一只大掌拦住了她。 元霆接过杯子搁在一旁,转而拎起茶壶重新给她倒了一杯。 棠凝捧着杯子,温热的茶水划过喉咙,滋润了心肺。 嘴巴欠欠的,“元霆哥,你好养生哦。” 养生=年纪大=他。 元霆抬抬眼皮,“嫌我老?” 棠凝喝水的动作一顿,黑白分明的双眼朝他这看了看,极速摇头,“我没有。” 但是晚了,她已经把人给惹毛了。 元霆从她手上取下杯子,盯着她沾染了茶水的红唇,心随意动,一寸寸欺身逼近,直到将棠凝压在身下。 张口,声音莫名哑了几分,“那我们继续。” 之前想做的事被打断了,要续上。 而棠凝呢,不止不羞,反而还跃跃欲试,主动张开唇齿,与他共舞。 元霆抽空问,“明天穿什么?” 棠凝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几分甜腻,“嗯?什么?” 他耐心至极,“明天的衣服,有领子吗?” 棠凝不明所以,大脑飞速想了想自己的衣服,“有领子。” 元霆应了一声,然后继续。 铺天盖地的爱意,肆意的亲吻将房间的空气沾染得旖旎多姿。 过了一会,元霆放开她微麻的唇畔,由上至下,轻轻浅浅地吻着颀长的脖颈,优越的锁骨。 察觉到他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棠凝的手动了动。 却不想被他圈住了手腕,手指顺势插进她的五指间,十指紧扣。 亲吻还在继续,他的唇从锁骨继续往下,缓慢而坚定地到了抹胸裙的上围处。 在那处开始起伏的地带,他终于停下。 但没有离开,而是用了点力道,在那落下一个浅浅的粉色印记。 如此,棠凝就明白他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棠少主终究是羞了。 精致的双眼早已闭上,眼底的羞意牢牢封锁,她的声音里带了些紧张,“元霆哥。” 元霆抬眸,佯装不知,在她的唇上浅啄一下,“嗯?” 棠凝眼皮下的眼珠子转了转,“我好像想睡觉了。” 这个张嘴就来的小骗子。 元霆的唇角无声勾起,“是吗?” 棠凝点头,并开始找茬,“你亲得我嘴巴好痛。” 元霆的目光落到她殷红的唇上,眸色渐深,“我的技术是差了点,那就劳烦你陪我练习一下?” 其实他的吻技不止不差,反而亲得棠凝很舒服。 不知何时,元霆松开了棠凝的手,捧着她的脸,犹如捧着最最心爱的宝贝。 而棠凝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揪着他胸前的衣服。 忘情的热吻一直到棠凝迷迷糊糊地察觉到他的身体反应后,才一个激灵从昏沉状态清醒过来。 棠凝连忙叫停,手下意识推他胸口的同时,自己还将身体上移了一下。 为的是避开那处,却没注意到身上的裙摆被元霆压着。 所以,即便她人往上移了一小下,裙子却还留在原地。 假设把人作为参照物的话,那现在的情况就是,抹胸裙下滑了一截!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棠凝连忙搂住元霆的脖子,将自己的上半身贴进他的怀里。 这离谱至极的神来之笔,将她的聪明脑袋直接算崩盘。 耳边的呼吸声里多了几分急促,她便明白被看到了。 “元霆哥,你闭上眼睛。” 这是亡羊补牢的做法,就当是骗骗自己。 元霆的喉结上下滑动,应了一声,听话地闭上眼睛。 人的五感是相通的。 视觉部分减弱了,那触感则更为明显。 元霆开口,声音有些干,哄着她,“别怕,我不看。” 其实他原本也不会继续欺负她。 那个淡淡的粉色印记是这次的极限。 但身体自然的反应似乎吓到人姑娘了。 棠凝不怀疑他的人品,“嗯。” 她悄悄从他怀里退出,飞快地将抹胸裙提上来,又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她感受到他的呼吸,也给足他时间平复。 他需要一些时间。 不知不觉间,棠凝的眼皮子开始打架。 也不知是今天太累,还是元霆的怀抱太过温暖、太过让人心安,又或是昏睡模式即将启动。 等元霆终于平复好心情之后,发现姑娘居然就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发出了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规律,柔和。 他声音放轻,“棠凝?” 对方没有反应。 “阿凝?” 棠凝终于被唤醒,眼睛依旧闭着,嘴里小声嘟囔着,“元霆哥,这裙子不舒服,你帮我换睡衣。” …… 要不要听听你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元霆,“不帮。” 棠凝小声撒着娇,全然忘了羞怯二字怎么写,“帮帮我嘛,你最好了。” 元霆闭上眼,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后者极会享受,顺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鼻息扑在上头,热热的。 他就这么抱着她,她也这么全身心地信赖着他。 两人一步一步往卧室里走去,走得稳稳的。 元霆将怀里的人安置在床上,看着她酣睡香甜的模样,轻勾唇角,弯腰帮她脱鞋。 接着,他去了趟浴室,端来一盆温水,把毛巾沾湿,帮她简单洗漱。 看着不远处叠放整齐的睡裙,他下意识想到刚才她娇娇气气的请求,罕见地咬咬牙又去换了一盆水。 床前,元霆将睡裙抖开,研究明白怎么穿后,又将目光落在安睡的姑娘身上。 这礼裙该怎么脱呢? 光是找拉链,他都找了半天,最后才在侧腰处找到一个隐形拉链。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做足心理准备后,他闭上眼,骨节分明的手搭上那拉链头,滋溜一声一拉而下,礼裙褪下。 他重新拧了把毛巾,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她的身体,给肌肤带来一阵清爽。 在那之后,他又费劲地把睡裙往她身上一套。 等这一切做完后,他扯过被角盖在她身上,这才转过身,高大的身体沿着床沿滑落在地。 这会的他哪还是什么随性慵懒、运筹帷幄的大佬。 分明就是一个心理一般的毛头小子。 额头已憋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 真是他的祖宗。 第51章 元母收到风声,元霆放话 翌日,午餐时间。 元家两兄弟同桌而食。 元子野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回忆着昨晚亲眼目睹大哥和棠凝相携进入宴会厅的场景。 那时候,他跟江淮待在二楼包间。 也是巧了,不经意间往下眺望,便撞见两人进来的画面。 该怎么形容? 天地失色。 两人身着浅色礼服款款进入人潮。 没人能忽略大哥的气场,当然也不会对状似散漫的棠凝多有怠慢。 在众人面前的棠凝,跟在大哥面前的棠凝可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样。 这两个人之间,不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各有千秋。 换一个词描述,就叫势均力敌。 感性与理性在拉扯。 前脚刚确定她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后脚便看到她跟自家大哥走在一起。 往后,他暂时不敢想。 但这两个,一个是酸啦吧唧的小青梅,一个是自小敬重的大哥。 他得试着成全。 元子野瞅了眼神清气爽的人,出声,“哥,你对她的心意,有改变吗?”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棠凝。 元霆抬眸与之对视,“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 元子野撇开眼,声音里透出一丝别扭,“这丫头眼光不行,我问她我跟你之间谁比较帅,她说你帅。” 该说不说,元霆被间歇性哄了一波。 他想起姑娘曾说过自己哄完这个哄那个,应该是那时候的事情了。 元子野见他不说话,往深层次点破,“她心里有你。” “我知道。” 元霆已经完全确定这件事,那接下来的事也是他需要面对和处理的。 放下餐具,元霆看向他,认真道,“子野,你的想法是什么?” 元子野无所谓地耸耸肩,“就那样呗,强扭的瓜又不甜,反正我是不会羡慕的。” “该羡慕的人是我。” 元霆难得展示自己的脆弱,“你们从小玩到大,这份情谊,我很羡慕。” 听到他第一句话时,元子野还觉得自家大哥有些“虚伪”,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当他第二句话一出来,元子野嘴里的肉啊,嚼着嚼着吧,还香了起来。 他剑眉一扬,坐直了身体,“这么说倒也没错,该你羡慕。”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好朋友是一辈子的,可男朋友嘛...... 哪有那么多初恋到红本本的。 元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看不出情绪。 后者想到什么,更是翘起了二郎腿,嘚瑟不已,“哥,你们八字还没一撇呢,别高兴太早。” 有些弟弟不讨喜,不值得哄。 元霆神色不变,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手指在餐桌上轻叩两下,“食不言寝不语。” 六个字里蕴藏着血脉压制。 元子野被迫闭嘴。 就在他准备继续吃饭时,瞄到不远处走来的人,那张碎嘴子蠢蠢欲动。 欲动,则动。 “哥,妈领着我那预备役嫂子来了。” 元霆眼眸染上不耐,冷冷瞥了幸灾乐祸的元子野一眼。 后者当即噤声。 他也是潇洒久了,忘记自家大哥的威压。 这头,元母刚带着卿卿一走进,元霆便放下手中的筷子,以他为中心,散发着一圈冷凝气息。 只要不是粗线条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态度。 元母得了个没脸,面子上有些下不来。 还是卿卿善解人意地找了个理由,体面离开。 高跟鞋跟落在地面上,哒哒哒的,沉稳不慌张。 这样一来,留在原地的元母更是满心不忿。 眼看着自家母亲就要气爆炸,作壁上观的元子野忙拉着她落座。 元母拍了拍自家贴心幺儿的手,转头看向不省心的大儿子,“阿霆,你就这么排斥卿卿?” 元霆神情不变,“妈,我之前跟您说得很清楚,不要随意安排我的事。” 元母拧眉,“你这说的什么话,婚姻大事哪家父母不操心的?” 元霆:“您知道我的态度。” “态度?” 元母都气笑了,音量也跟着拔高,“合着你看上棠家那丫头了吧?” 她都听说了,昨天他们俩一起出席在晚宴上,同桌吃饭。 再想到之前两人还一起喝过茶,自家儿子的心思她大概也猜出来了。 在这件事上,元霆不愿含糊。 他打直球,“您既然知道,就更不应该把不相关的人往我跟前带。” 元母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被气极了。 她放话,“棠家丫头当不了我元家的主母!” 元霆抬眸,声音很沉,“我只当没听到这句话。” 别的事情,元母或许会顺着儿子的意,但这次,她异常坚定。 “她长相是不错,但性格太过顽劣,担不起元家主母的重任。” 这下不用元霆说,元子野都听不下去了。 元子野哎了一声,“妈,你瞎说什么呢,棠凝挺好的。” 对着大儿子不好开火,小儿子则方便多了。 元母伸手扇了扇元子野的胳膊,“你个臭小子,从小到大你们折腾的那些个破事我可没忘,更何况她那身体,说句难听的,又还有几年活—” “难听的话就别说。” 元霆出声打断,声音透着冷,“您失态了。” 元母一噎,反应过来这些话的确不适合出自自己的嘴巴。 对上两个儿子均不赞成的目光,动了动嘴唇,另辟蹊径。 “那你有考虑过你们的立场吗?你是元家家主,她是棠家少主,将来是要继承棠家的。你们俩要是在一起,你确定她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家族和责任,来当我元家主母吗?四大家族之间,什么时候出现过两家家主联姻的情况?” 与元母的苦口婆心不同,元霆听完依旧是面色淡淡的模样。 “如果当家主连喜欢一个人都不能由着心意来,那我只好去入赘了。” 此言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元母是真真被戳着软肋了。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是昏了头了吧?!!” 她又气又怕,怕元霆真去棠家入赘,斥责的说话声都压低了不少。 见自家母亲终于安静下来,元霆开口,“那些话我不想听第二遍,您担心的这些事我会处理好,您应该相信我的能力。如若不然,便请父亲出山来当这个家主吧。” 元母努了努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气氛陷入僵持。 元子野从沉思的状态下抽离,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走。 很快,他主动给母亲递出台阶,凑近她低语,“妈,他们俩连个八字都没一撇,您棒打什么鸳鸯,小心激起我哥的叛逆心理!” 有了台阶,元母自然往下走。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第52章 青梅间的互帮互助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元子野面前落下帷幕。 对于母亲有关棠凝的评价,他也是内心愤懑的。 他甚至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今天是他要跟棠凝在一起,母亲是否还是这个态度。 以及,自己是否能像大哥那样扛住重压,甚至说出要入赘的话。 元子野有一件事极其笃定,那就是大哥的话从来不是儿戏。 所以,入赘这个想法,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的。 不是什么叛逆起兴。 那自己呢? 小时候,他只是喜欢跟那个长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妹妹玩。 长得漂亮,鬼主意多,胆子也大,还贼聪明。 他们就这么一起玩、一起闹。一起放肆大笑。 渐渐地,他们长大了,他开始明白那种令他愉悦的情绪,名为喜欢。 他喜欢棠凝,想要每时每刻都跟她待在一起。 看她生病难受,他的心就跟被大石头压着似的透不过气。 一年前,她重病一场失去联络,去到世界的某个角落安静养伤。 那一整年,他的心都空落落的。 可说句实话,即便在他最最最喜欢她的那一年,也没想过为她抛弃元家二少的身份。 更遑提起“入赘”一词,一刻都不曾有过。 这两个字,跟任何一个男人搭上边,都是要被耻笑一辈子的。 回想着大哥说出那句话时的平静面色,元子野渐渐明白一个道理。 自己的喜欢,或许拿不出手。 至少在棠凝面前,暂时拿不出手。 —— 傍晚的斜阳漏了一丝进入房间,棠凝是被拍门声唤醒的。 她身形麻木地赤脚走出去,都不用看猫眼,听声就知道门外的是章若若。 刚把门打开一个缝,章若若灵活走位,咻的一下就滑进来了。 香香的大小姐一把扑进棠凝怀里,“呜呜呜,阿凝,你一定得救我!”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棠凝强势把她按在沙发上,倒了杯白开水递过去。 “大小姐先喝口水冷静冷静,你家阿凝我呢,需要洗漱。” 章若若哐哐地灌下一杯水,跟屁虫似的跟着棠凝到了洗手间,扒着门缝看她洗漱。 棠凝眯着眼刷牙,声音含糊,“说吧,什么事这么着急?” 章若若缩了缩脑袋,小声说了句什么。 棠凝睡意未消,脑子有点混沌,没听清,“大点声。” 章若若两眼一闭,梗着脖子,“我把一个人给睡了!” 棠凝拿着牙刷的手顿住,她慢慢睁开眼,从镜子里看着章若若,脑子里重复播放她的那句话。 半晌,她眨了眨眼,试探着,“恭喜?”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章若若两眼一闭,伸出两根手指,补充道,“睡了两晚!” 棠凝瞪圆了眼睛。 啊,其实,不用说这么详细的…… “所以,这跟让我救你有什么关系?” 若若是个大姑娘,谈恋爱很正常。 有一种爱情是一见钟情,来得热烈,汹涌肆虐。 睡觉什么的,她都这么大了,也很正常。 章若若喃喃道,“夜不归宿的事被我哥知道了,他问我去在哪,我就说。” 说到这,她抬头看了眼棠凝。 棠凝歪头,便听见她继续说,“我说,睡在你这。” 哈? 睡在她这...... 不是,她昨晚...... 有些记忆来的突然,棠凝沉吟片刻,“若若,你去外面坐会,我换套衣服就来。” 没有拒绝,便代表着有希望。 章若若把希望寄托在阿凝身上,听她的话乖乖往外走。 更衣室里。 棠凝懊恼地把脑袋嗑在全身镜上,羞愤至极。 因为她想起昨晚的乌龙了! 一世英名一朝尽毁。 醒来之后自己穿的可是睡衣。 联想到昨晚自己厚脸皮地喊他给自己换衣服的那些片段,她就想把自己塞进镜子里。 见她在里面待的时间有点紧,若若开始催,“阿凝~” 棠凝拍拍脑门,将五颜六色的东西拍飞后,套了件衣服出来。 出来后,她又是那个一本正经的人。 被若若用两只水汪汪的小鹿眼盯着,希冀,天真,可爱。 棠凝不解,“又不是早恋,干嘛这么怕你哥知道?” 章若若:“那人是他的好兄弟。” 棠凝:“知根知底,你哥应该更放心,不算坏事吧?” 章若若急得跳脚,“怎么不是坏事,我哥要是知道了,估计得直接筹备婚礼。” 棠凝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得理清楚,“所以说,你这是提起裤子不想认账。” 章若若脸色变幻,“没有不认,就是,太快了嘛。” 别人谈恋爱都是好几年的,她都还没享受被追的感觉,也没谈过恋爱,直接迈入婚姻可不行。 这么说,棠凝便理解了。 “明白,按照你的节奏来。” 这个意思也就是答应帮忙圆谎了,耶! 章若若兴奋地一屁股坐到她边上,挽着她的手臂一顿摇晃,“阿凝你真是太好了,我好爱你哟!” 这次,棠凝由着她在边上蛄蛹,面上挂着浅浅的笑。 她身边女孩子不多,若若算独一份的青梅。 独一无二。 看她的反应,对对方也有好感。 找到心仪的人,做喜欢的事情,都是值得开心的。 想到什么,棠凝突然开口,“若若,有做措施吗?” 章若若:??? 没听到回答,棠凝侧头,撞进眼里的是一张猴屁股脸。 粉粉嫩嫩的,涨着红,甚至散发着热气,像刚出炉的肉包子。 棠凝张了张嘴,难得卡壳,“我、我没让你回味细节,就是提醒你别意外怀孕。” 现在都不兴讲什么男人吃亏还是女人吃亏,这事儿都是享受。 但要是不小心怀了孕,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论什么时候,都得保护好自己。 章若若恍然大悟,“阿凝,你不是会看面相吗,有机会帮我给他看看?” 棠凝爽快应下,又提醒道,“若若,我能看他人品的好坏,但感情这件事,还是要你自己感受。” 当你找到一个人品极佳的对象,跟他在一起必然会幸福吗? 不一定。 人品极佳,只不过是保证了你不会受到出轨、家暴诸如此类的事件。 其他的,不好说。 章若若的声音娇娇的,“我知道的。” 棠凝被她的知无不言所影响,张了张嘴,跟着坦白起来。 “我其实,嗯,又把元霆给亲了。” 章若若蹭蹭的动作停下,视线落在棠凝的嘴唇上,得出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理解,“男人的嘴是挺好亲的吧。” 哈! 算了,再讲又要往细里说了。 两个女生用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交流一番后,棠凝提议,“陪我吃饭吧,我好饿。” “啊?” 章若若抬手看了看布灵布灵的腕表,小鹿眼忽闪忽闪的,“我晚上跟他约饭了。” 棠凝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就是青梅。 她觉得,若若压根没必要找她帮忙。 因为就她这样,能瞒得了谁? 章家大哥又不瞎。 “去去去。” 棠凝把坠入爱河的若若请出房间,随便拆了包零食垫吧肚子,然后出门找林铮。 第53章 棠凝看相辩人品,一封真金请柬 林铮跟她汇报摸排的成果。 “王显只接触过棠家的一个旁支,但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棠凝点头,“找机会拿一个他的东西。” 林铮适时递出一个牙刷,显然早有准备。 棠凝默了默,伸手接过,“下次可以不拿洗漱用品,咱们不验dna。” 林铮眼底闪过笑意,“好。” 按照惯例,闭眼施法。 等棠凝再次睁眼时,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 林铮:“怎么了?” 她抬眼看他,“的确是被抹去过记忆了,不过他给出一份名单,其中有你。” 林铮沉思,“是冲我管着的产业而来?” 棠家出名的可不是武力,挖人也挖不到他头上。 “或许。” 棠凝眸光幽幽,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一时也说不出其他缘由。 她看向林铮,“过段时间我会跟元霆哥出门一趟。” 林铮:“好,去哪?” 棠凝:“去参加一个婚礼,扶光会也会出席。有些事,打了照面,也就清楚了。” 林铮下意识地,“我陪你去吧。” 棠凝摇头,“你留家里帮我照看着,到时候别乱跑,就在老宅待着,我总觉得那份名单是个隐患。” 林铮眉眼柔和,“他们伤不到我。” “万一呢。” 他不再坚持,“好。” —— 回到房间后,棠凝拣了颗药丸丢嘴里,无意识地吞咽着,心里在琢磨着另一件事。 刚刚似乎忘了问若若她的男人是谁? 只说是章大哥的好兄弟。 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这么一号人物…… 棠凝觉得,她得去确认下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今天的棠少主格外忙碌,房门开了又关。 棠凝在用餐区看到若若,和她的男人。 经过确认,这位男士灵台清明,眉目端正,并没有被脏东西沾染的迹象。 他更像是一个蓄谋已久,谋而后动的人。 谋的是什么,当然是那个傻丫头。 小白兔遇上了大灰狼。 棠凝跟他仅通过一个对视,便了然对方的心思。 贺简知道棠凝,也知道她是若若心心念念的好朋友。 如今这位好朋友突然在他们用餐时出现,一个照面后又离开,为的,是考察自己。 看着对面一头雾水的女孩,贺简的嘴角擎着明晃晃的笑意。 章若若不解风情,“你笑什么?” 贺简慢条斯理,“你把我们的事,告诉她了。” 这陈述句一出,红霞迅速爬上某张娇俏小脸。 章若若色厉内荏,“我们什么事,我们没什么事。” 贺简满眼纵容,“好,没什么事。” 过了一会,他又出声,“我似乎通过你朋友的考察了。” 章若若:...... “你得意什么,我的考察你还没通过呢!” 输人不输阵。 大灰狼耐心十足,“好,我继续努力。” —— 棠凝来去匆匆。 确定没有异常后便又往回走,哪知在自己的房门口看到了元霆。 那人身材颀长,黑衣如墨,就这么随意地轻靠着墙,手上提着一个什么东西。 棠凝看到他,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她,长腿一迈,朝她走来。 若有似无的沉香袭来,那些被刻意压下的画面铺天盖朝着棠凝砸来。 面子比天大。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端着正派的表情打招呼,“元霆哥。” 表情正派。 眼神正派。 声音也正派。 这副模样,倒叫元霆有些好笑了。 他越笑,她就越发正经,看看这看看那,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注意到食盒,又主动转移话题,“来找我吃饭?进来吧。” 说完也不等他的回答,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将人拽了进去。 门一关,棠凝立马把他压在门上,半是威胁半是羞恼,“你不许笑了!” 元霆举手投降,“好,我们先吃饭。” 棠凝将信将疑地松开手,疑惑道,“你知道我没吃饭?” 元霆:“猜的。” 面前这个姑娘,不是一个喜欢“群伺环绕”的人。 他曾见过别家小姐前呼后拥的模样,见过那光鲜亮丽的背后,是鞋面脏了需要身边人跪下擦拭的画面。 棠凝的身份更为尊贵,但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身边照顾她的,只有一个林铮。 这是一个特别独立的姑娘,也是一个偶尔有些懒散的姑娘。 对自己的事情上,偶尔会敷衍了事。 大快朵颐这个词几乎不会出现在挑食的棠凝身上。 但当她听到元霆说这份吃食是他自己做的之后,胃口大开。 她的赏脸,元霆受用至极。 等她吃完,元霆递了个信封给她。 吃饱喝足的棠凝有些口无遮拦,调戏的话张口就来,“给我的情书?” 元霆收拾食盒的动作一顿,抬眼向她的眼神变得幽深,漆黑的眸子里雾霭沉沉,吸引着她往里钻。 后者浑身一凛,当即坐直身体,老老实实,“我看看。” 不怪她想歪,实在是因为信封是粉色的。 有一首歌怎么唱来着,粉红色的信笺,盛满我的思念...... 信封的封口处印着一个火漆。 上头是一个由字母绘成的图案,瞧着像是一个家族印章。 棠凝拆开,取出里头的“信纸”,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请柬、邀请函棠凝见过不少。 真金白银做的,却是少见。 “迈克尔森?之前说的那场婚礼?” 元霆应了一声,在她身边落座,极其自然地握着她的手,放在手里把玩。 “迈克尔森家族的势力范围在漂亮州,算是那的老牌势力。这次现任族长大婚,各方势力都会赏光。” 扶光会自然也不例外。 棠凝的指腹描摹着金片上凹凹凸凸的字母,tang ning。 “元霆哥,你跟这位新郎是不是有什么私交?” 一般情况下,邀请函默认可以带伴,受邀者可以带一位男伴或是一位女伴。 她本以为自己会作为元霆的女伴去的,心里也并不排斥。 但看到这封邀请函之后又有些动容,一种被足够尊重的动容。 只是,临时加邀请函,若是没有足够的交情,不太可能。 她有些好奇两人的关系。 “交情不错,他叫迪恩.迈克尔森,一个......蛮有意思的人。” 元霆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是意外的轻松。 棠凝看着他,眉心轻轻拢起,眼神带上一点犹疑。 元霆注意到了,淡声,“你再这么看我—” 后半句话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棠凝又老实了。 第54章 棠凝小嘚瑟,聆听母亲的大师课 元霆觑了眼老爱捉弄他的姑娘,出声解释。 “几年前他接任族长时遇到麻烦,我碰巧撞见,帮了点忙。” 在自己的地盘,被自己人出卖,伸出援手的是一个异国人。 对于迪恩来说,可不是一点点忙。 棠凝了然,“英雄惜英雄嘛。” 她垂眸看着自己跟他交握的手,“元霆哥,秋日宴快结束了。” 明天就是秋日宴的最后一天,到时候,所有人各回各家。 元霆:“嗯,今晚的晚宴是主题舞会,想不想参加?” 棠凝摇头:“不想。” 就在这时,一声门铃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元霆:“我去开门。” 棠凝没撒手。 门外人的耐心一般,又按了一记门铃。 棠凝依依不舍地又摸了把手,这才放开。 元霆无奈。 有本事你当着人面摸,尽会暗地里占便宜。 他眼里的情绪,棠凝成功解读。 哈,被小瞧了呢。 她暗自告诉自己,别再绞尽脑汁占那点芝麻绿豆大点的便宜,要搞就搞大的。 事关重大,需要慢慢商议,急不得。 这厢,元霆打开门,看到门外之人时礼貌颔首,“棠婶。” 棠母林婉就没有他的泰然处之了。 她先是双目微瞪,再是后退半步抬头往门上的房间号一看。 没错呀...... “咳,元霆啊,阿凝在里边?” “在的。” 元霆侧身,“棠婶进来说。” 棠凝听到两人的对话,偷偷嘲笑自家母亲的表现。 林婉瞪了她一眼。 棠凝嘿嘿一笑,难得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妈,找我什么事?” 林婉捏了捏她的脸颊肉,“来看看你,一整天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了个猴子呢,就知道乱跑,吃饭了吗?” 前脚刚问完这话,后脚她便看到放置在一边的食盒。 棠凝抗议,“我可没乱跑,一直在房间待着呢。” 元霆看了她一眼,小骗子,明明他过来的时候人不在房间。 棠凝忽略他的视线,继续义正言辞地给母亲添麻烦,“饭也吃了,元霆哥给我送的饭。” 林婉被点了。 自家女儿要别人照顾。 她微微侧身,朝元霆道谢,“麻烦你了,还帮忙照顾这丫头。” “不麻烦。” 元霆见母女俩要聊体己话,适时提出告辞,“棠婶,您跟阿凝慢慢聊,我有事就先走了。” 阿凝? 棠凝:...... 怎么不私下这么叫她,一直棠凝棠凝的! 阿凝本凝目送他离开,门一关,转头便对上了自家母亲审视的双眼。 “混不吝”女儿懒懒散散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妈妈,快坐。” 林婉从她手里抢过橘子,后知后觉感慨道,“阿凝啊,莫非那天你跟我说的都是实话吗?” 棠凝剥了瓣橘子往嘴里一丢,酸酸甜甜的,“哪天呀?” “就你说你把元霆给亲了那次。” 棠凝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是实话呀,我都亲好几次了。” 一个巴掌直接拍到棠凝小臂上,差点把她橘子颠地上了,“姑娘家家嘴里把点门!” 孝顺女儿不记仇,贴心地把橘子直接喂进母亲的嘴里,“事实嘛。”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被女儿投喂后的林婉心满意足,开始掌控全局,“是玩玩还是认真的?先说好啊,元霆可不许随便玩,玩出火来没人灭的。” 棠凝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当然是认真的,我喜欢他。” “那你们刚刚是......” ”我的好妈妈,我刚摸到他的手,就被您给打断了。” 林婉:...... 她心里是斟酌再斟酌,最终只化作一句感慨。 “难怪你看不上我选的那些人,跟元家老大一比,的确上不得台面。” 棠凝嘴角微微莞尔,“每年我生日,元家送来的生辰贺礼,都是元霆哥做的。” 林婉诧异,“真的?” 棠凝颌眼点头,凑近自己的妈妈,用气声说着,“他特别喜欢我。” 那是怎么一种神情? 女儿被爱意包围着,冲母亲小小嘚瑟了一下。 林婉欣慰。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喜欢不会让她拿出来嘚瑟,她会拿出来嘚瑟的,一定是她喜欢的、恰好也喜欢她。 嘚瑟这份所谓的“巧合”。 嘚瑟这份心意相通。 笑着笑着林婉又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你这些没把门的话可别说给你爸听,他老古板。” 棠凝不以为意,“他老古板是他的问题,我还想把元霆给办了呢,就是不知道怎么弄。” ...... 林婉皱眉,“哪个办?” 棠凝拍拍手,眼神狡黠,“您想的那个。” 林婉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 她起身坐到棠凝边上,表情端正中带了点跃跃欲试,“今天这场对话是母女密话。” 好嘛,搞君子协定。 棠凝点头赞同。 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 “阿凝啊,在妈妈这,你喜欢谁,我就支持你跟谁在一起。至于你们俩各自的身份、责任,这些都不重要。他如果足够在意你,自然会扫清前路障碍。同样的,如果他在你心里的分量够重,你也会不怕麻烦地迎难而上。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 棠凝静静地听着,托腮发问,“是不是老祖宗给您托梦了?” 林婉煞有其事地点头,“回了家去给老祖宗请安,他老人家为了你的事操了不少心。” 棠凝爽快应下,“好。” 老祖宗的任务条进度加一。 自家长辈已经说通,那元家的还会远吗? 林婉挪了挪屁股,又靠近了一分,只听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至于那个办,妈妈有一些过来人的经验。” 漂亮的眼睛刷的一亮,棠凝当即把小耳朵凑到母亲跟前,仔细聆听大师课,听着听着忍不住点头赞同。 “原来如此,您还怪前卫的,不觉得过早不好吗?” 又一巴掌落在棠凝的腿上,林婉嘲讽开大,“早什么早,过了年你都二十四了!” 按法律来说,女人年满二十三周岁的初婚,名为晚婚。 她可是从女儿十八岁那年就开始给她相看了,整整六年,才终于有点苗头。 这世上多一个爱她的人,她这个做母亲的,比谁都开心。 第55章 秋日宴圆满落幕,古堡门前看热闹 这一场独属于母女间的密话进展丝滑。 林婉原本计划晚上跟女儿一起睡觉,结果某个老古板久久等不到他的夫人,直接找上门来把人给哄回去了。 翌日,秋日宴迎来尾声。 章若若生拉硬拽把神情倦怠的棠凝带到宴会厅,与她的青梅竹马们围坐一桌。 元子野坐在沙发上,放松地靠着椅背,见她来了随手拣了个橘子丢过去。 棠凝随意一接,剥开分了一半给若若。 橘子在这场秋日宴出现的频率较高,只因为章大小姐喜欢。 章大小姐喜滋滋接过,“阿凝,打起精神,好好珍惜你的朋友吧,宴会结束,我就要去工作了。” 这轻快的节奏,这上扬的尾音— 棠凝疑惑,“工作都能让你这么兴奋了?” 对于这个问题,若若回以神秘一笑,颇有一种不可言说之意。 棠凝眼皮轻轻一闪,福至心灵,恍若大悟。 哦,这工作必定跟她男人有关。 棠凝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公费谈恋爱,不错嘛。 章大小姐的回礼是喂到嘴边的橘子一瓣。 香甜的橘子汁在口腔爆开,棠凝看向元子野,“少爷你呢?” 元小少爷剑眉微挑,乖张臭屁,“小爷的行程满了,约我下次请早。” 棠凝:...... “我就顺嘴一问。” 她跟他们一样,靠向椅背,感受肩颈的舒缓,忍不住喟叹,“我啊,现在只想睡觉。” 睡不够,实在睡不够。 江淮的声音适时响起,不轻不重,“药吃了没?” 棠凝底气十足,“吃了。” 经验教训教人成长。 她不是会在一条沟里翻两次的人。 闻言,江淮点点头,朝她丢了个毯子,声音带上一丝笑意,“那你眯会儿。” 问世间什么能让一个医生心中宽慰? 唯有病人听话矣。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棠凝不见外,随意理了理毯子就闭上眼。 宴会厅的音乐悠扬,至交好友谈天论地的声音隐隐入耳。 元子野:“她这么睡正常吗?” 江淮:“老林说有个人混进来,她应该去帮忙了。” 章若若:“真希望乱七八糟的事情离阿凝远点。” 元子野:“就她?这辈子都甭想。” 江淮:“的确爱管闲事。” 章若若:...... 自个儿闺蜜自个儿得支持。 “阿凝在古代一定是个女侠客,仗剑天涯!” 在棠女侠惬意的安睡中,秋日宴画上圆满的句号。 宴会过后,小分队各奔东西。 章若若奔赴工作,元子野被经纪人浩哥接走,江淮投身实验室,棠凝则回到老宅。 得益于上头父亲正值壮年,棠凝的生活日常围绕着三件事展开。 一、给老祖宗晨昏定省。 二、陪母亲打坐。 三、同情最强辅助林铮。 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 —— 这天,天朗气清,一架私人飞机划过领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最终在漂亮州的某一海岛降落。 海岛中央屹立着一栋欧式古堡,周围是成片的园林景观,雄伟壮丽。 它就这么坐落在烟波浩渺的海岛上,悠然自得。 当然,守备同样森然。 当棠凝他们的飞机靠近这片海域时,便收到对方的无线质询,确认身份后才放行降落。 可想而知,若是未受邀擅自进入,怕是会被打成筛子,沉入海底。 驾驶飞机的是元陌。 元霆带着棠凝下来后,元陌再次关闭机舱。 望着爬升上空的飞机,棠凝看向身侧的大佬,“元陌不跟我们一起吗?” 元霆牵起姑娘垂在身侧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中,轻声解释,“他去安顿住处。” 婚宴结束后,他想带她玩一玩。 棠凝心思流转,“你在这也有房产?” 元霆嗯了声,“迪恩非要送我。” ...... 真是一个财大气粗的朋友呢! 元霆早已可以精准分辨出她清冷外表下那些细小生动的小表情。 趁她忙着腹诽,元霆不动声色地将大掌搭在臂弯处那只纤手上,并侧眸看向她。 后者不明所以,“看什么?” 元霆摇头轻笑,“我们走吧。” 习惯成自然。 他们挽手的姿势有如老夫老妻。 简而言之,某位大佬在暗爽。 两人往前方的欧式古堡走去。 他们来的时间算早,路上没什么人。 沿途都被装饰上喜庆的彩带、灯带,树上有,草坪上也有。 等到夜幕降临,千树万树彩灯亮起,那时候又是怎样一幅绚烂景象? “喜欢?” “还不错。” 一小阵喧哗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尤其是棠凝的。 她循声望去,远远就瞧见古堡大门处有一位顶着一头黑色大波浪的高挑美妞在踹人。 被踹的人背对着他们,棠凝瞧不真切,只依稀听到美妞在说什么,“你丫个臭男人,居然敢摸我屁股!” ...... 这很难评。 棠凝喃喃道,“既然是国人...” 脚下步子不由地加快,一旁的元霆配合跟上。 等离得近了,棠凝的眼神便变得有些怪异。 她注意到被踹那男人背到身后的右手。 那动作,她非常熟悉。 那只手,她同样不陌生。 六指、黑痣。 挽着元霆臂弯的手沿着他的小臂下滑,棠凝用手指在他手心写下一个字母,k。 扶光会的k。 意图收编四大家族的k。 元霆回握,十指紧扣。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棠凝乐得看k吃瘪。 于是,她朗声提醒,“这位美女,他要拔枪了!” 大美妞被这一嗓子吸引住,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回应的同时,长腿一抬,对准k的右手又是一踹。 她踹完之后脸上带了些不可置信。 咦? 这次怎么这么好踹? 悄悄助人一腿之力的元霆默不作声,权当看客。 而被踹倒在地的k垂下的眼里则闪过浓重的阴翳。 什么摸她屁股,笑话? 明明是她自己撞过来的! 要不是注意到周边的防卫对她恭敬异常。 要不是来之前会长严令禁止在这边闹事。 他哪会受这个气? 依照他的气性,势必要把这女人大卸八块,扒皮拆筋不可! 手掌按在地上,粗粒的砂石卡进肉里,k浑然未觉。 只恶狠狠地盯着踹他的女人,似要把她的模样记到心里一般。 最后什么也没说,愤然转身。 大美妞现在懒得搭理他,也没拦着,随他去了。 自己则是迈着优雅的步子,朝棠凝他们走来。 性感火辣,热情奔放。 这是棠凝对她的初印象。 女特工见过吗? 她很像。 那放肆的眼神在棠凝身上游走,像是对她充满了好奇。 而棠凝意外的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真是奇怪。 大美妞走到棠凝面前,视线紧紧盯着她不放。 一开口,话却是对着元霆说的。 “元霆,看到我被人欺负居然不来帮我?” 这份熟稔...... 棠凝眨眨眼。 元霆安抚地捏捏她的手,适时为她解惑。 “这位是凤潇潇,迪恩的新娘。” 第56章 与准新人的初见,审美一致的见面礼 凤潇潇表演了一出川剧变脸。 面对臭男人们是四个字,老娘最屌。 面对漂亮姑娘又是另一副模样,和善可亲。 她眼疾手快地拉过棠凝的小手,亲昵地蹭了蹭,“还是这位妹妹好,出声提醒我有危险。” 元霆及时把棠凝的手抢回来,“你别逗她。” 夹在中间的棠凝:...... 凤潇潇觑了元霆一眼,“知道了知道了,你的心肝宝贝嘛。” 她故意拖长尾音,本以为棠凝会被她逗得羞红了脸,却没想对方双眼蹭的一亮,貌似...... 很喜欢听? 更对味了呢。 棠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跟着重复了一遍,“心肝宝贝?” 人与人之间,讲究一个眼缘。 这不,两个女生就对上眼了。 凤潇潇朝她抛了个媚眼,“嗯呢,抱着你照片哭呢。” 棠凝挑眉,“他不会。” 抱着照片或许会,哭绝对不会。 不可能。 凤潇潇急了,怎么能给漂亮妹妹留下爱撒谎的印象呢? 她紧急调取记忆,“真的,就一年前,我跟迪恩—” 元霆打断她的话,“迪恩呢?他在哪?” 这么一来,形迹可疑。 棠凝朝他投去探究的视线,元霆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被戳穿的窘迫。 内核不可谓不强大。 凤潇潇是过来人,兴致盎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最后会心一笑,把小秘密留给两人内部解决。 凤潇潇,“他听说你快到了非要跑去换衣服,说不能被你比下去。” 说着,她勾了勾唇,往一个方向瞥了一眼,“喏,这不是来了。” 说迪恩,迪恩到。 古堡内冲出一位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典型的漂亮国长相。 他朝着凤潇潇跑来的同时,嘴里还流利地说着一口国语。 “潇潇,谁敢摸你屁股,看我不把他、嘿,元霆到了啊!啊,你就是棠凝吧!” 棠凝:...... “你好。” 真是难为他了,一句话里兼顾三个人。 迪恩意思意思理了理平整的衣襟,扬起一抹优雅的贵族笑,“你好!” 总算见到真人了! 迪恩克制了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克制自己的眼神。 于是,元霆周身开始蔓延出一股冷气。 迪恩后知后觉,意识到后忙收回视线转向如春天般温暖的自家媳妇儿,“潇潇,那丫混蛋呢,看我不揍死他!” 凤潇潇风情万种地瞪了迪恩一眼,“谁敢摸我屁股?!我瞎说的,单纯看那臭男人不顺眼。” 棠凝竟无语凝噎。 无语,字面意思,无法言语。 怎么,他们就仗着这里听得懂国语的人少是吗? 一口一个摸屁股...... 作为古堡主人,迪恩帮亲不帮理,“揍得好!” 管他是哪里的势力,到了他迈克尔森家族的地盘,是龙也得盘着。 也不知为什么,凤潇潇特别不想在棠凝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颇为傲娇地解释了一句,“哼,那人看女人的眼神就跟看个下贱货物似的,都不知哪里来的土鳖!” 棠凝眨眨眼,确定她是讲给自己听之后粲然一笑,赞同道,“揍得好!他是坏蛋!我也讨厌他。” 坏蛋两个字不足以形容k,不说别的,单论那几个被无辜推入铁轨的孩子,说他是恶贯满盈也不为过。 被肯定的凤潇潇沉迷在棠凝乍现的甜笑里。 天啦撸,羡慕元霆的第一天! 被幽怨眼神注视的元霆:“我们先进去吧。” 此言一出,迪恩摇身一变,找回古堡主人的仪态。 他举止优雅尊贵,笑容得体,“大家跟我来。” 棠凝想起元霆曾评论迪恩是一个有趣的人。 的确有趣,变脸速度贼快。 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位尊贵的皇室成员,散发着跟元霆类似的气场。 跟先去跑着喊“摸屁股”的憨憨判若两人呢。 也对,毕竟是迈克尔森家族的族长。 或许是身边有了同样咋呼的青梅竹马们,棠凝对这对准新人感观不错。 当两人直接把她带到偌大的军火库让她挑见面礼时,她竟也能泰然处之。 尤其当两人不约而同从各色新式手枪中挑选了金色手枪塞到棠凝手里时。 金色,黄金的金。 棠凝想到了那封黄金请柬。 夫妻相。 棠凝在迪恩和凤潇潇的身上看到了夫妻相。 这两人,天生一对。 管家适时过来,提醒迪恩和凤潇潇可以开始为明天的婚礼做准备。 婚礼当天有两项议程。 一是在教堂内举行婚礼仪式,二是仪式过后的婚宴。 为保证一切顺利进行,大多新人都会在前一天做足准备。 照理说,都这么忙了,这俩准新人应该没空搞花招。 哪曾想他们居然体贴到这份上,贼兮兮地一致决定换掉原先给元霆和棠凝安排的房间。 套房内。 棠凝溜达了一圈,明白刚才凤潇潇给她使的那几个眼色是什么意思。 房间特别大,经典的美式轻奢风。 景色也极好,巨大的落地窗帘一拉,便能欣赏到如诗如画的海景。 但是—— 这么大的套房里,居然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 棠凝将新到手的两把黄金枪搁在斗柜上,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旅途劳累,她需要倒时差。 元霆摸了摸她的头,“累了?” 棠凝坦然点头,“想睡觉。” “嗯,你睡吧,我守着你。” 他的嗓音清润,暗含心疼。 天生体弱,比常人嗜睡。 这一次棠凝没有使用技能,没有所谓的昏睡后遗症,这就是她最正常不过的一天。 棠凝习以为常,简单洗漱过后换上舒适睡衣便霸占了唯一的大床。 “元霆哥。” 听到她的召唤,元霆从客厅进来,坐到床边,“怎么了?” 棠凝侧身躺着,面朝元霆的方向,“k在迈克尔森家族面前,似乎没什么话语权。” 作为扶光会的预备会长,k的地位过于低了。 当众被踹成那样,居然还硬生生忍下。 元霆目光柔和地望着面前这张水灵灵的小脸,困成这样还有空想这些...... 不想吊她胃口,他透露出一个关键信息。 “凤潇潇家里是漂亮州最大的军火商。” 棠凝略一迟疑,“大到什么程度?” 元霆的声音里透着绝对,“几乎垄断。” “所以,如果仅仅是迈克尔森家族,扶光会尚且可以与之平起平坐。可倘若最大的军火商与最老牌的势力头子一结合,扶光会便只能避其锋芒。” 元霆暗赞,“没错。” 势力洗牌了。 原本稳定的局面开始混乱。 这样一来,在古堡里的这段时间,便是棠凝最好的观察时间。 k的地位,是否就代表着扶光会的地位呢? 一切还未可知。 元霆抬手帮棠凝掖了掖被子,“做你想做的事,一切有我在。” 被照顾得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姑娘点点头,两眼一转又开口,声音被压低了几分。 “元霆哥。” “嗯?” “你抱着我的照片哭?” ...... 第57章 帅绝人寰的脸蛋与苦情戏码 棠凝从被窝里探出手,温润的触感传到他手上。 摸了几下,她继续问,“那就是真的了?” 元霆回握,垂眸,”不算。” 他只愿意承认自己红了眼睛。 想到凤潇潇提到的关键词,棠凝张了张嘴,“一年前,我生病的时候,你有来看过我?” 要问棠凝之前的人生中遇到过哪些坎坷,一年前那场大病算一次。 都这个时候,元霆也没想瞒着,“嗯。” 棠凝握着他的手指紧了紧,“可我完全没有印象。” 在她的记忆中,青梅竹马们都来了,唯独没有他。 所以,她一度认为自己在元霆这,是负好感。 似忆起当初的情景,元霆的声线变得缱绻,“我偷偷溜进你房间,当时你睡着了。” 那时的棠凝啊,就像一个精致的琉璃娃娃一样,哪有现在这般鲜活? 那时的她漂亮、易碎,呼吸起伏都是小小的,仿佛随时会离去一般。 见元霆的眼神开始飘远,棠凝打断他。 她属实不解,“元霆哥,你为什么要顶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去做那么苦情的事?” 元霆:...... “你不休息了?” 那慵懒的眸子。 那平静的声调。 那隐约的气场。 棠凝老实了。 “休息的。” 老实不了一秒,下一刻她扬起笑脸,“抱抱。” 难得的撒娇,当即牵起大佬的嘴角。 他对这两个字受用至极,依言俯身将姑娘和着被子抱在了怀里。 宽大温软的怀抱带来一股安心,棠凝不自觉蹭了蹭脸。 这副乖巧的模样,让元霆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拥紧了一分,“棠凝—” 棠凝再次打断他,“元霆哥你好善变,我睡着的时候唤我阿凝,当着我妈的面叫我阿凝,现在居然又叫回棠凝。” 善变的人还很奇怪,被批评了居然会笑。 元霆尾音轻扬,话意缱绻,“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棠凝直截了当,“阿凝。” 喊全名总让她有种调皮捣蛋被逮住的错觉。 元霆当场纠正,“阿凝。” 棠凝满意,“怎么啦?” 元霆手指缠着她的发丝,眉眼认真,“不要对我这么心软,不要让过去的那些事成为你的负担。” 那些仓惶失意的过往时刻,就留给他一个人吧。 暗恋属于一个人。 热恋才属于两个人。 棠凝从他怀里退出,仰着脸正色道,“我没有因为以前的事对你心软,我只是想让你陪我睡觉。” 她不会忽视他过往的付出,但当下和未来才是她的着力点。 要他抱并不是为了哄他,而是想占便宜。 元霆:...... “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是一个男人。” 棠凝不把他的“警告”当回事,“我知道我知道,你要不要上来?” ...... “要,我去换衣服。” 当一侧的床铺微微凹陷,困倦的棠凝自发滚到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后安然入睡。 身边人却睡不着,时而看她的睡颜,时而将目光投向虚空的某一点,时而在她脸上留下极浅的亲吻。 睡梦中的棠凝察觉到耳边的心跳声有些吵闹,下意识朝另一侧翻身,却不想被一只大手强势揽回。 他似乎说了什么,在哄她。 罢了,吵点就吵点吧。 当棠凝开始睡觉后,天大地大,被窝最大。 但当她遇到元霆,那也只能沦落到全程晕乎乎地被亲醒、被哄着吃了晚餐吃了药、被伺候着洗漱,完了才回到温暖的被窝继续她的美梦。 夜色逐渐褪去,海风将碧蓝的海面吹起层层涟漪,曦光乍现,太阳爬升。 棠凝一睁眼便对上一张绝色俊脸。 元霆镇定自若地打招呼,“早。” 棠凝讷讷回应,“早。” 不是。 自己身上的衣服怎么这么整齐? 一粒扣子都不带解开的? 这么没有魅力吗? 洗漱台前,棠凝愤懑地刷着牙,眼睛凝视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思索起妈妈传授的那些小小经验。 她不知道的是,某人镇定的背后,是一整夜几乎不曾合上的眼睛。 这是他们同床共枕的第一晚。 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姑娘那么乖地躺在自己怀里,元霆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濒临崩盘。 但是,他发现了一件事。 这姑娘馋他的身子。 那么,他就要为那个正宫名分,争上一争了。 —— 礼堂的钟声敲响了今日的喜事。 棠凝与元霆坐在亲友席上,看着相携走来的那对新人。 凤潇潇身穿洁白的鱼尾婚纱,婀娜多姿,长长的裙摆在地毯上拖曳出优雅的弧度。 她手捧鲜花,盖着的那一袭头纱蒙不住她的笑意。 在她身侧的是同样盛装的迪恩,英俊潇洒,尊贵不可方物。 有了这两位的出场,本就优雅奢华的欧式礼堂又添了几分庄重与神圣。 爱情是神圣的,应该被受到祝福的。 婚礼进行曲在空中悠扬,神父问着老套但真挚的问题,“新郎,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你愿意爱她敬她,与她不离不弃直到永远吗?” 迪恩目光虔诚地看了身边的凤潇潇一眼,张口就要回答。 哪知,变故突来。 在新人即将宣誓、众人屏息以待礼成时,观礼的席上突然传出一声轻嗤声。 尤为明显。 棠凝循声望去,看到那人的嘴脸时,嘴角一抽。 呵,这个不知死活的k。 底下那么大的动静,上头的迪恩与凤潇潇自然不会错过。 他们相携转身,站在高台上往下眺望,如睥睨蝼蚁的仙侣。 就差那么一秒,凤潇潇就听到迪恩说他愿意了! 当她看到发出动静的是昨天那个土鳖后,新仇旧恨准备一起报。 她气极反笑,反手不知从婚纱的哪一处摸出一把枪,一步一步走下高台。 迪恩紧随其后,神父站在原位敛眸等待。 蕾丝手套包裹的手指优雅一扣,哒的一声,子弹上膛。 凤潇潇红唇轻启,“你个土鳖,胆子还挺大,居然敢在我的好日子里满嘴喷粪。” 多么优美的国语! 吃瓜群众棠凝在心里鼓掌。 但随即品出的是一丝不对劲。 不对劲之处在于k的表现。 他做了那么多事但依然能逍遥法外,能在自己帮派里混得风生水起,便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鲁莽愚蠢之人。 按照凤潇潇昨天的话来看,即便k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女性的那一类渣滓,但在窥见凤潇潇的不同寻常之处后尚且能忍受被踹之辱。 今天见了她必然了解她的身份,k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轻嗤呢? 现在的他,更像被强行降智、拎不清脑子。 也像被放大了心里的某种情绪。 某一情绪被放大到极致,使得他不顾身份不顾场合,只顾宣泄。 第58章 婚礼上的小插曲,石崇与林铮 面对凤潇潇的枪口,k的脸上犹如打翻调色盘,变幻莫测,难看得很。 迪恩上前一步,抬抬眼皮,径直看向坐在k身侧的那位中年男子,“石先生,这就是你扶光会的做客之道?” 石先生,石崇,扶光会的现任会长。 华裔长相,儒雅俊逸,不像什么黑社会头子,更像是一个传道授业的教育者。 面对迪恩的声讨,他面不改色,嘴角恰到好处地噙着一丝歉意的笑,“抱歉迪恩先生,底下人失了分寸,还望宽恕他一次。” 棠凝在她的角度恰巧看不到说话人的长相,但内容吧,越琢磨越不对劲。 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辞哪能轻易平息凤潇潇与迪恩的怒火? 这可是他们的婚礼,不出意外,一辈子只有一次。 所以,这位石会长并不是真的在为k求情,而是—— 把k当做一枚弃子。 他的这番作为究竟是弃车保帅,亦或是,借刀杀人? 棠凝敛下眸子里的意味不明。 扶光会内部,看来不太平静呢。 她更好奇,这位石会长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让k在这样一个场合做出失分寸的事的。 那头,凤潇潇也品出什么,慢悠悠地收回小手枪,红唇凑近枪口轻轻一吹,“来人,把他赶出去。” 凤潇潇讨厌k,但更讨厌被利用,谁也别想拿她当枪使。 此时k的存在成了砸到凤潇潇面前的一坨屎。 杀了吧,自己被人当枪使。 不杀吧,咽不下这口气 那不如,把账算到挑起这事端的正主头上。 无所谓的,有的账慢慢算才好玩。 见状,石崇依旧是那副儒雅之态,“感谢宽仁。” 凤潇潇美眸一扬,“好说。” 底下人动作迅猛,很快便将k带出礼堂。 随着k的离开,先前被他遮挡住的石崇便落入棠凝的视线范围。 这是一个外表儒雅的中年男子。 棠凝精致的眸子微挑,嘴角缓缓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事情变有趣了。 透过石崇,她居然隐约看到了林铮的影子! 明明两人的五官并不相似。 但棠凝从小就笃信一件事,自己的直觉从不曾出错。 她收回视线,眸光悠悠,看向高台上继续仪式的新人。 神父一本正经,仿若之前的那段插曲不曾出现般,继续念了相同的对白。 而迪恩说,“我愿意。”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弧形穹顶处应声落下无数花瓣,洋洋洒洒的,伴随着淡淡的玫瑰花香,迷了众人的眼。 其中一片花瓣落在棠凝的手心,是热烈奔放的红。 礼成。 婚礼之后便是婚宴。 主打两个字,自由。 餐食自由,从前菜到主食、点心,全都自助。 酒水自由,这里不存在什么新人敬酒、亲朋灌酒,想喝就去吧台,无数调酒师严阵以待。 舞会自由,舞池就在那,一整支乐队就在现场,你想跳就跳,想邀请谁就邀请谁。 以上都不喜欢的,可以找一处地方坐着,发呆也行,叙旧也好。 棠凝捧着手机跟林铮发消息。 【棠凝:林铮,我见到扶光会的会长了,我有一种直觉,他跟你之间有关联。】 关联? 两个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关联,不是父子就是兄弟。 【林铮:你的意思是,他或许是我的生父?】 【棠凝:嗯,你对他有任何印象吗?】 【林铮:我母亲在临终时讲过他们的事,她说对方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学者,博闻强识。】 【棠凝:差不多对上了。这位石会长的外表的确儒雅,但内心,狂悖到了极点。】 【林铮:他做了什么?】 【棠凝:操控k在迪恩的婚礼上闹事,想借迈克尔森家族的手,铲除异己。】 【林铮:迈克尔森家族不至于傻到被当枪使。】 【棠凝:的确,他这是阳谋,明晃晃地挑衅迈克尔森家族。】 【林铮:杀不了k也能震慑住他,一箭三雕,真是个疯子。】 【棠凝:我在想他是通过什么手段操控k的,总感觉k的某一面被放大了。】 【林铮:像王显这样催眠控制?】 【棠凝:或许吧,我再研究研究。】 【林铮:好,你注意安全。】 【棠凝:你也是,这段时间你待在老宅别出去,我跟我妈说一下。】 【林铮:说什么?】 【棠凝:说恐怖头子要跟棠家抢人。】 【林铮:......他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 【棠凝:万一呢,我记得王显把你的资料给k了。】 就说她当时总感觉不对劲,这不,就串上了。 【林铮:棠家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 【棠凝:我当然相信你,但我信不过他。扶光会内部不平静,他知道你的存在后说不定会使什么脏手段来抢你。】 【林铮:......好。】 跟林铮说完,棠凝又马不停蹄地联系自家母亲。 而元霆则静静地陪她坐在这边,捧着自己的茶水,暗自计算着自己已经被忽视多久。 等棠凝的眼睛终于从手机挪出来时,元霆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见她揉眼睛,元霆又没了脾气。 伸手覆在她眼睛上,手掌的温热传导到酸涩的眼睛,像是做眼部spa般舒适。 棠凝嘴甜,“谢谢元霆哥。” 元霆嘴角一勾,“一句谢谢就想打发我?发现什么了?” 棠凝伸手拉下他的手掌,左右看了看,凑到他耳边,“扶光会的会长,大概率是林铮的生父。” ......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估计也只有这位姑娘能这么靠感觉“看”出来。 元霆浅浅嗯了一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棠凝摊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打算多观察,多了解,少接触。” 少接触的原因是,万一人家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她要是硬把答案喂到他嘴边,那可就蠢到离谱了。 元霆:“他不在宴席上。” 棠凝不露痕迹地环视一圈,“迪恩和潇潇也不在。” 元霆好整以暇,“今天是他们的婚礼。” 棠凝眼底划过狡黠,“可他们不是常人。” 依她浅显的了解,这俩都是喜欢搞事情的人,这会说不定正堵着石崇要说法呢。 元霆伸手摸摸她机灵的小脑袋,起身来到她面前。 右手伸出,姿态矜贵优雅,“棠凝小姐,我能邀请你一起跳支舞吗?” 棠凝莞尔一笑,起身理了理裙摆,优雅一鞠,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当然。” 第59章 四人开溜,酒吧堵人 好事注定多磨。 元霆刚把他的姑娘牵到舞池,消失已久的新人出现了。 两人都换了套礼服,径直朝他们走来。 跳舞计划,腰斩当场。 元霆神情淡漠,“什么事?” 这语气说不上不好,但也不够热情就是了。 迪恩似习以为常,自顾自地说他想说的,“石崇走了。” 棠凝的眼皮轻轻一闪,看向嘴角含笑的凤潇潇,“你赶走的?” 凤潇潇眉眼轻挑,“那当然,顺便停了他扶光会的军火供应。” ...... 棠凝朝她投去欣赏的一眼,杀伐果决,令人钦佩。 可见潇潇没继续往下说,那便代表着...... “他无所谓?” “没错。” 凤潇潇轻哼一声,打了声响指,眉宇间燃起一股隐约的战意,“阿凝,一会儿带你出门玩玩?” 怎么能放任这个老匹夫踩着他们的脸呢? 太阴了。 一点都不阳光。 她倒是要看看,石崇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玩玩? 搞事情是吧。 棠凝眸光闪烁,触及依旧热闹的舞池,“一会儿?今天不是你的婚礼?” 总不会真就为了一颗老鼠屎,中断自己的婚礼吧? 凤潇潇大咧咧地揽过棠凝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我刚去把房给洞了,咱一会儿有空。” 不是。 棠凝错愕。 她听到了什么? 把、房、给、洞、了! 哈,可真是未雨绸缪。 棠凝算了算现在的时间,也就是说,撑死两个小时? 她第一次感到拘谨。 甚至都不忍心把视线投向迪恩,唯恐挫伤他的自尊心。 棠凝抬起手挡住嘴巴,悄悄凑到凤潇潇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极低,“这么快的吗?” 她问得真诚,问得克制,问得小心翼翼。 小人书上不是这么说的。 不都是写一整晚什么的吗? 差距不是一点两点。 凤潇潇见她主动贴自己怀里,搂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就一次,时间紧迫。” 见棠凝的眼皮微微一挑,她又补充,“我们平时不这样的。” 说罢,凤潇潇扬起笑容,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刚准备问什么— 迪恩跟元霆对视一眼。 动作果断直接把凑在一起咬耳朵的姐姐妹妹分开。 迪恩的脸有点黑,嗓子眼有千万句解释的话堵在那。 但又不好跟棠凝一一说道。 只好轻咳一声,“那什么,待会儿一起去?” 元霆看棠凝,后者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啊。” 新人把洞房时间都给空出来了,这个面子,必须得给。 就这样,来自五湖四海的宾客被丢在岛上自娱自乐。 古堡内的人早已习惯,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接待工作。 而一架直升机悄然升空,一路无障碍地通过这一片海域。 等身着便装的四人再露面,是在市中心一家繁华热闹的酒吧里。 酒吧外是日暮黄昏,酒吧内是摇曳生姿、纸醉金迷,嘈杂的重金属直击鼓膜。 棠凝按了按耳朵,不太适应这个场合。 元霆将她护在怀里,看向迪恩,“他在哪?” 这个他,指的是k。 据内部消息,k被赶出海岛后气急败坏地进了这里,到现在都没出去。 迪恩看了眼最新情报,“在2080。” 凤潇潇跟个款儿姐似的,熟门熟路地冲服务生招招手,黑卡一丢,“开个包间。” 服务生小哥眼睛咻得一亮。 黑卡,包间。 对他来说,这两样叠加在一起便是抽水!就是钱! 他姿态越发恭敬,“贵客请跟我来。” 酒吧的一楼跟二楼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楼喧嚣、嘈杂、热闹,灯影摇曳,人头攒动,鱼龙混杂。 二楼则极为安静,仿若另一个世界,只有身份特别的人才能进入。 特别是指: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有关系。 二楼入口处安置了设备,得靠服务生刷卡解锁才能进入。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四人踩上奢华柔软的地毯,鞋底踩上去,声音被尽数吸收。 长廊寂静无声。 服务生将几人引到一个包厢前,取出另一张正红卡片开启门锁,哔。 “贵客请进。这是呼叫屏。” 他指着包厢内的一处屏幕介绍道,“如果有任何需要,请按下呼叫铃,工作人员会立刻赶来。” 棠凝品味着他的言外之意。 那就代表着只要不呼铃,不会有任何工作人员进来打扰。 这位服务生一离开,迪恩开始念叨。 一、二、三...... 数到十后,他身边的凤潇潇勾唇一笑,臭屁地伸出两指,指尖夹的正是那张正红卡片。 棠凝扬唇就是一句夸奖,“厉害。” 凤潇潇更得意了,“这可是我的独门绝学妙手空空,有机会教你。” 迪恩展臂起身,揽着他媳妇,“你俩坐会,我们去去就来。” 一个k而已,还用不着这四位全员出动,迪恩加凤潇潇,足矣。 三分钟过去。 元霆耳朵微动,起身将房门打开。 下一秒迪恩与凤潇潇便拎着不省人事的k进入包间,面色不愉。 一道正红抛物线划过,在房门关闭前划出房间,无声掉落在了长廊的地毯上。 迪恩随手一松,k被丢在地上,脑门直直砸在桌角,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见状,凤潇潇嘴角一扯,溢出一声冷笑,又直又长的腿轻抬,无所顾忌地踩上他的手指。 黑色红底细高跟就那么从他手指上碾了过去,发出咔嚓的响声。 “丫的臭土鳖,浪费我一管神经麻痹素!” 棠凝眼睛微微一眨,神经麻痹素,一听名字就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差点让他逃了?” 凤潇潇不解气,抬脚又踹了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 “奇耻大辱!我们刚一进去他就蹿到浴室通风口了,要不是迪恩速度快他就溜了。丫的心眼贼多,被迪恩扣住后假意求饶,却暗戳戳却往呼叫屏那够,差点就让他得逞了!” 说完凤潇潇咬了咬牙,憋闷不已,“阿凝你猜我们过去的时候这人渣在干嘛?” 人渣...... 棠凝:“欺负人?” 凤潇潇呸了一口,“地上有一根鞭子,鞭子带着密密麻麻的细针,房间里还有六个女人被绑着跪成一排,没穿衣服。” 她们嘴里被塞着布条,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皮。 在别处受到了屈辱,他便尽数通过暴虐行径排解转移到这些女孩子身上。 这样的人,注定下地狱。 第60章 暴力审讯,想炸军火库 三言两语间,当时的画面便在众人脑海里还原。 因着以前的任务,棠凝比在座其他人更了解k的恶。 东郊火车站,那几名小学生在朝气满怀地踏出领略祖国秀美山川的脚步时,无辜被牵连,折损于冰冷无情的铁轨间。 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恐怖分子,别说凌虐他人,他在外的名声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名声越响,代表着折损在他手里的人命就越多。 扪心自问,棠凝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心善纯良的人。 元霆、迪恩、凤潇潇他们自然也不是。 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染着鲜血,或多或少。 但他们动手是有前提的。 对方怀揣恶意,对方为非作歹。 像k这样的人,多活一天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亵渎。 一只大掌摸了摸棠凝的脑袋,触感温润,安全感十足,安抚意味浓重。 棠凝的目光从k身上收回,恢复自然。 元霆垂眸瞥了眼地上瘫着的k,问迪恩,“打算怎么处理?” 迪恩的声音异常平静,“问出石崇的退路,然后杀了。” 在他的婚礼上搞这么一出,轻易揭过岂不是会引得他人争相效仿? 真把他迈克尔森家族当软柿子了。 审讯开始之前,凤潇潇从腰间抽出一根类似于鱼线的东西,丢给迪恩,由他将k五花大绑。 自己则跟棠凝炫耀,“它叫囚绳,刀枪不入,一挣扎便能嵌入皮肉,审讯逼供好搭档。” 棠凝:...... 稀奇古怪的小东西真多。 她疑惑得看着犹如一滩死物的k,“他醒得过来吗?” 手指被高跟鞋碾地嘎吱响都一声不吭,那什么神经麻痹的药可真厉害。 “当然醒得过来。” 凤潇潇神秘一笑,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一管药剂,眼冒精光地抽出一些,注射到k体内。 “阿凝,场面有些血腥哦。” 棠凝淡然哦了一声。 瞧不起人! 迪恩从腰间掏出一把榔头,拉了张椅子到k边上,翘着二郎腿挥舞着小榔头。 药剂起效。 k的眼皮开始颤动,而后睁开。 迪恩二话不说,直接一锤子砸在了他右手第六指上。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k忍不住闷哼出声。 迪恩嗤笑一声,意思意思从最开始的问,“姓名。” 一秒、两秒。 对方不说话,只闭着眼,把房间里的四人当空气。 迪恩耐心告罄,手起锤落,这次砸的是右手小拇指。 以暴制暴,敲粉碎哦。 k也算是个硬茬,嘴角紧闭一声不吭。 就这么你来我往,两只手十一根拇指尽数被砸碎。 截至目前,一个问题都没问出来。 棠凝身边的凤潇潇气笑了。 起身接过迪恩的榔头,轻描淡写地说,“老公,你把他腿扒开,我来敲。” 迪恩还未动作,一直闭眼的k睁开了眼,忍痛冒出的细汗无形中骤增。 他牢牢地盯着凤潇潇的手,一秒都不放。 凤潇潇饶有兴致地用高跟鞋踢开他的两条腿。 后者慌忙并拢,囚绳嵌进皮肉里,鲜血溢出。 凤潇潇把玩着手里的榔头,重复了一遍迪恩的问题,“姓名。” 这次,k张嘴了,声音干砾,“killer。” killer,杀手。 凤潇潇啧啧两声,“早这么老实不就得了?性别。” 一声粗气从k鼻孔里传出,他的后槽牙都要磨烂了,“男。” ...... 对待恶人,就得剑走偏锋。 棠凝又听又看,津津有味。 退居二线的迪恩抓抓头发,冲元霆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愧是好兄弟,看中的姑娘都不是常人。 对于这份褒奖,元霆眉眼舒展,尽数收下。 审问还在继续。 凤潇潇,“为什么要在我的婚礼上闹事?” k眸光晦暗阴沉,“石崇陷害我。” 凤潇潇:“你不过是一个手下而已,有什么值得他费心思陷害?” k轻扯嘴角,说不清是讥讽还是自嘲,“我是前会长的儿子。” 凤潇潇挑眉,“哟,私生子?” k:“私生子也是子,拥护我的人不比他少。” 凤潇潇:“你这么蠢都有人拥护?” k怒目而视,而凤潇潇则轻轻晃了晃她手里的小榔头,k收回不甘视线。 凤潇潇又抛出一个问题,也是棠凝好奇的问题,“他怎么控制你的?” k:“他会召唤人格。” ??? “鬼扯什么东西?” 凤潇潇一锤子砸在了他的腿上,“给我老实点!说,石崇从哪找的军火供应?” 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个瘪犊子敢跟她凤家打对台。 而一旁的棠凝与元霆听到召唤人格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已经被送往a字号监狱的王显。 当一个领队能召唤放大出某一阴暗人格时,那他队伍里全是些穷凶极恶的坏蛋也就不足为奇了。 k还在回答问题,“我不知道。” 凤潇潇啧了一声,十分嫌弃,“就你这样还想夺权?辣鸡!” k敢不敢言。 凤潇潇又问,“你们的军火库在哪?” 她要去炸了扶光会的老巢。 之前对于石崇的问题,k算得上是有问有答。 但当凤潇潇问到有关扶光会的事,他便三缄其口,任凤潇潇再怎么威胁都不肯开口。 突然从哪儿冒出这么强烈的忠义之心? 但无所谓。 凤潇潇的榔头虽迟但到。 坚定有力地砸向他的两腿中间。 killer变成kill。 棠凝第一次见证了人的痛感,是可以达到眼球都快爆出来的程度。 那一根根充血的红血丝哟,狰狞的青筋哟。 kill晕过去了。 棠凝觉得他晕过去,除了极致的痛感以外,更多的是无法接受。 问不出来相当于白忙活一场,凤潇潇把榔头一丢,气鼓鼓地坐到沙发上。 迪恩低声安抚,“问不出来可以继续查,别生气。” 凤潇潇气得话都不想说了。 见她这么憋屈,棠凝眨巴了一下眼睛,手指微动,“潇潇,你想找扶光会的军火库?” 凤潇潇一屁股挪到她边上,将脑袋埋在她肩颈处,闷闷道,“我想把那军火库给炸了。” 炸场子...... 棠凝看了看有经验的某人,缓缓将扒拉着自己的人推开,“我来试试看吧。” 如果k真的知道,那么她会让潇潇在这个大喜之日如愿以偿的。 就当是,新婚贺礼。 第61章 k正式下线,闲话婚礼偏好 望着朝k走去的漂亮背影,凤潇潇不解地眨了眨眼。 她看向自家老公,自家老公看向他家哥们。 一看一个不吱声。 他们只知道元霆心里藏了一个心肝宝贝,知道她明艳水灵,知道她身娇体弱,但知道她人品一定差不了,但并不知道她的特殊本领。 元霆静静地看着棠凝朝k走去,也注意到她揪住k衣角时那略带嫌弃的表情。 总有这么一个人,一言一行都会让你觉得有趣,开心,久看不腻。 迪恩朝他这走了两步,压低声音,“什么情况?” 元霆看了眼他和凤潇潇两张略带茫然的脸,勾勾唇,又将视线投放在闭上眼睛的棠凝身上。 他说,“她在给你们准备新婚贺礼。” 凤潇潇歪了歪头,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是一种,自己居然被小妹妹给宠溺了。 这一刻,棠凝的背影也显得格外霸气,胜过在场的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 棠家少主的本事自不必赘述。 棠凝一得到想要的信息便收回手,视线扫过茶几抽了一张纸刷刷写下几行字。 “贺礼”是意料之中的一串地址。 手捧“贺礼”的凤潇潇一会儿看看纸条上的内容,一会打量棠凝,围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啧啧称奇。 “当初见识元霆的功夫时我已经吃了一惊,没想到在你这,我还能再吃一顿!” 棠凝:...... 多么清新脱俗的赞美。 她老神在在,吐出八字箴言,“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强人之间互相欣赏。 迪恩对棠凝的欣赏加深了一层,甚至考虑地更多一些,“棠凝你放心,你的本事我们一定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听到这话,棠凝转头朝他看去,凝视几瞬后倏忽一笑。 在凤潇潇身边的迪恩.迈克尔森是收着的。 他心甘情愿收起锋芒当一个护花使者。 热烈玫瑰花要笑、要闹、怎么都行,他只管坚定且专心地护其左右。 可要是因此便将他小觑,那可不是一个明智的抉择。 凤潇潇被提醒到了,跟着表示,“对,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棠凝莞尔,“我相信你们。” 其实,如果她连这个都不笃定的话,压根儿不会去做这样一件事。 中华文化中还有一条,兵贵神速。 既然现在已经拿到扶光会的军火库地址,棠凝抬起下巴朝k那方向点了点,“怎么处理他?” 迪恩与凤潇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尽管知道棠凝的胆子不小,凤潇潇还是上前捂住她的眼睛。 而迪恩则是面无表情地抽出匕首划开k的大动脉。 鲜血汩汩流出。 血腥味蔓延开来。 棠凝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一条生命的逝去。 精致双眸中,不喜不悲。 斩草要除根。 既然知道k跟扶光会前会长的关系,那必然不能放虎归山,落人话柄。 只要没有当着别人的面,那就不算他们动的手。 当然,k的死讯一经传开,各方势力都会猜到这是他们的手笔。 但那又怎样。 疑罪从无。 只要在明面上,扶光会没办法师出有名就行。 现在的情况是,凤潇潇和迪恩的婚礼被打扰,扶光会是亏欠方。 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酒吧。 当酒吧服务生发现这两处包厢的异常时,k的尸体已经凉透了。 “老板,是否要查?” “不用,他们留了体面,我们就接着。” 按照那些人的本事,直接炸了整个酒吧都只是抬抬手指的事。 现在又是乔装又是偷卡,将一切行动放在暗处进行,没有搅乱酒吧的正常营业。 人家有心,自己当然不能自找麻烦。 于是这件事,便三言两语被按下。 那头,迪恩和凤潇潇商量着去搞事情,元霆则带着棠凝回了他的住处。 凤潇潇豪气干云,“阿凝,等我的好消息!” 势不能辜负这份“贺礼”。 棠凝笑,“好。” —— 元霆的住处是迪恩硬送的。 海岛一座。 棠凝刚一踏上这里,注意力便被远处的声音吸引。 她侧头朝那方向望去,远远便瞧见漫天的烟花腾空一跃,璀璨如星河迢迢。 棠凝微微歪了歪头,“那是......” 元霆:“迪恩的古堡。” 哈,原来是隔壁岛友。 海风习习,元霆脱下身上的外套,轻轻披在含笑欣赏烟花的姑娘身上。 见她侧眸,他提醒,“起风了,我们先进去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声音含笑,“迪恩的烟花会持续一整晚,一会慢慢看。” ...... 棠凝:“我不是小孩儿。” 别给她安排什么爱看烟花的小孩人设。 元霆一本正经,“我知道。” 两人相携往岛中央走去,没过多久,一套中式宅院便映入眼帘。 恍惚间,棠凝以为自己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宅门侧,元陌带着一队兄弟列队欢迎,整齐划一的两声,“家主,棠少主。” 宅院已收拾妥帖,随时恭迎主人。 看多了金发碧眼、卷发黑肤,棠凝乍一见到这么多黑头发黄皮肤的同胞,心中莫名涌动一种归属感。 心情好,脸上也是笑眯眯的。 棠凝心情好,元霆的心情自是不会差。 元陌恭敬,“家主,棠少主,晚饭已备好,现在开席吗?” 元霆看了眼棠凝,然后点头,“端到不夜侯亭。” 元陌:“是。” 不夜侯亭是一处六角凉亭,清雅帷幔被挽起,弧度优雅诗意。 食不言。 忙碌一通,美食也可口些。 两人享用过佳肴后,席面被撤下,茶具呈上。 元陌极有眼力见,自己离开的同时还挥了挥手将大部队带离,把空间留给两人。 四周的海风幽幽吹来,拂动姑娘的发梢。 棠凝支着下巴看元霆煮茶,“元霆哥,你对茶的热爱超乎我的想象。” 不仅时常品茗,更是连凉亭的名字,都跟茶沾染上关系。 不夜侯,茶的雅称。 元霆:“我收了不少好茶,有机会带你都尝一尝。” 棠凝点头,“今天的是什么茶?” 元霆:“君山银叶。” 棠凝浅浅品了一口,香气清高,味醇甘爽。 门外汉只能叹一句,好茶。 远处的烟花秀还在继续。 棠凝回想起礼堂婚礼,淡笑开口,“元霆哥,西式婚礼挺特别的,自由,随性,无拘束。” 元霆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喜欢?” 棠凝含笑摇头,“我更喜欢中式。” 中式婚礼:三书六聘,三媒六礼,明媒正娶,十里红妆。 她喜欢看那漫天的红,喜庆,明艳,夺目。 一步一礼,一生相许。 她在看烟花,而元霆,在看她。 夜色光晕下,姑娘以手托腮,红唇微扬,美目流盼。 微风将她的发丝轻拂,洒脱又肆意。 元霆深邃的眉眼带着认真,声音清冽,“嗯,我记下了。” 棠凝:???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 这话难道还需要回应? 回应什么? 她试探地开口,“哦...?” 元霆颔首,眼底似有星光闪烁,显然满意至极。 棠凝面上骄矜,却不想自己那嘴角也在悄然中,扬起。 第62章 二人时光,名分这档子事 本来,元霆没想逗棠凝的。 可当她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带上几分恍惚时,他便确定,姑娘的后遗症即将来临。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小巧的茶杯,元霆垂眸望着里面微漾的水纹,轻声勾唇,“阿凝,想不想亲我?” 棠凝蓦然抬头,目光先是恍惚,后是一定,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想的。” 话音落,茶杯被搁到桌上,发出清润的一声。 元霆身体往圈椅靠背一靠,展臂搭在扶手上,呈开放状。 他声线慵懒,眸光灼灼,“来吧。” 说来,咱就来。 当棠凝坐到元霆腿上时,元霆的手便自然而然地搭上了棠凝的腰肢。 她并不是一个猴急的人。 做的第一件事是捧着他的脸,歪头端详了好一会儿。 元霆任由柔夷贴着自己的脸,喉结上下滑动,声音哑哑的,“怎么了?” 尾音拉长,上扬,带着一丝丝诱哄意味。 棠凝眨巴了一下眼睛,手指贴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慢慢落到领口处。 “元霆哥,我可以把扣子解开吗?” 这么问着,却并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她的手自顾自地解了起来。 元霆哑然。 想起她曾亲吻自己喉结时的那份悸动,又是忍不住吞咽几下。 一颗扣子,两颗扣子,当棠凝解开三颗扣子后,收回手。 她身体后仰几分,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随后兀自满意地点了点头。 禁欲气质被解封,白色衬衫连着三扣敞开,此时的元霆,更像是最顶级的,男模。 任她上下其手。 “男模”开口,声线低哑,“喜欢这样?” 棠凝灿然一笑,“喜欢。” 说完喜欢,她便俯身贴到他的颈间,长而卷曲的睫毛下覆着一层阴影,如扇子一般,微微颤动。 柔软的双唇坚定地贴着他的喉结,浅浅啄着。 温热的鼻息扑在肌肤上,馨香入怀。 元霆仰着头任她动作,双眸微闭,掩住被姑娘轻易勾起的绯红。 帷幔随风而拂。 恰在气氛正浓之时,元陌突然闪身出现,如往常般一本正经,“家主—” 家主两字刚脱口而出,元陌看见厅内的场景后错愕一愣,下一秒立马转身,垂在身侧的手掌难得局促地紧了又松。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家主最得力的干将。 愚蠢这个词,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是! 大脑宕机的他无法冷静思考,怎么办,走还是留? 被打断的棠凝皱了皱眉,直起身体正要回头看究竟是谁打搅她的好事时,脑袋被一只大掌轻轻掰回,按回到原先的位置。 元霆低声,“出去。” 红唇与喉结相触,在他发声时,声带的震动传到了棠凝的唇上,酥酥麻麻的。 背对着两人的元陌当即领命,“是!” 声音难得有了起伏,如获大赦。 回答完瞬间闪人。 那速度,就跟后边有什么在追他似的。 被这么一打岔,旖旎的气氛散了一半。 棠凝闭了闭眼,把脸埋在他怀里,澎勃的心跳清晰地传到耳边。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衬衣领子,“这地方不好。” 元霆低声哄着,“嗯,我明天给元陌找点事做。” ...... “那还是不要了。” 元霆无声扬唇,姑娘心软着呢。 他伸手搂住女孩,两人的位置在一瞬间对调。 元霆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隔着圈椅靠背,俯身逼近,“阿凝,亲不到很亏的,我们不吃亏,嗯?” 两人的距离最多只有五公分。 棠凝眉眼微垂,落在他的唇上,长睫一眨,又对上他满是蛊惑的眸子。 女儿弯唇一笑,明艳不可方物。 “嗯!” 说罢,她下巴微抬,贴上那唇的同时手臂也勾上他的脖颈。 与她的热情相呼应的,便是元霆的。 他长臂一揽,手臂肌肉瞬间发力,将姑娘悬空抱起的同时一个闪身,古亭帷幔已从余光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 棠凝:...... 还能这么用? 下一瞬,唇上微微一痛,惹得她轻呼出声。 元霆似是在惩罚她的走神,又像是被这声轻唤勾出了更多的热情,开始不管不顾,情难自禁。 这份爱意来势汹汹,棠凝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后背陷在柔软的被子上,棠凝眼神略微迷离,看着面前眼尾氲红,气息微喘,紧紧盯着她不放的他。 也感受着他的手指如她先前做的一般,帮她解着扣子。 不公平,她只给他接了三颗。 可他却解了全部! 房间的灯并没有打开。 皎洁的月光散落进来,影影绰绰,看不准确,却也让她忽视不了他的动作。 棠凝抿了抿微麻的嘴唇,揪着他的袖子,放软声音,“元霆哥。” 一道轻笑声响起,慵懒、勾人,“怎么,阿凝怕了?”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忽视身上的那只温热大掌,“我才不怕,就是......” 元霆俯身,一下一下亲着她,耐心十足,“就是什么?” “我......” 棠凝在想什么? 她在想自己之前对k施展了记忆回溯。 要是自己在中途直接昏睡过去,那就会成为永世难以忘怀的糗事。 或许以后可以逐一开发“解药”的具体功效,但绝不能是在他们的第一次。 而元霆想的却是另一方面,出走的理智往家靠拢。 微微粗糙的指腹轻轻勾着肩带,似掉非掉。 他主动把握谈话方向,“阿凝不如来说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棠凝一愣,“啊?” 这诧异的语气,惊讶的模样,似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方面一样。 所以。 姑娘压根儿没想给自己转正。 元霆抵了抵后槽牙,被惹毛了。 只图他身子,没想过负责是吧? 她一声抱抱,自己就抱着她醒一晚上。 她一个眼神,自己就任她玩。 她的每一次亲近与依赖,都会在他脑子里绽放一场盛大的烟花。 元霆俯首直接攫获她的呼吸。 既然这张小嘴不肯好好说,那就专心给他亲。 被亲迷糊的棠凝后知后觉,努力找气口。 终于,她在咬了他一口之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气息喘得厉害,棠凝一边平复一边气笑了。 她抬腿踢了他一下,带着恼意与娇嗔,“能不能听我说完?!” 被踹了一脚的大佬格外老实,舔了舔嘴唇上的些微血珠子,低低应了一声。 “回老宅之后,我会去给老祖宗请安。” “嗯。” “你陪我。” 第63章 洗澡帮扶记、潇潇送小玩意 这样一来,名分还跑得了吗? 在老祖宗面前过明路,是棠家最最最具说服力、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遥想当年,在棠凝父亲还是少主时,他就是这样牵着棠凝母亲的手,进了祠堂。 林婉并非棠家选定的家主夫人,但有了老祖宗的认可,全族没有一句异议。 再说元霆。 这时的元霆比任何时候都骄矜。 他抵着棠凝的额头,唇角扬起的弧度就没降下去过。 “想好了?” “想好了。” “认真的?” “认真的。” “不后悔?” 棠凝:...... “后悔会怎么样?” 元霆异常平静,“你要是敢始乱终弃,另觅新欢,那我就来一个揍一个。” 招惹了他,以后谁还敢跟你结婚。 这是若若最初给她的忠告。 棠凝笑,明明也没过去多少时间,但她就是有前所未有的笃定,“你不会的。” 如果他爱她,那他一定舍不得让她爱而不得。 如果他不爱她,那么,他根本用不着管什么新欢不新欢的。 被拿捏的元霆浅浅亲了亲她的嘴唇,尤不改口,还在恫吓,“我会,所以你不许后悔。” 棠凝伸出四指凑到耳边,“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后悔。” 大掌伸到柔软的发顶rua了一把,“真乖。” 棠凝撇撇嘴,没躲开,简单阐述了下自己先前关于昏睡的想法。 说罢,瞥见自己敞开的衣领,她又有些意犹未尽,“元霆哥,我困了。” 元霆本也没打算真把姑娘欺负彻底,“嗯,我陪你。” “还没洗澡呢。”棠凝开始耍赖,“你帮我洗。” ...... 元霆的回答里透着一股无奈,“我帮不了。” 说完他伸手捏了捏姑娘的脸,补充,“我是个普通男人,别高估我的自制力,也别把我想得太善良。” “可是你之前不是帮我换过衣服了?一回生两回熟嘛。” ...... 明亮的浴光下,蒸汽弥漫。 浴缸的龙头开着,井然有序地往浴缸里蓄水。 元霆往洗漱台上垫了块浴巾,然后把他的姑娘抱到洗漱台上。 棠凝两手撑着台上,修长白皙的腿悠闲地晃荡着。 而她身前的元霆眉眼低垂,一本正经地帮她把凌乱的衣服理了理,然后——褪掉。 先是衣服,再是裤子。 见他就此收手,棠凝犹如顽皮戏水的神女,叫住他,“元霆哥,还有呢。” 她可是上过大师课的人,身上的小衫都是成套成套的,性感与清纯交融。 棠凝身上有许多优点,美而自知,明媚自信。 被戏弄的元霆抬起先去低垂着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娇媚的容颜,将她眼底的顽皮尽收眼底。 他没有依言照办,而是抬起手落在自己的衣服上。 他的衣服,除了那三颗被解开的扣子外,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随手一扯,剩下的扣子应声分离,一颗两颗,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扣子落地,白色衬衫随之覆盖。 棠凝面上的顽皮终是收了收,身体坐得直了些。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块块分明的精壮腹肌上,还有那性感的人鱼线,那延伸下去的风光,额,被裤腰挡住。 真就宽肩窄腰,人间极品。 只见元霆抬脚逼近一步,低头浅浅啄了一口姑娘的唇,手顺势探到她背后,摸索起小衫的排扣。 但他并不太擅长,解了好半晌没解开。 棠凝轻声问,“行吗?” 元霆静默一秒,“行。” 嘴里说着行的男人,直接放弃了常规的解扣途径,弯腰捧着她的背,从嘴唇亲到脖颈,一直往下。 细窄肩带顺着白皙莹润的肩头划下,他继续往下,将小衫往下一推。 小衫半挂在盈盈一握的腰间,而他,则提前收取辛苦费。 氤氲的雾气中,元霆把水粉色的她亲了个遍。 —— 卧室床上,棠凝已然安睡。 浴室的灯亮了很久,等元霆出来的时候,浑身带着冷气。 他在腰间随意围了条浴巾,放轻手脚来的床边。 睡梦中的姑娘眉目舒展,他勾唇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他找出自己的手机,查看元陌的消息。 忽略上面那一长串文字后,他锁定了关键信息。 迪恩和凤潇潇,事成。 扶光会最大的军火库被炸了个一干二净。 简单回复后,他把手机一丢,在床的另一侧躺下。 睡梦中的棠凝循着熟悉的沉香味自发投入他的怀里。 半小时后,元霆再次朝浴室走去。 ...... 第二天下午。 元霆推门进来时,棠凝刚刚睡醒。 睡眼惺忪间,棠凝便看到人间绝色含笑朝她走来,双手撑在床边俯身就是一吻,“醒了?” 刚睡醒的棠凝有些呆愣,“嗯。”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 棠凝点头,“好啊。” “迪恩他们来了,凤潇潇给你带了点小玩意。” “什么小玩意?” “类似你昨天见到的囚绳,神经麻痹素这一类的。” 棠凝的双眼咻得一亮,困意消散,下床脚步轻快地收拾自己去了。 全然没有昨天“这个懒得弄,那个你帮我”的懒散样。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不容易信任人。 棠凝昨天毫不避讳的那一手,直接收获了两份信任。 不只是因为她是元霆的心肝宝贝,更因为她本人,因为她棠凝。 会客厅。 凤潇潇将自己的小玩意逐一摆在茶几上,满满一整桌。 她一一介绍,罢了还拍拍胸脯,“用完跟我说,我再给你准备。” 棠凝笑,“谢谢潇潇,那事进展如何?” 凤潇潇张扬一笑,“昨晚就把它给炸了个透透的,这口恶气总算出了。” 至于石崇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应对方法,那就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看吧。 他们并不知道棠凝会有昏睡这一副作用,见她这么晚起,以过来人的惯有思维纷纷往那方面揣测。 是以,两人也极其贴心,自顾自地换上装备朝海滩走去,准备玩冲浪。 而棠凝,则捧着一碗艇仔粥慢慢喝着。 ...... 元霆颇有几分无奈。 自家海岛不玩,非跑到他这来。 “元霆哥,这粥是不是你做的?” “嗯,味道怎么样?” 棠凝扬起一张俏脸,“好喝。” 这句话不是恭维。 从前,元霆有很多事情不做。 不是不会做,而是没机会做。 但现在他的身边有了这位娇姑娘,下起厨房来也有了奔头。 第64章 赶海日记,迪恩夫妻辞行 餐后按时服药。 吃药时棠凝想到潇潇送她的那堆小玩意,特地拍了张照给江淮发过去。 【棠凝:猜猜这是什么?神经麻痹素。江少爷,研究还得继续努力呀!】 那头回复的很快。 【江淮:瞧不起谁呢,这玩意我们早研究出来了,你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就是砖搬少了!】 被说没见过世面,棠凝的脸上反而挂上了浅浅的笑意。 真好,别个国家有的东西,我们早就有了。 虽然凤潇潇是华裔长相,但身份上,是漂亮国的人。 棠凝曾揣测过这份药剂是否会被用到军事上。 她是亲眼见过药剂的作用的,小小的一罐药剂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k这个恐怖分子。 那么,万一被用到军事上,万一被用到我们国家培育多年的军人身上。 那可就太令人唏嘘扼腕了。 军人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死于炮火。 但要是未战,直接被一记药剂打倒,那真的是会让人捶胸顿足。 好在,国家把军人们保护得很好。 那头,冲浪两人组玩着玩着又换了装备开始潜水。 棠凝在迪恩与凤潇潇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极其难能可贵的精神——自由。 她出神地想,要是这两人流落到荒岛上,怕是也能占岛为王。 那时,如果她看到凤潇潇是骑着蓝鲸踏浪出现的,怕是都不会觉得稀奇。 海面平静了一会,有也只是随波逐流的圈层。 打破这一平静的是突然从水底蹿出一只手臂。 凤潇潇的手臂高高举起,伴随着四溅的浪花,一条直扑棱的鱼闪亮登场! 哈。 还能海底捞? 棠凝突然就来了兴致,见元陌过来便问他要水桶。 因着昨晚的事,元陌的心一直有些虚。 听到棠凝开口,略过跟元霆请示这一环节直接应下。 要知道在此之前,除了元霆的话,其他任何人让他做的,他一概不听。 元陌迅速找来一个崭新的水桶,附带一把玩具沙铲。 棠凝:...... “谢谢。” 岸边。 棠凝守着一个水桶,用沙铲扒拉里面装着的几条鱼,跟元霆嘀咕,“这边怎么都是石斑?” 元霆:“龙虾也很多,想不想吃?” 棠凝头都没抬,“想。” 元霆:“章鱼呢?” 他这么个问法,棠凝哪能猜不到他的打算? 顺其自然地抬起头,她说,“也想。” 元霆嗯了一声,起身朝海边走了几步。 海水拍打着沙滩,溅起些许白沫,接触空气爆破开来。 元霆面朝大海,随意伸手,手掌对着海面隔空一挥,紧接着卷起的海浪便将一些海货直接送到沙滩上。 一只、两只、三四只。 一股脑地全砸到了棠凝的水桶边。 仔细看去,正是刚刚说过的大龙虾和大章鱼! 棠凝:? 在她呆愣的时间里,大章鱼鸡贼地扒开腕足就往四处跑,大龙虾有样学样也跟着逃窜。 这般,棠凝的注意力又回笼了。 她神情麻木,手脚麻利地将试图越狱的虾虾们关进水桶里,章鱼也是同样待遇。 章鱼有一个特殊本领,喷墨汁,连续喷的那种。 生死关头,棠凝手里的章鱼想也没想就开始放大招。 眼看着浓黑的墨汁就要怼着棠凝的脸喷去。 没曾想墨汁却似撞上一层隐形壁垒般,直接原路返回——糊了那章鱼全身! 将怀疑鱼生的章鱼丢进桶里,棠凝像个螃蟹一样往元霆那挪了一步,小眼神不住地游走于他的身体。 元霆含笑蹲到她身边,“好奇?” 棠凝认真点头,丝毫不隐藏她的好奇心,“特别好奇。” 大佬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唯一露给她看的就是“瞬移”。 当初她为元子野驱煞后他就是用瞬移来见她的,谈心结束后也是用瞬移送她回家。 昨晚他们从亭子到卧室,用到也是瞬移。 瞬移,还可以用速度快来解释。 那现在这隔空捞海货又怎么算? 不仅是能捞,而且还是精准捞。 棠凝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又往他身边挪了一小步,膝盖蹭到膝盖。 她歪头凑近,仰着脸,悄声问道,“元霆哥,你有内力吗?或者真气?元气?” 清冷厌世感=棠凝。 骄矜大小姐=棠凝。 如今她这一言一行中,透着一股子反差感极强的可爱。 元霆的心无端被戳到了,俯首便亲了亲她的嘴角,“有的。” 聊正事呢! 棠凝意思意思板了下小脸,“天生的?” 元霆颔首,“天生的。”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点着,棠凝喃喃道,“跟我的情况有点像......” 思及自己的昏睡,她又问,“那你会有后遗症吗?” 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元霆摇头,“暂时没发现。” 到现在都没发现,那大概率就是没有。 棠凝的双眼情绪交叠,先是放心,随之升起来浓浓的羡慕。 “......好羡慕。” 不是恭维,她是真羡慕。 灵动的眼睛会说话,在元霆身上流连忘返,引得后者勾唇轻笑。 这一勾唇吧,把某个色迷心窍的人勾到微微仰起了头。 时值落日,红日下沉,天边染着成片的迷人霞光。 海浪拍打堆叠,海水里探出两个脑袋。 凤潇潇和迪恩刚结束浮潜,潇洒地脸上的水渍一抹,便瞧见不远处那两个蹲着玩亲亲的俊男美女。 这...... 元霆正对着他们的方向,眼皮轻轻一闪,扫过去的视线幽幽然。 迪恩忙搂着他媳妇儿转身面朝大海。 两颗脑袋就那么露在海面上,交头接耳。 凤潇潇啧啧出声,“老公,他们玩得好素哦。” 亲亲居然用贴贴? 这是什么古早姿势? 小学鸡! 迪恩:...... “给他们点时间,会慢慢成长起来的。” —— 海货盛丰,晚餐就用最新鲜的食材来烹饪。 凤潇潇捣鼓了下手机,凑到棠凝边上跟她咬耳朵,“阿凝,我有小东西想寄给你,给我个地址呗。” 棠凝给她发了归南居的地址,“寄了什么?” 凤潇潇揶揄,“到了你就知道了。” ...... “我期待一下?” “嗯!” 酒足饭饱,凤潇潇摸了摸肚子,顺嘴提出告辞,“对了,我们一会儿就走,有事联系。” 棠凝抿了口茶,“这么匆忙?” 凤潇潇:“这叫效率高,哪跟你们似的。” 棠凝:??? 什么意思? 凤潇潇又道,“来自过来人的忠告就是,婚礼、蜜月,一个都不能少。” 棠凝恍若大悟,“你们是要去度蜜月了。” 凤潇潇打了个响指,“没错,归期不定。” 棠凝扬唇,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玩得开心。” 凤潇潇冲她抛了个媚眼,“必须的。” 在座都是性格洒脱之人,四人碰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没有过多的话,夫妻俩挥了挥手,大步离去。 江湖之事纷纷扰扰,他们有缘,自会相见。 第65章 山崩预兆,元子野将遇险 今夜星空璀璨,闪闪烁烁地密谋着什么。 棠凝懒懒地躺在一张藤椅上,开着小差数星星。 惬意带来的是困意,大小姐又乏了。 缓缓的晚风,缓缓地吹。 缓缓地颌眼,缓缓进入睡眠。 可睡梦中的画面却不像现实这般安宁惬意。 棠凝跌入一片绿意,是苍翠的绿,也是森然的绿。 目之所及,峻岭崇山,山脉绵延不断,是深山,也是秘境。 但棠凝感受到的不是绿氧,不是沁心,而是心惊。 似是为了与她的心惊对应,突然间,原本平静的山体猛然发出剧烈震颤。 那应声裂开的土地,似蜘蛛网般扩张开来。 地裂似渊,高耸的树木转瞬间坍塌跌入,无声无息。 伴随着地裂震颤的,还有那下落如骤雨的山石。 尘土激扬,遮天蔽日,不见天日。 隐隐传来一些呼救声,棠凝听不真切,只好极力去找寻。 终于,她的目光对上了一双极其熟悉的眼睛。 竟是元子野! 他已然跌入深而狭窄的裂缝中,裂缝由宽变窄,他抬头望天。 眼里,没有恐惧,没有留恋,只有安然。 被困囹圄,坦然赴死。 “阿凝,阿凝。” 元霆的轻唤声将棠凝从那个恐怖的场景中抽离出来。 她双眼恍惚,呼吸急促得厉害,不知道这这是即将来临的画面,还是已经发生了的事。 一阵沉香包裹了她,镇定心神。 元霆轻拥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做噩梦了?别怕,我在。” 棠凝闭了闭眼,抓握住元霆的手腕,紧紧的,“元霆哥,帮我拿我的手机,要快。” 元霆应得干脆,“好。” 一息后,当初元子野亲手送给棠凝的手机便出现在了棠凝手里。 她连着拨了两次号码,均提示对方未在服务区。 棠凝不再尝试,直接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 轻呼一口淤堵之气,她阖上双眼,眉眼间恢复几分往常的镇定。 不可以急,事缓,则圆。 等手掌再次摊开时,她的手指都忍不住发颤,颤意来自庆幸。 幸好,他们还有时间。 元霆擦了擦她手心的汗,开口便一击即中,“子野那边出问题了?” 棠凝看向他,“元霆哥,两天后,一个叫罗门寨的地方会发生一场山崩,元子野就在那,我们现在必须赶过去。”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何其渺小,天地之间一粟矣。 没有人能改变自然,但他们可以在事情发生前,将人撤离。 元霆:“嗯,交给我。” 遇到事,解决事。 这一刻,他又变回那个运筹帷幄的元家家主,身上不自觉就散发出统观全局的气势。 十分钟后。 元陌驾驶着飞机,载着元霆和棠凝离开了这座海岛。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罗门寨。 —— 苗疆一族喜居深山,山水有灵。 他们偏安一隅,与一切外来者保持距离,世俗的运行规则在他们这并不适用。 罗门寨,便是其中一处居所。 寨内,元子野正被经纪人浩哥哄着搬砖。 浩哥苦口婆心,“哎呀我的少爷,咱们加把劲把拍摄任务了结了吧!” 小少爷躺在折叠躺椅上,优雅地按了按眉心,声音懒懒,“拍摄计划不是有五天?今儿才第二天你就催我?你改姓周得了。” 这次来罗门寨,是应邀为某品牌拍摄一组宣传物料,主题是深山、密林、活氧、民族。 自从秋日宴后,自从“失恋”后,少爷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住了,跟浩哥叫嚣着给他接行程。 原话怎么说来着,哦,往死里接。 这段时间密密麻麻的行程,他是一天都没闲着。 通过实践,元小少爷得出来一个真理。 感情已经不顺了,千万别把自己身体再给累坏了,不划算。 那些已经接下的行程他认。 不闲着可以,但加班绝对不行。 浩哥无奈,“我没压榨你的意思,就是觉得这儿的人太排外了,我想回家。” 作为经纪人,他去过的地方,遇到过的人不在少数,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见识过。 唯独这里。 “原住民”们就那么幽幽地看着他们,跟他们说话也不回应,稍一靠近就是一脸防备。 给他一种误入原始族群的错觉。 元小少爷晃悠着二郎腿,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哪儿的人不排外?我累了,明天再拍。” 他见识过浩哥所说的排外。 职业使然,元子野习惯了走到哪都被欢呼簇拥的场面,浩哥他们自然也没少见。 突然来到这样一个地方,井水不犯河水,也没什么不好。 你看你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扰。 拍摄计划是五天,那么这五天内他会完成。 想让他加班爆肝? 不可能。 当元霆与棠凝跨越山海赶来这里的,见到的便是他这副臭屁模样。 许久不见,还有点想念。 两人没有隐匿行踪,元子野瞥见自家大哥和棠凝相携从林间走出,一时竟有些愣神。 揉了揉眼睛,他憨憨地坐直身体,然后站起来,“大哥,棠凝,你们怎么来了?探班?” 看到安然无事的她,棠凝心下放松的同时,眼前浮现出那道坦然赴死的眼神。 这般,拳头忍不住紧了紧。 有脾气就发。 棠凝加快步子一把揪住元子野的衣领把他扯到一边,神情厌漠,“探你个头!” 元子野嗫嗫,“吃枪药了?” 他第一次见情绪如此外放的棠凝,连反驳都是气势不足的模样。 他悄悄将衣领从她手里抽回,无措地扭头看向自家大哥。 哪知大哥不仅公然放任棠凝的行为,更是把愣在一旁的浩哥给支走了。 浩哥是元子野的经纪人,多少知道元霆的身份。 当下大气都不敢出,麻溜离得远远的。 既然现场都是自己人,好,一个巴掌落到元子野身上。 元子野:嘶! 看着龇牙咧嘴的少爷棠凝尤不解气,又拍了一下。 元子野不装了,其实不痛。 他看向大哥,大哥依旧冷眼旁观。 给他一种大哥没出手,已经算他走运的错觉。 好嘛,他摆烂了,任她打。 一边挨打一边哄人,谁能有他委屈? 元子野:“怎么气成这样了?我什么都没干。” 棠凝冷哼,“我梦到你死了。” 元子野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别人的梦,他可以不当一回事,但棠凝的梦,是预言呐。 元子野有一个好奇的点,“我怎么死的?” 棠凝扫了眼附近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明天下午这里会发生山崩,山崩地裂,你跌进裂缝,被挤死的。” 挤死? 这算哪门子正经死法? 元子野倒吸了一口凉气,“小爷居然不能寿终?” 第66章 友情战中,元子野常胜不败 又是一巴掌。 棠凝冷笑,“何止,少爷你还会坦然赴死。” 元子野梗着脖子,“不可能。” 坦然赴死?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没忍住摸了摸被拍麻的手臂,小声控诉,“轻点嘛,麻了都。” 见棠凝依然一脸不善,他只好说,“你放心,但凡有一线生机,我都会争取活着的。” 棠凝:...... 天灾面前,哪有生机? 几巴掌下去,棠凝心里的郁气也算发泄出来了。 她言简意赅,“你赶紧找个理由,让你团队的人撤出去。” 元子野点头,复又问,“那我呢?” 棠凝定定地看向他,“我们在这,你死不了。” “你......” 对上她毫无笑意的视线,元子野音量低了一格,“别一口一个死字,怪不吉利的。” 棠凝的手又痒了。 这次元小少爷拦住了她,他轻笑道,“再打手就要疼了。刚逗你玩的,你不都说了吗,有你在,有我大哥在,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棠凝,元霆。 这两位,又有哪一位是好相与的? 什么死不死的,他说了不算,天说了也不算,这两位说了才算。 元子野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放缓声音,“我先让浩哥他们出去。” 棠凝颔首,“去吧。” 她是一个不爱翻旧账的人,翻篇了那就真翻篇了。 尽管,元子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得为还没做过的事情挨打...... 可是好奇怪,挨打之后居然从内心深处燃起一种名为暗爽的情绪。 元小少爷整理好面部表情后,转身朝站在一旁的自家大哥走去,“哥,元陌有跟你过来吗?” 元霆:“在入口处等着,你把人带出去交给他。” 元子野:“好。” 看样子大哥已经做好一切部署,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山崩的时间是明天下午,为避免出现任何变数,尽早让浩哥撤离更为妥当。 他在与大哥擦肩而过时可以放缓速度,低声控诉,“哥,她打人好痛。” 这话棠凝能听不到吗? 她的眉心开始突突。 好在,弟弟找哥哥撑腰,哥哥拒绝。 元霆淡淡瞥了弟弟一眼,“受着吧,她担心你。” 她担心你。 这四个字一出,从元霆的嘴巴一出,某心机小少爷的嘴角瞬间咧开,咧到耳后根。 他径直停下脚步,嘴欠地问道,“那哥你呢?担心我吗?” 原以为自家大哥会无视这个娘们唧唧的问题,哪知他认真回复了。 元霆:“我也担心。” 当他从棠凝嘴里得知她的那个噩梦后,元霆一边雷厉风行地部署安排,另一边则是忍不住回想过往点滴。 他元霆的弟弟,很皮,很闹腾,常常吵得他脑门突突。 但这就是这样的他,有着无比豁达的心胸。 同父同母,不同体质。 大三岁的哥哥天生内力,而同是嫡系的他却没有分毫。 这份先天的差异要是放在别的家庭,必然会勾起后者的阴暗面。 可他元霆的弟弟却没有。 弟弟对哥哥既尊敬又崇拜,还有一颗亲近的心。 当然,见了哥哥,该怵的还得怵,不然这弟弟得上天。 在当下这个时刻,元霆愿意哄着点这个弟弟。 多少得哄着点。 哪有人会对自己的生死无动于衷呢? 骤然得知自己的死法,应该没有一个人能够坦然。 元霆这话一出,隐形兄控直接被哄得勾起翘嘴。 他得意洋洋,“我知道。” 元霆:...... 小少爷昂首阔步地朝他的工作团队走去,那背影,活脱脱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元霆望着他的背影,有心想说什么,全化作一声无声的喟叹。 他转身看向棠凝,眉眼舒缓,“我们赶上了。” 棠凝弯唇,“嗯。” 他们是赶来的。 飞越了那么一大片海洋,辗转到了这个不通信号的深山。 山头广袤无垠,树木林立密布,无信号覆盖。 在这么一片深山里找到想找的人,不是一件易事。 需要棠凝的另一番推演。 在这类事情上,她挑大梁挑惯了,当她习惯性地想再次施法时,元霆拦住了她。 元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实在不行,你再帮我兜底,好吗?” 他是忧心弟弟,但也心疼姑娘几次三番的昏睡。 在飞机上她已经睡了一场,这才醒来没多久。 元霆怕。 怕一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预言这件事上他捉襟见肘,但找人,他有十足的信心。 当时棠凝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点头同意。 她担心元子野。 而元霆既要担心元子野,又要担心她的身体。 就在两人悄然感慨时,那头的元子野不知跟浩哥说了什么。 后者眉间一喜,大手一挥,雷厉风行地带领众人收拾起帐篷和家伙什。 元子野背对着棠凝和元霆。 望着团队人忙碌的动静,嘴角不自觉又扬起。 即使是刀山火海,棠凝也会悄然而至,板着脸一边揍他一边救他。 即使是烈火烹油,大哥也会神情淡漠如九天神祗一般出现在他身边,什么也不说,为他撑起这片天。 大哥为了棠凝,在母亲面前说出愿意入赘这样的话。 棠凝也曾说过自己的后宫即将迎来正宫。 他们之间,是两情相悦。 站在元子野的立场,哥哥永远是哥哥。 记得最初发现大哥对棠凝的心思后,两人定下过一个君子协定。 —“你喜欢她?” —“喜欢。” —“可我也喜欢她。” —“所以,一切看她。” 不论有多少人喜欢棠凝,她都拥有完全的,绝对的,自主的选择权。 喜欢谁,她说了算。 现在棠凝已经做出自己的选择。 那么在爱情这场博弈战中,元子野败。 但他还有一处战场——友情战。 棠凝,永远是那个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该有的关心没有少过半分的棠凝。 在友情战中,他元子野,常胜不败。 这样算起来,那些萦绕在心头、顽固不肯退却的不甘心似乎松了气口。 现在,他愿意诚心地祝福他们。 —— 等大家收拾完行李,所有人往入口处走去。 那里,元陌带人驻守。 两方人马碰头,团队的人被这气场唬住,老老实实将行李交给那些黑衣兄弟,听话入座。 浩哥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态。 他脑子里就四个字,何德何能! 居然能被这些人照顾! 一旁,元陌跟元霆低声汇报着什么。 元子野拽了拽棠凝的袖子,后者投去嫌弃的一眼。 元子野:...... “你过来点,我有事跟你说。” 棠凝迈开腿挪动两步,声音懒懒,“什么事?” 元子野朝自家大哥瞄了一眼,压低声音,“你跟我大哥,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要问这个,棠凝可就来劲了。 她嘴角微扬,有些嘚瑟,“不错嘛小少爷,洞察力惊人哦,元霆哥快被我拿下了。” 那头元霆说话的声音顿了顿,侧头就要往他们这边转。 两小只在他看过来之前迅速转身,把背对着他。 约定俗成的事:没看到,代表没有。 第67章 元小少爷帮帮乐,三人被围 直到那道清醇的声音又自然响起后,两小只才收起竖着的耳朵,松了松紧绷的后背。 元子野扬眉,低声嘲讽,“你吹牛了吧?快拿下还能怕成这样?” 棠凝下巴一抬,“我怕什么,都怪你心虚,害得我下意识跟你一起转。” 说这话棠凝是有依据的。 按照她跟元霆两个人的相处情况来看,她不止不怕他,反而还很喜欢逗弄捉弄他。 而她犯怂的瞬间,身边几乎都有元子野或是江淮的身影。 所以说,这个锅,元子野得背。 元子野啧了一声,不认,“屁,你就是吹牛。你之前说要迎进门的正宫就是我哥?” 棠凝眉眼带笑,声音轻轻却又笃定,“对,正宫一到,宫门落钥。” 元子野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隐隐看到一圈光芒在闪耀。 她就该是这样的,明媚耀眼,值得所有的幸福。 不过呢,小少爷就喜欢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个小乱。 他试着从鸡蛋里挑骨头,沉吟片刻,“你这后宫人缘好凋零哦,就一个?” 棠凝侧眸看向他。 他继续,“我人气有多旺你是知道的,要不要去看看我的亿万粉丝长长见识?” 棠凝面色不变,目光往他身后落了落。 这部位...... 元子野虚虚遮住屁股,俊脸和声音都带了点别扭,“棠凝,你这眼神有点冒昧了,看什么呢!” 棠凝收回视线,老神在在,“哦,我在看你的尾巴敲得有多高。” 堂堂一个大明星,在她这素人面前找存在感,知不知羞的? 大明星元某人:...... 想到什么,他又挑眉,“我本来呢,打算透露一个消息给你的,既然你这么说,那——” 要是简单的消息,棠凝压根儿就不会搭理。 可小少爷说完,不住地往大佬方面给眼色。 是关于谁的消息,很明显啦。 棠凝改口,点点头深以为然,“大名鼎鼎的野神嘛,我知道的。” 这么说,小少爷就舒坦了! 他桀骜一笑,清了清嗓子,回忆着元霆当时说话那语气,把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如果当家主连喜欢一个人都不能由着心意来,那我只好去入赘了。” 元子野在模仿上面有一套,惟妙惟肖的。 即便没有之前的眼神暗示,棠凝野猜到说话人是谁了。 她看向元子野,眉眼闪过动容,“元霆哥说的。” 后者释然一笑,点头。 想了想,元子野挤眉弄眼地补充,“他还是当着我妈的面说的。我妈你也知道,注重形象,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表情得体的。但当我哥说出那句话之后,她的那张脸哟,都黑成炭了。” 棠凝莞尔。 令她意外的只有元霆的话,元伯母的反应倒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元伯母属意的是那位名叫卿卿的姑娘,至于她,并不在元伯母的儿媳妇意向名单之中。 不过她无所谓的。 她棠凝,原本也不会只当她元家的主母。 人跟人之间讲究一个缘分,有则好,没有也无须强求。 爱她的人已足够多,她很知足。 看着她唇角漾起的梨涡,元子野庆幸自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 虽然他之前没摸清楚她在感情方面的心思,但这么多年朋友,其他方面还是相当了解的。 这丫头的确不常主动提要求,但要是就这样误以为她是一个什么都可以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挑剔的很。 吃东西挑剔,交朋友挑剔,动凡心,也很挑剔。 见过了心目中最好的,又哪里会瞧得上别的。 江淮曾说她心有顾虑。 她难得有想要的,若是因为家族原因成不了,依照她的脾气,要么强取豪夺,要么封心绝爱。 与其让她求而不得,不如能帮一把是一把。 他们这批人里,总得有人得偿所愿才行。 不然就显得他们太逊了。 元子野有体贴善良属性,但搭配着时效性。 时效一过,体贴什么的,拜了个拜。 他欠兮兮地凑近棠凝,“你说,要是以后婆媳关系不好怎么办?” 棠凝:...... “有空八卦,不如夹紧尾巴想想接下来的事。” 真想把他拽进梦里看看自己那个眼神! 一想到就来气。 元子野秒变乖巧,“嗷,你说会崩的是哪片区域?这附近还住着人。” 棠凝:“你一会儿带去我们看看,我觉得大概率也在范围内,因为除了你,我还听到不少啼哭声。” 元子野偏头将视线落在棠凝的脸上。 他突然觉得有这么一项本领,很考究人的心性。 这世上多的是见不得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会为他人的一点悲痛而落泪,心软又心善。 那棠凝呢,她大多数时候是神情淡漠的,瞧着有些冷漠,仿佛见惯了生死悲欢。 见惯了,有时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词。 被这么看着,棠凝能没感觉? 她轻扯唇角,没有分给小少爷半点目光,“把你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给我收回来,我好得很,有这功夫还是说说这里的人吧。” 元子野:...... 想到浩哥之前的埋怨,他说,“这里的原住民是苗疆一族,很排外,我们贸然过去说不定会被围堵。” 棠凝望向远处,“那也没办法,时间不多了。” 她的设想是,能劝他们自动离开自然是好,要是实在不听劝,那就打晕了送出去。 世界的各个角落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灾祸。 有的小,有的大,有的人为,有的天灾。 元子野好比是一个媒介。 因为元子野,棠凝做了这个所谓的预知梦。 那么对棠凝来说,元子野要救,其他人同样不能眼睁睁让他们埋葬在大山里。 等这事一了,无论他们想要另谋居所或是重建家园,都是他们的自由。 但在那之前,他们的命,她得保住。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间里,载着浩哥他们的车子已悄然启动了。 两人循声望去,大车在羊肠小道带起一层白灰。 元霆抬脚朝两人走来,两小只排排站。 两人的说话声瞒得过浩哥他们,但绝对瞒不过元霆。 这是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所幸大佬什么都没提,只说了一句,“子野,带路。” 元子野挺直胸板,“跟我来!” 山里的路不好走。 但这三个人是一个比一个神情自若。 元子野在这也不算白待,起码路是认识的。 在他的带领下,罗门寨,到了。 整个寨子不大,依山而建,大多是半吊脚楼,木头房子,瓦片屋顶,位于倾斜度较大的山坡上。 你一家我一户,群居在一起,竟意外给人一种坚实感。 三人还未走近细瞧,木房子里走出几个中年男子,身着当地服饰,拖着木耙朝他们走来。 木耙一端拖在地上,带出一道道辙子印。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将三人团团围住,眼神防备,面露不善。 第68章 圣女罗银月,命定之说 棠凝觉得,他们的这份不友善,来自于生活领地被入侵。 是人之常情。 “我们没有恶意。” 元子野指了指来的方向,“我在那边拍摄,你们应该有见过我的。” 他是大明星来着...... 中年人男人们无动于衷。 小少爷锲而不舍,“这不重要,我们来是想找你们寨子主事的人聊点事情,他在吗?” 话音落下,一秒、两秒、三秒。 所有人不为所动。 元子野:??? 他转过头,对着棠凝下定论,“他们听不懂普通话。” “谁说的?” 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道女声,但话却不是棠凝说的。 大家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量高挑,面容姣好的年轻姑娘从一间木屋走出,袅娜娉婷地朝他们走来。 她身穿一袭苗疆姑娘的特色服装,绣工精湛,花色繁复,脚踩一双精致布鞋。 额前的银冠下缀着一溜银片,随着她的步伐相互碰撞,发出清灵的声响。 面对众人的打量,她直视回之,落落大方。 这是棠凝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里看到了圣洁。 干净,清透,但不无知。 当她靠近,围着棠凝三人的几个中年人纷纷收起面上的敌意,朝她的方向微微躬身,态度虔诚,“圣女。” 哈? 元子野歪歪脑袋。 这不是会说普通话吗? “圣女”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行离开。 几人面带犹豫之色不肯离去。 对于这一出,“圣女”早有应对,她抽出腰间的荷包,晃了晃,“我有阿金。” 阿金两字一出,几位面上的犹豫之色瞬间褪去。 他们朝着阿金的方向再次躬身,然后依言退下。 棠凝的视线从那荷包划过。 在这个寨子里,“圣女”的地位不凡,这位“阿金”的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场上只剩下四人后,这位“圣女”收好荷包,双手背后,看向元子野笑意晏晏,“说吧,要聊什么事?” 这副熟稔的姿态...... 不太对劲。 棠凝跟元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到元子野身上。 也就是说,三个人都看着元子野。 小少爷本人也被这一幕惊到了。 他眉心拧了拧,随即松开,大胆地做出最合理的猜测,“你认识我?是我粉丝?” 如果是粉丝的话,这个情况下给个to签也不是不可以。 “圣女”听到他的话后当即笑开,额前银铃轻晃,语带娇嗔,“我才不是你粉丝呢。” 说罢下一秒,她便收回了嘴角的笑,也收回了落在元子野身上的视线。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棠凝,“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元子野嘴角一抽。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算是见识到了。 小少爷的想法此时此刻没人搭理。 棠凝有着国人的通病,碰到热闹就爱看。 当然啊,不痴迷沉醉,热闹有就看,没有就算。 现下,热闹是没了。 那就聊正事吧。 棠凝不在意对方给不给笑脸,直接将关键阐明,“明天下午这里会发生一场山崩,规模巨大,你需要带着你的族人提前撤离。” 时间、地点、事件。 有意思。 “圣女”落在棠凝身上的视线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棠凝泰然自若,任其打量。 注意到对方有意无意地把手指搭在腰间荷包上,棠凝轻勾唇角,吐出两个字,“蛊虫?” 对方动作一顿,视线锐利了几分。 棠凝牵了牵嘴角,“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蛊虫可以存在,其他的,同样不例外。” 或许是被这句话说服,“圣女”抿了抿唇,“不撤离会怎样?” 这么问的意思,就是信了棠凝的话。 棠凝也不骗她,“会和这座山融为一体。” “圣女”眼皮轻轻一闪,“没有一线生机?” 棠凝坦然,“现在,就是生机。” 他们的出现对这个罗门寨来说,就是唯一的生机。 信则生,不信则死。 “圣女”问:“为什么要帮我们?” 棠凝淡淡瞥了眼元子野,“你们是顺带,我们主要想救的人,是他。” 这句话,直接将“圣女”的视线再次牵回到元子野身上。 她看向他的视线格外复杂。 元子野不明所以。 毁灭吧,摆烂吧,爱看就看吧。 沉默半晌,“圣女”再次开口,“我叫罗银月。” 棠凝:“我是棠凝。” 罗银月:“不介意的话,到我家坐会儿。” 就这样,棠凝三人跟着罗银月走进一间木屋,屋子里陈设简单,清雅温馨。 众人在一张四方桌前坐下。 罗银月给客人添了水,开口,“先祖曾留有一言,我族会有一次大劫难。这本是一场死局,但倘若我的命定之人出现,便会牵引出一线生机。” 曾经,她也疑惑过这个所谓的大劫难是否会在她这一代出现。 但棠凝先前的话已经巧妙地将其验证。 这也是她选择相信棠凝的主要原因。 因为先祖的话,只有历代圣女才会得知。 大劫难指的是山崩。 圣女是她罗银月。 命定之人指的是元子野。 由他牵引出来的一线生机便是棠凝跟元霆的到来。 额,这句话的意思,也不难弄明白。 棠凝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关键人物——元子野。 元小少爷瞬间炸毛,坐姿都变得狂狷起来,“看什么看,什么命定之人,我家祖宗可没这么跟我交代过,有这闲工夫不如讨论怎么把人安全撤离。” 他的不情愿棠凝十分理解。 在当今社会,包办婚姻早已成为糟粕,性格怯懦之人尚且会为后半生争取自主权,更何况是小少爷这样心气高的人。 但凡他不愿意,谁也别想压着他点头。 事关元子野,元霆站出来。 “我元家提倡婚恋自主,倘若你跟子野真是命定之人,后续自有造化。” 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倘若不是,谁家先祖的话也不好使。 罗银月的本意也并非想借此逼迫元子野,闻言坦然点头,“这是自然。” 她瞥了瞥稍显不羁的元子野,继续道,“关于族人的撤离问题,不知可否告知这场山崩会波及的区域。” 棠凝:“有地图吗?” 但凡这里有点信号,棠凝也不至于沦落到跟人要纸质地图的地步。 好在,罗银月真有。 她往屋内走去,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画卷。 古朴,保真。 画卷展开,棠凝稍一打量,便以指为笔,圈了一个圈出来,“这是大概范围,我们的建议是暂离深山。” 罗银月看向她。 棠凝:“我们会为你和你的族人安排临时住处,等事情一过,你们可以自行商量去处。” 家园毁灭,重建家园,哪一件都不是易事。 可倘若与死亡相比,那便容易了许多。 罗银月起身,庄重地对着三人鞠躬,“我谨代表我的族人,向三位致以感激。” 就是这意外的角度,元子野透过清脆的银片,发现这姑娘似是有几分眼熟? 这个角度...... 怎么这么像他来这第一晚从山坑坑里救出的人? 思及她所提到的命定之说,小少爷很快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情绪甩飞。 他,元子野,必须不能被天命之说牵着鼻子走! 同为女生,棠凝伸手虚扶一把,“举手之劳。你不如想想怎么劝说你的族人。” 虽然他们已经见过罗银月与那位“阿金”的话语权,但举族搬迁可不是易事。 越是传统的人,越守旧。 轻易不肯离开故居。 说句夸张的,就是死,也得死在故乡。 这么想着,棠凝又提议,“实在说不通的话,我们也可以把他们打晕。” 还是那句话,有时候暴力手段比什么都有效。 罗银月粲然一笑,“我想不至于到这一步,三位请再此稍作,我去召开家族大会。” 第69章 顺利离山,心结解开 自罗银月离开后,元子野的表情变得丰富多彩。 棠凝和元霆悄然对视,默契地不接茬。 很快,某个小少爷忍不住了。 元子野挪了挪屁股下的木凳,朝向棠凝,“棠凝,你快帮我看看,她是不是个骗子?” 棠凝压下嘴角试图上扬的弧度,一本正经的,“小少爷,我劝你在她面前,谨言慎行。” 后四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 小少爷撇撇嘴,不甚服气,“凭什么?” 棠凝一笑,”凭她荷包里的‘阿金’,不是凡物。” 元子野还是不以为意,满不在乎道,“她还能对我下蛊不成?” 棠凝当即反问,“为什么不能?” 虽然他们是至交好友,但棠凝必须得承认,有时候这位小少爷还是相当欠扁的。 据她观察,罗银月绝不是性子软的性格。 这大抵是一位敢爱敢恨的姑娘,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面对棠凝的疑问,元子野理直气壮抛出七个字,“因为小爷救过她。” 棠凝挑眉,“哦?” “就我来这的第一晚,从山坑坑里救了一个人,估计就是她。” “估计?” “天太黑了看不清。” “......” 回想罗银月刚出场时对元子野的友好待遇,棠凝相信这个英雄救美故事的主人公就是这两位。 那,她担心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 不过,有些话还是得事先声明。 棠凝手指轻点着木桌,轻咳一声,“蛊我只听说过,不会解。” 所以,小少爷还是悠着点好。 元子野嫌弃地睨了她一眼,颇有一种,我要你何用的意思。 棠凝:...... 也罢,术业有专攻,自己对蛊虫的确没研究,嫌弃就嫌弃吧。 当万能棠凝不再万能,小少爷便将视线转投到自家大哥身上。 大哥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睥睨天下,这小小蛊虫...... 元霆轻描淡写,“我可以解。” 闻言,小少爷双眼发亮,果然! 棠凝好奇了,“怎么解?” 元霆视线从她那小脸上扫过,“我跟他换血。” 换血? 这叫换命吧! 棠凝失望地收回视线。 元子野的眼神也暗淡下来,无奈总结,“行,我谨言慎行。” 见他那么丧,棠凝又开始宽慰。 “其实你不用那么怕,我刚吓唬你的,她不至于用蛊虫强迫你。” “哪里不至于,小爷多好,万里挑一!” 无视那些孤芳自赏的话,棠凝认真道,“我在她眼里看出了两个字。” 元子野:“什么字?” 棠凝:“圣洁。” 这场族内大会具体开了什么,棠凝三人不知。 但等圣洁的罗银月回来后,给他们带来一个顺利的消息。 罗银月:“一小时后所有族人会在寨前集合。” 在那之前,收拾行李,拜别祖先,拜别家园。 “我们去外面等。” 三人主动离开,将空间留给同样需要这一个小时时间的罗银月。 一小时后。 寨前已站满罗门寨的族人。 应到三十六人,实到三十六人。 所有人朝着出口处走去,队伍浩浩荡荡,有人背着包袱,有人拎着铁锅,也有人扛着木耙。 罗银月身后背着一个大布包,手里抱着蒙上布的先祖牌位。 她是圣女,也是孤女。 不同于其他人三三两两的并排走着,她就是一个人。 纤细的身体背着那么大一个布包,元子野看不过眼。 脚步往她那挪了挪,他意思意思问了一句,“我帮你拿?” 罗银月看向他,眼睛黑白分明,“你为什么要帮我?” “......” 小少爷一时词穷,而后诚实以对,“觉得你可怜。” 下一秒,罗银月爽快地把包袱甩给他。 元子野接过后意外地发现这包裹看着大,实际真挺重。 “......你力气不小。” 罗银月点头,“谢谢夸奖。” 小插曲暂且不提,此番,罗门寨全体族人顺利离山。 久居深山的他们局促地坐上元陌安排的车队,越局促,越显凶,面容越发“凶神恶煞”。 车子一辆辆启动,所有人都忍不住深深回望了眼家的方向。 故土将不复存在。 所幸,家人尽在身侧。 —— 给罗门寨族人安排的临时住处位于郊区,既远离喧闹的市中心,又避开了天灾区域。 用来过渡最是适合不过。 这原是一处厂区宿舍,目前是空置状态,容纳三十六人绰绰有余。 元陌办事妥帖,帮人一向帮周全,生活物资已提前备好。 分房间,领物资。 罗银月领到的物资比其他人多了一个,那就是一台手机。 棠凝简单地教她使用方法,确定她学会后提出告辞,“你们放心在这住下,后头有片菜地,没事可以种种地什么的。但有一点,这几天千万别回去,一旦回去,生机就断了。” 罗银月收起手机,“我知道,谢谢。” 棠凝点头,“行了,有事联系我。” 罗银月:“嗯。” 她没再多说感激的话。 只把这份心意放在心底。 把这三十六份救命之恩牢牢记在心里。 —— 为什么棠凝他们不住在厂区? 因为少爷小姐养尊处优惯了,能住豪宅,必然不会住陋室。 他们没有急着回老宅,毕竟天灾未至,事件还没有成定局,做事要有始有终嘛。 他们住进元子野位于市中心的私宅,一栋花园洋房。 这里安保一流,保密措施一流,住着不少明星大腕、当代顶流。 从预知梦后,棠凝算得上是几经周转,现在总算把小少爷锁在身边,其他人也有妥善安排。 困顿如麻的她在简单洗漱过后直接霸占了一间客房。 在这里,元霆没有再跟棠凝同房而处。 女孩矜贵,他愿意维护棠凝的一切名誉。 花园里。 元家两兄弟相对而坐,一场在所难免的坦白局拉开帷幕。 元子野灌了口汽水,“哥,我跟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这次的“她”,依旧是指棠凝。 元霆颔首,“听到了,你在帮我。” “对,我在帮你。” 元子野长舒一口气,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其实在这之前,我还有些不甘心,因为我也不差。” 说完这话,他望向自家大哥,期待一个理所当然的反应。 元霆掀了掀眸子,淡声开口,“看什么,继续说。” ??? 元子野歪头,“按照常理,你得说‘你的确不差,甚至还很优秀’才对。” 元霆看他,“优秀与否你自己说了算,等别人看法做什么?” 小少爷啊了一声,悟了。 他撇撇嘴继续,“不是我把她让给你,而是她选择了你,我尊重她。” “让”这个字眼其实不精准,棠凝不是物品。 她有自己的意识,有完全绝对自由的选择权。 元霆:“嗯。” “所以—” 元子野舔了舔嘴唇,语气出奇认真,“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你也不能阻止她关心我。” 这句话才是元子野这次的重点。 ...... 元霆抬眼看他,“你尊重她,我也尊重她。” 可以说这么多年以来,但凡他有一点不尊重棠凝,早就利用自己的权势把这个弟弟调离她身边了。 他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占有欲再强一点,私心再多一点,给其他两位竹马们找点事也不是不可能。 哪还由得他们陪在她身边,凭白惹他艳羡。 然则,爱情并非生活的全部。 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可如果这份情谊可以比肩兄弟姐妹之情呢? 元子野笑了,“不许反悔。” 元霆一言既出,“不反悔。” 男人之间话不需要多,这关键的几句足够。 至此,心结解开。 第70章 山崩如约而至,大家各奔东西 心结解开。 元子野释然,转头便生出其他好奇。 “哥,你说等你们大婚,我是给你当伴郎,还是给她当伴娘?” 哥是亲哥,但棠凝也是从小玩到大的。 按照私心,他想当“伴娘”。 元霆:...... “随你开心。” 通常情况下正事谈完,两兄弟之间的谈话也就该告一段落了。 因为大佬对弟弟的耐心实在有限。 可这次,弟弟提到了一个关键字眼——大婚。 此时的大佬显得格外有耐心,算得上是有问必答。 元子野:“嗯,那你们大婚之后住哪?” 元霆眉眼舒张,“听她的。” 元子野:“准备生小孩吗?” 元霆勾唇,“她愿意的话就生。” 元子野思索,“生两个还能一家一个,如果只生一个那怎么办?继承元家还是棠家?” 元霆:“不愿意生就不生。” 不生两字直接击碎了元子野接下来的一连串问题。 他心里涌起一股担心,担心元家家主从此改姓棠。 元家的未来像一座大山突然压到了他背上。 元子野看着略显叛逆的大哥,嘴唇忍不住颤了颤,“哥,你不管元家了?” 他甚至想劝大哥别这么爱,稍微给自己留点地位吧! “元家嫡系除了我—” 元霆搁下手里的杯子,淡淡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又吐出三个字,“还有你。” 这话听得元子野一个激灵。 等反应过来后忙不迭推拒,“哥,别这样,我不当家主!” 家主之位在某一层面或许是个香饽饽。 但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坐上去之后一言一行便被束缚住了,哪有他现在的日子贴心? 元霆也不为难他,“你不当可以,如果她不喜欢小孩,那继承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老子躲懒,孩子就得还债。 这就叫——父债子偿。 元子野嘴角抽抽,他开始后悔开启这一场坦白局。 结果好了吧,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唉声叹气好半晌,他闷闷的,“哥,不然你还是对我心存点亏欠吧。” 总好过以后压榨他。 元霆轻笑,“那不是侮辱了你?” 小少爷也跟着笑,“这倒是。” 如果大哥对他心存亏欠,那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 那样的话,他会永远记得自己是个失败者。 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都不需要愧疚。 大哥是这样,棠凝也是这样。 —— 晚上,棠凝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津津有味。 小少爷端了个水果碗坐到她边上,“棠凝。” 棠凝眼睛盯着电视,“少爷有什么指示?” 小少爷好声好气,指着电视里的小孩,“可爱吗?” 棠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对小孩感兴趣,莫非这小孩...... 雷达报警,小少爷当即声明,“他跟我可没有关系,我就是顺嘴一问!” 棠凝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回答他之前的问题,“还行。” 小少爷努努嘴,没敢再问下去。 你问他在怕什么? 是唯恐想问的没问出来,自己的名誉在三言两语间跌到谷底。 他无声叹了口气,把水果碗抢回来,自己一口一个吃了起来。 —— 次日下午,山崩如约而至。 的确是棠凝梦里的那副场景,山体裂开道道口子,蜿蜒蔓延,然后将一切吞没。 可是这一次,少了那些绝望的惊呼哭喊声,少了那一双坦然赴死的眼神。 这场浩劫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一个小时,期间持续多次发生。 都不需要等新闻报道,位于郊区的罗银月及其族人早在一开始便感受到那份震颤。 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 三十六位苗疆族人凝望家园方向,神色悲戚。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罗银月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悲悯掩下。 什么也没说,她一步步走回房间,等再出来时,手上抱着先祖牌位。 她恭恭敬敬地带着先祖朝着家园方向弯下双膝,膝盖隔着棉质布料重重地磕到坚硬冰冷的地面。 在她的身后,齐刷刷地跪着其余三十五位族人。 罗银月心无旁骛,轻启嘴唇,缓缓吟诵出一段晦涩难懂的语段。 很多时候,语言的魅力不在于文字本身,而在流动于其中的情感。 他们在感恩,在歌颂,在不舍,在惜别,也在谋求希望。 当吟诵声停下,圣女银月带领全体族人,弯腰,叩首。 三十六个额头碰到地面,一下,两下,三下。 正式拜别家园。 那时,棠凝三人就等在不远处。 即便是嬉皮笑脸惯了的元子野,此时都被这无声的信仰之力感染。 与排外相对应的,是亲内。 他们对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家园,爱得深沉。 元子野的视线落在那个明显瘦削但背脊异常挺直的姑娘身上,停留了几秒,复又移开。 罗银月注意到他们后,将先祖送回供台,折返。 她依旧穿着那身民族服饰,头冠的银片清灵相碰。 她缓步走到三人面前站定,双手交叠覆于胸腹间,躬身九十度,重礼相谢。 远处的族人没有上前,但都在原地做了同样的动作。 棠凝他们没有避让。 几番接触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这群人在这方面上极其重礼。 不受了这份谢,他们的内心过不去。 罗银月郑重开口,“我谨代表三十六位罗门寨人感谢三位,未来只要你们有需要,我罗门寨人定会二话不说,舍命以报。” 最后四个字重如泰山。 棠凝大方应下,“好,有需要我们会开口。” 果不其然,她一应下,罗银月脸上便染上一抹淡淡的轻松。 不去谈所谓的命定之论,元子野衷心希望这个跟他有着几缕关系的地盘、和这地盘上的人们,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重建家园,恢复往日的安宁日子。 他看向罗银月,“之后有什么打算?” 罗银月抬眸望向他,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轻松,“我们信奉山水有灵、家园有灵,先祖已经帮我们找到它了。过几天我会带领族人,重建家园。” 连番的沉重过后终于迎来好消息。 元子野嘴角轻扬,意气风发,“恭喜啊,有需要跟我们说。” 罗银月笑意晏晏,一如初见模样,“好。” 自那之后,众人带着自己的使命,各奔东西。 元子野还欠了一屁股的工作,连花园洋房都没回直接被浩哥接走。 他的拍摄行程可都是提前定的、半公开的。 这次罗门寨一行他大难不死,得好好安抚那些真心为他担忧的粉丝朋友们。 当然,还有先前定下的工作。 笑话,元小少爷的口袋里的钱,是一毛都不会以违约金的名义流出去的。 第71章 家人围坐,林铮正式成为棠家义子 花园洋房的主人已离开,两位客人自然不打算继续住下去。 棠凝有些感慨。 老宅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 记载着她从咿呀学语到青葱岁月,再到独当一面的所有时光。 在这里待久了,也没觉得日子有多不同。 可这次她才离开几天,回来之后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没有天灾。 没有人祸。 棠家老宅一切如常,平静又安宁。 棠凝回到家是下午五点,临近晚饭时间,一回来就看到茶几上堆叠的包裹。 德叔倒了杯温水给她,“少主,这些是章家大小姐派人送来的东西,正准备送去您房间。” 若若? “我自己来吧,德叔,我爸妈呢?” “家主与夫人正在议事,应该快结束了。” 棠凝喝了口水,“行,我在这等他们。” 德叔恭敬退下。 干等必然无聊,棠凝顺手就把若若送来的包裹拆开了。 嘿,是一堆小人书! 【棠凝:大明星,小人书收到了。真心提问,你究竟私藏了几个库的小人书?】 【章若若:嘿嘿,好几个!这几本适合你,你慢慢品。】 品? 说品咱就品。 棠凝随意抽了一本,书封花里胡哨,书名大大咧咧,《霸道大佬强制爱》。 被“大佬”这个字眼戳中,她选定这本了。 抱着小人书躺在沙发上,她翻开书页,慢慢悠悠看了起来。 当棠父棠母和林铮谈完事来到客厅时,看到沙发上拿书盖脸的棠凝,皆不由放缓了步子。 棠母抱了条毯子,轻轻盖在女儿身上,接着面色如常地取下盖在她脸上的书。 她家阿凝在外面是个小英雄,回到家就是她的乖乖囡。 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唯有某位古板的人,看到花里胡哨的书时,眉心拢起一个川字。 但棠父忍住,什么话都没说。 棠凝这位“乖乖囡”是闻着味儿自动醒来的。 没办法,德叔特地下厨,诱惑力太大。 视野都还没清晰呢,棠凝就耸了耸鼻子,扯着嗓子问,“德叔,晚上吃什么~” 一旁的棠母好笑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吃大餐。你快去洗洗手,吃完饭我有话问你。” 迷糊消退几分。 棠凝眨眨眼,瞅了眼母亲,又看了看父亲,以及他身侧的林铮。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都围在她这? 饭后,家人围坐。 棠母率先开口,“阿凝,元家送来一份重礼,说是你救了元子野,究竟怎么回事?” 棠凝吃了药,又接过林铮递来的糖塞进嘴里,糖块在口腔化开。 救元子野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前一次驱煞,这一次避天灾。 察觉到母亲好奇的视线,棠凝无奈,简单归纳总结。 “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会死,然后我就跟元霆哥赶过去救他了。” 因为结果是好的,所以她可以轻飘飘带过,不去提那些慌乱与心惊。 棠母一笑,“阿凝真棒。” 受表扬的棠凝毫不谦虚地点头,“嗯。” 棠父见状也忍不住柔和了古板硬朗的表情。 他没说话,但看向棠凝的眼里满是自豪。 巫师一脉,后天努力固然重要,但是天赋是可遇不可求的。 梦,预知梦,是上天给的提示。 明晃晃的,把答案送到你眼前。 是顺其自然,还是逆风改写,都由你说了算。 棠远山在前面四十八年的生涯里从未遇到过预知梦,未来大概率也不会做到。 可他的女儿不一样。 天赋异禀,得上天相助。 换句话来说,是上天在默默保护着她身边的人。 为的就是她能心无旁骛地行善积德,将巫师一脉回归本源。 阿凝不应该被家事琐事所缠绕。 不论是现在,或是将来。 —— 棠凝正在跟林铮说小话。 棠凝:“石崇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石崇,扶光会会长,林铮的生父。 林铮摇头,“没收到消息。” 棠家的势力跟恐怖组织没什么勾连,都不是一个圈层的,触角小,收到消息的渠道也少。 一般的消息或许能收到,但跟石崇相关的,不容易。 棠凝倾向于石崇并不是没有动作,而是那些动作没有传开。 她撇撇嘴,无奈地看了林铮一眼。 林铮失笑。 也只有棠家人,会把他看得这么重,假想对方会来抢他。 说不定对方压根不屑去找什么儿子。 又或者,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不少的“儿子们”。 就在这时,一直不言不语的棠父突然出声,旧事重提。 “阿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给祖宗请安?” 棠父不可否认自己的私心,但对林铮,也的的确确看重并欣赏。 此话一出,瞬间就安静了。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朝棠父望去。 给祖宗请安,自己人才能请的。 棠母反应很快,笑得真切,“阿铮,去看看吧,老祖宗很和蔼的。” 棠凝纵观全局,双眸微微一眨,把两位大人的话翻译直白。 “林铮,我爸妈的意思,是想让你当他们的儿子。” 这件事是之前就提过的,但当时的林铮拒绝了。 这次,林铮看向稳重如山的家主,和善慈爱的主母,不远处亦师亦友的德叔,以及身边笑盈盈的棠凝,缓缓点了点头。 他回答,“好。” 随着话音的落下,林铮罕见地扬起一抹带着少年气的笑,酒窝轻陷。 他这一松口,所有人都笑了。 棠凝趁热打铁,稍稍一盘算,“我觉得明天是个好日子,你们觉得呢?” 棠母附和,“我觉得不错。” 德叔点点头,“我也觉得不错。” 棠父颔首,“不错。” 被四双眼睛盯着的林铮,“好。” 就这样,事情被愉快地决定下来。 五人阵营一分为二,大人组和小孩组。 大人组里,棠父棠母和德叔开始商讨一应仪程。 涉及见祖宗,事事不能马虎。 小孩组里,小孩不管事,只管分享资讯。 棠凝,“k下线了。” 林铮,“迈克尔森家族出手了?” 棠凝点头,回忆了下当时的场面,压低声音,“他被断子绝孙了,啧,砸的稀巴烂。” ...... 林铮:“他应得的,我把消息传过去。” 传过去,传哪去? 自然是同步给国家部门。 棠凝笑,“一代渣滓的陨落,的确值得所有人欢欣雀跃。” 虽然这样的渣滓没能在自己人手里落网,没能将其所犯过的恶公之于众,但他少活一天,这世界上便能少一桩由他制造的惨案。 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幸事一桩。 像这种恶人,以暴制暴更适合。 他早已丧失道德与人性,即便是将他的罪恶一一列明,贴满世界各个角落,他大概率也不会感到羞愧。 反而会得意。 得意法网恢恢,又疏又漏。 倒不如像现在,江湖事,江湖了。 第72章 越野车上有位睡美人,待哄 第二天,一则消息悄然传出棠家。 棠家少主身边的林铮正式成为棠家义子,记入族谱。 至于姓氏,尊重林铮意愿,依旧跟他亲生母亲的姓。 林姓,棠心。 消息传到元霆耳朵时,他的关注点落在另一处,“见祖宗了?” 元陌一板一眼,“是。” 元霆:...... 说了要带他见的。 小骗子。 —— 棠凝的私人库房里。 前些天元家送来的重礼已经造册入库。 她翻看过,都是一些珍贵药材,稀有异常。 这份礼,大概率出自元母手笔。 原因很简单。 某位大佬一向喜欢给她送成品,例如成套的首饰,制好的药丸。 这些药材在大佬眼中,顶多算个原材料。 滴滴,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在安静的私库显得格外明显。 棠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眼弯起愉悦的弧度。 真是想谁来谁。 这是一条来自大佬的友情提醒。 【元霆:听说林铮见过棠家祖宗,正式记入族谱,恭喜你多出一位义兄。】 棠凝的眸光落在“祖宗”两字上,狡黠的笑意划过眼底。 她红唇微弯,慢条斯理回复。 【棠凝:不亏是元霆哥,消息灵通!】 姑娘明显就是不配合接招的意思,元霆也不收着,直接将心思转暗为明。 【元霆:嗯,所以什么时候带我去给棠家祖宗请个安?】 元霆想要名分的心情极为迫切。 迫切到什么程度? 可以这么说,他想过在回来那天直接去拜访的。 但考虑到姑娘忙碌许久,得好好修养一番,便按捺住了。 哪知人家精力充沛,转头就忙起林铮的事。 好,他的确知道棠家人看重林铮,想收他为义子。 那么现在林铮的事情已经办完,总该轮到自己了吧? 暗中提醒没用,那就双手一摊,直接讨要。 棠母找过来时便看到自家女儿抱着个手机傻乐。 “跟谁聊天呢,开心成这样。” “元霆哥。” 棠凝给对面回了个消息便收起手机。 那头,元霆看着姑娘发来的最新消息,陷入沉思。 【棠凝:我妈来了。】 —— 谈起元霆,棠母目光闪烁了一下。 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正式开启。 两人心照不宣地换了个场地,母女密话2.0版本启动。 棠母开门见山,“这次出门,大事办了吗?” 棠凝理直气壮,“没办。” 棠母眉头微锁,“......不应该呀。” 论外表,自家女儿貌美肤白、明媚水灵。 论内在,自家女儿坚韧、负责、有大爱。 论性格,自家女儿恣意潇洒、鲜活灿烂。 论能力,自家女儿天赋异禀,谁出其外。 这样算起来的话,那就只有一点。 女儿天生体弱。 莫非...... 棠母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阿凝啊,身体要紧,大事不办也无所谓。” 棠凝偏头,从母亲眼里看出了两个字——不行。 谁不行? 她棠凝?! 棠凝反手就是搭在母亲的手背上,严正申明,“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行得很!” 棠母敷衍地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棠凝:...... 嗯都嗯了,您那眼神倒是往回收一收啊。 “我行得很,就是那段时间有点忙,老犯瞌睡,没顾上。” 棠母长呼一口气,拍拍胸脯,“幸好,妈妈还担心你体力不支,一个回合都—” 接下来的话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女儿还是个大姑娘,听多臊得慌。 却不想这位大姑娘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等着后面的内容。 好学至极的模样...... 见自家母亲没经验可教,棠凝没再犹豫,把最最重要的事提出来。 “妈,我想带元霆哥给老祖宗请个安。” 再拖下去人家怕是要直接杀上门了。 棠母相当痛快,“可以,定好时间了吗?” 对父母来说,过明路的感情总比暗地里的感情来得大方。 如果在生活中遇到一个只愿意跟你私底下谈恋爱,却不愿把你介绍给他家人、他的好友的对象,请三思。 如果他做了上述事情的同时,还排斥跟你的家人、你的好友接触,那么,请挥泪斩情丝。 适用于男生,也适用于女生。 毕竟,有担当、敢担当是每一个成年人必备的素质。 要不怎么说是亲母女呢。 母亲痛快,棠凝也不拉胯,“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吧。” 棠母点点头,放开女儿的手起身就要往外走。 棠凝咦了一声,“妈,你去哪?” 棠母头也不回,“跟你爸说一下。” 关于见元霆,曾经的棠凝怵,棠母隐隐约约怵,棠父有一丝丝怵。 对此,大家都是要做好十足的心理建设的啦。 棠凝乐了,惊觉自己傍到一个大靠山。 她甚至开始想象,未来的自己该怎么横着走。 她对着母亲的背影,声音扬起,“那我现在找他玩一会。” 棠母人已走到院子,“好~” —— 这是第二次被妈妈“打断”好事,为表诚意,棠凝决定亲自去哄人。 是的,哄人。 因为某大佬只回复了一句“好”后,便老实隐身。 这么乖,怎么哄都值得。 一路上都在制定哄人计划的棠凝刚出庄园没多久,便在一片夜色中注意到停放在不远处的一辆越野车。 四四方方的外形,带着十足的粗犷气质,硬朗阳刚。 那车黑亮如墨,如同一只在黑夜中兀自打盹的巨兽,瞧着安安静静,却不容忽视。 这气质,倒是和某人挺像...... 都不需要再验证什么,棠凝的红唇无声弯起。 她放轻脚步往那边走了几步,果不其然,从摇下的车窗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俊脸。 烈烈的晚风吹动元霆的头发,额头下是深邃的眉眼。 此时这双眼睛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睁开。 没有带着隐晦爱意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眼尾洇红情难自禁地狠狠地盯着她。 而是闭着眼,一副安睡模样。 棠凝饶有兴致地欣赏这一波神颜。 既然这么玩的话...... 她眸光轻轻一闪,右手无声地搭到车门把手上。 嘴角轻扬的同时,手下用力,果决地拉开车门。 意料之中,她听到了哒的一声。 车门未锁呢。 她二话不说,直接凑上去,试图吻醒这位“睡美人”。 这算偷亲吗? 算的,毕竟人家“睡”着了。 可她这是偷亲的架势吗? 当然不是。 完全不是。 棠凝捧着对方的脸,熟练地撬开对方的唇齿,给他来了一记热吻。 姑娘如此热情,元霆的手还怎么能克制得住? 他伸手揽上姑娘的腰肢,微微使劲,瞬间就把姑娘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紧接着大手一勾,砰的一声,车门紧闭,车窗也随之摇上。 所有玻璃的颜色发生改变,由可视转变为不可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在棠凝的热情中,某位攒了巨多秋相思情的大佬悄然被安抚好。 第73章 棠家老祖在上,晚辈元霆,前来请安 小别胜新婚这个说法在这两位暂时还没名分的有情人身上,同样适用。 被提溜到元霆腿上的姑娘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脸上大大地唔嘛了一口,直白热烈。 结果显而易见。 大佬幽深的眸底浸润着一抹愉悦。 棠凝眼波流转,没有错过。 yes!哄好了! 为免某人面上挂不住,棠凝没把自己的嘚瑟表现出来,还是那副骄矜的模样,只一双小腿轻轻晃着。 “什么时候来的?” “跟你发信息的时候。” 这答案,倒是出乎棠凝的意料了。 她偏头调笑,“怎么,想直接闯进来?” 元霆掀起眸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嘿,你猜怎么着? 后者依旧笑盈盈地望着他,一点都不怵。 就像是,已经把他吃准了。 “不错,胆量见长。” 元霆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我忍住了。” 想直接上门是真的。 克制住念头也是真的。 说来好笑,那时他正坐在车里吹风,可当他听出棠凝的脚步声后,萦绕心头的那些小小怨念全都自动消失不见。 她来找他了。 这个认知,直接击碎了怨念,进而牵起他的嘴角。 他浅笑着听着姑娘走出棠家庄园,听着她没有一丝犹豫地朝他走来。 装睡计划临时又粗糙。 可姑娘玩得开心,他便乐得陪玩这种小把戏。 棠凝特别欣赏元霆身上的一个点,有问必答。 尤其这答案吧,往往会给她带来愉悦。 “见到我开不开心?” “特别开心。” “那我是不是把你哄好了呀?” 元霆凑近她的嘴角,“嗯。” 美色都送到嘴边了,忍住不亲不是棠凝的风格。 她吧唧一口,语带蛊惑,“我可以让你更开心一点哦。” 闻言,元霆剑眉微挑,探究的眼神从棠凝脸上扫过。 后者大大方方任他看。 元霆猜到什么,眼皮轻轻一闪,保守地开口,“怎么说?” 揭晓惊喜时刻到! “我掐指一算,明天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们去给老祖宗请安好不好?” 元霆的表达时而内敛,时而猛烈。 这次,走猛烈路线。 “好。”说完,他便深深地吻住她,用这样一种方式表达他的情意。 不一会儿,似觉得一个“好”字没有将他的情谊精准表达,他又短暂的离开红唇,补了四个字,声音低哑,情真意切,“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的元霆就跟亲不够一样,将姑娘亲得节节败退。 当棠凝的后腰碰到方向盘时,身体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元霆意识到了,大掌抚上那处,转瞬间直接带着姑娘从驾驶座换到了更为宽敞的后座。 亲吻还在继续。 —— 时间来到第二天。 露珠在晨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温润,喜人。 棠家祠堂。 供台前的蒲团上一左一右跪着两人。 男子身姿挺拔,深邃冷颜,即便是跪姿,仍有一股运筹帷幄之气势萦绕四周,令人不敢小觑。 女子盘亮条顺,明媚大方,此刻眉眼温和,稍稍减轻了那由骨子里散发出的骄矜与恣意。 两人正是元霆和棠凝。 请安要赶早,两人都来得早早的。 棠家对于供奉先祖之事一向重视。 不能说晨昏定省,但只要他们在家,便每天都会抽空来给祖宗上炷香。 因此,香火不断的祠堂,给人一种祥和且庄重的感觉。 棠凝手持三炷香,如每次请安一般朗声道,“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说完就是三鞠躬,脖子上由红绳系着的那颗沉香珠随之而动。 等直起身子,她的嘴角隐约扬起了弧度。 怎么办,这段时间不是今儿这件事,就是明儿那件事,她家老祖宗受累了。 一旁的元霆浅浅看了她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他同样手持三炷香,声音清润醇正,认认真真,“棠家老祖在上,晚辈元霆,前来请安。” 今天的元霆依旧是一袭黑衣,但不知为何,总觉得细节处多了几分重视。 随着他鞠躬的动作,手腕处的沉香手串时隐时现。 两人同时起身,依次上前将手里的香插进香炉,然后相携再次跪在蒲团前。 古朴的香炉里,六炷香插于其内,橘红香头处,香火袅袅升空。 祖宗,来了。 棠凝两手浅浅搭在衣摆处,目光乖巧地注视着那匀速燃着的橘红香火。 今日的老祖宗似乎颇为......老实??? 从前她来的时候,老祖宗可不是这样的。 通常情况下是爱搭不理,偶尔会情绪高昂,不是熄火就是香灰扑脸的。 怪哉,怪哉。 既然老祖宗不来事儿,那棠凝就准备自己来了。 只见她清清嗓子,开门见山,“老祖宗,您觉得元霆哥当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听到这话,香火像被按了暂停键,橘红卡住,香火凝固。 见状,元霆神色依旧平静。 他先是看了眼身侧的姑娘,而后抬眸凝望前方,正色启唇。 “晚辈钦慕阿凝多年,知晓其玩世不恭之表相下藏有大义,晚辈慕之、敬之。得她倾心是晚辈此生之幸,必会爱她、护她、永不负她,如有违背,不得好死。还望老祖宗成全。” 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现世中,有些男女在热恋时也会说些诸如此类的话,用发誓、许诺的方式表达爱意。 但那仅仅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没有实际效用的。 是吧,渣男我们见过不少,但也没见哪道雷真追着渣男劈呀。 可在隐世家族中,这样的话是不可以轻易说出口的,尤其是当着祖宗牌位。 许了,便是作数的。 如有违背,便是会应验的。 这一点,元霆知道,棠凝也知道。 她垂下眸子眨了一下眼睛。 好巧呢,她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也没想着放过。 他们之间,就一辈子在一起好了。 对元霆的话有反应的不止是棠凝,还有一直静默的老祖宗。 橘红重新开始燃动,而香火则袅袅升空,越聚越多,最终凝结成团,变换万千间,两张脸跃然呈现,一张笑眯眯,一张气呼呼。 棠凝垂着眸子,是以并未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但元霆不同。 望着面前的两张脸,他微眯了眯眼。 虽没见过棠家老祖,但作为元家家主,自家祖宗的画像他是见过的。 气呼呼的那位,正是自家祖宗。 第74章 叩谢祖宗,名分到手 元霆心领神会。 他拱手便给自家老祖补上请安仪程,“老祖在上,元霆给您请安。” 此言一出,那张气呼呼的脸果然平和了些。 嗯? 状况外的棠凝回神,目光触及那张笑眯眯的脸时也是一愣,这是自家老祖宗第一次露面哎。 啧,笑得好憨! 她目光往边上一移,这位眸光炯炯地盯着她的想必就是...... 她浅笑拱手,“元家老祖在上,晚辈棠凝,给您请安。” 要不怎么说女孩子讨人喜欢呢。 这笑盈盈的脸,这软糯糯的声音,听着就舒服! 元家老祖从最初的不嘻嘻,一下就变成嘻嘻了,跟棠家老祖一个样儿! 讲真的,元霆这个“不孝子孙”说出不得好死那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介意的。 但他的眼睛得多毒啊,看出棠家这个女娃娃骨子里也有着不同寻常的霸道。 得,两个对对方的占有欲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少。 这样的人,合该在一起。 两位老祖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香火再次幻化,只存与族谱上的脸消散开来,渐渐凝成两个字,两个一模一样的字——可。 棠家老祖一个,元家老祖一个。 嘿! 棠凝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这位新晋男友。 在他忽明忽暗的视线中,她笑弯了眉眼,霸气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元霆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这姑娘真的! 棠凝只跳脱了这一下,之后便跟元霆如新人般,相携行叩首大礼。 “叩谢两位祖宗。” “叩谢两位祖宗。” 到这一步,棠凝本以为这次的请安就该画上圆满的句号了,哪知,曾经见过的画面再次显现。 百变香火再次凝结,这次,呈现的是:两个白团团,中间夹个小团团。 还没等他们说话,凭空又蹦出来一个小团团。 棠凝:...... 祖宗面前不得放肆。 不然她真想问一句,人都还没睡到呢,拿什么生? 另一位被催生的当事人元霆自然也明白两位先祖的意思。 他眼帘微动,注意到棠凝略显憋闷的表情后微微勾唇,“两位老祖,元霆与阿凝之间必然是先成婚,而后再提子嗣之事。自古以来皆是此礼,顺序不可错。” 与棠凝成婚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但在这之前,他不介意花更多的时间将两人的感情培养得更为牢固。 至于“提子嗣之事”,提而已,并不代表着一定要生,一切看阿凝意愿。 这,就是元霆的说话艺术。 棠凝在一旁疯狂点头,就是就是,慢慢来嘛! 两位先祖被说服了,六炷香一燃到底。 请安结束,两人从蒲团起身。 棠凝拉了拉元霆的袖子,见他望过来,便眨了眨眼。 请安结束可不代表着事件了解。 很快,祠堂一侧响起几道脚步声。 元霆安抚地摸了摸姑娘的头,长身玉立,眸光坦然地望向悄然出场的棠父棠母,“棠叔、棠婶。” 其实,早在最初进入院子之时,元霆便已察觉到屋侧有人。 这也是刚才姑娘突然亲他时他所惊讶的原因。 这场别样的“请安”,必定会有见证人。 祖宗的态度,会决定他们的态度。 好在,一切顺利。 作为“见证人”,棠远山和林婉也被这场别开生面的“请安”所震惊。 原因无他,自家祖宗自家熟悉。 想当年,他们也没少跟老祖宗请安。 对于他们的请安,老祖宗都是通过香火来回应的。 一燃到底代表同意、应允。 骤然熄灭代表反对、拒绝、生气。 当初棠远山带着林婉来请安时,香火一燃到底。 前些天棠远山带着林铮提出收他为义子时,香火也是如此。 结果到了阿凝这,老祖宗整花活。 幻化成字也就罢了,居然还显现真容?! 这可真是一次莫大的震撼。 面对“准女婿”的问候,棠父清了清嗓,“元霆,你和阿凝的事两位先祖已经点头,此后常走动。” 棠母早已得到老祖宗的托梦,温和接话,“是啊元霆,中午留下来用餐。德叔手艺不错,阿凝最喜欢吃他做的。” 受到欢迎的“准女婿”逐一应下,“好。” 其实抛开老祖宗的因素不讲,单论作为父母本身,棠远山和林婉对于元霆这个准女婿人选,也是持赞成票的。 年轻一辈中,元霆不论在品行、能力、甚至是外形,都是佼佼者。 更何况,刚才他对老祖宗发的那句誓言,他们可都听到了。 这样子有担当、敢担当的人,才配得上自家姑娘。 之后的事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准女婿”元霆被留在老宅用餐,餐后还与棠父品茗、论事,和谐至极。 纵然当着棠父的面,元霆还是先递了一杯茶给棠凝,一如往常。 棠凝捧着茶杯小口喝着,看元霆跟家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心里突然生出一些别样的想法。 有一只小恶魔挥着翅膀在挑唆。 明明是他们俩的好事,结果呢? 都到这个点了,他们俩连贴心话都没说几句。 当着古板老父亲的面,举止还得规范,手不能牵嘴不能亲的。 高昂的情绪无处宣泄,于是,棠凝摸出手机开始报喜。 手机真是个好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 小伙伴们消息灵通,早已在群里议论了。 【章若若:啊啊啊阿凝,大佬上你家了?提亲?!!】 【元子野:恭喜拿下!】 【江淮:恭喜,过段时间给你准备点调理身体的药。】 要问他们哪来的消息,那就得问某位大佬了。 这位大佬一大早就带了一车礼物出现在棠家庄园前。 他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入,闲庭信步,毫不遮掩,甚至生怕注意到的人不够多,还刻意放缓了步子。 就这样,消息还不得传得满天飞? 对于小伙伴们的亲切关怀,棠凝统一回复。 官方说法是:见过两家先祖,名分已定。 暴露本性的说法是:拿下!(酷酷墨镜) 除了这几位发小外,棠凝还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凤潇潇发了消息。 在凤潇潇眼里他们俩在一起这件事是必然的,也没大惊小怪,只道了声恭喜,然后! 然后,凤潇潇着重提醒了棠凝一件事。 【凤潇潇:爱心包裹已送达,记得去取。】 【棠凝:透露一下呗。】 【凤潇潇:四个字,活色生香。】 这四个字,延伸出来的内容可就多了。 棠凝弯唇,回复。 【棠凝:谢谢,是刚需呢。】 第75章 一道放肆的视线,林间背背 元霆提出告辞的时候,棠凝主动举手要送他。 原想着他们两个终于可以好好说说话,却不想这一路上,赶来看热闹的人似乎有点多。 他们都鬼鬼祟祟的。 也不知道忙活什么,就硬在那忙。 还不认真,忙着忙着时不时会抽空朝他们这方向瞄上一眼。 这帮人...... 想独处好难! 一丝烦躁由内而外散发开来。 如果情绪是可视的,那么此刻的棠凝全身都长出了小触手,炸毛型的。 就在这时,她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掌牵住,十指相扣。 熟悉的触感,安抚的姿态,无形中将炸毛抚平。 棠凝侧眸,撞进他深邃如海的眼中,那里爱意汪洋。 他说,“阿凝,我特别开心。” 有时候开心到了极致,表达也简单到了极致。 没有那么多复杂的语言艺术,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特别开心。 棠凝感受到了,且深以为然。 她的手回握着,事后翻旧账地觑了他一眼,“你明明是我的男朋友,却陪我爸聊了那么久。” 男朋友,这三个字在元霆的嘴里过了几遍,眉梢轻扬了几分。 他低头浅笑,“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两人的言行没有避开众人,所以人群中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抽气声。 猜想得到证实。 牵手了! 搞对象了! 人群中,有一双知性优雅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相握的两只手,艳羡一闪而过。 原来,伟岸如他,睿智如他,竟也会如寻常男人一般,与喜欢的姑娘十指紧扣。 竟也会在同她说话时,体贴地微微低头,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她那边侧。 竟也愿意满脸宠溺的逗她哄她,不是刻意营造,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怎么办。 好嫉妒。 多希望自己能取而代之。 这道视线有些放肆了,与其他一触即分的偷瞄不同。 元霆没有错过,棠凝自然也是。 这是棠家地盘,棠凝的处理办法就是,不忽视这道视线,直接看过去。 是棠雪。 视线对上的刹那,棠雪的心像是漏了一拍。 棠凝的眼里没有刻意的炫耀,也没有无用的同情,是坦荡的,大方的,也是冷冷淡淡的。 两厢对比,棠雪觉得在这样的眼神面前,自己心底的阴暗面全都赤裸裸地被剖开。 她想怨恨,但又找不到理由。 怨恨棠凝出身高贵? 怨恨棠凝轻易就得到她梦寐以求的爱? 她想让自己释然,但又找不到出口,只好无措地偏过头,避开两人的直视。 见她避让,棠凝也没多事。 这并不是故作大方,而是心里门儿清。 感情中的安全感,有些是另一半给的,有些是自己给的。 恰巧,这两者棠凝都有。 —— 庄园门口,元陌等在车旁。 棠凝的脚步不自觉带上几分磨蹭,脚尖轻点地面,似在控诉这条路为何这么短。 就在她以为两人就此拜拜时,元霆对元陌说,“你先把车开回去吧。” 听到这话,棠凝当即抬起头,眼睛晶晶亮。 元陌余光瞥到,一本正经的脸上有了一丝皲裂,但他克制住了,“是。” 转身离去之前,他顺从本心,对棠凝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嗯? 棠凝眨眨眼,这多出的一个步骤是...... 代表着元陌发自内心地认可她的身份,未来的元家主母。 “阿凝。” “嗯?” “累不累,我背你?” 背? 棠凝抬头,高悬上空的太阳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棠凝收回视线,环视周围一圈,不远处还有零星的几个人在硬忙。 她抿了抿唇,踮起脚尖凑近他,打着商量,“等一会儿没人的时候再背好不好?” 她想体验一下被元霆背着的感觉。 可又不希望两人的私事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是不希望类似于“妻管严”、“惧内”这类的标签落在元霆身上。 她希望他们之间是势均力敌的,不愿意通过让他做一些讨好自己的事来借机抬高自己。 讨好的事情指什么? 例如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男朋友蹲下给自己系鞋带。 很多事情在私底下做是情趣,当众,事情就会变味。 这是棠凝对待感情的态度。 就如同元霆对祖宗说的那样,他会爱她、护她。 她也是如此。 爱护他的人格,维护他的尊严。 元霆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杀四方的大佬。 他们两个人之间,几乎是心意互通。 元霆看着凑到面前的小脸,俯身亲吻她的嘴角,“好。” 棠凝受用,提议,“我送送你?” 送人的路上找机会背背! 元霆:“好。” —— 走至安静的林间路,棠凝想到凤潇潇的大礼包,余光悄悄打量了一眼身边人,然后开口,“元霆哥。” 元霆:“嗯?” 棠凝语气坦荡,“潇潇给我寄了点东西,在归南居,我想拿回来。” “好,现在去吗?” “现在不去。” 棠凝马上拒绝,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急切,于是补充着,“老宅离归南居还挺远的,现在就不去了。” 元霆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棠凝又问,“明天怎么样?” 听出她话里隐含的跃跃欲试,元霆挑眉,“好,我们明天去。” 体贴的姑娘又问了,“这几天你不忙吗?” 好,这下确定了。 小姑娘准备搞事情。 元霆也不戳穿她,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嗯,最近不忙。” 棠凝点头,“那我们一起去。” 然后,在那过夜。 当然,后面那句话她是放在心里说的。 元霆环顾四周,在她身前弯下腰,“要不要上来?” 棠凝:“要!” 她不客气地趴到他背上,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一整套动作极其流畅。 元霆都没用力,轻轻松松便把她背了起来。 棠凝从这个角度打量着他侧脸的弧度,显然也是优越到了极致。 人间绝色不是说说而已,他的骨相皮相几近完美,每看一眼都是赏心悦目。 元霆没侧头,脚下的动作也没停,只轻启嘴唇,“只看看,不亲吗?” 他的音质清冽,尾音上扬拉长,明晃晃地朝姑娘放着钩子。 这几个字犹如当头一棒,棠凝顿悟,“亲的!” 自己的男朋友,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光明正大! 名正言顺! 第76章 袒露心声,元母想收义女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棠凝餍足地趴回他肩上,声音里带上几分嘚瑟,“元霆哥,你知道为什么元家祖宗会出现吗?” 她一开始也很意外,但后来仔细一琢磨便明白过来。 元霆配合,“不知道。” 棠家少主前来解惑,“因为我跟棠家祖宗提起过你。” “只是提过?” “当然不止,我跟老祖宗说我看上元家人了,请他老人家帮我想想办法。” 不论什么时候,元霆都会为她的率性而由衷地感到愉悦。 他低眸轻笑,“什么时候的事?” 棠凝想了想,“刚回老宅那会。” 这么一来,时间线就串联起来了。 元霆问,“沉香珠是在拜托他老人家之后戴上的?” 棠凝:“嗯。” 元霆迈着的脚步停下,侧眸看她。 “你之前拒绝我,是对两家有顾虑,不是不喜欢我?” 从归南居离开,从江淮嘴里得知姑娘不敢玩弄他的感情后,他想了许多。 他一直都明白她的“怵”,正是因为这根深蒂固的观念,导致他不敢确定她的心意。 即便姑娘已经做出趁他睡觉偷亲他的事。 深陷自己不被喜欢的“事实”,看不清前路,凭白让她担负了来自两个家族的考量。 枉他自诩聪明,却唯独算漏了这个恣意潇洒的姑娘是真的喜欢他。 她考虑得很远,远到两个家族。 她比他想象的,更喜欢他。 棠凝也被这个问题问到了。 细看来路,她唯独面对元霆会发怵,会表现得乖觉。 归南居茶室,她会给自己找一些拙劣的理由,跟他亲了又亲。 那些喜欢不知从何而来,但似乎都随着他的主动上门破土而出。 可是那时候,她没能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嫌麻烦”为由将人拒之门外。 闭关几天才压下的那些悸动,随着他的三条消息和一个视频功败垂成。 所以她回来了,拜托了老祖宗。 棠凝对上他的视线,谈到最初,“如果我不喜欢你,也不会亲你。” 元霆笑着应了一声。 是他太笨,这么通俗简单的道理,放到现在才明白。 今天是他们确定名分的日子。 元霆已经在祖宗面前袒露出他的心意,那现在,轮到她了。 棠凝从他背上下来,跟他相视而站,认真总结。 “所以,我喜欢你。比你我想象的,都要早。” 微风吹拂,姑娘的发丝被拂动,眼神却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如烈日骄阳,如寂空皓月。 元霆伸手勾起她的发丝,妥帖地挽到耳后,而后抬脚逼近,俯首在她唇角印下清水而又温情的一吻。 “是我行动太慢了。” “那也不是,你这效率还是很高的。” 棠凝掰着手指开始数,从他上门,到回老宅,参加秋日宴,出席迪恩婚礼,赶去罗门寨,满打满算,也不满两个月。 元霆握住她的手指,如玉的触感在他稍显粗糙的掌心划过。 他没说自己有多贪心,没有名分时想名分,现在有了名分,开始想大婚。 —— 就在两人黏糊的时间里,早一步回到元家的元陌受到了数道询问。 最先发问的是元母。 她坐在椅子上,面色不太好看,“元陌,究竟怎么回事?阿霆人呢?他去棠家做什么?” 这一早上,风言风语就没停过。 她脑子一直嗡嗡响,不得安宁。 上次秋日宴上,阿霆的确说过他喜欢棠凝。 喜欢归喜欢,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真像旁人传的那样,是去棠家提亲?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跳过他们当父母的! 实在不像话! 面对她的怒气,元陌依旧是一板一眼的,用三个字回复了所有问题,“不知道。” 家主人现在在哪,他的确不知道。 但家主去棠家做什么,他是知道的。 家主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名分,今天,是去争取名分了。 元陌的心思很简单。 家主喜欢,他就喜欢。 除此之外,棠家这位少主,能力非凡,是不一般的女子。 英明神武的家主与这样的女子在一起,是人间顶配。 他反正有些不明白家主的母亲这是闹得哪一出。 元陌的回答显得不能让元母满意。 眼见她要继续开火,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元父给她递去一杯茶,语带宽慰,“别着急上火,儿子有分寸。” 元母叹了一口气,“他要真有分寸,就不会说出要去入赘的话!” 这话倒是新鲜。 元陌诧异地看了眼元母,然后收回视线。 元父也是被噎了一下,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臭小子。 什么话都敢胡咧咧,入赘?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面上,他还是一副平静。 “儿子吓唬你的。我看啊,你也别这么多抵触情绪,我倒是觉得棠家那丫头挺好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你可别忘了,子野是她救下的。” 是啊,棠凝前脚刚把元家二少爷救下来,后脚怎么还被嫌弃上了? “这—” 元母为难,但她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继续说,“一码归一码,是,她的确救了子野,但不代表她就能当好元家主母。” 元家主母这个位子,对其他姑娘或许有吸引力。 但元父觉得,棠凝还真不一定看得上这个位子。 这个位子说难听点,是附属位。 棠凝是什么人? 她自己就能坐棠家的主位。 只不过这些话要是说出来,自家媳妇怕是要原地爆炸。 元父温和一笑,将重点重复了一遍,“儿子喜欢最重要。” 都这把年纪了,他们也是过来人。 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外,又有哪个能说得清道得明? 元母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叹气,“那卿卿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元母,“卿卿性子好,样貌好,我一直拿她当儿媳妇看,这下棠家丫头出来掺一脚,叫她如何自处?” 元父无奈,“什么叫棠家丫头出来掺一脚?你儿子什么时候搭理过卿卿?” 元母不想听他的话,且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 她要是什么都不做,卿卿怕是要在元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样可不行! 她想到一个主意,“我收卿卿当义女怎么样?” 这样她既能陪自己,又不会受到别人的轻视,两全其美。 “不妥。” 其实元父想说她这想法简直是糊涂透顶。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把一个曾是“公认”的主母人选收为义女,未来棠凝要真成了元家主母,岂不是还得跟她姑嫂相称? 这多膈应人! 元霆是做大事的人,绝不能被这种儿女情长的琐事牵绊了心神。 想到这,元父不再顾忌,严肃地看着自家媳妇,“你现在是关心则乱,脑子开始犯浑了。如果不想阿霆跟你离心,我奉劝你什么都不要做。” 第77章 釜底抽薪,两人故地重游 元母本是家族娇娇女,与元父成婚后便是当家主母。 放在古代,那是统管内宅的人物,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后来,元霆大放异彩,成了年轻一辈中第一位家主。 由于他还未成家,主母之位空悬,这内宅之事依旧是由元母来负责。 在父母爱情里,棠父棠母是最最理想的状态。 元父元母之间其实也算不上差,但带有联姻性质的感情,能相敬如宾这么些年已经是万幸了。 她的两个儿子,各自优秀,但贴心不足。 是那些“卿卿”们日常陪伴她,哄她开心,逗她快乐。 她偏心自己人,是人之常情。 可听元父这么一说,她也被劝住了。 准确一点来说,是被唬住了。 卿卿终归是外人,阿霆才是亲儿子。 —— 元霆抬脚进入正厅时,敏锐地注意到父母之间稍显诡异的气氛。 “爸,妈。” 元父应了一声,示意他坐下,“从棠家回来了?” “嗯。” “你今天的阵仗可不小。” 元霆看着面带好奇的父亲,以及有些别扭的母亲,开门见山,“我今天去给棠家祖宗请安,争取名分。” 元父笑,“棠家祖宗有什么指示?”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元霆补充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给棠家祖宗请安的时候,自家老祖宗也在。” 元父错愕,“什么意思?” 元家的祖宗怎么跑棠家去了? 是嫌香火供奉得不够妥帖? 还是嫌这辈族人愚笨不堪? 元霆坦然自若,“意思就是,我跟阿凝的事,在两位先祖面前过了明路。” 在先祖面前过明路,那简直就跟拿了先皇遗诏一样。 任谁也不会拿先祖扯谎子。 元父意识到这一点后也再纠结其他,而是直接拍板,“你跟棠家丫头好好的,有任何需要就说。” 元母全程没说话。 她能说什么? 老祖宗都发话了。 —— 元父元母走后,正厅里只剩下元霆,以及杵在一旁当门神的元陌。 元霆垂眸看着案前的茶盏,揭开茶盖,清透的茶汤漾出一圈波纹。 他看了一会,沉声道,“元陌。” 元陌上前,“家主。” 元霆将茶盖轻轻放回原位,幽深的双眸望向面前的人,“你把刚才发生的事,跟我说一下。” “是。” 对于家主,元陌主打一个忠诚。 打心眼里,打骨子里的忠诚。 所以,他便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将自己见到听到的话转述。 元霆头一次觉得荒唐。 是的,荒唐。 父亲先前并不了解他对阿凝的心意,尚且能支持他。 为何母亲不行? 他分明早早跟她表过态的。 他喜欢棠家的阿凝,喜欢到可以不当这个家主,喜欢到可以入赘。 她分明是知道的,却还是没把这些话放心上。 沉默在正厅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元霆终是起身。 挥手制止了元陌想要跟着的念头,他一个人,朝着父母的院落走去。 对于他的到来,元父似并不意外。 男人之间的对话直接又了当。 “爸,我在两位祖宗面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如有负她,不得好死。” “......” 元父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想到,家里能出一个情种。” 情种吗? 元霆看向门扉处,“阿凝的目光不会、也不屑放在后宅,她有她棠家的使命和抱负,我不愿让她沾染上这些。” 元父听出他的意思,宽慰道,“你妈是关心则乱,一时接受不了,我会看着她的。” 元霆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态度,明显是不相信。 元父便问,“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自然是有的,不然元霆也不会过来。 为避免婆媳矛盾这一世纪难题,元霆不介意釜底抽薪,从根儿上解决。 “等我和阿凝成婚后,我们会搬出去住。” 这句话,他是说给父亲听的。 也是说给门外悄然站立的母亲听的。 即便有老祖宗背书,但人对人就是会存在偏见。 既有观念早已根深蒂固,轻易不会改变。 至少元霆对母亲的判断是这样。 既然如此,不如别见面。 元霆一向是话落地,则算数。 就这样,元母因为她几次三番对棠凝的偏见,失去了端婆婆架子的资格。 若干年之后,棠凝靠在元霆怀里,软软糯糯地喊着老公。 她感慨,“我这个儿媳妇当得似乎差了点意思。” 他的回答是,“你只需要当棠凝,我想你是开心的,一直开心。” 至于母亲那,有义务有责任的一直是他。 —— 波澜还未掀起,便被夭斩在襁褓之中。 疏风骤雨的一天过去,风和丽日的一天来到。 这天,按照两人的约定,棠凝和元霆两人故地重游。 故地是指,归南居。 对于这座待了一年多的宅院,棠凝还是很有感情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讲,短期内她大概率不会搬回来住,因为从一开始,这地方就是用来休养生息的。 现在她的身体情况还算不错,不需要隐居。 而林铮也有了新身份,被父亲留在老宅当“牛马”。 所以,她特地从棠家找了一个机灵的、信得过的人来看守宅院。 那人见少主带着“少主夫”过来,恭敬招呼过后,懂事离开。 偌大的宅院里,只剩下元霆和棠凝两人。 走这一趟,棠凝原本是夹带私心的。 但当走进这熟悉的院落,触及这久违的景象,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元霆侧眸,“在看什么?” 棠凝浅笑地伸出手指,指了指那处廊庭。 “我记得那天家里闯进了几个不速之客,元子野当时在隔壁录节目,我喊他找人来收拾‘尸体’,却没想到,你也来了。” “嗯,当时我算是,不请自来。” ”那天你带着一队人走进来,就那么随意地倚在廊上,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元霆配合地问,“在想什么?” 棠凝:“四个字,人间绝色。” 哪有人用这个词形容男人的。 元霆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手劲很轻,几乎没力,“那需不需要人间绝色给你沏壶茶?” “好啊。” 两人走进归南居唯一的茶室。 这里可以算是两人故事开始的地方。 巧的是,凤潇潇寄来的包裹,正巧被放置在茶室的斗柜上。 包裹四四方方,身上裹着封条,正摇头晃脑地冲棠凝招招手。 第78章 拆包裹,办大事 元霆依言开始煮茶。 棠凝一边欣赏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一边不住地往包裹那瞄。 元霆注意到了,“那就是凤潇潇寄来的东西?” 棠凝嗯了一声,脚尖已经往那边挪动,只要找到话口,她就立马能起身。 元霆将一切尽收眼底,好心地建议,“要不要拆开看看?” “要!” 棠凝三两步走到斗柜前,撕开封条。 其实她已经猜出这里面装的是哪方面的东西了,活色生香嘛。 封条撕开后,她将纸箱子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类物品,五花八门。 而最上面的,是一本古籍。 书页微微泛黄,古色古香的,封面竖着印着四个大字:《鸳鸯秘谱》。 是鸳鸯呢。 纤细葱白的手指落在书页上,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古籍被翻开,一页,两页。 只需两页,棠凝已将书中乾坤尽数领略。 那“触目惊心”的构图,直接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棠家少主闹得两眼一闭,古籍啪得一声被合上。 合上还不算,她还掩耳盗铃般地将古籍往下塞了塞,藏到最底下。 由于动作略显慌乱,情急之下,竟无意间从最底部勾出一件薄如蝉翼的物件。 彼时,棠凝是闭着眼的。 她用指腹摩挲片刻,暗道这东西才像话嘛。 她自认为是一个特别大方的姑娘,身上的小衫都是成套成套的,性感俏皮。 手上这件顶多薄一点。 可等她一睁开眼睛,呵! 这— 这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跟眼前这东西比起来,自己那些都是“儿童款”。 如果凤潇潇在场,看见她一惊一乍的表情,大抵会豪放地伸手搂住她,大方科普,“小朋友,该长大了。” 就在这时,元霆出声叫她,“阿凝。” 做贼心虚的棠凝被他这 唤得背脊挺直。 嘴上佯装无事地回应着,手里却有些仓惶地将箱子严严实实地关回去。 眼看箱子就要恢复最初的模样,一只大掌覆在她手上。 棠凝咽了咽口水,心脏突突跳得很快,“元霆哥?” 元霆:“嗯。” 他嗓音低哑,应她的同时,手指缓缓地探进她的指缝,然后十指紧扣。 棠凝转过身,稍显被动地被卡在他与斗柜之间。 身前是元霆,背后是“内藏乾坤”的纸箱。 她不禁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茶好了,要不要喝?” “要。” 说着,她就想往沙发那去。 可是很快,她便意识到一个事实:元霆并没有动的意思。 她抬起眸子撞进他幽深的眼里,那里噙着笑意,还有一丝,“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的元霆低笑,“阿凝,你脸红了。” —— 元霆没骗人。 红晕早已悄然爬上某张清冷水灵的小脸,甚至耳畔,甚至脖颈。 衬得整个人粉粉嫩嫩的。 经过他这一提,棠凝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有点烫。 从元霆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棠凝先是羞怯,后是破罐子破摔。 她后槽牙一咬,忍住羞怯拉他入伙。 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她一个人用的! 他也有份的! 她一反先前的“鬼鬼祟祟”,干脆利落地转身将纸箱二次打开。 秉承着同甘共苦的理念,她想从最底下扒拉出那个罪魁祸首。 哪知她还没碰到什么古籍,元霆就伸出手指,将落在最上头的那件轻薄的小衣勾起。 沉默,是今日的归南居。 两人的动作就此定格住。 再然后,茶室里便只剩下散发着袅袅温热的茶水。 纸箱依旧在斗柜上,敞开着。 而人,则已经到了主卧。 青天白日,主卧内帷幔紧闭,所有灯都被打开。 暖色调的灯光下,棠凝被放置在床沿,晶润的脚趾触着实木地板,时动时休。 元霆半蹲在她跟前,耐心地哄着她试“衣服”。 “试试看,好不好?” 他的哄可不止嘴上说说而已。 骨节分明的手轻易地握着姑娘的晧腕,时不时摩挲把玩着,除此之外,更是仰着头贴近她的唇。 一边问,一边吻。 这样的元霆,就像那被扯入凡尘的九天神祗,染上俗欲。 棠家少主为色所迷,就吃这一套。 当然,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点逊,于是困兽犹斗,“好,但要你帮我换。” 这点小要求,元霆哪有不同意的。 他粲然一笑,不吝夸奖,“真乖。” 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是第几回了? 元霆相对熟练地解着她的上衣扣子,从领口处从上往下解,微微粗糙的指腹时而从细腻白皙的肌肤划过,惹得棠凝不由微微吸气。 这声音落到元霆耳朵里,就像是催化剂。 他噙着笑堵上那小嘴,同时手下动作不停。 对待人,元霆是如珍如宝。 对待衣服,则是甩在一旁。 越到后面,元霆的动作越慢。 等到将那件小衫往姑娘身上套时,他的手甚至开始有了颤意。 柔软丝滑的被子上,棠凝仰躺其上。 身上套着那件若有似无的小衫,灯光打在上面,莹润白皙,似美玉,如至宝。 就这么看着,元霆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他牢牢地盯着她,充斥着爱意的眼里,还生出浓重的占有欲。 随之而来的是四散的气场,不再是内敛的,而是倾囊相泄的。 元霆对待自己,就显得随意多了。 简单粗暴地将自己的衬衣一扯,成排的纽扣便应声崩离,哒哒哒地落到地板上。 他俯身上去,一手撑着床,一手牵起姑娘的手,一同落在腰间皮带的金属扣上,触感冰凉。 一个克制的吻落在棠凝的额间,他问,“会解吗?” 棠凝眨巴眨巴眼睛,“嗯?” 极致的性感与极致的清纯相互碰撞,带来的冲击是毁天灭地的。 元霆放低了声音,耐心地说,“没事,我教你。” 就这样,他以手把手的方式,教他的阿凝如何解他的皮带。 第79章 探索规律,外来生机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这是棠凝的第一次,也是元霆的第一次。 小菜鸟们在交流感情的过程中,渐渐意识到一个不同寻常的点。 规律是需要反复探索的,通过身体力行,两人得出如下总结。 一、元霆是棠凝的解药。 二、这颗“解药”的功效远不止推延“昏睡”那么单一浅显。 当两人的愉悦值达到巅峰后,不多时便会有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能量”凭空出现,一分为二。 一份游走至棠凝的全身,所过之处,疲劳尽消,棠凝称之为“外来生机”。 另一份则钻进至元霆的力量中枢,与内力交融壮大,元霆称之为“外来内力”。 彼时,主卧已被折腾得一塌糊涂。 元霆神清气爽地抱着被擦洗干净的姑娘走进隔壁房间。 几次三番的,棠凝就算身体不累,精神头也累了。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蚕宝宝后,才肯投入元霆的怀抱。 不怪她小人之心,实在是某个人在这件事上,太没有信誉了。 “元霆哥,你有没有看过武侠小说?” “看过。” “那我们这样,像不像里边写的那种修炼功法?” “......像。” 棠凝噗嗤一笑,“这件事发生在常人身上或许算得上离奇,但在我们俩身上,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他们两个是谁? 一个天生巫脉,一个天生武脉,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两者相结合,再多出一个特殊功法,倒也不奇怪。 元霆发表获奖感言,“我喜欢这个意外。” 一切能将他跟棠凝联系在一起的意外,他都喜欢。 这代表他们两个,天生一对。 棠凝深以为然。 脑回路四散开来,陷入沉睡前她嘟囔着,“元霆哥,如果一年前你偷偷翻进我房间的时候,能陪我睡上一觉就好了。” 不药而愈vs跟硬扛了那么久才恢复九成。 两者之间简直不要太好选。 元霆:...... 他也不至于那么禽兽。 —— 此前,棠凝还能心怀坦荡地跟江淮求教亲吻后遗症,现在这戏码一出,她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棠凝是这么劝自己的。 江淮连入门级的小事都弄不明白,现在这情况,他知道个屁。 自行摸索吧,总归不是坏事。 棠凝安然入睡。 元霆先是陪她躺了一会,等她进入深度睡眠后,轻手轻脚地将裹得紧紧的被子调整好,然后下床。 他睡不着,精神还处于亢奋中。 推开主卧,帷幔依旧紧闭着,灯盏通明。 元霆走了进去,把靠枕放回原位,把被子捡起,换下惨不忍睹的床单,利落地铺上新的,然后进到浴室。 花洒被打开,细密的雨幕落下,接触到皮肤,带来一股凉意。 元霆觉得,姑娘对他的影响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单看两人留下的痕迹,便轻易勾起他的心思。 水雾里,他微微仰头,闭着眼,脑子里全是姑娘娇俏的模样和声音。 等他从浴室出来时,翻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就又回到隔壁房间,回到棠凝身边。 第80章 黑衣小兄弟二进宫,隔壁春风居 夜色中,几个黑衣小兄弟踏月前行。 有人开车,有人做饭。 “兄弟们都打起精神,务必把这汤炖到极致!” 其中一人不明,问,“老大什么时候爱喝汤了?还要得这么急?” 当然,问归问,但他手里的动作半点都不带马虎的。 回应他的是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用你的聪明脑子想一想,什么人会用这个膳方。” 片刻的沉默过后,那人恍若大悟,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隐隐透出激动,“咱未来夫人?!” “必然!” 几位黑衣小兄弟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进而迸发出更为强烈的干劲。 他们不再说话,而是加倍专心地处理手里的活,势要把看家本领全拿出来! 车子最终停在了归南居隔壁的春风居前。 几人下车,扛着家伙什,大摇大摆地进了春风居。 这个路段他们很熟悉。 细想上一次,他们进的还是归南居。 缘,妙不可言。 —— 元霆把汤端回房间时,棠凝还在睡。 他轻声唤她,“阿凝。” 一秒,两秒,毫无功效。 于是他换成另一种叫醒服务。 等棠凝下意识回应后,元霆才离开她的唇,手指轻轻抚过红唇,“起来先喝点东西,嗯?” 棠凝睡眼惺忪,沉醉在那上扬的尾音里。 片刻后,乖乖点头,“嗯!” 温热的汤下肚,沉睡已久的胃口也被唤醒。 棠凝自己喝了两口,想到什么,又舀了一勺喂到元霆嘴边。 他面不改色地张嘴喝掉,咽下后说,“你多喝点。” 棠凝狡黠一笑,收回汤匙。 嘿嘿,她就知道,这中“娘们唧唧”的汤,他不爱喝。 她倒是挺喜欢的,一口接一口喝着。 想到什么,她又问,“家里好像没食材,这汤是哪来的?” 元霆伸手将她的鬓边碎发掖到耳后,“让人过来做的。” “嗷,他们还在厨房吗?” “在隔壁,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准备。” “我想吃玉米烙、嗯?” 棠凝刚点完菜,便从汤里抬头,错愕地重复了一遍,“在隔壁???” 元霆点头,拿出手机,迅速发送菜单。 棠凝看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睛,“隔壁是你的?” 元霆再次点头。 棠凝:...... 过了一会,棠凝喃喃,“难怪当初我把门踹了都没人找我要赔偿。” 元霆勾了勾唇角,暗自期待她的思维还能发散到什么程度。 棠凝不负他所望,眼珠一转便放下手里的汤匙,挽着他的手逼供,“你一直在监视我?” 一直,监视,吗? 元霆淡笑摇头,“我没有。” 棠凝换了个问法,“那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住在这里?” 元霆:“是。” 在那个档口,突然传出棠家少主隐居的消息,他不可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他甚至想过棠家此举是为了掩盖她不在的消息。 幸运的是,最坏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棠凝无声叹气,自己的警觉心还是差,他来来去去那么多回,自己一次也没发现。 “那,你是什么时候把春风居买下来的?” “直播事件之后。” 想到她先前的鼓囊,元霆看着她笑,“原房主本来的确是想找你的,赔那两扇门的钱。” 棠凝没再问,而是用探究的眼神左看右看。 被看的元霆不解,“怎么了?” 棠凝感慨万千,“难怪大家都喜欢财大气粗的男人。” 当房东想为两扇门找她赔钱时,元霆哥竟直接把整个宅院都买下来。 事后还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好man哦! 财大气粗说的是谁,当然是他。 来自棠凝的夸奖,元霆一向照单全收。 他逗她,“开心?” 棠凝笑嘻嘻,“开心!” 元霆重新拿起汤匙,“那你再喝一点。” 棠凝秒变不嘻嘻。 她摸了摸紧致的小腹,好喝是好喝,但都快喝饱了,她想留个位子给玉米烙! 元霆:“乖,再喝一口,补身体的。” 看着喂到嘴边的汤匙,棠凝乖乖喝掉,然后在他舀第二勺时双手环抱胸前,先发制人,“心疼我的身体?” 元霆点头,“心疼。” 他是真心疼,姑娘体弱,即便这次有外来生机相助,那也只能说是比寻常人好了一点。 在天生内力的他面前,这个体质就跟小菜鸡一样。 小菜鸡棠凝嘴角抽抽,给出最佳建议,“那你下次节制点。” 少来一次比什么不强? 元霆一楞,也不喂汤了,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姑娘,难得沉默。 棠凝一开始还言之凿凿,后来从他的沉默里体味出什么,身上的气势悄无声息地漏了一个缝。 不会吧! 卧室被他们折腾成那样,结果他还没尽兴?! 第81章 一只四处蹦哒的耗子 她是谁? 她可是棠凝,堂堂棠家少主,天赋异禀,是老祖宗最疼爱的小辈(自封),怎么可能不行?! 棠凝没忍住低声控诉,“我明明超厉害的。” 被她这模样可爱到,元霆学着她的语气哄她,“是,阿凝超厉害的,是我的问题。” “本来就是你的问题,你都二十七了。” 棠凝俏着一张脸,主打一个绝不内耗。 ...... “二十七怎么了?” 元霆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把棠某人的熊心豹子胆打回原形。 棠凝眼神悄然闪烁,“那你之前......” “之前吗?” 元霆君子坦荡荡,“用手。” 他不是重欲之人,但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棠凝唇畔微抿,“我不是问这个。” 元霆盯着她好一会,拖长音哦了一声,却没有后续。 这个人! 明知道她想问什么的! 棠凝直接催促,“快说。” 元霆不再卖关子,“在你之前没有别人,在你之后也不会有别人。” 既然姑娘想听,那他也不介意多说几次。 棠凝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就爱听一些甜言蜜语,每听一遍心里便又熨帖了几分。 都不需要他再催,棠凝端起汤碗哐哐就是一顿喝,“元霆哥,我觉得我的身体是得好好补—” 恰在此时,一阵悦耳的铃声蓦然响起。 元霆把手机递到棠凝手里,来电人是她的新晋义兄。 一般情况下林铮是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的,除非有特殊情况。 棠凝收起嬉笑打闹的状态,将其接通,“林铮?” 林铮语气平静,简明扼要,“有个紧急任务,内容我刚传给你,你先看一下。” 棠凝应了一声,点开消息框。 【目标人物梭朗图,白色粉末一包,今晚10点,市局103。】 电话里,林铮简单地解释着,“梭郎图是毒枭,之前在掘金区一带活动。前不久他跑来国内四处祸害,组织计划在他离开前将其抓捕归案。现在是九点,距离十点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赶过去吗?” 林铮现在人在老宅,哪怕用最快的速度也无法准时赶到归南居,更别提再护送棠凝赶去市局了。 如果是之前,他或许会选择跟联络人换个接头点,但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 她的身边,有了元霆。 在此期间,元霆一直光明正大地“偷听”,所以能精准地把握住时机主动请缨。 棠凝瞥了他一眼,“可以,元霆哥跟我在一起,你放心吧。” 林铮:“嗯,一切小心。” 挂断电话后,棠凝摩拳擦掌准备搞事情。 有这位大佬在身边,她甚至想参与到后续的抓捕行动中。 归南居的地下大本营。 棠凝递了件黑袍给元霆,“元霆哥,我们先换下装备。” 固定装备有三:黑袍,面具,变声器。 元霆接过,“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 棠凝摇摇头,“他们只知道我来自隐世家族,没人见过我的长相。” 知晓她来历的人也不多,一位是固定的接头人,另一位则是上面的长官。 这是为了减少麻烦,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银色面具将棠凝的容貌彻底遮掩,变装完成。 元霆学着她的样子戴上另一副面具,“其实我也有一个银色面具,办私事的时候会用。” 私事...... 棠凝心领神会,“例如炸场子?” 女友聪慧,男友欣慰,“嗯。” 同样的惩恶扬善,同样的银色面具,还是那句话,一切能跟棠凝关联到一起的事物,都值得元霆暗爽。 天作之合。 “天”特别无辜,原因如下: 合人们心意的时候,会被夸赞天作之合。 不合人们心意,又会来一句天命之说无稽之谈。 —— 赶往市局的路上,棠凝突然想起一件事。 “元霆哥,石崇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有。” 自从k在迪恩的婚礼上闹了一出后,扶光会如同水逆,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 最开始的坏消息是k被驱逐出迈克尔森古堡。 k是谁? 他是会长候选人之一,夺冠热门人选,某种程度代表着扶光会的脸面。 他被驱逐出迈克尔森古堡这件事使得扶光会在众多势力中颜面尽失。 紧接着的是凤家切断了与扶光会长久以来的良好合作。 凤家是漂亮州最大的军火商,除他们以外,其他的都是小打小闹。 对于恐怖组织来说,嚣张跋扈的底气之一就是充足的军火储备。 如果扶光会不能及时找到其他供应商,那么组织实力就会大打折扣。 这是强者称王称霸的世界,实力锐减就会面临其他势力的觊觎。 更糟糕的消息是现有的军火库被炸毁。 对每个组织来说,武器装备的存放地是最最最核心的机密,可别人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 这引起了扶光会内部的纠察,他们深信,组织里有内鬼。 此间种种,都预示着扶光会气数将尽。 石崇作为参与者、主导者,听到这些消息时面上平静得厉害。 只有当他收到军火库被炸毁时,神色才有了一点点变化。 只有一点点。 组织里的主要成员对他意见不少,认为是他这位会长失职。 对此,石崇从容应对。 他能言善道,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锅全都牢牢地扣在如今“下落不明”的k身上。 至于k得罪迈克尔森家族而导致军火供应被切断一事,他石崇也力挽狂澜,宣布已与北边势头极盛的军火商达成合作。价格更优,待遇更优。 听完后棠凝啧了一声,“这么说来,他不仅成功借我们的手铲除异己,还迎来事业的第二春?” 元霆:“可以这么说。” 他看了眼棠凝,补充道,“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要么是不知道林铮的身份,要么就是没空处理。” 棠凝:......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元霆轻笑,“不是,但我知道林铮是你的义兄,如果石崇把手往这边伸,我会及时告诉你。” 真是贴心。 棠凝甜甜道谢,“谢谢元霆哥~” 黑暗中,某大佬的唇角上扬。 —— 十点整,市局103室。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联络人,同样的木盒。 只是这次,木盒里装着的是一小袋白色粉末。 梭朗图来到国内后的行为可以用猖獗来形容。 他在赚快钱,所过之处,都会有一批粉末流入市场。 猖獗的同时,他也极其狡猾,从来不在一个地点停留太久。 就像一只四处蹦哒的耗子。 木盒里的这小袋粉末是上次实施抓捕行动时,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 说是上一次,其实也就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 起因是一位线人提供情报说会有一桩底下交易,帽子们在实施抓捕时发现竟涉及上头重点关注的毒枭,于是紧急上报。 为避免这人再四处惹祸,组织当机立断请棠凝协助,目的是争取把人拿下。 紧急任务就是这么来的。 元霆第一次上岗,极其出色地胜任了这个角色,把东西递到棠凝面前。 棠凝伸手拿过,手指渐渐收拢。 面具下,她的眉心先是微微一蹙,后又很快抚平。 联络人安静地等在一旁,身体站得笔直,不卑不亢。 只是他的视线一直放在面前的空地上。 即使是同样的黑袍,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固定二人组换搭档了,这位搭档,怕是更加不简单。 他开始思索,一会儿该如何劝说他们加入行动。 可惜没等他想明白,希望便宣告落空。 通过变声器,棠凝的声音有些雌雄莫辨,“梭朗图已离开国境,现在在掘金区。” 离开国境的话,抓捕行动就麻烦多了。 得多方协调不说,很有可能会协调失败。 只不过...... 跟着棠凝混,大肉吃不上,肉汤总是缺不了的。 棠凝念出几个名字,“他们都跟梭朗图进行过交易。” 外人跑了,自家犯事的崽子照样得教训。 第82章 若若来电,不翼而飞的半份沙拉 归南居门口。 办事归来的棠凝跟那帮田螺兄弟们打了照面。 黑衣小兄弟整齐划一的一声“夫人”,直叫得棠凝浅笑吟吟,灿若星辰。 “汤很好喝,辛苦你们。” 天知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暗地里有多少只手紧握成拳。 他们嘴里平静地回答着“应该的。” 他们心里疯狂呐喊着“奖金来!” 奖金来。 奖金从哪儿来? 奖金快从四面八方来! 做事情就得一鼓作气,兄弟们乘胜追击,将精心烹制的菜肴与夫人钦点的玉米烙一一端上桌,然后懂事告辞。 做小弟得有眼色,坚决不能前脚加分,后脚扣分(钱)。 餐桌前,棠凝如愿地吃着金黄酥脆的玉米烙,一口接一口。 “味道怎么样?” “好吃的。” 想到刚刚那几位兄弟的表现,棠凝弯唇,“元霆哥。” 元霆:“嗯?” 棠凝:“你底下的人还蛮有趣的。” 在她的固有印象中,能在元霆这位大佬底下做事的人,怎么着也得有他几分神韵。 例如不苟言笑。 例如前一秒淡然旁观,后一秒眼睛不眨一下地掏出手枪一枪爆头。 杰出代表是元陌同学。 今晚见到的这几位嘛......活泼了些。 元霆轻抬眼皮,“他们之前不这样。” 不止是他们,元家人绝大多数见了元霆都是老老实实的,双腿并拢,手擦裤缝的那种。 这几位,可以说他们性格中活泼跳脱的那一部分在之前一直被很好地克制着,直到上回被外派到这边。 他们敏锐地从大佬的言行中琢磨出点什么,果断地投大佬所好,且如愿尝到了甜头,所以这次才会越发放肆。 棠凝,“你的眼里透露出一丝嫌弃。” 元霆点头。 大佬都是这样,嘴上是嫌弃的,私底下加奖金的通知是老早就发过去的。 棠凝看破不说破,提起另一件事。 “我从梭朗图的视角看到你前段时间的‘丰功伟绩’了,你说的炸场子原来是这么个炸法,我算是长见识了。” 不怪她诧异,身临其境才能更为直观地感受到那个震撼。 从这头到那头,一整片区域都在范围内。 一个人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把场子铺得那么大? 听出她字里行间的褒奖之意,元霆想了想,说,“有机会带你一起玩。” 他觉得,应该是有机会的。 家里仓库都被炸了,这些贩子居然还有空跑出来四处祸害,说明炸得不够到位。 等他腾出空可以再光顾一波。 对于这份邀请,棠凝欣然应下。 食不言是棠凝一贯的用餐习惯。 但在这个安静的夜晚,跟喜欢的人边吃边聊,竟也生出几分温暖。 当两人放下筷子,月亮已爬上高空许久。 元霆带棠凝在院子里逛了逛,然后才回房洗漱。 等棠凝爬上床已是半夜十二点。 困倦袭来,她的“昏睡”悄然逼近。 棠凝窝进元霆的怀里,提前报备,“元霆哥,我应该会睡到明天下午,别担心哦。” 清清冷冷的姑娘嘴里说着软糯的话。 这副全身心信赖的模样瞬间击中了大佬内心的柔软。 他拥她入怀,手掌轻拍着她的背,“嗯,睡吧。” 眼皮缓缓合上,不卷而翘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在眼睑处投下一片弧形阴影。 棠凝的“昏睡”的确来了,但是—— 醒来的时间却和她预料的‘下午’相违背。 精准一点来说,这次棠凝醒来的时间是第二天上午的十点。 粗略估计,比往常提前了大约四个小时。 棠凝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她笼统且盲目地一股脑将这些反常归功于那一份“外来生机”。 同时,她心底升起一抹好奇。 如果“外来生机”再多来几次的话,她的身体会成长成什么样? 当然棠凝飞速地打住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因为身体的某处还处于隐隐不适中。 要面子的她头铁嘴巴硬,半句都没提过。 —— 在归南居,棠凝算得上是“地头蛇”,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她计划着下午带元霆去后山玩玩。 后山除了野猪、马蜂外,还是非常适合他们俩逛的。 风水宝地嘛,天地灵气,吐气吸纳。 可惜的事,章若若的一通电话腰斩了她的计划。 电话那头,若若强压着怒气、强忍着伤心。 “阿凝,我有一个歌手朋友被人欺负了,那些人好坏的,你能不能帮帮她?” “能。” 棠凝第一时间给她答复,如一座大山,包容万物,坚实有力。 章若若是一个大小姐,善良的大小姐。 她与她的朋友共情,在听到棠凝的这个“能”字之后像是终于找到了靠山,眼泪唰的一下就从眼眶流出,“呜呜,阿凝......” 棠凝听到哭声,眸底暗了暗,“先说说具体情况。” 那头的若若连忙抹掉眼泪,一抽一噎地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事情也的确如棠凝所料的那样,黑暗又肮脏。 早在章若若掉马甲之前,她有一个私交还不错的圈内朋友,名叫袁晓卉,是新人歌手。 章若若的歌声空灵,夸张点讲便是能洗涤心灵,这跟章家的乐师血脉有点关系。 而袁晓卉走的是另一条路线。 她人美歌甜,身材火辣,是新晋斩男女神。 不深扒了解的话,会粗浅地认为她是一个茶里茶气的姑娘。 但事实就是她是一个从骨子里直的不能再直的冲天小辣椒。 孤儿院出来的,背后没有靠山,空有天赋与一腔热血。 自从章若若的千金身份暴露后,袁晓卉是为数不多的、不主动贴上来的人。 她不止不主动,甚至还刻意拉开了距离。 章若若是一个真性情的姑娘,几次主动沟通过后,两人的友谊恢复如初。 就在昨天,袁晓卉联系若若说自己写了首新歌想让她来听听。 当时若若已经跟贺简有约,便实话实说,于是两人说改天再约。 没有行程没有约会的时候,袁晓卉喜欢宅在家里。 昨天她也是如此,按照往常的习惯点了一份沙拉当午餐。 哪知就是这一份沙拉,将事件起了个头。 吃完沙拉没多久,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袁晓卉的眼前开始模糊,头晕乎乎的。 她敏锐地意识到不对劲,努力地从一堆乐谱中找出手机,颤抖着按下11两个数字后,药效猛地袭来,手机啪的一声掉到了地毯上! 与手机命运相同的,是她自己。 等她恢复意识后,面临的是眼睛被人用黑布蒙住、嘴里被塞着东西、手脚全都被铁环铐着的局面。 这些发现令她本就无力的身体更加晕眩。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道巨大的深渊,恶魔张牙舞爪地打断她的脊骨令她毫无还手之力,然后笑嘻嘻地将她拉入深渊。 她被侵犯了。 清醒地,无力抗拒地。 他们不让她说,不让她看,也不让她逃。 那种状态下,她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映入她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恍惚中,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她就一动不动地呆呆望着天花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肯闭上眼,泪水从中划出,无声地打湿了枕巾。 她多么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可身体的不适在告诉她这只是她的痴心妄想,那罪恶的一切根本就不是梦。 不屈的灵魂正在崛起。 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脱掉身上的衣服,然后走到全身镜前。 镜子里,女孩姣好的身体上满是掐痕,触目惊心。 看着镜中的自己,袁晓卉咬着牙,告诉自己要冷静。 冷静下来才能理性思考。 很快,她便将关注点放到那份沙拉上。 为了保持身材,她吃东西有一个习惯——只吃一半。 可等她找遍了家里,那半份下了药的沙拉竟不翼而飞。 她想,自己从家里被带走,后又被送回,这些过程肯定会有监控记录下来的。 可等她查阅了小区监控,其他时间段的画面都有,竟唯独缺了她需要的那些。 种种迹象都表明着一个事实: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罪恶。 对方手法老练,收尾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袁晓卉无端打了个寒颤,从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惧意,惧意来势汹汹,很快便蔓延到了全身,束缚着她,捆得她无法喘息。 或许,对方根本就无所谓她报不报警。 因为手眼通天。 也因为袁晓卉在自己的手臂上,发现了一个针孔。 局势顷刻间逆转。 现在,变成了她不敢报警。 第83章 一朵向阳而生的辣椒花 袁晓卉想,不然就算了吧,对方算无遗漏,抓不到他们的。 袁晓卉又想,如果所有受害者都如她这般,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为虎作伥? 章若若的电话就是那时候打过去的。 不曾经历险恶的姑娘声音愉悦轻快,如摇曳风铃,“晓卉,你在家吗?我买了好多好吃的,一会来找你呀~” 昨天没能欣赏晓卉的新歌,若若就想着今天必须得弥补,为此特意准备了不少小玩意儿。 可惜,若若听到的不是新歌,而是她作为女生最最最无法接受的消息。 袁晓卉把一切都告诉了章若若。 她的选择是,宁愿黑料满天,宁愿中断事业,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要把坏人绳之以法。 所以她需要开口,需要借助若若的身份地位、人脉权势。 她甚至想过,开了这张口,是不是自己就变成了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从而与这个朋友渐行渐远。 可章若若没有。 她单枪匹马地冲到了她家,把她抱在怀里,一边哭一边告诉她,“晓卉别怕,我有一个好朋友,她超级厉害,那些坏蛋她见一个揍一个。” 压抑的灵魂有了出口,两个女生抱着哭成一团,舔舐伤口。 —— 归南居的地下大本营。 超级厉害的棠凝正站在药柜前,正式启用元霆出品的沉香手串。 江淮为她精心准备的各种小玩意被逐一装进沉香珠内。 棠凝一边填充装备,一边跟她的男朋友“谈判”。 她头也不抬,“元霆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元霆递过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棠凝拿到手里掂了掂,还挺顺手,便塞进绑在腿上的枪套。 塞好后她抬头看他,回答道,“像橡皮糖。” 元霆:...... 他垂下眼眸,抬脚逼近,“嫌我粘人?” “怎么会呢?” 装备完毕,棠凝拍了拍手,“我不是不想你陪我,只是这件事你不适合出面。” 她想,若若特意找她帮忙,应该有考虑过袁晓卉的心情。 以章家的势力,走正规途径也能把那些坏人揪出来,但那样一来事情也就传开了。 这对袁晓卉来说或许是另一层面的伤害。 姑娘的事就让姑娘来办吧。 元霆听了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凑近的时候主动低头。 棠凝爽快地在他唇角唔嘛一口,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乖啦,我把事情处理完就回老宅。” 一整套哄人套餐下来,元霆妥协,“遇到不好处理的人记得跟我说。” 棠凝:“好啊。” 元霆:“我送你过去。” 棠凝扬唇,“好啊。” 归南居的大门再次关上。 在元霆的“瞬移”加持下,棠凝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袁晓卉所在的小区。 元霆留在原地,静静看着姑娘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他在心里默念刚刚棠凝教他的一句话。 我的阿凝,无所不灵。 ——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章若若跟袁晓卉的复盘。 听到声音,袁晓卉下意识瑟缩,背脊依旧绷得直直的,腮帮子却下意识绷紧,手指不自觉收紧,嵌到肉里都没察觉。 章若若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她偏过头起身,佯装没发现,“晓卉,我去看一下,可能是我的朋友。” 袁晓卉点点头,轻声提醒,“小心点。” 章若若应了一声,踱步至门后,从猫眼朝外探了探,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心下一松将门打开。 棠凝敲完门后安静地等在门前。 此时门从而打开,棠凝抬眸,触及屋内的阵仗后眼皮一跳。 屋内,被事件险恶吓到的小公主在强装镇静后终于等到主心骨,煞白着一张小脸傻乎乎(满眼欣喜)地看着她。 在她身后,是一位明显哭肿了眼但手里紧握着一根棒球棍,眼神防备的袁晓卉。 …… 棠凝的视线落在她抓着棒球棍的手上,那手指甲因太过用力而一片惨白,毫无血色,即便如此,棍子倒是抓得愈发牢了。 三人僵持了小一会儿。 然后,章若若似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发挥起纽带作用。 她拉着棠凝进门,探头探脑朝外面望了几眼后把门关紧。 做完这一切后才挽住棠凝的手臂唤她,“阿凝~” 棠凝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别怕,我来了。” 她的到来对章若若来说就是一记定海神针。 “嗯!” 章若若侧过身,刚想给袁晓卉介绍,乍一看到她手里的棒球棍,心里不是滋味。 应激了。 那帮害人的玩意真该死! 若若移开视线,语气如常跟她介绍,“晓卉,这是我的好朋友棠凝。” 强行召唤的力道突然泄去。 袁晓卉垂下手,棒球棍随之落下,她努力地扬起一抹笑容,“谢谢你特意赶过来。” 即便最终她们还是没能将坏蛋绳之以法,但她们两位的及时到来,对她而言都是极其温暖的存在。 棠凝应下她这声谢。 上前一步从她手里接过棒球棍,说,“不介意睡一会儿吧?” 袁晓卉一愣,“什么?” 棠凝盯着她,重复了一遍,“睡一会,好吗?” 袁晓卉呆滞地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一个手刀就劈向了她。 袁晓卉“睡着”前最后的印象便是棠凝那双精致又超脱的眼眸。 它仿佛能洞察一切世界的罪与恶,却又孑然独立于世俗之外,不喜不悲。 章若若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阿凝?” 棠凝瞥了她一眼,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若若,带我去卧室。” 若若反应过来,“噢,跟我来。” 走进卧室,棠凝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若若则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她的精神太过紧绷,硬撑下去会出问题的,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 棠凝抿唇,“她被注射了那些东西,瘾,就要上来了。” “她、真的被注射了那些东西?“ 棠凝应了一声,安慰若若,也安慰睡着的袁晓卉,“所幸她是第一次接触,戒断起来相对容易。” 其实是不容易的,但跟后期沉迷其中比起来,算是相对容易。 棠凝看人挺准的,这姑娘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与毅力,她相信她终会成功。 章若若考虑到另一方面,“可是阿凝,她要是进到那个地方做戒断,演艺生涯就全完了。” 明星艺人是公众人物,关注度高,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得为社会起到正向作用。 细数过往,但凡哪个艺人沾上毒这个字眼,直接销声匿迹。 同为热爱音乐的人,若若明白袁晓卉对于这份职业有多珍惜,如果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无法接受,相信晓卉也不能。 棠凝看了她一眼,点她,“你忘了江淮吗?” 若若不解,“江淮?他有用吗?医生还能治这个?” 棠凝:...... “你低估他了,江氏旗下涉猎广泛,我先看看具体情况,再联系他。” “好。” 棠凝握着袁晓卉的手,闭眼进入记忆回溯模式。 投胎是一门学问。 有的人出生便含着金汤匙,在一片暖意中被如宝如珠地宠着纵着。 有的人生来就不得父母喜爱,在凛冽寒风中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 播了种,施了肥,不代表就能结出好果。 富家少爷长歪了,见惯纸醉金迷,早早声色犬马,仗着权势欺行霸市。 他认为抛头露脸的是都戏子,戏子得卖唱、卖笑,也得卖其他。 一次两次,玩惯了,得逞了,他便把这个当作人生信条。 哪怕后来有几个不那么受控的,后续也会有人妥善地帮他摆平一切,在罪恶之路上面铺上纯洁之布,于是他更加肆意妄为。 这次,他看上了一朵向阳生长的辣椒花,砸钱砸礼物,只为将她拽下枝头,肆意亵玩。 可辣椒花犯了倔,避他如蛇蝎不说,看他的眼神是疏离中暗藏鄙夷的。 温和假面下的少爷无声嗤笑。 被嫌弃了呢。 他表面上失意退场,转身后却揭下面具随手一丢,面目平静地谱写了一曲悲壮的罪恶之歌。 第84章 晓卉,你且耐心看着 棠凝纵观全局。 出卖袁晓卉的是她的经纪人。她是了解她的生活作息的人,也是多方势力可以轻易联系到的人。 收到消息后她没有一丝犹豫,提前点了同款沙拉,下药,伺机掉包。 处理监控记录的人也是她找来的,做她这行的,认识几个黑客不奇怪。 她是马前卒,负责将人送出,将人接回,消灭证据。 把活生生的人当做货物,轻易倒手,一出一进,便换来海外账户上数额不菲的酬劳。 侵犯袁晓卉的是那个揭下温和面具的少爷,以及他的狐朋狗友。 人以群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完犊子败类。 替败类们扫尾的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 对于这些恶行,这些家族用五个字轻易定性,男儿自风流。 可笑至极。 他们甚至早早为此组建了一支专门的队伍,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支队伍专门负责协调和扫尾,完成后续的一切工作。 像袁晓卉这样的案例,他们第一步要做的便是抹去她身上的痕迹。 这里的痕迹并不是指普通的伤痕,而是指那些被采集后会对少爷们不利的任何东西。 第二步是往袁晓卉身体里注射一些特殊东西。 这既是为了杜绝她将事件闹大,也是为闹大之后做铺垫。 知情识趣,不报警是最好的选择。 如若不然,他们还是有一套运作流程等着她。 钱、权腐蚀人心,根正苗红的帽子里,难免掺着几顶黑色的。 到时候,他们只要狠狠地抓住这一点,那任何事情都可以推到袁晓卉注射了不应该的东西上。 众所周知,吸食、注射这些东西是会产生强烈错觉的嘛。 产生了错觉,胡言乱语也不足为奇。 只要带上毒这个字眼稍加引导,网络上的风言风语声便能击碎一个新人的所有脊骨。 轻吐出一口浊气,棠凝收回手,将袁晓卉的手掖回被子里。 温暖通过被子,慢慢地包裹着她。 章若若在棠凝办正事前主动离开卧室,坐在沙发上按着太阳穴不知想些什么。 听到细微的开门声响起,她抬头看过去,棠凝正背对着她把门轻轻带上。 等她一侧过身,瞥见那微微泛白的脸,章若若的小鹿眼里忍不住泛红。 ...... 棠凝注意到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不许哭。” 她有时候真觉得办事简单,哄人贼难,哄完一茬又是一茬的,无尽头。 章若若揉了揉眼,听话忍住。 走到她身边坐下,棠凝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你的小脑袋瓜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玩意。” 章若若:“......你的脸都白了。” 这次跟替她撑腰那次不同,不是简单举举小手枪就能了结的,这一次阿凝是要“用力”的。 “这次不白,下次照样会白,若若,这是我棠家人的使命。好了,我们先来说说晓卉的事,刚刚......” 棠凝没打算多劝,简单提过便把若若的注意力转移。 她讲了几个关键信息,提到几个关键人物,章若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我听说过他!” 方世尧,背靠地产巨鳄方氏集团,对外的形象是年轻有为的方氏继承人,有颜有钱有闲。 之前,章若若跟大哥参加一个宴会时曾撞见过他,当时大哥还特意叮嘱千万不要被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骗。 用章大哥的话来说那就是,“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荤素不忌的,离他远点。” “方世尧。” 棠凝轻声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起这名字,他家人一定对他寄予厚望。” 章若若犹自愤愤,“渣滓!” “生气?” “当然!” 棠凝眼珠一转,发出邀请,“要不要跟我一起教训坏人?” 若若只呆滞了一秒,随即扬声,“要!” 棠凝弯唇,“这就对了,有情绪不要内耗,得往外撒。” 若若:“好。” 思及若若的娇软性子,棠凝不得不跟她约法三章,“一切行动听指挥,不然就没有下次。” 若若领下军令状,“好!” 眼见着她重新燃起了斗志,棠凝满意,“我先联系江淮。” 若若点头,“好,我去房间陪着晓卉。” —— 棠凝跟江淮通话,她讲了个大概,重点是那注射进袁晓卉身体的东西。 得知她的来意后江淮说,”你把地址发我,我找人接她。” 很快他又补充,“女的。” 棠凝弯了一下唇,“我把她打晕了,你的人大概多久到,我提前把她叫醒。“ ...... 江淮无奈地推推眼镜,“一个小时,你先把她叫醒交代清楚。别到时候误会我们是绑人搞非法研究的了,正经地方来着。” 棠凝:“知道了,以她的情况,彻底恢复正常需要多久?” 江淮粗略估计,“半年左右。” “嗯,那先这样。” “哎,你自己吃药了吗?” “吃了。” “行了挂吧。” ...... 棠凝挂断电话,静坐半小时后才起身往卧室走。 章若若坐在床边,”阿凝?” 棠凝点头,“江淮的人半小时后来,先她叫醒。” 章若若眨眨眼,“怎么叫?” “叫,名,字。” “啊、哦。” 等章若若把袁晓卉叫醒,五分钟过去了。 袁晓卉猛地吸了一口气,神魂未定,眼前迷惘,没能清晰聚焦。 这是最佳时机。 安静的卧室里,棠凝的声音响起。 她简单明了地将事情讲了一遍,声音不响但足够袁晓卉听清,语气不凝重但字字珠玑、拳拳到肉。 最后她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你的当务之急是把注射到你身体里的那一针东西给克服了,这样你的人生才能得以继续。至于那些坏人,就交给我跟若若吧。” 袁晓卉眼里早已溢满泪水,却再不肯让它轻易流下,倔强而富有生机。 这就对了,眼泪用来释放情绪,之后,便可以开始抗争了。 棠凝依旧是站在床尾位置,看着袁晓卉,目光从容坚定,“晓卉,你且耐心看着,这些渣滓会有什么报应。” 在这之后的许多年里,每当遇到艰难时刻,袁晓卉总会想起棠凝的这个眼神。 它就像一种无形的能量,陪伴着她,鼓舞着她。 让她坚信,世间虽没有绝对的公平,但世间有正义。 所以最后的最后,袁晓卉成功了,她成了歌坛的传说之一。 而这股无形的能量,以另一种形式得以延续。 从她的歌里,从她的词里,延续给听它们、看它们的千千万万人。 袁晓卉被接走,去完成她的抗争了。 棠凝则跟着章若若来到她的住处。 ”阿凝,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你去跟你的贺大哥打个电话,让他查查方世尧的行踪。” 其实谁查都行,棠凝就是找个机会让她出力。 章若若应下,“好。” 棠凝按着她的肩膀把她送出房门,“乖,我呢需要睡一觉,安保问题就交给你了,记住,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章若若扬声应下,“好,保证完成任务!” 她以前一直不喜欢爸爸跟大哥往她身边安排保镖,觉得自己没有自由。 但这一次,她主动要求多找点人。 章大哥不解,“怎么回事?” 章若若压低声音,暗中透露,“阿凝在我这。” ...... 一阵安静过后,章大哥语气里带着无奈,“章若若,你每次有点什么事都扯棠凝这面旗,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话是这么说,但妹控章呈语嫌体直地按照自家老妹的意思,给她安排了成倍数量的精锐保镖。 第85章 酒吧蹲点,偶遇孙可儿 棠凝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九点。 当她从房间出来时,被站成两排威风凛凛的黑衣保镖晃了一下眼。 见她出来,众保镖们齐刷刷朝她看过去,“棠少主!” 这整整齐齐的声音,威武响亮。 好嘛,她算是彻底清醒了。 “阿凝你来得正好,那杂碎现在在space,要不要去堵他?” 章若若跑到棠凝边上一脸期待。 自她跟贺简说明缘由后,贺简一直关注着方世尧的行踪。 之前方世尧一直待在自己的私宅里,由保镖看护。 当时若若还暗自嘲讽他活该,做坏事被家人关起来吧。 可当夜色降临他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时,硬逼得若若收回之前的嘲讽。 呵,什么惩罚都没有呢。 派出去的人来消息称他进了space。 若若便开始摩拳擦掌想要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棠凝的大脑开始运转,“堵他简单,然后呢?” 章若若立马接话,“当众化学阉割,看他还有没有这个脸往外跑!” 这么爱玩干脆当个太监吧! 当众? 棠凝幅度极小地偏了偏头,不太确定,“你是准备拿章氏打方氏?” “对啊。” 她堂堂章家难道还怕一个方氏不成? 章家当然不怕方氏,但—— 棠凝缓缓摇头,“对于这种阴人,我更喜欢玩阴的。” 区区几个人渣,还不值得用动用家族的力量。 他们不配。 章若若很快明白了棠凝的意思,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 她改变主意,“好,他们不是喜欢躲在暗地里使坏吗,那这次就换我们躲在暗处,静静观察,见机行事。” 棠凝欣慰,小公主长大了,懂得事缓则圆的道理了。 她只有一个疑惑,“space是什么地方?” 恕她孤陋寡闻,这个地方她闻所未闻,听着像是一个科研展,但又不符合方世尧的调性。 章若若解惑,“是一间酒吧,高级会所。” …… 如此,又跟那个渣滓匹配得上了。 夜晚、酒吧、人渣,三者串联在一起,召唤出一对姐妹侠。 两个小姐妹对视一眼。 “你是大明星,去那地方会被拍到吧?” 大明星摇摇头,讳莫如深,“去其他会所或许会被拍,但去space,绝对不会。” “怎么个说法?” 科普时间到。 “space规格高,进出都是有门槛的。那里面第二多的是富婆、富豪、二世祖们,第一多的是则是试图走捷径的明星们。” space对于暗中涌动的能量乐见其成。 要知道许多约定俗成的事情比公告言明要来的有份量。 前者是自发形成的,有强大号召力的,一带十十带二十的。 众所周知,上位者喜欢自己制定游戏规则。 正是考虑到上述问题,space在保密性上直接做到了行业最佳。 可以这么说,即便有人敢拍,也没人敢报道,即便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明星。 此举并不是看在小明星的面子上,也不是善心大发,而是做给上位者们看:space有不让一只苍蝇飞出去的能力。 既然如此,棠凝拍板,“我们去会一会。” —— space内场。 棠凝和章若若坐在一处视角不错的卡座。 刚才入口处发生了一件不算插曲的插曲。 若若身份在外,名声响亮,是当之无愧的富家千金,于是他们姿态恭敬,笑脸相迎。 而棠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花瓶”则是被人用眼睛上下扫视,就像在给一个物品沽价,沽价结束再被放行。 进来这里的人在一开始,就被三六九等。 顺嘴提一句,那两排拉风的保镖们没一个进来的,因为人会所不让带保镖进入。 棠凝和章若若两人到达的时机不错,舞台中央正上演着一场还算不错的表演——飞天舞。 舞者们身姿袅娜,缎带飞扬,媚而不俗,妖而不艳,相对高雅。 年轻帅气的侍应生送来酒水,举手投足间暗含秋波。 然后两个直女纷纷忽视,对方只好银牙暗咬,黯然离场。 女宾这边安排男侍应生,男宾那边必然是女适应生。 棠凝的眼睛看的是舞台方向,余光却在找那位人渣。只是人渣还没找到,就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棠凝扯了扯章若若,示意她朝哪个方向看过去。 “咦,孙可儿,她怎么在这?” 孙可儿,曾跟章若若一起录制《春风》,曾在归南居与林铮相认,曾给林铮送了一碟牛轧糖。 棠凝眼眸低垂,问若若,“她边上那个人你认识吗?” 章若若想了想,在脑子里搜刮一番,“是某高奢品牌的一个高层,是核心人物。” 棠凝淡淡扫过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动了动耳朵。 男人开口,“可儿,王芳说她有事先回了,我一会送你回家。” 王芳是孙可儿的经纪人,王姐。 孙可儿微微错愕,然后好言婉拒,“哪好意思麻烦高总,高总事忙,不用为我这点小事费神。” “那可不行。”对方爽朗一笑,继而说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个人回去多危险,就这么说定了,我送你。” 小小沉默过后,孙可儿再次婉拒,“高总,真不用,我跟朋友约好了。” 卡座里除了他们俩还有另外一对男女,那一对,女人已经柔若无骨地靠在了男人怀里。 两相对比,孙可儿的连番拒绝让中年男人面上挂不住。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酒水在惯性的作用下漾起小小的浪花。 语气隐隐带上了一丝上位者的强压,盛气凌人。 “这么巧?是真有朋友,还是在防着我?” 章若若隐约听到一点,咬咬牙,“防你丫的怎么了,色胚!” 棠凝出言提醒,“这位朋友,你不是跟她约好了?快去接她过来吧。” 既然确定孙可儿是不情愿的,那再不过去局势就要不受控了。 章若若领命,“阿凝你待这别动,我去去就来!” 四处溜达的人会被视作物色目标的人。 她家阿凝得好好藏着,要是被那些人用肮脏的眼神多看一眼,都是玷污。 小公主风风火火去了又回,带回了一位孙可儿以及两张名片。 孙可儿看到容貌昳丽的棠凝时愣了一下,随后牵起一抹笑,“棠小姐,好久不见。” 说是好久,其实也没过去多少时间。 初见孙可儿时,她还是一个充满朝气的追梦人。 林铮还恩情,棠凝是知情者。 资源生红气,红气滋养人,现在的孙可儿容貌更胜从前。 可棠凝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那无形中蒙上的灰。 “嗯,好久不见。” 三人坐下。 若若直来直往,“你经纪人怎么带你来这个场合?” 孙可儿也不隐瞒,“她想让我往上爬。” 艺人与经纪人是利益捆绑着,一个好了,另一个自然水涨船高。 孙可儿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精美的指甲上,指甲美则美矣,一不小心就会扎到自己。 “子嘉哥哥好心给我送了不少资源。王姐很开心,希望我去哄着子嘉哥哥,让他源源不断地给我输送资源,但我不愿意。” 孙可儿突然抬起头,正视她们,“我后悔了,后悔拿跟子嘉哥哥的情谊换这些资源。” 她诚实地把自己之前的心思揭露出来,接受审判。 章若若之前是不知道的,消化完信息,眨巴眨巴小鹿眼,“所以她给你物色了这么一个大粗腿?” 都说人不可貌相,但这大腿也太难下手了。 孙可儿也笑了,“她给我安排了好几场应酬,之前她都在场陪着我周旋。现在估计是觉得我太过冥顽不灵,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吧。” 棠凝猜到什么,开口,“你打算退圈?” 孙可儿眉眼一弯,“是,等完成既定的工作后,我会解约。” 这也要感谢子嘉哥哥,给她拟定的经纪约里给足了她自由。 章若若问,“解约之后呢?” 孙可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我会努力争取去舞蹈学校任教。” 她依旧热爱舞蹈,只是不爱这浑浊的圈子。 聚光灯比她想象的要璀璨、也更刺眼。 人红是非多,这几场应酬下来,她见到不少黑暗面。 不想随波逐流,必须得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激流勇退的决心。 棠凝淡笑,看向孙可儿的目光中染上一抹欣赏。 想到什么,她问,“你知道方世尧吗?” 第86章 二世祖名声在外,组合拳出击 乍从棠凝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孙可儿明显一愣,“你怎么会知道他?” 棠凝微微一笑,并未开口细说。 孙可儿猜测其中有隐情,也没追着问,只是把自己知道的简单说了下。 “我没跟他直接接触过,但这个人在我们圈子里的受欢迎程度,约莫零十开。喜欢他的人会非常喜欢,讨厌他的人也会非常讨厌。” 是,方世尧是玩得花,花样百出。 但在你情我愿的大前提下,会有一部分人非常喜欢他。 对于“情愿”的这部分人来说,不管她们是主动上门,亦或是被方世尧看上,都算不得什么坏事。说白了,方世尧在她们心里充其量就是一个出手阔绰的二世祖。 她们喜欢他,无关乎他的个人,只是喜欢他所拥有的钱、权、资源。 你情我愿中还包含着半推半就,这一部分人既明白这样做会收到内心道德的谴责,但更挣脱不了方世尧无声许诺的种种诱惑。说句极端点的话,那就是既要又要。 上述均属于零十开中的“十”。 下面的这一部分人则属于“零”。 她们底线明确,前程全靠自己挣,慢一点也没事,对方世尧这类二世祖的存在漠不关心,当他们硬凑到跟前来更是难掩鄙夷与排斥。最简单的例子,袁晓卉。 孙可儿并不清楚棠凝打听方世尧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她还是多嘴叮嘱一句,“他身上背的肮脏事不少,最好别跟他接触。” 说这句话是有依据的,孙可儿身边就有活生生的例子。 女团流行分担,孙可儿曾是团里的舞蹈担当,论舞技她当之无愧。而在颜值这一块,另一个女孩才是队内的颜值担当,动静皆相宜。 不知幸与不幸,她被方世尧看中了。 公子哥阵仗大,闹得轰轰烈烈的,乱花渐欲迷人眼,许多事情一旦开了头,便没有回弓箭。 她在第二天便深刻领悟到什么叫做贵人抬抬手,身上的资源就得到了质的飞跃。 可人往往对于轻易得到的人或事不珍惜。 不出几天方世尧就对她失了兴致,把她介绍给别人。 辗转多人带来的唯一一个好处就是资源按件叠加。 团队解散后她还曾联系过孙可儿,因为她看到孙可儿的资源也算不错,于是单方面断定她们做了同一种选择。 交浅不必言深,见她已然深陷其中,孙可儿没有干预她的选择,只断了本就不多的联系。 不远处,舞台上换了一批男舞者,一水儿的劲腰大长腿,欢呼叫好声一浪接着一浪。 棠凝点点头,收下她的忠告。 注意到某道频繁投来的视线,她眸光冷了几分,“看来我们得先送你回家了。” “嗯,我是得早点回去,跟王姐把一切摊开了讲。”把积压在心里的念头说出来之后孙可儿整个人又似焕发出新的活力,“不过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们好好玩。” 棠凝拒绝,“不行,我们送你。” 孙可儿刚要说什么,棠凝又补上一句,“那大胖婶子还盯着你,等你落单势必会缠上来。” ...... 意外的,孙可儿瞬间明白了棠凝嘴里的“大胖婶子”指的是谁。 好笑的同时心底沉了沉,这次她不再拒绝,“那就麻烦你们了。” 章若若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直接侧头往大胖婶子那看了一眼,对方迅速收回视线。 那欲盖弥彰的动作,啧,猥琐。 章若若见不得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现逼良为娼的事,于是拍拍胸脯,“小事儿,门口有我的两排保镖,一会儿让他们护送你回家,保准安全。” 三人起身,相携往出口走去,顺利与威风凛凛的两排保镖汇合。 棠凝随意站着,问了孙可儿一个问题,“你的住处安全吗?” 夜风在吹,孙可儿的心里似有一股暖泉涌出,“安全的,你们放心。” 章若若豪气地分了一整排保镖给她。 当车队消失在视野中,棠凝拿出手机给林铮发了条信息。 话本子里的小帅与小美久别重逢,幸福美满。现实或许会有些不同,短暂相交后又分道扬镳。 他们的未来如何棠凝尚且不知,但她唯一确定的是:林小帅是一个外表淡漠实则善良到心窝窝的人。在知道小美的近况后,小帅必不会放任她孤身一人处于危机四伏的局中。 不出她所料,小帅给她的回信是:我从棠家抽调几个人看护她的安全。 章若若伸着脖子看棠凝跟林铮发消息,等她收起手机才闷闷不乐开口,“阿凝,我们来这么久也没看到那个渣滓,会不会是情报出错了?” 棠凝摇头,“不会,只是时机未到。” 章若若挽着她的手机撒娇,“那时机什么时候才到呢?” 棠凝回头看向炫彩摇曳、热闹纷呈的内场,轻吐出两个字,“快了。” —— 返回卡座途中,约莫走到半途,迎面走来一群华服美衣的公子哥。 暗黑的灵魂钻入美丽的皮囊中,他们行走间谈笑风生,迷幻的灯光下更显张扬不羁。 不算狭窄的通道一分为二,他们在那侧,棠凝和章若若在这侧,迎面相撞。 棠凝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确定时机已至。 这五个衣冠楚楚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伤害过袁晓卉的。 章若若也认出来了,挽着棠凝的手紧了紧。 棠凝伸手搭轻轻搭在她的手上,既是安抚又是欲盖弥彰。 在两队人马擦身而过的瞬间,棠凝借着收手的动作,摸到手腕的沉香珠串。 珠串的某颗珠子发出极轻的咔哒声,弹指间,几股无味之气直接钻入五人鼻中。 这是一味引子。 将五人锁死的好引子。 这边的五人在擦身而过之际也没闲着,全都不由自主地侧眸瞥向棠凝方向。眼神在她的脸上身上极速游走,而后收回视线,互相之间对了个了然的眼神,眼底漾起不怀好意的笑意。 方世尧的狐朋狗友之中,有一个梳着大背头的潇洒公子哥。 space是他家的一处产业。 刚才章若若没找到他们,是因为他们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并不都是用来办公的。 在考究的真皮沙发上,他们一边抽着雪茄吞云吐雾,一边埋怨自己被家人看管了整整一下午。 “切,小题大做。” “就是,也不知道这帮老顽固在想什么,犯得着吗?” “行了,唧唧歪歪的像个娘们,说说有什么乐子。” “乐子?space里乐子没有,漂亮妹子多得是。” 有人被勾起了想法,“那就…物色物色?” 有人吸了一口雪茄,含在嘴里两秒,然后轻吐一个烟圈,“不要,都是一般货色,没意思。” 有人兴致勃勃,极尽怂恿,“听说晚上来了个绝的。” 有人持怀疑态度,“……能有多绝?” 有人信誓旦旦,“圈里没有过的款式!” 几根雪茄被丢进透明玻璃缸里,公子哥们相继起身,“那就去瞧瞧。” 棠凝带着章若若回到原先的卡座。 几个公子哥则是拐着弯的找了个就近的位置。 棠凝被盯上了。 面对这么多不怀好意的眼神,棠凝反而弯起眉眼,潋滟多姿。 她低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覆下一片扇形阴影。 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搭在某颗沉香珠上,蓄势待发。 当侍应生端着盘子经过时,素手指尖一弹,一颗极细小的透明颗粒被一分为五,精准而迅速地被弹射到盘上摆着的五个空杯子里。 那颗粒在接触到杯壁的瞬间凝结成一颗细小水珠,纯净透明,在流光溢彩的杯中隐藏自己。 侍应生来到方世尧那一桌,威士忌被启开,琥珀色的酒水滑入杯中,杯子在公子哥们的手里微微一转,酒水与那颗隐身水珠彻底融合。 然后,进了五位公子哥的嘴里。 余光注视到这一切的棠凝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小梨涡浅浅。 真好,又是佩服江淮的一天。 遥想当初,江淮给药时曾叮嘱,“这两个分开用都是好东西,但千万不能凑在一起。” 棠凝不解,“凑在一起会怎么样?” 江淮:“那就成了组合拳,这是引子,这是钩子。” 棠凝问:“能引什么?能勾什么?” 江淮:“引出锁定,勾出最原始的冲动,世间至烈。” 第87章 四道残阳铺水中,一道残阳别样红 对于棠凝做的好事,方世尧一行人浑然未知,只如往常一般命令侍应生别来打扰。 从前是为了方便他们对带来的女伴上下其手,这次是为了密谋布局如何将棠凝收入囊中。 遗憾的是,还没等他们商议具体细节,棠凝的这套组合拳发挥功效。 首先声明一点,这个相对偏僻的卡座,是他们自己挑的。 偏僻是相对而言的,卡座从来都没有全封闭的,但只要不是特意回头往这边看,一般情况下是不容易在嘈杂且忽明忽暗的氛围里关注到这片区域的。 其次是第二点,是他们自己主动命令侍应生不许来打扰的。 那么当这个角落闹出小动静时,侍应生即便是注意到了,也只会误以为几个少爷在整新花样,是断然不会轻易出现的。 两相结合下,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开来…… 棠凝分了一只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章若若从她的表情里品出点什么,把自己的小耳朵凑到棠凝嘴边,“阿凝,快跟我说说。” 见她这副心痒痒的小模样,棠凝三言两语把组合拳的事情跟她一提。 若若听后,眼角眉梢全是喜悦! 隔靴挠痒不得劲,她直接把耳朵贴在隔断壁上偷听。 嘿,还真让她听到点动静! 真不愧是她家阿凝,悄摸声就把大事给办了! 漂亮! 除这两位“始作俑者”之外,最先发现这一角落盛况的是那位大胖婶子。 章若若先是把孙可儿,紧接着居然派保镖把人送走,将他的后路完全堵死。 那可是一整排的保镖...... 大胖婶子对章若若是心中暗生怨怼的,但章家又不是可以轻易碰触的硬石头。 这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导致他时不时朝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 正是这一观察吧,他注意到章若若偷听的动作。 人人都有好奇心,他的视线自然而然也跟着转移过去。 这一转,直接回不来了。 这— 这种热闹可稀罕得紧! 一时间什么孙可儿,什么章若若的,全被他抛诸脑后。 “哎、老孙!” 他急吼吼地把软玉温香在怀的同伴招呼过来,领着他一起伸长脖子看热闹。 一带二,二带四,四带八。 看热闹的人都有素质,只在自己的卡座里模仿长颈鹿交头接耳。 他们从来不会出声干扰,唯恐惊了他人兴致。 所以,等上面收到风声时,方世尧五兄弟早已衣衫不整地滚作一团,这边俩、这边仨的。 那是一番怎样的盛况? 不论是男对女,或是女对男,做出这样的事情姑且能用风流成性、艳福不浅来形容。 可现在是男对男,还是五人混战...... 这就有点难以描述了。 截至目前,事态的发展尽在棠凝掌握之中。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淡漠如她,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组合拳是棠凝特意为几位阴人准备的,开胃菜而已,真正的正菜还没下锅,哪曾想这帮人自己就能顺势把火给点着了。 —— 上面收到风声自然要派人来。 看热闹的人可以待在自己的卡座,但安保人员必须硬着头皮走近。 安保,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要是一个处理不当,被这五位中的任何一位记恨上,那普通人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所以没有任何一个安保人员愿意单独上前触霉头,于是,整队出发。 当这么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靠近时,这堵突然出现的人墙,似乎强行唤醒了五兄弟那沉醉不知归路的理智。 其实不然。 组合拳的药性巨猛,怎会被轻易中止? 是棠凝见机行事,再次小指一弹,五道无形的气体钻入他们的鼻腔,灵台这才被唤醒。 五人的动作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不敢置信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方世尧是最不可置信的。 他当时是跪着的,衣服碎成片片,凄惨地挂在身上。 当他真切意识到自己居然以这么一个屈辱的姿势被人从后面羞辱时,气血瞬间上涌,眼睛里血丝充盈,下一秒就要爆裂开一般。 他极其缓慢地转了转头,眼神阴鸷地扫过昔日好兄弟,扫过那一堵往常最为看不上的看门狗,扫过从四面八方探过来的鄙夷目光,拳头紧紧握住,手背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嘎嘎响。 现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打破寂静的是方世尧身后那人,也就是那个梳着大背头的好兄弟。 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同样无法接受。 但僵在原地实在太难看了,于是他稍稍往后退出。 可就是这么一下,点燃了方世尧这个定时炸弹。 对于方世尧来说,这无异于是二次羞辱,众目睽睽下的羞辱!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骤然崩掉,反手就是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一个回头直接把对方的关键部位切了下来。 嘶! 人群中同时响起一阵吸气声,齐整整的。 大背头,啊不,space家的纨绔小少爷该有多疼呀! 人在最最最愤怒的时候,愤怒的力量是可以暂时战胜疼痛的力量的。 事态再次升级。 就在安保人员纷纷上前想把自家小少爷扶起时,疼得脸色发青的少爷一把抢过他们别在腰间的警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面目狰狞盯着刀尖血渍的方世尧——的腿间。 一击即中! 主打一个谁也别想比谁多出点什么! 嘶! 又是一阵抽气声,伴随着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众位看客不愿再被卡座局限住,纷纷不顾素质地围了过来。 棠凝和章若若占据绝佳位置,两人趴在隔断墙上细品。 当有礼貌的看客问能不能进入她们的卡座时,两人欣然同意。 所有人的视线一时间都被方世尧和大背头两人吸引,棠凝除外。 她冷眼旁观两只疯狗互相撕咬的同时,相对冷静地扫过其他三个人。 这怎么可以呢? 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理当同当。 棠凝是不会允许三位兄弟“背叛出逃”的,她愿意牺牲一下,当兄弟情的忠实见证者。 趁着现场一片混乱,趁着三人还未穿戴整齐,棠凝当机立断召唤出凤潇潇送她的小玩意——囚绳。 当初审讯k时就曾用到过这个宝贝,它细如发丝,坚韧不断,利如刀刃。 棠凝早已熟练掌握用法,且随心拓展出新的使用场景。 一根透明的丝线从棠凝手中溜出,自主锁定方向势如破竹地朝着目标物游去。到达目的地之后,干脆利落地做左扭右绕将其套住,然后拽回。 一个,两个,三个。 三秒时间,混乱中又添三道惨烈的呼嚎声。 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直接盖过嘈杂的音乐。 到这里为止,场面算是彻底不受控制。 这是一种看热闹之人都忘记拿出手机记录的盛况。 四道残阳铺水中,一道残阳别样红。 阴人成功的棠凝功成身退,只暗叹着自己的眼睛着实遭了罪。 现在的情形俨然不是靠什么保安就能够控制得住的了,一时间,打120的打120,联系上级的联系上级。 自开业人气鼎盛的space史无前例地宣布暂停营业。 偏偏这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顾客毫无怨言,顺着他们的安排有序离场。 他们当然没有怨言,因为热闹看饱了。 跟着人群,棠凝和章若若往外走去。 某位小公主热闹看爽了,戏瘾也犯了。 她一边走一边拍着自己的小心肝,矫揉造作地哎呀了一声,“吓死我了,他们私底下都这么玩的吗?”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周围人好一阵低声应和。 棠凝:…… 如此算来,她的正菜也不必再准备了。 少做一件事她是开心的,但并不代表着一切已经结束。 前有打头阵当马前卒的经纪人,后有扫尾公关一条龙服务的专业团队,袁晓卉这件事情到这,还远不算完。 棠凝的运气一向好,想什么来什么。 当她们顺着人群往外走时,有一行人逆着人流往里进。 为首的那位面色凝重,行色匆匆间有一股天然的狐假虎威样。 这个长相,棠凝曾见过的。 从袁晓卉那里见过,是那个轻描淡写提出“往她身上扎一针”的扫尾队队长。 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棠凝妙手空空了一下。 第88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广而告之 返程车上,章若若计划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袁晓卉。 棠凝正摩挲着刚摸来的一颗金属袖扣,感受冰凉的触感,“好。” 若若行动力极强,伶仃当啷过后,手机从包里取出。 嘟嘟嘟—— 一连串忙音过后,拨号自动挂断。 没被接通。 “咦?” 章若若不解的看着通讯里页面,作势就要拨出第二个。 这时,棠凝将袖扣塞到口袋,侧过头对她说,“找江淮要一个联系方式吧,晓卉现在应该不方便接电话。” “嗯?那我还是不要——” 章若若想着晓卉不方便的话就不打扰她了,但棠凝又说,“得要。这是属于她的好消息,她听到后应该会开心。” 章若若一听,“必须让她知道!” 消息传递的过程稍显曲折,但这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还是适时地传到袁晓卉耳边。 那时袁晓卉正被钻入骨缝、隐入神经的那股执念折磨得精疲力竭、精神溃散。 一个纯白的房间里,她被固定在最中间的椅子上,四肢紧紧地被困在扶手与椅脚上,长发因挣扎而凌乱,因凌乱而破碎。 恍恍惚惚间,她不知身处何方,又将去往何处。 发散游离的思绪被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袁晓卉,你的朋友章若若托我们转达一个消息,刚才......” 女声冰冰冷冷地道出五个人渣的现状,以及可以预知的未来。 袁晓卉头一次觉得这位冷面女医生的声音是如此动听,她自动循环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听着听着,笑出了声。 后背贴上椅背,袁晓卉慢慢仰起头,原本遮住面容的散丝纷纷散开,露出那如花的容颜。 她直直地望向天花板,透过眼眶的润湿,隐约看到那悬在正中心的吊灯。 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这盏灯亮则亮矣,太过刺眼。 但这一刻,这灯散发出的是极其柔和的光,金灿灿、暖洋洋的,就像太阳。 后来袁晓卉在她的歌里写道:在那桃李年华,我曾心神枯槁、干涸龟裂,也曾遇过暖阳曦光、逢过雨露甘霖。 —— 在保镖的护送下,章若若和棠凝一路畅通回到住处。 刚一走进客厅,小公主就把手提包往边上一丢,“阿凝,我一会儿要开直播。” 棠凝:“......开呗。” 差点忘记她的小青梅是大明星了,得营业。 是这样吗? 实则不然。 章若若开直播压根儿不是为了工作,而是有其他小心思。 虽然刚才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袁晓卉了,但兴奋劲还没过,还有大大的富余。 既然如此,她决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广而告之! 在小公主相对纯粹丝滑的人生路上,约莫只栽过一个跟头——春风居被影后甩了一巴掌那次。 除此之外,她的人生尽是坦途。 顺则顺矣,少了些波澜起伏、惊涛骇浪。 但今晚,她所见证的这一幕好戏是她“平淡”人生路上尤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英雄难当,并不是人人都有棠凝那样的能力去当暗夜的审判者。 但要是能当一个添柴加火、摇旗呐喊的人,也很特别。 在她自己的剧本里,她就是主角! 主角说了,今晚的戏还没尽兴,她想接着唱。 直播开启之前,网络上已经有一些知情人藏头露尾地透露着这个惊天大瓜。 遮遮掩掩的文字,似有若无的表达直看得人脑袋发懵、心里痒痒。 直播开启之后,有零星几位网友试探着从她这获取资讯。 本以为会被忽略,结果这条消息被精准锁定,大咧咧地挂在左上角,一个分外吸睛的位置。 而主播章若若呢,则是有问必答。 几个你来我往间,大瓜已被连皮带瓤地描绘了出来,绘声绘色的。 若若的声音悦耳动听,面容娇憨可爱,小嘴里吐出的言辞幽默风趣,内容丰富多彩。 在平台几次三番提醒她请勿违规后,她友善地修改了措辞,转而用相对文雅的方式继续回答网友提问。 对于网友们好奇的点,她细细解剖。 这瓜,切的人喜气洋洋,吃的人津津有味。 有了章若若的打样,之前那些藏头露尾的知情人闻风而动,各种精悍小作文被转发传阅,一时间,舆论铺天盖地。 就在章若若激情开讲的同时,棠凝躺在房间的贵妃椅上,把玩着那枚顺过来的袖扣。 她有一个大胆的联想。 提议给袁晓卉注射那东西的是扫尾队队长,东西也是他提供的,那么问题就来了,他是从哪个渠道获取的呢? 棠凝回想着有关毒枭梭朗图的信息。 与他有过交易的人员名单她已尽数交给接头人,其中并不包含这个队长。 这也不奇怪,因为那些人都是一手贩子,在这个圈里是响当当的人物。 而队长看着是威风,但就像她所形容的那样,狐假虎威,只负责扫尾。 这样的人即便借了各大集团的势,充其量也只是个二手、三手。 最最最关键的一点是,这片区域,在交易范围内。 棠凝有理由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只要证实其准确性,她便可以借着这股东风,将队长上报组织查办。 毕竟组织可说了,与梭朗图有关的人、事、物,一律严办。 证实的办法很简单,金属袖扣滑至手心,棠凝手指收拢,双眼轻颌。 果然! 老天见不得棠凝如此忙碌,直接将线索串联。 扫尾队队长手里的东西的确是从名单中一个一手贩子那拿到的,他们之间有着稳定良好的交易往来。 既然如此,别怪某人偷懒。 棠凝反手就把信息报了给林铮,由林铮转交接头人。 上头对于这些人、事,要么不查,要么一逮一个准。 扫尾队队长,出局。 下一个是谁呢? 经纪人。 这个人棠凝准备留给若若玩,精囊妙计是十一字箴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个“道”不是指下药,棠凝不屑做,章若若同样不屑。 这个“道”指的是找黑客。 黑客嘛,谁家没有? 阴人就得阴招治。 想到若若说要开直播,棠凝点开她的直播间,眉眼含笑地听着她陈述事实(吹牛皮),听了一会儿后把手机一关,溜达出房间,朝厨房走去。 她饿了。 今天干了不少事,能量早已消耗殆尽。 偌大的厨房里,各家电井然有序摆放,柜台一尘不染,又是一个不开火的主。 棠凝从冰箱里翻出两盒酸奶,一盒插上吸管叼进嘴里,一盒准备给讲得火星子都要秃噜出来的大明星送去。 于是,直播间的画面里,棠凝优哉悠哉地叼着酸奶出现,留下一盒酸奶后又悠然转身。 满屏的问号过后,是满屏的叹号。 圈外失踪人口终于回归! 章若若看着满屏的【留下她!!!】眨了眨小鹿眼,唤住已握住门把手的人,“阿凝。” 棠凝回眸,淡声应道,“怎么了?” 章若若伸手指指屏幕,憨憨笑,“他们让我留下你。” 棠凝眸子微微一挑,稍显错愕,“我?” 这还有她的戏份呢? 面对她疑惑的目光,章若若肯定地点点头,“来嘛。” 棠凝哦了一声,乖乖转身溜达回若若边上。 吹弹可破的肌肤在镜头下无限靠近,她凑近看对话框里的内容。 内容画风突变,开始【唔嘛唔嘛】个不停。 棠凝稍稍往后退了退,对着摄像头认真发问,“大家好,我是棠凝,找我有什么事?” 网友多热情多友善呐,当即就唠起了家常。 故事会告一段落,接下来是随机抽取提问环节。 【网友一:阿凝今天也去space了吗?】 棠凝:嗯,去看了场热闹。 【网友二:热闹好看吗?】 棠凝:好看。 【网友三:最近有跟野神联系吗?】 棠凝刚要回答,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 她低头点开未读消息,划过看过后莞尔一笑:小少爷让我别告诉你们。 网友:...... 【网友四傲娇:好,我们不问小少爷了,想问问大少爷。】 棠凝:元霆哥? 【网友五乘胜追击:嗯呐,元霆哥好追吗?我想给野神当大嫂!】 这个嘛,棠凝面不改色:不好追。 【网友六难过低头:不好追吗?可惜了......】 棠凝表示遗憾:节哀。 【网友七突发奇想:阿凝要不要追追看?】 棠凝:...... 第89章 漫天红包雨,一场接一场 【网友八乘胜追击:试试吧!】 棠凝:追到了。 【网友九没戴眼镜,还搁那硬劝:试一试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句话过后,聊天区出现短时间的暂停,而后是铺天盖地的感叹号。 【网友十~正无穷:!!!!】 叹号墙极速滚动,之后又变成了恭喜墙。 一声声恭喜,无声却充满喜气。 镜头里精致清冷的姑娘含笑致谢:谢谢大家的祝福。 说完这话她注意到页面上的礼物功能键,一个小小的想法开始冒头。 冒到中途被强行喊停,因为屏幕正中横空出现一个巨大红包,霸占了三分之二的界面。 巨大红包强势来袭,砰的一声,如烟花般绽放,散出漫天大额红包雨。 在众人错愕又疯狂地抢红包时,一条留言格外醒目:【谢谢大家的祝福。】 是元霆。 他默默关注着棠凝,被当众正名后,更是将暗爽转为明爽。 大佬动动手指头,随意拨动几下,众网友的心都化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两者皆可抛。 大嫂?不当! 红包?快来! 这一波红包雨持续了好几分钟,刚一歇脚,网友的小嘴更是像抹了蜜一样,吉祥话如水就来、欻欻就来。 被哄开心的大佬又抬了抬手。 与此同时,作为另一位“新人”,棠凝按照自己先前的想法打开手机,跟着发起了红包雨。 暴雨转特大暴雨。 网友头一次觉得淋雨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 手指头都戳麻了。 腮帮子也笑僵了。 一旁的章若若同学哪还记得自己是这场直播的“官方”,埋着头在那狂抢红包。 顺利沾到喜气后的她轻呼一口气,眼珠一转又动了动手指头。 她,章若若,为这场雨添了点彩头,并将其命名为:“份子”雨。 金钱对于他们这帮人来说不过是一串数字,抢红包是图开心,发红包是图寓意。 只要玩得开心,只要寓意美好,那就够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位“新人”时不时下“答谢”雨,间或夹杂着亲朋好友们的“份子”雨。 第二位“份子”雨的执雨者是及时归位的“野神”。 元子野本在进行一场演出,演完会后台缓了一会又被叫上台集体谢幕,等聚光正式熄灭后他才发现直播间,大变样了。 剧场幕布后,他斜斜地倚在一侧,长腿随意曲着。 透过红包雨,他认真地看着滚屏的祝福,看着那些网友一个个自称弟妹,恭喜着大哥大嫂。 “份子”雨是吗? 怎么能少了他的呢。 小少爷嘴角噙笑,财大气粗地连下三场才罢了。 除他之外,还有几位出手同样阔绰的“素人朋友”们纷纷下场,毫无疑问,是江淮,林铮他们。 按圈子论的话,上述是隐世家族圈。 接下来跑来凑热闹的是孟拓、阿风、孙可儿等这些曾受过棠凝帮助的娱乐圈人。 如果你碰巧点进这样一个直播间的话,第一时间你可能会疑惑。怎么都没人说话的,是个静默直播吗? 第二时间你或许会诧异,满屏的红包雨,满屏的吉利话。 这一晚,网友们四仰八叉地仰躺在章若若直播间,任由倾盆的雨砸在他们身上。 砸,快砸,越疼越好! 据不完全吹嘘,在抢包基数如此庞大的情况下,手速最快的网友怒淋一辆百万级豪车。 绝大多数的网友收集到十分之一辆。 牛马半生,苍天终不负我! 有的网友在被窝里扭成蛆,嗷着嗓子喊妈妈! 有的网友呼朋引伴相聚夜间烧烤店,情绪高昂地狂传碳水! 也有网友从马路牙子上起身,关掉接单功能,坐上经历风霜的电动车,打电话给他\/她的家人,说着“今晚不送单了,我早点回家陪你们。” 凡事都有两面。 有人狂喜,就有人黯然,只能说一切皆缘。 网络上,一个词条强势攀升,热度一度超越了方世尧事件——【章若若直播间的黄金雨】 这可不行。 玩闹的几人并不想过多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更不愿让方世尧事件趁机淡出众人视线,于是在无形之手的推动下,热度退散。 —— 直播结束。 两个小姐妹叼着酸奶葛优瘫。 棠凝给小公主同步最新进展,“若若,负责给方世尧扫尾的那个队长牵扯到一些事里,我已经把他的名字挂上去了。” 章若若看过来,呆萌开口,“挂?” 棠凝弯唇,“上头会处理,放心,没有好果子吃。” 章若若明白过来,心里虽好奇阿凝跟上头的关系,但有分寸地没有多问,“嗯呐,那个经纪人呢?” 棠凝不徐不疾,“留给你玩。” 章若若脑子一转,“耶!我要找个顶级黑客,把她一锅端!” 她还真不信邪,这样的人做了坏事之后还想全身而退?还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有她章若若在,保管把她的裤衩子都翻出个底朝天来! 见她斗志昂扬,逻辑清晰,棠凝欣慰地收回锦囊妙计。 小青梅翅膀硬了,合该自己去飞一飞。 吸完最后一口酸奶,棠凝慢悠悠起身。 章若若目光追随,“阿凝,你要回房间了吗?” 棠凝摇摇头,“不是,元霆哥说来接我。” “哈?!!” 章若若眼睛瞪得溜圆。 棠凝淡笑补充:“应该快到了。” 提前提醒是想给小青梅留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结果元霆出现时,她还是那副双腿并拢两手擦裤缝的模样。 棠凝:...... —— 元霆开着越野车来,单手漫不经心地打着方向盘,开出一段路后找了个空地将车停下。 副驾驶座上的棠凝:??? 夜黑风高,穷乡僻壤,孤男寡女...... 咔哒一声,元霆解开安全带,俯身凑近,打量了姑娘过分白皙的脸,垂眸在她唇角落下轻轻一吻。 “肚子饿不饿?我带了点吃的。” 他自责了。 把姑娘领出来却没照顾好她的五脏庙,有一顿没一顿的。 哦,原来是吃的。 拍飞心底的奇思妙想,棠凝抬眸,注意到他深藏眼底的情绪,大方弯唇,笑容明艳。 “饿的,有哪些吃的?” 饿是真的,善意的欺骗只会让他更自在,不如就大大方方承认,然后接受他的照顾。 这两天三餐不在,大多事出有因,不怪他的。 “我们去看看。” 两人换到后座,中间的小隔板被放下。 元霆从保温箱里取出好几份餐食,逐一打开。 有鱼、有肉、有菜、有汤,分量不大,摆盘精致。 元霆递过餐具,“尝尝?” “嗯。” 棠凝先舀了一口汤,汤入口她便看向对面的人,眉眼弯弯,“你做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元霆眸底暖暖如阳,“嗯,味道怎么样?” 棠凝:“好喝,我喜欢。” 车内小灯全开,不刺眼,泛着一片黄色的光晕,惬意温馨。 —“你要不要一起吃?” —“我吃过了。” —“吃的也是这些吗?” —“差不多。” —“你都没告诉我。” —“......直播?” —“对啊,我也想发红包的。” —“好巧。” —“被你抢先了,可恶。” —“......下次,下次你先。” (章若若:我替我的粉丝朋友们谢谢你俩!) 饭后吃药,棠凝吃完药后嚼着一颗糖,声音有些含糊,“元霆哥,我们回家吗?” 元霆:“你想回老宅还是回归南居?” 棠凝看了看天色,“归南居。” 元霆应了一声,帮她把座椅放平,“困了睡一会儿。” 棠凝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好~” 其实,去哪儿跟天色又有什么关系? 一日不见,骄矜大小姐无非是想她的男朋友了,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第90章 霸道大佬强制爱 车子平缓启动。 棠凝偏过头,从她的角度打量起元霆。 欣赏的目光缓慢移动,从他随风而动的碎发,到线条流畅的侧脸,再到游刃有余操控着方向盘上的左手,以及随意搭在档把处的右手。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用来形容他? 似乎只要有他在,头顶的那片天就会被高高托着。 只要你需要,他可以全方位地接管你的生活、辅助你想做的一切。 你突发奇想准备单独行动,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搞点小事情啦,捅一捅天啦。 那时,他会放开手,含笑看着你大杀四方。 等你玩累了,一回头,他就在你身后。 他尊重她的个体性、独立性。 这是元霆对她的爱。 空旷的路上,越野车再次停下。 棠凝眉眼一闪,收回发散的思绪,微微坐直身体,“嗯?怎么了?” 元霆按下暗扣解开安全带,来到后座,将姑娘抱进怀里。 棠凝:??? 元霆在姑娘柔软的唇上亲了亲,声线压得低低的,“想我了?” 淡淡的沉香萦绕于车内,袅袅娜娜,安宁又平静。 诚实的棠家少主点点头,“想你了。” 忙碌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她一闲下来,面前的这个人老是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 听到她的回答,元霆轻轻挑眉一笑,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又亲,“我喜欢你这样看我。” 在这样的视线里,他深刻清晰地接收到她的爱意。 棠凝回以一吻,嗓音缱绻,“我也喜欢你这样亲我。” 如果热烈的吻代表着难以抑制的爱意,汹涌澎湃,那这个缱绻小意的吻代表着被捧在心尖尖上的爱,不忍唐突,却爱不完爱不够,缠缠绵绵。 她都喜欢。 元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知道。” 他回答着知道,亲吻的动作却慢慢停了下来...... 棠凝:??? 元霆放松靠向椅背,嘴角上扬,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笑意。 ...... 可恶了呢。 棠凝眼珠一转,幽幽道,“我看过一本小人书。” 元霆,“哦?讲了什么?” 棠凝就这么看着他,慢悠悠吐出几个字,“霸道大佬强制爱。” 元霆应了一声,将她的手握在手里,“都讲了什么?” 棠凝知无不言,好好给他讲了一波有关霸道小帅和善良小美的“强制爱”故事。 这个“爱”有些病态,是极端的占有欲,举例路人甲的情节: 一个没名没姓的路人甲摔倒在路边,人美心善的小美经过撞见,她笑容和煦的将人扶起,亲切地帮他处理伤口,贴心地叮嘱下次要小心。 遇到这样的好心人,是个人都会回以友善与感激,路人甲也是这样做的。 这和谐的一幕幕被霸道小帅暗中安排的人全方位、无死角地传到小帅手里。 好嘛,高级冷调的总裁办公室里,小帅神情冷漠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相识而笑的画面。 嘎嘣一声,他手中的钢笔被拦腰折断,浓黑的墨水瞬间浸透了几十个亿的合同。 小帅甩都不甩一眼,只牢牢地盯着画面里那个路人甲,优越的下颌线紧绷着,清冷薄唇轻吐三个字,“处理掉。” 处理过程不需多言,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断手挖眼,要么打断腿脚。 不是摔倒了吗,那就一辈子别站起来了。 路人甲都是如此,更惶提男二男三们。 霸道小帅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证明自己的爱意浓烈。 按照故事的发展,小美会在某一特定节点发现这件事,争吵随之而来。 小帅会因她向着外人而深感受伤,会红着眼一拳砸碎镜子,然后以极其脆弱的姿态将小美拥在怀里,一句一句地说着爱她。 小美心善,大善,面对如此深情,心生怜爱。 怜爱着怜爱着,最终,小帅会以爱之名将小美周遭的人事物全部清空,只剩下他。 以上种种,称为霸道大佬的强制爱。 元霆安静地听完全部,困惑地提出一点,“小美为什么会喜欢小帅?” 棠凝老神在在,“因为有毛病。” ...... 见他被噎,棠凝乘胜追击,“你知道我喜欢你亲我,为什么突然停下?” 元霆在心里回答:因为有毛病。 合着姑娘拐了这么大一个弯,是想骂他? 这倒是难得的体验,他垂下眸子,一声低笑从喉咙溢出。 棠凝歪头凑到他眼前,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有隐形的小火苗在攒动。 元霆被她可爱到了,伸手轻捏她的脸,回答:“距离产生美。” ...... 秉承着直译的原则,棠凝翻译过来就是,“你想吊着我?” 想得美! 伸手捧住他的脸,棠凝选择自给自足,直把他亲到眼尾泛红。 明明自己都没什么气了,在看到他这副“被轻薄”的模样,又忍不住继续亲。 某条小鱼愿者上钩,喜滋滋地把人吃干抹净还觉得自己占了好大的便宜。 小鱼姑娘明眸皓齿,淡然的话里透露着别样的骄矜:“元霆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元霆配合:“什么秘密。” 棠凝:“我本来也计划去找你的。” 元霆嘴角上扬:“什么时候?” 棠凝:“把酸奶拿给若若之后。” 那时候她肚子饿从冰箱翻出两盒酸奶,拿了一盒给若若。 见她跟网友聊得特别开心,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元霆。 往门口走的那几步,她边走边计划着一会先给若若留信息,然后就去找他。 当然,被网友叫住是意料之外的事。 因为这个意外,事情便朝着另一个方向推进,好在殊途同归。 元霆的眸中是晕不开的笑意,被哄到了,“想给我惊喜?” 棠凝点头:“嗯。” 元霆问:“知道来哪找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棠凝小小地嘚瑟了一下,葱白的手指灵活翩跹,“我能算到的。” 元霆由衷夸赞,“阿凝真厉害。” 他愿意主动做任何事,也期待她所有方式的靠近。 他的怀抱宽大又温暖,棠凝眼皮子发沉,“元霆哥,我有点困了。” 元霆:“嗯,睡吧,我在。” 棠凝嗯了一声,调整舒服的角度,张嘴不提什么时候再次启程的话题。元霆也是如此。 空无一人的车道上停着一辆越野车,车内有两人,一个昏昏欲睡,一个耐心哄睡。 —— 第二天上午九点,棠凝从梦中醒来,见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舒适的睡衣,也没再大惊小怪。 洗漱台前,她相对机械地刷着牙,上下上下重复着动作。 她在发呆,睡眼惺忪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愣愣出神。 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么,但一时又实在想不起来。 对于想不起来的事,棠凝选择硬想。 因为她有一种预感,这件事非常重要。 十分钟后,棠凝的动作突然加快,咕嘟咕嘟地加速漱口,嘴里的牙膏沫沫被全部冲洗掉。 嘶,想到了! 棠凝出了浴室在床头柜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录紧急联系元小少爷。 【棠凝:小少爷,元霆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元小少爷是当红炸子鸡,通告密集。 就当是棠凝的幸运,这会儿小少爷刚好有空,及时回复了她。 【元子野:???】 【元子野:哈哈哈,仰天长笑!】 【棠凝:......】 【元子野:哈哈哈,捧腹大笑!】 【棠凝:笑够了吗?】 【元子野:笑够了。】 小少爷见好就收,止住无声的嘲笑。 【棠凝:所以生日是什么时候?】 【元子野:你男朋友的生日问我干什么?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问吗? 【棠凝:没脸问。】 她是真的没脸问。 自己的私库里摆满了元霆哥送来的生辰礼物,从十八岁开始,一年一份,亲手制作。 而自己呢,连他的生日在哪一天都不确定。 【元子野:哪那么严重,大后天就是他的生日。】 【棠凝:元家会给元霆哥举办生日宴吗?我似乎从来没参加过。】 【元子野:不会,他不喜欢。】 【棠凝:不喜欢?】 【元子野:嗯,他嫌吵。】 【元子野:但如果是你陪他过,他一定喜欢。行了,你可以退下了,小爷要继续搬砖。】 【棠凝:小少爷辛苦!】 第91章 十二支玉簪,隐晦式邀约 棠凝的卧室带阳台,在此可以俯瞰前院所有景致。 那段“隐居”的日子里,她曾在此多次迎接轻柔晨光,凝望深邃夜空,欣赏璀璨星河,拥抱皎洁月亮。 而今天,棠凝刚到阳台便被院中的元霆吸引住了,第一时间。 院中一处空地,元霆身着一袭黑色练功服,动作间行云流水,一招一式看似随意,实则浑然天成,单看周身带起的无形气浪便能窥见一二。 他面色泰然地掌控全局,从容不迫地化无形为有形,气势逼人。 哦,不,是逼鱼。 棠凝倚在围栏处,单手托腮,欣赏着元霆矫健身姿的同时也没错过不远处池塘中正上演的小剧场。 几尾元老级锦鲤在归南居的生活可谓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那悠哉悠哉的模样完全得到其主人的真传,是当之无愧的池塘霸主。 可这会儿,它们拖家带口地聚集在池塘的一个角落,一个直线距离离元霆最远的角落。 除了原地摆尾外,它们几乎一动不动,像是唯恐被凌厉的掌风带到。 那可是元霆的掌风,哪怕是一丝一毫,但凡被带到,霸主估计也得直接仰白肚皮。 这副老实巴交的姿态,看得棠凝一乐。 那头,元霆收势,下一秒抬头直直看向笑盈盈的姑娘,眉眼舒展,“醒了?饿不饿?” 棠凝点头,“饿,我洗漱一下就下来。” 元霆:“不急,早餐温着,你慢慢来。” 棠凝:“好~” 就在棠凝洗漱的时候,元霆也跑到客卧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男人的洗澡=快。 男人的快速洗澡=超级快。 当收拾妥帖的棠凝下楼时,元霆早已换上常服坐着喝了一会儿茶了。 见她出来,他放下茶杯起身迎了上去,拥抱明媚娇艳的姑娘,“早上好。” “早上好~” 经过一晚上的睡眠,棠凝的血条再次充满,气色超好,热情回以一抱,凑近了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咦,你洗澡了?” 元霆应了一声。 棠凝笑,“香香的。” 元霆:...... 姑娘家用的沐浴露的确要香一些,但他一个大男人...... 元霆看着她打趣自己时的生动眉眼,什么脾气都没了,亲了亲她的唇角,“先来吃饭吧。” 棠凝:“好~” —— 作为地头蛇,棠凝理应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但当她享用过元霆准备的早餐、又被他哄着来到八角亭时,她又认为小小的地主之谊差了点意思。 琉璃红瓦,檐角飞扬,八角亭屹立在池塘边,倒映在绿水上。 亭中有张石桌,他们曾在此共同学做沉香手串、雕琢小机关。 现在,这张石桌上摆满了带着露珠的鲜花,娇艳纷呈,而石桌正中,被花团锦簇着的是一个礼盒,外表与棠凝私库里那装着生辰贺礼的礼盒一模一样。 棠凝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他,“给我的?” 元霆颔首,“看看喜不喜欢。” 他现在没有邀功。 但在棠凝打开礼盒后眼底划过由衷的欣赏时,他开始了。 元霆上前一步靠近她,“喜欢吗?” 棠凝毫不犹豫,“喜欢。” 这是一整套玉簪,共十二支,簪身是十二种花卉,无一不是玉质极佳、雕工精湛。光是看着,便能感受到玉质特有的温润包容之力,再加上那清雅脱俗的花样,完全击中她的审美。 元霆偏头看她,语气里像是撒娇又仿佛在卖乖,“我准备了很久的。” 话的内容没夸张,收集一种品质极佳的玉石不算难,但要收集到那么多品质相当品类不同的玉石却是一件需要时间、需要耐心的事。 好的东西出世需要时机、需要缘分。 除此之外,将玉石雕琢成簪更是不易。 从他的话里琢磨出点什么,棠凝抬头看他,灿若星辰的眼睛认真看他。 元霆眼皮轻闪,“后天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其实他都知道的,姑娘并不清楚自己的生日。 他自认是一个少年老成的人,从小就不喜欢过生日,更不举办生日宴。 认为它太过闹腾、太过浮华,流于表面的都是借庆祝之便达成合作的应酬。 与他相反的是子野,他爱热闹,每年的生日宴一次不落。 大多数时候她会受邀前来,少数几次因身体原因没来。 作为大哥,他会在弟弟的生日宴上露面待上一会儿。 所以,他见过她为子野过生日的模样。 心生艳羡。 于是后来,每逢自己生日,他会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面前,幸运的时候会等到一声清丽软糯的“元霆哥”。 那时候她“怵”他、“怕”他,能躲就躲,打完招呼就礼貌溜走。 今年情况发生变化,他被幸运眷顾、得她青睐。 那他就贪心一点,想在她的陪伴下迎接生辰。 但照这几天的情况来看,他的姑娘很忙,必须提前把行程定下来才稳妥。 所以他借着送礼,索要回报。 —— 后天晚上…… 大后天生日…… 棠凝飞速将两者串联在一起,脆生生应下,“好啊。” 这算不算是天助? 前脚还想着怎么为他庆生,后脚他就主动邀请了,“隐晦”式邀请。 惊喜之所以称之为惊喜,那就得藏得深。 所以她得藏深一点,对生日这件事全当不知情。 听到她干脆的回答,元霆笑了笑,“不怕我把你卖了?” 棠凝:…… “我怕你把想买我的人剁成肉泥。” 她没在开玩笑,如果真有人对她做出这种强取豪夺的事,元霆一定不会手软。 果不其然,他点头,“嗯。” 棠凝眼眸一转,挽着他的手臂笑话他,“元霆哥,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说你不会剁人的,现在是法治社会来着。” 显然元霆对于自己的朝令夕改有着两套标准,“他们不算人。” 充其量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渣滓,要是真敢对他的姑娘做出那种事,手握屠刀又何妨? 棠凝笑了笑,余光扫过玉簪,想了想开口,“等我把头发留长点再用这些发簪。” 元霆的视线落到她那一头秀发上,及肩的头发稍微长了些。 元霆问,“这个长度不好簪吗?” 棠凝歪歪头,“簪倒是能簪,但…不一定好看。” 头发不够长,后面的发髻就会是小小的一坨。 嗯… 不行,还是再长长吧。 元霆:“听你的。” 棠凝踮脚亲了他一口,“谢谢你的礼物,谢谢你的花。” 元霆嘴角轻勾,“嗯。” 棠凝乘胜追击,“我之前看到你练功了,超级帅。” 元霆嘴角弧度加深,隐隐有压不住的趋势,“嗯。” 棠凝话锋一转,“池塘里的小鱼都躲到角落去了,怕得要死。” 元霆淡淡扫过池塘,池塘里扑通几声,几个泡泡冒过头,锦鲤不见踪影。 见状,棠凝乐得轻笑出声,不愧是她家的小鱼,真灵! 元霆的目光落回到她身上,她迅速变了副面孔,“它们胆子好小,以后有时间给它们练练胆。” 元霆:“嗯。” 有的人哄好了,有的鱼却自闭了。 池底小鱼:有你这样的主人真是我们的福气! 对于练功,棠凝有一疑惑,“元霆哥,你是每天都要练功吗?” 元霆摇头,“有感悟时会练。” 他的练功从不拘泥于清晨或是日暮,只要心中有所感悟,顶着日头也能练,且会事半功倍。 棠凝点点头,“那我就不心疼了。” …… 元霆侧眸看她,“你重新问我一遍。” 棠凝错愕一愣,而后扬唇,“元霆哥,你每天都要练功吗?” 元霆一本正经,“嗯,每天都要。” 棠凝笑,“大骗子,我想喝茶。” 元霆从善如流,“我来煮。” 棠凝抱起礼盒,看着剩下的一桌鲜花发愁,美则美矣,怎么收呢? 元霆:“我来处理。” 大佬怎么会准备无用的东西呢。 鲜花出现的意义有二,一是衬托玉簪上的花样,二是有实际用途,此时暂且不提。 两人回到茶室,一人煮茶一人看,茶香袅袅。 在等待的间隙,棠凝收到一则来自罗银月的信息。 信息内容巨长,就跟写信似的。 她说新家园已初具规模,寨子里一切都好。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会出来看看,到时候再联系她。 末尾处她还特意说明山里没信号,勿念勿回,不然回个消息还得爬到山顶,属实累人。 棠凝在脑子里模拟了一遍她一趟趟往山头爬的场景,晃晃脑袋,深以为然。 只不过,她说出来看看…… 出哪来? 看谁? 第92章 老祖宗馈赠的重磅礼物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存在。 棠凝放下手机往元霆身边挪了一屁股,“元霆哥,你觉得月老是真实存在的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有些存在或许只是暂时没被人类发现认知,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元霆递了一杯茶给她,坦言,“我相信他的存在。” 月下老人一手挽红丝,一手翻姻缘簿,弹指一挥,姻缘一线牵。 元霆相信的点在于他跟棠凝之间真实存在着那条线:亲吻能缓解她的“昏睡”、交合会滋生生机与内力。 这些可不是纯靠喜欢就能做到的。 作为受益者,元霆愿意相信他的存在,并由衷感激。 棠凝捧着茶喝了一口,“我也相信。” 元霆:“准备牵线搭桥?” 棠凝笑着摇头,“不,是顺其自然。” 元子野和罗银月都是极有主见的人,“命定之说”是独属于他们的故事。 作为好友,观礼即可。 —— 从前的棠凝是什么样子的? 骄矜大小姐,恣意潇洒,散漫不羁。 或许她还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隐约朝着“贴贴怪”的方向发展。 当然,仅限元霆面前。 这不,茶一喝完腾出手,便下意识地挽上元霆的手臂跟他贴贴。 元霆的嘴角若有似无地上扬着,心情愉悦。 余光透过窗户瞥见八角亭,他突然说,“阿凝,我去把花处理一下,很快回来。” 棠凝:“好。” 元霆去得快,回得也快。 不仅如此,他还领着棠凝去看他的处理结果。 归南居是棠凝的窝,玉石玛瑙窝,大到园林景观,小到一个浴缸。 玛瑙浴缸长什么样? 不重要。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浴缸很大。 棠凝轻推浴室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地软红,从门口一路延伸至浴缸,红与白的搭配,明媚夺目。 浴缸里正在潺潺地蓄着水,水面铺满了花瓣,随着波流翩翩起舞。 好嘛,这么个处理法。 元霆含笑牵着姑娘的手进入浴室,关上门。 水雾在浴室里氤氲开。 棠凝无意识地抿了抿唇,“你早有预谋。” 元霆抬脚朝她逼近,“嗯,想找你尽一下地主之谊。” 他一步一步逼近,直到棠凝后背贴门,避无可避。 他的声音放低,尾音上扬,朝姑娘放钩子,“我帮你好不好?” “......好。”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不能怪棠凝没有定力。 试问在这么一个空间里,人间绝色用语言、用行动、甚至是用眼神,三管齐下,都在勾着你沉沦于他的爱里。 你能忍吗? 反正棠凝不能。 衣服一件件散落,白皙晶润的纤足踩在红色花瓣上,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浴缸走去。 美人踏花入浴,而后被花瓣簇拥着,容颜越发昳丽。 元霆紧随其后,水位上溢的同时,姑娘的纤腰被一把揽过,撞进他怀里...... 中途,棠凝有气无力地发出灵魂拷问,“你究竟是在处理花瓣,还是处理我?” 又是一阵波浪起伏,浴缸的水溢出,连带着花瓣啪嗒一声砸向地面。 他忙里抽空回答,“你。”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棠凝同学在一个不合适的场景里提出要回老宅,以至于换来了某人更加热烈的反应。 不论过程如何,且说第二天,棠凝如愿回到老宅。 过往种种不再纠结,既然这是她第一次为元霆准备生日惊喜,那势必得整一个大的。 为此,棠凝特意赶回老宅,只为去老祖宗面前求指点。 老祖宗理都没理她。 棠凝毫不气馁,一天早中晚三顿请安,全程喋喋不休地分享着各种方案,例如摆心形蜡烛啦,亲手下厨做一顿晚餐啦,准备豪华礼物啦...... 同样的内容听多了,耳朵容易得起茧子。 当棠凝大半夜不消停又跑去祠堂请“夜宵安”时,老祖宗终于有反应了。 老人家先是气呼呼的,对那些小儿科的惊喜表示强烈的嫌弃。 想他偌大一个棠家,难道只能拿出蜡烛这些小玩意儿吗? 想他棠家惊才绝艳的少主,难道还需要靠做吃食俘获男人的心吗? 越想越气的结果就是香火聚拢成团,而后四散开来,直到虚空中出现一串古朴的文字。 这是独属于巫脉传人的文字。 老祖宗写的,棠凝认的。 棠凝努力压下非要上扬的嘴角,视线飞快扫过那一串文字,迅速将拗口晦涩的内容背下的同时,一本正经地叩谢老祖宗。 傲娇老祖宗歘的一下收回文字,开始赶人。 赶人方法很简单,如先前三次一样,香灰铺面。 棠凝灵活走位,再次躲过。 等抬脚迈出祠堂,她嘴角的笑再也压不住。 果然,老祖宗手里还是有好东西的,花了一天工夫总算抠出来一个。 她认真考虑过,其实不论她准备什么礼物,元霆哥都是会喜欢的。 因为喜欢她,所以会喜欢她准备的礼物。 爱屋及乌嘛。 以他的身份地位,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能用金钱衡量的礼物远远不如倾注心意准备的礼物来得有分量。 就像元霆为她准备的那些礼物一样,重点不在价值本身,而在投注其中的心意。 亲自设计,亲自雕琢,费时又费力。 时间和心力对于他们这样的位高者来说,更为珍贵。 之前在老祖宗面前说的蜡烛那些都是胡诌的、逗老祖宗玩的,棠凝真正想要准备的是符箓。 棠凝会画符。 从前画的都是一些在她看来相对普通的符箓。 这次的目标是整一个大惊喜,那必然不能用这些普通的符箓应付。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有困难找老祖宗。 这不,她第一时间跑去自家老祖宗跟前了。 老祖宗“馈赠”的是好东西,上古万字符。 万字符常见,是瑞相,象征吉祥。 可在这之前加上“上古”两字,那就变成只在传说里听过,画法早已失传于世的珍宝。 万字符与上古万字符的功效区别,好比蚂蚁与大象。 棠凝曾在古籍中查阅过不少上古符箓,却始终只闻其名不见真章。 哪曾想自家老祖宗手里居然有这宝贝。 —— 出了祠堂棠凝直奔房间,灯亮了一整夜。 与她作伴的是黄纸、朱砂与幽幽灯火。 别看她平时作风散漫,到了关键时刻还是相当精益求精的。 对于普通道士来说,学会绘制一张普通符箓需要的时间少则一月,多则几年。 棠凝天赋异禀,对于普通符箓的学习基本上是提笔就会,一出即上品。 是的,符箓也是分品级的,下品中品上品,三者存有差异。 当然,提笔就会遇到上古符箓就不适用了。 棠凝第一次在画符上体验到失败。 昏黄的烛火印在她的脸上,烛光跃动,她的眉眼全是淡然,显然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如果小伙伴们看到此刻的棠凝必会心中震撼。 这哪还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分明就是移山的愚公。 明月高悬,黑夜无声。 天光亮起,暖阳高悬。 十小时后,棠凝终于成功绘制出一张上古符箓,下品。 即便是下品,那黄纸上自然涌动的汨汨灵气也昭示着此非凡物。 可是,还不够。 这是要送给元霆哥的东西,非上品不可。 时间像是按了加速键,滋溜划过。 不知过了多久,棠凝终于停笔,她看着面前新鲜出炉的上品上古万字符,扬唇一笑。 这一笑,将眼角眉梢的倦意一扫而空,整个人意气风发,再熬几个大夜也不在话下。 与此同时,祠堂中心位的那尊牌位无风而动,似是同样在为自家优秀小辈骄傲鼓掌。 棠凝妥帖地折好符箓,贴身存放。 等她打开房门看到外面一片漆黑时,面上的愉悦瞬间消失。 今夕— 何夕? 不会吧...... 棠凝下意识地摸口袋找手机,无果后回房间狂翻,终于找到手机后摁亮屏幕。 啊,果然有未接来电! 第93章 赴约迟到,携漫天星辰来恭贺 这通未接来电来自元霆。 除此之外,收信箱里还躺着两条未读信息,其中一条也是他发来的。 他并没有催她,只说忙好了告诉他。 未接来电在先,未读短信在后,全都是一小时之前的事。 棠凝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 她先回复另一条未读信息,然后清了清嗓子,拨通元霆的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通。 一张嘴,棠凝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两分心虚,“元霆哥,我刚才在、处理事情,没注意看时间......” 时间是指约定的时间。 他们俩今晚有约,约会的发起人是元霆,约会主题是看流星雨。 赏星星看月亮,零点一过,就是元霆的生日。 结果棠凝这一通忙吧,生日是赶上了,约好的时间却完美错过。 那头的元霆嗯了一声,“没事,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听这语气,似乎一点都没生气,棠凝立马又可以了,“都处理好了~” 元霆勾了勾嘴唇,“那我现在来接你好不好?” 棠凝刚想应好,但余光扫到自己的装扮,果断摇头,“半小时后行吗,我还没洗脸。” 昨晚从祠堂回来后一直在画符,从一个天黑画到另一个天黑,不仅没洗脸,更是没洗澡。 元霆那头安静了三秒,所以刚说的处理事情是指睡觉? 他压着笑意回复,“好。” 电话挂断后,元霆垂眸看着手机,视线落在虚空的某处,看着那光束中的细微漂浮物。 心情好,所以看这些细小颗粒都觉着可爱了几分。 在听到棠凝的声音之前,元霆远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坦然。 他是凡人,会期待,也会失落。 姑且把这种复杂的情绪归类为恋爱中的患得患失吧。 归南居的时光有多甜蜜,回老宅之后就有多“惨淡”。 理智说棠凝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感性告诉他这姑娘就是提起裤子不认人。 回老宅两天,一个电话没有不说,甚至还错过约定时间。 原来,只是因为睡着了。 是了,他的姑娘喜欢睡觉。 —— 棠家庄园前,一道颀长的身影等待那里,夜风肆意吹乱他的碎发,给他的优越皮囊增添了凌乱美。 庄园大门缓缓开启,从中跑出一道倩丽身影,棠凝浅笑盈盈地来到他面前,“元霆哥,我来了。” 元霆看着姑娘晶晶亮的双眸,还有那扑着细小闪粉的精致眼妆,不吝赞美,“真漂亮。” 精心打扮过的棠凝赞同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他牵起她的手,“那我们出发。” 棠凝:“好。” 两人要去的是一处私人院落,位于地势平坦的山顶,最是适合观赏日出日落、星空银河。 棠凝对这个地方一眼喜欢。 光是站在那儿,仿佛就与湛蓝的夜空融为一体,一抬眼便是满目星辰。 “元霆哥,我喜欢这里。” “嗯,那我们以后常来。” “嗯?” 棠凝眼皮轻轻一闪,悟了。 “元霆哥,你有好多私产哦。” 漂亮洲的海岛算一个,山顶院落算一个,春风居勉强也算,其他的,有待解锁。 元霆看她,问,“想要吗?” 他只说了三个字,但眼睛却明晃晃地将这句话补充完全: 想要吗?嫁给我,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棠凝读懂了,读懂的同时被这样的眼神烫了一下。 她微微偏开视线,指着露台上的躺椅,“我、我想在这躺会儿。” 突如其来的结巴揭穿她面上强装的淡定,不再等他继续说,棠凝选择直接开溜。 元霆笑着跟上并在她身边坐下,随意问了一句,“肚子饿不饿?” 棠凝摸摸肚子,“饿!” 元霆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她,“没吃晚饭?” 棠凝老实摇摇头,“没吃。” “闭关”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尤为重要,家里人不会因为一顿饭打扰她,而全情投入的她同样没想起吃饭这事。 在那个关头,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画出上品符箓。 现在,被忽视已久的饥饿感姗姗来迟。 棠凝的态度是老实的,但元霆也明白要她改是决计不可能的。 “你躺一会儿,我去煮点东西。” 说罢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又补充,“真想把你领在身边。” 这样至少在自己按时吃饭的时候,会连带着带她填饱肚子。 棠凝麻溜起身,“我跟你一起~” 物资提前补给过,冰箱里食材满满当当。 棠凝探头扫描一圈,“元霆哥,我想吃面。” 热乎乎的汤面配上微凉的夜晚,绝美。 元霆对棠凝的态度一贯是纵容,要啥给啥。 两人吃完东西再次回到观景台,流星雨似乎缺席了,没关系,夜空同样璀璨。 元霆找了块毯子,盖住了怀里的棠凝与自己。 在人前,棠凝是矜贵的,不会对元霆做出过分亲昵的举动,人后就不一样了。 现在是两人的独处时间,棠凝选择窝在元霆怀里看星星,他的怀抱可比毯子暖多了。 两人在星空下相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温馨自流淌。 “元霆哥,你以前也会来这里看星星吗?” “会的。” “一个人?” “嗯。” “孤单吗?” “以前不觉得,现在—”他顿了顿,将姑娘往怀里搂了搂,“很幸福。” 被点到的棠凝直起身看他,笑得略显得意,“因为有我。” 元霆跟着笑,“嗯,因为有你。” 从前元霆几乎不笑,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事,神情淡漠。 后来跟棠凝在一起后,他嘴角时常噙着浅浅的笑意,有时被逗狠了愉悦到极致的那个笑,堪称六宫粉黛无颜色。 棠凝常在他的笑里感受到浓重的爱意,也为之折腰。 她的视线下移落到他的嘴唇上,毫不客气地凑上唔嘛一口,然后动作流畅地回到他怀里,“我也喜欢夜空,以后我们一起。” 元霆颔首,“嗯。” 夜空有一种魔力,你只需安安静静地凝望,便会带你走入另一个空间,感受苍穹的磅礴魅力。 棠凝沉浸地看着,直到一道震动提醒从口袋传来。 翻开手机瞥了眼,是一条新信息。 棠凝眼睫轻眨,没将信息的内容点开,而是视线上移到屏幕的右上角。 十一点五十五分。 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 嗯...... 棠凝垂眸斟酌着,如果是其他时候她会直接点开消息看,但现在的情况是,短信内容不可以让元霆哥看到,那么...... 她动了动身体想悄悄溜去边上看内容,哪知刚挪两步就被人一手搂回去了。 棠凝心里囧。 元霆低声询问,“怎么了?” 棠凝趁机坐起身,捏着手机,保持面色淡定,“若若有事找我,我去回个消息。” 真不愧是好闺蜜,有背锅的事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对方。 但这个答案落到元霆耳朵里,显然是漏洞百出的。 发件人不是章若若。 晚风不小心吹走他声音里的轻颤,“紧急吗?” 元霆希望它是紧急的、不得不处理的,才会让姑娘选择,骗他。 其实,棠凝在脱口而出若若名字的瞬间就后悔了。 不论是出于什么考量,都不应该骗他的。 “紧急。” 棠凝抿了抿唇,把之前的回答纠正,“但其实不是若若找我。” 她的后半句话直接将元霆眼底笼起的雾气拂去。 他轻点头以示收到,然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感受掌心细密如绸缎的触感,“去吧。” 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吧。 只要不骗他。 棠凝的心里闷闷的。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反过头还要他来哄,这叫什么事? 看着面前满眼都是她的元霆,棠凝直接把手机往椅子上一甩,扑进他的怀里亲他。 去他的消息吧! 安排好的事情还能有什么问题? 说不定就是个准备就绪的内容,凭什么为了看它让元霆哥委屈成这样! 元霆已经做好放手的准备,哪知她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更加娇气地与他亲近。 最初的错愕过后,卷土重来的是那些没来得及内部消化的失落。 那些强行收敛的失落经由她的点燃,全然转化,眸底佯装的淡然变成晕不开的墨色。 不可以骗他的。 他承受不住。 元霆闭上眼,掩住眼底的晦暗,只越发强势的夺取姑娘的主动权,一遍遍确认着她的心意。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在感受到她呼吸不畅时,还是适时放缓步子。 棠凝哑着声音表达歉意,“元霆哥,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元霆贴着她的唇,稍稍用力地咬了一下,“嗯。” —— 就在两人交流感情时,那只被棠凝随手丢到椅子上的手机大人有大量,将时间准时拨到12:00。 与它同步进行的是那条未读信息的发件人的动作。 所以,当两人在夜空下深情拥吻时,无数的彩色火球齐刷刷腾空,砰的一声绽放出漫天星辰,比星空还耀眼还绚烂,霎时照亮了整片山头。 突如其来的强烈色彩叫停元霆的动作,聪明的大脑迅速勾连。 所以...... 她知道今晚是他的生日。 刚才那个消息,是她安排的人发的。 她想避开他看消息,是为了给他制造惊喜。 所以,是他错怪她了。 元霆放开她,看着她眼尾慢慢发红,“阿凝—” 阿凝本凝舔了舔发麻的嘴唇,嗔怪地瞪他一眼,随后又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弯唇一笑,脆生生开口,“元霆哥,生辰快乐!” 第94章 送礼环节,人符合一 漫天烟花持续不断地绽放着,声势浩大,绚烂又夺目。 棠凝说完那句话后,紧接着从口袋里取出那枚耗时良久的上古万字符——的成品。 她从元霆身上学习到一个优良习惯,那就是送礼物得送成品。 单单一张符箓既不方便显于人前,又不好随身携带,所以她稍稍加工了下。 在棠凝诸多的藏品中有这么一枚平安扣,沉香木材质,双面精雕吉祥古纹,古朴大气,配以精编棕绳。 与元霆审美气质相符的同时,这枚平安扣里还内有玄机——它是中空的。 还记得元霆那暗藏玄机的沉香手串吗? 有异曲同工之妙。 棠凝费了一番功夫把上品符箓收入其中。 所以呈现在元霆面前的就是安静躺在木盒中的平安扣项链。 她把东西递到明显有些呆愣的元霆面前,语调轻快,“呐,这是礼物。” 所以,她不仅知道他的生日,不仅策划了这场盛大的烟花,还专门准备了礼物吗? 元霆见过不少好东西,但能蕴藏如此巨大能量的宝贝,他未曾见过。 这份礼物的分量已经不能简单用价值来衡量了。 他的胸腔处涌起一股炽热的情绪,周游全身,把整个人烘得暖暖的。 元霆喉结上下滚动,伸出双手接过礼物,认真地看向面前的姑娘,“这是我最最最开心的生日,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棠家少主浅浅一笑,深藏功与名,“不客气,我帮你戴上?” 元霆垂眸看了看平安扣,“嗯。” 他配合着弯下腰,神情专注地看着姑娘帮他将挂坠戴到脖子上。 棠凝一直都觉得棕绳与男性的脖颈很搭配,繁复的棕色绳结与青筋微突的脖颈相搭配,是沉稳与力量的融合。 戴好后,她稍稍后退了一步,微微歪头欣赏着整体效果。 绝配! 元霆全程配合,只在平安扣触碰他胸口时眼皮轻轻一闪。 如果用张扬来形容之前的平安扣,那么当它被佩戴到元霆身上后则变成了沉稳,那些涌动的能量被尽数收敛,如猛虎进入酣睡。 这个过程,可以想象成一个认主仪式,符箓与其命定主人人符合一,于是收敛锋芒,静待护主时刻。 “里面装了符箓?” 棠凝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我画的。” 元霆眼底含笑,“真厉害,这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蕴含能量最多的符箓。” 这不是哄人的话。 元霆的宝贝不少,其中就包含着一些上品符箓。 对于普通人来说,上品符箓的能量已经已经足够,但对天生内力的元霆来说,无甚大用。 这是第一枚让元霆都为之侧目的符箓,出自他家阿凝之手。 元霆这副与有荣焉的神情直接将棠凝隐形的小尾巴高高拽起,得意洋洋的。 棠凝笑盈盈补充,“这是万字符,消灾驱邪报平安,是我从老祖宗那要来的上古方子。” 上古? 难怪。 元霆摸了摸胸前的平安扣,“这两天一直在忙这个?” 据他所知,画符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更何况这是上古符箓。 棠凝点点头,眼珠一转开始卖惨,“我画了好久,从昨天晚上画到今天晚上。” 元霆极吃这一套,“谢谢阿凝。” 棠凝补充,“其实我早上就画出了一张成功的,但那是下品符箓,我只想送你上品的。” 元霆应了一声,声线有些低哑。 棠凝乘胜追击提出问题,“所以,你从中得出什么结论?” 结论吗? 元霆抬脚上前,俯身将姑娘拥入怀中,脸贴着她的颈窝,感受着如玉的肌肤,轻启嘴唇,“你喜欢我。” 因为喜欢,所以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送给对方。 棠凝满意点头,又觉不够精准,便在前面添上一个形容词,“是超级喜欢。” 两人靠得极近,慵懒软糯的女声入了耳畔,进了心房。 元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接受到她每一分每一毫的表达,他极近温柔地轻啄她的侧颈,“嗯,是超级喜欢。” 棠凝尽力让自己别动,但这样的柔情她实在无福消受,哭笑不得地控诉,“好痒!” 元霆应声松开她,拇指在她嘴唇上轻柔抚过,声音里藏着一抹极其细微的悔意,“疼不疼?” 棠凝抿唇感受了下,“倒是不疼,有一点点麻,你属狗的吗?” 这件事上元霆理亏,“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的心意有所犹疑,不会有下次。” 因为不够笃定她的爱意,所以他会在第一时间朝不好的方面猜想。 但凡他能再确定一点,都有可能联想到她或许是为自己准备了惊喜。 棠家少主一身反骨,大多数时候软硬不吃,元霆是例外,软硬皆吃,尤其爱吃软的。 他这句软话一出,棠凝缴械投降不说,甚至开始自省,“其实是我骗你在先,咬就咬吧,反正不疼。” 元霆无声摇头,“你是为了给我准备惊喜,是我想岔了。” 棠凝盯着神情认真的元霆,洒脱开口,“那我们俩扯平,这件事翻篇。” 元霆笑,“嗯,翻篇。” 两人相视而笑。 棠凝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再骗他,即便是初衷是善意的,那副受伤模样的元霆她不忍看到。 元霆则对自己说,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她,她对自己爱,比想象中要多得多得多。 所以自己更要对她坦诚。 元霆斟酌片刻,再次开口,“其实还有一事得跟你道歉。” 棠凝:??? 元霆看着她,斟字酌句,“我不知道你这两天一直在忙着为我准备惊喜,还以为你......” 棠凝困惑了,“以为我什么?” 元霆咽了咽口水,“我以为你提起裤子不认人。” 棠凝:! 她手心往他跟前一摊,俏脸气鼓鼓的,“平安扣还我!” 元霆压着笑意握住她的手,笑容意外地带了几分痞气,他低头凑近跟她贴贴,“我不该这么想的,是我不对。” 棠凝被哄得迷迷糊糊的,但还是不忘告诉他,“我超爱你的。” 现在元霆尤其笃定这件事,“嗯。” “对我有点信心。” “嗯。” “再这么想我,你就是狗。” “......嗯。” 两人的“小插曲”告一段落后,元霆才有功夫考虑别的。 “你说这份上古方子是老祖宗给的?” “嗯。” 元霆想了想,跟棠凝商量道,“那我明天去给老祖宗请安,谢谢他老人家?” 棠凝迟疑一秒,“还是不要了,他最近应该不想被请安。” 元霆不解地看她。 于是棠凝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做的好事全讲了一遍。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老祖宗不胜其扰,应该是不愿意在近期见到她的。 元霆持相反意见,“老祖宗很疼你,会喜欢见到你的。” 至于他,更多的是老祖宗爱屋及乌,因为疼惜棠凝这个小辈,所以连带着他都受到了优待。 棠凝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那我们一起去,我跟他老人家汇报最新成果。” 元霆,“好。” —— 烟花绽放的砰砰声适时将两人的注意力拉回到它身上。 如果烟花会说话,它一定是哀哀戚戚的。 它这么棒的烟花,这俩人类怎么能忽视它这么久? 着实令烟花费解! 棠凝似是被提醒到一般,突然意识到这场生日还不能算正式结束。 “元霆哥,你还没许愿呢。” “许愿?” 往哪儿许? 棠凝看出他的困惑,贴心地伸手指指漫天的烟火,有道是蜡烛的火是火,烟火的更是。 元霆看着一脸认真的姑娘,依言转身朝向那依旧热闹的天空,闭上眼无声许愿。 等他睁开眼时,棠凝好奇地问,“许了什么愿?” 元霆眉梢微挑,“说出来会不会不灵验?” 棠凝肯定地摇头,“当然不会,主要是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实现呢?” 元霆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压下上扬的嘴角,盯着她认真开口,“我的愿望是,想和你有一个家。” 清润的男声自动在棠凝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她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又一下。 突然,她伸手捧住元霆的脸将其偏向烟花,煞有其事地开口,“许愿不能对着人的,你还是看烟花吧。” 元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第95章 添砖加瓦,只为哄得少主夫一笑 烟花本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但棠凝注意到它开始整花活,便率先回到躺椅准备坐着欣赏。 元霆紧跟其后,拉过毯子盖住两人。 之前的烟花是好看,但也只是好看,现在的它多添了几分趣味性。 一个一个的爱心接连在夜幕中点亮,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有序绽开,砰砰砰的,这边亮完那边亮。 看着就像是咕嘟嘟的炫彩泡泡,又像是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脑袋。 看到这里,它还是赏心悦目的。 下一趴,爱心变成了文字——我爱你。 从这开始棠凝眉间愉悦的弧度就开始往回收了。 不、是、吧。 这么通俗易懂的吗? 烟花可不管棠凝怎么想,它悠闲自得地以三个字为一组,先是小号字,接着换成中号字,从小到大,一组一组在空中绽开。 一组比一组爱,爱到最后,就跟镇压孙悟空的那只佛手那、么、大! 棠凝眉心直突突,她用余光瞥了眼身侧的元霆。 咦? 他的表情,居然很愉悦...... 既然如此的话,棠凝收回余光,继续“欣赏”着烟花变幻。 烟花还在继续,这次它把自己变成了亲亲嘴(╯3╰),满天,霸屏,齐刷刷地,一屛接着一屛追着你亲。 这画面...... 棠凝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把脸埋进元霆怀里,没眼看! 不仅如此,她还伸出手试图捂住元霆的眼睛。 元霆配合地将自己的脸送到她掌心,淡淡出声,“不让看?” 怀里的脑袋应声点了点。 他无声勾唇,声音带着戏谑,“让亲吗?” 脑袋迅速摇头。 聪明如她,当然明白他话里的亲,得以亲亲嘴(╯3╰)的姿态...... 这个羞耻的动作,岂是她堂堂棠家少主能做的? 她不是走这个路线的。 尴尬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忙碌起来,棠凝终于想起那个被她随手丢到边上的手机,未读短信...... 对,想必内容就是关于这些花活的,她倒是要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一出。 她离开元霆的怀抱,在不远处找到手机,点开界面的时候特意凑回元霆边上,不再跟之前那样又是避讳又是撒谎。 并且,做完这一切的棠凝还特意看着元霆,黑白分明的眼里明晃晃写着:看吧,我坦坦荡荡。 元霆失笑点头,的确坦荡。 棠凝满意收回视线,看回到手机上,指腹轻触信息,信封图标被展开。 【少主,弟兄们私下研究了几个图样,一会儿加在烟花里好不好?保准少主夫心花怒放!】 ...... 真是谢谢你们的添砖加瓦! 还少主夫! 棠凝听着元霆低低的笑声,噼里啪啦输入文字,发送。 【有你们真是我的福气。】 对面一直守着手机,回复得超快。 【感谢少主的肯定,少主夫开心吗?图样还有!】 棠凝不信邪,侧头看向笑得正欢的元霆,“你开心吗?” 元霆点头,“开心。” 棠凝怕他会错意,精准了问题,“喜欢这些图样吗?” 元霆再次肯定,“喜欢。” 棠凝漂亮的眼里满是不确定,“真的?” 元霆笑,“真的喜欢。” 或许是通俗了些,但他喜欢棠凝对自己做出这样直白又热烈的表达。 棠凝的心思还在图样上,心里琢磨着莫非这就是男人的审美? 既然寿星开心,那么...... 财大气粗的棠少主反手就是一个大红包,附带一条信息。 【把图样都放出来。】 【得令!】 —— 烟花秀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棠凝一开始有在好好欣赏,但随着图样的变化,她再次把脸埋在了元霆怀里。 他的怀抱太过温暖,轻轻柔柔地牵引出棠凝的困意。 那些因熬大夜所缺下的觉,此刻都张牙舞爪地喊着:主人快给我补回来~ 闻着淡淡的沉香,棠凝眼皮发沉,缓缓阖上了眼。 补,都给补回来。 元霆自然察觉到怀里人儿的举动,搭在她后背的大掌悄然轻抚,一下一下,带着一定节奏哄她入睡。 他凝望着精彩纷呈的夜空,眼前闪过今晚的一幕幕场景。 她为他跟老祖宗斗智斗勇、熬夜替他画符、顾不上吃饭精心打扮赴约、筹谋惊喜烟火哄他开心、意识到他伤心时眼里闪过的浓浓心疼、见他被烟花秀怔住时狡黠地祝他生辰快乐、为他戴上平安扣挂坠时那满意又骄矜的模样、在他说她提起裤子不认人时手心一摊讨回礼物的娇憨...... 一颦一笑,魂牵梦萦,尤其生动。 他想,这应该是他这辈子过过的最为难忘的生辰,没有觥筹交错,只有他们两人。 元霆将脸贴在她的发顶,用心感受着这次盛大的烟花,直至最后一簇烟花绽放、隐于黑夜。 万籁俱寂,一颗流星悄然划过。 元霆垂眸看向怀里已然安睡的姑娘,浅浅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谢谢你。 —— 棠凝这一睡,直接错过了日出曦光,也错过了正午烈阳,于下午时分姗姗醒来。 山风拂过,卷走本就不多的燥意,扑来凉意。 得亏这是山顶,在日光的倾洒下,倒也不觉得冷。 棠凝边洗漱边打量镜中的自己,素面朝天,面红齿白,补觉成功,血条满满。 昨晚的精致妆容早已被卸干净,身上也是清爽的、香香的,甚至是发间都没有一丝烟花燃放过后的味道。 她想,元霆哥照顾人的本领似乎已经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居然已经可以在不惊扰她睡梦的同时做这么多事。 清甜的山泉水倒进嘴里,她咕嘟咕嘟地漱口,然后把水吐掉。紧接着掬了一捧水呼到脸上,用手粗暴地抹了几下,甩甩脸晃掉水珠,完工。 元霆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他斜斜地倚着门框,芝兰玉树,英姿勃发,“睡饱了?” 棠凝一见到他眼里便染上笑意,“睡饱了,但肚子好饿。” 该怎么来评价她的用餐习惯呢? 如果把睡觉和吃饭摆到一起评个优先级,那她的首选一定是睡觉。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至于五脏庙,那就是随缘。 所以在大多数时候,棠凝的三餐不是缺这顿,就是缺那顿。 这段时间元霆大致也摸索出她的生活规律了,但不论她吃或不吃,只要自己在,就会为她准备着,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她说肚子饿。 他说跟我来。 棠凝端坐在餐椅上,一口一口喝着汤,桌下小脚晃晃悠悠的,怡然自得。 元霆陪她一起,喝着茶。 就在这时,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原地震动起来,嗡嗡嗡的,章若若来电。 汤匙轻轻触碰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棠凝腾出手打开扬声器,然后重新拿起汤匙。 兴奋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地唱着歌,“阿凝,播报一个好消息~” 棠凝勾唇,“什么好消息?” 章若若:“晓卉可以回家啦!” 棠凝:“这倒真是一个好消息,你是不是一直在给她实况转播?” 她敢打赌,章若若必然是一得到好消息,就把它递进去与晓卉分享。 接连不断地好消息对袁晓卉来说就是一剂剂强心针,支撑着她迈过面前的这道坎,迎接新生。 “当然!” 章若若自豪不已,马上又贼兮兮地说道,“嘿嘿,方世尧被方家流放咯!” 他在space闹出那么荒唐的事,消息是不可能捂住的,在场不缺比方家财大势大的家族,也不缺与之对立的势力。 有钱赚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个不慎就会遭到群起而攻之。 经此一役,方世尧已然成了一坨烂泥,无法翻身。 再留着他,方家都会被连带着抬不起头,与其如此,不如有多远扔多远,眼不见为净。 棠凝不意外方家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追本溯源,方家立身不正。 只是若若的声音这么雀跃...... 棠凝:“他流放到哪儿了?” 若若嘿嘿一笑,“天竺洲哟。” 天竺洲,那个三面环海、以脏乱出名的人权混乱之地。 细皮嫩肉的方世尧到了那,就犹如一块肥肉丢进饿狼窝。 棠凝:...... “这是他应得的。” 第96章 借过节之名,拐他当搞事搭子 听到棠凝的话后章若若咯咯直笑,直呼恶人自有恶人磨。 棠凝总结,方世尧有现在的下场除了她们出力以外,方家内部怕是也不算太平。 遥想之前,方世尧惹出的麻烦还算少吗? 可都有专门的团队帮他扫尾。 现在虽说当不了男人,给家族丢了颜面,但发配跟发配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大可以把他发配到漂亮州之类相对富庶的地方当个闲散人员,何至于赶去天竺洲呢? 一鲸落而万物生,方家下一个崛起的人物,应该就是这次事件的推波助澜者。 据说方世尧还想拉着其他四位公子姐一起,但吃喝玩乐处出来的感情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他们”宁愿留在这里当家族的边缘人物,也好过跟方世尧一起去天竺洲颠沛流离。 除这五人之外,通过若若的背后运作,袁晓卉经纪人已经被带走调查,而扫尾队队长早在棠凝把名字报上去的当天,消失于人前。 乌云渐渐散开,袁晓卉涅盘归来。 —— 通话结束后,棠凝把剩下的汤喝完,然后手托下巴看着元霆。 后者见状,“怎么了?” 棠凝甜甜一笑,“元霆哥,元家最近有大事吗?” 元霆摇头,“没有。” 棠凝眸子一亮,“那你最近......” 元霆自然接话,“有空。” 不会带团队,只能自己干到死。 如果事事都需要元霆这个家主出面解决的话,那他早已累死在当家主的第一年。 虽说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元家老宅,但并不是每天都窝在书房兢兢业业地处理公务。 除必要的统筹外,他更喜欢喝喝茶,练练功,偶尔消失一下。 所以他说的有空,是真有空。 棠凝热情提议,“那我请你去生日旅行好不好?” 元霆忍俊不禁,压了压嘴角应下,“好。” 他只听说过蜜月旅行、结婚旅行,倒还真没听过生日旅行,不过这不影响。 看着兴致颇高的姑娘,他贴心问道,“想去哪里?” 棠凝莞尔一笑,“掘金区。” 若若的一通电话,让她联想到扫尾队队长,并顺着这条线延伸到那位逃回掘金区的毒枭梭朗图身上。 借陪元霆过节之名,拐他当搞事搭子。 元霆看破她的阳谋,主动入局。 一拍即合的两人先回了趟老宅叩谢老祖宗,然后整装出发。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棠母对棠父说,“阿凝的性子是越发待不住了。” 隐居归来这段时间,她是在家三天,出去一周,根本闲不住。 就像是要把那空白的一年连本带利补回来似的。 棠父为此找到合理的解释,“有人纵着。” 在这之前,每次陪棠凝出去办事的都是林铮。 怎么说呢。 林铮武力值是不低,可以把棠凝保护得很好,照顾得也很细致。 但他对棠凝一直保持着一种天然的敬重,尊之敬之。 不论棠凝想做什么,只要她提,他都会陪伴执行、默默守护。 在他们俩的配合中,棠凝是主心骨的角色。 到元霆这说法就不同了。 首先是他的出神入化的武力值,拓展了不少搞事情的可能性。 再者是他这个人本身的能力与谋略,只要有他在,你就是不小心把天捅破了他估计都能补上。 最后是他对棠凝的“言听计从”,也就是棠父所说的“纵”,这份“纵”可不是盲目的,他会在某个节点不经意地提出其他可能性,发散引导。 即便棠凝在中途犯懒撒手不干,她都可以抱着手浅笑盈盈地观摩他来完善后续操作,完全不怕虎头蛇尾。 以上种种,都极大限度地拓宽了“搞事”的深度与广度。 都说岳母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棠母就是如此。 想当初,她孜孜不倦地给阿凝张罗后宫多年,居然灯下黑把窝边灵草给略过了,实乃不该。 棠母护犊子,“纵着也好,阿凝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被“纵”着的棠凝主打一个随心而行。 既然是旅行,那就不能违背整体基调。 如果在旅程中有缘与梭朗图相遇,那就说明他气数将尽。 要是到了最后时刻还是无缘与之碰面,那他们只好多走几步,直捣黄龙。 两人化身正经游客,悠悠哉哉地坐上飞往掘金区的航班。 飞机落地前,棠凝问元霆,“你该不会掘金区也有私产吧?” 元霆摇摇头,却说,“没有私产,公产倒是有。” 现在社会讲求一个全方面发展,掘金区里相对破败的是那些灰色产业地带,外人禁入。 但自身的旅游业发展得还算蓬勃,毕竟有不少矿产资源,来捡漏的人不在少数,所以相对繁华的区段应运而生。 元家在这有公产,一个度假酒店。 入住酒店时正值暮色黄昏,酒店大厅鎏金璀璨,欢迎着一位位远来观光的游客。 豪华套房内。 元霆在客厅耐心等候。 他一身黑衣,手捻珠串,垂眸看着身前的火盆。 骨相极佳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中忽明忽暗,火舌不断跳跃着,试图攀上他颀长的身段,却久久无果。 倏地,他似听到什么,抬眼看向卧室。 刚从卧室走出的棠凝:...... “元霆哥,我只是进去换了一身衣服而已—” 实在用不着这么哀怨的...... 关于换衣服这件事。 棠凝一个人换,超级无敌快。 棠凝和元霆两个人一起换,那就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了。 所以她果断地选择分头行动,却不想看到他这副表情,既好笑又心疼。 见他朝自己走来,棠凝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他一下。 冰霜消融,春回大地。 酒店位于繁华热闹的度假区,用餐时听到其他人说吃完要去附近的夜市“捡漏”,于是随心而行的两人也出现在了夜市街上。 不算宽阔的道路两边摆满了摊位,特色小吃、烧烤、水果、饮料、以及用简陋木板搭成的一个个“捡漏”专用摊位。 上面摆着五花八门的小物件,大多数普通玩意,偶尔也会瞧见一眼老的,还算开门。 棠凝和元霆随意扫一眼,几乎能看个九成九。 但两人都没有中意的,便也只是随意逛逛。 棠凝嘴里塞着棒棒糖,百无聊赖的眼神在看到前头围着的人群时忽的亮了一下。 元霆无声勾了勾唇角,配合地迈开步子往那走去。 被人群包围着的是一个形象十分可怜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形容消瘦,满眼疲惫。 她坐在类似超市卸货用的小推车上,一脚着地,另一只裤腿空空荡荡。 她在哭诉,也在求救。 她说自己是被男朋友遗弃在这的,因为他在赌坊豪赌输钱,输红了眼想要翻本,便跟赌坊借了不少钱。 赌鬼的终极下场就是一输再输。 当时她逛完街去找男朋友,正巧撞上他被几个彪形大汉压着,一把大得惊人的刀就摆在一旁。 尽管害怕,她还是壮着胆子上去求他们宽限一段时间,等筹到钱一定连本带利还回来。 作为女朋友,她自然知道男朋友的家底,卖掉房子是能填平这些账的。 哪知男朋友一个劲地摇头,说那些都是骗她的,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多房产,根本还不了钱。 一个说得有模有样,一个只会说没有,赌坊的人会倾向哪个呢? 他们认定他是准备有钱不还,赖掉这笔账,为逼他还钱,把她给抓了。 这些人缺女人吗? 一点都不缺。 比起女人,他们更想要真金白银。 抓住她,是为逼她男朋友还钱,所以扬言不还钱就砍了她的腿。 即便这样,她的男朋友还是咬定牙关说没钱。 狠话落到了实处,她的腿真被砍掉了。 见这些人来真的,她男朋友当场吓得裤子都湿了,跪地磕头求爷爷告奶奶,松口自己有房子,一定会把房子卖了把钱筹上。 他找了一堆理由,然后一去不复返。 没带上少了一条腿的她。 现在她身无分文,以不远处一个荒废的过道为落脚点,残喘度日。 缺了条腿走不远,周围没有人愿意帮她,只能求助游客,请求大家看在同胞的面上带她回国。 耳边是她凄凄惨惨的诉说声,棠凝抬眸朝她所指的那个幽暗过道瞥了一眼,残破的棚顶下的确堆了一些东西,瞧着像是被褥。 大家的内心十分同情她的遭遇,但这个年代人的保持着最基本的防备心,更多的人选择安慰她几句留下点钱。 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帮她,万一因为帮她,被牵扯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里怎么办? 他们只是来旅游的。 对于众人的离去,她似乎早已经历过无数遍,也没再挽留,而是一边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颤抖着双手捡地上的钱。 直到有两双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手里的动作一顿,抬头往上看。 是一对年轻小情侣。 刚出校门没多久的模样。 第97章 捕猎者以猎物的姿势出现 刚出校门,身上还带着未脱的象牙塔之气,比入世几年的社会人来得更为纯粹,也更为好骗。 面对两人欲言又止的善意,女子安抚一笑,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继续整理面额各异的纸币。 小情侣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他们宁愿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哭着喊着求他们带她回家。 那样的话,他们或许会萌生退意,他们可以告诉自己: 你看呐,你们只是来毕业旅行的,旅行结束就要去单位报到了,面前的这个人所涉及的事情一看就很麻烦,你们搞不定的。 但她并没有。 她不仅没有做任何令他们为难的举动,更是在察觉到他们的善意与退缩后,安抚地笑了一下。 一个身陷囹圄之人居然在安抚身体健全未来光明的他们? 何其讽刺。 她或许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在那个笑容背后,藏着的是她对未来生活的麻木与绝望。 小情侣们注意到了。 他们不禁猜想,究竟得经历过多少次这样循环往复的无果求助,才使得她能如此平静地迎接失望呢? 很多事情不能深想,想的深了,良心便会受到谴责。 于是,他们最终还是迈出了助人的第一步。 小情侣蹲在她前面,跟她的视线齐平,“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梁晨,晨光熹微的晨。” “晨姐,你在这边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去大使馆寻求帮助?” 在小情侣的认知里,大使馆就是国人在他国的最强后盾。 像晨姐这样的情况,于公于私,都会被好好地安排回国才是,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流落街头。 梁晨对他们笑了笑,“我试过的。” 小情侣诧异,试过但依旧在这流浪,莫非...... “他们不帮忙吗?” “不是。” 梁晨低下头,声音略显孤寂,“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去不了大使馆。” 小情侣:“怎么会?” 梁晨简单给他们讲了自己的经历。 “刚开始那会,也有许多好心人见我可怜给我留下一些钱,我知道在这个地方替自己讨回公道是痴人说梦,我的唯一念头就是回国。回国,回到自己的家里。” “所以,我用那些钱找了个司机请他送我去大使馆,他要求我先结账,我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模样太过邋遢,以至于司机会担心我无力支付打车费用,所以我按照他的要求把钱给他了。” “但是他一拿到钱,直接油门一踩,离开了。” 小情侣齐齐吸了一口气,质问道,“他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呢?!” 梁晨笑了笑,“是啊,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后来我学精了,当有司机再次要求我先付款时,我学会预付一部分,尾款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就这样,我如愿地坐上了通往幸福之门的车。” “可惜真实世界总是没能如此圆满,那些司机往往会选择在僻静小路停下,欺负我是个残疾人,面部狰狞地抢走我身上所有的钱,然后把我丢下车。” “所以我知道了,他们这个国家的人,欺善怕恶。我不再寻求他们帮助,辗转流浪,只为找到能带我回家的同胞。” 娓娓道来的曲折经历最终汇成了一句话——命运似乎不愿意善待我。 小情侣的正义之魂油然升起,“晨姐,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量送你回国,但如果你还想要去大使馆,我们可以陪你去。” 那些司机无非欺负她是外地人、残疾人,有他们在,情况肯定会有所不同的。 毕竟他们也有在这打车的经历,除了车子破点、气味不好闻之外,还是能把人送到目的地的。 梁晨面上怔了怔,大喜过望,手上的一张钱被风吹走都浑然未觉,“你们真的、愿意送我去?” 小情侣肯定,“真的!只不过这个点大使馆应该关门了。” 梁晨打断她,语气激动,“没关系,我可以等的,我想在大使馆门口等它开。” 小情侣感受她的激动,共情地点点头,“好,那我拦个车。” 在小情侣的张罗下,三人成功上了一辆当地出租车。 车子启动,排气筒喷出黑色的烟雾,一团一团的,在空中停留片刻后,消散。 在附近看了半天热闹的棠凝拿出嘴里的棒棒糖,见它只剩一个粉粉的小圆时塞进嘴里嘎嘣咬碎,棒棒则咻的一下被精准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她看了眼元霆,“走?” 元霆颔首,“嗯。” 是该走了,要是再不跟上去,这对古道热肠的小情侣怕是要葬身异国他乡了。 他们怕是没注意到,这位可怜兮兮的梁晨女士在上车前跟司机隐晦地对过一个眼神,那眼神里蕴含着的,可不是什么良善的成分。 —— 相对老旧的出租车里,梁晨坐在副驾驶,小情侣坐在后座。 两人靠在一起,微微锁着眉心,良好的礼仪让他们尽量忽视车里不算好闻的味道。 估计是有人在车里吐过,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尽快把晨姐送到大使馆要紧。 为避免遇到黑心司机,他们特地打开手机导航,见司机正沿着正确路线行驶后放心不少。 前头的梁晨再次道谢,“谢谢你们送我过去。” 小情侣安慰她,“晨姐别客气了,你放心吧,等见到使馆的工作人员后你跟他们好好说,一定能送你回去的。” 梁晨应了一声,“我做梦都不敢想有现在这么一天,遇到你们是我最大的幸运。” 小情侣做好事不求回报,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但在听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感激时,内心还是涌起强烈的荣誉感,“能帮到你我们也很开心。” 驶经一个路段,路面不算平坦,车子晃晃悠悠的,小情侣在这一顿漫长的晃悠中,眼皮渐渐发沉,然后相依着闭上了眼。 从后视镜看到后座这一幕的梁晨与司机对视一眼,嘴角斜斜勾起。 如果小情侣还清醒着,便能发现此刻的晨姐哪还有先前那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哪还是先前言真意切跟他们道谢的模样? 此刻,她眉眼上扬着,冷漠又疏离,浑身透着视人命如草芥的凉薄,满含讥讽。 第98章 破旧的废弃仓库 送她去大使馆? 一笔车费便想换取她后半生的感恩戴德? 可笑至极。 这些人呐,总是这样自诩正义,那就让她来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这种没有正义到底的正义,算狗屁。 —— 梁晨端坐在副驾驶座上,漫不经心地从一旁取出一包湿巾,撕拉一声拉开,一张裹着湿意的湿巾便到了她手中。 她先是擦去脸上特意弄的脏污,再是把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皮肤上的脏污能擦拭干净,但指缝里的却不行。 梁晨她不耐地拢了拢眉心,眼底闪过嫌弃。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 开车的中年司机突然出声,平静地说着一口有些磕巴的国语,“梁,加上这两个,这个月的指标算是完成了。” 梁晨淡淡嗯了一声。 他们俩可以说是固定搭档,一个负责骗人上车,一个负责下药运人。 之前小情侣闻到的那股难闻气味,其实就是能让他们昏迷的药物。 至于为什么司机和梁晨没有中招,是因为两人事先服用了解药。 人口买卖中,他们俩的作用就是提供人口那一环。 司机看了梁晨一眼,从侧面看过去,她的脸越发消瘦了,颧骨显得有些凸,“有没有考虑过收手?” 梁晨面无表情,“没有。” 一声轻笑在简陋的车里响起,司机说,“不愧是业务能力最强的梁,你发现没,招来的这些人都是你的同胞?你的良心就没有—” 梁晨轻嗤一声,打断他的话,“你是想说我没有良心?” 司机耸肩,“这是你自己说的。” 梁晨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相依偎着的小情侣,视线从他们毫无防备的睡姿下移到即便昏迷依旧挽在一起的手。 她收回视线,眼神阴鸷,“良心算个什么东西?我不需要。” 她当众宣讲的那段故事,真假掺半。 被司机骗的事情都是瞎编的,当地的司机倒也不至于人人都是恶魔。 但她的腿,的的确确是因为男朋友被砍掉的。 本来她是可以装作不知道,可以见到事态不对自己溜走的,如果她没有良心的话。 本来她是不需要壮着胆子逼自己在那么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面前为男朋友求饶的,如果她没有良心的话。 恰恰是因为她有良心,在付出一条腿的代价后,换来了男朋友的背叛出逃与自己后半辈子的黑暗。 光明不曾照拂我,那我愿坠入深渊。 跟她讲良心? 为什么不去跟害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讲良心? 没有良心的人坦然地开始他的新生活,将这里的一切抛诸脑后,过得潇洒。 所以她也不需要。 没有良心的她可以将目标定位在同胞身上,原因很简单——好骗。 为什么挑选这对情侣? 因为他们蠢,蠢而不自知,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们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在蜜罐里长出来的,不谙世事,被所谓的助人为乐情结洗脑了。 愚蠢的人却偏偏又那么好命。 幸福美满的爱情? 这么奢侈的东西,自己没能拥有,这些人凭什么可以? 她梁晨,平等地痛恨这世间所有的有情人。 当然,人群中她还注意到一对情侣,男的高大帅气,女的明艳精致。 两人贵气逼人,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 要问她嫉妒吗? 是的,这一对情侣更令她嫉妒。 但跑生活这段时间,她练就了一个本领,火眼金睛的本领。 这对情侣的气场明显不是她能驾驭的,为避免阴沟里翻船,她选择不去碰那些没把握的人。 这个选择是对的。 只是她没想到,有些人会自己跟上来把她的船给砸了。 —— 棠凝和元霆一路跟着。 他们没有走路,没有东躲西藏隐秘行踪,而是直接大咧咧地坐在车顶上,一边搭顺风车,一边探听车里的动静。 两人最初的计划是把这对小情侣救下,但在听到人贩子提到“这个月的指标”后,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决定多花些时间跟去他们的“仓库”看一看。 至于后座上晕着的小情侣,姑且就让他们多睡些时间吧。 就当是他们识人不清的小教训,长长记性。 车子开了大约四十分钟后,车速慢慢被放了下来。 不远处有间极为破旧的厂房静静地伫立在一片荒芜中。 如无意外,这就是他们用来装人的“仓库”了。 棠凝与元霆对视一眼,然后一眨眼的功夫,车顶上空无一人。 梁晨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情倦怠地开口,“把人搬进去之后就通知他们过来吧。” 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这一行当可是暴利,能拿到的钱远不是街边痛哭就能换来的。 至于这些愚蠢的人之后会被运往何处、用于何途,她不想知道,也不屑知道。 司机下车后走到铁门前,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锁着大门的铁链锁。 链条很长,很沉,不经意碰到铁门,带出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声。 锁链被取下,有些年岁的铁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刺耳得很,在这个夜晚犹如恶鬼呼嚎。 这是一扇罪恶之门。 司机往边上一摸,啪嗒一声,一盏瓦数一般的白炽灯亮起,大约得照亮了仓库内部。 仓库里面跟外面一样破旧,角落堆放着不少杂物,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已经将这个地盘侵占。 这就是一个废弃厂房。 唯一一个不同之处,在于正中摆放着一个铁笼子,生了锈的那种。 笼子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男男女女。 有的二十来岁,有的三十来岁,但无一例外,都跟今晚的小情侣似得晕睡着。 隐在暗处的棠凝见状,眼睛眯了眯。 铁笼? 这是压根儿没把他们当人看,被当成了牲口。 司机从车后座将小情侣拽下来,粗暴地把他们也丢进了笼子里。 就在他准备给笼子上锁时,棠凝与元霆两人弹指一挥,笼子前的司机应声倒地,副驾驶座上的梁晨也脑袋一歪。 这一手来得太快,毫无征兆,两个渣滓在晕倒前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棠凝与元霆两人从暗处走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两个人贩子背对背捆在一起。 捆人是元霆做的,而棠凝正在用拍立得拍证据。 嗯,人贩子一张,破旧厂房一张,铁笼也有一张,最后一张是受害者的特写。 “咦,那有一辆货车。” 棠凝发现货车后,黑白分明的双眼闪过狡黠,小跑着来到元霆身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 没过多久,元霆出现在了那辆大货车的驾驶座上...... 车厢内,整整齐齐地码着先前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十六人,再加上今晚新鲜入库的小情侣两人,共计十八个被拐者。 至于那俩渣滓,也被丢在车厢内,用大门锁链锁在车尾角落,一个最颠簸的位置。 大货车的车灯亮起,与之相对应的是仓库里熄灭的白炽灯。 仓库的大门就那么敞开着,被风吹得再次发出吱吱呀呀惹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少了一份阴森,多了一分哀叹。 叹什么? 人心与人心。 第99章 爱国壮士把货车开到了使馆门口 元霆神色淡然地开着大货车,普普通通的方向盘落在他手里,无形中添了几分价值加成,就有点像那些没有名牌logo的低调高定服饰。 副驾驶座上的棠凝揉了揉手,百无聊赖地翻出刚用拍立得拍出来的几张照片。 啧,要意境有意境,要重点有重点,他们应该是能根据这几张照片分析明白吧。 正欣赏着,棠凝一恍惚,想起自己好像没有元霆哥的照片。 那不如...... 这个拍立得不是他们自带的,而是出门时在酒店前台看到的。 那里有一整柜子的拍立得,类似于国内的充电宝租赁服务,刷房卡,租拍立得。 这对出门在外的游客来说也是一项特别贴心的服务,虽说手机能拍摄绝大多数照片,但这是拍了便能得到相纸的,体验感不同。 这项租赁服务对入住酒店的vip游客免费开放,不仅如此,酒店还额外提供一套相纸。 对了,当时说里边有几张相纸来着? 棠凝低头捣鼓了下,除去用掉的那些,此时相机里还剩六张相纸。 既然如此...... 下一秒,拍立得对准了正在开车的元霆。 元霆单手把控方向盘,余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没侧头,“怎么了?” 相机后的棠凝调整着构图,“元霆哥你别动,对,就这样,我拍张照。” 透过镜头,棠凝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元霆哥哪里只是骨相优越? 分明是皮相和骨相全部优越,无论从哪一角度看他,都会忍不住惊叹造物主的偏心。 朦胧的夜色,轻拂的晚风,偏心的月光,与得天独厚的他。 滋— 相纸从顶端送出。 棠凝耐心等它变清晰,然后眉眼弯弯把照片塞进自己口袋,干脆利落地占为己有。 这副生怕别人跟她抢的模样,逗得元霆嘴角轻勾。 但这样的反应仅限于拍摄内容是他自己,单人。 轮到双人合照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当棠凝举起拍立得为他们两人拍了张合影时,元霆轻咳一声,为自己争取,“阿凝,我也想要照片。” 棠凝:...... “那再拍一张,你一份我一份。” 元霆点头,“好。” 棠凝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拍了两组合照,共四张,剩下的一张相纸用来拍自己单人,拍完便大方地塞到元霆口袋。 后者深感熨帖。 —— 异国的夜色沉沉如霭,当一面迎风飘扬的鲜红旗帜出现在视野中时,货车的车速缓缓慢了下来。 此时早已过了使馆的正常工作时间。 遥看整个大使馆,工作区域早已漆黑一片,只剩职工宿舍区零星地亮着几盏灯。 以及,门口值班室。 灯光是国人偏爱的昏黄,相对柔和地散发着暖意。 值班室里,值班人员睡意昏沉,丝毫没有注意到直愣愣停到正门口的大货车。 直到一声嘹亮高亢的警报声响起,呜呜声划破夜空,叫醒了打瞌睡的值班人员,也叫开了职工宿舍区的大多数房门。 全体人员打了个激灵。 什么情况?谁来了? 就在众人揣测纷纭时,值班人员率先发现停在使馆大门口的这辆货车。 鉴于不清楚具体是一个什么情况,他没有贸然上前,于第一时间联系了安保部门。 安保人员整装待发,成队靠近,一整排功率超大的手电筒齐齐射向这辆车。 在强照明光线下,车子一览无余。 驾驶座与副驾驶座空无一人,侧边的车厢壁上,有四个猩红的大字——人口拐卖。 这当然是棠凝与元霆的杰作。 当时棠凝在仓库翻到一罐过期油漆,便想在车身做个标记,以免人家误会这里面装的是杀伤性武器。 哪知半天也没找到一个拖把或扫帚。 最后是怎么写上这些字的呢? 唯通力合作尔。 棠凝凌空泼漆,泼完闪人。 元霆掌风一扫,油漆在半空中被有序排列成字,歘的一下印在了车厢壁上。 瞧瞧,多么醒目! 车厢的门已经被打开,强烈的光束照进去,映入众人眼帘的是齐整整躺着的十八位国人,以及两位被捆着的人贩子。 他们为什么能一眼认出? 因为当时罐子里还剩了一点油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棠凝不嫌麻烦地折了根树枝当笔,在被捆的两位渣滓脸上写字。 三个字,平均分布,左脸颊一个“人”,大额头一个“贩”,右脸颊一个“子”。 瞧瞧,多么一目了然! 除此之外,车厢里还有四张相纸。 这么一来,情形就相当明显了。 尽管还没查证,但大致可以判断出这是一起由爱国人士撞见的人口拐卖。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一位中年男人环视周遭,沉着地下达各项指令。 大使馆办公区的灯全部亮起,各部门有序开展工作。 医务人员负责治疗这十八位被拐者的身体。 小情侣是今晚被迷晕,但其他的人怕是被困十来天了,身体机能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得及时治疗。 特殊部门押解两个人贩子、调查卷宗核实所有人的身份。 他们协同合作,势要为这浮出水面的十八位被拐国人讨个公道。 是为他们,也不仅仅只为他们,更为那些在他们不知道时深陷泥沼的其他人。 在各方有序进行时,那位面容坚毅的领导人看着驾驶座良久,而后扬声对着黑暗处喊道: “不知名的壮士,我谨代表这些被拐同胞,向你们致以最真切的感激。感谢你们的大义,我们一定会尽己所能,送他们回家。至于那两个人,一经查实,绝不放过。” 同样是国人,为什么有人能爱国如斯,有人却愿意与当地黑恶势力勾结,拐卖自己的同胞,陷他们于水火? 坚决不能宽恕。 说完话后,他弯腰,九十度鞠躬,诚挚道谢。 隐在暗处的“壮士”元霆轻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道便将中年男子托起。 受不得。 他们能受那些被拐者的一拜,但受不得这位同样为国家勤恳奉献者的一拜。 对方似有错愕,但过后没有再说什么,只眼中泛起一阵热意。 那里面涌动的情绪,或许名为英才辈出、国之强盛。 元霆与棠凝相视一笑,深藏功与名,拂衣而去。 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然是顺着司机那条线,深挖下去。 梁晨不是都说了么,联系对方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司机的手机发信箱里,躺着一条不久前发出去的短信:两小时后来领人。 第100章 一团乱麻之分拣中心 还是那一个仓库。 两位爱国壮士在此守株待兔。 不知为何,棠凝脑子里总是回放着刚才那一段道谢的画面。 对方年约四十,国字脸,眼神方正,鬓边夹杂着白丝。 骤然响起的警报声,从天而降的货车,两者相加必然属于突发且紧急的事件。 面对这样一种情况,他冲上前线,从容镇定,指令精准,各部门听他调度。 很显然,他的职位不会低。 他身上有着独属于外交官员的儒雅与睿智,也有着热血军人摸上枪杆子就能冲上战场英勇杀敌的烈性。 思及刚才他遥遥朝着无人处躬身一拜时元霆哥的反应,棠凝看向身边人,“元霆哥,刚才那位喊我们壮士的人你是不是在以前见过?” 元霆勾了勾唇角,既是对“壮士”之说的好笑,又是对她洞察力的由衷赞赏,“嗯,偶然间见过一次,当时他应该是在跟这边的官方拍桌子。” 拍、桌、子。 棠凝眨了眨眼,认真地点点头,“我猜他是在维护国人的合法权益。” 元霆不出意外地点点头。 那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他偶然间途经此地,异国、母语,无异于万绿丛中一点红那般醒目。 令人抓耳的不单单是中气十足的母语,更是话中半分不退的底线。 元霆欣赏这样的人,所以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只有一点,上次见到的他两鬓还未添白发。 棠凝不知道这些细节,但不影响她心中的笃定,“所以他说会把那些人安全送回国,就一定能成。” 元霆坦言,“只要他们想回。” 一经查证,那些无辜被拐的人只要想回,他必然会保驾护航送他们回去。 除此之外,梁晨以及司机,同样会得到他们的下场。 梁晨作为国人犯下这种事,本国法律定会严惩不贷。 至于那个司机,也会被移交给当地有关部门处理,加以施压。 由远及近的动静打断了两人的闲谈,又是一辆货车慢悠悠朝这边开来。 四下一片寂静。 这次来的接头人明显是另一个级别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但货车在靠近仓库前突然来了一个急掉头,作势要溜。 棠凝猜,或许是梁晨与司机没有提前等候,也或许是对方觉察出仓库里已经人去楼空。 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那就都给她——留下来。 久未露面的麻醉枪重出江湖,咻咻两下,车上的两人脑袋一歪,货车熄火,维持着车头半弯的姿势。 棠凝与元霆围着这辆货车转悠了一圈后,决定速战速决。 更准确来说是棠凝准备速战速决。 是吧,这大晚上的。 她在两个接头人中挑了一个看起来更像老大的,伸手捏了一片那人的衣角,巫脉嫡系开始施展。 棠凝选对了。 这个人的确可以算是一个头头。 他主要负责把控一众“梁晨”,给他们定指标,要求每月定期往他这输送人员。 当然,他会给出略高于市场价的金额作为回报,只要送过去的人质量过关。 人经由他的手会被送去哪儿呢? 姑且把那叫做分拣中心。 至于这个分拣中心是做什么的? 送到那的人首先被经过一轮全面的身体检查,随之而来的检查报告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他们之后的命运走向。 关于健康,大家都知道,处于亚健康的人群居多。 那些健康优质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数量极少。 所以他们会退而求其次,不要求整个人健康,只需要某一部位优质。 这类人会被标记选中,从分拣中心转移到另一个隐蔽区域——白色天堂。 除他们以外,剩下的大部分会被送去一个最新划定的种植基地。 到了那之后,那里的管事人大概会按照容貌分两类,好看的抓去暖被窝,一般的则被压着干苦力。 新的种植基地,顾名思义,与之对比的是旧的那个。 旧的那个,可不就是当初元霆孤身炸场子的那个? 不知道往基地里撒了什么,导致无法正常培育毒株。 为此,有些人不得不重新选址,这也意味着需要更多的苦力去做这个事...... 要怪元霆吗? 如果不是他逞英雄毁了毒贩们的种植基地,那么他们就不会想着重新规划一个新的。 如果不是因为开垦新基地需要大量的人力,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拐卖。 是吗? 当然不是。 要怪,只能怪那些人心术不正,迷途断了还不知悔改,居然选择另辟一条邪路。 棠凝收回手,对于面前的一团乱麻,她决定逐一侦破。 在这起人口拐卖事件中,梁晨只是其中最最微不足道的分支,像她这样功能的人有很多。 图什么? 图钱。 那棠凝选择先把这些钱给点着了。 既然这俩接头人的罪行已被证实,那么元霆便大手一挥,凌厉的掌风过后,两人四肢尽数折断,只剩薄薄的皮肤连接。 他们被丢进仓库的铁笼子里,应该的,应该实地考察下这种体验。 棠凝还非常善解人意地把铁笼子锁上。 然后任他们自生自灭。 为了防止有人途经此处觉察到异常,两位壮士还体贴地把大货车也开进了仓库,并且找了根木棍虚虚地插住仓库大门。 一般人是不会对一个路边的废弃仓库感到好奇的。 没人打开,那里边人的结局必然是——自灭。 “钱”解决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轮到派发钱财的分拣中心。 棠凝负责指路,元霆负责见机行事。 分拣中心就是大家想象中的那样,聚集着更多的被拐卖者。 两人虚虚点了点人头,竟有近百来号人。 看管他们的并不是什么强悍死士,而是几位一丝不苟地穿着白色大褂的人。 他们理应济世救人的。 却在这一方之地,面带恶意地重复着注射能控制这些人的药剂、兴致勃勃地从这些人里筛选出适合“出售”的各个器官,分门别类。 元霆的“见机行事”非常果断,第一步,把这些黑心的家伙尽数放倒,比上一局的手法更甚,用以连接的皮肤也被劈断。 值得一提的是,分拣中心有着好些特别大型的垃圾桶,这也成了这些黑心贼的归宿。 第二步是把所有被拐者聚集到一处。 在那之后,元霆从手腕处取下沉香手串的某一物,丢向人群。 有形的药物无形化开,悄无声息地探入一个个昏睡者的鼻息中。 渐渐地,有人恢复了意识,恍惚地环视一圈后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叫,由此带动了其他人。 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在那间屋子里响起。 再后来,纷乱的脚步声冲出屋子,往外面跑去,劫后余生,追逐月光,想要回家。 这近百来号人里可不只有华国人,其他人在仰头凝望皎洁月光时,同样难忍泪潸潸。 这些都在两位壮士的预想中,但他们并没有时间送佛到西,回家的路需要他们自己迈出。 至于壮士,则目标明确地奔向那更为讽刺的“白色天堂”。 第101章 一方天地,所谓天堂 白色天堂? 棠凝无声轻嗤,精致的眸子里闪过嘲讽。 这些人是怎么有脸给那个充满罪恶的地方起如此纯洁的名字的? 在她这么多年惩恶除奸的生涯中,亲眼、或间接碰见过的罪恶真的不在少数。 但今晚这接二连三的腌臜事闹得她有些失了耐心。 怎么每一环都这么令人讨厌。 难道人不在心里存点恶意,就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生活了吗? 难道自己的幸福一定要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才算数吗? 两人默契地不再多谈,身影在微凉的夜色中穿梭,晚风时而舒缓时而呼啸,似乎也想见识见识所谓的“天堂”。 —— 烟熏火燎的气息,辛辣浓重的调料味,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人头攒动的街市。 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么一个热闹喧嚣的街市地底下,隐藏着一个隐蔽空间。 一方天地,所谓天堂。 棠凝与元霆赶到时正巧碰到隐蔽门发出极其细微的一声轻响,电光火石见两人当机立断,隐身于黑暗角落。 门缓缓开启,皮鞋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对方只是站着倚靠在门框上,没有说话,没有朝外走,也没有再进去。 棠凝的手指缓缓摸上腰间的手枪,只要对方一有动作,她保证,枪口便会对准他。 无声静默的时间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一分钟之后,又有两道脚步声传来,是从外传来的。 这次,靠在门上的人动了,动了动嘴,把新来的两人邀请进去。 所以,他是来迎接买家的。 棠凝与元霆来得巧,正巧撞上了交易现场。 门目前仍处于被打开的状态,一眼望去,确如其名,白得令人叹为观止。 在他们相继进门时,元霆眸光微动,把握住时机搂着棠凝在门被关之前闪身进了里面。 微风轻轻掠过,无声地将其中一人的白色衣袍吹动。 这人,是开门的人,是“白色天堂”的内部人员。 他眼神锐利地扫过门外,在那些相对阴暗的角落停留地多了几秒,然后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把门关紧。 进门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点开通讯录里的某个人,要求对方把门口给围了。 仔细搜索,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做这一行的,宁可错判一百回,也不能轻易漏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有怀疑,就得查证。 此时已身处”天堂”内的棠凝听到这人的话,悄无声息地与元霆对视一眼。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们不是神,但要送走他们,也不容易。 没过多久,那人手里的手机响起。 他接通放到耳边,在听到对面确定毫无可疑后收起手机,将两位来客迎到会客区。 会客区里,端然坐着另一位身穿白色大袍之人,从模样上看,更像是一个华裔。 二对二,两方人马直奔主题,一个买,一个卖。 所交易的,便是那不染纤尘的柜子上,整齐摆放着的一个个蓝身白盖的箱子。 若是有人涉足医疗领域,便会认出这种箱子通常会用于器官移植手术。 它有一个特别直观的功能性名称:人体器官转运箱。 这下就清晰了。 “白色天堂”是指,身穿白色大袍的人,用冰冷的手术刀谋财害命,为自己建造出一个可以主宰万事万物的天堂。 买卖的是器官,主宰的是万事万物、更是人命。 元霆握着棠凝有些发凉的手,放进掌心捂了捂,等她回暖后,垂下黑眸,开始认真地探测着这个所谓的天堂。 他想看看,这个天堂里,除了他们俩,除了外面那四个,还有没有其他生命体的存在。 很可惜,没有。 很抱歉,有的只是早已凉透的尸体。 那甚至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尸体。 尸身这缺一块,那缺一处的,更像是一个四处破洞的老旧娃娃,残破地被丢弃在一边。 残破,也残缺。 尸身不是一具,是多具。 —— 这厢,买卖双方已经确定“货品”,开始走后续流程。 买方将一个随身携带的皮箱摆到桌上,数字密码按下后,哒的一声,皮箱开启。 他把里面装着的东西转向卖家,是一整箱的美金,齐齐整整,成沓地摆列着。 卖家,也就是两位身穿白色大袍的人,他们并没有如影视剧里的大佬一样扫了一眼就把箱子关上,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们先是冲买方点了点头,而后伸手拿起钞票,开始点钱。 人是可以非常割裂的,他们脸上的表情依旧清高自持,是方外之士。 但底下点钱的手指可是比什么都要快。 一张张美刀从指腹接连划过,会客区里一时只剩纸钞沙沙的摩擦声。 买方中,那位拎皮箱的算是真正的买家,另一位是介绍人。 棠凝有印象,这位介绍人应该算是白色天堂的御用外包商,负责牵线搭桥,收取中介费。 对于卖方如此直白的行为,买家面上带了点不悦。 怎么,以为他会在钱数上作假吗? 介绍人低声跟他解释了几句,他的脸色才算好一些。 当面点钱并不是不信任的意思,而是他们单纯喜欢钱,更喜欢数自己的钱。 这边气氛倒是不算差,但隐在角落的棠凝就不一样了。 她指尖轻抚着手腕上的沉香手串,琢磨着一会要用哪一颗珠子里的宝贝款待这些人。 依据她所看到的,除去这个买家外,其他有一个算一个,没有无辜的。 买家当然也不无辜,买卖器官,犯法了。 但在棠凝这里,他暂时还没到死罪的地步。 至于其他的三位,已然到了。 思索间她的眉心微微拧起,元霆注意到,伸出大拇指落在她的眉心。 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拂过,将眉间的些微烦躁尽数抹去。 对付这些人,没什么好研究的。 既然被他们碰上,那只能算他们命数如此,是断然不会有活路的。 既然都是一个下场,那么,就没有必要为他们浪费自己的好东西。 棠凝看懂了他的意思,眨了眨眼,伸手捂住自己的珠串。 就是,这些可都是江淮辛辛苦苦做的,不能浪费在这些东西上。 那边,一箱纸钞已经点完。 卖方拎出一个人体器官转运箱递到买家面前,买家接过,核实确定。 握手,交易完成。 合作愉快的四人拎着自己的所有物原路返回,朝门外走去。 既然是原路返回,那自然会路过元霆与棠凝的隐身之地。 元霆言行如一,不屑于为这几人浪费一针一线,看准时机,直接真身开大。 人对于危险的来临是有感知的,有的人多,有的人少。 那位开门的白袍人算是多的。 尽管没见到人,但他就是察觉到了危险,一阵毛骨悚然的心悸瞬间涌起。 他没有作为,不是不想躲,而是根本没时间躲、没能力躲。 他整个人就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一般,一动都动不了,更别提避开危险。 就这样,清脆的咔咔咔三声过后,三个脖子齐齐被扭成一个难以描述的弧度。 断倒是没断,还连着身体,但气息,已经没了。 仅剩的幸存者就是那位买家。 望着一夕之间轰然倒地的三人,他的脸上蹦出豆大的汗珠,捏着转运箱的手微微发颤,指甲盖因用力而泛白。 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心境亦是如此。 他双腿一曲,轰的一下跪地求饶,“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女儿等着这颗心脏救命的!” 第102章 心脏的主人说不愿意 这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人,亦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作为甲方,他可以对乙方当众点钱的表现面露不愉。 作为违法者,当突变来临时,他也可以膝盖一软直接跪下。 买卖器官,是违法的。 这是常识,他自然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当通过常规途径求助无门后,只能铤而走险。 人人利己。 如他所说,他的确有一个女儿,是心爱之人给他生下的孩子。 爱屋,及乌。 没能给母女俩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是他承诺的最后一份亏欠。 亏欠之后,是成倍的爱护。 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孱弱得像一只小猫,总是奶声奶气地喊他爸爸。 心爱的女人,贴心的女儿,这是他心目中的家。 他投注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到这个家里,不说让母女俩金尊玉贵地生活着,可也尽了最大的能力为她们挡下生活的磨难。 但近段时间,女儿的身体越发不适,医生给出的最后通牒是如果等不来合适的心源,她的生命开始倒数,最多剩三个月。 正规心源,又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等到的。 看着背着他暗自抹泪的爱人,看着年幼的女儿学着大人模样跟他说“其实我一点都不疼,但妈妈老爱偷偷哭,爸爸您帮我哄哄妈妈好不好?” 家里的欢声笑语淡了下来。 这不是他所愿见到的。 费尽人脉,几经周折,他终于找到这个门道。 门道不是干净门道,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需要确定这个门道内是否有他需要的心源。 答案是:有。 也是他时运有佳,恰巧匹配上一个各方面全都符合的鲜活心源。 是的,鲜活。 既然走了这条门道,有些话不需要赘述,大家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心源的来路他不需要知道,更不需要询问。 只要东西是好的,对他来说是有用的,他是能支付得起报酬的,那两方交易就能进行。 只有一点,他疏忽了。 对这个极为隐蔽的地方太过信任,以至于错判了对方的安全性。 闯进来的人是谁? 无非有以下三种情况。 一、是白色天堂的敌对势力,对家,或是仇敌。 二、是代表光明的官方。 三、是民间正义之士。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涉及的是地盘划分、势力归属,与他这个买家没有多大关系。 对他来说,把钱给谁不是给,只要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官方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将人带走,将地方封锁,根本不需要如此隐晦地潜入将人处决。 根据对方不露行踪这一点来看,他更倾向于第三种情况,正义之士。 不都说正义之士宅心仁厚吗? 那他就动之以情。 “我有一个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 “别的小朋友一出生不是在爸爸的怀里,就是在妈妈的怀里,而她,直接被送进保温箱里。“ “一年一年过去,到了入学年龄,她跟普通小孩一样进了幼儿园。” “幼儿园三年期间,一半的时间用来请病假,往返于医院。” “剩下的一半时间除去必要的学习之外,她只能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其他同龄的小朋友追追跑跑。” “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来没有埋怨过。” “如果未来的生活一直是这样,我们也能接受,但最近情况恶化了。” “医生说要是三个月内等不到适合的心源,就没办法了。” “她需要这份心源,求求你们抬抬手,让我先把它送回去。” “等看到她一切平安后,我会回来赎罪的。” 他言辞恳切地恳求着,可惜并无应答声。 见状,他毅然决然地弯腰磕头,哐哐哐的,额头很快出现了红肿。 他浑然未觉,只一个劲地重复着,“求求你们了,给我女儿一条生路吧。” 生路算不上,光明先被收回。 一条厚重的黑布条无风而动,有意识有方向有目的地将他的双目缠绕住,直至眼前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棠凝与元霆两人从角落中走出,不急不慢地踱步至他跟前。 他的女儿可怜吗? 生来带病,照理说是可怜的。 但因为可怜,就可以得到理所当然的关照吗? 棠凝垂眸将视线落在他身边那个蓝身白盖的箱子上。 她想,“她”会给出一个答案。 葱白纤长的手自元霆掌心抽出,棠凝面色平静地将手搭在转运箱上。 半晌后,她收回手,给自己带了个变声器,冷漠开口,“心脏的主人不愿意,所以你带不走。” 万物皆有灵,这是罗银月曾说过的话。 棠凝也相信这一点。 心脏的主人告诉棠凝,“她”不愿意。 既然“她”已经说了不愿意,那么棠凝会选择遵照“她”的意愿办事。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那就更没有什么需要多说的了。 “她”的尸身,不说是这里最为残破的,但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鲜活灿烂的人被无端伤害,理由居然是身上器官的“优秀”?! 对于这些想要买“她”器官的人,不破口大骂已经是极高的个人素质了。 助人情结? 抱歉,“她”顾不上。 元霆与棠凝两相配合,在表达出心脏主人的意愿后,买家被直接劈晕丢去门外,连带着那箱美钞。 其实,除了不愿意的意愿外,心脏的主人还说了另一个意愿。 “她”说想在没死透之前回到祖国的怀抱,等到彻底失去生命活力了,愿意把自己捐献给一个医学院,供医学研究用。 “她”说,自己有一个特别特别喜欢的男孩,他是那所学校的医学生,读研,成绩特别好。 那是“她”的榆木脑袋男孩。 两人是校友,本科毕业后,一个选择继续深造,一个选择参加工作,不同的环境差异给两人的生活增添了太多不确定性。 虽然他们之间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都对对方的心意心知肚明。 她毕业后开了家私人珠宝工作室,起步阶段,工作特别忙,时常在不经意间就忽略了他。 他也有自己的学业要忙,两人能凑到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 相思之情累计叠加。 那一天,他没提前告诉她,自己跑到工作室想给她一个惊喜。 但那时候她正在接待一位顾客,男顾客。 他误会了。 这个清冷惯了的榆木脑袋,就适合待在那个不需要说话的实验室里,完全不懂得沟通的方式方法。 当然她也不聪明。 被误会的她认为自己的人品受到了侮辱,赌气把他赶走。 气急了,还放狠话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来到这里是为采买矿石,工作需要。 并不是所有被拐卖者都是由于同情心泛滥被骗的。 “她”是因为落单,因为孤身一人,运气不好,被心怀歹意的人盯上,跟踪、迷晕、分拣、体检、开膛破肚。 事已至此,“她”只想纠正那句话。 “她”没有不想见到他。 棠凝问女孩除此之外,还有没有需要她代为转达的。 女孩说有的。 “请帮我转告他,三年内,他得替我守寡,算是我没空喜欢一场。不然,我下辈子就不要那么喜欢他了。” 第103章 她和她的榆木男孩 为什么是三年? 因为她曾对自己的人生有过规划,二十七岁宜结婚。 按照现今社会的发展规律,多的是三十加的女孩子在职场大放异彩,选择在二十七岁结婚,其实算是相对早的。 她做出这个规划是基于自身情况,父母双亡。 她想有个家。 今年,是她来到这个人世间的第二十四年。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在这个生机勃发的年纪戛然而止。 但还是那句话,事已至此。 如果他愿意“守寡”三年,那她就当作,自己与喜欢的男孩共剪过龙凤红烛。 人生,也算圆满。 如今的棠凝也算是深谙爱情之人,心思敏锐,捕捉到女孩的另一层用意。 她在担心她的榆木男孩。 担心他收到自己的死讯后,会撑不下去。 其实是可以选择的,选择不告诉他,无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如果,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比起现实的残酷,她更不忍心让他活在不被爱的认知里。 给出三年的期限,除了满足自己的心愿外,也是希望他在这三年间消化掉这件事,然后带着爱,继续自己的人生。 —— 这一批被害人里,只有女孩一个华国人。 棠凝认为相遇即是缘,这个女孩与她有缘,女孩的爱情,她愿意成全。 一般来说,走正规渠道女孩也是能回国的,可若是想要依照心意去到那个医学院,是不可能。 毕竟一个死人,怎么能张嘴诉说心愿呢? 棠凝为她开启绿色通道,将她的情况上报官方,连带后续去医学院的事。 收到确认回复后,又将电话拨给她的他。 彼时的榆木男孩正在女孩工作室所在地的辖区派出所内报案,人口失踪案。 他找不到他的女孩。 棠凝通过电话将情况阐述,末了,一字不漏地转述了那句需要代为转达的话。 清俊的男大学生听完后,猛地吐出一口心头血,晕倒在地。 即便如此,握着手机的手依旧攥得紧紧的,就像是握着最后一根稻草,与她有联系的稻草。 听着电话那头杂乱的声音,棠凝稍显无措地眨眨眼。 她仰头看了看身侧的元霆,又看向那个蓝身白盖箱。 箱子无形中安抚一笑,告诉棠凝,也告诉自己:他就是个榆木脑袋,一根筋,但会好的,他一定会好的。 —— 后来的后来,那个榆木男孩用了一个又一个三年,无声地为他的姑娘守寡。 当学生、住学生宿舍、留校任教、住教职工宿舍,他把一辈子留给了那个学校。 他不常去打扰她,只在想她想到难以自抑时,整理好着装,去生物标本室看她。 安静的室内,清润的声音日渐儒雅。 “你看,我遵守约定了,所以你下辈子还要喜欢我,我们说好了的。” “今天梁子结婚,我去参加他的婚礼,很热闹,很美满,我很想你。” “你还好吗?前段时间给你烧得钱够不够用?不够的话你托梦给我,我好烧给你。” “我又来了,下午一个学生带着他的孩子来看我,小朋友喊我爷爷,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看,我为你守了这么多年,下辈子,是不是得成倍喜欢我?” ...... —— 不管怎么说,女孩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人,煞白的空间,棠凝选择摊手,剩下的一切被元霆大包大揽。 白色天堂的选址堪称一绝,上头是热闹喧嚣的街市。 嘈杂的声音与浓郁的香料味遮掩了一切罪恶。 但今天,一切将要被揭开。 路面中间的位置突然产生异象。 行至路中的行人似是碰到一个无形的壁垒,纷纷被驱隔在壁垒之外,无一例外。 众人不解,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壁垒内,地面无故塌陷,光亮破土而出,越来越亮。 大家下意识地后退,唯恐自己不慎掉入这不知名的洞穴。 很快他们便发现这场塌陷仅限于圈定的那块区域,除此之外,纹丝不动。 有胆大者、好事者上前查看,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底下的景象,纷纷仓惶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自有下一批人凑头望进去。 不知过了几轮,尖叫的尖叫,报警的报警,现场一片嘈杂。 黑暗已浮出水面,显于人前。 这时的棠凝和元霆正在做什么? 他们已经带着女孩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界。 绿色通道交接人来的很快,碰面后女孩被妥善移交。 两人回到酒店。 一番洗漱过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元霆搂过一脸困倦的姑娘,大掌轻拍,“睡吧。” 棠凝往他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声唤他,“元霆哥。” “嗯?” “你第一次来归南居找我的时候,趁我昏睡偷亲我。” 元霆坦然应下,是自己做下的事。 “我问你为什么要亲我,你说是因为喜欢,当时我犹豫了。” 元霆闭了闭眼,理性纠正,“你拒绝了。” 棠凝抿了抿嘴,圈着他的手不露痕迹地收紧,“......原因是我不知道我能扛多久。” 元霆接受这个理由,“嗯。” 棠凝又道:“所以我不觉得在那时候接受你的心意是一件正确的事。” 元霆低头在她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表示他的不同意,“你有偷偷亲我。” 当时她去洗澡,自己守在门口,女孩出来时他装睡。 棠凝挽尊,“那是因为你没躲。” ......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了,元霆接着往下提,“第二天我们做了沉香手串。” 棠凝嗯了一声,也想到当时的场景。 他为她做手串,并把那颗装着“神药”的珠子加进去,戴在她的手腕上。 只是很快她就把手串取下来了。 元霆问,“摘下它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棠凝瞄了他一眼,老实道,“在想你会不会生气。” 摘,是一定要摘的。 对于那时候错误估算自己心意的她来说,跟元霆凑在一起,算是一件麻烦的事。 元霆摇摇头,“我不会生你的气。” “后来我知道你没生气,因为我看到你给我倒的茶了。” 那杯像是随手一放的茶,就那么精准地放到了主位,不偏不倚。 棠凝弯了弯唇,“所以我很庆幸,在那之后,在我们重逢之前,自己还活着。” 不然的话,是不是又是另一桩遗憾呢? 今晚遇见的女孩,和她榆木男孩之间的故事,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即便有她出手相帮,但结局总归是带着悲凉底色的。 元霆明白她的意思,“我们引以为戒。” 小小的哈欠带出眼角的泪意,棠凝声音带了点含糊,“嗯,睡觉吧,明天还要去那劳什子基地呢。” 第104章 百废待兴的新种植基地 山脉绵延,相对苍茫的霞光撒在山坡上,冷冷淡淡,没有温度。 落日余晖下,两颗脑袋自简陋棚屋后悄然冒出,是休整完毕的棠凝与元霆。 两人举目远眺,不远处正是最新圈定的种植基地,目前正处于百废待兴状态。 一片相对平坦的土地上,摆着一张简易木质四方桌,桌前围坐着四个男人。 按长相与衣着打扮看,是当地人。 着装流气,腰间别着枪包。 他们坐在简易折叠椅上,坐姿懒散,二郎腿一抖一抖。 鞋子也没好好穿,就光着脚趿在那,粗糙沾灰的脚后跟踩在鞋帮上。 随着抖脚的动作,鞋底沾染的泥土间或往下掉落。 他们之中有人抽烟,有人嘴里嚼着什么。 抽完、嚼完就偏头往边上随意一吐,眼睛全程没有离开过手里的牌面。 他们在打牌,悠闲自在。 与这四个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遭三三两两埋头干活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褴褛,面容憔悴,其中几人脸上还有明显的淤伤,显然是已经被“调教“过了的。 他们似被消磨掉所有志气与生机一般,即便是站着,背脊也是弯曲的。 手里一刻不停的进行着开垦工作,机械、麻木。 铁皮棚屋内传出来些微动静,将棠凝与元霆的目光重新吸引回来。 棚屋简陋,屋顶也是由一片片铁皮拼接在一起的。 棠凝无声挑开一块铁皮,露出一道细缝,两人凑着脑袋往屋内看去。 棚屋内外的简陋程度是一致的,床板上躺着一个男人,姑且称他为这儿的监工吧。 瞧着多少是个头头,外面那四个算小弟。 这位监工长相粗犷,不修边幅,邋里邋遢。 在他手边,摊着一张纸,纸里包着少量的白色粉末,显然在不久前吸食过。 他从迷醉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恢复了一丝丝清明。 抬手擦了擦嘴角残留的白粉,他从床板上撑坐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角落。 那里是一块床单,盖着什么东西。 他随手一扯,床单掉落在地,露出的是一个铁笼子。 棠凝的眼睛眯了眯。 这里的人就这么喜欢用笼子? 笼内,蜷缩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她低垂着头,隐约能看到侧脸。 面色不算好,瞧着应该有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监工随手扯了扯腰间松垮的皮带,嘴里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解开锁伸手精准地拽住姑娘的长发,一把将人拽了出来。 姑娘轻飘飘的,毫无挣扎的能力。 没有挣扎能力,但有挣扎的动作。 她找准时机,张嘴咬住了男人的手腕,大动脉部位。 可或许是因为力气太小,她轻易就被甩开,哐的一下丢到床上,大脑眩晕了一下下。 紧接着而来的是阵劲烈的掌风。 这代表什么? 姑娘心知肚明,代表她的举动把对方激怒了。 等待她的或许是一个能把她打得嘴角溢血、耳朵嗡嗡的巴掌,又或者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些都是她先前反抗时经历过的。 但她无谓。 最好打的她满脸是血,浑身脏污,像之前一样让他嫌弃地下不了嘴。 屈服吗? 想得美,她眼里迸发出跃跃欲试,咬破了舌尖,蓄力着下一波反抗。 哪知这一次,在巴掌落到她身上之前,气壮如牛的男人身形一顿,掌风消失于无形。 不仅如此,紧接着的是哐当一声砸向床板的躯体。 姑娘依旧低垂着头,双眼直直对上面前的这张丑恶的嘴脸。 蓦地,她笑了起来。 无声,又畅快。 依旧是这张脑满肠肥的脸。 却有一枚子弹贯穿了他的脑袋,从一侧太阳穴进,从另一侧出。 坏人的血是黑红的。 黑红的血同样不屑待在这样子一个人的身体里。 它们争先恐后地从两个洞里流出,划过他睁得老大的眼睛,留下一道道血痕,最终汇聚到了床板上,渗入木板。 坏人死了。 姑娘就这么静静欣赏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补刀,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把这大快人心的一幕记在心里。 按照往常的习惯,棠凝应该要把她弄晕的。 不论是出于对自己身份的保密,亦或是对对方所受惊吓的考虑。 但在棠凝注意到姑娘被关笼中的神态时,她觉得,这个姑娘应该是更希望亲眼看着的。 果不其然,她没有惊声尖叫引来打牌人的注意,也没有抬头四处寻觅究竟是谁做的这一切。 只仅仅欣赏对方的下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时间留给她。 棠凝从小缝里抬起头,与边上的元霆对了个眼神,后者了然勾唇,微微颔首。 紧接着,两把狙击枪无声架在棚屋顶上,黑嘘嘘的枪口对准那边闲适的四方桌牌局。 两秒过后,四人直愣愣地一头栽到了桌板上,哐哐哐哐的四声。 手中夹着的纸牌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因重力往下坠,半途又随风而起,四处飘散,自由、无拘束。 两个冒着细微白烟的枪口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他们这一方的动静其实有人注意到的。 离他们较近的人干活的手顿了顿,没有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看,而是等了三四秒后,才缓慢地转过头来。看到之后他又转了回去,没逃跑,也没继续手里的活。 由近及远,没过多久,大家都注意到这一边的状况,纷纷选择了相同的应对方式。 这...... 棠凝挑了挑眉,眼底渐渐划过了然。 她握住元霆的手掌,唇角微弯,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 在她收回手指的下一秒,一个不明飞行物从棚屋里射出,飞跃了较长的一段距离,砰的一声砸到离方桌不远的地上。 这下子,那群人终于有反应了。 不论在哪里,都是勇敢者先享受世界。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率先迈出第一步,他谨慎地靠近四方桌,在确定他们真无反驳之力后从其中一人身上取走配枪,转身就朝唯一的小路上跑。 那是什么路? 通往自由的路。 有一就有二。 他们都不贪心,每个人只抢一把枪用来防身。 一个人的奔逃逐渐演变成一群人的。 棠凝挽着元霆的手臂,含笑望着一个个由慢至快的身影。 去吧。 去拥抱自由吧。 得益于这片区域还未被正式开发,那些人并没有舍得在沿途设立岗哨。 所以,在他们解决掉大小监工后,这些被拐来的人是可以顺利出逃的。 当然,棠凝没有忘记屋子里还有一个姑娘。 棚屋的门已经随着监工被丢出的动作被连带暴力破坏,整面摊倒在地上。 也是因此,余晖漏了一点进入屋内。 巧的是,原本晦暗寂冷的霞光不知何时夹杂了一丝橘色,暖洋洋的,令人向往。 姑娘从床板上下来,稳了稳摇摇欲坠的身形,赤着脚迎着它走出棚屋。 霞光落在她身上,她视野扫过接二连三奔走的人们,最终将定格在之前作威作福的五人身上。 姑娘侧了侧头,从墙边堆积的废物中注意到一根钢筋。 废旧的,沾染上了铜锈。 姑娘笑了,甜甜的,抬脚朝墙角走去,弯腰将它捡起。 然后逆着人流,一步步走向那些人渣。 她的力气不算多,但当她把钢筋插入监工心口后,似重新获得了力量,焕发出了生机。 之后,她转身朝向棚屋这边,闭着眼睛,笔直跪下,一直挺着的瘦小脊背弯曲下来,虔诚地俯首贴地。 三叩首后,她重新站了起来,转身朝着大部队走去,奔向她的自由。 至于那件名为苦难的外衣,跟钢筋一同被留在了这里。 第105 庄八点,庄赢 纤细瘦小的背影越行越远。 棠凝望着那愈发轻快的脚步,偏过头小声跟元霆说,“我还蛮喜欢她的。” 元霆垂眸,视线落在她柔软的发顶上,轻声回应,“我知道。” 对于许多不认识棠凝的人而言,或许会觉得她对任何事情都是淡淡的,仿佛没有任何事可以引起她特别的情绪。 但那可能是因为对应的人或事没有入她的眼,仅此而已。 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姑娘是被关在笼子里的。 棠凝不知道她被关了几天,是否断粮、断水,只直观感受到那相对虚弱的身体状态。 按照常理,她本无力挣扎的。 但当恶人将她从笼中暴力拽出时,虚弱至极的她依旧亮出了自己的尖牙,适时咬上一口。 在客观因素下,她的反抗并没有成功,甚至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尽管如此,她那股不肯罢休的“疯劲”预示着哪怕没有棠凝的插手,她依旧会不记打式地一次又一次与恶人对峙,直至燃尽生命。 也许有人会认为相较于眼前的屈辱,活下去更为重要。相信只要活下去,总有机会报仇的,总有机会绝地反击的。 但有时候恶人会比你想象的更恶。 他们恶贯满盈,早在千锤百炼中提炼出各条生路,然后一一堵死。 棠凝是人,是人就有偏爱,她偏爱这姑娘的“疯劲”,且顺毛哄,给她亲眼见证一切的机会。 姑娘聪慧机敏,不需要任何言语便领会了棠凝的善意,且没有辜负。 在“手刃”仇人后,她最后进行的那相隔甚远的道谢礼,是紧闭着双眼进行的。 她猜出他们不愿露面。 这么一来,棠凝心底的喜欢又添一分。 眼看着被困于此的被拐者朝着光明走去,棠凝和元霆决定沿途再送上一送。 前方是没有设立岗哨,但万一撞上什么人呢? 好在,苦难过后前方尽是坦途。 确定大部队全员安全后,这场由一对小情侣被拐扯出的一整个犯罪网络算是被彻底瓦解。 明面上的被瓦解。 暗地里或许还有千千万万张这样的网。 棠凝能做的就是遇到一张,破一张。 这一趟行程原本是奔着梭朗图来的,但没能在这里跟他对上也算正常。 人家大小是个毒枭嘛,哪会出现在这未成形的基地。 棠凝是随遇而安型,一切随缘,而元霆则多了几分进攻性,两人相辅相成。 “阿凝,陪我去个地方?” “好啊。” —— 掘金区不小,捞偏财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成功捞到偏财的人往往有一个共性:乐忠于一切金钱游戏。 他们喜欢这些冒险刺激的游戏,收获金钱的同时还得到不同程度的满足感。 到某种程度后,金钱对他们来说不再是维持生计的依仗,而是寻欢作乐的筹码。 于是各色赌场应运而生。 坊间最富盛名的赌场当属新世纪赌坊。 棠凝挽着元霆的手被迎进坊内。 两人意思意思换了些筹码,不多不少,标准游客的数额。 见状,一直迎着他们的侍应生服务热情骤减,简单告知游戏规则后便不再贴身陪同。 此举更合两人心意,却不想他们才走开几步,侍应生就跟同事咬耳朵,“长得人模狗样的,还以为是什么大款,结果就这......” 棠凝:...... 唇角忍不住弯了又弯,对上元霆的视线打趣道,“大款?” 元霆看了她一眼,坦然以对,“我不是,我是傍大款的。” 傍谁? 棠大款下巴一扬,领着他游走于各色赌桌前。 赌场人不多不少,赌场老手买定离手,赌场新手安静观望,倒也不算嘈杂。 赌桌前交易有序进行着,浓妆艳抹的美女荷官现场发牌,赌客手中各种数额的筹码流进流出,就跟塑料片一样丢着玩。 就是不知道最后究竟是鼓了哪一方的口袋,又折了哪一方的腿。 棠凝之前没有来赌场玩过,如今正是新奇状态,观摩半晌后开始试水随机下注。 新手没有大礼包,结果有赢有输。 赢了小开心,输了不至于垂头丧气。 这样的反应从另一侧面打消了赌场人对他们的关注。 由于两人的外貌与气度,他们自进入赌场后就被关注着,但在观察之后的种种行迹后,两人被划定为普通赌客,关注撤离。 敏锐地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散去,本有些意兴阑珊的棠凝重拾兴致。 他们来这是为了赌博的吗? 当然不是。 两人巧妙地顺着人流悄然朝着另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挪动。 那片区域有一个特点,赌客少,看客多。 其中一张赌桌前,棠凝遇到一个熟人——梭朗图本尊。 油油臭臭的暴发户见过吗? 他肤色偏黑,梳着油光发亮的大背头,脖子上戴着拇指粗的黄金项链,上衣是印满名牌logo的老花衬衣,上面的三粒扣被解开,旺盛生长的胸口毛发招摇过市...... 看到这,棠凝不动声色地偏过头,拿自家男朋友洗洗眼睛。 唔,眼睛受了工伤。 “罪魁祸首”毫不在乎旁人这么想,尤自惬意地搂着身边的性感女人。 忘了说,这片的赌客都是有伴的。 要么有女伴,要么有侍应生,反正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叮铃,荷官发牌结束,下注时间到。 梭朗图状似随意地大手一挥,将身前花花绿绿的筹码一股脑全推到庄家位。 同桌的另一人见状,反手压了闲位。 显而易见,两人是对家,公事上不允许打闹,就跑来赌场斗法。 梭朗图轻蔑地觑了眼对方的傻逼举动。 自己依旧是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样,手不老实地落在女人身上,引得对方娇喘连连。 响铃,美女荷官开始明牌。 “庄八点,庄赢。” 相对于那位“闲者”的难看表情,梭朗图豪迈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笑看先前被推出的筹码成倍回到自己手边。 作陪的女人知情识趣,好听的恭维话如流水从嘴里说出,直听得梭朗图心里熨帖,那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自傲感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他心里痛快,随手捡了几个筹码塞到女人的衣领内,调笑着让她买糖吃。 别小看这几个筹码,面额可都不小,对女人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打赏。 女人为表感激,把自己贴到他的胸膛上,堂而皇之地蹭了又蹭。 软玉温香,心猿意马。 瞥见边上咬牙暗恨作势要再来一盘的手下败将,梭朗图大咧咧地往后一靠,女人顺势跌靠在他怀中。 他大笑地勾了勾手指,差使随行侍应生给他收拢筹码结算成现金。 这叫什么? 这就叫赢了就跑。 此嚣张行径看得边上那人后槽牙都要咬烂了。 看不惯他,又拿他没办法,偏赌桌上还赢不了,你说说...... 梭朗图是故意的,故意逗这个没脑子的二世祖玩,甚至在起身时,还不露痕迹地放了个小阴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梭朗图经过棠凝身边时,沉香珠里的一味药咻的一下钻进梭朗图的鼻息。 对此,他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自己下黑手成功,乐得等好戏上演,在此之前,还特意制造了不在场证据。 赌场之上有足浴、有spa、有所有服务行业,其中当然包括酒店。 梭朗图是要带女人开房也好,按摩也罢,都不关棠凝的事。 她去了趟洗手间,等再出来时迎面撞上一个人,对方眸光熠熠,“姐姐?” 棠凝:??? 她抬眸看了眼面前这个极其俊美的东方面孔,声音淡漠,“你认错人了。” 第106章 一年前那个穷凶极恶的组织 认错人了。 听到棠凝冷淡的回应后,对方微微怔了一下,眼里的光亮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拢起的一层薄雾。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低低哦了一声,脑袋耷拉下来,天然生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黯然,像只蜷缩角落舔舐伤口的孤独小狗。 棠凝:...... 有毛病。 要不是她记性好,怕是要被这人给唬住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能演的吗? 要是换个心智不坚定的人过来,怕是真觉得自己在哪儿曾收过这么一位弟弟了。 很遗憾,他遇到的是她。 棠凝拒绝配合演出,抬脚起步不再逗留。 等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孤独小狗”才缓缓抬起头。 那桃花眼里哪还有什么黯然,哪儿还有什么薄雾。 有的尽是玩味,与散漫。 认错人了? 不,那分明就是姐姐。 —— 赌坊之上的酒店,某一客房内。 一个女人裹着浴巾从雾气蒸腾的浴室出来,浴巾不长不短,堪堪遮住屁股位置。 她将长发撩到背后,轻踮脚尖朝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的梭朗图走去,边走边娇俏地讨饶着,“朗哥,让您久等了,一会儿一定好好补偿您~” 梭朗图没有回应。 女人只当他在玩情趣小把戏,嗔怪地笑了笑,直接解开身上的浴巾,身姿曼妙地爬上床。 等她的纤纤玉手搭到男人肩上后,开始力道适中地帮他捏肩,“别生气嘛,原谅我——啊!” 娇俏的话还未说完,直接换成了一声急促的惊呼。 情绪转变如此之快,只因顺着她捏肩的力道,侧躺着的梭朗图朝她翻了过来。 他的正脸,早已呈青灰色。 所以,一直不吭声不是因为故作姿态,不是因为角色扮演,而是单纯的应不了。 女人一时间没办法调整自己的表情,复杂的情绪全都僵在脸上,心脏突突的就快要跳出身体。 她深呼吸几下,不信邪地把手指探到对方鼻子下方,已经没有鼻息了。 死透了。 女人大脑迅速转动,赌桌上那些争锋相对的戏码她全看在眼里,所以,是因为他在赌桌上太过嚣张,惹怒对方了? 自己当时是不是也嘲笑了? 想到这,她忙不迭地退后,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衣服套回身上。仓促间不忘带上自己的东西,再也顾不得什么朗哥不朗哥的,迅速离开房间。 男人之间斗法,总不能拿她一个女人撒气吧? 她只是为了赚钱,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高跟鞋跟落在地毯式,寂静无声。 她来到电梯前按下下行键,神色焦灼地等待着。 电梯先下行再上行,眼看数字越来越接近她这一层,手心不禁沁出了汗。 叮,电梯门开。 她没空顾及先出后进的道理,抬脚就往里进,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踪一般。 一个东方面孔从电梯内走出,与她擦肩而过,正是刚才那位“弟弟。” “弟弟”面不改色地将女人眼里未掩饰完全的惊慌收入眼底,嘴角轻勾,笑意邪肆。 电梯门在背后合上。 他脚步清浅地走在铺着厚重地毯的通道上,慢慢悠悠的,嘴里若有似无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曲风轻扬。 他的心情出奇得好。 一年多时间过去,总算是找到她了。 果然跟他想象中的一样,一样特别,一样耀眼,一样冷漠。 可是怎么办,她身边怎么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人的实力似乎有点强,自己怕是打不过呢。 就此放弃吗? 不甘心。 怎么能放任姐姐把他的组织捣毁,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呢? 至少得以身相偿吧。 毕竟他们是如此合拍。 —— 时间追溯到一年前。 棠凝接到任务协助捣毁一个穷凶极恶组织,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异能以致生机受损,被迫“隐居”。 当时组织成员无一幸免,组织首领也命绝当场,可谓是全员覆灭。 只是有一点比较遗憾。 棠凝退场的时间有些早,所以没有挖出隐藏在背后的真正的首领。 真正的幕后首领,正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弟弟”。 死的那个只是他所扶持的傀儡而已。 这份庞大的基业是“弟弟”无聊起兴游戏人间时创下的。 基业存在或是消失,他其实都没有所谓。 底下那些疯狂拥护他的信徒,他也权当是工具,没了就换。 他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做出再多离经叛道的事后也能顺利脱身。 打记事起,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人不多,棠凝算一个。 当然,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棠凝,只隐隐约约察觉到有这么一个“军师”存在。 站在正义的阵营,与他相对。 他觉得他们是同类。 惺惺相惜,与之斗法,斗着斗着,基业被一步步攻陷。 当傀儡不幸阵亡后,他本以为能跟对方直接对上的。 哪知在他张开怀抱想要欢迎他的同类时,对方消失了。 啧,这身体也太弱了点。 对方消失了一年,他也在这期间重建着属于他的王国。 与此同时,不忘四处巡查对方的踪迹。 可惜对方身份不明,行踪不定,就像沉入海底的石头,无迹可寻。 近期,他通过内部消息得知对方开始重新接受任务,想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次来到掘金区,是因为他听到风声,说种植基地被毁是出自一个戴着银色面具之人的手。 银色面具,很巧不是吗? 所以他来了,来守株待兔。 也是奇怪,他从来不曾见过对方,不知道对方的长相,不清楚对方的性别,但就是那么一眼,他便认定了棠凝。 好不容易相见,他当然得跟姐姐打声招呼。 只是很可惜,姐姐并不记得他,有些伤心呢。 他这般想着,脚步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口。 房门并未被关上,虚虚掩着,透出隐约的一条缝。 他没进去,只是抬手将门缝推大了些,当目光触及床上的梭朗图后,扬声轻笑。 听说梭朗图前段时间跑去华国惹事了,果然,被正义使者追过来了吧。 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正义,对着所谓的“恶人”喊打喊杀。 对他是这样,对梭朗图也是这样。 可明明他们就是同类呀。 天赋异禀,又为什么要受这世间规律所束缚呢? 只有跟他在一起,姐姐才能得到精神上的盛宴。 没关系,他对姐姐的包容度很高。 姐姐只是误入歧途,他会找机会给她纠正回来的。 这次见了面,他们的印记就落下了。 且耐心等着吧。 等他把自己的王国重现繁荣。 届时,他会将姐姐迎回来,然后对她说,“wele to my wandend.” 第107章 巧遇接机的野菜天团 赌坊内,棠凝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热闹。 梭朗图拍拍屁股带人去开房,留下的那个阴招可还在,二世祖正为此“受苦受难”呢。 赌桌前围了一整圈保镖,严防死守那架势,可耐不住看客更多。 许是由于这段时间里棠凝看多了无辜者的苦难,她只看了一小会儿,竟觉得梭朗图的手笔太过小儿科,太过温和。 比起那些人的遭遇,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这大概就是,看人下菜碟。 对家归对家,小小的挑衅可以有,但多了,就不合适了。 棠凝意兴阑珊地收回视线,侧头颇为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面部肌肉挤压泪腺,眼底带出一些水润。 与此同时,赌厅正门有道身影一闪而过。 元霆眸光掠动,将一切收于眼底。 他伸手圈过稍显困顿的姑娘,低头凑近帮她按了按眼睛,指腹温热,力道适中。 棠凝乖巧地闭上眼睛,朝他的方向微微仰头,享受他的贴心时刻。 这副全身心信赖的模样,引地元霆眸光幽深了几分。 他目光落在姑娘的唇上,嘴角微微一动而后按捺住,说了一句,“事成。” 元霆的话在棠凝这分量很重,她百分百信任。 事成之后伴随而来的往往是,身退。 棠凝睁开眼睛,困倦一扫而空,“那我们回家?!” 把元霆哥拐过来净忙活这些事了,都没好好陪他玩,真是不该。 而且有一说一,这小破地,她待不惯,不如尽早回到她那地大物博的华国领地。 不想元霆却勾唇一笑,反问道,“这就结束了?” 清润醇厚的声音低低的,尾音向上扬着,像一把钩子,将棠凝搞事情的心再次勾起。 这么问的话...... 棠凝稍一思忖,如果有好玩的事,这小破地方也不是不能再待上一待。 是吧,他们专程飞过来,怎么能只解决一个梭朗图呢。 这小卡拉米他何德何能。 棠凝抿了抿唇,掩住自己的跃跃欲试,“当然不。元霆哥,接下来你带我玩好不好?” 之前的种种算是她主导的搞事情,那么接下来就由元霆哥来吧。 元霆略一颔首,那种睥睨天下的劲儿开始溢出来了,“好。” 一个简单明了的“好”字,从另一侧面映衬出大佬的玩法,主打稳准狠快。 在时间有限精力有限的情况下,他通常喜欢擒贼先擒王。 是夜,夜色朦胧,掘金区排得上号的几大势力不约而同遭受到不同程度的“迫害”。 起初是人贩子这边,两个规模最大的据点被一股外来之力给端了,一股脑儿的。 比较讽刺的是,贩子被全员关进密室的铁笼子里,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辛苦抓来的人四处逃散,偏又束手无策。 可不是吗,他们被元霆的无形威压所笼罩,元霆只给了他们转眼珠的自由,至于开口呼救什么的,想都不要想,更遑提阻拦这些人。 当然啊,苦难是不能白受的。 不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金库被一一破开。 漫天的钞票与四处散落的金条显于人前,在他们的逃亡路上。 有的人顺手摸走一把就当是补偿,有些人不愿节外生枝只顾专心逃跑。 什么选择都没问题,有事的只有那位被气吐血的头领。 不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他是真的被气吐血了。 人贩子据点被端的消息传到他们的好朋友毒贩子耳朵里,他们刚咧开嘴角,正要感叹一句风水轮流转,却不想又轮到自己了。 怎么能又轮到自己呢? 上次不是折腾过他们了吗?! 可怜那刚刚充盈的仓库,再次罹难,程度比上次更甚,直接影响到与他们存在利益输送的军方势力的孝敬程度。 不论他们怎么想,毒贩子的金库也被打开通风。 一视同仁嘛。 劫富的下一步是济贫。 掘金区的几条主干街道,钞票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地洒在路面,万家灯火点亮了这个黑夜。 有道是法不责众,他们选择先捡钱,能捡一波是一波。 当维持秩序的人员就位时,钱早就被捡的差不多了。 办事员试图锁定肇事者方位,但元霆与棠凝主打一个随心所欲,走到哪撒到哪,没有固定路线。 撒钱的棠凝在某一时刻觉得自己像是婚礼现场撒花瓣的花童,一把一把抓得特别尽兴。 今儿一晚上的小活是一茬接着一茬,直白、粗暴、嚣张。 她好喜欢。 棠凝太过沉浸,以至于到了凌晨两点,还兴冲冲地看着元霆,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元霆:...... 他没好气地遮住姑娘的眼睛,放低声音半哄半劝,“下一步该睡觉了。” 棠凝理智回笼,收起玩闹心,“好吧。” 两人挥一挥衣袖,回到酒店安然入睡,徒留一地兵荒马乱。 几大势力缓过劲后,纷纷抄家伙掏枪杆试图揪出罪魁祸首,不仅如此,那些与黑恶势力相勾连的军方力量也开始眺望。 道上有道上的做法,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不管不顾的样,怕不是自己涉及到对方的利益了吧。 元霆与棠凝的行为太过嚣张,引来几大势力群情激愤的同时,也引起了他们的深思,他们开始谋划着缩减自己的事业版图,唯恐再次触碰某些人的利益。 有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 第二天,一架民用飞机划过天际,深藏不露地送走两位热衷搞事情的人,把安宁暂时归还给掘金区。 飞行途中,棠凝戴着真丝眼罩睡了一路。 头等舱里,多的是优秀且自信的人。 对于那些对棠凝有觊觎之心并蠢蠢欲动的男人,安静批复公文的元霆无甚表情地抬起眸子,一一看过去。 名花有主,那些人纷纷收回欣赏的目光。 飞机落地,乘客有序下机。 棠凝顺着人流朝出口走去,却见某一区域聚集了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声势浩大。 这阵仗…… 棠凝拉下墨镜,精致的双眼细细分辨着人群里亮着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灯牌,以及上头的字。 【野神勇敢飞,野菜天团永相随!】 野神? 哦,是元子野的粉丝在接机。 棠凝继续往下看。 【野神野神我爱你,给个签名行不行?男人不许说不行!】 【偷心盗贼在哪里,对,说的就是你!】 …… 当然,其中也有正经的牌牌。 【预祝子野哥哥演唱会顺利!】 棠凝若有所思,默默把墨镜退回去,挽着元霆移形换位走到人群后边,与其中一位稍显激动的女孩搭话,“你好,演唱会是明天吗?” 女孩是第一次接机,正沉浸在即将见到偶像的喜悦中,白嫩的脸蛋粉扑扑的,“是啊是啊,你也是来接机的吗?” 棠凝余光瞥过元霆手里的行李箱,面不改色,“嗯,是的。” 追星的最高境界就是喜欢野神的人,就是自己人。 女孩特别大气,从包包里小心挑出一个钥匙扣周边给棠凝,并与她相约明天演唱会见。 棠凝拿着手里的元子野塑料牌牌,好笑地递到元霆面前,眼神似是在说:瞧,这你弟。 第108章 回老宅,搞门票 元霆垂眼看向姑娘手心的牌牌,那张他从小看到大的脸被特意放大,塑料牌牌也挡不住跃跃欲出的桀骜风骨。 啧,眼睛疼。 他移开眼的瞬间,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这是身为兄长,为弟弟倍感骄傲的笑。 作为元家嫡系唯二的成员,不论是父母亦或是家族元老,对子野的期望都不会是入世当明星。 所以当年他为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时,曾在元家引起好一番议论。 不说旁人,便是生他养他的父母都不曾理解。 面对众议,少年元子野扬起脸庞,毅然决然朝选定的路走去。 路的尽头是黑暗还是光明,一切都未可知。 但至少在做决定的那一刻,少年是自在随心的。 元霆理解他,知道少年高昂的头颅下是与生俱来的的傲骨。 与其在日月的光辉下泯然众人,不如另辟天地,当他人的日月。 现在,他做到了。 以自己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喜爱他的人们。 棠凝双手背在身后,歪头与他对视,明明白白地读出他眼底的情绪。 她眉眼飞扬,悄声打趣,“是不是很骄傲?” 被戳破心思的元霆回望几瞬,舌尖抵了抵侧脸颊,轻笑一声伸出大掌姑娘的晧腕圈住,把她往人群相反的方向带。 棠凝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满怀激动与兴奋但依旧井然有序耐心等待元子野出现的野菜天团,“元霆哥,我们不接机吗?” 元霆脚步不停,“不接。” 这么坚决...... 棠凝眨了眨眼,“那演唱会呢,看不看?” 元霆:“不看。” 欣慰归欣慰,骄傲归骄傲,弟弟还是弟弟,散养挺好。 棠凝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个画面。 人山人海的演唱会现场,震耳欲聋的音效,狂热的粉丝中,坐着一个泰然自若的元霆哥...... 仅仅靠想象,她的眼里都不由得染上浓烈的笑意。 不看是正常的。 元霆哥要真去演唱会,元小少爷怕是要受宠若惊了。 只不过嘛...... 棠凝三步并作两步,“元霆哥,我倒是挺想去看看的。” 一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似乎不曾关心过朋友的事业,二也是出于这几天接二连三的紧密行程,她需要一些放松的时刻。 听她这般说,元霆改口,“那我陪你去。” 棠凝莞尔,“演唱会呢,我找若若一起。你嘛,负责陪我喝茶。” 她挽着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放柔声音冲他撒娇,“我想喝你煮的茶了。” 她没意识到的亲昵,大佬意识到了。 元霆压下几欲上扬的嘴角,“也好。” —— 机场外,元陌候在车旁,接到两人后一路开向老宅。 棠家老宅门口,元陌从驾驶座上下去,朝后备箱方向走去。 车里的棠凝顾盼四周,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过狡黠,只见她伸手拽住作势下车的元霆,倾身凑到他嘴角亲了一口,并发表观后感,“我玩得很开心~” 她的吻一触即分,元霆食髓知味,折身预备更进一步,却不想她身手矫健地从另一侧车门下车了。 棠凝俏着一张脸摊手,光天化日不合适哦。 元霆微微低头勾了勾唇,小丫头有点恃宠而骄了。 不管他怎么想,棠家少主留了个潇洒离去的背影给他。 时值下午,大家伙都各自忙碌着,棠凝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前脚刚把门关好,后脚就被强势地抵在门上。 刻意收敛点气息此刻尽数被释放,熟悉而霸道。 来人正是元霆。 棠凝低头看了看两人紧紧贴着的身体,紧紧搂在自己腰间的手,以及背后稍显硌得慌的门板,随即抬眸看着眼前人。 眼前人淡然出声,“我来煮茶。” 哈? 棠凝意外愣了一下,“你这不是煮茶的动作。” 大佬唇角渐渐勾勒出耐人寻味的笑,他低头循着甜美而去,“煮茶之前,先收利息。” 恃宠而骄可以,只要给足甜头。 一段缠绵又热烈的亲吻过后,棠凝抓住他的手,嗓音染上甜腻,“现在是白天。” 元霆浅浅亲着她的嘴唇,含糊道,“嗯,我知道。” 利息到账,想喝的茶自然有。 元霆没有在她房间久待,陪她用过一杯茶后便离开。 日头西落,老宅主厅。 棠母打量着女儿白里透粉的气色,心里啧啧称奇,“玩得不错?” 棠凝点头,“特别好。” 为满足母亲的好奇心,她随意拣了几个事件与之分享。 要知道这一趟掘金区之旅,就没有一件事是省心的,听得棠母是一会儿拧眉一会儿舒展,情绪被牢牢攥紧。 这是仗着有元霆撑腰肆意妄为呢,哪儿的势力都敢碰一碰?! 真是不让她省心。 棠母心里不痛快,手下不客气地捏着女儿的脸颊肉,“你呀,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一整年都白躺了?” 之前还不是因为跟某个组织对上,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能力,这才把自己折腾到生机受损。 现如今才调养好,就又去招惹那些势力了? 棠凝第一时间解救自己无辜的脸颊,见母亲眉宇间真真染上了一抹愁思,无奈地哄道,“我会量力而行的,这次是有元霆哥在嘛。” 母亲的担忧她明白,她自然也知道世界之大,坏人是抓不完的。 这次是有元霆在。 他的存在就像一座靠山,让你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之后自己大概率还是会恢复之前的状态,明面上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富贵闲人,暗地里当一个有些脆皮又有些难缠的神棍。 她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个富有余力的人。 当然也正因为这一点,与元霆哥一起行侠仗义的经历才愈显珍贵。 棠母见她心中有成算,倒是没再揪着不放。 只感慨着,原先听说女儿为元霆折腾了场烟花秀,还以为她的浪漫细胞开始觉醒了呢。 哪知道是摆了个迷魂阵,后脚就把人拐去犄角旮旯净张罗这些事了。 说句夸张的,阿凝这是把元家家主当保镖使。 成功捕捉母亲眼里一闪而过的嫌弃,被误会的棠凝抽了抽嘴角,选择溜之大吉。 —— 池塘边,棠凝一边悠悠闲闲地洒下一把鱼食,引得小鱼竞相扑腾,一边听着她在娱乐圈的人脉——章若若同学说话。 章若若声音跃跃欲试:“阿凝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保管到时候吓元子野一大跳。” 棠凝:...... 倒也不用这么夸张,就两张门票的事。 “江淮去吗?” “他说不去。” 棠凝也是有些纳闷,搞不懂男人的兄弟情是怎么个说法。 元霆哥作为亲兄弟,不去。 江淮这个好兄弟,也不去,理由是觉得这种做法娘们唧唧的。 两位娘们儿:??? 好,她们去。 第109章 与林铮浅话姻缘,姐妹俩检票入场 林铮寻过来时棠凝正伏案画符。 她看了他一眼,将手中叠成三角的黄色符纸递给他,“来得正好,这个给你。” 林铮接过,看也没看就塞进胸前口袋,“是什么?” 棠凝手持毛笔,笔尖染上朱砂,于黄纸上游龙惊云,符成,收笔,这才回答林铮的问题,“吉祥如意符。” 林铮递果脯的动作一顿,纸袋在半空中窸窣作响。 这符名,恕他寡闻,可依着字面意思...... 他半垂眸子,掩住眼底的暖意,一本正经回答,“没听说过。” 棠凝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果脯,赞同地点点头,“正常,因为是我瞎编的。” 名字是瞎编的,但东西是好东西。 两人坐在石桌前,一个继续画符,一个安静看着。 一份、两份、三份......纤手翻弄黄纸,轻松将其折叠成三角。 当棠凝将所画符箓收好后,林铮才缓缓开口,“你对孙可儿,是什么看法?” 听到这个名字,棠凝净手的动作一顿,水滴顺着凝脂肤滑溜往下,落入盆中,溅起水圈纹。 大脑开始自动翻阅有关孙可儿的信息,最新的似乎是酒吧那次...... 倏地,棠凝抬头,跟林铮对上视线,“关于哪方面的看法?” 方面不同,看法自然不同,她得问清楚。 林铮似也想在她眼里寻找答案,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她挺适合的?” 哈? 这话听得怎么那么奇怪。 仿佛只要她点头,他们两人就能成一样。 这怎么行。 棠凝果断摇头,坦言道,“林铮,我看不了姻缘。” 姻缘的事,月老姑且定不了,主要得看当事双方的意愿。 孙可儿在瞥见娱乐圈的深水后选择急流勇退,这份魄力与决心棠凝是欣赏的。 在酒吧偶遇孙可儿后,棠凝选择将有关她的消息告知林铮,单纯是因为两人有儿时的情谊,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拉郎配的意图。 看着面前有些木讷的寸头硬汉,棠凝脑子里闪过一道猜想,“被催婚了?” 林铮沉默三秒,老实点头。 棠凝都要气笑了,搭在石桌的手指轻点着桌面,越点越快,“谁催的?” 林铮没说。 但棠凝能猜得出,“我爸?” 见他没反驳,便知应是如此。 棠凝低声鼓囊了句老古板,又担心林铮这根木头真因为被催婚而随意选择另一半,不由认真道,“林铮,感情的事不可以将就。” 林铮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似懂非懂。 “与许多人相比我们是幸运的,不用为生计发愁,拥有一定的权势与地位。”棠凝顿了顿,盯着他,一字一顿,“所以林铮,我们可以选择单纯因为喜欢而跟一个人在一起,全凭心意。” 林铮缓缓点头,“嗯。” 棠凝:“所以你喜欢孙可儿吗?” 林铮摇摇头,笃定地。 棠凝:“那就不要把她牵扯进来,人姑娘不见得愿意呢。” 林铮:...... “好,那家主那边......” 棠凝手撑下巴,眼睛一眨都不眨,“就说我不让。” 林铮已经够木了,天天被压榨劳动力还不知道反抗,婚姻大事可不许将就。 这个锅,她愿意背上一背。 见她跟个刺头一样,林铮笑着领下她的好意,“好。” 但凡之后再被催婚,他就不再绞尽脑汁思索人选,而是直言棠凝不让。 这四个字,怕是家主听了都得一噎。 孺子可教也,棠凝见他已然想通,心安理得地打开纸袋,从中捻了一块果脯丢进嘴里,饱满的果肉满口清甜,是果子自带的甜。 林铮心里还有一个疑惑,且在无知觉时将心里话问出,“那你跟元家主在一起,也是因为喜欢吗?” 他们两个似乎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一直都是她做选择,他默默跟随。 对于这个问题,棠凝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当然。” 从归南居搬回老宅后,林铮是那个一直待在老宅的人。 他耳聪目明,隐约听到一些关于元霆母亲的风声,从那些蛛丝马迹中,他抽丝剥茧看出了隐藏背后的事实:元母属意的儿媳妇人选并不是棠凝。 在他眼里,棠凝这位心怀大义的公主配得上世间一切美好,所以他不愿意看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公主被后院的纷扰所束缚。 林铮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你没那么喜欢他了,会选择分开吗?” 当爱意被琐事消磨,会选择抽身离去吗? 棠凝嚼着果脯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眨了眨眼,小扇一般的睫毛忽扇两下,“会的。” 她会选择分开,大前提一定是她没那么喜欢元霆哥了。 爱得起就要放得下,放手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对方心意的尊重。 不喜欢还跟对方在一起,简直是对他心意的侮辱。 如果棠凝是理想主义者,那么林铮走的就是现实主义派。 他想到的是,以元霆的性子,会不肯放手。 届时,他若是想强占,以他的身手怕是谁也拦不住。 这般想着,林铮的面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 棠凝原本正在认真的思索,见他这副模样又觉得有趣。 她轻扬眉梢,语气恣意洒脱,“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的担心不会是问题,你就别操心了,跟个小老头似的。” 棠凝没有往下细说,因为她心里清楚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她决定抽身离去,元霆哥一定会放手的。 他对外是霸道的,对她,不知道有多纵容。 当然,元霆哥能做到的极限就是放手,要说看着她再寻他爱,是万万不可能的。 以上这些讨论都是“如果”,而此刻,他们正相爱。 不知道林铮究竟听到什么风声而有此担忧,棠凝可以明确的是自己对元霆的心意。 都说了,喜欢与否,全凭心意。 其他的,就等舞到面前再行决定吧。 —— 翌日,某知名体育馆前,前来参加演唱会的人排队检票进入,队伍中有两个戴着口罩的人。 两位姑娘难得组队游玩,自然精心收拾了一番,同其他“野菜天团”成员一样,在脸上贴着闪亮亮贴纸。 棠凝有些嫌弃脸上的口罩,伸手就要揪下来,章若若见状连忙拦住,“哎哎哎、万万不可!” 她抓住棠凝的手,紧紧攥在手里,低声嘱咐,“要是被发现了,我会被堵住要签名的!” 棠凝歪头不解,“我摘的是自己的口罩。” 队伍往前移动,章若若敷衍道,“一样的一样的。” 棠凝:...... 检票进场。 章若若弄来的票位于中场中间位置,既有良好的观看体验,又不像第一二排那样会被轻易认出。 只是,在进场时,她们不小心与一个人打了照面。 算是熟人,元子野的御用造型师阿风老师。 阿风眼明心亮,把人认出后激动异常,有心想对她之前的提醒表示感谢,但见棠凝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后,转而问道,“小少爷知道你们来吗?” 棠凝眉眼一弯,“他不知道,你别告诉他。” 阿风上道,手动将嘴巴缝上,发誓绝不吐露一个字。 后台,这场演唱会的主角元小少爷拽拽地看着一个劲儿偷瞄他的阿风,啧了一声,极尽自恋,“怎么,被小爷迷倒了?” 阿风努努嘴唇,咽下几欲脱口的话,只干巴巴回应道,“你想多了。” 第110章 演唱会上,意外被大屏圈中 这厢,棠凝与章若若两人照着门票入座,一分钟后成功混入“野菜天团”。 昨天棠凝收到一串挂着塑料牌牌的钥匙扣。 今天她同样收获了最新周边——演唱会定制版荧光棒。 拇指落在按钮处,稍稍用力,滴答一声轻响,一道纯正的蓝色光芒霎时打在棠凝的脸上,与她耳后挑染的那两道蓝发短暂交汇。 来的路上若若给她科普了不少饭圈文化,其中就包含了应援色。 蓝色,是元子野的专属应援色。 傍晚的风轻轻吹拂,勾动棠凝的头发,她伸出手指理了理,并将其挽到耳后。 演唱会尚未开始,章若若挪了挪屁股,凑过来跟她咬耳朵,“阿凝,你知道为什么他的粉丝要叫野菜吗?” 在这个问题上,聪明绝顶的棠凝难得沉默,她诚实地摇摇头。 章若若沉思片刻,自顾自盖棺定论,“野菜野菜,大俗即大雅。” 棠凝转头看向她,好奇问道,“那你的粉丝叫什么?” 小百灵鸟伸了伸优美的脖颈,脆生生回答,“弱水三千。” “弱”通“若”,章若若的若。 有道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哪一瓢? 自然是章若若这一瓢。 野菜天团vs弱水三千,非要放在一起比的话...... 棠凝嘴唇颤了颤,一抿,选择将目光落在舞台中央大屏上. 元子野的系列照片正被循环播放,她看了一会,终是坦言,“你们大哥别笑二哥。” 章若若先是愣了一下,反复琢磨这句话后,悟了。 她娇俏地原地跺了跺脚,侧过身默默消化这个事实。 暮色逐渐昏沉,棠凝摘下口罩,余光中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拍照的女孩,绚烂的光束下,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棠凝用一根棒棒糖轻易哄好了别别扭扭的章家大小姐。 而期待已久的演唱会也在这时,骤然拉开序幕。 五彩的光束尽数消失,全场仅靠微薄的月光照明,短暂的窸窣声过后,所有人意识到什么,全都屏息以待。 黑暗中,最先响起的是鼓点声,一声一声,由轻到重,直击心灵。 紧接着是骤然亮起的大屏幕,元子野那张桀骜的俊脸突然出现,难得一见的妆容衬得他越发矜贵不可攀。 他微微抬眸,精准对上镜头,随后嘴角轻勾,凌空翻身,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尽显独属于少年人的怒马鲜衣。 镜头一下拉远,众人这才发现他原先所处的位置是十米高台,那凌空翻身的举动,直接将他带离了安全区域。 大家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 却见元子野凌空翻转后脚下轻点虚空,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出场那样,身姿轻盈地落于舞台正中央,单膝以手撑地。 他独得晚风青睐,发丝衣角随风翩跹,遗世独立。 野神,降临。 这是棠凝第一次观看演唱会,但对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 出场方式千千万,有的从升降台自下而上,有的从三米高台缓步下台阶,也有吊着威亚从天而降的。 所有的震撼,都没有元子野这一跳来得更加自由、无羁。 没有束缚,所以无羁。 他就那么随意地纵身一跳,直接落到大家的心头。 难掩的沉寂屏息中,棠凝唇角梨涡轻陷,率先鼓掌。 一声清脆的掌声像是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在场众人热烈狂狷的欢呼尖叫声。 谁说男明星只得女粉喜爱? 观众席上的男粉爆发出强烈的声压,嗷嗷的,体育馆若是有顶,怕都要被他们掀翻。 欢呼声中,元子野抬眸利落起身。 他轻笑着环视场下,姿态随意地伸出手指贴到唇边,全场噤声。 音质极佳的音响中传出轻快的前奏,一个镶满蓝钻的麦克风举到唇边,他什么都没有说,用一个炸裂的唱跳现场,作为对粉丝的回应。 场子的热度就没下来过。 作为半个同行,章若若也是第一次观看元子野的现场,她不由低声感叹着,“他怎么有两副面孔!” 生活里的元子野,招猫逗狗,嬉笑玩闹,成天笑她个子矮,极其幼稚。 而舞台上这个,一举一动散发着无尽魅力,斩男亦斩女。 棠凝跟着人群挥动手里的荧光棒,她赞同若若的看法,小少爷的确是有两副面孔。 世界上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不少,但元子野就是能当当红炸子鸡。 他为聚光灯而生,为舞台而生,是当之无愧的大明星。 棠凝特别庆幸在机场巧遇接机的野菜天团,因而兴起想着来参加小少爷的演唱会。 在过往的生活中,自己似乎不能算是一个特别合格的朋友,很少有这种单纯为了欣赏好友的闪耀时刻而存在的活动。 不为帮助,不为公事,只为见证。 棠凝偏过头,含笑看着口直体嫌热情摇晃荧光棒的章若若。 后者注意到,湿漉漉的小鹿眼跟着看过来,“怎么啦?” 棠凝莞尔,“你在舞台上一定也很耀眼。” 章若若下巴一抬,“那是当然!下次有演奏会我给你发邀请函,有时间就来!” 阿凝在娱乐圈没有人脉,门票还是她来吧! 棠凝:...... “好!” 在接二连三的曲目下,现场的气氛是一阵热烈过一阵。 棠凝挥舞着荧光棒,清醒地沉沦在这片热情如火的生命力中,从中汲取热量。 黑暗见得多了,难免在心头留下灰败。 她需要安静的时刻,疗愈自己。 招猫逗狗也好,仰望星云也好。 现在,她或许多了一种新的方式,加入这样一场属于好友的热烈盛会。 进程过半,小少爷终于消停下来,现场开始进入互动环节。 人山人海的演唱会里怎么互动? 很简单,投屏。 导播随机将镜头切到观众席,圈中的观众会被投到中央大屏上。 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前几排的观众被抽中的几率比其他人大一些。 戏码大同小异,感情却是出奇的一致。 元子野这场演唱会中,不免俗地出现了相恋多年只差临门一脚的求婚现场,也有情场失意的女孩点“友好”的歌送给前男友,更有被一种陌生人友善托举而出的“铁生”,当然,少不了靠颜值出圈的两姐妹。 啧。 当棠凝在中央大屏看到自己和若若时,眉心忍不住挑了又挑。 她在心中感慨,这个位置选的还是不够靠后。 台上,游刃有余的元子野也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自己的演唱会上看到棠凝,哦,还有章若若。 灵台清明的他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阿风欲言又止的眼神,舌尖抵了抵上颚,很好! 小少爷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喜怒形于色,极其大方。 他扬起一抹极其肆意的笑,走到舞台边蹲下,眸光专注地从人群中搜寻棠凝她们所在的位置,他对视的粉丝尖叫连连。 他耐心极佳,目光从每一排每一座扫过,最终锁定目标。 元子野眉梢飞扬,恣意一笑,“你们上来呗!” 第111章 相邀同台,三人合奏 上来吗? 棠凝收起挥着的荧光棒,明艳精致的脸上挂上淡漠疏离的笑,无声拒绝。 章若若的表现更为直接,连连摆手说不要。 好歹她也是靠舞台吃饭的,上了台,她可是要收费的。 元子野一时语塞,这两人好意思吗? 脸上还戳着明晃晃的“野菜”团贴呢,偏要作出这副跟他不熟的样子。 上个台怎么了,台上有老虎不成? 小少爷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星目略一闪动,灵光乍现。 他没再多费唇舌,垂眸往台下瞥了一眼,然后纵身轻盈一跳,直接进入到观众席。 不肯上台是吧? 行,他下来。 元子野这一跳并没有对棠凝她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但对钦慕他的众多粉丝来说,无异于高岭之花跃下神坛,凡是他所经过的地方皆带起一阵骚动。 起初,大家都在按捺自己激动的心情,直到某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妹子气壮如牛闭眼大吼,“野神我能摸摸你的手吗?” 元子野觑了她一眼,本想看看说出此番壮语的是哪位好汉,却不想看到是一个白净秀气的小姑娘,那脸因为大喊而涨得通红。 他轻笑一声,话筒递到嘴边,“不能。” —能摸手吗? —不能。 哦。 小姑娘解读完后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却听到偶像又开口了,声音里还夹杂着笑意,“但我可以送你一辆小车。” 小车?! 小姑娘立马多云转晴,眼神甚至比之前还要热烈,“真的吗?!” 元子野心情好,脚步不停的同时回应她,“真的,摸方向盘去吧。” !!! 小姑娘双手握拳,激动地再次“咆哮”:“简直太帅了!” 大屏内容早已切换成幸运小姑娘的镜头,其他观众不论是离得远近,都从屏幕上看到了她发自内心的喜悦。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小姑娘是大喜,其他人是怎一个羡慕了得。 谁能想到看场演唱会还能得到一辆代步车的? 帅惨了的元子野继续往棠凝那边走,玩心大起开始随机逗弄自家粉丝。 他又挑了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弟弟,今年几岁,几年级了?” 男孩紧张地捏了捏衣角,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十七岁,高二。” 元子野往他边上瞥了眼,“跟朋友一起来的?” 男孩点点头,推了推眼镜,又强调道,“好朋友。” 稚嫩的声音中掺杂了几分坚定,也戳中元小少爷的爽点。 好朋友是吗? 元子野嘚瑟一笑,“我的好朋友也来了。” 好朋友棠凝、好朋友章若若:...... 都多大了还跟人小孩攀比。 不管她们怎么想,心情愉悦的元小少爷又想送东西了,“《五三》喜欢吗,我送你们一人一套?” 男孩与他的好朋友对视一眼,视死如归地点点头。 元子野特意补充,“结束后别走,浩哥会来跟你们要地址的。” 结束后别走,学生从这五个字里听出了被留堂的错觉...... 几天后,两位结伴而来的好朋友纷纷收到了来自元子野个人工作室的包裹,里面除了一整套五三外,还装了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最新款的平板,以及最新款的手机。 一张卡片特别注明:优秀粉丝在高考结束前是不会碰这些电子产品的。 当然,这是后话。 回到演唱会现场,元子野还在继续。 他想一出是一出,无差别跟粉丝打茬儿,“小爷今天帅吗?” 他特意为这场演唱会更换了发型,理了个时下最流行的美式前刺,桀骜的小刺儿被抹上蓝色的散光粉,如蓝色流星划过夜空的痕迹。 元子野无拘的行径将一众粉丝看得是五迷三道的,纷纷不着四六地嗷嗷开嗓,“帅!!!” 他打趣地看了眼近在眼前的棠凝和章若若,趁热打铁,“今天呢,现场来了两位我的好朋友,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作为好朋友,我想她们是一定不会拒绝跟我合奏一曲的邀请的,你们说是吗?” 观众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全都按照他想要的回答走,“是!!!” 小少爷满意了。 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玩玩呗,毕竟他们三个也很久没在一起玩乐器了。 章若若出身音乐世家,她在音乐上的造诣不需要多提。 至于棠凝嘛...... 都说三岁一个代沟,元子野敢打赌,自家大哥一定没有看过棠凝在这方面的技能。 以大哥对棠凝的在意程度,说不准现在正实时关注着这场演唱会呢。 勉强让他见识一番吧。 看着怼到嘴边的话筒,棠凝的余光从小少爷闪亮的演出服上划过,她勾起唇角,率先起身,“走吧。” 章若若还试图挣扎,可没等她说出自己的诉求,元子野便啧了一声,“行了,小爷会差你那点出场费吗?” 章若若:...... 她的出场费很便宜吗?!! 不管怎么说,在元子野的“不依不饶”下,三小只朝着舞台走去。 期间,棠凝悄无声息地往元子野外套口袋里塞了个什么,避着众人的视线,却没刻意避开当事人。 元子野第一时间意识到,稍稍偏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考虑到现场人多,棠凝没有多说,只回望过去,黑白分明的眼里是令人心安的笃定。 元子野睫毛微颤,意识到什么,眉心几不可察地拧了拧,忽地又笑开来。 倒霉归倒霉,但有她在呢。 —— 偌大的舞台上,三人同台,男的俊,女的俏。 自元子野说要合奏后,工作人员早早准备,此时,一堆乐器被摆在三人面前,任君挑选。 既然决定要进行一场合奏,那谁也没再扭捏,若若挑了个琵琶,元子野拿了把箫,棠凝选了支笛子,三人简单试了个音便停下。 元子野大手一挥,舞美消失。 一息后,清透悠扬的笛声响起,划破长空,直接将观众带入了一个荡气回肠的仙侠世界。 光束打在吹笛子的棠凝身上,她坐在圈椅上,姿态闲适散漫,手中的竹笛仿佛都尊贵了几分。 她的面前没有谱子,甚至没有看台下,而是眼睫轻覆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扇形阴影,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很快,琵琶与萧也加入了。 纤指拨弹,萧声袅袅,三者相结合,直接为这个江湖增添了十足的快意恩仇。 那里没有牛马,没有kpi,只有情谊与道义,荡气回肠,心生向往。 全场屏息欣赏,唯恐错过一瞬。 一曲终了。 当棠凝与章若若鞠躬下台后,观众才渐渐醒过神来。 这是什么仙乐呀! 要论绝,还得是老祖宗的品味! 掌声雷动,不绝如缕。 正是因为这一次合奏,元子野开始被粉丝催着走古风路线。 他们恨不得把自家正主打包丢进竹林里,去当一个以萧为器、主音攻的俊俏少年侠客。 第112章 你刚往我口袋里装了什么 观众席上。 当棠凝的脸被投放到中央屏幕那一刻,昨天在机场给她送钥匙扣的那位姑娘当场就把她认出来了。 本以为是跟自己一样的粉丝,结果人家居然是野神的好朋友。 从小玩到大耶,青梅竹马! 此刻,浪漫的她脑子里浮想了许多美好的画面,独独没有昨天站在棠凝身侧的元霆的相关记忆。 她弯着月牙眼笑看野神与漂亮姐姐之间的互动,越看吧,嘴角越不受控制,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还在那嘿嘿嘿。 只可惜,邻座的谈话声将她飘到没边的遐想拽回现实。 邻座一号:“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看到《春风》后续,呜呜呜,可怜我的青梅竹马cp,为什么要be呀......” 邻座二号听着像是理性派,“上次的红包雨,你好像抢了不少。” 对此言论,一号置若罔闻,犹自沉浸在悲戚的情绪里,“初见她时,两人都是一头蓝发,后来......子野哥哥一定是太过伤心才把头发染回黑色的!” 二号分析道,“主动染回黑色,代表着他已经做出选择,放手,祝福。” 一号缓缓摇头,“子野哥哥看到她已经是那么没心没肺,还跟往常一样逗她玩,时刻把控着作为朋友的边界感,此间种种难道是因为他放手了吗?不,那是因为他在伪装!” 这世间没有什么比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入兄弟、挚友怀抱更令人痛苦的,但凡是其他人,他还能不管不顾争上一争,但凡是其他人! 二号眨眨眼,心里这背后的故事怕是都没你想象的精彩纷呈。 她将话题偏转一个方向,“那你觉得野神有表白过自己的心意吗?” 一号轻拭眼角的湿热,再次摇头,“我觉得没有。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没被爱的,都是胆小鬼。” 暗恋是一场盛大的独舞,只属于一个人。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可能连朋友都当不了,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安然退出。 子野哥哥是胆小鬼,她也是。 她有一个竹马,明明对她那么好,却告诉她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正是她的一位室友。 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看演唱会是她留给自己的疗伤时间。 二号问,“你见过他哥哥吗?之前的直播我错过了,剪辑出来的正片里没有他。” 一号从悲伤中回过神,“见过的。” 二号好奇,“长什么样子的?” 一号认真搜索词库,“八个字:帅绝人寰,人间绝色。” 二号啧了一声,“比野神还诱人?” 一号为难了,“完全是两种风格,不好比。” 二号简单想象了一下,思维发散开,“如果是我,哥哥弟弟我都想拥有。” 一号默了默,诚实道,“我也想。” 二号理智回笼,“但这样会被骂。” 一号,“确实。” 二号宽慰一号,“你别难过了,或许野神已经释然了,你看他们现在的相处也很融洽。” 一号嗯了一声,感叹道,“爱情太磨人,还是友情好,地久天长。” 借着聊青梅竹马cp,她把自己的事给聊明白了。 她决定要像子野哥哥一样,体面退出。 不必急于求成胡乱开启一段冲动的感情,更不必委曲求全做苦情等爱的小白花,她要静下心沉淀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 三人的合奏只是演唱会其中一环,后半场元子野火力全开,一轮比一轮热烈。 舞台正中,风华绝代的少年郎单手托胸俯身鞠躬,随着他的弯腰,漫天的彩带从天而降,都在鸣谢诸位的到来。 惊呼声中,大家纷纷伸手去接,欢乐声此起彼伏。 棠凝跟着伸手,一条湛蓝色的条带乖巧地缠在她白皙纤长的手指上,贴着指腹。 彩带上印着几个字:愿你此生尽兴。 尽兴吗? 她会的。 元子野从来不是一个勤快的艺人,自出道以来,他的人气居高不下,但这一场演唱会,是他人生第一场。 小少爷想一出是一出,开了第一场不知有没有第二场,又会在猴年马月。 所以今天这一场,他诚意满满,谨以此感谢那些喜欢支持着他的人。 演唱会的尾声,一张万人合影被记录下来。 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循环播报:照片后续会发到社交平台上,届时请各位自取,现下有序离场,路上注意安全。 尽兴而归。 后台。 元子野拿了两杯果汁给棠凝和章若若,两人接过。 他拉过椅子坐在棠凝面前,“你刚往我口袋里装了什么?” 嗯? 捧着果汁小口喝着的章若若闻言,眼珠子左右打着转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 棠凝大方地弯唇一笑,“你摸摸看。” 元子野依言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东西后表情顿了一下,等手再从口袋出来的时候,沾上了一层灰。 棠凝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喏,你看到了。” 元子野手指轻轻碾了碾,答案跃然唇上,“符纸?” 棠凝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你运气不好,这衣服上沾了脏东西。” 嘶。 章若若听到“脏东西”三个字后松开吸管,管子里橙汁急速倒流。 她悄悄往她家阿凝身边贴了贴,唯恐脏东西沾上身。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莫非她记忆混乱了? 棠凝极其顺手地揽住她的肩膀,没避着她,问小少爷,“衣服是谁给你的?” 元子野眉心微皱,“服装组从品牌那借的。” 说完,他眉心的川字越发鼓起,接着直接伸手把棠凝搭在章若若肩上的手拍下来,“姑娘家家的,哪学来这么流气的动作。” 棠凝:...... 流气吗? 不是安全感十足吗? 元霆哥揽着她的时候,她都觉得很安心啊。 话题跑远了,她没计较小少爷的动作,“你运气还算好,脏东西也不算特别脏。” 最起码远远瞧着时,她并没有看出来。 后来是小少爷下了舞台寻过来时,离得近了她才注意到的。 众目睽睽之下,她往元子野的口袋里塞了个符箓,以保证演唱会正常进行。 棠凝的意思元子野听明白了,但即便不是特别脏的东西,那也是不好的。 他大咧咧地把外套一脱,往椅子上一丢,“现在怎么处理?” 棠凝笑,“关门。” 元子野上道,来到门后将休息室的门从里锁上,并将咬着吸管发呆的章若若拉过来守门,给棠凝留下办事的空间。 为避免下一位借到这件衣服的人受难,棠凝掏出一枚符箓,夹在两指间。 她闭眼默念了几句,就见那张符箓无火自燃,橘红的火焰就那么在棠凝的指间跳跃,而她面色平静,浑然未觉。 她以指画形,一个特殊的火符显于人前。 棠凝睁开双眼,神色平静地挥掌,掌风将火符打向衣服。 随着一声“破”,那件衣服被火符拖着飘至半空,被橘红包围后悬空几秒,后又落回椅子,安生地躺在那。 ...... 门边,章若若拽着元子野衣袖的手松了松。 后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略带嫌弃地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手动将这张惊讶的嘴巴合上,“哈喇子要流下来了。” 章若若下意识抬起手背一擦,干的。 可恶! 第113章 今晚的消费由脆皮小少爷买单 “小少爷。” 听棠凝喊自己,元子野顾不得跟章若若打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怎么了?” 棠凝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叠成三角的黄纸递到他面前,“给你的。” 其实她走这一趟的真实目的,看演唱会和送符箓五五开。 元子野伸手接过,翻来覆去打量着,“有什么作用?” 棠凝简明扼要,“防身。” 元子野舔了舔嘴巴,视线从那件经历过“洗礼”的演出服上扫过。 行,今天晚上他算是跟符过不去了。 棠凝像是猜到他的所思所想,唇角微微一扬,声音里带上几分打趣,“你太脆皮了,脏东西容易上身,这个多少能防点。” 脆皮小少爷肩膀耷拉,连回答都带了点无奈,“脏东西老找我。” 总是在他浑然未察的时候找上他。 偏偏他对此毫无感知,亦毫无应对之策。 但凡是明刀明枪,血性如他,倒是能硬杠几分。 对此,棠凝笑而不语。 小少爷的生死大关已经安然度过,这些小灾小难又算得了什么。 “贴身带身上,脏东西见了你会绕道。” 元子野有一个实质性的疑问,“洗澡怎么办?” 黄纸也是纸,沾了水是不是就失效了? 对此,棠凝的回答是,“不用避水火。” 她画符时特意添了几道,所以不用担心遇水化开的问题。 既然这样...... 元子野琢磨了一下,“那我到时候找根绳子系脖子上。” 棠凝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行。” 一旁的章若若翘着脑袋看完了全程。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伸手将隐在衣领内的项链取出,“阿凝,这里是不是也装了好东西?” 好东西当然是指能让脏东西不敢近身的黄纸。 脖子上这条项链是今天见面时阿凝给她的,当时也叮嘱她要随身携带。 既然阿凝当着她的面给小少爷这么个好东西,自己肯定也有。 棠凝肯定了她的猜想,“嗯,驱邪避凶。” 章若若鼻头红红的,有些感动,感动于她不仅有,更是比小少爷还早有。 小少爷不知她心中所想,不然又将开展另一番闹剧。 章若若踩着细高跟蹬蹬蹬小跑过来,挽着阿凝的手臂跟她贴贴,“阿凝你太好了,我好爱你。” 最难消受的是什么? 是美人恩。 “知道了知道了。” 棠凝生无可恋地把跟章鱼吸盘一样吸在她身上的章大小姐扒开,淡淡道,“自己站稳。” 后者撇撇嘴,“哦。” 两个女生打闹期间,元小少爷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瞪着手心光秃秃的三角黄纸好几息,然后抬眸看向章若若胸前兼具时尚感与实用性的项链,低声控诉,“棠凝,怎么没给我配绳子。” “啊?” 被投诉对象棠凝一脑门子雾水。 这又闹的哪一出? 元小少爷兀自补充,“你偏心!” 所以是…… 攀比上了? 棠凝抬抬眼皮,声音懒懒,“江淮的也没有绳子,你们男生要什么绳子?” 元子野一噎。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 章若若自棠凝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得意地冲陷入纠结的小少爷做了个鬼脸,“就是就是,男生要什么绳子。” 瞧瞧,这就是既得利益者的“丑恶”嘴脸。 元子野嘴角抽了抽,梗着脖子邦邦硬地揭过这茬,“等会儿有庆功宴,一起喝点?” “喝什么?” “白茶,很久没喝了吧,待会儿管够。” 白茶=白酒。 棠凝:...... 她又不是酒蒙子。 棠凝不是,但章若若是。 她举手表决,“我要喝好的。” 元子野轻笑一声,张扬道,“想喝多少喝多少!” 至此,两人的干戈已止。 章若若朝他竖起大拇哥,“大气!” 元子野眉梢飞扬,“好说。” —— 一场成功的演唱会离不开任何一个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 每个人都是神经紧绷地忙活了好些天,只为确保演唱会的顺利进行与完美落幕。 现下事一了,纷纷敞开了玩,敞开了喝。 隔壁包厢内,棠凝和章若若也自得其乐。 作为“外人”,她们没有贸然加入打扰那群人的狂欢,而是自己开了个房间,姐妹独酌。 当然,账全记在元小少爷名下。 少爷还在隔壁,暂时没脱开身。 但这丝毫不妨碍两姐妹的乐趣。 来这,原本是冲着好酒,可当服务员微笑着介绍说店里新出了一批特调鸡尾酒时,章若若同学心动了。 她被那一批酒极高的颜值所俘获,大手一挥,每样都点了一杯。 等这一批酒上全,桌面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 两姐妹接连举杯。 棠凝的酒量极佳,轻易不会醉,即便醉了也是安安静静地不吵不闹。 章若若生动活泼,黄汤下肚依旧喋喋不休的。 “阿凝,刚才那些火你都是怎么做到的?跟个神棍一样。” 棠凝喝下杯中酒,口腔内充斥着果香,“像神棍吗?” 章若若疯狂点头,“嗯呢。” 棠凝轻拭嘴角沁出的酒,“有时候我自己也会有这种错觉。” 除自己人外,她很多时候是不会将事情剖开细说的,这就会给人一种神神叨叨的印象。 说的话做的事,的确像个神棍。 章若若又挑了杯不同口味的,呷了一口,“你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些事吗?” 棠凝沉吟片刻,“差不多。” 章若若湿漉漉的小眼打量了她许久,“会不会怕?” 棠凝笑,“不会。” 章若若,“那会不会累?” 棠凝再次摇头。 也是这会儿,若若才双手握拳,眉飞色舞地发表在后台就想说的感言,“刚才那样超酷的!” 漂亮的小鹿眼亮晶晶的,装满了对阿凝的钦佩。 自家姐妹真有出息! 棠凝接收到她的情绪,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一把,跟哄小孩一样,“乖。” 章若若娇娇地小瞪了她一眼,眼波流转间,又放出一个惊天炸弹。 “阿凝,我想结婚了。” 棠凝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丝震惊。 章若若看着她,补充道,“跟贺简。” 思忖一会儿,棠凝从桌上拿起一杯酒,与若若手里的轻碰了碰,“恭喜。” 五颜六色的酒水从玻璃杯滑入两个女生的嘴里。 章若若咂咂嘴,愁思涌上心头。 棠凝,“怎么了?” 若若单手托着下巴,喃喃不解,“但是他怎么还不跟我求婚呢?” 闻言,棠凝的眼睛眨了眨,试着给出答案,“......你好像还没有给他名分。” 做事情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男朋友的名分没到手,贺简应该蛮难开口说要直接当老公的。 章若若歪歪头,手掌将脸颊的肉肉挤得添了几分可爱,“...没有吗?” 棠凝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 章若若,“可我已经把他当男朋友了。” …… 棠凝友好建议,“还是让他知道一下会比较好。” 第114章 简章cp欲成婚 章若若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接受她家阿凝的建议,决定之后找个机会把名分给定下。 此决定一出,她开始展望美好未来,举动包括但不局限于如下情况: 姑娘眉眼弯弯,举着酒杯轻哼起歌来,歌词通俗易懂,词意兼达:我结婚了,红红鲜花长长婚纱缓缓出嫁~ 棠凝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听歌识曲,顺着已有歌词联想到这首歌的第一句后,微微垂眸,嘴角好笑地扬起。 她约莫能感受到一些人的气场,如果气场是有型的、有色的,那章若若同学的周身必然是弥漫着粉色的心形气场。 由此可见,做出这个决定,她内心的愉悦程度已然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眼看着某人隐形的小尾巴就要翘上天,棠凝突然展颜一笑,清浅的眸子里满是打趣。 她红唇轻启,懒懒地哼唱出这首歌的第一句:这位公主今天亦恨嫁,黑马你知吗? 公主被打趣后愈发乐不可支,“阿凝,黑马知不知道另说,等我结婚,你可一定要给我当伴娘。” 棠凝欣然应允,“我的荣幸。” 许是察觉出这会儿的棠凝格外好说话,章若若顺着杆子往上爬,罗列出具体偏好,“我喜欢西式婚礼。” 棠凝点头,“那就办西式的。” “婚纱要鱼尾的,镶满钻。” “好。” “搭配满钻的皇冠。” “好。” “婚礼要放在一个漂亮的海岛上举办。” “好。” “还得准备几艘游艇。” “可以。” “到时候我们在游艇上开派对。” “好。” “你要给我的孩子当干妈。” 棠凝的“好”字到了嘴边,又顿了顿。 眼珠缓慢一转,她用一种不算冒昧的语气问道,“......有了?” 章若若憨憨一笑,“结婚之后就能有了。” 如此这般,棠凝悬起的心便放下大半,是她多虑了。 这时,章若若托着粉腮,沾上酒意的小鹿眼扑闪扑闪的,“想想就开心。” “嗯。” “我想生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他们最好能从一胎出来。” “......这个你们自己努力,其他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章若若合掌一拍,掌声清脆,“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有了阿凝的倾力相助,这场婚礼乃至后续的生子环节便有了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嘛...... “阿凝,你说江淮那有没有什么药能让生孩子不疼的。” 她是想有两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捏着玩,但生孩子既疼又危险。 网络上有不少人分享自己的个人经历,大致分为两个大类:一类是顺顺利利度过各阶段的产检的,还有一类是相对曲折且不顺利的。 例如整个孕期都需要保胎并且孩子生下来后直接被送进保温箱的。 例如有人怀着怀着突然就没了胎心的。 甚至有些人在临门一脚生产时血崩出意外的。 ...... 章若若被父兄保护得很好,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在生她时难产而亡的。 只知道只有母亲身体不好,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病重离去。 现在的她是想着,如果能有药物的保驾护航,自己可以少遭一些罪。 棠凝认真思考,要问别的医生倒真说不准,但若是江淮那...... “我猜有。” 章若若咧嘴一笑,“那我到时候跟他要点。” 棠凝点点头,“听说要是精子质量好,孕期会相对顺利些。你们要是真有计划,一定要先备孕。” 章若若满口答应。 聊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若若怕是要把小孩的培养计划都给琢磨出来,于是棠凝再次建议,“你不如先把孩子他爸搞定了先?” 三秒钟后,章若若赞同,“有道理。” 说干咱就干。 章若若给通讯录里的孩子他爸拨了个视频电话。 她手机拿得歪歪扭扭的,接通那一瞬间入镜的不是她,而是身侧的棠凝。 棠凝心里不嘻嘻,但面上泰然自若,“你好。” 对面的男人乍一看到棠凝也错愕片刻,而后淡笑回应,“你好,若若呢?” 若若本若将脑袋钻进屏幕,笑盈盈地,“我在这!” 粉红泡泡四散开来,棠凝会心一笑,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一下,把时间空间留给两人。 当然,她挪动的时候不忘从桌上够了杯酒,边品边听。 章若若同学开门见山,一锤定音,“贺简,我要结婚了。” ...... 棠凝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杯沿短暂地离开她的嘴唇,她无声叹气。 这说法实在太有歧义了...... 果不其然,手机对面的贺简误会了。 一股无形的威压与悲伤溢出屏幕,他声音沉沉的,“和谁?” 究竟是谁把小丫头哄得要嫁给他? 但凡等他问出来,非把这个骗子腿打折不可。 至于面前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他们之间的账,暂且往后放放。 “你啊。” “......” 大落之后是大起。 千言万语在贺简口中滚了又滚,吐出的只有三个字,带着深深的悸动,与最后的理智,“认真的?” 作为章呈的好兄弟,他早已通过章家人的考验。 赢得她的芳心是最后一关,更是最重要的一关。 所以他用尽了耐心。 秋日宴上与她在一起是意料之外的事,对于她那时的不认账,他笑着全盘接受。 他对她是蓄谋已久,也是徐徐图之。 在此期间生出的每一份情感拉扯,他都甘之如饴。 他早已做好准备长久地追求她,可现在,她说自己要结婚了,和他。 尽管心中已经开启了一场盛大的庆祝,但他还是想再次确定对方是否认真。 而若若的答案耿直依旧,“当然是认真的,我想跟你生孩子。” 贺简笑了,“好。” 若若伸出两只手,信誓旦旦,“我要生两个,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现在的贺简就没有什么应不下来的,“好。” 章若若:“龙凤胎。” 贺简:“我努力。” 贺简母亲那一脉的确有生双胎的例子,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得到这项“传承”。 比起其他,此刻的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现在在哪?” “在元子野的庆功宴上。” “那、我来接你好不好?” 章若若先是看了眼她家阿凝,见后者笑着点头后,便对着手机扬起笑脸,“好呀,我等你。” —— 贺简来得极快,穿着西服,一身矜贵,像是从商务会谈中赶过来般。 作为娘家人,棠凝与他简单寒暄,然后笑着挥手送别这对未来的准新人。 若若被贺简接走,元子野还在隔壁忙活,想来今晚也没什么得闲的时间。 棠凝回头看了看剩下的半桌鸡尾酒,决定不浪费。 她确确实实不是酒蒙子,只是觉得这批新品的确兼具口感与颜值而已。 她一个人自得其乐,逐一品味着,并计划着喝完这些酒就溜。 就在她将最后一杯一饮而尽时,包厢门被推开。 哟,买单的小少爷来了。 望过去的下一秒,棠凝的眉眼便勾勒出一抹极其愉悦的弧度。 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非她在无意间抢走月老的红线了? 包厢门口,元小少爷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侧还站着一位娉婷袅娜的熟人——罗门寨圣女,罗银月。 第115章 罗银月入世被骗,银元cp碰头 罗银月一如初见那般装扮,额前银片叮铃清脆,廊上霓虹彩灯映照下,银灿灿的她似一汪清透泉水。 她见到棠凝后也是巧笑嫣然。 元子野大咧咧地领她入内,剑眉星目往桌上那些空空如也的酒杯扫了一圈,唇角轻轻勾起,“章若若呢,喝完就跑?” 这形容...... 倒也贴切。 棠凝回想起贺简来接人时那副模样,不禁莞尔,“有人接走了。” 她的话点到为止,毕竟喜讯就该由新人确定、由新人公布。 回答完元子野的问题,棠凝抬手沏茶,递了一杯给罗银月,“以茶代酒,欢迎你入世。” 她的语气是那么自然又笃定,后者先是错愕,转而笑开,“这都能算到?” 棠凝眉梢轻扬,问出自己最感兴趣的点,“你们俩怎么碰上了?” 这问题一出,小口抿茶的罗银月与大口灌水的元子野动作一顿,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好整以暇的棠凝。 一切要从山崩事件说起。 山崩之前,罗银月当机立断,带领一众族人举家搬迁至棠凝提供的临时安居地,成功避祸。 山崩过后,她冷静果决,如定海神针般再次带领一众族人遵照先祖指示另择家园。 伐木建屋、修田引渠,在所有人的协同努力下,新的家园已逐步恢复正常运作。 族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大难过后逢新生降世,那么,那初至人间的奶娃娃便是下一任圣女。 在新家园建成的第二天,罗门寨降生了一个奶娃娃,哭声洪亮,珠玉可爱。 至此,罗银月作为圣女的使命已了。 先祖牌位前,罗银月与那个嗦着手指的奶香娃娃共跪(躺)于蒲团前,鲜红的指尖血滴入碗中,遁于无形,交接完成。 罗银月今岁二十有三,自生来便是“圣女”,此前二十几年的光阴只为“圣女”这一身份而活。 如今突然卸任,她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连着一整个星期,罗银月每天都会爬到山头等待旭日东升。 苍茫中生出温热,荒芜中孕育希望,在那蓬勃的生命力的感染下,她做了一个决定。 人生短暂,在剩下来的日子里,她要活得鲜活又灿烂。 但具体怎么活,还得细细推敲。 自出生起,罗银月便生活在罗门寨,接触的外人寥寥无几。 在这些遇见过为数不多的人里面,有两位是相对特殊的。 一位当然是她的“命定之人”——元子野。 男女之情先不提,单论事业,据她观察,元子野混的应该是星光璀璨的娱乐圈。 她粗浅地研究过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娱乐圈她混不来。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另一个特殊之人——棠凝。 棠凝虽不曾同她明说,但她能隐约猜出其本领。 那是一种得天独厚的能力,术业有专攻,棠凝会的,她不会。 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武器。 都说蛊虫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将人化作提线木偶、予取予求,但事实并非如此,至少没有像外界传言的那般邪乎。 下蛊一说的确存在,一般情况下会用于治病救人,当然在特殊时刻也能下毒防身。 罗银月的秘密武器是阿金。 作为蛊中之王,阿金的能力远超一般蛊虫。 或许,她也可以像棠凝一样,用自己的能力去与这个俗世为善。 入世,从了解俗世规则开始。 网络世界纵横交错,如一张密织的大网,分支众多。 罗银月花了不少时间去汲取消化这些知识。 冥冥之中似有指引,将她引向该走的那条路。 偶然间,她发现一个网站,上面汇聚着各种江湖术士的账号,有接单的,有求助的,自成一方小天地。 罗银月仔细浏览过一众门派后,给自己注册了一个账号,个人简介栏中写明自己的擅长,并老实地把阿金传了上去。 她本想着自己初出茅庐、没名没姓,短期内并不会有人找自己帮忙。 但实际情况是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一条私信,对方称家人病重,寻医问药无果,猜测是被蛊虫上身,特此恳请她出山一助,事成会有重金道谢。 对方言辞恳切,罗银月倒不是为了所谓的重金,而是对他所说的疑难杂症感兴趣。 她应下了,拒绝对方来接的提议,只身赴会。 好意前来,见到的却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 哪有什么病症的家人,这屋里有的只有一个觊觎阿金的同道之人。 他心术不正,但足够识货。 在网站上浏览到阿金的照片后就起了占为己有的念头。 罗银月自是不愿让这等坏人玷污了阿金。 但她生性豁达,不欲在这等小事上多费时间,只冷言奉劝对方打消这个念头,并转身要走。 然则,对方欺她年轻势单,直接上手要抢。 对方人高马大,罗银月武力值有限,几下躲闪之后预备派出阿金。 就在这时,元子野如天神降临,长腿一踹就将不依不饶的人踹飞在地。 到嘴的鸭子肉,飞了。 好事被破坏,对方一怒之下不顾道义,将自己的蛊虫下在元子野身上。 蛊虫如他所愿近了元子野的身,但他还没来得及笑,便再次迎来元子野的拳头。 危急关头,元子野口袋里那枚还没来得及配上绳子的三角黄纸烫了一烫。 紧接着,蛊虫便发出滋滋炙烤声。 这一动作是避着罗银月进行的,使的是阴招,听到炙烤声时罗银月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自己被骗时罗银月心态尚且如常,不见怒色,但此刻,娇俏的年轻女子满脸冷寂。 红颜一怒,她直接派出阿金将那人身上的所有蛊虫一一绞杀。 阿金感受到主任的怒意,大显神威,一个不漏。 这样一来,蛊虫覆灭的同时那人亦遭到反噬,吐血昏倒。 此等场面,元子野也是第一次见。 桀骜不羁的少年郎呆呆看了好半晌,这才出声,“小胳膊小腿的,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 就这战斗力,他那一脚都是多余了。 罗银月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他,也没想过他会再次救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见状,元子野凑近一步细细打量她,“怎么傻了,没事吧?” 拉近的距离将罗银月的注意力带回来,听出他话里的关心之意,罗银月弯弯眉眼,眼里笑盈盈的,“没事,谢谢你帮我。” 元子野摆摆手,“得了,这人你收拾起来跟收拾个小鸡仔一样,我没帮上什么。” 罗银月却不这么认为,她再次强调,“我打不过他,所以你有帮到我的,谢谢你。” 这么认真的道谢,倒让元子野有些不自然了,“行了,大恩不言谢,你怎么到这来的,寨子都弄好了?” 罗银月点点头,“弄好了,我到这来,是因为......” 元子野见她说着说着便停下不说了,不由追问,“因为什么?” 罗银月与他对视,下巴稍抬,认真道,“被骗来的。” 她承认自己被骗到这里来,并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被骗过程。 听着听着,元子野又乐了。 这么简单的骗局,也就这丫头会信。 对于“嘲笑”,罗银月面色不变,坦然接受。 很快,元子野止住笑意,轻咳一声,“好了,小爷就不笑你了,要不要找棠凝玩,她也在。” 棠凝? 罗银月的眼里霎时染上笑意,“好啊,麻烦你带我找她。” 元子野为她开路,路上还不忘跟她念叨,“坏人多的是,以后长点心眼。” 这次是遇到的坏人还不够坏,但凡遇到那些穷凶极恶的,脱身不易。 罗银月浅笑,“知道了。” 第116章 搬家小分队上线 包厢内。 温水缓缓入喉,棠凝借水杯的遮掩压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现在的骗局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还真没有别人搞不出的。 对于罗银月所经历的这段“被骗历程”,她倒是没有过分担忧,长年避世的人乍一入世,遇到点磕磕绊绊实属正常。 罗银月本身是一个机敏聪慧的女孩子,多看多听,自然能分辨出真伪来。 更何况,现在不是碰到他们了嘛。 相识一场,难得又对了脾性,总不会就任她如无根之萍在这俗世漂浮闯荡的。 但凡她有需要,元子野不会袖手旁观,她也不会。 思及话语中曾提到过的网站,棠凝问罗银月,“要不要先把账号处理一下?” “要!”这一声罗银月应得是毫不犹豫。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今天这倒霉事追根溯源,还是因她上传了阿金的照片,这才引来他人觊觎。 处理办法也很简单——先注销账户,再沉淀自身。 追求人生大道的道路远且长,半点也急不得。 罗银月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网站,当场注销其账户来。 这种汇聚各方术士的网站棠凝没见过,元子野也不曾听闻,于是...... 在手机主人的大方示意下,两颗脑袋齐刷刷地凑到手机上方,以游客模式开始长见识之旅。 这是一方不同于俗世的另类小世界,奇门遁甲有之,布阵解梦亦有之。 单看那些求助的帖子,先不论其真假,隐约可窥见这世道似乎有了几分乱象。 而在这乱象之下,又有那么一群新星正冉冉升起。 一如罗银月,又如像她这样的每一位义士能人。 义士可平乱相。 元子野看了一会便收回视线,问罗银月,“之后有什么计划?” 后者与他正视,眉眼灵动,“开小号。” 这就是她的计划。 虽说开局有些不顺,但未来可期,她心依旧。 人在谈及梦想时是熠熠生辉的,被罗银月这双晶亮异常的眼睛看着,元子野突然有一瞬恍惚。 大晚上冒失掉进土坑的是她,言之凿凿说与他有命定之缘的也是她,面对灾祸当机立断的还是她,捧着先祖牌位肃穆拜别家园的更是她。 现在,跟他谈论梦想眸光熠熠的依旧是她。 这人,年纪轻轻的,还挺多变的嘛。 愣神过后很快清醒,他移开视线朝边上看去,轻咳一声,“你的入世之路开局是有些不顺。” 罗银月:...... 帅哥别别扭扭的模样的确有一番别样的赏心悦目,但这嘴里吐出的东西,不甚中听。 她小小地瞪了他一眼,“我知道。” 她的入世之路的确不顺,不单单是今晚这一出,但一切都会好的。 元子野被瞪后摸了摸鼻子,语调散漫,“大不了之后我罩着你点。” “那就先谢谢了。” 罗银月大方接受,这模样倒是让小少爷再次一噎。 边上,棠凝的注意力也从网站移开,不知何时起,她竟单手托起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的你来我往。 哎,身处局外最是清明。 或许小少爷还没觉察出,他跟罗银月在一起时,总会无意识地打开保护伞。 要知道若若跟他可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身为顶流的他可没帮着“罩”若若一星半点。 就在棠凝安心看热闹的档口,元子野突然朝她看过来,“棠凝,你表个态。” 嗯? 表什么态? 棠凝眨眨眼,以不变应万变,哪知罗银月也看了过来,巧笑嫣然的模样。 ...... 群聊时开小差被抓包该怎么办? 她压根儿没仔细听两人的对话内容,现在非要她表态的话,那么... 棠凝眉目清正,“我同意。” 此话一出,元子野的表情一言难尽,“小爷我差这点房租?” 罗银月却笑,“这是两码子事,你把房子租给我,我付你房租,合情合理。” 嗐,就这事? 听明白的棠凝拍拍手起身,“这事你们俩商量吧,时间不早了,我先撤了。” 元子野叫住她,“别啊,留下来搭把手。” 热心小棠原路坐回,“好。” ——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帮忙搬家罢了。 罗银月自决定好要入世闯荡后便搬出了罗门寨。 她初来乍到,租住在一个城中村小区,小区里人口繁杂,有本地的,有外地的,有打工的,也有创业的。 这样的居住环境算不上好,但耐不住房东干脆、租金便宜,她便住了下来。 入住的这段时间里,房子本身没有什么不好,惹人心烦的只有那里的某些人罢了。 这其中究竟罗银月此时也没明说,既然决定搬家,那问题也不再是问题。 只是她心里暗自告诉自己,以后要更加努力的赚钱,好给元子野交房租。 搬家的事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小分队上线。 今晚的消费元小少爷买单后,三人避着人群往外走。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旁,元子野有些头疼,“我开不了。” 此头疼非彼头疼,他喝酒了,开不了车。 棠凝极其顺手地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洒脱一笑,“我来。” 她的车技跟她的人一样,无敌。 元子野张口就是拒绝,不仅如此,还一把把钥匙抢回来。 棠凝眉心微蹙,“小瞧谁呢?” 哪儿跟哪儿啊。 元子野没好气地开口,“你可喝了那一桌子酒。” 初入俗世的罗银月或许还不能游刃有余地生活,但耳濡目染中她记住了某些脍炙人口的语句,“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这一局,她站元子野。 ...... 棠凝两手一摊,放弃开车的念头。 两个会开车的喝了酒,一个没喝酒的,还没来得及学开车。 但她有一个好建议。 罗银月抿唇一笑,伸手指向一旁排列整齐的蓝色两轮车,“我刚刚是骑自行车过来的。” —— 城市的夜晚闪耀更胜白日。 路灯下,三辆小蓝车哼哧哼哧地朝着目的地行进。 途中,棠凝认真发问,“元子野,你为什么不找个人帮我们开车,骑自行车一会儿怎么搬行李?” 元小少爷无言以对,他腿上用了点劲,原本与两个女生并排骑的他很快就超到前面,风中传来他的回答,“一会儿叫个人来运。” 至于刚才嘛,没想到罢了。 清浅的笑声自后响起。 抛开其他不讲,骑自行车这项运动给棠凝带来了通体舒畅,偶尔有这么一出倒也不赖。 在三人的努力下,没过多久,就到了罗银月落脚的小区。 一栋老式居民楼前,三人将小蓝车停放好,开始爬楼梯。 此时,六楼,罗银月家门前,一个男人等在那,看着三十有五,手里捧着一个砂锅,老老实实的模样也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三人上来时刚巧与他正面撞上。 见状,打头的元子野脚步慢下来,声音懒洋洋的,“哟,追求者?” 慢他一步的罗银月微微一笑,“不是,确切地说是他家需要一位保姆。” 不仅如此,他,乃至他家中老小,一致认为她愿意去当这一位免费保姆。 元子野在俗世中生活最久,一听便猜出个七八分。 只见小少爷长腿一迈,三两步晃悠到对方面前,从头到脚将人扫视了一遍,然后姿态桀骜,语调张扬,“让让。” 第117章 曹家人痴心妄想,罗银月初尝被护滋味 小少爷这纨绔劲一出,曹正光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 让让? 分明在说他是那挡道的狗! 尽管心中再不忿,他还是依言往边上让了一让。 这个社会先敬罗裳后敬人。 作为一名在知名大厂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曹正光多少听闻过一些名牌之上的奢牌。 凭借多年的认知储备,他认出面前之人手腕上戴着的那款表,其价值足以买下这一整栋楼,且绰绰有余。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认出了元子野。 市中心最高的那栋大厦有一个巨屏广告位,元子野的照片常年在那霸屏。 都说娱乐圈的水深,等着出头的明星数不胜数,但那么些年,偏偏无人能将其替换下来,要说他没有背景,谁信? 曹正光自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靠着多年苦读才进入大厂工作,兢兢业业许多年这才坐上技术主管的位置,得到相对丰馈的薪资。 他深深明白,像元子野这样的人,不是他可以轻易去碰的。 但他让了这一步,并不代表着他就是一个没脾气的人。 愤懑只会转移,不会消失。 曹正光将不虞的目光投向罗银月。 在他眼里,罗银月是个孤女,外地来的,租住在这里,没上过学,平时也是独来独往。 要不是看她年纪轻轻,长相不错,他哪里会几次三番来她面前献殷勤。 是的,老实巴交的外表下,嘘寒问暖的动作下,是他深藏心底的瞧不起。 在他的价值观中,以罗银月的条件,能找到像他这样有房有车有事业的对象,是她的福气。 而罗银月一直以来的冷淡姿态,落到他眼里不过是女生的“拿乔”而已。 “拿乔”可以,但要在私底下。 现在的情况是罗银月当着他人的面,把他的尊严丢到地上,这是万万不能忍的。 他张了张嘴,一大通说教即将砸向罗银月。 就在这时,落在后面的棠凝突然上前,正正地站到了罗银月的身前。 她有一学一,端着与元子野如出一辙的姿态,将不可一世的纨绔模样贯彻到底。 棠凝双手环抱在胸前,压根没拿正眼瞧他,只用余光扫过此人的面相。 随后她轻扯嘴角,语调轻蔑,“这位大哥,你奸门深陷,鱼尾枯槁,是十成十的克妻之相啊,奉劝你离我们远点,不该说的话都给我憋回去。” 元子野做的事难看,棠凝青出于蓝,说的话更难听。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曹正光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人模人样的两个年轻人彻彻底底地给他展示了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 元子野非富即贵,这个面生的女人气场更甚。 虽不知罗银月一个孤女是怎么跟这样两个人扯上关系的,但照目前的情况分析,再待下去明显是自取其辱。 幽暗的楼梯灯下,曹正光脸色难看地抱着砂锅与他们错身,径直朝楼下走去。 他这一走,楼道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 很快,三人听到一阵关门声,带着些气性。 元子野轻嗤一声,再度嘲讽,“拿门撒气,这人不行。” 棠凝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道,“的确不行。” 她虽故作纨绔姿态,但说的话都是真的。 这男人啊,克妻。 老实可靠的表相下,是极其利我的价值观。 任何一个姑娘跟他在一起后会都会变得不幸。 罗银月赞同的应了一声,垂首从随身包包里取钥匙,长长的睫毛下,是溢满愉悦的双眸。 原来,这就是被护着的滋味儿。 作为圣女,遇事要站在族人前头。 来了这边,自被这一家子人缠上后,她一直都是“单打独斗”的。 这是第一次,她只需要站着就好。 暖意悄然起。 罗银月觉得,俗世挺好的。 —— 老小区的房子面积不大,家具也上了些年纪,但一切被井然有序地规整着,小意温馨。 罗银月给棠凝和元子野各倒了杯茶,“你们随便坐,我收拾收拾。” 棠凝说,“我帮你。” 罗银月笑,“不用,我东西少,很快。” 小少爷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余光从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相识多年,棠凝什么时候说过废话,所以...... “棠凝,刚才那人克妻啊?” 棠凝嘴角微弯,精致的眼睛看向他,“克的。” 罗银月适时从卧室探出脑袋,跟着强调了一遍,“是真的,他的前妻宁愿净身出户也要离开他。” 前妻? 都什么跟什么。 年纪大,还离过婚,这样子的人凭什么来追求罗银月? 元子野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感,跟踩了屎一样。 他起身往罗银月那走去,斜靠着门框上,“怎么沾上这个麻烦的?” 罗银月正收拾包裹,闻言有些无奈,“说来还是得怪我,多管闲事。” 自搬来这边,她一直独来独往的,没有与邻里过多交涉。 一天清晨,早起的她晃悠到附近包子铺吃早餐。 她喜欢这家的包子,吃了一份还不够,又打包了一份准备带回家再吃一顿。 途中经过小区公园,不经意间一瞥竟看到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女孩在那。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颊沾着灰,呆愣愣地坐在秋千上,也不荡。 记忆里,自己也曾孤单独坐过。 恻隐之心油然而起。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里大人呢?” 小女孩约四岁,已经会回话,“爸爸去工作了,奶奶在搓麻将。” 罗银月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她身上钮错位的纽扣,声音越发温和,“衣服是你自己穿的嘛?” 女孩点点头。 罗银月柔和一笑,“真棒。只是有几颗跑错位置了,我帮你整理一下?” 女孩再次点头,“谢谢姐姐。” 当罗银月帮她整理衣服的时候,女孩的目光一直落在一旁的早点上。 越看,越想吃。 四岁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小女孩咽口水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大。 罗银月注意到后,直接把温热的包子和豆浆递到她手上,“早饭买多了,吃不完,你帮姐姐把它们吃掉好吗?” 食物上还残留着余温,传递到小女孩的手上,她有些心动,“可以吗?” 罗银月肯定一笑,“可以。” 小女孩咧嘴笑,“谢谢姐姐。” 小女孩饿极了,吃得狼吞虎咽的。 罗银月则坐在边上的秋千上,感受着暖阳倾洒于身。 她本想等小女孩吃完再离开的,哪知在那之前,小女孩那位搓麻将的奶奶找过来了。 一脸刻薄相的老太太几下打量便推断出了事情的发展,当即眼冒精光。 照理说,她应该对看顾自家孙女的罗银月心存感激的。 老太太的确也是这么做的,在嘴上。 她挂上笑脸,对着罗银月连连道谢,感谢与好听的话一筐一筐往外面倒。 对罗银月来说,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过了也就过了。 但没想到的是自那之后,她频繁地碰到这家人,就好像,自己的行踪被监视了一般。 几次三番下来,她琢磨出对方的意图,选择直言劝退。 拒绝的话说了不知多少遍,但老的不听人话,小的“助纣为虐”。 好几次阿金都蠢蠢欲动,都被她按捺下来了。 这家人虽讨人嫌,但还不至于出动蛊王。 包子铺的老板娘喜欢这个每天来她家吃包子的年轻姑娘,深怕她中了这家人的套路,好心提醒。 也是这样,罗银月才知道有关曹家人的故事。 原先住在这的只有在大厂上班的曹正光与他的妻子,那时他们还只是最普通的那种新婚小家庭,在这片区域,“名声”并不响亮。 后来妻子怀孕,曹正光将老家的母亲接过来,这家人才名声渐起。 老太太很厉害的,年轻时受过磋磨,便全数施加到怀了孕的儿媳妇身上。 乱七八糟的药汤,闻所未闻的偏方,皆以强硬的姿态压着儿媳妇喝下。 她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便是对自家“有出息”的儿子百依百顺。 所有行为的最终受益人,都是曹正光。 作为既得利益者,曹正光躲在母亲背后,顶着老实的面孔享受一切。 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下,他的妻子在女儿三岁时毅然决然选择净身出户。 净到什么程度? 她只穿着一套单薄衣物出门,手里捏着身份证和离婚证。 她没去争取所谓的婚后夫妻共同财产,更没去争有着曹家基因的孩子的抚养权。 她以最狼狈的姿态,争取到最渴望的离婚证。 很多人笑她傻。 但对她来说,离开这个家,才是美好人生的开始。 第118章 买冰棍是假,收拾渣滓是真 元子野向来不喜欢听这种家长里短、臭如裹脚布的故事,但这次他耐着性子。 只是听着听着,开朗少年不再开朗,眉心都挤出川字了。 罗银月注意到后问,“你这算什么表情?” 元子野先是偏开了目光,而后又直直地看她,“怒你不争的表情。” 罗银月不可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我不争气?” 元子野予以肯定,“你不争气。” 很快,他又加了一句,“解决骗子那会儿你不是还挺霸气的吗?现在怎么憋屈?” 罗银月想了想,“是人都有贪念,曹家人只是普通人,我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真是个菩萨。 元子野啧了一声,“我同情你。” 伴随着话落,还有他装模作样的一声轻叹。 罗银月:...... “我谢谢你。”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之际,客厅里坐着的棠凝突然出声,“我下去买根冰棍,你们要什么味道?” 元子野与罗银月两人看过去,棠凝已放下水杯站起身。 元子野双眼一眯,“买冰棍?” 棠凝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精致明艳的脸上神情如常,仿佛真是突然嘴馋了,“嗯,我吃草莓味的,你们要哪种?” 一旁的罗银月想了想,“我想吃巧克力味的。” 对她来说,俗世还有一点好,那便是吃的东西五花八门,都合她的心意。 棠凝点头,“好,一根够吗?” 罗银月甜甜一笑,“够,麻烦你啦。” 棠凝摇摇头,问元子野,“你要吗?” 与棠凝相识多年,元子野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说,“要,但我没想好,还是跟你一起去选吧。” 棠凝无所谓地点点头,“行。” 就这样,三人兵分两路,一路留下整理行李,一路出门“买冰棍”。 —— 买冰棍小队并排下了楼梯,鞋底落在年代久远的水泥地面上,小幅度地扬起淡淡的灰尘。 元子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使他整个人染上了一分邪肆。 他瞥了瞥身边人,嗓音微扬,“买冰棍?” 棠凝将手背在身后,慵懒恣意,“买,一会儿买。” 说着,她停住脚步。 此时两人所处的位置,是四楼。 楼梯灯昏黄,心照不宣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堂而皇之地开始听墙角。 刚才那个故事,同时招惹了元小少爷和棠家少主。 他们的朋友怎么能被这样的人觊觎呢? 试想一下,假设罗银月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没有为她撑腰的亲友,也没有足够的资本搬去别处,那是不是就活该被这样子无赖的一家人缠上? 讲道理,人家不听,一家三口连番纠缠。 时间一久,赖着赖着,是不是真就让这家人心想事成了? 那之后呢? 年轻的姑娘被骗进狼窝,冠以贤惠的美名,伺候三代人? 多么歹毒的心思。 罗银月不屑与之计较,但棠凝,心中不虞。 怎么着也得出出气,不光是为朋友,更为那个被净身出户的姑娘。 只是,她似乎低估了这家人的险恶程度...... —— 屋内。 曹正光与他家老太太同坐沙发,面色不虞地盯着茶几上的砂锅。 老太太伸手打开一看,眉头皱起,浑浊的眼睛闪过一抹气愤,“这罗丫头真是不识好歹,好好的粮食都被糟蹋了!” 砂锅里,是一团泡涨了的酸菜粉条,以及零星的几块碎排骨。 曹正光靠着沙发,一脸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以后不用再找她了。” 老太太不解,“为什么?她年轻漂亮,又是从大山里跑出来的,一旦进了咱们家的门,好拿捏得很!” 曹正光看了眼自说自话的老娘,压低声音,“她不是无依无靠,刚才有两个人陪她回来,男的是明星,女的看着非富即贵。” 愤懑过后,理智不断地替他分析着,最优解就是及时手抽,别再招惹罗银月,万一惹祸上身就划不来了。 但老太太不愿让先前的时间精力白费,更是心疼那一次次送过去的吃食,“说不定只是偶然碰到,她真要有什么非富即贵的朋友,又怎么会租住在这里。” 曹正光反复回忆着两人护着罗银月的模样,越想越坚定,“不,妈,听我的,以后别再打她主意。” 听着儿子的话,老太太只好同意。 过了一会,她又忧心忡忡的,声音跟着压低,“那你的工作怎么办?现在的时代不同了,不是努力工作就能往上爬的,当初是用前头那个—” 老太太顿了顿,声音越发轻,“当上主管才多久,又开始明里暗里挑你刺,明摆着还想着那档子事......” 说到这,老太太咬着牙槽,满脸不甘,“早知道就不放前头那个走了!” 想到之前那段记忆,曹正光脸色黑沉下来,厉声道,“之前的事别提了。” 老太太闻言噤声。 她打量着儿子的脸色,下意识又开始为他操心,“罗丫头本来是最好的人选,现在去哪儿再找个年轻漂亮的......” 被老太太絮絮叨叨念得头疼,曹正光的烦意更甚,“行了别说了,大不了就不当这个主管。” 老太太不同意,“那怎么行?” 曹正光:“不然您说怎么办?” 老太太眼底精光一闪,“实在不行就让小丫头去把她那死鬼妈哄回来。” 想到曾经的妻子,曹正光顿了顿,“她不会愿意的。” 老太太:“我听说有一种东西能让人上瘾的,到时候想不想,做什么,都由不得她。” 曹正光看着老太太,眼里黑黝黝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动了动嘴,轻声说,“妈,这么做犯法。” 老太太突然就笑了,满是皱纹的脸上竟多了一丝和蔼? 她说:“儿子,妈这辈子只要你好,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管。” 曹正光:“妈—” —— 门外,棠凝的拳头开始发紧。 所以,他的前妻并不是因为被磋磨而决心离开,而是因为被自家人当做往上爬的礼物送给别人! 也是。 这一听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即便婆婆多番磋磨,也默默忍受着。 真想走,早在开始就可以走了,又哪需要硬生生挨到孩子三岁才选择离婚。 “用前头那个”、“当上主管”,这两个词不断在棠凝的耳边回响,每出现一次,她对这家人的嫌恶就成倍增长。 主管的位置,是把自己媳妇儿送给领导换来的。 现在主管之位摇摇欲坠,所以他歪心再起,盯准罗银月这个年轻漂亮的孤女,想旧计重施。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无用又恶毒的男人? 在家里,躲在凶悍的母亲身后享受一切伺候。 在职场,顶着老实的面孔把妻子送给领导。 想必当初他愿意离婚,心里还有一刻是认为妻子已经“不干净”了吧。 可笑至极。 棠凝轻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元子野,眉眼认真,“我生气了。” 元子野脸色没比她好到哪去,拳头已经发紧,“巧了,我也是。” 既然目标一致,那么...... 指尖从沉香手串上抚过,弹指一挥,一袅香气从门缝钻入。 很快,房中传来哐哐两声,实实在在的,身体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棠凝稍稍侧身,给元子野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抬脚就是一踹。 这一踹用上了巧劲,没有惊动他人,但门锁,被震开了。 普通的老式大门开了又关。 随之屋内响起的是极其细微又清脆的骨头声。 第119章 先要一个拳拳到肉的当下 所谓的社会规则在大多数时候束缚的是好人、老实人、社会主义接班人。 他们被告知以暴制暴只会让仇恨延续,届时冤冤相报无穷尽。 他们被告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他们更被告知终有一日,举头可见青天。 但终有一日究竟是哪一日,只有天知道。 棠凝信奉的是时不我待。 与其等一个报应,等一个面上的公义,不如先要一个拳拳到肉的当下。 棠凝抬脚跨过地上的两具身体,顺势坐到沙发上,手指搭在扶手处,意犹未尽地轻轻点着。 元子野跟着收回脚,眉宇间残存着些微的凌厉。 他抬眼看向最角落的那个房间,对棠凝说,“里面那个小家伙怎么办?” 棠凝神色淡淡,“让她继续睡吧。” 小女孩今年四岁,被教唆着当小帮凶。 稚子无辜,但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终会被染上杂色。 很多事情做着做着,会形成习惯的。 更何况,这个家能把她母亲推出去,那十八年后,也可能把她给推出去。 与其这样,不如继续睡下去,等一个新环境的到来。 茶几上摆放着一个黑色手机,棠凝静静看了两秒,拿了起来。 上下翻看,她点开某一个对话框。 这是曹正光与领导的聊天记录,上位者与下位者的沟通简单又乏味,记录的几乎都是公事,一个指令下达,一个恭敬收到,没什么特别之处。 想来这位领导做事还是很谨慎的。 只是,他似乎小瞧了这位“窝囊”的下属。 曹正光的手机云盘上有一个加密文件夹。 棠凝的目光落在弹出的密码框上,直觉告诉她,这背后躺着的就是曹正光特意收集的证据,一份可以威胁领导的证据。 棠凝出声,“小少爷。” 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的小少爷应声而来,经过躺在地上的曹正光时,面不改色地再次踩在人手腕上。 棠凝权当没看到这一幕,她把手机递过去,“能解吗?” 元子野伸手接过,瞥了一眼后,“能!” 屏幕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眉目清隽,正气非凡。 没过多久,他说,“解开了。” 加密文件夹里的东西不多,有两条录音,以及一段视频。 元子野点开录音,滋滋的杂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像是隔着什么偷录下来的,但内容大致能听清。 第一条录音。 —小曹,刚才来找你的是你家媳妇儿吗? —是的领导。 —你小子不厚道,家里藏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媳妇也不带出来让我们瞧瞧。 —承蒙领导夸奖,她性子温吞,爱待在家里。 —厨艺一定不错吧? —会做些家常菜。 —家常菜好啊,有机会我可一定要尝上一尝,不会不欢迎吧? —当然不会,哪天您想吃了说一声我让她好好准备。 —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这个项目你拿去看看,没问题的话就交给你负责了。 —谢谢领导,我一定认真对待。 第二条录音。 —小曹,我八点到。 —好的领导。 —听说你家还有个小孩子。 —我母亲带孩子回老家探亲去了。 —我准备了一箱酒,一会儿可一定要尝尝。 —好的领导。 —特别是你媳妇儿。 —好。 —接下来你把精力往事业上放放,我预备把你提到技术主管的位置上来。 —感谢领导提携,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两条对话都很简短,单听单看并不能直观地证明什么,可若是再加上剩下的那段视频,整个事件便可以串联起来了。 视频元子野没点开,棠凝同样没有。 可即便不点开,他们也能从视频的封面上看到一个身形发福的中年男子朝着床方向走去,而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人。 元子野舌尖抵了抵脸颊,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地上躺着的曹正光身上,长腿一抬又是哐哐两脚。 真是个畜生。 棠凝冷眼看着,抽空拿出自己的手机发了条信息,然后叫停,“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买冰棍。” 元子野的动作顿了顿,想起还等着巧克力味冰棍的罗银月,低声应了句,然后踹了最后一脚。 小少爷的气肉眼可见的没消,棠凝起身走到他身边,声音淡淡的,“放心,这事没完,我叫了两个人,一会儿就到。” 这一顿打最多只能抹平他们对罗银月的险恶用心,至于施加在那位纯良的姑娘身上的罪孽,他们尚且还不清。 —— 两人买完冰棍回去时,罗银月刚刚收拾完行李。 她从元子野手里接冰棍,拆开包装往嘴里一塞,浓郁的巧克力味与雪糕的绵密口感相结合,满意地眯了眯眼,“好吃!” 姿容昳丽的女子吃着冰棍,巧笑嫣然地跟高大帅气的男子道谢。 这赏心悦目的画面成功帮助棠凝“洗眼”。 心中感叹,世界上还是美好的人事物多一些。 棠凝嚼了会儿自己的冰棍,对罗银月说,“我还有点事,一会让小少爷送你过去行吗?” 罗银月看了看棠凝,又看了看元子野,明眸轻眨,“行。” 于是三人小队再次兵分两路。 元子野的人接走了他和罗银月,棠凝的人则开着一辆面包车过来。 昏暗中,棠凝双手背后,自楼梯间信步而出。 深夜因高悬的圆月而黑得不够彻底,月光寂冷,间或洒在她冷然的俏脸上。 她身后走出两个高大的黑衣人,手里分别拎着曹正光与老太太。 车门开启,两人随手一抛,跟丢小鸡仔似的把昏睡不醒的两人丢进车里,黑暗中,与第三具身体撞上。 棠凝坐上副驾驶座,摇下车窗。 车子缓缓启动,与猎猎的风相逆行,风灌了一些进车里。 棠凝勾了勾耳边被吹乱的碎发,不为所动。 行进途中,车厢内传来一阵衣物摩挲的声响。 车子到达某大厂门口,三个白花花赤条条的身影被捆成一捆,直直地丢进某一房间。 与此同时,大厂正门最大的显示屏陡然亮起,画面正是被捆在一起的三人。 棠凝给了药,使他们从昏睡中清醒了部分感觉。 这感觉包括难以遏制的欲望,以及蚀骨的疼痛。 接下来的画面的确是有碍瞻观了些,但也算得上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曹正光想要的是工作,那就让他以最屈辱的姿态丢掉这份工作。 老太太想要儿子光宗耀祖,那就让她亲自给列祖列宗抹黑。 至于喜欢漂亮姑娘的领导?从根上给他断了。 “少主,资料收齐了。” 棠凝应了一声,把车窗摇上来,“让他们再玩一会儿吧,天亮再发。” 再玩一会儿?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玩法。 黑衣小哥嘴角抽了抽,一时没顾上回答。 棠凝觑了他一眼,前者顿时收敛,“是。” “回老宅吧。” “是。” 第120章 林家糊涂舅舅二婚? 凌晨两点,棠家老宅。 棠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祠堂焚香叩首。 考虑到夜已深,她没有过多打搅,只简单地给众位老祖宗请安。 夜色深深,香火袅袅。 棠凝信步走在回院的路上,近四个小时的车程坐得她头脑昏沉,眼皮子直犯懒,一度处于要睡不睡的困顿状态。 现下香火一闻,睡意消减,灵台又清明了几分。 这个时间点,棠家众人早已进入梦乡。 隐在暗处的守卫不曾现身,恪尽职守地护卫着整个棠家。 月光倾洒,树影婆娑,棠凝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番洗漱过后,棠凝躺到久违的床上,包裹全身的暖意将睡意重新唤了回来。 就在这时,叮— 来短信了。 黑暗中乍然亮起的光线刺得棠凝瞳孔微缩,眼睛不适地眯了眯。 等适应后,她拿过手机一看,消息是元子野发来的。 他询问曹家人的后续,以及她是否到家。 被困意围绕的棠凝懒得打字,直接按下语音将事件简单回复。 曹家人的结局大致定下,唯一的不确定是曹家那位小女孩的结局。 曹正光和老太太已是废人,自理能力尚且需要培养,哪还有什么抚养孩子的能力。 那么,能担起这份责任监护的便是她的生母。 考虑到之前种种,小女孩或许会被生母接过去抚养,当然也很有可能被送去福利院。 有些人生下来是享受人生,而有些人则是来历练的。 棠凝倒是希望在摆脱曹正光和曹家老太太之后,小女孩和她的生母都能心无旁骛地往前走,去过属于她们自己的人生。 若干年后她们如果想要回看来时路,也能做到心中无悔无憾,亦无阴霾。 元子野的回复来得很快,简单明了三个字——你睡吧。 棠凝放好手机,闭上眼睛。 —— 月影散去,日头东升,旭日高悬,日头西沉。 清幽宅院里,睡意酣畅的棠家少主被自家母亲从被窝里拉起来。 被窝大开,暖意溜走,棠凝不干,裹好被子重新躺了回去。 棠母端坐床沿,没好气地轻轻拍了拍裹成蝉蛹的女儿,“我倒是没听说哪家女儿是大半夜回家的,还去打扰老祖宗!” 棠凝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自己的头也钻到被窝里,嗓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语气却是理直气壮,“那我想家了嘛。” 想家了,就回。 回来了,总得跟老祖宗说一声。 棠家对棠凝格外纵容,没有门禁,没有约束,来去自如。 按照昨晚的情况,她其实是可以就近找个住处的,不需要熬夜赶路回家。 但很多事情都不能对比。 在看过曹家后,她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幸运。 没有卖妻求荣的男人,没有苛待儿童的祖辈,这么好的棠家,再晚也要赶回来! 想家=想父母。 棠母极吃这一套,浅笑着把这一茬给揭过了,转而开始哄女儿起床,“德叔煲了海鲜粥,你起来吃点。” 她家女儿不仅能干,还很能睡,凌晨回来的,一觉睡到傍晚。 这么一来,三餐误了两餐。 这作息习惯与饮食习惯实在差了点。 海鲜粥的吸引明显不够,棠凝依旧在被窝里磨磨蹭蹭的。 棠母好笑地开口,“我想找个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觉得怎么样?” 从前负责这一块的是林铮,有他陪着,阿凝的生活还算规律。 但自从他们回到老宅后,林铮的重心便转到公务上,而阿凝就跟脱了缰的小马似的,跑这跑那,饥一餐饱一顿。 她有心管上一管,但许多时候又不能中途打扰。 但一直这么下去又不是个事儿。 棠母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但棠凝听到后想也没想就回绝了,“不怎么样。” 相较于侍从环绕,棠凝更喜欢独来独往。 当初愿意让林铮以保镖的名义陪她住进归南居,除了要安父母的心外,更多的是因为她信任林铮这位相伴多年的人。 半个竹马如今成了义兄,更被父亲委以重任,前方自有一片独属于他的广阔天地等他去闯,不适合再当什么保镖。 而除林铮以外的棠家子弟里,棠凝暂时没办法给出全然的信任。 拿昨晚四个小时的车程来说,如果开车的人是林铮,她必然可以坦然入睡。 但换做他人,她会保留一分清醒。 之前就说了,棠凝在这个家有绝对的自由,她不愿意身边有人跟着,棠母便不再强求,只叮嘱着,“那你的作息和饮食得自我规范一下。” 棠凝应得爽快,“好~” 母女俩“难得”碰面,棠母一直陪着她,从洗漱打扮,到享用粥膳。 暖粥入口,补药下肚,满血复活的棠凝用纸巾轻拭嘴角,敛下的眸子里眼波流转。 忽地,她抬眸看向些许反常的母亲,“您有事要我办?” 疑问句,陈述语气。 被戳破的棠母一默,顺着这话茬想到某事,丝丝烦恼笼上眉头。 乖女儿见不得母亲露出这副愁容,棠凝歪头凑近,拍胸脯保证,“您说吧,我保证办妥。” 这副哄人的姿态做得足足的,棠母噗嗤一笑,愁思顿消。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棠母林婉出生江南林家,家境富庶,上面还有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哥哥,名为林建。 林建的妻子是钟沁,在成为林婉嫂子之前,还是她的闺中密友。 只是,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林建,居然做出人到中年抛妻弃子的决定,铁了心要离婚,去跟他的白月光在一起。 呸呸呸,哪是什么白月光,明明就是第三者。 插足婚姻的就是第三者,事情闹成这样,他们居然还要大张旗鼓地摆婚宴。 哥哥大婚,妹妹不愿到场。 对林婉来说,但凡哥嫂的婚姻是好聚好散的,也不至于气到不愿出席的地步。 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她出席了这场婚礼,对好友钟沁来说无异于二次伤害,她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可成人的世界总有无奈,林家两老尚在,作为姻亲,即便是做做样子,棠家都得派人出席。 棠凝听明白了。 在母亲不愿出席的前提下,父亲必然与她同仇敌忾。 那么,她棠凝,就变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棠凝揽下这活,“我去。” 棠母看着贴心的女儿,想到那糊涂大哥,银牙暗恨,“上午离婚,下午再婚,他干脆住民政局得了,到时候不需要给你那糊涂舅舅什么好脸色。” 棠凝饶有其事地附和点头,“好勒,我一定不给他好脸色。” 说实话她对这位糊涂舅舅没有多大印象,只依稀记得婶婶很是和蔼。 哦,对了,林家应该还有一个只比她大了一天的哭包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 算了,见了面自然知道。 由于婚礼是明天,作为棠家代表,棠凝带着行李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准备搭乘大名鼎鼎的红眼航班。 第121章 红眼航班偶遇清冷美人 同一时间,元家暗室内。 一身黑衣的元霆坐在太师椅上,长腿微微曲着,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沉香珠串中那颗新色珠子。 他的正前方,正趴着一个……人。 那人慌乱畏惧,声泪俱下地解释着,紧张与恐惧使得他讲话有些颠三倒四,同样的内容颠来倒去地重复着,语调亦染上几分哭腔。 元霆既不打断也不应和,只神情倦怠地听着,似信非信。 子野说有人在他的演出服上动手脚,招式路数与狼牙吊坠事件同出一脉,玩的都是些飘来飘去的东西。 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的攻势过于温和,杀伤力也低,即便是沾染上也不会危及性命,不像是旁支的手笔。 狼牙吊坠一役,元霆雷厉风行地处置掉所有涉事之人,不论身份、不论资历。 杀一能儆百。 其他有心思的旁支见状也不得不打消掉自己的小心思,又或是将心思蛰伏起来。 人心难测,任何一个上位者麾下总会有那么些所图过甚的人。 元霆没有兴趣花精力哄他们站自己这边,对他来说,不服可以,但只要他在家主之位一天,都且给他忍着。 至于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在宁可抓错不可放过的原则下,被“请”到元家暗室。 幽暗的地牢、气息骇人的黑衣人、以及对准脑门的一个个黝黑枪口。 这所有的一切都无声恫吓着这位黑手。 黑手,不,某当红小生直接腿软了。 他又惊又惧,恨不得时光倒流。 他的老天爷呀,当初脑子是怎么想的,没事招惹元子野干嘛! 不就是被压一头嘛! 不就是捡人家挑剩下的用嘛! 何至于扭曲卑鄙至此,找来那些腌臜法子只为破坏元子野的气运?! 与其说他真心悔过,不如说他被眼前的一切吓到。 本以为元子野倚仗的是源源不绝的资源,论资源,他也有,两人尚且可以斗上一斗。 可事实是站在元子野身后的是黑势力! 他没有。 之前也不认为元子野能有。 毕竟哪个好人家背后是黑势力的? 元霆没空管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既然确定与元家派系纷争无关,便挥了挥手。 很快,惊惧交加的小生被带了下去。 小生误以为自己要被噶了,当场开始嗷嗷直叫,声嘶力竭的,鞋跟直往地上蹭,留下黑黑的印子。 在元霆面前过分聒噪的代价就是,下一秒,他被击晕了。 世界恢复安静。 元陌适时出现,恭敬地将手机递到元霆跟前,“家主,棠少主发来消息。” “棠少主”三个字就是开关,能控制元霆的情绪。 得知她发来消息,元霆硬派的气场似突然被注入一股暖流,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他起身,从元陌手里接过手机,并吩咐,“人放回去,星途到此为止。” 所图即所惩。 元陌得令,“是。” 元霆抬脚往外走,同时翻开起棠凝发来的消息。 林家? 所以,才刚睡醒就又要出门吗? 不知怎么的,元霆脑子里噌的一下浮现出四个字:独守空房。 偏偏人姑娘还特别乖,知道哄他,说她先去看看别人家的婚礼怎么弄,学习学习经验。 他能怎么办? 唯有守好大后方,耐心等她回家矣。 —— 深夜机场,红眼航班。 这类航班是指在深夜或凌晨时段运行,于翌日清晨抵达目的地的航班,鲜明特征之一就是价格低廉。 当然,养尊处优惯了的棠凝选择乘坐这趟航班只因为她是被赶上架的鸭子。 哎,负重前行的她。 照理说棠凝的行程应当是有一定迫切程度的,毕竟糊涂舅舅的婚礼就在明天。 但母亲说了,不用给什么好脸色。 所以,她悠哉悠哉地在头等舱靠窗位置落座,安心地准备迟到,早退。 透过窗口,机场跑道上那些白白绿绿又红红的小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许是因为红眼航班的缘故,头等舱的上座率并不高。 唯二被订购的两个座位在同一排,各自靠窗。 当注意到有人落座时,棠凝侧头看了一眼。 她的这双眼睛呐,有点毒,入眼的都是些漂亮姑娘。 她的“漂亮”从来都不止局限于外貌,更多的是气质。 从外貌上说,眼前的这位姑娘当然是十足的美人胚子,皮肤白皙透亮,五官精致姣好,但更吸引棠凝的是她的清冷气质。 清冷也分很多种,如果棠凝没看错,她的清冷是独属于科研人士的清冷。 那是一种在长久的专业浸润下,与本身内蕴相融合的独有魅力。 棠凝本身不是一个热情外放的人,欣赏归欣赏,她还是收回了视线,闭目养神。 一阵轻微的颠簸后,飞机爬升成功,平稳飞行,并准时在目的机场降落。 这一降落,棠凝与清冷姑娘的缘分正式开始碰撞。 下了飞机,两人不约而同地拐进洗手间,那么长一排洗手台盆,留给两人的位置恰巧相邻。 行李提取处,u型转运托盘慢慢吞吞地将两人的行李箱一前一后转出来。 出租车等候区,两条队伍中的两人左右并排等车。 即便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打照面,两人谁也没有递出话头,直到棠凝从身侧的不锈钢栏杆上瞥到那只悄然探出的手。 这是一只咸猪手,正不安分地朝某个方位探去。 棠凝下手直接,手中的行李箱拉杆带着力道砸向那只与清冷姑娘臀部相距一厘米的咸猪手,两相接触,传出清脆的咯咯声。 手骨折了。 小惩大诫。 出于好心,棠凝再次操纵拉杆,帮中年男人将手骨接回原位。 哪成想这个人模狗样的西装男倒打一耙,对着棠凝张嘴就是破口大骂,唾沫星子直往外嘣。 在棠凝被惹毛之前,清冷姑娘先动了。 她应该是猜出发生了什么,冷着脸拧开手里未开封的矿泉水,把瓶口怼进那人嘴里,重力作用下瓶里的水咕嘟咕嘟直往他嘴里灌,呛得那人面目狰狞。 “嘴巴不干净?我帮你洗洗嘴。” 这是棠凝第一次听她说话,声音好听,内容直接,并透着些许戾气。 芜湖,举动也漂亮! 在这等车的人不算少,为避免人群中出现和事佬,棠凝单手提溜起直咳的人,把他拽出队伍。 见状,清冷姑娘跟着出来。 中年男人满脸通红,不知是被拽的,还是被臊的。 但他总算是意识到现在的女孩子不好糊弄,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找准机会扭头就跑,一只鞋跑丢了也顾不上。 对于这种人,棠凝其实是懒得搭理的,清冷姑娘也没有阻拦。 “谢谢你刚才帮我。” “不客气。” “我是南溪。” “我是棠凝。” 初见面到现在足足过了六个多小时,两人才正式互换姓名。 棠凝看了眼再次变成的等车队伍,拿出手机准备摇人,这时南溪先开口了,“我的车一会儿过来,你去哪,我可以送你。” 棠凝没有跟她客气,“桃源山庄。” 此言一出,南溪看她的眼神带了一丝打量,她说,“我也去那。” 这么巧? 棠凝挑了挑眉,补充说明,“我去吃席。” 南溪:“我去看席。” 嗯? 棠凝继续扩句,“我舅舅二婚,我是家族代表。” 南溪语气冷冷,“我睡过的人要结婚,我来看看。” 嘶! 棠凝试探地问,“我舅舅姓林。” 南溪目光沉沉,看棠凝的眼神带了些意味深长,“他也姓林。”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棠凝说,“我舅舅叫林建。” 闻言,南溪收回视线,语气恢复平静,“他叫林澈。” 好嘛,不是同一个人。 棠凝轻呼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消停,她又顿住。 林澈? 这不是舅舅家好大儿的名字?! 第122章 此林澈,即彼林澈 林家从商,财力雄厚,是俗世中江南一带的富庶人家。 当年林婉与棠远山一见倾心,互许终身,自此林棠两家结成姻亲。 鉴于棠家的特殊属性,绝大多数林家人只知林婉嫁进一个底蕴深厚的家族,其他一概不知。 唯有林婉的父母与兄嫂知道棠家人的能力。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天生异能的棠凝并没有在林家外公外婆身上感受到过多的温暖。 对他们来说,棠凝棠家少主的身份是远在林家外孙女之前的。 尊重,疏离,敬畏。 以上是棠凝在林家外公外婆身上感受到的态度。 要知道一个家族中,当家人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其他人,这也就造成了林家其他人把棠凝当成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异类”。 棠凝是一个相对自我的人,她要先感受到善意与被爱,才会想着回馈。 林家不待见她,那她就非必要不出现。 而在那些必要的场合,她会选择“仗势欺人”,把棠家少主的派头拿捏得足足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林家人都这样。 棠凝的前舅妈,如今的沁姨,待她亲厚。 沁姨的儿子林澈,儿时也把棠凝当成一个普通表妹,给吃给喝,会因输了游戏而破防嗷嗷大哭。 儿时的记忆已久远,后来大家年岁渐长,各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淡了联系。 但—— 依照南溪的话来看,她睡过的人,是林澈;说要结婚的人,也是林澈。 同样住在桃源山庄、同样名为林澈,要说这是两个不同的人,棠凝绝不相信。 “我那糊涂舅舅的儿子也叫林澈,今年二十三。” 棠凝状似随口一提,却在说完后饶有兴致地盯着南溪不放。 而南溪下意识的反应也正向验证了她的判断。 南溪微一愣神,从钱夹里取出一张照片递到棠凝面前,问,“是他吗?” 这是一张被保存得很好的照片,从拍摄背景看,拍摄于校园。 棠凝伸手准备接过,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到南溪的,忽地,一阵淡淡的金光掠过,触之生温,温和有力。 这...... 棠凝睫毛微垂,遮住眼底涌动的思绪。 金光多见于佛像而少显于人身,出现在人身上只有一个原因:此人会为人类社会做出贡献。 南溪身上的金光虽极淡,但的的确确存在。 这样的人...... 棠凝轻勾唇角,她倒是不知道该同情林澈这位表兄,还是该祝福了。 这时,南溪再次询问,“你说的林澈是照片上的人吗?” 棠凝回过神,飞快地抬眼看了她一下,又看向照片中那两张青涩的面孔,给出肯定答案,“是他。” 事态明了。 南溪点点头,接过照片,妥帖地放回钱夹。 不远处有辆车发出一声滴响,是南溪的车。 南溪看向棠凝,“我们先上车。” 棠凝:“好。” 挡板升起,头等舱中的安静再次出现。 过了一会儿,南溪悄然出声,“所以,他想骗我回来。” 不论是那些欲遮还羞的红绸喜字,还是明晃晃印着他名字的请柬,都是障眼法。 这一切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营造出他要结婚的假象。 “骗”字用得极妙,将棠凝心里的那点子八卦劲儿全勾出来了,“所以五年前,你把他给,然后就走了?” 南溪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平静,“嗯,因为接到密召。” 密召...... 看来是加入了某个保密性极强的科研项目。 “一去就是五年?” “嗯。” “他知道你去做什么吗?” “召令紧急,没来得及告诉他。” “那这五年里一次都没联系吗?” “我们不能与外界通信。” ...... 棠凝是真心为这位表兄掬了把同情泪,“这次是请假回来的?” 南溪点点头,“请了两天假。” 棠凝觉得这话应该理解为只请到两天。 五年,两天,难怪她身上会有金光。 感情这是把青春献给了科研事业啊,全情投入。 林澈与南溪的过往,棠凝并不清楚。 但考虑到一方是自己痴心不换的表哥,一方是既合眼缘又带金光的清冷科研美人,如果两人之间有情有缘,她自然不愿让他们品尝爱情的苦涩。 棠凝单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那你准备怎么做?” 南溪面色平静,“先回家。” “然后呢?” “把他拐走。” 棠凝唇角的浅笑印到车窗上。 啧,霸气。 “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南溪点头,拿出手机添加棠凝的联系方式,嗓音清丽,“不出意外,我们会是姑嫂。” 棠凝:“确实。” 如果哭包表哥痴心不换苦等爱人五年之久,那南溪这一趟,的确分分钟可以把他拐走。 桃源山庄门口,棠凝与南溪告别,推着行李信步朝林宅走去。 南溪则与她背道而行,回了另一方向那只剩她一个的南家。 —— 林宅。 今日有喜,整个林宅被布置得鲜红喜庆。 宅院门口,管家正翘首企盼。 当他瞥见一道悠哉靠近的身影后快步上前,恭敬有礼,“棠凝小姐,您来了。” 棠凝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管家微微鞠躬,飞快地朝她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棠凝小姐,行李交给我吧,您这边请。” 棠凝依言抬脚,管家落后半步跟在她边上。 除了管家外,宅院门口还站着不少林家佣人,整齐地排列在两侧。 随着棠凝的经过,那些人纷纷低垂下头,不敢用视线接触她。 这阵仗,活像棠凝是一个拥有巨大魔力且喜怒不定的怪物似的,不可随意招惹。 棠凝见怪不怪,嘴角噙着淡漠的笑。 啧。 林家还是这么没意思,一个个都爱把她当座上宾。 在管家的引导下,棠凝来到一栋会客厅前,厅内已经坐着不少林家亲眷,此时正融洽热闹地谈论着这场婚事。 当棠凝抬脚进入时,说话声不约而同地减弱下来,融洽的气氛稍稍一凝。 对此,棠凝恍若未觉,径直朝着主位上坐着的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去。 “外公,外婆,阿凝来晚了。” 两位老人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不晚,来得正正好,阿凝越发漂亮了,快坐下吧。” 林家外婆给棠凝示意的是主宾位,也就是最重要的客人所坐的位置。 棠凝浅笑颔首,坦然入座。 有人上前为她添茶,棠凝端起茶杯浅浅抿着,丝毫不将冷掉的场子放在眼里。 林家亲眷中有相对活泛的人,见状特意找了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的,场子逐渐恢复成之前那副景象。 但这一天注定好事多磨。 当南溪照片中的男孩褪去青涩,丰神俊逸地端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走入厅内,融洽的场子再度凝固。 茶杯后,棠凝的唇角微微勾起。 是林澈来了。 第123章 嘴硬以两分钟为限 现代婚姻中,离婚者不在少数。 当婚姻走到一拍两散的地步,人们往往会用失败来描述这段关系。 但,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及时止损吗? 有限的生命与热爱何必平白消磨于无意义的婚姻里。 沁姨通透,主打一个不忠则不容。 既然男人生了二心,就光速切割财产,送再他一本离婚证。 上午离婚下午再婚,在外人眼里,沁姨是那个被抛弃的糟糠之妻。 可谁人又知当沁姨得知舅舅与他的白月光再遇后,便已经决定要把这个“脏掉”的男人一脚踢开。 只可惜她的速度没有快过糊涂舅舅。 事已至此,糟糠之妻的头衔,沁姨背了。 但亏她不会白吃。 沁姨借此要求林家把该分给林澈的东西尽数转到他名下,合情合理。 林澈更没有辜负母亲的好意,将该收的一切照单全收。 也正是因为这样,林家两老对目前唯一的孙子产生了些许微词。 但林澈不在意,并用一句话回堵:有了后妈,后爸还会远吗? 该他接受的,他接受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他更是将自己的不愉摆到明面上,只因为错事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 林澈进入厅内,看向主位上的两老,神情淡淡,“爷爷奶奶早。” 今天是“大好”日子,林老太太只希望一切顺利进行,于是招呼他坐下,“阿澈来了,坐下吧。” 林澈依言坐下,抬眼的瞬间注意到棠凝的存在。 这个位置,再加上她周身的气度,想来也只有棠家那位表妹了。 林澈见棠凝她并不像厅内其他人那般“沉浸”在所谓的大喜日子里,而是淡然自若地身处局外,当下便明白母亲所受的委屈还是有人记得的。 就冲这一点,他主动同棠凝颔首致意,棠凝回以一礼。 久未谋面的表兄妹交浅言浅,“寒暄”结束,林澈便坐在位置上玩手机。 不,他其实并没有在玩,应该是时不时点开某个软件。 眼含期待地点开,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又冷着脸把屏幕按黑,周而复始。 ——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当棠凝坐了一小时后,新人终于进门。 按照这边的风俗,新人进门后要来见过夫家众人,敬茶改口。 棠凝如愿地见到了舅舅的白月光。 平心而论,她的样貌谈吐都挑不出什么错,但就是不合棠凝眼缘。 既如此,在代父母送出见面礼后,棠凝便找了个档口提前离席。 席上没人阻拦,因为在棠凝之前,还有一个“好汉”。 林澈是在新娘改口喊林家两老“父亲”、“母亲”时轻嗤一声转身离场的,当众给了糊涂舅舅一个没脸。 棠凝喜闻乐见,更愿意添上一把不咸不淡的火。 林宅自带一个大花园,花园中央有一个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喷泉。 棠凝稍一思忖,朝喷泉旁的摇椅走去。 等靠近了,果然在那看到一个被“丧气”包围的林澈。 棠凝施施然坐下,开始自言自语,“哎,这边机场也太难打车了,多亏有一个漂亮姑娘捎我一程,她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南溪。” 前面的话如同废话,最后“南溪”两字,直接戳中林澈的穴位。 林澈猛然抬头,紧盯棠凝不放,“你说她叫什么?” 棠凝莞尔一笑,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南溪。” 南溪。 林澈眼底情绪复杂,有惊喜,有难过,全都交织在一起。 当然,也仅限于此。 他那屁股就跟焊在摇椅上似的,一动不动。 棠凝撇撇嘴,好言相劝,“她只请到两天假。” 一抹慌乱自林澈眼中飞快闪过,他犹自嘴硬,“与我无关。” 棠凝淡淡地哦了一声。 乐于助人环节到此结束,她不再多言。 阳光洒在花园里,喷泉中央水柱不停歇地上下上下,形成一圈圆弧水雾,光线穿透其中,更显其晶莹通透。 暖阳倾照,棠凝掏出墨镜戴上,摇椅小幅度地晃悠着,她悠悠闲闲地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林澈起身离开。 而棠凝墨镜后的眉眼微微弯起。 啧,与我无关? 也就嘴硬了两分钟。 —— 南家。 南溪五岁时,父母之间的感情其实已经算不上好了,但为了年幼的她,南父南母相敬如宾地凑合着。 十四岁的南溪独立又聪慧,南父南母见时机已到,便开诚布公地召开了一场家庭会议。 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南溪都不曾怨恨自己的父母。 没有什么好怨的,生而有养,养而有教,她不缺爱。 更何况父母还为她互相迁就了近十年。 人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用来凑合? 南溪通透至极,不愿成为父母任何一方的负担,毅然决然地选择独居于这套房子里。 至此南家三分,互不联系,互不干涉。 时隔五年,南溪再次回到这个空荡荡的家。 当初走得急,也没安排人看顾这个家,如今屋子里已蒙上一层薄薄的灰,更充斥着一股寂寥的气味。 南溪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放下行李,她逐一将房子的所有门窗全部打开。 清新的空气源源不断地涌进其中,给屋子带来了几分生机。 南溪走到院子里,翻手机联络起钟点工。 急单,要价自然不低。 南溪不差钱,唯一的要求是快。 当一整队钟点工在屋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时,南溪窝在院子的躺椅上,闭目浅眠。 干她这一行的,不论什么项目,研究起来那可是废寝忘食、日以继夜。 昨晚,确切的说应该是昨天晚上十点整,她参与研究的项目终于取得阶段性胜利,组里所有人时隔五年,终于获得了外出通讯的机会。 研究所不会没收大家的通讯手机,但基于保密原则,整个基地,无通讯信号。 南溪跑到外头看到林澈那些欲盖弥彰的朋友圈是在十点十五分。 跟上头请假是十点十六分。 轻装离开基地赶赴机场是十点三十分。 其实她也没想好自己回来做什么。 如果林澈真要结婚了,她大概率也不会做出抢亲的举动。 或许只会远远的看上一看新郎模样的他是什么样。 幸运的是,南溪遇到了棠凝。 所以,现在的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顺利把人拐走。 在那之前,至少得把屋子收拾干净,不能把人拐进灰尘堆里。 久违的悠闲将积攒五年的困顿唤醒,南溪想着想着,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南家门口。 林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五年不见,即便只是睡姿,也能再次燃起他汹涌的爱意。 从棠家表妹透露的话里,他知道南溪是为他回来的。 如此,多年的气恼也尽数化成了庆幸。 林澈抬脚走到躺椅边,唤南溪的名字。 南溪没有反应。 恼意渐生。 林澈直接俯身凑近,微凉的唇瓣落在南溪的唇上,他一边亲一边凶巴巴地低声控诉,“起来,不许睡,回来不找我睡什么觉!” 分外熟悉的羞恼声唤醒了南溪,她慢慢睁开眼睛。 五年前对亲亲抱抱十分羞涩的男孩如今已蜕变成在她的注视下仍能面不改色继续亲吻的模样。 被她看着,林澈边亲边笃定开口,“你心里有我。” 南溪眨了眨眼,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亲吻。 林澈当即红着眼睛瞪她。 如果愤怒有形,他估计能当场化身喷火龙。 刚刚睡醒的南溪嗓音难得透出几分软糯,她解释道,“有人在。” 第124章 南溪,我原谅你了 有人在。 这三个字瞬间将林澈的思绪带回从前。 学生时期的南溪是学校出了名的冰山美人,清清冷冷的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大多时候爱泡在实验室里。 没有人知道这女孩实际上胆大包天,喜欢当着同学的面牵他的手、抱他、甚至是亲他。 那时的他总会红着耳朵偏开,说有人在。 如今倒是调转过来了。 林澈闭了闭眼,将眸底的湿意掩下,可心底难抑的抽痛却骗不了自己。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们都变了。 倏地,林澈睁开眼,眼尾染上一抹洇红,他嘴唇极轻地颤了颤,说,“你心里有我。” 他盯着南溪,不肯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只为要一个确定。 冷情如南溪,即使是父母的离去都没带起她过多的情绪,唯独面对这样的林澈,她头一次想要时光倒流。 她伸手抚上他的侧脸,指腹与脸颊轻轻摩挲,带着点安抚意味,“嗯,我心里有你。” 霎时,一滴泪划到她的指腹,温凉,无声。 林澈闭了闭眼,喉结几番上下滚动,心绪起伏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等再睁眼,他的声音已然染上几分沙哑,低低的,郑重的,“南溪,我原谅你了。” 林澈原谅南溪了。 原谅她在与他耳鬓厮磨的第二天不辞而别。 原谅她整整五年不联系他。 只要,她心里还有他。 林澈没有追问,但南溪不想让他糊里糊涂揭过这一茬。 她拭去他脸颊的那滴泪,收回手在躺椅上坐直,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你先坐。” 林澈听话坐下,将她收回的手握到手里,强势插入与她十指紧扣。 南溪任他动作,“五年前,我收到密召,进了一个研究基地。” 果然是研究吗? 林澈低头,声音有些闷,“其实可以告诉我的,我知道你的理想,不会拦着你的。” 真爱一个人,想她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以爱之名束缚住她欲挣高的翅膀呢? 南溪:“我不是怕你拦着,而是......” 林澈:“而是什么?” 南溪撇开眼,声音难得带上几分局促,“一时没想起来。” 这是真话,当时收到急召时她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子里想的全是相关的研究内容,等进了研究基地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把事情告诉林澈。 想补救的时候却被告知基地没有通讯信号。 这般,也算是阴差阳错。 林澈一时无言以对。 他一直都知道南溪心里的第一位是她的热爱,第二位才是他。只是没想过会因为这份热爱而互相错过近五年。 林澈侧头看她,“你就不担心我等不下去,跟别人结婚吗?” 南溪垂眸,想到自己看到那些似是而非的结婚喜讯时心里那吨沉重的石块,坦言道,“我以为你真要结婚了。” 林澈追问,“你这趟回来是准备做什么?” 南溪摇摇头。 林澈不解,“摇头是什么意思?” 南溪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不做什么,就看看你。” 林澈被这没脾气的姑娘气到了,“不抢新郎吗?” 南溪诚实以对,“不抢。” 林澈被气的不想说话。 见他这样,南溪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的模样。 “林澈,是我不告而别,如果你真跟其他女孩子结婚了,那我就得祝福。” “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澈不想从这张嘴里再听到这些祝福的屁话,愤愤亲上南溪的唇,嘴唇重重碾过她的,听到她小声呼痛才停下。 “祝福?你倒是大方!” 林澈瞪着她,“换做是你要结婚,不管跟谁,不论在哪,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 南溪纠正他,“我不会跟其他人结婚。”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后林澈呼吸一滞,有个问题在唇齿间百转千回,终于吐出,“那你想跟谁结婚?” 微风轻轻拂过,将南溪的长发吹动,柔软的发丝落到林澈的肩上。 南溪抿了抿微麻的嘴唇,主动环住他仰头与他对视,一字一顿,“我想跟你结婚。” 我想,跟你,结婚。 林澈心绪难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嘴角无声扬起,“算你还有良心。” 轻描淡写的话语里有几分克制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时,南溪从他怀里探出脑袋,“但我只请到两天假。” 这个消息林澈已经从棠凝那知道了。 “什么时候出发,我送你过去。” 他践行着自己的话,不拦着她做她喜欢的事,尽管这是他们时隔五年的重逢。 只是—— “你不能送我,因为要保密,除非......” 林澈听到自己连送送都不行,整个人又不好了,“你进的是什么破地方,送送都不行?我又不进去。” 当然,吐槽完的下一秒他又妥协,“除非什么?” 南溪说,“除非我现在打报告。” 林澈没听明白,“什么报告?” 南溪盯着他,字正腔圆,“结婚报告。” 结婚,报告。 林澈舔了舔嘴唇,侧过身,状似无所谓,“哦,那你打吧。” 南溪嘴角轻勾,拿出手机,刚输入一行字又被林澈叫停。 只见他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枚戒指,并将其缓缓戴进南溪的无名指,随意中带着十分的克制。 由于戒指一直被贴身放着,带着身体的余温,此时已尽数传到南溪手指上。 她低头看着这枚戒指,“这是......” 林澈自然接过话茬,“这是戒指,好了,你打报告吧。” 有些事情他嫌矫情就不愿多说。 事实是生长在新时代的林澈拥有一颗保守的心。 五年前,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他去珠宝店挑了这枚戒指。 尚且青涩的少年用他的方式做出有关未来的承诺,且满怀憧憬地设想他们的未来,只是...... 但这枚戒指他一直贴身放着。 一年、两年、三年...... 南溪心里有了答案,垂下的眸子迅速眨动了几下。 她依林澈所言打完报告,之后便收起手机,拽着林澈就往屋子里走。 林澈主动跟上,“去哪?” 南溪只道,“跟我来。” 两人进屋的时候刚巧与请来的钟点工打了个照面。 二十多人的队伍手脚麻利地收拾完屋子,正欲出来整理花园。 南溪却说不用了,并当场结清所有尾款。 他们拿了钱有序离开。 而南溪则拉着林澈到了自己的房间,并在第一时间把林澈压在门板上亲。 这时的她,倒有几分当年胆大包天的模样。 只是五年时间过去,她会的还是那些伎俩。 林澈轻笑出声,俯首躬身,一手搂着她,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身体力行加重了这个吻。 第二天,两人扯完证直接飞往另一个城市。 机场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有位漂亮姑娘跟落单的林澈要联系方式,从洗手间出来的南溪径直走到林澈身边,淡淡道,“他有对象了。” 姑娘被落了面子,娇横瞪了南溪一眼,“你虽然漂亮,但一看就无趣,连宣誓主权都这么没意思,他一定很快就厌烦。” 无趣吗? 南溪安静下来,没同小姑娘计较,倒是林澈忍不住了,“你知道个屁,她有趣的很!去去去,有你什么事!” —— 每个人的故事都在各自上演着。 棠凝在“好心”提点林澈后也离开了林家花园。 她没再去喜堂,而是凭着儿时的记忆,往隔壁的一户人家走去。 进去,又出来。 差别就是棠凝的口袋里少了张平安符,而手上则多了个木匣子。 第125章 与元父一起去元家 喜宴通常会持续三天。 但棠凝选择在第一天晚宴后与林家两老请辞,当着新郎新娘的面。 不论是白天离场后至今未归的林澈,还是今晚提前要走的棠凝,两人的所作所为都落在新娘的眼里。 小辈不懂事长辈自可教训。 而她要做的只是稍稍垂眸,然后重新扬起心无芥蒂的笑容即可。 果然,糊涂舅舅见她这副心里难过偏又顾全大局的模样,深觉委屈了新人,即刻端起长辈的姿态看向棠凝,面露不虞。 哟,这伎俩...... 棠凝浅笑盈盈,直视自家舅舅的眼睛,“舅舅这是有话跟我说?” 林建今晚喝了不少酒,竟真端起舅舅的姿态伸手指着棠凝预备说些什么。 是林家外婆打断了他,“阿凝,我派人送你去机场。” 棠凝的目光从舅舅那根手指上收回,嘴角笑意不减,“好啊。” 她起身与两老告辞,转身离开。 在抬脚跨出大厅的一刻,棠凝拨通自家母亲的电话,“母亲,舅舅拿手指我~” ...... 切,谁还没有母亲护了? 打完小报告的棠凝脚步轻盈,在去机场前特意拜访了沁姨。 沁姨对她的到来惊喜至极,眉宇间竟比之前更添几分惬意悠然。 棠凝由此得出一个结论:不如意的婚姻如垃圾,该丢则丢。 之后,棠凝赶赴机场再次坐上红眼航班,飞机于暗夜中爬升。 至此,这段相对敷衍的“吃席”之旅画上句号。 —— 晨间薄雾中,棠凝信步回到自己的院子,第一时间接水泡澡。 她将身体埋进水里,卡到好处的水压将周身的困乏舒缓。 林铮收到她回来的消息,特意帮她把早膳端到院子。 棠凝坐在院中石桌前,不施粉黛,胜似芙蓉。 林铮为她布膳,“怎么连夜回来?” 棠凝舀了勺粥,凑到嘴边轻轻一吹,蒸腾的白雾随之散开,“待着无聊。” 林铮看了她一眼,问得直接,“他们欺负你了?” 这话说的...... 棠凝双眸波光流转,而后看向林铮,“母亲说的?” 林铮点头,“母亲让我停掉与林氏一半的合作。” 棠凝眸光一亮,“那父亲怎么说?” 林铮好笑地看着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无异议。” 一直以来,碍于棠母的面子,棠家对林家多有扶持。 可以说林建当家作主后,林家能保持鼎盛状态,棠家至少出了一半力。 棠父一直知道林家人对棠凝的态度。 敬畏是吗? 那就敬到底,畏到底。 别在阿凝要温情的时候给敬畏,在她已经习惯敬畏的时候又来讲辈分。 被护着的棠凝心里一阵熨帖。 她对林铮说,“我没给新娘留面子,舅舅护妻心切,拿手指了我一下。” 指着鼻子骂。 虽说糊涂舅舅还没骂出口,但也没差了。 林家人在林铮心里其实是排不上号的。 听棠凝这么说,他淡淡应了一声,专心陪她用起早餐。 等回到书房后,林铮从桌面的文件里抽出几个不咸不淡的,塞回到文件柜中。 紧接着,他从柜里挑出同等份数的重量级文件,与桌上的放在一起。 有人进来,他把这些交代下去,“这些项目都停掉。” 下属:“是。” —— 林铮走后,棠凝走到床边正欲补觉,忽又想起什么,脚步一拐朝外走去。 还没给老祖宗请安呢。 这怎么可以。 孝顺小棠来到祠堂给一众祖宗请安,祖宗欣慰。 等她迈着轻盈的脚步从祠堂中走出来时,却意外地和一个中年男子打了照面。 棠凝礼貌颔首,“伯父。” 来人是元父,上一任元家家主,元霆哥、元子野的父亲。 这么早见到棠凝元父也挺意外的,鼻尖嗅到她身上沾染的香火味,心下不由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品行佳能力强也就罢了,更难能可贵的竟还是个敬重先祖的好孩子。 元父亲善地点头,“听你父亲说你去林家贺喜了,一切都顺利吧?” 棠凝弯唇,“劳您费心,一切顺利。伯父,您来找我父亲?” 元父嗯了一声,“跟你父亲聊了点事,正准备回去呢。” 电光火石之间,棠凝想到了自己带回来的木匣子,“伯父,我给元霆哥带了个东西,您帮我捎给他好不好?” 啊,这—— 事倒是顺手的,可他要真这么做,元霆怕是开心不起来了。 元父状似为难,“唔,我不知道他在哪。” 棠凝:??? 这是什么意思,元霆哥不就在他自己的住处吗,还能在哪。 元父也被自己这烂说法逗笑了,他轻咳一声,“比起我,他应该会更希望见到你。” 这是—— 被长辈打趣了? 厚脸皮棠凝顺杆儿爬,“那您稍等我一下,我拿上东西跟你一起去。” 棠凝大方不扭捏,元父对她的喜爱再添一分,“好,我等你,不着急。” 就这样,棠凝在补觉之前又插入一项行程:与元父一起去元家。 因着与元子野的交情,这并不是棠凝第一次来元家,但这是她第一次来元家找元霆。 一路上,元父给棠凝介绍着元家的大致布局,一个耐心讲,一个认真听。 这一遭走下来,棠凝把元家摸了个大概。 无人看守的院子前,元父止住脚步,“这是元霆的住处,你就当在自己家,慢慢逛,我就不进去了。” 棠凝浅笑谢过,“劳烦伯父。” 垂花拱门,凉亭小池。 元霆的院子占地广,景致错落有序,颇有几分园林之美。 只是…… 棠凝后知后觉地发现院子里竟一个人都没有。 元霆哥不在,元陌也不在。 这怎么弄? 棠凝环视四周,选择到边上的凉亭坐下。 她把木匣子放在石桌上,自己则双手支起下巴,开始沉思。 现在的时间是清晨,自己既没有梳妆打扮,也没有提前告知,居然就这么贸贸然进入元霆哥的院子? 这伯父好像有点坑人...... 院子特别安静,只剩微风与池里小鱼的扑腾声,宁静且自然。 对自己无语的棠凝顺势趴在手臂上,睡意涣散。 慢慢地,她的眼皮缓缓合上,卷翘的睫毛在眼下部位留下一片阴影。 元家练武场。 元陌将底下人递来的消息转告给练功结束的元霆,“家主,棠少主来了,在您的院子里。” 下一秒,元霆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 第126章 换了个地方补觉 “元陌,关禁闭。” 风中,元霆的声音传到元陌耳朵里,平静的,不容反驳。 元陌微微一愣,即刻想通了缘由,垂头领罚,“是。” —— 几息后,元霆赶回院子,不出意外地看到伏身石桌的棠凝。 整个院子寂静无声,像是唯恐惊扰到她的酣睡。 元霆放轻脚步靠近,俯身轻托她的背和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熟悉的沉木香沁入鼻尖,棠凝下意识放松身体任他抱,睡意正浓,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只小声嘟囔了句,“元霆哥?” 元霆垂眸看她,声音带着安抚,“是我,这里凉,我带你回房间睡好不好?” 棠凝略带含糊地嗯了一声,手虚虚地盲指了一下石桌上的木匣子,“那是给你的。” 顺着她的动作,元霆注意到那个木匣子。 不。 确切地说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只是并不知道这是送给他的。 某大佬眸底浮光掠动,有不少情绪在交织跳动。 他的目光从木匣子转移到囫囵说完话再次进入睡梦的棠凝身上。 她在他怀里安睡,饱满红润的嘴唇微微扬起,皮肤白皙莹润,衬出眼下那一抹极淡的青色。 困成这样还来给他送礼物…… “谢谢阿凝。” 元霆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认真致谢。 棠凝没说话,只手指小幅度动了动,似是在说不客气。 元霆把人抱回自己房间,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脱外套、脱鞋袜、盖被子。 冷调沉木香萦绕的屋里多了一丝淡淡的女儿馨香,两者交相融合,竟将冷调柔和了不少。 元霆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鼻息间是淡淡的香味,他用眼神细细描摹着她的面孔。 认真算起来,他们也就几天没见面。 今天这一见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寂静凉亭,瘦弱背影。 刚回院子看到的那一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元霆眼前。 是他疏忽了。 喜欢清静便没放人在院子里守着。 这是她第一次来元家找自己。 结果呢? 元家大门到他这院子,那么长的一段路,期间既没有人提前向他通报她的到来,也没人为她添茶送水。 怠慢,至此。 元霆是生气的。 他丝毫不怀疑元陌的忠心,这样做的初衷大概率是不愿打断他的练功。 但以他的能力,早已能做到中途收功而不伤己身。 更何况,在他这,阿凝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当阿凝迈进元家大门的第一时间,元陌就应该将消息告诉他。 罚他禁闭,意在让他更清楚他的想法,也在向整个元家宣告阿凝的重要性。 棠凝,轻怠不得。 思绪转瞬溜走,元霆微凉的唇贴上棠凝的眉心,带着爱意、与歉意。 眉心处的痒意惹得棠凝在梦中都产生了几分不适,她伸手抓了抓,指甲在白皙光洁的额头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元霆忙拉住这只不老实的手,却不想这只手自己有主意,反过来搭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其中竟蕴含着安抚意味。 元霆低眸无声轻笑,又陪了她一会儿,才起身去了隔壁房间。 浴室内。 温热的水汽在空气中凝结成雾,朦朦胧胧的,湿意缭绕。 花洒自上而下密密麻麻的水帘冲刷着元霆精壮的身躯,区块分明的肌肉群像是拥有无尽的能量,水珠一触即弹,练武产生的黏腻随之扫空,清爽自然。 元霆换上睡衣回到房间,等身上没有水汽后才掀开被角,轻手轻脚地躺在棠凝的身边。 被窝里暖意融融,睡梦中的棠凝似有所感,自顾自伸手搂搭在他的腰背处,连带着身体都往他怀里贴了贴。 元霆顺势轻搂着她,手掌于她背部小幅度的轻拍着,哄她安睡。 随后,他自己也合上双眼,享受这份心有归处的宁静。 院子偶有微风拂过,池里小鱼跃动,吐露泡泡。 屋内,两道清浅的呼吸声逐渐重叠,谱写着同一首旋律。 —— 即使是睡着,也不是毫无知觉的。 棠凝隐约知道元霆的一系列举动的,所以当她在他怀中醒来时,没忍住还以颜色(借机揩油)。 亲她额头是吧。 棠凝打量着面前放大的神颜,目光诚实地落在他厚薄适中的嘴唇上。 做贼心虚。 做窃花贼同样如此。 棠凝屏着呼吸,心虚又鬼祟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一触即分。 窃花成功的她无声咂巴嘴。 嗯,好亲。 人的贪念无穷尽,棠凝亦是如此。 这不,刚亲完嘴唇,目光又自发地落到他那凸起的喉结处。 理智告诉她这里亲下去元霆哥必醒。 但感性技高一筹,举着小喇叭循环播放有便宜不占是王八。 她不要当王八。 于是,棠凝悄咪咪调整姿势,试图离喉结处近一些。 只是,还没等她碰到,搭在她腰间的大手突然动了。 不是把她搂进怀里,而是元霆把自己整个人送地离她更近。 自然而然的,棠凝的唇原地贴上心心念念的喉结。 他这副予取予求的模样,棠凝先是一愣,随后无声笑弯了眉眼。 醒了是吧。 棠凝轻轻浅浅在他喉间落下一吻,然后脑袋稍一后仰,目标明确地攫获他的唇。 这次不再是一触即分,而是带着几分力度的深吻。 唇畔轻碾,爱意宣泄。 等再次分开时,棠凝的嘴唇已泛起酥麻。 “元霆哥。” 棠凝的声音懒懒的,染着几分沙哑。 元霆低声应了一句,不知疲倦地浅浅啄着姑娘的唇角,意犹未尽。 虽是如此,他也没有更进一步。 棠凝的到来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了,女儿矜贵,他得护着。 —— 午膳是由“眼熟”的黑衣小弟送过来的。 他们兢兢业业地从归南居服务到元家老宅,把送菜做出了豪气干云的架势。 等几人离去,棠凝看向专心为她布菜的元霆,黑白分明的双眸微微一闪,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元霆哥,今天怎么不见元陌?” 元霆不瞒她,“在关禁闭。” 啊,果然。 棠凝应了一声,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展开讨论。 她大约能猜到元陌被关禁闭的原因。 虽然她不喜欢仆伺环绕,也不甚在乎有没有那杯子茶水,但元霆哥是在立规矩,为了她。 她心里明白,只要她提上一提,元陌的禁闭就能提前结束。 但这样一来,元霆哥身为家主的威信呢?罚他禁闭的初衷呢?怕是都要打一个折扣了吧。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次再来的时候提前告诉元霆哥。 只能说伯父属实不靠谱了些,把她拐到这自己却开溜了。 (元父大喊冤枉,他这不是给年轻人创造独处的空间吗?) 食不言,寝不语。 午膳结束,棠凝问起木匣子,“元霆哥,东西喜欢吗?” 元霆勾唇,“特别喜欢。” 他取来木匣子,将其打开。 里面摆放着一整套紫砂茶具,色泽温润,古朴雅致,品质上乘。 元霆的这句“喜欢”除东西本身外,更多的是对棠凝这份心意的喜欢。 好东西他见得多了。 难得的是棠凝出门办事竟然还想着给他带礼物,这份心意胜过东西本身千万倍。 新茶具需要开壶,元霆大包大揽,棠凝负责观摩。 茶香涌动间,棠凝的手机嗡嗡一响,一响,又一响。 她眉梢轻挑,喜欢这么连着发消息的也没几个人。 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章若若。 【章若若:阿凝阿凝,呼叫阿凝~】 【章若若:婚期已定,就在两个月后~】 【章若若:呜呜结婚怎么有这么多事要忙,你快来帮帮我,help~球球~】 第127章 射击场玩枪,试婚纱时若若被绑走 帮吗? 小青梅的忙一定要帮。 什么时候? 晚点再说吧。 棠凝回复几条信息后将手机搁在一旁,看向元霆,“元霆哥,两个月后若若大婚,邀请我当伴娘。” 元霆淡淡应了一声,拿茶汤转了一下杯子,确保杯壁全被润过无遗漏,这才问道,“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 倒是把棠凝给问住了。 时间得倒推到元子野演唱会那天,会后庆功宴上若若说想结婚,当时贺简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名份,若是某位大小姐效率高的话,应该是当晚定下的名份,这么一算…… “三天?” 棠凝上扬的尾音中透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是三天吧,应该没算错吧? 闻言,元霆的动作跟着一顿,随即抬眸,目光幽幽地看了眼棠凝。 这一眼看得棠凝莫名心虚,她下意识偏开视线,牢牢盯着那只安静老实又无辜的紫砂茶壶不放。 怎么办,元霆哥的眼神怎么这么好懂,分明在说:瞧瞧别人,再瞧瞧我们。 可— 慢又怎么了? 慢有慢的好,这种事可不兴比。 坚定主意的棠凝决定放过无辜的茶壶,陡然移开视线,重新与某大佬的对上。 不仅如此,她甚至色厉内荏地小瞪一下。 结果就是,如此小孩子气的行径把大佬给逗笑了。 元霆浅笑着揭过这一茬,问她,“要不要逛逛?” 逛元家吗? 不爱走路的棠凝委婉拒绝,“伯父已经给我介绍过了。” 乍一听到伯父两字的元霆挑了挑眉,“跟他一起来的?” 棠凝点头,再次强调,“我已经逛过一遍了。” 所以就不逛了吧,元家太大,走两遍腿要断,她就喜欢坐着。 一次、两次的,元霆对她的想法已经清楚明了,或许是他的表述出了问题,可他的本意并不是想带她硬走,而是…… “要不要去射击场玩玩?” 射击场能玩的不就是…… 棠凝一改先前的懒怠模样,给出一字诀,“玩!” 话语落地之铿锵有力,起身的动作之果断干脆,无一不揭示着她的跃跃欲试。 跟元霆哥比枪法的念头很早就有了。 她不才,单打独斗近身肉搏的武力值极低,唯有一手百发百中的枪法傍身。 元霆哥有古武内力,武力值深不可测,这些棠凝都是知道的。 但他在枪法上的造诣倒是不曾听闻。 就几次“搞事”的经验来看,她能确定的是元霆哥的枪从不虚发。 可要真论起谁的枪法更好些,那还真不好说。 如此这般,棠凝的“攀比心”被激起来了。 元家射击场,砰砰砰的射击声不绝于耳。 一众元家人按照往日的习惯练枪,只是今日,他们的成绩跟往常比起来差了不少。 皆因不专心。 因为他们练着练着便会忍不住往某处瞄,然后被那两个把枪打出残影的人惊到。 十六个移动靶,十六发子弹,就把枪那么轻轻一划,好嘛,全中。 元家人善武,也慕强。 在他们心中,家主能做到这世间一切不可能的事,是无敌的存在。 不说十六发,就是六十发,家主也能做到。 可,这棠家少主居然丝毫不逊色? 元霆没有故意让棠凝,遇到棋逢对手的人不容易。 一下午时间,棠凝玩得酣畅淋漓,观众看得津津有味,只有排靶的人痛并快乐着。 晚膳是在元霆院子里用的,席面上大多都是棠凝爱吃的。 运动过后的她胃口极好,不管吃到什么都是笑盈盈的。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眼里的笑意淡了淡。 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人,棠凝问,“元霆哥,你一直是一个人吃饭的吗?” 今天她一直跟元霆哥在一起,期间不论是元伯父还是元伯母,都没有派人来喊他们用膳。 她不确定这是两位长辈特意给他们留相处的空间,还是一直就是这么一个习惯。 若真这样,那元霆哥…… “嗯。” 元霆应了一声,肯定她的猜想。 自接下家主之位后,他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吃饭的。 减少掉不必要的行程能更合理地安排时间处理公务,这对家主初期的他是有益的。 后来,等他能游刃有余地处理所有事务后,也没有了改回来的必要。 或许是养儿子跟养女儿的不同吧,在棠家,只要人在老宅,只要没有特殊情况,用餐都是在一起的。 两相对比下,棠凝眨了眨眼,看向元霆的眼神带上几分心疼。 大狐狸元某人注意到后,顺着梯子往上爬,向她发出申请,“德叔手艺不错,有机会我多去蹭饭?” 他没有把她从棠家拽出来,而是选择自己融入。 棠凝眉眼弯弯,“当然好啊。” 日暮黄昏,晚霞漫天。 简单散步后,元霆用“瞬移”将某个犯懒的人送回了棠家老宅。 回到家的棠凝躺在摇椅上与准新娘章大小姐通话,内容涉猎极广,从请帖上封蜡的款式到宴席上用哪款酒。 大小姐的目标就是,全情打造一个属于她的梦中婚礼,大大小小的细节都由她一手抓。 就这样,一个半月时间过去了。 期间,棠凝倾尽全力为这场婚礼助攻。 这天,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项目,婚纱试穿。 是的,定制的婚纱西服都已制作完成,需要准新人去试穿,若是有哪处不合适再做最后的调整。 这个活棠凝本来想躲的,原因是:她累了。 天知道包揽一场婚礼要管这么琐事,一向不理事务的棠少主被累得够呛。 可惜她拗不过爱撒娇的准新娘,章大小姐非让她一起去试伴娘服。 “其实不管什么伴娘服我都能穿。” “这怎么可以,伴娘要跟新娘一样漂亮,不许随便!” 棠凝无奈妥协。 礼服是在一家私人定制店里做的,这家店位于寸土寸金的某写字楼里,接待的都是大客户,极其注重隐私,有不少独立的更衣室与化妆间。 小小伴娘也有。 某伴娘动作迅速地换上缎面礼服,对镜一看,优雅,美丽,满意。 整个过程十分钟都不到,省下来的时间她全用来葛优瘫。 呼,舒服! 棠凝没想到的是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若若竟被绑走了。 消息是贺简带来的。 原本喜气洋洋的准新郎面色难看,捏着一张字条直奔棠凝。 彼时,棠凝还在躺在沙发,倏地眉心一簇,起身打开门,直直对上匆匆赶来的贺简,沉声问,“若若呢?” 贺简腮帮子绷得紧紧的,“被挟持了,留下这张字条。 作为准新人,他们俩的化妆间由一个弧形拱门联通。 试婚纱通常会连带着试妆发,以确定整体效果。 贺简在听到砰的一声时意识不对,过去一看,若若已消失不见,徒留化妆师与换妆师倒地不省人事。 负责接待贺简的工作人员忙查看同事情况,而贺简则注意到梳妆台上留下的字条。 看到内容后他瞳孔骤然缩紧,拿上字条立刻出来找棠凝。 字条上有两行字: 【10点10分顶楼天台 棠凝一个人来】 【忠告:多一个人撕票 过时也撕票】 棠凝看了眼时间,秒针刚刚转完一圈,现在是10点8分。 写字楼共26层,而他们正在23层,时间不多,棠凝匆匆留下一句,“贺简,我一定会把若若带回来,你联系林铮。” 话音未落,伴娘裙摆已消失在视野中。 因着与章家的交情,贺简隐晦猜出棠、元两家接触的都不是一些常规的事。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胡乱添乱,这样若若才有可能安全。 想到棠凝的嘱咐,贺简稳住心神开始联系各路人马。 出了工作室,棠凝直奔步梯,动作敏捷,毫无先前的懒散。 当她一脚踹开顶楼门时,宽广的顶楼空地上,赫然停着一架直升机。 舱门前,一身洁白婚纱的若若被人挟持着。 若若一见到棠凝便冲她大喊,“阿凝快走!这人是变态!” 某变态可听不得这话,枪口怼上若若的侧颈,似在感受动脉里蓬勃的血液。 那人面容俊美,声音阴恻,“闭嘴哦,不然我杀了你。” 威胁完人的下一秒,他又笑盈盈看向棠凝,眼含星辰,声音染上亲昵,“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第128章 交换人质,真正的首领 姐姐… 掘金区赌场,洗手间入口处见过的…东方面孔。 棠凝眯了眯眼,视线扫过稍显急躁的若若,示意她稍安勿躁。 与此同时,棠凝抬脚往前,缎面裙摆漾起优雅的弧度。 她声音平静,“你想找的人是我。” 终于被正视了呢。 那人感受着姐姐落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扬唇感叹道,“姐姐,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俊美少年眼角含笑的亲昵抱怨落在棠凝眼里,她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现在我来了,不如先把她放了。” 没意思…… 对方撇撇嘴,在棠凝的注视下丧丧松口,“听姐姐的。” 紧接着,他又勾起一抹笑,面上的被动一扫而空,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姐姐先把身上藏着的东西丢掉好不好?” 语气有多友善,他手里的动作就有多不客气。 黑黝黝的枪口一个用力,将若若的颈侧压出印子,气的大小姐的小鹿眼又瞪圆了几分,但碍于棠凝的嘱咐,她暂时没有爆发。 这个要求在棠凝的预料之中。 她点点头,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从她手中划出,落在水泥地面上,向前划行了一小段距离。 紧接着,手机也是同样的下场。 杀伤性武器和通讯设备已经交出来了,可对方不满意,目光定定地落在棠凝那肤白如雪的皓腕上,“姐姐,我不喜欢沉木香,你把手串也丢掉好不好?” 沉香手串的一颗珠子里都藏着江淮精心准备的好东西。 目标如此明确,看来是做足了功课来的。 棠凝垂下眸子,依言解开手串,将它放在脚边。 她倒是想看看这人还有什么招。 下一刻,招就来了。 一副手铐被抛向棠凝,银色的,表面雕琢着繁复花纹,比常规手铐厚了一倍,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不得不承认的是就有这么一种人,手里做着坏事,嘴里的话却分外无辜。 “姐姐,听说你功夫不错,我怕你攻击我。” 棠凝瞥了眼特殊定制的手铐,尤其在花纹上看了几眼,唇角不合时宜地缓缓绽开弧度。 她的指腹浅浅摩挲着手铐,下一瞬,咔咔两下,把自己给铐上了。 顶楼天台,一个身着缎面礼服的女子迎风而立,裙摆猎猎作响,她的双手被一副银色手铐束缚着。 明显处于劣势的她却依旧身姿挺拔,姿容昳丽,眉宇间丝毫没有惧意,有的只是对诸多要求的不耐烦。 是了,如此风采,才是他的姐姐呀。 那人满意了,“辛苦姐姐,好了,你来换她吧。”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他迅速贴了一张黄纸到“人质”身上,“人质”身体一顿,下意识看向棠凝,并在接到眼神暗示后乖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快,怼在颈侧的枪口移开了,转而对向棠凝。 棠凝神色不惧地与若若擦肩而过,无视怼在太阳穴的枪,好意提醒,“还不走吗?警察快来了。” 警察? 那人完全没当回事,绅士地邀请棠凝登机,姿态优雅又从容。 舱门的关闭带走了棠凝,留下了原地不动的若若。 螺旋桨转速加快,直升机升空、离开,一气呵成。 —— 【多一个人,撕票。】 心有软肋的贺简投鼠忌器,一直隐在暗处。 不清楚事态时贸然行动只会将一切搞砸,这不是一宗简单的绑架,而是涉及到另一层面的恩怨。 所以,即便他再想救出若若,再想把对方的头打爆,也要按捺住落在扳机上的手指。 贺简一直都知道自家媳妇儿对棠凝有多推崇,有关棠凝的事迹,他清楚了解的是当初为替若若出气,棠凝直接打上门去,又是掌掴又是拔枪的。 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对朋友没话说。 但当他亲眼目睹棠凝为救若若把自己给铐上时,内心又是另一番滋味。 可以说经此一役,棠凝直接稳坐章若若未来孩子的干妈地位,亲妈同意,亲爸更是举双手赞成。 当然,那都是后话。 此时,贺简见直升机离开,把最新动态实时更新给某大佬后,直接奔向僵在原地的章若若。 他的出现对若若来说,仿佛是一个指令。 “解穴”的指令。 章若若并没有中招,拍在身上的定身符对她不起作用。 因为她脖子上戴着棠凝送的项链,那条藏着符纸的项链。 同道中人也有个强弱之分,很明显棠凝的符箓技高一筹,能悄无声息地抵掉攻势。 章若若假装中招,皆因为棠凝的暗示。 她真就一动不动,唯恐耽误了阿凝的计划。 贺简的到来昭示着阿凝已经被变态带走了,章若若忙冲他喊,“快,找大佬救阿凝!” 娇俏小大姐的眼泪跟流不尽似的,但她不是只知道哭。 若若胡乱地抹掉眼泪就瞄准地上的手机要冲过去给大佬发消息。 贺简抱着她刚试图安抚,怀里的人猛然挣扎起来,“起开起开,别耽误我救阿凝!” “元霆已经知道了,林铮那边我也把消息传过去了,你放心,有他们在,棠凝一定会安全的。” 贺简的声音沉着有力,当即把跳蚤一样的章大小姐安抚住。 “大佬已经知道了?” 有大佬出手,阿凝应该不会有事了… 呜呜,吓死她了! 章大小姐不再克制,把头埋在贺简的怀里一通号啕大哭,鼻涕眼泪全抹在定制的新郎西服上。 贺简安抚着她的情绪,直至哭声渐歇。 情绪释放出来后,章若若不忘帮棠凝把她的东西收起来。 手机,手枪,手串。 精心养护的指甲蹭到水泥地上,粗粝的划痕破坏了原本的美感,她没空理会,因为注意力被不小心按亮的手机界面给吸引了。 【棠凝:是赌场见过的东方面孔,我去玩玩,别担心,帮我垫后。】 【元霆:好。】 这阿凝! 什么叫玩玩? 这种事情好玩吗? 不行,她一定要再给大佬重复一遍事情经过,这可是很严重的! 章若若心里嘴里都念念叨叨,手却格外老实地收起那沉香手串,妥帖放好。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阿凝跟大佬的定情信物。 —— 棠凝的想法很简单。 江湖事江湖了,若若不是江湖中人,不应该被牵扯其中。 只有当若若安全,她才能放开手做很多事。 直升机上。 轻奢皮椅,豪华内饰,咖啡美酒以及——鲜榨果汁。 要是棠凝手腕上没有那副手铐,倒真像是被邀做客来了。 余光淡淡瞥过手铐上熟悉的花纹,棠凝开始好奇这位“弟弟”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棠凝,棠家少主。” “那你是谁?” 那人坐在棠凝对面,举着酒杯轻倚靠背,唇角微微抿起,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心情甚好的模样,“潘安,我叫潘安。” 时间有一瞬凝滞住。 棠凝掩住嘴角的抽动,尽量保持高冷的姿态。 怎么说呢,这名字属实是她没想到的。 貌似潘安,是潘安。 单论其外表,倒也算名副其实。 “那我是怎么惹到你了?” 棠凝问得随意,大有种爱说不说的态度。 潘安被逗得眼若秋水盈盈,精致的眉眼净是愉悦,“姐姐真笨,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那我给你个提示好了,一年前,般若基地。” 一年前,般若基地。 棠凝闻言一怔,回忆起那场围追堵截的斗法,以及“战后”亲朋好友们围坐床边的“哭嚎”。 倏地,她发出一道轻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棠凝认真看向满脸无辜的潘安,红唇轻启,“你才是真正的首领。” 潘安单手抚胸,优雅一鞠,“幸会。” 第129章 友好交流,基地遇石崇 这段时间一直在帮若若备婚,的确是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一年前,棠凝费老大劲捣毁了的恐怖组织并没有真正被捣毁。 当她休养生机时,对方也在暗处重建势力。 那他弄这一出的目的,是报仇吗? 许是见棠凝没碰鲜榨果汁,潘安又倒了杯草莓牛奶,浓郁的奶香与清甜的草莓香扑鼻而来。 棠凝垂眼打量着递到面前的粉色饮料,抬手接过,动作间手铐碰撞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潘安听见了,俊逸的眉眼勾勒着愉悦。 若若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变态”。 棠凝懒得搭理他的恶趣味,捏着高脚杯的细长杯腿把玩着,没有喝。 潘安淡淡打趣着,“姐姐不喜欢喝草莓牛奶吗?” 一道轻嗤声响起,棠凝说,“怕你毒死我。” 她嘴里说着怕,面上却淡然得很,一点都没把潘安的把戏放在眼里。 无聊的问题得到了认真的回答,潘安义正严辞,“姐姐,我不会让你死的。” 哦。 原来偷摸下的东西不致死呀。 可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她也不乐意喝! 棠凝没有半点身为阶下囚的自觉,主打一个不配合,唱反调,以及明晃晃地打探军情。 “你为什么不杀我?” 潘安倒也没有强迫她喝,那些东西的确能让姐姐乖一点,但好像还是这样的姐姐更鲜活有趣。 他格外配合地回答起问题来,“因为姐姐很有趣,我喜欢姐姐。” 啧,喜欢? 棠凝友好提醒,“虽然没有抓住你,但般若基地可是覆灭了。” 那么大一个组织被一锅端,作为首领,难道不生气?不愤怒?不想报仇雪恨? 潘安依旧笑着,年轻面孔给这抹笑添了几分奶里奶气,“是哦,被追着打追着剿,是还蛮惨的。” 接着他话锋一转,吐出最是无情的字眼,“可,那又如何?” 字眼无情,眼底也无情。 棠凝相信他是真不在乎。 什么组织,什么部下,不过是他游戏人间时随手捏着玩的npc而已,死就死了。 这般,棠凝便愈发好奇了,“既然不为报仇,那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这问题一出,潘安给棠凝表演了一个活人变脸,唇角眉梢眼里话里的笑意全部收回,“因为姐姐不乖。”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声音也冷冰冰的,“姐姐怎么可以在我努力为我们创造未来的时候,跟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呢?” 呵。 哪来的神经病。 棠凝的眉心直突突,张了张嘴竟不知道骂些什么。 他俨然已经进入自己臆想的世界,在那里,他是当之无愧掌管众人生死的主角。 用什么话可以骂醒他? 没有。 既然如此,棠凝索性就闭上眼睛,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但一息过后,她又睁开,对上某个大反派的眼睛诚恳发问,“你努力出什么未来了?” 该不会又给她折腾出个般若2.0吧? 二十来岁,正是爱嘚瑟的年纪。 潘安的心情比天气还要多变,他咧嘴再次笑开,一副心无城府的憨憨模样,“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卖关子是吧。 “行吧。” —— 套话无果,棠凝选择偏开视线,欣赏起窗外风景。 她是不说话了,但潘安老爱跟她搭话。 “姐姐,我们在一年前就该认识的,那时我都已经做好准备被你抓了,可惜……” “听说你沉寂了好长时间,伤得不轻吧?” “别当什么正义使者了好不好?好人不长命的。” “你应该猜到了吧,我所知道的信息都是别人卖给我的。” “姐姐,你被你所庇护的人出卖了哟。” “这副银色手铐姐姐喜欢吗?我特意用你惯用的颜色和花纹打造的哦,量身定做,是不是很贴心?” “你看,我们才是同样的人,为什么要陪普通人去玩那些无聊透顶的游戏呢?” “这世间所谓的规则,不也是由某一些人制定出来的吗,也不公平啊。” “所以还是跟我在一起吧,我们来当制定游戏规则的人好不好?” …… 棠凝的周身似有无形的金刚罩,将这些絮絮叨叨挡在外围,一个也没漏进来。 被出卖吗? 与其怪被出卖,不如说是自己大意,没有留意到这个隐在幕后的真·极端分子。 敌在暗她在明,对接人被腐蚀也不是什么难事。 钱、权向来动人心。 至于他说的规则公平之类的,社会发展至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能相对公平就已经很不错了。 棠凝不欲浪费唇舌与他辩个是非曲直,都是成年人了,价值观早已塑成,轻易改变不了。 她现在想做的事情就是去看看所谓的努力成果,然后—— 再次捣毁。 经过连续五次的“换乘”,直升机终于在一个岛屿降落。 是的,又见海岛。 这一路上,棠凝格外“乖巧”,一点都没有惹事的迹象,对此,潘安深感满意。 他正了正衣襟,对棠凝行了一个优雅的绅士礼,“wele to my wondend.” wele? 棠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好言相劝,“我劝你别太欢迎。” 潘安嘴角的弧度不变,“姐姐,我敢带你来,就不怕你捣乱。” 棠凝轻挑眉梢,“那走吧。” —— 湛蓝的海天间孤立着一座岛,岛上风景秀美,钟灵毓秀,海浪肆意拍打着岸边,繁花簇拥着建筑,恍如童话世界。 还真别说,这人的确打造了一个“仙境”。 当然,乍一看是这样的,但若你仔细观察,便会惊奇地发现整个岛上没有一只飞鸟。 这也就代表着,有专门的监控人员全方位监控着整个岛的概况,一旦有不知名活物侵入,不论是无意的,还是携带着情报的,都会自动启动防御系统。 作为地头蛇,潘安热情待客,全方位给棠凝介绍着。 棠凝不知道他究竟给这座岛屿布下了怎样的天罗地网,居然笃定成这样,既不蒙着她的眼,也没有套着她的头,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领着她走了一通,地上地下的路线丝毫没有避讳。 只是...... 棠凝最意外的是在这里遇到石崇。 石崇,林铮的亲生父亲,扶光会的会长,长相儒雅,善操控人的某种人格。 k会在迪恩与凤潇潇的婚礼上做出出格的事,就是他在操控着。 巧了,几天前,元霆哥曾给她说过一个消息,也是关于石崇的。 当初k闹事被驱逐迈克尔森家族的领地后,凤潇潇也切断了对扶光会的军火提供。 石崇转头就与另外一个军火商展开了合作。 可好巧不好,几天前,那个军火商被端了个一干二净,连人带武器,渣都没留下。 对此,江湖上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是凤家干的,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 也有人说这是上头出手了,遏制了某种嚣张气焰的滋长。 但棠凝跟元霆都觉得,这事跟石崇脱不了干系。 而现在,他又出现在潘安的基地...... 第130章 千防万防,大漏特漏 石桌棋盘,象棋残局。 石崇正与自己对弈,注意到两人,便放下棋子看了过来。 没有人能与时间抗衡,人到中年,细纹已按时爬上儒雅的脸庞。 归功于他周身的文人风度,皱纹不仅没有显出他的老态,反而更衬其内蕴深厚。 不知是石崇真就无欲无求,还是他太擅长掩藏,这双眼睛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平静,看也看不到底。 虽然他和棠凝都曾参加过迪恩与凤潇潇的婚礼,但两人压根儿没有说过话,照理说,他们算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才对。 结果,石崇先是和潘安打了声招呼,“pan。” 而后冲棠凝儒雅点头,字正腔圆,“棠小姐。” 语气熟稔自然到仿佛他们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呵。 棠凝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一旁的潘安听到石崇对棠凝的称呼后也皱了皱眉头,眼神染上几分狐疑,许多猜想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拉直了嘴角,提防道,“你们认识?” 棠凝无语瞥了他一眼,得到了他愈发鼓囊囊的表情。 他双眼牢牢盯着棠凝,梗着脖子要一个解释。 三方僵持,活像一个抓奸现场? 棠凝懒得搭理他这副抽风的鬼样子,直接抬脚走人。 行走间,银色的手铐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石崇的视线从容地在手铐上扫过,未作停留便又移开。 他没有像棠凝一样落潘安的面子,而是给出关键字眼,“k。” 扶光会的k。 潘安对这号人物有所耳闻,仅限于他的死讯。 江湖上有人骂他蠢,惹谁不好,什么时候惹不好,非要在人家结婚时搞事情。 惹了事情不赶紧夹着尾巴躲回老巢,偏偏还在人眼皮子底下溜达,这不活该吗? 联想到他的死状,潘安倏地笑出了声,一双眼睛弯起来,开心至极。 他瞥了眼自顾自往前走的倩影,笑着对石崇说,“石先生稍坐片刻,我先把姐姐安顿好。” 石崇好说话地抬了抬手,示意他自便,自己复又拿起棋子。 潘安长腿一迈,三两下追上棠凝。 修长俊逸的身影在边上探头探脑,棠凝视若无睹,看着面前的岔路口,她问,“走哪边?” 潘安贴心地为她引路,同时打趣着,“姐姐,我倒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k的死相可不好看,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棠凝回忆着k的死状,普通的外伤哪值得潘安这样的人这么在意,唯有那落在双腿中间的锤子…… “不会。” 她又没特殊癖好,天天盯着人底下那块肉做什么! 潘安满意了,“姐姐真好。” 真好,有时候并不是一句好话。 难听的话棠凝选择让它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此时此刻,她淡定的表象下有一颗想摆烂的心。 这一个两个的,合着她千防万防,一个都没防住? 一般人都会把k的死归结到迪恩和凤潇潇身上,但石崇却那么笃定与她有关。 凤潇潇、迪恩、元霆,这三位就不是会泄密的人,她自己当然也不会没事找事。 这说明什么? 棠家有内鬼。 看来,她得多待几天,试试能不能从石崇嘴里挖出什么。 地下某暗室前,潘安慢条斯理地操控着门口的触摸屏,在设置着什么。 棠凝出声喊他,“潘安。” 清清浅浅的声音将这两个字喊得多了几分悦耳,最起码,潘安本人被愉悦到了。 他立刻应声,“在!”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转身看向棠凝,憨帅地咧嘴等待她的下文。 棠凝开门见山,“石崇为什么在你这?” 总不能跟她一样被“绑架”过来的吧? 看他那副自由悠闲的样子也不像啊。 听到棠凝的问题后,潘安兴奋的眉眼瞬间耷拉下来,如败兴的大狗狗。 又是别人的事,姐姐就不能对他上上心吗? 被怨念包围的人并不愿意主动配合。 棠凝也没强求,不说就算了。 谁知潘安又改主意了,他陡然抬眸,眸子里有一种名为疯狂的火苗在跳动着。 “他来找我谈合作,姐姐,等合作达成,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一起制定这世间的游戏规则。” 该说不说,棠凝对他的间歇性抽风已经免疫了,她自动忽略掉结婚这类的字眼,分析起话里的意思。 合作达成,就可以制定游戏规则了? 那,会是什么样的伟大合作呢? 有什么东西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俯首遵守新规则呢? 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事例,其中最为着名的还要数——生化战。 只要能秘密研制出某种毒剂,拥有它的人便能选择让谁生、让谁死。 他可以提前圈定好该死的人,再派人于同一时间投放毒剂。 见效快,来势汹,防不胜防。 如果真是这样,人命将被视作儿戏。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合作,那棠凝并不认为潘安与石崇的合作会顺利进行,因为石崇明显不是一个甘居人后的人。 好戏,且先按部上演着。 —— 棠凝在这座无名孤岛上住了下来,住在地下暗室。 尽管房间被装饰得极其奢华,但只要一想到这是地下,棠凝便待不住,毕竟她又不是耗子。 除睡觉之外,她就爱去地上溜达。 潘安就跟个无业游民似的,整天无所事事,净跟在棠凝边上。 两天时间过去,花园秋千上,棠凝有一搭没一搭荡着,精致的小脸迎着日光,任暖意弥漫。 不远处潘安感受着她的悠闲,含笑欣赏着,“姐姐,我有点羡慕你了。” 棠凝眼都懒得睁开,只抬了抬手,霎时响一串叮铃铛啷的声响。 她红唇轻启,懒懒开口,“羡慕?那这玩意送给你,你把自己铐上吧。” 她都懒得吐槽,这狗东西是给她把手铐解开了,但又找来一根两米长的银链子,美其名曰方便活动,实际情况就是跟拴狗一样。 “姐姐,我只是怕你离开我。” 潘安好声好气的,“不然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花纹,我再做几条?” 棠凝,“我只喜欢你离我远点,谢谢。” 潘安也不生气,“抱歉了姐姐,我约了石先生谈事,暂时走不了。” 棠凝挑眉,“在这谈?” 潘安点头,盛情邀请,“姐姐要不要听听看?” 棠凝,“不怕我搞破坏?” 搞破坏吗? 只要不想着逃,只要在他身边待着,什么都可以。 “不怕。” 潘安勾唇,邪邪一笑,“姐姐,这链子是特制的,坚硬无比,你逃不掉的。” 这么笃定? 棠凝睁眼,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淡声反驳,“还是能逃的,手砍掉就行了。” 潘安双眼一眯,眼里闪过一丝不愉,“姐姐,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不然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棠凝弯唇,对上这个白切黑,“威胁我呢?” 潘安抿唇缓缓摇头,“是在求你。” 对峙在无声中进行着,刀枪剑戟,锋芒毕露。 一阵你来我往后,棠凝斟酌着开口,“行,我暂时不逃。” 潘安满意了,奶里奶气一笑,“谢谢姐姐。” 第131章 石崇知道林铮的存在 日光温暖,带着一丝丝灼热。 偶尔有海风吹过,裹夹来一阵凉爽。 如果没有两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在边上谈“大事”的话,棠凝还是十分享受这份惬意的。 潘安倒是没骗人,石崇过来后两人的确开始谈合作。 只是这内容嘛,三言两语,语焉不详。 啧,难怪主动邀请她呢。 合着这段谈话就没漏出一星半点实际的内容,压根儿不怕她听懂。 期间,潘安时不时朝棠凝这边看,每当读到她淡然面容下的无语后,居然心满意足地在那边笑! 以此为乐吗? 棠凝面上波澜不惊,只在内心深处琢磨起接下来的计划。 是的,计划。 无语只是表相,棠凝事先已有了猜想,此时将谈话内容一一对应上去也不是难事。 潘安和石崇试图掀起的的确是一场生化战。 潘安的势力是近一年间组建起来的,底蕴不够深厚,但绝就绝在他手里握有宝贝——毒剂。 石崇呢,背后有整个扶光会,是盘踞已久的恐怖势力,其门下成员遍布全球,有足够大的犯罪网络支撑他去做一些什么。 能把这样的人都吸引过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毒剂呢? 破局的关键在毒剂。 毒剂的关键在潘安。 看来是时候把消息传出去了,被拴着过日子可不舒服,她忍不了几天。 连着银链子的手腕支着下巴,棠凝开始想念那些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的咸鱼日子了。 “棠小姐。” 就在棠凝出神时,石崇意外地主动与她搭话。 棠凝偏过头,百无聊赖的,“石先生有事?” 石崇温和一笑,声音平静地丢出一个大雷,“棠家的林铮,是我的儿子。” 这句话一出,自在晃悠的秋千,慢了下来。 占有欲作祟本要开口打断两人对话的潘安,闭上了嘴。 他精致的双眼在棠凝与石崇间来回看,眼里昂扬的兴趣表明他对接下来的“家常”十分好奇。 秋千上的棠凝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笑声清扬恣意。 好一记落山锤。 先前她一直刻意回避和石崇产生正面冲突,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因此将他的目光放到棠家,进而发现林铮的存在。 好嘛,照这话的意思,人家早就知道了? 棠凝收敛笑意,看向石崇认真问道,“亲可不能乱认,石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石崇态度依旧温和,“在他进入棠家的第一天。” 棠凝善意提醒,“他来棠家之前,待的是孤儿院呢。” 作为一个父亲,生儿不养。 作为一个男人,抛妻弃子。 棠凝不太明白石崇是如何能这么坦然地提起林铮,“若如你所说林铮是你儿子,那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曾感到羞愧吗?” 石崇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从容道,“人这一生光阴有限,得懂得做取舍。” 棠凝唇角微勾,似毫不意外他这番论调,只好奇地问,“那棠家有石先生的眼线吗?” 石崇被这直来直去的打法逗笑了,“不怕我骗你?” 棠凝摇头,“意义不大。” 闻言,石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开始知无不言,“有眼线。” 棠凝继续问,“是谁呢?” 石崇:“你们家有个小姑娘,叫棠雪。” 棠凝微微皱眉,“她可做不了什么事。” 棠雪在她这无非就是一个普通旁系而已,本身是有几分风水上的能力,但也仅仅如此,在棠家事务上她可插不上话。 若不是她对元霆哥有几分爱慕之心,她们之间怕是连那些浅薄的交集都不会有。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石崇放在棠家的眼线? 石崇像是在为棠凝解惑,“她的确做不了什么,我也不需要她做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只偶尔向她了解一些有关林铮的消息。” 什么叫玩了一辈子鹰,最终被鹰啄了眼? 棠凝这就是。 棠凝有些不痛快,“石先生可别告诉我当初她以私生女登堂入室,这背后还有您的功劳。” 石崇儒雅一笑,“不过是随手一帮。” 呵。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 棠凝摆明态度,“生恩不如养恩。” 石崇点头,“我知道,林铮在棠家挺好的,我没打算破坏他的生活。” 棠凝:“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石崇顿了顿,坦言,“因为我觉得你回不去了,所以想把心里的秘密告诉你。” 回不去了。 就这么笃定? 棠凝挑了挑眉,眉眼染上几分恣意,“秘密吗?石先生,对我们来说这可不是秘密。” 现在轮到石崇反问了,“这么说,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 棠凝粲然一笑,“是的呢,林铮可没打算认你。” 石崇一噎,“这样也好。” 他的视线落到长长的银链子上,开始反击,“pan很喜欢你,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不如安心留下来?” 潘安全程津津有味地听着,此时听到石崇的话,当即跟着撺掇起来,“是啊姐姐,想不到你家里人居然敢背叛你,还是如石先生所言安心留在我身边吧,我保证会好好对你。” 棠凝:...... “来,你靠近点。” 她朝潘安勾勾手指,就跟招小狗似的。 潘安不介意,长腿一迈,三两步来到她面前。 棠凝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托起他垂在身侧的手。 这一出来得突然,潘安一愣,“怎、怎么了?” 棠凝声音淡淡,像在验证他话里的真实度,“我母亲说男人的话不可信,我看看你的手相。” 潘安的手瞬间主动往前伸了伸,“姐姐真厉害,还会看手相呢,结果怎么样?“ 棠凝闭着眼,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睁眼的同时干脆利落地丢开他的手,声音懒懒的,带着几分无情,“孤独终老早死的命,抱歉,我安心不了呢。” —不如安心留在我这? —抱歉,安心不了呢。 这是......被姐姐耍了? 潘安垂眸看着身前无情的人,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也不生气,专心感受着手掌残留的细腻的温暖,好脾气道,“姐姐,时间还很多,你会改变主意的。” 棠凝不予置否,只道,“我困了。” 在某些点上潘安还是很贴心的,听到棠凝说困,他立刻响应,“我送你。” 对于两人的离去,石崇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湛蓝的天空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 回到地下暗室后,棠凝进入浴室打开花洒,蒸腾的水汽遮掩了她变浅的唇色。 此时的棠凝不复先前的懒散,她眉色冷然地划破手指,血珠滚滚,凌空成型。 本以为借着看手相能从潘安这找出毒剂的所在位置,却碍于时间的关系,只匆匆看到毒剂被装在一个密闭的容器里。 密密麻麻的两排试剂,蓝色占五分之四,红色占五分之一。 不出意外,蓝色的是毒剂,而红色的是解毒剂。 看手相的借口只能用一次,为避免打草惊蛇,棠凝选择乘胜追击,放血定位。 血液中蕴含着的巫脉能量再次上分,不多时,棠凝已经确定好准确位置。 接着,她将刚止住血的伤口再次撕开,更多的血液流出。 这一次,她要以血寄神通,传信给元霆哥。 饱满的红唇泛了白,她微微一抿,无奈地想,回去之后怕是又要引来一大堆“叮嘱”了。 就在这时,潘安的声音带着电流骤然响起,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姐姐,你在浴室待的有点久哦。” 第132章 疯子游戏 棠凝有些看不懂潘安这个人。 他是谨慎的,下药、锁链、监控、走哪跟哪,这些举措无一不显示着他对她的防备。 但他又是无所谓的,下药没成功也不强灌,给她戴着锁链但允许她自由活动,暗室装着监控会留出浴室这个死角...... 他似乎摸到了自己的忍耐程度,所言所行恰巧在忍耐线上,再往下一步,估计都不会是现在这个和平的局面。 就在棠凝懒得搭理潘安时,他的声音不嫌麻烦地再次通过监控器传进浴室,“姐姐怎么不说话?那我就默认你需要帮助哦,那我就......过来咯?” 浴室里棠凝无语地闭了闭眼,她敢肯定,但凡给潘安换一张脸,这话里的猥琐程度就能成倍往上增。 她动了动嘴,算是回应,“找个女生过来。” 闻言,那头盯着监控屏幕的潘安愣了一下。 帮忙什么的本来是逗姐姐玩的,谁知她居然真的需要人帮忙。 这是...... 精致俊美的少年眼底划过一抹狐疑,他嘴里应着“好的姐姐”,转头就把全基地武力值最强悍的女生派了过去。 关着棠凝的暗室内,浴室门前。 一个身姿威武的冷面女生抬手敲响浴室门,声音一本正经,“棠小姐,找我什么事?” 棠凝的声音从里传出,“有姨妈巾吗?” 该女生面不改色,语气邦邦硬,“有,稍等。” 她去了又回,的确只让棠凝稍稍一等。 当她再次敲门时,棠凝把浴室门从里打开,狭小的门缝中,棠凝伸手接过那袋粉色物品,“谢谢。” 对方的回应就像个机器人,“不客气,还有别的事吗?” 棠凝摇头,“没了。” 对方干脆利落,“好,告辞。” 她转身告辞,行动间似带起一阵劲风。 出了暗室后,她直奔某个房间。 那房间以黑色为主,冰冷又奢华,潘安正靠在皮椅内,面前有一整排显示屏。 见她来了,潘安声音冷冷的,无形中透着一股上位者的森然,“小五,姐姐怎么样了?” 名叫小五的女生姿态恭敬,回答一丝不苟,“棠小姐脸色泛白,浴室里有血腥味。” 潘安蹙了蹙眉,“是吗?那你觉得姐姐是不是在骗我?” 小五面无表情,“主人,小五不知。” 潘安以脚点地,皮椅转了转,想到姐姐说砍掉手腕时的表情,开口问道,“她手腕有伤口吗?” 小五敛眉,仔细回忆着隔着门缝的匆匆一瞥,“没有。” 潘安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小五:“是。” “等等。” 潘安又把人喊住,问,“这种亲戚到访该怎么调理?” 小五还是那句话,“小五不知。” 潘安:...... “你不是女的吗?” 小五的回答是:“主人,小五不痛经。” 潘安拧眉看着面前五大三粗肌肉块邦邦硬的小五,难得烦恼地皱了皱眉,“行了,你下去吧。” 小五:“是。” —— 以上插曲棠凝并不知道。 她更没想到用来当迷魂阵的“大姨妈”居然为她带来这么多补血餐食。 顿顿滋补,照这架势,都能把普通人补成一头血牛。 这潘安,还怪好心的。 也算是误打误撞吧,现在的她的确非常需要这些,以保证正常活动。 就如江淮先前说的,放血可不是什么玩笑。 现在的棠凝可以用一个词形容——外强中干。 表面的正常不过是硬撑罢了,内里虚着呢,血虚。 哎。 谁叫潘安这么会挑时机呢? 出现的那天她刚好换了伴娘服,原本应随身携带的药是一个都没在身上。 无能为力的事棠凝选择摆烂。 如今消息已经传给元霆哥,按照元霆哥的能力,必然可以按照约定时间悄无声息地取出那箱试剂。 到时候把试剂交给江淮接应,如此,这一场生化局也就破了。 可惜,就在唐柠畅想未来时,石崇却给她带了一个新消息。 那是在棠凝装痛经的第二天。 棠凝对秋千情有独钟,这天也按照往常的习惯坐在上头晒太阳。 暖暖的阳光倾洒下来,给淡粉的唇色带来了几分暖意。 不知潘安今天碰到了什么事,竟意外地没有守在她身边。 石崇出现时,棠凝正在秋千的晃悠中昏昏欲睡。 石崇温和依旧,“棠小姐,听说你生病了。” 棠凝静静打量着他,好奇地问,“潘安今天似乎挺忙的,石先生倒是清闲。” 石崇自在地寻了个位置坐下,说,“因为他的忙是我刻意而为的。” 嗯? 棠凝双眼一亮,来了几分兴致,“你们的合作谈崩了?” 石崇回看过去,“棠小姐似乎非常乐意见到这个场面,可惜,我们的合作很顺利。” 看热闹的兴致顿时散去。 棠凝撇开眼,声音懒懒的,“哦,真是令人遗憾的消息,那石先生玩的是哪一出?” 石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棠小姐是个有趣的人,我想跟你聊一聊。” 棠凝勾唇,“跟我聊的机会有很多,石先生刻意支开潘安,莫非是想灭口?” “灭口?” 石崇笑了一下,“是,也不是。” 棠凝配合,“愿闻其详。” 石崇抬头,看向那蔚蓝色的天空,欣赏了一会说,“这座岛不小。” 中年人聊正事都喜欢拿腔拿调的吗? 棠凝等得困意又上来了,她抬手支着下巴,等待后续。 石崇继续说,“岛不小,藏着的罪恶却很大,我想要把这些罪恶一一抹平。” 棠凝听笑了,“听起来石先生还是一个正义使者。” 石崇大言不惭,“这是我毕生的愿望。” 棠凝直言,“听着有几分可笑。” 石崇难得把情绪外放了几分,不再是那副儒雅温和的模样,“世人皆醉,借醉不作为,我要做的事,是深入它,了解它,掌控它,然后毁灭它。” 棠凝眯了眯眼,“这么说,这座岛是你要毁灭的?” 石崇坦言,“是的。” 棠凝:“那岛上的人呢?潘安、你、我,该不该被毁灭呢?” 石崇一锤定音,“该。” 棠凝浅笑一声,“你做了什么?” 石崇:“埋了炸药。” 棠凝挑眉,“能炸掉整个岛?” 石崇:“能。” 棠凝倒也没被轻易唬到,“那副场景想必永生难忘。” 石崇眼底闪过疯狂,“那会是一整片橘红火焰,炽热的,热烈的,燃烧掉所有罪恶。” 棠凝冷眼看着他,“真舍得就这么死了?” 石崇转头看她,眼底的执拗一览无余,“只要死得其所,又何妨?” 所以,是真的。 棠凝的心跟着沉了沉。 看来这一炸,人会死,岛会消,而毒剂,会随之扩散,以致蔓延全球。 这疯子! 思绪转换间,棠凝谈起自己,“石先生,你知道我擅长什么吗?” 石崇:“占卜算命?” 棠凝点头,“介不介意我算算你的成功率呢?” “算吧。” 石崇恢复成先前温和的容貌,给自己重新戴上了儒雅的假面,他看了看腕表,提醒,“你还有五分钟。” 也就是说五分钟后,岛上埋下的炸药会尽数爆炸。 棠凝没再浪费时间,她咬破手指,以血画符。 诚如石崇所言,这座不小的岛屿上,埋藏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炸药,一点一点,覆盖了整座岛。 她无声看了石崇一眼,轻扬嘴角,再次以血传神通,将这个消息传给已潜入密室的元霆。 然后,她再次撕裂伤口,源源不断的血液凝成一个两米长的血阵。 棠凝神色庄重,无声念叨着什么,接着抬手一挥,血阵直接罩住了石崇。 石崇全程都看着,即便最后被血阵笼罩,还是无动于衷,很显然已经将自己的生死抛诸脑后。 “你这些都是无用功,时间一到,炸弹必爆。” 棠凝的唇又白了几分,她用力地抿了抿,才回来一些血色,“潘安身边也有你的人?” 石崇承认,“是的,多亏了他们,炸弹才能埋得如此成功。” 棠凝:“炸弹一爆,他们也会死的。” 石崇:“为了大业,死得其所。” 棠凝轻笑,“你还真是会洗脑。” 石崇不欲再跟棠凝做口舌之争,低下头静静看着表盘上按时转动的秒针。 这时,潘安的身影匆匆赶来。 刚才有一些突发情况需要他处理,等忙回到座位后,他看到的正是棠凝放血画阵的画面。 匆匆赶来,映入眼帘的是在巨大血阵笼罩下依然泰然自若的石崇,以及面色煞白却嘴角含笑的棠凝。 潘安的后槽牙咬得发紧,他紧盯着棠凝,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声音阴恻恻的,“姐姐啊,你这是在做什么?” 棠凝友好地为他解惑,“在帮你啊。” 潘安盯着她,不放过一丝一毫表情,“哦?怎么个说法?” 棠凝:“石先生在你的岛上埋了炸弹哟,一分钟后爆炸来着?” 这时石崇出声,“准确的说,应该是三十秒后爆炸。” 棠凝的话潘安原本是不信的,但石崇这一开口,便由不得他不信。 潘安的瞳孔猛的一沉,紧跟着眼底染上猩红。 哦吼,是疯魔的前兆。 他转身朝石崇走去,好言相劝,“石先生,把控制器交给我。” 棠凝也是佩服,都到这时候了,石崇居然还能一脸温和地看着潘安。 他说,“pan,生死是小事,重塑世界才是大事,放弃吧,来不及了。” 第134章 逃离橘色小岛 (大结局) 疯子气疯子,面目多可憎。 为了所谓的大事能以身入局欣然赴死的石崇是疯子。 制造出红蓝试剂妄图主宰一切的潘安更是一个实打实的疯子。 死亡对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畏惧的点。 短暂的愤怒过后,潘安竟连接上石崇的脑回路,也不挣扎了,选择摆烂。 “能跟姐姐死在一起,倒也不算坏事。” 棠凝:…… 这死变态,刚才还一副要食她肉啖她血的鬼样子,现在居然扯这话? 不对。 怕不是被石崇调出某个人格了吧? 怎么做到的? 没人能替她解惑,因为石崇已自信地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新生。 秒针还剩最后三格。 三、二、一。 预想中那震天撼地的爆炸声没出现,那足以冲击肉身的热浪没出现,那随之四散的毒剂也不曾出现。 四周如先前一般平静,海浪勤恳拍打着。 冷眼旁观的棠凝第一次在石崇的脸上看到狰狞。 潘安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什么,开始冷嘲热讽。 石崇无暇顾及,他来回复盘着,一个劲念叨着不应该不应该的。 突然,他抬头死死盯住棠凝,用吃人的眼神看着她,“你做了什么?!” 棠凝浅浅笑着,苍白的脸色不能掩其灼灼风华。 她从秋千上下来,银链子随之发出叮呤当啷的响声。 “石先生,你那些舍生取义的游戏太疯了,不适合我,我还是更喜欢吃吃睡睡的咸鱼生活,恕我不能奉陪了。” 石崇试图走出血阵,却无法,没放在眼里的隐形的壁垒彻彻底底地困住了他。 胸口继续起伏着,他气极了,声音低沉的厉害,隐隐有磨牙声,“所以,你做了什么?!” 棠凝成了那个温和的人,“不过是简单的卜卦算命而已,你知道的。” 石崇冷笑一声,“倒是我小瞧了你!” 他就那么盯着棠凝,无声开合起嘴巴。 他想控制棠凝。 棠凝的好战因子被激起,她启用强大的精神力选择正面硬刚。 平静的空气中涌动着剧烈的力量波,两相较量下,一口血溢出她的嘴角。 鲜红的血将她的肌肤衬得更是苍白了几分,却见她嘴角缓缓勾起,带着独属于棠家少主的霸气,“抱歉呢,你输了。” 石崇的道心乱了,急于求成,反而露了败事。 一旁的潘安静静看着,突然鼓起掌来,“姐姐真厉害,我是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所以——” 他稍一停顿,眼里爬回几丝疯狂,“你还是骗了我吗?” 什么大姨妈,都是骗人的。 潘安已认定心中所想,压根儿也不需要棠凝的回答,陷进了自己的情绪里,病娇味十足,“姐姐,我对你这么好,你不该骗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抬脚朝棠凝走去,甩手丢出一张黄符纸。 棠凝眉心一跳,挥手拂走,“你想跟石崇一样被困住?” 哪知潘安听了这话却疯狂笑起来,“姐姐,你要不要看看你如今的脸色,你的血,还能用几回?你的能力,还能挡几次?” 这就戳着棠凝的痛脚了。 血,用得是有点多。 她已经开始担心之后要面对的狂风骤雨了,这般想着,精致的面容染上愁思,“是不多了。” 潘安满意了,像个判官一样下定论,“那现在就是你为鱼肉,我为刀俎。” 照理说如果棠凝不想鱼死网破的话,应该是这样的,但—— 当熟悉的沉木香沁入鼻息,棠凝一扫面上的愁容,弯起眉眼,话里带着几分嚣张,“不,你才是鱼肉。” 她这话音一落,一阵强烈的威压袭来,潘安的双腿当即一折,直接瘫倒在地。 紧接着,身着墨色黑衣的元霆如神只降临,随着无形的刀锋划过,束缚着棠凝的银链子被拦腰斩断,而棠凝也被拥入温暖熟悉的怀抱中。 感受到逐渐沉重的意识,棠凝顾不得多说,低声催促,“元霆哥,走。” “嗯。” 元霆沉声应下,抬手飞身间,两道锋芒劈向被血阵束缚的石崇以及跪地动弹不得的潘安。 两人吐了好几口血。 石崇对棠凝的离开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他能感受到困着自己的血阵的力量在急速削弱,等血阵消失,炸弹也能如期爆炸。 生命力在流失,但熬一熬总能在咽气前迎来新生,也算是殊途同归。 惺惺相惜也罢,同病相怜也罢,他看向同样惨不忍睹只剩一口气的潘安,做最后的寒暄。 “pan,说起来,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你妈的狗屁!” “你失态了。” 潘安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元霆的出现就是一个狠狠的巴掌,但气着气着他又笑了。 笑谁? 笑石崇。 别人不知道元霆提着的箱子是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 所以啊,石崇的愿望也要落空了。 不愧是姐姐呢,这一局,他输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 答案是:下一秒。 因为下一秒,困着石崇的血阵砰的一下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埋满整个岛的炸弹,爆了。 那是怎样一抹橘红火焰? 旺盛的火焰绽放于海上,始于水,冲上天,首尾皆蓝。 团团上涌的黑气不知是石崇所谓的罪恶,还是那不甘的生命在撕嚎。 火焰外圈,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破光而出,将那团橘红抛诸身后。 元霆怀里的棠凝已闭上双眼,胸口还算规律证明着她还活着。 不远处,一架飞机凌空盘旋着。 元霆冷着脸将人抱进机舱。 身穿白大褂的江淮在远远注意到那一团橘红时就开始骂骂咧咧,这下见了棠凝这副死样子,脸黑得更彻底了。 他打开医药箱,手下动作不停,嘴上动作也不停。 一边骂棠凝,一边骂大佬。 “这臭丫头就不该纵!” “好玩吗?这好玩吗?!” “现在好了,半条小命都要玩没了!” “你能不能管着点她,她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 …… 元霆抿唇不语,只牢牢盯着江淮手下的动作和棠凝的状态。 等情况总算稳定下来后,他才把一个手提箱递给江淮,并用一句话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她在救人,救了亿万人。” 一开始元霆的确以为她要玩,也耐着性子陪她玩,如她所说为她垫后。 只是后来,先是出了毒剂的事,又有了石崇的计划,这才将“游戏”升级到现在这程度。 早在刚刚,深知自己玩脱的棠凝就开始铺垫了。 她靠在元霆怀里,虚弱之际不忘就近亲亲他的颈侧,“元霆哥你别生气。” 元霆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棠凝,你一定要活着。” 棠凝。 多么久违的称呼。 果然生气了。 棠凝眼珠一转,再开口,声音是软糯中带着几分乖巧,她语速慢慢的,“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呢?元霆哥别怕,我睡个几天就好了,那些试剂你记得交给江淮。” 元霆看出她的吃力,不忍再苛责,“嗯。” “那你一会让江淮少骂我几句好不好,不然我睡不好。” “......” 他也想骂,但是舍不得。 棠凝的眼皮沉下来,“我先睡会,你别担心。” 元霆将她搂近了几分,轻声安抚,“睡吧。” 这一睡,也就带来了之后的橘红火焰。 —— 棠凝是在一周后清晨醒过来的,刚一睁眼就看到靠在床边的元霆。 丰神俊朗的人眼底泛了青色,一看就没休息好。 棠凝蜷了蜷手,小手指轻轻地勾上他的,元霆当即睁开双眼。 当视线聚焦到眼前这张浅笑盈盈的脸时,积压在心头的担忧瞬间消失无踪影。 他俯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虔诚,感恩。 感恩她的说话算话。 棠凝心里暖暖的,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元霆哥喊人了,“江淮。” 谁??? 棠凝的甜笑顿时僵在嘴边。 不出所料,隔壁房间的江淮应声赶来,看到棠凝后激情澎湃、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骂。 骂声中,更多的人涌进门口。 有面容冷毅、满眼关切的林铮。 有眨着红红小鹿眼的若若。 有不苟言笑但满脸感激的贺简。 当然也少不了脸色很臭表情很拽的元小少爷。 ...... 要不是手指还勾着元霆哥的,棠凝真怀疑自己重生到一年前了。 兜兜转转,还是这么一群人。 时光荏苒,情谊至上。 叽叽喳喳声中,棠凝扯过被子蒙住头,掩住润湿的眼眶与上扬的嘴角。 哭鼻子可有些失了棠家少主的身份,不行不行。 【全文完】 第1章 青梅来访,隐居结束 群山掩映,曦光破晓,一处占地四亩的清幽宅院前,青铜兽面门环被叩响。 顺着门环由下至上,是一方匾额,上刻:归南居。 归南居主楼。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落在门上,咚咚咚三声过后,林铮开口,“小姐,有客来访。” 他的声音有几分低沉,富有磁性,如夜风拂过寂林,宁静致远。 主卧内,一只雪白晧腕从真丝薄被中滑出,在墨绿流光被的映衬下,颇有几分冰肌玉骨之感。 纤细葱白的手指无意识轻点,指腹粉嫩,一下、两下、三下,而后骤然揪住被角用力往上一扯,被浪翻滚间,整个人被遮掩严实,连发丝都不露分毫。 两个字从被窝中传出,闷闷地,夹带着起床气,“不见。” 门外,林铮精准接收到对方的回复,面上丝毫不显意外,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一般,“好。” 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有人又反悔了,“你等等!” 林铮停下脚步。 棠凝挣扎着从被窝坐起,精致明艳的脸上一片冷然,绸缎般的黑发披在白皙莹润的肩头,有几簇桀骜地不愿随波逐流,呆毛乱翘。 她无暇顾及,自顾自释放着起床气。 清静惯了的人,最是受不得吵闹。 可从昨晚开始,隔壁院落一直闹腾个不休,人员进进出出,行李搬上搬下,车子来了又走。 等这一连番的折腾画下句点,已是凌晨一二点。 错过睡意极浓的那个点,后面再想睡着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她数了大半宿的羊,好不容易睡下。 哪知美梦刚开了个头,又被拉回现实。 哀叹一声。 棠凝掀开薄被,细腻莹润的双足不搭理放置在一旁的居家拖鞋,就这么赤脚踩在实木地板上,一脚一脚,由远及近,然后啪嗒一声,打开房门。 “林铮,隔壁好吵。” 棠凝顶着一张精致厌世脸,逮着自家保镖开始诉苦。 “好,我会处理。” 林铮敛眸,他昨晚出去办事,刚回来,确实不清楚这事,但他会解决的。 如此这般,棠凝就舒坦了。 笑意爬上嘴角,想到他刚说的话,便问,“你刚说谁来了?” 林铮:“章若若。” 这熟悉又熟悉的名字一出,棠凝嘴角的弧度原地消失,额头青筋不听使唤地开始突突,无数被粘着的记忆复苏。 她谨慎后退一步。 谁料林铮也没给她留任何后路,“她在会客厅等你。” 这一年多以来,棠凝避世隐居,切断通讯。 章若若已经出现,那其他人还会远吗? —— 副楼会客厅。 章若若端坐在圈椅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不远处的林铮。 说句实话,她打心眼里觉得林铮这一款男人很帅。 气质周正,五官硬朗,理着寸头,偏偏笑起来有酒窝,算是颗硬糖。 欣赏归欣赏,但抱歉,她啃不动。 章、棠两家相交多年,她跟阿凝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自然知道林铮的身份。 明面上,林铮是阿凝的保镖。 而实际上,他是棠家嫡系看中的人才,身兼重任。 阿凝的身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待的。 林铮的资本之一,便是那最值得为人称道的武力值,放眼棠家,无人能敌。 这等大杀器,也就是在阿凝面前,才会收敛锋芒。 啊,大杀器看过来了。 章若若当即收回视线,并对现在的局面生出一丝捉襟见肘之感。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 好在这时,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章若若抬眸。 只见转角处裙摆翩跹,一年未见的阿凝同学姗姗来迟。 这时候的章若若哪还顾得上什么林铮,水汪汪的小鹿眼噌的一亮,起身奔向来人,一个虎扑将人抱了个满怀,“呜呜,阿凝,我好想你呀~” 棠凝垂眸瞥了眼怀里的若若。 小脑袋一耸一耸,下巴被她的头发弄得刺挠异常。 棠凝伸出手,安抚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同时在心里默念,一秒、两秒、三秒...... 当数到十秒时,见人还窝在自己怀里揩油,她红唇轻扯,安抚的手掌往上提溜住她的后衣领,使了些力气将人扒拉开。 “好了,寒暄结束,找我有什么事?” 突然以这么个姿势被提溜起来,漂漂亮亮的大姑娘章若若直接懵在原地。 棠凝没管她,直接往圈椅走去,并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等章若若终于反应过来后,可爱的小脸倏地一鼓,抬脚就往棠凝边上走,脚下的细高跟被蹬得快要断掉。 “哼,找你算账!” 她气呼呼在棠凝边上坐下,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你这一走就是一年,电话电话不接,消息消息不回,想干嘛?!” “要不是我碰到林铮那个大木、咳,我哪知道你居然躲这犄角旮旯来了。” “我这么想你,你都不想我的吗?” “抱一下怎么了?提溜我作甚!” “我现在可是大明星,被拍到多没面子!” 章若若勇闯乐坛,是新人歌手,说是大明星,也没错。 见某个百灵鸟气成这样,棠凝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触感极佳,一戳回弹。 见她瞪过来,棠凝便浅笑着开口,“来养身体,这地方不错,可以吸收日月精华。” 养身体三个字一出,章若若肚子里的气,瞬间漏完。 打量了面前面红齿白,血气十足的人,她骄矜地轻哼一声,选择原谅。 “好吧,过去的事我们翻篇。” 棠凝适时恭维,“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气。” 这么一说,章若若就来劲了,小下巴一抬,“你的福气在后头。” ? 不知怎么的,棠凝的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她便听到章若若说,“我在你隔壁录节目,要待半个月呢,我尽量多抽出些时间来陪陪你吧。” 啊,果然! 见她说完还把小脑袋凑到自己跟前,眼巴巴地等着回应,于是棠凝唇角一弯,“我的荣幸。” 荣幸两字一出,章若若的倾诉欲当即被点燃,小嘴巴不停,阿巴阿巴说着这一年多自己的经历。 这还不算,说话的同时,她极其自然地抽出棠凝的零食筐,挑挑拣拣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还往自个儿包包里揣。 这些,都是林铮给棠凝做的小零食。 看在许久不见的份上,她暂且忍了。 就这样,大半个小时过去。 林铮早在棠凝出现的时候就去厨房忙活,这不,刚刚做好,正端着早餐往餐厅方向走去。 眼尖的棠凝把视线锁定在那餐盘上,眯了眯眼,确定早餐只有两份。 过往被章若若抢食的记忆复苏。 这次…… 她选择先声夺人。 第2章 月黑风高夜,执行任务 棠凝:“若若,你刚说你来这录节目?” 被美人嫣然一笑的画面恍惚了心神,章若若开始掏心窝子,“对,经纪人说是个真人秀,要在这住半个月。” 棠凝眼珠一转,“明天正式录制?” 章若若摇头,“是今天。” 棠凝歪头,“那拍你的人呢?” 章若若回头一看,emm…… 棠凝拍拍手,起身,“工作要紧,来,我送你。” “其实……” 章若若想说其实也没那么要紧。 她是个新人,录综艺还是头一回,无所谓镜头多少的。 但在棠凝的糖衣炮弹下,还是被半哄半骗出了归南居。 餐桌前。 护食成功的棠凝眉眼愉悦地将早餐稍作调整,然后把其中一份推到林铮面前,“你的。” 作为准备早餐的人,林铮自然知道每种食材的量有多少。 他垂眸看向面前的这份装有所有青椒碎的早餐,笑意从眼底一划而过,快得像是不曾出现。 他声音平静,“嗯。” 林铮的一双手,揍人厉害,做饭同样不差。 十六岁被安排到棠凝身边,至今已有七个年头。 棠凝从小身体不好,偏偏嘴还叼得很,为此,他潜心研究过厨艺,成果斐然。 只是他有个习惯,每次只做两份,棠凝一份,他一份。 如果棠凝没护好,就不会再做。 夏日的晨风穿堂而过,爬过山,拂过塘,绕着归南居转了一圈,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绿意与清新。 两人专心享用着佳肴,一室惬意。 哔哔,细小的提示音响起。 棠凝咀嚼的动作一顿,视线跟对面的林铮对上,后者颔首。 这是来任务的声音。 他拿出通讯器,将任务内容转达,“目标人物k,子弹一枚,今晚十二点,市局103。” 棠凝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复又沉吟,“这个k,也是扶光会的?” “是。” 林铮收起通讯器,看向棠凝,“传言扶光会的现任会长准备退位,k是接任的候选人之一。” 扶光,代表着太阳,意为希望。 可扶光会,却是一个世界级的恐怖组织,意在打造一个新世界。 其本质,是一群疯狂自私的极端主义者,扯着大义的旗帜,做着满足私欲的勾当。 “难怪。” 棠凝没再多说,埋头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完后,用纸巾轻拭嘴角,“我去补个觉。” 林铮点头,“好。” 走到一半,棠凝回头,“昨晚的动静估计是若若那节目组折腾出来的,不用管了。” 林铮:“好。” —— 是夜,月黑风高。 两道黑色身影踏月前行,至市局门口停下,103室,灯光昏黄。 棠凝一身黑袍,面上戴着一个花样繁复的银色面具,被奉为座上宾。 她用了变声器,声音有些雌雄莫辨,“子弹呢?” 联络人恭敬地递上一个木盒,按下金属锁扣,砰的一声,盒盖被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子弹。 林铮上前一步接过,转而递到棠凝面前。 宽大的袖袍一拂而过,转眼间木盒内空无一物,原先的子弹已然到了棠凝手中。 棠凝:“目的?” 联络人:“抓捕。” 抓捕,代表着需要未来的行动轨迹。 本就安静的房间越发静谧,棠凝面具后的双眼缓缓闭上,心神汇聚到手心的那枚子弹上。 无形中,指腹似生出丝丝细线,缠呀绕呀将那子弹包裹。 子弹沾染几分其主人的气息,被丝线一碰,如临大敌,当即张牙舞爪试图挣脱束缚。 然而,任它们再如何出招,那瞧着薄如蝉翼的丝线巍峨如山,一寸都不容撼动。 困兽犹斗,气息不肯投降,不愿出卖主人,硬生生往丝线上撞,撞得头破血流。 血色悲悯,可惜它遇上的是毫无悲悯之心的丝线,全程只管冷眼旁观。 良久,挣扎无果的气息变得乖觉,逐渐消停下来。 很快,棠凝的脑海中幻化出一处秘境,浓雾弥漫,没有边界,只露出些微踪迹。 她细细分辨着,不想遗漏任何线索。 片刻后,面具后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 随后长袖一甩,在空中划出凌厉的气浪,砰的一声,子弹物归原主,木盒被盖上。 雌性莫辨的声音再度响起,直指关键,“右手六指,第六指上有黑痣,明天下午2点,东郊火车站。” 联络人迅速记下k的关键信息,同时问到,“抓捕行动您是否参加?” 棠凝嘴唇轻启,“不了。” 事了拂衣去。 夜色依旧浓稠,乌云把天空遮住,不漏半点星光。 棠凝与林铮行至僻静处,林铮突然出声,“少主。” 棠凝停下脚步,望着面前半弯的脊背,撇了撇嘴,听话地趴上去。 乌云飘走,月光漏了一半,洒在棠凝的面具上,面具后的小脸比来时苍白两分。 陷入昏睡前,棠凝还在打马虎眼,“林铮,这袍子有点热,能不能弄个夏款?” 林铮对她的嘴硬习以为常,“好。” 她的确是一个嘴硬又要面子的人。 明明身体开始不舒服,偏偏不言不语。 明明身体泛着凉,偏要反着说热。 就这么背着她走到停车处,林铮小心地将已经陷入昏睡的她抱进已放平的后座。 林铮对如何照顾执行任务后的棠凝,早已熟练于心。 给她系上安全带,往身上盖了一层薄毯。 至于那个繁复的银色面具,则被他轻轻揭下,精致的小脸如月寂冷。 —— 棠凝,今年二十四岁,是一个普通人。 肉体凡胎,会生老病死。 得上苍眷顾,棠凝的棠,是四大隐世家族的棠。 普通之余,倒也算有了一些特别之处。 现代社会崇尚的是自然科学,持有的是无神论,认为古籍上用只言片语记载的那些上古秘术、特殊功法都是无稽之谈。 可这大千世界,又哪是几本书、几个人能看得透的。 存在即是合理。 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四大隐世家族。 元、章、江、棠。 元家源自古武一脉,善武,匡扶正义。 章家是乐师一脉,善音律,音律通人心。 江家是古医一脉,善医术,行医救世。 棠家是巫师一脉,善推演风水、看相算命测吉凶。 追根溯源,四家先祖英雄惜英雄,是莫逆之交。 年轻人意气风发想要一展抱负。 可时局动荡,上位者容不下拥有特殊才干的他们,求同,驱异。 四人被逼入荒山,被迫隐居避世。 心中有沟壑之人,自然不会被一时的困顿拘泥住。 他们选择但行好事,不留名。 就这样,朝代更迭,时事变迁,各家日益壮大,嫡系与旁支出现。 嫡系子孙中,大多能先天获得先祖才干。 而旁支则只能靠后天习得,且习得的往往是一些旁枝末节。 但相较于普罗大众,也足够不同了。 新家主之间的情意与牵绊少了些,但有一个认知是一致的,那便是入世。 他们认为,家徒四壁会令行事捉襟见肘,而足够的物质基础能更好地辅助他们去继承先祖遗愿。 入世,便也成了不可阻挡的趋势。 第3章 棠家阿凝,天赋异禀 作为棠家最为天赋异禀的少主,推演风水、看相算命测吉凶都是常规操作。 棠凝与众不同的点,在于她有着旁人不曾拥有的天赋,预言与记忆回溯。 操作起来也不难,只需沾染上对方气息的一物,便可行事。 许是慧极伤根,她从小体弱,武力值极低,也比常人嗜睡几分。 每次行事过后都会陷入昏睡,但醒来后又能恢复如常。 善医的江家家主曾为她诊脉,断言,“这是天命。” 小棠凝对于天命之说嗤之以鼻,自己又不是棋盘上的棋子,怎么活,自己说了才算。 她活得恣意潇洒,鲜活灿烂,待人接物皆随心而行。 后来更是毅然决然用自身能力,协助国家部门开展工作。 用她当时的话来说便是,“来这人世间一遭总得做出点什么,不求轰轰烈烈,但求无愧于心。” 棠凝的确做了一些事。 一年前,她为协助捣毁一个穷凶极恶的组织,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异能”。 是以,江家家主的话得到反向验证。 生机受损。 所有的药物只能缓解,无法治愈。 看着失去生气但依旧嬉皮笑脸的女儿,棠父棠母第一次强势勒令她暂停一切任务。 没收手机,切断一切通讯,让林铮陪她住进归南居,修身养性。 修身养性=硬扛。 有句话棠凝没有胡诌,归南居这地方的确是个风水宝地,能吸收日月精华。 在这地界,在林铮的悉心照顾下,在她的“负隅顽抗”下,如今身体不说恢复了十成十,但也能有九成九。 至于林铮。 单看姓氏便知他不是棠家人。 从林铮记事起自己便是一个父不详的小孩,在母亲的护佑下长大。 五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他便进了孤儿院。 在那里,他体验到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自力更生。 孤儿院里管三餐,但也容易被人抢走。 霸凌这件事,从来不以年龄为界限。 也是那时候,原本笑起来奶里奶气的他板下脸,作出一副冷漠模样。 面对抢食、霸凌,他从忍气吞声变成了拳脚相向,将自己变成他人嘴里的那匹野性难驯的小狼崽。 不少人因他的外貌想领养他,但纷纷被他的“战绩”劝退。 对此,他无所谓。 六岁那年,棠父棠母来到孤儿院,跟他说了一句话,“挺好的,这样不容易被欺负。” 就这样,小林铮离开孤儿院,跟着来到一座占地巨大的庄园前。 他失神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揪着被洗得泛白的衣角,局促不安。 这时,小棠凝叼着棒棒糖出现了。 那时候的棠凝身上穿的是棠母精心挑选的公主裙,脚上配的是水晶鞋,头发被卷成卷,跟个洋娃娃似的。 跟衣着单薄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小棠凝走到他面前,古灵精怪地歪头打量着他。 不知被考察的内容是什么,但当女孩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根棒棒糖时,他知道,自己或许是过关了。 “欢迎你。” 女孩的手掌白皙如玉,指腹都是粉粉嫩嫩的。 而他的,做惯了杂活,指缝里甚至还有泥垢。 云泥有别。 小林铮自卑又骄傲,梗着脖子直视她,“谢谢,不用。” 他以为冷着一张脸,就能把女孩吓走的。 谁知,她依旧笑眯眯的,眉眼的弧度甚至更进一步。 她一步步逼近,清新的草莓味逼近,“胆子太小会被欺负的,你应该说谢谢,然后收下它。” 这般说着,小棠凝更是当着他的面将糖果包装拆开。 被女孩人小鬼大的话唬住,在她说了声“啊”之后,小林铮乖乖张开嘴巴。 于是,满嘴的草莓甜唤起了他对未来的憧憬。 林铮不喜欢吃甜食,但早慧的他明白女孩两分的捉弄下是八分的善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那一刻他发誓,这辈子要尽己所能去保护这个女孩,保护棠家。 从缺衣少食到衣食富足,他发了狠地学习着一项又一项的技能本领。 不知流下多少汗水后,终于从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 那天,他换了身崭新的西服,堂堂正正地走到她身边,成为守护公主的骑士。 这位公主身怀异宝,玩世不恭的表相之下有着大义。 他尊之、敬之。 —— 和从前一样,棠凝一施展预言术,昏睡便会持续到第二天下午。 细细想来,这个所谓的副作用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睡觉这事,她还是挺爱的。 彼时,她正优哉游哉地靠着小廊亭,有一下没一下逗小鱼玩。 池塘里养着些小鱼,见了她,纷纷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冲她摆尾。 受到欢迎的棠凝心情不错,从一旁的鱼食罐里抓了一小把往水面一撒,鱼食颗粒窸窸窣窣落下,溅起圈圈水晕。 小鱼心愿达成,欢欣鼓舞地迅速聚拢,争着抢着,填饱肚子。 棠凝立志当一个雨露均沾的主人,看这边鱼食少了便又抓一把添上去,迎来小鱼又一波的摇头摆尾,喜庆之极。 在她玩得正起劲时,大门被叩响,哐哐哐的,一听就像章若若的风格。 棠凝拍了拍手,踱步朝门口走去。 厚重的木质大门被从内打开,门外站着的的确是章若若,但是...... 棠凝抬脚,迈过门槛,“被欺负了?” 不怪她作出这个判断,因为面前的人正丧丧地低垂着小脑袋,头发乌糟糟的,一看就跟人扯过头花。 听到她的声音,章若若抬头,强忍已久的情绪尽数释放,眼泪鼻涕当即便流了下来,混着妆容,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黑痕。 “呜呜呜,阿凝,有人欺负我......” 放在平常,看到这副尊容的章若若,棠凝绝对会嫌弃地离她八丈远。 但如今棠凝眸光一凝,唇线陡然拉直,全然没了打趣的心思。 因为随着章若若的抬头,她左脸颊上有一个明晃晃的手掌印,泛着红,微微鼓起。 是个人都知道,打人,是不能打脸的。 棠凝上前,抬手覆上那处红痕,声音不轻不重,分不出喜怒,“打回去没?” 这又是另一个伤心处了。 “呜呜呜,没有,我打不着。” 章若若哭着哭着还抽空打了个嗝,对方有帮手,自己压根碰不到她。 林铮适时递来一块干净的湿毛巾。 要搁到平时,章若若怕是都要受宠若惊了,但这会她实在臊得慌。 “嗯,我知道了。” 棠凝接过毛巾,轻柔地擦拭着若若的脸,等这张小脸蛋上再没有那些污七八糟的痕迹后,用脏的毛巾咻的一下被她丢进垃圾桶,正中红心。 棠凝双手插兜,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宅院,轻飘飘吐出两个字,“跟上。” 于是,林铮跟上,哭唧唧的章若若也跟上。 第4章 若若被打,棠凝上门撑腰 在归南居住了一年有余,棠凝的小日子一直都清清静静、舒舒服服的。 就是这帮人,扰她清梦不说,现在还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负她的人。 这简直就是逼她破戒,逼她无法继续修身养性。 帮这个帮那个,没道理连身边的好朋友都护不住。 隔壁宅院的主人是谁棠凝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朱色大门,看着匾额上春风居三个大字,棠凝心中的不爽值蹭蹭往上涨。 一个节目的录制,台前幕后,人不少吧? 现在的情况是,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人都对受欺负的若若置若罔闻,仿佛多她一个嘉宾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当然,打工人嘛,保全自身为先,她理解。 所以,她要找就找罪魁祸首。 棠凝目不斜视,对着朱色大门抬脚就是一踹,咔嚓一声,木质门栓应声折断,哐当两声掉落在地,门扉顺势打开。 宅内一群扛着三脚架的摄影师齐刷刷朝他们看来。 有一位工作人员上前,尖着嗓子质问,“你们谁啊?都给我出去。” 棠凝轻嗤一声,“你姑奶奶。” 说完也不再搭理无关人员,带人直奔主楼。 气势汹汹的模样,一时竟无人敢拦。 在他们之后,有一位摄影师反应过来紧急联系上级。 “胡导,章若若带着两个生面孔闯了进来,看着是硬茬,不好打发。” 胡严正为收视率发愁,这次请来的嘉宾之间气场不合,综艺感差,还有一个倚老卖老的,着实令人不爽。 听到这消息镜片后的小眼睛滴溜一转,当即发布一条最新指令,“开直播。” 看多了你让我我让你的谦让戏码,女明星之间实打实的掐架怕是能引爆寡淡如水的娱乐圈吧? 章若若是个新人,姑且就用她替节目吸一波热度。 至于摄影师说的硬茬? 胡严嗤笑一声,章若若如果有后台,又哪会被人压着扇巴掌。 至于那个倚老卖老的,到时候要是她面子上下不来,不是还有新人挡在前面? 被委以重任的摄影师挂掉电话后大手一挥,众摄影师蜂拥而上。 这档节目名为《春风不知归处》。 一共邀请了六位嘉宾,除章若若外的几位,不能说为影后萧灵马首是瞻,但在她仗着资历欺负新人时,不是保持缄默,就是拉偏架。 众人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不想被影后针对。 萧灵今年四十加,早年间资源好出演了不少文艺片,拿了一通奖项,是当之无愧的影后。 但仅仅一个影后的名号,是没有这么大威慑力的。 江湖上有传言称萧灵的资源之所以好,完全是因为她有黑道上的背景。 但凡她看上的本子,没人敢跟她抢。 有的人被捧着、被惯着,日子久了,便真觉得自己与世无双。 实属笑话。 —— 春风居主楼会客厅。 萧灵坐在主位上,一旁的助理小圆帮她涂抹护手霜。 小圆人如其名,挺胖,且不可爱。 她一边将护手霜抹匀,一边打量着萧灵的神色,语带谄媚,“灵姐,那个新人交给我就好,哪用得着您亲自动手,您瞧这手心都红了。” 萧灵闻言,轻蔑地瞥了眼手心,尾部上扬的眼线显出几分凌厉,“小圆,一会去跟节目组沟通,不该出现的画面,就别出现了。” 小圆点头, “放心灵姐,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不敢放出去。” 萧灵的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不屑的弧度。 无风不起浪。 江湖传言是真的,萧灵的背后的确有人。 所以,在一个新人脸上甩巴掌是无足轻重的事。 所以,不用开口,偌大的节目也不敢放出任何会引起她负面争议的片源。 这个行业每年有那么多新人,但凡想冒头,谁还没有点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经历? 争执总会有一个缘由。 而萧灵与章若若对上的缘由,不过是章若若没有答应参加萧灵攒的酒局。 仅此而已。 章若若不觉得自己的拒绝有什么问题。 当歌手、进入娱乐圈,是出于对音乐的喜欢。 隐藏身份、从新人做起,是她对自己在音乐上有足够的信心。 这次的综艺录制,充其量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强行加班她可不乐意。 更何况还是一场不知道底细的酒局。 所以她拒绝了。 在萧灵看来,拒绝,就是不给她面子。 一个新人,居然敢不给她面子。 也就是,给脸不要脸。 既然脸都不要了,那甩上一巴掌也是活该。 其实在萧灵心里,这件事情到这,还没完。 如果章若若没长记性,或是道歉的诚意不够足的话,那她决定让这个新人,止步新人。 用娱乐圈的话说就是,封杀。 萧灵与小圆的对话丝毫没避讳在座的其他嘉宾。 她们同样笃定,即便在座的人听到、看到这一切,也不敢在背后捅刀子泄露出去半分。 以她的资历,一个欺负新人的传言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麻烦。 网友的忘性很快,只需要沉寂一段时间,再做一场公益,他们又会屁颠屁颠地追着她跑。 不同的是,她萧灵的一句话,轻轻松松便能断送她\/他们的星途。 从前,一直是这样的。 这一次,很遗憾,只能说她碰到硬茬。 —— “硬茬”三人组脚下生风,绕过廊庭,来到主楼前。 这回,林铮先棠凝一步,长腿一抬,又一扇门应声踹倒。 棠凝当即丢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心中甚慰。 有一说一,之前那一脚,帅是帅到了,但自己的脚着实有些遭罪。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客厅内的众人吓了一大跳,纷纷神色戒备地望向棠凝三人。 三个人里,两个脸生,但章若若,在座的自然不会认不出。 毕竟之前她挨巴掌时在场的,也是这么些人。 萧灵起初被门板砸地的声音吓了一瞬,但看到章若若后,便开始玩味地摸着自己的美甲,不拿正眼瞧人。 “怎么,还去搬救兵了?” “在娱乐圈,这做法可行不通哦。” “小圆,去报警,就说有人非法闯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小圆当下应声,拿出手机往一旁走去,边走还边瞪他们。 报警这件事怎么会吓得到棠凝呢? 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眼神冷冽地扫视着在场所有人。 第5章 一换一是赔本买卖,小手枪怼脑门 这份淡定,倒让萧灵刮目相看。 虽说有些想法在当下显得不合时宜,但萧灵真心觉得这面生的姑娘长得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水灵劲儿,是圈里不曾见过的。 当然,边上这小伙子也不错,透着野性。 这样的两个人征服起来想必是别样的一番风景。 那些人之中必定有好这口的。 肮脏的心思赤裸裸地袒露在看过去的视线中。 棠凝、林铮没错过,一向神经大条的章若若也注意到了。 可恶! 欺负自己就算了,居然还敢用那双脏眼睛看阿凝!她怎么敢的! 章若若顿时跟个被激怒的小兽似的,就要冲过去将她的脸抓个稀巴烂。 是棠凝拉住了她。 “这大妈干的?” 棠凝意思意思一问,心中早已做出判断。 章若若恶狠狠地瞪着萧灵,后槽牙都要磨烂了,“就是她!” 得到答案的棠凝将视线投向萧灵,认真地端详起她的面相来。 很快,她收回视线,抬脚不疾不徐走过去,直至在萧灵面前站定。 萧灵气焰嚣张,见她过来,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被忽视到这种地步,棠凝不气反笑。 她弯了弯唇角,然后伸手就是一巴掌。 掌风劲烈,动作迅速。 啪—! 清脆悦耳的一声过后,萧灵保养得当的脸上瞬间隆起一片,足见棠凝手劲之足。 萧灵的耳朵嗡嗡了好几秒,等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辈甩巴掌后,怒不可遏,“你个—” 没等她继续,又是一声啪,棠凝的第二个巴掌落在她另一边脸上,即将出口的芬芳被强行扇回嘴里。 这下一来,萧灵不止脑袋嗡嗡、耳朵嗡嗡,嘴里更是多了铁锈的味道。 一左一右两巴掌下去,棠凝收回手后退半步,抱胸审视,“若若,你看看对称了没?” 章若若早在第一个巴掌落下去时就在心里疯狂喊yes! 这会听到棠凝的话,顿时笑开,“对称了,真好看,不愧是影后。” 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懵掉的不止是挨巴掌的人,更有看懵的围观群众。 去一旁打电话的小圆反应过来,连忙跟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冲过来将萧灵护在身后。 她对着棠凝怒目圆瞠,“你怎么还打人呢!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小圆的到来以及她说的话,将被两个巴掌打懵的萧灵唤醒。 萧灵捂着脸缓慢抬头,眼底闪着的是疯狂又阴暗的光,“你居然敢打我?!” “硬茬”棠凝眼神轻蔑,都不稀得搭理这些废话。 萧灵当即眼神瑟缩一下。 行,这人暂时不能招惹,那下一个。 她又看向全程不言不语只顾护在棠凝身侧的大高个。 行,明显也不好惹,略过。 最后一个是“软柿子”章若若。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 面对陌生的未知的,会选择避其锋芒。 可一对上曾被自己压着打的人时,便会变得高高在上。 在章若若这,萧灵找回身为影后的气势。 她伸出手指,狰狞的美甲眼看着就要戳到章若若脸上,”你被封杀了!” 这两巴掌必须有人替她买单,封杀章若若只是开始,等她腾出手,棠凝跟林铮一个都别想跑。 届时,她会新仇旧恨,连本带利讨回来。 当然,这只是她的妄想。 “软柿子”听了她的话,同样是轻嗤一声,“你算老几,老~虔~婆!” 萧灵被“老虔婆”三个字直接气到肺疼,手指瞬间成掌,眼看就要抓破章若若的脸蛋。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枪突然出现。 在棠凝指尖转了一圈后砰的一声,直击萧灵那只放肆的爪子。 在棠凝这里,从来都是一换二的,一换一对她来说就是赔本买卖。 于是紧接其后,又是砰的一声。 时间像被按了暂停键,稍稍停顿过后加速流逝。 惨烈尖锐的叫声在房间里响起,刺耳至极。 萧灵僵着两只手,扑通一声滑落在地,不可一世的影后架子被打碎。 她身边的小圆更是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再无暇做出什么忠心护主的动作。 甚至连连后退,巴不得离萧灵越远越好。 后边,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与工作人员也蠢蠢欲动,屋里一时嘈杂不堪。 棠凝眉眼染上不耐。 “闭嘴,麻醉枪而已,叫什么叫,嘴巴都不想要了?” 鉴于她先前的种种行径,此话一出,全场噤声。 黑色手枪毫不客气地怼上萧灵的脑门,棠凝居高临下。 “不长记性是吗?谁给你的胆子,居然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我的人?” 萧灵这会是真怕了,又是磕头又是道歉。 “对、对、对不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额头砸到地板上,发出哐哐哐的声音,她却似浑然未觉般。 萧灵是好逞凶,但也比谁都惜命。 她真的没想到棠凝手上居然有枪。 好汉不吃眼前亏,且等着吧。 她一边磕头,一边在心里不住地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今天所受的屈辱会百倍奉还。 与她的复杂心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章若若。 被棠凝护在身后的章若若跟个变脸怪似的,一会甜蜜蜜地望着棠凝,一会嫌弃地看着萧灵,“你鼻子都歪了。” 众人:…… 这时候笑出来实在是不合时宜,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随着章若若的话落到萧灵的鼻子上。 影后被打,说实话在场的其他嘉宾看得也痛快。 萧灵颐指气使惯了,没少在他们身上找存在感。 现在心中畅快的同时,也替章若若她们感到可惜。 争这一时之气有什么用? 萧灵背后有人,道上也有关系,出了这扇门,指不定有什么肮脏手段等着他们呢。 娱乐圈的人善于观望,他们心里这般想着却不会出言提醒,唯恐沾惹是非。 众人心头的弯弯绕绕棠凝懒得搭理,此行的目的是以牙还牙。 目的达到,若若开心了,她便不想再浪费时间。 “走了。” 屋里的众人无人敢拦,而门口聚集的一堆摄影师则纷纷后退,很快便让出一条道。 就像是,列队欢送? 棠凝莞尔一笑,这世界,果然还是逞凶斗狠更有效些。 第6章 若若掉马甲,章氏真千金 节目录制期间,嘉宾是不允许使用私人手机的。 这只是明面上的规定。 当棠凝等人大摇大摆走出春风居后,打破现场诡异气氛的是小圆的电话铃声。 也是这时候,众嘉宾才得知刚刚的一切居然以直播的方式传出去了! 在其他嘉宾复盘自己的表现时,萧灵桀桀桀笑了起来,看向摄影师的眼神跟淬了毒一般狠厉。 很好,被一直看不起的人背刺了。 她踉跄地站起来,一个一个看过去,并放话,“你们且等着,有一个,我算一个。” 充其量就是一个欺负新人的新闻而已。 如她之前所说,只要暂时蛰伏下来,用不了多久,她便会重新回来。 到时候,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当天,春风居门前的车子如流水,接走了一位又一位嘉宾。 节目负责人胡严狠狠体验了一把冰火两重天。 一边是来自嘉宾及其背后经纪公司的问责,另一边,是闻着味过来要提供赞助的品牌方。 是的,如胡严意料的一样,女明星之间的掐架大家都爱看。 这场直播来得突然,最开始观看的人不算多。 但随着剧情的抓马、涉及其中的明星被认出后,一传二、二传四,一批视频博主闻风而来。 大家都知道,up主吃的就是热乎饭。 只要饭足够热,哪里会在乎得罪什么影后不影后的,直接将录屏内容实况转发。 如此这般,这场直播在主流社交媒体上便引起铺天盖地的议论声。 影后之所以为影后,势必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有较为忠实的粉丝群体。 直播是从林铮踹门开始的,所以在最初,站在舆论制高点的是萧灵的粉丝。 他们一边倒地怒斥踹门的林铮,问候他祖宗三代还不够,甚至妄图扒出他的个人信息,给他p墓碑相、遗照。 恶毒的手法与肮脏的语言环境引来一些路人的反感。 偶尔会有一两条中立的声音出来,但很快便被淹没在粉丝自嗨形成的虚假繁荣里。 当然,那只是最开始。 随大流能蹭热度,另辟蹊径也是一种操作。 一部分up主理性且客观地看完全程,将对话抽丝剥茧,然后罗列出一条完整的故事线。 在众多有头无尾碎片化的视频里,这样全须全脑的视频就显得格外突出。 网友们这才明了,是萧灵先扇章若若巴掌,才有后面的故事。 粉丝除了应援,还擅长为正主洗地。 他们一个劲地喊着用证据说话,直指这是新人自导自演想借机搏出位。 恰在此时,乐器行业的龙头老大章氏集团发布一则公告。 【对于章若若小姐在《春风不知归路》节目组中受到的一切不公对待,我司保留追责的权利。】 章氏集团是国内知名企业,旗下有庞大的乐器生产链,几乎笼罩了所有类目。 同时,他们还有顶级的演奏团队,承办各类高规格音乐会、演奏会。 不少为人称颂的音乐大家均出自章氏。 在乐坛,章氏集团的地位首屈一指。 万年只转发最新资讯的账号突然为新人歌手发声撑腰? 章氏集团,章若若,如出一辙的章。 顺着这条线深扒下去,正确答案便到了嘴边。 章若若,是章氏集团的大小姐! 娱乐圈是一滩浑水,各方势力盘踞。 影后只有一个吗? 不,影后有很多个。 萧灵的对家众多,原先持观望态度的她们确定章氏集团的态度后纷纷下场。 耍大牌、欺负新人、剧组霸凌、拉皮条、逼良为娼等,层出不穷的黑料被抛出。 一时间,萧灵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萧灵本人怕了,翻出电话簿,开始找自己的终极保护伞。 萧灵的粉丝蔫了,主流社交平台上恢复海清河晏的景象。 【饭饭最高:太过分了吧,居然打我们影后!】 【不爱洗澡的螃蟹:哎,真能折腾,都锤成这样了还找水军。】 【爱吃西瓜不削皮:你们说节目组这么做图什么?莫非他们早知道章若若是大小姐?】 【你今天吃了吗:我看不像,要真知道,还能冷眼看着她被打?】 【瓜田路人甲:生来含着金汤匙,多么美妙的人生啊!沾沾喜气沾沾喜气。】 【萧老太今天糊了没:内部消息,萧老太要大小姐去陪酒,大小姐拒绝,这才被压着扇了一巴掌。】 【你今天吃了吗:姐妹,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有什么内部消息快分享分享。】 【萧老太今天糊了没:据说宅子大门也被踹了,拿枪小姐姐踹的,一脚踹开。】 【颜值即正义:完蛋!我深陷拿枪小姐姐的英姿里,无法自拔!】 【布林布林呀:同道中人!她是演员吗?有没有懂事的导演递本子呀!想看!花钱也看!】 【长江一号:估计不是,大小姐的朋友大概率是另一位大小姐。啧啧啧,这霸气的小眼神,唔,姐姐鲨我!】 【呼呼:哈哈,注意到若若看她的眼神没?头号迷妹!】 【爱看文的小黄女士:有没有同类的代餐文啊,求推荐。】 【一人者也:好羡慕有这样的朋友,在你受欺负的时候直接杀上门讨回来。】 【孤舟蓑笠翁:这世道真心不一定能换到真心,被闺蜜背刺过的我只能说,一整个羡慕住了。】 【人鱼姬:好大一个帅哥杵在那,要是无人认领的话,我来吧!】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道友且慢!放着我来!好家伙,这哥哥得有一米九吧,斯哈斯哈!】 【众里寻他:英雄所见略同,那身板,看着就邦邦硬。】 【正义使者:可是以暴制暴就对吗?这样跟地痞流氓逞凶斗狠有什么区别?居然还用枪。】 【123:楼上这话好笑,感情不是你的朋友被打脸!】 【心静自然凉:快把圣母叉出去,都说了这是麻醉枪,人家敢把枪拿出来就经得起查。】 【忧心忡忡:不是报警了嘛,小姐姐他们会被抓吗?千万不要哇……】 【心静自然凉:呸呸呸乌鸦嘴,一定不会!】 第7章 元小少爷与拨不通的电话 某知名体育中心。 偌大的场馆座无虚席,所有人紧张地盯着场馆正中心那块巨大的显示屏。 对战双方分别是专业电竞选手组kg,以及临时组成的业余爱好组ko。 原本是毫无悬念的结局却因一个人的存在而颠覆。 镜头特写到那人手上,一顿快到出现残影的操作过后,现场解说情绪激昂地宣布,“让我们恭喜今天的获胜方,ko!” 欢呼雀跃声适时响起。 胜方队伍里,元子野摘下游戏耳机,大咧咧往后一靠,嘴角轻扯,毫不掩饰获胜的愉悦,笑得肆意又张扬。 这一幕被投到大屏上,又掀起一阵呼喊狂潮。 “野神,野神,野神!” 后台,艺人专属休息间。 元子野坐在简易折叠椅上,长腿随意摆着,蓝发被汗水打湿,鬓间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从舞台到后台这一路,他是硬挤回来的。 他随意抬手擦了擦汗,拿起边上的一瓶水仰头咕嘟咕嘟灌下。 灌得太急,冰凉的水从不点而红的嘴唇处溢出,顺着细滑白皙的肌肤,滑到喉结,再延伸至领口内。 娱乐圈里叛逆的艺人不多,元子野当属其中之一。 在大多数偶像连穿衣打扮、是否能谈恋爱都得征求粉丝意见时,元子野横空出世。 他属于桀骜不驯的开朗少年类型。 不爱涂脂抹粉,一张浓颜足够撑起所有镜头。 唱跳全能,一手游戏打得不输职业选手。 心情好时疯狂输出作品,不痛快时说不营业就不营业,任谁催都没用。 就是这样不算传统的艺人,竟入了不少人的青眼,堪称顶流。 休息间的门被推开,经纪人浩哥拿着平板进来,嘴里念念叨叨,“这萧影后怕是踢到铁板了,她之前不是还想潜你来着?真是活该!不过这姑娘,真想签下来啊......” “她怎么了?” 元子野不甚走心地接下话茬,摸出自己的手机,再次给那个沉寂已久的号码拨电话。 嘟嘟嘟,万年不变的忙音。 他已经麻木了。 浩哥见他感兴趣,走到他边上把今天这档子事从头到尾讲了个遍。 元子野被这裹脚布一样的剧情惹得心烦不已。 “什么影后,什么歌手,乱七八糟的!” 浩哥摊手表示无辜,明明是他自己问的! 元小少爷不讲理,极其不耐烦地往他那瞥了一眼。 结果,眉宇间的燥意在看到平板上被放大的女孩正脸时,消融殆尽。 什么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头是拨不通的电话,那边是大喇喇出现的当事人。 心跳像是漏了一拍,揪着梗着不肯松手。 喉结上下滚动,元子野嗫嗫:“她是……” 前一秒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元小少爷在下一秒变得乖觉,浩哥只笑他小孩心性。 “她就是扇了影后两巴掌还拿枪那姑娘,很灵吧?” 元子野乖乖点头,蓝发衬得他多了几分清澈、纯粹。 他问:“这是什么节目?” 浩哥:“《春风不知归路》,一个慢综艺,现在闹成这样,停播是免不了的。” 浩哥还有其他事要处理,见元子野的的确确感兴趣,就把平板递到他手中。 “你慢慢看,别乱跑,等我办完事一起走。” 元子野嗯了一声,将视频拉到最开始。 完整视频不长,一共十来分钟。 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着看着便将画面暂停,屏幕被棠凝最后的那抹笑容占据。 修长的手指隔空戳了戳小梨涡,他喃喃道,“你太不公平了,只带他们玩,我呢?” 心里的酸泡泡是一茬接着一茬。 忽地,他想起萧灵在这事件中充当的角色,没有过多犹豫,给自家大哥拨去电话。 接到弟弟电话时,元霆面前的电脑上播放着相同的片段。 元子野简单阐述事情经过,“哥,萧灵背后有道上的人。” 元霆声音淡淡,“知道了。” 挂掉电话,元霆按下秘书处的内线,将事情交代下去。 四大家族中,元家是唯一一个由年轻一辈接任家主的家族。 正经算起来,元霆只比元子野大了三岁,如今已是黑白两道的掌权人。 与过往处理的事情相比,萧灵这件事完全就是小卡拉米。 作为嫡系嫡长,元霆的情况与棠凝相似,天生内力。 贵人能量大,随便一抬手,许多人的命运因此改变。 首当其冲的,便是萧灵。 元家出手,一刀切断她背后的保护伞。 章家更是直接把她偷税漏税等违法违纪行为上达天听。 那一天,萧灵“风头无两”。 为本次直播事件划下完美句号的,是娱乐界的老大哥星光娱乐发布的一则通知。 内容如下: 【即日起,《春风不知归路》项目由我司接洽,节目将采取全程直播模式,四天后重磅回归,敬请期待。】 对于这一切,身边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棠凝自是不知。 —— 归南居。 棠凝正享受来自章家大小姐的捏肩敲腿服务。 经过这么蛮焊的一遭,章若若也悟了,“阿凝,你说我是不是傻?” 棠凝点头,对她的自省给予肯定。 章若若话一噎,随即撇开脸就当没看见,自顾自继续抒发情感。 “明明是想证明自己、想靠自己的才华在这娱乐圈闯出一番名堂,结果被狗仗人势的狗欺负到姥姥家了!” 狗仗人势的狗? 形容得倒也贴切。 今天的这位影后,印堂发黑,好日子看着是要到头了。 想到什么,棠凝觑了眼兀自气恼的大明星,幽幽开口,“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你爸和你哥吧。” 一个女儿控、一个妹控,这两个男人一怒之下,怕是要屠了在场的所有人。 富庶人家出情种。 章父章母感情深厚,在儿子四岁那年,又有了章若若这个女儿,从此凑成一个好。 可惜,生产这件事犹如过鬼门关。 章母临终前握着丈夫与儿子的手,将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女儿交托给他们,然后撒手人寰。 从此,章家父子成倍的情感便一股脑全投注到章若若这个 “遗腹子”身上。 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偌大的集团不进,说要去闯一闯,他们笑呵呵说“好,都听你的。” 说不想在外暴露身份,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章父更是竖起大拇指直夸“我家若若就是有志气!” 在这般盲目的爱护下长大,章若若没长歪也是一件奇事。 但支持孩子出去锻炼是一回事,棠凝并不认为他们看到若若挨巴掌还能坐得住。 今天那群摄影师,必然是把全程给录下来了。 以章家的背景,拿到带子是迟早的事。 第8章 竹马上门,算账是假,看她是真 当事人持相反意见。 章若若信誓旦旦,“他们不会知道的。” 说着,还从手提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 精致小巧的最新款折叠屏手机上,挂着的珠串领劳叮呤当啷,少女感十足,“咦,没电了。” 棠凝好以整暇,素手一指,“那有插座。” 章若若:“嗷。” 她连接上数据线,没一会,手机自动开机。 屏幕上,小圈圈转悠着,转悠着,转悠着。 不祥的预感突然笼罩了章若若。 这可是最新款的手机! 怎么能卡顿呢? 当然,卡顿过后是铺天盖地的提示,未接来电、未读短信、未读私信! 各家软件竞速跑,那急速上窜的红色小数字呀,看得她是手上一哆嗦,手机直接砸在了地上! 完蛋! 这是章若若脑子里出现的唯一一个念头。 很快,躺在地上的手机嗡嗡开始震动。 她瞄了眼来电显示,自家老爹! 无视章若若求助的眼神,棠凝抬眼看了看钟表,冲冲不远处的林铮勾勾手指。 林铮凑近俯身。 棠凝:“行动怎么样了?” 考虑到章若若在不远处,她问得简明扼要。 林铮同样言简意赅,直接宣布结果,“失败。” 两人所谈的行动,自然是指有关代号k的抓捕行动。 对方出现的时间、地点、甚至是身份特征,棠凝都给得非常具体。 按理说,抓捕行动应该是成功的。 为了抓捕他,特别行动队严密部署,按照棠凝给出的提示成功锁定目标。 但这位野心勃勃想要坐上扶光会第一把交椅的人,会如此轻易就被抓住吗? 真这样,扶光会早就被捣毁了,何至于发展壮大至今。 对方生性机警,且心狠手辣,很快便察觉到异常,应对之策也紧随其后。 k旁若无事地溜达到一队参加研学的小学生队伍中,在列车即将进站前趁带队老师不防,飞腿将离得近的五六个小孩踹出站台,砸到铁轨上。 在一片哭声、惊呼救人声中,他趁乱逃走。 火车站人流密集,抓捕行动捉襟见肘。 此次行动的唯一收获,就是k的长相。 听到行动失败的消息棠凝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过分纠结。 她期盼任务顺利,但也已经习惯,好事多磨。 那头,章若若双手叉腰,跟手机对面的章父对吼。 “哎呀一点都不疼,真的!” “我不回家啊,您别过来。” “住哪?我要住阿凝家!” 说实话,看身穿公主裙、脚踩细高跟的精致女孩急得抓耳挠腮,也挺有意思的。 只不过…… 棠凝搭在圈椅把手上的手突然一顿,随后迟疑地偏头看向林铮,不确定地开口,“刚刚她说,要住这?” 林铮颔首,“是这么说的。” 棠凝疑惑,“我同意了吗?” 林铮摇头,“没有。” 棠凝轻呵一声,立即拍板,“联系章叔,赶紧把人接走。” 林铮:“好。” 林铮的执行力惊人,章父拳拳的爱女之心也不容小觑。 半小时后,章若若被“请”出归南居,“请”上保姆车。 收留一个章若若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关键在于她会引来一堆人,例如章叔、章家大哥,例如助理、保姆、司机等随行人员。 那样,她的归南居就要被炸开锅了。 —— 章若若走后,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 棠凝喜欢这样的天气。 兴致一起,便往亭子里搬了张藤椅,悠悠闲闲地躺在上头,听着雨打芭蕉,看着小鱼躲雨。 藤椅一晃一晃,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停下。 林铮来了,又走。 醒来时,棠凝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薄毯,正,保护着她的肚子? 是了,这就是国人的坚持,再热肚脐眼也得盖上。 一阵浓墨重彩的香味打断了她的思绪,微麻微辣,夹杂着孜然味。 棠凝声音微扬,“林铮~晚上吃什么?” 回答从不远处传来,“烧烤。” 小雨初歇,山色空蒙,池塘上笼着一圈淡淡的水雾,如梦似幻。 夜幕降临,天空像被雨水刷洗过,碧蓝中染上深蓝。 走到哪坐到哪的棠凝又搬了张小椅子来到烧烤炉边上,耐心地盯着烤网上的串串。 在炭火的炙烤下,肉串油花滋滋作响。 林铮撒下一把孜然辣椒,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 棠凝悄悄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咚咚咚,门被叩响。 林大厨抬眸,作势就要放下手中的串串去开门。 棠凝喊住他,“你别去,我来开,你继续烤!” 烧烤这事她不会,但开门,小菜一碟。 林铮有大才,得担重责,晚饭就指着他手里那些肉串呢。 叩门声还在继续,棠凝小跑前去,门一开,来人却不是她想象的章若若。 棠凝歪头,“元子野?!” 嗯…… 好好一小伙子,怎么变成蓝毛怪了? 她不解地撞进元子野深邃的眸子里,那双眸子黝黑,隐约含着一丝委屈。 棠凝:“这是怎么了?” 不会跟若若一样被欺负了吧? 娱乐圈这么难混的吗? 元子野没回答她的问题,长腿一迈跨过门槛,一言不发地扒拉着面前这人转了好几圈才开口,声音闷闷的,“身体都好了?” 在时间的流逝中,棠凝已经记不清当初自己虚弱的模样,可章若若、元子野,这些朋友似乎还停在原地。 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棠凝乖乖配合,“都好了。” 听到她的回话,元子野也没露半个笑脸,只冷哼一声,抿唇上前。 然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一米六二的章若若在一米七的棠凝怀里,章若若是小鸡仔。 一米七的棠凝在一米九的元子野怀中,棠凝变成了那只鸡仔子。 伴随着这个拥抱,迟来一年的控诉声在棠凝耳边响起。 “棠凝,你太过分了,伤成那样说走就走,也不接我电话!” “拿我当朋友了吗?” “没想过我会担心吗?”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拨号记录,我这一天天是照三餐给你打的电话,上千个了!” 在这一点上,棠凝是理亏的。 但她嘴够硬,“我的手机被没收了,家里没装电话。” 元小少爷的嘴今天不肯饶人,“你还有理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身边不带个手机像话吗?我晚点让人送一个过来,不许再失联了!” 棠凝点头,“行吧行吧。” 见她不再顶嘴,元子野气消了些,再次跟她确定,“身体真好了?” 棠凝弯唇,“真的,这地方不错,适合调养身体。” 元子野终是放下心来,“那就好,我还真怕你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棠凝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有一说一,当时自己要是没撑过去,的确会这样。 不想没完没了被谴责下去,她提议,“不然,我给你烤个串,然后这事翻篇?” 元小少爷极好满足,张口就是同意,并在棠凝开口前主动松开她。 马不停蹄跑来这,算账是假,想亲眼看看她是真。 第9章 关于发型,三个人里有一个保持清醒 在棠凝面前,元子野熟稔得可怕。 “我没地方住了,来你这待几天住。” “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 棠凝思索片刻,伸出三根手指,“最多三天。” 元子野一巴掌把那三根碍眼的手指拍掉,“瞧你那小气样!” 棠凝收回手,幽幽地看着他。 后者妥协,“行行行,三天就三天,多了小爷还没行程呢!” “房间自己收拾,吃的自己准备。” 小少爷气笑了,按着棠凝的肩膀推着她往里走。 “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做这些事了?年纪不大操心的还不少,走走走。” 元子野跟一般的富家公子哥有些相似,挥金如土、生活奢靡,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 元子野跟一般的富家公子哥有些不同,他身上没有那些个稀奇古怪的小毛病,非得全世界的人围着他们打转才行,从来不觉得自己动手有什么问题。 他和棠凝相熟,同林铮自然也不陌生,远远瞧见便招呼开了,“老林。” 这久违的称呼...... 林铮嘴角一抽,“来了。” 棠凝借花献佛,从林铮递给她的一碟烤串中挑了一根给元子野,剩下的全归自己。 一根串都不够塞牙缝的。 元小少爷不拘小节,顶着一张迷晕万千少女的俊俏脸庞开启自给自足的烤串模式。 两位一米九的男士就那么并排站着,烟雾缭绕后的面容还怪赏心悦目的。 油刷一上一下,元子野开始吐槽。 “你们太不厚道了,打脸这么爽的好事,也不知道叫上我。” 打脸…… 棠凝顿悟。 她不紧不慢咽下嘴里的肉,“片子你也收到了?” “何止,全国人民都能看到。” 元子野觑了眼这个没手机的土包子,解释道,“那节目组弄了场现场直播。” 现场直播,顾名思义。 棠凝有些诧异,“你们娱乐圈现在都这么玩了?” 元子野轻哼一声,贴脸开大,“手机不配,电视不装,你这一天天的,光吃饭睡觉吗?” 棠凝顺手就从冰桶里摸了罐快乐水砸过去,元子野抬手截获。 “吃饭睡觉,不好吗?” 简单的问题振聋发聩。 刚轮轴忙了两个月的当红炸子鸡自掌嘴巴,点头赞同,“好。” 蓝色的头发随着点头的动作一颤一颤。 棠凝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这一头惹眼蓝毛上。 她斟酌着开口,“元子野,你这头发……” 元小少爷晃了晃脑袋,咧嘴就是嘚瑟一笑,“怎么样,老子帅吧?” 还别说,这蓝发乍一看像个蓝毛怪,仔细一琢磨吧...... “帅的,哪儿弄的?” “我有御用造型师,小托尼。” 棠凝眼珠一转,小算盘拨得啪啪直响。 “请你家托尼老师帮我也捯饬捯饬呗,就这色。” 她的话音一落,林铮跟元子野的动作同时一顿。 两人的目光聚集到棠凝那一头黑亮顺滑如绸缎般的头发上。 元子野思忖半晌,“不然让他帮你挑染吧,整成我这样我怕棠叔知道了拿鸡毛掸子撵我。” 想到自家父亲老古板那模样,棠凝勉为其难,“也行吧。” 元子野:“明天给你办妥!” 棠凝配合地竖起大拇指,“靠谱!” 说完,她看向林铮的寸头,“你要换个色吗?” 林铮:…… “不了,我这样挺好。” 棠凝表示遗憾,“行吧。” 林铮在心中无奈叹气,脑子里全是这两人狼狈为奸的画面。 从来都是这样,元子野善于发现新奇事物,棠凝善于接受。 而他,负责托底。 怎么说呢。 三个人里,至少需要一个人保持冷静。 烟熏火燎的碰杯声中,夜色渐沉。 —— 昼夜更替,星河流转。 伴随着清晨的鸟鸣声,元子野的造型师闪亮登门。 吃饱睡足的元小少爷神清气爽,一早就开始臭屁。 “这可是我的御用造型师,今天便宜你了。” 棠凝白了他一眼,对着来人礼貌招呼,“托尼老师,我的头发就麻烦你了。” 造型师脸上洋溢的笑容有一瞬间的皲裂。 ??? “棠小姐您好,初次见面,我叫阿风。” “阿风。” 棠凝跟着念了一遍,视线落到摸着后脑勺看天看地的元子野身上。 很好,她是真以为这人叫托尼。 阿风约莫猜出内情。 自家小少爷就是这贪玩的性子! 元小少爷摸摸鼻子,把话题带入正题,“她想弄我这色,挑染,你琢磨琢磨。” 讲到专业,阿风直接切换了一个模式,细细打量着棠凝。 越看越是啧啧称奇。 时尚界与娱乐圈密不可分,像他做这一行的,见到的明星大腕不在少数。 单看外形与气质就能让他灵思泉涌的,棠凝算一个。 随身携带的工具皮箱被展开,各色专业用具逐一摆放。 阿风热情地将“缪斯女神”请到座椅上,掏出专业剪咔嚓咔嚓就是一顿造。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 齐刘海,及肩黑发,本是甜美可爱的造型。 但阿风特意在她耳后挑染上两簇灰蓝色,再结合棠凝本身的气质,直接将清冷厌世感发挥到了极致。 阿风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坡费!” 心大的棠凝在阿风动手后便闭上了眼,等身上的围布被取下,她便知道这一场“酷刑”宣告结束。 不卷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睁开,眸光潋滟。 当视线聚焦到镜中的自己时,棠凝红唇微弯,满意! 既然这样,那就到支付酬金的时候了。 除金钱上的账目外,棠凝在阿风临走前特意开口,“阿风老师,回去记得走国道,千万别超近路哟。” 阿风不解,“这是为什么?” 归南居地处偏僻,来的时候他特意研究过,走近道能节约整整两个小时。 元子野知道棠凝的本领,也知道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除非情况严重。 见状,他一把按住自家造型师的肩膀,“听她的就是了。” 早已把阿风纳入自己人范畴的元子野怕他不上心,把他到门口后再次强调。 “务必按她说的,走国道,回去之后你自会明白。” 第10章 打枣误戳马蜂窝,双人组山头狂奔 阿风将信将疑,驱车回城经过一个分叉路口。 往前是国道,往下叉离是近道。 元子野的叮嘱在脑海里浮现,“务必按她说的走国道。” 阿风回忆起棠凝说那话时不悲不喜的眼神,心头一凛,手心发烫,隐隐有手汗冒出。 人以类聚。 元子野不是一般人,那他身边的朋友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阿风选择宁有信其有。 大不了就是多开两小时的车。 打定主意后他握着方向盘稳稳朝国道方向前进。 一路上无惊无险,顺畅至极。 回到工作室后他便投入工作,被耽误的项目逐一补回,直到小助理播报起本地最热新闻。 “咦,阿风哥,你刚是从xx回来吗?那里出事了。” 阿风一个晃神,“出什么事?” 小助理递来手机,将新闻报道划到最开始。 据报道,一名逃犯潜藏在某加油站内,碰巧有位油罐车司机粗心大意,去缴费时忘记锁车。 该逃犯借着迎面与他撞上的功夫,摸走车钥匙,随后冲上驾驶座直接将车启动。 司机发现后马上报警,警车开始追击。 逃亡至xx路段时,逃犯操作失误,油罐车炸毁,人当场死亡。 令阿风心惊的是,事发地点,就在那条他原本想走的近道上。 按时间推算,如果他选择走近道,恰巧,会在爆炸波及范围内。 这般想着,空调房里待着的阿风竟出了一身冷汗。 —— 归南居。 当房门被咚咚敲响时,棠凝开始后悔收留元子野。 小少爷一大早活力十足,“棠凝,快起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一脸困倦的棠凝麻木地穿衣洗漱,被兴致勃勃的小少爷拽到后山。 元子野见棠凝意兴阑珊,便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递过去,“给,老林出门前给了我一堆。” 棠凝把糖塞进嘴里,“你敢说不是你缠着他做的?” “看破不说破。” 元子野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根,“对了,阿风想来谢谢你,说要不是你提醒,他估计要跟这个美丽的世界说拜拜了。” 美丽的世界。 是的,生在和平年代,父母健在,家庭和睦,事业有成,未来可期,的确是美丽的人生。 棠凝踩着石阶往上走,“回了吧,要是不喊他来,人也碰不到这事。” 元子野打量着她,“你身体怎么样?” 他大概知道棠凝的本领,但是不知道具体会有什么后遗症。 “好的很!” 简单的看相并不存在任何后遗症。 棠凝望着面前的一棵野生枣树,叹了口气,“你要找的是这个?” 这是一棵有些年份的枣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上头密密麻麻地坠着暗红色果子。 “没错。” 元子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野餐垫,抖落整齐铺在地上。 “坐吧,看小爷给你摘枣子吃!” 他听说女孩子适合吃枣子。 尤其是棠凝,天天窝宅子里“修仙”,白得跟个雪泡似的,是该吃点枣子补补。 野生枣树不仅树干粗壮,枝条也长得高一些,纯用手只能够到底下那些。 本着要摘就摘最好的,元子野当场给棠凝表演了一出猴子爬树。 他手长脚长,爬上去是三两下的事。 下头站着的棠凝丝毫不意外,甚至配合地鼓起了掌。 是的,元子野做什么事都符合常理。 树杈上,元子野精心挑选着枣子,摘下来用自己的衣服兜着,很快就装满了。 于是他一手扒着树,朝底下的棠凝喊。 “棠凝,接着!” 两人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默契不减当年。 棠凝接得很有准头,每一颗枣子都能精准地落到她手心。 但接着接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小少爷,我只听过打枣子,不然你下来吧,我找根棍子。” 这一颗一颗的接,显得他们有点傻。 元子野拒绝,“打到地上怎么给你吃,当然得摘下来。” 棠凝捡了根树枝递过去,折中建议,“你往垫子上打,能吃。” 小少爷勉强同意,他掂了掂手里的树枝,选了片子孙繁茂的区域,劈手就是一棍。 噼里啪啦的枣子雨当场落下。 底下来不及撤退的棠凝脑瓜子嗡嗡的。 “元子野,动手之前要先打招呼!!!” “我的我的我的。” 他压下声音里的笑意,“你往边上退,这次我小心点。” 棠凝再次后悔。 后悔因心疼少爷一颗颗摘枣子而给他递过去那根树枝。 因为接下来,伴随着枣子雨落到垫子的哒哒声,还异军突起地响起了一阵嗡嗡声。 元子野。 他戳马蜂窝了! 棠凝,“你丫快下来!” 元子野麻溜跳下树,拉着棠凝撒腿就跑,全然顾不上留在原地的垫子和枣子。 山路不好走,到处是草,杂草肆意生长,又长又割人。 所幸棠凝穿的是长裤。 可惜了小少爷,人套了条大裤衩来的,跟逛海边似的。 他们暂时也顾不上这些。 因为家园被毁的马蜂群相当愤怒,对他们穷追不舍。 也不知跑了多久,嗡嗡声才彻底消失。 两个在山头狂奔的身影随之停下。 棠凝毫无形象地叉着腰喘着粗气,一张脸粉白粉白的。 元子野的状态比她好太多,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没出什么汗。 不愧是元家人。 他还怪好心的,见棠凝累成这样,伸手帮她拍背,“好点没?不然先把你嘴里那糖拿出来?” 说来好笑,棠凝累成这样嘴里还叼着那棒棒糖呢! 棠凝不想搭理他,摆摆手,不稀得说这人。 这嫌弃是明晃晃的,元子野成功get。 他摸了摸鼻子,试图解释。 刚巧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音乐。 元子野拿出一看,是视频电话。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几个月不找他一次的大哥怎么会突然找他,拨的还是视频电话。 但弟弟就是弟弟,他老实接通。 元子野:“哥?” 元子野没注意到的是,他这声“哥”一出,身旁站没站相的棠凝瞬间挺直了脊背。 一道清润醇正的男声从手机传出,随性中透着股慵懒与运筹帷幄。 “子野,后天有场拍卖会,你去一趟。” 元子野点头,“行,没问题。”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他家日理万机的大哥亲自联系他? 他做好挂电话的准备,哪知对方又开口了,“你在干嘛?” 长兄如父,元子野自然不敢跟自家二爹撒谎。 “爬山呢,跟棠凝一起。” 都被点名了,不出现不太礼貌。 棠凝挪着步子走到镜头前,老老实实拿下嘴里的棒棒糖,跟屏幕里的人打招呼。 “元霆哥。” 第11章 大佬来电,野猪暗中窥伺 同一个爹妈生的,元子野长得好看,元霆自然也不遑多让。 如果说元子野是桀骜不驯的少年郎,那元霆就是深邃冷颜的贵公子。 常年上位者气息的浸润更是让他周身多了几分侵略性。 静谧的办公室里,元霆坐在电脑前。 他的目光落到棠凝的新发型上,也清晰地注意到小姑娘粉白的皮肤似散发着腾腾热气。 “怎么累成这样?” 棠凝本来是不想打小报告的,没品。 但瞄到苦着脸求她保密的元子野时,作弄心大过于对元霆的怵。 只见她唇角一弯,嗓音清甜,“元霆哥。” 元霆的声音依旧清润,“嗯?” 棠凝笑,“元子野刚才捅了马蜂—唔!” 一旁的元子野见情况不对直接把她的嘴捂住,不许继续往下说。 棠家少主哪能被人捂着嘴呢? 没面子! 趁其不备,她一脚踹到元子野的、钢铁腿上。 棠凝:嘶! 元子野眉目轻挑,嘲讽道,“你踹豆腐呢,力气呢!” 棠凝还没回嘴,屏幕里的元霆发话了。 “元子野,松手。” 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当即,把元子野唬住。 不出意外的话,棠凝也被唬住了。 元子野咽了咽口水,“哥,我不是故意捅马蜂窝的,是想给她摘枣子吃……” 见屏幕里的元霆依旧是一言不发,元子野在视野盲区拽了拽棠凝的衣角,示意她解围。 棠凝干巴巴地嘿嘿两声,“元霆哥,我们闹着玩的,马蜂也没追上我们……” 元霆打断她,“棠凝。” 棠凝下意识应声,“到!” 元霆顿了顿,“你背后有一头野猪,去子野身后躲好。” “啊?” 棠凝凑近屏幕,还真看到自己身后的草丛里有一头野猪流着哈喇子盯着他们。 想起元霆的话,她回答,“哦。” 元霆声音淡淡,“子野。” 后者一拍胸口,“明白了哥。” 为了躲避马蜂的追击,他们俩怕是误入深山了。 元子野反应迅速,把手机塞进兜里,一把将棠凝护在身后。 “你去后面躲着点。” 同为元家人,元子野虽不像元霆那样天赋异禀,但武力值也不差。 没武器那就只能肉搏。 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力,比人类更加敏感。 野猪感受到来自元子野的敌意,高亢急促的哼叫一声,率先发动攻击。 这边,元子野上身前倾,浑身的肌肉开始蓄力。 被护着的棠凝不是一个乖巧的人。 面对危险,她浑身上下反而透出一股兴奋劲,像是骨子里带来的。 “躲你个头。” 说话间,她从腰间摸出手枪,笑意盈盈推开她的竹马。 “起开,看你棠姐怎么大杀四方。” 话音落,葱白的手指扣动扳机,砰砰砰砰四声过后,元子野便看到朝他们冲来的那头野猪的四只前后蹄应声僵住。 而庞大的身体由于惯性,还有一个向前的力道。 这么一来,巨大的黑色大物轰然倒地也就成了理所应当的? 当时只听哐当一声,野猪砸向地面,脚下的地为之震颤。 “无用武之地”的元子野拧眉,一侧头便看到酷拽的棠凝冲他得意挑眉。 啊,这是被保护的滋味...... 心脏,可耻地跳得快了些。 倒是棠凝,嘚瑟完又往嗷嗷直叫的野猪身上补了几枪。 世界恢复平静。 “元子野。” ??? 元子野跟棠凝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缓慢地将视线落到他装着手机的口袋里。 棠凝冲元子野比划嘴型,“还没挂呀?” 元子野摊摊手,“我哪知道。” 两小只老老实实拿出手机。 见她毫发无损,元霆按了按眉心,“你们下山吧,深山危险。” “哦。” ”好。” 看着被掐断的通话,棠凝摸了下脸颊,“我们下山吧。” 先是马蜂,后是野猪,山上的确危险。 元子野没所谓,“走呗。” 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带棠凝玩,上山不成,那就下海。 两人沿着下山的路走,元子野提议,“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家后山有片水塘。” 棠凝点头,“是有。” “那咱们去摸鱼吧,野生鲫鱼汤也很鲜美。” 棠凝也真是不信邪,三言两语被鲜美的鱼汤勾起馋虫。 “行,一会去看看。” 哦吼,你猜怎么着? 棠凝挽着裤脚淌进塘里,还没开始找鱼呢,提前进去的元子野稳准狠伸手朝水下一探,拿捏住那物的七寸部位。 水花哗啦一溅,一条水蛇被拽出水面,猛不丁递到棠凝跟前。 棠凝的鸡皮疙瘩当场就出来了,直接没站稳一屁股跌到水里。 “元子野!” 有一股隐形的火焰在棠凝头顶上方冒腾。 她怕的东西不多,蛇算一类。 那身体扭啊扭的,瞧着就难受。 非要溯源的话,还是由于小时候调皮爱溜到厨房,公主鞋一脚踩到鲜活的黄鳝脑袋上,白嫩嫩的脚踝被愤怒的黄鳝缠得发紧。 那股子滑溜与强烈的束缚感,现在回忆起来依旧会头皮发麻。 见她一屁股摔在河里,元子野嚣张大笑,伸手把她拽起来,同时不忘把拿着蛇的手离她远了点。 “瞧你这胆小样,去边上待着,摸鱼的事交给我。” “呵呵。” 棠凝毫不客气地往岸上走,心安理得地准备不劳而获。 抓到两斤多的鲫鱼是元小少爷今天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但是! 当他淌着水上岸后,那精壮的小腿上,居然扒着好几条水蛭。 软软的身体缓缓蠕动着。 啊! 个倒霉玩意! 棠凝退后一步,离他远远的。 “它们扒在你腿上吸血,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前面就说过了,元子野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哥。 他轻描淡写地用手指弹掉这些个软趴趴的玩意,“小爷这么壮,能吸走多少血?” 棠凝??? 说的压根不是同一件事。 至此,一整天的折腾总算是有了收获。 棠凝痛定思痛,决定不再跟小少爷往外跑。 “回吧回吧,回家吧。” 本以为待在宅子里,小少爷能消停点。 没想到这家伙太能嚯嚯,把池塘里的小锦鲤折腾到见了他都能扭尾巴就游的地步。 林铮办完事回来,唯一的战利品便经由他的巧手化为一锅鲜美的鱼汤。 等元小少爷吃饱喝足,棠凝开始赶人。 元子野扒着门框不走,“棠凝,说好住三天的,你说话不算话!” 棠凝冷笑一声,一根一根扒开他的手指,“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再见!” 砰。 归南居闭门谢客。 第12章 春风2.0启动,青梅竹马齐串门 被“驱逐出境”,元子野也不生气。 他脑子一转,嚯嚯起自家经纪人浩哥。 浩哥苦口婆心,“哎哟小祖宗,你会录综艺吗?别折腾了。” 元子野:“小瞧谁呢,快去接。” 浩哥任劳任怨,为小祖宗的突发奇想狂翻通讯录。 早前,星光娱乐发布通知接手《春风不知归路》这一项目。 这几天,项目储备陆续趋于完备。 归功于那一场直播事件,网络上带有“春风”字眼的词条是层出不穷。 新人摇身一变成“资本”,影后撞到铁板狂爆雷点。 不过几天的功夫,萧灵便从被人推崇的影后沦为人人喊打的对象。 没了背后的保护伞,相关调查正在调查取证中。 倒台,是注定的结局。 以上所有议论声,都成为了《春风2.0》的免费宣推。 星光娱乐高层抓住“直播”这一关键卖点,大胆革新,开创先河,主打无剧本、无任务。 为了保证拍摄效果,更是派出公司的王牌摄制班底负责这一次拍摄任务。 整个项目为期十五天,六位嘉宾,六个分镜。 至于嘉宾,掉了马甲的章若若是第一个被确定下来的。 据不完全统计,她和她玩手枪的小姐妹,这个话题就能将节目的起点拔高。 商人重利,世人皆重利,更何况章若若的背后有着整个章家。 在章家的保驾护航下,章若若与原公司解约,成立个人工作室。 对于节目本身,她兴致一般。 然而冲着录制地点,她欣然接下这个活。 除她之外,圈内不少自带热度的艺人纷纷抛来橄榄枝,都想要搭乘东风更上一层楼。 节目组并不是来者不拒,带点热度就欣然接受。 经过一番严密商议,最终名单才被确定下来。 以下六位不说完美无缺吧,但至少在人品上,没有历史遗留问题。 新生代歌手章若若、实力派演员孟拓、x女团成员孙可儿、喜剧新人王响、体育健将杨文彪、当红偶像元子野。 是的,浩哥给力,带着元小少爷上大分。 —— 这天,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春风不知归路》2.0版,正式开播。 春风居。 六位嘉宾第一次碰头,简短的自我介绍后,现场陷入安静。 场内摄制组一声不吭,静静享受这份尴尬。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元子野起身,姿态矜贵有腔调,全然没有前几天乱七八糟那模样。 他说,“抱歉各位,我先去串个门。” 串门? 章若若灵机一动,紧跟着起身,“我也去!” 都说唱歌的开头第一句能奠定整首歌的基调,而元子野和章若若的这一出“导入”,直接把其他嘉宾的画风给带歪了。 实力派演员孟拓今年四十多岁,是第一次录真人秀。 他左右看了看,斟酌着开口,“那我,去钓个鱼?” 喜剧演员王响是隐形钓鱼佬,闻言当即附议,“孟哥,我跟你一起。” 体育健将杨文彪往屋外看了看天色,还早,“我去跑个步。” 在座仅剩的女团成员孙可儿则瞪大了双眼,喃喃道,“行,各位老师先忙,我再想想。” 直播开始没五分钟,这抓马的开场直接迎来了密密麻麻的弹幕。 【一只鹅:哈哈哈服了,这开局,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综艺!】 【土星之王:朋友们,发现华点没,野神和章若若认识!】 【成语达人:孤男寡女,瓜田李下……】 【我是神:青天白日啊喂大哥,你把那两位跟拍摄像师放屁眼子里了吗?】 【三讲四美:楼上注意文明用语。】 【阿飘:走走走,切分镜!】 网友土星之王说的没错,元子野和章若若的确认识,不仅认识,且相熟。 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谁不认识谁呢。 但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相互不待见,究其原因,就是个子问题。 高与矮。 章若若磨着后槽牙,克制住自己的音量,“元子野,你离我远点。” 元子野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离远点你也是个小矮子,挣扎什么呢,认命吧。” 嘴欠就要挨打。 章若若手里的真皮包包啪的就是往他身上一拍,拍完还气呼呼地三步并作两步走,抢先来到归南居门口。 元子野不甘示弱,长腿一迈,三两下追上。 除了互相不待见外,两人偶尔还有一些默契。 他们不约而同无视掉门上贴着的字条,叩响门环。 这次是林铮开的门。 他毫不意外两人的到来,点头示意后侧身放行。 棠凝正蹲在一块空地前。 见他们来了还热情挥手。 仿佛,先前将他们赶走的人不是她。 元子野跟章若若不记事,当即屁颠颠地冲她那方向跑去。 两位跟拍摄像师则有些犹豫地看了眼门口字条上狂野的“闭门谢客”四个大字,进退两难。 林铮见状,淡淡出声,“两位请进。” 得到宅子主人的许可,摄像师忙扛着镜头,追上自己要跟拍的对象。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元子野和章若若直播间的评论量噌噌暴涨。 【野你一起:呜哇哇,我野神,好帅好臭屁!】 【三四五六:这女的谁啊,居然敢打我老公!】 【敲木驴的小女孩:楼上冷静啊,两人分明是老朋友,拒绝引战哦。】 【阿飘:不是吧不是吧,我家小姐姐在种地??】 【一只鹅:我看到了!她拿个小锄头蹲那刨坑,笑尿!】 【天使爱巧克力:快看小姐姐的发型,挂耳挑染耶!绝美!】 【絮絮叨叨:噗嗤,笑屎,“闭门谢客”,让我们来猜猜,这是防谁呢?】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斯哈斯哈,又见帅哥哥!】 【离离原上谱:难怪我的朋友如此普通,果然,帅哥和美女都是玩在一起的。】 【众里寻他:有谁知道小姐姐是什么背景,居然住这么大的宅子。】 【说书人:管那么多干嘛,往下看呗。】 男女的关注点不同。 元子野说,“玩什么泥巴?” 章若若却在看到棠凝的新发型后直接嗷了一嗓子,“啊啊啊,阿凝,我也要染头发!” 棠凝实名安利,“他家阿风老师帮我弄的。” 章若若一脸狐疑,“你们俩什么时候见过?” 棠凝:“前两天。” 章若若叉着腰在元子野的蓝脑袋和阿凝的蓝色挑染上来回打量,一种诡异的被插足感萦绕心头。 好你个元子野,居然暗戳戳撺掇阿凝弄同款的发色,士可忍孰不可忍! 元子野无视她的河豚脸,笑得欠欠的,“嘿嘿,羡慕吗?就不带你,略略略!” 章若若拎着包包的手蠢蠢欲动。 元子野眼尖,嗖的一下躲到棠凝身后,拽着她的衣角不放,“棠凝,她要揍我!” 章若若的愤怒值极速飙升,“阿凝,你闪开!” “夹心饼干”棠凝格外从容地打断两人幼稚的施法。 她晃了晃手里的小锄头,扬起笑脸,精致明媚的小脸在阳光的照射下似梦非梦。 “来都来了,帮我个忙?” 第13章 来都来了与不请自来 棠凝的话一出,章若若率先胸板一挺,“当然可以,需要我做什么?” 元子野不甘落后,“说什么帮,有事直接招呼。” 他想的是,不管黑道白道,自己总能为她辟出一条道来的。 谁知,棠凝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们知道怎么种地吗?” 嗯??? 章若若和元子野难得默契地对视一眼,四只眼睛里闪过茫然,可谁也不愿意率先露怯,只能咬牙应下。 章若若:“知道。” 元子野:“当然知道。” 嘴强的结果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小姐越帮越忙,把棠凝费劲松好的地,都给踩结实了。 退居观众席的棠凝看了全程后,将目光移向兢兢业业的两位跟拍摄影师身上。 “两位大哥,冒昧问一下,他们这么做,是错误示范吧?” 负责跟拍元子野的李哥悄摸探出脑袋,相当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哥老家在农村,小时候碰到农忙时间都得帮着插秧收稻子。 跟这些少爷小姐比起来,他勉强可以算是农活上的行家。 既然如此...... 棠凝:“两位大哥,来都来了?” 甭管话术重不重,效果最重要。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的含金量贼棒。 两位大哥对视一眼,纷纷把手里的摄像机找好固定机位,特意带了个口罩这才入镜。 所以,目前的情况就是,节目嘉宾和跟拍摄像师在素人家里,种地? 锄地,点坑,撒种,施肥,浇水。 一套流程下来,菜地已初具规模,一拢一拢整整齐齐,跟刚开始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大哥上道,棠凝绝不拉胯。 “两位大哥辛苦了,中午留下一起吃饭,火锅怎么样?” 夏天最适合开空调吃火锅。 摄制组的工作人员是有配备盒饭的。 在一荤两素的盒饭与麻辣鲜香的火锅之间,两位大哥答应得不带一丝犹豫。 元子野和章若若都不是眼睛长天上的人,先前是没机会,现下也跟自己的摄像师熟络起来。 说说笑笑间,众人往副楼走去。 经过池塘时,原本优哉游哉潜在水面冒泡的锦鲤咻的一下钻进水底,不见踪影。 棠凝似笑非笑地瞪了元子野一眼,后者眉眼轻扬,唇角勾起,莫名坏坏的。 他摊摊手,强辩,“这次我可没吓唬它们,自己胆子小。” 挽着棠凝的章若若好奇不已,“这家伙对它们干了什么?” “没什么。” 棠凝语气平静,“他找了只猫跟鱼儿交流感情,仅此而已。” 章若若嘴角直抽抽,直接手动闭上自己的眼睛,没眼看。 这骚包怪,连鱼都折腾! 元子野脸皮厚,不接这话茬,而是长腿一迈追上棠凝,从兜里掏出一款手机,塞过去,“给,一会开黑。” “哦。”棠凝把手机揣进兜里,“不开。” 她不爱玩手机游戏,那些游戏看得她眼晕。 虽然已经一年多没摸手机了,但她有理由相信,现在的游戏大概率是更晕,她搞不赢的。 “那你还我。” 棠凝一把将伸到面前的手拍掉,“想什么呢?” 进了她口袋的东西,还想往回扒拉? 元子野跟个被虐狂似的,挨了一巴掌,反而笑得眼里都闪起了星星。 李哥极其完美地将这一幕捕捉放大,屏幕前的众看官直呼“拿捏!”、“好磕!”、“他好爱!” —— 关于手机这件事。 节目录制期间,原则上是不允许嘉宾使用私人手机的。 但实际情况往往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毕竟不是二十四小时的跟拍,节目组给嘉宾留了一部分私人空间。 睡觉、上厕所、洗澡,都不会拍。 春风居。 孙可儿在洗手间跟经纪人发消息。 【王姐:可儿,元子野和章若若的热度很高,找机会去隔壁,跟他们打好关系。】 这是让自己蹭热度呢。 【孙可儿:王姐,这样会不会被骂蹭热度?】 【王姐:有一点点争议声也无妨,我会帮忙运作,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得到关注度,这次机会非常难得,你可一定把握住。】 孙可儿不喜欢这样,但诚如王姐所说,这次机会来之不易。 【孙可儿:好的姐,我明白了。】 娱乐圈的新人,是一茬一茬冒出来的。 男团女团大热。 从来都是物以稀为贵,某样东西一旦多了,更新迭代得就快。 她所在的这个x女团合约即将到期,之后大概率是不会续团签的。 不想被时代淘汰掉,那她就必须为自己争取更多关注度。 眼看着饭点就要到了,孙可儿暗自给自己打气,收好手机,打开房门。 院子的小池塘前,她看到了孟拓和王响。 两个人顶着太阳,守着钓杆坐在那,一动不动。 孙可儿放轻脚步,“两位老师,我们午饭怎么说?” 王响指了指鱼桶,“一会做鱼吃,不是还有俩出去串门了吗,他们回来不?” 孙可儿抿唇,“不清楚,我可以去问问。” 王响:“行。” 如愿走出春风居,孙可儿对着摄影师笑了笑,“哥,你知道他们去哪串门了吗?” 摄像师没有出声,伸手指向隔壁。 孙可儿做恍若大悟状,“原来是在隔壁,我们去看看吧。” 归南居门前。 孙可儿望着紧闭的大门,以及上面的字条,犹豫一瞬,“真的是这家吗?” 摄像师上下摆动镜头,回答是的。 孙可儿抿了抿唇,“行,那我就冒昧一下。” 门环被叩响。 屋里的大伙正在为一顿火锅局各自忙活,摆碗筷的,炒锅底的,洗菜的,装盘的,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能干活但生性不爱干活的元子野听到敲门声,率先抢活,“我去我去。” 他跑得贼快,害得李哥差点没追上。 元小少爷拉开大门,看到门口的人有些讶异。 他跟孙可儿之间,打过照面,但没单独说过话。 简而言之,不熟。 元子野:“有事吗?” 孙可儿见他没请自己进去,眼底悄然划过一抹难堪。 但表情管理对于她来说是一项必修课程,她掩饰得很好。 “我来问问你跟若若,午餐要不要回来吃,孟老师跟王老师钓了鱼,说中午做鱼吃。” 元子野抓抓头发,他可以说自己把其他嘉宾忘得一干二净吗? 好不容易能在棠凝这蹭饭,自己是肯定不会走的,章若若嘛,他无权代理。 “我在这吃,你先进来吧,章若若在里面,你自己问她。” 孙可儿弯唇,“好。” 第14章 林铮=子嘉哥哥? 孙可儿进门,全程目不斜视。 既不探头探脑打量宅院,也不刻意制造话题跟元子野搭话,这样的表现,引来不少网友的好感。 她不主动,元子野同样没再搭话。 按照他的身份,来娱乐圈属于玩票性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回去继承家业。 他是流量,更是资本,自然能随心随性。 面对不熟络的人,小少爷变回了那个酷拽的少年郎,将双标演绎到极点。 进了副楼,元子野喊人,“章若若。” 章若若乍一眼看到孙可儿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便擦干手迎上前去,“怎么了,找我?” 章若若的态度对比起元子野来好得太多,是扬着明媚笑意的。 这无形中帮孙可儿缓解了尴尬。 是的,她尴尬。 这个宅子,比她想象的更加奢华。 她不想打量的,但那大咧咧挂在墙上的字画,随处摆放的摆件,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这种非富即贵的人家,不是她可以随便蹭热度的,一时有些后悔走这一遭。 但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孙可儿:“若若,孟老师跟王老师钓到鱼,说中午做鱼吃,让我来问问你们是不是回去吃?” 章若若有些为难,“啊,这样啊。” 孙可儿善意一笑,“刚才元老师说他不回去,你呢?” 有人给出答案,章若若自然照抄。 “我也不回了。” 章若若回头看了眼餐桌上那丰盛的火锅配菜,吐吐舌,“刚才洗了好久的菜,可不能白出力气,你们吃吧,节目刚开始,我们下次聚。” 这个答案在孙可儿的意料之中,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明白,有机会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章若若也不挽留,“行,我送你。” 孙可儿笑,“好。” 就在她转身时,林铮刚端着炒好的锅底出来。 孙可儿的视线掠过,然后整个人顿在原地。 这眉眼...... 分明是小时候的邻家哥哥啊。 可气质却截然不同,一时竟让她有些不敢认。 林铮注意到她的视线,抬眸往她这边瞥了一眼,颔首,算是打招呼。 孙可儿心里有些涩涩的,他没认出自己…… 情绪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但她坚信自己的记忆,于是朝着林铮轻声吐出四个字,“子嘉哥哥?” 这算是陌生的称呼,引得房间众人纷纷看过去。 当然也包括抱着一摞瓷碗从厨房出来的棠凝。 林铮细细端详孙可儿后回应了一句“只只?”。 更是让棠凝的脑袋一歪。 ??? 什么情况? 一声“子嘉哥哥“,一声“只只”,把两个年轻男女的记忆拉回到儿时的无忧岁月。 章若若离得最近,看着孙可儿笑得真切,不由好奇,“你俩认识?” 孙可儿点点头。 林铮开口,“我们小时候,住两隔壁。” 既然都认识,那就到棠凝的主场了。 作为主人,她开口留客,“既然认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火锅?” 孙可儿婉拒,言辞温柔,“谢谢,不过我已经跟节目里的其他老师说好了,下次吧,我下次再来拜访。” 棠凝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既然如此,那么...... “林铮,你送送?” 是需要的吧,给两人留下一些叙旧的空间,她可真贴心。 林铮往她这看了一眼,“好。” 元子野跟章若若瞅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嘀咕着。 “怎么会这么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林铮的,旧友?不过,她为什么叫他子嘉哥哥?” 元子野一挑眉,“我是那么八卦的人嘛?不知道不知道。” 章若若瞪了他一眼,拉着棠凝的袖子,“阿凝,你知道吗?” 棠凝把碗搁到桌上,努力调取儿时的记忆,“以前,他是叫林子嘉。” 是到了棠家之后,才改成林铮的。 铮,意为有骨气,才能突出,是铮铮铁骨。 章若若恍然大悟,“是哦!” 此时屏幕前的众看官,也在抓耳挠腮。 【长江一号:棠凝,姐姐的名字好甜!】 【苏六七:妈呀这些少爷小姐的,真是开了眼了,还得是我摄像大哥!】 【食野之苹:我野神太顽皮了,居然抓猫猫逗小鱼,真坏!人家好爱!】 【你今天吃了吗:不是,这是cp大乱斗吗?这么多养眼的人,我快磕不过来了~】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棠凝跟林铮是啥关系,矜贵小姐与硬汉保镖的两三事?】 【人鱼姬:emm,看着像,浅嗑一下。】 【元子野的小老婆:楼上不许嗑,快看看我野神吧,他这幅春心荡漾的模样,分明是对棠棠情根深种,呜呜,恣意少爷vs矜贵大小姐,入股不亏!】 【元子野的小老婆:发现没,路过池塘那块,大小姐瞪他的时候,他手指动了动,一定是想去抱她,狠狠抱住她往怀里一搂,然后说傻瓜,瞪人都这么可爱!】 【你今天吃了吗:青天白日,怎么有人说起梦话了???】 【兜若有钱:孙可儿怎么来了?】 【鸡柳鸡柳:啊,这,不会要回去吃吧,别了别了,朋友火锅局多好!】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我的cp裂开了,孙可儿跟林铮认识?还喊人哥哥!】 【苏六七:其实,孙可儿跟林铮,外形上很搭的!青梅竹马上大分!】 孙可儿跟林铮并排走着。 单独面对林铮,她语气都轻松了许多,“子嘉哥哥,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林铮点头,“挺好的,你呢,现在是大明星?” “你就别笑话我了,大明星还算不上,不过,你还记得吗?” 孙可儿弯唇浅笑,“我打小就梦想着穿上漂亮裙子,站到舞台上唱歌跳舞,现在,这个梦想,算是初步实现了。” “这是好事,恭喜。” “谢谢子嘉哥哥~” 道完谢,孙可儿想起刚才棠凝对他的称呼,犹豫了一下,“我刚听到那个漂亮姐姐叫你林铮,你现在是用这个名字了吗?” 漂亮姐姐? 林铮垂眸,“嗯,她比你小几个月。” 孙可儿闻言一愣,整理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翻了个小白眼。 “子嘉哥哥,你说话还是那么直接。” 说着说着就到了门口,她抬脚跨出门槛,望了望日头。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有机会再来找你玩。” 林铮停下脚步,“嗯。” 第15章 孙可儿与林铮:牛轧糖的故事 如果说录节目遇到儿时玩伴是一件开心值三颗星的事,那么当孙可儿收到王姐的报喜短信时,她的愉悦值直接上涨到五颗星。 【王姐:可儿,好消息!你的词条上热搜第五了,刚有个代言找我谈合作!继续保持!】 热搜第五。 从业以来,这是她头一次得到这么大的关注度。 子嘉哥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跟这帮非富即贵的人待在一起,这些她并不知道。 但她看得出来,他如今过得不错。 在那些人心中的地位也不低。 来录制节目之前,她看过棠凝拿枪蹦萧灵的视频。 这样的一个人,今天主动留她吃饭。 元子野起初对她冷冷淡淡的,却在之后录节目期间对她的态度和善不少。 章若若的表现则更明显,会主动跟她交流,八卦探听他们以前的事。 从最开始的被落下,到现在。 她算不上“众星捧月”,但起码不再是一个边缘人物。 这一切,归功于她与子嘉哥哥有旧交。 —— 傍晚,孙可儿拎着一个食盒,再次叩响归南居的门环。 此时的归南居,已恢复往日的宁静,棠凝正窝在藤椅上翻看章若若塞给她的小人书。 林铮开门,“你来了?” 孙可儿点头,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笑意盈盈。 “子嘉哥哥,我做了好多牛轧糖,给你们拿来一些,你尝尝,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牛轧糖…… 林铮低眉,遮住眼底的突然涌现的黯然,伸手接过,“谢谢。” 孙可儿见他收下,又是一笑,“那我先回去了,还要继续录节目。” 她是抽空出来的,得赶快回去才是。 林铮:“好,你去吧。” 孙可儿来去如风,徒留林铮一人,对着手里的小食盒,久久不语。 屋子里的棠凝还在翻小人书,页码已经翻到第八页,故事梗概大致摸清。 无非就是一个甜甜的小故事。 有个男孩叫小帅,从小他就喜欢跟隔壁的小美玩。 男孩女孩两小无猜,懵懂互许终身。 后来,小帅家里出了变故,青梅竹马从此天各一方,不复相见。 多年后,西装笔挺的小帅与青春靓丽的小美相逢在街头。 这中间隔了许多年,但两人还是能在人潮涌动的街头第一眼就把对方认出。 至此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一个欺身逼近,一个害羞后退。 你追我逃,插翅难飞。 棠凝看得津津有味。 真是平淡日子过久了,一本小破书都能让她乐半天。 若若也真是好样的,前脚刚遇到林铮和孙可儿的事,后脚就翻出这话本子,对号入座的本领不可谓不强。 林铮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棠凝压都压不下的嘴角。 他抬了抬手里的食盒,“刚送来的糖,要不要尝尝?” 棠凝猜,“那位,只只给的?” 林铮点头,“嗯。” 合上书,棠凝不客气地手心向上,“我尝尝。” 盒盖被打开,一碟子块状的牛轧糖被糖纸妥帖包裹着。 棠凝拿了一颗,撕开糖纸,往嘴里一丢,浓郁的花生味侵袭整个口腔。 她嚼吧两下,撇撇嘴,“味道不错,就是有点粘牙。” 林铮难得一笑,“慢慢就不粘了,牛轧糖就是这样的。” 棠凝凝眸看向他,黄色的光晕将他硬朗的五官柔和了几分。 “你对这糖,有什么特殊情结吗?” 林铮无声扯了扯唇角,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晚风习习,将他的声音吹得有些模糊。 “我来棠家之前,在孤儿院待过一年。” “之所以会去孤儿院,是因为我相依为命的亲人离世,留我一个。” “我的生活里,没有出现过父亲这个角色,相依为命的只有我妈。” “她是一个非常温婉的人,厨艺很好,会做许多好吃的。” “农村定期有市集,她靠着在集市上做糖卖糖,维持生计。” “那么多种糖里面,最畅销的就是这个牛轧糖。” “只只,她家在我家隔壁,他们是住户,我们是租户。” “她的父母是双职工,在公职单位上班的。” “我家可以算是她的第二个家。” “我妈很喜欢她,知道她喜欢吃糖,每次都给她抓一大把。” “后来,我妈的身体查出问题,是只只家里帮忙联系医院、找相熟的医生。” “可惜发现得晚,已经是晚期。” “之后,我妈就去世了。” ”她的身后事,也是只只家里帮忙办的。” 非亲非故,帮到这份上,已经是极限。 接着他就去了孤儿院。 棠凝安静地听着,手掌撑着下巴,“这么说,你欠她家一份恩情。” 林铮点头,不否认。 没遇到只只之前,这些记忆是模糊的。 见了面之后,特别是这碟牛轧糖的出现,直接将那段记忆唤醒。 他的确欠了一份情,得还。 看着边上略显心事重重的人,棠凝帮着出主意。 “若若说她现在是女团成员,我们给她送点资源怎么样?” 对于棠家少主来说,给娱乐圈的明星送资源,是张张嘴就能办成的小事。 如果让她事业扶摇直上就能把恩情还掉,还是值得的。 林铮摇摇头。 棠凝又提议,“她家里如果需要什么帮助的话,我们也可以出出力。” 林铮继续摇头,说,“我想请两天假。” 这话题跳转的。 棠凝:“可以,你干嘛去?” 林铮:“扫墓。” 棠凝:“那我陪你一起啊。” 林铮:“不用,我自己去,顺便把欠下的恩情还了。” 棠凝勉强能理解他不想麻烦她的心理,”行吧。” 小人书不小心滑落在地,棠凝想到书里的剧情。 好奇小手开始出动。 林铮见她又从食盒里拿了颗糖,只当她喜欢吃。 莹白如玉的手握紧糖块,幻化千变。 这次不是预言,而是记忆回溯。 小区公园,男孩女孩坐在滑梯上分糖吃。 女孩嘴里嚼着糖,讲话奶里奶气,“子嘉哥哥,你的糖好好吃,超级甜。” 男孩跟个小大人似的,“那这些都给你,但不可以一次吃太多。” 女孩喜滋滋接过,“谢谢子嘉哥哥,我知道了。” 将糖果装到自己的小包包里,女孩又说,“子嘉哥哥,我长大以后可以当你的新娘吗?” 男孩点头,“可以的。” 女孩,“那我们说好咯。” 男孩, “当然。” 第16章 棠凝看家,不速之客前来 棠凝睁开眼,幽幽觑了眼边上安静的人。 小人书诚不欺我。 本着不浪费的心理,棠凝把糖丢进嘴里。 糖块把她的脸颊撑得鼓鼓的,添了几分可爱。 她说,“两天少了点,你慢慢来吧,反正家里也没事。” 林铮浅浅应着,心被“家里”两个字戳中,突然就塌了一块,软的不像话。 棠凝嘴里有东西,说出的话也有几分含糊,“这事不让我参与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林铮:“什么要求?” 棠凝:“事情办完就回来。” 虽然孙家对他有恩,人姑娘跟他也有旧识情谊,但林铮对棠家来说,也是家人。 林铮:“我知道。” 棠凝:“那你现在就可以动身了。” 心事重重可不符合他的气质,尽早解决得好。 林铮想了想,“这事不着急,我先调几个人过来。” 棠凝拒绝,“不要,我一个人安全得很。” 她掏出自己的新手机,在林铮跟前晃了晃,“元子野就在隔壁,有事我喊他。” 棠家少主打小有主见,说一不二。 林铮依她所言,走了,带着那一食盒糖。 棠凝则继续窝在藤椅上捧着小人书细细品味。 怪好看的。 时间静静流逝,书本未读章节所剩不多。 当棠凝即将迎来完结篇章时,微风拂来。 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鬓边的头发挽起,带着一丝凛冽与冷意。 棠凝的耳朵动了动,眉眼的笑意陡然一收,话本子啪的一声被合上。 真棒,挑了这么个时间来,不让她看大结局是吧? 棠凝从小身体不好,吃不了练武的苦,是以武力值并不高。 但她怎么会没有傍身的技能呢? 她有一个独门绝技,那就是善于玩枪,百发百中。 当十来号人翻墙进入归南居时,躺椅上望着星空翘首以待的棠凝二话不说,直接拔出手枪,一枪一个。 一般来说,两方人马交手,要么先礼后兵,要么是摔杯为号。 就没见棠凝这样的,照面还没打上来就开火。 十来个彪形大汉如豆腐渣一样不中用,三两下丧失了行动力,瘫倒在地。 哦,这次棠凝用的不再是什么麻醉枪,而是真枪实弹,消音版。 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传来。 占据上风的棠凝悠闲踱着步子靠近这群乌合之众,嘲讽他们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在场众人敢怒不敢言。 棠凝在每个人身边溜达停留了一下,然后锁定群头。 这一看,哟,头头不老实,想偷袭呢。 对着他不老实的手,棠凝笑着又是一枪。 砰,子弹穿过手掌,留下一个血洞。 月色下,她眉眼带笑,有商有量,“说说看,你们来这么多人,想对我做什么?” 见没人回答,她又道,“我数三个数,没人回答,我就开枪哦,3、2、1。” 场上还是一片安静。 棠凝拍拍手,“好有骨气哦。” 她笑意晏晏,下手却不客气,说好一枪就是一枪,子弹一下蹦在某个喽啰的大腿上。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哟。” 见她是来真的,这一次不等她数数,就有人举手。 “等等!” 棠凝扣下扳机,对准这人,“哦,你有话要说?” “有人、出了钱,让我们、把你绑了。” “绑了之后呢?” 那人咽了咽口水,声音压低,“任由……任由兄弟们处置。” 棠凝轻呵一声,“这么多人一起吗?”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嗯。” 棠凝抬脚踢了踢边上的一个黑袋子,好奇,“那这袋子里装了什么?” “…..摄像机。” “嗯……这意思是,过程还得被拍下来吗?” “……” 没人回答,不是不配合,而是因为,都被迷晕了。 棠凝在溜达的同时,往每人身上捏了颗迷药。 江氏出品,必属精品。 看着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棠凝皱眉。 早知道让林铮明天再走了,这么多人,她该怎么搬呢? 啊,有了。 —— 春风居。 棠凝老实叩门,没再像之前那样一脚踹过去。 开门的是一个工作人员。 这个节目组的所有员工都瞻仰过那次直播视频,对棠凝,嗯,都相当熟悉。 还没等棠凝开口,对方就问,“您找谁,元老师还是若若老师?” 棠凝挑眉,“找元子野,谢谢。” 对方还怪客气的,“您进来等吧。” 棠凝婉拒,“不了,我在这等就好。” “好的,我马上就去。” 这人不仅客气,还热情,来去如风。 元子野也是如此。 他出来得很快,是跑着来的,一脸朝气蓬勃,“找小爷什么事?” 棠凝:“正事,跟上。” 负责跟拍的李哥特别懂事,听到“正事”两字,麻溜关上摄像机,并出言提醒,“记得回来录备采。” —— 归南居。 元子野一迈进宅子,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宅院。 意识到什么,小少爷脸上的玩世不恭褪去,打量身边人,“受伤没?” 后者骄矜地扬起下巴,“没有,乌合之众而已。” 元子野见她确实没事,便往横七竖八倒着的人堆走去,动作跟棠凝的如出一辙,用脚扒拉。 踢到黑袋子时,还问了同一个问题,“怎么还带摄像机?” 得到参考答案的棠凝耸耸肩,“他们说想把过程拍下来。” “过程?” 木木地跟着复述一遍后,元子野才反应过来这个“过程”代表着什么。 那张俊俏的脸蹭地一下就黑了,腮帮子咬得紧紧的,由近及远,直接一人一脚,当场废了所有人的家伙什。 那些被迷药迷晕的人哟,一个个跟破掉的玩偶似的被踢来踢去,毫无反应能力。 一旁的棠凝,看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悄悄吸了好几口凉气。 小少爷踹完尤不解气,拳头握得紧紧的。 棠凝欣慰之余,抬步上前,三言两语转移他的注意力。 “踹得好,我嫌膈应才没下脚,但这堆人该怎么处理呢?事先声明,我搬不动。” 元子野环顾四周,“老林呢?” 棠凝:“办事去了。” 元子野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一脸无所谓的姑娘,“怎么没点姑娘样呢,一个人不怕的?” 棠家那么多人,调几个过来负责安保很难吗? “我不喜欢人多,再说了,”棠凝选择顺毛捋,“你不是在隔壁嘛。” 元子野轻哼一声,勉强接受这个说法,“行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第17章 大佬上门,人间绝色讨茶喝 半小时后。 棠凝看着面前的阵仗,惊觉自己错估小少爷的排场。 院子里刷地出现了许多人,他们动作干脆,手脚麻利。 整齐划一的两声“小少爷”、“棠少主”后,地上瘫着的那堆人被迅速搬走。 除此之余,还贴心细心至极。 地面上的血污被清理干净不说,连今天刚开垦出来的小菜地都没放过,帮忙给浇了水。 只不过,棠凝有些笑不出来。 她瞪了眼元子野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吊样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又一口的气。 然后老实挪动脚步,冲懒懒倚在廊上的黑衣男子打招呼,“元霆哥。” 是的,元子野狗胆包天,把元霆给招来了。 元霆比元子野还要高上两公分,宽肩窄腰, 身姿挺拔。 即便在夜色下,仍能见其骨骼方正,轮廓立体英气,称得上是浓颜系天花板,人间绝色。 “人间绝色”垂眸看着面前的姑娘,淡然开口,“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棠凝:…… 伸手一请,“进来吧。” 说句老实话,她并不是很想招待这位大佬,最起码这时候不太想。 因为之前对那颗牛轧糖用了记忆回溯的缘故。 现在她的眼皮有了一丢丢乏力,困意来袭。 人一困吧,本性不太容易藏。 渐渐地,她走路开始懒散,踢踢踏踏,怎么舒服怎么来。 今晚的元子野实乃她的克星。 看热闹不嫌事大,叫嚣着,“哟,棠凝,你这态度可有点敷衍了哦。” 士可忍孰不可忍。 前头带路的棠凝两眼一闭,抬脚就是往出声那方向一踹,“你闭嘴!” 效果立竿见影,棠凝果然没再听到蛐蛐声。 她继续往前走着,直到元子野的轻咳声响起,“棠凝,你刚踹的,是我哥!” 要不怎么说这人欠呢,他声音里的幸灾乐祸是藏都不想藏。 棠凝头也不回,“骗子别说话。” 当然,她知道元子野没骗人。 刚踹到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元霆。 所以她不敢回头。 只不过人倒霉起来,左脚跟右脚都能打一架。 当棠凝以为自己会摔个大马趴时,一只大掌拦腰搂住她,紧接着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撞上一具精壮结实的身体。 若有似无的沉香袭来,气韵高雅,沁人心脾。 是元霆。 慢了一步的元子野见状,忙上前拽住棠凝的胳膊把她从大哥怀里拉出来,“没事吧?怎么路都走不好?” 棠家少主什么时候丢脸丢到这份上? 面上无光的棠凝俏脸一黑,“我好得很。” 她气呼呼地走在前头,落后一步的元家兄弟却是心境不同。 尤其是元子野。 他看着边上依旧泰然自若的大哥,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那通电话他原本只想让大哥派人过来,哪曾想他亲自来了。 刚刚还那么快接住她。 大哥对棠凝…… 不过没事,棠凝从小就怵她,绝不可能喜欢他。 没在怕的! —— 茶室。 这个房间在归南居算得上是人迹罕至,好在一应茶具配套完备。 主导权落在元霆手里。 他云淡风轻地摆弄着面前的茶具,而棠凝跟元子野则并排坐着,老实得跟听讲的学生一样。 “老师”开口,清润醇正,“晚上的人是萧灵找的。” 棠凝眸光平静,“猜到了。” 元子野疑惑,“还有人敢帮她?她背后的保护伞上次不是打掉了吗?” 上次? 棠凝眼睫微颤,朝元霆看去。 元霆回望,“道上没人敢帮她,这群人是她狗急跳墙找来的。” 不想污了小姑娘的耳朵,所以他没细说。 事实就是萧灵自那一场直播事件后,连番受挫。 道上关系被他切断,税务违纪违法行为由章家出手,拉皮条等脏事被对家爆出,甚至牵扯到吸毒圈。 事业一塌糊涂不说,她即将面临的是牢狱之灾。 这么多年,她被捧得太高,以至于无法接受巨大的落差。 便把一切怪罪到棠凝身上。 恨着恨着,生了心魔。 树倒猢狲散,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完了,既然如此,死之前,她得找个垫背的。 丢下影后的尊严,她找到一个不入流的团伙,用自己的身体供他们取乐,只求一点。 替她报仇。 她要把那高洁夺目的玫瑰,扯下枝头,撕碎踩烂,丢入泥沼,零落成土。 元子野愤愤,“哥,你找人看着她点,她心思忒脏,之前还想潜规则我。” 一旁的棠凝闻言,嘴角一弯。 娱乐圈的潜规则戏码,居然是真的! 元子野没好气,“笑什么笑,快派人来守着,这次来十个你能打,下次来一百个我看你怎么办!” 蛐蛐谁呢! 棠凝看了他一眼,“你好啰嗦。” 元霆突然出声,“今天家里就你一个?” 棠凝点头,“嗯。” “我记得你身边有个身手不错的人?” “林铮办事去了。” 元霆嗯了一声,把小巧的茶杯递到棠凝面前,语出惊人,“那我晚上在这住下。” 棠凝一脑门子问号,“啊?” 元霆有商有量,“行吗?” 棠凝:……“行吧。” 元子野的右眼皮猛地一跳。 不行不行,这苗头不对,“我也要住下!” 棠凝歪头,“李哥不是让你回去录备采?” 小少爷张了张嘴,“我身上有敬业的人设吗?缺我一个备采怎么了?” 前有潜在竞争对手来势汹汹,后有榆木脑袋在那扯后腿,他气急,“你个小没良心的,晚上是谁帮的你?” 棠凝思路清晰,没被他带进沟里,“是元霆哥。” 元子野一口气直接卡在嗓子眼,“一口一个哥,怎么不听你喊我子野哥哥呢,你个欺软怕硬的臭丫头!” 棠凝随身拿了个靠枕朝元子野身上丢过去,“闭嘴吧你。” 元子野嘴皮子溜,“闭什么闭,我这嘴多少人想亲我都不给。” 棠凝轻哼一声,“我就不稀得亲。” 元子野不服气了,“嘴硬是吧,听到我被潜规则你笑那么开心干嘛!” 他越说越来气,直接伸手捏住棠凝的两颊肉。 不拿小手枪的棠凝战斗力全无,全靠嘴强,“你爪子不想要了,放手!” 元子野得意洋洋,“我就不放就不放,略略略。” 看着眼前闹腾的一幕,元霆放下茶壶,轻叩桌板。 咚咚两声过后,两人瞬间安静。 元霆淡淡出声,“坐好。” 两小只各归其位,坐姿板正。 元霆继续,“喝茶。” 元子野拿起杯子一口闷,牛饮。 棠凝捧着茶杯,小口抿着。 第18章 兄弟俩开门见山,棠凝昏昏欲睡 等两人喝完杯里的茶,元霆反客为主,“还有事吗?” 他这话是对着元子野问的。 元子野下意识摇头起身,但在迈开步子的时候突然眸光炯炯地盯着自家大哥。 “大哥,你送送我。” 元霆抬眼望向自家弟弟,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打断。 棠凝真的是服了! 被元子野这一出弄得,喝口茶都能呛到。 她难以置信,“元子野你几岁了,还要哥哥送?” 元子野脸上如打翻颜料盘那样精彩,说不出话来。 他能怎么办,当着这傻丫头的面跟自家大哥对质? 质问他是什么心思? 大哥是他打小就敬重的人,他不愿因此与他产生隔阂。 是非黑白,总得道个明白。 只是这些内容,这傻丫头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元霆心有沟壑,淡声道,“我送你。” 他起身,离开前不忘对棠凝嘱咐,“慢点喝。” 夜深,廊庭只剩几盏灯亮着,光晕幽幽。 元子野开门见山,“哥,你喜欢她?” 答案是坚定的两个字,“喜欢。” 元子野试着强调,“可是我也喜欢她。” 都是亲兄弟的,这样子并不好看。 元霆望了眼依旧带着几分稚气的弟弟,转而看向前方大门方向,音质清冽,“所以,要看她。” 不论有多少人喜欢棠凝,最终都要以棠凝的意愿为先。 兄弟间本应燃起的战火在元霆的“要看她”三个字中,偃旗息鼓。 元子野回顾过往,觉得还是自己的赢面大一点,“你估计没戏,她怕你。” 元霆依旧从容,“我知道。” 元子野安慰,“你也别太伤心。” 元霆:...... —— 当元霆回到茶室时,棠凝的脑袋已经一点一点了。 元霆声音放低,“困了?” 棠凝甩甩头,“还行。” 茶水能醒脑,她极其自然地把空杯子往前一递。 元霆唇角一勾,抬手给她添茶。 顺着这个动作,他手腕上的沉香手串便落入棠凝的眼里。 棠凝打量着它,“元霆哥,你这手串贵吗?” 茶室里似乎响起了一声轻笑,“不贵。” 野生沉香极其稀有,但对元霆来说,的确不能算贵。 棠凝点头,“你好像一直戴着它。” 认真算起来,她与元霆见面的次数不算多,仅剩的几次会面大多是在正式场合。 当其他人喜爱穿金银戴珠翠宝石时,他手腕上一直戴着这手串。 对比之下,就显得格外不同。 元霆点头,眸光一闪,“因为它不是普通手串。” 棠凝不明,“怎么说?” 元霆拍拍边上的位置,“过来坐。” 棠凝:“哦。” 捧着杯子坐在他身边,凑得近了,似有若无的沉香又侵袭入鼻。 见她乖乖坐过来,元霆也不卖关子,放下手里的茶具,在手串的某一颗某一处按了一下。 咔嚓一声,小孔开启。 暴雨梨花针见过吗? 好吧,这不是。 但也足够精巧了。 沉香珠不大,却能严丝合缝地安置着小机关。 见过大世面的棠凝清点着头,并没有大惊小怪。 她又问,“里边装的是什么?” “毒药。” 他说得波澜不惊,却不想棠凝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瞬间把自己的脑袋往后移了不少。 棠凝心中颇为无奈,“元霆哥,你得提醒我。” 有些毒药闻着味就能中招的! 晚上那十来号人,就是她用无色无味的迷药放倒的。 元霆什么人物? 他随身携带的毒药,又岂是凡物! 元霆浅笑,带着安抚意味,“放心,都是密封的。” “行吧。” 举一反三是聪明脑袋必备的技能,棠凝想,“这一整串都是毒药?” 元霆摇头,“有一颗是解药,能活死人,肉白骨。” 棠凝眉梢一挑,兴致来了,“这么厉害,是哪一颗?” 她凑近,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众多珠子的不同之处。 甚至还上手扒拉。 元霆的视线落在她软软的发顶上,眉眼闪动,“这颗。” 他不仅告诉她解药在哪一颗,更是把机关打开。 棠凝探头看到那颗被封住的迷你小丸子,黑乎乎的,肉眼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还是那句话,元霆的东西,没有简单的。 元霆低声开口,“想要吗?可以送给你。” 棠凝当即错愕抬头,一下就撞进元霆的眸子里。 深邃的眸子眸光闪烁,有着罕见的柔和,令人目眩。 浅浅思考过后,棠凝婉拒,“唔……不用了,对我应该没用的。” 自己的身体暂时无法用医学解释,算不上病,那这药就没用。 不过嘛...... 鉴于今晚的元霆貌似特别好说话、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 棠凝眼波流转,狮子大开口,“元霆哥,我倒是觉得这手串挺好玩的。” 细细算来,这次应该算她第一次跟元霆独处。 元霆比她们大三岁,年少成名,早早便接管元家,很忙很忙。 偶尔在正式场合遇到他,他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香槟美酒、五光四射的场合里,他就那么捧着一杯茶,在单独的隔间独自品茗,没人敢去打扰。 小时候的棠凝其实挺喜欢这个帅气哥哥的,也有想亲近他的心。 初生牛犊嘛。 可惜元子野给她灌输太多有关元霆的威严与恐怖。 所以,自认调皮的她从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不小心遇上了,还会避开。 这一避,就到了如今的年岁。 但今晚这么一接触,棠凝推翻了过往的认知。 元霆并没有那么可怕,不仅不怵人,甚至很好说话。 这不,她都敢开口要东西了。 对于她的不见外,元霆同样满意,“改天给你拿个新的。” 棠凝笑,“谢谢。” 元霆:“不客气。” 五分钟后。 棠凝见元霆还在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歪了歪头,“元霆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她快撑不住了,眼皮子开始打架,反应也逐渐迟钝。 走? 不是答应让他借住吗? 元霆的眼里闪过探究,但顺着她的话再次申请,“我不走可以吗?在你这住几天。” 棠凝犹豫,“但是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元霆:“没事。” 棠凝眨眨眼,“那你自己找房间?” 元霆颔首,“好。” 这样,事情就算安排好了。 棠凝不再管元霆,自顾自起身。 慢悠悠地,把自己挪回到原来的长沙发上,然后旁若无人地乖乖躺下。 第19章 为什么怕我?与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元霆眸子一眯,“你是困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困。” 棠凝有问有答,嫌躺着不舒服,还给自己揪了个靠枕垫在颈后。 她对客人做最后的叮嘱,“我会睡很久,你不用叫我,也别找医生,睡够了我自己会醒的。” ...... 元霆:“在这里睡吗?” 棠凝:“......嗯。” 元霆环顾四周,提议道,“在这里睡会不舒服,不然我送你去房间?” 被一个又一个问题吵到的棠凝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有点不好,“不用了!” 元霆眸光闪动,到嘴的话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带着一丝哄劝,“那我帮你盖毯子,不盖毯子会着凉。” “……嗯。” 得到正向回应的元霆起身,先是在茶室扫视一圈,没找到任何毯子,便往外间走去。 等他捧着毯子回来时,棠凝已经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元霆将薄毯展开,盖在她身上,掖好。 做完这件事之后,他没回原先的位置,就这么在沙发边席地坐下。 长腿随意曲着,看向棠凝的眸子是晕不开的墨色。 不知看了多久,他突然出声,声音不响,“棠凝。” 起初,棠凝没有回答。 元霆耐心十足,也不催促。 渐渐地,闭着眼的棠凝嘴唇动了动,“......嗯?” 如果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可以区分开来,那么现在的棠凝,身体已然入睡,而灵魂,则在负隅顽抗。 元霆嘴唇微动,声线低哑,“你为什么怕我?” 又是一顿安静。 然后,棠凝赏脸地再次开口。 “因为……元子野说……你会把调皮的人剁成肉泥……” 这时的她跟个小树懒一样,讲话慢慢吞吞的,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偏偏还能把逻辑理清楚。 听到这样一个回答,一向对万事心有成算的元霆不由错愕,愣在原地。 片刻后,眸底的墨色尽数散开,雨过天晴,绽放出潋滟日色。 他的唇角勾起轻轻浅浅的弧度,整个人柔和得不像样子,“我不会的。” 怕她不信,元霆强调,“现在是法治社会。” “……嗯。” “以后,不怕我了好不好?” “……嗯。” “今天的茶好喝吗?” “……嗯。”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喝茶。” “……嗯。” “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嗯。” —— 林铮外出办事。 元子野回隔壁打工。 收拾院子的人办完事回了。 偌大的归南居,就茶室里亮着昏黄的灯,淡淡的茶香与沉香缠缠绕绕。 自棠凝那一声“嗯”之后,元霆就不再继续问了。 宽厚有力的手掌抚着棠凝的脸颊,跟细腻嫩滑的脸带相比,他的手掌触感粗糙不少。 拇指随着主人的心意轻轻捏着小巧的耳垂,圆润可爱。 随着单侧膝盖的下落,元霆俯首,缓慢而坚定地贴上那粉嫩的唇瓣。 气息交缠间,他又加重力道,撬开姑娘的唇齿,汲取甘甜。 或许是由于他的动作太过放肆,怎么也亲不够,一直躺着的棠凝身体在某一刻僵了一下。 心跳似乎都快了不少,咚咚咚地,一下一下,传到元霆耳边。 此时的元霆与平日端庄的元家家主反差极大,运筹帷幄的清贵眸子已墨色翻涌,甚至眼尾都洇着绯红。 腹黑如他,明明察觉到身下姑娘的异常,却丝毫不收敛自己的过分行径,硬是又亲了一会才肯罢休。 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离开她的唇,气息旖旎。 视线由上至下落在那明显嫣红几分的嘴唇上,元霆凝视几秒后伸出大拇指,极慢地将上头沾染着的水渍擦掉。 红唇柔软,跟果冻一般q弹,随着他的指腹,起伏绵延。 望着女孩轻颤的羽睫,他无声扯动嘴角,嘴唇轻启。 “醒了?” 声线低哑的两个字,蕴含着极大的威力。 那上扬的尾音更是吓得棠凝悄无声息咽了咽口水。 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不是,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可是该怎么面对呢??? 棠凝正头脑风暴着到底是继续装睡合适还是起来狠狠骂他一顿解气。 却没想到元霆连这点时间都不留给她。 见她迟迟没有作动,元霆不客气地再次凑近。 声音里的愉悦满得像是要溢出来,“棠凝,睁开眼睛。” 在一些特定的场合,大脑是会比行动慢一拍的。 故而,棠凝在清醒状态下彻彻底底地承袭了一次来自元霆的亲吻。 尤其,他还停下来看她,就像是在确定棠凝是否喜欢这个亲吻一般。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深邃如墨,情意翻涌,牢牢地攥住你的心神。 就像一个蛊惑人心的男妖精。 棠凝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热吻初歇,两人额头相抵。 “为什么呀?” 棠凝的嗓音沙沙哑哑的,脑子也混乱得厉害。 不明白元霆为什么要吻她。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拒绝。 不明白使用技能后必然会出现的昏睡为何会中途停下。 “因为喜欢。” 元霆闭着眼,将眸底的欲色掩藏。 等再次睁眼时,他望进棠凝潋滟的眸子里,一字一顿,“棠凝,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 他只说他喜欢,没有说因为喜欢而曾做过的那些“傻”事。 被表白的棠凝睫毛微眨,稍稍避开他炽热的视线,“喜欢我的人是挺多的,算你有眼光。” 一道轻笑声从元霆的喉咙里溢出,勾勾缠缠的。 他问,“那你呢?” —我喜欢你。 —那你呢? 想到刚才的吻,棠凝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忽略自己耳尖泛起的绯色。 她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我跟你就不一样了,见一个爱一个,最喜欢的,是我自己。” 元霆也不恼,“你是在劝退?” “是实话实说。” 棠凝的声音突然有些磕巴,“元霆哥,你不可以趁我睡觉的时候亲我,我很信任你的。” 因为信任,所以敢在他面前坦然入睡。 这件事是元霆理亏。 他低头认错,“辜负你的信任了,对不起啊。” 棠凝嘴角微抽,“如果你的语气再诚恳些,或许我会原谅你。” 他这样分明就代表着:哦,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元霆是高智商、高情商的代表。 在棠凝的顾左右而言其他中,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敛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晦暗,声音放轻,“所以是,不接受我的喜欢?” 棠凝压抑住浮动的心思,“嗯。” 第20章 棠凝,我是你的解药。 死亡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情。 棠凝的身体情况,除了家人、医生外,其他人并不了解。 若若不了解、元子野不了解、元霆当然也不了解。 她相信他的喜欢。 但也同样相信,就自己这身体,加上爱管闲事的臭毛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嘎了。 然后尘归尘,土归土,消失于天地间。 爱情对棠凝来说,是奔着天长地久的。 就像她父母那样,恩爱两不疑,携手共白发。 自己这样的,又何必招惹他人。 两人间有一股短暂的沉默。 元霆看着梗着脖子拒绝他的姑娘,轻叹一口气,作出一副洒脱状。 “你亲我一下,我就把刚才的话收回,好不好?” 棠凝眨眨困顿的眼,有点荒唐,但...... “说话算话?” 这么长时间,元霆一直离她很近,近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没有最初的局促。 棠凝告诉自己,是因为刚好有一个困惑需要解答,所以才应下这个荒唐的提议。 元霆点头,“说话算话。” 话收回,又不代表心意收回。 简而言之,元霆是个大狐狸,趁机骗吻。 刚才那两次亲吻,都是元霆主导的。 对棠凝来说,这还是头一遭。 她的视线从元霆深邃的眼眸下移到嘴唇,不自觉屏了屏呼吸,紧接着纤细白皙的手缓缓抬起,落在他的后颈。 男人的发茬跟个板刷一样,她手心刺刺的。 睫毛微颤,棠凝尽量忽视心底的紧张。 手缓缓用力,当元霆顺着她的力道将自己送上门时,她便抬起下巴迎了上去。 在这件事情上棠凝青涩不已,只能靠回忆元霆之前的动作,依样画葫芦。 大多数男女之间的亲吻,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 从清水的唇贴唇,再到情到浓处时的热吻。 棠凝不知道的是,元霆这个大狐狸,在一开始,直接用了最后一种。 当她撬开对方的唇齿伸出自己的小舌时,被吻的元霆眼底溢满笑意。 如果棠凝睁眼,便能看到他妥帖收藏多年的、汹涌肆虐的爱意。 因为喜欢,所以找她。 因为喜欢,所以亲她。 因为喜欢,所以接受。 接受她的拒绝,接受她的言不由衷。 哄着她再亲一次自己,再感受一次自己的心意。 然后等待。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感想感受,排在第一位。 包括先前他亲她时,但凡她有一分排斥,不用她说,自己就会退开。 —— 窗外,是收到棠凝遇袭消息匆忙返程的林铮。 他身形笔直,如劲松翠柏。 此时的他眼眸垂下,呆呆地望着地面,唇角抿成一道线。 帘子遮住了大半,独留一道缝隙。 但也足够让他看清里面的情形了。 她亲的人,是元霆。 元家的当家家主,天之骄子。 院子里没有一丝打斗的迹象,显然是他负责善后。 这样的人,的确有能力把她护得很好。 月凉如夜,夜幕中,林铮急行而去。 他离开后,元霆不知何时搭在珠串上的手,随之放下。 —— 这厢,菜鸟棠凝气息不足,嘴唇有点麻麻的。 “够了吧。” “不够。” “说好就亲一下的。” “是,但你亲得,不太行。” 元霆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天他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任谁都不能被说不行,一生要强的棠凝更是无法接受。 她把身上的人推开,自顾自地站起来,把元霆推到沙发上。 他坐着,她站着,居高临下,“一定是位置的问题。” 元霆哑然,暗道原来还有这等好事,同时眼睛不眨地开始善意引导,“或许是这个原因,不然,你再试试?” 他顺势靠着沙发,单手解开两粒扣,手臂往靠背一搭,一副任君采撷、活色生香的模样。 棠凝的聪明脑袋回来了,“你想得美。” 轻浅愉悦的笑声响起,棠凝觉得,之前那么些年加起来,都没这一晚看到他的笑脸多。 想到什么,棠凝盯着水蜜桃般的脸色,一本正经,“元霆哥,棠家属巫师一脉。” 元霆点头,认真地听着。 “我生来就有一些不同,每次办事之后必定会昏睡,是能睡很久、很沉,叫不醒的那种。这么多年,在今天之前,无一例外。” 这就是为什么她在陷入昏睡前还提前跟元霆说别喊她的原因,是生怕他不了解情况,明天招来一堆医生,闹乌龙。 每次、必定。 棠凝刻意重读的字眼被元霆捕捉,聪明如他,立马悟了。 “今晚你有办事。” 棠凝点头。 “刚才你的睡意来源于于此,也的确进入昏睡模式了。” 棠凝再次点头。 “但是,被我亲醒了。” emm...... 话糙理不糙吧。 棠凝挺直脊背,肯定道,“对。” 沉默再次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有什么种子开始钻破种皮。 元霆:“棠凝。” 棠凝:“嗯?” 元霆伸手握着她的手腕,也不做什么,就那么浅浅地握在手里把玩,“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棠凝垂眸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才发现原来他的手比她的大那么多,手背上线条流畅,青筋凸起,甲床有着健康的小月牙。 看着看着,她的眼皮子又开始发沉。 他的问题,她没回答,只低声说,“元霆哥,我又开始困了。” 元霆眸光一暗,二话不说就把姑娘捞到自己腿上。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不然也当不了偌大一个家族的家主。 杀伐果决,才是他的底色。 原本在棠凝面前,他是可以做到平静淡然的。 但她后来的话,给他带来一道猜想。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想,积攒多年的情感便如暴风骤雨般被点燃。 他吻得热烈直白,倾注满腔爱意,无声但足够赤诚。 在棠凝受不住时,又春风化雨,轻柔拂过。 再次分开,棠凝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细细喘着气。 元霆轻抚她的后背,声音低哑地厉害,“好一点没?” 棠凝低声应了一下,抬起水润的眸子,看到他唇上冒出一点点血珠子,欲盖弥彰地伸手擦了一下。 元霆仰着头,由着她动作。 在她避无可避之际,盖棺定论。 “棠凝,我是你的解药。” 第21章 不给名分不让亲 我是你的解药。 这六个字落在棠凝耳里,振聋发聩。 假设这人不是元霆。 那么在最开始,棠凝发现自己被亲时,怕是会直接掏出手枪。 不。 应该说如果这人不是元霆,她压根不会如此安心地放任自己在他人面前陷入昏睡。 她没谈过恋爱,不代表她傻。 就是跟着感觉走,她也能明了元霆对自己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可这个特别究竟到什么程度,她目前还不明白。 棠凝从他腿上下来,去到对面位置坐好。 元霆手指微动,最终落到茶壶上。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物种。 一小时之前的棠凝,一对上元霆就会局促不安。 而现在,接受他喜欢自己这个设定后,竟能从旁枝末节中体味到他的爱意。 棠凝有些恃宠而骄,气焰嚣张了几分。 “其实,这解药的药效好像没什么实用,我还挺喜欢睡觉的。”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元霆眯起眸子,声音懒散几分,“棠凝,你亲了我。” “你也亲我了,三次!” “所以你还欠我两次。” “我还能亲你吗?” 元霆思索:“给名分吗?” 棠凝斩钉截铁:“不给。” 至少目前不能给。 元霆语带遗憾,“那抱歉,不能随便让你亲。” 这一切发展得太快,姑娘往后退了。 没关系,他相信他们之间有未来。 他会慢慢地,等她开窍。 仇敌之间一笑都可以泯恩仇。 他们对视一眼,达成的是一种默契。 “现在还怕我吗?” “不怕了。” 元霆想到她之前的回答,问,“子野都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棠凝挑眉,“出卖朋友不好吧?” 嘴里这般说着,嘴角的小梨涡跟着出现,她转头便把元小少爷卖了个精光。 “说你会把调皮的人剁成肉泥,会把不听话的人丢进蛇窝里,会把闹腾的人的舌头割下来喂猪,会……” 隔壁正在营业的元小少爷面对镜头突然打了个喷嚏,惹来弹幕前的一堆“宝宝乖,妈妈给你盖被子”的疼惜声。 而元霆凭借着自己惊人的记忆力,回忆起小时候自己嫌弃跟屁虫弟弟时,说过的那些吓唬他的话。 “都是吓唬他的,不过……” 元霆善于抓重点,点破,“对于我的事,你似乎记得挺清楚的。” ...... “那是因为你太可怕了。” 棠凝不给他继续的机会,“元霆哥,我想洗澡。” 元霆沉吟片刻,“唔,我应该帮不了你。” 棠凝眯眼一笑,“不,你可以的。” 不负责任的棠凝这次不打招呼直接贴上元霆的唇角,一触即分。 伴随着清脆的唔嘛声,棠凝意识到自己的灵台清明了几分。 耶,充电成功! “谢谢元霆哥。” 礼貌道谢后,棠凝自己跑回卧室。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还是想洗过澡再睡觉的。 时间有限,分秒必争。 而元霆就这么保持着被轻薄的姿势坐了一会,望着姑娘匆匆离去的背影,久久不移开视线。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似乎朝着不太对劲的方向发展。 这姑娘,该不会真把他当成一个充电宝了吧? 等她开窍可以,但不能往偏门的窍开。 日理万机的暗夜王者在茶香沁人的茶室,思索起后续方案。 没等他理出头绪,又想到她刚说要去做的事。 唯恐她在中途睡着,元霆任劳任怨地把自己送上门。 主卧门口,两人一墙之隔。 元霆:“我在门口,有事叫我。” 棠凝:“好的~” 元霆没有进入姑娘的卧室,直接在门口的木地板上坐下,姿态随意闲适。 拐角夜灯亮着,光影打在他的脸上,透出几分心安。 元霆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心的安定。 棠凝洗完澡后从浴室出来,赤脚踩在地板上,脚步清浅。 拉开房门后,看到元霆就这么靠坐在墙根睡着时,心头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折返回房,取了条薄毯。 再次来到门口,将薄毯轻轻披在他身上。 在薄毯的映衬下,这张鬼斧神工的脸柔和了不少。 棠凝在一旁盘腿坐下,支着下巴打量面前这人。 今天见识到有关元霆的许多面。 笑着给她沏茶的元霆。 强势亲吻她的元霆。 认真表白时的元霆。 被拒后仍笃定她心意的元霆。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在滋生。 棠凝希望,一切都往好的方面走。 打量的目光有些放肆,从他的眉眼一直往下,落到嘴唇。 元霆的嘴唇不是时下流行的薄唇,而是恰到好处的饱满。 就是这里,她今天亲了好几次。 有一只小恶魔悄然出现,在棠凝耳边不住诱惑。 “他都睡着了,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亲吧亲吧,他不知道的。” “人都说了你不给名分他不让亲的,现在这机会多好,还不抓紧?”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哦。” 色迷心窍的棠凝的手慢慢撑在木地板上,紧张地屏住呼吸缓缓凑近,直到贴上那微凉的唇。 理智尚存,她只敢轻轻碰一下,生怕在这个静谧的空间发生任何声响。 两唇的分开是悄无声息的,做下亏心事的人丢下一句几不可闻的“晚安”后,回了卧室。 门一关,就有一只大狐狸无声扬起了他的嘴角。 元霆善武,他闭着眼只靠听,就能听到屋子里的人翻来覆去。 他就一直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等屋里的气息趋于平稳后,他睁开双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清明,漾着浅浅的笑意。 元霆没有去找什么客房,也没有回到茶室,而是理了理身上的薄毯,复又颌上眼。 —— 第二天下午。 睡醒的棠凝在八角亭下找到元霆。 对方冲她招招手,给她倒了杯茶,“陈皮茶,尝尝。” 棠凝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面前这人,心情貌似不错,那么…… 她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元霆哥,你这解药,该不会是假的吧?” 不是她故意找茬,实在是昏睡昏睡,哪能做那么多梦呢? 最起码从前未曾有过。 可这次呢,睡睡醒醒间,不知是梦中梦又或是什么,居然全都是他们两个亲吻的画面。 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药性的真假。 “解药本药”淡淡瞥了她一眼,“无所谓,反正你也不稀罕用。” 第22章 大佬牌沉香手串 “下午饭”是元霆找厨师上门做的。 他们一早就在归南居前等候。 棠凝一醒,火速进院点火开灶。 这些人精,从老大的行为中摸索到什么,给棠凝做的这顿饭啊是火力全开,重视度直接拔到最高。 棠凝挑食,元霆也不遑多让。 他的厨师水准自然不会差。 在元霆的作陪下,棠凝这顿饭吃得是笑盈盈的,满意,好吃。 收到大佬消息的“厨师长”直接咧嘴,跟其他兄弟嘿嘿一笑,“老大说奖金翻倍!” 棠凝吃完饭便跟元霆回到八角亭中。 石桌前,棠凝把玩着一颗颗初具规模的沉香珠,“元霆哥,所以手串是你自己做的?” 元霆点点头,“一会要做暗格。” 棠凝:“那我要一起。” 元霆:“好。” 时间滴答滴,亭中央的石桌上,一男一女专心处理着珠子。 不,是元霆在做,而棠凝则捧着一个水果碗边看边吃,水果碗是那群奖金翻倍的兄弟们热心硬送来的。 边上有她陪着,元霆动作还是不疾不徐,直至一颗颗内有玄机的沉香珠以极快的速度串联在一起。 等到手串到达一定长度后,元霆单手摘下自己手腕上那串珠串,取出其中一颗沉香珠,加入新手串中。 棠凝还记得这颗活死人肉白骨的药。 “元霆哥,这药对我没用,你留着吧。” “我还有,你留着防身。” 元霆的确还有一颗。 药材稀少难寻,他耗时几年收集的那些,一共就做出两颗。 他比谁都希望这药没有用武之地。 “试试?” 棠凝伸出手,一串小巧的沉香手串出现在白皙的手腕上,大小刚刚合适。 棠凝轻轻一晃,满意+1。 “谢谢元霆哥。” 元霆淡笑点头,“嗯。” 注意到他变得空落落的手腕,棠凝想了想,决定投桃报李。 指着剩余的材料,她跃跃欲试,“我来试试?” 元霆挑眉,“好。” 观摩过元霆的操作后,聪慧的棠家少主上手竟也能做出个九成像样。 在这期间,元霆看鱼,也看她。 棠凝兴冲冲地把自己做的珠子搁到元霆面前,“大功告成。” 被这么盯着,元霆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他将棠凝做的这颗珠子加进自己的手串,戴上。 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棠凝选择主动出击,“元霆哥,你怎么不说谢谢我?” 元霆看了她一眼,“说了谢谢,容易两清。” 棠凝:“?” 元霆继续,“我的感谢拿不出手。” 棠凝轻轻啊了一声,看着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这是瞎看什么小攻略了?元霆哥,这些都是小男生玩的把戏,不适合你。” 只记得亭子安静了一瞬,池塘里的小鱼也不吐泡泡了。 直到元霆的低笑声响起。 这的确是他在网上搜到的办法,看来有些拙劣。 元霆剑眉一挑,“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他淡然起身,手掌撑着石桌边缘,隔着石桌俯身在对面的棠凝唇角留下一吻。 “我很喜欢,谢谢你。” 真正适合他元霆的,是这个。 棠凝忽略耳朵上的热意,谨慎地后退一分,“元霆哥,你不许随便亲我。” 元霆:“知道了。” 他应得太快,快到让棠凝觉得自己被敷衍了。 棠凝准备好好掰扯掰扯,“我们现在,不是那什么关系。” 元霆点头:“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棠凝一噎,“我不是这个意思。” “棠凝。” “嗯?” 元霆淡笑着望着面前眉眼生动的姑娘,启唇,“昨晚,我听到你说晚安了。” 听到她说晚安,也就代表着那个吻…… “你怎么能装睡呢!” 倒打一耙说的就是此时的棠凝。 元霆:“我的错。” 这次她也不管什么敷衍不敷衍了,有了台阶麻溜就下。 棠凝:“我原谅你。” —— 此时,归南居门口。 元子野和章若若带着各自的摄影师大哥再次登门。 门从内打开,元子野见开门的是元霆,不免诧异。 “哥,棠凝都能差使你帮她开门了?” 尽管知道大哥的心意,但在元子野的心目中,元霆还是那个稳坐高位的大佬,开门这样的事,什么时候见他做过? 只能说他对自家大哥的认知还是浅薄了些、刻板了些。 喜欢一个人,开门算什么? 弟弟就是弟弟,学习的路还很长。 相较于元子野的泰然自若,一旁的章若若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从没想过会在阿凝家看到元霆,这会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双腿并拢,两手擦裤缝,字正腔圆,“元霆哥。” 这招呼打的,跟军训喊报告似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位讨生活已久的摄像大哥也跟着点头问好,肩头的摄像机跟着一下一上。 元霆微微颔首,“都进来吧。” 元霆从来没在媒体前露过面,实实在在的素人一个。 但那颀长的身姿,周身无形的风度气场,直接把屏幕前的网友镇了镇,然后,流哈喇子都勾出来了。 这一款,娱乐圈里无代餐。 【万能老妖:不是吧,我野神还有哥哥!】 【鸳鸯火锅:斯哈斯哈,哥哥好像更帅!】 【今天你吃了吗:气场强大是真的,不瞒你们说,他视线扫过来的时候,我感受到一种威压。】 【一只小章鱼:威压什么的,太武侠了。】 【是蒙蒙呀:棠凝身边的资源也太优质了,建议直接开后宫吧!】 【是蒙蒙呀:沾沾喜气!】 【是蒙蒙呀:接好运!】 【孔雀喝水:来来来,排位开始,我投哥哥一票,上位理由是霸气威武,安全感十足。】 【乌鸦抢水:那我投野神一票,可拽可奶,丰富多彩!】 【那片海:林铮也不错哎,一直默默陪伴照顾。】 【风轻云淡:反对,大小姐得配大少爷,门当户对。】 【那片海:都什么年代了,真爱无敌好吗?再说,不论身份的话,林铮差哪儿了?要颜有颜,要真心有真心。】 【云淡风轻:他似乎有孙可儿了,撂牌子,赐香囊。】 【我家住在西瓜屯:不是,你们还搁这挑上了?】 第23章 没有家主与家主联姻的先例 棠凝看到同手同脚朝她走来的若若,直接笑出了声。 后者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她,压低声音跟她咬耳朵,“啊啊啊啊阿凝,大佬怎么在你家?!!呜呜呜我想去厕所!” “我陪你去吧~” 真是个可怜的小人儿呢。 棠凝笑眯眯地挽着她往房间走去,浑然忘自己之前见到元霆的模样,比之也好不到哪去。 有些内急是真实的,有些内急却源自紧张。 章若若同学一远离元霆,这不,又好了。 她感慨万千,“我的好阿凝呐,你可真勇,我第一次觉得洗手间是个好地方,我不想出去了。” 大起大落的人生才够刺激。 这不,刚说完这话,转头她就注意到她的好阿凝手腕上那串沉香珠串。 这串串,她曾见过的! 一口凉气猛地倒吸进肺部,章若若剧烈咳嗽起来。 棠凝哎了一声,帮咳得撕心裂肺的人顺气,见缓下来了,忍不住逗她,“怎么还有后劲呢?” 哪知下一秒,手腕被紧紧攥住,章若若用气声说,“我是被你吓的!” 棠凝挑眉,“怎么个意思?” 只见后者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串手串,都不敢碰到,“这个—” 刚说两个字,有想到什么似的,她摸到麦的开关,关掉。 完了还不放心,把胸口收音用的小毛球捂得紧紧的。 这副贼兮兮的模样,看得棠凝一乐。 章若若无暇理会,她探头探脑地往院子外瞄了一眼,见所有人都在八角亭里待着,便压低声音,“阿凝,你这个,跟大佬那个,是情侣款?” ...... “不是。” 棠凝觉得,她跟元霆目前还不是情侣,所以这手串,也不能算情侣款吧? 呼— 章若若长舒一口气,情况总算不是那么糟糕。 但很快,她在棠凝的表情中品出一丝不同。 她狐疑地盯着棠凝,“阿凝,你刚才,是不是犹豫了?” 棠凝歪了歪头,眸子清亮坦荡,“唔……我昨晚把他给亲了。” !!! 棠凝的话落在章若若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 好哇好哇。 刚还说不是情侣款呢,这都已经亲上了! 可怎么能是大佬呢?! “你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招惹了他,谁还敢跟你结婚?” 大佬这么霸气,阿凝跟他好过之后要是再找其他人结婚的话,怕不得被大卸八块。 棠凝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声音里带上一分认真,“我就不能跟他结婚吗?” 身体的问题她认真思考过了。 只要自己量力而行,不过分频繁使用技能,大概率是可以兼顾“事业”与爱情的。 章若若安静下来,同样认真思索着。 “也不是不行,可是四大家族之间没有家主跟家主联姻的先例哎。” 她家阿凝是棠家少主,未来必定继任家主之位。 家主与家主之间合体,代表着两个家族的合体。 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四大家族将名存实亡。 最后的最后,独留一家做大。 棠凝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的确没有。” 章若若又想,“如果可以把大佬招到棠家就好了,可是,他是大佬哎......” 招,是招婿的招。 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元霆的优秀不论在年长一辈或是年轻一辈中,深入人心。 不仅如此,他更是元家的当家家主。 这样的人,怎么会入赘嘛! 棠凝轻笑一声,“为什么不是我进元家的门呢?” 章若若理直气壮,双手叉腰,“你可是棠凝!进别人家门做什么?!” 她家阿凝家大业大,哪里用得着去别人家里当小媳妇! 被小迷妹眼里的盲目追捧盯着,棠凝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浅笑开口,“别操心了,我们没到那地步。” 她视线落在手腕上,“这手串,我单纯觉得它好看。” 仅此而已。 —— 八角亭中。 元霆斜斜倚靠栏杆,成套的品茗杯有一只在他手上,质地如玉,触之生温。 他神色宁和地看着围在菜地前的三个人。 一个水桶,一块菜地,三个人。 也能玩得这么开心。 只是…… 目光在那姑娘身上转了一圈,他收回视线,垂眸打量起自己手腕上那颗成色略新的沉香珠,敛下的眸子里是晕不开的墨色。 有个小丫头,没良心呢。 叮咚— 元霆回过神,信步走到石桌旁,将杯子轻轻往上一搁。 查看消息、简短回复,全程平静无波。 棠凝这边,三人先是给菜地浇水,因水量问题你争我辩,后是掏出手机,打开游戏组队开黑。 远远瞧去,分成了鲜明的两个派系。 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与三个叛逆的调皮捣蛋分子。 按道理说,所有元霆在场的场合,三人是不敢如此放肆的。 但元子野有些飘了。 他现在的心情巨好。 大哥在这待了一夜是没错。 但他发现棠凝还是跟以前一样怕大哥,都不敢凑到他跟前去。 章若若也很快乐。 因为他们仨跟元霆隔得远。 日暮裹挟着丝丝惬意的凉爽,降临。 晚饭还是老样子,元霆把原班人马喊来做菜。 精致佳肴一碟碟被摆上桌。 三小只合作默契,嬉笑打闹间摆着碗筷。 元霆把刚泡好的茶水搁在主位上,淡然出声,“我先回去了。” 忙活着的众人手下一顿,纷纷朝他看去。 棠凝也跟着望了过去,对上那人的视线后又偏开,拿着筷子的手攥了攥,透粉的指甲泛起了白。 元子野挽留,“吃了再走吧。” 元霆:“不了,有事。” 早就习惯自家大哥来去匆匆,元子野点头,“那我送你。” 元霆:“不用。” 他淡淡扫过众人,看向归南居的主人。 棠凝张了张嘴,“那,元霆哥再见。” 一旁的小鹦鹉章若若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元霆哥慢走。” 虽说她控制了,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透出一丝喜悦。 元霆默了默,“嗯。” 转身后他注意到两位摄影师也在目送他。 他点了点头,离开。 归南居门口,一辆黑色豪车内。 元霆靠在皮质靠背上,阖眼假寐。 最强秘书元陌看了眼时间,恭敬开口,“家主,出发吗?” “等等。” “是。”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 五分钟后,元霆睁眼,透过车窗望向那依然紧闭的大门,手不自觉抚上那颗沉香珠。 他喉结滚动,“出发吧。” 元陌:“是。” 油门一踩,车子迅速驶离。 屋内的棠凝似有所感,喝汤的动作一顿。 等她放下汤勺时,却见那细白晧腕上,空空荡荡。 第24章 大佬离开,江淮送药 章若若边吃边玩手机。 看到什么,跟棠凝分享起最新资讯。 “阿凝,我们节目要来新嘉宾了。” “是吗?” 棠凝不以为意地应着,目光落在桌上一道道佳肴,挑食的毛病又犯了。 章若若蹭了蹭她的胳膊,挤眉弄眼的。 棠凝配合着改口,“新嘉宾是谁?” 掌握第一手资讯的章若若顽皮一笑,“风水师,棠雪。” ...... 棠凝:“哦。” 棠雪,是棠家某个旁支的私生女。 非婚生子,这个身份不论是放到普通家庭或是豪门大族都是不受待见的。 当年棠雪父亲铁了心要把她带回家族,为此不惜与妻子大闹一场,闹出不小的动静。 婚内找第三者,还与之生下孩子。 这件事违背了公序良俗,但尚未构成犯罪。 可后来人家夫妻俩经协商竟达成了一致意见,棠雪也就顺利在棠家住了下来。 至于具体的生活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棠凝生来幸福,嫡出独女,自然没办法对棠雪的遭遇感同身受。 可有时候贫瘠的土壤里是能生长出璀璨耀眼的花的。 她认为,棠雪就是这样的花。 开局私生女,但现在的她早已登堂入室,用一手风水术掌握家庭话语权。 棠凝有理由相信她是个心志坚定的人。 至于其他...... 如果是冲她来的,等见了面自有分晓。 章若若见棠凝兴趣缺缺,便也不再多说,专心干饭。 棠凝勉强往自己嘴里扒了几口饭,然后放下筷子。 她捧起一旁的茶水,小小喝了一口,清香入喉。 “你们吃完早点回去,我接下来要闭关几天。” 元子野打量着她的神色,“有事?” 棠凝摇头,“没事。” 看了眼吃得跟个小仓鼠似的若若,她又叮嘱道,“你护着她点,别傻乎乎着了道。” 元子野摆摆手,“行了,我心里有数。” 棠凝朝他丢了把钥匙,“碰到棘手的事自己进来,手机我不一定用。” 元子野默契一接,对于拥有归南居钥匙这件事心情极佳,“明白。” 这一次,棠凝把所有客人送到门口,目送一行人离开。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隔壁春风居的大门开了又关,周遭恢复寂静。 夜色昏沉,除了天上皎洁的月亮外,还有两盏常年亮着的灯盏陪着她。 暖黄的灯光幽幽落在她身上,像是为她披上一层薄薄的金色纱幔。 棠凝懒懒地靠在门板上,无意识地把玩着门环,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不知在想些什么。 —— 归南居有一处密室。 棠凝神情淡漠地通过一道道关卡,来到她真正的大本营。 这里有着器械室、监控室、通讯室等,冰冷而机械化,与地面之上的亭台楼阁、山明水秀形成鲜明对比。 棠凝来到监控室,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很快,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 他走过连廊、经过廊庭、拐过小径,走出宅子,径直走向停在门口的那辆车。 车旁有人早早等在那,见他来了,便打开车门。 他上车前回望一眼大门方向。 等他上车后,车子却迟迟没有开动。 又过了五分钟,车子驶离。 画面进行了几分钟,监控器前的棠凝就看了几分钟。 再然后她便出现在茶室里。 照葫芦画瓢地做下一整套流程,但当成品入口,却意外地难喝。 挑食的人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眉头不带皱一下地一口一口将茶水喝下。 喝完之后,冲洗茶具,离开茶室。 棠凝在餐厅找到元子野给的手机,输入一个号码,发了些清单过去。 —— 某一摆满设备的暗室。。 身穿白大褂的江家少主江淮刚从药房出来。 听到特定的提示音后先是一愣,然后略微急切地从储物柜里找出自己的手机。 点开消息后不信邪地读了一遍又一遍,确定对方没有亲切的问候自己后,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破功,开始骂骂咧咧。 尽管如此,他脚下还是十分诚实地跑去自己的私库,抽着嘴角打包东西。 棠凝原本的设想是,东西到就行。 哪知第二天,江淮连人带药带嘴,一起上门。 且来势汹汹。 “棠凝!你现在才舍得联系我?” “我以为你死透了呢。” “我也是服了,养病就养病,怎么连我也瞒着,我不是你医生吗?” “哦,现在要东西就知道找我了。” “怎么,我是你奶妈吗?” 明明是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医里医气的温润公子,偏偏一张嘴就是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一边说一边还绕着她转圈,像是要把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批判干净才算。 眼瞅他越说越离谱,棠凝出声打断,“祖宗,我叫你祖宗成吗?喝点水吧你。” 江淮常年泡在实验室,不太晒日光,皮肤白得跟女孩子有的一拼。 看着递到面前的水杯,他豪气地一口闷。 渴解了,气消了。 “带路吧,我给你装药。” 棠凝带着江淮直奔大本营,拉开药柜抽屉,里面是排列整齐密密麻麻的各类药剂瓶。 她让出位置,“都在这了。” 不少药被用得所剩无几,需要补一补。 一秒、两秒、三秒,没回应。 棠凝回头,“怎么了?” 随即,她亲耳听到磨牙声。 江淮的后槽牙都快磨烂了,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某一处,“这东西,怎么在你这?” 顺着他的手指,棠凝的视线落在沉香手串。 她淡淡哦了一声,“别人给的。” 说话的人不以为意,听话的人却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可他可真大方,我辛辛苦苦研制了半年,拢共才折腾出两颗,一股脑全给我拿走了。” 早该想到的,这样的药也只有江淮能做得出来。 见他如此气馁,棠凝给出合理建议,“你可以拒绝他。” 江淮冷笑,“我敢吗?” 棠凝被他理所当然的表情逗笑。 是的,他们同龄的这一批人,都不敢在元霆面前造次。 把手串拿到手里,棠凝摩挲着那特殊的一颗,啪嗒一声打开暗格,当面求解,“这玩意,真能活死人肉白骨?” 江淮耸肩,“我骗他的,但效果也算接近。” 说到专业,他十分冷静,“毕竟原材料异常珍贵,他似乎找了好多年才得来那么些。” 只可惜,被他全造完了。 棠凝的眼神闪了一下,一闭一睁又恢复成原先的模样,“对我的情况有用吗?” 江淮摇头,“很遗憾的告诉你,对你的体质,不起作用。” 说完他拍了拍她肩膀,私心地提出建议,“不如你把它送给我?” 棠凝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也不敢。” 第25章 哦,你不怕他,你敢玩弄他。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江淮摊手,“那你留着吧,万一受了外伤还是管用的。” 棠凝点头,将珠串放回。 江淮打开随身箱,开始装药,“最近身体怎么样?” 棠凝靠着斗柜,不咸不淡地应着,“还行。” 想到什么,她那眉头是拧了又松,“我记得你说过,我一旦陷入昏睡是绝对不会中途醒来的。” 江淮理所当然的接话,“当然,所以你身边需要有林铮这样的高手保护,咦,他人呢?” “办事去了。” “难怪。” 棠凝把岔开的话题掰回正轨,“问题是,最近我发现我只要亲一个人,就能延迟昏睡甚至是中途醒来,这算什么情况?” “中途醒来?不应该啊……” 江淮手下动作停住,开始头脑风暴,等意识到她话里的另一个重点时,音量上扬,“不是,你亲谁了?!” 面对一脸不可置信的江淮,棠凝张了张嘴,“这不重要。” 江淮沉下脸,“重要!非常重要!是林铮?” 棠凝无语了。 见她不答,江淮开始发散思维,“他现在不在这,是你把他亲跑了???” 越说越离谱。 “不是他。” “那是谁?” 棠凝双手抱胸,“逼你搓药丸的那个。” “哦,元霆啊。” 江淮的脑子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嗓门直接放大了好几倍,“元霆?!!!” 棠凝旁若无事地点点头带过这茬,“说说什么情况吧。” 被惊天霹雳击中的江淮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我哪知道,你自己去探索啊,我又没这个病!” 棠凝:??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江淮沉浸在“真相”中无法自拔,“不是,你招惹他干嘛,他仇家那么多!” 哟,这说法新鲜。 不说他俩不可能,改挑刺了? 棠凝吊儿郎当的,颇有几分女地痞的风韵,“什么叫招惹,亲个嘴怎么了,能少他一块肉?” 江淮直接服气,竖起大拇指就是一个赞,“想往他身上贴的人难道少吗?没近他身都能被割下肉来!一年不见,棠凝你胆量见长啊。”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居然开始拱白菜了。” 他拽着棠凝的胳膊把她拉到了沙发坐下,从箱子里取出工具,开始戴手套。 边戴边嘟囔,“眼光还怪好的,拱了颗翡翠白菜!” 强行“猪”化的棠凝笑不出来,早知道就不问了。 她配合地伸出手臂,平静地看着冰冷锋利的针头扎破皮肤,暗红色的血流入采血管。 一管、两管、三管,一直抽完七管血,江淮才收手。 他将管子收进随身箱,又拿出一颗药递给棠凝。 棠凝二话不说往嘴里一丢。 这都是老流程了,抽血、补血。 江淮和棠凝一年多没见,她的这个动作,算是彻底打破了隐形的小壁垒。 朋友之间信任依旧,友情如常。 认识这么久,江淮可从没听过棠凝的花边新闻,哪能轻易揭过。 于是他又问,“那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棠凝气定神闲,“能有什么情况?” 江淮耸肩,想到什么轻笑出声,“我前段时间,碰到你爸妈了。” 想到自家爸妈,棠凝的心里软了一片,“他们还好吧?” “挺好的,一边周游世界,一边搜罗药材,棠婶说碰到一个小帅哥,准备拐回家送到你身边。” 棠凝嘴角的笑凝固,不太确定地开口,“我爸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江淮点点头,“但是没用,棠婶说了算。” 棠凝的脑袋瞬间耷拉下来。 她的母亲有一个癖好,那就是给自家女儿搜罗漂亮小伙,且乐此不疲。 江淮幸灾乐祸,“照我说,棠婶就算找一后宫帅哥,都比不上一个元霆。亲都亲了,不然你把他收了得了。” 棠凝白了说风凉话的人一眼,“真是谢谢你了,出的这好主意。” 江淮不放弃,“我说真的。既然他是你的变数,不如再摸索摸索?你也知道,人体结构太过复杂,很多情况再先进的仪器也无法解释清楚。” 棠凝扯了扯嘴角,“可是好麻烦。” 江淮不解,“哪麻烦了?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多简单?” 他现在是回过味了,元家哪有生大病的人,元霆折腾这药,折腾自己,都是蓄谋已久。 棠凝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气笑了,往后一靠,二郎腿一翘,晃荡两下,然后理直气壮抛出三个字,“我不敢。” 如果她跟元霆在一起,那么棠、元两家的立场会很麻烦。 如果感情是一件那么麻烦的事,那不如不要开始。 反正自己的自控能力也不怎么样,管不好身体。 反正现在也没那么多喜欢,还能回头。 总好过之后想甩又不敢甩。 以上逻辑都成立。 大前提是棠凝没有错估自己的心意。 江淮听到她说不敢,直接乐了,“我就知道你不敢玩弄他的感情。” 棠凝睨了他一眼,“哦,你不怕他,你敢玩弄他。” 江淮一噎,他也不敢,连药都不敢抢。 “行,咱不玩弄他,就让这尊大杀神爱而不得,到了年纪娶个家族培养的当家主母,生下优秀的继承者,再续家族繁荣吧。” 肥水不流外人田,应该是这样的。 这是四大家族长期的惯例,最“不麻烦”的方案。 面对江淮的“拱火”,棠凝不动如山。 他没辙了,起身,“你不后悔就行,我先回了,检查出结果我再来。” 江淮来去如风,留下一堆药剂与嘲讽。 —— 闭关对棠凝来说,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顺便清除脑子里负隅顽抗的小想法。 三天后,整理好情绪的棠凝打开归南居的大门,朝后山水塘溜达。 慵懒的丸子头,清凉的吊带背心外加bf风工装背带裤,脚下趿着的是一双休闲拖鞋,晶润的脚趾在阳光下大方夺目。 这样的穿搭随意到极致,也率性漂亮到极致。 棠凝一手拎桶,一手抄网,漫不经心地哼着小调经过拐角,然后在某个瞬间,咻的一下消失。 担心她遇到危险,一直默默跟随她的林铮闪身上前,却意外地发现刚刚急匆匆离去的某人正靠着围墙,望向他的视线里闪过一抹恶作剧成功的光,“回来了?” 第26章 后山水塘,孟拓的小鱼手绳 这三个字,是林铮每次办事回来都能从棠凝嘴里听到的。 那些隐秘的局促与别扭情绪在这三个字中击碎消失。 他抬眸看向笑盈盈的女孩,嘴角轻扬,“嗯,我回来了。” 棠凝:“顺利吗?” 林铮眉眼平静,“一切顺利。” 那晚,他在母亲的墓碑前待了一夜。 供台上摆着那碟牛轧糖,以及一些她生前喜欢的吃食。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软乎的男孩,跟自己母亲喋喋不休地说着些心里话。 在那之后,他暗访过孙家。 孙家父母还没退休,工作稳定生活安定。 他没有随意插手他们的岗位升迁,而是把所有的恩情还在孙可儿身上。 孙可儿是明星,可以拥有大把大把的资源。 刚巧,他有资源。 回到归南居是一个傍晚,晚风清幽。 他没进去,而是在门口的台阶前坐下来。 思绪回到那晚在茶室外看到的景象。 其实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跟她相知相爱相许。 与其是他看不上的软脚虾,不如就配那个最好的。 因为她值得。 只是这么一天来得太快,他还有些无所适从。 正在这时,边上传来一道脚步声。 “子嘉哥哥?” 孙可儿是想来碰运气的,没想到想见的人就在门口。 林铮恢复往日的模样,“有事?” 孙可儿踌躇片刻,跟着在边上坐下,与他之间隔了一个位置。 “那些资源,是你帮我争取的吗?” 再早一些她便收到王姐的消息,说公司会把各项资源大幅度朝她倾斜,续约合同也会升到最优级别。 今天早些时候,那些资源已通过合约变成实质性的东西。 等她结束这个录制,就会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通告,档期已排到明年。 只要她在这期间好好表现,不说爆火,升咖是必然的事。 王姐问她搭上了哪条线。 她哪有什么线,但凡有后台,她都不需要为了团约临期而忧心。 这段时间,除了录制节目外,只有子嘉哥哥这一个变数。 除了他,孙可儿想不出其他原因。 林铮没瞒着,“嗯。” 他抬眼看向孙可儿,坦言,“我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你们家帮了我很多。我回去看过了,叔叔阿姨的工作生活很稳定,我想,他们最希望你好。” 清朗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孙可儿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躲闪。 她没办法否认,当初送那份糖除了重新遇见他的喜悦外,也夹杂着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娱乐圈的水很深,没有背景的人,很难坚持梦想。 所以,她需要借助林铮的力量,从一滩浑水中,找出一条康庄大道。 只是没想到林铮的能量,比她想象得要多得多。 孙可儿不想狡辩,”对不起。” 林铮摇头,没有说什么,只说,“祝你星途璀璨。” 孙可儿明白,过往的情谊到这也就没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相对无言。 最后,孙可儿起身,“谢谢你。” 至此,恩情已了。 听到林铮说顺利,棠凝便不再细问。 她把手里的桶往他面前一递,“那刚好,我想抓螃蟹,陪我一起?” 林铮接过水桶,“好。” 走了一段路,棠凝开始跟他分享这些天的大事小事。 “江淮来过了,补了些药。” “嗯。” “药柜有串沉香手串,里边装了药,暂时别动它。” “好。” “若若说棠雪是他们节目的新嘉宾。” “我会关注。” ...... 两人要去的是后山水塘。 棠凝溜达到塘边时,才想起元子野那厮似乎就在这个位置抓蛇吓唬她。 思及那个歪歪扭扭滑滑溜溜的物种,她咻的一下往边上跳,生怕水面突然钻出一条蛇缠住她的脚。 一旁的林铮嘴角飞快地弯了一下,后又抚平。 那一天他外出办事,回来后听说他们被枣子砸、被马蜂追、遇到野猪、撞见水蛇、被水蛭吸血,一整天的经历丰富得跟过年似的。 想必,这就是其中一个出事点。 —— 什么最美好? 外形是第一眼,活力是第二眼。 棠凝那一跳,同样落在不远处正垂钓的孟拓眼里。 孟拓同为《春风》嘉宾。 是演员,是实力派影帝,今年四十有六。 自从来到这节目,他凭借儒雅的外表与躺平的心态,圈粉无数。 观众缘这个东西很奇妙。 有人汲汲营营恶搞卖弄,却比不上人家小伞一打,鱼竿一甩。 节目录制已经到第七天。 经过元子野和章若若的宣传,大家都知道隔壁归南居里住着的姑娘是他们的好友。 用章若若的话来说,那就是天下第一好。 今天算是孟拓跟这个天下第一好的姑娘的第一次见面。 相由心生。 这的确是一个灵气逼人的姑娘,由内而外透着一股子矜贵。 如果说每个人都会有隐形的气场,那棠凝的气场,便是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与笃定,肆意又张扬。 注意到孟拓的视线,棠凝稳住略显“滑稽”的身形,无比精准地望过去,板着精致的小脸冲他点点头。 这副傲娇的小模样,一下就让孟拓想起自己的女儿。 如果她没出事,应该也是一个自信明媚的姑娘吧…… 这样想着,孟拓的思绪便开始浮沉,眼底染上一层寂寥,望向水面出神。 水面上漂浮着的浮漂突然一动,底下出现一条大鱼。 它趁钓鱼佬走神之际,津津有味地享用起人为准备的鱼饵,吃完就溜。 孟拓的跟拍摄像师不急不缓地将这一幕捕捉。 摄像师不急、孟拓不急,倒是观看直播的众网友急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 直播间的议论又迎来一波小高潮。 他们抓耳挠腮,恨不得钻进屏幕替孟拓把线收咯。 —— 棠凝是冲着抓螃蟹来的。 即使碰到别人在钓鱼,她也没想打退堂鼓。 塘子那么大,绕远一些总不会惊着人家的鱼吧? 环视一圈,锁定理想位置后,她慢悠悠地朝那走去。 经过孟拓之时,往他身边的小桶里瞥了眼,嘿,只有一条鱼。 水平一般呐..... 她继续抬脚,却无意间踩到一块小小的凸起。 棠凝移开脚一看,被踩的是一根手绳,中间串着一条晶晶亮的塑料小鱼,活灵活现的。 小鱼手绳成色不算新,但看得出来被保存得还算不错。 按道理讲,棠凝不是一个会从地上捡东西的人。 但这一次,她直觉,该把东西捡起来。 林铮见她盯着地上那东西,便道,“我来。” 棠凝出言制止林铮的动作,“不用。” 她弯腰勾起那手绳,手指触碰到它的瞬间,一丝黑气开始显现。 当然,只有棠凝能看见。 第27章 欢迎来归南居做客 黑丝从手绳钻出,缓缓缠上棠凝的手指。 棠凝把抄网递给林铮,平静地将手绳端正地摆放在手心。 阳光下,红色手绳在白皙的手掌,短暂安睡。 即便不去调动自己的能力,棠凝在这手绳上也感受到一股沉重。 手绳的主人,怕是已经去世了。 由于两人在此停留的时间稍长,孟拓从出神的状态中抽离。 他转过头想说什么,却在瞥见棠凝手心的东西时眸光一凝,下意识地在口袋中摸索过后,更是噌的起身。 动作过快、幅度过大,折叠椅一个不稳倒在地上。 他无暇顾忌。 “这是我的,麻烦你还给我。” 此时的孟拓与先前悠闲儒雅的模样全然不同,身体是防御性地后躲,而伸出的那只手以及眼神却牢牢地盯着棠凝手里的手绳。 棠凝觉得,他像是一个濒临崩溃的人。 棠凝冲蓄势待发的林铮摆摆手,后者依言保持缄默。 她又看向孟拓,乖觉点头,“好,还你。” 缓慢地上前两步,将手里的手绳轻轻妥帖地放到他手里。 下一秒,手绳被孟拓攥紧成拳,贴在心口,珍惜万分。 丢失女儿唯一遗物的悔恨是毁天灭地的,好在命运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 等孟拓的理智回笼,再开口时,声音带了些干哑。 “谢谢你,抱歉,这是我女儿的东西。” 棠凝点点头,自然地接受了他既是道谢又是道歉的话,并且改了原本的打算。 “不介意我在这边上抓螃蟹吧?” 孟拓摇头,“不介意。” 说完这话,他又沉浸回自己的思绪里。 棠凝没打扰他,一如她所说的,来这是为抓螃蟹。 她大咧咧地蹲在塘边,开始指挥人,“林铮,那有一只,你抄它。” 几天没被使唤的林铮刚一“复工”,表现尤其给力,简直就是指哪打哪。 抄网一过,水桶里就多出一只巴掌大小的螃蟹。 棠凝从边上捡了根树枝,扒着水桶开始逗弄螃蟹。 螃蟹竖着两只眼睛,跟动画片里的蟹老板似的,还比划着威武的大鳌。 棠凝用树枝逗它,戳完左钳逗右钳,把螃蟹弄得晕头转向后直接一个棒子,螃蟹当即翻了个身,四仰八叉。 肚皮一掀,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鼓鼓囊囊的橘色卵。 棠凝轻呼一声,“哦喽喽,原来是个孕妈妈。抱歉抱歉,我这就送你回家。” 她说到做的,见这是一只待产卵的螃蟹,便把它放回塘里。 螃蟹碰到熟悉的水,咻的一下跑没影。 孟拓原本是无意识地眺望前方的,听到她逗弄螃蟹的动静后便朝她看去,静静看了她许久。 像在看她,又似透过她在想念旁人。 等棠凝把螃蟹放生后,他开口,语气里带着怀念。 “我女儿从小就喜欢养小鱼小龟,也喜欢玩螃蟹,跟你一样。” 今天的棠凝出奇有耐心,“是吗,那还挺巧的。” 也正是她这种不过分追问,自顾自玩闹的状态,让孟拓有了倾诉欲。 “我听他们提起过你。” “都怎么夸我来着?” “率性有趣。” “倒是实话。” “我还看过你的、嗯、英雄事迹,你身手不错。” “稍微练了点。” 她没撒谎,自己没练武术,但的确稍微练了点枪法。 “你父母应该特别为你骄傲吧。” 棠凝毫不犹豫点头,“父母当然会为自己孩子骄傲。” 这个骄傲与孩子在学校的表现好不好、成绩是否优异、工作是否体面有一定关系,但不完全。 他们同样会为自己孩子做人做事的表现而骄傲。 孟拓一怔,“对,我也为我的女儿骄傲,如果她......” “她怎么了?” “她啊。” 孟拓笑了笑,带着一丝难过,似乎又想劝自己往前走。 “她高考结束去毕业旅行,然后,没能回来。” 棠凝手里的树枝开始划拉地面的小石子,一颗一颗,翻来覆去,跟炒板栗似的。 “意外吗?” 孟拓望向水面的浮漂,它正随风而动,“结果说是意外。” 棠凝抬头,对上他隐忍的双眼,一语中的,“你觉得不是。” 孟拓无声点头。 失去女儿的悲痛,调查无门的不甘,即便过去几年,也依旧在。 只是这些无声的悲怆都尽数被收进一双饱经风霜的眼里。 双眼的主人已有足够的人生经历。 演什么,都能入木三分。 棠凝就那么蹲着看了半晌,然后起身,拍了拍有裤子上的褶皱,朝孟拓伸手。 “你好,我是棠凝。” 孟拓望进她平静的眸子里,那里似乎有暗潮涌动。 他眼神闪了闪,起身回握。 “你好,我是孟拓。” 棠凝扬唇,“欢迎来归南居做客。” 孟拓闭了闭眼,“好。” —— 有惦记棠凝的网友闻着味爬到孟拓的分镜。 【朝阳区三三:呜呜呜,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呀小姐姐。】 【绝命毒师:哈哈哈玩螃蟹,姐姐今年三岁,不能再多了。】 【唯我独尊:不是,孟影帝有女儿???】 【一人饮酒醉:明星隐婚是很正常,只是听这意思应该是去世了。】 【两人成双对:她喜欢小鱼,所以在她走后,孟拓爱上钓鱼,呜呜…..】 【和平者:愿逝者安息。】 【朝阳区三三:你们有没有觉得,小姐姐有点像神棍……】 【血雨腥风:棠凝、棠雪,她们该不是两姐妹吧?】 【agust:或许吧,棠雪是风水师,那棠凝懂点什么也正常。】 【昭阳区三三:大概率是同姓而已,真是姐妹俩棠雪怎么不来小姐姐家做客?】 【钓鱼佬一号:你们走错频道了吧,这是钓鱼佬的美好世界。】 —— 傍晚,粉紫色晚霞笼了半边天,连带着将宅子都映衬得美轮美奂的。 棠凝吃饱喝足,躺在藤椅上晃悠,细腻如玉的脚趾一点一点,莹润可爱。 听到耳边的响动,她侧头看向边上喂鱼食的林铮,慢条斯理开口,“林铮,我怎么觉得,你对我,有点怠慢呢……” 林铮回眸,不解,“晚上的饭菜不合胃口?” 棠凝摇头,“那倒没有。” 饭菜没问题,只是嘛…… 她盯着林铮,一字一顿,“你怎么不叫我小姐了?” 平时喊小姐,特殊时候喊少主。 可这次回来到现在,一句小姐也没听到过,有点不对劲。 林铮端着鱼食的手一顿,敛下眉眼,认真解释,“从前不是你说让我别这么叫你吗?说显得太过暴发户。” 第28章 一场毕业旅行 “是我说的没错,但你不是没听嘛?” “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对。” 林铮放好罐子走到棠凝边上,半蹲,两人视线相交。 霞光的映衬下,林铮线条流畅的脸,笼罩着迷幻色彩。 他眉眼放松,嘴角扬着愉悦的弧度,两颊若隐若现的酒窝中和了硬派的帅气,显出几分柔和。 他说,“六岁以后的林铮是在棠家长大的,一身本领也是在棠家学会的,对我来说,棠家在哪,我家就在哪。” 这么柔软的林铮,棠凝是第一次见。 缓缓地,棠凝的眉眼里染上笑意,“对嘛,抛开血缘的问题,我们胜似亲人。” 林铮含笑点头。 棠凝欣慰,“不错,终于开窍了,爸妈知道一定很开心。” 棠凝的父亲,棠家现任家主,想收林铮为义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铮低头,笑意浅浅,“他们最爱的是你。” 就当他不知好歹吧。 棠家的儿子,他当不了。 他更喜欢就这么陪在棠凝身边,为她遮风挡雨,看她恣意生长。 “那当然。” 棠凝从没怀疑过父母对自己的爱,“如果哪天我走了,就指望你给他们养老了。” 看着语气洒脱的棠凝,林铮缓缓摇头,“你走不了,老天收不了你。” 棠凝翻了个白眼,“我是怪物吗?” 林铮不惧,“他们说你只能活到22岁,现在不也挺过来了?” 隐居一年,元子野、章若若、江淮,甚至元霆,在见到她之后或有抱怨,但很快翻篇的原因,正在于此。 一年前那场“重病”吧,几乎要了棠凝的命。 内在生机的流逝,是任谁都抓握不住的。 如今她能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他们又哪里舍得过分苛责呢? 只盼她能继续随心所欲生活才是。 那些与天争命的日夜在棠凝眼前划过,很快被她一掌拍飞。 “有点道理,林铮,想不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 林铮想到在后山水塘碰到的孟拓,叩门声适时响起。 他起身,同时回答,“想的。” —— 孟拓来了。 孤身一人。 三人在亭中落座。 来之前孟拓不止一次复盘过,寻常人捡到东西要么扔要么问这是谁的,再不然就是收入囊中。 但棠凝当时是在端详手绳,之后更是主动邀请他来做客,说那话时的眼神,现在都盘桓在他脑子里。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也愿意为了女儿,相信一切超乎常理的存在。 “我有一个女儿,名叫孟晴,从小喜欢画画。” “五年前她高考结束,跟我们说想去毕业旅行,沿途写生。”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陪伴她的机会不多,对于她想要做的事,我全力支持。” “她选定一个小村落,去到那边后每天都会给我们报平安、发风景照、传写生作品。” “直到那天,我们一整个上午都没有收到她的任何消息。” “她不是一个会让人担心的孩子,我们不停地打电话过去但就是联系不上,后来我们选择报警。” “可惜给的回复是失去联络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没办法立案。” “我们等不了,就买了最近的航班,飞过去。” “到那之后,我们去她住过的民宿、走过的路、聊天里提到过的地方,走了个遍、也问了个遍,可怎么也找不到人。” “终于时间够了,立案了,结果就是人没找到,生死未知,找到的只有这根手绳。” 说到最后,孟拓的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哽咽。 棠凝看了眼手绳斟酌着开口,“我会点旁门左道,不然,帮你看看?” 可以说孟拓敲开这扇门,就是为了棠凝的这句话。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棠凝九十度鞠躬,“拜托您了。” 此时,他不是荣誉加身的影帝,也不是步入中年的长者,而是一位救助无门的可怜父亲。 不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总好过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明来得强。 棠凝受了他这一拜,并在他直起身子后抬手,“请坐。” 她将桌上的手绳拿起,再次放到手心。 手掌收拢成拳,记忆回溯。 孟晴是一个文静有主见的女孩,因父母工作繁忙,自小养成独立的性子。 那是高考完的一天,她躺在铺着小清新床单的床上,兴冲冲地对着电话那头的父母规划毕业旅行。 “爸爸妈妈,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旅游,你们一定要支持我哦。” 对她来说,这是一场送给自己最好的成年礼物。 她在网上查了整整两天,才选出一个合她心意的旅游目的地。 那里还没有被开发,商业气息不重,乡土风情浓厚。 最最重要的是,山川秀美,落日余晖。 一个人,一个行李箱,飞机辗转的士,最终到达目的地。 民宿是提前定的,小而精,她很满意。 她是一个做事有条理的女孩,安顿好后便给父母发消息报平安。 看到好看的、好玩的也会用相机和纸笔记录下来。 一连五天,父母每天都能收到她的旅行印记。 看她玩得很开心,作为父母,也很满意。 第六天,女孩起得很早。 据说镇子上有市集,她从没体验过农村大集,便想着去看看什么叫人间烟火气。 背上相机,背上画板,女孩朝着市集方向走去。 路上她碰到一些当地人,脸上洋溢着质朴又热情的笑容,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 她是一个有礼貌的女孩,听不明白,但回以微笑。 跟当地人比起来,她的身体素质还是差了些,走着走着,落队了。 但她善于坚持,继续往前。 没过多久,她惊讶地注意到前方不远处,居然有一个年轻人开着摩托车在田埂上横冲直撞。 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一位正弯腰除草的老人! 老人的听力似乎不太好,没听到摩托车发动的轰轰声,没听到年轻人的嬉笑声。 直到那辆车开到他的正面,在离他只有十几公分的位置急刹。 老人当下被吓得跌坐在地,手里的镰刀仓皇间不小心割到了腿,鲜红的血液从干瘪的皮肤中流出。 开车的年轻人见状,不仅没有收敛,更是狂笑出声。 他发动摩托车绕着老人转圈,欣赏他惊恐的表情。 就跟,猫逗弄老鼠一样。 第29章 孟晴的故事 孟晴是一个刚从象牙塔走出去的女孩,从没有遇到过这种疯子。 她心志坚定但实在没有救人的能耐,眼看阻挡不及,便开始折返狂奔。 她是善良的,尽己所能地跟每一位朝这边走来的人报信。 逆着人群,她声嘶力竭地提醒了一个又一个村民。 有人跟她一样选择折返,也有人选择冲上去救人。 保护自己的同时帮助他人免涉危险,这是她在那个危机的当下做出的抉择。 碰到三个手挽手结伴而行的女孩子她也是这么提醒的。 中间那个漂亮高挑的女孩笑着跟她道谢,“我们知道了。” 孟晴喘着气点点头,继续往回跑。 人要相信第六感。 当时的她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不可估量的畏惧,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离开。 前面几天有多开心,这时候便有多惊心。 她跑得满头大汗却无暇顾及。 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孟晴猛然回头,眼里的惊恐在看到来人是那个漂亮女孩时消散了几分。 漂亮女孩的体力似乎很好,跟她并排跑着还能跟她道谢,“刚才谢谢你的提醒,那个人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疯子,你别怕,有人把他制服了。” 孟晴的体力一般,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 擦了擦脸上的汗,她又问,“这个人的行为那么有攻击性,家人都不管的吗?” 漂亮女孩微微一笑,“据我所知,他的家人都嫌弃他,不管他了。” 就在孟晴唏嘘不已时,远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疯子挣脱开束缚,不知怎么拿到了那把锋利的镰刀,此时正胡乱挥舞着,没人敢再次靠近。 漂亮女孩也看到了,脸色突变,猛然拉起孟晴的手抬脚就跑,“快跑,他往我们这边过来了。” 孟晴心头直跳,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多亏那个女孩拉着。 呼啸而过的乡风刮过她的脸颊,心头狂跳,恐惧的情绪上涌。 疯子嘻嘻哈哈地挥舞着镰刀歪歪扭扭地跑着,偏偏无人能近他身。 眼看着他越发逼近,漂亮女孩在经过一个弄堂时,一把扯过孟晴往里拐。 知道她是当地人,对这一带的地形更加熟悉,孟晴忙不迭跟上。 这个村落的每家每户都会在屋子外围一个一米高的围墙,前后院子都一样。 漂亮女孩眼疾手快一个手撑躲进一户人家的后院,她催促孟晴,“快,快翻进来!” 跑了这么久,孟晴腿都软了,是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她咬牙翻墙。 好在,在疯子出现在弄堂口之前,她成功了。 两个女孩就这么贴着墙壁,将自己的身体压到最低,只求围墙能阻挡疯子的视线。 疯疯癫癫的声音逐渐靠近,孟晴的心跳直接到了嗓子眼,咚咚咚地不受控制,鬓角的汗珠一颗颗滚落。 幸运的是,疯子没有停留,路过这里之后,朝着远处跑开了。 就这么僵了五分钟,确定疯子没有折返后,孟晴才敢大口呼吸,可这时,耳边传来一闷笑声。 孟晴侧头看向边上笑得突兀的女孩,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只见那女孩伸出食指比在嘴边,扬唇一笑,“嘘,我给你变个魔法。” “啊?” 不再理会孟晴的不解,那女孩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刘海,然后在笑眯眯看着孟晴的同时,将头发扯下。 赫然,变成了一个男人! 孟晴被惊得呼吸一滞,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跟墙面贴得紧紧的。 那人不再伪装,开口的声音雌雄莫辨,“好心的姑娘,再见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眼里是毁天灭地的癫狂。 勇敢的孟晴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躲避了,但随着噗嗤一声,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缓缓低头,她看到一把尖锐的刀从她的后背直插到前胸,疼痛慢了一拍。 此时,她的脸上全是错愕。 没等她问出为什么,那人主动解惑,笑容依旧,“忘了告诉你,我的家人也嫌弃我呢,你说我是不是挺可怜的?” 他嘴里说着示弱的话,但握着刀柄的手抽出、又插入、再抽出、再插入。 足足捅了十八刀,贯穿孟晴的整个躯体。 孟晴至死都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好心的提示会招来这个恶魔。 仅仅因为自己提到的“家人”二字? 记忆到这便停止。 —— 归南居。 棠凝睁开眼睛,脑海里仿佛还是那双见血癫狂的眼睛。 她偏过头,视线落在对面满脸希冀的中年人身上,嘴唇抿得直直的,“她遇害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奔五的孟拓听到来自棠凝的最终宣判后,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起初是无声落泪,到了后来,是整个人忍不住的抽搐,呜咽难抑。 他整个人蜷缩在那,不住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悔恨不已。 为什么要让年纪轻轻的女儿独自出门? 为什么不推掉工作陪她一起去? 为什么那么没用,这么多年由着她遗落在外? 为什么那么好的她,落得这么个下场? 棠凝抚着手绳上的小鱼,打断他的悲切,“我可以帮你把她的遗体找出来,然后,你接她回家。” 孟拓先是一愣,听明白棠凝的意思后猛然抬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以吗?可以接她回家吗?” 棠凝给了肯定的回答,“可以。” 一味地沉浸在悲痛中会消耗掉人的精气神,不如换个角度,换个活法。 “好,好,好。” 孟拓有些语无伦次,胡乱把脸上的泪水抹掉,然后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棠凝的面前。 如果能帮他把女儿接回家,别说磕头,让他死他都愿意。 林铮及时将他拉起,打断他就要躬身下弯的动作。 棠凝按了按太阳穴,理解归理解,但…… “你别拜我,我怕折寿,留个联系方式吧,有消息后告诉你。” 许是有了奔头,孟拓很快恢复冷静,留下联系方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走到棠凝跟前。 “棠凝小姐,这么些年晴晴的事一直在我心里压着,现在能得您相助,我…” “感谢两个字太轻了,我没脸说出口,这里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不是全部,大概百分之九十,密码写在背面,您务必收下。” 棠凝歪头看了眼,真在背面看到六位数字,“有备而来?不过我不差钱。您在行业里是标杆,拜托在节目里照看下我的两位朋友。” 虽然她也知道现在的元子野和章若若吃不了亏,但这么说,似乎能让孟拓心安些。 棠凝让林铮带孟拓去整理仪容,刚刚哭得稀里哗啦的,回去一准会被摄像机记录下来。 自己则是抓紧时间回房间洗漱,早早躺床静待昏睡时刻的到来。 第30章 日行一善,宜早不宜迟 翌日。 一架民用飞机划过天空,留下一道棉白尾迹云。 头等舱内。 气质漂亮的空姐送来一杯鲜榨果汁,棠凝递到嘴边小小喝了一口,随后将杯子放下。 见状,一旁的林铮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递过去。 棠凝接过,“这是什么?” 林铮言简意赅,“茶。” 棠凝握着水杯的手一顿。 林铮缓缓补充,“我看你最近好像喜欢喝茶,就学着泡了些。” 棠凝眼神一闪,复又点点头,含糊地嗯了一声,小口喝着。 飞机落地,林铮从机场储物柜里取出车钥匙,载着棠凝直奔孟晴殒命的村落——东厢村。 车上,棠凝拆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翻看起刚拿到手的案卷。 据资料显示,当年警方重点锁定的嫌疑人是骑着摩托车吓唬老人并抢走镰刀的疯子。 他闹事那天是镇里的市集,来来往往的村民不少都被吓到,对着询问盘查的警官埋怨纷纷。 整合众人的说辞后,竟意外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 因为他惹来的目光众多,走到哪都有人看着,相当于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经由他手出来的真真切切的流血受伤事件,竟只有那老人一个。 当然,不少口供里提到孟晴提醒他们前面有危险的细节,也有村民说曾见到一个女孩拉着孟晴跑。 但诡异的是没有一个人记得那人是谁。 这就成了疑点。 针对这一疑点,警方摸排了整个村的人口情况,却没哪户人家突然有人离开的。 线索就这么断在那里。 这一案件被归为失踪案,一直放到现在。 放下手中的资料,棠凝视线落在前方。 “林铮,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吗?会催眠、操控之类,能力中上的。” 模糊掉那么多村民的记忆,可不是入门者能办得到的。 “或许有,但目前没牵扯进什么大案子。” 林铮的言外之意就是即便有这么一号人,暂时也没在江湖上留下名号。 棠凝低低应了声,脑子里不断重现着那双见血癫狂的眼睛、热情友好的渗人微笑、以及与之截然不同的狠厉动作。 良久,她轻嗤一声,翻出纸笔,铅笔在纸张上刷刷划过。 不多时,两个人像便跃然纸上。 一个是戴着假发的“她”,另一个是摘掉假发后的他。 车子经过漫长的国道,驶进乡间小路,路面不平整,有些颠簸。 不知抖了多久,棠凝终于看到一块刻着东厢村三个字的大石碑。 “停边上吧。” “好。” 车子靠边停下,棠凝把资料与新出炉的人物画像递给林铮。 “案卷找机会还回去,这个人,录入系统吧。” 办案需要证据。 即便能成功把这人比对出来,除非他亲口承认自己杀害了孟晴或是找到犯罪证据,不然,估计也蛮难将他定罪。 但棠凝还是建议把他录入系统。 这样偏激疯狂的人,棠凝相信他不会只下手一次。 “好。” 林铮收到文件,又从包里翻出一袋东西递给棠凝。 棠凝接过,跳下车,“走,我们溜达溜达。” 东厢村的确偏僻,靠着山,连着田。 一个花季少女的陨落似乎并没有给这个地方带来阴霾。 村子里还是村民占绝大多数,当然也有少数的游客。 只不过棠凝和林铮外形气质优越了些,放到哪,都会吸引一批目光。 对于这些视线,棠凝仿若未觉,就这么嚼着果脯硬是把村子溜达了一圈。 回到车里,棠凝接过林铮递来的湿纸巾,忍不住吐槽。 “真行,居然只有一条主干道上装了监控。” “监控处于关闭状态。” ...... “走吧。” “嗯。” 他们要去的是村里唯一一家民宿,当年,孟晴曾入住过的。 跟村里常有的通天楼不同,这是一套老式宅院,木质的,显得很脆皮。 当然也适合文青们来体验民俗风情。 棠凝抬脚跨过门槛,前台小妹只露出发顶,房间里还外放着某一电视剧的台词。 上班摸鱼。 棠凝走近,指节轻轻敲击桌板,在小妹抬头看过来时把墨镜往上一推,弯唇一笑。 “你好,有房吗?” 小妹被突然出现的美颜暴击击中,傻呵呵咧嘴笑了三秒后才意识到什么,吧唧一声把手机盖住,扯过键盘,一本正经登入入住系统。 “有的,请稍等。” 棠凝环视一圈,“方便带我们看看房型吗?之前没住过这种类型的宅子。” “当然方便,你们跟我来。” 小妹热情洋溢,得知他们是游客,开始介绍附近的景点。 棠凝含笑听着,经过其中一间屋子前开口,“这间好像不错,有人住吗?” “没人,不过……” 小妹脸上闪过一抹为难,怕生意跑了,又不想瞒着,只好语带隐晦。 “这是东屋,不对外开放。” 棠凝没揪着不放,“好,那看看别的。” 要是她没记错,这间房原本是孟晴入住的房间。 原来有关她的事迹,是有给村里留下些忌讳的。 之后,棠凝随意挑了两间相邻的就正式住下了。 由奢入俭难。 棠凝看着“质朴”的居住环境,对林铮说,“天黑行动。” 五年过去,凶手不会停在原地等他们。 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找到孟晴,让孟拓接女儿回家。 先前的踩点中,棠凝已经把记忆里那处“案发”后院找到。 当夜幕笼罩住整个村庄后,民宿内的两间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后又关上。 一处略显荒废的院落前,棠凝和林铮并排站着。 月光被屋子挡住,整条小巷隐在黑暗中。 棠凝接过林铮递来的无菌针,往左手五指指腹一扎,五滴血珠子钻出皮肤凝成小小的椭圆。 这样不够。 她面不改色地按压每根手指,小小的椭圆随之变大。 紧接着她素手一挥,五颗血珠子脱离手指,竟在虚空凝住。 棠凝不喜不悲地看着面前呈五芒星状分布的血珠,缓缓闭眼。 无形中,丝丝红线将五点连接,一股能量涌动其中。 细线变粗,红点变小,最终两者原地消散于无形。 仿佛不曾出现一般。 夜色下,棠凝原本红润饱满的嘴唇染上一丝苍白。 她抿了抿唇,试图想恢复气色,但是效果甚微。 “找到了,联系孟拓,让他过来。” “好。” 第31章 孟拓接女儿回家,江淮骂骂咧咧 回到民宿。 棠凝画了张图纸交给林铮,“孟拓到了之后带他去这个地方,调一队警力来办。” 林铮看了眼图纸,心中有数。 他打量着棠凝明显苍白的脸色,“你去休息吧,后面的事交给我。” 棠凝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那我睡觉去了,回家之后找江淮给我开点药。” 林铮出门后棠凝扯过被子蒙头就睡,睡梦里都是皱着眉头的。 接到消息时孟拓还在录节目,二话不说直接退出录制。 节目组不知情,一时有些难办。 但见孟拓宁愿赔上违约金也坚持要走,便同意了。 孟拓的想法很简单。 曾经他为了事业,宁丢了女儿。 这次,说什么也得带她回家。 等他风尘仆仆再次踏足这个“吃人”的村落时,已是凌晨五点。 村口石碑处,孟拓找到车子。 “林先生,我到了。” “好,你在那等着,我们马上到。” 林铮挂了电话,来到棠凝的房间。 幽静的房间里,小声的呼吸声有规律地响着。 林铮弯腰,一把将昏睡的人抱起,钥匙被挂在了门把手上。 农村的五点,天是黑暗中透出一丝光亮的。 看不透彻,弥漫着忙忙碌碌的水雾,湿气十足。 哔,橘黄车灯一亮,林铮抱着棠凝从朦胧的薄雾中出现。 他将棠凝抱进车后座,盖上薄毯。 做完这一切后,冲等在村碑旁的孟拓招手,示意他上副驾。 这一路,孟拓的心情极其复杂。 近乡亲切,既想要得到确切的消息带晴晴回家,真到了这一步又开始害怕面对她被害已死的事实。 尽管如此,看到棠凝这副模样,他开口询问,“棠小姐怎么了?” 林铮启动车辆,轻描淡写带过,“她爱睡觉,别吵着她,我现在带你过去。” 过去。 去哪? 自然是去把女儿接回家。 孟拓瞬间坐直,背整个僵在那,喃喃道,“好,好。” 车子开得很稳,棠凝全程没被颠着,睡得安稳。 山脚下,车子缓缓停下。 林铮与孟拓下车后,轻手轻脚关上车门,在车窗外确定棠凝没被吵到后,他们朝山上走去。 孟拓回头看了几眼,“她在车里,没事吧。” 林铮跟着回眸,眼底是淡淡的暖意,“没事,她喜欢清净。” 这是一条小径,两人走了不到五分钟,林铮率先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个陡坡,再往里是三座墓碑。 公墓是后来兴起的,在更早之前,乡下人更倾向在自己的山头建坟。 林铮折了根树枝,按照棠凝给出的图纸圈出一个两米长一米宽的范围。 孟拓在一旁看着,手指嵌进手心,声音有些颤意,“晴晴,就在这里吗?” 在这么一个人人都能踏上几脚的地界? 死了,也难得安宁吗? 林铮点头,“你在这里等着,警方我已经打过招呼,五分钟后会来人。” 孟拓失神地回应着,“好。” “等他们把人找出来,比对完dna,你就可以带她回家了。” “好。” 林铮拍了拍他的肩膀,特意叮嘱,“自己别动手,动手的话性质就变了,记住,一切等警方来处理。” “我明白,我可以等。” 孟拓死死握着拳头,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他可以等的。 “我不适合露面,先走了,有问题联系我。” “谢谢。” 林铮前脚带着棠凝离开,后脚便有两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车由远及近驶来。 接下来的一切冰冷又迅速。 他们提前收到消息,目标明确,什么都没问,直接拉起警戒线,请孟拓在一旁等候。 铁锹沿着林铮划出的边界线一铲一铲,泥土在空中飞扬,换了个地方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个人出声,“队长,有发现!”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过去,鉴定科的同事更是上前,给出初步判断,“是指骨。” 带队队长面色冷峻,沉声,“你们继续,动作小心点!” “是!” 五年时间过去,尸体早已成了一具白骨。 当那件混杂着泥土的衣服重见天日时,孟拓眼前一黑,两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用不着等什么鉴定结果,他可以确定,那就是他的女儿啊! —— 归南居门口。 江淮坐在石阶上画着圈圈,嘴里骂骂咧咧的,直到不远处响起一阵螺旋桨的轰鸣声。 他抬头,眯着眼看到下来的人之后,卧槽一声起身迎上去。 “她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林铮抱着昏睡的棠凝,“进去再说。” 三人匆匆进了归南居,身后的直升机升空飞远。 进去之后,都不等林铮开口,江淮直接上手。 明明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硬是被棠凝逼得面目狰狞。 江淮在最开始还只是板着一张脸,后来憋不住直接开骂,先是骂林铮,再是骂躺着的这位大小姐。 “这大小姐有毛病你不知道吗?整天就知道纵着她瞎胡闹,拦着点嘛!” “我真是服了,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儿个就给我横着回来。” “谁家的破事都要管,她怎么不去居委会上班呢!” “世界上可怜的人海了去了,见一个就放一次血?” “当自己是救世主吗?普度众生来了?” “把血当口水啊?就知道瞎几把放!” 林铮听不下去,“她现在听不见,等她醒了你再说。” “想害我就直说。” 江淮瞪了他一眼,“行了,把她抱去房间,我给她扎个针。” 毒舌归毒舌,江淮的医术毋庸置疑。 手下手下捻针的动作不停,没多久,棠凝的脑袋就被扎成了刺猬。 “老林,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让人抓药过来,让她全喝下去。” 林铮嗯了一声,垂眸看江淮在纸上写下一个个药材名。 黄连、苦参…… 无声叹了口气,他提醒,“开点甜的,太苦了她不乐意喝。” “我管她,就知道乱来!” 江淮的叛逆在一刻发挥地淋漓尽致。 他笔下有风,一气呵成,写完把纸往林铮怀里一塞。 “三碗煎一碗,早晚两顿,连吃三天。” 林铮将药方折好,“好。” 江淮也懒得打听大小姐又去干了什么好事,见时间差不多便开始收针。 “我一会就走,实验室一堆事呢,过几天我让人送滋补的药丸过来。” “谢了。” “说这些干嘛。” 江淮将用具收拾好,“你看着她点,别人做好事都是有前提的,保障自身。就她不一样,再这么瞎搞下去迟早把自己给搭进去。” 林铮沉默。 江淮看出了他的为难,“能劝一点是一点嘛,这大小姐也的确是不好搞!我给你找帮手,反正这个星期你给她看严实了。” 第32章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玛瑙玉石窝 棠凝在隔天的傍晚时分醒来。 一睁眼,她直接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放水。 浴缸里,小水柱从四面八方无声涌出,润物细无声地按摩着她的全身。 发梢被水打湿,一簇簇地贴在优越的锁骨上,戳得痒痒的。 喟叹一声,棠凝感慨。 金窝银窝,到底是不如自家的玛瑙玉石窝。 贪多嚼不烂。 躺了十分钟后,棠凝起身,姣好的身体带起大朵水花。 她扯过一旁的浴袍,将身体包裹完全。 神清气爽的棠凝换上衣服打开房间,正面对上林铮。 目光触及他手里端着的小碗,笑盈盈的脸顿时垮了。 棠凝先发制人,“我不喝这个。” 都不用尝,这黑不溜秋的汤药,这难以入鼻的气味,忒苦! 林铮面色不变,把碗往前递了递,“你得喝。” 棠凝摇头。 林铮又说,“江淮说你要是不喝,他跑过来骂你三天三夜。” 棠凝一脸怀疑地盯着他,双手不由自主环抱在胸前。 对面的林铮真诚点头,“不骗你。” ...... 棠凝屈服,“那好吧。” 在被江淮念叨和一碗苦药之间,棠凝毅然决然选择后者。 接过碗,凑到嘴边。 棠凝两眼一闭,闷头把药一口干。 咦? 这药闻起来苦,回味居然有一抹回甘! “江淮还是很体贴的。” 林铮拆了根棒棒糖递给棠凝,“嗯,他很担心你。” 棠凝接过,弯了弯唇,“我知道。” 其实,她在昏睡的时候听到江淮急得跳脚的声音了。 他说的那些话自然也没错过。 “林铮,就我这身体,要想安稳度日,除非一辈子庸庸碌碌,什么都不做。” 她的想法,林铮怎么会不明白,“那就不是你了。” 棠凝轻笑,“享受了那么多资源、优待,如果只进不出,必然会遭到反噬。” 她得为自己、为家族、为遇到的有缘人,做点什么。 阿风是她的有缘人。 那根小鱼手绳被她踩到了,那孟拓也是她的有缘人。 “孟拓那边怎么样了?” “我带孟拓去了现场,尸骨被挖出,经过dna比对,证实这就是他的女儿孟晴。” “除尸骨外,那里还有一把刀,法医根据骨骼上的痕迹与衣服上的破洞,经过模拟比对,判断死者生前被捅了十几刀,是活生生捅死的。” “孟拓说,等安顿好女儿后,想来谢你。” 棠凝把糖塞进嘴里,声音有几分囫囵,“回绝了吧,这事到此结束。” 就出发前孟拓那一跪,棠凝真担心下次他直接在自己跟前来个磕头。 那可太折寿了。 “杀害他女儿的凶手不是一般人,你提醒他别轻举妄动。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那种坏人,有报应是迟早的事。” 现在科技发达,除非他一辈子躲在未开化的小乡村里。 林铮应下,“好。” —— 《春风》2.0自开播以来,热度居高不下。 每天都能在主流社交平台上占据热搜词条。 早前的1.0版本,往你好我好大家好平静得有如一潭死水的内娱界丢下了一颗生猛鱼雷。 后来,章若若身份爆出、元子野强势加盟、这两位不约而同去棠凝家串门,又引来第二波热度。 紧接着,孙可儿与林铮“青梅竹马再重逢”这一桥段,勾起网友的青春记忆,网上涌现追忆热潮。 之后是元霆,他的出场戏份虽少,但凭借出众的外形与独有的气质,把热心网友变身媒婆,恨不得推他跟棠凝直接进洞房。 再然后,新嘉宾棠雪横空出世,凭借知性优雅的外形与一手精准的风水术,将节目的调性再次拉高。 现在节目过半,一直沉迷钓鱼意外开辟新赛道的孟拓在缺席录制后公然在社交平台宣布将退出后续录制。 并发小长文交代原因。 文章以感谢节目组开头,讲述自己女儿的经历,分享日前带她回家的现状。 压抑的情感被诉诸笔端的同时,也警醒着那些跟风博热度而赶着趟往偏远地方走的年轻人。 全文没有点出棠凝在整个事件中充当的角色,只在文章的最后感谢贵人相助,并祝愿贵人一切都好。 这个消息棠凝还是从章若若嘴里知道的。 元子野给棠凝的那个手机,形同虚设。 他们有一个群。 江淮在群里发消息谴责棠凝的鲁莽行径,并在线组建监督小队。 章若若是踊跃报名的队员之一。 她杀进归南居时,棠凝正在喝那闻着苦啦吧唧的药,看的章若若瞬间就心软了。 哎哟哟地抱着棠凝,直呼心疼。 棠凝同样是忍了十秒钟后,才用食指戳着她的脑门将她推开。 “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呗~” 想到什么,章若若的眼睛一亮,棠凝咬耳朵。 “阿凝,我发现棠雪好像对元子野那家伙有意思。” 棠凝错愕地看了眼若若的跟拍摄像师,又瞥了眼她领口处夹的小毛球,眨眨眼,“你录节目是不是要,谨言慎行?” 录节目的时候可以在嘉宾背后讲闲话吗? 会不会被对方的粉丝围攻? 这缺心眼的孩子哟! “本来就是嘛……” 章若若一脸不服气,但音量还是懂事地降下去一些。 “不操心昂。” 棠凝从果盘里插了一块哈密瓜塞进若若的嘴里,“咱小少爷是成年人,会处理的。” 不是她自夸,就她的这群小伙伴们,哪一个单拿出去都是风靡万千的主。 二十几岁,正值风华,各有才华。 喜欢谁、被喜欢,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说我什么呢?” 说话间,元子野风风火火推门进来。 他有自知之明,小少爷必然是指自己。 棠凝跟章若若默契对视一眼。 看吧,不能在背后说人。 元子野走得很快,把跟拍的李哥甩在后头。 行动间额上碎发轻晃。 他一进来,直接把棠凝从圈椅上提溜起来,跟摆弄木偶人似地把她的手脚全扒拉了一遍。 “没缺胳膊少腿的吧?” “没。” 棠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配合,但还是老实回答,“好着呢。” 章若若插话,“才不好,我刚都看到了,她喝的药超苦。” 病越重药越苦,这就是章大小姐的逻辑。 棠凝想要为江淮说句公道话的。 “如果我说,那药只是闻起来苦,喝起来甜,你们信吗?” 话落,元子野看傻子一样,甚至都懒得回答。 也罢,也罢。 棠凝摆摆手,“坐吧,你找我是?” “监督你,江淮说你净胡来。” 元子野自给自足,抢了棠凝手边的茶杯,灌了一口眉头直皱,“这你自己煮的?” 棠凝下巴一抬,“没错。” 她能确定,自己煮茶的功夫有长进。 元子野砰的一下把茶杯搁到几上,“真棒。” 棠凝看着她,“那你继续喝啊,别浪费。” 元子野叹了一口气,“好,我跟你说实话,实在太难喝了。” 棠凝:…… 第33章 三条未读消息与一则视频通话 有元子野在的场合,大家一般不会只安静坐着。 这不,他又嚷嚷开了。 “手机呢,都拿出来陪我玩游戏。” 章若若配合地拿出来,棠凝则拒绝,“不要。” 元子野:“为什么?” ...... 棠凝的脸色暗了一个度,“我玩不好。” 回忆起棠凝的历史战绩,元子野咂咂嘴,中肯点评,“你的确很菜,老林,来两把啊。” 林铮没说话,悄然摸出手机加入。 汤药里有助眠成分,棠凝见三人已排排坐掏出手机,便起身,“你们玩吧,我去睡一会。” 林铮看了她一眼,看出她脸上的困顿,颔首了解,“去吧。” 游戏已开局,热血音效已开启,唰! 棠凝踢踢踏踏地回到卧室,也不开灯,两手一张趴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她的手探到枕头底下,过了一会,摸出手机,侧身躺。 幽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亮着萤萤的光。 未读消息,早已从先前的红色小一,变成了红色小三。 棠凝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将聊天框点开。 【元霆:原来是个胆小鬼。】 她觉得,他大概率是在笑话她。 笑她既不敢在大家面前戴他送的手串,也不敢在他离开时,送送他。 就仿佛那些亲吻、那些共度的时光是幻想出来一般。 凭空出现,凭空消散。 如果硬说这条消息没在棠凝心中掀起波澜的话,那第二条则直接击穿了她这段时间在心脏外垒出的防护墙。 【元霆:棠凝,我不介意被玩弄感情。】 她呆呆地在这一行字上看了许久。 字正腔圆,断句清晰地在嘴里无声读了好几遍。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于是只好把一切怪罪到江淮身上。 这个臭江淮,嘴巴有洞吗?什么都往外漏! 再往下便是最后一条。 【元霆:好好养伤,过几天见。】 过几天? 棠凝算了算时间。 啊。 貌似真的能见到。 为了维系四大家族之间的紧密联系,每三年会由一方牵头主办一场初秋盛会,名为秋日宴。 届时,不论是嫡系或是旁支,都要出席。 这场宴会主打一个互通有无,资源整合。 元霆必定会出席,而棠凝,自然也不可能缺席。 这三条消息在棠凝心中掀起一浪又一浪的波澜。 她两眼一闭,把手机往一边,自己则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 被子贴肤柔软,给她营造了一个极其私密的小空间,可以冷静思考。 却不想在几秒种后,传出一道熟悉的清冽醇正的声音。 “棠凝?” 闭着眼睛的棠凝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不是吧? 她偏头看向发声处,慢慢从她的“好被子”底下将手机抽出。 然后! 就对上了屏幕里的元霆。 咽了咽口水,棠凝仓皇应了一声。 探起身体拉开灯,房间霎时变得明亮。 思及那三条已读没回的消息,心里发虚的棠凝率先开口,作若无其事状,“元霆哥,你现在在哪?” 元霆没错过她的表情。心中了然,嘴上不说破。 他本也不会跟她“算账”。 “我在掘金区。” 嗯? 顺嘴一问的话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这三个字一下就把棠凝从什么情情爱爱中拉扯出来,拽进刺激热血领域。 什么是掘金区? 那是一个三不管地带,未开化、蛮横、无知、落后、艰苦。 但为什么起这么一个名字呢? 因为那里是罪恶滋生的地方。 罪恶与金钱,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两兄弟,相伴相生。 棠凝当即便端正了坐姿,眼里隐约闪烁着兴奋因子,“你是要搞、额、忙事情?” 元霆看在眼里,嘴角轻扯,对她毫不避讳,“我准备去炸场子。” 炸场子? 棠凝的双眼噌的一下,更亮了! 众所周知,她是一个间歇性的冒险主义者,炸场子什么的一听就很刺激。 棠凝打量了一下他所处的环境,“一个人吗?” 元霆点头。 人人慕强,棠凝也不例外。 她对元霆有一个刻板印象,是一位掌管一群群黑西装小弟的大佬。 不苟言笑,冷心冷情,弹指间能灭掉一个帮派。 照理说他只需要发号施令就行。 如今却只身一人跑去这么一个地方搞事情。 那里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毒枭! “元霆哥,你以前还做过类似的事吗?” “做过。”而且不少。 棠凝莞尔,坦白道,“元霆哥,我对你有了新的认知。” 对方扬唇轻笑,“我的荣幸。” 手机传过来的声音是低低哑哑的,隔着屏幕,棠凝似乎从那双深邃眸子里看到宠溺。 如恣意汪洋,漫无边际。 她微微撇开眼,不想承认自己被几个字蛊到了。 “棠凝。” 元霆突然喊她的名字。 棠凝看过去。 元霆认真道,“我会慢慢来的。” 这几天元霆有深刻反省自己的行为。 解药的事在他看来是缘分天注定,他元霆,和棠凝之间的缘分,天注定。 可或许是自己从前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不好,惹得小姑娘不敢跟他认真谈感情。 这不是他的本意。 既然如此,不如就放慢脚步,让她也慢慢地认识真正的元霆是什么样的。 节奏慢下来,但宗旨不会变。 两情相悦,喜结连理,恩爱两不疑。 在他郑重其事的表态下,棠凝什么也没说,只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头的元霆一下便笑开了,深邃的眸子里溢满星光。 棠凝眨眨眼。 怎么了呢? 不就是点了个头。 又不是答应他的追求。 怎么还笑成这副模样了呢? 不理解。 她想起掘金区的危险,眼神飘忽了下,“你、抬手我看看。” 言听计从的元霆抬手。 棠凝:“另一只。” 元霆再次配合。 等看到他手腕上那串沉香手串时,棠凝悬起的心悄然放下。 “你有重新装吗?活死人肉白骨那药。” “......有装。” 要是元霆没看错,自己应该是被小姑娘给看扁了。 跑这一趟哪会用得着这药。 但他将计就计、千方百计,为的就是让小姑娘惦记着自己。 元霆:“天黑行动,结束了给你发消息?” 棠凝:“好。” 她发誓这次她看到一定回。 元霆:“江淮说你又当了回活菩萨。” 棠凝:“他还主动跟你说这个?” 元霆:“我问他了。” 哦,她就说嘛,江淮总不能胆大包天到拉他来监督自己。 哪知,元霆下一句就是。 “他说你这一周不可以再助人为乐,不然对你的恢复有碍。” 棠凝蔫蔫的,带着几分孩子气,“我有好好休息,也有好好吃药。” 元霆:“我知道。” 棠凝嘴巴比脑子快,“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元霆:...... 逞口舌之快的棠凝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元霆哥,我有点困了。” 元霆勾唇,“好,你挂吧。” 棠凝:“那你注意安全。” 元霆笑,“乖,你也好好休息。” 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字眼,棠凝先是一愣,后羞耻心上头,两眼一闭咻的把通话挂断。 乖? 她是需要哄的小屁孩儿吗? 啊啊啊啊啊抓狂! 第34章 大佬掘金区炸场子,归南居众咸鱼躺平日常 那头,元霆收起手机,眸底有暖意涌动。 聪明如他,当然看得出这一则通话并不是由她主动发起。 但他能察觉出横在两人之间的那堵隐形厚墙,似乎移开了。 小姑娘不再梗着脖子拒绝他的靠近,承诺认认真真地重新认识他。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元霆抬头看向窗外。 天色渐沉,雾蒙蒙的云层飘过,将天空一键调暗,风雨欲来。 他从随行包里找出一件黑色连帽卫衣。 宽大的帽子罩住他的脑袋,矜贵冷颜被一方面具遮盖住,与棠凝的招数意外地如出一辙。 元霆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戴上手套,推开窗户往下瞥了一眼,二话不说翻窗而出。 夜色中,他矫健灵敏地从十楼往下,极快地消失于夜色中。 离开相对繁华的区域,他往僻静处奔走。 这里没有什么平坦水泥地面,更多的是人为踩踏出来的弯曲小径。 这样的小路,四轮车子一过便能扬起漫天尘土。 路边间或搭着几个低矮棚屋,铁皮的,不防风,会漏雨。 但这里面住着的人不值得同情。 因为他们是为虎作伥的帮凶。 一路上,元霆避开了这些小鱼小虾,直奔目的地。 专程跑这一趟,小打小闹怎么够? 两小时后。 掘金区的所有仓库,不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在同一时刻发出嘣的一声巨响。 无一例外。 整齐划一的爆炸声直接将各个棚屋里酣睡的人震醒。 他们来不及穿好衣服便仓皇跑出来,手里拿着枪,面色不愉。 可等待他们的只有那一团团的橘红。 ! 仓库里的,可是他们囤了一年的好东西啊! “大哥!不好了,种植基地也出问题了!” 用兵荒马乱、心如死灰来形容此时的他们极为贴切。 不仅所有待交易的毒品被炸个一干二净,种植基地更是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也不知道那人干了什么,原本长势良好的毒株全都丧失生机,没个一年半载,怕是缓不过来的。 推卸责任也好,寻找替罪羊也罢,众人一致认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挑衅。 掘金区内部发布紧急悬赏令,誓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而所谓的“肇事者”此时在做什么? 他已经悄然拿着盖有出境章的护照,登上飞往华国的航班。 飞机临起飞前,某人还不忘给他的姑娘发信息报平安。 姑娘这次很守信,及时回复。 —— 归南居。 “一人一道菜”美食环节启动。 四个人忙活了半天,一人折腾出一道菜来。 林铮准备的是色香味俱全的香酥嫩滑炸鸡腿。 元子野做的是一份糊啦吧唧的炸“巧克力圈”。 章若若煮了一锅淡如水的鸡汤。 而棠凝则糊弄了一份水果拼盘。 在两位跟拍摄像师的见证下,美食品鉴环节开始。 棠凝的筷子率先伸向炸鸡腿。 哪知对面的元子野先她一步将其夹走,并在她抬眼望过去时,直接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嚼吧起来。 边吃还边得意地冲棠凝挑眉。 真欠扁呐…… 更令棠凝没想到的是,这两位大明星居然借着监督的名义,在嚷嚷着要在归南居扎根。 不、走、了。 不是,江淮准备的药她一顿没落,都跑来监督她什么? 但这两个人加起来,太过磨人。 她能做的只有打不过,就加入。 在此期间,有关节目组嘉宾的八卦,棠凝一个也没少听。 什么有哪位富商上门请棠雪帮他的新楼盘看风水啦。 什么杨文彪曾因没拿到金牌而被进行为期两年的网暴啦。 什么王响对孙可儿非常照顾啦,天天讲段子逗她笑。 说到这一点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朝林铮看去,对上的是林铮坦然的双眼。 好的,小人书be了。 有时候棠凝是非常佩服章若若的。 嘉宾就那么几位,偏偏她能把每个人都讲出个四五六来。 这一待,他们直接待到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 棠凝曾问过两位摄像大哥,“他们不着家,节目组允许的吗?” 李哥爽朗一笑,“允许的,这档节目没有剧本,不会约束嘉宾自由。” 将一堆嘉宾整合在一起,玩一些换汤不换药的游戏项目,这种节目大家早已审美疲劳。 他们更青睐于老友间互相打岔、情感自然流露的画面。 即便棠凝只是个素人。 别说两位大明星,李哥现在都爱上了“不着家”的感觉。 作为跟拍摄像师,他们习惯去追逐嘉宾,对着他们的脸拍,卯着劲地捕捉所谓的”出图“瞬间。 但来到归南居后,他们开始拍景。 春风居与归南居在外面看着似乎差别不大,但一进到里面,细心便能察觉出天壤之别。 归南居十步一景,置景考究,隐隐有知名园林那味道,更别提屋子里装饰用的那些名家字画古董。 拍景有韵味,拍人有松弛感。 眼尖的网友瞧见了,不吝夸奖。 对幕后工作者来说,这是头一遭,心里的喜悦自然难掩。 在一众“闲鱼”中,林铮是归南居唯一忙碌的人。 这天,他从外头回来时,“闲鱼们”正在玩大富翁。 摄像机面前,他们坚决不赌钱,输了就贴条。 这个游戏,智商的高低不起决定性作用,没有手气,说啥都是白咧咧。 棠凝的左右脸各自被贴着两根白条条,长长的垂到下巴处。 她犹不信邪,“再来再来。” 输了想翻本,典型的赌鬼心态。 林铮的嘴角无声弯起,后又拉平。 他走到脸上干净清爽的那两只边上,“隔壁来人了,喊你们回去。” 这倒稀奇。 元小少爷把手里的骰子一丢,长腿一翘。 “老林你变坏了,节目组哪管过我们?我要继续赢!” 棠凝:…… “我感受到一丝冒犯。” 赢上瘾的章若若咯咯直笑,“阿凝,你这手气简直了,我喜欢跟你玩。” 几人插科打诨时,李哥接到内部指令,心虚地打断他们,“那个……节目组让咱们回去。” 元子野诧异,“真找我们?” 李哥点点头,“今天是节目最后一天。” 元子野恍然大悟:“啊……” 章若若跟着:“啊……” 此时无声胜有声,归南居安静了几秒。 所以,不论嘉宾还是摄像师,都忘了这一出? 素人棠凝取下脸上的白条条,开始赶人,“抬抬腿啊大明星们,快去干活!” 章若若恋恋不舍,“呜呜,阿凝……” “打住!” 棠凝制止小百灵鸟的强行煽情,“回家聚。” 出来一年,该回老宅了。 第35章 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老宅老宅,自然位于当年老祖宗们占领的四座山头之中。 四位先祖,一人一座。 四大家族,一家一座。 经过几代人的共同维护,如今的棠家老宅已成为坐落于半山腰的巨大庄园。 现代人讲究平等,人生而平等,没有嫡庶贵贱之分。 可作为一个家史渊源的家族,棠家仍保留着所谓的封建糟粕:讲究嫡系旁支。 归根究底,是血脉问题。 也就是基因。 嫡系血脉受到术法“传承”的几率更大,旁支更多是靠后天习得。 庄园是所有棠氏子弟都能入住的。 但最最最中心的主宅,只有嫡系能踏足。 主宅祠堂。 神龛前摆放着棠家历代家主的祖宗牌位,庄重而肃穆。 最中间的是棠凝那最迷人的老祖宗,初代老祖宗。 此时,有三炷香被点燃。 香火袅袅,在空气中留下三道白雾。 棠凝端跪在蒲团上,三炷香,三叩首。 “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等她直起身子,刚准备起身把香插进香炉,却见中间那炷香火由一袅袅变成一团团,越聚越大。 这场景,她曾见过的。 棠凝眨眨眼,迟疑地开口,“不知老祖宗有何指示?” 老祖宗的指示应邀前来。 那团香火凭空由一变二,再分出第三团,小的。 嗯…… 棠凝斟酌着用词,“祖宗如果觉得日子乏味,不如邀好友一起共推牌九?咱现在是新时代了,不兴催婚催生的。” 一人变两人,再来个小的,不是催婚是什么? 她的斟酌显得徒劳无功。 因为她一说完,那两大一小的香团,歘的一下,原地消散。 这还没完,紧随其后的便是香头的橘红越变越暗,直至熄灭。 而顶端那一小截燃过的香灰吧嗒一下,拦腰折断。 棠凝哑然。 这老祖宗…… 从蒲团上起身,棠凝上前两步,将香插到供台中央的香炉里。 望着中间那炷“叛逆”香,她幽幽开口,“老祖宗,不是阿凝不听话,实在是我这身体有了今天没明天的,怎么好意思拖累别人,对吧?” “叛逆”香呼哧一下重新燃起了橘红火苗。 火焰越烧越旺,就像在训斥她没出息。 棠凝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面上又是一副悲戚。 “阿凝当然明白,自己老实点少管闲事,的确能活到寿终正寝。” 肉眼可见的,橘红火苗小了一半。 棠凝话锋一转,眉宇间全是浩然正气。 “但诸位老祖宗可都是大义之人,我棠家子孙又怎能只贪图安稳度日呢,这可不行!” “叛逆”香的恢复正常,袅袅白烟上飘。 棠凝乘胜追击,“什么,老祖宗说要在上面保佑阿凝?阿凝先行谢过。” 白烟在空中凝滞一秒,复又继续,还真应下了棠凝的“请求”。 祖宗上道,自己必不能拉胯。 棠凝一改先前那副愁苦相,眉目张扬,眸光熠熠。 “祖宗刚提的事倒也有了些眉目,这世间男儿千千万,阿凝不才,势必不能将就,要找就得一个跟我棠家理念一致的人。”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当她跟好友插科打诨、虚度光阴时,有一个人在闷声做大事。 如果不是那通意外的视频,棠凝相信事后他也不会主动提及炸场子事件出自他的手笔。 那一声爆炸,不知挽救了多少家庭免遭毒品的侵害。 这只是一件事,棠凝相信,在那之前还有无数件。 这等风华...... “老祖宗,阿凝的确瞧上了一个人,不过嘛……” 棠凝觑了那香一眼,“阿凝怕您搞不定他家祖宗。” 几乎是她的话刚说完,一阵香灰无风自动,迎面向她袭来。 棠凝迅速闪身避开。 嗬! 要是反应慢一点,必然满嘴香灰。 “老祖宗,阿凝并非长他人志气,那个人是元家现任家主,元家,那个元家。” 说的时候,棠凝的视线可一直落在那炷香上。 结果怎么着。 香火居然不动了! 棠凝歪歪头,“老祖宗,有办法把他拐进棠家吗?” 得到的回应是一燃到底的香。 香团凌空消散。 ...... 哈,行吧。 “老祖宗您慢慢想办法,阿凝就先不打扰您了。” 日光从祠堂的雕花窗中漏进星星点点,洒在棠凝翩跹的裙摆之上。 这是她第二次跟老祖宗“无障碍”沟通。 上一次可以追溯到她五岁那年。 珠玉玲珑的小娃娃不满意自己的体弱,大半夜跑来祖宗祠堂许愿。 棠凝记得,那时候的门槛好像特别高,她得跨着才能进来。 照样是三炷香请安,稚嫩的声音响起。 “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老祖宗,我跟您许个愿行吗?能不能让我少晕几次?” 当时香火也如这次一般,生气地灭掉。 “爸爸说这是天降大任,其实能有这一身本领阿凝还挺自豪的。” “我愿意帮助人,不怕晕,也不怕疼。” “但我不想妈妈担心,她老偷偷哭。” 小棠凝看着灭掉的香火,退而求其次。 “不然,您受累跑我妈妈梦里叮嘱她几句,就说我会好好的,行吗?” 回答她的是一燃到底的香火,如这次一般。 也不知道老祖宗是怎么转达的,后来她妈妈不再悲切地抱着她流眼泪。 而是开始往外跑,到处搜罗珍贵药材。 哦,还有俊美少年。 —— 院门口,林铮守在一侧,边上还站着一位中年人,浓眉大眼,沉稳内敛。 见棠凝出来,他忙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少主。” 棠凝莞尔,扶起他的手,“德叔,好久不见,家里都还好吗?” 棠德,德叔。 他是棠家的大总管,自小看着棠凝长大,待她亲厚。 小棠凝惹出的不少淘气事还是在他的遮掩下糊弄过去的。 但他有一个特别固执的点,重礼。 即便他们之间已亲如叔侄,少主永远是少主,先恭敬,后亲昵。 严肃的小老头一个~ 德叔点头,不苟言笑的脸上闪过一抹暖意,“少主安心,家里一切都好。” 棠凝勾唇,眼底划过顽皮。 她刻意在德叔面前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您说我爸会觉得我的发型好看吗?” 德叔的视线落在自家少主头上,触及耳后那两簇蓝发时,不太理解地蹙了蹙眉,清明的眼里难得闪过迟疑,“不知道……” 被自家少主用一双璨若星河的眼睛盯着,他很快改口,“应该是喜欢的。” 上道! 第36章 一年一度帅照评赏大会 “德叔,我们晚上吃什么?” “四喜丸子怎么样?” “好!” 在棠凝这里,如果非要给身边人的厨艺排个序,林铮第二,那德叔的厨艺必然是第一。 父母外出未归,跟老祖宗请过安后,棠凝便没有其他要做的事。 她舒坦地回到自己住了多年的院子。 一别经年,院子里的景致依旧。 推开房门,里面的陈设也与寻常无二。 仿佛她未曾离开。 棠凝冲了个澡,干净清爽地爬到床上,闷头就睡。 林铮就没有她的好福气了,得跟德叔一起去处理事务。 德叔主内,他主外。 棠父棠母回来的时候,棠凝刚从院子走出来。 迎面就被自家妈妈扑了个满怀。 林婉,棠家主母,棠凝的妈妈。 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两人站在一起就像两姐妹似的。 棠凝笑着告诉自己,这是自家香香妈妈,千万、绝对不可以把她提溜开。 “妈,妈,我快喘不过气了……” 闻言,林婉松开手,嘴里念叨着“我的乖乖女儿“,手下却不客气地揉捏起棠凝的脸蛋来。 这份母爱太过沉重。 棠凝被逼急,直接嘟起嘴吧起嘴巴往她脸上唔嘛唔嘛地亲了好几口,然后!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棠远山出手了! 两人被隔开。 棠凝面对自家父亲的古板脸做鬼了个脸。 爱情如果有模板,在棠凝心目中,自家的父亲母亲就是最好的模样。 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过去,父亲对母亲的爱意依旧热烈,占有依旧欲强烈。 就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亲上几口,都会不得劲。 爱情就是爱情。 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亲情。 除非爱意消退,基于人品、基于忠诚、基于相伴,亲情衍生。 爱情消失了,便不能称之为爱人。 亲情衍生出来后,那就成了亲人。 林婉没错过自家女儿的鬼脸,恼得她偷摸拧了把棠远山的腰间肉。 后者轻咳一声,转开话题,“阿凝,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棠凝立马乖觉,眼睛都不眨一下,“元子野非叫我染的。” 是的,好朋友就是这样用的。 林婉夸道,“漂亮!” 棠远山到嘴的说辞便咽了回去。 想到元家那个混小子,他嘱咐棠凝,“以后少跟他玩。” 棠凝应声点头,“好的,爸。” 讲得跟真的似的。 林婉觑了眼自己的调皮女儿,又瞥了眼自家老公,无奈叹气。 在外面精明成那样,一到女儿面前,就跟被猪油蒙了心一样。 但凡是混不吝、出格的事,都是别人家小孩教唆的。 从小到大,少跟元子野玩这句话,棠远山至少说了上百次。 有用吗? 德叔找过来。 “家主,夫人,少主,晚饭准备好了。” 棠凝双眼放精光,“是四喜丸子?” 德叔含笑点头。 食不言寝不语。 饭后。 棠远山跟林铮、德叔谈论起公事。 棠凝从他们那顺了杯茶,没喝两口便被自家母亲拉到一边。 只见她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叠照片,冲女儿一笑,“阿凝,来挑挑。” 照片。 一大叠帅哥的照片。 棠凝一屁股坐她边上,“怎么还洗出来了,搁手机上一样能看。” “哪能一样,手机上的图片是修出来的,这些好,都是我自己拍的。” ...... “辛苦妈妈。” 在母亲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棠凝抽了几张照片,一张张翻起来。 棠母看着她这懒散样,怕她不认真,“把那杯子放下,年纪轻轻喝什么茶。” 拿杯子的手反而握得紧了些,棠凝哄着,“好喝嘛,照片我好好看。” 接下来她真的有好好看,一边看一边带点评的那种。 第一张。 “妈妈,这个不行。” “哪里不行?” 棠凝有理有据,“您看啊,他这嘴唇太薄了,您知道薄唇代表什么嘛?” “性感?” “错!是薄情,这样的人大难临头飞得比鸟都快。” 棠母:...... 第二张。 “咦!” “你咦什么?” “这个人居然往嘴唇上抹唇膏!” “嗯......或许他嘴巴干?” “妈妈!现在的男人心眼可多了,自己明明喜欢男人,偏偏还要骗女孩子跟他结婚!” “真的?” “千真万确!” 第三张。 “哎!” “这个又怎么了?” “颧骨太平了。” “......” “颧骨平代表着朝三暮四,到时候别家里一个老婆,外头几十个心肝宝贝,不行不行。” 棠母不说话了。 第四张。 “这个更可恶了,一看就是要吃我绝户!” 眼看棠凝越说越不像话,林婉把照片通通收回。 “走走走,那什么,我们带了点药材回来,你拿去给江淮,现在就去。” 母爱是有时限的。 触发警报的便是每次的照片评赏大会。 辛辛苦苦搜罗的帅小伙,怎么到了女儿的嘴里,都成了歪瓜裂枣? 搞得她产生了自己是个恶毒继母的错觉。 眼不见为净。 “好嘞!” 棠凝愉快地放下杯子,“保证完成任务!” —— 这边的动静一分不差地落入谈公事的三个男人耳中。 在棠凝那张嘴说出一句又一句挑刺的话后,谈公事的声音停下。 德叔低头含笑,暗道少主回家就是热闹,还是一样调皮。 棠远山习以为常,无声给予自家媳妇眼神助力,别太气了。 经过林铮身边时,棠凝冲他眨了眨眼。 林铮敛眸,眼底笑意弥漫。 他知道她在暗示什么。 暗示自己也可以学一学她的招数,躲躲懒。 是,从回来之后他一直在忙。 但这一份忙碌并不会令他烦躁,也丝毫不觉得辛苦。 于他而言,他是在为家里做事。 多少棠家旁支眼巴巴地祈祷着被家主“奴役”,却连个机会都捞不着。 而他这个外姓人,不仅可以像家庭成员一样跟他们同桌而食,房间更是安排在主楼里。 除他之外,也就德叔有这个待遇。 他何其有幸。 林婉接收到丈夫的安慰眼神,瞪了眼女儿蹦蹦跳跳的背影,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她低头翻着自己准备的照片,认真怀疑起来。 她家阿凝会看相,这些人说不定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37章 元子野中招,带煞狼牙坠 这片地界是棠凝从小混到大的。 此时正值暮色黄昏,天边一抹橘红勾连山脉,恢弘如尘。 这个时间点庄园里有不少人出来活动,甫一见到棠凝,惊艳之后是狂喜。 “少主!” “少主回来啦!” “少主,铮哥跟您一起回来的吗?” ...... 棠凝碰到的是一批叽里呱啦的“储备干部”。 当初林铮被接回棠家后,最先待的地方就是那里,现在俨然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棠凝心情好,有问必答,“一起回来了。” 那人雀跃了一下,“少主您这是要去哪?” “江家。” “我送您?” “不用,我自己逛,你们忙去吧。” 在一声声“少主慢走,少主再见”声中,棠凝溜达出庄园。 霞光透过路边的树冠,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林间路被铺上一层美轮美奂的地毯。 棠凝拎着一包药材,漫步其中。 唯美吗? 刚开始是的。 棠凝美得像个误入森林的精灵。 可走着走着,他的腿脚慢了下来。 目光四下游走,瞄到一块石墩子后,更是一屁股坐下。 蹬掉鞋子,前脚掌立马就舒坦了。 这绝对是身体没养好的缘故,绝对不是自己犯懒。 棠凝拿出手机,点开元子野的聊天框。 【棠凝:小少爷,我到你家门口了,速来接驾~】 对方回复得很快。 【元子野:哟,良心发现还知道找小爷玩?】 【元子野:算你运气好,小爷我前脚刚着家。】 【棠凝:那你速速出来。】 【元子野:你别老使唤我,等我屁股把凳子坐热先。】 【棠凝:哦。】 五分钟后。 【元子野:又耍我是不是,门口哪有人?】 【棠凝:在附近。】 【元子野:定位甩过来。】 一刻钟后。 元子野跑着到棠凝面前,不羁地扬了扬头,发丝飞扬。 见外这两个字,跟元子野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瞄准棠凝的石墩子,轻笑着一屁股挤了过来。 棠凝猝不及防,整个人凌空停顿了一下,然后被弹飞,落地。 她克制住想捂屁股的手,后槽牙磨得嘎嘎响。 转头,刚想把这少爷大骂特骂,却不想在他的眉心发现一团黑雾。 棠凝面上的表情尽收,“元子野,你做什么了?” 声音中透出难得的冷意,全无平时嬉笑打闹时的生动。 虽说棠凝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但眉眼或是小表情还是生动的,元子野还没有被她用这副表情,连名带姓叫过。 元子野一时有些无措。 他悄悄挪开屁股,想把石墩子还给她,“我,什么也没做啊……” 棠凝轻斥,“笨蛋,坐好不许动!” 元子野当即双腿一盘乖乖坐直。 有时候问话的效率,远不如棠凝自己直接感受来得清晰。 她在元子野面前坐下,双腿交叠,席地而坐。 两相对比之下,她的身量小小的,身体弱弱的。 但岿然不动的背影中,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令人信服。 元子野不解,“棠凝—” 棠凝伸手将他的两手握住,瞪了他一眼,“也不许说话。” 再在状况外,元小少爷也意识到自己身体怕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而棠凝正在帮她。 这般想着,他努力忽略手心的柔软,缓缓颌眼。 顷刻。 棠凝收回手,看着小少爷的眼里写满无语,“把你身上那骨头掏出来。” 这家伙,居然把带煞的东西往身上戴! “骨头?” 元子野稍稍凝眉,想到什么,勾起颈边的细绳,一个挂坠从衣领滑出,赫然是一枚狼牙挂坠。 “这个算吗?” 牙齿应该不算骨头吗? 元子野有些不敢跟此刻的棠凝揪字眼。 单论外观,这狼牙挂坠精巧夺目,边上镶嵌的都是金银,设计感十足。 可落在棠凝眼里,那就是一团浓稠不化的黑。 棠凝没瞒着,“这东西带煞,粘你身上了。” 粘身上了? 元子野的脊背瞬间绷直,“那怎么办?” 棠凝轻勾唇角,眉梢飞扬,“怕什么,你棠姐不是在吗?” 元子野眸光炯炯看着她。 棠凝伸出一根手指,显摆得一晃,紧接着干脆利落地凑到唇边咬了一下。 元子野探头一看,咦了一声,“没出血。” 棠凝掀起眸子瞥了他一眼,后者立刻把脑袋缩回去。 棠凝用拇指适度挤压,一滴血珠子凝结成团。 她把手指递到小少爷眼前,强调,“出了。” 小少爷忙不迭点头,“出了出了。” 说话间,棠凝手下的力度没有松,血珠子越挤越多,红色在白皙的指尖,夺目耀眼。 等到足够多时,棠凝凌空一甩,一幅血色八卦太极图出现在两人之间。 她不再搭话,而是闭上眼睛。 那幅太极图便开始旋转,一边旋着,一边往元子野的眉心逼近。 直到黑雾被困红色囚笼中。 元子野盘坐在石墩上,敛眉盯着面前的棠凝,突然觉得她有几分陌生。 不是懒洋洋的,没有嬉笑怒骂,而是神情淡淡,无所畏惧。 不动声色中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底色。 这种底色,他曾在自己大哥身上看到过。 两人相识已久,但这算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棠凝的本领。 他见证了血珠虚空凝结成图,见证了它缩小旋转。 也感受到它逼近眉心时,那股强劲的、汹涌肆意、不可阻挡的力量。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这股力道击倒时,眉心竟有另一抹力量显现,开始负隅顽抗。 这股力量不受他的意志所控制,大约就是棠凝刚说到的“煞”。 四周的落叶无风而动,将棠凝和元子野圈在包围圈内。 身处其中才觉时间漫长,但认真算起来也就过了几分钟。 几分钟后,落叶归于地面,风平。 棠凝收回手,“搞定。” 元子野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动了动手脚,“这么简单?” 呵。 棠凝气笑了。 “接它回来也很简单。” 元子野一噎。 想到什么,他又问,“要是这玩意没被发现,我会变成什么样?” 棠凝站起身,拍拍屁股,“霉运缠身,诸事不顺,撞死、傻死、死法很多。”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吓唬小少爷。 但其实,都是实话。 据她判断,这东西估计是从哪个极凶之地挖出来的。 煞气极重,真贴“心”戴下去,它会逐步蚕食他的精气。 到那时候,元子野就是不死,也会元气大伤变成傻子。 第38章 救命之恩,当当牛做马衔环以报 “那你算救了我一命。” 棠凝得意,“嗯哼。” 小少爷跟着起身,瞄了她几眼,试探着开口,“救命之恩,当以身相、” “许你个头,遗憾地通知你,我的后宫满员了。” 棠凝打断他的同时把手里的药材递过去,“救命之恩,当当做牛做马衔环以报。喏,你的机会来了。” 元子野没好气地接过那袋药材,“这什么东西?” “药材,我妈让拿给江淮的。” “哦,后宫又是什么意思?” 棠凝望向远方,“它即将迎来正宫。” 正宫一到,宫门落钥。 元子野哑然,“不是,你哪来的正宫?” 棠凝:“瞎打听什么,成了自然告诉你。” 也不知道老祖宗给不给力。 ...... 元子野信誓旦旦,“你成不了。” 他猜估计是棠婶又让她翻牌子了,摸不准是看上了哪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哪有他们交情深。 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棠凝冷哼,“有这闲工夫还是想想谁要害你吧。” 顺着棠凝的话,元子野想到那个送他东西的人,眼里闪过冰冷。 “放心,不过是跳梁小丑,我不会放过他的。” “当然不能放过。” 棠凝开启盲猜模式,“旁支?” 一猜就对。 元子野点点头,看向棠凝白了一分的脸色,认真道,“谢谢你救了我。” 棠凝抬眸,两人的视线交汇。 她笑,“我们自小的交情,说这就见外了。我要是摊上事,你难道会袖手旁观?” 元子野蓦地笑了起来,下巴微抬,又开始逗她,“那可说不准。” 棠凝轻呵,“那你完蛋了,我会在最后一口气咽下去之前把你那脑袋拧下来给我陪葬。” 元子野嘶了一声,“好狠!” 他一把拽下脖子上的绳子,“这玩意该怎么处理?” “留着呗,嫌膈应就转手。” 棠凝凑近打量,啧啧称奇,“你别说,这人还下了点本钱的。” 也对,不是稀罕货,怎么能入小少爷的青眼呢。 都说练武之人脑子简单,看来也不尽然嘛。 元家这水,瞧着还挺深。 对方搞这么一出,无非是为钱为权,权能生钱,所以破案了,对方渴望的是权利。 四大家族人员架构庞大,嫡系反而是最简单的,内部秘密也最容易保守住,旁支其实并不知道嫡系安身立命的关键。 是吧? 但凡知道点什么,都不可能对她棠凝的朋友使用这些伎俩的。 哎,真是傻蛋。 正主不敢动,便把心思动到人亲弟弟头上。 棠凝摇摇头,为背后之人捏了把冷汗。 那可是元霆。 她堂堂棠家少主对上他,都怵得跟个见了猫的耗子似的。 这些人真是活腻歪了。 他一怒之下,怕是真会把人剁成肉泥。 这般想着,棠凝无端瑟缩了一下。 担心小少爷应付不过来,她提醒,“一个人难成事,怕是团伙作案,你记得跟元霆哥提一下。” “我知道。” 元子野心里清楚,自己不像大哥一样天赋异禀、身居高位,混的又是娱乐圈,跟家里的产业搭不上半毛钱关系。 平时再拽再嚣张,也不会招惹来这种祸事。 人家想对付的不是他,而是整个嫡系。 这一次是他。 下次,或许就是大哥了。 回过神,元子野想起一件事,看向低头用脚扒拉着树叶的棠凝,“对了,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啊。 棠凝偏头指了指他手里拎着的药包,“送药。” 元子野不可置信,“不是,你叫我来的时候,还没有恩情吧???” 棠凝下巴一抬,“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快去。” 元子野:...... “行吧。” 被差使也不是一次两次,元子野很快就接受了。 “我先送你回去吧,你脸色不太好。” “不用,我好着呢。” 棠凝摆手拒绝,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问题不大。 “药材务必送到哦,不然我爸妈会找你的。” “哦。” 元子野走了两步回过头,“你是不是又让我背什么黑锅了?” “哪能啊,小腿子跑起来,快快快。” “最好是没有。” 元子野刚开始矜持地走了几步,后来真听话地跑了起来。 少年人浑身是劲,几下功夫便消失在了绿茵间。 很快,他又停了下来拿出电话。 电话那头的元霆面色平静,“知道了,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隐形兄控被嫌弃多年,难得听到这么温情的话,稍稍克制了下才把扬起的嘴角压下。 大哥还是很爱他的。 “哥,你自己也注意点……” 小少爷难得温情一把,元霆冷淡打断,“行了,送药去吧。” 小少爷心碎。 挂完电话,元霆叫来元陌。 最强秘书听到这次的吩咐后,眼里难得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芒,“是!” 不出两个小时,这次事件的主谋、从犯、帮凶全被秘密抓到元家地牢里。 年长有资历的,年轻有出息的,凡是涉事者,无一例外。 这自然是后话。 —— 元霆交代完事情后,便给棠凝去了电话,依旧是视频通话。 棠凝:“元霆哥?” 天色暗了下来,路边的路灯亮起。 看了看屏幕里乌漆嘛黑的自己,她皱着眉往路灯下走了走。 这一走,棠凝微微泛白的脸色也映入元霆的眼里。 他眸色暗下,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现在在哪?” “在哪?” 棠凝左右看了看,犯难,“就,你家附近?” 说着,她还把手机转了一圈,三百六十度地展示。 “我不知道这是哪。” 元霆眼尖,认出元家附近的路。 “我知道,你乖乖在原地等我?” 棠凝张了张嘴,“哦。” 当元霆出现在棠凝的视野内时,距离两人挂掉电话、棠凝的屁股坐到地上,只隔了一分钟。 身材颀长的男子踏着暮色而来,一袭黑衣如墨,随风鼓动的衣服不经意间勾勒出精壮的身躯。 棠凝就这么呆呆地盘腿坐在路灯下,仰头望着越靠越近的人,喃喃道,“元霆哥,你会瞬移啊……” “不是瞬移,只是让脚程快点。” 元霆到她跟前单膝下蹲,顺着灯光打量着她的小脸,“身体怎么样?” 棠凝撞进他深邃中隐含担忧的眸子,眨眨眼,“.....有点晕。” 她不是故意骗人的。 但有些事吧,不能只靠老祖宗。 自己也得努力。 第39章 一颗悬在心口处的沉香珠 下一秒,元霆俯身靠近,熟悉的沉香袭来。 棠凝犹豫着需不需要闭眼时,身体失去平衡,她便下意识勾住对方的脖子。 ...... 虽然是烂大街的公主抱,但当她的视线触及元霆清晰的下颌线以及凸起的喉结时,她真心觉得这病装的,挺值的。 元霆没低头,怕惊到怀里人的打量。 这样就很好。 安心地在他怀里,就这么走下去。 顾忌到她说头晕,元霆放慢脚步,手臂抱得稳稳的。 他认真道谢,“谢谢你救了子野。” 棠凝回忆起上次自己帮他做了一颗沉香珠时,他给自己道谢的方式,嘟囔着,“他已经谢过了。” 元霆:“你们怎么碰到的?” 棠凝:“我喊他过来帮忙。” 元霆:“那要不要,下次也试着找我?” 哈? 找元霆帮忙跑腿送药材去江淮那? 杀鸡焉用牛刀。 棠凝摇头,“不要。” 元霆呼吸一滞,眼神闪了闪,很快又恢复成平常那副模样,轻轻应了一声。 也是纳闷了。 一向粗线条的棠凝这会心细得可怕。 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不同,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元霆哥,放我下来。” 元霆的手反而紧了紧,“我不累。” 棠凝坚持,“我想下来。” 元霆将她放下。 脚踏实地后,棠凝踩了两下。 元霆的手在虚空握了握,什么也没抓住。 棠凝双手背后,率先抬脚,元霆跟上,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这么走着。 当棠凝走过路灯下时,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回身,“你别动,就站在那。” 元霆落后她几步,恰巧就在光晕底下。 望着亮堂堂的人,棠凝唇角绽开一抹笑。 “元霆哥,以前我每次看到你刚刚的表情都会发怵。” 听到她说“怵”这个字眼,元霆黝黑的眸子里是晕不开的墨色,一团一团,深不见底。 棠凝还在继续,隐藏在黑暗里的嘴巴一张一合。 “我那时就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调皮、太闹腾了。” “但是怎么办呢,这就是我。” “所以,我就只好让自己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 这是意料之外的一番话。 元霆专心听着,也认真回复。 “我从来没觉得你闹腾。” 他嫌闹腾的对象,从来就只有元子野一个。 对于棠凝,不仅没觉得闹腾,反而被这股旺盛的生命力感染着。 棠凝点点头,莞尔,“我现在知道了。” 元霆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声音莫名有些低哑,“知道什么?” 棠凝上前一步,将自己纳进光圈里。 她望着他,一字一顿,“你刚刚的表情,是在失落。” 她,元子野,章若若,江淮。 四个人从小招猫逗狗的,随心所欲。 再调皮,做出的事情再出格,左右也不过是无关痛痒被训斥一顿。 但元霆不一样。 性格使然也好,被“嫡长子”这个身份限制也罢,在他羽翼未丰之前,没办法随心所欲。 但那时候的她不懂事,一看到元霆出现,就会噤声、会避让,会用自己的态度,把他“赶走”。 棠凝愿意相信,上次孤身跑去炸场子的,才是真正的元霆。 她想去拥抱他。 这么想的,她也这么做了。 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姑娘,元霆情难自禁,迎上去。 在她张开手臂想要拥抱他的时候,主动弯腰—— 然后被她抱住。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鼻尖,耳边是她清浅的呼吸声。 “元霆哥,我有一个特别大的优点,叫知人善用。我刚才说不要,是觉得跑腿这种事没有把你的才能发挥到最大处。” “嗯。” 棠凝补充,“不是不想找你。” 元霆的嘴角弯了弯,手落在她的腰肢上,虚虚搭着,“那你想把我放到什么事上用?” 棠凝的手撑在他的肩上,身体往后退了退,跟他双目对视,“你是我的解药啊。” 一个主动的拥抱,已经让元霆丢盔卸甲。 这句带着亲昵的话,更是勾得他嘴角直翘。 他抬脚欺身逼近,主动把棠凝拥回到怀里。 按照他们的身高差,他把棠凝搂在怀里是无法做到耳鬓厮磨的。 但他偏偏喜欢躬下身,贴近棠凝的颈侧肌肤,真真切切地感受她。 路灯下,高大的男子和窈窕的姑娘相拥。 没有被拉长的影子,只有他们两个。 —— 今晚是农历十六。 十五的月亮独爱十六圆。 圆月皎洁,高悬天空。 元霆搂着心仪的姑娘,突然从胸腔溢出低低的笑声。 他不笑还行,一笑,棠家少主生出几分羞恼。 从他怀里退出,她木着小脸,色厉内荏,“你笑什么?” 抱一抱怎么了,还能笑成这样? 面对姑娘的不明所以,元霆嘴角依旧噙着笑。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颈肩,略带薄茧的指腹接触到颈肩肌肤,惹得她激起一阵酸麻感。 手指一探,一根细绳被勾出。 意识到什么,棠凝眼神开始躲闪,微微偏头。 元霆的动作还在继续,更多的细绳被勾起,最后,一颗沉香珠悄然窜出衣领,俏皮而无邪。 他放下细绳,沉香珠便往下坠,直到悬在她的心口附近。 “什么时候戴上的?” 元霆的声音罕见地染上几分悸动。 棠凝朝他看了一眼,很快又移开,“不告诉你。” 那双藏着汹涌笑意的双眸却不肯放过她,牢牢盯着她不放。 上一次,他帮她把沉香串戴上手腕,不想半天没到就被取下。 要说没有半丝伤心,是假的。 但这些事,在他这远没有让她开心肆意来得重要。 不戴就不戴吧。 可偏偏这一次,这颗沉香珠在她心口附近悬着。 他便想贪心一点。 “戴上了,就不取下,好不好?” 元霆提出了他的请求,半哄半求。 棠凝把珠子塞回到衣领里,声音闷闷的,“你说了不算。” 说一不二的元家主满是纵容,“那听你的。” “我说了也不算,得听我老祖宗的。” 老祖宗…… 思忖片刻,元霆开口,“我去给老祖宗请个安?” 棠凝摇头,“老祖宗在干大事,你别打扰他,你送我回家吧。” 元霆点头,抬脚走了一步,手臂被人拉住。 拉人的正是棠凝。 只见她眉眼弯弯,友好提议,“不如用那个瞬移?” 元霆轻笑一声,长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半拥着,“准备好了?” “半挂式”棠凝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服,兴奋点头。 下一秒,咻的一下—— 她就看不到刚刚那盏路灯了喂!!!! 第40章 卧龙点醒凤雏,秋日宴拉开序幕 江家。 元子野坐在沙发上,长腿随意伸展着,翘着二郎腿,脚尖轻轻晃动,带着几分闲适。 江淮拎着一沓啤酒过来,丢了一罐给他,“心情不错?” 啤酒罐呈抛物线轨迹,直落入一个大掌。 元子野接过,在手里抛来抛去,“小爷的春天到了。” 哧啦一声,江淮拉开易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气泡灌进口腔,激得困顿的细胞被唤醒,清醒了才有功夫搭理少爷。 “哪家姑娘这么想不开?” 元子野晃悠着二郎腿,斩钉截铁,“棠凝。” …… “不是我打击你。” 江淮细细品了一口啤酒,断言,“这是不可能的事。” 元子野内核稳定,“你放屁。” 呵。 江淮气笑了。 他哐当一声把啤酒罐搁到茶几上,面向小少爷,作洗耳恭听状。 “来,你倒是说说,她做了什么事让你产生这个妄想。” 元子野简明扼要地把情况说了一遍,完了,还把手里的啤酒罐搁到几上,摊开双手仔细端详。 动作刻意又造作。 江淮一头黑线,不太确定,“牵你手?” 元子野骄矜地抬了抬下巴。 江淮没话说了。 就这? 纯纯浪费他的好奇心。 “说话。” 元子野见他反应缺缺,催促着他发表意见。 江淮把啤酒丢回他怀里,“把这罐喝完,我分析给你听。” 元子野轻嗤一声,口嫌体直拉开拉环一饮而尽。 如此,江淮决定大发善心点醒这位红尘痴人。 他清了清嗓子。 “棠家是巫师一脉,她有什么本事你多少应该猜得到。” “什么牵你手?人那是在救你!” “你遇到事,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我相信她都会二话不说闯进去救你。” “如果把你换成我、章若若、又或者是林铮,我想她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理是这么个理,但元子野怎么听着,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江淮继续。 “但那就是爱情吗?” “有句老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 “人也同样如此。” “青梅竹马这一招在她那不好使。” “你是竹马,我也是,林铮勉强也算一个,要说爱情,你说你让她选谁?” 元子野前脚还在揣测棠凝是不是开窍了,后脚江淮却说她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 且越听吧,越不对劲了。 元子野难以置信,口吐芬芳,“卧槽,你丫也喜欢她?!” 江淮睨了他一眼,“很奇怪吗?她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 无端多出一个竞争者,元小少爷的表情有些难看,“你这心思藏得可真深。” 江淮洒脱一笑,“但我聪明,看得出她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元子野收起二郎腿,“那你就放弃了?” “对,我放弃了,当不成恋人,有这么一个朋友也是人生幸事。” 不为难自己,也不为难她。 听完江淮的话,元子野安静了好半晌。 江淮没继续说什么,只在边上静静地喝酒。 突然,元子野问,“我对她的心思,看着明显吗?” 江淮沉思片刻,老实道,“不明显。” 元子野大受打击,“怎么可能?!!” 江淮轻笑,“你老拿她打岔,捉弄她,嗯,手法略幼稚......” ...... 元子野反击,“你手法就高明了?回回跟着她啰嗦,跟个老妈子似的......” ...... 卧龙别笑话凤雏。 两兄弟又碰了一罐酒。 元子野又问,“你觉得她对我,有男女之情吗?” 江淮摇头,“没有。” 元子野咬牙切齿,“这小丫头铁石心肠,没有心!” 一个两个都不喜欢,想上天啊。 突然回想起棠凝说的话,他又改口,“不,小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八成是看上棠婶给她准备的帅小伙了。” 江淮??? “那你准备怎么办?” 元子野摆烂,“我能怎么办,等她变心呗,我就不信他们能成!” 人有千面。 江淮喜欢棠凝,也爱他的工作。 理性如他,可以将情绪自洽,然后将热爱投入工作中。 但元子野的个性又不同。 小少爷莽莽撞撞、懵懵懂懂地喜欢一个女孩,不懂得方式方法,空有满腔赤诚。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有些锋芒。 就让嘴硬和酒来伴他左右吧。 这一晚,两位少爷你一罐我一罐,喝得茶几上满是空瓶。 —— 时间是冰冷而理智的。 从不为任何人的开心或是难过而驻足半分。 它生性不爱看热闹,只管一直往前,永不回头。 三年一度的秋日宴,缓缓揭开序幕。 四大家族轮流举办,这次轮到的是章家,章若若家。 财力雄厚的章家直接拿出一个巨大庄园,只为这一场为期三日的秋日宴。 如水的豪车驶入庄园,车门拉开。 林铮伸手,棠凝将手搭在上面下车。 盛装出席是一种礼仪。 今天她穿着一袭剪裁高级的抹胸礼裙,上黑下白,中间自然晕染,如水墨山水画,裙子下摆处采用捏褶工艺,举手投足间,尽显高级灵动。 饰品是成套的祖母绿钻石项链、戒指、耳环,点缀在白皙的颈间、指间、耳垂处,不多不少,恰如其分。 棠凝的气质特征太过鲜明,即便是这样端庄的首饰,也压不住她的松弛感。 望着精心打扮过的林铮,棠凝打趣,“我觉得自从回了老宅,想见你一面真是比登天还难。” 回了老宅,林铮便不再是什么“保镖”,而是深受家主器重的重臣,日理万机。 林铮默然,“昨晚我们才一起吃的饭。” 要他说,除了固定的饭点,要想在老宅见她一面才是比登天还难。 每天都不知道溜达去哪里。 说话间,两人跟着棠父棠母进入宴会厅。 进入社交状态后,棠凝全程仪态端方,有礼有节,不过分出挑,却也不容人小觑。 在星光璀璨的宴会厅溜达完一圈达成社交任务后,棠妈妈打趣地看了眼自家女儿。 “我家阿凝长大了,这次坚持走完全程了。” 棠凝骄矜地一扬下巴。 “二楼有包间,去休息一下吧。” 宴会厅分为两层。 一楼是主宴会场,但凡是受邀的人,均可进入。 二楼的场地更显安静,除小型的宴会厅外,还设置包间,按照不成文的规定,嫡系专享。 棠凝上到二楼之后,在扶手处看到元子野。 第41章 友情至上,一笑泯恩仇 他有些不同。 一头纯正的蓝发已染回黑色,西装挺括,贵气不凡。 棠凝打量着他,眉梢微拧,“元子野,你碰着事了?” 高冷了好几天的元子野被她一句话破功,“小爷好着呢。” 明明她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不对劲的...... 元子野伸手从侍应生盘子里拿了两杯香槟,递了其中一杯到棠凝面前。 棠凝自然接过。 两杯一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却不想元子野紧接着又来了一句,“看在你今天人模狗样的份上,我暂且跟你休战。” 棠凝??? “会夸就夸,不会夸就别硬说,什么休战,我惹你了?” “你的确惹我了。” 元子野的声音有些憋闷,眸子里还带着些执拗。 看来的确是碰着事了。 虽然她现在还不明白,但也不想让他就此陷入内耗。 于是,她决定今天当一个贴心垃圾桶。 “你跟我来。”棠凝说完便朝着里面走。 元子野嘴上轻哼了声,有几分乖张,大长腿却乖乖在她后头跟上。 二楼设置四间包间,占据四方位置。 包间并不是全封闭的,古色古香,门口悬挂着珠串帘子,隐隐约约。 棠凝找到悬挂着棠字木牌的包间,纤手轻揽珠帘,进入内间。 这是一个简单的小憩会客间,内置红木沙发茶几,相对安静,相对私密,拉开窗户处的帘子还可以看到楼下的光景。 棠凝径直在一侧沙发上坐下,转了转被高跟鞋累到的脚踝。 小少爷选择在她对面落座。 棠凝看了看他的表情,认真开口,“如果我没记错,我不仅没惹你,反而还救了你。” 元子野往后一靠,“这是两码子事。” 棠凝:...... 她反思了一下,坚定地相信惹到他的一定不是自己。 她也往后一靠,摆烂了。 这副“不知悔改”的态度落在元子野眼里,便是挑衅。 他突然起身。 棠凝问,“干嘛去?” 他头也不回,轻描淡写,“要点酒。” 没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位侍应生。 每位侍应生的手上都端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满是倒好的香槟杯。 两个大盘子被安置在茶几上,不多不少,刚刚放满。 棠凝就看着他们动作,眼都不眨一下,也不吭声。 她倒是要看看小少爷这葫芦里到底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侍应生走后,元子野开口,“我今天想喝酒,棠凝,你陪不陪我?” 棠凝二话不说便应下,干脆利落,“陪。” 见元子野拿起酒,她也跟着。 两人皆是脖子一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连三杯酒下肚,元子野主动说话,“我来采访你。” 棠凝一脸无畏,“来吧。” 他微顿两秒,“你觉得我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棠凝算是小小松了一口气。 今天小少爷这么反常,还以为遇到什么事了呢,结果只是陷入了自我怀疑。 看来那个狼牙吊坠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 棠凝放松自己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下脚踝,张嘴回答,“调皮捣蛋,不着四六,爱捉弄人。” 等对面射来一道愤恨视线时,她又笑着补充,“但是为人仗义,才华横溢,唔,长得还行。” 元子野的嘴角上扬了一下,很快又拉平。 “长得还行?你知道外面多少小姑娘追着喊我老公吗?” 哈。 棠凝服了,“长得帅,特别帅!” 元子野头一撇,“江淮帅还是我帅?” “你帅。” 抱歉江淮。 “林铮帅还是我帅?” “你帅。” 抱歉林铮。 “我哥帅还是我帅?” “你哥帅。” 这个真的没办法违心了。 原本下一个问题已经到元子野的嘴边了,前面的都是铺垫,他想问的问题是:棠婶给你找的男人帅还是我帅? 可当他反应过来棠凝上个问题的回答时,恍然大悟。 大彻大悟。 棠婶找的男人似乎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 自家大哥。 所以,她所说的后宫指的也是自家大哥。 ...... 这一顿快问快答下来,棠凝刚找到节奏,哪知道元子野不继续问了。 她抬头看过去,却见小少爷垂下眼眸,额前碎发挡住视线。 他伸手拿酒。 棠凝疑惑,“这就问完了?” 后者头也不抬,轻哼一声,“肤浅的问题,没意思,陪小爷喝酒。” “好,喝呗。” 如果酒能解忧的话,喝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两个二十好几的年轻人,喝着喝着就开始斗起酒来。 你喝得快,那我要比你喝得更快。 幼稚得很。 酒精令元子野的头脑变得清醒。 他看着面前眉眼生动的棠凝,突然就开始庆幸。 还好。 还好自己没有跟她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还好江淮提前告诉他有一个那样的选择。 那不如也尝试去当她的一个,普通朋友。 不多时,茶几上的香槟已全部消灭干净。 棠凝优雅地拿起纸巾轻拭嘴角,仿佛刚刚拿酒当水喝的人不是她。 酒杯已经空了,小少爷似乎还有些蔫儿蔫儿的。 她支着下巴,偏头看了他好一会,提出建议,“小少爷,如果你心里实在还有困惑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走势。” 预言一波,大不了再睡一场。 总好过他在这自我消耗。 “少来。” 元子野扯了扯嘴角,“你那破身体,上次帮了我,是不是还没好透?” 此话一出,他自己的心便软成一片,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是了。 跟她闹什么,她有什么错? 对待朋友,她真心真意。 就像江淮说的,如果哪天他遇到危险身陷囹圄,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棠凝都会眉头不眨一下地冲上来救他。 还要她怎样? 这么一想,元小少爷的负面情绪消散了。 他说,“江淮说有几种药材有点用,我已经找人去收了。” 棠凝欣然收下,“谢谢少爷,到时候我一定不浪费。” 元子野白了她一眼,“最好是这样。” 不约而同地,两人想起从前棠凝为了逃避吃药干出的那些个荒唐事。 一笑泯恩仇。 棠凝轻咳一声,看着对面咧着大白牙的元子野,“不许笑。” 哪知对面人的笑容越发灿烂。 棠凝开始反击,“你还是蓝毛怪的时候帅。” 元子野笑容僵住,蓝毛怪??? “小爷那么帅,你就在心里用这三个字称呼我?” “……难道不形象吗?” 棠凝弯弯眼,笑容明媚,本就精致的她越发耀眼。 看着她这样,元子野不由也笑开了。 感情从来不只是爱情这一种基调。 那些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醇香的,除了爱情,还有愿意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友情。 楼下的江淮似有所感,抬头往上望去,一眼便捕捉到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 看着看着,自己的唇角也缓缓勾起。 第42章 不好好吃药被江淮抓包,棠凝喜提哄人礼包 江淮浅笑着走向脸快笑僵的章若若,示意她往二楼棠家包间看。 章若若不解抬头,当视线触及那两个美滋滋吃吃喝喝的人后,当场宣布罢工。 与此同时,她极其顺手从经过的侍应生手里抢走两瓶未开封的香槟,并催促江淮,“走走走,我们也加入。” 身穿拖地礼裙的优雅女士拎着两瓶酒,噔噔蹬上了弧形楼梯,裙摆拖过层层台阶,在拐角处利落一甩。 落后一步的江淮不像她这般风风火火。 先是跟面带纵容的章家大哥章呈打招呼,然后同他身侧的一位男士颔首,最后才慢条斯理地跟上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章若若:“可恶,你们俩居然在这偷吃!” 话音落下,才是一阵叮叮当当的珠翠碰撞声,轻快明朗。 包间里的两人??? 元子野有点嫌弃,“啧,你注意点用词。” 棠凝往边上位置拍了拍,章若若顺势坐下,两瓶酒哐的一下摆在茶几上,瞪着元子野,美眸一挑,“不醉不归!” 元子野往椅背一靠,懒懒一笑,“就这么点,还不够小爷塞牙缝。” 紧跟着推开珠帘进来的江淮接过话茬,“那你的牙缝还真是惊人。” 他自然而然在元子野边上坐下。 面上洋溢的笑容在看到棠凝的脸色后,消失。 江淮语气突然有些不好,“伸手。” 很早以前棠凝就有了觉悟,不论在什么场合遇到江淮,身体检查总是免不了的。 所以,当看到江淮把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后骤然黑下的脸,心里暗自发虚。 嘴上却分毫不显,“我觉得,我挺好的。” 听她这么说,江淮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收回手。 很好,话都懒得跟她说了。 江淮的这番态度落在元子野眼里。 他坐直身体,若有所思地盯着一桌空荡荡的酒杯,“怎么了,她不能喝酒?” 如果没人接这个话茬,江淮估计不会继续往下说。 但元子野偏偏还就提了。 棠凝的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她就纳闷了,今天自己的运势似乎,差了点? 果不其然,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棠凝身上。 江淮的温润公子表相宣告破功。 “酒?酒算个什么东西,大小姐爱喝多少喝多少。” 这样说,元子野就更不理解了,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边上的人,“那你生什么气?” 江淮轻嗤一声,“老子是心疼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药!” 棠凝眉心一跳,在众多视线射过来的时候,微微低头,试图避开风暴。 但…… 章若若鼓着小脸,“阿凝,不许不吃药。” 元子野敲敲桌板,“棠凝你都几岁了,还躲着不吃药?” 棠凝试图狡辩,“我这次没晕。” 尽管这次除煞她也的确放了点血,但只是一丢丢。 没有特别明显的不舒服,也没晕成上次那样。 这种情况下,棠凝就不太想吃药。 江淮冷冷补刀,“大小姐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吗?” 棠凝:…… “你讲话好难听。” 脱口而出的下一秒棠凝就后悔了,因为顶嘴,会引来更旺的活力值。 不出所料,毒舌江淮火力全开。 “好听的话你耳朵里装得下吗?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病人,哪个药没给你加甜味,我一天天净捣鼓你的药了,结果你就这么报答我?” 棠凝理亏,可,“是药三分毒嘛。” 江淮:“你个外行人懂个屁。” 一旁的元子野对两人的对话叹为观止。 他依稀记得江淮说他喜欢棠凝来着。 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像呐…… 章若若左看看右看看,“额,这酒还喝吗?” 齐刷刷的三道声音响起,同时说着“喝!” 那么…… 章若若看着一个个只动嘴不动手的人,揪了揪裙摆,将不远处的侍应生招了过来。 很快,茶几上的空酒杯被撤下,一组香槟塔搭建完成。 小小的包间内,暗潮涌动。 江淮是真气着了。 不是气她不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而是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棠凝是又心虚又憋屈,被自己的这副药篓子身体弄的。 从小到大,她吃过的药,数都数不清。 可以的情况下,她想像个正常人一样不去碰那些药。 但对于江淮的辛苦付出,她的确理亏。 元子野则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再揍一顿害他的人,自己要是不着了道,棠凝也不用救他。 章若若则是觉得各方都有理,劝谁都不是。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四个人动手。 你一杯我一杯的。 沉默中,香槟塔见了底。 现场依旧无人说话。 元子野冲章若若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把空间留给“吵架”的两位。 打破沉寂的是棠凝。 她轻叹一口气,“江淮,我不喜欢吃药,每次吃药,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天生的废物。” 她的声音轻轻的,难得示弱。 江淮在听到她说自己是个废物时,认输。 短暂的“吵架”宣告结束。 因为他听不得她用这样的字眼形容自己。 江淮看向棠凝。 “棠凝,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 “你在做的,你想做的,我不阻止,也不劝你。” “但是该吃的药,再不喜欢你也必须得吃。” 他的声音幅度极小地颤了颤。 “我得要一个活着的朋友。” 看着江淮异常严肃的神情,棠凝从那双黑沉的眸子里,看到了涌动其中的无数的生老病死、无能为力。 那是身为医者需要接受和消化的。 棠凝抿唇起身,到江淮边上坐下。 高跟鞋面上的钻石小幅度晃了晃,光芒惹眼。 棠凝:“江淮,我比谁都想好好活着,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会好好吃药的。” 江淮垂眸看向身边的她,“你这话,从小到大我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棠凝:“这次是真的,你现在太难搞了,好爱生气。” 江淮瞪了她一眼,“我为的是谁?” 棠凝笑,“我。” 她紧接着又说,“江淮,我不信命,但相信善有善报。不说救人于水火吧,但这么些年我也的确积了一些福报的,轻易死不了。反倒是你,你可是医者,生老病死这件事,你得看开点。” 当一个医者无法理性地面对生死时,会影响他的“道心”的。 江淮轻轻推了她一把,语带嫌弃,“又不是老妖怪,二十几岁就把这些想开了我不得成仙?我只需要你们好好活着,都给我活着。” “行行行,我会争取把你的药房搬空的。” 棠凝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江淮跟上,“干嘛去?我陪你。” 棠凝回头,一脸无奈,“婉拒了,我要去洗手间。” 江淮,“我顺路。” …… “那走吧。” 纤手挽起珠帘,棠凝和江淮直直撞上迎面走来的元家一行人。 第43章 陪大佬喝茶,十八岁的生辰贺礼 说是元家一行人,其实也就两位。 其中一位端庄典雅的中年女人笑着开口,“是阿淮跟阿凝吧?” 江淮微笑颔首,主动打招呼,“元伯母,元霆哥。” 棠凝同样开启社交模式,“元伯母,元霆哥。” 元霆嗯了一声,眸光淡淡掠过包间内的景象,剑眉微挑。 元母也注意到了,面上的笑意不减,“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今天的酒,往前追溯应该是元家小少爷起的头。 江淮低声应下,不打算暴露这里面元子野的功劳。 棠凝同样不戳穿元子野也是个酒蒙子这事。 跟家长打小报告,没品。 他俩不提,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管。 元霆的视线落在今天打扮得格外惹眼的姑娘身上,眸光意味不明,“子野没跟你们在一起?” 江淮镇定自若,“没有。” 听到他语气里的斩钉截铁,棠凝悄悄对他侧目,无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好家伙,说什么不敢抢药,骗人倒是特别敢,骗着骗着怕是要习惯成自然了。 两人的眉眼官司,元霆尽收眼底。 视线不经意间对上,棠凝迅速心虚避开,“我们还有点事,失陪一下。” 元霆很好说话,“去吧。” 江淮与棠凝相携离去。 元母跟元霆说,”阿霆,我们走吧。” 元霆嗯了一声。 走到半途,元母又开口,意有所指,“我跟你爸,都希望你能尽早成家。” 元霆:“我心里有数。” 元母:“你有什么数?天天就知道跟元陌待一起,怎么找对象?” 元霆神色不变,“您实在没事干就给元陌介绍一个。” 这下,元母的一口气憋肚子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憋得难受。 想到什么,她又说,“我要回房间。” 元霆点头,“我让元陌送您回房间。” 元母:...... “我自己走。” —— 棠凝这边。 江淮回想着刚才元霆和棠凝的相处模式,蓦地开口,“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还跟以前那样见到他就发怂。 不是都把人给亲了吗? 面对知道内情的江淮,棠凝特别诚实,“我后悔喝那么多酒了。” 江淮猜测,“怕被他说?” 棠凝点头。 喝那么多酒被抓个现行,无异于小时候调皮捣蛋被发现。 她十分肯定,元霆一定看到那些酒杯了。 江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难得“乖巧”的棠凝,玩心上头。 “棠凝,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跟上就知道了。” 又一间包间门口,棠凝远远瞄到那木牌上的元字,连忙抓住江淮的西装袖子,严正批评,“江淮你不地道。” 江淮扬唇,“你怎么能冤枉我呢?” 说着,他拍掉揪着自己袖子不放的手,大步朝那包间走去。 边走还不忘招呼她,“棠凝,快点。” 就这音量,棠凝确定,里面的人一定听到了。 果不其然,珠帘被挽起,元霆出现。 江淮发挥出毕生的演技。 “元霆哥,棠凝喝了好多酒,你帮我看着点行吗?我有点事去处理一下。” 被托孤的元霆瞥了眼不远处的棠凝,“好。” —— 同样的包间,同样的格局。 不同的是这里的帘子被放下。 他们看不到一楼的景象,一楼的人也看不到包间里的他们。 还有一个不同便是茶几上摆放的东西。 棠家包间那茶几上摆满了酒杯,而元霆这,摆放着一套茶具。 两人相对而坐。 元霆在煮茶,时间仿佛回到了归南居的那间茶室。 棠凝静静坐着,出神地看着面前的茶具,连递到面前的茶杯都没注意到。 元霆掀了掀眸子,看着面前心不在焉的人,轻声开口,“是酒喝多了,还是不喜欢茶?” 棠凝回过神,抬眸撞进他的眼里,解读着那底下蕴含的情绪。 她眨眨眼,解释道,“那些酒不是我一个人喝的。” 却不想元霆开口却说,“刚才你都没看我。” “啊?”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个大佬说这拈酸的小话? 所以她喝酒这事,其实不算事,对吧? 心虚一扫而空,棠凝轻咳一声,端坐其位,姿态优雅,“元霆哥,我今天特别忙,到了这先是哄元子野,再是劝江淮,一刻都不带休息的。” 元霆看着小姑娘一脸我今天已经忙够了的表情,淡声问道,”都怎么哄,怎么劝的?” “陪他们喝酒。” “那你也陪陪我行吗?” 棠凝的视线落在面前的茶水上,“喝茶吗?” 元霆点头。 就这么静静地陪他坐在这里,一抬眼,看到的只有他一个。 那他就能被哄好了。 “行。” 棠凝说到做到,抬手就要拿面前的那杯茶,结果元霆伸手拦下,指尖微微触碰,茶杯就到了他手里。 “凉了,我重新倒一杯。” 元霆重新倒了杯茶,棠凝接过,小口喝了起来。 也是奇怪,上好的茶到了自己手里,也就那样。 而经过元霆手的茶,又会有一股别样的清香。 “元霆哥,我爸好像挺忙的。” “嗯。” “那你怎么这么悠闲?” “差辈了。” “你们都是家主。” “我比较会躲懒。” 对元霆来说,出席、应酬,点到为止。 觥筹交错的场面见得多了,也就变得乏善可陈。 此时,宴会厅响起一阵音乐。 棠凝扒开窗帘往下一看,到跳舞环节了。 宴会厅正中间,章家兄妹负责跳开场舞。 别说,若若的歌声是一绝,舞姿同样也是。 棠凝嘴角含笑地观赏了自己小姐妹的表现,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加入舞池。 她放下帘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人。 元霆任她打量,“怎么了?” “我好像没见过你跳舞。” 是吧? 棠凝细细回想,即便是由元家主办的秋日宴,开场舞也是交给元子野来的。 对于这个问题,元霆的回答是,“因为没有舞伴。” 棠凝:“你骗人。” 他这话就像那些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的人说自己没人追一样。 “没骗你。”元霆弯了弯唇,不知是自嘲还是调侃,“我想找的舞伴,回回都有伴。” 棠凝长长啊了一声。 这人,意有所指。 回想以前的宴会,自己不是跟若若跳着玩,就是跟元子野他们跳,的确回回有伴。 既然如此,那她能采取的策略就只有——以不动应万动。 就当自己没问过这个问题。 元霆也不揪着,他的手越过茶盘,给棠凝添茶。 青绿的茶汤从壶口流出,顺滑地进入小茶杯,杯面扬起圈圈涟漪。 茶水添完,元霆将茶壶轻轻搁到茶盘上,“你的项链……” 棠凝的手落在胸前,指腹触到最大的那颗翡翠上,“项链怎么了,好看吧?!” 元霆就这么望着她,“这是你十八岁那年,我送的生辰贺礼。” “你送的?” 棠凝难得木讷,呆呆地重复这三个字。 元霆点头,“那时候恰巧得了一块不错的翡翠。” 翡翠有很多,他看的上眼的、配得上她的、配得上他的心意的,不多。 恰巧。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恰巧的事。 他费了一番心思才得来这块翡翠,又花了不少时间设计制作。 这才赶在她十八岁生辰当天,派人把贺礼送上棠家。 第44章 一副明牌,元家属意的未来主母 棠凝意动。 她有一个库房,里面摆着林林总总的东西,是从小到大各家送来的礼物。 以前都交给母亲打理。 这次是兴起溜达进库房挑挑拣拣,这才发现自己有这么一套首饰。 好看,喜欢,便拿出来佩戴。 却不想,是元霆送的。 目光无意间瞥过他的手腕,沉香手串是他自己做的,那么…… “这套首饰,是你做的?” 元霆点了点头,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棠凝一时间说不出什么。 脑子里纷纷乱乱,出现许多画面。 她的十八岁,也就是元霆的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的他伏案桌前涂涂画画,操作台前敲敲打打,切割机刷刷运转,水流冲洗粉尘,洗净铅华。 而礼盒被送出后,直接进了库房。 这么些年,未曾开启过。 诸多情绪在棠凝心中翻涌,但很快,一个念头压下所有。 棠凝倏地扬起嘴角,精致的眉眼弯弯,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元霆哥。” 后者洗耳恭听。 棠凝:“我那个时候吧……刚刚成年。” 元霆轻笑一声,“笑话我?” 所有人都认为他无心情爱,连父母都嫌他老大不小还不开窍,实际情况却是他开窍得太早。 真真正正没有开窍的一直都是面前这个姑娘。 让他一等,就是好多年。 棠凝微微偏头,“没笑话你,我是想问问你还送了我什么,我回去都翻出来。” 元霆:“那晚点我列个清单给你。” 棠凝:“好。” 有了这一出,棠凝难得勤快地主动给元霆添了茶。 当然也不会落下自己的。 两人气氛融洽。 —— 就在这时,两道脚步声靠近。 一声一声,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棠凝跟元霆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门口。 只见原本应该去房间休息的元母再次出现,而她的身边,跟着一位温婉端庄的年轻女子。 她挽着元母的手进来,亲密又自然。 一看,就跟棠凝这个“刺头”不是同一款。 元母看到儿子对面坐着的人时,诧异了一瞬,随即扬起笑容,“阿凝也在啊。” 棠凝起身,面色笑意不减分毫,“元伯母。” 又跟她身边的女子微微颔首。 对方回以微笑。 两人品茗变成了四人。 即便多了两人,棠凝也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闲适中透着随意。 元母唤她:“阿凝。” 棠凝放下茶杯,望了过去。 只见元母一笑,“你妈妈给你介绍的人里面有喜欢的吗?” 哈。 真是自己的好妈妈,跟个话篓子一样,逢人就说这事。 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棠凝眼眸一闪,脊背挺直了几分,语气格外坚定,“没有。” “那么多照片,你一个都没看上?” 元母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可置信,看着棠凝的眼神更像在说你可真挑剔。 面对这样的“质问”,棠凝缓缓点头。 是的,一个都没看上,她的确挑剔。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引得元母想到自家大儿子。 于是炮火转移。 “阿霆,你看你带的好头,底下这帮小的都有样学样!” 棠凝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想看看被训的元霆是什么模样。 却对上某人微微上扬的嘴角。 又是一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 元母倒也不是真生气,今天她是带着目的来的。 只见她状似无奈地拍了拍身边女子的手,柔声道,“卿卿,我有点乏了,晚宴上你帮我看着点他,别让他喝酒。” 那位名叫卿卿的姑娘还没说话,元霆直接开口,“不用。” 声音里的干脆与漠然,闹得元母脸上不太好看,“阿霆。” 顾及到棠凝在,她并没有继续说。 现场的气氛降到冰点。 元霆丝毫没有缓解的态度,依旧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棠凝眉梢一挑,放下茶杯,打破僵局。 “元伯母,元霆哥,我还有事就先过去了,你们慢聊。” 元霆对上她的视线,眸光闪动,似是在分辨她的情绪。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元家内部的事,元母自然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好,阿凝你去吧,帮我跟你爸妈带好。” 棠凝起身,“好的。” 这是一副明牌。 元伯母没有遮掩她的心思。 这位叫做卿卿的姑娘,十有八九就是她属意的儿媳妇,未来的元家主母。 出了包间,棠凝的眼角眉梢带了一丝烦躁。 她是一个霸道的人,早早把元霆划到了自己的圈子里。 元霆是她的。 或迟,或早。 今天这出戏码,如果说她心里没有一丝介意,那是嘴硬。 但这并不是她介意就能解决的事,问题的关键点只在元霆。 而元霆,就目前来说,棠凝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一些信心在的。 只是,自己的人被觊觎的滋味属实不好呐。 她没有回棠家包间,而是下楼找了个单人沙发坐着,身处局外,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在场的人。 林铮端着一份甜品过来时,棠凝正支着下巴倒计时,准备开溜。 “想什么呢?” 将甜品搁到圆桌,林铮在她对面坐下。 棠凝摇头,“没什么,你忙完了?” “嗯,晚宴主要是暖场,重头戏明天才开始,那些资料都看完了吗?” “看完了。” 四大家族在这三年间发生的大事小事、相关资料如数递到她面前,她已尽数翻阅。 秋日宴是为了资源整合。 推杯换盏,三言两语间,不知又有多少合作将达成。 父亲尚且强盛,需要她做的其实不多,老实跟在一旁就行。 “嗯,吃点东西?元子野说你喝了不少酒。” “不多。” 话是这么说,棠凝还是依言拿起小勺,吃了两口又放下,“一会儿还有事吗?” 林铮点头,“有,家主让我一会找他。” 棠凝叹一口气,“我爸真是可以,尽逮着一只羊薅,也不怕把你累着,我跟他说说?” 林铮:“我不累。” 棠凝:...... “行,累的是我。” 她扫视会场一圈,起身,拍了拍裙子,“我回了。” 林铮:“我送你。” 棠凝摆手,“不用,我认识路,你坐会儿。” 第45章 电梯相遇,棠凝被哄 一回到房间,棠凝就把自己的高跟鞋踢掉。 她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将身上的首饰取下,然后进了浴室。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两颊已然透出淡淡的粉,如出水芙蓉,娇嫩欲滴。 与之不符的是那淡漠无表情的脸,削弱了甜美,透出一股子清冷。 她再次回到梳妆台前,凝眉打量着这套首饰。 眼睛看着的是首饰,脑子里想的却是棠雪。 没错。 是那个中途加入《春风2.0》的风水师棠雪。 是若若嘴里那个对元子野有意思的棠雪。 晚宴上,她看到棠雪了。 二楼只对嫡系开放,所以她看到的棠雪,是站在一楼遥望二楼,元家包间的方向。 看来若若猜错了。 把目标对象搞错了。 棠凝轻轻拿起项链,指桑骂槐,“你啊,可真麻烦,怎么这么能招人?” 指腹在无意间摩挲着项链,直到抚过小小的凹陷处。 棠凝意外地愣了一下,把它翻过来后发现了两个极小的字母。 yt。 元霆。 记得在归南居茶室,她曾问元霆为什么亲她。 他当时回答的是因为喜欢,说喜欢了她好多年。 今天早些时候,这份七年前的生辰礼物将他当时的话验证。 没有对他说谢谢,因为棠凝已下定决心。 在她这,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她可是拜托过老祖宗的人。 有老祖宗罩着,她所有行为只需要听从自己的内心就好。 一点一点去感受,去予以回应,去靠近他,去拥抱他。 他们可以像普通男女互相钦慕那样,你追我,我追你,玩一些幼稚但乐在其中的小把戏。 至于那些“催婚”呀,家族呀。 见招拆招呗。 —— 翌日上午,会议室。 四方势力齐聚,各家家主出席,协同一位副手。 元家是元霆和元陌,而棠家,则是棠父和林铮。 昨天的晚宴上该客套的早已客套过。 今天这场会议大家便直奔主题,敲定合作大纲。 等三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各家未来三年的工作方向便已大致确定。 这场会议棠凝不用出席。 她一身职业装,精致干练,出席的是下午的家族内部会议。 内部会上,家族内有分量的旁支都会参与。 嫡系手里握着资源,而旁支则会各展所长,争取项目。 如何合理分配是个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林铮会让棠凝看资料的缘故。 了解多了,说出的话就能直戳痛点。 会上,她发言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是一语中的,叫人无力反驳。 虽然棠凝不怎么管事,但在棠家,能力比天大。 有时候,棠凝的话比起棠父来,更有说服力。 这一忙,直接忙到华灯初上。 棠凝放松自己瘫在椅子上,开始感慨俄罗斯套娃式的会议。 一层一层往下,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各旁支回去之后,还会有无数的小会。 林铮收拾好文件,见她这副模样,不免好笑,“累了?晚宴快开始了。” 哈,是的。 不论上层的人做什么决策,总不能把其他人晾在那。 所以,每天晚上都会举办晚宴。 棠凝抽了张纸盖自己脸上,声音闷闷的,“我不去了。” 棠父知道自家女儿是什么德行,惯会躲懒的,“你回房间休息会再过去。” 意思是还得去,至少露个面。 棠凝掀起纸巾一角瞅了眼自家父亲疲惫的脸上。 好吧,他才是那个开了一整天会议的人。 棠凝:“那我回去换身衣服。” —— 电梯口,棠凝按下按钮,无聊地等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她抬眼,猝不及防跟某人的视线撞上。 元霆一身西服,宽肩窄腰,电梯内的灯打在他身上。 乍一出现,恍如神祗。 一下午的会议下来,棠凝罕见地染上几分班味。 班味会在无形中使人大脑走神。 所以,她走神了。 等了几秒,电梯门自动往回合。 这时,轿厢里的元霆轻笑一声,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西装袖口随之往上缩,手背延伸到手腕处的青筋微微凸起,在灯光的照射下分外明显。 他按下按键,门再次打开。 “不进来?” “哦。” 棠凝抬脚走进电梯。 她往按键方向扫了一眼,一号键亮着,那就不需要她按了。 元霆歪头打量着不跟他说话的人,像是对她这副模样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被这么打量着,棠凝表面淡定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哟,终于正眼看他了。 元霆眸底漾着笑意,主动在雷点蹦哒,“昨晚的事,你怎么看?” 棠凝不动如山,“什么事,我不知道。” 元霆往她这走了一步,两人间的距离拉近。 棠凝的眼睛快速地眨动了一下,身形稳住。 “你走之后我把元陌叫来了,他跟我一起。” 棠凝的余光中,他的眼神深邃得厉害。 “棠凝。” “嗯?” “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电梯刚好到达一层,发出叮的一声。 两道声音重叠。 但棠凝没错过。 这近乎表白的话,直接把她钓成翘嘴。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一个肤浅的人,就爱听这种好听的话。 清冷美人嫣然一笑,灿若骄阳,明艳动人。 棠凝精准无误地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出电梯,又松开。 仿佛这一牵不包含半点私心,只想带他出电梯一般。 “我好饿,要不要一起吃饭?” 前后两副面孔,元霆异常受用。 “好。” —— 他们先回了趟房间,换上礼服。 没办法,这是所谓的社交礼仪。 众所周知,晚宴要搭配礼服礼裙。 棠凝穿的是简简单单的一套缎面抹胸礼裙。 缎面光泽顺滑,将棠凝姣好的身段尽显之余,不乏优雅松弛。 她出来的时候,元霆已经等在她门口,神情闲适,耐心至极。 穿着西服的元霆是高不可攀的,锋芒毕露。 而此刻,一身新中式礼服上点缀的那几笔泼墨却中和了他的锐利,整个人显得内敛又儒雅。 元霆看到她颈间的珠宝时便笑了。 棠凝朝他款款走去,骄矜开口,“我知道你在笑什么。” 元霆勾唇,“这么聪明啊。” 棠凝下巴微微上扬,“那当然。” 也是奇了怪了,这次带来的首饰,居然都是他的手笔,yt出品。 她为今天的裙子搭配了一套红宝石首饰。 大颗的红宝石由玫瑰金链条装饰,时髦贵气,又不过分浮夸。 棠凝:“你究竟给我送来多少东西?” 元霆笑,“不多,我们边走边说。” 第46章 引荐人才,棠凝拔枪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分亲密。 但无形中有一个和谐的磁场环绕在其周围。 朝宴会厅走去的一路上,落到他们身上的目光就没停过。 先是一怔,而后不约而同收回,没有过多停留。 棠凝觉得这得归功于边上人的“气场”。 “元霆哥,我有一个计划。” 元霆顺着她的话,“什么计划?” 棠凝扬唇一笑,“等回了家,我准备去库房把你送的东西都找出来,数一数。” 她这么一说,元霆自然猜到她的目的。 “十八岁。” 他直接把答案告诉她。 亲手做的生辰贺礼代表他的心意。 “你十八岁开始,每一年我都会准备一套首饰,以元家的名义。” 棠凝若有所思,“那如果这次我还是没有戴它们,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这件事?” 元霆侧头看着她,“以前的不会提,未来的,会以元霆的名义准备。” 棠凝莞尔,“你就是想让我自己发现。” 元霆抬手将她鬓边乱飞的头发理好,“你已经发现了。” 首饰是十八岁开始送的。 而喜欢她,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都在传棠家的小阿凝身体不好,病殃殃的怕是活不久。 但元霆不这么认为。 他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女孩。 在他看来,女孩鲜活灿烂,生命力比谁都旺盛。 她对事物好奇,对朋友仗义,天生侠气,是个小女侠。 通过自家弟弟的嘴,他没少听闻她的英勇事迹,也看过不少她调皮捣蛋后装乖的模样。 听着,看着,便入了心。 那时候的他不懂情爱,单纯把她当成一个邻家妹妹。 直到母亲闲聊时提起棠家那位主母。 母亲说,棠家主母会在她女儿十八岁时帮她准备名单,选夫名单。 那一刻心底升起的强烈占有欲叫他明了自己的心意。 在他心里,棠凝不止是一个妹妹。 可明白是一回事,她每次见到自己时那副发怵的模样又是另一回事。 元霆不常抽烟。 人生仅有的几次,都与棠凝有关。 一次,是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女孩,但这个女孩畏惧自己时。 一次,是一年前棠凝生机受损他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时。 —— 宴会厅门厅处,元陌跟个门神似的守在那。 棠凝听说过元陌这个人。 又一个寡言少语,能力出众的代表人物。 性格鲜明,死忠,好战。 除元霆外,谁的话都不听。 不论是元霆的父亲、母亲、亦或是元子野,无一例外。 当棠凝与元霆走近时,他迎上来,“家主,棠少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果真寡言。 元陌提前在宴会厅的一角安排出用餐区。 两人几乎刚一落座,两份汤面被送了上来。 这会已经是晚上七点,棠凝饿极。 即便如此,她还是先小口尝了尝味道,满意后才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吃到七分饱便停下放下筷子,从随身包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往手心到了小小的八颗。 元霆适时递过温水,棠凝自然接过,一口气送服。 乖小孩有糖吃。 乖乖吃药的棠凝当然也有。 元霆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 棠凝见了直接塞进嘴里。 “谢谢元霆哥。” 她嘴里含着糖,声音有些含糊,有些甜。 忽地,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元陌突然开口,却不是跟他们说。 吃饱喝足,有闲心听八卦。 棠凝的位置背对着来人,只能听到声音。 她看了看对面的元霆,后者是一个眼神都没甩那边,只顾看着她。 棠凝:......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你别这么看我。” 元霆眉眼带笑,“好。” 那边,元陌拦下往这边靠近的两人。 他脸上没有半丝表情,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家主用餐,不许打扰。” 来人之一是元家旁支元虎,是一个恪尽职守,老实本分的人。 面对元陌的拒绝,他依旧不放弃,解释着他无意打扰家主用餐,只是想给家主引荐一位人才。 元陌没有丝毫通融,把刚才的八个字又重复了一遍,硬邦邦的话里满是对家主的推崇。 偷听的棠凝暗自感慨,果然是个妙人,死忠到这地步。 死忠这个词用在元陌身上一点都不夸张。 他刚说的话里,棠凝大概可以听出一种“敢打扰我家家主用餐者必死”的气势。 但也是奇了怪了,一向懂事的元虎这次竟意外坚持。 出于好奇,棠凝回头,视线扫过被元陌拦下的中年男子和那位待引荐的“人才”之后,淡淡收回。 不动声色地给对面的元霆递了个眼神。 元霆挑眉,顺着她的意思出声,“元陌,让他们过来。” 元陌:“是。” 被放行的元虎略带激动地领着那位“人才”走近。 来了先打招呼,”家主,棠少主。” 棠凝只点头,并没有说话。 元霆见她准备作壁上观,便随意应付着,“什么事?” 有了他这句问话,元虎笑呵呵地引出身侧的人,开始介绍。 “家主,这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王显。别看他年纪轻轻,能力却是不凡。他对元家仰慕已久,若是有幸能为加入,势必会为元家献上一份助力。” 说话间,他双眸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就像是真的找到一位能人异士般,壮大元家指日可待。 顾忌到棠凝的存在,元虎没把王显的能力往具体里说。 相较于元虎的激动,元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是吗?” 棠凝知道,某位大佬的耐心已经告罄。 理了理裙摆,她起身,来到那位“人才”面前,打量两秒,伸出左手,“你好,我是棠凝。” 元虎见状,眼神在棠凝和元霆的身上转来转去,带着一股急切。 隐含意思就是,家主,棠家要跟我们抢人才! 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她是跟元霆同桌而食的人。 那“人才”配合地伸出自己的左手,与棠凝的交握,“棠少主你好,我是王显。” 自从到这边之后,打头阵的一直是元虎,王显就待在一边看着元虎“冲锋陷阵”,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棠凝不动声色地分神感应着他的手。 元霆就这么坐在位置上,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眸光悠悠。 握手这件事,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棠凝唇角的弧度不变,在收回手的下一瞬右手拔枪,小手枪砰砰砰四声直接打断了王显的手筋脚筋,紧随其后便是抬脚一踹,将人踹倒在地。 裙摆晃荡两下,很快恢复优雅。 第47章 王显落网,不幸与罪恶 棠凝这一套动作来得突然又违和。 但元霆岿然不动,元陌无动于衷,唯一破防的只有那位元虎。 他顾忌着棠凝的身份,也不敢上前。 只在原地不甘心地扬声问道,“棠少主,你这是做什么?” 棠凝没空搭理他。 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那不再伪装的人。 只见他嘴角溢出丝丝鲜血,却扬着极其邪肆的笑。 全然不见之前那副正派方端的精英模样。 棠凝曾见过这个笑。 通过孟拓的那根小鱼手绳见到过。 这个人,就是将孟晴捅了十几刀的高挑“女生”,那个假发男生。 王显是他的真名。 事已至此,王显也懒得伪装,讥讽一笑,一身反骨,“被发现了呢,你认识我?” 表情不害怕。 言语之间也没有畏惧。 轻描淡写,浑身没有痛感似的。 落在身上的那股子强悍的威压,那让他无法还手的禁锢之力,也犹似不存在。 棠凝摇摇头,“不算,孟晴你认识吗?” 王显认真回想,“没印象。” 有些人就是奇怪,明明可以好好说话,偏偏要搞什么个性。 他两眼放光,恶意都写在了脸上,“怎么,她被我杀了?是先奸后杀,还是分尸碎尸?哈哈哈哈!” 这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惹人厌。 棠凝淡淡瞥了他一眼,“王显,我很好奇,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话音落,王显脸上的嬉笑与无所谓瞬间消失。 双眼跟淬了毒一般盯着棠凝,双唇无声动了动。 然后元虎便动了。 他目露凶相,朝棠凝逼近。 眼瞅着下一秒就要抡拳砸向她,一道劲风突然出现,将他整个人掀飞,身体重重地砸到墙上,而后滑落在地。 元霆的下一脚落在王显身上。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这个眼神毒辣放肆的人当场闭上了眼。 元霆声音冷静,透着冷意,“元陌,带下去。” 元陌上前,“是。” 棠凝出言提醒,“把他眼睛绑了,嘴巴塞住,这人会催眠。” 元陌看了眼说话的棠凝,又转头看向元霆。 元霆:“照办。” 元陌:“是。”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就说嘛,正常情况下怎么会有人敢在元霆用餐时贸然打扰呢? 仅仅是为推荐一个人。 之前的棠凝都不一定敢。 元虎显然是被王显催眠控制住,做出与平常相违背的举动。 棠凝想了想,“元霆哥,他这手催眠术,不一般。” 元霆点头,“嗯。” 他也没错过那一幕。 王显只是动了动嘴,元虎便不能自控地目露凶相,袭击棠凝。 这不单单是催眠术这么简单,更像傀儡术。 这一角的动静不算小,引来一些目光。 但触及元霆时,又纷纷避让。 王显和元虎被拖下去时,林铮刚进入宴会厅。 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只隐约看到背影。 听到周边的窃窃私语才知道这事跟元霆和棠凝有关。 林铮眸光一凝,锁定棠凝的位置后直直朝她奔去。 他打量着她,“没事吧?” 棠凝摇头,“我没事。” 林铮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知道有元霆在闹不出什么大事。 他问:“刚才那人?” 棠凝歪头轻笑,“我打的。” 林铮:...... 打人还得意上了? “那可不是好人。” 棠凝懒懒地瞥了林铮一眼,给出提示,“东厢村。” 东厢村,孟晴,那个凶手画像。 林铮瞬间了然。 想到什么,棠凝道,“林铮,你找人查查这个王显有没有跟棠家人接触过,他会催眠。” 催眠这门学问,她是门外汉。 但大抵可以想象,只有精神力极强的人才能抵御催眠。 棠家的那些个旁支,人人都可以学风水命术,但那是后天习成的,跟棠凝的天赋完全比不了。 发现不了王显的真面目,不慎被催眠也不是没有可能。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偌大的家族一旦被破开个口子,会引发什么,谁也不知道。 林铮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好,交给我。” 棠凝又问,“我爸呢?” 林铮回答,“家主在休息,我一会跟德叔通个气。” 他办事一向妥帖。 棠凝满眼欣慰,“那你去忙吧。” 林铮问,“你呢?” 棠凝思索片刻。 在秋日宴上遇到这么一号人物在她意料之外。 想到刚刚短暂握手时看到的一些画面,更是让她的眉宇间染上浅浅的不耐。 她没回答林铮的话,而是转头望向一直等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元霆。 “元霆哥,这人身上背着不少人命,隐约还跟一个组织有关联,我需要再看一遍。” 元霆点头,“好。” 组织? 林铮第一时间想到上一个任务,目标任务k所在的扶光会。 对上他的视线,棠凝肯定地点了点头。 跟任务相关的内容需要保密,不可以拿出来细说。 林铮看了眼元霆,斟酌着对棠凝开口,“那等你结束我来接你?” “不用,你都忙一天了,结束我自己回房间休息,不用担心。” “好。” 林铮来了又去,高大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 棠凝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淡淡地扫过宴会厅。 熠熠生辉的豪华宴会厅里,满是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 他们轻笑着,交谈着,手拿酒杯,高贵,典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可在这纸醉金迷的欢乐场中,危机似乎逐渐靠近。 有什么触手,慢慢地伸向四大家族。 在他们放松之时,在他们懈怠之时。 这次是机缘巧合,王显是她先前遇到过的,所以她能及时精准地锁定目标。 可四大家族中有那么多人,她每天能见到的又有几个? 大海捞针不是办法。 只能借由落到手里的王显,逐一击破。 至于王显。 棠凝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人。 刚刚她除了确定他就是杀害孟晴的凶手外,还看到了点别的。 这些“别的”,对王显本人来说显然非常重要。 可以说这是他为什么走上这条不归路的缘由。 刚刚的王显即便被抓被制服,都还是不屈不挠、极其嚣张的。 可她问了一个问题,王显便翻了脸。 原因很简单,王显既是男人,又是女人。 天生双性人。 这样的人出生在一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会导致什么? 被嫌弃,被丢弃。 有些人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 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能跌跌撞撞摸索着长大。 吃的不是端上桌的,而是随地捡的,脏的、冷的。 时间很公平。 幸福的孩子温暖地长大。 不幸的孩子按时长大。 长大,模样也长开。 随之而来的不是希望的曙光,而是暗地里慢慢滋生的罪恶目光。 于是,孩子被捡走,被玩弄,被辗转,被分享。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孩子的眼里无光,麻木。 可当所谓的家人也加入时,他的眼里觉醒了毁天灭地的恨意。 自我觉醒后,他做了一件事。 屠了整个山村。 第48章 四大家族被盯上,棠凝撒娇想搞事情 作为宴会的主办方,章家是最先收到消息的,章家大哥专门安排了一处审讯室给棠凝他们,然后开始摸排自家。 审讯室里。 王显被五花大绑地扣住,厚重的铁环将他的手脚禁锢住,伤口就那么大喇喇地瘫在那,暗红色的血液沾染着铁环,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他依旧昏迷着,嘴巴被堵住,眼睛蒙上了黑条。 两道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身穿礼服的元霆与棠凝相携踏进这昏暗的审讯室。 棠凝一步步靠近,直至在他面前站定。 随意踢了踢他的脚,铁链随之发出叮呤当啷的响动。 棠凝挑了个没沾染血迹的手指,握在手心。 元霆眸色暗了暗,“不然,交给我来查。” 棠凝看向他,“元霆哥,这一方面,你没我快。” 她当然相信元霆的手段,但很多东西得自己亲眼看,才能将无用的“怜悯”之情赶跑。 有些人可怜是真,坏事做绝也是真。 元霆颔首,“嗯,我们阿凝的本事,世界第一好。” 要不是场合不对,时机不对,棠凝真的要在这一声“阿凝”中沉沦。 这是元霆第一次唤她“阿凝。” 经由他的声线,分外好听。 棠凝眸光闪烁,想到曾从元伯母嘴里听到的“阿霆”,羞耻症犯了。 她晃了晃脑袋,将奇怪的念头拍飞,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元霆哥,你一会送我回去?” “好。” 哪怕她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元霆就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巍峨之山,在棠凝的边上,是她的坚实后盾。 办正事要紧,棠凝闭眼。 手下伸出细细密密的无形丝线,拉扯着王显的过往。 无数画面交叠着显现。 小山村被黑血覆盖,腐败中,走出一个浴血少年。 天降大雨,他浑身的血迹被冲干,但那双年轻的双眼依旧邪肆,毁天灭地的癫狂火焰滋滋跳跃。 后来,他所过之处,充斥着癫狂桀桀的笑声,蛊惑人心的对视以及带着指令的话语。 被砍掉的四肢,连捅十几刀的胸腹,落地的脑袋,挖掉的眼球…… 一双双惊恐的眼神,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一条条无辜的生命,一滩滩暗红的血液…… 以及,意外出现的六指人。 如出一辙的黑痣。 是k。 棠凝缓缓睁眼,眼波平静。 她动了动嘴,声线微凉,“元霆哥,世界待他不公,他还以黑暗,是对是错?” 元霆自然地将她的手牵到手里,“我们不是判官。” 审讯室陷入安静。 棠凝扯出一抹笑。 是,她不是判官,没有人能当判官。 并不是每个坏人生下来就是坏种,冤有头债有主。 多余的,做了便是做了,错了便是错了。 她看向元霆,认真道,“他是扶光会k的手下,这次来是想收编四大家族。” 王显是k的手下。 他是探路石,是那只悄无声息潜入的蜘蛛,意图在暗地里织出一张大网。 k想做的不是与四大家族为敌,而是私下网罗能人异士,金银财宝。 这样,可以为他争夺那个位置提供助力。 遗憾的是,k低估了华国元家。 k底下的王显同样过于自负,没有遵照指令缓步慢行,而是选择直接对上元家元霆。 元霆摸了摸她的发顶,“黑恶势力而已,来一个灭一个,我们不怕。” 棠凝默。 她仰起一张素白的小脸,言辞切切,“别这样摸我。” 元霆无声扬唇,收回手,“好,我送你回去。” 棠凝指了指王显,“那他呢?” 元霆:“去该去的地方。” 在定位不曾普及的一个地方,有一处特殊监狱,名为a字号。 在那里,有无数跟王显类似的人。 他们才情卓越,可穷凶极恶,偏又事出有因。 出了审讯室,元霆简单交代守在门口的元陌。 而棠凝则是给林铮发消息。 【棠凝:林铮,王显是k的手下,来为k招兵买马的。】 【林铮:明白。】 互通有无好办事。 事情到这,勉强算暂时告一段落。 —— 套房门口。 棠凝和元霆对视两秒,那双被他牵过的手微微一动。 棠凝抿唇,“请你喝杯茶?” 元霆从善如流,“嗯。” 哔。 门开,门关。 棠凝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元霆已经自给自足,在会客区煮上茶了。 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一边欣赏他煮茶,一边打探。 “元霆哥。” “嗯?” “你对扶光会是不是还挺了解的?” “听说过。” 元霆抬眸,“过段时间一个朋友婚礼,他们会出席。” 棠凝闻言,眸光微动,转移阵地,来到他身边落座,“你也会去吗?” 元霆给她递了一杯茶,“去的。” 如玉的手指捧过茶杯,棠凝浅酌一口,直奔主题,“可以带上我吗?” 元霆放下茶盏,侧头撞进一双晶晶亮的漂亮眼睛,没有错过那暗暗的兴奋劲。 这种眼神他曾见过。 那时候知道他在掘金区炸场子,小姑娘也是这眼神。 她想搞事情。 元霆没吱声。 倒不是怕各方势力盘踞自己护不住她,而是担心她将自己示于人前,恐会招来无端麻烦,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见他只看了自己一眼,也不吭声,棠凝跟着放下杯子,“我就是去看看,没参加过婚礼。” 元霆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份上。 棠凝不负他所望,举着四根手指凑到他面前,“我就看看,绝不捣乱,我保证。”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周围,他终于松口,“不骗我?” 眼看有戏,棠凝疯狂点头,“真的,我不骗你。” 乖巧成这副模样,让元霆如何不答应。 “可以。” yes! 暗喜过后的棠凝意外地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点。 望着近在咫尺的盛世男颜,她眉眼闪动,视线落在那性感凸起的喉结上。 之前,电梯门一开,电梯里的他犹如神祗。 那时候,她其实兴起一个念头的。 但当时这个念头被她强力压下了。 可现在,人都到她房里来了…… 不如? 不行,不行。 不给人家名分,还想要占人便宜,这样做不太道德。 可这名分,又不是这么好给的。 就在她萌生退意时,元霆淡淡出声。 “今晚我们走在一起,很多人看到了。” 看到之后,有关他们俩的传言必然少不了。 既然如此,不如把谣言坐实? 棠凝聪明脑袋进行着头脑风暴。 所以也没有注意到端坐的元霆扫向她的余光中,暗含笑意。 肉把自己送到小狐狸嘴边,闭上眼,等着她上钩。 就像他曾说过的,不介意被玩弄感情。 哪怕没有名分,他也能做出正宫的气势。 第49章 中途棠母来消息,棠凝吹牛 做出决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棠凝扯了扯长长的裙摆,露出细长的小腿,以及——绑在腿上的小手枪。 啪嗒一声,小手枪被搁在茶几上,元霆面前。 他朝她看去。 “元霆哥,这是我的房间。” “嗯。” “在这里,我说了算。” 元霆看了眼手枪,又看了看她,“嗯。” “好,那我们达成共识了。” 棠凝暗自为自己打气,在他的注视下,伸手覆住他的双眼。 睫毛在她手心滑动,痒痒的,她忍住不收回手。 她神情专注地凝视那勾人的喉结。 脑袋不受控制地越凑越近。 隐隐绕绕的女儿馨香,扑到脖颈处的温热气息,元霆感受着,喉结慢动作般再次滑动。 是情难自禁。 又像是蓄意引诱。 棠凝注意到了,呼吸跟着一凝。 她微微闭眼,娇软的唇瓣直直贴上那微凉的地方,轻轻啄着。 青涩的动作,不得其法,却无比诱人。 元霆被覆住的双眼里是浓浓的情动。 原以为,她只是想亲他,而已。 他动了动唇,声线低哑,“棠凝。” 霸道小棠不想被打扰,也不知哪来的熊心豹子胆,直接将他的上半身推倒在沙发靠背上。 而自己则是顺势逼近,跟个小流氓似的,也不移开捂着他眼睛的手,直接贴上那出声的地方,强势地不允许自己的好事再被打断。 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吻。 但距离上一次,也的确隔了一些时间。 元霆的双眼全程被她用手遮着。 由着她从近乡情怯,到得心应手。 人的精力有限,顾了上头便顾不了下方。 棠凝太过于专注占便宜,捂着他双眼的那双手便在无意识间松开了。 房间灯火通明,精美的灯饰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但在元霆眼里,一切都比不上这个姑娘来的多姿。 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喜欢。 棠凝是个小菜鸡。 亲了没多久便搂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泛红的脸埋在他肩上,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 可就是这样的吐气如兰,击碎了元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精壮有力的手臂圈住棠凝的腰肢,稍稍用力,棠凝便跌坐在他腿上。 猝不及防地,棠凝对上了他的视线。 深邃的眸子里是不容置疑的占有欲,看着她的目光安静而灼热,炙烤着她的视线。 元霆看着如水蜜桃般娇俏的姑娘,声音哑得厉害。 “是因为我的‘药效’亲我—” 他稍作停顿,复又继续,“还是单纯,想亲我?” 被蛊惑的棠凝直接了当给出答案,“想亲你。” 元霆粲然一笑,带笑的容颜越发勾人。 他哄着姑娘说甜言蜜语,这会听到了,满足了。 宽大的手掌落在棠凝的脑袋上,极其轻柔地抚了抚,“嗯,给你亲。” 与他眼里的霸道不同,随之而来的动作是轻柔的,满含爱意的。 他学着棠凝的模样,先是在她颈间那条项链上落下一吻。 “你戴了它们,我很开心。” 那些无人问津的心意,那些倾注其中的情感,在无意间重见天日,何其有幸。 棠凝视线低垂,目光落到他柔软的发梢上,声音骄矜,“我知道你很开心。” 这空旷的房间里,透着几分亲密与呢喃。 元霆抬头,盯着她,“真知道?” 他怕。 怕她刚开窍无法分辨。 怕她误把感动,当成心动。 怕她在未来的一天推翻这次的心动。 棠凝就这么看着他,满眼都是他,目光笃定。 弯起嘴角,梨涡轻陷,她肯定地点头。 两下。 元霆是什么人,骨子里有着霸气和掠夺。 这样的一个人,偏偏悄无声息为她做了这么多。 这份爱意,她明了。 自己的心意,她也明了。 一声轻笑溢出喉咙,元霆不吝夸奖,“真聪明。” 乱花渐欲迷人眼。 就在棠凝的头脑逐渐沉沦,身子就要再次往前凑的那一刻,一声提示音唤醒了她。 她小幅度地甩了甩头。 于是,元霆眼睁睁地看着姑娘的眼神变得清明,作势要离开他的怀抱。 这怎么可以? 在这之前,元霆的表现全都是收着来的,任由这个房间的小主人对自己上下其手。 可不代表她能轻易地被一声提示音哄走。 元霆不同意了。 搭在棠凝腰间的手臂稍稍用力,禁锢住她离去的动作。 下一瞬,棠凝重新跌回他的怀抱,天旋地转间,两人的位置对调。 她的身后是柔软的靠背,身前是一个坚硬的胸膛。 没等她说话,元霆的吻便落下,密密麻麻的,极尽缠绵。 如果说棠凝之前的阵仗是淅沥小雨的话,那元霆的便是暴风骤雨。 唇齿交缠间,棠凝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我看下、消息。” 元霆不让。 “是、我妈。” 此言一出,元霆动作一顿,两唇分开少许。 性感的喉结几番滚动,喘着粗气,性感又撩人。 他闭眼,将眼底的洇红遮掩,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又往前重重亲了她一口才算完。 这时候的情况其实有些尴尬的。 就像是年轻人在亲亲热热,而恰巧家长回家了,撞个正着。 但棠凝岂是常人,她不仅不尴尬,甚至浅笑出声。 明媚中透着调皮。 看着这样的她,元霆反而什么气都没了。 棠凝翻出手机,坐回元霆边上,后者身体不由自主朝她这边倾斜,半拥着她。 消息是棠母发来的,提示音也是专属的。 棠凝看完消息后直接把内容递到身边人跟前。 【妈妈:阿凝,妈妈听说你晚上是跟元家老大入场的,你不怕他了?】 棠凝怕元霆。 这个认知,曾经是元霆压抑心中情感的重要一环。 但现在不同了,他知道她喜欢他。 元霆,“怎么回?” 棠凝勾唇,噼里啪啦输入几个字然后点击发送。 看了全程的元霆眉头一跳一跳的。 另一只空着的手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手腕遮挡的嘴角却无声扬起,暗爽不已。 屏幕上,棠凝发出绿色对话框里,赫然写着:不怕,还亲到了。 这段感情里,纠结那么些天,实在不是棠凝的作风。 喜欢就是喜欢,她的喜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可惜,她的真话没被棠母当真。 【妈妈:不许吹牛,不怕就行,早点休息。】 棠凝撇撇嘴。 【棠凝:哦。】 第50章 离谱至极的神来一笔 将手机丢回一旁,棠凝顺手拿起之前喝过的茶杯,抬手就要继续喝。 一只大掌拦住了她。 元霆接过杯子搁在一旁,转而拎起茶壶重新给她倒了一杯。 棠凝捧着杯子,温热的茶水划过喉咙,滋润了心肺。 嘴巴欠欠的,“元霆哥,你好养生哦。” 养生=年纪大=他。 元霆抬抬眼皮,“嫌我老?” 棠凝喝水的动作一顿,黑白分明的双眼朝他这看了看,极速摇头,“我没有。” 但是晚了,她已经把人给惹毛了。 元霆从她手上取下杯子,盯着她沾染了茶水的红唇,心随意动,一寸寸欺身逼近,直到将棠凝压在身下。 张口,声音莫名哑了几分,“那我们继续。” 之前想做的事被打断了,要续上。 而棠凝呢,不止不羞,反而还跃跃欲试,主动张开唇齿,与他共舞。 元霆抽空问,“明天穿什么?” 棠凝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几分甜腻,“嗯?什么?” 他耐心至极,“明天的衣服,有领子吗?” 棠凝不明所以,大脑飞速想了想自己的衣服,“有领子。” 元霆应了一声,然后继续。 铺天盖地的爱意,肆意的亲吻将房间的空气沾染得旖旎多姿。 过了一会,元霆放开她微麻的唇畔,由上至下,轻轻浅浅地吻着颀长的脖颈,优越的锁骨。 察觉到他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棠凝的手动了动。 却不想被他圈住了手腕,手指顺势插进她的五指间,十指紧扣。 亲吻还在继续,他的唇从锁骨继续往下,缓慢而坚定地到了抹胸裙的上围处。 在那处开始起伏的地带,他终于停下。 但没有离开,而是用了点力道,在那落下一个浅浅的粉色印记。 如此,棠凝就明白他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棠少主终究是羞了。 精致的双眼早已闭上,眼底的羞意牢牢封锁,她的声音里带了些紧张,“元霆哥。” 元霆抬眸,佯装不知,在她的唇上浅啄一下,“嗯?” 棠凝眼皮下的眼珠子转了转,“我好像想睡觉了。” 这个张嘴就来的小骗子。 元霆的唇角无声勾起,“是吗?” 棠凝点头,并开始找茬,“你亲得我嘴巴好痛。” 元霆的目光落到她殷红的唇上,眸色渐深,“我的技术是差了点,那就劳烦你陪我练习一下?” 其实他的吻技不止不差,反而亲得棠凝很舒服。 不知何时,元霆松开了棠凝的手,捧着她的脸,犹如捧着最最心爱的宝贝。 而棠凝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揪着他胸前的衣服。 忘情的热吻一直到棠凝迷迷糊糊地察觉到他的身体反应后,才一个激灵从昏沉状态清醒过来。 棠凝连忙叫停,手下意识推他胸口的同时,自己还将身体上移了一下。 为的是避开那处,却没注意到身上的裙摆被元霆压着。 所以,即便她人往上移了一小下,裙子却还留在原地。 假设把人作为参照物的话,那现在的情况就是,抹胸裙下滑了一截!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棠凝连忙搂住元霆的脖子,将自己的上半身贴进他的怀里。 这离谱至极的神来之笔,将她的聪明脑袋直接算崩盘。 耳边的呼吸声里多了几分急促,她便明白被看到了。 “元霆哥,你闭上眼睛。” 这是亡羊补牢的做法,就当是骗骗自己。 元霆的喉结上下滑动,应了一声,听话地闭上眼睛。 人的五感是相通的。 视觉部分减弱了,那触感则更为明显。 元霆开口,声音有些干,哄着她,“别怕,我不看。” 其实他原本也不会继续欺负她。 那个淡淡的粉色印记是这次的极限。 但身体自然的反应似乎吓到人姑娘了。 棠凝不怀疑他的人品,“嗯。” 她悄悄从他怀里退出,飞快地将抹胸裙提上来,又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她感受到他的呼吸,也给足他时间平复。 他需要一些时间。 不知不觉间,棠凝的眼皮子开始打架。 也不知是今天太累,还是元霆的怀抱太过温暖、太过让人心安,又或是昏睡模式即将启动。 等元霆终于平复好心情之后,发现姑娘居然就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发出了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规律,柔和。 他声音放轻,“棠凝?” 对方没有反应。 “阿凝?” 棠凝终于被唤醒,眼睛依旧闭着,嘴里小声嘟囔着,“元霆哥,这裙子不舒服,你帮我换睡衣。” …… 要不要听听你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元霆,“不帮。” 棠凝小声撒着娇,全然忘了羞怯二字怎么写,“帮帮我嘛,你最好了。” 元霆闭上眼,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后者极会享受,顺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鼻息扑在上头,热热的。 他就这么抱着她,她也这么全身心地信赖着他。 两人一步一步往卧室里走去,走得稳稳的。 元霆将怀里的人安置在床上,看着她酣睡香甜的模样,轻勾唇角,弯腰帮她脱鞋。 接着,他去了趟浴室,端来一盆温水,把毛巾沾湿,帮她简单洗漱。 看着不远处叠放整齐的睡裙,他下意识想到刚才她娇娇气气的请求,罕见地咬咬牙又去换了一盆水。 床前,元霆将睡裙抖开,研究明白怎么穿后,又将目光落在安睡的姑娘身上。 这礼裙该怎么脱呢? 光是找拉链,他都找了半天,最后才在侧腰处找到一个隐形拉链。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做足心理准备后,他闭上眼,骨节分明的手搭上那拉链头,滋溜一声一拉而下,礼裙褪下。 他重新拧了把毛巾,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她的身体,给肌肤带来一阵清爽。 在那之后,他又费劲地把睡裙往她身上一套。 等这一切做完后,他扯过被角盖在她身上,这才转过身,高大的身体沿着床沿滑落在地。 这会的他哪还是什么随性慵懒、运筹帷幄的大佬。 分明就是一个心理一般的毛头小子。 额头已憋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 真是他的祖宗。 第51章 元母收到风声,元霆放话 翌日,午餐时间。 元家两兄弟同桌而食。 元子野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回忆着昨晚亲眼目睹大哥和棠凝相携进入宴会厅的场景。 那时候,他跟江淮待在二楼包间。 也是巧了,不经意间往下眺望,便撞见两人进来的画面。 该怎么形容? 天地失色。 两人身着浅色礼服款款进入人潮。 没人能忽略大哥的气场,当然也不会对状似散漫的棠凝多有怠慢。 在众人面前的棠凝,跟在大哥面前的棠凝可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样。 这两个人之间,不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各有千秋。 换一个词描述,就叫势均力敌。 感性与理性在拉扯。 前脚刚确定她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后脚便看到她跟自家大哥走在一起。 往后,他暂时不敢想。 但这两个,一个是酸啦吧唧的小青梅,一个是自小敬重的大哥。 他得试着成全。 元子野瞅了眼神清气爽的人,出声,“哥,你对她的心意,有改变吗?”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棠凝。 元霆抬眸与之对视,“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 元子野撇开眼,声音里透出一丝别扭,“这丫头眼光不行,我问她我跟你之间谁比较帅,她说你帅。” 该说不说,元霆被间歇性哄了一波。 他想起姑娘曾说过自己哄完这个哄那个,应该是那时候的事情了。 元子野见他不说话,往深层次点破,“她心里有你。” “我知道。” 元霆已经完全确定这件事,那接下来的事也是他需要面对和处理的。 放下餐具,元霆看向他,认真道,“子野,你的想法是什么?” 元子野无所谓地耸耸肩,“就那样呗,强扭的瓜又不甜,反正我是不会羡慕的。” “该羡慕的人是我。” 元霆难得展示自己的脆弱,“你们从小玩到大,这份情谊,我很羡慕。” 听到他第一句话时,元子野还觉得自家大哥有些“虚伪”,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当他第二句话一出来,元子野嘴里的肉啊,嚼着嚼着吧,还香了起来。 他剑眉一扬,坐直了身体,“这么说倒也没错,该你羡慕。”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好朋友是一辈子的,可男朋友嘛...... 哪有那么多初恋到红本本的。 元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看不出情绪。 后者想到什么,更是翘起了二郎腿,嘚瑟不已,“哥,你们八字还没一撇呢,别高兴太早。” 有些弟弟不讨喜,不值得哄。 元霆神色不变,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手指在餐桌上轻叩两下,“食不言寝不语。” 六个字里蕴藏着血脉压制。 元子野被迫闭嘴。 就在他准备继续吃饭时,瞄到不远处走来的人,那张碎嘴子蠢蠢欲动。 欲动,则动。 “哥,妈领着我那预备役嫂子来了。” 元霆眼眸染上不耐,冷冷瞥了幸灾乐祸的元子野一眼。 后者当即噤声。 他也是潇洒久了,忘记自家大哥的威压。 这头,元母刚带着卿卿一走进,元霆便放下手中的筷子,以他为中心,散发着一圈冷凝气息。 只要不是粗线条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态度。 元母得了个没脸,面子上有些下不来。 还是卿卿善解人意地找了个理由,体面离开。 高跟鞋跟落在地面上,哒哒哒的,沉稳不慌张。 这样一来,留在原地的元母更是满心不忿。 眼看着自家母亲就要气爆炸,作壁上观的元子野忙拉着她落座。 元母拍了拍自家贴心幺儿的手,转头看向不省心的大儿子,“阿霆,你就这么排斥卿卿?” 元霆神情不变,“妈,我之前跟您说得很清楚,不要随意安排我的事。” 元母拧眉,“你这说的什么话,婚姻大事哪家父母不操心的?” 元霆:“您知道我的态度。” “态度?” 元母都气笑了,音量也跟着拔高,“合着你看上棠家那丫头了吧?” 她都听说了,昨天他们俩一起出席在晚宴上,同桌吃饭。 再想到之前两人还一起喝过茶,自家儿子的心思她大概也猜出来了。 在这件事上,元霆不愿含糊。 他打直球,“您既然知道,就更不应该把不相关的人往我跟前带。” 元母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被气极了。 她放话,“棠家丫头当不了我元家的主母!” 元霆抬眸,声音很沉,“我只当没听到这句话。” 别的事情,元母或许会顺着儿子的意,但这次,她异常坚定。 “她长相是不错,但性格太过顽劣,担不起元家主母的重任。” 这下不用元霆说,元子野都听不下去了。 元子野哎了一声,“妈,你瞎说什么呢,棠凝挺好的。” 对着大儿子不好开火,小儿子则方便多了。 元母伸手扇了扇元子野的胳膊,“你个臭小子,从小到大你们折腾的那些个破事我可没忘,更何况她那身体,说句难听的,又还有几年活—” “难听的话就别说。” 元霆出声打断,声音透着冷,“您失态了。” 元母一噎,反应过来这些话的确不适合出自自己的嘴巴。 对上两个儿子均不赞成的目光,动了动嘴唇,另辟蹊径。 “那你有考虑过你们的立场吗?你是元家家主,她是棠家少主,将来是要继承棠家的。你们俩要是在一起,你确定她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家族和责任,来当我元家主母吗?四大家族之间,什么时候出现过两家家主联姻的情况?” 与元母的苦口婆心不同,元霆听完依旧是面色淡淡的模样。 “如果当家主连喜欢一个人都不能由着心意来,那我只好去入赘了。” 此言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元母是真真被戳着软肋了。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是昏了头了吧?!!” 她又气又怕,怕元霆真去棠家入赘,斥责的说话声都压低了不少。 见自家母亲终于安静下来,元霆开口,“那些话我不想听第二遍,您担心的这些事我会处理好,您应该相信我的能力。如若不然,便请父亲出山来当这个家主吧。” 元母努了努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气氛陷入僵持。 元子野从沉思的状态下抽离,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走。 很快,他主动给母亲递出台阶,凑近她低语,“妈,他们俩连个八字都没一撇,您棒打什么鸳鸯,小心激起我哥的叛逆心理!” 有了台阶,元母自然往下走。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第52章 若若夜不归宿,找棠凝圆谎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元子野面前落下帷幕。 对于母亲有关棠凝的评价,他也是内心愤懑的。 他甚至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今天是他要跟棠凝在一起,母亲是否还是这个态度。 以及,自己是否能像大哥那样扛住重压,甚至说出要入赘的话。 元子野有一件事极其笃定,那就是大哥的话从来不是儿戏。 所以,入赘这个想法,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的。 不是什么叛逆起兴。 那自己呢? 小时候,他只是喜欢跟那个长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妹妹玩。 长得漂亮,鬼主意多,胆子也大,还贼聪明。 他们就这么一起玩、一起闹。一起放肆大笑。 渐渐地,他们长大了,他开始明白那种令他愉悦的情绪,名为喜欢。 他喜欢棠凝,想要每时每刻都跟她待在一起。 看她生病难受,他的心就跟被大石头压着似的透不过气。 一年前,她重病一场失去联络,去到世界的某个角落安静养伤。 那一整年,他的心都空落落的。 可说句实话,即便在他最最最喜欢她的那一年,也没想过为她抛弃元家二少的身份。 更遑提起“入赘”一词,一刻都不曾有过。 这两个字,跟任何一个男人搭上边,都是要被耻笑一辈子的。 回想着大哥说出那句话时的平静面色,元子野渐渐明白一个道理。 自己的喜欢,或许拿不出手。 至少在棠凝面前,暂时拿不出手。 —— 傍晚的斜阳漏了一丝进入房间,棠凝是被拍门声唤醒的。 她身形麻木地赤脚走出去,都不用看猫眼,听声就知道门外的是章若若。 刚把门打开一个缝,章若若灵活走位,咻的一下就滑进来了。 香香的大小姐一把扑进棠凝怀里,“呜呜呜,阿凝,你一定得救我!”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棠凝强势把她按在沙发上,倒了杯白开水递过去。 “大小姐先喝口水冷静冷静,你家阿凝我呢,需要洗漱。” 章若若哐哐地灌下一杯水,跟屁虫似的跟着棠凝到了洗手间,扒着门缝看她洗漱。 棠凝眯着眼刷牙,声音含糊,“说吧,什么事这么着急?” 章若若缩了缩脑袋,小声说了句什么。 棠凝睡意未消,脑子有点混沌,没听清,“大点声。” 章若若两眼一闭,梗着脖子,“我把一个人给睡了!” 棠凝拿着牙刷的手顿住,她慢慢睁开眼,从镜子里看着章若若,脑子里重复播放她的那句话。 半晌,她眨了眨眼,试探着,“恭喜?”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章若若两眼一闭,伸出两根手指,补充道,“睡了两晚!” 棠凝瞪圆了眼睛。 啊,其实,不用说这么详细的…… “所以,这跟让我救你有什么关系?” 若若是个大姑娘,谈恋爱很正常。 有一种爱情是一见钟情,来得热烈,汹涌肆虐。 睡觉什么的,她都这么大了,也很正常。 章若若喃喃道,“夜不归宿的事被我哥知道了,他问我去在哪,我就说。” 说到这,她抬头看了眼棠凝。 棠凝歪头,便听见她继续说,“我说,睡在你这。” 哈? 睡在她这...... 不是,她昨晚...... 有些记忆来的突然,棠凝沉吟片刻,“若若,你去外面坐会,我换套衣服就来。” 没有拒绝,便代表着有希望。 章若若把希望寄托在阿凝身上,听她的话乖乖往外走。 更衣室里。 棠凝懊恼地把脑袋嗑在全身镜上,羞愤至极。 因为她想起昨晚的乌龙了! 一世英名一朝尽毁。 醒来之后自己穿的可是睡衣。 联想到昨晚自己厚脸皮地喊他给自己换衣服的那些片段,她就想把自己塞进镜子里。 见她在里面待的时间有点紧,若若开始催,“阿凝~” 棠凝拍拍脑门,将五颜六色的东西拍飞后,套了件衣服出来。 出来后,她又是那个一本正经的人。 被若若用两只水汪汪的小鹿眼盯着,希冀,天真,可爱。 棠凝不解,“又不是早恋,干嘛这么怕你哥知道?” 章若若:“那人是他的好兄弟。” 棠凝:“知根知底,你哥应该更放心,不算坏事吧?” 章若若急得跳脚,“怎么不是坏事,我哥要是知道了,估计得直接筹备婚礼。” 棠凝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得理清楚,“所以说,你这是提起裤子不想认账。” 章若若脸色变幻,“没有不认,就是,太快了嘛。” 别人谈恋爱都是好几年的,她都还没享受被追的感觉,也没谈过恋爱,直接迈入婚姻可不行。 这么说,棠凝便理解了。 “明白,按照你的节奏来。” 这个意思也就是答应帮忙圆谎了,耶! 章若若兴奋地一屁股坐到她边上,挽着她的手臂一顿摇晃,“阿凝你真是太好了,我好爱你哟!” 这次,棠凝由着她在边上蛄蛹,面上挂着浅浅的笑。 她身边女孩子不多,若若算独一份的青梅。 独一无二。 看她的反应,对对方也有好感。 找到心仪的人,做喜欢的事情,都是值得开心的。 想到什么,棠凝突然开口,“若若,有做措施吗?” 章若若:??? 没听到回答,棠凝侧头,撞进眼里的是一张猴屁股脸。 粉粉嫩嫩的,涨着红,甚至散发着热气,像刚出炉的肉包子。 棠凝张了张嘴,难得卡壳,“我、我没让你回味细节,就是提醒你别意外怀孕。” 现在都不兴讲什么男人吃亏还是女人吃亏,这事儿都是享受。 但要是不小心怀了孕,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论什么时候,都得保护好自己。 章若若恍然大悟,“阿凝,你不是会看面相吗,有机会帮我给他看看?” 棠凝爽快应下,又提醒道,“若若,我能看他人品的好坏,但感情这件事,还是要你自己感受。” 当你找到一个人品极佳的对象,跟他在一起必然会幸福吗? 不一定。 人品极佳,只不过是保证了你不会受到出轨、家暴诸如此类的事件。 其他的,不好说。 章若若的声音娇娇的,“我知道的。” 棠凝被她的知无不言所影响,张了张嘴,跟着坦白起来。 “我其实,嗯,又把元霆给亲了。” 章若若蹭蹭的动作停下,视线落在棠凝的嘴唇上,得出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理解,“男人的嘴是挺好亲的吧。” 哈! 算了,再讲又要往细里说了。 两个女生用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交流一番后,棠凝提议,“陪我吃饭吧,我好饿。” “啊?” 章若若抬手看了看布灵布灵的腕表,小鹿眼忽闪忽闪的,“我晚上跟他约饭了。” 棠凝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就是青梅。 她觉得,若若压根没必要找她帮忙。 因为就她这样,能瞒得了谁? 章家大哥又不瞎。 “去去去。” 棠凝把坠入爱河的若若请出房间,随便拆了包零食垫吧肚子,然后出门找林铮。 第53章 棠凝看相辩人品,一封真金请柬 林铮跟她汇报摸排的成果。 “王显只接触过棠家的一个旁支,但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棠凝点头,“找机会拿一个他的东西。” 林铮适时递出一个牙刷,显然早有准备。 棠凝默了默,伸手接过,“下次可以不拿洗漱用品,咱们不验dna。” 林铮眼底闪过笑意,“好。” 按照惯例,闭眼施法。 等棠凝再次睁眼时,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 林铮:“怎么了?” 她抬眼看他,“的确是被抹去过记忆了,不过他给出一份名单,其中有你。” 林铮沉思,“是冲我管着的产业而来?” 棠家出名的可不是武力,挖人也挖不到他头上。 “或许。” 棠凝眸光幽幽,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一时也说不出其他缘由。 她看向林铮,“过段时间我会跟元霆哥出门一趟。” 林铮:“好,去哪?” 棠凝:“去参加一个婚礼,扶光会也会出席。有些事,打了照面,也就清楚了。” 林铮下意识地,“我陪你去吧。” 棠凝摇头,“你留家里帮我照看着,到时候别乱跑,就在老宅待着,我总觉得那份名单是个隐患。” 林铮眉眼柔和,“他们伤不到我。” “万一呢。” 他不再坚持,“好。” —— 回到房间后,棠凝拣了颗药丸丢嘴里,无意识地吞咽着,心里在琢磨着另一件事。 刚刚似乎忘了问若若她的男人是谁? 只说是章大哥的好兄弟。 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这么一号人物…… 棠凝觉得,她得去确认下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今天的棠少主格外忙碌,房门开了又关。 棠凝在用餐区看到若若,和她的男人。 经过确认,这位男士灵台清明,眉目端正,并没有被脏东西沾染的迹象。 他更像是一个蓄谋已久,谋而后动的人。 谋的是什么,当然是那个傻丫头。 小白兔遇上了大灰狼。 棠凝跟他仅通过一个对视,便了然对方的心思。 贺简知道棠凝,也知道她是若若心心念念的好朋友。 如今这位好朋友突然在他们用餐时出现,一个照面后又离开,为的,是考察自己。 看着对面一头雾水的女孩,贺简的嘴角擎着明晃晃的笑意。 章若若不解风情,“你笑什么?” 贺简慢条斯理,“你把我们的事,告诉她了。” 这陈述句一出,红霞迅速爬上某张娇俏小脸。 章若若色厉内荏,“我们什么事,我们没什么事。” 贺简满眼纵容,“好,没什么事。” 过了一会,他又出声,“我似乎通过你朋友的考察了。” 章若若:...... “你得意什么,我的考察你还没通过呢!” 输人不输阵。 大灰狼耐心十足,“好,我继续努力。” —— 棠凝来去匆匆。 确定没有异常后便又往回走,哪知在自己的房门口看到了元霆。 那人身材颀长,黑衣如墨,就这么随意地轻靠着墙,手上提着一个什么东西。 棠凝看到他,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她,长腿一迈,朝她走来。 若有似无的沉香袭来,那些被刻意压下的画面铺天盖朝着棠凝砸来。 面子比天大。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端着正派的表情打招呼,“元霆哥。” 表情正派。 眼神正派。 声音也正派。 这副模样,倒叫元霆有些好笑了。 他越笑,她就越发正经,看看这看看那,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注意到食盒,又主动转移话题,“来找我吃饭?进来吧。” 说完也不等他的回答,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将人拽了进去。 门一关,棠凝立马把他压在门上,半是威胁半是羞恼,“你不许笑了!” 元霆举手投降,“好,我们先吃饭。” 棠凝将信将疑地松开手,疑惑道,“你知道我没吃饭?” 元霆:“猜的。” 面前这个姑娘,不是一个喜欢“群伺环绕”的人。 他曾见过别家小姐前呼后拥的模样,见过那光鲜亮丽的背后,是鞋面脏了需要身边人跪下擦拭的画面。 棠凝的身份更为尊贵,但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身边照顾她的,只有一个林铮。 这是一个特别独立的姑娘,也是一个偶尔有些懒散的姑娘。 对自己的事情上,偶尔会敷衍了事。 大快朵颐这个词几乎不会出现在挑食的棠凝身上。 但当她听到元霆说这份吃食是他自己做的之后,胃口大开。 她的赏脸,元霆受用至极。 等她吃完,元霆递了个信封给她。 吃饱喝足的棠凝有些口无遮拦,调戏的话张口就来,“给我的情书?” 元霆收拾食盒的动作一顿,抬眼向她的眼神变得幽深,漆黑的眸子里雾霭沉沉,吸引着她往里钻。 后者浑身一凛,当即坐直身体,老老实实,“我看看。” 不怪她想歪,实在是因为信封是粉色的。 有一首歌怎么唱来着,粉红色的信笺,盛满我的思念...... 信封的封口处印着一个火漆。 上头是一个由字母绘成的图案,瞧着像是一个家族印章。 棠凝拆开,取出里头的“信纸”,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请柬、邀请函棠凝见过不少。 真金白银做的,却是少见。 “迈克尔森?之前说的那场婚礼?” 元霆应了一声,在她身边落座,极其自然地握着她的手,放在手里把玩。 “迈克尔森家族的势力范围在漂亮州,算是那的老牌势力。这次现任族长大婚,各方势力都会赏光。” 扶光会自然也不例外。 棠凝的指腹描摹着金片上凹凹凸凸的字母,tang ning。 “元霆哥,你跟这位新郎是不是有什么私交?” 一般情况下,邀请函默认可以带伴,受邀者可以带一位男伴或是一位女伴。 她本以为自己会作为元霆的女伴去的,心里也并不排斥。 但看到这封邀请函之后又有些动容,一种被足够尊重的动容。 只是,临时加邀请函,若是没有足够的交情,不太可能。 她有些好奇两人的关系。 “交情不错,他叫迪恩.迈克尔森,一个......蛮有意思的人。” 元霆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是意外的轻松。 棠凝看着他,眉心轻轻拢起,眼神带上一点犹疑。 元霆注意到了,淡声,“你再这么看我—” 后半句话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棠凝又老实了。 第54章 棠凝小嘚瑟,聆听母亲的大师课 元霆觑了眼老爱捉弄他的姑娘,出声解释。 “几年前他接任族长时遇到麻烦,我碰巧撞见,帮了点忙。” 在自己的地盘,被自己人出卖,伸出援手的是一个异国人。 对于迪恩来说,可不是一点点忙。 棠凝了然,“英雄惜英雄嘛。” 她垂眸看着自己跟他交握的手,“元霆哥,秋日宴快结束了。” 明天就是秋日宴的最后一天,到时候,所有人各回各家。 元霆:“嗯,今晚的晚宴是主题舞会,想不想参加?” 棠凝摇头:“不想。” 就在这时,一声门铃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元霆:“我去开门。” 棠凝没撒手。 门外人的耐心一般,又按了一记门铃。 棠凝依依不舍地又摸了把手,这才放开。 元霆无奈。 有本事你当着人面摸,尽会暗地里占便宜。 他眼里的情绪,棠凝成功解读。 哈,被小瞧了呢。 她暗自告诉自己,别再绞尽脑汁占那点芝麻绿豆大点的便宜,要搞就搞大的。 事关重大,需要慢慢商议,急不得。 这厢,元霆打开门,看到门外之人时礼貌颔首,“棠婶。” 棠母林婉就没有他的泰然处之了。 她先是双目微瞪,再是后退半步抬头往门上的房间号一看。 没错呀...... “咳,元霆啊,阿凝在里边?” “在的。” 元霆侧身,“棠婶进来说。” 棠凝听到两人的对话,偷偷嘲笑自家母亲的表现。 林婉瞪了她一眼。 棠凝嘿嘿一笑,难得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妈,找我什么事?” 林婉捏了捏她的脸颊肉,“来看看你,一整天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了个猴子呢,就知道乱跑,吃饭了吗?” 前脚刚问完这话,后脚她便看到放置在一边的食盒。 棠凝抗议,“我可没乱跑,一直在房间待着呢。” 元霆看了她一眼,小骗子,明明他过来的时候人不在房间。 棠凝忽略他的视线,继续义正言辞地给母亲添麻烦,“饭也吃了,元霆哥给我送的饭。” 林婉被点了。 自家女儿要别人照顾。 她微微侧身,朝元霆道谢,“麻烦你了,还帮忙照顾这丫头。” “不麻烦。” 元霆见母女俩要聊体己话,适时提出告辞,“棠婶,您跟阿凝慢慢聊,我有事就先走了。” 阿凝? 棠凝:...... 怎么不私下这么叫她,一直棠凝棠凝的! 阿凝本凝目送他离开,门一关,转头便对上了自家母亲审视的双眼。 “混不吝”女儿懒懒散散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妈妈,快坐。” 林婉从她手里抢过橘子,后知后觉感慨道,“阿凝啊,莫非那天你跟我说的都是实话吗?” 棠凝剥了瓣橘子往嘴里一丢,酸酸甜甜的,“哪天呀?” “就你说你把元霆给亲了那次。” 棠凝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是实话呀,我都亲好几次了。” 一个巴掌直接拍到棠凝小臂上,差点把她橘子颠地上了,“姑娘家家嘴里把点门!” 孝顺女儿不记仇,贴心地把橘子直接喂进母亲的嘴里,“事实嘛。”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被女儿投喂后的林婉心满意足,开始掌控全局,“是玩玩还是认真的?先说好啊,元霆可不许随便玩,玩出火来没人灭的。” 棠凝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当然是认真的,我喜欢他。” “那你们刚刚是......” ”我的好妈妈,我刚摸到他的手,就被您给打断了。” 林婉:...... 她心里是斟酌再斟酌,最终只化作一句感慨。 “难怪你看不上我选的那些人,跟元家老大一比,的确上不得台面。” 棠凝嘴角微微莞尔,“每年我生日,元家送来的生辰贺礼,都是元霆哥做的。” 林婉诧异,“真的?” 棠凝颌眼点头,凑近自己的妈妈,用气声说着,“他特别喜欢我。” 那是怎么一种神情? 女儿被爱意包围着,冲母亲小小嘚瑟了一下。 林婉欣慰。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喜欢不会让她拿出来嘚瑟,她会拿出来嘚瑟的,一定是她喜欢的、恰好也喜欢她。 嘚瑟这份所谓的“巧合”。 嘚瑟这份心意相通。 笑着笑着林婉又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你这些没把门的话可别说给你爸听,他老古板。” 棠凝不以为意,“他老古板是他的问题,我还想把元霆给办了呢,就是不知道怎么弄。” ...... 林婉皱眉,“哪个办?” 棠凝拍拍手,眼神狡黠,“您想的那个。” 林婉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 她起身坐到棠凝边上,表情端正中带了点跃跃欲试,“今天这场对话是母女密话。” 好嘛,搞君子协定。 棠凝点头赞同。 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 “阿凝啊,在妈妈这,你喜欢谁,我就支持你跟谁在一起。至于你们俩各自的身份、责任,这些都不重要。他如果足够在意你,自然会扫清前路障碍。同样的,如果他在你心里的分量够重,你也会不怕麻烦地迎难而上。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 棠凝静静地听着,托腮发问,“是不是老祖宗给您托梦了?” 林婉煞有其事地点头,“回了家去给老祖宗请安,他老人家为了你的事操了不少心。” 棠凝爽快应下,“好。” 老祖宗的任务条进度加一。 自家长辈已经说通,那元家的还会远吗? 林婉挪了挪屁股,又靠近了一分,只听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至于那个办,妈妈有一些过来人的经验。” 漂亮的眼睛刷的一亮,棠凝当即把小耳朵凑到母亲跟前,仔细聆听大师课,听着听着忍不住点头赞同。 “原来如此,您还怪前卫的,不觉得过早不好吗?” 又一巴掌落在棠凝的腿上,林婉嘲讽开大,“早什么早,过了年你都二十四了!” 按法律来说,女人年满二十三周岁的初婚,名为晚婚。 她可是从女儿十八岁那年就开始给她相看了,整整六年,才终于有点苗头。 这世上多一个爱她的人,她这个做母亲的,比谁都开心。 第55章 秋日宴圆满落幕,古堡门前看热闹 这一场独属于母女间的密话进展丝滑。 林婉原本计划晚上跟女儿一起睡觉,结果某个老古板久久等不到他的夫人,直接找上门来把人给哄回去了。 翌日,秋日宴迎来尾声。 章若若生拉硬拽把神情倦怠的棠凝带到宴会厅,与她的青梅竹马们围坐一桌。 元子野坐在沙发上,放松地靠着椅背,见她来了随手拣了个橘子丢过去。 棠凝随意一接,剥开分了一半给若若。 橘子在这场秋日宴出现的频率较高,只因为章大小姐喜欢。 章大小姐喜滋滋接过,“阿凝,打起精神,好好珍惜你的朋友吧,宴会结束,我就要去工作了。” 这轻快的节奏,这上扬的尾音— 棠凝疑惑,“工作都能让你这么兴奋了?” 对于这个问题,若若回以神秘一笑,颇有一种不可言说之意。 棠凝眼皮轻轻一闪,福至心灵,恍若大悟。 哦,这工作必定跟她男人有关。 棠凝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公费谈恋爱,不错嘛。 章大小姐的回礼是喂到嘴边的橘子一瓣。 香甜的橘子汁在口腔爆开,棠凝看向元子野,“少爷你呢?” 元小少爷剑眉微挑,乖张臭屁,“小爷的行程满了,约我下次请早。” 棠凝:...... “我就顺嘴一问。” 她跟他们一样,靠向椅背,感受肩颈的舒缓,忍不住喟叹,“我啊,现在只想睡觉。” 睡不够,实在睡不够。 江淮的声音适时响起,不轻不重,“药吃了没?” 棠凝底气十足,“吃了。” 经验教训教人成长。 她不是会在一条沟里翻两次的人。 闻言,江淮点点头,朝她丢了个毯子,声音带上一丝笑意,“那你眯会儿。” 问世间什么能让一个医生心中宽慰? 唯有病人听话矣。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棠凝不见外,随意理了理毯子就闭上眼。 宴会厅的音乐悠扬,至交好友谈天论地的声音隐隐入耳。 元子野:“她这么睡正常吗?” 江淮:“老林说有个人混进来,她应该去帮忙了。” 章若若:“真希望乱七八糟的事情离阿凝远点。” 元子野:“就她?这辈子都甭想。” 江淮:“的确爱管闲事。” 章若若:...... 自个儿闺蜜自个儿得支持。 “阿凝在古代一定是个女侠客,仗剑天涯!” 在棠女侠惬意的安睡中,秋日宴画上圆满的句号。 宴会过后,小分队各奔东西。 章若若奔赴工作,元子野被经纪人浩哥接走,江淮投身实验室,棠凝则回到老宅。 得益于上头父亲正值壮年,棠凝的生活日常围绕着三件事展开。 一、给老祖宗晨昏定省。 二、陪母亲打坐。 三、同情最强辅助林铮。 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 —— 这天,天朗气清,一架私人飞机划过领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最终在漂亮州的某一海岛降落。 海岛中央屹立着一栋欧式古堡,周围是成片的园林景观,雄伟壮丽。 它就这么坐落在烟波浩渺的海岛上,悠然自得。 当然,守备同样森然。 当棠凝他们的飞机靠近这片海域时,便收到对方的无线质询,确认身份后才放行降落。 可想而知,若是未受邀擅自进入,怕是会被打成筛子,沉入海底。 驾驶飞机的是元陌。 元霆带着棠凝下来后,元陌再次关闭机舱。 望着爬升上空的飞机,棠凝看向身侧的大佬,“元陌不跟我们一起吗?” 元霆牵起姑娘垂在身侧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中,轻声解释,“他去安顿住处。” 婚宴结束后,他想带她玩一玩。 棠凝心思流转,“你在这也有房产?” 元霆嗯了声,“迪恩非要送我。” ...... 真是一个财大气粗的朋友呢! 元霆早已可以精准分辨出她清冷外表下那些细小生动的小表情。 趁她忙着腹诽,元霆不动声色地将大掌搭在臂弯处那只纤手上,并侧眸看向她。 后者不明所以,“看什么?” 元霆摇头轻笑,“我们走吧。” 习惯成自然。 他们挽手的姿势有如老夫老妻。 简而言之,某位大佬在暗爽。 两人往前方的欧式古堡走去。 他们来的时间算早,路上没什么人。 沿途都被装饰上喜庆的彩带、灯带,树上有,草坪上也有。 等到夜幕降临,千树万树彩灯亮起,那时候又是怎样一幅绚烂景象? “喜欢?” “还不错。” 一小阵喧哗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尤其是棠凝的。 她循声望去,远远就瞧见古堡大门处有一位顶着一头黑色大波浪的高挑美妞在踹人。 被踹的人背对着他们,棠凝瞧不真切,只依稀听到美妞在说什么,“你丫个臭男人,居然敢摸我屁股!” ...... 这很难评。 棠凝喃喃道,“既然是国人...” 脚下步子不由地加快,一旁的元霆配合跟上。 等离得近了,棠凝的眼神便变得有些怪异。 她注意到被踹那男人背到身后的右手。 那动作,她非常熟悉。 那只手,她同样不陌生。 六指、黑痣。 挽着元霆臂弯的手沿着他的小臂下滑,棠凝用手指在他手心写下一个字母,k。 扶光会的k。 意图收编四大家族的k。 元霆回握,十指紧扣。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棠凝乐得看k吃瘪。 于是,她朗声提醒,“这位美女,他要拔枪了!” 大美妞被这一嗓子吸引住,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回应的同时,长腿一抬,对准k的右手又是一踹。 她踹完之后脸上带了些不可置信。 咦? 这次怎么这么好踹? 悄悄助人一腿之力的元霆默不作声,权当看客。 而被踹倒在地的k垂下的眼里则闪过浓重的阴翳。 什么摸她屁股,笑话? 明明是她自己撞过来的! 要不是注意到周边的防卫对她恭敬异常。 要不是来之前会长严令禁止在这边闹事。 他哪会受这个气? 依照他的气性,势必要把这女人大卸八块,扒皮拆筋不可! 手掌按在地上,粗粒的砂石卡进肉里,k浑然未觉。 只恶狠狠地盯着踹他的女人,似要把她的模样记到心里一般。 最后什么也没说,愤然转身。 大美妞现在懒得搭理他,也没拦着,随他去了。 自己则是迈着优雅的步子,朝棠凝他们走来。 性感火辣,热情奔放。 这是棠凝对她的初印象。 女特工见过吗? 她很像。 那放肆的眼神在棠凝身上游走,像是对她充满了好奇。 而棠凝意外的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真是奇怪。 大美妞走到棠凝面前,视线紧紧盯着她不放。 一开口,话却是对着元霆说的。 “元霆,看到我被人欺负居然不来帮我?” 这份熟稔...... 棠凝眨眨眼。 元霆安抚地捏捏她的手,适时为她解惑。 “这位是凤潇潇,迪恩的新娘。” 第56章 与准新人的初见,审美一致的见面礼 凤潇潇表演了一出川剧变脸。 面对臭男人们是四个字,老娘最屌。 面对漂亮姑娘又是另一副模样,和善可亲。 她眼疾手快地拉过棠凝的小手,亲昵地蹭了蹭,“还是这位妹妹好,出声提醒我有危险。” 元霆及时把棠凝的手抢回来,“你别逗她。” 夹在中间的棠凝:...... 凤潇潇觑了元霆一眼,“知道了知道了,你的心肝宝贝嘛。” 她故意拖长尾音,本以为棠凝会被她逗得羞红了脸,却没想对方双眼蹭的一亮,貌似...... 很喜欢听? 更对味了呢。 棠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跟着重复了一遍,“心肝宝贝?” 人与人之间,讲究一个眼缘。 这不,两个女生就对上眼了。 凤潇潇朝她抛了个媚眼,“嗯呢,抱着你照片哭呢。” 棠凝挑眉,“他不会。” 抱着照片或许会,哭绝对不会。 不可能。 凤潇潇急了,怎么能给漂亮妹妹留下爱撒谎的印象呢? 她紧急调取记忆,“真的,就一年前,我跟迪恩—” 元霆打断她的话,“迪恩呢?他在哪?” 这么一来,形迹可疑。 棠凝朝他投去探究的视线,元霆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被戳穿的窘迫。 内核不可谓不强大。 凤潇潇是过来人,兴致盎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最后会心一笑,把小秘密留给两人内部解决。 凤潇潇,“他听说你快到了非要跑去换衣服,说不能被你比下去。” 说着,她勾了勾唇,往一个方向瞥了一眼,“喏,这不是来了。” 说迪恩,迪恩到。 古堡内冲出一位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典型的漂亮国长相。 他朝着凤潇潇跑来的同时,嘴里还流利地说着一口国语。 “潇潇,谁敢摸你屁股,看我不把他、嘿,元霆到了啊!啊,你就是棠凝吧!” 棠凝:...... “你好。” 真是难为他了,一句话里兼顾三个人。 迪恩意思意思理了理平整的衣襟,扬起一抹优雅的贵族笑,“你好!” 总算见到真人了! 迪恩克制了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克制自己的眼神。 于是,元霆周身开始蔓延出一股冷气。 迪恩后知后觉,意识到后忙收回视线转向如春天般温暖的自家媳妇儿,“潇潇,那丫混蛋呢,看我不揍死他!” 凤潇潇风情万种地瞪了迪恩一眼,“谁敢摸我屁股?!我瞎说的,单纯看那臭男人不顺眼。” 棠凝竟无语凝噎。 无语,字面意思,无法言语。 怎么,他们就仗着这里听得懂国语的人少是吗? 一口一个摸屁股...... 作为古堡主人,迪恩帮亲不帮理,“揍得好!” 管他是哪里的势力,到了他迈克尔森家族的地盘,是龙也得盘着。 也不知为什么,凤潇潇特别不想在棠凝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颇为傲娇地解释了一句,“哼,那人看女人的眼神就跟看个下贱货物似的,都不知哪里来的土鳖!” 棠凝眨眨眼,确定她是讲给自己听之后粲然一笑,赞同道,“揍得好!他是坏蛋!我也讨厌他。” 坏蛋两个字不足以形容k,不说别的,单论那几个被无辜推入铁轨的孩子,说他是恶贯满盈也不为过。 被肯定的凤潇潇沉迷在棠凝乍现的甜笑里。 天啦撸,羡慕元霆的第一天! 被幽怨眼神注视的元霆:“我们先进去吧。” 此言一出,迪恩摇身一变,找回古堡主人的仪态。 他举止优雅尊贵,笑容得体,“大家跟我来。” 棠凝想起元霆曾评论迪恩是一个有趣的人。 的确有趣,变脸速度贼快。 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位尊贵的皇室成员,散发着跟元霆类似的气场。 跟先去跑着喊“摸屁股”的憨憨判若两人呢。 也对,毕竟是迈克尔森家族的族长。 或许是身边有了同样咋呼的青梅竹马们,棠凝对这对准新人感观不错。 当两人直接把她带到偌大的军火库让她挑见面礼时,她竟也能泰然处之。 尤其当两人不约而同从各色新式手枪中挑选了金色手枪塞到棠凝手里时。 金色,黄金的金。 棠凝想到了那封黄金请柬。 夫妻相。 棠凝在迪恩和凤潇潇的身上看到了夫妻相。 这两人,天生一对。 管家适时过来,提醒迪恩和凤潇潇可以开始为明天的婚礼做准备。 婚礼当天有两项议程。 一是在教堂内举行婚礼仪式,二是仪式过后的婚宴。 为保证一切顺利进行,大多新人都会在前一天做足准备。 照理说,都这么忙了,这俩准新人应该没空搞花招。 哪曾想他们居然体贴到这份上,贼兮兮地一致决定换掉原先给元霆和棠凝安排的房间。 套房内。 棠凝溜达了一圈,明白刚才凤潇潇给她使的那几个眼色是什么意思。 房间特别大,经典的美式轻奢风。 景色也极好,巨大的落地窗帘一拉,便能欣赏到如诗如画的海景。 但是—— 这么大的套房里,居然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 棠凝将新到手的两把黄金枪搁在斗柜上,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旅途劳累,她需要倒时差。 元霆摸了摸她的头,“累了?” 棠凝坦然点头,“想睡觉。” “嗯,你睡吧,我守着你。” 他的嗓音清润,暗含心疼。 天生体弱,比常人嗜睡。 这一次棠凝没有使用技能,没有所谓的昏睡后遗症,这就是她最正常不过的一天。 棠凝习以为常,简单洗漱过后换上舒适睡衣便霸占了唯一的大床。 “元霆哥。” 听到她的召唤,元霆从客厅进来,坐到床边,“怎么了?” 棠凝侧身躺着,面朝元霆的方向,“k在迈克尔森家族面前,似乎没什么话语权。” 作为扶光会的预备会长,k的地位过于低了。 当众被踹成那样,居然还硬生生忍下。 元霆目光柔和地望着面前这张水灵灵的小脸,困成这样还有空想这些...... 不想吊她胃口,他透露出一个关键信息。 “凤潇潇家里是漂亮州最大的军火商。” 棠凝略一迟疑,“大到什么程度?” 元霆的声音里透着绝对,“几乎垄断。” “所以,如果仅仅是迈克尔森家族,扶光会尚且可以与之平起平坐。可倘若最大的军火商与最老牌的势力头子一结合,扶光会便只能避其锋芒。” 元霆暗赞,“没错。” 势力洗牌了。 原本稳定的局面开始混乱。 这样一来,在古堡里的这段时间,便是棠凝最好的观察时间。 k的地位,是否就代表着扶光会的地位呢? 一切还未可知。 元霆抬手帮棠凝掖了掖被子,“做你想做的事,一切有我在。” 被照顾得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姑娘点点头,两眼一转又开口,声音被压低了几分。 “元霆哥。” “嗯?” “你抱着我的照片哭?” ...... 第57章 帅绝人寰的脸蛋与苦情戏码 棠凝从被窝里探出手,温润的触感传到他手上。 摸了几下,她继续问,“那就是真的了?” 元霆回握,垂眸,”不算。” 他只愿意承认自己红了眼睛。 想到凤潇潇提到的关键词,棠凝张了张嘴,“一年前,我生病的时候,你有来看过我?” 要问棠凝之前的人生中遇到过哪些坎坷,一年前那场大病算一次。 都这个时候,元霆也没想瞒着,“嗯。” 棠凝握着他的手指紧了紧,“可我完全没有印象。” 在她的记忆中,青梅竹马们都来了,唯独没有他。 所以,她一度认为自己在元霆这,是负好感。 似忆起当初的情景,元霆的声线变得缱绻,“我偷偷溜进你房间,当时你睡着了。” 那时的棠凝啊,就像一个精致的琉璃娃娃一样,哪有现在这般鲜活? 那时的她漂亮、易碎,呼吸起伏都是小小的,仿佛随时会离去一般。 见元霆的眼神开始飘远,棠凝打断他。 她属实不解,“元霆哥,你为什么要顶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去做那么苦情的事?” 元霆:...... “你不休息了?” 那慵懒的眸子。 那平静的声调。 那隐约的气场。 棠凝老实了。 “休息的。” 老实不了一秒,下一刻她扬起笑脸,“抱抱。” 难得的撒娇,当即牵起大佬的嘴角。 他对这两个字受用至极,依言俯身将姑娘和着被子抱在了怀里。 宽大温软的怀抱带来一股安心,棠凝不自觉蹭了蹭脸。 这副乖巧的模样,让元霆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拥紧了一分,“棠凝—” 棠凝再次打断他,“元霆哥你好善变,我睡着的时候唤我阿凝,当着我妈的面叫我阿凝,现在居然又叫回棠凝。” 善变的人还很奇怪,被批评了居然会笑。 元霆尾音轻扬,话意缱绻,“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棠凝直截了当,“阿凝。” 喊全名总让她有种调皮捣蛋被逮住的错觉。 元霆当场纠正,“阿凝。” 棠凝满意,“怎么啦?” 元霆手指缠着她的发丝,眉眼认真,“不要对我这么心软,不要让过去的那些事成为你的负担。” 那些仓惶失意的过往时刻,就留给他一个人吧。 暗恋属于一个人。 热恋才属于两个人。 棠凝从他怀里退出,仰着脸正色道,“我没有因为以前的事对你心软,我只是想让你陪我睡觉。” 她不会忽视他过往的付出,但当下和未来才是她的着力点。 要他抱并不是为了哄他,而是想占便宜。 元霆:...... “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是一个男人。” 棠凝不把他的“警告”当回事,“我知道我知道,你要不要上来?” ...... “要,我去换衣服。” 当一侧的床铺微微凹陷,困倦的棠凝自发滚到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后安然入睡。 身边人却睡不着,时而看她的睡颜,时而将目光投向虚空的某一点,时而在她脸上留下极浅的亲吻。 睡梦中的棠凝察觉到耳边的心跳声有些吵闹,下意识朝另一侧翻身,却不想被一只大手强势揽回。 他似乎说了什么,在哄她。 罢了,吵点就吵点吧。 当棠凝开始睡觉后,天大地大,被窝最大。 但当她遇到元霆,那也只能沦落到全程晕乎乎地被亲醒、被哄着吃了晚餐吃了药、被伺候着洗漱,完了才回到温暖的被窝继续她的美梦。 夜色逐渐褪去,海风将碧蓝的海面吹起层层涟漪,曦光乍现,太阳爬升。 棠凝一睁眼便对上一张绝色俊脸。 元霆镇定自若地打招呼,“早。” 棠凝讷讷回应,“早。” 不是。 自己身上的衣服怎么这么整齐? 一粒扣子都不带解开的? 这么没有魅力吗? 洗漱台前,棠凝愤懑地刷着牙,眼睛凝视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思索起妈妈传授的那些小小经验。 她不知道的是,某人镇定的背后,是一整夜几乎不曾合上的眼睛。 这是他们同床共枕的第一晚。 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姑娘那么乖地躺在自己怀里,元霆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濒临崩盘。 但是,他发现了一件事。 这姑娘馋他的身子。 那么,他就要为那个正宫名分,争上一争了。 —— 礼堂的钟声敲响了今日的喜事。 棠凝与元霆坐在亲友席上,看着相携走来的那对新人。 凤潇潇身穿洁白的鱼尾婚纱,婀娜多姿,长长的裙摆在地毯上拖曳出优雅的弧度。 她手捧鲜花,盖着的那一袭头纱蒙不住她的笑意。 在她身侧的是同样盛装的迪恩,英俊潇洒,尊贵不可方物。 有了这两位的出场,本就优雅奢华的欧式礼堂又添了几分庄重与神圣。 爱情是神圣的,应该被受到祝福的。 婚礼进行曲在空中悠扬,神父问着老套但真挚的问题,“新郎,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你愿意爱她敬她,与她不离不弃直到永远吗?” 迪恩目光虔诚地看了身边的凤潇潇一眼,张口就要回答。 哪知,变故突来。 在新人即将宣誓、众人屏息以待礼成时,观礼的席上突然传出一声轻嗤声。 尤为明显。 棠凝循声望去,看到那人的嘴脸时,嘴角一抽。 呵,这个不知死活的k。 底下那么大的动静,上头的迪恩与凤潇潇自然不会错过。 他们相携转身,站在高台上往下眺望,如睥睨蝼蚁的仙侣。 就差那么一秒,凤潇潇就听到迪恩说他愿意了! 当她看到发出动静的是昨天那个土鳖后,新仇旧恨准备一起报。 她气极反笑,反手不知从婚纱的哪一处摸出一把枪,一步一步走下高台。 迪恩紧随其后,神父站在原位敛眸等待。 蕾丝手套包裹的手指优雅一扣,哒的一声,子弹上膛。 凤潇潇红唇轻启,“你个土鳖,胆子还挺大,居然敢在我的好日子里满嘴喷粪。” 多么优美的国语! 吃瓜群众棠凝在心里鼓掌。 但随即品出的是一丝不对劲。 不对劲之处在于k的表现。 他做了那么多事但依然能逍遥法外,能在自己帮派里混得风生水起,便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鲁莽愚蠢之人。 按照凤潇潇昨天的话来看,即便k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女性的那一类渣滓,但在窥见凤潇潇的不同寻常之处后尚且能忍受被踹之辱。 今天见了她必然了解她的身份,k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轻嗤呢? 现在的他,更像被强行降智、拎不清脑子。 也像被放大了心里的某种情绪。 某一情绪被放大到极致,使得他不顾身份不顾场合,只顾宣泄。 第58章 婚礼上的小插曲,石崇与林铮 面对凤潇潇的枪口,k的脸上犹如打翻调色盘,变幻莫测,难看得很。 迪恩上前一步,抬抬眼皮,径直看向坐在k身侧的那位中年男子,“石先生,这就是你扶光会的做客之道?” 石先生,石崇,扶光会的现任会长。 华裔长相,儒雅俊逸,不像什么黑社会头子,更像是一个传道授业的教育者。 面对迪恩的声讨,他面不改色,嘴角恰到好处地噙着一丝歉意的笑,“抱歉迪恩先生,底下人失了分寸,还望宽恕他一次。” 棠凝在她的角度恰巧看不到说话人的长相,但内容吧,越琢磨越不对劲。 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辞哪能轻易平息凤潇潇与迪恩的怒火? 这可是他们的婚礼,不出意外,一辈子只有一次。 所以,这位石会长并不是真的在为k求情,而是—— 把k当做一枚弃子。 他的这番作为究竟是弃车保帅,亦或是,借刀杀人? 棠凝敛下眸子里的意味不明。 扶光会内部,看来不太平静呢。 她更好奇,这位石会长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让k在这样一个场合做出失分寸的事的。 那头,凤潇潇也品出什么,慢悠悠地收回小手枪,红唇凑近枪口轻轻一吹,“来人,把他赶出去。” 凤潇潇讨厌k,但更讨厌被利用,谁也别想拿她当枪使。 此时k的存在成了砸到凤潇潇面前的一坨屎。 杀了吧,自己被人当枪使。 不杀吧,咽不下这口气 那不如,把账算到挑起这事端的正主头上。 无所谓的,有的账慢慢算才好玩。 见状,石崇依旧是那副儒雅之态,“感谢宽仁。” 凤潇潇美眸一扬,“好说。” 底下人动作迅猛,很快便将k带出礼堂。 随着k的离开,先前被他遮挡住的石崇便落入棠凝的视线范围。 这是一个外表儒雅的中年男子。 棠凝精致的眸子微挑,嘴角缓缓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事情变有趣了。 透过石崇,她居然隐约看到了林铮的影子! 明明两人的五官并不相似。 但棠凝从小就笃信一件事,自己的直觉从不曾出错。 她收回视线,眸光悠悠,看向高台上继续仪式的新人。 神父一本正经,仿若之前的那段插曲不曾出现般,继续念了相同的对白。 而迪恩说,“我愿意。”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弧形穹顶处应声落下无数花瓣,洋洋洒洒的,伴随着淡淡的玫瑰花香,迷了众人的眼。 其中一片花瓣落在棠凝的手心,是热烈奔放的红。 礼成。 婚礼之后便是婚宴。 主打两个字,自由。 餐食自由,从前菜到主食、点心,全都自助。 酒水自由,这里不存在什么新人敬酒、亲朋灌酒,想喝就去吧台,无数调酒师严阵以待。 舞会自由,舞池就在那,一整支乐队就在现场,你想跳就跳,想邀请谁就邀请谁。 以上都不喜欢的,可以找一处地方坐着,发呆也行,叙旧也好。 棠凝捧着手机跟林铮发消息。 【棠凝:林铮,我见到扶光会的会长了,我有一种直觉,他跟你之间有关联。】 关联? 两个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关联,不是父子就是兄弟。 【林铮:你的意思是,他或许是我的生父?】 【棠凝:嗯,你对他有任何印象吗?】 【林铮:我母亲在临终时讲过他们的事,她说对方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学者,博闻强识。】 【棠凝:差不多对上了。这位石会长的外表的确儒雅,但内心,狂悖到了极点。】 【林铮:他做了什么?】 【棠凝:操控k在迪恩的婚礼上闹事,想借迈克尔森家族的手,铲除异己。】 【林铮:迈克尔森家族不至于傻到被当枪使。】 【棠凝:的确,他这是阳谋,明晃晃地挑衅迈克尔森家族。】 【林铮:杀不了k也能震慑住他,一箭三雕,真是个疯子。】 【棠凝:我在想他是通过什么手段操控k的,总感觉k的某一面被放大了。】 【林铮:像王显这样催眠控制?】 【棠凝:或许吧,我再研究研究。】 【林铮:好,你注意安全。】 【棠凝:你也是,这段时间你待在老宅别出去,我跟我妈说一下。】 【林铮:说什么?】 【棠凝:说恐怖头子要跟棠家抢人。】 【林铮:......他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 【棠凝:万一呢,我记得王显把你的资料给k了。】 就说她当时总感觉不对劲,这不,就串上了。 【林铮:棠家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 【棠凝:我当然相信你,但我信不过他。扶光会内部不平静,他知道你的存在后说不定会使什么脏手段来抢你。】 【林铮:......好。】 跟林铮说完,棠凝又马不停蹄地联系自家母亲。 而元霆则静静地陪她坐在这边,捧着自己的茶水,暗自计算着自己已经被忽视多久。 等棠凝的眼睛终于从手机挪出来时,元霆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见她揉眼睛,元霆又没了脾气。 伸手覆在她眼睛上,手掌的温热传导到酸涩的眼睛,像是做眼部spa般舒适。 棠凝嘴甜,“谢谢元霆哥。” 元霆嘴角一勾,“一句谢谢就想打发我?发现什么了?” 棠凝伸手拉下他的手掌,左右看了看,凑到他耳边,“扶光会的会长,大概率是林铮的生父。” ......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估计也只有这位姑娘能这么靠感觉“看”出来。 元霆浅浅嗯了一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棠凝摊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打算多观察,多了解,少接触。” 少接触的原因是,万一人家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她要是硬把答案喂到他嘴边,那可就蠢到离谱了。 元霆:“他不在宴席上。” 棠凝不露痕迹地环视一圈,“迪恩和潇潇也不在。” 元霆好整以暇,“今天是他们的婚礼。” 棠凝眼底划过狡黠,“可他们不是常人。” 依她浅显的了解,这俩都是喜欢搞事情的人,这会说不定正堵着石崇要说法呢。 元霆伸手摸摸她机灵的小脑袋,起身来到她面前。 右手伸出,姿态矜贵优雅,“棠凝小姐,我能邀请你一起跳支舞吗?” 棠凝莞尔一笑,起身理了理裙摆,优雅一鞠,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当然。” 第59章 四人开溜,酒吧堵人 好事注定多磨。 元霆刚把他的姑娘牵到舞池,消失已久的新人出现了。 两人都换了套礼服,径直朝他们走来。 跳舞计划,腰斩当场。 元霆神情淡漠,“什么事?” 这语气说不上不好,但也不够热情就是了。 迪恩似习以为常,自顾自地说他想说的,“石崇走了。” 棠凝的眼皮轻轻一闪,看向嘴角含笑的凤潇潇,“你赶走的?” 凤潇潇眉眼轻挑,“那当然,顺便停了他扶光会的军火供应。” ...... 棠凝朝她投去欣赏的一眼,杀伐果决,令人钦佩。 可见潇潇没继续往下说,那便代表着...... “他无所谓?” “没错。” 凤潇潇轻哼一声,打了声响指,眉宇间燃起一股隐约的战意,“阿凝,一会儿带你出门玩玩?” 怎么能放任这个老匹夫踩着他们的脸呢? 太阴了。 一点都不阳光。 她倒是要看看,石崇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玩玩? 搞事情是吧。 棠凝眸光闪烁,触及依旧热闹的舞池,“一会儿?今天不是你的婚礼?” 总不会真就为了一颗老鼠屎,中断自己的婚礼吧? 凤潇潇大咧咧地揽过棠凝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我刚去把房给洞了,咱一会儿有空。” 不是。 棠凝错愕。 她听到了什么? 把、房、给、洞、了! 哈,可真是未雨绸缪。 棠凝算了算现在的时间,也就是说,撑死两个小时? 她第一次感到拘谨。 甚至都不忍心把视线投向迪恩,唯恐挫伤他的自尊心。 棠凝抬起手挡住嘴巴,悄悄凑到凤潇潇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极低,“这么快的吗?” 她问得真诚,问得克制,问得小心翼翼。 小人书上不是这么说的。 不都是写一整晚什么的吗? 差距不是一点两点。 凤潇潇见她主动贴自己怀里,搂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就一次,时间紧迫。” 见棠凝的眼皮微微一挑,她又补充,“我们平时不这样的。” 说罢,凤潇潇扬起笑容,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刚准备问什么— 迪恩跟元霆对视一眼。 动作果断直接把凑在一起咬耳朵的姐姐妹妹分开。 迪恩的脸有点黑,嗓子眼有千万句解释的话堵在那。 但又不好跟棠凝一一说道。 只好轻咳一声,“那什么,待会儿一起去?” 元霆看棠凝,后者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啊。” 新人把洞房时间都给空出来了,这个面子,必须得给。 就这样,来自五湖四海的宾客被丢在岛上自娱自乐。 古堡内的人早已习惯,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接待工作。 而一架直升机悄然升空,一路无障碍地通过这一片海域。 等身着便装的四人再露面,是在市中心一家繁华热闹的酒吧里。 酒吧外是日暮黄昏,酒吧内是摇曳生姿、纸醉金迷,嘈杂的重金属直击鼓膜。 棠凝按了按耳朵,不太适应这个场合。 元霆将她护在怀里,看向迪恩,“他在哪?” 这个他,指的是k。 据内部消息,k被赶出海岛后气急败坏地进了这里,到现在都没出去。 迪恩看了眼最新情报,“在2080。” 凤潇潇跟个款儿姐似的,熟门熟路地冲服务生招招手,黑卡一丢,“开个包间。” 服务生小哥眼睛咻得一亮。 黑卡,包间。 对他来说,这两样叠加在一起便是抽水!就是钱! 他姿态越发恭敬,“贵客请跟我来。” 酒吧的一楼跟二楼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楼喧嚣、嘈杂、热闹,灯影摇曳,人头攒动,鱼龙混杂。 二楼则极为安静,仿若另一个世界,只有身份特别的人才能进入。 特别是指: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有关系。 二楼入口处安置了设备,得靠服务生刷卡解锁才能进入。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四人踩上奢华柔软的地毯,鞋底踩上去,声音被尽数吸收。 长廊寂静无声。 服务生将几人引到一个包厢前,取出另一张正红卡片开启门锁,哔。 “贵客请进。这是呼叫屏。” 他指着包厢内的一处屏幕介绍道,“如果有任何需要,请按下呼叫铃,工作人员会立刻赶来。” 棠凝品味着他的言外之意。 那就代表着只要不呼铃,不会有任何工作人员进来打扰。 这位服务生一离开,迪恩开始念叨。 一、二、三...... 数到十后,他身边的凤潇潇勾唇一笑,臭屁地伸出两指,指尖夹的正是那张正红卡片。 棠凝扬唇就是一句夸奖,“厉害。” 凤潇潇更得意了,“这可是我的独门绝学妙手空空,有机会教你。” 迪恩展臂起身,揽着他媳妇,“你俩坐会,我们去去就来。” 一个k而已,还用不着这四位全员出动,迪恩加凤潇潇,足矣。 三分钟过去。 元霆耳朵微动,起身将房门打开。 下一秒迪恩与凤潇潇便拎着不省人事的k进入包间,面色不愉。 一道正红抛物线划过,在房门关闭前划出房间,无声掉落在了长廊的地毯上。 迪恩随手一松,k被丢在地上,脑门直直砸在桌角,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见状,凤潇潇嘴角一扯,溢出一声冷笑,又直又长的腿轻抬,无所顾忌地踩上他的手指。 黑色红底细高跟就那么从他手指上碾了过去,发出咔嚓的响声。 “丫的臭土鳖,浪费我一管神经麻痹素!” 棠凝眼睛微微一眨,神经麻痹素,一听名字就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差点让他逃了?” 凤潇潇不解气,抬脚又踹了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 “奇耻大辱!我们刚一进去他就蹿到浴室通风口了,要不是迪恩速度快他就溜了。丫的心眼贼多,被迪恩扣住后假意求饶,却暗戳戳却往呼叫屏那够,差点就让他得逞了!” 说完凤潇潇咬了咬牙,憋闷不已,“阿凝你猜我们过去的时候这人渣在干嘛?” 人渣...... 棠凝:“欺负人?” 凤潇潇呸了一口,“地上有一根鞭子,鞭子带着密密麻麻的细针,房间里还有六个女人被绑着跪成一排,没穿衣服。” 她们嘴里被塞着布条,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皮。 在别处受到了屈辱,他便尽数通过暴虐行径排解转移到这些女孩子身上。 这样的人,注定下地狱。 第60章 暴力审讯,想炸军火库 三言两语间,当时的画面便在众人脑海里还原。 因着以前的任务,棠凝比在座其他人更了解k的恶。 东郊火车站,那几名小学生在朝气满怀地踏出领略祖国秀美山川的脚步时,无辜被牵连,折损于冰冷无情的铁轨间。 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恐怖分子,别说凌虐他人,他在外的名声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名声越响,代表着折损在他手里的人命就越多。 扪心自问,棠凝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心善纯良的人。 元霆、迪恩、凤潇潇他们自然也不是。 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染着鲜血,或多或少。 但他们动手是有前提的。 对方怀揣恶意,对方为非作歹。 像k这样的人,多活一天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亵渎。 一只大掌摸了摸棠凝的脑袋,触感温润,安全感十足,安抚意味浓重。 棠凝的目光从k身上收回,恢复自然。 元霆垂眸瞥了眼地上瘫着的k,问迪恩,“打算怎么处理?” 迪恩的声音异常平静,“问出石崇的退路,然后杀了。” 在他的婚礼上搞这么一出,轻易揭过岂不是会引得他人争相效仿? 真把他迈克尔森家族当软柿子了。 审讯开始之前,凤潇潇从腰间抽出一根类似于鱼线的东西,丢给迪恩,由他将k五花大绑。 自己则跟棠凝炫耀,“它叫囚绳,刀枪不入,一挣扎便能嵌入皮肉,审讯逼供好搭档。” 棠凝:...... 稀奇古怪的小东西真多。 她疑惑得看着犹如一滩死物的k,“他醒得过来吗?” 手指被高跟鞋碾地嘎吱响都一声不吭,那什么神经麻痹的药可真厉害。 “当然醒得过来。” 凤潇潇神秘一笑,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一管药剂,眼冒精光地抽出一些,注射到k体内。 “阿凝,场面有些血腥哦。” 棠凝淡然哦了一声。 瞧不起人! 迪恩从腰间掏出一把榔头,拉了张椅子到k边上,翘着二郎腿挥舞着小榔头。 药剂起效。 k的眼皮开始颤动,而后睁开。 迪恩二话不说,直接一锤子砸在了他右手第六指上。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k忍不住闷哼出声。 迪恩嗤笑一声,意思意思从最开始的问,“姓名。” 一秒、两秒。 对方不说话,只闭着眼,把房间里的四人当空气。 迪恩耐心告罄,手起锤落,这次砸的是右手小拇指。 以暴制暴,敲粉碎哦。 k也算是个硬茬,嘴角紧闭一声不吭。 就这么你来我往,两只手十一根拇指尽数被砸碎。 截至目前,一个问题都没问出来。 棠凝身边的凤潇潇气笑了。 起身接过迪恩的榔头,轻描淡写地说,“老公,你把他腿扒开,我来敲。” 迪恩还未动作,一直闭眼的k睁开了眼,忍痛冒出的细汗无形中骤增。 他牢牢地盯着凤潇潇的手,一秒都不放。 凤潇潇饶有兴致地用高跟鞋踢开他的两条腿。 后者慌忙并拢,囚绳嵌进皮肉里,鲜血溢出。 凤潇潇把玩着手里的榔头,重复了一遍迪恩的问题,“姓名。” 这次,k张嘴了,声音干砾,“killer。” killer,杀手。 凤潇潇啧啧两声,“早这么老实不就得了?性别。” 一声粗气从k鼻孔里传出,他的后槽牙都要磨烂了,“男。” ...... 对待恶人,就得剑走偏锋。 棠凝又听又看,津津有味。 退居二线的迪恩抓抓头发,冲元霆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愧是好兄弟,看中的姑娘都不是常人。 对于这份褒奖,元霆眉眼舒展,尽数收下。 审问还在继续。 凤潇潇,“为什么要在我的婚礼上闹事?” k眸光晦暗阴沉,“石崇陷害我。” 凤潇潇:“你不过是一个手下而已,有什么值得他费心思陷害?” k轻扯嘴角,说不清是讥讽还是自嘲,“我是前会长的儿子。” 凤潇潇挑眉,“哟,私生子?” k:“私生子也是子,拥护我的人不比他少。” 凤潇潇:“你这么蠢都有人拥护?” k怒目而视,而凤潇潇则轻轻晃了晃她手里的小榔头,k收回不甘视线。 凤潇潇又抛出一个问题,也是棠凝好奇的问题,“他怎么控制你的?” k:“他会召唤人格。” ??? “鬼扯什么东西?” 凤潇潇一锤子砸在了他的腿上,“给我老实点!说,石崇从哪找的军火供应?” 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个瘪犊子敢跟她凤家打对台。 而一旁的棠凝与元霆听到召唤人格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已经被送往a字号监狱的王显。 当一个领队能召唤放大出某一阴暗人格时,那他队伍里全是些穷凶极恶的坏蛋也就不足为奇了。 k还在回答问题,“我不知道。” 凤潇潇啧了一声,十分嫌弃,“就你这样还想夺权?辣鸡!” k敢不敢言。 凤潇潇又问,“你们的军火库在哪?” 她要去炸了扶光会的老巢。 之前对于石崇的问题,k算得上是有问有答。 但当凤潇潇问到有关扶光会的事,他便三缄其口,任凤潇潇再怎么威胁都不肯开口。 突然从哪儿冒出这么强烈的忠义之心? 但无所谓。 凤潇潇的榔头虽迟但到。 坚定有力地砸向他的两腿中间。 killer变成kill。 棠凝第一次见证了人的痛感,是可以达到眼球都快爆出来的程度。 那一根根充血的红血丝哟,狰狞的青筋哟。 kill晕过去了。 棠凝觉得他晕过去,除了极致的痛感以外,更多的是无法接受。 问不出来相当于白忙活一场,凤潇潇把榔头一丢,气鼓鼓地坐到沙发上。 迪恩低声安抚,“问不出来可以继续查,别生气。” 凤潇潇气得话都不想说了。 见她这么憋屈,棠凝眨巴了一下眼睛,手指微动,“潇潇,你想找扶光会的军火库?” 凤潇潇一屁股挪到她边上,将脑袋埋在她肩颈处,闷闷道,“我想把那军火库给炸了。” 炸场子...... 棠凝看了看有经验的某人,缓缓将扒拉着自己的人推开,“我来试试看吧。” 如果k真的知道,那么她会让潇潇在这个大喜之日如愿以偿的。 就当是,新婚贺礼。 第61章 k正式下线,闲话婚礼偏好 望着朝k走去的漂亮背影,凤潇潇不解地眨了眨眼。 她看向自家老公,自家老公看向他家哥们。 一看一个不吱声。 他们只知道元霆心里藏了一个心肝宝贝,知道她明艳水灵,知道她身娇体弱,但知道她人品一定差不了,但并不知道她的特殊本领。 元霆静静地看着棠凝朝k走去,也注意到她揪住k衣角时那略带嫌弃的表情。 总有这么一个人,一言一行都会让你觉得有趣,开心,久看不腻。 迪恩朝他这走了两步,压低声音,“什么情况?” 元霆看了眼他和凤潇潇两张略带茫然的脸,勾勾唇,又将视线投放在闭上眼睛的棠凝身上。 他说,“她在给你们准备新婚贺礼。” 凤潇潇歪了歪头,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是一种,自己居然被小妹妹给宠溺了。 这一刻,棠凝的背影也显得格外霸气,胜过在场的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 棠家少主的本事自不必赘述。 棠凝一得到想要的信息便收回手,视线扫过茶几抽了一张纸刷刷写下几行字。 “贺礼”是意料之中的一串地址。 手捧“贺礼”的凤潇潇一会儿看看纸条上的内容,一会打量棠凝,围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啧啧称奇。 “当初见识元霆的功夫时我已经吃了一惊,没想到在你这,我还能再吃一顿!” 棠凝:...... 多么清新脱俗的赞美。 她老神在在,吐出八字箴言,“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强人之间互相欣赏。 迪恩对棠凝的欣赏加深了一层,甚至考虑地更多一些,“棠凝你放心,你的本事我们一定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听到这话,棠凝转头朝他看去,凝视几瞬后倏忽一笑。 在凤潇潇身边的迪恩.迈克尔森是收着的。 他心甘情愿收起锋芒当一个护花使者。 热烈玫瑰花要笑、要闹、怎么都行,他只管坚定且专心地护其左右。 可要是因此便将他小觑,那可不是一个明智的抉择。 凤潇潇被提醒到了,跟着表示,“对,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棠凝莞尔,“我相信你们。” 其实,如果她连这个都不笃定的话,压根儿不会去做这样一件事。 中华文化中还有一条,兵贵神速。 既然现在已经拿到扶光会的军火库地址,棠凝抬起下巴朝k那方向点了点,“怎么处理他?” 迪恩与凤潇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尽管知道棠凝的胆子不小,凤潇潇还是上前捂住她的眼睛。 而迪恩则是面无表情地抽出匕首划开k的大动脉。 鲜血汩汩流出。 血腥味蔓延开来。 棠凝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一条生命的逝去。 精致双眸中,不喜不悲。 斩草要除根。 既然知道k跟扶光会前会长的关系,那必然不能放虎归山,落人话柄。 只要没有当着别人的面,那就不算他们动的手。 当然,k的死讯一经传开,各方势力都会猜到这是他们的手笔。 但那又怎样。 疑罪从无。 只要在明面上,扶光会没办法师出有名就行。 现在的情况是,凤潇潇和迪恩的婚礼被打扰,扶光会是亏欠方。 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酒吧。 当酒吧服务生发现这两处包厢的异常时,k的尸体已经凉透了。 “老板,是否要查?” “不用,他们留了体面,我们就接着。” 按照那些人的本事,直接炸了整个酒吧都只是抬抬手指的事。 现在又是乔装又是偷卡,将一切行动放在暗处进行,没有搅乱酒吧的正常营业。 人家有心,自己当然不能自找麻烦。 于是这件事,便三言两语被按下。 那头,迪恩和凤潇潇商量着去搞事情,元霆则带着棠凝回了他的住处。 凤潇潇豪气干云,“阿凝,等我的好消息!” 势不能辜负这份“贺礼”。 棠凝笑,“好。” —— 元霆的住处是迪恩硬送的。 海岛一座。 棠凝刚一踏上这里,注意力便被远处的声音吸引。 她侧头朝那方向望去,远远便瞧见漫天的烟花腾空一跃,璀璨如星河迢迢。 棠凝微微歪了歪头,“那是......” 元霆:“迪恩的古堡。” 哈,原来是隔壁岛友。 海风习习,元霆脱下身上的外套,轻轻披在含笑欣赏烟花的姑娘身上。 见她侧眸,他提醒,“起风了,我们先进去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声音含笑,“迪恩的烟花会持续一整晚,一会慢慢看。” ...... 棠凝:“我不是小孩儿。” 别给她安排什么爱看烟花的小孩人设。 元霆一本正经,“我知道。” 两人相携往岛中央走去,没过多久,一套中式宅院便映入眼帘。 恍惚间,棠凝以为自己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宅门侧,元陌带着一队兄弟列队欢迎,整齐划一的两声,“家主,棠少主。” 宅院已收拾妥帖,随时恭迎主人。 看多了金发碧眼、卷发黑肤,棠凝乍一见到这么多黑头发黄皮肤的同胞,心中莫名涌动一种归属感。 心情好,脸上也是笑眯眯的。 棠凝心情好,元霆的心情自是不会差。 元陌恭敬,“家主,棠少主,晚饭已备好,现在开席吗?” 元霆看了眼棠凝,然后点头,“端到不夜侯亭。” 元陌:“是。” 不夜侯亭是一处六角凉亭,清雅帷幔被挽起,弧度优雅诗意。 食不言。 忙碌一通,美食也可口些。 两人享用过佳肴后,席面被撤下,茶具呈上。 元陌极有眼力见,自己离开的同时还挥了挥手将大部队带离,把空间留给两人。 四周的海风幽幽吹来,拂动姑娘的发梢。 棠凝支着下巴看元霆煮茶,“元霆哥,你对茶的热爱超乎我的想象。” 不仅时常品茗,更是连凉亭的名字,都跟茶沾染上关系。 不夜侯,茶的雅称。 元霆:“我收了不少好茶,有机会带你都尝一尝。” 棠凝点头,“今天的是什么茶?” 元霆:“君山银叶。” 棠凝浅浅品了一口,香气清高,味醇甘爽。 门外汉只能叹一句,好茶。 远处的烟花秀还在继续。 棠凝回想起礼堂婚礼,淡笑开口,“元霆哥,西式婚礼挺特别的,自由,随性,无拘束。” 元霆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喜欢?” 棠凝含笑摇头,“我更喜欢中式。” 中式婚礼:三书六聘,三媒六礼,明媒正娶,十里红妆。 她喜欢看那漫天的红,喜庆,明艳,夺目。 一步一礼,一生相许。 她在看烟花,而元霆,在看她。 夜色光晕下,姑娘以手托腮,红唇微扬,美目流盼。 微风将她的发丝轻拂,洒脱又肆意。 元霆深邃的眉眼带着认真,声音清冽,“嗯,我记下了。” 棠凝:???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 这话难道还需要回应? 回应什么? 她试探地开口,“哦...?” 元霆颔首,眼底似有星光闪烁,显然满意至极。 棠凝面上骄矜,却不想自己那嘴角也在悄然中,扬起。 第62章 二人时光,名分这档子事 本来,元霆没想逗棠凝的。 可当她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带上几分恍惚时,他便确定,姑娘的后遗症即将来临。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小巧的茶杯,元霆垂眸望着里面微漾的水纹,轻声勾唇,“阿凝,想不想亲我?” 棠凝蓦然抬头,目光先是恍惚,后是一定,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想的。” 话音落,茶杯被搁到桌上,发出清润的一声。 元霆身体往圈椅靠背一靠,展臂搭在扶手上,呈开放状。 他声线慵懒,眸光灼灼,“来吧。” 说来,咱就来。 当棠凝坐到元霆腿上时,元霆的手便自然而然地搭上了棠凝的腰肢。 她并不是一个猴急的人。 做的第一件事是捧着他的脸,歪头端详了好一会儿。 元霆任由柔夷贴着自己的脸,喉结上下滑动,声音哑哑的,“怎么了?” 尾音拉长,上扬,带着一丝丝诱哄意味。 棠凝眨巴了一下眼睛,手指贴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慢慢落到领口处。 “元霆哥,我可以把扣子解开吗?” 这么问着,却并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她的手自顾自地解了起来。 元霆哑然。 想起她曾亲吻自己喉结时的那份悸动,又是忍不住吞咽几下。 一颗扣子,两颗扣子,当棠凝解开三颗扣子后,收回手。 她身体后仰几分,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随后兀自满意地点了点头。 禁欲气质被解封,白色衬衫连着三扣敞开,此时的元霆,更像是最顶级的,男模。 任她上下其手。 “男模”开口,声线低哑,“喜欢这样?” 棠凝灿然一笑,“喜欢。” 说完喜欢,她便俯身贴到他的颈间,长而卷曲的睫毛下覆着一层阴影,如扇子一般,微微颤动。 柔软的双唇坚定地贴着他的喉结,浅浅啄着。 温热的鼻息扑在肌肤上,馨香入怀。 元霆仰着头任她动作,双眸微闭,掩住被姑娘轻易勾起的绯红。 帷幔随风而拂。 恰在气氛正浓之时,元陌突然闪身出现,如往常般一本正经,“家主—” 家主两字刚脱口而出,元陌看见厅内的场景后错愕一愣,下一秒立马转身,垂在身侧的手掌难得局促地紧了又松。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家主最得力的干将。 愚蠢这个词,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是! 大脑宕机的他无法冷静思考,怎么办,走还是留? 被打断的棠凝皱了皱眉,直起身体正要回头看究竟是谁打搅她的好事时,脑袋被一只大掌轻轻掰回,按回到原先的位置。 元霆低声,“出去。” 红唇与喉结相触,在他发声时,声带的震动传到了棠凝的唇上,酥酥麻麻的。 背对着两人的元陌当即领命,“是!” 声音难得有了起伏,如获大赦。 回答完瞬间闪人。 那速度,就跟后边有什么在追他似的。 被这么一打岔,旖旎的气氛散了一半。 棠凝闭了闭眼,把脸埋在他怀里,澎勃的心跳清晰地传到耳边。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衬衣领子,“这地方不好。” 元霆低声哄着,“嗯,我明天给元陌找点事做。” ...... “那还是不要了。” 元霆无声扬唇,姑娘心软着呢。 他伸手搂住女孩,两人的位置在一瞬间对调。 元霆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隔着圈椅靠背,俯身逼近,“阿凝,亲不到很亏的,我们不吃亏,嗯?” 两人的距离最多只有五公分。 棠凝眉眼微垂,落在他的唇上,长睫一眨,又对上他满是蛊惑的眸子。 女儿弯唇一笑,明艳不可方物。 “嗯!” 说罢,她下巴微抬,贴上那唇的同时手臂也勾上他的脖颈。 与她的热情相呼应的,便是元霆的。 他长臂一揽,手臂肌肉瞬间发力,将姑娘悬空抱起的同时一个闪身,古亭帷幔已从余光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 棠凝:...... 还能这么用? 下一瞬,唇上微微一痛,惹得她轻呼出声。 元霆似是在惩罚她的走神,又像是被这声轻唤勾出了更多的热情,开始不管不顾,情难自禁。 这份爱意来势汹汹,棠凝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后背陷在柔软的被子上,棠凝眼神略微迷离,看着面前眼尾氲红,气息微喘,紧紧盯着她不放的他。 也感受着他的手指如她先前做的一般,帮她解着扣子。 不公平,她只给他接了三颗。 可他却解了全部! 房间的灯并没有打开。 皎洁的月光散落进来,影影绰绰,看不准确,却也让她忽视不了他的动作。 棠凝抿了抿微麻的嘴唇,揪着他的袖子,放软声音,“元霆哥。” 一道轻笑声响起,慵懒、勾人,“怎么,阿凝怕了?”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忽视身上的那只温热大掌,“我才不怕,就是......” 元霆俯身,一下一下亲着她,耐心十足,“就是什么?” “我......” 棠凝在想什么? 她在想自己之前对k施展了记忆回溯。 要是自己在中途直接昏睡过去,那就会成为永世难以忘怀的糗事。 或许以后可以逐一开发“解药”的具体功效,但绝不能是在他们的第一次。 而元霆想的却是另一方面,出走的理智往家靠拢。 微微粗糙的指腹轻轻勾着肩带,似掉非掉。 他主动把握谈话方向,“阿凝不如来说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棠凝一愣,“啊?” 这诧异的语气,惊讶的模样,似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方面一样。 所以。 姑娘压根儿没想给自己转正。 元霆抵了抵后槽牙,被惹毛了。 只图他身子,没想过负责是吧? 她一声抱抱,自己就抱着她醒一晚上。 她一个眼神,自己就任她玩。 她的每一次亲近与依赖,都会在他脑子里绽放一场盛大的烟花。 元霆俯首直接攫获她的呼吸。 既然这张小嘴不肯好好说,那就专心给他亲。 被亲迷糊的棠凝后知后觉,努力找气口。 终于,她在咬了他一口之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气息喘得厉害,棠凝一边平复一边气笑了。 她抬腿踢了他一下,带着恼意与娇嗔,“能不能听我说完?!” 被踹了一脚的大佬格外老实,舔了舔嘴唇上的些微血珠子,低低应了一声。 “回老宅之后,我会去给老祖宗请安。” “嗯。” “你陪我。” 第63章 洗澡帮扶记、潇潇送小玩意 这样一来,名分还跑得了吗? 在老祖宗面前过明路,是棠家最最最具说服力、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遥想当年,在棠凝父亲还是少主时,他就是这样牵着棠凝母亲的手,进了祠堂。 林婉并非棠家选定的家主夫人,但有了老祖宗的认可,全族没有一句异议。 再说元霆。 这时的元霆比任何时候都骄矜。 他抵着棠凝的额头,唇角扬起的弧度就没降下去过。 “想好了?” “想好了。” “认真的?” “认真的。” “不后悔?” 棠凝:...... “后悔会怎么样?” 元霆异常平静,“你要是敢始乱终弃,另觅新欢,那我就来一个揍一个。” 招惹了他,以后谁还敢跟你结婚。 这是若若最初给她的忠告。 棠凝笑,明明也没过去多少时间,但她就是有前所未有的笃定,“你不会的。” 如果他爱她,那他一定舍不得让她爱而不得。 如果他不爱她,那么,他根本用不着管什么新欢不新欢的。 被拿捏的元霆浅浅亲了亲她的嘴唇,尤不改口,还在恫吓,“我会,所以你不许后悔。” 棠凝伸出四指凑到耳边,“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后悔。” 大掌伸到柔软的发顶rua了一把,“真乖。” 棠凝撇撇嘴,没躲开,简单阐述了下自己先前关于昏睡的想法。 说罢,瞥见自己敞开的衣领,她又有些意犹未尽,“元霆哥,我困了。” 元霆本也没打算真把姑娘欺负彻底,“嗯,我陪你。” “还没洗澡呢。”棠凝开始耍赖,“你帮我洗。” ...... 元霆的回答里透着一股无奈,“我帮不了。” 说完他伸手捏了捏姑娘的脸,补充,“我是个普通男人,别高估我的自制力,也别把我想得太善良。” “可是你之前不是帮我换过衣服了?一回生两回熟嘛。” ...... 明亮的浴光下,蒸汽弥漫。 浴缸的龙头开着,井然有序地往浴缸里蓄水。 元霆往洗漱台上垫了块浴巾,然后把他的姑娘抱到洗漱台上。 棠凝两手撑着台上,修长白皙的腿悠闲地晃荡着。 而她身前的元霆眉眼低垂,一本正经地帮她把凌乱的衣服理了理,然后——褪掉。 先是衣服,再是裤子。 见他就此收手,棠凝犹如顽皮戏水的神女,叫住他,“元霆哥,还有呢。” 她可是上过大师课的人,身上的小衫都是成套成套的,性感与清纯交融。 棠凝身上有许多优点,美而自知,明媚自信。 被戏弄的元霆抬起先去低垂着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娇媚的容颜,将她眼底的顽皮尽收眼底。 他没有依言照办,而是抬起手落在自己的衣服上。 他的衣服,除了那三颗被解开的扣子外,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随手一扯,剩下的扣子应声分离,一颗两颗,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扣子落地,白色衬衫随之覆盖。 棠凝面上的顽皮终是收了收,身体坐得直了些。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块块分明的精壮腹肌上,还有那性感的人鱼线,那延伸下去的风光,额,被裤腰挡住。 真就宽肩窄腰,人间极品。 只见元霆抬脚逼近一步,低头浅浅啄了一口姑娘的唇,手顺势探到她背后,摸索起小衫的排扣。 但他并不太擅长,解了好半晌没解开。 棠凝轻声问,“行吗?” 元霆静默一秒,“行。” 嘴里说着行的男人,直接放弃了常规的解扣途径,弯腰捧着她的背,从嘴唇亲到脖颈,一直往下。 细窄肩带顺着白皙莹润的肩头划下,他继续往下,将小衫往下一推。 小衫半挂在盈盈一握的腰间,而他,则提前收取辛苦费。 氤氲的雾气中,元霆把水粉色的她亲了个遍。 —— 卧室床上,棠凝已然安睡。 浴室的灯亮了很久,等元霆出来的时候,浑身带着冷气。 他在腰间随意围了条浴巾,放轻手脚来的床边。 睡梦中的姑娘眉目舒展,他勾唇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他找出自己的手机,查看元陌的消息。 忽略上面那一长串文字后,他锁定了关键信息。 迪恩和凤潇潇,事成。 扶光会最大的军火库被炸了个一干二净。 简单回复后,他把手机一丢,在床的另一侧躺下。 睡梦中的棠凝循着熟悉的沉香味自发投入他的怀里。 半小时后,元霆再次朝浴室走去。 ...... 第二天下午。 元霆推门进来时,棠凝刚刚睡醒。 睡眼惺忪间,棠凝便看到人间绝色含笑朝她走来,双手撑在床边俯身就是一吻,“醒了?” 刚睡醒的棠凝有些呆愣,“嗯。”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 棠凝点头,“好啊。” “迪恩他们来了,凤潇潇给你带了点小玩意。” “什么小玩意?” “类似你昨天见到的囚绳,神经麻痹素这一类的。” 棠凝的双眼咻得一亮,困意消散,下床脚步轻快地收拾自己去了。 全然没有昨天“这个懒得弄,那个你帮我”的懒散样。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不容易信任人。 棠凝昨天毫不避讳的那一手,直接收获了两份信任。 不只是因为她是元霆的心肝宝贝,更因为她本人,因为她棠凝。 会客厅。 凤潇潇将自己的小玩意逐一摆在茶几上,满满一整桌。 她一一介绍,罢了还拍拍胸脯,“用完跟我说,我再给你准备。” 棠凝笑,“谢谢潇潇,那事进展如何?” 凤潇潇张扬一笑,“昨晚就把它给炸了个透透的,这口恶气总算出了。” 至于石崇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应对方法,那就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看吧。 他们并不知道棠凝会有昏睡这一副作用,见她这么晚起,以过来人的惯有思维纷纷往那方面揣测。 是以,两人也极其贴心,自顾自地换上装备朝海滩走去,准备玩冲浪。 而棠凝,则捧着一碗艇仔粥慢慢喝着。 ...... 元霆颇有几分无奈。 自家海岛不玩,非跑到他这来。 “元霆哥,这粥是不是你做的?” “嗯,味道怎么样?” 棠凝扬起一张俏脸,“好喝。” 这句话不是恭维。 从前,元霆有很多事情不做。 不是不会做,而是没机会做。 但现在他的身边有了这位娇姑娘,下起厨房来也有了奔头。 第64章 赶海日记,迪恩夫妻辞行 餐后按时服药。 吃药时棠凝想到潇潇送她的那堆小玩意,特地拍了张照给江淮发过去。 【棠凝:猜猜这是什么?神经麻痹素。江少爷,研究还得继续努力呀!】 那头回复的很快。 【江淮:瞧不起谁呢,这玩意我们早研究出来了,你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就是砖搬少了!】 被说没见过世面,棠凝的脸上反而挂上了浅浅的笑意。 真好,别个国家有的东西,我们早就有了。 虽然凤潇潇是华裔长相,但身份上,是漂亮国的人。 棠凝曾揣测过这份药剂是否会被用到军事上。 她是亲眼见过药剂的作用的,小小的一罐药剂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k这个恐怖分子。 那么,万一被用到军事上,万一被用到我们国家培育多年的军人身上。 那可就太令人唏嘘扼腕了。 军人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死于炮火。 但要是未战,直接被一记药剂打倒,那真的是会让人捶胸顿足。 好在,国家把军人们保护得很好。 那头,冲浪两人组玩着玩着又换了装备开始潜水。 棠凝在迪恩与凤潇潇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极其难能可贵的精神——自由。 她出神地想,要是这两人流落到荒岛上,怕是也能占岛为王。 那时,如果她看到凤潇潇是骑着蓝鲸踏浪出现的,怕是都不会觉得稀奇。 海面平静了一会,有也只是随波逐流的圈层。 打破这一平静的是突然从水底蹿出一只手臂。 凤潇潇的手臂高高举起,伴随着四溅的浪花,一条直扑棱的鱼闪亮登场! 哈。 还能海底捞? 棠凝突然就来了兴致,见元陌过来便问他要水桶。 因着昨晚的事,元陌的心一直有些虚。 听到棠凝开口,略过跟元霆请示这一环节直接应下。 要知道在此之前,除了元霆的话,其他任何人让他做的,他一概不听。 元陌迅速找来一个崭新的水桶,附带一把玩具沙铲。 棠凝:...... “谢谢。” 岸边。 棠凝守着一个水桶,用沙铲扒拉里面装着的几条鱼,跟元霆嘀咕,“这边怎么都是石斑?” 元霆:“龙虾也很多,想不想吃?” 棠凝头都没抬,“想。” 元霆:“章鱼呢?” 他这么个问法,棠凝哪能猜不到他的打算? 顺其自然地抬起头,她说,“也想。” 元霆嗯了一声,起身朝海边走了几步。 海水拍打着沙滩,溅起些许白沫,接触空气爆破开来。 元霆面朝大海,随意伸手,手掌对着海面隔空一挥,紧接着卷起的海浪便将一些海货直接送到沙滩上。 一只、两只、三四只。 一股脑地全砸到了棠凝的水桶边。 仔细看去,正是刚刚说过的大龙虾和大章鱼! 棠凝:? 在她呆愣的时间里,大章鱼鸡贼地扒开腕足就往四处跑,大龙虾有样学样也跟着逃窜。 这般,棠凝的注意力又回笼了。 她神情麻木,手脚麻利地将试图越狱的虾虾们关进水桶里,章鱼也是同样待遇。 章鱼有一个特殊本领,喷墨汁,连续喷的那种。 生死关头,棠凝手里的章鱼想也没想就开始放大招。 眼看着浓黑的墨汁就要怼着棠凝的脸喷去。 没曾想墨汁却似撞上一层隐形壁垒般,直接原路返回——糊了那章鱼全身! 将怀疑鱼生的章鱼丢进桶里,棠凝像个螃蟹一样往元霆那挪了一步,小眼神不住地游走于他的身体。 元霆含笑蹲到她身边,“好奇?” 棠凝认真点头,丝毫不隐藏她的好奇心,“特别好奇。” 大佬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唯一露给她看的就是“瞬移”。 当初她为元子野驱煞后他就是用瞬移来见她的,谈心结束后也是用瞬移送她回家。 昨晚他们从亭子到卧室,用到也是瞬移。 瞬移,还可以用速度快来解释。 那现在这隔空捞海货又怎么算? 不仅是能捞,而且还是精准捞。 棠凝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又往他身边挪了一小步,膝盖蹭到膝盖。 她歪头凑近,仰着脸,悄声问道,“元霆哥,你有内力吗?或者真气?元气?” 清冷厌世感=棠凝。 骄矜大小姐=棠凝。 如今她这一言一行中,透着一股子反差感极强的可爱。 元霆的心无端被戳到了,俯首便亲了亲她的嘴角,“有的。” 聊正事呢! 棠凝意思意思板了下小脸,“天生的?” 元霆颔首,“天生的。”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点着,棠凝喃喃道,“跟我的情况有点像......” 思及自己的昏睡,她又问,“那你会有后遗症吗?” 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元霆摇头,“暂时没发现。” 到现在都没发现,那大概率就是没有。 棠凝的双眼情绪交叠,先是放心,随之升起来浓浓的羡慕。 “......好羡慕。” 不是恭维,她是真羡慕。 灵动的眼睛会说话,在元霆身上流连忘返,引得后者勾唇轻笑。 这一勾唇吧,把某个色迷心窍的人勾到微微仰起了头。 时值落日,红日下沉,天边染着成片的迷人霞光。 海浪拍打堆叠,海水里探出两个脑袋。 凤潇潇和迪恩刚结束浮潜,潇洒地脸上的水渍一抹,便瞧见不远处那两个蹲着玩亲亲的俊男美女。 这...... 元霆正对着他们的方向,眼皮轻轻一闪,扫过去的视线幽幽然。 迪恩忙搂着他媳妇儿转身面朝大海。 两颗脑袋就那么露在海面上,交头接耳。 凤潇潇啧啧出声,“老公,他们玩得好素哦。” 亲亲居然用贴贴? 这是什么古早姿势? 小学鸡! 迪恩:...... “给他们点时间,会慢慢成长起来的。” —— 海货盛丰,晚餐就用最新鲜的食材来烹饪。 凤潇潇捣鼓了下手机,凑到棠凝边上跟她咬耳朵,“阿凝,我有小东西想寄给你,给我个地址呗。” 棠凝给她发了归南居的地址,“寄了什么?” 凤潇潇揶揄,“到了你就知道了。” ...... “我期待一下?” “嗯!” 酒足饭饱,凤潇潇摸了摸肚子,顺嘴提出告辞,“对了,我们一会儿就走,有事联系。” 棠凝抿了口茶,“这么匆忙?” 凤潇潇:“这叫效率高,哪跟你们似的。” 棠凝:??? 什么意思? 凤潇潇又道,“来自过来人的忠告就是,婚礼、蜜月,一个都不能少。” 棠凝恍若大悟,“你们是要去度蜜月了。” 凤潇潇打了个响指,“没错,归期不定。” 棠凝扬唇,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玩得开心。” 凤潇潇冲她抛了个媚眼,“必须的。” 在座都是性格洒脱之人,四人碰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没有过多的话,夫妻俩挥了挥手,大步离去。 江湖之事纷纷扰扰,他们有缘,自会相见。 第65章 山崩预兆,元子野将遇险 今夜星空璀璨,闪闪烁烁地密谋着什么。 棠凝懒懒地躺在一张藤椅上,开着小差数星星。 惬意带来的是困意,大小姐又乏了。 缓缓的晚风,缓缓地吹。 缓缓地颌眼,缓缓进入睡眠。 可睡梦中的画面却不像现实这般安宁惬意。 棠凝跌入一片绿意,是苍翠的绿,也是森然的绿。 目之所及,峻岭崇山,山脉绵延不断,是深山,也是秘境。 但棠凝感受到的不是绿氧,不是沁心,而是心惊。 似是为了与她的心惊对应,突然间,原本平静的山体猛然发出剧烈震颤。 那应声裂开的土地,似蜘蛛网般扩张开来。 地裂似渊,高耸的树木转瞬间坍塌跌入,无声无息。 伴随着地裂震颤的,还有那下落如骤雨的山石。 尘土激扬,遮天蔽日,不见天日。 隐隐传来一些呼救声,棠凝听不真切,只好极力去找寻。 终于,她的目光对上了一双极其熟悉的眼睛。 竟是元子野! 他已然跌入深而狭窄的裂缝中,裂缝由宽变窄,他抬头望天。 眼里,没有恐惧,没有留恋,只有安然。 被困囹圄,坦然赴死。 “阿凝,阿凝。” 元霆的轻唤声将棠凝从那个恐怖的场景中抽离出来。 她双眼恍惚,呼吸急促得厉害,不知道这这是即将来临的画面,还是已经发生了的事。 一阵沉香包裹了她,镇定心神。 元霆轻拥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做噩梦了?别怕,我在。” 棠凝闭了闭眼,抓握住元霆的手腕,紧紧的,“元霆哥,帮我拿我的手机,要快。” 元霆应得干脆,“好。” 一息后,当初元子野亲手送给棠凝的手机便出现在了棠凝手里。 她连着拨了两次号码,均提示对方未在服务区。 棠凝不再尝试,直接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 轻呼一口淤堵之气,她阖上双眼,眉眼间恢复几分往常的镇定。 不可以急,事缓,则圆。 等手掌再次摊开时,她的手指都忍不住发颤,颤意来自庆幸。 幸好,他们还有时间。 元霆擦了擦她手心的汗,开口便一击即中,“子野那边出问题了?” 棠凝看向他,“元霆哥,两天后,一个叫罗门寨的地方会发生一场山崩,元子野就在那,我们现在必须赶过去。”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何其渺小,天地之间一粟矣。 没有人能改变自然,但他们可以在事情发生前,将人撤离。 元霆:“嗯,交给我。” 遇到事,解决事。 这一刻,他又变回那个运筹帷幄的元家家主,身上不自觉就散发出统观全局的气势。 十分钟后。 元陌驾驶着飞机,载着元霆和棠凝离开了这座海岛。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罗门寨。 —— 苗疆一族喜居深山,山水有灵。 他们偏安一隅,与一切外来者保持距离,世俗的运行规则在他们这并不适用。 罗门寨,便是其中一处居所。 寨内,元子野正被经纪人浩哥哄着搬砖。 浩哥苦口婆心,“哎呀我的少爷,咱们加把劲把拍摄任务了结了吧!” 小少爷躺在折叠躺椅上,优雅地按了按眉心,声音懒懒,“拍摄计划不是有五天?今儿才第二天你就催我?你改姓周得了。” 这次来罗门寨,是应邀为某品牌拍摄一组宣传物料,主题是深山、密林、活氧、民族。 自从秋日宴后,自从“失恋”后,少爷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住了,跟浩哥叫嚣着给他接行程。 原话怎么说来着,哦,往死里接。 这段时间密密麻麻的行程,他是一天都没闲着。 通过实践,元小少爷得出来一个真理。 感情已经不顺了,千万别把自己身体再给累坏了,不划算。 那些已经接下的行程他认。 不闲着可以,但加班绝对不行。 浩哥无奈,“我没压榨你的意思,就是觉得这儿的人太排外了,我想回家。” 作为经纪人,他去过的地方,遇到过的人不在少数,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见识过。 唯独这里。 “原住民”们就那么幽幽地看着他们,跟他们说话也不回应,稍一靠近就是一脸防备。 给他一种误入原始族群的错觉。 元小少爷晃悠着二郎腿,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哪儿的人不排外?我累了,明天再拍。” 他见识过浩哥所说的排外。 职业使然,元子野习惯了走到哪都被欢呼簇拥的场面,浩哥他们自然也没少见。 突然来到这样一个地方,井水不犯河水,也没什么不好。 你看你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扰。 拍摄计划是五天,那么这五天内他会完成。 想让他加班爆肝? 不可能。 当元霆与棠凝跨越山海赶来这里的,见到的便是他这副臭屁模样。 许久不见,还有点想念。 两人没有隐匿行踪,元子野瞥见自家大哥和棠凝相携从林间走出,一时竟有些愣神。 揉了揉眼睛,他憨憨地坐直身体,然后站起来,“大哥,棠凝,你们怎么来了?探班?” 看到安然无事的她,棠凝心下放松的同时,眼前浮现出那道坦然赴死的眼神。 这般,拳头忍不住紧了紧。 有脾气就发。 棠凝加快步子一把揪住元子野的衣领把他扯到一边,神情厌漠,“探你个头!” 元子野嗫嗫,“吃枪药了?” 他第一次见情绪如此外放的棠凝,连反驳都是气势不足的模样。 他悄悄将衣领从她手里抽回,无措地扭头看向自家大哥。 哪知大哥不仅公然放任棠凝的行为,更是把愣在一旁的浩哥给支走了。 浩哥是元子野的经纪人,多少知道元霆的身份。 当下大气都不敢出,麻溜离得远远的。 既然现场都是自己人,好,一个巴掌落到元子野身上。 元子野:嘶! 看着龇牙咧嘴的少爷棠凝尤不解气,又拍了一下。 元子野不装了,其实不痛。 他看向大哥,大哥依旧冷眼旁观。 给他一种大哥没出手,已经算他走运的错觉。 好嘛,他摆烂了,任她打。 一边挨打一边哄人,谁能有他委屈? 元子野:“怎么气成这样了?我什么都没干。” 棠凝冷哼,“我梦到你死了。” 元子野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别人的梦,他可以不当一回事,但棠凝的梦,是预言呐。 元子野有一个好奇的点,“我怎么死的?” 棠凝扫了眼附近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明天下午这里会发生山崩,山崩地裂,你跌进裂缝,被挤死的。” 挤死? 这算哪门子正经死法? 元子野倒吸了一口凉气,“小爷居然不能寿终?” 第66章 友情战中,元子野常胜不败 又是一巴掌。 棠凝冷笑,“何止,少爷你还会坦然赴死。” 元子野梗着脖子,“不可能。” 坦然赴死?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没忍住摸了摸被拍麻的手臂,小声控诉,“轻点嘛,麻了都。” 见棠凝依然一脸不善,他只好说,“你放心,但凡有一线生机,我都会争取活着的。” 棠凝:...... 天灾面前,哪有生机? 几巴掌下去,棠凝心里的郁气也算发泄出来了。 她言简意赅,“你赶紧找个理由,让你团队的人撤出去。” 元子野点头,复又问,“那我呢?” 棠凝定定地看向他,“我们在这,你死不了。” “你......” 对上她毫无笑意的视线,元子野音量低了一格,“别一口一个死字,怪不吉利的。” 棠凝的手又痒了。 这次元小少爷拦住了她,他轻笑道,“再打手就要疼了。刚逗你玩的,你不都说了吗,有你在,有我大哥在,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棠凝,元霆。 这两位,又有哪一位是好相与的? 什么死不死的,他说了不算,天说了也不算,这两位说了才算。 元子野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放缓声音,“我先让浩哥他们出去。” 棠凝颔首,“去吧。” 她是一个不爱翻旧账的人,翻篇了那就真翻篇了。 尽管,元子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得为还没做过的事情挨打...... 可是好奇怪,挨打之后居然从内心深处燃起一种名为暗爽的情绪。 元小少爷整理好面部表情后,转身朝站在一旁的自家大哥走去,“哥,元陌有跟你过来吗?” 元霆:“在入口处等着,你把人带出去交给他。” 元子野:“好。” 看样子大哥已经做好一切部署,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山崩的时间是明天下午,为避免出现任何变数,尽早让浩哥撤离更为妥当。 他在与大哥擦肩而过时可以放缓速度,低声控诉,“哥,她打人好痛。” 这话棠凝能听不到吗? 她的眉心开始突突。 好在,弟弟找哥哥撑腰,哥哥拒绝。 元霆淡淡瞥了弟弟一眼,“受着吧,她担心你。” 她担心你。 这四个字一出,从元霆的嘴巴一出,某心机小少爷的嘴角瞬间咧开,咧到耳后根。 他径直停下脚步,嘴欠地问道,“那哥你呢?担心我吗?” 原以为自家大哥会无视这个娘们唧唧的问题,哪知他认真回复了。 元霆:“我也担心。” 当他从棠凝嘴里得知她的那个噩梦后,元霆一边雷厉风行地部署安排,另一边则是忍不住回想过往点滴。 他元霆的弟弟,很皮,很闹腾,常常吵得他脑门突突。 但这就是这样的他,有着无比豁达的心胸。 同父同母,不同体质。 大三岁的哥哥天生内力,而同是嫡系的他却没有分毫。 这份先天的差异要是放在别的家庭,必然会勾起后者的阴暗面。 可他元霆的弟弟却没有。 弟弟对哥哥既尊敬又崇拜,还有一颗亲近的心。 当然,见了哥哥,该怵的还得怵,不然这弟弟得上天。 在当下这个时刻,元霆愿意哄着点这个弟弟。 多少得哄着点。 哪有人会对自己的生死无动于衷呢? 骤然得知自己的死法,应该没有一个人能够坦然。 元霆这话一出,隐形兄控直接被哄得勾起翘嘴。 他得意洋洋,“我知道。” 元霆:...... 小少爷昂首阔步地朝他的工作团队走去,那背影,活脱脱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元霆望着他的背影,有心想说什么,全化作一声无声的喟叹。 他转身看向棠凝,眉眼舒缓,“我们赶上了。” 棠凝弯唇,“嗯。” 他们是赶来的。 飞越了那么一大片海洋,辗转到了这个不通信号的深山。 山头广袤无垠,树木林立密布,无信号覆盖。 在这么一片深山里找到想找的人,不是一件易事。 需要棠凝的另一番推演。 在这类事情上,她挑大梁挑惯了,当她习惯性地想再次施法时,元霆拦住了她。 元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实在不行,你再帮我兜底,好吗?” 他是忧心弟弟,但也心疼姑娘几次三番的昏睡。 在飞机上她已经睡了一场,这才醒来没多久。 元霆怕。 怕一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预言这件事上他捉襟见肘,但找人,他有十足的信心。 当时棠凝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点头同意。 她担心元子野。 而元霆既要担心元子野,又要担心她的身体。 就在两人悄然感慨时,那头的元子野不知跟浩哥说了什么。 后者眉间一喜,大手一挥,雷厉风行地带领众人收拾起帐篷和家伙什。 元子野背对着棠凝和元霆。 望着团队人忙碌的动静,嘴角不自觉又扬起。 即使是刀山火海,棠凝也会悄然而至,板着脸一边揍他一边救他。 即使是烈火烹油,大哥也会神情淡漠如九天神祗一般出现在他身边,什么也不说,为他撑起这片天。 大哥为了棠凝,在母亲面前说出愿意入赘这样的话。 棠凝也曾说过自己的后宫即将迎来正宫。 他们之间,是两情相悦。 站在元子野的立场,哥哥永远是哥哥。 记得最初发现大哥对棠凝的心思后,两人定下过一个君子协定。 —“你喜欢她?” —“喜欢。” —“可我也喜欢她。” —“所以,一切看她。” 不论有多少人喜欢棠凝,她都拥有完全的,绝对的,自主的选择权。 喜欢谁,她说了算。 现在棠凝已经做出自己的选择。 那么在爱情这场博弈战中,元子野败。 但他还有一处战场——友情战。 棠凝,永远是那个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该有的关心没有少过半分的棠凝。 在友情战中,他元子野,常胜不败。 这样算起来,那些萦绕在心头、顽固不肯退却的不甘心似乎松了气口。 现在,他愿意诚心地祝福他们。 —— 等大家收拾完行李,所有人往入口处走去。 那里,元陌带人驻守。 两方人马碰头,团队的人被这气场唬住,老老实实将行李交给那些黑衣兄弟,听话入座。 浩哥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态。 他脑子里就四个字,何德何能! 居然能被这些人照顾! 一旁,元陌跟元霆低声汇报着什么。 元子野拽了拽棠凝的袖子,后者投去嫌弃的一眼。 元子野:...... “你过来点,我有事跟你说。” 棠凝迈开腿挪动两步,声音懒懒,“什么事?” 元子野朝自家大哥瞄了一眼,压低声音,“你跟我大哥,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要问这个,棠凝可就来劲了。 她嘴角微扬,有些嘚瑟,“不错嘛小少爷,洞察力惊人哦,元霆哥快被我拿下了。” 那头元霆说话的声音顿了顿,侧头就要往他们这边转。 两小只在他看过来之前迅速转身,把背对着他。 约定俗成的事:没看到,代表没有。 第67章 元小少爷帮帮乐,三人被围 直到那道清醇的声音又自然响起后,两小只才收起竖着的耳朵,松了松紧绷的后背。 元子野扬眉,低声嘲讽,“你吹牛了吧?快拿下还能怕成这样?” 棠凝下巴一抬,“我怕什么,都怪你心虚,害得我下意识跟你一起转。” 说这话棠凝是有依据的。 按照她跟元霆两个人的相处情况来看,她不止不怕他,反而还很喜欢逗弄捉弄他。 而她犯怂的瞬间,身边几乎都有元子野或是江淮的身影。 所以说,这个锅,元子野得背。 元子野啧了一声,不认,“屁,你就是吹牛。你之前说要迎进门的正宫就是我哥?” 棠凝眉眼带笑,声音轻轻却又笃定,“对,正宫一到,宫门落钥。” 元子野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隐隐看到一圈光芒在闪耀。 她就该是这样的,明媚耀眼,值得所有的幸福。 不过呢,小少爷就喜欢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个小乱。 他试着从鸡蛋里挑骨头,沉吟片刻,“你这后宫人缘好凋零哦,就一个?” 棠凝侧眸看向他。 他继续,“我人气有多旺你是知道的,要不要去看看我的亿万粉丝长长见识?” 棠凝面色不变,目光往他身后落了落。 这部位...... 元子野虚虚遮住屁股,俊脸和声音都带了点别扭,“棠凝,你这眼神有点冒昧了,看什么呢!” 棠凝收回视线,老神在在,“哦,我在看你的尾巴敲得有多高。” 堂堂一个大明星,在她这素人面前找存在感,知不知羞的? 大明星元某人:...... 想到什么,他又挑眉,“我本来呢,打算透露一个消息给你的,既然你这么说,那——” 要是简单的消息,棠凝压根儿就不会搭理。 可小少爷说完,不住地往大佬方面给眼色。 是关于谁的消息,很明显啦。 棠凝改口,点点头深以为然,“大名鼎鼎的野神嘛,我知道的。” 这么说,小少爷就舒坦了! 他桀骜一笑,清了清嗓子,回忆着元霆当时说话那语气,把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如果当家主连喜欢一个人都不能由着心意来,那我只好去入赘了。” 元子野在模仿上面有一套,惟妙惟肖的。 即便没有之前的眼神暗示,棠凝野猜到说话人是谁了。 她看向元子野,眉眼闪过动容,“元霆哥说的。” 后者释然一笑,点头。 想了想,元子野挤眉弄眼地补充,“他还是当着我妈的面说的。我妈你也知道,注重形象,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表情得体的。但当我哥说出那句话之后,她的那张脸哟,都黑成炭了。” 棠凝莞尔。 令她意外的只有元霆的话,元伯母的反应倒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元伯母属意的是那位名叫卿卿的姑娘,至于她,并不在元伯母的儿媳妇意向名单之中。 不过她无所谓的。 她棠凝,原本也不会只当她元家的主母。 人跟人之间讲究一个缘分,有则好,没有也无须强求。 爱她的人已足够多,她很知足。 看着她唇角漾起的梨涡,元子野庆幸自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 虽然他之前没摸清楚她在感情方面的心思,但这么多年朋友,其他方面还是相当了解的。 这丫头的确不常主动提要求,但要是就这样误以为她是一个什么都可以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挑剔的很。 吃东西挑剔,交朋友挑剔,动凡心,也很挑剔。 见过了心目中最好的,又哪里会瞧得上别的。 江淮曾说她心有顾虑。 她难得有想要的,若是因为家族原因成不了,依照她的脾气,要么强取豪夺,要么封心绝爱。 与其让她求而不得,不如能帮一把是一把。 他们这批人里,总得有人得偿所愿才行。 不然就显得他们太逊了。 元子野有体贴善良属性,但搭配着时效性。 时效一过,体贴什么的,拜了个拜。 他欠兮兮地凑近棠凝,“你说,要是以后婆媳关系不好怎么办?” 棠凝:...... “有空八卦,不如夹紧尾巴想想接下来的事。” 真想把他拽进梦里看看自己那个眼神! 一想到就来气。 元子野秒变乖巧,“嗷,你说会崩的是哪片区域?这附近还住着人。” 棠凝:“你一会儿带去我们看看,我觉得大概率也在范围内,因为除了你,我还听到不少啼哭声。” 元子野偏头将视线落在棠凝的脸上。 他突然觉得有这么一项本领,很考究人的心性。 这世上多的是见不得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会为他人的一点悲痛而落泪,心软又心善。 那棠凝呢,她大多数时候是神情淡漠的,瞧着有些冷漠,仿佛见惯了生死悲欢。 见惯了,有时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词。 被这么看着,棠凝能没感觉? 她轻扯唇角,没有分给小少爷半点目光,“把你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给我收回来,我好得很,有这功夫还是说说这里的人吧。” 元子野:...... 想到浩哥之前的埋怨,他说,“这里的原住民是苗疆一族,很排外,我们贸然过去说不定会被围堵。” 棠凝望向远处,“那也没办法,时间不多了。” 她的设想是,能劝他们自动离开自然是好,要是实在不听劝,那就打晕了送出去。 世界的各个角落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灾祸。 有的小,有的大,有的人为,有的天灾。 元子野好比是一个媒介。 因为元子野,棠凝做了这个所谓的预知梦。 那么对棠凝来说,元子野要救,其他人同样不能眼睁睁让他们埋葬在大山里。 等这事一了,无论他们想要另谋居所或是重建家园,都是他们的自由。 但在那之前,他们的命,她得保住。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间里,载着浩哥他们的车子已悄然启动了。 两人循声望去,大车在羊肠小道带起一层白灰。 元霆抬脚朝两人走来,两小只排排站。 两人的说话声瞒得过浩哥他们,但绝对瞒不过元霆。 这是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所幸大佬什么都没提,只说了一句,“子野,带路。” 元子野挺直胸板,“跟我来!” 山里的路不好走。 但这三个人是一个比一个神情自若。 元子野在这也不算白待,起码路是认识的。 在他的带领下,罗门寨,到了。 整个寨子不大,依山而建,大多是半吊脚楼,木头房子,瓦片屋顶,位于倾斜度较大的山坡上。 你一家我一户,群居在一起,竟意外给人一种坚实感。 三人还未走近细瞧,木房子里走出几个中年男子,身着当地服饰,拖着木耙朝他们走来。 木耙一端拖在地上,带出一道道辙子印。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将三人团团围住,眼神防备,面露不善。 第68章 圣女罗银月,命定之说 棠凝觉得,他们的这份不友善,来自于生活领地被入侵。 是人之常情。 “我们没有恶意。” 元子野指了指来的方向,“我在那边拍摄,你们应该有见过我的。” 他是大明星来着...... 中年人男人们无动于衷。 小少爷锲而不舍,“这不重要,我们来是想找你们寨子主事的人聊点事情,他在吗?” 话音落下,一秒、两秒、三秒。 所有人不为所动。 元子野:??? 他转过头,对着棠凝下定论,“他们听不懂普通话。” “谁说的?” 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道女声,但话却不是棠凝说的。 大家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量高挑,面容姣好的年轻姑娘从一间木屋走出,袅娜娉婷地朝他们走来。 她身穿一袭苗疆姑娘的特色服装,绣工精湛,花色繁复,脚踩一双精致布鞋。 额前的银冠下缀着一溜银片,随着她的步伐相互碰撞,发出清灵的声响。 面对众人的打量,她直视回之,落落大方。 这是棠凝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里看到了圣洁。 干净,清透,但不无知。 当她靠近,围着棠凝三人的几个中年人纷纷收起面上的敌意,朝她的方向微微躬身,态度虔诚,“圣女。” 哈? 元子野歪歪脑袋。 这不是会说普通话吗? “圣女”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行离开。 几人面带犹豫之色不肯离去。 对于这一出,“圣女”早有应对,她抽出腰间的荷包,晃了晃,“我有阿金。” 阿金两字一出,几位面上的犹豫之色瞬间褪去。 他们朝着阿金的方向再次躬身,然后依言退下。 棠凝的视线从那荷包划过。 在这个寨子里,“圣女”的地位不凡,这位“阿金”的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场上只剩下四人后,这位“圣女”收好荷包,双手背后,看向元子野笑意晏晏,“说吧,要聊什么事?” 这副熟稔的姿态...... 不太对劲。 棠凝跟元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到元子野身上。 也就是说,三个人都看着元子野。 小少爷本人也被这一幕惊到了。 他眉心拧了拧,随即松开,大胆地做出最合理的猜测,“你认识我?是我粉丝?” 如果是粉丝的话,这个情况下给个to签也不是不可以。 “圣女”听到他的话后当即笑开,额前银铃轻晃,语带娇嗔,“我才不是你粉丝呢。” 说罢下一秒,她便收回了嘴角的笑,也收回了落在元子野身上的视线。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棠凝,“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元子野嘴角一抽。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算是见识到了。 小少爷的想法此时此刻没人搭理。 棠凝有着国人的通病,碰到热闹就爱看。 当然啊,不痴迷沉醉,热闹有就看,没有就算。 现下,热闹是没了。 那就聊正事吧。 棠凝不在意对方给不给笑脸,直接将关键阐明,“明天下午这里会发生一场山崩,规模巨大,你需要带着你的族人提前撤离。” 时间、地点、事件。 有意思。 “圣女”落在棠凝身上的视线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棠凝泰然自若,任其打量。 注意到对方有意无意地把手指搭在腰间荷包上,棠凝轻勾唇角,吐出两个字,“蛊虫?” 对方动作一顿,视线锐利了几分。 棠凝牵了牵嘴角,“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蛊虫可以存在,其他的,同样不例外。” 或许是被这句话说服,“圣女”抿了抿唇,“不撤离会怎样?” 这么问的意思,就是信了棠凝的话。 棠凝也不骗她,“会和这座山融为一体。” “圣女”眼皮轻轻一闪,“没有一线生机?” 棠凝坦然,“现在,就是生机。” 他们的出现对这个罗门寨来说,就是唯一的生机。 信则生,不信则死。 “圣女”问:“为什么要帮我们?” 棠凝淡淡瞥了眼元子野,“你们是顺带,我们主要想救的人,是他。” 这句话,直接将“圣女”的视线再次牵回到元子野身上。 她看向他的视线格外复杂。 元子野不明所以。 毁灭吧,摆烂吧,爱看就看吧。 沉默半晌,“圣女”再次开口,“我叫罗银月。” 棠凝:“我是棠凝。” 罗银月:“不介意的话,到我家坐会儿。” 就这样,棠凝三人跟着罗银月走进一间木屋,屋子里陈设简单,清雅温馨。 众人在一张四方桌前坐下。 罗银月给客人添了水,开口,“先祖曾留有一言,我族会有一次大劫难。这本是一场死局,但倘若我的命定之人出现,便会牵引出一线生机。” 曾经,她也疑惑过这个所谓的大劫难是否会在她这一代出现。 但棠凝先前的话已经巧妙地将其验证。 这也是她选择相信棠凝的主要原因。 因为先祖的话,只有历代圣女才会得知。 大劫难指的是山崩。 圣女是她罗银月。 命定之人指的是元子野。 由他牵引出来的一线生机便是棠凝跟元霆的到来。 额,这句话的意思,也不难弄明白。 棠凝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关键人物——元子野。 元小少爷瞬间炸毛,坐姿都变得狂狷起来,“看什么看,什么命定之人,我家祖宗可没这么跟我交代过,有这闲工夫不如讨论怎么把人安全撤离。” 他的不情愿棠凝十分理解。 在当今社会,包办婚姻早已成为糟粕,性格怯懦之人尚且会为后半生争取自主权,更何况是小少爷这样心气高的人。 但凡他不愿意,谁也别想压着他点头。 事关元子野,元霆站出来。 “我元家提倡婚恋自主,倘若你跟子野真是命定之人,后续自有造化。” 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倘若不是,谁家先祖的话也不好使。 罗银月的本意也并非想借此逼迫元子野,闻言坦然点头,“这是自然。” 她瞥了瞥稍显不羁的元子野,继续道,“关于族人的撤离问题,不知可否告知这场山崩会波及的区域。” 棠凝:“有地图吗?” 但凡这里有点信号,棠凝也不至于沦落到跟人要纸质地图的地步。 好在,罗银月真有。 她往屋内走去,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画卷。 古朴,保真。 画卷展开,棠凝稍一打量,便以指为笔,圈了一个圈出来,“这是大概范围,我们的建议是暂离深山。” 罗银月看向她。 棠凝:“我们会为你和你的族人安排临时住处,等事情一过,你们可以自行商量去处。” 家园毁灭,重建家园,哪一件都不是易事。 可倘若与死亡相比,那便容易了许多。 罗银月起身,庄重地对着三人鞠躬,“我谨代表我的族人,向三位致以感激。” 就是这意外的角度,元子野透过清脆的银片,发现这姑娘似是有几分眼熟? 这个角度...... 怎么这么像他来这第一晚从山坑坑里救出的人? 思及她所提到的命定之说,小少爷很快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情绪甩飞。 他,元子野,必须不能被天命之说牵着鼻子走! 同为女生,棠凝伸手虚扶一把,“举手之劳。你不如想想怎么劝说你的族人。” 虽然他们已经见过罗银月与那位“阿金”的话语权,但举族搬迁可不是易事。 越是传统的人,越守旧。 轻易不肯离开故居。 说句夸张的,就是死,也得死在故乡。 这么想着,棠凝又提议,“实在说不通的话,我们也可以把他们打晕。” 还是那句话,有时候暴力手段比什么都有效。 罗银月粲然一笑,“我想不至于到这一步,三位请再此稍作,我去召开家族大会。” 第69章 顺利离山,心结解开 自罗银月离开后,元子野的表情变得丰富多彩。 棠凝和元霆悄然对视,默契地不接茬。 很快,某个小少爷忍不住了。 元子野挪了挪屁股下的木凳,朝向棠凝,“棠凝,你快帮我看看,她是不是个骗子?” 棠凝压下嘴角试图上扬的弧度,一本正经的,“小少爷,我劝你在她面前,谨言慎行。” 后四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 小少爷撇撇嘴,不甚服气,“凭什么?” 棠凝一笑,”凭她荷包里的‘阿金’,不是凡物。” 元子野还是不以为意,满不在乎道,“她还能对我下蛊不成?” 棠凝当即反问,“为什么不能?” 虽然他们是至交好友,但棠凝必须得承认,有时候这位小少爷还是相当欠扁的。 据她观察,罗银月绝不是性子软的性格。 这大抵是一位敢爱敢恨的姑娘,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面对棠凝的疑问,元子野理直气壮抛出七个字,“因为小爷救过她。” 棠凝挑眉,“哦?” “就我来这的第一晚,从山坑坑里救了一个人,估计就是她。” “估计?” “天太黑了看不清。” “......” 回想罗银月刚出场时对元子野的友好待遇,棠凝相信这个英雄救美故事的主人公就是这两位。 那,她担心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 不过,有些话还是得事先声明。 棠凝手指轻点着木桌,轻咳一声,“蛊我只听说过,不会解。” 所以,小少爷还是悠着点好。 元子野嫌弃地睨了她一眼,颇有一种,我要你何用的意思。 棠凝:...... 也罢,术业有专攻,自己对蛊虫的确没研究,嫌弃就嫌弃吧。 当万能棠凝不再万能,小少爷便将视线转投到自家大哥身上。 大哥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睥睨天下,这小小蛊虫...... 元霆轻描淡写,“我可以解。” 闻言,小少爷双眼发亮,果然! 棠凝好奇了,“怎么解?” 元霆视线从她那小脸上扫过,“我跟他换血。” 换血? 这叫换命吧! 棠凝失望地收回视线。 元子野的眼神也暗淡下来,无奈总结,“行,我谨言慎行。” 见他那么丧,棠凝又开始宽慰。 “其实你不用那么怕,我刚吓唬你的,她不至于用蛊虫强迫你。” “哪里不至于,小爷多好,万里挑一!” 无视那些孤芳自赏的话,棠凝认真道,“我在她眼里看出了两个字。” 元子野:“什么字?” 棠凝:“圣洁。” 这场族内大会具体开了什么,棠凝三人不知。 但等圣洁的罗银月回来后,给他们带来一个顺利的消息。 罗银月:“一小时后所有族人会在寨前集合。” 在那之前,收拾行李,拜别祖先,拜别家园。 “我们去外面等。” 三人主动离开,将空间留给同样需要这一个小时时间的罗银月。 一小时后。 寨前已站满罗门寨的族人。 应到三十六人,实到三十六人。 所有人朝着出口处走去,队伍浩浩荡荡,有人背着包袱,有人拎着铁锅,也有人扛着木耙。 罗银月身后背着一个大布包,手里抱着蒙上布的先祖牌位。 她是圣女,也是孤女。 不同于其他人三三两两的并排走着,她就是一个人。 纤细的身体背着那么大一个布包,元子野看不过眼。 脚步往她那挪了挪,他意思意思问了一句,“我帮你拿?” 罗银月看向他,眼睛黑白分明,“你为什么要帮我?” “......” 小少爷一时词穷,而后诚实以对,“觉得你可怜。” 下一秒,罗银月爽快地把包袱甩给他。 元子野接过后意外地发现这包裹看着大,实际真挺重。 “......你力气不小。” 罗银月点头,“谢谢夸奖。” 小插曲暂且不提,此番,罗门寨全体族人顺利离山。 久居深山的他们局促地坐上元陌安排的车队,越局促,越显凶,面容越发“凶神恶煞”。 车子一辆辆启动,所有人都忍不住深深回望了眼家的方向。 故土将不复存在。 所幸,家人尽在身侧。 —— 给罗门寨族人安排的临时住处位于郊区,既远离喧闹的市中心,又避开了天灾区域。 用来过渡最是适合不过。 这原是一处厂区宿舍,目前是空置状态,容纳三十六人绰绰有余。 元陌办事妥帖,帮人一向帮周全,生活物资已提前备好。 分房间,领物资。 罗银月领到的物资比其他人多了一个,那就是一台手机。 棠凝简单地教她使用方法,确定她学会后提出告辞,“你们放心在这住下,后头有片菜地,没事可以种种地什么的。但有一点,这几天千万别回去,一旦回去,生机就断了。” 罗银月收起手机,“我知道,谢谢。” 棠凝点头,“行了,有事联系我。” 罗银月:“嗯。” 她没再多说感激的话。 只把这份心意放在心底。 把这三十六份救命之恩牢牢记在心里。 —— 为什么棠凝他们不住在厂区? 因为少爷小姐养尊处优惯了,能住豪宅,必然不会住陋室。 他们没有急着回老宅,毕竟天灾未至,事件还没有成定局,做事要有始有终嘛。 他们住进元子野位于市中心的私宅,一栋花园洋房。 这里安保一流,保密措施一流,住着不少明星大腕、当代顶流。 从预知梦后,棠凝算得上是几经周转,现在总算把小少爷锁在身边,其他人也有妥善安排。 困顿如麻的她在简单洗漱过后直接霸占了一间客房。 在这里,元霆没有再跟棠凝同房而处。 女孩矜贵,他愿意维护棠凝的一切名誉。 花园里。 元家两兄弟相对而坐,一场在所难免的坦白局拉开帷幕。 元子野灌了口汽水,“哥,我跟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这次的“她”,依旧是指棠凝。 元霆颔首,“听到了,你在帮我。” “对,我在帮你。” 元子野长舒一口气,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其实在这之前,我还有些不甘心,因为我也不差。” 说完这话,他望向自家大哥,期待一个理所当然的反应。 元霆掀了掀眸子,淡声开口,“看什么,继续说。” ??? 元子野歪头,“按照常理,你得说‘你的确不差,甚至还很优秀’才对。” 元霆看他,“优秀与否你自己说了算,等别人看法做什么?” 小少爷啊了一声,悟了。 他撇撇嘴继续,“不是我把她让给你,而是她选择了你,我尊重她。” “让”这个字眼其实不精准,棠凝不是物品。 她有自己的意识,有完全绝对自由的选择权。 元霆:“嗯。” “所以—” 元子野舔了舔嘴唇,语气出奇认真,“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你也不能阻止她关心我。” 这句话才是元子野这次的重点。 ...... 元霆抬眼看他,“你尊重她,我也尊重她。” 可以说这么多年以来,但凡他有一点不尊重棠凝,早就利用自己的权势把这个弟弟调离她身边了。 他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占有欲再强一点,私心再多一点,给其他两位竹马们找点事也不是不可能。 哪还由得他们陪在她身边,凭白惹他艳羡。 然则,爱情并非生活的全部。 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可如果这份情谊可以比肩兄弟姐妹之情呢? 元子野笑了,“不许反悔。” 元霆一言既出,“不反悔。” 男人之间话不需要多,这关键的几句足够。 至此,心结解开。 第70章 山崩如约而至,大家各奔东西 心结解开。 元子野释然,转头便生出其他好奇。 “哥,你说等你们大婚,我是给你当伴郎,还是给她当伴娘?” 哥是亲哥,但棠凝也是从小玩到大的。 按照私心,他想当“伴娘”。 元霆:...... “随你开心。” 通常情况下正事谈完,两兄弟之间的谈话也就该告一段落了。 因为大佬对弟弟的耐心实在有限。 可这次,弟弟提到了一个关键字眼——大婚。 此时的大佬显得格外有耐心,算得上是有问必答。 元子野:“嗯,那你们大婚之后住哪?” 元霆眉眼舒张,“听她的。” 元子野:“准备生小孩吗?” 元霆勾唇,“她愿意的话就生。” 元子野思索,“生两个还能一家一个,如果只生一个那怎么办?继承元家还是棠家?” 元霆:“不愿意生就不生。” 不生两字直接击碎了元子野接下来的一连串问题。 他心里涌起一股担心,担心元家家主从此改姓棠。 元家的未来像一座大山突然压到了他背上。 元子野看着略显叛逆的大哥,嘴唇忍不住颤了颤,“哥,你不管元家了?” 他甚至想劝大哥别这么爱,稍微给自己留点地位吧! “元家嫡系除了我—” 元霆搁下手里的杯子,淡淡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又吐出三个字,“还有你。” 这话听得元子野一个激灵。 等反应过来后忙不迭推拒,“哥,别这样,我不当家主!” 家主之位在某一层面或许是个香饽饽。 但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坐上去之后一言一行便被束缚住了,哪有他现在的日子贴心? 元霆也不为难他,“你不当可以,如果她不喜欢小孩,那继承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老子躲懒,孩子就得还债。 这就叫——父债子偿。 元子野嘴角抽抽,他开始后悔开启这一场坦白局。 结果好了吧,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唉声叹气好半晌,他闷闷的,“哥,不然你还是对我心存点亏欠吧。” 总好过以后压榨他。 元霆轻笑,“那不是侮辱了你?” 小少爷也跟着笑,“这倒是。” 如果大哥对他心存亏欠,那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 那样的话,他会永远记得自己是个失败者。 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都不需要愧疚。 大哥是这样,棠凝也是这样。 —— 晚上,棠凝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津津有味。 小少爷端了个水果碗坐到她边上,“棠凝。” 棠凝眼睛盯着电视,“少爷有什么指示?” 小少爷好声好气,指着电视里的小孩,“可爱吗?” 棠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对小孩感兴趣,莫非这小孩...... 雷达报警,小少爷当即声明,“他跟我可没有关系,我就是顺嘴一问!” 棠凝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回答他之前的问题,“还行。” 小少爷努努嘴,没敢再问下去。 你问他在怕什么? 是唯恐想问的没问出来,自己的名誉在三言两语间跌到谷底。 他无声叹了口气,把水果碗抢回来,自己一口一个吃了起来。 —— 次日下午,山崩如约而至。 的确是棠凝梦里的那副场景,山体裂开道道口子,蜿蜒蔓延,然后将一切吞没。 可是这一次,少了那些绝望的惊呼哭喊声,少了那一双坦然赴死的眼神。 这场浩劫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一个小时,期间持续多次发生。 都不需要等新闻报道,位于郊区的罗银月及其族人早在一开始便感受到那份震颤。 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 三十六位苗疆族人凝望家园方向,神色悲戚。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罗银月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悲悯掩下。 什么也没说,她一步步走回房间,等再出来时,手上抱着先祖牌位。 她恭恭敬敬地带着先祖朝着家园方向弯下双膝,膝盖隔着棉质布料重重地磕到坚硬冰冷的地面。 在她的身后,齐刷刷地跪着其余三十五位族人。 罗银月心无旁骛,轻启嘴唇,缓缓吟诵出一段晦涩难懂的语段。 很多时候,语言的魅力不在于文字本身,而在流动于其中的情感。 他们在感恩,在歌颂,在不舍,在惜别,也在谋求希望。 当吟诵声停下,圣女银月带领全体族人,弯腰,叩首。 三十六个额头碰到地面,一下,两下,三下。 正式拜别家园。 那时,棠凝三人就等在不远处。 即便是嬉皮笑脸惯了的元子野,此时都被这无声的信仰之力感染。 与排外相对应的,是亲内。 他们对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家园,爱得深沉。 元子野的视线落在那个明显瘦削但背脊异常挺直的姑娘身上,停留了几秒,复又移开。 罗银月注意到他们后,将先祖送回供台,折返。 她依旧穿着那身民族服饰,头冠的银片清灵相碰。 她缓步走到三人面前站定,双手交叠覆于胸腹间,躬身九十度,重礼相谢。 远处的族人没有上前,但都在原地做了同样的动作。 棠凝他们没有避让。 几番接触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这群人在这方面上极其重礼。 不受了这份谢,他们的内心过不去。 罗银月郑重开口,“我谨代表三十六位罗门寨人感谢三位,未来只要你们有需要,我罗门寨人定会二话不说,舍命以报。” 最后四个字重如泰山。 棠凝大方应下,“好,有需要我们会开口。” 果不其然,她一应下,罗银月脸上便染上一抹淡淡的轻松。 不去谈所谓的命定之论,元子野衷心希望这个跟他有着几缕关系的地盘、和这地盘上的人们,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重建家园,恢复往日的安宁日子。 他看向罗银月,“之后有什么打算?” 罗银月抬眸望向他,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轻松,“我们信奉山水有灵、家园有灵,先祖已经帮我们找到它了。过几天我会带领族人,重建家园。” 连番的沉重过后终于迎来好消息。 元子野嘴角轻扬,意气风发,“恭喜啊,有需要跟我们说。” 罗银月笑意晏晏,一如初见模样,“好。” 自那之后,众人带着自己的使命,各奔东西。 元子野还欠了一屁股的工作,连花园洋房都没回直接被浩哥接走。 他的拍摄行程可都是提前定的、半公开的。 这次罗门寨一行他大难不死,得好好安抚那些真心为他担忧的粉丝朋友们。 当然,还有先前定下的工作。 笑话,元小少爷的口袋里的钱,是一毛都不会以违约金的名义流出去的。 第71章 家人围坐,林铮正式成为棠家义子 花园洋房的主人已离开,两位客人自然不打算继续住下去。 棠凝有些感慨。 老宅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 记载着她从咿呀学语到青葱岁月,再到独当一面的所有时光。 在这里待久了,也没觉得日子有多不同。 可这次她才离开几天,回来之后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没有天灾。 没有人祸。 棠家老宅一切如常,平静又安宁。 棠凝回到家是下午五点,临近晚饭时间,一回来就看到茶几上堆叠的包裹。 德叔倒了杯温水给她,“少主,这些是章家大小姐派人送来的东西,正准备送去您房间。” 若若? “我自己来吧,德叔,我爸妈呢?” “家主与夫人正在议事,应该快结束了。” 棠凝喝了口水,“行,我在这等他们。” 德叔恭敬退下。 干等必然无聊,棠凝顺手就把若若送来的包裹拆开了。 嘿,是一堆小人书! 【棠凝:大明星,小人书收到了。真心提问,你究竟私藏了几个库的小人书?】 【章若若:嘿嘿,好几个!这几本适合你,你慢慢品。】 品? 说品咱就品。 棠凝随意抽了一本,书封花里胡哨,书名大大咧咧,《霸道大佬强制爱》。 被“大佬”这个字眼戳中,她选定这本了。 抱着小人书躺在沙发上,她翻开书页,慢慢悠悠看了起来。 当棠父棠母和林铮谈完事来到客厅时,看到沙发上拿书盖脸的棠凝,皆不由放缓了步子。 棠母抱了条毯子,轻轻盖在女儿身上,接着面色如常地取下盖在她脸上的书。 她家阿凝在外面是个小英雄,回到家就是她的乖乖囡。 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唯有某位古板的人,看到花里胡哨的书时,眉心拢起一个川字。 但棠父忍住,什么话都没说。 棠凝这位“乖乖囡”是闻着味儿自动醒来的。 没办法,德叔特地下厨,诱惑力太大。 视野都还没清晰呢,棠凝就耸了耸鼻子,扯着嗓子问,“德叔,晚上吃什么~” 一旁的棠母好笑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吃大餐。你快去洗洗手,吃完饭我有话问你。” 迷糊消退几分。 棠凝眨眨眼,瞅了眼母亲,又看了看父亲,以及他身侧的林铮。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都围在她这? 饭后,家人围坐。 棠母率先开口,“阿凝,元家送来一份重礼,说是你救了元子野,究竟怎么回事?” 棠凝吃了药,又接过林铮递来的糖塞进嘴里,糖块在口腔化开。 救元子野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前一次驱煞,这一次避天灾。 察觉到母亲好奇的视线,棠凝无奈,简单归纳总结。 “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会死,然后我就跟元霆哥赶过去救他了。” 因为结果是好的,所以她可以轻飘飘带过,不去提那些慌乱与心惊。 棠母一笑,“阿凝真棒。” 受表扬的棠凝毫不谦虚地点头,“嗯。” 棠父见状也忍不住柔和了古板硬朗的表情。 他没说话,但看向棠凝的眼里满是自豪。 巫师一脉,后天努力固然重要,但是天赋是可遇不可求的。 梦,预知梦,是上天给的提示。 明晃晃的,把答案送到你眼前。 是顺其自然,还是逆风改写,都由你说了算。 棠远山在前面四十八年的生涯里从未遇到过预知梦,未来大概率也不会做到。 可他的女儿不一样。 天赋异禀,得上天相助。 换句话来说,是上天在默默保护着她身边的人。 为的就是她能心无旁骛地行善积德,将巫师一脉回归本源。 阿凝不应该被家事琐事所缠绕。 不论是现在,或是将来。 —— 棠凝正在跟林铮说小话。 棠凝:“石崇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石崇,扶光会会长,林铮的生父。 林铮摇头,“没收到消息。” 棠家的势力跟恐怖组织没什么勾连,都不是一个圈层的,触角小,收到消息的渠道也少。 一般的消息或许能收到,但跟石崇相关的,不容易。 棠凝倾向于石崇并不是没有动作,而是那些动作没有传开。 她撇撇嘴,无奈地看了林铮一眼。 林铮失笑。 也只有棠家人,会把他看得这么重,假想对方会来抢他。 说不定对方压根不屑去找什么儿子。 又或者,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不少的“儿子们”。 就在这时,一直不言不语的棠父突然出声,旧事重提。 “阿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给祖宗请安?” 棠父不可否认自己的私心,但对林铮,也的的确确看重并欣赏。 此话一出,瞬间就安静了。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朝棠父望去。 给祖宗请安,自己人才能请的。 棠母反应很快,笑得真切,“阿铮,去看看吧,老祖宗很和蔼的。” 棠凝纵观全局,双眸微微一眨,把两位大人的话翻译直白。 “林铮,我爸妈的意思,是想让你当他们的儿子。” 这件事是之前就提过的,但当时的林铮拒绝了。 这次,林铮看向稳重如山的家主,和善慈爱的主母,不远处亦师亦友的德叔,以及身边笑盈盈的棠凝,缓缓点了点头。 他回答,“好。” 随着话音的落下,林铮罕见地扬起一抹带着少年气的笑,酒窝轻陷。 他这一松口,所有人都笑了。 棠凝趁热打铁,稍稍一盘算,“我觉得明天是个好日子,你们觉得呢?” 棠母附和,“我觉得不错。” 德叔点点头,“我也觉得不错。” 棠父颔首,“不错。” 被四双眼睛盯着的林铮,“好。” 就这样,事情被愉快地决定下来。 五人阵营一分为二,大人组和小孩组。 大人组里,棠父棠母和德叔开始商讨一应仪程。 涉及见祖宗,事事不能马虎。 小孩组里,小孩不管事,只管分享资讯。 棠凝,“k下线了。” 林铮,“迈克尔森家族出手了?” 棠凝点头,回忆了下当时的场面,压低声音,“他被断子绝孙了,啧,砸的稀巴烂。” ...... 林铮:“他应得的,我把消息传过去。” 传过去,传哪去? 自然是同步给国家部门。 棠凝笑,“一代渣滓的陨落,的确值得所有人欢欣雀跃。” 虽然这样的渣滓没能在自己人手里落网,没能将其所犯过的恶公之于众,但他少活一天,这世界上便能少一桩由他制造的惨案。 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幸事一桩。 像这种恶人,以暴制暴更适合。 他早已丧失道德与人性,即便是将他的罪恶一一列明,贴满世界各个角落,他大概率也不会感到羞愧。 反而会得意。 得意法网恢恢,又疏又漏。 倒不如像现在,江湖事,江湖了。 第72章 越野车上有位睡美人,待哄 第二天,一则消息悄然传出棠家。 棠家少主身边的林铮正式成为棠家义子,记入族谱。 至于姓氏,尊重林铮意愿,依旧跟他亲生母亲的姓。 林姓,棠心。 消息传到元霆耳朵时,他的关注点落在另一处,“见祖宗了?” 元陌一板一眼,“是。” 元霆:...... 说了要带他见的。 小骗子。 —— 棠凝的私人库房里。 前些天元家送来的重礼已经造册入库。 她翻看过,都是一些珍贵药材,稀有异常。 这份礼,大概率出自元母手笔。 原因很简单。 某位大佬一向喜欢给她送成品,例如成套的首饰,制好的药丸。 这些药材在大佬眼中,顶多算个原材料。 滴滴,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在安静的私库显得格外明显。 棠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眼弯起愉悦的弧度。 真是想谁来谁。 这是一条来自大佬的友情提醒。 【元霆:听说林铮见过棠家祖宗,正式记入族谱,恭喜你多出一位义兄。】 棠凝的眸光落在“祖宗”两字上,狡黠的笑意划过眼底。 她红唇微弯,慢条斯理回复。 【棠凝:不亏是元霆哥,消息灵通!】 姑娘明显就是不配合接招的意思,元霆也不收着,直接将心思转暗为明。 【元霆:嗯,所以什么时候带我去给棠家祖宗请个安?】 元霆想要名分的心情极为迫切。 迫切到什么程度? 可以这么说,他想过在回来那天直接去拜访的。 但考虑到姑娘忙碌许久,得好好修养一番,便按捺住了。 哪知人家精力充沛,转头就忙起林铮的事。 好,他的确知道棠家人看重林铮,想收他为义子。 那么现在林铮的事情已经办完,总该轮到自己了吧? 暗中提醒没用,那就双手一摊,直接讨要。 棠母找过来时便看到自家女儿抱着个手机傻乐。 “跟谁聊天呢,开心成这样。” “元霆哥。” 棠凝给对面回了个消息便收起手机。 那头,元霆看着姑娘发来的最新消息,陷入沉思。 【棠凝:我妈来了。】 —— 谈起元霆,棠母目光闪烁了一下。 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正式开启。 两人心照不宣地换了个场地,母女密话2.0版本启动。 棠母开门见山,“这次出门,大事办了吗?” 棠凝理直气壮,“没办。” 棠母眉头微锁,“......不应该呀。” 论外表,自家女儿貌美肤白、明媚水灵。 论内在,自家女儿坚韧、负责、有大爱。 论性格,自家女儿恣意潇洒、鲜活灿烂。 论能力,自家女儿天赋异禀,谁出其外。 这样算起来的话,那就只有一点。 女儿天生体弱。 莫非...... 棠母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阿凝啊,身体要紧,大事不办也无所谓。” 棠凝偏头,从母亲眼里看出了两个字——不行。 谁不行? 她棠凝?! 棠凝反手就是搭在母亲的手背上,严正申明,“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行得很!” 棠母敷衍地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棠凝:...... 嗯都嗯了,您那眼神倒是往回收一收啊。 “我行得很,就是那段时间有点忙,老犯瞌睡,没顾上。” 棠母长呼一口气,拍拍胸脯,“幸好,妈妈还担心你体力不支,一个回合都—” 接下来的话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女儿还是个大姑娘,听多臊得慌。 却不想这位大姑娘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等着后面的内容。 好学至极的模样...... 见自家母亲没经验可教,棠凝没再犹豫,把最最重要的事提出来。 “妈,我想带元霆哥给老祖宗请个安。” 再拖下去人家怕是要直接杀上门了。 棠母相当痛快,“可以,定好时间了吗?” 对父母来说,过明路的感情总比暗地里的感情来得大方。 如果在生活中遇到一个只愿意跟你私底下谈恋爱,却不愿把你介绍给他家人、他的好友的对象,请三思。 如果他做了上述事情的同时,还排斥跟你的家人、你的好友接触,那么,请挥泪斩情丝。 适用于男生,也适用于女生。 毕竟,有担当、敢担当是每一个成年人必备的素质。 要不怎么说是亲母女呢。 母亲痛快,棠凝也不拉胯,“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吧。” 棠母点点头,放开女儿的手起身就要往外走。 棠凝咦了一声,“妈,你去哪?” 棠母头也不回,“跟你爸说一下。” 关于见元霆,曾经的棠凝怵,棠母隐隐约约怵,棠父有一丝丝怵。 对此,大家都是要做好十足的心理建设的啦。 棠凝乐了,惊觉自己傍到一个大靠山。 她甚至开始想象,未来的自己该怎么横着走。 她对着母亲的背影,声音扬起,“那我现在找他玩一会。” 棠母人已走到院子,“好~” —— 这是第二次被妈妈“打断”好事,为表诚意,棠凝决定亲自去哄人。 是的,哄人。 因为某大佬只回复了一句“好”后,便老实隐身。 这么乖,怎么哄都值得。 一路上都在制定哄人计划的棠凝刚出庄园没多久,便在一片夜色中注意到停放在不远处的一辆越野车。 四四方方的外形,带着十足的粗犷气质,硬朗阳刚。 那车黑亮如墨,如同一只在黑夜中兀自打盹的巨兽,瞧着安安静静,却不容忽视。 这气质,倒是和某人挺像...... 都不需要再验证什么,棠凝的红唇无声弯起。 她放轻脚步往那边走了几步,果不其然,从摇下的车窗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俊脸。 烈烈的晚风吹动元霆的头发,额头下是深邃的眉眼。 此时这双眼睛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睁开。 没有带着隐晦爱意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眼尾洇红情难自禁地狠狠地盯着她。 而是闭着眼,一副安睡模样。 棠凝饶有兴致地欣赏这一波神颜。 既然这么玩的话...... 她眸光轻轻一闪,右手无声地搭到车门把手上。 嘴角轻扬的同时,手下用力,果决地拉开车门。 意料之中,她听到了哒的一声。 车门未锁呢。 她二话不说,直接凑上去,试图吻醒这位“睡美人”。 这算偷亲吗? 算的,毕竟人家“睡”着了。 可她这是偷亲的架势吗? 当然不是。 完全不是。 棠凝捧着对方的脸,熟练地撬开对方的唇齿,给他来了一记热吻。 姑娘如此热情,元霆的手还怎么能克制得住? 他伸手揽上姑娘的腰肢,微微使劲,瞬间就把姑娘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紧接着大手一勾,砰的一声,车门紧闭,车窗也随之摇上。 所有玻璃的颜色发生改变,由可视转变为不可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在棠凝的热情中,某位攒了巨多秋相思情的大佬悄然被安抚好。 第73章 棠家老祖在上,晚辈元霆,前来请安 小别胜新婚这个说法在这两位暂时还没名分的有情人身上,同样适用。 被提溜到元霆腿上的姑娘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脸上大大地唔嘛了一口,直白热烈。 结果显而易见。 大佬幽深的眸底浸润着一抹愉悦。 棠凝眼波流转,没有错过。 yes!哄好了! 为免某人面上挂不住,棠凝没把自己的嘚瑟表现出来,还是那副骄矜的模样,只一双小腿轻轻晃着。 “什么时候来的?” “跟你发信息的时候。” 这答案,倒是出乎棠凝的意料了。 她偏头调笑,“怎么,想直接闯进来?” 元霆掀起眸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嘿,你猜怎么着? 后者依旧笑盈盈地望着他,一点都不怵。 就像是,已经把他吃准了。 “不错,胆量见长。” 元霆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我忍住了。” 想直接上门是真的。 克制住念头也是真的。 说来好笑,那时他正坐在车里吹风,可当他听出棠凝的脚步声后,萦绕心头的那些小小怨念全都自动消失不见。 她来找他了。 这个认知,直接击碎了怨念,进而牵起他的嘴角。 他浅笑着听着姑娘走出棠家庄园,听着她没有一丝犹豫地朝他走来。 装睡计划临时又粗糙。 可姑娘玩得开心,他便乐得陪玩这种小把戏。 棠凝特别欣赏元霆身上的一个点,有问必答。 尤其这答案吧,往往会给她带来愉悦。 “见到我开不开心?” “特别开心。” “那我是不是把你哄好了呀?” 元霆凑近她的嘴角,“嗯。” 美色都送到嘴边了,忍住不亲不是棠凝的风格。 她吧唧一口,语带蛊惑,“我可以让你更开心一点哦。” 闻言,元霆剑眉微挑,探究的眼神从棠凝脸上扫过。 后者大大方方任他看。 元霆猜到什么,眼皮轻轻一闪,保守地开口,“怎么说?” 揭晓惊喜时刻到! “我掐指一算,明天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们去给老祖宗请安好不好?” 元霆的表达时而内敛,时而猛烈。 这次,走猛烈路线。 “好。”说完,他便深深地吻住她,用这样一种方式表达他的情意。 不一会儿,似觉得一个“好”字没有将他的情谊精准表达,他又短暂的离开红唇,补了四个字,声音低哑,情真意切,“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的元霆就跟亲不够一样,将姑娘亲得节节败退。 当棠凝的后腰碰到方向盘时,身体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元霆意识到了,大掌抚上那处,转瞬间直接带着姑娘从驾驶座换到了更为宽敞的后座。 亲吻还在继续。 —— 时间来到第二天。 露珠在晨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温润,喜人。 棠家祠堂。 供台前的蒲团上一左一右跪着两人。 男子身姿挺拔,深邃冷颜,即便是跪姿,仍有一股运筹帷幄之气势萦绕四周,令人不敢小觑。 女子盘亮条顺,明媚大方,此刻眉眼温和,稍稍减轻了那由骨子里散发出的骄矜与恣意。 两人正是元霆和棠凝。 请安要赶早,两人都来得早早的。 棠家对于供奉先祖之事一向重视。 不能说晨昏定省,但只要他们在家,便每天都会抽空来给祖宗上炷香。 因此,香火不断的祠堂,给人一种祥和且庄重的感觉。 棠凝手持三炷香,如每次请安一般朗声道,“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说完就是三鞠躬,脖子上由红绳系着的那颗沉香珠随之而动。 等直起身子,她的嘴角隐约扬起了弧度。 怎么办,这段时间不是今儿这件事,就是明儿那件事,她家老祖宗受累了。 一旁的元霆浅浅看了她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他同样手持三炷香,声音清润醇正,认认真真,“棠家老祖在上,晚辈元霆,前来请安。” 今天的元霆依旧是一袭黑衣,但不知为何,总觉得细节处多了几分重视。 随着他鞠躬的动作,手腕处的沉香手串时隐时现。 两人同时起身,依次上前将手里的香插进香炉,然后相携再次跪在蒲团前。 古朴的香炉里,六炷香插于其内,橘红香头处,香火袅袅升空。 祖宗,来了。 棠凝两手浅浅搭在衣摆处,目光乖巧地注视着那匀速燃着的橘红香火。 今日的老祖宗似乎颇为......老实??? 从前她来的时候,老祖宗可不是这样的。 通常情况下是爱搭不理,偶尔会情绪高昂,不是熄火就是香灰扑脸的。 怪哉,怪哉。 既然老祖宗不来事儿,那棠凝就准备自己来了。 只见她清清嗓子,开门见山,“老祖宗,您觉得元霆哥当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听到这话,香火像被按了暂停键,橘红卡住,香火凝固。 见状,元霆神色依旧平静。 他先是看了眼身侧的姑娘,而后抬眸凝望前方,正色启唇。 “晚辈钦慕阿凝多年,知晓其玩世不恭之表相下藏有大义,晚辈慕之、敬之。得她倾心是晚辈此生之幸,必会爱她、护她、永不负她,如有违背,不得好死。还望老祖宗成全。” 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现世中,有些男女在热恋时也会说些诸如此类的话,用发誓、许诺的方式表达爱意。 但那仅仅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没有实际效用的。 是吧,渣男我们见过不少,但也没见哪道雷真追着渣男劈呀。 可在隐世家族中,这样的话是不可以轻易说出口的,尤其是当着祖宗牌位。 许了,便是作数的。 如有违背,便是会应验的。 这一点,元霆知道,棠凝也知道。 她垂下眸子眨了一下眼睛。 好巧呢,她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也没想着放过。 他们之间,就一辈子在一起好了。 对元霆的话有反应的不止是棠凝,还有一直静默的老祖宗。 橘红重新开始燃动,而香火则袅袅升空,越聚越多,最终凝结成团,变换万千间,两张脸跃然呈现,一张笑眯眯,一张气呼呼。 棠凝垂着眸子,是以并未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但元霆不同。 望着面前的两张脸,他微眯了眯眼。 虽没见过棠家老祖,但作为元家家主,自家祖宗的画像他是见过的。 气呼呼的那位,正是自家祖宗。 第74章 叩谢祖宗,名分到手 元霆心领神会。 他拱手便给自家老祖补上请安仪程,“老祖在上,元霆给您请安。” 此言一出,那张气呼呼的脸果然平和了些。 嗯? 状况外的棠凝回神,目光触及那张笑眯眯的脸时也是一愣,这是自家老祖宗第一次露面哎。 啧,笑得好憨! 她目光往边上一移,这位眸光炯炯地盯着她的想必就是...... 她浅笑拱手,“元家老祖在上,晚辈棠凝,给您请安。” 要不怎么说女孩子讨人喜欢呢。 这笑盈盈的脸,这软糯糯的声音,听着就舒服! 元家老祖从最初的不嘻嘻,一下就变成嘻嘻了,跟棠家老祖一个样儿! 讲真的,元霆这个“不孝子孙”说出不得好死那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介意的。 但他的眼睛得多毒啊,看出棠家这个女娃娃骨子里也有着不同寻常的霸道。 得,两个对对方的占有欲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少。 这样的人,合该在一起。 两位老祖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香火再次幻化,只存与族谱上的脸消散开来,渐渐凝成两个字,两个一模一样的字——可。 棠家老祖一个,元家老祖一个。 嘿! 棠凝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这位新晋男友。 在他忽明忽暗的视线中,她笑弯了眉眼,霸气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元霆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这姑娘真的! 棠凝只跳脱了这一下,之后便跟元霆如新人般,相携行叩首大礼。 “叩谢两位祖宗。” “叩谢两位祖宗。” 到这一步,棠凝本以为这次的请安就该画上圆满的句号了,哪知,曾经见过的画面再次显现。 百变香火再次凝结,这次,呈现的是:两个白团团,中间夹个小团团。 还没等他们说话,凭空又蹦出来一个小团团。 棠凝:...... 祖宗面前不得放肆。 不然她真想问一句,人都还没睡到呢,拿什么生? 另一位被催生的当事人元霆自然也明白两位先祖的意思。 他眼帘微动,注意到棠凝略显憋闷的表情后微微勾唇,“两位老祖,元霆与阿凝之间必然是先成婚,而后再提子嗣之事。自古以来皆是此礼,顺序不可错。” 与棠凝成婚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但在这之前,他不介意花更多的时间将两人的感情培养得更为牢固。 至于“提子嗣之事”,提而已,并不代表着一定要生,一切看阿凝意愿。 这,就是元霆的说话艺术。 棠凝在一旁疯狂点头,就是就是,慢慢来嘛! 两位先祖被说服了,六炷香一燃到底。 请安结束,两人从蒲团起身。 棠凝拉了拉元霆的袖子,见他望过来,便眨了眨眼。 请安结束可不代表着事件了解。 很快,祠堂一侧响起几道脚步声。 元霆安抚地摸了摸姑娘的头,长身玉立,眸光坦然地望向悄然出场的棠父棠母,“棠叔、棠婶。” 其实,早在最初进入院子之时,元霆便已察觉到屋侧有人。 这也是刚才姑娘突然亲他时他所惊讶的原因。 这场别样的“请安”,必定会有见证人。 祖宗的态度,会决定他们的态度。 好在,一切顺利。 作为“见证人”,棠远山和林婉也被这场别开生面的“请安”所震惊。 原因无他,自家祖宗自家熟悉。 想当年,他们也没少跟老祖宗请安。 对于他们的请安,老祖宗都是通过香火来回应的。 一燃到底代表同意、应允。 骤然熄灭代表反对、拒绝、生气。 当初棠远山带着林婉来请安时,香火一燃到底。 前些天棠远山带着林铮提出收他为义子时,香火也是如此。 结果到了阿凝这,老祖宗整花活。 幻化成字也就罢了,居然还显现真容?! 这可真是一次莫大的震撼。 面对“准女婿”的问候,棠父清了清嗓,“元霆,你和阿凝的事两位先祖已经点头,此后常走动。” 棠母早已得到老祖宗的托梦,温和接话,“是啊元霆,中午留下来用餐。德叔手艺不错,阿凝最喜欢吃他做的。” 受到欢迎的“准女婿”逐一应下,“好。” 其实抛开老祖宗的因素不讲,单论作为父母本身,棠远山和林婉对于元霆这个准女婿人选,也是持赞成票的。 年轻一辈中,元霆不论在品行、能力、甚至是外形,都是佼佼者。 更何况,刚才他对老祖宗发的那句誓言,他们可都听到了。 这样子有担当、敢担当的人,才配得上自家姑娘。 之后的事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准女婿”元霆被留在老宅用餐,餐后还与棠父品茗、论事,和谐至极。 纵然当着棠父的面,元霆还是先递了一杯茶给棠凝,一如往常。 棠凝捧着茶杯小口喝着,看元霆跟家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心里突然生出一些别样的想法。 有一只小恶魔挥着翅膀在挑唆。 明明是他们俩的好事,结果呢? 都到这个点了,他们俩连贴心话都没说几句。 当着古板老父亲的面,举止还得规范,手不能牵嘴不能亲的。 高昂的情绪无处宣泄,于是,棠凝摸出手机开始报喜。 手机真是个好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 小伙伴们消息灵通,早已在群里议论了。 【章若若:啊啊啊阿凝,大佬上你家了?提亲?!!】 【元子野:恭喜拿下!】 【江淮:恭喜,过段时间给你准备点调理身体的药。】 要问他们哪来的消息,那就得问某位大佬了。 这位大佬一大早就带了一车礼物出现在棠家庄园前。 他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入,闲庭信步,毫不遮掩,甚至生怕注意到的人不够多,还刻意放缓了步子。 就这样,消息还不得传得满天飞? 对于小伙伴们的亲切关怀,棠凝统一回复。 官方说法是:见过两家先祖,名分已定。 暴露本性的说法是:拿下!(酷酷墨镜) 除了这几位发小外,棠凝还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凤潇潇发了消息。 在凤潇潇眼里他们俩在一起这件事是必然的,也没大惊小怪,只道了声恭喜,然后! 然后,凤潇潇着重提醒了棠凝一件事。 【凤潇潇:爱心包裹已送达,记得去取。】 【棠凝:透露一下呗。】 【凤潇潇:四个字,活色生香。】 这四个字,延伸出来的内容可就多了。 棠凝弯唇,回复。 【棠凝:谢谢,是刚需呢。】 第75章 一道放肆的视线,林间背背 元霆提出告辞的时候,棠凝主动举手要送他。 原想着他们两个终于可以好好说说话,却不想这一路上,赶来看热闹的人似乎有点多。 他们都鬼鬼祟祟的。 也不知道忙活什么,就硬在那忙。 还不认真,忙着忙着时不时会抽空朝他们这方向瞄上一眼。 这帮人...... 想独处好难! 一丝烦躁由内而外散发开来。 如果情绪是可视的,那么此刻的棠凝全身都长出了小触手,炸毛型的。 就在这时,她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掌牵住,十指相扣。 熟悉的触感,安抚的姿态,无形中将炸毛抚平。 棠凝侧眸,撞进他深邃如海的眼中,那里爱意汪洋。 他说,“阿凝,我特别开心。” 有时候开心到了极致,表达也简单到了极致。 没有那么多复杂的语言艺术,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特别开心。 棠凝感受到了,且深以为然。 她的手回握着,事后翻旧账地觑了他一眼,“你明明是我的男朋友,却陪我爸聊了那么久。” 男朋友,这三个字在元霆的嘴里过了几遍,眉梢轻扬了几分。 他低头浅笑,“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两人的言行没有避开众人,所以人群中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抽气声。 猜想得到证实。 牵手了! 搞对象了! 人群中,有一双知性优雅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相握的两只手,艳羡一闪而过。 原来,伟岸如他,睿智如他,竟也会如寻常男人一般,与喜欢的姑娘十指紧扣。 竟也会在同她说话时,体贴地微微低头,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她那边侧。 竟也愿意满脸宠溺的逗她哄她,不是刻意营造,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怎么办。 好嫉妒。 多希望自己能取而代之。 这道视线有些放肆了,与其他一触即分的偷瞄不同。 元霆没有错过,棠凝自然也是。 这是棠家地盘,棠凝的处理办法就是,不忽视这道视线,直接看过去。 是棠雪。 视线对上的刹那,棠雪的心像是漏了一拍。 棠凝的眼里没有刻意的炫耀,也没有无用的同情,是坦荡的,大方的,也是冷冷淡淡的。 两厢对比,棠雪觉得在这样的眼神面前,自己心底的阴暗面全都赤裸裸地被剖开。 她想怨恨,但又找不到理由。 怨恨棠凝出身高贵? 怨恨棠凝轻易就得到她梦寐以求的爱? 她想让自己释然,但又找不到出口,只好无措地偏过头,避开两人的直视。 见她避让,棠凝也没多事。 这并不是故作大方,而是心里门儿清。 感情中的安全感,有些是另一半给的,有些是自己给的。 恰巧,这两者棠凝都有。 —— 庄园门口,元陌等在车旁。 棠凝的脚步不自觉带上几分磨蹭,脚尖轻点地面,似在控诉这条路为何这么短。 就在她以为两人就此拜拜时,元霆对元陌说,“你先把车开回去吧。” 听到这话,棠凝当即抬起头,眼睛晶晶亮。 元陌余光瞥到,一本正经的脸上有了一丝皲裂,但他克制住了,“是。” 转身离去之前,他顺从本心,对棠凝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嗯? 棠凝眨眨眼,这多出的一个步骤是...... 代表着元陌发自内心地认可她的身份,未来的元家主母。 “阿凝。” “嗯?” “累不累,我背你?” 背? 棠凝抬头,高悬上空的太阳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棠凝收回视线,环视周围一圈,不远处还有零星的几个人在硬忙。 她抿了抿唇,踮起脚尖凑近他,打着商量,“等一会儿没人的时候再背好不好?” 她想体验一下被元霆背着的感觉。 可又不希望两人的私事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是不希望类似于“妻管严”、“惧内”这类的标签落在元霆身上。 她希望他们之间是势均力敌的,不愿意通过让他做一些讨好自己的事来借机抬高自己。 讨好的事情指什么? 例如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男朋友蹲下给自己系鞋带。 很多事情在私底下做是情趣,当众,事情就会变味。 这是棠凝对待感情的态度。 就如同元霆对祖宗说的那样,他会爱她、护她。 她也是如此。 爱护他的人格,维护他的尊严。 元霆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杀四方的大佬。 他们两个人之间,几乎是心意互通。 元霆看着凑到面前的小脸,俯身亲吻她的嘴角,“好。” 棠凝受用,提议,“我送送你?” 送人的路上找机会背背! 元霆:“好。” —— 走至安静的林间路,棠凝想到凤潇潇的大礼包,余光悄悄打量了一眼身边人,然后开口,“元霆哥。” 元霆:“嗯?” 棠凝语气坦荡,“潇潇给我寄了点东西,在归南居,我想拿回来。” “好,现在去吗?” “现在不去。” 棠凝马上拒绝,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急切,于是补充着,“老宅离归南居还挺远的,现在就不去了。” 元霆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棠凝又问,“明天怎么样?” 听出她话里隐含的跃跃欲试,元霆挑眉,“好,我们明天去。” 体贴的姑娘又问了,“这几天你不忙吗?” 好,这下确定了。 小姑娘准备搞事情。 元霆也不戳穿她,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嗯,最近不忙。” 棠凝点头,“那我们一起去。” 然后,在那过夜。 当然,后面那句话她是放在心里说的。 元霆环顾四周,在她身前弯下腰,“要不要上来?” 棠凝:“要!” 她不客气地趴到他背上,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一整套动作极其流畅。 元霆都没用力,轻轻松松便把她背了起来。 棠凝从这个角度打量着他侧脸的弧度,显然也是优越到了极致。 人间绝色不是说说而已,他的骨相皮相几近完美,每看一眼都是赏心悦目。 元霆没侧头,脚下的动作也没停,只轻启嘴唇,“只看看,不亲吗?” 他的音质清冽,尾音上扬拉长,明晃晃地朝姑娘放着钩子。 这几个字犹如当头一棒,棠凝顿悟,“亲的!” 自己的男朋友,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光明正大! 名正言顺! 第76章 袒露心声,元母想收义女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棠凝餍足地趴回他肩上,声音里带上几分嘚瑟,“元霆哥,你知道为什么元家祖宗会出现吗?” 她一开始也很意外,但后来仔细一琢磨便明白过来。 元霆配合,“不知道。” 棠家少主前来解惑,“因为我跟棠家祖宗提起过你。” “只是提过?” “当然不止,我跟老祖宗说我看上元家人了,请他老人家帮我想想办法。” 不论什么时候,元霆都会为她的率性而由衷地感到愉悦。 他低眸轻笑,“什么时候的事?” 棠凝想了想,“刚回老宅那会。” 这么一来,时间线就串联起来了。 元霆问,“沉香珠是在拜托他老人家之后戴上的?” 棠凝:“嗯。” 元霆迈着的脚步停下,侧眸看她。 “你之前拒绝我,是对两家有顾虑,不是不喜欢我?” 从归南居离开,从江淮嘴里得知姑娘不敢玩弄他的感情后,他想了许多。 他一直都明白她的“怵”,正是因为这根深蒂固的观念,导致他不敢确定她的心意。 即便姑娘已经做出趁他睡觉偷亲他的事。 深陷自己不被喜欢的“事实”,看不清前路,凭白让她担负了来自两个家族的考量。 枉他自诩聪明,却唯独算漏了这个恣意潇洒的姑娘是真的喜欢他。 她考虑得很远,远到两个家族。 她比他想象的,更喜欢他。 棠凝也被这个问题问到了。 细看来路,她唯独面对元霆会发怵,会表现得乖觉。 归南居茶室,她会给自己找一些拙劣的理由,跟他亲了又亲。 那些喜欢不知从何而来,但似乎都随着他的主动上门破土而出。 可是那时候,她没能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嫌麻烦”为由将人拒之门外。 闭关几天才压下的那些悸动,随着他的三条消息和一个视频功败垂成。 所以她回来了,拜托了老祖宗。 棠凝对上他的视线,谈到最初,“如果我不喜欢你,也不会亲你。” 元霆笑着应了一声。 是他太笨,这么通俗简单的道理,放到现在才明白。 今天是他们确定名分的日子。 元霆已经在祖宗面前袒露出他的心意,那现在,轮到她了。 棠凝从他背上下来,跟他相视而站,认真总结。 “所以,我喜欢你。比你我想象的,都要早。” 微风吹拂,姑娘的发丝被拂动,眼神却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如烈日骄阳,如寂空皓月。 元霆伸手勾起她的发丝,妥帖地挽到耳后,而后抬脚逼近,俯首在她唇角印下清水而又温情的一吻。 “是我行动太慢了。” “那也不是,你这效率还是很高的。” 棠凝掰着手指开始数,从他上门,到回老宅,参加秋日宴,出席迪恩婚礼,赶去罗门寨,满打满算,也不满两个月。 元霆握住她的手指,如玉的触感在他稍显粗糙的掌心划过。 他没说自己有多贪心,没有名分时想名分,现在有了名分,开始想大婚。 —— 就在两人黏糊的时间里,早一步回到元家的元陌受到了数道询问。 最先发问的是元母。 她坐在椅子上,面色不太好看,“元陌,究竟怎么回事?阿霆人呢?他去棠家做什么?” 这一早上,风言风语就没停过。 她脑子一直嗡嗡响,不得安宁。 上次秋日宴上,阿霆的确说过他喜欢棠凝。 喜欢归喜欢,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真像旁人传的那样,是去棠家提亲?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跳过他们当父母的! 实在不像话! 面对她的怒气,元陌依旧是一板一眼的,用三个字回复了所有问题,“不知道。” 家主人现在在哪,他的确不知道。 但家主去棠家做什么,他是知道的。 家主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名分,今天,是去争取名分了。 元陌的心思很简单。 家主喜欢,他就喜欢。 除此之外,棠家这位少主,能力非凡,是不一般的女子。 英明神武的家主与这样的女子在一起,是人间顶配。 他反正有些不明白家主的母亲这是闹得哪一出。 元陌的回答显得不能让元母满意。 眼见她要继续开火,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元父给她递去一杯茶,语带宽慰,“别着急上火,儿子有分寸。” 元母叹了一口气,“他要真有分寸,就不会说出要去入赘的话!” 这话倒是新鲜。 元陌诧异地看了眼元母,然后收回视线。 元父也是被噎了一下,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臭小子。 什么话都敢胡咧咧,入赘?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面上,他还是一副平静。 “儿子吓唬你的。我看啊,你也别这么多抵触情绪,我倒是觉得棠家那丫头挺好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你可别忘了,子野是她救下的。” 是啊,棠凝前脚刚把元家二少爷救下来,后脚怎么还被嫌弃上了? “这—” 元母为难,但她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继续说,“一码归一码,是,她的确救了子野,但不代表她就能当好元家主母。” 元家主母这个位子,对其他姑娘或许有吸引力。 但元父觉得,棠凝还真不一定看得上这个位子。 这个位子说难听点,是附属位。 棠凝是什么人? 她自己就能坐棠家的主位。 只不过这些话要是说出来,自家媳妇怕是要原地爆炸。 元父温和一笑,将重点重复了一遍,“儿子喜欢最重要。” 都这把年纪了,他们也是过来人。 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外,又有哪个能说得清道得明? 元母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叹气,“那卿卿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元母,“卿卿性子好,样貌好,我一直拿她当儿媳妇看,这下棠家丫头出来掺一脚,叫她如何自处?” 元父无奈,“什么叫棠家丫头出来掺一脚?你儿子什么时候搭理过卿卿?” 元母不想听他的话,且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 她要是什么都不做,卿卿怕是要在元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样可不行! 她想到一个主意,“我收卿卿当义女怎么样?” 这样她既能陪自己,又不会受到别人的轻视,两全其美。 “不妥。” 其实元父想说她这想法简直是糊涂透顶。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把一个曾是“公认”的主母人选收为义女,未来棠凝要真成了元家主母,岂不是还得跟她姑嫂相称? 这多膈应人! 元霆是做大事的人,绝不能被这种儿女情长的琐事牵绊了心神。 想到这,元父不再顾忌,严肃地看着自家媳妇,“你现在是关心则乱,脑子开始犯浑了。如果不想阿霆跟你离心,我奉劝你什么都不要做。” 第77章 釜底抽薪,两人故地重游 元母本是家族娇娇女,与元父成婚后便是当家主母。 放在古代,那是统管内宅的人物,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后来,元霆大放异彩,成了年轻一辈中第一位家主。 由于他还未成家,主母之位空悬,这内宅之事依旧是由元母来负责。 在父母爱情里,棠父棠母是最最理想的状态。 元父元母之间其实也算不上差,但带有联姻性质的感情,能相敬如宾这么些年已经是万幸了。 她的两个儿子,各自优秀,但贴心不足。 是那些“卿卿”们日常陪伴她,哄她开心,逗她快乐。 她偏心自己人,是人之常情。 可听元父这么一说,她也被劝住了。 准确一点来说,是被唬住了。 卿卿终归是外人,阿霆才是亲儿子。 —— 元霆抬脚进入正厅时,敏锐地注意到父母之间稍显诡异的气氛。 “爸,妈。” 元父应了一声,示意他坐下,“从棠家回来了?” “嗯。” “你今天的阵仗可不小。” 元霆看着面带好奇的父亲,以及有些别扭的母亲,开门见山,“我今天去给棠家祖宗请安,争取名分。” 元父笑,“棠家祖宗有什么指示?”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元霆补充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给棠家祖宗请安的时候,自家老祖宗也在。” 元父错愕,“什么意思?” 元家的祖宗怎么跑棠家去了? 是嫌香火供奉得不够妥帖? 还是嫌这辈族人愚笨不堪? 元霆坦然自若,“意思就是,我跟阿凝的事,在两位先祖面前过了明路。” 在先祖面前过明路,那简直就跟拿了先皇遗诏一样。 任谁也不会拿先祖扯谎子。 元父意识到这一点后也再纠结其他,而是直接拍板,“你跟棠家丫头好好的,有任何需要就说。” 元母全程没说话。 她能说什么? 老祖宗都发话了。 —— 元父元母走后,正厅里只剩下元霆,以及杵在一旁当门神的元陌。 元霆垂眸看着案前的茶盏,揭开茶盖,清透的茶汤漾出一圈波纹。 他看了一会,沉声道,“元陌。” 元陌上前,“家主。” 元霆将茶盖轻轻放回原位,幽深的双眸望向面前的人,“你把刚才发生的事,跟我说一下。” “是。” 对于家主,元陌主打一个忠诚。 打心眼里,打骨子里的忠诚。 所以,他便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将自己见到听到的话转述。 元霆头一次觉得荒唐。 是的,荒唐。 父亲先前并不了解他对阿凝的心意,尚且能支持他。 为何母亲不行? 他分明早早跟她表过态的。 他喜欢棠家的阿凝,喜欢到可以不当这个家主,喜欢到可以入赘。 她分明是知道的,却还是没把这些话放心上。 沉默在正厅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元霆终是起身。 挥手制止了元陌想要跟着的念头,他一个人,朝着父母的院落走去。 对于他的到来,元父似并不意外。 男人之间的对话直接又了当。 “爸,我在两位祖宗面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如有负她,不得好死。” “......” 元父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想到,家里能出一个情种。” 情种吗? 元霆看向门扉处,“阿凝的目光不会、也不屑放在后宅,她有她棠家的使命和抱负,我不愿让她沾染上这些。” 元父听出他的意思,宽慰道,“你妈是关心则乱,一时接受不了,我会看着她的。” 元霆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态度,明显是不相信。 元父便问,“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自然是有的,不然元霆也不会过来。 为避免婆媳矛盾这一世纪难题,元霆不介意釜底抽薪,从根儿上解决。 “等我和阿凝成婚后,我们会搬出去住。” 这句话,他是说给父亲听的。 也是说给门外悄然站立的母亲听的。 即便有老祖宗背书,但人对人就是会存在偏见。 既有观念早已根深蒂固,轻易不会改变。 至少元霆对母亲的判断是这样。 既然如此,不如别见面。 元霆一向是话落地,则算数。 就这样,元母因为她几次三番对棠凝的偏见,失去了端婆婆架子的资格。 若干年之后,棠凝靠在元霆怀里,软软糯糯地喊着老公。 她感慨,“我这个儿媳妇当得似乎差了点意思。” 他的回答是,“你只需要当棠凝,我想你是开心的,一直开心。” 至于母亲那,有义务有责任的一直是他。 —— 波澜还未掀起,便被夭斩在襁褓之中。 疏风骤雨的一天过去,风和丽日的一天来到。 这天,按照两人的约定,棠凝和元霆两人故地重游。 故地是指,归南居。 对于这座待了一年多的宅院,棠凝还是很有感情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讲,短期内她大概率不会搬回来住,因为从一开始,这地方就是用来休养生息的。 现在她的身体情况还算不错,不需要隐居。 而林铮也有了新身份,被父亲留在老宅当“牛马”。 所以,她特地从棠家找了一个机灵的、信得过的人来看守宅院。 那人见少主带着“少主夫”过来,恭敬招呼过后,懂事离开。 偌大的宅院里,只剩下元霆和棠凝两人。 走这一趟,棠凝原本是夹带私心的。 但当走进这熟悉的院落,触及这久违的景象,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元霆侧眸,“在看什么?” 棠凝浅笑地伸出手指,指了指那处廊庭。 “我记得那天家里闯进了几个不速之客,元子野当时在隔壁录节目,我喊他找人来收拾‘尸体’,却没想到,你也来了。” “嗯,当时我算是,不请自来。” ”那天你带着一队人走进来,就那么随意地倚在廊上,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元霆配合地问,“在想什么?” 棠凝:“四个字,人间绝色。” 哪有人用这个词形容男人的。 元霆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手劲很轻,几乎没力,“那需不需要人间绝色给你沏壶茶?” “好啊。” 两人走进归南居唯一的茶室。 这里可以算是两人故事开始的地方。 巧的是,凤潇潇寄来的包裹,正巧被放置在茶室的斗柜上。 包裹四四方方,身上裹着封条,正摇头晃脑地冲棠凝招招手。 第78章 拆包裹,办大事 元霆依言开始煮茶。 棠凝一边欣赏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一边不住地往包裹那瞄。 元霆注意到了,“那就是凤潇潇寄来的东西?” 棠凝嗯了一声,脚尖已经往那边挪动,只要找到话口,她就立马能起身。 元霆将一切尽收眼底,好心地建议,“要不要拆开看看?” “要!” 棠凝三两步走到斗柜前,撕开封条。 其实她已经猜出这里面装的是哪方面的东西了,活色生香嘛。 封条撕开后,她将纸箱子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类物品,五花八门。 而最上面的,是一本古籍。 书页微微泛黄,古色古香的,封面竖着印着四个大字:《鸳鸯秘谱》。 是鸳鸯呢。 纤细葱白的手指落在书页上,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古籍被翻开,一页,两页。 只需两页,棠凝已将书中乾坤尽数领略。 那“触目惊心”的构图,直接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棠家少主闹得两眼一闭,古籍啪得一声被合上。 合上还不算,她还掩耳盗铃般地将古籍往下塞了塞,藏到最底下。 由于动作略显慌乱,情急之下,竟无意间从最底部勾出一件薄如蝉翼的物件。 彼时,棠凝是闭着眼的。 她用指腹摩挲片刻,暗道这东西才像话嘛。 她自认为是一个特别大方的姑娘,身上的小衫都是成套成套的,性感俏皮。 手上这件顶多薄一点。 可等她一睁开眼睛,呵! 这— 这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跟眼前这东西比起来,自己那些都是“儿童款”。 如果凤潇潇在场,看见她一惊一乍的表情,大抵会豪放地伸手搂住她,大方科普,“小朋友,该长大了。” 就在这时,元霆出声叫她,“阿凝。” 做贼心虚的棠凝被他这 唤得背脊挺直。 嘴上佯装无事地回应着,手里却有些仓惶地将箱子严严实实地关回去。 眼看箱子就要恢复最初的模样,一只大掌覆在她手上。 棠凝咽了咽口水,心脏突突跳得很快,“元霆哥?” 元霆:“嗯。” 他嗓音低哑,应她的同时,手指缓缓地探进她的指缝,然后十指紧扣。 棠凝转过身,稍显被动地被卡在他与斗柜之间。 身前是元霆,背后是“内藏乾坤”的纸箱。 她不禁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茶好了,要不要喝?” “要。” 说着,她就想往沙发那去。 可是很快,她便意识到一个事实:元霆并没有动的意思。 她抬起眸子撞进他幽深的眼里,那里噙着笑意,还有一丝,“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的元霆低笑,“阿凝,你脸红了。” —— 元霆没骗人。 红晕早已悄然爬上某张清冷水灵的小脸,甚至耳畔,甚至脖颈。 衬得整个人粉粉嫩嫩的。 经过他这一提,棠凝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有点烫。 从元霆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棠凝先是羞怯,后是破罐子破摔。 她后槽牙一咬,忍住羞怯拉他入伙。 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她一个人用的! 他也有份的! 她一反先前的“鬼鬼祟祟”,干脆利落地转身将纸箱二次打开。 秉承着同甘共苦的理念,她想从最底下扒拉出那个罪魁祸首。 哪知她还没碰到什么古籍,元霆就伸出手指,将落在最上头的那件轻薄的小衣勾起。 沉默,是今日的归南居。 两人的动作就此定格住。 再然后,茶室里便只剩下散发着袅袅温热的茶水。 纸箱依旧在斗柜上,敞开着。 而人,则已经到了主卧。 青天白日,主卧内帷幔紧闭,所有灯都被打开。 暖色调的灯光下,棠凝被放置在床沿,晶润的脚趾触着实木地板,时动时休。 元霆半蹲在她跟前,耐心地哄着她试“衣服”。 “试试看,好不好?” 他的哄可不止嘴上说说而已。 骨节分明的手轻易地握着姑娘的晧腕,时不时摩挲把玩着,除此之外,更是仰着头贴近她的唇。 一边问,一边吻。 这样的元霆,就像那被扯入凡尘的九天神祗,染上俗欲。 棠家少主为色所迷,就吃这一套。 当然,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点逊,于是困兽犹斗,“好,但要你帮我换。” 这点小要求,元霆哪有不同意的。 他粲然一笑,不吝夸奖,“真乖。” 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是第几回了? 元霆相对熟练地解着她的上衣扣子,从领口处从上往下解,微微粗糙的指腹时而从细腻白皙的肌肤划过,惹得棠凝不由微微吸气。 这声音落到元霆耳朵里,就像是催化剂。 他噙着笑堵上那小嘴,同时手下动作不停。 对待人,元霆是如珍如宝。 对待衣服,则是甩在一旁。 越到后面,元霆的动作越慢。 等到将那件小衫往姑娘身上套时,他的手甚至开始有了颤意。 柔软丝滑的被子上,棠凝仰躺其上。 身上套着那件若有似无的小衫,灯光打在上面,莹润白皙,似美玉,如至宝。 就这么看着,元霆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他牢牢地盯着她,充斥着爱意的眼里,还生出浓重的占有欲。 随之而来的是四散的气场,不再是内敛的,而是倾囊相泄的。 元霆对待自己,就显得随意多了。 简单粗暴地将自己的衬衣一扯,成排的纽扣便应声崩离,哒哒哒地落到地板上。 他俯身上去,一手撑着床,一手牵起姑娘的手,一同落在腰间皮带的金属扣上,触感冰凉。 一个克制的吻落在棠凝的额间,他问,“会解吗?” 棠凝眨巴眨巴眼睛,“嗯?” 极致的性感与极致的清纯相互碰撞,带来的冲击是毁天灭地的。 元霆放低了声音,耐心地说,“没事,我教你。” 就这样,他以手把手的方式,教他的阿凝如何解他的皮带。 第79章 探索规律,外来生机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这是棠凝的第一次,也是元霆的第一次。 小菜鸟们在交流感情的过程中,渐渐意识到一个不同寻常的点。 规律是需要反复探索的,通过身体力行,两人得出如下总结。 一、元霆是棠凝的解药。 二、这颗“解药”的功效远不止推延“昏睡”那么单一浅显。 当两人的愉悦值达到巅峰后,不多时便会有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能量”凭空出现,一分为二。 一份游走至棠凝的全身,所过之处,疲劳尽消,棠凝称之为“外来生机”。 另一份则钻进至元霆的力量中枢,与内力交融壮大,元霆称之为“外来内力”。 彼时,主卧已被折腾得一塌糊涂。 元霆神清气爽地抱着被擦洗干净的姑娘走进隔壁房间。 几次三番的,棠凝就算身体不累,精神头也累了。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蚕宝宝后,才肯投入元霆的怀抱。 不怪她小人之心,实在是某个人在这件事上,太没有信誉了。 “元霆哥,你有没有看过武侠小说?” “看过。” “那我们这样,像不像里边写的那种修炼功法?” “......像。” 棠凝噗嗤一笑,“这件事发生在常人身上或许算得上离奇,但在我们俩身上,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他们两个是谁? 一个天生巫脉,一个天生武脉,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两者相结合,再多出一个特殊功法,倒也不奇怪。 元霆发表获奖感言,“我喜欢这个意外。” 一切能将他跟棠凝联系在一起的意外,他都喜欢。 这代表他们两个,天生一对。 棠凝深以为然。 脑回路四散开来,陷入沉睡前她嘟囔着,“元霆哥,如果一年前你偷偷翻进我房间的时候,能陪我睡上一觉就好了。” 不药而愈vs跟硬扛了那么久才恢复九成。 两者之间简直不要太好选。 元霆:...... 他也不至于那么禽兽。 —— 此前,棠凝还能心怀坦荡地跟江淮求教亲吻后遗症,现在这戏码一出,她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棠凝是这么劝自己的。 江淮连入门级的小事都弄不明白,现在这情况,他知道个屁。 自行摸索吧,总归不是坏事。 棠凝安然入睡。 元霆先是陪她躺了一会,等她进入深度睡眠后,轻手轻脚地将裹得紧紧的被子调整好,然后下床。 他睡不着,精神还处于亢奋中。 推开主卧,帷幔依旧紧闭着,灯盏通明。 元霆走了进去,把靠枕放回原位,把被子捡起,换下惨不忍睹的床单,利落地铺上新的,然后进到浴室。 花洒被打开,细密的雨幕落下,接触到皮肤,带来一股凉意。 元霆觉得,姑娘对他的影响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单看两人留下的痕迹,便轻易勾起他的心思。 水雾里,他微微仰头,闭着眼,脑子里全是姑娘娇俏的模样和声音。 等他从浴室出来时,翻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就又回到隔壁房间,回到棠凝身边。 第80章 黑衣小兄弟二进宫,隔壁春风居 夜色中,几个黑衣小兄弟踏月前行。 有人开车,有人做饭。 “兄弟们都打起精神,务必把这汤炖到极致!” 其中一人不明,问,“老大什么时候爱喝汤了?还要得这么急?” 当然,问归问,但他手里的动作半点都不带马虎的。 回应他的是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用你的聪明脑子想一想,什么人会用这个膳方。” 片刻的沉默过后,那人恍若大悟,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隐隐透出激动,“咱未来夫人?!” “必然!” 几位黑衣小兄弟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进而迸发出更为强烈的干劲。 他们不再说话,而是加倍专心地处理手里的活,势要把看家本领全拿出来! 车子最终停在了归南居隔壁的春风居前。 几人下车,扛着家伙什,大摇大摆地进了春风居。 这个路段他们很熟悉。 细想上一次,他们进的还是归南居。 缘,妙不可言。 —— 元霆把汤端回房间时,棠凝还在睡。 他轻声唤她,“阿凝。” 一秒,两秒,毫无功效。 于是他换成另一种叫醒服务。 等棠凝下意识回应后,元霆才离开她的唇,手指轻轻抚过红唇,“起来先喝点东西,嗯?” 棠凝睡眼惺忪,沉醉在那上扬的尾音里。 片刻后,乖乖点头,“嗯!” 温热的汤下肚,沉睡已久的胃口也被唤醒。 棠凝自己喝了两口,想到什么,又舀了一勺喂到元霆嘴边。 他面不改色地张嘴喝掉,咽下后说,“你多喝点。” 棠凝狡黠一笑,收回汤匙。 嘿嘿,她就知道,这中“娘们唧唧”的汤,他不爱喝。 她倒是挺喜欢的,一口接一口喝着。 想到什么,她又问,“家里好像没食材,这汤是哪来的?” 元霆伸手将她的鬓边碎发掖到耳后,“让人过来做的。” “嗷,他们还在厨房吗?” “在隔壁,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准备。” “我想吃玉米烙、嗯?” 棠凝刚点完菜,便从汤里抬头,错愕地重复了一遍,“在隔壁???” 元霆点头,拿出手机,迅速发送菜单。 棠凝看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睛,“隔壁是你的?” 元霆再次点头。 棠凝:...... 过了一会,棠凝喃喃,“难怪当初我把门踹了都没人找我要赔偿。” 元霆勾了勾唇角,暗自期待她的思维还能发散到什么程度。 棠凝不负他所望,眼珠一转便放下手里的汤匙,挽着他的手逼供,“你一直在监视我?” 一直,监视,吗? 元霆淡笑摇头,“我没有。” 棠凝换了个问法,“那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住在这里?” 元霆:“是。” 在那个档口,突然传出棠家少主隐居的消息,他不可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他甚至想过棠家此举是为了掩盖她不在的消息。 幸运的是,最坏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棠凝无声叹气,自己的警觉心还是差,他来来去去那么多回,自己一次也没发现。 “那,你是什么时候把春风居买下来的?” “直播事件之后。” 想到她先前的鼓囊,元霆看着她笑,“原房主本来的确是想找你的,赔那两扇门的钱。” 棠凝没再问,而是用探究的眼神左看右看。 被看的元霆不解,“怎么了?” 棠凝感慨万千,“难怪大家都喜欢财大气粗的男人。” 当房东想为两扇门找她赔钱时,元霆哥竟直接把整个宅院都买下来。 事后还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好man哦! 财大气粗说的是谁,当然是他。 来自棠凝的夸奖,元霆一向照单全收。 他逗她,“开心?” 棠凝笑嘻嘻,“开心!” 元霆重新拿起汤匙,“那你再喝一点。” 棠凝秒变不嘻嘻。 她摸了摸紧致的小腹,好喝是好喝,但都快喝饱了,她想留个位子给玉米烙! 元霆:“乖,再喝一口,补身体的。” 看着喂到嘴边的汤匙,棠凝乖乖喝掉,然后在他舀第二勺时双手环抱胸前,先发制人,“心疼我的身体?” 元霆点头,“心疼。” 他是真心疼,姑娘体弱,即便这次有外来生机相助,那也只能说是比寻常人好了一点。 在天生内力的他面前,这个体质就跟小菜鸡一样。 小菜鸡棠凝嘴角抽抽,给出最佳建议,“那你下次节制点。” 少来一次比什么不强? 元霆一楞,也不喂汤了,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姑娘,难得沉默。 棠凝一开始还言之凿凿,后来从他的沉默里体味出什么,身上的气势悄无声息地漏了一个缝。 不会吧! 卧室被他们折腾成那样,结果他还没尽兴?! 第81章 一只四处蹦哒的耗子 她是谁? 她可是棠凝,堂堂棠家少主,天赋异禀,是老祖宗最疼爱的小辈(自封),怎么可能不行?! 棠凝没忍住低声控诉,“我明明超厉害的。” 被她这模样可爱到,元霆学着她的语气哄她,“是,阿凝超厉害的,是我的问题。” “本来就是你的问题,你都二十七了。” 棠凝俏着一张脸,主打一个绝不内耗。 ...... “二十七怎么了?” 元霆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把棠某人的熊心豹子胆打回原形。 棠凝眼神悄然闪烁,“那你之前......” “之前吗?” 元霆君子坦荡荡,“用手。” 他不是重欲之人,但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棠凝唇畔微抿,“我不是问这个。” 元霆盯着她好一会,拖长音哦了一声,却没有后续。 这个人! 明知道她想问什么的! 棠凝直接催促,“快说。” 元霆不再卖关子,“在你之前没有别人,在你之后也不会有别人。” 既然姑娘想听,那他也不介意多说几次。 棠凝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就爱听一些甜言蜜语,每听一遍心里便又熨帖了几分。 都不需要他再催,棠凝端起汤碗哐哐就是一顿喝,“元霆哥,我觉得我的身体是得好好补—” 恰在此时,一阵悦耳的铃声蓦然响起。 元霆把手机递到棠凝手里,来电人是她的新晋义兄。 一般情况下林铮是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的,除非有特殊情况。 棠凝收起嬉笑打闹的状态,将其接通,“林铮?” 林铮语气平静,简明扼要,“有个紧急任务,内容我刚传给你,你先看一下。” 棠凝应了一声,点开消息框。 【目标人物梭朗图,白色粉末一包,今晚10点,市局103。】 电话里,林铮简单地解释着,“梭郎图是毒枭,之前在掘金区一带活动。前不久他跑来国内四处祸害,组织计划在他离开前将其抓捕归案。现在是九点,距离十点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赶过去吗?” 林铮现在人在老宅,哪怕用最快的速度也无法准时赶到归南居,更别提再护送棠凝赶去市局了。 如果是之前,他或许会选择跟联络人换个接头点,但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 她的身边,有了元霆。 在此期间,元霆一直光明正大地“偷听”,所以能精准地把握住时机主动请缨。 棠凝瞥了他一眼,“可以,元霆哥跟我在一起,你放心吧。” 林铮:“嗯,一切小心。” 挂断电话后,棠凝摩拳擦掌准备搞事情。 有这位大佬在身边,她甚至想参与到后续的抓捕行动中。 归南居的地下大本营。 棠凝递了件黑袍给元霆,“元霆哥,我们先换下装备。” 固定装备有三:黑袍,面具,变声器。 元霆接过,“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 棠凝摇摇头,“他们只知道我来自隐世家族,没人见过我的长相。” 知晓她来历的人也不多,一位是固定的接头人,另一位则是上面的长官。 这是为了减少麻烦,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银色面具将棠凝的容貌彻底遮掩,变装完成。 元霆学着她的样子戴上另一副面具,“其实我也有一个银色面具,办私事的时候会用。” 私事...... 棠凝心领神会,“例如炸场子?” 女友聪慧,男友欣慰,“嗯。” 同样的惩恶扬善,同样的银色面具,还是那句话,一切能跟棠凝关联到一起的事物,都值得元霆暗爽。 天作之合。 “天”特别无辜,原因如下: 合人们心意的时候,会被夸赞天作之合。 不合人们心意,又会来一句天命之说无稽之谈。 —— 赶往市局的路上,棠凝突然想起一件事。 “元霆哥,石崇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有。” 自从k在迪恩的婚礼上闹了一出后,扶光会如同水逆,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 最开始的坏消息是k被驱逐出迈克尔森古堡。 k是谁? 他是会长候选人之一,夺冠热门人选,某种程度代表着扶光会的脸面。 他被驱逐出迈克尔森古堡这件事使得扶光会在众多势力中颜面尽失。 紧接着的是凤家切断了与扶光会长久以来的良好合作。 凤家是漂亮州最大的军火商,除他们以外,其他的都是小打小闹。 对于恐怖组织来说,嚣张跋扈的底气之一就是充足的军火储备。 如果扶光会不能及时找到其他供应商,那么组织实力就会大打折扣。 这是强者称王称霸的世界,实力锐减就会面临其他势力的觊觎。 更糟糕的消息是现有的军火库被炸毁。 对每个组织来说,武器装备的存放地是最最最核心的机密,可别人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 这引起了扶光会内部的纠察,他们深信,组织里有内鬼。 此间种种,都预示着扶光会气数将尽。 石崇作为参与者、主导者,听到这些消息时面上平静得厉害。 只有当他收到军火库被炸毁时,神色才有了一点点变化。 只有一点点。 组织里的主要成员对他意见不少,认为是他这位会长失职。 对此,石崇从容应对。 他能言善道,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锅全都牢牢地扣在如今“下落不明”的k身上。 至于k得罪迈克尔森家族而导致军火供应被切断一事,他石崇也力挽狂澜,宣布已与北边势头极盛的军火商达成合作。价格更优,待遇更优。 听完后棠凝啧了一声,“这么说来,他不仅成功借我们的手铲除异己,还迎来事业的第二春?” 元霆:“可以这么说。” 他看了眼棠凝,补充道,“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要么是不知道林铮的身份,要么就是没空处理。” 棠凝:......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元霆轻笑,“不是,但我知道林铮是你的义兄,如果石崇把手往这边伸,我会及时告诉你。” 真是贴心。 棠凝甜甜道谢,“谢谢元霆哥~” 黑暗中,某大佬的唇角上扬。 —— 十点整,市局103室。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联络人,同样的木盒。 只是这次,木盒里装着的是一小袋白色粉末。 梭朗图来到国内后的行为可以用猖獗来形容。 他在赚快钱,所过之处,都会有一批粉末流入市场。 猖獗的同时,他也极其狡猾,从来不在一个地点停留太久。 就像一只四处蹦哒的耗子。 木盒里的这小袋粉末是上次实施抓捕行动时,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 说是上一次,其实也就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 起因是一位线人提供情报说会有一桩底下交易,帽子们在实施抓捕时发现竟涉及上头重点关注的毒枭,于是紧急上报。 为避免这人再四处惹祸,组织当机立断请棠凝协助,目的是争取把人拿下。 紧急任务就是这么来的。 元霆第一次上岗,极其出色地胜任了这个角色,把东西递到棠凝面前。 棠凝伸手拿过,手指渐渐收拢。 面具下,她的眉心先是微微一蹙,后又很快抚平。 联络人安静地等在一旁,身体站得笔直,不卑不亢。 只是他的视线一直放在面前的空地上。 即使是同样的黑袍,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固定二人组换搭档了,这位搭档,怕是更加不简单。 他开始思索,一会儿该如何劝说他们加入行动。 可惜没等他想明白,希望便宣告落空。 通过变声器,棠凝的声音有些雌雄莫辨,“梭朗图已离开国境,现在在掘金区。” 离开国境的话,抓捕行动就麻烦多了。 得多方协调不说,很有可能会协调失败。 只不过...... 跟着棠凝混,大肉吃不上,肉汤总是缺不了的。 棠凝念出几个名字,“他们都跟梭朗图进行过交易。” 外人跑了,自家犯事的崽子照样得教训。 第82章 若若来电,不翼而飞的半份沙拉 归南居门口。 办事归来的棠凝跟那帮田螺兄弟们打了照面。 黑衣小兄弟整齐划一的一声“夫人”,直叫得棠凝浅笑吟吟,灿若星辰。 “汤很好喝,辛苦你们。” 天知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暗地里有多少只手紧握成拳。 他们嘴里平静地回答着“应该的。” 他们心里疯狂呐喊着“奖金来!” 奖金来。 奖金从哪儿来? 奖金快从四面八方来! 做事情就得一鼓作气,兄弟们乘胜追击,将精心烹制的菜肴与夫人钦点的玉米烙一一端上桌,然后懂事告辞。 做小弟得有眼色,坚决不能前脚加分,后脚扣分(钱)。 餐桌前,棠凝如愿地吃着金黄酥脆的玉米烙,一口接一口。 “味道怎么样?” “好吃的。” 想到刚刚那几位兄弟的表现,棠凝弯唇,“元霆哥。” 元霆:“嗯?” 棠凝:“你底下的人还蛮有趣的。” 在她的固有印象中,能在元霆这位大佬底下做事的人,怎么着也得有他几分神韵。 例如不苟言笑。 例如前一秒淡然旁观,后一秒眼睛不眨一下地掏出手枪一枪爆头。 杰出代表是元陌同学。 今晚见到的这几位嘛......活泼了些。 元霆轻抬眼皮,“他们之前不这样。” 不止是他们,元家人绝大多数见了元霆都是老老实实的,双腿并拢,手擦裤缝的那种。 这几位,可以说他们性格中活泼跳脱的那一部分在之前一直被很好地克制着,直到上回被外派到这边。 他们敏锐地从大佬的言行中琢磨出点什么,果断地投大佬所好,且如愿尝到了甜头,所以这次才会越发放肆。 棠凝,“你的眼里透露出一丝嫌弃。” 元霆点头。 大佬都是这样,嘴上是嫌弃的,私底下加奖金的通知是老早就发过去的。 棠凝看破不说破,提起另一件事。 “我从梭朗图的视角看到你前段时间的‘丰功伟绩’了,你说的炸场子原来是这么个炸法,我算是长见识了。” 不怪她诧异,身临其境才能更为直观地感受到那个震撼。 从这头到那头,一整片区域都在范围内。 一个人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把场子铺得那么大? 听出她字里行间的褒奖之意,元霆想了想,说,“有机会带你一起玩。” 他觉得,应该是有机会的。 家里仓库都被炸了,这些贩子居然还有空跑出来四处祸害,说明炸得不够到位。 等他腾出空可以再光顾一波。 对于这份邀请,棠凝欣然应下。 食不言是棠凝一贯的用餐习惯。 但在这个安静的夜晚,跟喜欢的人边吃边聊,竟也生出几分温暖。 当两人放下筷子,月亮已爬上高空许久。 元霆带棠凝在院子里逛了逛,然后才回房洗漱。 等棠凝爬上床已是半夜十二点。 困倦袭来,她的“昏睡”悄然逼近。 棠凝窝进元霆的怀里,提前报备,“元霆哥,我应该会睡到明天下午,别担心哦。” 清清冷冷的姑娘嘴里说着软糯的话。 这副全身心信赖的模样瞬间击中了大佬内心的柔软。 他拥她入怀,手掌轻拍着她的背,“嗯,睡吧。” 眼皮缓缓合上,不卷而翘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在眼睑处投下一片弧形阴影。 棠凝的“昏睡”的确来了,但是—— 醒来的时间却和她预料的‘下午’相违背。 精准一点来说,这次棠凝醒来的时间是第二天上午的十点。 粗略估计,比往常提前了大约四个小时。 棠凝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她笼统且盲目地一股脑将这些反常归功于那一份“外来生机”。 同时,她心底升起一抹好奇。 如果“外来生机”再多来几次的话,她的身体会成长成什么样? 当然棠凝飞速地打住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因为身体的某处还处于隐隐不适中。 要面子的她头铁嘴巴硬,半句都没提过。 —— 在归南居,棠凝算得上是“地头蛇”,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她计划着下午带元霆去后山玩玩。 后山除了野猪、马蜂外,还是非常适合他们俩逛的。 风水宝地嘛,天地灵气,吐气吸纳。 可惜的事,章若若的一通电话腰斩了她的计划。 电话那头,若若强压着怒气、强忍着伤心。 “阿凝,我有一个歌手朋友被人欺负了,那些人好坏的,你能不能帮帮她?” “能。” 棠凝第一时间给她答复,如一座大山,包容万物,坚实有力。 章若若是一个大小姐,善良的大小姐。 她与她的朋友共情,在听到棠凝的这个“能”字之后像是终于找到了靠山,眼泪唰的一下就从眼眶流出,“呜呜,阿凝......” 棠凝听到哭声,眸底暗了暗,“先说说具体情况。” 那头的若若连忙抹掉眼泪,一抽一噎地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事情也的确如棠凝所料的那样,黑暗又肮脏。 早在章若若掉马甲之前,她有一个私交还不错的圈内朋友,名叫袁晓卉,是新人歌手。 章若若的歌声空灵,夸张点讲便是能洗涤心灵,这跟章家的乐师血脉有点关系。 而袁晓卉走的是另一条路线。 她人美歌甜,身材火辣,是新晋斩男女神。 不深扒了解的话,会粗浅地认为她是一个茶里茶气的姑娘。 但事实就是她是一个从骨子里直的不能再直的冲天小辣椒。 孤儿院出来的,背后没有靠山,空有天赋与一腔热血。 自从章若若的千金身份暴露后,袁晓卉是为数不多的、不主动贴上来的人。 她不止不主动,甚至还刻意拉开了距离。 章若若是一个真性情的姑娘,几次主动沟通过后,两人的友谊恢复如初。 就在昨天,袁晓卉联系若若说自己写了首新歌想让她来听听。 当时若若已经跟贺简有约,便实话实说,于是两人说改天再约。 没有行程没有约会的时候,袁晓卉喜欢宅在家里。 昨天她也是如此,按照往常的习惯点了一份沙拉当午餐。 哪知就是这一份沙拉,将事件起了个头。 吃完沙拉没多久,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袁晓卉的眼前开始模糊,头晕乎乎的。 她敏锐地意识到不对劲,努力地从一堆乐谱中找出手机,颤抖着按下11两个数字后,药效猛地袭来,手机啪的一声掉到了地毯上! 与手机命运相同的,是她自己。 等她恢复意识后,面临的是眼睛被人用黑布蒙住、嘴里被塞着东西、手脚全都被铁环铐着的局面。 这些发现令她本就无力的身体更加晕眩。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道巨大的深渊,恶魔张牙舞爪地打断她的脊骨令她毫无还手之力,然后笑嘻嘻地将她拉入深渊。 她被侵犯了。 清醒地,无力抗拒地。 他们不让她说,不让她看,也不让她逃。 那种状态下,她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映入她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恍惚中,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她就一动不动地呆呆望着天花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肯闭上眼,泪水从中划出,无声地打湿了枕巾。 她多么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可身体的不适在告诉她这只是她的痴心妄想,那罪恶的一切根本就不是梦。 不屈的灵魂正在崛起。 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脱掉身上的衣服,然后走到全身镜前。 镜子里,女孩姣好的身体上满是掐痕,触目惊心。 看着镜中的自己,袁晓卉咬着牙,告诉自己要冷静。 冷静下来才能理性思考。 很快,她便将关注点放到那份沙拉上。 为了保持身材,她吃东西有一个习惯——只吃一半。 可等她找遍了家里,那半份下了药的沙拉竟不翼而飞。 她想,自己从家里被带走,后又被送回,这些过程肯定会有监控记录下来的。 可等她查阅了小区监控,其他时间段的画面都有,竟唯独缺了她需要的那些。 种种迹象都表明着一个事实: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罪恶。 对方手法老练,收尾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袁晓卉无端打了个寒颤,从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惧意,惧意来势汹汹,很快便蔓延到了全身,束缚着她,捆得她无法喘息。 或许,对方根本就无所谓她报不报警。 因为手眼通天。 也因为袁晓卉在自己的手臂上,发现了一个针孔。 局势顷刻间逆转。 现在,变成了她不敢报警。 第83章 一朵向阳而生的辣椒花 袁晓卉想,不然就算了吧,对方算无遗漏,抓不到他们的。 袁晓卉又想,如果所有受害者都如她这般,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为虎作伥? 章若若的电话就是那时候打过去的。 不曾经历险恶的姑娘声音愉悦轻快,如摇曳风铃,“晓卉,你在家吗?我买了好多好吃的,一会来找你呀~” 昨天没能欣赏晓卉的新歌,若若就想着今天必须得弥补,为此特意准备了不少小玩意儿。 可惜,若若听到的不是新歌,而是她作为女生最最最无法接受的消息。 袁晓卉把一切都告诉了章若若。 她的选择是,宁愿黑料满天,宁愿中断事业,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要把坏人绳之以法。 所以她需要开口,需要借助若若的身份地位、人脉权势。 她甚至想过,开了这张口,是不是自己就变成了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从而与这个朋友渐行渐远。 可章若若没有。 她单枪匹马地冲到了她家,把她抱在怀里,一边哭一边告诉她,“晓卉别怕,我有一个好朋友,她超级厉害,那些坏蛋她见一个揍一个。” 压抑的灵魂有了出口,两个女生抱着哭成一团,舔舐伤口。 —— 归南居的地下大本营。 超级厉害的棠凝正站在药柜前,正式启用元霆出品的沉香手串。 江淮为她精心准备的各种小玩意被逐一装进沉香珠内。 棠凝一边填充装备,一边跟她的男朋友“谈判”。 她头也不抬,“元霆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元霆递过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棠凝拿到手里掂了掂,还挺顺手,便塞进绑在腿上的枪套。 塞好后她抬头看他,回答道,“像橡皮糖。” 元霆:...... 他垂下眼眸,抬脚逼近,“嫌我粘人?” “怎么会呢?” 装备完毕,棠凝拍了拍手,“我不是不想你陪我,只是这件事你不适合出面。” 她想,若若特意找她帮忙,应该有考虑过袁晓卉的心情。 以章家的势力,走正规途径也能把那些坏人揪出来,但那样一来事情也就传开了。 这对袁晓卉来说或许是另一层面的伤害。 姑娘的事就让姑娘来办吧。 元霆听了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凑近的时候主动低头。 棠凝爽快地在他唇角唔嘛一口,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乖啦,我把事情处理完就回老宅。” 一整套哄人套餐下来,元霆妥协,“遇到不好处理的人记得跟我说。” 棠凝:“好啊。” 元霆:“我送你过去。” 棠凝扬唇,“好啊。” 归南居的大门再次关上。 在元霆的“瞬移”加持下,棠凝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袁晓卉所在的小区。 元霆留在原地,静静看着姑娘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他在心里默念刚刚棠凝教他的一句话。 我的阿凝,无所不灵。 ——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章若若跟袁晓卉的复盘。 听到声音,袁晓卉下意识瑟缩,背脊依旧绷得直直的,腮帮子却下意识绷紧,手指不自觉收紧,嵌到肉里都没察觉。 章若若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她偏过头起身,佯装没发现,“晓卉,我去看一下,可能是我的朋友。” 袁晓卉点点头,轻声提醒,“小心点。” 章若若应了一声,踱步至门后,从猫眼朝外探了探,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心下一松将门打开。 棠凝敲完门后安静地等在门前。 此时门从而打开,棠凝抬眸,触及屋内的阵仗后眼皮一跳。 屋内,被事件险恶吓到的小公主在强装镇静后终于等到主心骨,煞白着一张小脸傻乎乎(满眼欣喜)地看着她。 在她身后,是一位明显哭肿了眼但手里紧握着一根棒球棍,眼神防备的袁晓卉。 …… 棠凝的视线落在她抓着棒球棍的手上,那手指甲因太过用力而一片惨白,毫无血色,即便如此,棍子倒是抓得愈发牢了。 三人僵持了小一会儿。 然后,章若若似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发挥起纽带作用。 她拉着棠凝进门,探头探脑朝外面望了几眼后把门关紧。 做完这一切后才挽住棠凝的手臂唤她,“阿凝~” 棠凝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别怕,我来了。” 她的到来对章若若来说就是一记定海神针。 “嗯!” 章若若侧过身,刚想给袁晓卉介绍,乍一看到她手里的棒球棍,心里不是滋味。 应激了。 那帮害人的玩意真该死! 若若移开视线,语气如常跟她介绍,“晓卉,这是我的好朋友棠凝。” 强行召唤的力道突然泄去。 袁晓卉垂下手,棒球棍随之落下,她努力地扬起一抹笑容,“谢谢你特意赶过来。” 即便最终她们还是没能将坏蛋绳之以法,但她们两位的及时到来,对她而言都是极其温暖的存在。 棠凝应下她这声谢。 上前一步从她手里接过棒球棍,说,“不介意睡一会儿吧?” 袁晓卉一愣,“什么?” 棠凝盯着她,重复了一遍,“睡一会,好吗?” 袁晓卉呆滞地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一个手刀就劈向了她。 袁晓卉“睡着”前最后的印象便是棠凝那双精致又超脱的眼眸。 它仿佛能洞察一切世界的罪与恶,却又孑然独立于世俗之外,不喜不悲。 章若若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阿凝?” 棠凝瞥了她一眼,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若若,带我去卧室。” 若若反应过来,“噢,跟我来。” 走进卧室,棠凝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若若则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她的精神太过紧绷,硬撑下去会出问题的,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 棠凝抿唇,“她被注射了那些东西,瘾,就要上来了。” “她、真的被注射了那些东西?“ 棠凝应了一声,安慰若若,也安慰睡着的袁晓卉,“所幸她是第一次接触,戒断起来相对容易。” 其实是不容易的,但跟后期沉迷其中比起来,算是相对容易。 棠凝看人挺准的,这姑娘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与毅力,她相信她终会成功。 章若若考虑到另一方面,“可是阿凝,她要是进到那个地方做戒断,演艺生涯就全完了。” 明星艺人是公众人物,关注度高,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得为社会起到正向作用。 细数过往,但凡哪个艺人沾上毒这个字眼,直接销声匿迹。 同为热爱音乐的人,若若明白袁晓卉对于这份职业有多珍惜,如果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无法接受,相信晓卉也不能。 棠凝看了她一眼,点她,“你忘了江淮吗?” 若若不解,“江淮?他有用吗?医生还能治这个?” 棠凝:...... “你低估他了,江氏旗下涉猎广泛,我先看看具体情况,再联系他。” “好。” 棠凝握着袁晓卉的手,闭眼进入记忆回溯模式。 投胎是一门学问。 有的人出生便含着金汤匙,在一片暖意中被如宝如珠地宠着纵着。 有的人生来就不得父母喜爱,在凛冽寒风中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 播了种,施了肥,不代表就能结出好果。 富家少爷长歪了,见惯纸醉金迷,早早声色犬马,仗着权势欺行霸市。 他认为抛头露脸的是都戏子,戏子得卖唱、卖笑,也得卖其他。 一次两次,玩惯了,得逞了,他便把这个当作人生信条。 哪怕后来有几个不那么受控的,后续也会有人妥善地帮他摆平一切,在罪恶之路上面铺上纯洁之布,于是他更加肆意妄为。 这次,他看上了一朵向阳生长的辣椒花,砸钱砸礼物,只为将她拽下枝头,肆意亵玩。 可辣椒花犯了倔,避他如蛇蝎不说,看他的眼神是疏离中暗藏鄙夷的。 温和假面下的少爷无声嗤笑。 被嫌弃了呢。 他表面上失意退场,转身后却揭下面具随手一丢,面目平静地谱写了一曲悲壮的罪恶之歌。 第84章 晓卉,你且耐心看着 棠凝纵观全局。 出卖袁晓卉的是她的经纪人。她是了解她的生活作息的人,也是多方势力可以轻易联系到的人。 收到消息后她没有一丝犹豫,提前点了同款沙拉,下药,伺机掉包。 处理监控记录的人也是她找来的,做她这行的,认识几个黑客不奇怪。 她是马前卒,负责将人送出,将人接回,消灭证据。 把活生生的人当做货物,轻易倒手,一出一进,便换来海外账户上数额不菲的酬劳。 侵犯袁晓卉的是那个揭下温和面具的少爷,以及他的狐朋狗友。 人以群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完犊子败类。 替败类们扫尾的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 对于这些恶行,这些家族用五个字轻易定性,男儿自风流。 可笑至极。 他们甚至早早为此组建了一支专门的队伍,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支队伍专门负责协调和扫尾,完成后续的一切工作。 像袁晓卉这样的案例,他们第一步要做的便是抹去她身上的痕迹。 这里的痕迹并不是指普通的伤痕,而是指那些被采集后会对少爷们不利的任何东西。 第二步是往袁晓卉身体里注射一些特殊东西。 这既是为了杜绝她将事件闹大,也是为闹大之后做铺垫。 知情识趣,不报警是最好的选择。 如若不然,他们还是有一套运作流程等着她。 钱、权腐蚀人心,根正苗红的帽子里,难免掺着几顶黑色的。 到时候,他们只要狠狠地抓住这一点,那任何事情都可以推到袁晓卉注射了不应该的东西上。 众所周知,吸食、注射这些东西是会产生强烈错觉的嘛。 产生了错觉,胡言乱语也不足为奇。 只要带上毒这个字眼稍加引导,网络上的风言风语声便能击碎一个新人的所有脊骨。 轻吐出一口浊气,棠凝收回手,将袁晓卉的手掖回被子里。 温暖通过被子,慢慢地包裹着她。 章若若在棠凝办正事前主动离开卧室,坐在沙发上按着太阳穴不知想些什么。 听到细微的开门声响起,她抬头看过去,棠凝正背对着她把门轻轻带上。 等她一侧过身,瞥见那微微泛白的脸,章若若的小鹿眼里忍不住泛红。 ...... 棠凝注意到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不许哭。” 她有时候真觉得办事简单,哄人贼难,哄完一茬又是一茬的,无尽头。 章若若揉了揉眼,听话忍住。 走到她身边坐下,棠凝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你的小脑袋瓜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玩意。” 章若若:“......你的脸都白了。” 这次跟替她撑腰那次不同,不是简单举举小手枪就能了结的,这一次阿凝是要“用力”的。 “这次不白,下次照样会白,若若,这是我棠家人的使命。好了,我们先来说说晓卉的事,刚刚......” 棠凝没打算多劝,简单提过便把若若的注意力转移。 她讲了几个关键信息,提到几个关键人物,章若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我听说过他!” 方世尧,背靠地产巨鳄方氏集团,对外的形象是年轻有为的方氏继承人,有颜有钱有闲。 之前,章若若跟大哥参加一个宴会时曾撞见过他,当时大哥还特意叮嘱千万不要被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骗。 用章大哥的话来说那就是,“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荤素不忌的,离他远点。” “方世尧。” 棠凝轻声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起这名字,他家人一定对他寄予厚望。” 章若若犹自愤愤,“渣滓!” “生气?” “当然!” 棠凝眼珠一转,发出邀请,“要不要跟我一起教训坏人?” 若若只呆滞了一秒,随即扬声,“要!” 棠凝弯唇,“这就对了,有情绪不要内耗,得往外撒。” 若若:“好。” 思及若若的娇软性子,棠凝不得不跟她约法三章,“一切行动听指挥,不然就没有下次。” 若若领下军令状,“好!” 眼见着她重新燃起了斗志,棠凝满意,“我先联系江淮。” 若若点头,“好,我去房间陪着晓卉。” —— 棠凝跟江淮通话,她讲了个大概,重点是那注射进袁晓卉身体的东西。 得知她的来意后江淮说,”你把地址发我,我找人接她。” 很快他又补充,“女的。” 棠凝弯了一下唇,“我把她打晕了,你的人大概多久到,我提前把她叫醒。“ ...... 江淮无奈地推推眼镜,“一个小时,你先把她叫醒交代清楚。别到时候误会我们是绑人搞非法研究的了,正经地方来着。” 棠凝:“知道了,以她的情况,彻底恢复正常需要多久?” 江淮粗略估计,“半年左右。” “嗯,那先这样。” “哎,你自己吃药了吗?” “吃了。” “行了挂吧。” ...... 棠凝挂断电话,静坐半小时后才起身往卧室走。 章若若坐在床边,”阿凝?” 棠凝点头,“江淮的人半小时后来,先她叫醒。” 章若若眨眨眼,“怎么叫?” “叫,名,字。” “啊、哦。” 等章若若把袁晓卉叫醒,五分钟过去了。 袁晓卉猛地吸了一口气,神魂未定,眼前迷惘,没能清晰聚焦。 这是最佳时机。 安静的卧室里,棠凝的声音响起。 她简单明了地将事情讲了一遍,声音不响但足够袁晓卉听清,语气不凝重但字字珠玑、拳拳到肉。 最后她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你的当务之急是把注射到你身体里的那一针东西给克服了,这样你的人生才能得以继续。至于那些坏人,就交给我跟若若吧。” 袁晓卉眼里早已溢满泪水,却再不肯让它轻易流下,倔强而富有生机。 这就对了,眼泪用来释放情绪,之后,便可以开始抗争了。 棠凝依旧是站在床尾位置,看着袁晓卉,目光从容坚定,“晓卉,你且耐心看着,这些渣滓会有什么报应。” 在这之后的许多年里,每当遇到艰难时刻,袁晓卉总会想起棠凝的这个眼神。 它就像一种无形的能量,陪伴着她,鼓舞着她。 让她坚信,世间虽没有绝对的公平,但世间有正义。 所以最后的最后,袁晓卉成功了,她成了歌坛的传说之一。 而这股无形的能量,以另一种形式得以延续。 从她的歌里,从她的词里,延续给听它们、看它们的千千万万人。 袁晓卉被接走,去完成她的抗争了。 棠凝则跟着章若若来到她的住处。 ”阿凝,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你去跟你的贺大哥打个电话,让他查查方世尧的行踪。” 其实谁查都行,棠凝就是找个机会让她出力。 章若若应下,“好。” 棠凝按着她的肩膀把她送出房门,“乖,我呢需要睡一觉,安保问题就交给你了,记住,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章若若扬声应下,“好,保证完成任务!” 她以前一直不喜欢爸爸跟大哥往她身边安排保镖,觉得自己没有自由。 但这一次,她主动要求多找点人。 章大哥不解,“怎么回事?” 章若若压低声音,暗中透露,“阿凝在我这。” ...... 一阵安静过后,章大哥语气里带着无奈,“章若若,你每次有点什么事都扯棠凝这面旗,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话是这么说,但妹控章呈语嫌体直地按照自家老妹的意思,给她安排了成倍数量的精锐保镖。 第85章 酒吧蹲点,偶遇孙可儿 棠凝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九点。 当她从房间出来时,被站成两排威风凛凛的黑衣保镖晃了一下眼。 见她出来,众保镖们齐刷刷朝她看过去,“棠少主!” 这整整齐齐的声音,威武响亮。 好嘛,她算是彻底清醒了。 “阿凝你来得正好,那杂碎现在在space,要不要去堵他?” 章若若跑到棠凝边上一脸期待。 自她跟贺简说明缘由后,贺简一直关注着方世尧的行踪。 之前方世尧一直待在自己的私宅里,由保镖看护。 当时若若还暗自嘲讽他活该,做坏事被家人关起来吧。 可当夜色降临他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时,硬逼得若若收回之前的嘲讽。 呵,什么惩罚都没有呢。 派出去的人来消息称他进了space。 若若便开始摩拳擦掌想要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棠凝的大脑开始运转,“堵他简单,然后呢?” 章若若立马接话,“当众化学阉割,看他还有没有这个脸往外跑!” 这么爱玩干脆当个太监吧! 当众? 棠凝幅度极小地偏了偏头,不太确定,“你是准备拿章氏打方氏?” “对啊。” 她堂堂章家难道还怕一个方氏不成? 章家当然不怕方氏,但—— 棠凝缓缓摇头,“对于这种阴人,我更喜欢玩阴的。” 区区几个人渣,还不值得用动用家族的力量。 他们不配。 章若若很快明白了棠凝的意思,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 她改变主意,“好,他们不是喜欢躲在暗地里使坏吗,那这次就换我们躲在暗处,静静观察,见机行事。” 棠凝欣慰,小公主长大了,懂得事缓则圆的道理了。 她只有一个疑惑,“space是什么地方?” 恕她孤陋寡闻,这个地方她闻所未闻,听着像是一个科研展,但又不符合方世尧的调性。 章若若解惑,“是一间酒吧,高级会所。” …… 如此,又跟那个渣滓匹配得上了。 夜晚、酒吧、人渣,三者串联在一起,召唤出一对姐妹侠。 两个小姐妹对视一眼。 “你是大明星,去那地方会被拍到吧?” 大明星摇摇头,讳莫如深,“去其他会所或许会被拍,但去space,绝对不会。” “怎么个说法?” 科普时间到。 “space规格高,进出都是有门槛的。那里面第二多的是富婆、富豪、二世祖们,第一多的是则是试图走捷径的明星们。” space对于暗中涌动的能量乐见其成。 要知道许多约定俗成的事情比公告言明要来的有份量。 前者是自发形成的,有强大号召力的,一带十十带二十的。 众所周知,上位者喜欢自己制定游戏规则。 正是考虑到上述问题,space在保密性上直接做到了行业最佳。 可以这么说,即便有人敢拍,也没人敢报道,即便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明星。 此举并不是看在小明星的面子上,也不是善心大发,而是做给上位者们看:space有不让一只苍蝇飞出去的能力。 既然如此,棠凝拍板,“我们去会一会。” —— space内场。 棠凝和章若若坐在一处视角不错的卡座。 刚才入口处发生了一件不算插曲的插曲。 若若身份在外,名声响亮,是当之无愧的富家千金,于是他们姿态恭敬,笑脸相迎。 而棠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花瓶”则是被人用眼睛上下扫视,就像在给一个物品沽价,沽价结束再被放行。 进来这里的人在一开始,就被三六九等。 顺嘴提一句,那两排拉风的保镖们没一个进来的,因为人会所不让带保镖进入。 棠凝和章若若两人到达的时机不错,舞台中央正上演着一场还算不错的表演——飞天舞。 舞者们身姿袅娜,缎带飞扬,媚而不俗,妖而不艳,相对高雅。 年轻帅气的侍应生送来酒水,举手投足间暗含秋波。 然后两个直女纷纷忽视,对方只好银牙暗咬,黯然离场。 女宾这边安排男侍应生,男宾那边必然是女适应生。 棠凝的眼睛看的是舞台方向,余光却在找那位人渣。只是人渣还没找到,就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棠凝扯了扯章若若,示意她朝哪个方向看过去。 “咦,孙可儿,她怎么在这?” 孙可儿,曾跟章若若一起录制《春风》,曾在归南居与林铮相认,曾给林铮送了一碟牛轧糖。 棠凝眼眸低垂,问若若,“她边上那个人你认识吗?” 章若若想了想,在脑子里搜刮一番,“是某高奢品牌的一个高层,是核心人物。” 棠凝淡淡扫过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动了动耳朵。 男人开口,“可儿,王芳说她有事先回了,我一会送你回家。” 王芳是孙可儿的经纪人,王姐。 孙可儿微微错愕,然后好言婉拒,“哪好意思麻烦高总,高总事忙,不用为我这点小事费神。” “那可不行。”对方爽朗一笑,继而说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个人回去多危险,就这么说定了,我送你。” 小小沉默过后,孙可儿再次婉拒,“高总,真不用,我跟朋友约好了。” 卡座里除了他们俩还有另外一对男女,那一对,女人已经柔若无骨地靠在了男人怀里。 两相对比,孙可儿的连番拒绝让中年男人面上挂不住。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酒水在惯性的作用下漾起小小的浪花。 语气隐隐带上了一丝上位者的强压,盛气凌人。 “这么巧?是真有朋友,还是在防着我?” 章若若隐约听到一点,咬咬牙,“防你丫的怎么了,色胚!” 棠凝出言提醒,“这位朋友,你不是跟她约好了?快去接她过来吧。” 既然确定孙可儿是不情愿的,那再不过去局势就要不受控了。 章若若领命,“阿凝你待这别动,我去去就来!” 四处溜达的人会被视作物色目标的人。 她家阿凝得好好藏着,要是被那些人用肮脏的眼神多看一眼,都是玷污。 小公主风风火火去了又回,带回了一位孙可儿以及两张名片。 孙可儿看到容貌昳丽的棠凝时愣了一下,随后牵起一抹笑,“棠小姐,好久不见。” 说是好久,其实也没过去多少时间。 初见孙可儿时,她还是一个充满朝气的追梦人。 林铮还恩情,棠凝是知情者。 资源生红气,红气滋养人,现在的孙可儿容貌更胜从前。 可棠凝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那无形中蒙上的灰。 “嗯,好久不见。” 三人坐下。 若若直来直往,“你经纪人怎么带你来这个场合?” 孙可儿也不隐瞒,“她想让我往上爬。” 艺人与经纪人是利益捆绑着,一个好了,另一个自然水涨船高。 孙可儿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精美的指甲上,指甲美则美矣,一不小心就会扎到自己。 “子嘉哥哥好心给我送了不少资源。王姐很开心,希望我去哄着子嘉哥哥,让他源源不断地给我输送资源,但我不愿意。” 孙可儿突然抬起头,正视她们,“我后悔了,后悔拿跟子嘉哥哥的情谊换这些资源。” 她诚实地把自己之前的心思揭露出来,接受审判。 章若若之前是不知道的,消化完信息,眨巴眨巴小鹿眼,“所以她给你物色了这么一个大粗腿?” 都说人不可貌相,但这大腿也太难下手了。 孙可儿也笑了,“她给我安排了好几场应酬,之前她都在场陪着我周旋。现在估计是觉得我太过冥顽不灵,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吧。” 棠凝猜到什么,开口,“你打算退圈?” 孙可儿眉眼一弯,“是,等完成既定的工作后,我会解约。” 这也要感谢子嘉哥哥,给她拟定的经纪约里给足了她自由。 章若若问,“解约之后呢?” 孙可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我会努力争取去舞蹈学校任教。” 她依旧热爱舞蹈,只是不爱这浑浊的圈子。 聚光灯比她想象的要璀璨、也更刺眼。 人红是非多,这几场应酬下来,她见到不少黑暗面。 不想随波逐流,必须得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激流勇退的决心。 棠凝淡笑,看向孙可儿的目光中染上一抹欣赏。 想到什么,她问,“你知道方世尧吗?” 第86章 二世祖名声在外,组合拳出击 乍从棠凝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孙可儿明显一愣,“你怎么会知道他?” 棠凝微微一笑,并未开口细说。 孙可儿猜测其中有隐情,也没追着问,只是把自己知道的简单说了下。 “我没跟他直接接触过,但这个人在我们圈子里的受欢迎程度,约莫零十开。喜欢他的人会非常喜欢,讨厌他的人也会非常讨厌。” 是,方世尧是玩得花,花样百出。 但在你情我愿的大前提下,会有一部分人非常喜欢他。 对于“情愿”的这部分人来说,不管她们是主动上门,亦或是被方世尧看上,都算不得什么坏事。说白了,方世尧在她们心里充其量就是一个出手阔绰的二世祖。 她们喜欢他,无关乎他的个人,只是喜欢他所拥有的钱、权、资源。 你情我愿中还包含着半推半就,这一部分人既明白这样做会收到内心道德的谴责,但更挣脱不了方世尧无声许诺的种种诱惑。说句极端点的话,那就是既要又要。 上述均属于零十开中的“十”。 下面的这一部分人则属于“零”。 她们底线明确,前程全靠自己挣,慢一点也没事,对方世尧这类二世祖的存在漠不关心,当他们硬凑到跟前来更是难掩鄙夷与排斥。最简单的例子,袁晓卉。 孙可儿并不清楚棠凝打听方世尧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她还是多嘴叮嘱一句,“他身上背的肮脏事不少,最好别跟他接触。” 说这句话是有依据的,孙可儿身边就有活生生的例子。 女团流行分担,孙可儿曾是团里的舞蹈担当,论舞技她当之无愧。而在颜值这一块,另一个女孩才是队内的颜值担当,动静皆相宜。 不知幸与不幸,她被方世尧看中了。 公子哥阵仗大,闹得轰轰烈烈的,乱花渐欲迷人眼,许多事情一旦开了头,便没有回弓箭。 她在第二天便深刻领悟到什么叫做贵人抬抬手,身上的资源就得到了质的飞跃。 可人往往对于轻易得到的人或事不珍惜。 不出几天方世尧就对她失了兴致,把她介绍给别人。 辗转多人带来的唯一一个好处就是资源按件叠加。 团队解散后她还曾联系过孙可儿,因为她看到孙可儿的资源也算不错,于是单方面断定她们做了同一种选择。 交浅不必言深,见她已然深陷其中,孙可儿没有干预她的选择,只断了本就不多的联系。 不远处,舞台上换了一批男舞者,一水儿的劲腰大长腿,欢呼叫好声一浪接着一浪。 棠凝点点头,收下她的忠告。 注意到某道频繁投来的视线,她眸光冷了几分,“看来我们得先送你回家了。” “嗯,我是得早点回去,跟王姐把一切摊开了讲。”把积压在心里的念头说出来之后孙可儿整个人又似焕发出新的活力,“不过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们好好玩。” 棠凝拒绝,“不行,我们送你。” 孙可儿刚要说什么,棠凝又补上一句,“那大胖婶子还盯着你,等你落单势必会缠上来。” ...... 意外的,孙可儿瞬间明白了棠凝嘴里的“大胖婶子”指的是谁。 好笑的同时心底沉了沉,这次她不再拒绝,“那就麻烦你们了。” 章若若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直接侧头往大胖婶子那看了一眼,对方迅速收回视线。 那欲盖弥彰的动作,啧,猥琐。 章若若见不得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现逼良为娼的事,于是拍拍胸脯,“小事儿,门口有我的两排保镖,一会儿让他们护送你回家,保准安全。” 三人起身,相携往出口走去,顺利与威风凛凛的两排保镖汇合。 棠凝随意站着,问了孙可儿一个问题,“你的住处安全吗?” 夜风在吹,孙可儿的心里似有一股暖泉涌出,“安全的,你们放心。” 章若若豪气地分了一整排保镖给她。 当车队消失在视野中,棠凝拿出手机给林铮发了条信息。 话本子里的小帅与小美久别重逢,幸福美满。现实或许会有些不同,短暂相交后又分道扬镳。 他们的未来如何棠凝尚且不知,但她唯一确定的是:林小帅是一个外表淡漠实则善良到心窝窝的人。在知道小美的近况后,小帅必不会放任她孤身一人处于危机四伏的局中。 不出她所料,小帅给她的回信是:我从棠家抽调几个人看护她的安全。 章若若伸着脖子看棠凝跟林铮发消息,等她收起手机才闷闷不乐开口,“阿凝,我们来这么久也没看到那个渣滓,会不会是情报出错了?” 棠凝摇头,“不会,只是时机未到。” 章若若挽着她的手机撒娇,“那时机什么时候才到呢?” 棠凝回头看向炫彩摇曳、热闹纷呈的内场,轻吐出两个字,“快了。” —— 返回卡座途中,约莫走到半途,迎面走来一群华服美衣的公子哥。 暗黑的灵魂钻入美丽的皮囊中,他们行走间谈笑风生,迷幻的灯光下更显张扬不羁。 不算狭窄的通道一分为二,他们在那侧,棠凝和章若若在这侧,迎面相撞。 棠凝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确定时机已至。 这五个衣冠楚楚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伤害过袁晓卉的。 章若若也认出来了,挽着棠凝的手紧了紧。 棠凝伸手搭轻轻搭在她的手上,既是安抚又是欲盖弥彰。 在两队人马擦身而过的瞬间,棠凝借着收手的动作,摸到手腕的沉香珠串。 珠串的某颗珠子发出极轻的咔哒声,弹指间,几股无味之气直接钻入五人鼻中。 这是一味引子。 将五人锁死的好引子。 这边的五人在擦身而过之际也没闲着,全都不由自主地侧眸瞥向棠凝方向。眼神在她的脸上身上极速游走,而后收回视线,互相之间对了个了然的眼神,眼底漾起不怀好意的笑意。 方世尧的狐朋狗友之中,有一个梳着大背头的潇洒公子哥。 space是他家的一处产业。 刚才章若若没找到他们,是因为他们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并不都是用来办公的。 在考究的真皮沙发上,他们一边抽着雪茄吞云吐雾,一边埋怨自己被家人看管了整整一下午。 “切,小题大做。” “就是,也不知道这帮老顽固在想什么,犯得着吗?” “行了,唧唧歪歪的像个娘们,说说有什么乐子。” “乐子?space里乐子没有,漂亮妹子多得是。” 有人被勾起了想法,“那就…物色物色?” 有人吸了一口雪茄,含在嘴里两秒,然后轻吐一个烟圈,“不要,都是一般货色,没意思。” 有人兴致勃勃,极尽怂恿,“听说晚上来了个绝的。” 有人持怀疑态度,“……能有多绝?” 有人信誓旦旦,“圈里没有过的款式!” 几根雪茄被丢进透明玻璃缸里,公子哥们相继起身,“那就去瞧瞧。” 棠凝带着章若若回到原先的卡座。 几个公子哥则是拐着弯的找了个就近的位置。 棠凝被盯上了。 面对这么多不怀好意的眼神,棠凝反而弯起眉眼,潋滟多姿。 她低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覆下一片扇形阴影。 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搭在某颗沉香珠上,蓄势待发。 当侍应生端着盘子经过时,素手指尖一弹,一颗极细小的透明颗粒被一分为五,精准而迅速地被弹射到盘上摆着的五个空杯子里。 那颗粒在接触到杯壁的瞬间凝结成一颗细小水珠,纯净透明,在流光溢彩的杯中隐藏自己。 侍应生来到方世尧那一桌,威士忌被启开,琥珀色的酒水滑入杯中,杯子在公子哥们的手里微微一转,酒水与那颗隐身水珠彻底融合。 然后,进了五位公子哥的嘴里。 余光注视到这一切的棠凝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小梨涡浅浅。 真好,又是佩服江淮的一天。 遥想当初,江淮给药时曾叮嘱,“这两个分开用都是好东西,但千万不能凑在一起。” 棠凝不解,“凑在一起会怎么样?” 江淮:“那就成了组合拳,这是引子,这是钩子。” 棠凝问:“能引什么?能勾什么?” 江淮:“引出锁定,勾出最原始的冲动,世间至烈。” 第87章 四道残阳铺水中,一道残阳别样红 对于棠凝做的好事,方世尧一行人浑然未知,只如往常一般命令侍应生别来打扰。 从前是为了方便他们对带来的女伴上下其手,这次是为了密谋布局如何将棠凝收入囊中。 遗憾的是,还没等他们商议具体细节,棠凝的这套组合拳发挥功效。 首先声明一点,这个相对偏僻的卡座,是他们自己挑的。 偏僻是相对而言的,卡座从来都没有全封闭的,但只要不是特意回头往这边看,一般情况下是不容易在嘈杂且忽明忽暗的氛围里关注到这片区域的。 其次是第二点,是他们自己主动命令侍应生不许来打扰的。 那么当这个角落闹出小动静时,侍应生即便是注意到了,也只会误以为几个少爷在整新花样,是断然不会轻易出现的。 两相结合下,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开来…… 棠凝分了一只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章若若从她的表情里品出点什么,把自己的小耳朵凑到棠凝嘴边,“阿凝,快跟我说说。” 见她这副心痒痒的小模样,棠凝三言两语把组合拳的事情跟她一提。 若若听后,眼角眉梢全是喜悦! 隔靴挠痒不得劲,她直接把耳朵贴在隔断壁上偷听。 嘿,还真让她听到点动静! 真不愧是她家阿凝,悄摸声就把大事给办了! 漂亮! 除这两位“始作俑者”之外,最先发现这一角落盛况的是那位大胖婶子。 章若若先是把孙可儿,紧接着居然派保镖把人送走,将他的后路完全堵死。 那可是一整排的保镖...... 大胖婶子对章若若是心中暗生怨怼的,但章家又不是可以轻易碰触的硬石头。 这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导致他时不时朝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 正是这一观察吧,他注意到章若若偷听的动作。 人人都有好奇心,他的视线自然而然也跟着转移过去。 这一转,直接回不来了。 这— 这种热闹可稀罕得紧! 一时间什么孙可儿,什么章若若的,全被他抛诸脑后。 “哎、老孙!” 他急吼吼地把软玉温香在怀的同伴招呼过来,领着他一起伸长脖子看热闹。 一带二,二带四,四带八。 看热闹的人都有素质,只在自己的卡座里模仿长颈鹿交头接耳。 他们从来不会出声干扰,唯恐惊了他人兴致。 所以,等上面收到风声时,方世尧五兄弟早已衣衫不整地滚作一团,这边俩、这边仨的。 那是一番怎样的盛况? 不论是男对女,或是女对男,做出这样的事情姑且能用风流成性、艳福不浅来形容。 可现在是男对男,还是五人混战...... 这就有点难以描述了。 截至目前,事态的发展尽在棠凝掌握之中。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淡漠如她,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组合拳是棠凝特意为几位阴人准备的,开胃菜而已,真正的正菜还没下锅,哪曾想这帮人自己就能顺势把火给点着了。 —— 上面收到风声自然要派人来。 看热闹的人可以待在自己的卡座,但安保人员必须硬着头皮走近。 安保,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要是一个处理不当,被这五位中的任何一位记恨上,那普通人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所以没有任何一个安保人员愿意单独上前触霉头,于是,整队出发。 当这么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靠近时,这堵突然出现的人墙,似乎强行唤醒了五兄弟那沉醉不知归路的理智。 其实不然。 组合拳的药性巨猛,怎会被轻易中止? 是棠凝见机行事,再次小指一弹,五道无形的气体钻入他们的鼻腔,灵台这才被唤醒。 五人的动作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不敢置信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方世尧是最不可置信的。 他当时是跪着的,衣服碎成片片,凄惨地挂在身上。 当他真切意识到自己居然以这么一个屈辱的姿势被人从后面羞辱时,气血瞬间上涌,眼睛里血丝充盈,下一秒就要爆裂开一般。 他极其缓慢地转了转头,眼神阴鸷地扫过昔日好兄弟,扫过那一堵往常最为看不上的看门狗,扫过从四面八方探过来的鄙夷目光,拳头紧紧握住,手背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嘎嘎响。 现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打破寂静的是方世尧身后那人,也就是那个梳着大背头的好兄弟。 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同样无法接受。 但僵在原地实在太难看了,于是他稍稍往后退出。 可就是这么一下,点燃了方世尧这个定时炸弹。 对于方世尧来说,这无异于是二次羞辱,众目睽睽下的羞辱!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骤然崩掉,反手就是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一个回头直接把对方的关键部位切了下来。 嘶! 人群中同时响起一阵吸气声,齐整整的。 大背头,啊不,space家的纨绔小少爷该有多疼呀! 人在最最最愤怒的时候,愤怒的力量是可以暂时战胜疼痛的力量的。 事态再次升级。 就在安保人员纷纷上前想把自家小少爷扶起时,疼得脸色发青的少爷一把抢过他们别在腰间的警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面目狰狞盯着刀尖血渍的方世尧——的腿间。 一击即中! 主打一个谁也别想比谁多出点什么! 嘶! 又是一阵抽气声,伴随着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众位看客不愿再被卡座局限住,纷纷不顾素质地围了过来。 棠凝和章若若占据绝佳位置,两人趴在隔断墙上细品。 当有礼貌的看客问能不能进入她们的卡座时,两人欣然同意。 所有人的视线一时间都被方世尧和大背头两人吸引,棠凝除外。 她冷眼旁观两只疯狗互相撕咬的同时,相对冷静地扫过其他三个人。 这怎么可以呢? 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理当同当。 棠凝是不会允许三位兄弟“背叛出逃”的,她愿意牺牲一下,当兄弟情的忠实见证者。 趁着现场一片混乱,趁着三人还未穿戴整齐,棠凝当机立断召唤出凤潇潇送她的小玩意——囚绳。 当初审讯k时就曾用到过这个宝贝,它细如发丝,坚韧不断,利如刀刃。 棠凝早已熟练掌握用法,且随心拓展出新的使用场景。 一根透明的丝线从棠凝手中溜出,自主锁定方向势如破竹地朝着目标物游去。到达目的地之后,干脆利落地做左扭右绕将其套住,然后拽回。 一个,两个,三个。 三秒时间,混乱中又添三道惨烈的呼嚎声。 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直接盖过嘈杂的音乐。 到这里为止,场面算是彻底不受控制。 这是一种看热闹之人都忘记拿出手机记录的盛况。 四道残阳铺水中,一道残阳别样红。 阴人成功的棠凝功成身退,只暗叹着自己的眼睛着实遭了罪。 现在的情形俨然不是靠什么保安就能够控制得住的了,一时间,打120的打120,联系上级的联系上级。 自开业人气鼎盛的space史无前例地宣布暂停营业。 偏偏这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顾客毫无怨言,顺着他们的安排有序离场。 他们当然没有怨言,因为热闹看饱了。 跟着人群,棠凝和章若若往外走去。 某位小公主热闹看爽了,戏瘾也犯了。 她一边走一边拍着自己的小心肝,矫揉造作地哎呀了一声,“吓死我了,他们私底下都这么玩的吗?”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周围人好一阵低声应和。 棠凝:…… 如此算来,她的正菜也不必再准备了。 少做一件事她是开心的,但并不代表着一切已经结束。 前有打头阵当马前卒的经纪人,后有扫尾公关一条龙服务的专业团队,袁晓卉这件事情到这,还远不算完。 棠凝的运气一向好,想什么来什么。 当她们顺着人群往外走时,有一行人逆着人流往里进。 为首的那位面色凝重,行色匆匆间有一股天然的狐假虎威样。 这个长相,棠凝曾见过的。 从袁晓卉那里见过,是那个轻描淡写提出“往她身上扎一针”的扫尾队队长。 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棠凝妙手空空了一下。 第88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广而告之 返程车上,章若若计划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袁晓卉。 棠凝正摩挲着刚摸来的一颗金属袖扣,感受冰凉的触感,“好。” 若若行动力极强,伶仃当啷过后,手机从包里取出。 嘟嘟嘟—— 一连串忙音过后,拨号自动挂断。 没被接通。 “咦?” 章若若不解的看着通讯里页面,作势就要拨出第二个。 这时,棠凝将袖扣塞到口袋,侧过头对她说,“找江淮要一个联系方式吧,晓卉现在应该不方便接电话。” “嗯?那我还是不要——” 章若若想着晓卉不方便的话就不打扰她了,但棠凝又说,“得要。这是属于她的好消息,她听到后应该会开心。” 章若若一听,“必须让她知道!” 消息传递的过程稍显曲折,但这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还是适时地传到袁晓卉耳边。 那时袁晓卉正被钻入骨缝、隐入神经的那股执念折磨得精疲力竭、精神溃散。 一个纯白的房间里,她被固定在最中间的椅子上,四肢紧紧地被困在扶手与椅脚上,长发因挣扎而凌乱,因凌乱而破碎。 恍恍惚惚间,她不知身处何方,又将去往何处。 发散游离的思绪被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袁晓卉,你的朋友章若若托我们转达一个消息,刚才......” 女声冰冰冷冷地道出五个人渣的现状,以及可以预知的未来。 袁晓卉头一次觉得这位冷面女医生的声音是如此动听,她自动循环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听着听着,笑出了声。 后背贴上椅背,袁晓卉慢慢仰起头,原本遮住面容的散丝纷纷散开,露出那如花的容颜。 她直直地望向天花板,透过眼眶的润湿,隐约看到那悬在正中心的吊灯。 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这盏灯亮则亮矣,太过刺眼。 但这一刻,这灯散发出的是极其柔和的光,金灿灿、暖洋洋的,就像太阳。 后来袁晓卉在她的歌里写道:在那桃李年华,我曾心神枯槁、干涸龟裂,也曾遇过暖阳曦光、逢过雨露甘霖。 —— 在保镖的护送下,章若若和棠凝一路畅通回到住处。 刚一走进客厅,小公主就把手提包往边上一丢,“阿凝,我一会儿要开直播。” 棠凝:“......开呗。” 差点忘记她的小青梅是大明星了,得营业。 是这样吗? 实则不然。 章若若开直播压根儿不是为了工作,而是有其他小心思。 虽然刚才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袁晓卉了,但兴奋劲还没过,还有大大的富余。 既然如此,她决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广而告之! 在小公主相对纯粹丝滑的人生路上,约莫只栽过一个跟头——春风居被影后甩了一巴掌那次。 除此之外,她的人生尽是坦途。 顺则顺矣,少了些波澜起伏、惊涛骇浪。 但今晚,她所见证的这一幕好戏是她“平淡”人生路上尤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英雄难当,并不是人人都有棠凝那样的能力去当暗夜的审判者。 但要是能当一个添柴加火、摇旗呐喊的人,也很特别。 在她自己的剧本里,她就是主角! 主角说了,今晚的戏还没尽兴,她想接着唱。 直播开启之前,网络上已经有一些知情人藏头露尾地透露着这个惊天大瓜。 遮遮掩掩的文字,似有若无的表达直看得人脑袋发懵、心里痒痒。 直播开启之后,有零星几位网友试探着从她这获取资讯。 本以为会被忽略,结果这条消息被精准锁定,大咧咧地挂在左上角,一个分外吸睛的位置。 而主播章若若呢,则是有问必答。 几个你来我往间,大瓜已被连皮带瓤地描绘了出来,绘声绘色的。 若若的声音悦耳动听,面容娇憨可爱,小嘴里吐出的言辞幽默风趣,内容丰富多彩。 在平台几次三番提醒她请勿违规后,她友善地修改了措辞,转而用相对文雅的方式继续回答网友提问。 对于网友们好奇的点,她细细解剖。 这瓜,切的人喜气洋洋,吃的人津津有味。 有了章若若的打样,之前那些藏头露尾的知情人闻风而动,各种精悍小作文被转发传阅,一时间,舆论铺天盖地。 就在章若若激情开讲的同时,棠凝躺在房间的贵妃椅上,把玩着那枚顺过来的袖扣。 她有一个大胆的联想。 提议给袁晓卉注射那东西的是扫尾队队长,东西也是他提供的,那么问题就来了,他是从哪个渠道获取的呢? 棠凝回想着有关毒枭梭朗图的信息。 与他有过交易的人员名单她已尽数交给接头人,其中并不包含这个队长。 这也不奇怪,因为那些人都是一手贩子,在这个圈里是响当当的人物。 而队长看着是威风,但就像她所形容的那样,狐假虎威,只负责扫尾。 这样的人即便借了各大集团的势,充其量也只是个二手、三手。 最最最关键的一点是,这片区域,在交易范围内。 棠凝有理由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只要证实其准确性,她便可以借着这股东风,将队长上报组织查办。 毕竟组织可说了,与梭朗图有关的人、事、物,一律严办。 证实的办法很简单,金属袖扣滑至手心,棠凝手指收拢,双眼轻颌。 果然! 老天见不得棠凝如此忙碌,直接将线索串联。 扫尾队队长手里的东西的确是从名单中一个一手贩子那拿到的,他们之间有着稳定良好的交易往来。 既然如此,别怪某人偷懒。 棠凝反手就把信息报了给林铮,由林铮转交接头人。 上头对于这些人、事,要么不查,要么一逮一个准。 扫尾队队长,出局。 下一个是谁呢? 经纪人。 这个人棠凝准备留给若若玩,精囊妙计是十一字箴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个“道”不是指下药,棠凝不屑做,章若若同样不屑。 这个“道”指的是找黑客。 黑客嘛,谁家没有? 阴人就得阴招治。 想到若若说要开直播,棠凝点开她的直播间,眉眼含笑地听着她陈述事实(吹牛皮),听了一会儿后把手机一关,溜达出房间,朝厨房走去。 她饿了。 今天干了不少事,能量早已消耗殆尽。 偌大的厨房里,各家电井然有序摆放,柜台一尘不染,又是一个不开火的主。 棠凝从冰箱里翻出两盒酸奶,一盒插上吸管叼进嘴里,一盒准备给讲得火星子都要秃噜出来的大明星送去。 于是,直播间的画面里,棠凝优哉悠哉地叼着酸奶出现,留下一盒酸奶后又悠然转身。 满屏的问号过后,是满屏的叹号。 圈外失踪人口终于回归! 章若若看着满屏的【留下她!!!】眨了眨小鹿眼,唤住已握住门把手的人,“阿凝。” 棠凝回眸,淡声应道,“怎么了?” 章若若伸手指指屏幕,憨憨笑,“他们让我留下你。” 棠凝眸子微微一挑,稍显错愕,“我?” 这还有她的戏份呢? 面对她疑惑的目光,章若若肯定地点点头,“来嘛。” 棠凝哦了一声,乖乖转身溜达回若若边上。 吹弹可破的肌肤在镜头下无限靠近,她凑近看对话框里的内容。 内容画风突变,开始【唔嘛唔嘛】个不停。 棠凝稍稍往后退了退,对着摄像头认真发问,“大家好,我是棠凝,找我有什么事?” 网友多热情多友善呐,当即就唠起了家常。 故事会告一段落,接下来是随机抽取提问环节。 【网友一:阿凝今天也去space了吗?】 棠凝:嗯,去看了场热闹。 【网友二:热闹好看吗?】 棠凝:好看。 【网友三:最近有跟野神联系吗?】 棠凝刚要回答,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 她低头点开未读消息,划过看过后莞尔一笑:小少爷让我别告诉你们。 网友:...... 【网友四傲娇:好,我们不问小少爷了,想问问大少爷。】 棠凝:元霆哥? 【网友五乘胜追击:嗯呐,元霆哥好追吗?我想给野神当大嫂!】 这个嘛,棠凝面不改色:不好追。 【网友六难过低头:不好追吗?可惜了......】 棠凝表示遗憾:节哀。 【网友七突发奇想:阿凝要不要追追看?】 棠凝:...... 第89章 漫天红包雨,一场接一场 【网友八乘胜追击:试试吧!】 棠凝:追到了。 【网友九没戴眼镜,还搁那硬劝:试一试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句话过后,聊天区出现短时间的暂停,而后是铺天盖地的感叹号。 【网友十~正无穷:!!!!】 叹号墙极速滚动,之后又变成了恭喜墙。 一声声恭喜,无声却充满喜气。 镜头里精致清冷的姑娘含笑致谢:谢谢大家的祝福。 说完这话她注意到页面上的礼物功能键,一个小小的想法开始冒头。 冒到中途被强行喊停,因为屏幕正中横空出现一个巨大红包,霸占了三分之二的界面。 巨大红包强势来袭,砰的一声,如烟花般绽放,散出漫天大额红包雨。 在众人错愕又疯狂地抢红包时,一条留言格外醒目:【谢谢大家的祝福。】 是元霆。 他默默关注着棠凝,被当众正名后,更是将暗爽转为明爽。 大佬动动手指头,随意拨动几下,众网友的心都化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两者皆可抛。 大嫂?不当! 红包?快来! 这一波红包雨持续了好几分钟,刚一歇脚,网友的小嘴更是像抹了蜜一样,吉祥话如水就来、欻欻就来。 被哄开心的大佬又抬了抬手。 与此同时,作为另一位“新人”,棠凝按照自己先前的想法打开手机,跟着发起了红包雨。 暴雨转特大暴雨。 网友头一次觉得淋雨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 手指头都戳麻了。 腮帮子也笑僵了。 一旁的章若若同学哪还记得自己是这场直播的“官方”,埋着头在那狂抢红包。 顺利沾到喜气后的她轻呼一口气,眼珠一转又动了动手指头。 她,章若若,为这场雨添了点彩头,并将其命名为:“份子”雨。 金钱对于他们这帮人来说不过是一串数字,抢红包是图开心,发红包是图寓意。 只要玩得开心,只要寓意美好,那就够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位“新人”时不时下“答谢”雨,间或夹杂着亲朋好友们的“份子”雨。 第二位“份子”雨的执雨者是及时归位的“野神”。 元子野本在进行一场演出,演完会后台缓了一会又被叫上台集体谢幕,等聚光正式熄灭后他才发现直播间,大变样了。 剧场幕布后,他斜斜地倚在一侧,长腿随意曲着。 透过红包雨,他认真地看着滚屏的祝福,看着那些网友一个个自称弟妹,恭喜着大哥大嫂。 “份子”雨是吗? 怎么能少了他的呢。 小少爷嘴角噙笑,财大气粗地连下三场才罢了。 除他之外,还有几位出手同样阔绰的“素人朋友”们纷纷下场,毫无疑问,是江淮,林铮他们。 按圈子论的话,上述是隐世家族圈。 接下来跑来凑热闹的是孟拓、阿风、孙可儿等这些曾受过棠凝帮助的娱乐圈人。 如果你碰巧点进这样一个直播间的话,第一时间你可能会疑惑。怎么都没人说话的,是个静默直播吗? 第二时间你或许会诧异,满屏的红包雨,满屏的吉利话。 这一晚,网友们四仰八叉地仰躺在章若若直播间,任由倾盆的雨砸在他们身上。 砸,快砸,越疼越好! 据不完全吹嘘,在抢包基数如此庞大的情况下,手速最快的网友怒淋一辆百万级豪车。 绝大多数的网友收集到十分之一辆。 牛马半生,苍天终不负我! 有的网友在被窝里扭成蛆,嗷着嗓子喊妈妈! 有的网友呼朋引伴相聚夜间烧烤店,情绪高昂地狂传碳水! 也有网友从马路牙子上起身,关掉接单功能,坐上经历风霜的电动车,打电话给他\/她的家人,说着“今晚不送单了,我早点回家陪你们。” 凡事都有两面。 有人狂喜,就有人黯然,只能说一切皆缘。 网络上,一个词条强势攀升,热度一度超越了方世尧事件——【章若若直播间的黄金雨】 这可不行。 玩闹的几人并不想过多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更不愿让方世尧事件趁机淡出众人视线,于是在无形之手的推动下,热度退散。 —— 直播结束。 两个小姐妹叼着酸奶葛优瘫。 棠凝给小公主同步最新进展,“若若,负责给方世尧扫尾的那个队长牵扯到一些事里,我已经把他的名字挂上去了。” 章若若看过来,呆萌开口,“挂?” 棠凝弯唇,“上头会处理,放心,没有好果子吃。” 章若若明白过来,心里虽好奇阿凝跟上头的关系,但有分寸地没有多问,“嗯呐,那个经纪人呢?” 棠凝不徐不疾,“留给你玩。” 章若若脑子一转,“耶!我要找个顶级黑客,把她一锅端!” 她还真不信邪,这样的人做了坏事之后还想全身而退?还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有她章若若在,保管把她的裤衩子都翻出个底朝天来! 见她斗志昂扬,逻辑清晰,棠凝欣慰地收回锦囊妙计。 小青梅翅膀硬了,合该自己去飞一飞。 吸完最后一口酸奶,棠凝慢悠悠起身。 章若若目光追随,“阿凝,你要回房间了吗?” 棠凝摇摇头,“不是,元霆哥说来接我。” “哈?!!” 章若若眼睛瞪得溜圆。 棠凝淡笑补充:“应该快到了。” 提前提醒是想给小青梅留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结果元霆出现时,她还是那副双腿并拢两手擦裤缝的模样。 棠凝:...... —— 元霆开着越野车来,单手漫不经心地打着方向盘,开出一段路后找了个空地将车停下。 副驾驶座上的棠凝:??? 夜黑风高,穷乡僻壤,孤男寡女...... 咔哒一声,元霆解开安全带,俯身凑近,打量了姑娘过分白皙的脸,垂眸在她唇角落下轻轻一吻。 “肚子饿不饿?我带了点吃的。” 他自责了。 把姑娘领出来却没照顾好她的五脏庙,有一顿没一顿的。 哦,原来是吃的。 拍飞心底的奇思妙想,棠凝抬眸,注意到他深藏眼底的情绪,大方弯唇,笑容明艳。 “饿的,有哪些吃的?” 饿是真的,善意的欺骗只会让他更自在,不如就大大方方承认,然后接受他的照顾。 这两天三餐不在,大多事出有因,不怪他的。 “我们去看看。” 两人换到后座,中间的小隔板被放下。 元霆从保温箱里取出好几份餐食,逐一打开。 有鱼、有肉、有菜、有汤,分量不大,摆盘精致。 元霆递过餐具,“尝尝?” “嗯。” 棠凝先舀了一口汤,汤入口她便看向对面的人,眉眼弯弯,“你做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元霆眸底暖暖如阳,“嗯,味道怎么样?” 棠凝:“好喝,我喜欢。” 车内小灯全开,不刺眼,泛着一片黄色的光晕,惬意温馨。 —“你要不要一起吃?” —“我吃过了。” —“吃的也是这些吗?” —“差不多。” —“你都没告诉我。” —“......直播?” —“对啊,我也想发红包的。” —“好巧。” —“被你抢先了,可恶。” —“......下次,下次你先。” (章若若:我替我的粉丝朋友们谢谢你俩!) 饭后吃药,棠凝吃完药后嚼着一颗糖,声音有些含糊,“元霆哥,我们回家吗?” 元霆:“你想回老宅还是回归南居?” 棠凝看了看天色,“归南居。” 元霆应了一声,帮她把座椅放平,“困了睡一会儿。” 棠凝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好~” 其实,去哪儿跟天色又有什么关系? 一日不见,骄矜大小姐无非是想她的男朋友了,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第90章 霸道大佬强制爱 车子平缓启动。 棠凝偏过头,从她的角度打量起元霆。 欣赏的目光缓慢移动,从他随风而动的碎发,到线条流畅的侧脸,再到游刃有余操控着方向盘上的左手,以及随意搭在档把处的右手。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用来形容他? 似乎只要有他在,头顶的那片天就会被高高托着。 只要你需要,他可以全方位地接管你的生活、辅助你想做的一切。 你突发奇想准备单独行动,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搞点小事情啦,捅一捅天啦。 那时,他会放开手,含笑看着你大杀四方。 等你玩累了,一回头,他就在你身后。 他尊重她的个体性、独立性。 这是元霆对她的爱。 空旷的路上,越野车再次停下。 棠凝眉眼一闪,收回发散的思绪,微微坐直身体,“嗯?怎么了?” 元霆按下暗扣解开安全带,来到后座,将姑娘抱进怀里。 棠凝:??? 元霆在姑娘柔软的唇上亲了亲,声线压得低低的,“想我了?” 淡淡的沉香萦绕于车内,袅袅娜娜,安宁又平静。 诚实的棠家少主点点头,“想你了。” 忙碌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她一闲下来,面前的这个人老是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 听到她的回答,元霆轻轻挑眉一笑,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又亲,“我喜欢你这样看我。” 在这样的视线里,他深刻清晰地接收到她的爱意。 棠凝回以一吻,嗓音缱绻,“我也喜欢你这样亲我。” 如果热烈的吻代表着难以抑制的爱意,汹涌澎湃,那这个缱绻小意的吻代表着被捧在心尖尖上的爱,不忍唐突,却爱不完爱不够,缠缠绵绵。 她都喜欢。 元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知道。” 他回答着知道,亲吻的动作却慢慢停了下来...... 棠凝:??? 元霆放松靠向椅背,嘴角上扬,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笑意。 ...... 可恶了呢。 棠凝眼珠一转,幽幽道,“我看过一本小人书。” 元霆,“哦?讲了什么?” 棠凝就这么看着他,慢悠悠吐出几个字,“霸道大佬强制爱。” 元霆应了一声,将她的手握在手里,“都讲了什么?” 棠凝知无不言,好好给他讲了一波有关霸道小帅和善良小美的“强制爱”故事。 这个“爱”有些病态,是极端的占有欲,举例路人甲的情节: 一个没名没姓的路人甲摔倒在路边,人美心善的小美经过撞见,她笑容和煦的将人扶起,亲切地帮他处理伤口,贴心地叮嘱下次要小心。 遇到这样的好心人,是个人都会回以友善与感激,路人甲也是这样做的。 这和谐的一幕幕被霸道小帅暗中安排的人全方位、无死角地传到小帅手里。 好嘛,高级冷调的总裁办公室里,小帅神情冷漠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相识而笑的画面。 嘎嘣一声,他手中的钢笔被拦腰折断,浓黑的墨水瞬间浸透了几十个亿的合同。 小帅甩都不甩一眼,只牢牢地盯着画面里那个路人甲,优越的下颌线紧绷着,清冷薄唇轻吐三个字,“处理掉。” 处理过程不需多言,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断手挖眼,要么打断腿脚。 不是摔倒了吗,那就一辈子别站起来了。 路人甲都是如此,更惶提男二男三们。 霸道小帅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证明自己的爱意浓烈。 按照故事的发展,小美会在某一特定节点发现这件事,争吵随之而来。 小帅会因她向着外人而深感受伤,会红着眼一拳砸碎镜子,然后以极其脆弱的姿态将小美拥在怀里,一句一句地说着爱她。 小美心善,大善,面对如此深情,心生怜爱。 怜爱着怜爱着,最终,小帅会以爱之名将小美周遭的人事物全部清空,只剩下他。 以上种种,称为霸道大佬的强制爱。 元霆安静地听完全部,困惑地提出一点,“小美为什么会喜欢小帅?” 棠凝老神在在,“因为有毛病。” ...... 见他被噎,棠凝乘胜追击,“你知道我喜欢你亲我,为什么突然停下?” 元霆在心里回答:因为有毛病。 合着姑娘拐了这么大一个弯,是想骂他? 这倒是难得的体验,他垂下眸子,一声低笑从喉咙溢出。 棠凝歪头凑到他眼前,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有隐形的小火苗在攒动。 元霆被她可爱到了,伸手轻捏她的脸,回答:“距离产生美。” ...... 秉承着直译的原则,棠凝翻译过来就是,“你想吊着我?” 想得美! 伸手捧住他的脸,棠凝选择自给自足,直把他亲到眼尾泛红。 明明自己都没什么气了,在看到他这副“被轻薄”的模样,又忍不住继续亲。 某条小鱼愿者上钩,喜滋滋地把人吃干抹净还觉得自己占了好大的便宜。 小鱼姑娘明眸皓齿,淡然的话里透露着别样的骄矜:“元霆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元霆配合:“什么秘密。” 棠凝:“我本来也计划去找你的。” 元霆嘴角上扬:“什么时候?” 棠凝:“把酸奶拿给若若之后。” 那时候她肚子饿从冰箱翻出两盒酸奶,拿了一盒给若若。 见她跟网友聊得特别开心,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元霆。 往门口走的那几步,她边走边计划着一会先给若若留信息,然后就去找他。 当然,被网友叫住是意料之外的事。 因为这个意外,事情便朝着另一个方向推进,好在殊途同归。 元霆的眸中是晕不开的笑意,被哄到了,“想给我惊喜?” 棠凝点头:“嗯。” 元霆问:“知道来哪找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棠凝小小地嘚瑟了一下,葱白的手指灵活翩跹,“我能算到的。” 元霆由衷夸赞,“阿凝真厉害。” 他愿意主动做任何事,也期待她所有方式的靠近。 他的怀抱宽大又温暖,棠凝眼皮子发沉,“元霆哥,我有点困了。” 元霆:“嗯,睡吧,我在。” 棠凝嗯了一声,调整舒服的角度,张嘴不提什么时候再次启程的话题。元霆也是如此。 空无一人的车道上停着一辆越野车,车内有两人,一个昏昏欲睡,一个耐心哄睡。 —— 第二天上午九点,棠凝从梦中醒来,见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舒适的睡衣,也没再大惊小怪。 洗漱台前,她相对机械地刷着牙,上下上下重复着动作。 她在发呆,睡眼惺忪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愣愣出神。 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么,但一时又实在想不起来。 对于想不起来的事,棠凝选择硬想。 因为她有一种预感,这件事非常重要。 十分钟后,棠凝的动作突然加快,咕嘟咕嘟地加速漱口,嘴里的牙膏沫沫被全部冲洗掉。 嘶,想到了! 棠凝出了浴室在床头柜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录紧急联系元小少爷。 【棠凝:小少爷,元霆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元小少爷是当红炸子鸡,通告密集。 就当是棠凝的幸运,这会儿小少爷刚好有空,及时回复了她。 【元子野:???】 【元子野:哈哈哈,仰天长笑!】 【棠凝:......】 【元子野:哈哈哈,捧腹大笑!】 【棠凝:笑够了吗?】 【元子野:笑够了。】 小少爷见好就收,止住无声的嘲笑。 【棠凝:所以生日是什么时候?】 【元子野:你男朋友的生日问我干什么?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问吗? 【棠凝:没脸问。】 她是真的没脸问。 自己的私库里摆满了元霆哥送来的生辰礼物,从十八岁开始,一年一份,亲手制作。 而自己呢,连他的生日在哪一天都不确定。 【元子野:哪那么严重,大后天就是他的生日。】 【棠凝:元家会给元霆哥举办生日宴吗?我似乎从来没参加过。】 【元子野:不会,他不喜欢。】 【棠凝:不喜欢?】 【元子野:嗯,他嫌吵。】 【元子野:但如果是你陪他过,他一定喜欢。行了,你可以退下了,小爷要继续搬砖。】 【棠凝:小少爷辛苦!】 第91章 十二支玉簪,隐晦式邀约 棠凝的卧室带阳台,在此可以俯瞰前院所有景致。 那段“隐居”的日子里,她曾在此多次迎接轻柔晨光,凝望深邃夜空,欣赏璀璨星河,拥抱皎洁月亮。 而今天,棠凝刚到阳台便被院中的元霆吸引住了,第一时间。 院中一处空地,元霆身着一袭黑色练功服,动作间行云流水,一招一式看似随意,实则浑然天成,单看周身带起的无形气浪便能窥见一二。 他面色泰然地掌控全局,从容不迫地化无形为有形,气势逼人。 哦,不,是逼鱼。 棠凝倚在围栏处,单手托腮,欣赏着元霆矫健身姿的同时也没错过不远处池塘中正上演的小剧场。 几尾元老级锦鲤在归南居的生活可谓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那悠哉悠哉的模样完全得到其主人的真传,是当之无愧的池塘霸主。 可这会儿,它们拖家带口地聚集在池塘的一个角落,一个直线距离离元霆最远的角落。 除了原地摆尾外,它们几乎一动不动,像是唯恐被凌厉的掌风带到。 那可是元霆的掌风,哪怕是一丝一毫,但凡被带到,霸主估计也得直接仰白肚皮。 这副老实巴交的姿态,看得棠凝一乐。 那头,元霆收势,下一秒抬头直直看向笑盈盈的姑娘,眉眼舒展,“醒了?饿不饿?” 棠凝点头,“饿,我洗漱一下就下来。” 元霆:“不急,早餐温着,你慢慢来。” 棠凝:“好~” 就在棠凝洗漱的时候,元霆也跑到客卧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男人的洗澡=快。 男人的快速洗澡=超级快。 当收拾妥帖的棠凝下楼时,元霆早已换上常服坐着喝了一会儿茶了。 见她出来,他放下茶杯起身迎了上去,拥抱明媚娇艳的姑娘,“早上好。” “早上好~” 经过一晚上的睡眠,棠凝的血条再次充满,气色超好,热情回以一抱,凑近了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咦,你洗澡了?” 元霆应了一声。 棠凝笑,“香香的。” 元霆:...... 姑娘家用的沐浴露的确要香一些,但他一个大男人...... 元霆看着她打趣自己时的生动眉眼,什么脾气都没了,亲了亲她的唇角,“先来吃饭吧。” 棠凝:“好~” —— 作为地头蛇,棠凝理应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但当她享用过元霆准备的早餐、又被他哄着来到八角亭时,她又认为小小的地主之谊差了点意思。 琉璃红瓦,檐角飞扬,八角亭屹立在池塘边,倒映在绿水上。 亭中有张石桌,他们曾在此共同学做沉香手串、雕琢小机关。 现在,这张石桌上摆满了带着露珠的鲜花,娇艳纷呈,而石桌正中,被花团锦簇着的是一个礼盒,外表与棠凝私库里那装着生辰贺礼的礼盒一模一样。 棠凝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他,“给我的?” 元霆颔首,“看看喜不喜欢。” 他现在没有邀功。 但在棠凝打开礼盒后眼底划过由衷的欣赏时,他开始了。 元霆上前一步靠近她,“喜欢吗?” 棠凝毫不犹豫,“喜欢。” 这是一整套玉簪,共十二支,簪身是十二种花卉,无一不是玉质极佳、雕工精湛。光是看着,便能感受到玉质特有的温润包容之力,再加上那清雅脱俗的花样,完全击中她的审美。 元霆偏头看她,语气里像是撒娇又仿佛在卖乖,“我准备了很久的。” 话的内容没夸张,收集一种品质极佳的玉石不算难,但要收集到那么多品质相当品类不同的玉石却是一件需要时间、需要耐心的事。 好的东西出世需要时机、需要缘分。 除此之外,将玉石雕琢成簪更是不易。 从他的话里琢磨出点什么,棠凝抬头看他,灿若星辰的眼睛认真看他。 元霆眼皮轻闪,“后天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其实他都知道的,姑娘并不清楚自己的生日。 他自认是一个少年老成的人,从小就不喜欢过生日,更不举办生日宴。 认为它太过闹腾、太过浮华,流于表面的都是借庆祝之便达成合作的应酬。 与他相反的是子野,他爱热闹,每年的生日宴一次不落。 大多数时候她会受邀前来,少数几次因身体原因没来。 作为大哥,他会在弟弟的生日宴上露面待上一会儿。 所以,他见过她为子野过生日的模样。 心生艳羡。 于是后来,每逢自己生日,他会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面前,幸运的时候会等到一声清丽软糯的“元霆哥”。 那时候她“怵”他、“怕”他,能躲就躲,打完招呼就礼貌溜走。 今年情况发生变化,他被幸运眷顾、得她青睐。 那他就贪心一点,想在她的陪伴下迎接生辰。 但照这几天的情况来看,他的姑娘很忙,必须提前把行程定下来才稳妥。 所以他借着送礼,索要回报。 —— 后天晚上…… 大后天生日…… 棠凝飞速将两者串联在一起,脆生生应下,“好啊。” 这算不算是天助? 前脚还想着怎么为他庆生,后脚他就主动邀请了,“隐晦”式邀请。 惊喜之所以称之为惊喜,那就得藏得深。 所以她得藏深一点,对生日这件事全当不知情。 听到她干脆的回答,元霆笑了笑,“不怕我把你卖了?” 棠凝:…… “我怕你把想买我的人剁成肉泥。” 她没在开玩笑,如果真有人对她做出这种强取豪夺的事,元霆一定不会手软。 果不其然,他点头,“嗯。” 棠凝眼眸一转,挽着他的手臂笑话他,“元霆哥,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说你不会剁人的,现在是法治社会来着。” 显然元霆对于自己的朝令夕改有着两套标准,“他们不算人。” 充其量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渣滓,要是真敢对他的姑娘做出那种事,手握屠刀又何妨? 棠凝笑了笑,余光扫过玉簪,想了想开口,“等我把头发留长点再用这些发簪。” 元霆的视线落到她那一头秀发上,及肩的头发稍微长了些。 元霆问,“这个长度不好簪吗?” 棠凝歪歪头,“簪倒是能簪,但…不一定好看。” 头发不够长,后面的发髻就会是小小的一坨。 嗯… 不行,还是再长长吧。 元霆:“听你的。” 棠凝踮脚亲了他一口,“谢谢你的礼物,谢谢你的花。” 元霆嘴角轻勾,“嗯。” 棠凝乘胜追击,“我之前看到你练功了,超级帅。” 元霆嘴角弧度加深,隐隐有压不住的趋势,“嗯。” 棠凝话锋一转,“池塘里的小鱼都躲到角落去了,怕得要死。” 元霆淡淡扫过池塘,池塘里扑通几声,几个泡泡冒过头,锦鲤不见踪影。 见状,棠凝乐得轻笑出声,不愧是她家的小鱼,真灵! 元霆的目光落回到她身上,她迅速变了副面孔,“它们胆子好小,以后有时间给它们练练胆。” 元霆:“嗯。” 有的人哄好了,有的鱼却自闭了。 池底小鱼:有你这样的主人真是我们的福气! 对于练功,棠凝有一疑惑,“元霆哥,你是每天都要练功吗?” 元霆摇头,“有感悟时会练。” 他的练功从不拘泥于清晨或是日暮,只要心中有所感悟,顶着日头也能练,且会事半功倍。 棠凝点点头,“那我就不心疼了。” …… 元霆侧眸看她,“你重新问我一遍。” 棠凝错愕一愣,而后扬唇,“元霆哥,你每天都要练功吗?” 元霆一本正经,“嗯,每天都要。” 棠凝笑,“大骗子,我想喝茶。” 元霆从善如流,“我来煮。” 棠凝抱起礼盒,看着剩下的一桌鲜花发愁,美则美矣,怎么收呢? 元霆:“我来处理。” 大佬怎么会准备无用的东西呢。 鲜花出现的意义有二,一是衬托玉簪上的花样,二是有实际用途,此时暂且不提。 两人回到茶室,一人煮茶一人看,茶香袅袅。 在等待的间隙,棠凝收到一则来自罗银月的信息。 信息内容巨长,就跟写信似的。 她说新家园已初具规模,寨子里一切都好。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会出来看看,到时候再联系她。 末尾处她还特意说明山里没信号,勿念勿回,不然回个消息还得爬到山顶,属实累人。 棠凝在脑子里模拟了一遍她一趟趟往山头爬的场景,晃晃脑袋,深以为然。 只不过,她说出来看看…… 出哪来? 看谁? 第92章 老祖宗馈赠的重磅礼物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存在。 棠凝放下手机往元霆身边挪了一屁股,“元霆哥,你觉得月老是真实存在的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有些存在或许只是暂时没被人类发现认知,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元霆递了一杯茶给她,坦言,“我相信他的存在。” 月下老人一手挽红丝,一手翻姻缘簿,弹指一挥,姻缘一线牵。 元霆相信的点在于他跟棠凝之间真实存在着那条线:亲吻能缓解她的“昏睡”、交合会滋生生机与内力。 这些可不是纯靠喜欢就能做到的。 作为受益者,元霆愿意相信他的存在,并由衷感激。 棠凝捧着茶喝了一口,“我也相信。” 元霆:“准备牵线搭桥?” 棠凝笑着摇头,“不,是顺其自然。” 元子野和罗银月都是极有主见的人,“命定之说”是独属于他们的故事。 作为好友,观礼即可。 —— 从前的棠凝是什么样子的? 骄矜大小姐,恣意潇洒,散漫不羁。 或许她还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隐约朝着“贴贴怪”的方向发展。 当然,仅限元霆面前。 这不,茶一喝完腾出手,便下意识地挽上元霆的手臂跟他贴贴。 元霆的嘴角若有似无地上扬着,心情愉悦。 余光透过窗户瞥见八角亭,他突然说,“阿凝,我去把花处理一下,很快回来。” 棠凝:“好。” 元霆去得快,回得也快。 不仅如此,他还领着棠凝去看他的处理结果。 归南居是棠凝的窝,玉石玛瑙窝,大到园林景观,小到一个浴缸。 玛瑙浴缸长什么样? 不重要。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浴缸很大。 棠凝轻推浴室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地软红,从门口一路延伸至浴缸,红与白的搭配,明媚夺目。 浴缸里正在潺潺地蓄着水,水面铺满了花瓣,随着波流翩翩起舞。 好嘛,这么个处理法。 元霆含笑牵着姑娘的手进入浴室,关上门。 水雾在浴室里氤氲开。 棠凝无意识地抿了抿唇,“你早有预谋。” 元霆抬脚朝她逼近,“嗯,想找你尽一下地主之谊。” 他一步一步逼近,直到棠凝后背贴门,避无可避。 他的声音放低,尾音上扬,朝姑娘放钩子,“我帮你好不好?” “......好。”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不能怪棠凝没有定力。 试问在这么一个空间里,人间绝色用语言、用行动、甚至是用眼神,三管齐下,都在勾着你沉沦于他的爱里。 你能忍吗? 反正棠凝不能。 衣服一件件散落,白皙晶润的纤足踩在红色花瓣上,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浴缸走去。 美人踏花入浴,而后被花瓣簇拥着,容颜越发昳丽。 元霆紧随其后,水位上溢的同时,姑娘的纤腰被一把揽过,撞进他怀里...... 中途,棠凝有气无力地发出灵魂拷问,“你究竟是在处理花瓣,还是处理我?” 又是一阵波浪起伏,浴缸的水溢出,连带着花瓣啪嗒一声砸向地面。 他忙里抽空回答,“你。”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棠凝同学在一个不合适的场景里提出要回老宅,以至于换来了某人更加热烈的反应。 不论过程如何,且说第二天,棠凝如愿回到老宅。 过往种种不再纠结,既然这是她第一次为元霆准备生日惊喜,那势必得整一个大的。 为此,棠凝特意赶回老宅,只为去老祖宗面前求指点。 老祖宗理都没理她。 棠凝毫不气馁,一天早中晚三顿请安,全程喋喋不休地分享着各种方案,例如摆心形蜡烛啦,亲手下厨做一顿晚餐啦,准备豪华礼物啦...... 同样的内容听多了,耳朵容易得起茧子。 当棠凝大半夜不消停又跑去祠堂请“夜宵安”时,老祖宗终于有反应了。 老人家先是气呼呼的,对那些小儿科的惊喜表示强烈的嫌弃。 想他偌大一个棠家,难道只能拿出蜡烛这些小玩意儿吗? 想他棠家惊才绝艳的少主,难道还需要靠做吃食俘获男人的心吗? 越想越气的结果就是香火聚拢成团,而后四散开来,直到虚空中出现一串古朴的文字。 这是独属于巫脉传人的文字。 老祖宗写的,棠凝认的。 棠凝努力压下非要上扬的嘴角,视线飞快扫过那一串文字,迅速将拗口晦涩的内容背下的同时,一本正经地叩谢老祖宗。 傲娇老祖宗歘的一下收回文字,开始赶人。 赶人方法很简单,如先前三次一样,香灰铺面。 棠凝灵活走位,再次躲过。 等抬脚迈出祠堂,她嘴角的笑再也压不住。 果然,老祖宗手里还是有好东西的,花了一天工夫总算抠出来一个。 她认真考虑过,其实不论她准备什么礼物,元霆哥都是会喜欢的。 因为喜欢她,所以会喜欢她准备的礼物。 爱屋及乌嘛。 以他的身份地位,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能用金钱衡量的礼物远远不如倾注心意准备的礼物来得有分量。 就像元霆为她准备的那些礼物一样,重点不在价值本身,而在投注其中的心意。 亲自设计,亲自雕琢,费时又费力。 时间和心力对于他们这样的位高者来说,更为珍贵。 之前在老祖宗面前说的蜡烛那些都是胡诌的、逗老祖宗玩的,棠凝真正想要准备的是符箓。 棠凝会画符。 从前画的都是一些在她看来相对普通的符箓。 这次的目标是整一个大惊喜,那必然不能用这些普通的符箓应付。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有困难找老祖宗。 这不,她第一时间跑去自家老祖宗跟前了。 老祖宗“馈赠”的是好东西,上古万字符。 万字符常见,是瑞相,象征吉祥。 可在这之前加上“上古”两字,那就变成只在传说里听过,画法早已失传于世的珍宝。 万字符与上古万字符的功效区别,好比蚂蚁与大象。 棠凝曾在古籍中查阅过不少上古符箓,却始终只闻其名不见真章。 哪曾想自家老祖宗手里居然有这宝贝。 —— 出了祠堂棠凝直奔房间,灯亮了一整夜。 与她作伴的是黄纸、朱砂与幽幽灯火。 别看她平时作风散漫,到了关键时刻还是相当精益求精的。 对于普通道士来说,学会绘制一张普通符箓需要的时间少则一月,多则几年。 棠凝天赋异禀,对于普通符箓的学习基本上是提笔就会,一出即上品。 是的,符箓也是分品级的,下品中品上品,三者存有差异。 当然,提笔就会遇到上古符箓就不适用了。 棠凝第一次在画符上体验到失败。 昏黄的烛火印在她的脸上,烛光跃动,她的眉眼全是淡然,显然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如果小伙伴们看到此刻的棠凝必会心中震撼。 这哪还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分明就是移山的愚公。 明月高悬,黑夜无声。 天光亮起,暖阳高悬。 十小时后,棠凝终于成功绘制出一张上古符箓,下品。 即便是下品,那黄纸上自然涌动的汨汨灵气也昭示着此非凡物。 可是,还不够。 这是要送给元霆哥的东西,非上品不可。 时间像是按了加速键,滋溜划过。 不知过了多久,棠凝终于停笔,她看着面前新鲜出炉的上品上古万字符,扬唇一笑。 这一笑,将眼角眉梢的倦意一扫而空,整个人意气风发,再熬几个大夜也不在话下。 与此同时,祠堂中心位的那尊牌位无风而动,似是同样在为自家优秀小辈骄傲鼓掌。 棠凝妥帖地折好符箓,贴身存放。 等她打开房门看到外面一片漆黑时,面上的愉悦瞬间消失。 今夕— 何夕? 不会吧...... 棠凝下意识地摸口袋找手机,无果后回房间狂翻,终于找到手机后摁亮屏幕。 啊,果然有未接来电! 第93章 赴约迟到,携漫天星辰来恭贺 这通未接来电来自元霆。 除此之外,收信箱里还躺着两条未读信息,其中一条也是他发来的。 他并没有催她,只说忙好了告诉他。 未接来电在先,未读短信在后,全都是一小时之前的事。 棠凝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 她先回复另一条未读信息,然后清了清嗓子,拨通元霆的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通。 一张嘴,棠凝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两分心虚,“元霆哥,我刚才在、处理事情,没注意看时间......” 时间是指约定的时间。 他们俩今晚有约,约会的发起人是元霆,约会主题是看流星雨。 赏星星看月亮,零点一过,就是元霆的生日。 结果棠凝这一通忙吧,生日是赶上了,约好的时间却完美错过。 那头的元霆嗯了一声,“没事,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听这语气,似乎一点都没生气,棠凝立马又可以了,“都处理好了~” 元霆勾了勾嘴唇,“那我现在来接你好不好?” 棠凝刚想应好,但余光扫到自己的装扮,果断摇头,“半小时后行吗,我还没洗脸。” 昨晚从祠堂回来后一直在画符,从一个天黑画到另一个天黑,不仅没洗脸,更是没洗澡。 元霆那头安静了三秒,所以刚说的处理事情是指睡觉? 他压着笑意回复,“好。” 电话挂断后,元霆垂眸看着手机,视线落在虚空的某处,看着那光束中的细微漂浮物。 心情好,所以看这些细小颗粒都觉着可爱了几分。 在听到棠凝的声音之前,元霆远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坦然。 他是凡人,会期待,也会失落。 姑且把这种复杂的情绪归类为恋爱中的患得患失吧。 归南居的时光有多甜蜜,回老宅之后就有多“惨淡”。 理智说棠凝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感性告诉他这姑娘就是提起裤子不认人。 回老宅两天,一个电话没有不说,甚至还错过约定时间。 原来,只是因为睡着了。 是了,他的姑娘喜欢睡觉。 —— 棠家庄园前,一道颀长的身影等待那里,夜风肆意吹乱他的碎发,给他的优越皮囊增添了凌乱美。 庄园大门缓缓开启,从中跑出一道倩丽身影,棠凝浅笑盈盈地来到他面前,“元霆哥,我来了。” 元霆看着姑娘晶晶亮的双眸,还有那扑着细小闪粉的精致眼妆,不吝赞美,“真漂亮。” 精心打扮过的棠凝赞同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他牵起她的手,“那我们出发。” 棠凝:“好。” 两人要去的是一处私人院落,位于地势平坦的山顶,最是适合观赏日出日落、星空银河。 棠凝对这个地方一眼喜欢。 光是站在那儿,仿佛就与湛蓝的夜空融为一体,一抬眼便是满目星辰。 “元霆哥,我喜欢这里。” “嗯,那我们以后常来。” “嗯?” 棠凝眼皮轻轻一闪,悟了。 “元霆哥,你有好多私产哦。” 漂亮洲的海岛算一个,山顶院落算一个,春风居勉强也算,其他的,有待解锁。 元霆看她,问,“想要吗?” 他只说了三个字,但眼睛却明晃晃地将这句话补充完全: 想要吗?嫁给我,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棠凝读懂了,读懂的同时被这样的眼神烫了一下。 她微微偏开视线,指着露台上的躺椅,“我、我想在这躺会儿。” 突如其来的结巴揭穿她面上强装的淡定,不再等他继续说,棠凝选择直接开溜。 元霆笑着跟上并在她身边坐下,随意问了一句,“肚子饿不饿?” 棠凝摸摸肚子,“饿!” 元霆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她,“没吃晚饭?” 棠凝老实摇摇头,“没吃。” “闭关”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尤为重要,家里人不会因为一顿饭打扰她,而全情投入的她同样没想起吃饭这事。 在那个关头,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画出上品符箓。 现在,被忽视已久的饥饿感姗姗来迟。 棠凝的态度是老实的,但元霆也明白要她改是决计不可能的。 “你躺一会儿,我去煮点东西。” 说罢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又补充,“真想把你领在身边。” 这样至少在自己按时吃饭的时候,会连带着带她填饱肚子。 棠凝麻溜起身,“我跟你一起~” 物资提前补给过,冰箱里食材满满当当。 棠凝探头扫描一圈,“元霆哥,我想吃面。” 热乎乎的汤面配上微凉的夜晚,绝美。 元霆对棠凝的态度一贯是纵容,要啥给啥。 两人吃完东西再次回到观景台,流星雨似乎缺席了,没关系,夜空同样璀璨。 元霆找了块毯子,盖住了怀里的棠凝与自己。 在人前,棠凝是矜贵的,不会对元霆做出过分亲昵的举动,人后就不一样了。 现在是两人的独处时间,棠凝选择窝在元霆怀里看星星,他的怀抱可比毯子暖多了。 两人在星空下相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温馨自流淌。 “元霆哥,你以前也会来这里看星星吗?” “会的。” “一个人?” “嗯。” “孤单吗?” “以前不觉得,现在—”他顿了顿,将姑娘往怀里搂了搂,“很幸福。” 被点到的棠凝直起身看他,笑得略显得意,“因为有我。” 元霆跟着笑,“嗯,因为有你。” 从前元霆几乎不笑,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事,神情淡漠。 后来跟棠凝在一起后,他嘴角时常噙着浅浅的笑意,有时被逗狠了愉悦到极致的那个笑,堪称六宫粉黛无颜色。 棠凝常在他的笑里感受到浓重的爱意,也为之折腰。 她的视线下移落到他的嘴唇上,毫不客气地凑上唔嘛一口,然后动作流畅地回到他怀里,“我也喜欢夜空,以后我们一起。” 元霆颔首,“嗯。” 夜空有一种魔力,你只需安安静静地凝望,便会带你走入另一个空间,感受苍穹的磅礴魅力。 棠凝沉浸地看着,直到一道震动提醒从口袋传来。 翻开手机瞥了眼,是一条新信息。 棠凝眼睫轻眨,没将信息的内容点开,而是视线上移到屏幕的右上角。 十一点五十五分。 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 嗯...... 棠凝垂眸斟酌着,如果是其他时候她会直接点开消息看,但现在的情况是,短信内容不可以让元霆哥看到,那么...... 她动了动身体想悄悄溜去边上看内容,哪知刚挪两步就被人一手搂回去了。 棠凝心里囧。 元霆低声询问,“怎么了?” 棠凝趁机坐起身,捏着手机,保持面色淡定,“若若有事找我,我去回个消息。” 真不愧是好闺蜜,有背锅的事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对方。 但这个答案落到元霆耳朵里,显然是漏洞百出的。 发件人不是章若若。 晚风不小心吹走他声音里的轻颤,“紧急吗?” 元霆希望它是紧急的、不得不处理的,才会让姑娘选择,骗他。 其实,棠凝在脱口而出若若名字的瞬间就后悔了。 不论是出于什么考量,都不应该骗他的。 “紧急。” 棠凝抿了抿唇,把之前的回答纠正,“但其实不是若若找我。” 她的后半句话直接将元霆眼底笼起的雾气拂去。 他轻点头以示收到,然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感受掌心细密如绸缎的触感,“去吧。” 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吧。 只要不骗他。 棠凝的心里闷闷的。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反过头还要他来哄,这叫什么事? 看着面前满眼都是她的元霆,棠凝直接把手机往椅子上一甩,扑进他的怀里亲他。 去他的消息吧! 安排好的事情还能有什么问题? 说不定就是个准备就绪的内容,凭什么为了看它让元霆哥委屈成这样! 元霆已经做好放手的准备,哪知她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更加娇气地与他亲近。 最初的错愕过后,卷土重来的是那些没来得及内部消化的失落。 那些强行收敛的失落经由她的点燃,全然转化,眸底佯装的淡然变成晕不开的墨色。 不可以骗他的。 他承受不住。 元霆闭上眼,掩住眼底的晦暗,只越发强势的夺取姑娘的主动权,一遍遍确认着她的心意。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在感受到她呼吸不畅时,还是适时放缓步子。 棠凝哑着声音表达歉意,“元霆哥,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元霆贴着她的唇,稍稍用力地咬了一下,“嗯。” —— 就在两人交流感情时,那只被棠凝随手丢到椅子上的手机大人有大量,将时间准时拨到12:00。 与它同步进行的是那条未读信息的发件人的动作。 所以,当两人在夜空下深情拥吻时,无数的彩色火球齐刷刷腾空,砰的一声绽放出漫天星辰,比星空还耀眼还绚烂,霎时照亮了整片山头。 突如其来的强烈色彩叫停元霆的动作,聪明的大脑迅速勾连。 所以...... 她知道今晚是他的生日。 刚才那个消息,是她安排的人发的。 她想避开他看消息,是为了给他制造惊喜。 所以,是他错怪她了。 元霆放开她,看着她眼尾慢慢发红,“阿凝—” 阿凝本凝舔了舔发麻的嘴唇,嗔怪地瞪他一眼,随后又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弯唇一笑,脆生生开口,“元霆哥,生辰快乐!” 第94章 送礼环节,人符合一 漫天烟花持续不断地绽放着,声势浩大,绚烂又夺目。 棠凝说完那句话后,紧接着从口袋里取出那枚耗时良久的上古万字符——的成品。 她从元霆身上学习到一个优良习惯,那就是送礼物得送成品。 单单一张符箓既不方便显于人前,又不好随身携带,所以她稍稍加工了下。 在棠凝诸多的藏品中有这么一枚平安扣,沉香木材质,双面精雕吉祥古纹,古朴大气,配以精编棕绳。 与元霆审美气质相符的同时,这枚平安扣里还内有玄机——它是中空的。 还记得元霆那暗藏玄机的沉香手串吗? 有异曲同工之妙。 棠凝费了一番功夫把上品符箓收入其中。 所以呈现在元霆面前的就是安静躺在木盒中的平安扣项链。 她把东西递到明显有些呆愣的元霆面前,语调轻快,“呐,这是礼物。” 所以,她不仅知道他的生日,不仅策划了这场盛大的烟花,还专门准备了礼物吗? 元霆见过不少好东西,但能蕴藏如此巨大能量的宝贝,他未曾见过。 这份礼物的分量已经不能简单用价值来衡量了。 他的胸腔处涌起一股炽热的情绪,周游全身,把整个人烘得暖暖的。 元霆喉结上下滚动,伸出双手接过礼物,认真地看向面前的姑娘,“这是我最最最开心的生日,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棠家少主浅浅一笑,深藏功与名,“不客气,我帮你戴上?” 元霆垂眸看了看平安扣,“嗯。” 他配合着弯下腰,神情专注地看着姑娘帮他将挂坠戴到脖子上。 棠凝一直都觉得棕绳与男性的脖颈很搭配,繁复的棕色绳结与青筋微突的脖颈相搭配,是沉稳与力量的融合。 戴好后,她稍稍后退了一步,微微歪头欣赏着整体效果。 绝配! 元霆全程配合,只在平安扣触碰他胸口时眼皮轻轻一闪。 如果用张扬来形容之前的平安扣,那么当它被佩戴到元霆身上后则变成了沉稳,那些涌动的能量被尽数收敛,如猛虎进入酣睡。 这个过程,可以想象成一个认主仪式,符箓与其命定主人人符合一,于是收敛锋芒,静待护主时刻。 “里面装了符箓?” 棠凝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我画的。” 元霆眼底含笑,“真厉害,这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蕴含能量最多的符箓。” 这不是哄人的话。 元霆的宝贝不少,其中就包含着一些上品符箓。 对于普通人来说,上品符箓的能量已经已经足够,但对天生内力的元霆来说,无甚大用。 这是第一枚让元霆都为之侧目的符箓,出自他家阿凝之手。 元霆这副与有荣焉的神情直接将棠凝隐形的小尾巴高高拽起,得意洋洋的。 棠凝笑盈盈补充,“这是万字符,消灾驱邪报平安,是我从老祖宗那要来的上古方子。” 上古? 难怪。 元霆摸了摸胸前的平安扣,“这两天一直在忙这个?” 据他所知,画符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更何况这是上古符箓。 棠凝点点头,眼珠一转开始卖惨,“我画了好久,从昨天晚上画到今天晚上。” 元霆极吃这一套,“谢谢阿凝。” 棠凝补充,“其实我早上就画出了一张成功的,但那是下品符箓,我只想送你上品的。” 元霆应了一声,声线有些低哑。 棠凝乘胜追击提出问题,“所以,你从中得出什么结论?” 结论吗? 元霆抬脚上前,俯身将姑娘拥入怀中,脸贴着她的颈窝,感受着如玉的肌肤,轻启嘴唇,“你喜欢我。” 因为喜欢,所以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送给对方。 棠凝满意点头,又觉不够精准,便在前面添上一个形容词,“是超级喜欢。” 两人靠得极近,慵懒软糯的女声入了耳畔,进了心房。 元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接受到她每一分每一毫的表达,他极近温柔地轻啄她的侧颈,“嗯,是超级喜欢。” 棠凝尽力让自己别动,但这样的柔情她实在无福消受,哭笑不得地控诉,“好痒!” 元霆应声松开她,拇指在她嘴唇上轻柔抚过,声音里藏着一抹极其细微的悔意,“疼不疼?” 棠凝抿唇感受了下,“倒是不疼,有一点点麻,你属狗的吗?” 这件事上元霆理亏,“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的心意有所犹疑,不会有下次。” 因为不够笃定她的爱意,所以他会在第一时间朝不好的方面猜想。 但凡他能再确定一点,都有可能联想到她或许是为自己准备了惊喜。 棠家少主一身反骨,大多数时候软硬不吃,元霆是例外,软硬皆吃,尤其爱吃软的。 他这句软话一出,棠凝缴械投降不说,甚至开始自省,“其实是我骗你在先,咬就咬吧,反正不疼。” 元霆无声摇头,“你是为了给我准备惊喜,是我想岔了。” 棠凝盯着神情认真的元霆,洒脱开口,“那我们俩扯平,这件事翻篇。” 元霆笑,“嗯,翻篇。” 两人相视而笑。 棠凝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再骗他,即便是初衷是善意的,那副受伤模样的元霆她不忍看到。 元霆则对自己说,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她,她对自己爱,比想象中要多得多得多。 所以自己更要对她坦诚。 元霆斟酌片刻,再次开口,“其实还有一事得跟你道歉。” 棠凝:??? 元霆看着她,斟字酌句,“我不知道你这两天一直在忙着为我准备惊喜,还以为你......” 棠凝困惑了,“以为我什么?” 元霆咽了咽口水,“我以为你提起裤子不认人。” 棠凝:! 她手心往他跟前一摊,俏脸气鼓鼓的,“平安扣还我!” 元霆压着笑意握住她的手,笑容意外地带了几分痞气,他低头凑近跟她贴贴,“我不该这么想的,是我不对。” 棠凝被哄得迷迷糊糊的,但还是不忘告诉他,“我超爱你的。” 现在元霆尤其笃定这件事,“嗯。” “对我有点信心。” “嗯。” “再这么想我,你就是狗。” “......嗯。” 两人的“小插曲”告一段落后,元霆才有功夫考虑别的。 “你说这份上古方子是老祖宗给的?” “嗯。” 元霆想了想,跟棠凝商量道,“那我明天去给老祖宗请安,谢谢他老人家?” 棠凝迟疑一秒,“还是不要了,他最近应该不想被请安。” 元霆不解地看她。 于是棠凝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做的好事全讲了一遍。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老祖宗不胜其扰,应该是不愿意在近期见到她的。 元霆持相反意见,“老祖宗很疼你,会喜欢见到你的。” 至于他,更多的是老祖宗爱屋及乌,因为疼惜棠凝这个小辈,所以连带着他都受到了优待。 棠凝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那我们一起去,我跟他老人家汇报最新成果。” 元霆,“好。” —— 烟花绽放的砰砰声适时将两人的注意力拉回到它身上。 如果烟花会说话,它一定是哀哀戚戚的。 它这么棒的烟花,这俩人类怎么能忽视它这么久? 着实令烟花费解! 棠凝似是被提醒到一般,突然意识到这场生日还不能算正式结束。 “元霆哥,你还没许愿呢。” “许愿?” 往哪儿许? 棠凝看出他的困惑,贴心地伸手指指漫天的烟火,有道是蜡烛的火是火,烟火的更是。 元霆看着一脸认真的姑娘,依言转身朝向那依旧热闹的天空,闭上眼无声许愿。 等他睁开眼时,棠凝好奇地问,“许了什么愿?” 元霆眉梢微挑,“说出来会不会不灵验?” 棠凝肯定地摇头,“当然不会,主要是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实现呢?” 元霆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压下上扬的嘴角,盯着她认真开口,“我的愿望是,想和你有一个家。” 清润的男声自动在棠凝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她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又一下。 突然,她伸手捧住元霆的脸将其偏向烟花,煞有其事地开口,“许愿不能对着人的,你还是看烟花吧。” 元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第95章 添砖加瓦,只为哄得少主夫一笑 烟花本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但棠凝注意到它开始整花活,便率先回到躺椅准备坐着欣赏。 元霆紧跟其后,拉过毯子盖住两人。 之前的烟花是好看,但也只是好看,现在的它多添了几分趣味性。 一个一个的爱心接连在夜幕中点亮,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有序绽开,砰砰砰的,这边亮完那边亮。 看着就像是咕嘟嘟的炫彩泡泡,又像是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脑袋。 看到这里,它还是赏心悦目的。 下一趴,爱心变成了文字——我爱你。 从这开始棠凝眉间愉悦的弧度就开始往回收了。 不、是、吧。 这么通俗易懂的吗? 烟花可不管棠凝怎么想,它悠闲自得地以三个字为一组,先是小号字,接着换成中号字,从小到大,一组一组在空中绽开。 一组比一组爱,爱到最后,就跟镇压孙悟空的那只佛手那、么、大! 棠凝眉心直突突,她用余光瞥了眼身侧的元霆。 咦? 他的表情,居然很愉悦...... 既然如此的话,棠凝收回余光,继续“欣赏”着烟花变幻。 烟花还在继续,这次它把自己变成了亲亲嘴(╯3╰),满天,霸屏,齐刷刷地,一屛接着一屛追着你亲。 这画面...... 棠凝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把脸埋进元霆怀里,没眼看! 不仅如此,她还伸出手试图捂住元霆的眼睛。 元霆配合地将自己的脸送到她掌心,淡淡出声,“不让看?” 怀里的脑袋应声点了点。 他无声勾唇,声音带着戏谑,“让亲吗?” 脑袋迅速摇头。 聪明如她,当然明白他话里的亲,得以亲亲嘴(╯3╰)的姿态...... 这个羞耻的动作,岂是她堂堂棠家少主能做的? 她不是走这个路线的。 尴尬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忙碌起来,棠凝终于想起那个被她随手丢到边上的手机,未读短信...... 对,想必内容就是关于这些花活的,她倒是要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一出。 她离开元霆的怀抱,在不远处找到手机,点开界面的时候特意凑回元霆边上,不再跟之前那样又是避讳又是撒谎。 并且,做完这一切的棠凝还特意看着元霆,黑白分明的眼里明晃晃写着:看吧,我坦坦荡荡。 元霆失笑点头,的确坦荡。 棠凝满意收回视线,看回到手机上,指腹轻触信息,信封图标被展开。 【少主,弟兄们私下研究了几个图样,一会儿加在烟花里好不好?保准少主夫心花怒放!】 ...... 真是谢谢你们的添砖加瓦! 还少主夫! 棠凝听着元霆低低的笑声,噼里啪啦输入文字,发送。 【有你们真是我的福气。】 对面一直守着手机,回复得超快。 【感谢少主的肯定,少主夫开心吗?图样还有!】 棠凝不信邪,侧头看向笑得正欢的元霆,“你开心吗?” 元霆点头,“开心。” 棠凝怕他会错意,精准了问题,“喜欢这些图样吗?” 元霆再次肯定,“喜欢。” 棠凝漂亮的眼里满是不确定,“真的?” 元霆笑,“真的喜欢。” 或许是通俗了些,但他喜欢棠凝对自己做出这样直白又热烈的表达。 棠凝的心思还在图样上,心里琢磨着莫非这就是男人的审美? 既然寿星开心,那么...... 财大气粗的棠少主反手就是一个大红包,附带一条信息。 【把图样都放出来。】 【得令!】 —— 烟花秀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棠凝一开始有在好好欣赏,但随着图样的变化,她再次把脸埋在了元霆怀里。 他的怀抱太过温暖,轻轻柔柔地牵引出棠凝的困意。 那些因熬大夜所缺下的觉,此刻都张牙舞爪地喊着:主人快给我补回来~ 闻着淡淡的沉香,棠凝眼皮发沉,缓缓阖上了眼。 补,都给补回来。 元霆自然察觉到怀里人儿的举动,搭在她后背的大掌悄然轻抚,一下一下,带着一定节奏哄她入睡。 他凝望着精彩纷呈的夜空,眼前闪过今晚的一幕幕场景。 她为他跟老祖宗斗智斗勇、熬夜替他画符、顾不上吃饭精心打扮赴约、筹谋惊喜烟火哄他开心、意识到他伤心时眼里闪过的浓浓心疼、见他被烟花秀怔住时狡黠地祝他生辰快乐、为他戴上平安扣挂坠时那满意又骄矜的模样、在他说她提起裤子不认人时手心一摊讨回礼物的娇憨...... 一颦一笑,魂牵梦萦,尤其生动。 他想,这应该是他这辈子过过的最为难忘的生辰,没有觥筹交错,只有他们两人。 元霆将脸贴在她的发顶,用心感受着这次盛大的烟花,直至最后一簇烟花绽放、隐于黑夜。 万籁俱寂,一颗流星悄然划过。 元霆垂眸看向怀里已然安睡的姑娘,浅浅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谢谢你。 —— 棠凝这一睡,直接错过了日出曦光,也错过了正午烈阳,于下午时分姗姗醒来。 山风拂过,卷走本就不多的燥意,扑来凉意。 得亏这是山顶,在日光的倾洒下,倒也不觉得冷。 棠凝边洗漱边打量镜中的自己,素面朝天,面红齿白,补觉成功,血条满满。 昨晚的精致妆容早已被卸干净,身上也是清爽的、香香的,甚至是发间都没有一丝烟花燃放过后的味道。 她想,元霆哥照顾人的本领似乎已经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居然已经可以在不惊扰她睡梦的同时做这么多事。 清甜的山泉水倒进嘴里,她咕嘟咕嘟地漱口,然后把水吐掉。紧接着掬了一捧水呼到脸上,用手粗暴地抹了几下,甩甩脸晃掉水珠,完工。 元霆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他斜斜地倚着门框,芝兰玉树,英姿勃发,“睡饱了?” 棠凝一见到他眼里便染上笑意,“睡饱了,但肚子好饿。” 该怎么来评价她的用餐习惯呢? 如果把睡觉和吃饭摆到一起评个优先级,那她的首选一定是睡觉。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至于五脏庙,那就是随缘。 所以在大多数时候,棠凝的三餐不是缺这顿,就是缺那顿。 这段时间元霆大致也摸索出她的生活规律了,但不论她吃或不吃,只要自己在,就会为她准备着,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她说肚子饿。 他说跟我来。 棠凝端坐在餐椅上,一口一口喝着汤,桌下小脚晃晃悠悠的,怡然自得。 元霆陪她一起,喝着茶。 就在这时,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原地震动起来,嗡嗡嗡的,章若若来电。 汤匙轻轻触碰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棠凝腾出手打开扬声器,然后重新拿起汤匙。 兴奋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地唱着歌,“阿凝,播报一个好消息~” 棠凝勾唇,“什么好消息?” 章若若:“晓卉可以回家啦!” 棠凝:“这倒真是一个好消息,你是不是一直在给她实况转播?” 她敢打赌,章若若必然是一得到好消息,就把它递进去与晓卉分享。 接连不断地好消息对袁晓卉来说就是一剂剂强心针,支撑着她迈过面前的这道坎,迎接新生。 “当然!” 章若若自豪不已,马上又贼兮兮地说道,“嘿嘿,方世尧被方家流放咯!” 他在space闹出那么荒唐的事,消息是不可能捂住的,在场不缺比方家财大势大的家族,也不缺与之对立的势力。 有钱赚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个不慎就会遭到群起而攻之。 经此一役,方世尧已然成了一坨烂泥,无法翻身。 再留着他,方家都会被连带着抬不起头,与其如此,不如有多远扔多远,眼不见为净。 棠凝不意外方家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追本溯源,方家立身不正。 只是若若的声音这么雀跃...... 棠凝:“他流放到哪儿了?” 若若嘿嘿一笑,“天竺洲哟。” 天竺洲,那个三面环海、以脏乱出名的人权混乱之地。 细皮嫩肉的方世尧到了那,就犹如一块肥肉丢进饿狼窝。 棠凝:...... “这是他应得的。” 第96章 借过节之名,拐他当搞事搭子 听到棠凝的话后章若若咯咯直笑,直呼恶人自有恶人磨。 棠凝总结,方世尧有现在的下场除了她们出力以外,方家内部怕是也不算太平。 遥想之前,方世尧惹出的麻烦还算少吗? 可都有专门的团队帮他扫尾。 现在虽说当不了男人,给家族丢了颜面,但发配跟发配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大可以把他发配到漂亮州之类相对富庶的地方当个闲散人员,何至于赶去天竺洲呢? 一鲸落而万物生,方家下一个崛起的人物,应该就是这次事件的推波助澜者。 据说方世尧还想拉着其他四位公子姐一起,但吃喝玩乐处出来的感情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他们”宁愿留在这里当家族的边缘人物,也好过跟方世尧一起去天竺洲颠沛流离。 除这五人之外,通过若若的背后运作,袁晓卉经纪人已经被带走调查,而扫尾队队长早在棠凝把名字报上去的当天,消失于人前。 乌云渐渐散开,袁晓卉涅盘归来。 —— 通话结束后,棠凝把剩下的汤喝完,然后手托下巴看着元霆。 后者见状,“怎么了?” 棠凝甜甜一笑,“元霆哥,元家最近有大事吗?” 元霆摇头,“没有。” 棠凝眸子一亮,“那你最近......” 元霆自然接话,“有空。” 不会带团队,只能自己干到死。 如果事事都需要元霆这个家主出面解决的话,那他早已累死在当家主的第一年。 虽说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元家老宅,但并不是每天都窝在书房兢兢业业地处理公务。 除必要的统筹外,他更喜欢喝喝茶,练练功,偶尔消失一下。 所以他说的有空,是真有空。 棠凝热情提议,“那我请你去生日旅行好不好?” 元霆忍俊不禁,压了压嘴角应下,“好。” 他只听说过蜜月旅行、结婚旅行,倒还真没听过生日旅行,不过这不影响。 看着兴致颇高的姑娘,他贴心问道,“想去哪里?” 棠凝莞尔一笑,“掘金区。” 若若的一通电话,让她联想到扫尾队队长,并顺着这条线延伸到那位逃回掘金区的毒枭梭朗图身上。 借陪元霆过节之名,拐他当搞事搭子。 元霆看破她的阳谋,主动入局。 一拍即合的两人先回了趟老宅叩谢老祖宗,然后整装出发。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棠母对棠父说,“阿凝的性子是越发待不住了。” 隐居归来这段时间,她是在家三天,出去一周,根本闲不住。 就像是要把那空白的一年连本带利补回来似的。 棠父为此找到合理的解释,“有人纵着。” 在这之前,每次陪棠凝出去办事的都是林铮。 怎么说呢。 林铮武力值是不低,可以把棠凝保护得很好,照顾得也很细致。 但他对棠凝一直保持着一种天然的敬重,尊之敬之。 不论棠凝想做什么,只要她提,他都会陪伴执行、默默守护。 在他们俩的配合中,棠凝是主心骨的角色。 到元霆这说法就不同了。 首先是他的出神入化的武力值,拓展了不少搞事情的可能性。 再者是他这个人本身的能力与谋略,只要有他在,你就是不小心把天捅破了他估计都能补上。 最后是他对棠凝的“言听计从”,也就是棠父所说的“纵”,这份“纵”可不是盲目的,他会在某个节点不经意地提出其他可能性,发散引导。 即便棠凝在中途犯懒撒手不干,她都可以抱着手浅笑盈盈地观摩他来完善后续操作,完全不怕虎头蛇尾。 以上种种,都极大限度地拓宽了“搞事”的深度与广度。 都说岳母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棠母就是如此。 想当初,她孜孜不倦地给阿凝张罗后宫多年,居然灯下黑把窝边灵草给略过了,实乃不该。 棠母护犊子,“纵着也好,阿凝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被“纵”着的棠凝主打一个随心而行。 既然是旅行,那就不能违背整体基调。 如果在旅程中有缘与梭朗图相遇,那就说明他气数将尽。 要是到了最后时刻还是无缘与之碰面,那他们只好多走几步,直捣黄龙。 两人化身正经游客,悠悠哉哉地坐上飞往掘金区的航班。 飞机落地前,棠凝问元霆,“你该不会掘金区也有私产吧?” 元霆摇摇头,却说,“没有私产,公产倒是有。” 现在社会讲求一个全方面发展,掘金区里相对破败的是那些灰色产业地带,外人禁入。 但自身的旅游业发展得还算蓬勃,毕竟有不少矿产资源,来捡漏的人不在少数,所以相对繁华的区段应运而生。 元家在这有公产,一个度假酒店。 入住酒店时正值暮色黄昏,酒店大厅鎏金璀璨,欢迎着一位位远来观光的游客。 豪华套房内。 元霆在客厅耐心等候。 他一身黑衣,手捻珠串,垂眸看着身前的火盆。 骨相极佳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中忽明忽暗,火舌不断跳跃着,试图攀上他颀长的身段,却久久无果。 倏地,他似听到什么,抬眼看向卧室。 刚从卧室走出的棠凝:...... “元霆哥,我只是进去换了一身衣服而已—” 实在用不着这么哀怨的...... 关于换衣服这件事。 棠凝一个人换,超级无敌快。 棠凝和元霆两个人一起换,那就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了。 所以她果断地选择分头行动,却不想看到他这副表情,既好笑又心疼。 见他朝自己走来,棠凝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他一下。 冰霜消融,春回大地。 酒店位于繁华热闹的度假区,用餐时听到其他人说吃完要去附近的夜市“捡漏”,于是随心而行的两人也出现在了夜市街上。 不算宽阔的道路两边摆满了摊位,特色小吃、烧烤、水果、饮料、以及用简陋木板搭成的一个个“捡漏”专用摊位。 上面摆着五花八门的小物件,大多数普通玩意,偶尔也会瞧见一眼老的,还算开门。 棠凝和元霆随意扫一眼,几乎能看个九成九。 但两人都没有中意的,便也只是随意逛逛。 棠凝嘴里塞着棒棒糖,百无聊赖的眼神在看到前头围着的人群时忽的亮了一下。 元霆无声勾了勾唇角,配合地迈开步子往那走去。 被人群包围着的是一个形象十分可怜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形容消瘦,满眼疲惫。 她坐在类似超市卸货用的小推车上,一脚着地,另一只裤腿空空荡荡。 她在哭诉,也在求救。 她说自己是被男朋友遗弃在这的,因为他在赌坊豪赌输钱,输红了眼想要翻本,便跟赌坊借了不少钱。 赌鬼的终极下场就是一输再输。 当时她逛完街去找男朋友,正巧撞上他被几个彪形大汉压着,一把大得惊人的刀就摆在一旁。 尽管害怕,她还是壮着胆子上去求他们宽限一段时间,等筹到钱一定连本带利还回来。 作为女朋友,她自然知道男朋友的家底,卖掉房子是能填平这些账的。 哪知男朋友一个劲地摇头,说那些都是骗她的,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多房产,根本还不了钱。 一个说得有模有样,一个只会说没有,赌坊的人会倾向哪个呢? 他们认定他是准备有钱不还,赖掉这笔账,为逼他还钱,把她给抓了。 这些人缺女人吗? 一点都不缺。 比起女人,他们更想要真金白银。 抓住她,是为逼她男朋友还钱,所以扬言不还钱就砍了她的腿。 即便这样,她的男朋友还是咬定牙关说没钱。 狠话落到了实处,她的腿真被砍掉了。 见这些人来真的,她男朋友当场吓得裤子都湿了,跪地磕头求爷爷告奶奶,松口自己有房子,一定会把房子卖了把钱筹上。 他找了一堆理由,然后一去不复返。 没带上少了一条腿的她。 现在她身无分文,以不远处一个荒废的过道为落脚点,残喘度日。 缺了条腿走不远,周围没有人愿意帮她,只能求助游客,请求大家看在同胞的面上带她回国。 耳边是她凄凄惨惨的诉说声,棠凝抬眸朝她所指的那个幽暗过道瞥了一眼,残破的棚顶下的确堆了一些东西,瞧着像是被褥。 大家的内心十分同情她的遭遇,但这个年代人的保持着最基本的防备心,更多的人选择安慰她几句留下点钱。 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帮她,万一因为帮她,被牵扯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里怎么办? 他们只是来旅游的。 对于众人的离去,她似乎早已经历过无数遍,也没再挽留,而是一边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颤抖着双手捡地上的钱。 直到有两双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手里的动作一顿,抬头往上看。 是一对年轻小情侣。 刚出校门没多久的模样。 第97章 捕猎者以猎物的姿势出现 刚出校门,身上还带着未脱的象牙塔之气,比入世几年的社会人来得更为纯粹,也更为好骗。 面对两人欲言又止的善意,女子安抚一笑,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继续整理面额各异的纸币。 小情侣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他们宁愿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哭着喊着求他们带她回家。 那样的话,他们或许会萌生退意,他们可以告诉自己: 你看呐,你们只是来毕业旅行的,旅行结束就要去单位报到了,面前的这个人所涉及的事情一看就很麻烦,你们搞不定的。 但她并没有。 她不仅没有做任何令他们为难的举动,更是在察觉到他们的善意与退缩后,安抚地笑了一下。 一个身陷囹圄之人居然在安抚身体健全未来光明的他们? 何其讽刺。 她或许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在那个笑容背后,藏着的是她对未来生活的麻木与绝望。 小情侣们注意到了。 他们不禁猜想,究竟得经历过多少次这样循环往复的无果求助,才使得她能如此平静地迎接失望呢? 很多事情不能深想,想的深了,良心便会受到谴责。 于是,他们最终还是迈出了助人的第一步。 小情侣蹲在她前面,跟她的视线齐平,“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梁晨,晨光熹微的晨。” “晨姐,你在这边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去大使馆寻求帮助?” 在小情侣的认知里,大使馆就是国人在他国的最强后盾。 像晨姐这样的情况,于公于私,都会被好好地安排回国才是,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流落街头。 梁晨对他们笑了笑,“我试过的。” 小情侣诧异,试过但依旧在这流浪,莫非...... “他们不帮忙吗?” “不是。” 梁晨低下头,声音略显孤寂,“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去不了大使馆。” 小情侣:“怎么会?” 梁晨简单给他们讲了自己的经历。 “刚开始那会,也有许多好心人见我可怜给我留下一些钱,我知道在这个地方替自己讨回公道是痴人说梦,我的唯一念头就是回国。回国,回到自己的家里。” “所以,我用那些钱找了个司机请他送我去大使馆,他要求我先结账,我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模样太过邋遢,以至于司机会担心我无力支付打车费用,所以我按照他的要求把钱给他了。” “但是他一拿到钱,直接油门一踩,离开了。” 小情侣齐齐吸了一口气,质问道,“他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呢?!” 梁晨笑了笑,“是啊,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后来我学精了,当有司机再次要求我先付款时,我学会预付一部分,尾款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就这样,我如愿地坐上了通往幸福之门的车。” “可惜真实世界总是没能如此圆满,那些司机往往会选择在僻静小路停下,欺负我是个残疾人,面部狰狞地抢走我身上所有的钱,然后把我丢下车。” “所以我知道了,他们这个国家的人,欺善怕恶。我不再寻求他们帮助,辗转流浪,只为找到能带我回家的同胞。” 娓娓道来的曲折经历最终汇成了一句话——命运似乎不愿意善待我。 小情侣的正义之魂油然升起,“晨姐,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量送你回国,但如果你还想要去大使馆,我们可以陪你去。” 那些司机无非欺负她是外地人、残疾人,有他们在,情况肯定会有所不同的。 毕竟他们也有在这打车的经历,除了车子破点、气味不好闻之外,还是能把人送到目的地的。 梁晨面上怔了怔,大喜过望,手上的一张钱被风吹走都浑然未觉,“你们真的、愿意送我去?” 小情侣肯定,“真的!只不过这个点大使馆应该关门了。” 梁晨打断她,语气激动,“没关系,我可以等的,我想在大使馆门口等它开。” 小情侣感受她的激动,共情地点点头,“好,那我拦个车。” 在小情侣的张罗下,三人成功上了一辆当地出租车。 车子启动,排气筒喷出黑色的烟雾,一团一团的,在空中停留片刻后,消散。 在附近看了半天热闹的棠凝拿出嘴里的棒棒糖,见它只剩一个粉粉的小圆时塞进嘴里嘎嘣咬碎,棒棒则咻的一下被精准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她看了眼元霆,“走?” 元霆颔首,“嗯。” 是该走了,要是再不跟上去,这对古道热肠的小情侣怕是要葬身异国他乡了。 他们怕是没注意到,这位可怜兮兮的梁晨女士在上车前跟司机隐晦地对过一个眼神,那眼神里蕴含着的,可不是什么良善的成分。 —— 相对老旧的出租车里,梁晨坐在副驾驶,小情侣坐在后座。 两人靠在一起,微微锁着眉心,良好的礼仪让他们尽量忽视车里不算好闻的味道。 估计是有人在车里吐过,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尽快把晨姐送到大使馆要紧。 为避免遇到黑心司机,他们特地打开手机导航,见司机正沿着正确路线行驶后放心不少。 前头的梁晨再次道谢,“谢谢你们送我过去。” 小情侣安慰她,“晨姐别客气了,你放心吧,等见到使馆的工作人员后你跟他们好好说,一定能送你回去的。” 梁晨应了一声,“我做梦都不敢想有现在这么一天,遇到你们是我最大的幸运。” 小情侣做好事不求回报,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但在听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感激时,内心还是涌起强烈的荣誉感,“能帮到你我们也很开心。” 驶经一个路段,路面不算平坦,车子晃晃悠悠的,小情侣在这一顿漫长的晃悠中,眼皮渐渐发沉,然后相依着闭上了眼。 从后视镜看到后座这一幕的梁晨与司机对视一眼,嘴角斜斜勾起。 如果小情侣还清醒着,便能发现此刻的晨姐哪还有先前那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哪还是先前言真意切跟他们道谢的模样? 此刻,她眉眼上扬着,冷漠又疏离,浑身透着视人命如草芥的凉薄,满含讥讽。 第98章 破旧的废弃仓库 送她去大使馆? 一笔车费便想换取她后半生的感恩戴德? 可笑至极。 这些人呐,总是这样自诩正义,那就让她来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这种没有正义到底的正义,算狗屁。 —— 梁晨端坐在副驾驶座上,漫不经心地从一旁取出一包湿巾,撕拉一声拉开,一张裹着湿意的湿巾便到了她手中。 她先是擦去脸上特意弄的脏污,再是把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皮肤上的脏污能擦拭干净,但指缝里的却不行。 梁晨她不耐地拢了拢眉心,眼底闪过嫌弃。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 开车的中年司机突然出声,平静地说着一口有些磕巴的国语,“梁,加上这两个,这个月的指标算是完成了。” 梁晨淡淡嗯了一声。 他们俩可以说是固定搭档,一个负责骗人上车,一个负责下药运人。 之前小情侣闻到的那股难闻气味,其实就是能让他们昏迷的药物。 至于为什么司机和梁晨没有中招,是因为两人事先服用了解药。 人口买卖中,他们俩的作用就是提供人口那一环。 司机看了梁晨一眼,从侧面看过去,她的脸越发消瘦了,颧骨显得有些凸,“有没有考虑过收手?” 梁晨面无表情,“没有。” 一声轻笑在简陋的车里响起,司机说,“不愧是业务能力最强的梁,你发现没,招来的这些人都是你的同胞?你的良心就没有—” 梁晨轻嗤一声,打断他的话,“你是想说我没有良心?” 司机耸肩,“这是你自己说的。” 梁晨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相依偎着的小情侣,视线从他们毫无防备的睡姿下移到即便昏迷依旧挽在一起的手。 她收回视线,眼神阴鸷,“良心算个什么东西?我不需要。” 她当众宣讲的那段故事,真假掺半。 被司机骗的事情都是瞎编的,当地的司机倒也不至于人人都是恶魔。 但她的腿,的的确确是因为男朋友被砍掉的。 本来她是可以装作不知道,可以见到事态不对自己溜走的,如果她没有良心的话。 本来她是不需要壮着胆子逼自己在那么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面前为男朋友求饶的,如果她没有良心的话。 恰恰是因为她有良心,在付出一条腿的代价后,换来了男朋友的背叛出逃与自己后半辈子的黑暗。 光明不曾照拂我,那我愿坠入深渊。 跟她讲良心? 为什么不去跟害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讲良心? 没有良心的人坦然地开始他的新生活,将这里的一切抛诸脑后,过得潇洒。 所以她也不需要。 没有良心的她可以将目标定位在同胞身上,原因很简单——好骗。 为什么挑选这对情侣? 因为他们蠢,蠢而不自知,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们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在蜜罐里长出来的,不谙世事,被所谓的助人为乐情结洗脑了。 愚蠢的人却偏偏又那么好命。 幸福美满的爱情? 这么奢侈的东西,自己没能拥有,这些人凭什么可以? 她梁晨,平等地痛恨这世间所有的有情人。 当然,人群中她还注意到一对情侣,男的高大帅气,女的明艳精致。 两人贵气逼人,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 要问她嫉妒吗? 是的,这一对情侣更令她嫉妒。 但跑生活这段时间,她练就了一个本领,火眼金睛的本领。 这对情侣的气场明显不是她能驾驭的,为避免阴沟里翻船,她选择不去碰那些没把握的人。 这个选择是对的。 只是她没想到,有些人会自己跟上来把她的船给砸了。 —— 棠凝和元霆一路跟着。 他们没有走路,没有东躲西藏隐秘行踪,而是直接大咧咧地坐在车顶上,一边搭顺风车,一边探听车里的动静。 两人最初的计划是把这对小情侣救下,但在听到人贩子提到“这个月的指标”后,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决定多花些时间跟去他们的“仓库”看一看。 至于后座上晕着的小情侣,姑且就让他们多睡些时间吧。 就当是他们识人不清的小教训,长长记性。 车子开了大约四十分钟后,车速慢慢被放了下来。 不远处有间极为破旧的厂房静静地伫立在一片荒芜中。 如无意外,这就是他们用来装人的“仓库”了。 棠凝与元霆对视一眼,然后一眨眼的功夫,车顶上空无一人。 梁晨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情倦怠地开口,“把人搬进去之后就通知他们过来吧。” 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这一行当可是暴利,能拿到的钱远不是街边痛哭就能换来的。 至于这些愚蠢的人之后会被运往何处、用于何途,她不想知道,也不屑知道。 司机下车后走到铁门前,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锁着大门的铁链锁。 链条很长,很沉,不经意碰到铁门,带出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声。 锁链被取下,有些年岁的铁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刺耳得很,在这个夜晚犹如恶鬼呼嚎。 这是一扇罪恶之门。 司机往边上一摸,啪嗒一声,一盏瓦数一般的白炽灯亮起,大约得照亮了仓库内部。 仓库里面跟外面一样破旧,角落堆放着不少杂物,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已经将这个地盘侵占。 这就是一个废弃厂房。 唯一一个不同之处,在于正中摆放着一个铁笼子,生了锈的那种。 笼子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男男女女。 有的二十来岁,有的三十来岁,但无一例外,都跟今晚的小情侣似得晕睡着。 隐在暗处的棠凝见状,眼睛眯了眯。 铁笼? 这是压根儿没把他们当人看,被当成了牲口。 司机从车后座将小情侣拽下来,粗暴地把他们也丢进了笼子里。 就在他准备给笼子上锁时,棠凝与元霆两人弹指一挥,笼子前的司机应声倒地,副驾驶座上的梁晨也脑袋一歪。 这一手来得太快,毫无征兆,两个渣滓在晕倒前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棠凝与元霆两人从暗处走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两个人贩子背对背捆在一起。 捆人是元霆做的,而棠凝正在用拍立得拍证据。 嗯,人贩子一张,破旧厂房一张,铁笼也有一张,最后一张是受害者的特写。 “咦,那有一辆货车。” 棠凝发现货车后,黑白分明的双眼闪过狡黠,小跑着来到元霆身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 没过多久,元霆出现在了那辆大货车的驾驶座上...... 车厢内,整整齐齐地码着先前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十六人,再加上今晚新鲜入库的小情侣两人,共计十八个被拐者。 至于那俩渣滓,也被丢在车厢内,用大门锁链锁在车尾角落,一个最颠簸的位置。 大货车的车灯亮起,与之相对应的是仓库里熄灭的白炽灯。 仓库的大门就那么敞开着,被风吹得再次发出吱吱呀呀惹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少了一份阴森,多了一分哀叹。 叹什么? 人心与人心。 第99章 爱国壮士把货车开到了使馆门口 元霆神色淡然地开着大货车,普普通通的方向盘落在他手里,无形中添了几分价值加成,就有点像那些没有名牌logo的低调高定服饰。 副驾驶座上的棠凝揉了揉手,百无聊赖地翻出刚用拍立得拍出来的几张照片。 啧,要意境有意境,要重点有重点,他们应该是能根据这几张照片分析明白吧。 正欣赏着,棠凝一恍惚,想起自己好像没有元霆哥的照片。 那不如...... 这个拍立得不是他们自带的,而是出门时在酒店前台看到的。 那里有一整柜子的拍立得,类似于国内的充电宝租赁服务,刷房卡,租拍立得。 这对出门在外的游客来说也是一项特别贴心的服务,虽说手机能拍摄绝大多数照片,但这是拍了便能得到相纸的,体验感不同。 这项租赁服务对入住酒店的vip游客免费开放,不仅如此,酒店还额外提供一套相纸。 对了,当时说里边有几张相纸来着? 棠凝低头捣鼓了下,除去用掉的那些,此时相机里还剩六张相纸。 既然如此...... 下一秒,拍立得对准了正在开车的元霆。 元霆单手把控方向盘,余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没侧头,“怎么了?” 相机后的棠凝调整着构图,“元霆哥你别动,对,就这样,我拍张照。” 透过镜头,棠凝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元霆哥哪里只是骨相优越? 分明是皮相和骨相全部优越,无论从哪一角度看他,都会忍不住惊叹造物主的偏心。 朦胧的夜色,轻拂的晚风,偏心的月光,与得天独厚的他。 滋— 相纸从顶端送出。 棠凝耐心等它变清晰,然后眉眼弯弯把照片塞进自己口袋,干脆利落地占为己有。 这副生怕别人跟她抢的模样,逗得元霆嘴角轻勾。 但这样的反应仅限于拍摄内容是他自己,单人。 轮到双人合照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当棠凝举起拍立得为他们两人拍了张合影时,元霆轻咳一声,为自己争取,“阿凝,我也想要照片。” 棠凝:...... “那再拍一张,你一份我一份。” 元霆点头,“好。” 棠凝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拍了两组合照,共四张,剩下的一张相纸用来拍自己单人,拍完便大方地塞到元霆口袋。 后者深感熨帖。 —— 异国的夜色沉沉如霭,当一面迎风飘扬的鲜红旗帜出现在视野中时,货车的车速缓缓慢了下来。 此时早已过了使馆的正常工作时间。 遥看整个大使馆,工作区域早已漆黑一片,只剩职工宿舍区零星地亮着几盏灯。 以及,门口值班室。 灯光是国人偏爱的昏黄,相对柔和地散发着暖意。 值班室里,值班人员睡意昏沉,丝毫没有注意到直愣愣停到正门口的大货车。 直到一声嘹亮高亢的警报声响起,呜呜声划破夜空,叫醒了打瞌睡的值班人员,也叫开了职工宿舍区的大多数房门。 全体人员打了个激灵。 什么情况?谁来了? 就在众人揣测纷纭时,值班人员率先发现停在使馆大门口的这辆货车。 鉴于不清楚具体是一个什么情况,他没有贸然上前,于第一时间联系了安保部门。 安保人员整装待发,成队靠近,一整排功率超大的手电筒齐齐射向这辆车。 在强照明光线下,车子一览无余。 驾驶座与副驾驶座空无一人,侧边的车厢壁上,有四个猩红的大字——人口拐卖。 这当然是棠凝与元霆的杰作。 当时棠凝在仓库翻到一罐过期油漆,便想在车身做个标记,以免人家误会这里面装的是杀伤性武器。 哪知半天也没找到一个拖把或扫帚。 最后是怎么写上这些字的呢? 唯通力合作尔。 棠凝凌空泼漆,泼完闪人。 元霆掌风一扫,油漆在半空中被有序排列成字,歘的一下印在了车厢壁上。 瞧瞧,多么醒目! 车厢的门已经被打开,强烈的光束照进去,映入众人眼帘的是齐整整躺着的十八位国人,以及两位被捆着的人贩子。 他们为什么能一眼认出? 因为当时罐子里还剩了一点油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棠凝不嫌麻烦地折了根树枝当笔,在被捆的两位渣滓脸上写字。 三个字,平均分布,左脸颊一个“人”,大额头一个“贩”,右脸颊一个“子”。 瞧瞧,多么一目了然! 除此之外,车厢里还有四张相纸。 这么一来,情形就相当明显了。 尽管还没查证,但大致可以判断出这是一起由爱国人士撞见的人口拐卖。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一位中年男人环视周遭,沉着地下达各项指令。 大使馆办公区的灯全部亮起,各部门有序开展工作。 医务人员负责治疗这十八位被拐者的身体。 小情侣是今晚被迷晕,但其他的人怕是被困十来天了,身体机能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得及时治疗。 特殊部门押解两个人贩子、调查卷宗核实所有人的身份。 他们协同合作,势要为这浮出水面的十八位被拐国人讨个公道。 是为他们,也不仅仅只为他们,更为那些在他们不知道时深陷泥沼的其他人。 在各方有序进行时,那位面容坚毅的领导人看着驾驶座良久,而后扬声对着黑暗处喊道: “不知名的壮士,我谨代表这些被拐同胞,向你们致以最真切的感激。感谢你们的大义,我们一定会尽己所能,送他们回家。至于那两个人,一经查实,绝不放过。” 同样是国人,为什么有人能爱国如斯,有人却愿意与当地黑恶势力勾结,拐卖自己的同胞,陷他们于水火? 坚决不能宽恕。 说完话后,他弯腰,九十度鞠躬,诚挚道谢。 隐在暗处的“壮士”元霆轻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道便将中年男子托起。 受不得。 他们能受那些被拐者的一拜,但受不得这位同样为国家勤恳奉献者的一拜。 对方似有错愕,但过后没有再说什么,只眼中泛起一阵热意。 那里面涌动的情绪,或许名为英才辈出、国之强盛。 元霆与棠凝相视一笑,深藏功与名,拂衣而去。 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然是顺着司机那条线,深挖下去。 梁晨不是都说了么,联系对方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司机的手机发信箱里,躺着一条不久前发出去的短信:两小时后来领人。 第100章 一团乱麻之分拣中心 还是那一个仓库。 两位爱国壮士在此守株待兔。 不知为何,棠凝脑子里总是回放着刚才那一段道谢的画面。 对方年约四十,国字脸,眼神方正,鬓边夹杂着白丝。 骤然响起的警报声,从天而降的货车,两者相加必然属于突发且紧急的事件。 面对这样一种情况,他冲上前线,从容镇定,指令精准,各部门听他调度。 很显然,他的职位不会低。 他身上有着独属于外交官员的儒雅与睿智,也有着热血军人摸上枪杆子就能冲上战场英勇杀敌的烈性。 思及刚才他遥遥朝着无人处躬身一拜时元霆哥的反应,棠凝看向身边人,“元霆哥,刚才那位喊我们壮士的人你是不是在以前见过?” 元霆勾了勾唇角,既是对“壮士”之说的好笑,又是对她洞察力的由衷赞赏,“嗯,偶然间见过一次,当时他应该是在跟这边的官方拍桌子。” 拍、桌、子。 棠凝眨了眨眼,认真地点点头,“我猜他是在维护国人的合法权益。” 元霆不出意外地点点头。 那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他偶然间途经此地,异国、母语,无异于万绿丛中一点红那般醒目。 令人抓耳的不单单是中气十足的母语,更是话中半分不退的底线。 元霆欣赏这样的人,所以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只有一点,上次见到的他两鬓还未添白发。 棠凝不知道这些细节,但不影响她心中的笃定,“所以他说会把那些人安全送回国,就一定能成。” 元霆坦言,“只要他们想回。” 一经查证,那些无辜被拐的人只要想回,他必然会保驾护航送他们回去。 除此之外,梁晨以及司机,同样会得到他们的下场。 梁晨作为国人犯下这种事,本国法律定会严惩不贷。 至于那个司机,也会被移交给当地有关部门处理,加以施压。 由远及近的动静打断了两人的闲谈,又是一辆货车慢悠悠朝这边开来。 四下一片寂静。 这次来的接头人明显是另一个级别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但货车在靠近仓库前突然来了一个急掉头,作势要溜。 棠凝猜,或许是梁晨与司机没有提前等候,也或许是对方觉察出仓库里已经人去楼空。 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那就都给她——留下来。 久未露面的麻醉枪重出江湖,咻咻两下,车上的两人脑袋一歪,货车熄火,维持着车头半弯的姿势。 棠凝与元霆围着这辆货车转悠了一圈后,决定速战速决。 更准确来说是棠凝准备速战速决。 是吧,这大晚上的。 她在两个接头人中挑了一个看起来更像老大的,伸手捏了一片那人的衣角,巫脉嫡系开始施展。 棠凝选对了。 这个人的确可以算是一个头头。 他主要负责把控一众“梁晨”,给他们定指标,要求每月定期往他这输送人员。 当然,他会给出略高于市场价的金额作为回报,只要送过去的人质量过关。 人经由他的手会被送去哪儿呢? 姑且把那叫做分拣中心。 至于这个分拣中心是做什么的? 送到那的人首先被经过一轮全面的身体检查,随之而来的检查报告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他们之后的命运走向。 关于健康,大家都知道,处于亚健康的人群居多。 那些健康优质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数量极少。 所以他们会退而求其次,不要求整个人健康,只需要某一部位优质。 这类人会被标记选中,从分拣中心转移到另一个隐蔽区域——白色天堂。 除他们以外,剩下的大部分会被送去一个最新划定的种植基地。 到了那之后,那里的管事人大概会按照容貌分两类,好看的抓去暖被窝,一般的则被压着干苦力。 新的种植基地,顾名思义,与之对比的是旧的那个。 旧的那个,可不就是当初元霆孤身炸场子的那个? 不知道往基地里撒了什么,导致无法正常培育毒株。 为此,有些人不得不重新选址,这也意味着需要更多的苦力去做这个事...... 要怪元霆吗? 如果不是他逞英雄毁了毒贩们的种植基地,那么他们就不会想着重新规划一个新的。 如果不是因为开垦新基地需要大量的人力,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拐卖。 是吗? 当然不是。 要怪,只能怪那些人心术不正,迷途断了还不知悔改,居然选择另辟一条邪路。 棠凝收回手,对于面前的一团乱麻,她决定逐一侦破。 在这起人口拐卖事件中,梁晨只是其中最最微不足道的分支,像她这样功能的人有很多。 图什么? 图钱。 那棠凝选择先把这些钱给点着了。 既然这俩接头人的罪行已被证实,那么元霆便大手一挥,凌厉的掌风过后,两人四肢尽数折断,只剩薄薄的皮肤连接。 他们被丢进仓库的铁笼子里,应该的,应该实地考察下这种体验。 棠凝还非常善解人意地把铁笼子锁上。 然后任他们自生自灭。 为了防止有人途经此处觉察到异常,两位壮士还体贴地把大货车也开进了仓库,并且找了根木棍虚虚地插住仓库大门。 一般人是不会对一个路边的废弃仓库感到好奇的。 没人打开,那里边人的结局必然是——自灭。 “钱”解决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轮到派发钱财的分拣中心。 棠凝负责指路,元霆负责见机行事。 分拣中心就是大家想象中的那样,聚集着更多的被拐卖者。 两人虚虚点了点人头,竟有近百来号人。 看管他们的并不是什么强悍死士,而是几位一丝不苟地穿着白色大褂的人。 他们理应济世救人的。 却在这一方之地,面带恶意地重复着注射能控制这些人的药剂、兴致勃勃地从这些人里筛选出适合“出售”的各个器官,分门别类。 元霆的“见机行事”非常果断,第一步,把这些黑心的家伙尽数放倒,比上一局的手法更甚,用以连接的皮肤也被劈断。 值得一提的是,分拣中心有着好些特别大型的垃圾桶,这也成了这些黑心贼的归宿。 第二步是把所有被拐者聚集到一处。 在那之后,元霆从手腕处取下沉香手串的某一物,丢向人群。 有形的药物无形化开,悄无声息地探入一个个昏睡者的鼻息中。 渐渐地,有人恢复了意识,恍惚地环视一圈后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叫,由此带动了其他人。 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在那间屋子里响起。 再后来,纷乱的脚步声冲出屋子,往外面跑去,劫后余生,追逐月光,想要回家。 这近百来号人里可不只有华国人,其他人在仰头凝望皎洁月光时,同样难忍泪潸潸。 这些都在两位壮士的预想中,但他们并没有时间送佛到西,回家的路需要他们自己迈出。 至于壮士,则目标明确地奔向那更为讽刺的“白色天堂”。 第101章 一方天地,所谓天堂 白色天堂? 棠凝无声轻嗤,精致的眸子里闪过嘲讽。 这些人是怎么有脸给那个充满罪恶的地方起如此纯洁的名字的? 在她这么多年惩恶除奸的生涯中,亲眼、或间接碰见过的罪恶真的不在少数。 但今晚这接二连三的腌臜事闹得她有些失了耐心。 怎么每一环都这么令人讨厌。 难道人不在心里存点恶意,就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生活了吗? 难道自己的幸福一定要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才算数吗? 两人默契地不再多谈,身影在微凉的夜色中穿梭,晚风时而舒缓时而呼啸,似乎也想见识见识所谓的“天堂”。 —— 烟熏火燎的气息,辛辣浓重的调料味,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人头攒动的街市。 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么一个热闹喧嚣的街市地底下,隐藏着一个隐蔽空间。 一方天地,所谓天堂。 棠凝与元霆赶到时正巧碰到隐蔽门发出极其细微的一声轻响,电光火石见两人当机立断,隐身于黑暗角落。 门缓缓开启,皮鞋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对方只是站着倚靠在门框上,没有说话,没有朝外走,也没有再进去。 棠凝的手指缓缓摸上腰间的手枪,只要对方一有动作,她保证,枪口便会对准他。 无声静默的时间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一分钟之后,又有两道脚步声传来,是从外传来的。 这次,靠在门上的人动了,动了动嘴,把新来的两人邀请进去。 所以,他是来迎接买家的。 棠凝与元霆来得巧,正巧撞上了交易现场。 门目前仍处于被打开的状态,一眼望去,确如其名,白得令人叹为观止。 在他们相继进门时,元霆眸光微动,把握住时机搂着棠凝在门被关之前闪身进了里面。 微风轻轻掠过,无声地将其中一人的白色衣袍吹动。 这人,是开门的人,是“白色天堂”的内部人员。 他眼神锐利地扫过门外,在那些相对阴暗的角落停留地多了几秒,然后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把门关紧。 进门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点开通讯录里的某个人,要求对方把门口给围了。 仔细搜索,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做这一行的,宁可错判一百回,也不能轻易漏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有怀疑,就得查证。 此时已身处”天堂”内的棠凝听到这人的话,悄无声息地与元霆对视一眼。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们不是神,但要送走他们,也不容易。 没过多久,那人手里的手机响起。 他接通放到耳边,在听到对面确定毫无可疑后收起手机,将两位来客迎到会客区。 会客区里,端然坐着另一位身穿白色大袍之人,从模样上看,更像是一个华裔。 二对二,两方人马直奔主题,一个买,一个卖。 所交易的,便是那不染纤尘的柜子上,整齐摆放着的一个个蓝身白盖的箱子。 若是有人涉足医疗领域,便会认出这种箱子通常会用于器官移植手术。 它有一个特别直观的功能性名称:人体器官转运箱。 这下就清晰了。 “白色天堂”是指,身穿白色大袍的人,用冰冷的手术刀谋财害命,为自己建造出一个可以主宰万事万物的天堂。 买卖的是器官,主宰的是万事万物、更是人命。 元霆握着棠凝有些发凉的手,放进掌心捂了捂,等她回暖后,垂下黑眸,开始认真地探测着这个所谓的天堂。 他想看看,这个天堂里,除了他们俩,除了外面那四个,还有没有其他生命体的存在。 很可惜,没有。 很抱歉,有的只是早已凉透的尸体。 那甚至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尸体。 尸身这缺一块,那缺一处的,更像是一个四处破洞的老旧娃娃,残破地被丢弃在一边。 残破,也残缺。 尸身不是一具,是多具。 —— 这厢,买卖双方已经确定“货品”,开始走后续流程。 买方将一个随身携带的皮箱摆到桌上,数字密码按下后,哒的一声,皮箱开启。 他把里面装着的东西转向卖家,是一整箱的美金,齐齐整整,成沓地摆列着。 卖家,也就是两位身穿白色大袍的人,他们并没有如影视剧里的大佬一样扫了一眼就把箱子关上,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们先是冲买方点了点头,而后伸手拿起钞票,开始点钱。 人是可以非常割裂的,他们脸上的表情依旧清高自持,是方外之士。 但底下点钱的手指可是比什么都要快。 一张张美刀从指腹接连划过,会客区里一时只剩纸钞沙沙的摩擦声。 买方中,那位拎皮箱的算是真正的买家,另一位是介绍人。 棠凝有印象,这位介绍人应该算是白色天堂的御用外包商,负责牵线搭桥,收取中介费。 对于卖方如此直白的行为,买家面上带了点不悦。 怎么,以为他会在钱数上作假吗? 介绍人低声跟他解释了几句,他的脸色才算好一些。 当面点钱并不是不信任的意思,而是他们单纯喜欢钱,更喜欢数自己的钱。 这边气氛倒是不算差,但隐在角落的棠凝就不一样了。 她指尖轻抚着手腕上的沉香手串,琢磨着一会要用哪一颗珠子里的宝贝款待这些人。 依据她所看到的,除去这个买家外,其他有一个算一个,没有无辜的。 买家当然也不无辜,买卖器官,犯法了。 但在棠凝这里,他暂时还没到死罪的地步。 至于其他的三位,已然到了。 思索间她的眉心微微拧起,元霆注意到,伸出大拇指落在她的眉心。 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拂过,将眉间的些微烦躁尽数抹去。 对付这些人,没什么好研究的。 既然被他们碰上,那只能算他们命数如此,是断然不会有活路的。 既然都是一个下场,那么,就没有必要为他们浪费自己的好东西。 棠凝看懂了他的意思,眨了眨眼,伸手捂住自己的珠串。 就是,这些可都是江淮辛辛苦苦做的,不能浪费在这些东西上。 那边,一箱纸钞已经点完。 卖方拎出一个人体器官转运箱递到买家面前,买家接过,核实确定。 握手,交易完成。 合作愉快的四人拎着自己的所有物原路返回,朝门外走去。 既然是原路返回,那自然会路过元霆与棠凝的隐身之地。 元霆言行如一,不屑于为这几人浪费一针一线,看准时机,直接真身开大。 人对于危险的来临是有感知的,有的人多,有的人少。 那位开门的白袍人算是多的。 尽管没见到人,但他就是察觉到了危险,一阵毛骨悚然的心悸瞬间涌起。 他没有作为,不是不想躲,而是根本没时间躲、没能力躲。 他整个人就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一般,一动都动不了,更别提避开危险。 就这样,清脆的咔咔咔三声过后,三个脖子齐齐被扭成一个难以描述的弧度。 断倒是没断,还连着身体,但气息,已经没了。 仅剩的幸存者就是那位买家。 望着一夕之间轰然倒地的三人,他的脸上蹦出豆大的汗珠,捏着转运箱的手微微发颤,指甲盖因用力而泛白。 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心境亦是如此。 他双腿一曲,轰的一下跪地求饶,“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女儿等着这颗心脏救命的!” 第102章 心脏的主人说不愿意 这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人,亦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作为甲方,他可以对乙方当众点钱的表现面露不愉。 作为违法者,当突变来临时,他也可以膝盖一软直接跪下。 买卖器官,是违法的。 这是常识,他自然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当通过常规途径求助无门后,只能铤而走险。 人人利己。 如他所说,他的确有一个女儿,是心爱之人给他生下的孩子。 爱屋,及乌。 没能给母女俩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是他承诺的最后一份亏欠。 亏欠之后,是成倍的爱护。 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孱弱得像一只小猫,总是奶声奶气地喊他爸爸。 心爱的女人,贴心的女儿,这是他心目中的家。 他投注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到这个家里,不说让母女俩金尊玉贵地生活着,可也尽了最大的能力为她们挡下生活的磨难。 但近段时间,女儿的身体越发不适,医生给出的最后通牒是如果等不来合适的心源,她的生命开始倒数,最多剩三个月。 正规心源,又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等到的。 看着背着他暗自抹泪的爱人,看着年幼的女儿学着大人模样跟他说“其实我一点都不疼,但妈妈老爱偷偷哭,爸爸您帮我哄哄妈妈好不好?” 家里的欢声笑语淡了下来。 这不是他所愿见到的。 费尽人脉,几经周折,他终于找到这个门道。 门道不是干净门道,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需要确定这个门道内是否有他需要的心源。 答案是:有。 也是他时运有佳,恰巧匹配上一个各方面全都符合的鲜活心源。 是的,鲜活。 既然走了这条门道,有些话不需要赘述,大家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心源的来路他不需要知道,更不需要询问。 只要东西是好的,对他来说是有用的,他是能支付得起报酬的,那两方交易就能进行。 只有一点,他疏忽了。 对这个极为隐蔽的地方太过信任,以至于错判了对方的安全性。 闯进来的人是谁? 无非有以下三种情况。 一、是白色天堂的敌对势力,对家,或是仇敌。 二、是代表光明的官方。 三、是民间正义之士。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涉及的是地盘划分、势力归属,与他这个买家没有多大关系。 对他来说,把钱给谁不是给,只要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官方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将人带走,将地方封锁,根本不需要如此隐晦地潜入将人处决。 根据对方不露行踪这一点来看,他更倾向于第三种情况,正义之士。 不都说正义之士宅心仁厚吗? 那他就动之以情。 “我有一个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 “别的小朋友一出生不是在爸爸的怀里,就是在妈妈的怀里,而她,直接被送进保温箱里。“ “一年一年过去,到了入学年龄,她跟普通小孩一样进了幼儿园。” “幼儿园三年期间,一半的时间用来请病假,往返于医院。” “剩下的一半时间除去必要的学习之外,她只能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其他同龄的小朋友追追跑跑。” “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来没有埋怨过。” “如果未来的生活一直是这样,我们也能接受,但最近情况恶化了。” “医生说要是三个月内等不到适合的心源,就没办法了。” “她需要这份心源,求求你们抬抬手,让我先把它送回去。” “等看到她一切平安后,我会回来赎罪的。” 他言辞恳切地恳求着,可惜并无应答声。 见状,他毅然决然地弯腰磕头,哐哐哐的,额头很快出现了红肿。 他浑然未觉,只一个劲地重复着,“求求你们了,给我女儿一条生路吧。” 生路算不上,光明先被收回。 一条厚重的黑布条无风而动,有意识有方向有目的地将他的双目缠绕住,直至眼前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棠凝与元霆两人从角落中走出,不急不慢地踱步至他跟前。 他的女儿可怜吗? 生来带病,照理说是可怜的。 但因为可怜,就可以得到理所当然的关照吗? 棠凝垂眸将视线落在他身边那个蓝身白盖的箱子上。 她想,“她”会给出一个答案。 葱白纤长的手自元霆掌心抽出,棠凝面色平静地将手搭在转运箱上。 半晌后,她收回手,给自己带了个变声器,冷漠开口,“心脏的主人不愿意,所以你带不走。” 万物皆有灵,这是罗银月曾说过的话。 棠凝也相信这一点。 心脏的主人告诉棠凝,“她”不愿意。 既然“她”已经说了不愿意,那么棠凝会选择遵照“她”的意愿办事。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那就更没有什么需要多说的了。 “她”的尸身,不说是这里最为残破的,但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鲜活灿烂的人被无端伤害,理由居然是身上器官的“优秀”?! 对于这些想要买“她”器官的人,不破口大骂已经是极高的个人素质了。 助人情结? 抱歉,“她”顾不上。 元霆与棠凝两相配合,在表达出心脏主人的意愿后,买家被直接劈晕丢去门外,连带着那箱美钞。 其实,除了不愿意的意愿外,心脏的主人还说了另一个意愿。 “她”说想在没死透之前回到祖国的怀抱,等到彻底失去生命活力了,愿意把自己捐献给一个医学院,供医学研究用。 “她”说,自己有一个特别特别喜欢的男孩,他是那所学校的医学生,读研,成绩特别好。 那是“她”的榆木脑袋男孩。 两人是校友,本科毕业后,一个选择继续深造,一个选择参加工作,不同的环境差异给两人的生活增添了太多不确定性。 虽然他们之间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都对对方的心意心知肚明。 她毕业后开了家私人珠宝工作室,起步阶段,工作特别忙,时常在不经意间就忽略了他。 他也有自己的学业要忙,两人能凑到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 相思之情累计叠加。 那一天,他没提前告诉她,自己跑到工作室想给她一个惊喜。 但那时候她正在接待一位顾客,男顾客。 他误会了。 这个清冷惯了的榆木脑袋,就适合待在那个不需要说话的实验室里,完全不懂得沟通的方式方法。 当然她也不聪明。 被误会的她认为自己的人品受到了侮辱,赌气把他赶走。 气急了,还放狠话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来到这里是为采买矿石,工作需要。 并不是所有被拐卖者都是由于同情心泛滥被骗的。 “她”是因为落单,因为孤身一人,运气不好,被心怀歹意的人盯上,跟踪、迷晕、分拣、体检、开膛破肚。 事已至此,“她”只想纠正那句话。 “她”没有不想见到他。 棠凝问女孩除此之外,还有没有需要她代为转达的。 女孩说有的。 “请帮我转告他,三年内,他得替我守寡,算是我没空喜欢一场。不然,我下辈子就不要那么喜欢他了。” 第103章 她和她的榆木男孩 为什么是三年? 因为她曾对自己的人生有过规划,二十七岁宜结婚。 按照现今社会的发展规律,多的是三十加的女孩子在职场大放异彩,选择在二十七岁结婚,其实算是相对早的。 她做出这个规划是基于自身情况,父母双亡。 她想有个家。 今年,是她来到这个人世间的第二十四年。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在这个生机勃发的年纪戛然而止。 但还是那句话,事已至此。 如果他愿意“守寡”三年,那她就当作,自己与喜欢的男孩共剪过龙凤红烛。 人生,也算圆满。 如今的棠凝也算是深谙爱情之人,心思敏锐,捕捉到女孩的另一层用意。 她在担心她的榆木男孩。 担心他收到自己的死讯后,会撑不下去。 其实是可以选择的,选择不告诉他,无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如果,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比起现实的残酷,她更不忍心让他活在不被爱的认知里。 给出三年的期限,除了满足自己的心愿外,也是希望他在这三年间消化掉这件事,然后带着爱,继续自己的人生。 —— 这一批被害人里,只有女孩一个华国人。 棠凝认为相遇即是缘,这个女孩与她有缘,女孩的爱情,她愿意成全。 一般来说,走正规渠道女孩也是能回国的,可若是想要依照心意去到那个医学院,是不可能。 毕竟一个死人,怎么能张嘴诉说心愿呢? 棠凝为她开启绿色通道,将她的情况上报官方,连带后续去医学院的事。 收到确认回复后,又将电话拨给她的他。 彼时的榆木男孩正在女孩工作室所在地的辖区派出所内报案,人口失踪案。 他找不到他的女孩。 棠凝通过电话将情况阐述,末了,一字不漏地转述了那句需要代为转达的话。 清俊的男大学生听完后,猛地吐出一口心头血,晕倒在地。 即便如此,握着手机的手依旧攥得紧紧的,就像是握着最后一根稻草,与她有联系的稻草。 听着电话那头杂乱的声音,棠凝稍显无措地眨眨眼。 她仰头看了看身侧的元霆,又看向那个蓝身白盖箱。 箱子无形中安抚一笑,告诉棠凝,也告诉自己:他就是个榆木脑袋,一根筋,但会好的,他一定会好的。 —— 后来的后来,那个榆木男孩用了一个又一个三年,无声地为他的姑娘守寡。 当学生、住学生宿舍、留校任教、住教职工宿舍,他把一辈子留给了那个学校。 他不常去打扰她,只在想她想到难以自抑时,整理好着装,去生物标本室看她。 安静的室内,清润的声音日渐儒雅。 “你看,我遵守约定了,所以你下辈子还要喜欢我,我们说好了的。” “今天梁子结婚,我去参加他的婚礼,很热闹,很美满,我很想你。” “你还好吗?前段时间给你烧得钱够不够用?不够的话你托梦给我,我好烧给你。” “我又来了,下午一个学生带着他的孩子来看我,小朋友喊我爷爷,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看,我为你守了这么多年,下辈子,是不是得成倍喜欢我?” ...... —— 不管怎么说,女孩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人,煞白的空间,棠凝选择摊手,剩下的一切被元霆大包大揽。 白色天堂的选址堪称一绝,上头是热闹喧嚣的街市。 嘈杂的声音与浓郁的香料味遮掩了一切罪恶。 但今天,一切将要被揭开。 路面中间的位置突然产生异象。 行至路中的行人似是碰到一个无形的壁垒,纷纷被驱隔在壁垒之外,无一例外。 众人不解,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壁垒内,地面无故塌陷,光亮破土而出,越来越亮。 大家下意识地后退,唯恐自己不慎掉入这不知名的洞穴。 很快他们便发现这场塌陷仅限于圈定的那块区域,除此之外,纹丝不动。 有胆大者、好事者上前查看,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底下的景象,纷纷仓惶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自有下一批人凑头望进去。 不知过了几轮,尖叫的尖叫,报警的报警,现场一片嘈杂。 黑暗已浮出水面,显于人前。 这时的棠凝和元霆正在做什么? 他们已经带着女孩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界。 绿色通道交接人来的很快,碰面后女孩被妥善移交。 两人回到酒店。 一番洗漱过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元霆搂过一脸困倦的姑娘,大掌轻拍,“睡吧。” 棠凝往他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声唤他,“元霆哥。” “嗯?” “你第一次来归南居找我的时候,趁我昏睡偷亲我。” 元霆坦然应下,是自己做下的事。 “我问你为什么要亲我,你说是因为喜欢,当时我犹豫了。” 元霆闭了闭眼,理性纠正,“你拒绝了。” 棠凝抿了抿嘴,圈着他的手不露痕迹地收紧,“......原因是我不知道我能扛多久。” 元霆接受这个理由,“嗯。” 棠凝又道:“所以我不觉得在那时候接受你的心意是一件正确的事。” 元霆低头在她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表示他的不同意,“你有偷偷亲我。” 当时她去洗澡,自己守在门口,女孩出来时他装睡。 棠凝挽尊,“那是因为你没躲。” ......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了,元霆接着往下提,“第二天我们做了沉香手串。” 棠凝嗯了一声,也想到当时的场景。 他为她做手串,并把那颗装着“神药”的珠子加进去,戴在她的手腕上。 只是很快她就把手串取下来了。 元霆问,“摘下它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棠凝瞄了他一眼,老实道,“在想你会不会生气。” 摘,是一定要摘的。 对于那时候错误估算自己心意的她来说,跟元霆凑在一起,算是一件麻烦的事。 元霆摇摇头,“我不会生你的气。” “后来我知道你没生气,因为我看到你给我倒的茶了。” 那杯像是随手一放的茶,就那么精准地放到了主位,不偏不倚。 棠凝弯了弯唇,“所以我很庆幸,在那之后,在我们重逢之前,自己还活着。” 不然的话,是不是又是另一桩遗憾呢? 今晚遇见的女孩,和她榆木男孩之间的故事,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即便有她出手相帮,但结局总归是带着悲凉底色的。 元霆明白她的意思,“我们引以为戒。” 小小的哈欠带出眼角的泪意,棠凝声音带了点含糊,“嗯,睡觉吧,明天还要去那劳什子基地呢。” 第104章 百废待兴的新种植基地 山脉绵延,相对苍茫的霞光撒在山坡上,冷冷淡淡,没有温度。 落日余晖下,两颗脑袋自简陋棚屋后悄然冒出,是休整完毕的棠凝与元霆。 两人举目远眺,不远处正是最新圈定的种植基地,目前正处于百废待兴状态。 一片相对平坦的土地上,摆着一张简易木质四方桌,桌前围坐着四个男人。 按长相与衣着打扮看,是当地人。 着装流气,腰间别着枪包。 他们坐在简易折叠椅上,坐姿懒散,二郎腿一抖一抖。 鞋子也没好好穿,就光着脚趿在那,粗糙沾灰的脚后跟踩在鞋帮上。 随着抖脚的动作,鞋底沾染的泥土间或往下掉落。 他们之中有人抽烟,有人嘴里嚼着什么。 抽完、嚼完就偏头往边上随意一吐,眼睛全程没有离开过手里的牌面。 他们在打牌,悠闲自在。 与这四个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遭三三两两埋头干活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褴褛,面容憔悴,其中几人脸上还有明显的淤伤,显然是已经被“调教“过了的。 他们似被消磨掉所有志气与生机一般,即便是站着,背脊也是弯曲的。 手里一刻不停的进行着开垦工作,机械、麻木。 铁皮棚屋内传出来些微动静,将棠凝与元霆的目光重新吸引回来。 棚屋简陋,屋顶也是由一片片铁皮拼接在一起的。 棠凝无声挑开一块铁皮,露出一道细缝,两人凑着脑袋往屋内看去。 棚屋内外的简陋程度是一致的,床板上躺着一个男人,姑且称他为这儿的监工吧。 瞧着多少是个头头,外面那四个算小弟。 这位监工长相粗犷,不修边幅,邋里邋遢。 在他手边,摊着一张纸,纸里包着少量的白色粉末,显然在不久前吸食过。 他从迷醉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恢复了一丝丝清明。 抬手擦了擦嘴角残留的白粉,他从床板上撑坐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角落。 那里是一块床单,盖着什么东西。 他随手一扯,床单掉落在地,露出的是一个铁笼子。 棠凝的眼睛眯了眯。 这里的人就这么喜欢用笼子? 笼内,蜷缩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她低垂着头,隐约能看到侧脸。 面色不算好,瞧着应该有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监工随手扯了扯腰间松垮的皮带,嘴里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解开锁伸手精准地拽住姑娘的长发,一把将人拽了出来。 姑娘轻飘飘的,毫无挣扎的能力。 没有挣扎能力,但有挣扎的动作。 她找准时机,张嘴咬住了男人的手腕,大动脉部位。 可或许是因为力气太小,她轻易就被甩开,哐的一下丢到床上,大脑眩晕了一下下。 紧接着而来的是阵劲烈的掌风。 这代表什么? 姑娘心知肚明,代表她的举动把对方激怒了。 等待她的或许是一个能把她打得嘴角溢血、耳朵嗡嗡的巴掌,又或者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些都是她先前反抗时经历过的。 但她无谓。 最好打的她满脸是血,浑身脏污,像之前一样让他嫌弃地下不了嘴。 屈服吗? 想得美,她眼里迸发出跃跃欲试,咬破了舌尖,蓄力着下一波反抗。 哪知这一次,在巴掌落到她身上之前,气壮如牛的男人身形一顿,掌风消失于无形。 不仅如此,紧接着的是哐当一声砸向床板的躯体。 姑娘依旧低垂着头,双眼直直对上面前的这张丑恶的嘴脸。 蓦地,她笑了起来。 无声,又畅快。 依旧是这张脑满肠肥的脸。 却有一枚子弹贯穿了他的脑袋,从一侧太阳穴进,从另一侧出。 坏人的血是黑红的。 黑红的血同样不屑待在这样子一个人的身体里。 它们争先恐后地从两个洞里流出,划过他睁得老大的眼睛,留下一道道血痕,最终汇聚到了床板上,渗入木板。 坏人死了。 姑娘就这么静静欣赏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补刀,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把这大快人心的一幕记在心里。 按照往常的习惯,棠凝应该要把她弄晕的。 不论是出于对自己身份的保密,亦或是对对方所受惊吓的考虑。 但在棠凝注意到姑娘被关笼中的神态时,她觉得,这个姑娘应该是更希望亲眼看着的。 果不其然,她没有惊声尖叫引来打牌人的注意,也没有抬头四处寻觅究竟是谁做的这一切。 只仅仅欣赏对方的下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时间留给她。 棠凝从小缝里抬起头,与边上的元霆对了个眼神,后者了然勾唇,微微颔首。 紧接着,两把狙击枪无声架在棚屋顶上,黑嘘嘘的枪口对准那边闲适的四方桌牌局。 两秒过后,四人直愣愣地一头栽到了桌板上,哐哐哐哐的四声。 手中夹着的纸牌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因重力往下坠,半途又随风而起,四处飘散,自由、无拘束。 两个冒着细微白烟的枪口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他们这一方的动静其实有人注意到的。 离他们较近的人干活的手顿了顿,没有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看,而是等了三四秒后,才缓慢地转过头来。看到之后他又转了回去,没逃跑,也没继续手里的活。 由近及远,没过多久,大家都注意到这一边的状况,纷纷选择了相同的应对方式。 这...... 棠凝挑了挑眉,眼底渐渐划过了然。 她握住元霆的手掌,唇角微弯,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 在她收回手指的下一秒,一个不明飞行物从棚屋里射出,飞跃了较长的一段距离,砰的一声砸到离方桌不远的地上。 这下子,那群人终于有反应了。 不论在哪里,都是勇敢者先享受世界。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率先迈出第一步,他谨慎地靠近四方桌,在确定他们真无反驳之力后从其中一人身上取走配枪,转身就朝唯一的小路上跑。 那是什么路? 通往自由的路。 有一就有二。 他们都不贪心,每个人只抢一把枪用来防身。 一个人的奔逃逐渐演变成一群人的。 棠凝挽着元霆的手臂,含笑望着一个个由慢至快的身影。 去吧。 去拥抱自由吧。 得益于这片区域还未被正式开发,那些人并没有舍得在沿途设立岗哨。 所以,在他们解决掉大小监工后,这些被拐来的人是可以顺利出逃的。 当然,棠凝没有忘记屋子里还有一个姑娘。 棚屋的门已经随着监工被丢出的动作被连带暴力破坏,整面摊倒在地上。 也是因此,余晖漏了一点进入屋内。 巧的是,原本晦暗寂冷的霞光不知何时夹杂了一丝橘色,暖洋洋的,令人向往。 姑娘从床板上下来,稳了稳摇摇欲坠的身形,赤着脚迎着它走出棚屋。 霞光落在她身上,她视野扫过接二连三奔走的人们,最终将定格在之前作威作福的五人身上。 姑娘侧了侧头,从墙边堆积的废物中注意到一根钢筋。 废旧的,沾染上了铜锈。 姑娘笑了,甜甜的,抬脚朝墙角走去,弯腰将它捡起。 然后逆着人流,一步步走向那些人渣。 她的力气不算多,但当她把钢筋插入监工心口后,似重新获得了力量,焕发出了生机。 之后,她转身朝向棚屋这边,闭着眼睛,笔直跪下,一直挺着的瘦小脊背弯曲下来,虔诚地俯首贴地。 三叩首后,她重新站了起来,转身朝着大部队走去,奔向她的自由。 至于那件名为苦难的外衣,跟钢筋一同被留在了这里。 第105 庄八点,庄赢 纤细瘦小的背影越行越远。 棠凝望着那愈发轻快的脚步,偏过头小声跟元霆说,“我还蛮喜欢她的。” 元霆垂眸,视线落在她柔软的发顶上,轻声回应,“我知道。” 对于许多不认识棠凝的人而言,或许会觉得她对任何事情都是淡淡的,仿佛没有任何事可以引起她特别的情绪。 但那可能是因为对应的人或事没有入她的眼,仅此而已。 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姑娘是被关在笼子里的。 棠凝不知道她被关了几天,是否断粮、断水,只直观感受到那相对虚弱的身体状态。 按照常理,她本无力挣扎的。 但当恶人将她从笼中暴力拽出时,虚弱至极的她依旧亮出了自己的尖牙,适时咬上一口。 在客观因素下,她的反抗并没有成功,甚至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尽管如此,她那股不肯罢休的“疯劲”预示着哪怕没有棠凝的插手,她依旧会不记打式地一次又一次与恶人对峙,直至燃尽生命。 也许有人会认为相较于眼前的屈辱,活下去更为重要。相信只要活下去,总有机会报仇的,总有机会绝地反击的。 但有时候恶人会比你想象的更恶。 他们恶贯满盈,早在千锤百炼中提炼出各条生路,然后一一堵死。 棠凝是人,是人就有偏爱,她偏爱这姑娘的“疯劲”,且顺毛哄,给她亲眼见证一切的机会。 姑娘聪慧机敏,不需要任何言语便领会了棠凝的善意,且没有辜负。 在“手刃”仇人后,她最后进行的那相隔甚远的道谢礼,是紧闭着双眼进行的。 她猜出他们不愿露面。 这么一来,棠凝心底的喜欢又添一分。 眼看着被困于此的被拐者朝着光明走去,棠凝和元霆决定沿途再送上一送。 前方是没有设立岗哨,但万一撞上什么人呢? 好在,苦难过后前方尽是坦途。 确定大部队全员安全后,这场由一对小情侣被拐扯出的一整个犯罪网络算是被彻底瓦解。 明面上的被瓦解。 暗地里或许还有千千万万张这样的网。 棠凝能做的就是遇到一张,破一张。 这一趟行程原本是奔着梭朗图来的,但没能在这里跟他对上也算正常。 人家大小是个毒枭嘛,哪会出现在这未成形的基地。 棠凝是随遇而安型,一切随缘,而元霆则多了几分进攻性,两人相辅相成。 “阿凝,陪我去个地方?” “好啊。” —— 掘金区不小,捞偏财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成功捞到偏财的人往往有一个共性:乐忠于一切金钱游戏。 他们喜欢这些冒险刺激的游戏,收获金钱的同时还得到不同程度的满足感。 到某种程度后,金钱对他们来说不再是维持生计的依仗,而是寻欢作乐的筹码。 于是各色赌场应运而生。 坊间最富盛名的赌场当属新世纪赌坊。 棠凝挽着元霆的手被迎进坊内。 两人意思意思换了些筹码,不多不少,标准游客的数额。 见状,一直迎着他们的侍应生服务热情骤减,简单告知游戏规则后便不再贴身陪同。 此举更合两人心意,却不想他们才走开几步,侍应生就跟同事咬耳朵,“长得人模狗样的,还以为是什么大款,结果就这......” 棠凝:...... 唇角忍不住弯了又弯,对上元霆的视线打趣道,“大款?” 元霆看了她一眼,坦然以对,“我不是,我是傍大款的。” 傍谁? 棠大款下巴一扬,领着他游走于各色赌桌前。 赌场人不多不少,赌场老手买定离手,赌场新手安静观望,倒也不算嘈杂。 赌桌前交易有序进行着,浓妆艳抹的美女荷官现场发牌,赌客手中各种数额的筹码流进流出,就跟塑料片一样丢着玩。 就是不知道最后究竟是鼓了哪一方的口袋,又折了哪一方的腿。 棠凝之前没有来赌场玩过,如今正是新奇状态,观摩半晌后开始试水随机下注。 新手没有大礼包,结果有赢有输。 赢了小开心,输了不至于垂头丧气。 这样的反应从另一侧面打消了赌场人对他们的关注。 由于两人的外貌与气度,他们自进入赌场后就被关注着,但在观察之后的种种行迹后,两人被划定为普通赌客,关注撤离。 敏锐地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散去,本有些意兴阑珊的棠凝重拾兴致。 他们来这是为了赌博的吗? 当然不是。 两人巧妙地顺着人流悄然朝着另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挪动。 那片区域有一个特点,赌客少,看客多。 其中一张赌桌前,棠凝遇到一个熟人——梭朗图本尊。 油油臭臭的暴发户见过吗? 他肤色偏黑,梳着油光发亮的大背头,脖子上戴着拇指粗的黄金项链,上衣是印满名牌logo的老花衬衣,上面的三粒扣被解开,旺盛生长的胸口毛发招摇过市...... 看到这,棠凝不动声色地偏过头,拿自家男朋友洗洗眼睛。 唔,眼睛受了工伤。 “罪魁祸首”毫不在乎旁人这么想,尤自惬意地搂着身边的性感女人。 忘了说,这片的赌客都是有伴的。 要么有女伴,要么有侍应生,反正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叮铃,荷官发牌结束,下注时间到。 梭朗图状似随意地大手一挥,将身前花花绿绿的筹码一股脑全推到庄家位。 同桌的另一人见状,反手压了闲位。 显而易见,两人是对家,公事上不允许打闹,就跑来赌场斗法。 梭朗图轻蔑地觑了眼对方的傻逼举动。 自己依旧是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样,手不老实地落在女人身上,引得对方娇喘连连。 响铃,美女荷官开始明牌。 “庄八点,庄赢。” 相对于那位“闲者”的难看表情,梭朗图豪迈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笑看先前被推出的筹码成倍回到自己手边。 作陪的女人知情识趣,好听的恭维话如流水从嘴里说出,直听得梭朗图心里熨帖,那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自傲感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他心里痛快,随手捡了几个筹码塞到女人的衣领内,调笑着让她买糖吃。 别小看这几个筹码,面额可都不小,对女人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打赏。 女人为表感激,把自己贴到他的胸膛上,堂而皇之地蹭了又蹭。 软玉温香,心猿意马。 瞥见边上咬牙暗恨作势要再来一盘的手下败将,梭朗图大咧咧地往后一靠,女人顺势跌靠在他怀中。 他大笑地勾了勾手指,差使随行侍应生给他收拢筹码结算成现金。 这叫什么? 这就叫赢了就跑。 此嚣张行径看得边上那人后槽牙都要咬烂了。 看不惯他,又拿他没办法,偏赌桌上还赢不了,你说说...... 梭朗图是故意的,故意逗这个没脑子的二世祖玩,甚至在起身时,还不露痕迹地放了个小阴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梭朗图经过棠凝身边时,沉香珠里的一味药咻的一下钻进梭朗图的鼻息。 对此,他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自己下黑手成功,乐得等好戏上演,在此之前,还特意制造了不在场证据。 赌场之上有足浴、有spa、有所有服务行业,其中当然包括酒店。 梭朗图是要带女人开房也好,按摩也罢,都不关棠凝的事。 她去了趟洗手间,等再出来时迎面撞上一个人,对方眸光熠熠,“姐姐?” 棠凝:??? 她抬眸看了眼面前这个极其俊美的东方面孔,声音淡漠,“你认错人了。” 第106章 一年前那个穷凶极恶的组织 认错人了。 听到棠凝冷淡的回应后,对方微微怔了一下,眼里的光亮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拢起的一层薄雾。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低低哦了一声,脑袋耷拉下来,天然生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黯然,像只蜷缩角落舔舐伤口的孤独小狗。 棠凝:...... 有毛病。 要不是她记性好,怕是要被这人给唬住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能演的吗? 要是换个心智不坚定的人过来,怕是真觉得自己在哪儿曾收过这么一位弟弟了。 很遗憾,他遇到的是她。 棠凝拒绝配合演出,抬脚起步不再逗留。 等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孤独小狗”才缓缓抬起头。 那桃花眼里哪还有什么黯然,哪儿还有什么薄雾。 有的尽是玩味,与散漫。 认错人了? 不,那分明就是姐姐。 —— 赌坊之上的酒店,某一客房内。 一个女人裹着浴巾从雾气蒸腾的浴室出来,浴巾不长不短,堪堪遮住屁股位置。 她将长发撩到背后,轻踮脚尖朝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的梭朗图走去,边走边娇俏地讨饶着,“朗哥,让您久等了,一会儿一定好好补偿您~” 梭朗图没有回应。 女人只当他在玩情趣小把戏,嗔怪地笑了笑,直接解开身上的浴巾,身姿曼妙地爬上床。 等她的纤纤玉手搭到男人肩上后,开始力道适中地帮他捏肩,“别生气嘛,原谅我——啊!” 娇俏的话还未说完,直接换成了一声急促的惊呼。 情绪转变如此之快,只因顺着她捏肩的力道,侧躺着的梭朗图朝她翻了过来。 他的正脸,早已呈青灰色。 所以,一直不吭声不是因为故作姿态,不是因为角色扮演,而是单纯的应不了。 女人一时间没办法调整自己的表情,复杂的情绪全都僵在脸上,心脏突突的就快要跳出身体。 她深呼吸几下,不信邪地把手指探到对方鼻子下方,已经没有鼻息了。 死透了。 女人大脑迅速转动,赌桌上那些争锋相对的戏码她全看在眼里,所以,是因为他在赌桌上太过嚣张,惹怒对方了? 自己当时是不是也嘲笑了? 想到这,她忙不迭地退后,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衣服套回身上。仓促间不忘带上自己的东西,再也顾不得什么朗哥不朗哥的,迅速离开房间。 男人之间斗法,总不能拿她一个女人撒气吧? 她只是为了赚钱,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高跟鞋跟落在地毯式,寂静无声。 她来到电梯前按下下行键,神色焦灼地等待着。 电梯先下行再上行,眼看数字越来越接近她这一层,手心不禁沁出了汗。 叮,电梯门开。 她没空顾及先出后进的道理,抬脚就往里进,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踪一般。 一个东方面孔从电梯内走出,与她擦肩而过,正是刚才那位“弟弟。” “弟弟”面不改色地将女人眼里未掩饰完全的惊慌收入眼底,嘴角轻勾,笑意邪肆。 电梯门在背后合上。 他脚步清浅地走在铺着厚重地毯的通道上,慢慢悠悠的,嘴里若有似无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曲风轻扬。 他的心情出奇得好。 一年多时间过去,总算是找到她了。 果然跟他想象中的一样,一样特别,一样耀眼,一样冷漠。 可是怎么办,她身边怎么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人的实力似乎有点强,自己怕是打不过呢。 就此放弃吗? 不甘心。 怎么能放任姐姐把他的组织捣毁,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呢? 至少得以身相偿吧。 毕竟他们是如此合拍。 —— 时间追溯到一年前。 棠凝接到任务协助捣毁一个穷凶极恶组织,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异能以致生机受损,被迫“隐居”。 当时组织成员无一幸免,组织首领也命绝当场,可谓是全员覆灭。 只是有一点比较遗憾。 棠凝退场的时间有些早,所以没有挖出隐藏在背后的真正的首领。 真正的幕后首领,正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弟弟”。 死的那个只是他所扶持的傀儡而已。 这份庞大的基业是“弟弟”无聊起兴游戏人间时创下的。 基业存在或是消失,他其实都没有所谓。 底下那些疯狂拥护他的信徒,他也权当是工具,没了就换。 他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做出再多离经叛道的事后也能顺利脱身。 打记事起,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人不多,棠凝算一个。 当然,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棠凝,只隐隐约约察觉到有这么一个“军师”存在。 站在正义的阵营,与他相对。 他觉得他们是同类。 惺惺相惜,与之斗法,斗着斗着,基业被一步步攻陷。 当傀儡不幸阵亡后,他本以为能跟对方直接对上的。 哪知在他张开怀抱想要欢迎他的同类时,对方消失了。 啧,这身体也太弱了点。 对方消失了一年,他也在这期间重建着属于他的王国。 与此同时,不忘四处巡查对方的踪迹。 可惜对方身份不明,行踪不定,就像沉入海底的石头,无迹可寻。 近期,他通过内部消息得知对方开始重新接受任务,想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次来到掘金区,是因为他听到风声,说种植基地被毁是出自一个戴着银色面具之人的手。 银色面具,很巧不是吗? 所以他来了,来守株待兔。 也是奇怪,他从来不曾见过对方,不知道对方的长相,不清楚对方的性别,但就是那么一眼,他便认定了棠凝。 好不容易相见,他当然得跟姐姐打声招呼。 只是很可惜,姐姐并不记得他,有些伤心呢。 他这般想着,脚步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口。 房门并未被关上,虚虚掩着,透出隐约的一条缝。 他没进去,只是抬手将门缝推大了些,当目光触及床上的梭朗图后,扬声轻笑。 听说梭朗图前段时间跑去华国惹事了,果然,被正义使者追过来了吧。 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正义,对着所谓的“恶人”喊打喊杀。 对他是这样,对梭朗图也是这样。 可明明他们就是同类呀。 天赋异禀,又为什么要受这世间规律所束缚呢? 只有跟他在一起,姐姐才能得到精神上的盛宴。 没关系,他对姐姐的包容度很高。 姐姐只是误入歧途,他会找机会给她纠正回来的。 这次见了面,他们的印记就落下了。 且耐心等着吧。 等他把自己的王国重现繁荣。 届时,他会将姐姐迎回来,然后对她说,“wele to my wandend.” 第107章 巧遇接机的野菜天团 赌坊内,棠凝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热闹。 梭朗图拍拍屁股带人去开房,留下的那个阴招可还在,二世祖正为此“受苦受难”呢。 赌桌前围了一整圈保镖,严防死守那架势,可耐不住看客更多。 许是由于这段时间里棠凝看多了无辜者的苦难,她只看了一小会儿,竟觉得梭朗图的手笔太过小儿科,太过温和。 比起那些人的遭遇,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这大概就是,看人下菜碟。 对家归对家,小小的挑衅可以有,但多了,就不合适了。 棠凝意兴阑珊地收回视线,侧头颇为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面部肌肉挤压泪腺,眼底带出一些水润。 与此同时,赌厅正门有道身影一闪而过。 元霆眸光掠动,将一切收于眼底。 他伸手圈过稍显困顿的姑娘,低头凑近帮她按了按眼睛,指腹温热,力道适中。 棠凝乖巧地闭上眼睛,朝他的方向微微仰头,享受他的贴心时刻。 这副全身心信赖的模样,引地元霆眸光幽深了几分。 他目光落在姑娘的唇上,嘴角微微一动而后按捺住,说了一句,“事成。” 元霆的话在棠凝这分量很重,她百分百信任。 事成之后伴随而来的往往是,身退。 棠凝睁开眼睛,困倦一扫而空,“那我们回家?!” 把元霆哥拐过来净忙活这些事了,都没好好陪他玩,真是不该。 而且有一说一,这小破地,她待不惯,不如尽早回到她那地大物博的华国领地。 不想元霆却勾唇一笑,反问道,“这就结束了?” 清润醇厚的声音低低的,尾音向上扬着,像一把钩子,将棠凝搞事情的心再次勾起。 这么问的话...... 棠凝稍一思忖,如果有好玩的事,这小破地方也不是不能再待上一待。 是吧,他们专程飞过来,怎么能只解决一个梭朗图呢。 这小卡拉米他何德何能。 棠凝抿了抿唇,掩住自己的跃跃欲试,“当然不。元霆哥,接下来你带我玩好不好?” 之前的种种算是她主导的搞事情,那么接下来就由元霆哥来吧。 元霆略一颔首,那种睥睨天下的劲儿开始溢出来了,“好。” 一个简单明了的“好”字,从另一侧面映衬出大佬的玩法,主打稳准狠快。 在时间有限精力有限的情况下,他通常喜欢擒贼先擒王。 是夜,夜色朦胧,掘金区排得上号的几大势力不约而同遭受到不同程度的“迫害”。 起初是人贩子这边,两个规模最大的据点被一股外来之力给端了,一股脑儿的。 比较讽刺的是,贩子被全员关进密室的铁笼子里,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辛苦抓来的人四处逃散,偏又束手无策。 可不是吗,他们被元霆的无形威压所笼罩,元霆只给了他们转眼珠的自由,至于开口呼救什么的,想都不要想,更遑提阻拦这些人。 当然啊,苦难是不能白受的。 不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金库被一一破开。 漫天的钞票与四处散落的金条显于人前,在他们的逃亡路上。 有的人顺手摸走一把就当是补偿,有些人不愿节外生枝只顾专心逃跑。 什么选择都没问题,有事的只有那位被气吐血的头领。 不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他是真的被气吐血了。 人贩子据点被端的消息传到他们的好朋友毒贩子耳朵里,他们刚咧开嘴角,正要感叹一句风水轮流转,却不想又轮到自己了。 怎么能又轮到自己呢? 上次不是折腾过他们了吗?! 可怜那刚刚充盈的仓库,再次罹难,程度比上次更甚,直接影响到与他们存在利益输送的军方势力的孝敬程度。 不论他们怎么想,毒贩子的金库也被打开通风。 一视同仁嘛。 劫富的下一步是济贫。 掘金区的几条主干街道,钞票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地洒在路面,万家灯火点亮了这个黑夜。 有道是法不责众,他们选择先捡钱,能捡一波是一波。 当维持秩序的人员就位时,钱早就被捡的差不多了。 办事员试图锁定肇事者方位,但元霆与棠凝主打一个随心所欲,走到哪撒到哪,没有固定路线。 撒钱的棠凝在某一时刻觉得自己像是婚礼现场撒花瓣的花童,一把一把抓得特别尽兴。 今儿一晚上的小活是一茬接着一茬,直白、粗暴、嚣张。 她好喜欢。 棠凝太过沉浸,以至于到了凌晨两点,还兴冲冲地看着元霆,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元霆:...... 他没好气地遮住姑娘的眼睛,放低声音半哄半劝,“下一步该睡觉了。” 棠凝理智回笼,收起玩闹心,“好吧。” 两人挥一挥衣袖,回到酒店安然入睡,徒留一地兵荒马乱。 几大势力缓过劲后,纷纷抄家伙掏枪杆试图揪出罪魁祸首,不仅如此,那些与黑恶势力相勾连的军方力量也开始眺望。 道上有道上的做法,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不管不顾的样,怕不是自己涉及到对方的利益了吧。 元霆与棠凝的行为太过嚣张,引来几大势力群情激愤的同时,也引起了他们的深思,他们开始谋划着缩减自己的事业版图,唯恐再次触碰某些人的利益。 有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 第二天,一架民用飞机划过天际,深藏不露地送走两位热衷搞事情的人,把安宁暂时归还给掘金区。 飞行途中,棠凝戴着真丝眼罩睡了一路。 头等舱里,多的是优秀且自信的人。 对于那些对棠凝有觊觎之心并蠢蠢欲动的男人,安静批复公文的元霆无甚表情地抬起眸子,一一看过去。 名花有主,那些人纷纷收回欣赏的目光。 飞机落地,乘客有序下机。 棠凝顺着人流朝出口走去,却见某一区域聚集了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声势浩大。 这阵仗…… 棠凝拉下墨镜,精致的双眼细细分辨着人群里亮着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灯牌,以及上头的字。 【野神勇敢飞,野菜天团永相随!】 野神? 哦,是元子野的粉丝在接机。 棠凝继续往下看。 【野神野神我爱你,给个签名行不行?男人不许说不行!】 【偷心盗贼在哪里,对,说的就是你!】 …… 当然,其中也有正经的牌牌。 【预祝子野哥哥演唱会顺利!】 棠凝若有所思,默默把墨镜退回去,挽着元霆移形换位走到人群后边,与其中一位稍显激动的女孩搭话,“你好,演唱会是明天吗?” 女孩是第一次接机,正沉浸在即将见到偶像的喜悦中,白嫩的脸蛋粉扑扑的,“是啊是啊,你也是来接机的吗?” 棠凝余光瞥过元霆手里的行李箱,面不改色,“嗯,是的。” 追星的最高境界就是喜欢野神的人,就是自己人。 女孩特别大气,从包包里小心挑出一个钥匙扣周边给棠凝,并与她相约明天演唱会见。 棠凝拿着手里的元子野塑料牌牌,好笑地递到元霆面前,眼神似是在说:瞧,这你弟。 第108章 回老宅,搞门票 元霆垂眼看向姑娘手心的牌牌,那张他从小看到大的脸被特意放大,塑料牌牌也挡不住跃跃欲出的桀骜风骨。 啧,眼睛疼。 他移开眼的瞬间,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这是身为兄长,为弟弟倍感骄傲的笑。 作为元家嫡系唯二的成员,不论是父母亦或是家族元老,对子野的期望都不会是入世当明星。 所以当年他为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时,曾在元家引起好一番议论。 不说旁人,便是生他养他的父母都不曾理解。 面对众议,少年元子野扬起脸庞,毅然决然朝选定的路走去。 路的尽头是黑暗还是光明,一切都未可知。 但至少在做决定的那一刻,少年是自在随心的。 元霆理解他,知道少年高昂的头颅下是与生俱来的的傲骨。 与其在日月的光辉下泯然众人,不如另辟天地,当他人的日月。 现在,他做到了。 以自己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喜爱他的人们。 棠凝双手背在身后,歪头与他对视,明明白白地读出他眼底的情绪。 她眉眼飞扬,悄声打趣,“是不是很骄傲?” 被戳破心思的元霆回望几瞬,舌尖抵了抵侧脸颊,轻笑一声伸出大掌姑娘的晧腕圈住,把她往人群相反的方向带。 棠凝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满怀激动与兴奋但依旧井然有序耐心等待元子野出现的野菜天团,“元霆哥,我们不接机吗?” 元霆脚步不停,“不接。” 这么坚决...... 棠凝眨了眨眼,“那演唱会呢,看不看?” 元霆:“不看。” 欣慰归欣慰,骄傲归骄傲,弟弟还是弟弟,散养挺好。 棠凝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个画面。 人山人海的演唱会现场,震耳欲聋的音效,狂热的粉丝中,坐着一个泰然自若的元霆哥...... 仅仅靠想象,她的眼里都不由得染上浓烈的笑意。 不看是正常的。 元霆哥要真去演唱会,元小少爷怕是要受宠若惊了。 只不过嘛...... 棠凝三步并作两步,“元霆哥,我倒是挺想去看看的。” 一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似乎不曾关心过朋友的事业,二也是出于这几天接二连三的紧密行程,她需要一些放松的时刻。 听她这般说,元霆改口,“那我陪你去。” 棠凝莞尔,“演唱会呢,我找若若一起。你嘛,负责陪我喝茶。” 她挽着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放柔声音冲他撒娇,“我想喝你煮的茶了。” 她没意识到的亲昵,大佬意识到了。 元霆压下几欲上扬的嘴角,“也好。” —— 机场外,元陌候在车旁,接到两人后一路开向老宅。 棠家老宅门口,元陌从驾驶座上下去,朝后备箱方向走去。 车里的棠凝顾盼四周,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过狡黠,只见她伸手拽住作势下车的元霆,倾身凑到他嘴角亲了一口,并发表观后感,“我玩得很开心~” 她的吻一触即分,元霆食髓知味,折身预备更进一步,却不想她身手矫健地从另一侧车门下车了。 棠凝俏着一张脸摊手,光天化日不合适哦。 元霆微微低头勾了勾唇,小丫头有点恃宠而骄了。 不管他怎么想,棠家少主留了个潇洒离去的背影给他。 时值下午,大家伙都各自忙碌着,棠凝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前脚刚把门关好,后脚就被强势地抵在门上。 刻意收敛点气息此刻尽数被释放,熟悉而霸道。 来人正是元霆。 棠凝低头看了看两人紧紧贴着的身体,紧紧搂在自己腰间的手,以及背后稍显硌得慌的门板,随即抬眸看着眼前人。 眼前人淡然出声,“我来煮茶。” 哈? 棠凝意外愣了一下,“你这不是煮茶的动作。” 大佬唇角渐渐勾勒出耐人寻味的笑,他低头循着甜美而去,“煮茶之前,先收利息。” 恃宠而骄可以,只要给足甜头。 一段缠绵又热烈的亲吻过后,棠凝抓住他的手,嗓音染上甜腻,“现在是白天。” 元霆浅浅亲着她的嘴唇,含糊道,“嗯,我知道。” 利息到账,想喝的茶自然有。 元霆没有在她房间久待,陪她用过一杯茶后便离开。 日头西落,老宅主厅。 棠母打量着女儿白里透粉的气色,心里啧啧称奇,“玩得不错?” 棠凝点头,“特别好。” 为满足母亲的好奇心,她随意拣了几个事件与之分享。 要知道这一趟掘金区之旅,就没有一件事是省心的,听得棠母是一会儿拧眉一会儿舒展,情绪被牢牢攥紧。 这是仗着有元霆撑腰肆意妄为呢,哪儿的势力都敢碰一碰?! 真是不让她省心。 棠母心里不痛快,手下不客气地捏着女儿的脸颊肉,“你呀,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一整年都白躺了?” 之前还不是因为跟某个组织对上,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能力,这才把自己折腾到生机受损。 现如今才调养好,就又去招惹那些势力了? 棠凝第一时间解救自己无辜的脸颊,见母亲眉宇间真真染上了一抹愁思,无奈地哄道,“我会量力而行的,这次是有元霆哥在嘛。” 母亲的担忧她明白,她自然也知道世界之大,坏人是抓不完的。 这次是有元霆在。 他的存在就像一座靠山,让你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之后自己大概率还是会恢复之前的状态,明面上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富贵闲人,暗地里当一个有些脆皮又有些难缠的神棍。 她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个富有余力的人。 当然也正因为这一点,与元霆哥一起行侠仗义的经历才愈显珍贵。 棠母见她心中有成算,倒是没再揪着不放。 只感慨着,原先听说女儿为元霆折腾了场烟花秀,还以为她的浪漫细胞开始觉醒了呢。 哪知道是摆了个迷魂阵,后脚就把人拐去犄角旮旯净张罗这些事了。 说句夸张的,阿凝这是把元家家主当保镖使。 成功捕捉母亲眼里一闪而过的嫌弃,被误会的棠凝抽了抽嘴角,选择溜之大吉。 —— 池塘边,棠凝一边悠悠闲闲地洒下一把鱼食,引得小鱼竞相扑腾,一边听着她在娱乐圈的人脉——章若若同学说话。 章若若声音跃跃欲试:“阿凝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保管到时候吓元子野一大跳。” 棠凝:...... 倒也不用这么夸张,就两张门票的事。 “江淮去吗?” “他说不去。” 棠凝也是有些纳闷,搞不懂男人的兄弟情是怎么个说法。 元霆哥作为亲兄弟,不去。 江淮这个好兄弟,也不去,理由是觉得这种做法娘们唧唧的。 两位娘们儿:??? 好,她们去。 第109章 与林铮浅话姻缘,姐妹俩检票入场 林铮寻过来时棠凝正伏案画符。 她看了他一眼,将手中叠成三角的黄色符纸递给他,“来得正好,这个给你。” 林铮接过,看也没看就塞进胸前口袋,“是什么?” 棠凝手持毛笔,笔尖染上朱砂,于黄纸上游龙惊云,符成,收笔,这才回答林铮的问题,“吉祥如意符。” 林铮递果脯的动作一顿,纸袋在半空中窸窣作响。 这符名,恕他寡闻,可依着字面意思...... 他半垂眸子,掩住眼底的暖意,一本正经回答,“没听说过。” 棠凝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果脯,赞同地点点头,“正常,因为是我瞎编的。” 名字是瞎编的,但东西是好东西。 两人坐在石桌前,一个继续画符,一个安静看着。 一份、两份、三份......纤手翻弄黄纸,轻松将其折叠成三角。 当棠凝将所画符箓收好后,林铮才缓缓开口,“你对孙可儿,是什么看法?” 听到这个名字,棠凝净手的动作一顿,水滴顺着凝脂肤滑溜往下,落入盆中,溅起水圈纹。 大脑开始自动翻阅有关孙可儿的信息,最新的似乎是酒吧那次...... 倏地,棠凝抬头,跟林铮对上视线,“关于哪方面的看法?” 方面不同,看法自然不同,她得问清楚。 林铮似也想在她眼里寻找答案,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她挺适合的?” 哈? 这话听得怎么那么奇怪。 仿佛只要她点头,他们两人就能成一样。 这怎么行。 棠凝果断摇头,坦言道,“林铮,我看不了姻缘。” 姻缘的事,月老姑且定不了,主要得看当事双方的意愿。 孙可儿在瞥见娱乐圈的深水后选择急流勇退,这份魄力与决心棠凝是欣赏的。 在酒吧偶遇孙可儿后,棠凝选择将有关她的消息告知林铮,单纯是因为两人有儿时的情谊,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拉郎配的意图。 看着面前有些木讷的寸头硬汉,棠凝脑子里闪过一道猜想,“被催婚了?” 林铮沉默三秒,老实点头。 棠凝都要气笑了,搭在石桌的手指轻点着桌面,越点越快,“谁催的?” 林铮没说。 但棠凝能猜得出,“我爸?” 见他没反驳,便知应是如此。 棠凝低声鼓囊了句老古板,又担心林铮这根木头真因为被催婚而随意选择另一半,不由认真道,“林铮,感情的事不可以将就。” 林铮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似懂非懂。 “与许多人相比我们是幸运的,不用为生计发愁,拥有一定的权势与地位。”棠凝顿了顿,盯着他,一字一顿,“所以林铮,我们可以选择单纯因为喜欢而跟一个人在一起,全凭心意。” 林铮缓缓点头,“嗯。” 棠凝:“所以你喜欢孙可儿吗?” 林铮摇摇头,笃定地。 棠凝:“那就不要把她牵扯进来,人姑娘不见得愿意呢。” 林铮:...... “好,那家主那边......” 棠凝手撑下巴,眼睛一眨都不眨,“就说我不让。” 林铮已经够木了,天天被压榨劳动力还不知道反抗,婚姻大事可不许将就。 这个锅,她愿意背上一背。 见她跟个刺头一样,林铮笑着领下她的好意,“好。” 但凡之后再被催婚,他就不再绞尽脑汁思索人选,而是直言棠凝不让。 这四个字,怕是家主听了都得一噎。 孺子可教也,棠凝见他已然想通,心安理得地打开纸袋,从中捻了一块果脯丢进嘴里,饱满的果肉满口清甜,是果子自带的甜。 林铮心里还有一个疑惑,且在无知觉时将心里话问出,“那你跟元家主在一起,也是因为喜欢吗?” 他们两个似乎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一直都是她做选择,他默默跟随。 对于这个问题,棠凝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当然。” 从归南居搬回老宅后,林铮是那个一直待在老宅的人。 他耳聪目明,隐约听到一些关于元霆母亲的风声,从那些蛛丝马迹中,他抽丝剥茧看出了隐藏背后的事实:元母属意的儿媳妇人选并不是棠凝。 在他眼里,棠凝这位心怀大义的公主配得上世间一切美好,所以他不愿意看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公主被后院的纷扰所束缚。 林铮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你没那么喜欢他了,会选择分开吗?” 当爱意被琐事消磨,会选择抽身离去吗? 棠凝嚼着果脯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眨了眨眼,小扇一般的睫毛忽扇两下,“会的。” 她会选择分开,大前提一定是她没那么喜欢元霆哥了。 爱得起就要放得下,放手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对方心意的尊重。 不喜欢还跟对方在一起,简直是对他心意的侮辱。 如果棠凝是理想主义者,那么林铮走的就是现实主义派。 他想到的是,以元霆的性子,会不肯放手。 届时,他若是想强占,以他的身手怕是谁也拦不住。 这般想着,林铮的面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 棠凝原本正在认真的思索,见他这副模样又觉得有趣。 她轻扬眉梢,语气恣意洒脱,“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的担心不会是问题,你就别操心了,跟个小老头似的。” 棠凝没有往下细说,因为她心里清楚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她决定抽身离去,元霆哥一定会放手的。 他对外是霸道的,对她,不知道有多纵容。 当然,元霆哥能做到的极限就是放手,要说看着她再寻他爱,是万万不可能的。 以上这些讨论都是“如果”,而此刻,他们正相爱。 不知道林铮究竟听到什么风声而有此担忧,棠凝可以明确的是自己对元霆的心意。 都说了,喜欢与否,全凭心意。 其他的,就等舞到面前再行决定吧。 —— 翌日,某知名体育馆前,前来参加演唱会的人排队检票进入,队伍中有两个戴着口罩的人。 两位姑娘难得组队游玩,自然精心收拾了一番,同其他“野菜天团”成员一样,在脸上贴着闪亮亮贴纸。 棠凝有些嫌弃脸上的口罩,伸手就要揪下来,章若若见状连忙拦住,“哎哎哎、万万不可!” 她抓住棠凝的手,紧紧攥在手里,低声嘱咐,“要是被发现了,我会被堵住要签名的!” 棠凝歪头不解,“我摘的是自己的口罩。” 队伍往前移动,章若若敷衍道,“一样的一样的。” 棠凝:...... 检票进场。 章若若弄来的票位于中场中间位置,既有良好的观看体验,又不像第一二排那样会被轻易认出。 只是,在进场时,她们不小心与一个人打了照面。 算是熟人,元子野的御用造型师阿风老师。 阿风眼明心亮,把人认出后激动异常,有心想对她之前的提醒表示感谢,但见棠凝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后,转而问道,“小少爷知道你们来吗?” 棠凝眉眼一弯,“他不知道,你别告诉他。” 阿风上道,手动将嘴巴缝上,发誓绝不吐露一个字。 后台,这场演唱会的主角元小少爷拽拽地看着一个劲儿偷瞄他的阿风,啧了一声,极尽自恋,“怎么,被小爷迷倒了?” 阿风努努嘴唇,咽下几欲脱口的话,只干巴巴回应道,“你想多了。” 第110章 演唱会上,意外被大屏圈中 这厢,棠凝与章若若两人照着门票入座,一分钟后成功混入“野菜天团”。 昨天棠凝收到一串挂着塑料牌牌的钥匙扣。 今天她同样收获了最新周边——演唱会定制版荧光棒。 拇指落在按钮处,稍稍用力,滴答一声轻响,一道纯正的蓝色光芒霎时打在棠凝的脸上,与她耳后挑染的那两道蓝发短暂交汇。 来的路上若若给她科普了不少饭圈文化,其中就包含了应援色。 蓝色,是元子野的专属应援色。 傍晚的风轻轻吹拂,勾动棠凝的头发,她伸出手指理了理,并将其挽到耳后。 演唱会尚未开始,章若若挪了挪屁股,凑过来跟她咬耳朵,“阿凝,你知道为什么他的粉丝要叫野菜吗?” 在这个问题上,聪明绝顶的棠凝难得沉默,她诚实地摇摇头。 章若若沉思片刻,自顾自盖棺定论,“野菜野菜,大俗即大雅。” 棠凝转头看向她,好奇问道,“那你的粉丝叫什么?” 小百灵鸟伸了伸优美的脖颈,脆生生回答,“弱水三千。” “弱”通“若”,章若若的若。 有道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哪一瓢? 自然是章若若这一瓢。 野菜天团vs弱水三千,非要放在一起比的话...... 棠凝嘴唇颤了颤,一抿,选择将目光落在舞台中央大屏上. 元子野的系列照片正被循环播放,她看了一会,终是坦言,“你们大哥别笑二哥。” 章若若先是愣了一下,反复琢磨这句话后,悟了。 她娇俏地原地跺了跺脚,侧过身默默消化这个事实。 暮色逐渐昏沉,棠凝摘下口罩,余光中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拍照的女孩,绚烂的光束下,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棠凝用一根棒棒糖轻易哄好了别别扭扭的章家大小姐。 而期待已久的演唱会也在这时,骤然拉开序幕。 五彩的光束尽数消失,全场仅靠微薄的月光照明,短暂的窸窣声过后,所有人意识到什么,全都屏息以待。 黑暗中,最先响起的是鼓点声,一声一声,由轻到重,直击心灵。 紧接着是骤然亮起的大屏幕,元子野那张桀骜的俊脸突然出现,难得一见的妆容衬得他越发矜贵不可攀。 他微微抬眸,精准对上镜头,随后嘴角轻勾,凌空翻身,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尽显独属于少年人的怒马鲜衣。 镜头一下拉远,众人这才发现他原先所处的位置是十米高台,那凌空翻身的举动,直接将他带离了安全区域。 大家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 却见元子野凌空翻转后脚下轻点虚空,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出场那样,身姿轻盈地落于舞台正中央,单膝以手撑地。 他独得晚风青睐,发丝衣角随风翩跹,遗世独立。 野神,降临。 这是棠凝第一次观看演唱会,但对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 出场方式千千万,有的从升降台自下而上,有的从三米高台缓步下台阶,也有吊着威亚从天而降的。 所有的震撼,都没有元子野这一跳来得更加自由、无羁。 没有束缚,所以无羁。 他就那么随意地纵身一跳,直接落到大家的心头。 难掩的沉寂屏息中,棠凝唇角梨涡轻陷,率先鼓掌。 一声清脆的掌声像是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在场众人热烈狂狷的欢呼尖叫声。 谁说男明星只得女粉喜爱? 观众席上的男粉爆发出强烈的声压,嗷嗷的,体育馆若是有顶,怕都要被他们掀翻。 欢呼声中,元子野抬眸利落起身。 他轻笑着环视场下,姿态随意地伸出手指贴到唇边,全场噤声。 音质极佳的音响中传出轻快的前奏,一个镶满蓝钻的麦克风举到唇边,他什么都没有说,用一个炸裂的唱跳现场,作为对粉丝的回应。 场子的热度就没下来过。 作为半个同行,章若若也是第一次观看元子野的现场,她不由低声感叹着,“他怎么有两副面孔!” 生活里的元子野,招猫逗狗,嬉笑玩闹,成天笑她个子矮,极其幼稚。 而舞台上这个,一举一动散发着无尽魅力,斩男亦斩女。 棠凝跟着人群挥动手里的荧光棒,她赞同若若的看法,小少爷的确是有两副面孔。 世界上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不少,但元子野就是能当当红炸子鸡。 他为聚光灯而生,为舞台而生,是当之无愧的大明星。 棠凝特别庆幸在机场巧遇接机的野菜天团,因而兴起想着来参加小少爷的演唱会。 在过往的生活中,自己似乎不能算是一个特别合格的朋友,很少有这种单纯为了欣赏好友的闪耀时刻而存在的活动。 不为帮助,不为公事,只为见证。 棠凝偏过头,含笑看着口直体嫌热情摇晃荧光棒的章若若。 后者注意到,湿漉漉的小鹿眼跟着看过来,“怎么啦?” 棠凝莞尔,“你在舞台上一定也很耀眼。” 章若若下巴一抬,“那是当然!下次有演奏会我给你发邀请函,有时间就来!” 阿凝在娱乐圈没有人脉,门票还是她来吧! 棠凝:...... “好!” 在接二连三的曲目下,现场的气氛是一阵热烈过一阵。 棠凝挥舞着荧光棒,清醒地沉沦在这片热情如火的生命力中,从中汲取热量。 黑暗见得多了,难免在心头留下灰败。 她需要安静的时刻,疗愈自己。 招猫逗狗也好,仰望星云也好。 现在,她或许多了一种新的方式,加入这样一场属于好友的热烈盛会。 进程过半,小少爷终于消停下来,现场开始进入互动环节。 人山人海的演唱会里怎么互动? 很简单,投屏。 导播随机将镜头切到观众席,圈中的观众会被投到中央大屏上。 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前几排的观众被抽中的几率比其他人大一些。 戏码大同小异,感情却是出奇的一致。 元子野这场演唱会中,不免俗地出现了相恋多年只差临门一脚的求婚现场,也有情场失意的女孩点“友好”的歌送给前男友,更有被一种陌生人友善托举而出的“铁生”,当然,少不了靠颜值出圈的两姐妹。 啧。 当棠凝在中央大屏看到自己和若若时,眉心忍不住挑了又挑。 她在心中感慨,这个位置选的还是不够靠后。 台上,游刃有余的元子野也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自己的演唱会上看到棠凝,哦,还有章若若。 灵台清明的他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阿风欲言又止的眼神,舌尖抵了抵上颚,很好! 小少爷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喜怒形于色,极其大方。 他扬起一抹极其肆意的笑,走到舞台边蹲下,眸光专注地从人群中搜寻棠凝她们所在的位置,他对视的粉丝尖叫连连。 他耐心极佳,目光从每一排每一座扫过,最终锁定目标。 元子野眉梢飞扬,恣意一笑,“你们上来呗!” 第111章 相邀同台,三人合奏 上来吗? 棠凝收起挥着的荧光棒,明艳精致的脸上挂上淡漠疏离的笑,无声拒绝。 章若若的表现更为直接,连连摆手说不要。 好歹她也是靠舞台吃饭的,上了台,她可是要收费的。 元子野一时语塞,这两人好意思吗? 脸上还戳着明晃晃的“野菜”团贴呢,偏要作出这副跟他不熟的样子。 上个台怎么了,台上有老虎不成? 小少爷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星目略一闪动,灵光乍现。 他没再多费唇舌,垂眸往台下瞥了一眼,然后纵身轻盈一跳,直接进入到观众席。 不肯上台是吧? 行,他下来。 元子野这一跳并没有对棠凝她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但对钦慕他的众多粉丝来说,无异于高岭之花跃下神坛,凡是他所经过的地方皆带起一阵骚动。 起初,大家都在按捺自己激动的心情,直到某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妹子气壮如牛闭眼大吼,“野神我能摸摸你的手吗?” 元子野觑了她一眼,本想看看说出此番壮语的是哪位好汉,却不想看到是一个白净秀气的小姑娘,那脸因为大喊而涨得通红。 他轻笑一声,话筒递到嘴边,“不能。” —能摸手吗? —不能。 哦。 小姑娘解读完后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却听到偶像又开口了,声音里还夹杂着笑意,“但我可以送你一辆小车。” 小车?! 小姑娘立马多云转晴,眼神甚至比之前还要热烈,“真的吗?!” 元子野心情好,脚步不停的同时回应她,“真的,摸方向盘去吧。” !!! 小姑娘双手握拳,激动地再次“咆哮”:“简直太帅了!” 大屏内容早已切换成幸运小姑娘的镜头,其他观众不论是离得远近,都从屏幕上看到了她发自内心的喜悦。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小姑娘是大喜,其他人是怎一个羡慕了得。 谁能想到看场演唱会还能得到一辆代步车的? 帅惨了的元子野继续往棠凝那边走,玩心大起开始随机逗弄自家粉丝。 他又挑了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弟弟,今年几岁,几年级了?” 男孩紧张地捏了捏衣角,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十七岁,高二。” 元子野往他边上瞥了眼,“跟朋友一起来的?” 男孩点点头,推了推眼镜,又强调道,“好朋友。” 稚嫩的声音中掺杂了几分坚定,也戳中元小少爷的爽点。 好朋友是吗? 元子野嘚瑟一笑,“我的好朋友也来了。” 好朋友棠凝、好朋友章若若:...... 都多大了还跟人小孩攀比。 不管她们怎么想,心情愉悦的元小少爷又想送东西了,“《五三》喜欢吗,我送你们一人一套?” 男孩与他的好朋友对视一眼,视死如归地点点头。 元子野特意补充,“结束后别走,浩哥会来跟你们要地址的。” 结束后别走,学生从这五个字里听出了被留堂的错觉...... 几天后,两位结伴而来的好朋友纷纷收到了来自元子野个人工作室的包裹,里面除了一整套五三外,还装了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最新款的平板,以及最新款的手机。 一张卡片特别注明:优秀粉丝在高考结束前是不会碰这些电子产品的。 当然,这是后话。 回到演唱会现场,元子野还在继续。 他想一出是一出,无差别跟粉丝打茬儿,“小爷今天帅吗?” 他特意为这场演唱会更换了发型,理了个时下最流行的美式前刺,桀骜的小刺儿被抹上蓝色的散光粉,如蓝色流星划过夜空的痕迹。 元子野无拘的行径将一众粉丝看得是五迷三道的,纷纷不着四六地嗷嗷开嗓,“帅!!!” 他打趣地看了眼近在眼前的棠凝和章若若,趁热打铁,“今天呢,现场来了两位我的好朋友,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作为好朋友,我想她们是一定不会拒绝跟我合奏一曲的邀请的,你们说是吗?” 观众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全都按照他想要的回答走,“是!!!” 小少爷满意了。 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玩玩呗,毕竟他们三个也很久没在一起玩乐器了。 章若若出身音乐世家,她在音乐上的造诣不需要多提。 至于棠凝嘛...... 都说三岁一个代沟,元子野敢打赌,自家大哥一定没有看过棠凝在这方面的技能。 以大哥对棠凝的在意程度,说不准现在正实时关注着这场演唱会呢。 勉强让他见识一番吧。 看着怼到嘴边的话筒,棠凝的余光从小少爷闪亮的演出服上划过,她勾起唇角,率先起身,“走吧。” 章若若还试图挣扎,可没等她说出自己的诉求,元子野便啧了一声,“行了,小爷会差你那点出场费吗?” 章若若:...... 她的出场费很便宜吗?!! 不管怎么说,在元子野的“不依不饶”下,三小只朝着舞台走去。 期间,棠凝悄无声息地往元子野外套口袋里塞了个什么,避着众人的视线,却没刻意避开当事人。 元子野第一时间意识到,稍稍偏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考虑到现场人多,棠凝没有多说,只回望过去,黑白分明的眼里是令人心安的笃定。 元子野睫毛微颤,意识到什么,眉心几不可察地拧了拧,忽地又笑开来。 倒霉归倒霉,但有她在呢。 —— 偌大的舞台上,三人同台,男的俊,女的俏。 自元子野说要合奏后,工作人员早早准备,此时,一堆乐器被摆在三人面前,任君挑选。 既然决定要进行一场合奏,那谁也没再扭捏,若若挑了个琵琶,元子野拿了把箫,棠凝选了支笛子,三人简单试了个音便停下。 元子野大手一挥,舞美消失。 一息后,清透悠扬的笛声响起,划破长空,直接将观众带入了一个荡气回肠的仙侠世界。 光束打在吹笛子的棠凝身上,她坐在圈椅上,姿态闲适散漫,手中的竹笛仿佛都尊贵了几分。 她的面前没有谱子,甚至没有看台下,而是眼睫轻覆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扇形阴影,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很快,琵琶与萧也加入了。 纤指拨弹,萧声袅袅,三者相结合,直接为这个江湖增添了十足的快意恩仇。 那里没有牛马,没有kpi,只有情谊与道义,荡气回肠,心生向往。 全场屏息欣赏,唯恐错过一瞬。 一曲终了。 当棠凝与章若若鞠躬下台后,观众才渐渐醒过神来。 这是什么仙乐呀! 要论绝,还得是老祖宗的品味! 掌声雷动,不绝如缕。 正是因为这一次合奏,元子野开始被粉丝催着走古风路线。 他们恨不得把自家正主打包丢进竹林里,去当一个以萧为器、主音攻的俊俏少年侠客。 第112章 你刚往我口袋里装了什么 观众席上。 当棠凝的脸被投放到中央屏幕那一刻,昨天在机场给她送钥匙扣的那位姑娘当场就把她认出来了。 本以为是跟自己一样的粉丝,结果人家居然是野神的好朋友。 从小玩到大耶,青梅竹马! 此刻,浪漫的她脑子里浮想了许多美好的画面,独独没有昨天站在棠凝身侧的元霆的相关记忆。 她弯着月牙眼笑看野神与漂亮姐姐之间的互动,越看吧,嘴角越不受控制,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还在那嘿嘿嘿。 只可惜,邻座的谈话声将她飘到没边的遐想拽回现实。 邻座一号:“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看到《春风》后续,呜呜呜,可怜我的青梅竹马cp,为什么要be呀......” 邻座二号听着像是理性派,“上次的红包雨,你好像抢了不少。” 对此言论,一号置若罔闻,犹自沉浸在悲戚的情绪里,“初见她时,两人都是一头蓝发,后来......子野哥哥一定是太过伤心才把头发染回黑色的!” 二号分析道,“主动染回黑色,代表着他已经做出选择,放手,祝福。” 一号缓缓摇头,“子野哥哥看到她已经是那么没心没肺,还跟往常一样逗她玩,时刻把控着作为朋友的边界感,此间种种难道是因为他放手了吗?不,那是因为他在伪装!” 这世间没有什么比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入兄弟、挚友怀抱更令人痛苦的,但凡是其他人,他还能不管不顾争上一争,但凡是其他人! 二号眨眨眼,心里这背后的故事怕是都没你想象的精彩纷呈。 她将话题偏转一个方向,“那你觉得野神有表白过自己的心意吗?” 一号轻拭眼角的湿热,再次摇头,“我觉得没有。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没被爱的,都是胆小鬼。” 暗恋是一场盛大的独舞,只属于一个人。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可能连朋友都当不了,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安然退出。 子野哥哥是胆小鬼,她也是。 她有一个竹马,明明对她那么好,却告诉她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正是她的一位室友。 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看演唱会是她留给自己的疗伤时间。 二号问,“你见过他哥哥吗?之前的直播我错过了,剪辑出来的正片里没有他。” 一号从悲伤中回过神,“见过的。” 二号好奇,“长什么样子的?” 一号认真搜索词库,“八个字:帅绝人寰,人间绝色。” 二号啧了一声,“比野神还诱人?” 一号为难了,“完全是两种风格,不好比。” 二号简单想象了一下,思维发散开,“如果是我,哥哥弟弟我都想拥有。” 一号默了默,诚实道,“我也想。” 二号理智回笼,“但这样会被骂。” 一号,“确实。” 二号宽慰一号,“你别难过了,或许野神已经释然了,你看他们现在的相处也很融洽。” 一号嗯了一声,感叹道,“爱情太磨人,还是友情好,地久天长。” 借着聊青梅竹马cp,她把自己的事给聊明白了。 她决定要像子野哥哥一样,体面退出。 不必急于求成胡乱开启一段冲动的感情,更不必委曲求全做苦情等爱的小白花,她要静下心沉淀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 三人的合奏只是演唱会其中一环,后半场元子野火力全开,一轮比一轮热烈。 舞台正中,风华绝代的少年郎单手托胸俯身鞠躬,随着他的弯腰,漫天的彩带从天而降,都在鸣谢诸位的到来。 惊呼声中,大家纷纷伸手去接,欢乐声此起彼伏。 棠凝跟着伸手,一条湛蓝色的条带乖巧地缠在她白皙纤长的手指上,贴着指腹。 彩带上印着几个字:愿你此生尽兴。 尽兴吗? 她会的。 元子野从来不是一个勤快的艺人,自出道以来,他的人气居高不下,但这一场演唱会,是他人生第一场。 小少爷想一出是一出,开了第一场不知有没有第二场,又会在猴年马月。 所以今天这一场,他诚意满满,谨以此感谢那些喜欢支持着他的人。 演唱会的尾声,一张万人合影被记录下来。 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循环播报:照片后续会发到社交平台上,届时请各位自取,现下有序离场,路上注意安全。 尽兴而归。 后台。 元子野拿了两杯果汁给棠凝和章若若,两人接过。 他拉过椅子坐在棠凝面前,“你刚往我口袋里装了什么?” 嗯? 捧着果汁小口喝着的章若若闻言,眼珠子左右打着转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 棠凝大方地弯唇一笑,“你摸摸看。” 元子野依言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东西后表情顿了一下,等手再从口袋出来的时候,沾上了一层灰。 棠凝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喏,你看到了。” 元子野手指轻轻碾了碾,答案跃然唇上,“符纸?” 棠凝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你运气不好,这衣服上沾了脏东西。” 嘶。 章若若听到“脏东西”三个字后松开吸管,管子里橙汁急速倒流。 她悄悄往她家阿凝身边贴了贴,唯恐脏东西沾上身。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莫非她记忆混乱了? 棠凝极其顺手地揽住她的肩膀,没避着她,问小少爷,“衣服是谁给你的?” 元子野眉心微皱,“服装组从品牌那借的。” 说完,他眉心的川字越发鼓起,接着直接伸手把棠凝搭在章若若肩上的手拍下来,“姑娘家家的,哪学来这么流气的动作。” 棠凝:...... 流气吗? 不是安全感十足吗? 元霆哥揽着她的时候,她都觉得很安心啊。 话题跑远了,她没计较小少爷的动作,“你运气还算好,脏东西也不算特别脏。” 最起码远远瞧着时,她并没有看出来。 后来是小少爷下了舞台寻过来时,离得近了她才注意到的。 众目睽睽之下,她往元子野的口袋里塞了个符箓,以保证演唱会正常进行。 棠凝的意思元子野听明白了,但即便不是特别脏的东西,那也是不好的。 他大咧咧地把外套一脱,往椅子上一丢,“现在怎么处理?” 棠凝笑,“关门。” 元子野上道,来到门后将休息室的门从里锁上,并将咬着吸管发呆的章若若拉过来守门,给棠凝留下办事的空间。 为避免下一位借到这件衣服的人受难,棠凝掏出一枚符箓,夹在两指间。 她闭眼默念了几句,就见那张符箓无火自燃,橘红的火焰就那么在棠凝的指间跳跃,而她面色平静,浑然未觉。 她以指画形,一个特殊的火符显于人前。 棠凝睁开双眼,神色平静地挥掌,掌风将火符打向衣服。 随着一声“破”,那件衣服被火符拖着飘至半空,被橘红包围后悬空几秒,后又落回椅子,安生地躺在那。 ...... 门边,章若若拽着元子野衣袖的手松了松。 后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略带嫌弃地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手动将这张惊讶的嘴巴合上,“哈喇子要流下来了。” 章若若下意识抬起手背一擦,干的。 可恶! 第113章 今晚的消费由脆皮小少爷买单 “小少爷。” 听棠凝喊自己,元子野顾不得跟章若若打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怎么了?” 棠凝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叠成三角的黄纸递到他面前,“给你的。” 其实她走这一趟的真实目的,看演唱会和送符箓五五开。 元子野伸手接过,翻来覆去打量着,“有什么作用?” 棠凝简明扼要,“防身。” 元子野舔了舔嘴巴,视线从那件经历过“洗礼”的演出服上扫过。 行,今天晚上他算是跟符过不去了。 棠凝像是猜到他的所思所想,唇角微微一扬,声音里带上几分打趣,“你太脆皮了,脏东西容易上身,这个多少能防点。” 脆皮小少爷肩膀耷拉,连回答都带了点无奈,“脏东西老找我。” 总是在他浑然未察的时候找上他。 偏偏他对此毫无感知,亦毫无应对之策。 但凡是明刀明枪,血性如他,倒是能硬杠几分。 对此,棠凝笑而不语。 小少爷的生死大关已经安然度过,这些小灾小难又算得了什么。 “贴身带身上,脏东西见了你会绕道。” 元子野有一个实质性的疑问,“洗澡怎么办?” 黄纸也是纸,沾了水是不是就失效了? 对此,棠凝的回答是,“不用避水火。” 她画符时特意添了几道,所以不用担心遇水化开的问题。 既然这样...... 元子野琢磨了一下,“那我到时候找根绳子系脖子上。” 棠凝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行。” 一旁的章若若翘着脑袋看完了全程。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伸手将隐在衣领内的项链取出,“阿凝,这里是不是也装了好东西?” 好东西当然是指能让脏东西不敢近身的黄纸。 脖子上这条项链是今天见面时阿凝给她的,当时也叮嘱她要随身携带。 既然阿凝当着她的面给小少爷这么个好东西,自己肯定也有。 棠凝肯定了她的猜想,“嗯,驱邪避凶。” 章若若鼻头红红的,有些感动,感动于她不仅有,更是比小少爷还早有。 小少爷不知她心中所想,不然又将开展另一番闹剧。 章若若踩着细高跟蹬蹬蹬小跑过来,挽着阿凝的手臂跟她贴贴,“阿凝你太好了,我好爱你。” 最难消受的是什么? 是美人恩。 “知道了知道了。” 棠凝生无可恋地把跟章鱼吸盘一样吸在她身上的章大小姐扒开,淡淡道,“自己站稳。” 后者撇撇嘴,“哦。” 两个女生打闹期间,元小少爷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瞪着手心光秃秃的三角黄纸好几息,然后抬眸看向章若若胸前兼具时尚感与实用性的项链,低声控诉,“棠凝,怎么没给我配绳子。” “啊?” 被投诉对象棠凝一脑门子雾水。 这又闹的哪一出? 元小少爷兀自补充,“你偏心!” 所以是…… 攀比上了? 棠凝抬抬眼皮,声音懒懒,“江淮的也没有绳子,你们男生要什么绳子?” 元子野一噎。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 章若若自棠凝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得意地冲陷入纠结的小少爷做了个鬼脸,“就是就是,男生要什么绳子。” 瞧瞧,这就是既得利益者的“丑恶”嘴脸。 元子野嘴角抽了抽,梗着脖子邦邦硬地揭过这茬,“等会儿有庆功宴,一起喝点?” “喝什么?” “白茶,很久没喝了吧,待会儿管够。” 白茶=白酒。 棠凝:...... 她又不是酒蒙子。 棠凝不是,但章若若是。 她举手表决,“我要喝好的。” 元子野轻笑一声,张扬道,“想喝多少喝多少!” 至此,两人的干戈已止。 章若若朝他竖起大拇哥,“大气!” 元子野眉梢飞扬,“好说。” —— 一场成功的演唱会离不开任何一个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 每个人都是神经紧绷地忙活了好些天,只为确保演唱会的顺利进行与完美落幕。 现下事一了,纷纷敞开了玩,敞开了喝。 隔壁包厢内,棠凝和章若若也自得其乐。 作为“外人”,她们没有贸然加入打扰那群人的狂欢,而是自己开了个房间,姐妹独酌。 当然,账全记在元小少爷名下。 少爷还在隔壁,暂时没脱开身。 但这丝毫不妨碍两姐妹的乐趣。 来这,原本是冲着好酒,可当服务员微笑着介绍说店里新出了一批特调鸡尾酒时,章若若同学心动了。 她被那一批酒极高的颜值所俘获,大手一挥,每样都点了一杯。 等这一批酒上全,桌面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 两姐妹接连举杯。 棠凝的酒量极佳,轻易不会醉,即便醉了也是安安静静地不吵不闹。 章若若生动活泼,黄汤下肚依旧喋喋不休的。 “阿凝,刚才那些火你都是怎么做到的?跟个神棍一样。” 棠凝喝下杯中酒,口腔内充斥着果香,“像神棍吗?” 章若若疯狂点头,“嗯呢。” 棠凝轻拭嘴角沁出的酒,“有时候我自己也会有这种错觉。” 除自己人外,她很多时候是不会将事情剖开细说的,这就会给人一种神神叨叨的印象。 说的话做的事,的确像个神棍。 章若若又挑了杯不同口味的,呷了一口,“你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些事吗?” 棠凝沉吟片刻,“差不多。” 章若若湿漉漉的小眼打量了她许久,“会不会怕?” 棠凝笑,“不会。” 章若若,“那会不会累?” 棠凝再次摇头。 也是这会儿,若若才双手握拳,眉飞色舞地发表在后台就想说的感言,“刚才那样超酷的!” 漂亮的小鹿眼亮晶晶的,装满了对阿凝的钦佩。 自家姐妹真有出息! 棠凝接收到她的情绪,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一把,跟哄小孩一样,“乖。” 章若若娇娇地小瞪了她一眼,眼波流转间,又放出一个惊天炸弹。 “阿凝,我想结婚了。” 棠凝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丝震惊。 章若若看着她,补充道,“跟贺简。” 思忖一会儿,棠凝从桌上拿起一杯酒,与若若手里的轻碰了碰,“恭喜。” 五颜六色的酒水从玻璃杯滑入两个女生的嘴里。 章若若咂咂嘴,愁思涌上心头。 棠凝,“怎么了?” 若若单手托着下巴,喃喃不解,“但是他怎么还不跟我求婚呢?” 闻言,棠凝的眼睛眨了眨,试着给出答案,“......你好像还没有给他名分。” 做事情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男朋友的名分没到手,贺简应该蛮难开口说要直接当老公的。 章若若歪歪头,手掌将脸颊的肉肉挤得添了几分可爱,“...没有吗?” 棠凝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 章若若,“可我已经把他当男朋友了。” …… 棠凝友好建议,“还是让他知道一下会比较好。” 第114章 简章cp欲成婚 章若若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接受她家阿凝的建议,决定之后找个机会把名分给定下。 此决定一出,她开始展望美好未来,举动包括但不局限于如下情况: 姑娘眉眼弯弯,举着酒杯轻哼起歌来,歌词通俗易懂,词意兼达:我结婚了,红红鲜花长长婚纱缓缓出嫁~ 棠凝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听歌识曲,顺着已有歌词联想到这首歌的第一句后,微微垂眸,嘴角好笑地扬起。 她约莫能感受到一些人的气场,如果气场是有型的、有色的,那章若若同学的周身必然是弥漫着粉色的心形气场。 由此可见,做出这个决定,她内心的愉悦程度已然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眼看着某人隐形的小尾巴就要翘上天,棠凝突然展颜一笑,清浅的眸子里满是打趣。 她红唇轻启,懒懒地哼唱出这首歌的第一句:这位公主今天亦恨嫁,黑马你知吗? 公主被打趣后愈发乐不可支,“阿凝,黑马知不知道另说,等我结婚,你可一定要给我当伴娘。” 棠凝欣然应允,“我的荣幸。” 许是察觉出这会儿的棠凝格外好说话,章若若顺着杆子往上爬,罗列出具体偏好,“我喜欢西式婚礼。” 棠凝点头,“那就办西式的。” “婚纱要鱼尾的,镶满钻。” “好。” “搭配满钻的皇冠。” “好。” “婚礼要放在一个漂亮的海岛上举办。” “好。” “还得准备几艘游艇。” “可以。” “到时候我们在游艇上开派对。” “好。” “你要给我的孩子当干妈。” 棠凝的“好”字到了嘴边,又顿了顿。 眼珠缓慢一转,她用一种不算冒昧的语气问道,“......有了?” 章若若憨憨一笑,“结婚之后就能有了。” 如此这般,棠凝悬起的心便放下大半,是她多虑了。 这时,章若若托着粉腮,沾上酒意的小鹿眼扑闪扑闪的,“想想就开心。” “嗯。” “我想生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他们最好能从一胎出来。” “......这个你们自己努力,其他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章若若合掌一拍,掌声清脆,“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有了阿凝的倾力相助,这场婚礼乃至后续的生子环节便有了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嘛...... “阿凝,你说江淮那有没有什么药能让生孩子不疼的。” 她是想有两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捏着玩,但生孩子既疼又危险。 网络上有不少人分享自己的个人经历,大致分为两个大类:一类是顺顺利利度过各阶段的产检的,还有一类是相对曲折且不顺利的。 例如整个孕期都需要保胎并且孩子生下来后直接被送进保温箱的。 例如有人怀着怀着突然就没了胎心的。 甚至有些人在临门一脚生产时血崩出意外的。 ...... 章若若被父兄保护得很好,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在生她时难产而亡的。 只知道只有母亲身体不好,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病重离去。 现在的她是想着,如果能有药物的保驾护航,自己可以少遭一些罪。 棠凝认真思考,要问别的医生倒真说不准,但若是江淮那...... “我猜有。” 章若若咧嘴一笑,“那我到时候跟他要点。” 棠凝点点头,“听说要是精子质量好,孕期会相对顺利些。你们要是真有计划,一定要先备孕。” 章若若满口答应。 聊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若若怕是要把小孩的培养计划都给琢磨出来,于是棠凝再次建议,“你不如先把孩子他爸搞定了先?” 三秒钟后,章若若赞同,“有道理。” 说干咱就干。 章若若给通讯录里的孩子他爸拨了个视频电话。 她手机拿得歪歪扭扭的,接通那一瞬间入镜的不是她,而是身侧的棠凝。 棠凝心里不嘻嘻,但面上泰然自若,“你好。” 对面的男人乍一看到棠凝也错愕片刻,而后淡笑回应,“你好,若若呢?” 若若本若将脑袋钻进屏幕,笑盈盈地,“我在这!” 粉红泡泡四散开来,棠凝会心一笑,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一下,把时间空间留给两人。 当然,她挪动的时候不忘从桌上够了杯酒,边品边听。 章若若同学开门见山,一锤定音,“贺简,我要结婚了。” ...... 棠凝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杯沿短暂地离开她的嘴唇,她无声叹气。 这说法实在太有歧义了...... 果不其然,手机对面的贺简误会了。 一股无形的威压与悲伤溢出屏幕,他声音沉沉的,“和谁?” 究竟是谁把小丫头哄得要嫁给他? 但凡等他问出来,非把这个骗子腿打折不可。 至于面前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他们之间的账,暂且往后放放。 “你啊。” “......” 大落之后是大起。 千言万语在贺简口中滚了又滚,吐出的只有三个字,带着深深的悸动,与最后的理智,“认真的?” 作为章呈的好兄弟,他早已通过章家人的考验。 赢得她的芳心是最后一关,更是最重要的一关。 所以他用尽了耐心。 秋日宴上与她在一起是意料之外的事,对于她那时的不认账,他笑着全盘接受。 他对她是蓄谋已久,也是徐徐图之。 在此期间生出的每一份情感拉扯,他都甘之如饴。 他早已做好准备长久地追求她,可现在,她说自己要结婚了,和他。 尽管心中已经开启了一场盛大的庆祝,但他还是想再次确定对方是否认真。 而若若的答案耿直依旧,“当然是认真的,我想跟你生孩子。” 贺简笑了,“好。” 若若伸出两只手,信誓旦旦,“我要生两个,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现在的贺简就没有什么应不下来的,“好。” 章若若:“龙凤胎。” 贺简:“我努力。” 贺简母亲那一脉的确有生双胎的例子,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得到这项“传承”。 比起其他,此刻的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现在在哪?” “在元子野的庆功宴上。” “那、我来接你好不好?” 章若若先是看了眼她家阿凝,见后者笑着点头后,便对着手机扬起笑脸,“好呀,我等你。” —— 贺简来得极快,穿着西服,一身矜贵,像是从商务会谈中赶过来般。 作为娘家人,棠凝与他简单寒暄,然后笑着挥手送别这对未来的准新人。 若若被贺简接走,元子野还在隔壁忙活,想来今晚也没什么得闲的时间。 棠凝回头看了看剩下的半桌鸡尾酒,决定不浪费。 她确确实实不是酒蒙子,只是觉得这批新品的确兼具口感与颜值而已。 她一个人自得其乐,逐一品味着,并计划着喝完这些酒就溜。 就在她将最后一杯一饮而尽时,包厢门被推开。 哟,买单的小少爷来了。 望过去的下一秒,棠凝的眉眼便勾勒出一抹极其愉悦的弧度。 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非她在无意间抢走月老的红线了? 包厢门口,元小少爷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侧还站着一位娉婷袅娜的熟人——罗门寨圣女,罗银月。 第115章 罗银月入世被骗,银元cp碰头 罗银月一如初见那般装扮,额前银片叮铃清脆,廊上霓虹彩灯映照下,银灿灿的她似一汪清透泉水。 她见到棠凝后也是巧笑嫣然。 元子野大咧咧地领她入内,剑眉星目往桌上那些空空如也的酒杯扫了一圈,唇角轻轻勾起,“章若若呢,喝完就跑?” 这形容...... 倒也贴切。 棠凝回想起贺简来接人时那副模样,不禁莞尔,“有人接走了。” 她的话点到为止,毕竟喜讯就该由新人确定、由新人公布。 回答完元子野的问题,棠凝抬手沏茶,递了一杯给罗银月,“以茶代酒,欢迎你入世。” 她的语气是那么自然又笃定,后者先是错愕,转而笑开,“这都能算到?” 棠凝眉梢轻扬,问出自己最感兴趣的点,“你们俩怎么碰上了?” 这问题一出,小口抿茶的罗银月与大口灌水的元子野动作一顿,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好整以暇的棠凝。 一切要从山崩事件说起。 山崩之前,罗银月当机立断,带领一众族人举家搬迁至棠凝提供的临时安居地,成功避祸。 山崩过后,她冷静果决,如定海神针般再次带领一众族人遵照先祖指示另择家园。 伐木建屋、修田引渠,在所有人的协同努力下,新的家园已逐步恢复正常运作。 族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大难过后逢新生降世,那么,那初至人间的奶娃娃便是下一任圣女。 在新家园建成的第二天,罗门寨降生了一个奶娃娃,哭声洪亮,珠玉可爱。 至此,罗银月作为圣女的使命已了。 先祖牌位前,罗银月与那个嗦着手指的奶香娃娃共跪(躺)于蒲团前,鲜红的指尖血滴入碗中,遁于无形,交接完成。 罗银月今岁二十有三,自生来便是“圣女”,此前二十几年的光阴只为“圣女”这一身份而活。 如今突然卸任,她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连着一整个星期,罗银月每天都会爬到山头等待旭日东升。 苍茫中生出温热,荒芜中孕育希望,在那蓬勃的生命力的感染下,她做了一个决定。 人生短暂,在剩下来的日子里,她要活得鲜活又灿烂。 但具体怎么活,还得细细推敲。 自出生起,罗银月便生活在罗门寨,接触的外人寥寥无几。 在这些遇见过为数不多的人里面,有两位是相对特殊的。 一位当然是她的“命定之人”——元子野。 男女之情先不提,单论事业,据她观察,元子野混的应该是星光璀璨的娱乐圈。 她粗浅地研究过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娱乐圈她混不来。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另一个特殊之人——棠凝。 棠凝虽不曾同她明说,但她能隐约猜出其本领。 那是一种得天独厚的能力,术业有专攻,棠凝会的,她不会。 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武器。 都说蛊虫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将人化作提线木偶、予取予求,但事实并非如此,至少没有像外界传言的那般邪乎。 下蛊一说的确存在,一般情况下会用于治病救人,当然在特殊时刻也能下毒防身。 罗银月的秘密武器是阿金。 作为蛊中之王,阿金的能力远超一般蛊虫。 或许,她也可以像棠凝一样,用自己的能力去与这个俗世为善。 入世,从了解俗世规则开始。 网络世界纵横交错,如一张密织的大网,分支众多。 罗银月花了不少时间去汲取消化这些知识。 冥冥之中似有指引,将她引向该走的那条路。 偶然间,她发现一个网站,上面汇聚着各种江湖术士的账号,有接单的,有求助的,自成一方小天地。 罗银月仔细浏览过一众门派后,给自己注册了一个账号,个人简介栏中写明自己的擅长,并老实地把阿金传了上去。 她本想着自己初出茅庐、没名没姓,短期内并不会有人找自己帮忙。 但实际情况是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一条私信,对方称家人病重,寻医问药无果,猜测是被蛊虫上身,特此恳请她出山一助,事成会有重金道谢。 对方言辞恳切,罗银月倒不是为了所谓的重金,而是对他所说的疑难杂症感兴趣。 她应下了,拒绝对方来接的提议,只身赴会。 好意前来,见到的却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 哪有什么病症的家人,这屋里有的只有一个觊觎阿金的同道之人。 他心术不正,但足够识货。 在网站上浏览到阿金的照片后就起了占为己有的念头。 罗银月自是不愿让这等坏人玷污了阿金。 但她生性豁达,不欲在这等小事上多费时间,只冷言奉劝对方打消这个念头,并转身要走。 然则,对方欺她年轻势单,直接上手要抢。 对方人高马大,罗银月武力值有限,几下躲闪之后预备派出阿金。 就在这时,元子野如天神降临,长腿一踹就将不依不饶的人踹飞在地。 到嘴的鸭子肉,飞了。 好事被破坏,对方一怒之下不顾道义,将自己的蛊虫下在元子野身上。 蛊虫如他所愿近了元子野的身,但他还没来得及笑,便再次迎来元子野的拳头。 危急关头,元子野口袋里那枚还没来得及配上绳子的三角黄纸烫了一烫。 紧接着,蛊虫便发出滋滋炙烤声。 这一动作是避着罗银月进行的,使的是阴招,听到炙烤声时罗银月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自己被骗时罗银月心态尚且如常,不见怒色,但此刻,娇俏的年轻女子满脸冷寂。 红颜一怒,她直接派出阿金将那人身上的所有蛊虫一一绞杀。 阿金感受到主任的怒意,大显神威,一个不漏。 这样一来,蛊虫覆灭的同时那人亦遭到反噬,吐血昏倒。 此等场面,元子野也是第一次见。 桀骜不羁的少年郎呆呆看了好半晌,这才出声,“小胳膊小腿的,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 就这战斗力,他那一脚都是多余了。 罗银月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他,也没想过他会再次救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见状,元子野凑近一步细细打量她,“怎么傻了,没事吧?” 拉近的距离将罗银月的注意力带回来,听出他话里的关心之意,罗银月弯弯眉眼,眼里笑盈盈的,“没事,谢谢你帮我。” 元子野摆摆手,“得了,这人你收拾起来跟收拾个小鸡仔一样,我没帮上什么。” 罗银月却不这么认为,她再次强调,“我打不过他,所以你有帮到我的,谢谢你。” 这么认真的道谢,倒让元子野有些不自然了,“行了,大恩不言谢,你怎么到这来的,寨子都弄好了?” 罗银月点点头,“弄好了,我到这来,是因为......” 元子野见她说着说着便停下不说了,不由追问,“因为什么?” 罗银月与他对视,下巴稍抬,认真道,“被骗来的。” 她承认自己被骗到这里来,并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被骗过程。 听着听着,元子野又乐了。 这么简单的骗局,也就这丫头会信。 对于“嘲笑”,罗银月面色不变,坦然接受。 很快,元子野止住笑意,轻咳一声,“好了,小爷就不笑你了,要不要找棠凝玩,她也在。” 棠凝? 罗银月的眼里霎时染上笑意,“好啊,麻烦你带我找她。” 元子野为她开路,路上还不忘跟她念叨,“坏人多的是,以后长点心眼。” 这次是遇到的坏人还不够坏,但凡遇到那些穷凶极恶的,脱身不易。 罗银月浅笑,“知道了。” 第116章 搬家小分队上线 包厢内。 温水缓缓入喉,棠凝借水杯的遮掩压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现在的骗局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还真没有别人搞不出的。 对于罗银月所经历的这段“被骗历程”,她倒是没有过分担忧,长年避世的人乍一入世,遇到点磕磕绊绊实属正常。 罗银月本身是一个机敏聪慧的女孩子,多看多听,自然能分辨出真伪来。 更何况,现在不是碰到他们了嘛。 相识一场,难得又对了脾性,总不会就任她如无根之萍在这俗世漂浮闯荡的。 但凡她有需要,元子野不会袖手旁观,她也不会。 思及话语中曾提到过的网站,棠凝问罗银月,“要不要先把账号处理一下?” “要!”这一声罗银月应得是毫不犹豫。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今天这倒霉事追根溯源,还是因她上传了阿金的照片,这才引来他人觊觎。 处理办法也很简单——先注销账户,再沉淀自身。 追求人生大道的道路远且长,半点也急不得。 罗银月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网站,当场注销其账户来。 这种汇聚各方术士的网站棠凝没见过,元子野也不曾听闻,于是...... 在手机主人的大方示意下,两颗脑袋齐刷刷地凑到手机上方,以游客模式开始长见识之旅。 这是一方不同于俗世的另类小世界,奇门遁甲有之,布阵解梦亦有之。 单看那些求助的帖子,先不论其真假,隐约可窥见这世道似乎有了几分乱象。 而在这乱象之下,又有那么一群新星正冉冉升起。 一如罗银月,又如像她这样的每一位义士能人。 义士可平乱相。 元子野看了一会便收回视线,问罗银月,“之后有什么计划?” 后者与他正视,眉眼灵动,“开小号。” 这就是她的计划。 虽说开局有些不顺,但未来可期,她心依旧。 人在谈及梦想时是熠熠生辉的,被罗银月这双晶亮异常的眼睛看着,元子野突然有一瞬恍惚。 大晚上冒失掉进土坑的是她,言之凿凿说与他有命定之缘的也是她,面对灾祸当机立断的还是她,捧着先祖牌位肃穆拜别家园的更是她。 现在,跟他谈论梦想眸光熠熠的依旧是她。 这人,年纪轻轻的,还挺多变的嘛。 愣神过后很快清醒,他移开视线朝边上看去,轻咳一声,“你的入世之路开局是有些不顺。” 罗银月:...... 帅哥别别扭扭的模样的确有一番别样的赏心悦目,但这嘴里吐出的东西,不甚中听。 她小小地瞪了他一眼,“我知道。” 她的入世之路的确不顺,不单单是今晚这一出,但一切都会好的。 元子野被瞪后摸了摸鼻子,语调散漫,“大不了之后我罩着你点。” “那就先谢谢了。” 罗银月大方接受,这模样倒是让小少爷再次一噎。 边上,棠凝的注意力也从网站移开,不知何时起,她竟单手托起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的你来我往。 哎,身处局外最是清明。 或许小少爷还没觉察出,他跟罗银月在一起时,总会无意识地打开保护伞。 要知道若若跟他可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身为顶流的他可没帮着“罩”若若一星半点。 就在棠凝安心看热闹的档口,元子野突然朝她看过来,“棠凝,你表个态。” 嗯? 表什么态? 棠凝眨眨眼,以不变应万变,哪知罗银月也看了过来,巧笑嫣然的模样。 ...... 群聊时开小差被抓包该怎么办? 她压根儿没仔细听两人的对话内容,现在非要她表态的话,那么... 棠凝眉目清正,“我同意。” 此话一出,元子野的表情一言难尽,“小爷我差这点房租?” 罗银月却笑,“这是两码子事,你把房子租给我,我付你房租,合情合理。” 嗐,就这事? 听明白的棠凝拍拍手起身,“这事你们俩商量吧,时间不早了,我先撤了。” 元子野叫住她,“别啊,留下来搭把手。” 热心小棠原路坐回,“好。” ——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帮忙搬家罢了。 罗银月自决定好要入世闯荡后便搬出了罗门寨。 她初来乍到,租住在一个城中村小区,小区里人口繁杂,有本地的,有外地的,有打工的,也有创业的。 这样的居住环境算不上好,但耐不住房东干脆、租金便宜,她便住了下来。 入住的这段时间里,房子本身没有什么不好,惹人心烦的只有那里的某些人罢了。 这其中究竟罗银月此时也没明说,既然决定搬家,那问题也不再是问题。 只是她心里暗自告诉自己,以后要更加努力的赚钱,好给元子野交房租。 搬家的事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小分队上线。 今晚的消费元小少爷买单后,三人避着人群往外走。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旁,元子野有些头疼,“我开不了。” 此头疼非彼头疼,他喝酒了,开不了车。 棠凝极其顺手地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洒脱一笑,“我来。” 她的车技跟她的人一样,无敌。 元子野张口就是拒绝,不仅如此,还一把把钥匙抢回来。 棠凝眉心微蹙,“小瞧谁呢?” 哪儿跟哪儿啊。 元子野没好气地开口,“你可喝了那一桌子酒。” 初入俗世的罗银月或许还不能游刃有余地生活,但耳濡目染中她记住了某些脍炙人口的语句,“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这一局,她站元子野。 ...... 棠凝两手一摊,放弃开车的念头。 两个会开车的喝了酒,一个没喝酒的,还没来得及学开车。 但她有一个好建议。 罗银月抿唇一笑,伸手指向一旁排列整齐的蓝色两轮车,“我刚刚是骑自行车过来的。” —— 城市的夜晚闪耀更胜白日。 路灯下,三辆小蓝车哼哧哼哧地朝着目的地行进。 途中,棠凝认真发问,“元子野,你为什么不找个人帮我们开车,骑自行车一会儿怎么搬行李?” 元小少爷无言以对,他腿上用了点劲,原本与两个女生并排骑的他很快就超到前面,风中传来他的回答,“一会儿叫个人来运。” 至于刚才嘛,没想到罢了。 清浅的笑声自后响起。 抛开其他不讲,骑自行车这项运动给棠凝带来了通体舒畅,偶尔有这么一出倒也不赖。 在三人的努力下,没过多久,就到了罗银月落脚的小区。 一栋老式居民楼前,三人将小蓝车停放好,开始爬楼梯。 此时,六楼,罗银月家门前,一个男人等在那,看着三十有五,手里捧着一个砂锅,老老实实的模样也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三人上来时刚巧与他正面撞上。 见状,打头的元子野脚步慢下来,声音懒洋洋的,“哟,追求者?” 慢他一步的罗银月微微一笑,“不是,确切地说是他家需要一位保姆。” 不仅如此,他,乃至他家中老小,一致认为她愿意去当这一位免费保姆。 元子野在俗世中生活最久,一听便猜出个七八分。 只见小少爷长腿一迈,三两步晃悠到对方面前,从头到脚将人扫视了一遍,然后姿态桀骜,语调张扬,“让让。” 第117章 曹家人痴心妄想,罗银月初尝被护滋味 小少爷这纨绔劲一出,曹正光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 让让? 分明在说他是那挡道的狗! 尽管心中再不忿,他还是依言往边上让了一让。 这个社会先敬罗裳后敬人。 作为一名在知名大厂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曹正光多少听闻过一些名牌之上的奢牌。 凭借多年的认知储备,他认出面前之人手腕上戴着的那款表,其价值足以买下这一整栋楼,且绰绰有余。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认出了元子野。 市中心最高的那栋大厦有一个巨屏广告位,元子野的照片常年在那霸屏。 都说娱乐圈的水深,等着出头的明星数不胜数,但那么些年,偏偏无人能将其替换下来,要说他没有背景,谁信? 曹正光自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靠着多年苦读才进入大厂工作,兢兢业业许多年这才坐上技术主管的位置,得到相对丰馈的薪资。 他深深明白,像元子野这样的人,不是他可以轻易去碰的。 但他让了这一步,并不代表着他就是一个没脾气的人。 愤懑只会转移,不会消失。 曹正光将不虞的目光投向罗银月。 在他眼里,罗银月是个孤女,外地来的,租住在这里,没上过学,平时也是独来独往。 要不是看她年纪轻轻,长相不错,他哪里会几次三番来她面前献殷勤。 是的,老实巴交的外表下,嘘寒问暖的动作下,是他深藏心底的瞧不起。 在他的价值观中,以罗银月的条件,能找到像他这样有房有车有事业的对象,是她的福气。 而罗银月一直以来的冷淡姿态,落到他眼里不过是女生的“拿乔”而已。 “拿乔”可以,但要在私底下。 现在的情况是罗银月当着他人的面,把他的尊严丢到地上,这是万万不能忍的。 他张了张嘴,一大通说教即将砸向罗银月。 就在这时,落在后面的棠凝突然上前,正正地站到了罗银月的身前。 她有一学一,端着与元子野如出一辙的姿态,将不可一世的纨绔模样贯彻到底。 棠凝双手环抱在胸前,压根没拿正眼瞧他,只用余光扫过此人的面相。 随后她轻扯嘴角,语调轻蔑,“这位大哥,你奸门深陷,鱼尾枯槁,是十成十的克妻之相啊,奉劝你离我们远点,不该说的话都给我憋回去。” 元子野做的事难看,棠凝青出于蓝,说的话更难听。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曹正光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人模人样的两个年轻人彻彻底底地给他展示了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 元子野非富即贵,这个面生的女人气场更甚。 虽不知罗银月一个孤女是怎么跟这样两个人扯上关系的,但照目前的情况分析,再待下去明显是自取其辱。 幽暗的楼梯灯下,曹正光脸色难看地抱着砂锅与他们错身,径直朝楼下走去。 他这一走,楼道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 很快,三人听到一阵关门声,带着些气性。 元子野轻嗤一声,再度嘲讽,“拿门撒气,这人不行。” 棠凝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道,“的确不行。” 她虽故作纨绔姿态,但说的话都是真的。 这男人啊,克妻。 老实可靠的表相下,是极其利我的价值观。 任何一个姑娘跟他在一起后会都会变得不幸。 罗银月赞同的应了一声,垂首从随身包包里取钥匙,长长的睫毛下,是溢满愉悦的双眸。 原来,这就是被护着的滋味儿。 作为圣女,遇事要站在族人前头。 来了这边,自被这一家子人缠上后,她一直都是“单打独斗”的。 这是第一次,她只需要站着就好。 暖意悄然起。 罗银月觉得,俗世挺好的。 —— 老小区的房子面积不大,家具也上了些年纪,但一切被井然有序地规整着,小意温馨。 罗银月给棠凝和元子野各倒了杯茶,“你们随便坐,我收拾收拾。” 棠凝说,“我帮你。” 罗银月笑,“不用,我东西少,很快。” 小少爷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余光从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相识多年,棠凝什么时候说过废话,所以...... “棠凝,刚才那人克妻啊?” 棠凝嘴角微弯,精致的眼睛看向他,“克的。” 罗银月适时从卧室探出脑袋,跟着强调了一遍,“是真的,他的前妻宁愿净身出户也要离开他。” 前妻? 都什么跟什么。 年纪大,还离过婚,这样子的人凭什么来追求罗银月? 元子野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感,跟踩了屎一样。 他起身往罗银月那走去,斜靠着门框上,“怎么沾上这个麻烦的?” 罗银月正收拾包裹,闻言有些无奈,“说来还是得怪我,多管闲事。” 自搬来这边,她一直独来独往的,没有与邻里过多交涉。 一天清晨,早起的她晃悠到附近包子铺吃早餐。 她喜欢这家的包子,吃了一份还不够,又打包了一份准备带回家再吃一顿。 途中经过小区公园,不经意间一瞥竟看到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女孩在那。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颊沾着灰,呆愣愣地坐在秋千上,也不荡。 记忆里,自己也曾孤单独坐过。 恻隐之心油然而起。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里大人呢?” 小女孩约四岁,已经会回话,“爸爸去工作了,奶奶在搓麻将。” 罗银月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她身上钮错位的纽扣,声音越发温和,“衣服是你自己穿的嘛?” 女孩点点头。 罗银月柔和一笑,“真棒。只是有几颗跑错位置了,我帮你整理一下?” 女孩再次点头,“谢谢姐姐。” 当罗银月帮她整理衣服的时候,女孩的目光一直落在一旁的早点上。 越看,越想吃。 四岁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小女孩咽口水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大。 罗银月注意到后,直接把温热的包子和豆浆递到她手上,“早饭买多了,吃不完,你帮姐姐把它们吃掉好吗?” 食物上还残留着余温,传递到小女孩的手上,她有些心动,“可以吗?” 罗银月肯定一笑,“可以。” 小女孩咧嘴笑,“谢谢姐姐。” 小女孩饿极了,吃得狼吞虎咽的。 罗银月则坐在边上的秋千上,感受着暖阳倾洒于身。 她本想等小女孩吃完再离开的,哪知在那之前,小女孩那位搓麻将的奶奶找过来了。 一脸刻薄相的老太太几下打量便推断出了事情的发展,当即眼冒精光。 照理说,她应该对看顾自家孙女的罗银月心存感激的。 老太太的确也是这么做的,在嘴上。 她挂上笑脸,对着罗银月连连道谢,感谢与好听的话一筐一筐往外面倒。 对罗银月来说,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过了也就过了。 但没想到的是自那之后,她频繁地碰到这家人,就好像,自己的行踪被监视了一般。 几次三番下来,她琢磨出对方的意图,选择直言劝退。 拒绝的话说了不知多少遍,但老的不听人话,小的“助纣为虐”。 好几次阿金都蠢蠢欲动,都被她按捺下来了。 这家人虽讨人嫌,但还不至于出动蛊王。 包子铺的老板娘喜欢这个每天来她家吃包子的年轻姑娘,深怕她中了这家人的套路,好心提醒。 也是这样,罗银月才知道有关曹家人的故事。 原先住在这的只有在大厂上班的曹正光与他的妻子,那时他们还只是最普通的那种新婚小家庭,在这片区域,“名声”并不响亮。 后来妻子怀孕,曹正光将老家的母亲接过来,这家人才名声渐起。 老太太很厉害的,年轻时受过磋磨,便全数施加到怀了孕的儿媳妇身上。 乱七八糟的药汤,闻所未闻的偏方,皆以强硬的姿态压着儿媳妇喝下。 她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便是对自家“有出息”的儿子百依百顺。 所有行为的最终受益人,都是曹正光。 作为既得利益者,曹正光躲在母亲背后,顶着老实的面孔享受一切。 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下,他的妻子在女儿三岁时毅然决然选择净身出户。 净到什么程度? 她只穿着一套单薄衣物出门,手里捏着身份证和离婚证。 她没去争取所谓的婚后夫妻共同财产,更没去争有着曹家基因的孩子的抚养权。 她以最狼狈的姿态,争取到最渴望的离婚证。 很多人笑她傻。 但对她来说,离开这个家,才是美好人生的开始。 第118章 买冰棍是假,收拾渣滓是真 元子野向来不喜欢听这种家长里短、臭如裹脚布的故事,但这次他耐着性子。 只是听着听着,开朗少年不再开朗,眉心都挤出川字了。 罗银月注意到后问,“你这算什么表情?” 元子野先是偏开了目光,而后又直直地看她,“怒你不争的表情。” 罗银月不可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我不争气?” 元子野予以肯定,“你不争气。” 很快,他又加了一句,“解决骗子那会儿你不是还挺霸气的吗?现在怎么憋屈?” 罗银月想了想,“是人都有贪念,曹家人只是普通人,我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真是个菩萨。 元子野啧了一声,“我同情你。” 伴随着话落,还有他装模作样的一声轻叹。 罗银月:...... “我谢谢你。”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之际,客厅里坐着的棠凝突然出声,“我下去买根冰棍,你们要什么味道?” 元子野与罗银月两人看过去,棠凝已放下水杯站起身。 元子野双眼一眯,“买冰棍?” 棠凝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精致明艳的脸上神情如常,仿佛真是突然嘴馋了,“嗯,我吃草莓味的,你们要哪种?” 一旁的罗银月想了想,“我想吃巧克力味的。” 对她来说,俗世还有一点好,那便是吃的东西五花八门,都合她的心意。 棠凝点头,“好,一根够吗?” 罗银月甜甜一笑,“够,麻烦你啦。” 棠凝摇摇头,问元子野,“你要吗?” 与棠凝相识多年,元子野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说,“要,但我没想好,还是跟你一起去选吧。” 棠凝无所谓地点点头,“行。” 就这样,三人兵分两路,一路留下整理行李,一路出门“买冰棍”。 —— 买冰棍小队并排下了楼梯,鞋底落在年代久远的水泥地面上,小幅度地扬起淡淡的灰尘。 元子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使他整个人染上了一分邪肆。 他瞥了瞥身边人,嗓音微扬,“买冰棍?” 棠凝将手背在身后,慵懒恣意,“买,一会儿买。” 说着,她停住脚步。 此时两人所处的位置,是四楼。 楼梯灯昏黄,心照不宣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堂而皇之地开始听墙角。 刚才那个故事,同时招惹了元小少爷和棠家少主。 他们的朋友怎么能被这样的人觊觎呢? 试想一下,假设罗银月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没有为她撑腰的亲友,也没有足够的资本搬去别处,那是不是就活该被这样子无赖的一家人缠上? 讲道理,人家不听,一家三口连番纠缠。 时间一久,赖着赖着,是不是真就让这家人心想事成了? 那之后呢? 年轻的姑娘被骗进狼窝,冠以贤惠的美名,伺候三代人? 多么歹毒的心思。 罗银月不屑与之计较,但棠凝,心中不虞。 怎么着也得出出气,不光是为朋友,更为那个被净身出户的姑娘。 只是,她似乎低估了这家人的险恶程度...... —— 屋内。 曹正光与他家老太太同坐沙发,面色不虞地盯着茶几上的砂锅。 老太太伸手打开一看,眉头皱起,浑浊的眼睛闪过一抹气愤,“这罗丫头真是不识好歹,好好的粮食都被糟蹋了!” 砂锅里,是一团泡涨了的酸菜粉条,以及零星的几块碎排骨。 曹正光靠着沙发,一脸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以后不用再找她了。” 老太太不解,“为什么?她年轻漂亮,又是从大山里跑出来的,一旦进了咱们家的门,好拿捏得很!” 曹正光看了眼自说自话的老娘,压低声音,“她不是无依无靠,刚才有两个人陪她回来,男的是明星,女的看着非富即贵。” 愤懑过后,理智不断地替他分析着,最优解就是及时手抽,别再招惹罗银月,万一惹祸上身就划不来了。 但老太太不愿让先前的时间精力白费,更是心疼那一次次送过去的吃食,“说不定只是偶然碰到,她真要有什么非富即贵的朋友,又怎么会租住在这里。” 曹正光反复回忆着两人护着罗银月的模样,越想越坚定,“不,妈,听我的,以后别再打她主意。” 听着儿子的话,老太太只好同意。 过了一会,她又忧心忡忡的,声音跟着压低,“那你的工作怎么办?现在的时代不同了,不是努力工作就能往上爬的,当初是用前头那个—” 老太太顿了顿,声音越发轻,“当上主管才多久,又开始明里暗里挑你刺,明摆着还想着那档子事......” 说到这,老太太咬着牙槽,满脸不甘,“早知道就不放前头那个走了!” 想到之前那段记忆,曹正光脸色黑沉下来,厉声道,“之前的事别提了。” 老太太闻言噤声。 她打量着儿子的脸色,下意识又开始为他操心,“罗丫头本来是最好的人选,现在去哪儿再找个年轻漂亮的......” 被老太太絮絮叨叨念得头疼,曹正光的烦意更甚,“行了别说了,大不了就不当这个主管。” 老太太不同意,“那怎么行?” 曹正光:“不然您说怎么办?” 老太太眼底精光一闪,“实在不行就让小丫头去把她那死鬼妈哄回来。” 想到曾经的妻子,曹正光顿了顿,“她不会愿意的。” 老太太:“我听说有一种东西能让人上瘾的,到时候想不想,做什么,都由不得她。” 曹正光看着老太太,眼里黑黝黝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动了动嘴,轻声说,“妈,这么做犯法。” 老太太突然就笑了,满是皱纹的脸上竟多了一丝和蔼? 她说:“儿子,妈这辈子只要你好,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管。” 曹正光:“妈—” —— 门外,棠凝的拳头开始发紧。 所以,他的前妻并不是因为被磋磨而决心离开,而是因为被自家人当做往上爬的礼物送给别人! 也是。 这一听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即便婆婆多番磋磨,也默默忍受着。 真想走,早在开始就可以走了,又哪需要硬生生挨到孩子三岁才选择离婚。 “用前头那个”、“当上主管”,这两个词不断在棠凝的耳边回响,每出现一次,她对这家人的嫌恶就成倍增长。 主管的位置,是把自己媳妇儿送给领导换来的。 现在主管之位摇摇欲坠,所以他歪心再起,盯准罗银月这个年轻漂亮的孤女,想旧计重施。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无用又恶毒的男人? 在家里,躲在凶悍的母亲身后享受一切伺候。 在职场,顶着老实的面孔把妻子送给领导。 想必当初他愿意离婚,心里还有一刻是认为妻子已经“不干净”了吧。 可笑至极。 棠凝轻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元子野,眉眼认真,“我生气了。” 元子野脸色没比她好到哪去,拳头已经发紧,“巧了,我也是。” 既然目标一致,那么...... 指尖从沉香手串上抚过,弹指一挥,一袅香气从门缝钻入。 很快,房中传来哐哐两声,实实在在的,身体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棠凝稍稍侧身,给元子野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抬脚就是一踹。 这一踹用上了巧劲,没有惊动他人,但门锁,被震开了。 普通的老式大门开了又关。 随之屋内响起的是极其细微又清脆的骨头声。 第119章 先要一个拳拳到肉的当下 所谓的社会规则在大多数时候束缚的是好人、老实人、社会主义接班人。 他们被告知以暴制暴只会让仇恨延续,届时冤冤相报无穷尽。 他们被告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他们更被告知终有一日,举头可见青天。 但终有一日究竟是哪一日,只有天知道。 棠凝信奉的是时不我待。 与其等一个报应,等一个面上的公义,不如先要一个拳拳到肉的当下。 棠凝抬脚跨过地上的两具身体,顺势坐到沙发上,手指搭在扶手处,意犹未尽地轻轻点着。 元子野跟着收回脚,眉宇间残存着些微的凌厉。 他抬眼看向最角落的那个房间,对棠凝说,“里面那个小家伙怎么办?” 棠凝神色淡淡,“让她继续睡吧。” 小女孩今年四岁,被教唆着当小帮凶。 稚子无辜,但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终会被染上杂色。 很多事情做着做着,会形成习惯的。 更何况,这个家能把她母亲推出去,那十八年后,也可能把她给推出去。 与其这样,不如继续睡下去,等一个新环境的到来。 茶几上摆放着一个黑色手机,棠凝静静看了两秒,拿了起来。 上下翻看,她点开某一个对话框。 这是曹正光与领导的聊天记录,上位者与下位者的沟通简单又乏味,记录的几乎都是公事,一个指令下达,一个恭敬收到,没什么特别之处。 想来这位领导做事还是很谨慎的。 只是,他似乎小瞧了这位“窝囊”的下属。 曹正光的手机云盘上有一个加密文件夹。 棠凝的目光落在弹出的密码框上,直觉告诉她,这背后躺着的就是曹正光特意收集的证据,一份可以威胁领导的证据。 棠凝出声,“小少爷。” 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的小少爷应声而来,经过躺在地上的曹正光时,面不改色地再次踩在人手腕上。 棠凝权当没看到这一幕,她把手机递过去,“能解吗?” 元子野伸手接过,瞥了一眼后,“能!” 屏幕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眉目清隽,正气非凡。 没过多久,他说,“解开了。” 加密文件夹里的东西不多,有两条录音,以及一段视频。 元子野点开录音,滋滋的杂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像是隔着什么偷录下来的,但内容大致能听清。 第一条录音。 —小曹,刚才来找你的是你家媳妇儿吗? —是的领导。 —你小子不厚道,家里藏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媳妇也不带出来让我们瞧瞧。 —承蒙领导夸奖,她性子温吞,爱待在家里。 —厨艺一定不错吧? —会做些家常菜。 —家常菜好啊,有机会我可一定要尝上一尝,不会不欢迎吧? —当然不会,哪天您想吃了说一声我让她好好准备。 —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这个项目你拿去看看,没问题的话就交给你负责了。 —谢谢领导,我一定认真对待。 第二条录音。 —小曹,我八点到。 —好的领导。 —听说你家还有个小孩子。 —我母亲带孩子回老家探亲去了。 —我准备了一箱酒,一会儿可一定要尝尝。 —好的领导。 —特别是你媳妇儿。 —好。 —接下来你把精力往事业上放放,我预备把你提到技术主管的位置上来。 —感谢领导提携,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两条对话都很简短,单听单看并不能直观地证明什么,可若是再加上剩下的那段视频,整个事件便可以串联起来了。 视频元子野没点开,棠凝同样没有。 可即便不点开,他们也能从视频的封面上看到一个身形发福的中年男子朝着床方向走去,而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人。 元子野舌尖抵了抵脸颊,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地上躺着的曹正光身上,长腿一抬又是哐哐两脚。 真是个畜生。 棠凝冷眼看着,抽空拿出自己的手机发了条信息,然后叫停,“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买冰棍。” 元子野的动作顿了顿,想起还等着巧克力味冰棍的罗银月,低声应了句,然后踹了最后一脚。 小少爷的气肉眼可见的没消,棠凝起身走到他身边,声音淡淡的,“放心,这事没完,我叫了两个人,一会儿就到。” 这一顿打最多只能抹平他们对罗银月的险恶用心,至于施加在那位纯良的姑娘身上的罪孽,他们尚且还不清。 —— 两人买完冰棍回去时,罗银月刚刚收拾完行李。 她从元子野手里接冰棍,拆开包装往嘴里一塞,浓郁的巧克力味与雪糕的绵密口感相结合,满意地眯了眯眼,“好吃!” 姿容昳丽的女子吃着冰棍,巧笑嫣然地跟高大帅气的男子道谢。 这赏心悦目的画面成功帮助棠凝“洗眼”。 心中感叹,世界上还是美好的人事物多一些。 棠凝嚼了会儿自己的冰棍,对罗银月说,“我还有点事,一会让小少爷送你过去行吗?” 罗银月看了看棠凝,又看了看元子野,明眸轻眨,“行。” 于是三人小队再次兵分两路。 元子野的人接走了他和罗银月,棠凝的人则开着一辆面包车过来。 昏暗中,棠凝双手背后,自楼梯间信步而出。 深夜因高悬的圆月而黑得不够彻底,月光寂冷,间或洒在她冷然的俏脸上。 她身后走出两个高大的黑衣人,手里分别拎着曹正光与老太太。 车门开启,两人随手一抛,跟丢小鸡仔似的把昏睡不醒的两人丢进车里,黑暗中,与第三具身体撞上。 棠凝坐上副驾驶座,摇下车窗。 车子缓缓启动,与猎猎的风相逆行,风灌了一些进车里。 棠凝勾了勾耳边被吹乱的碎发,不为所动。 行进途中,车厢内传来一阵衣物摩挲的声响。 车子到达某大厂门口,三个白花花赤条条的身影被捆成一捆,直直地丢进某一房间。 与此同时,大厂正门最大的显示屏陡然亮起,画面正是被捆在一起的三人。 棠凝给了药,使他们从昏睡中清醒了部分感觉。 这感觉包括难以遏制的欲望,以及蚀骨的疼痛。 接下来的画面的确是有碍瞻观了些,但也算得上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曹正光想要的是工作,那就让他以最屈辱的姿态丢掉这份工作。 老太太想要儿子光宗耀祖,那就让她亲自给列祖列宗抹黑。 至于喜欢漂亮姑娘的领导?从根上给他断了。 “少主,资料收齐了。” 棠凝应了一声,把车窗摇上来,“让他们再玩一会儿吧,天亮再发。” 再玩一会儿?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玩法。 黑衣小哥嘴角抽了抽,一时没顾上回答。 棠凝觑了他一眼,前者顿时收敛,“是。” “回老宅吧。” “是。” 第120章 林家糊涂舅舅二婚? 凌晨两点,棠家老宅。 棠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祠堂焚香叩首。 考虑到夜已深,她没有过多打搅,只简单地给众位老祖宗请安。 夜色深深,香火袅袅。 棠凝信步走在回院的路上,近四个小时的车程坐得她头脑昏沉,眼皮子直犯懒,一度处于要睡不睡的困顿状态。 现下香火一闻,睡意消减,灵台又清明了几分。 这个时间点,棠家众人早已进入梦乡。 隐在暗处的守卫不曾现身,恪尽职守地护卫着整个棠家。 月光倾洒,树影婆娑,棠凝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番洗漱过后,棠凝躺到久违的床上,包裹全身的暖意将睡意重新唤了回来。 就在这时,叮— 来短信了。 黑暗中乍然亮起的光线刺得棠凝瞳孔微缩,眼睛不适地眯了眯。 等适应后,她拿过手机一看,消息是元子野发来的。 他询问曹家人的后续,以及她是否到家。 被困意围绕的棠凝懒得打字,直接按下语音将事件简单回复。 曹家人的结局大致定下,唯一的不确定是曹家那位小女孩的结局。 曹正光和老太太已是废人,自理能力尚且需要培养,哪还有什么抚养孩子的能力。 那么,能担起这份责任监护的便是她的生母。 考虑到之前种种,小女孩或许会被生母接过去抚养,当然也很有可能被送去福利院。 有些人生下来是享受人生,而有些人则是来历练的。 棠凝倒是希望在摆脱曹正光和曹家老太太之后,小女孩和她的生母都能心无旁骛地往前走,去过属于她们自己的人生。 若干年后她们如果想要回看来时路,也能做到心中无悔无憾,亦无阴霾。 元子野的回复来得很快,简单明了三个字——你睡吧。 棠凝放好手机,闭上眼睛。 —— 月影散去,日头东升,旭日高悬,日头西沉。 清幽宅院里,睡意酣畅的棠家少主被自家母亲从被窝里拉起来。 被窝大开,暖意溜走,棠凝不干,裹好被子重新躺了回去。 棠母端坐床沿,没好气地轻轻拍了拍裹成蝉蛹的女儿,“我倒是没听说哪家女儿是大半夜回家的,还去打扰老祖宗!” 棠凝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自己的头也钻到被窝里,嗓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语气却是理直气壮,“那我想家了嘛。” 想家了,就回。 回来了,总得跟老祖宗说一声。 棠家对棠凝格外纵容,没有门禁,没有约束,来去自如。 按照昨晚的情况,她其实是可以就近找个住处的,不需要熬夜赶路回家。 但很多事情都不能对比。 在看过曹家后,她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幸运。 没有卖妻求荣的男人,没有苛待儿童的祖辈,这么好的棠家,再晚也要赶回来! 想家=想父母。 棠母极吃这一套,浅笑着把这一茬给揭过了,转而开始哄女儿起床,“德叔煲了海鲜粥,你起来吃点。” 她家女儿不仅能干,还很能睡,凌晨回来的,一觉睡到傍晚。 这么一来,三餐误了两餐。 这作息习惯与饮食习惯实在差了点。 海鲜粥的吸引明显不够,棠凝依旧在被窝里磨磨蹭蹭的。 棠母好笑地开口,“我想找个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觉得怎么样?” 从前负责这一块的是林铮,有他陪着,阿凝的生活还算规律。 但自从他们回到老宅后,林铮的重心便转到公务上,而阿凝就跟脱了缰的小马似的,跑这跑那,饥一餐饱一顿。 她有心管上一管,但许多时候又不能中途打扰。 但一直这么下去又不是个事儿。 棠母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但棠凝听到后想也没想就回绝了,“不怎么样。” 相较于侍从环绕,棠凝更喜欢独来独往。 当初愿意让林铮以保镖的名义陪她住进归南居,除了要安父母的心外,更多的是因为她信任林铮这位相伴多年的人。 半个竹马如今成了义兄,更被父亲委以重任,前方自有一片独属于他的广阔天地等他去闯,不适合再当什么保镖。 而除林铮以外的棠家子弟里,棠凝暂时没办法给出全然的信任。 拿昨晚四个小时的车程来说,如果开车的人是林铮,她必然可以坦然入睡。 但换做他人,她会保留一分清醒。 之前就说了,棠凝在这个家有绝对的自由,她不愿意身边有人跟着,棠母便不再强求,只叮嘱着,“那你的作息和饮食得自我规范一下。” 棠凝应得爽快,“好~” 母女俩“难得”碰面,棠母一直陪着她,从洗漱打扮,到享用粥膳。 暖粥入口,补药下肚,满血复活的棠凝用纸巾轻拭嘴角,敛下的眸子里眼波流转。 忽地,她抬眸看向些许反常的母亲,“您有事要我办?” 疑问句,陈述语气。 被戳破的棠母一默,顺着这话茬想到某事,丝丝烦恼笼上眉头。 乖女儿见不得母亲露出这副愁容,棠凝歪头凑近,拍胸脯保证,“您说吧,我保证办妥。” 这副哄人的姿态做得足足的,棠母噗嗤一笑,愁思顿消。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棠母林婉出生江南林家,家境富庶,上面还有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哥哥,名为林建。 林建的妻子是钟沁,在成为林婉嫂子之前,还是她的闺中密友。 只是,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林建,居然做出人到中年抛妻弃子的决定,铁了心要离婚,去跟他的白月光在一起。 呸呸呸,哪是什么白月光,明明就是第三者。 插足婚姻的就是第三者,事情闹成这样,他们居然还要大张旗鼓地摆婚宴。 哥哥大婚,妹妹不愿到场。 对林婉来说,但凡哥嫂的婚姻是好聚好散的,也不至于气到不愿出席的地步。 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她出席了这场婚礼,对好友钟沁来说无异于二次伤害,她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可成人的世界总有无奈,林家两老尚在,作为姻亲,即便是做做样子,棠家都得派人出席。 棠凝听明白了。 在母亲不愿出席的前提下,父亲必然与她同仇敌忾。 那么,她棠凝,就变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棠凝揽下这活,“我去。” 棠母看着贴心的女儿,想到那糊涂大哥,银牙暗恨,“上午离婚,下午再婚,他干脆住民政局得了,到时候不需要给你那糊涂舅舅什么好脸色。” 棠凝饶有其事地附和点头,“好勒,我一定不给他好脸色。” 说实话她对这位糊涂舅舅没有多大印象,只依稀记得婶婶很是和蔼。 哦,对了,林家应该还有一个只比她大了一天的哭包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 算了,见了面自然知道。 由于婚礼是明天,作为棠家代表,棠凝带着行李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准备搭乘大名鼎鼎的红眼航班。 第121章 红眼航班偶遇清冷美人 同一时间,元家暗室内。 一身黑衣的元霆坐在太师椅上,长腿微微曲着,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沉香珠串中那颗新色珠子。 他的正前方,正趴着一个……人。 那人慌乱畏惧,声泪俱下地解释着,紧张与恐惧使得他讲话有些颠三倒四,同样的内容颠来倒去地重复着,语调亦染上几分哭腔。 元霆既不打断也不应和,只神情倦怠地听着,似信非信。 子野说有人在他的演出服上动手脚,招式路数与狼牙吊坠事件同出一脉,玩的都是些飘来飘去的东西。 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的攻势过于温和,杀伤力也低,即便是沾染上也不会危及性命,不像是旁支的手笔。 狼牙吊坠一役,元霆雷厉风行地处置掉所有涉事之人,不论身份、不论资历。 杀一能儆百。 其他有心思的旁支见状也不得不打消掉自己的小心思,又或是将心思蛰伏起来。 人心难测,任何一个上位者麾下总会有那么些所图过甚的人。 元霆没有兴趣花精力哄他们站自己这边,对他来说,不服可以,但只要他在家主之位一天,都且给他忍着。 至于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在宁可抓错不可放过的原则下,被“请”到元家暗室。 幽暗的地牢、气息骇人的黑衣人、以及对准脑门的一个个黝黑枪口。 这所有的一切都无声恫吓着这位黑手。 黑手,不,某当红小生直接腿软了。 他又惊又惧,恨不得时光倒流。 他的老天爷呀,当初脑子是怎么想的,没事招惹元子野干嘛! 不就是被压一头嘛! 不就是捡人家挑剩下的用嘛! 何至于扭曲卑鄙至此,找来那些腌臜法子只为破坏元子野的气运?! 与其说他真心悔过,不如说他被眼前的一切吓到。 本以为元子野倚仗的是源源不绝的资源,论资源,他也有,两人尚且可以斗上一斗。 可事实是站在元子野身后的是黑势力! 他没有。 之前也不认为元子野能有。 毕竟哪个好人家背后是黑势力的? 元霆没空管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既然确定与元家派系纷争无关,便挥了挥手。 很快,惊惧交加的小生被带了下去。 小生误以为自己要被噶了,当场开始嗷嗷直叫,声嘶力竭的,鞋跟直往地上蹭,留下黑黑的印子。 在元霆面前过分聒噪的代价就是,下一秒,他被击晕了。 世界恢复安静。 元陌适时出现,恭敬地将手机递到元霆跟前,“家主,棠少主发来消息。” “棠少主”三个字就是开关,能控制元霆的情绪。 得知她发来消息,元霆硬派的气场似突然被注入一股暖流,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他起身,从元陌手里接过手机,并吩咐,“人放回去,星途到此为止。” 所图即所惩。 元陌得令,“是。” 元霆抬脚往外走,同时翻开起棠凝发来的消息。 林家? 所以,才刚睡醒就又要出门吗? 不知怎么的,元霆脑子里噌的一下浮现出四个字:独守空房。 偏偏人姑娘还特别乖,知道哄他,说她先去看看别人家的婚礼怎么弄,学习学习经验。 他能怎么办? 唯有守好大后方,耐心等她回家矣。 —— 深夜机场,红眼航班。 这类航班是指在深夜或凌晨时段运行,于翌日清晨抵达目的地的航班,鲜明特征之一就是价格低廉。 当然,养尊处优惯了的棠凝选择乘坐这趟航班只因为她是被赶上架的鸭子。 哎,负重前行的她。 照理说棠凝的行程应当是有一定迫切程度的,毕竟糊涂舅舅的婚礼就在明天。 但母亲说了,不用给什么好脸色。 所以,她悠哉悠哉地在头等舱靠窗位置落座,安心地准备迟到,早退。 透过窗口,机场跑道上那些白白绿绿又红红的小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许是因为红眼航班的缘故,头等舱的上座率并不高。 唯二被订购的两个座位在同一排,各自靠窗。 当注意到有人落座时,棠凝侧头看了一眼。 她的这双眼睛呐,有点毒,入眼的都是些漂亮姑娘。 她的“漂亮”从来都不止局限于外貌,更多的是气质。 从外貌上说,眼前的这位姑娘当然是十足的美人胚子,皮肤白皙透亮,五官精致姣好,但更吸引棠凝的是她的清冷气质。 清冷也分很多种,如果棠凝没看错,她的清冷是独属于科研人士的清冷。 那是一种在长久的专业浸润下,与本身内蕴相融合的独有魅力。 棠凝本身不是一个热情外放的人,欣赏归欣赏,她还是收回了视线,闭目养神。 一阵轻微的颠簸后,飞机爬升成功,平稳飞行,并准时在目的机场降落。 这一降落,棠凝与清冷姑娘的缘分正式开始碰撞。 下了飞机,两人不约而同地拐进洗手间,那么长一排洗手台盆,留给两人的位置恰巧相邻。 行李提取处,u型转运托盘慢慢吞吞地将两人的行李箱一前一后转出来。 出租车等候区,两条队伍中的两人左右并排等车。 即便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打照面,两人谁也没有递出话头,直到棠凝从身侧的不锈钢栏杆上瞥到那只悄然探出的手。 这是一只咸猪手,正不安分地朝某个方位探去。 棠凝下手直接,手中的行李箱拉杆带着力道砸向那只与清冷姑娘臀部相距一厘米的咸猪手,两相接触,传出清脆的咯咯声。 手骨折了。 小惩大诫。 出于好心,棠凝再次操纵拉杆,帮中年男人将手骨接回原位。 哪成想这个人模狗样的西装男倒打一耙,对着棠凝张嘴就是破口大骂,唾沫星子直往外嘣。 在棠凝被惹毛之前,清冷姑娘先动了。 她应该是猜出发生了什么,冷着脸拧开手里未开封的矿泉水,把瓶口怼进那人嘴里,重力作用下瓶里的水咕嘟咕嘟直往他嘴里灌,呛得那人面目狰狞。 “嘴巴不干净?我帮你洗洗嘴。” 这是棠凝第一次听她说话,声音好听,内容直接,并透着些许戾气。 芜湖,举动也漂亮! 在这等车的人不算少,为避免人群中出现和事佬,棠凝单手提溜起直咳的人,把他拽出队伍。 见状,清冷姑娘跟着出来。 中年男人满脸通红,不知是被拽的,还是被臊的。 但他总算是意识到现在的女孩子不好糊弄,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找准机会扭头就跑,一只鞋跑丢了也顾不上。 对于这种人,棠凝其实是懒得搭理的,清冷姑娘也没有阻拦。 “谢谢你刚才帮我。” “不客气。” “我是南溪。” “我是棠凝。” 初见面到现在足足过了六个多小时,两人才正式互换姓名。 棠凝看了眼再次变成的等车队伍,拿出手机准备摇人,这时南溪先开口了,“我的车一会儿过来,你去哪,我可以送你。” 棠凝没有跟她客气,“桃源山庄。” 此言一出,南溪看她的眼神带了一丝打量,她说,“我也去那。” 这么巧? 棠凝挑了挑眉,补充说明,“我去吃席。” 南溪:“我去看席。” 嗯? 棠凝继续扩句,“我舅舅二婚,我是家族代表。” 南溪语气冷冷,“我睡过的人要结婚,我来看看。” 嘶! 棠凝试探地问,“我舅舅姓林。” 南溪目光沉沉,看棠凝的眼神带了些意味深长,“他也姓林。”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棠凝说,“我舅舅叫林建。” 闻言,南溪收回视线,语气恢复平静,“他叫林澈。” 好嘛,不是同一个人。 棠凝轻呼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消停,她又顿住。 林澈? 这不是舅舅家好大儿的名字?! 第122章 此林澈,即彼林澈 林家从商,财力雄厚,是俗世中江南一带的富庶人家。 当年林婉与棠远山一见倾心,互许终身,自此林棠两家结成姻亲。 鉴于棠家的特殊属性,绝大多数林家人只知林婉嫁进一个底蕴深厚的家族,其他一概不知。 唯有林婉的父母与兄嫂知道棠家人的能力。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天生异能的棠凝并没有在林家外公外婆身上感受到过多的温暖。 对他们来说,棠凝棠家少主的身份是远在林家外孙女之前的。 尊重,疏离,敬畏。 以上是棠凝在林家外公外婆身上感受到的态度。 要知道一个家族中,当家人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其他人,这也就造成了林家其他人把棠凝当成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异类”。 棠凝是一个相对自我的人,她要先感受到善意与被爱,才会想着回馈。 林家不待见她,那她就非必要不出现。 而在那些必要的场合,她会选择“仗势欺人”,把棠家少主的派头拿捏得足足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林家人都这样。 棠凝的前舅妈,如今的沁姨,待她亲厚。 沁姨的儿子林澈,儿时也把棠凝当成一个普通表妹,给吃给喝,会因输了游戏而破防嗷嗷大哭。 儿时的记忆已久远,后来大家年岁渐长,各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淡了联系。 但—— 依照南溪的话来看,她睡过的人,是林澈;说要结婚的人,也是林澈。 同样住在桃源山庄、同样名为林澈,要说这是两个不同的人,棠凝绝不相信。 “我那糊涂舅舅的儿子也叫林澈,今年二十三。” 棠凝状似随口一提,却在说完后饶有兴致地盯着南溪不放。 而南溪下意识的反应也正向验证了她的判断。 南溪微一愣神,从钱夹里取出一张照片递到棠凝面前,问,“是他吗?” 这是一张被保存得很好的照片,从拍摄背景看,拍摄于校园。 棠凝伸手准备接过,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到南溪的,忽地,一阵淡淡的金光掠过,触之生温,温和有力。 这...... 棠凝睫毛微垂,遮住眼底涌动的思绪。 金光多见于佛像而少显于人身,出现在人身上只有一个原因:此人会为人类社会做出贡献。 南溪身上的金光虽极淡,但的的确确存在。 这样的人...... 棠凝轻勾唇角,她倒是不知道该同情林澈这位表兄,还是该祝福了。 这时,南溪再次询问,“你说的林澈是照片上的人吗?” 棠凝回过神,飞快地抬眼看了她一下,又看向照片中那两张青涩的面孔,给出肯定答案,“是他。” 事态明了。 南溪点点头,接过照片,妥帖地放回钱夹。 不远处有辆车发出一声滴响,是南溪的车。 南溪看向棠凝,“我们先上车。” 棠凝:“好。” 挡板升起,头等舱中的安静再次出现。 过了一会儿,南溪悄然出声,“所以,他想骗我回来。” 不论是那些欲遮还羞的红绸喜字,还是明晃晃印着他名字的请柬,都是障眼法。 这一切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营造出他要结婚的假象。 “骗”字用得极妙,将棠凝心里的那点子八卦劲儿全勾出来了,“所以五年前,你把他给,然后就走了?” 南溪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平静,“嗯,因为接到密召。” 密召...... 看来是加入了某个保密性极强的科研项目。 “一去就是五年?” “嗯。” “他知道你去做什么吗?” “召令紧急,没来得及告诉他。” “那这五年里一次都没联系吗?” “我们不能与外界通信。” ...... 棠凝是真心为这位表兄掬了把同情泪,“这次是请假回来的?” 南溪点点头,“请了两天假。” 棠凝觉得这话应该理解为只请到两天。 五年,两天,难怪她身上会有金光。 感情这是把青春献给了科研事业啊,全情投入。 林澈与南溪的过往,棠凝并不清楚。 但考虑到一方是自己痴心不换的表哥,一方是既合眼缘又带金光的清冷科研美人,如果两人之间有情有缘,她自然不愿让他们品尝爱情的苦涩。 棠凝单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那你准备怎么做?” 南溪面色平静,“先回家。” “然后呢?” “把他拐走。” 棠凝唇角的浅笑印到车窗上。 啧,霸气。 “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南溪点头,拿出手机添加棠凝的联系方式,嗓音清丽,“不出意外,我们会是姑嫂。” 棠凝:“确实。” 如果哭包表哥痴心不换苦等爱人五年之久,那南溪这一趟,的确分分钟可以把他拐走。 桃源山庄门口,棠凝与南溪告别,推着行李信步朝林宅走去。 南溪则与她背道而行,回了另一方向那只剩她一个的南家。 —— 林宅。 今日有喜,整个林宅被布置得鲜红喜庆。 宅院门口,管家正翘首企盼。 当他瞥见一道悠哉靠近的身影后快步上前,恭敬有礼,“棠凝小姐,您来了。” 棠凝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管家微微鞠躬,飞快地朝她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棠凝小姐,行李交给我吧,您这边请。” 棠凝依言抬脚,管家落后半步跟在她边上。 除了管家外,宅院门口还站着不少林家佣人,整齐地排列在两侧。 随着棠凝的经过,那些人纷纷低垂下头,不敢用视线接触她。 这阵仗,活像棠凝是一个拥有巨大魔力且喜怒不定的怪物似的,不可随意招惹。 棠凝见怪不怪,嘴角噙着淡漠的笑。 啧。 林家还是这么没意思,一个个都爱把她当座上宾。 在管家的引导下,棠凝来到一栋会客厅前,厅内已经坐着不少林家亲眷,此时正融洽热闹地谈论着这场婚事。 当棠凝抬脚进入时,说话声不约而同地减弱下来,融洽的气氛稍稍一凝。 对此,棠凝恍若未觉,径直朝着主位上坐着的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去。 “外公,外婆,阿凝来晚了。” 两位老人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不晚,来得正正好,阿凝越发漂亮了,快坐下吧。” 林家外婆给棠凝示意的是主宾位,也就是最重要的客人所坐的位置。 棠凝浅笑颔首,坦然入座。 有人上前为她添茶,棠凝端起茶杯浅浅抿着,丝毫不将冷掉的场子放在眼里。 林家亲眷中有相对活泛的人,见状特意找了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的,场子逐渐恢复成之前那副景象。 但这一天注定好事多磨。 当南溪照片中的男孩褪去青涩,丰神俊逸地端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走入厅内,融洽的场子再度凝固。 茶杯后,棠凝的唇角微微勾起。 是林澈来了。 第123章 嘴硬以两分钟为限 现代婚姻中,离婚者不在少数。 当婚姻走到一拍两散的地步,人们往往会用失败来描述这段关系。 但,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及时止损吗? 有限的生命与热爱何必平白消磨于无意义的婚姻里。 沁姨通透,主打一个不忠则不容。 既然男人生了二心,就光速切割财产,送再他一本离婚证。 上午离婚下午再婚,在外人眼里,沁姨是那个被抛弃的糟糠之妻。 可谁人又知当沁姨得知舅舅与他的白月光再遇后,便已经决定要把这个“脏掉”的男人一脚踢开。 只可惜她的速度没有快过糊涂舅舅。 事已至此,糟糠之妻的头衔,沁姨背了。 但亏她不会白吃。 沁姨借此要求林家把该分给林澈的东西尽数转到他名下,合情合理。 林澈更没有辜负母亲的好意,将该收的一切照单全收。 也正是因为这样,林家两老对目前唯一的孙子产生了些许微词。 但林澈不在意,并用一句话回堵:有了后妈,后爸还会远吗? 该他接受的,他接受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他更是将自己的不愉摆到明面上,只因为错事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 林澈进入厅内,看向主位上的两老,神情淡淡,“爷爷奶奶早。” 今天是“大好”日子,林老太太只希望一切顺利进行,于是招呼他坐下,“阿澈来了,坐下吧。” 林澈依言坐下,抬眼的瞬间注意到棠凝的存在。 这个位置,再加上她周身的气度,想来也只有棠家那位表妹了。 林澈见棠凝她并不像厅内其他人那般“沉浸”在所谓的大喜日子里,而是淡然自若地身处局外,当下便明白母亲所受的委屈还是有人记得的。 就冲这一点,他主动同棠凝颔首致意,棠凝回以一礼。 久未谋面的表兄妹交浅言浅,“寒暄”结束,林澈便坐在位置上玩手机。 不,他其实并没有在玩,应该是时不时点开某个软件。 眼含期待地点开,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又冷着脸把屏幕按黑,周而复始。 ——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当棠凝坐了一小时后,新人终于进门。 按照这边的风俗,新人进门后要来见过夫家众人,敬茶改口。 棠凝如愿地见到了舅舅的白月光。 平心而论,她的样貌谈吐都挑不出什么错,但就是不合棠凝眼缘。 既如此,在代父母送出见面礼后,棠凝便找了个档口提前离席。 席上没人阻拦,因为在棠凝之前,还有一个“好汉”。 林澈是在新娘改口喊林家两老“父亲”、“母亲”时轻嗤一声转身离场的,当众给了糊涂舅舅一个没脸。 棠凝喜闻乐见,更愿意添上一把不咸不淡的火。 林宅自带一个大花园,花园中央有一个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喷泉。 棠凝稍一思忖,朝喷泉旁的摇椅走去。 等靠近了,果然在那看到一个被“丧气”包围的林澈。 棠凝施施然坐下,开始自言自语,“哎,这边机场也太难打车了,多亏有一个漂亮姑娘捎我一程,她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南溪。” 前面的话如同废话,最后“南溪”两字,直接戳中林澈的穴位。 林澈猛然抬头,紧盯棠凝不放,“你说她叫什么?” 棠凝莞尔一笑,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南溪。” 南溪。 林澈眼底情绪复杂,有惊喜,有难过,全都交织在一起。 当然,也仅限于此。 他那屁股就跟焊在摇椅上似的,一动不动。 棠凝撇撇嘴,好言相劝,“她只请到两天假。” 一抹慌乱自林澈眼中飞快闪过,他犹自嘴硬,“与我无关。” 棠凝淡淡地哦了一声。 乐于助人环节到此结束,她不再多言。 阳光洒在花园里,喷泉中央水柱不停歇地上下上下,形成一圈圆弧水雾,光线穿透其中,更显其晶莹通透。 暖阳倾照,棠凝掏出墨镜戴上,摇椅小幅度地晃悠着,她悠悠闲闲地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林澈起身离开。 而棠凝墨镜后的眉眼微微弯起。 啧,与我无关? 也就嘴硬了两分钟。 —— 南家。 南溪五岁时,父母之间的感情其实已经算不上好了,但为了年幼的她,南父南母相敬如宾地凑合着。 十四岁的南溪独立又聪慧,南父南母见时机已到,便开诚布公地召开了一场家庭会议。 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南溪都不曾怨恨自己的父母。 没有什么好怨的,生而有养,养而有教,她不缺爱。 更何况父母还为她互相迁就了近十年。 人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用来凑合? 南溪通透至极,不愿成为父母任何一方的负担,毅然决然地选择独居于这套房子里。 至此南家三分,互不联系,互不干涉。 时隔五年,南溪再次回到这个空荡荡的家。 当初走得急,也没安排人看顾这个家,如今屋子里已蒙上一层薄薄的灰,更充斥着一股寂寥的气味。 南溪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放下行李,她逐一将房子的所有门窗全部打开。 清新的空气源源不断地涌进其中,给屋子带来了几分生机。 南溪走到院子里,翻手机联络起钟点工。 急单,要价自然不低。 南溪不差钱,唯一的要求是快。 当一整队钟点工在屋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时,南溪窝在院子的躺椅上,闭目浅眠。 干她这一行的,不论什么项目,研究起来那可是废寝忘食、日以继夜。 昨晚,确切的说应该是昨天晚上十点整,她参与研究的项目终于取得阶段性胜利,组里所有人时隔五年,终于获得了外出通讯的机会。 研究所不会没收大家的通讯手机,但基于保密原则,整个基地,无通讯信号。 南溪跑到外头看到林澈那些欲盖弥彰的朋友圈是在十点十五分。 跟上头请假是十点十六分。 轻装离开基地赶赴机场是十点三十分。 其实她也没想好自己回来做什么。 如果林澈真要结婚了,她大概率也不会做出抢亲的举动。 或许只会远远的看上一看新郎模样的他是什么样。 幸运的是,南溪遇到了棠凝。 所以,现在的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顺利把人拐走。 在那之前,至少得把屋子收拾干净,不能把人拐进灰尘堆里。 久违的悠闲将积攒五年的困顿唤醒,南溪想着想着,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南家门口。 林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五年不见,即便只是睡姿,也能再次燃起他汹涌的爱意。 从棠家表妹透露的话里,他知道南溪是为他回来的。 如此,多年的气恼也尽数化成了庆幸。 林澈抬脚走到躺椅边,唤南溪的名字。 南溪没有反应。 恼意渐生。 林澈直接俯身凑近,微凉的唇瓣落在南溪的唇上,他一边亲一边凶巴巴地低声控诉,“起来,不许睡,回来不找我睡什么觉!” 分外熟悉的羞恼声唤醒了南溪,她慢慢睁开眼睛。 五年前对亲亲抱抱十分羞涩的男孩如今已蜕变成在她的注视下仍能面不改色继续亲吻的模样。 被她看着,林澈边亲边笃定开口,“你心里有我。” 南溪眨了眨眼,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亲吻。 林澈当即红着眼睛瞪她。 如果愤怒有形,他估计能当场化身喷火龙。 刚刚睡醒的南溪嗓音难得透出几分软糯,她解释道,“有人在。” 第124章 南溪,我原谅你了 有人在。 这三个字瞬间将林澈的思绪带回从前。 学生时期的南溪是学校出了名的冰山美人,清清冷冷的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大多时候爱泡在实验室里。 没有人知道这女孩实际上胆大包天,喜欢当着同学的面牵他的手、抱他、甚至是亲他。 那时的他总会红着耳朵偏开,说有人在。 如今倒是调转过来了。 林澈闭了闭眼,将眸底的湿意掩下,可心底难抑的抽痛却骗不了自己。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们都变了。 倏地,林澈睁开眼,眼尾染上一抹洇红,他嘴唇极轻地颤了颤,说,“你心里有我。” 他盯着南溪,不肯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只为要一个确定。 冷情如南溪,即使是父母的离去都没带起她过多的情绪,唯独面对这样的林澈,她头一次想要时光倒流。 她伸手抚上他的侧脸,指腹与脸颊轻轻摩挲,带着点安抚意味,“嗯,我心里有你。” 霎时,一滴泪划到她的指腹,温凉,无声。 林澈闭了闭眼,喉结几番上下滚动,心绪起伏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等再睁眼,他的声音已然染上几分沙哑,低低的,郑重的,“南溪,我原谅你了。” 林澈原谅南溪了。 原谅她在与他耳鬓厮磨的第二天不辞而别。 原谅她整整五年不联系他。 只要,她心里还有他。 林澈没有追问,但南溪不想让他糊里糊涂揭过这一茬。 她拭去他脸颊的那滴泪,收回手在躺椅上坐直,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你先坐。” 林澈听话坐下,将她收回的手握到手里,强势插入与她十指紧扣。 南溪任他动作,“五年前,我收到密召,进了一个研究基地。” 果然是研究吗? 林澈低头,声音有些闷,“其实可以告诉我的,我知道你的理想,不会拦着你的。” 真爱一个人,想她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以爱之名束缚住她欲挣高的翅膀呢? 南溪:“我不是怕你拦着,而是......” 林澈:“而是什么?” 南溪撇开眼,声音难得带上几分局促,“一时没想起来。” 这是真话,当时收到急召时她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子里想的全是相关的研究内容,等进了研究基地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把事情告诉林澈。 想补救的时候却被告知基地没有通讯信号。 这般,也算是阴差阳错。 林澈一时无言以对。 他一直都知道南溪心里的第一位是她的热爱,第二位才是他。只是没想过会因为这份热爱而互相错过近五年。 林澈侧头看她,“你就不担心我等不下去,跟别人结婚吗?” 南溪垂眸,想到自己看到那些似是而非的结婚喜讯时心里那吨沉重的石块,坦言道,“我以为你真要结婚了。” 林澈追问,“你这趟回来是准备做什么?” 南溪摇摇头。 林澈不解,“摇头是什么意思?” 南溪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不做什么,就看看你。” 林澈被这没脾气的姑娘气到了,“不抢新郎吗?” 南溪诚实以对,“不抢。” 林澈被气的不想说话。 见他这样,南溪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的模样。 “林澈,是我不告而别,如果你真跟其他女孩子结婚了,那我就得祝福。” “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澈不想从这张嘴里再听到这些祝福的屁话,愤愤亲上南溪的唇,嘴唇重重碾过她的,听到她小声呼痛才停下。 “祝福?你倒是大方!” 林澈瞪着她,“换做是你要结婚,不管跟谁,不论在哪,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 南溪纠正他,“我不会跟其他人结婚。”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后林澈呼吸一滞,有个问题在唇齿间百转千回,终于吐出,“那你想跟谁结婚?” 微风轻轻拂过,将南溪的长发吹动,柔软的发丝落到林澈的肩上。 南溪抿了抿微麻的嘴唇,主动环住他仰头与他对视,一字一顿,“我想跟你结婚。” 我想,跟你,结婚。 林澈心绪难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嘴角无声扬起,“算你还有良心。” 轻描淡写的话语里有几分克制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时,南溪从他怀里探出脑袋,“但我只请到两天假。” 这个消息林澈已经从棠凝那知道了。 “什么时候出发,我送你过去。” 他践行着自己的话,不拦着她做她喜欢的事,尽管这是他们时隔五年的重逢。 只是—— “你不能送我,因为要保密,除非......” 林澈听到自己连送送都不行,整个人又不好了,“你进的是什么破地方,送送都不行?我又不进去。” 当然,吐槽完的下一秒他又妥协,“除非什么?” 南溪说,“除非我现在打报告。” 林澈没听明白,“什么报告?” 南溪盯着他,字正腔圆,“结婚报告。” 结婚,报告。 林澈舔了舔嘴唇,侧过身,状似无所谓,“哦,那你打吧。” 南溪嘴角轻勾,拿出手机,刚输入一行字又被林澈叫停。 只见他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枚戒指,并将其缓缓戴进南溪的无名指,随意中带着十分的克制。 由于戒指一直被贴身放着,带着身体的余温,此时已尽数传到南溪手指上。 她低头看着这枚戒指,“这是......” 林澈自然接过话茬,“这是戒指,好了,你打报告吧。” 有些事情他嫌矫情就不愿多说。 事实是生长在新时代的林澈拥有一颗保守的心。 五年前,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他去珠宝店挑了这枚戒指。 尚且青涩的少年用他的方式做出有关未来的承诺,且满怀憧憬地设想他们的未来,只是...... 但这枚戒指他一直贴身放着。 一年、两年、三年...... 南溪心里有了答案,垂下的眸子迅速眨动了几下。 她依林澈所言打完报告,之后便收起手机,拽着林澈就往屋子里走。 林澈主动跟上,“去哪?” 南溪只道,“跟我来。” 两人进屋的时候刚巧与请来的钟点工打了个照面。 二十多人的队伍手脚麻利地收拾完屋子,正欲出来整理花园。 南溪却说不用了,并当场结清所有尾款。 他们拿了钱有序离开。 而南溪则拉着林澈到了自己的房间,并在第一时间把林澈压在门板上亲。 这时的她,倒有几分当年胆大包天的模样。 只是五年时间过去,她会的还是那些伎俩。 林澈轻笑出声,俯首躬身,一手搂着她,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身体力行加重了这个吻。 第二天,两人扯完证直接飞往另一个城市。 机场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有位漂亮姑娘跟落单的林澈要联系方式,从洗手间出来的南溪径直走到林澈身边,淡淡道,“他有对象了。” 姑娘被落了面子,娇横瞪了南溪一眼,“你虽然漂亮,但一看就无趣,连宣誓主权都这么没意思,他一定很快就厌烦。” 无趣吗? 南溪安静下来,没同小姑娘计较,倒是林澈忍不住了,“你知道个屁,她有趣的很!去去去,有你什么事!” —— 每个人的故事都在各自上演着。 棠凝在“好心”提点林澈后也离开了林家花园。 她没再去喜堂,而是凭着儿时的记忆,往隔壁的一户人家走去。 进去,又出来。 差别就是棠凝的口袋里少了张平安符,而手上则多了个木匣子。 第125章 与元父一起去元家 喜宴通常会持续三天。 但棠凝选择在第一天晚宴后与林家两老请辞,当着新郎新娘的面。 不论是白天离场后至今未归的林澈,还是今晚提前要走的棠凝,两人的所作所为都落在新娘的眼里。 小辈不懂事长辈自可教训。 而她要做的只是稍稍垂眸,然后重新扬起心无芥蒂的笑容即可。 果然,糊涂舅舅见她这副心里难过偏又顾全大局的模样,深觉委屈了新人,即刻端起长辈的姿态看向棠凝,面露不虞。 哟,这伎俩...... 棠凝浅笑盈盈,直视自家舅舅的眼睛,“舅舅这是有话跟我说?” 林建今晚喝了不少酒,竟真端起舅舅的姿态伸手指着棠凝预备说些什么。 是林家外婆打断了他,“阿凝,我派人送你去机场。” 棠凝的目光从舅舅那根手指上收回,嘴角笑意不减,“好啊。” 她起身与两老告辞,转身离开。 在抬脚跨出大厅的一刻,棠凝拨通自家母亲的电话,“母亲,舅舅拿手指我~” ...... 切,谁还没有母亲护了? 打完小报告的棠凝脚步轻盈,在去机场前特意拜访了沁姨。 沁姨对她的到来惊喜至极,眉宇间竟比之前更添几分惬意悠然。 棠凝由此得出一个结论:不如意的婚姻如垃圾,该丢则丢。 之后,棠凝赶赴机场再次坐上红眼航班,飞机于暗夜中爬升。 至此,这段相对敷衍的“吃席”之旅画上句号。 —— 晨间薄雾中,棠凝信步回到自己的院子,第一时间接水泡澡。 她将身体埋进水里,卡到好处的水压将周身的困乏舒缓。 林铮收到她回来的消息,特意帮她把早膳端到院子。 棠凝坐在院中石桌前,不施粉黛,胜似芙蓉。 林铮为她布膳,“怎么连夜回来?” 棠凝舀了勺粥,凑到嘴边轻轻一吹,蒸腾的白雾随之散开,“待着无聊。” 林铮看了她一眼,问得直接,“他们欺负你了?” 这话说的...... 棠凝双眸波光流转,而后看向林铮,“母亲说的?” 林铮点头,“母亲让我停掉与林氏一半的合作。” 棠凝眸光一亮,“那父亲怎么说?” 林铮好笑地看着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无异议。” 一直以来,碍于棠母的面子,棠家对林家多有扶持。 可以说林建当家作主后,林家能保持鼎盛状态,棠家至少出了一半力。 棠父一直知道林家人对棠凝的态度。 敬畏是吗? 那就敬到底,畏到底。 别在阿凝要温情的时候给敬畏,在她已经习惯敬畏的时候又来讲辈分。 被护着的棠凝心里一阵熨帖。 她对林铮说,“我没给新娘留面子,舅舅护妻心切,拿手指了我一下。” 指着鼻子骂。 虽说糊涂舅舅还没骂出口,但也没差了。 林家人在林铮心里其实是排不上号的。 听棠凝这么说,他淡淡应了一声,专心陪她用起早餐。 等回到书房后,林铮从桌面的文件里抽出几个不咸不淡的,塞回到文件柜中。 紧接着,他从柜里挑出同等份数的重量级文件,与桌上的放在一起。 有人进来,他把这些交代下去,“这些项目都停掉。” 下属:“是。” —— 林铮走后,棠凝走到床边正欲补觉,忽又想起什么,脚步一拐朝外走去。 还没给老祖宗请安呢。 这怎么可以。 孝顺小棠来到祠堂给一众祖宗请安,祖宗欣慰。 等她迈着轻盈的脚步从祠堂中走出来时,却意外地和一个中年男子打了照面。 棠凝礼貌颔首,“伯父。” 来人是元父,上一任元家家主,元霆哥、元子野的父亲。 这么早见到棠凝元父也挺意外的,鼻尖嗅到她身上沾染的香火味,心下不由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品行佳能力强也就罢了,更难能可贵的竟还是个敬重先祖的好孩子。 元父亲善地点头,“听你父亲说你去林家贺喜了,一切都顺利吧?” 棠凝弯唇,“劳您费心,一切顺利。伯父,您来找我父亲?” 元父嗯了一声,“跟你父亲聊了点事,正准备回去呢。” 电光火石之间,棠凝想到了自己带回来的木匣子,“伯父,我给元霆哥带了个东西,您帮我捎给他好不好?” 啊,这—— 事倒是顺手的,可他要真这么做,元霆怕是开心不起来了。 元父状似为难,“唔,我不知道他在哪。” 棠凝:??? 这是什么意思,元霆哥不就在他自己的住处吗,还能在哪。 元父也被自己这烂说法逗笑了,他轻咳一声,“比起我,他应该会更希望见到你。” 这是—— 被长辈打趣了? 厚脸皮棠凝顺杆儿爬,“那您稍等我一下,我拿上东西跟你一起去。” 棠凝大方不扭捏,元父对她的喜爱再添一分,“好,我等你,不着急。” 就这样,棠凝在补觉之前又插入一项行程:与元父一起去元家。 因着与元子野的交情,这并不是棠凝第一次来元家,但这是她第一次来元家找元霆。 一路上,元父给棠凝介绍着元家的大致布局,一个耐心讲,一个认真听。 这一遭走下来,棠凝把元家摸了个大概。 无人看守的院子前,元父止住脚步,“这是元霆的住处,你就当在自己家,慢慢逛,我就不进去了。” 棠凝浅笑谢过,“劳烦伯父。” 垂花拱门,凉亭小池。 元霆的院子占地广,景致错落有序,颇有几分园林之美。 只是…… 棠凝后知后觉地发现院子里竟一个人都没有。 元霆哥不在,元陌也不在。 这怎么弄? 棠凝环视四周,选择到边上的凉亭坐下。 她把木匣子放在石桌上,自己则双手支起下巴,开始沉思。 现在的时间是清晨,自己既没有梳妆打扮,也没有提前告知,居然就这么贸贸然进入元霆哥的院子? 这伯父好像有点坑人...... 院子特别安静,只剩微风与池里小鱼的扑腾声,宁静且自然。 对自己无语的棠凝顺势趴在手臂上,睡意涣散。 慢慢地,她的眼皮缓缓合上,卷翘的睫毛在眼下部位留下一片阴影。 元家练武场。 元陌将底下人递来的消息转告给练功结束的元霆,“家主,棠少主来了,在您的院子里。” 下一秒,元霆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 第126章 换了个地方补觉 “元陌,关禁闭。” 风中,元霆的声音传到元陌耳朵里,平静的,不容反驳。 元陌微微一愣,即刻想通了缘由,垂头领罚,“是。” —— 几息后,元霆赶回院子,不出意外地看到伏身石桌的棠凝。 整个院子寂静无声,像是唯恐惊扰到她的酣睡。 元霆放轻脚步靠近,俯身轻托她的背和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熟悉的沉木香沁入鼻尖,棠凝下意识放松身体任他抱,睡意正浓,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只小声嘟囔了句,“元霆哥?” 元霆垂眸看她,声音带着安抚,“是我,这里凉,我带你回房间睡好不好?” 棠凝略带含糊地嗯了一声,手虚虚地盲指了一下石桌上的木匣子,“那是给你的。” 顺着她的动作,元霆注意到那个木匣子。 不。 确切地说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只是并不知道这是送给他的。 某大佬眸底浮光掠动,有不少情绪在交织跳动。 他的目光从木匣子转移到囫囵说完话再次进入睡梦的棠凝身上。 她在他怀里安睡,饱满红润的嘴唇微微扬起,皮肤白皙莹润,衬出眼下那一抹极淡的青色。 困成这样还来给他送礼物…… “谢谢阿凝。” 元霆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认真致谢。 棠凝没说话,只手指小幅度动了动,似是在说不客气。 元霆把人抱回自己房间,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脱外套、脱鞋袜、盖被子。 冷调沉木香萦绕的屋里多了一丝淡淡的女儿馨香,两者交相融合,竟将冷调柔和了不少。 元霆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鼻息间是淡淡的香味,他用眼神细细描摹着她的面孔。 认真算起来,他们也就几天没见面。 今天这一见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寂静凉亭,瘦弱背影。 刚回院子看到的那一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元霆眼前。 是他疏忽了。 喜欢清静便没放人在院子里守着。 这是她第一次来元家找自己。 结果呢? 元家大门到他这院子,那么长的一段路,期间既没有人提前向他通报她的到来,也没人为她添茶送水。 怠慢,至此。 元霆是生气的。 他丝毫不怀疑元陌的忠心,这样做的初衷大概率是不愿打断他的练功。 但以他的能力,早已能做到中途收功而不伤己身。 更何况,在他这,阿凝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当阿凝迈进元家大门的第一时间,元陌就应该将消息告诉他。 罚他禁闭,意在让他更清楚他的想法,也在向整个元家宣告阿凝的重要性。 棠凝,轻怠不得。 思绪转瞬溜走,元霆微凉的唇贴上棠凝的眉心,带着爱意、与歉意。 眉心处的痒意惹得棠凝在梦中都产生了几分不适,她伸手抓了抓,指甲在白皙光洁的额头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元霆忙拉住这只不老实的手,却不想这只手自己有主意,反过来搭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其中竟蕴含着安抚意味。 元霆低眸无声轻笑,又陪了她一会儿,才起身去了隔壁房间。 浴室内。 温热的水汽在空气中凝结成雾,朦朦胧胧的,湿意缭绕。 花洒自上而下密密麻麻的水帘冲刷着元霆精壮的身躯,区块分明的肌肉群像是拥有无尽的能量,水珠一触即弹,练武产生的黏腻随之扫空,清爽自然。 元霆换上睡衣回到房间,等身上没有水汽后才掀开被角,轻手轻脚地躺在棠凝的身边。 被窝里暖意融融,睡梦中的棠凝似有所感,自顾自伸手搂搭在他的腰背处,连带着身体都往他怀里贴了贴。 元霆顺势轻搂着她,手掌于她背部小幅度的轻拍着,哄她安睡。 随后,他自己也合上双眼,享受这份心有归处的宁静。 院子偶有微风拂过,池里小鱼跃动,吐露泡泡。 屋内,两道清浅的呼吸声逐渐重叠,谱写着同一首旋律。 —— 即使是睡着,也不是毫无知觉的。 棠凝隐约知道元霆的一系列举动的,所以当她在他怀中醒来时,没忍住还以颜色(借机揩油)。 亲她额头是吧。 棠凝打量着面前放大的神颜,目光诚实地落在他厚薄适中的嘴唇上。 做贼心虚。 做窃花贼同样如此。 棠凝屏着呼吸,心虚又鬼祟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一触即分。 窃花成功的她无声咂巴嘴。 嗯,好亲。 人的贪念无穷尽,棠凝亦是如此。 这不,刚亲完嘴唇,目光又自发地落到他那凸起的喉结处。 理智告诉她这里亲下去元霆哥必醒。 但感性技高一筹,举着小喇叭循环播放有便宜不占是王八。 她不要当王八。 于是,棠凝悄咪咪调整姿势,试图离喉结处近一些。 只是,还没等她碰到,搭在她腰间的大手突然动了。 不是把她搂进怀里,而是元霆把自己整个人送地离她更近。 自然而然的,棠凝的唇原地贴上心心念念的喉结。 他这副予取予求的模样,棠凝先是一愣,随后无声笑弯了眉眼。 醒了是吧。 棠凝轻轻浅浅在他喉间落下一吻,然后脑袋稍一后仰,目标明确地攫获他的唇。 这次不再是一触即分,而是带着几分力度的深吻。 唇畔轻碾,爱意宣泄。 等再次分开时,棠凝的嘴唇已泛起酥麻。 “元霆哥。” 棠凝的声音懒懒的,染着几分沙哑。 元霆低声应了一句,不知疲倦地浅浅啄着姑娘的唇角,意犹未尽。 虽是如此,他也没有更进一步。 棠凝的到来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了,女儿矜贵,他得护着。 —— 午膳是由“眼熟”的黑衣小弟送过来的。 他们兢兢业业地从归南居服务到元家老宅,把送菜做出了豪气干云的架势。 等几人离去,棠凝看向专心为她布菜的元霆,黑白分明的双眸微微一闪,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元霆哥,今天怎么不见元陌?” 元霆不瞒她,“在关禁闭。” 啊,果然。 棠凝应了一声,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展开讨论。 她大约能猜到元陌被关禁闭的原因。 虽然她不喜欢仆伺环绕,也不甚在乎有没有那杯子茶水,但元霆哥是在立规矩,为了她。 她心里明白,只要她提上一提,元陌的禁闭就能提前结束。 但这样一来,元霆哥身为家主的威信呢?罚他禁闭的初衷呢?怕是都要打一个折扣了吧。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次再来的时候提前告诉元霆哥。 只能说伯父属实不靠谱了些,把她拐到这自己却开溜了。 (元父大喊冤枉,他这不是给年轻人创造独处的空间吗?) 食不言,寝不语。 午膳结束,棠凝问起木匣子,“元霆哥,东西喜欢吗?” 元霆勾唇,“特别喜欢。” 他取来木匣子,将其打开。 里面摆放着一整套紫砂茶具,色泽温润,古朴雅致,品质上乘。 元霆的这句“喜欢”除东西本身外,更多的是对棠凝这份心意的喜欢。 好东西他见得多了。 难得的是棠凝出门办事竟然还想着给他带礼物,这份心意胜过东西本身千万倍。 新茶具需要开壶,元霆大包大揽,棠凝负责观摩。 茶香涌动间,棠凝的手机嗡嗡一响,一响,又一响。 她眉梢轻挑,喜欢这么连着发消息的也没几个人。 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章若若。 【章若若:阿凝阿凝,呼叫阿凝~】 【章若若:婚期已定,就在两个月后~】 【章若若:呜呜结婚怎么有这么多事要忙,你快来帮帮我,help~球球~】 第127章 射击场玩枪,试婚纱时若若被绑走 帮吗? 小青梅的忙一定要帮。 什么时候? 晚点再说吧。 棠凝回复几条信息后将手机搁在一旁,看向元霆,“元霆哥,两个月后若若大婚,邀请我当伴娘。” 元霆淡淡应了一声,拿茶汤转了一下杯子,确保杯壁全被润过无遗漏,这才问道,“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 倒是把棠凝给问住了。 时间得倒推到元子野演唱会那天,会后庆功宴上若若说想结婚,当时贺简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名份,若是某位大小姐效率高的话,应该是当晚定下的名份,这么一算…… “三天?” 棠凝上扬的尾音中透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是三天吧,应该没算错吧? 闻言,元霆的动作跟着一顿,随即抬眸,目光幽幽地看了眼棠凝。 这一眼看得棠凝莫名心虚,她下意识偏开视线,牢牢盯着那只安静老实又无辜的紫砂茶壶不放。 怎么办,元霆哥的眼神怎么这么好懂,分明在说:瞧瞧别人,再瞧瞧我们。 可— 慢又怎么了? 慢有慢的好,这种事可不兴比。 坚定主意的棠凝决定放过无辜的茶壶,陡然移开视线,重新与某大佬的对上。 不仅如此,她甚至色厉内荏地小瞪一下。 结果就是,如此小孩子气的行径把大佬给逗笑了。 元霆浅笑着揭过这一茬,问她,“要不要逛逛?” 逛元家吗? 不爱走路的棠凝委婉拒绝,“伯父已经给我介绍过了。” 乍一听到伯父两字的元霆挑了挑眉,“跟他一起来的?” 棠凝点头,再次强调,“我已经逛过一遍了。” 所以就不逛了吧,元家太大,走两遍腿要断,她就喜欢坐着。 一次、两次的,元霆对她的想法已经清楚明了,或许是他的表述出了问题,可他的本意并不是想带她硬走,而是…… “要不要去射击场玩玩?” 射击场能玩的不就是…… 棠凝一改先前的懒怠模样,给出一字诀,“玩!” 话语落地之铿锵有力,起身的动作之果断干脆,无一不揭示着她的跃跃欲试。 跟元霆哥比枪法的念头很早就有了。 她不才,单打独斗近身肉搏的武力值极低,唯有一手百发百中的枪法傍身。 元霆哥有古武内力,武力值深不可测,这些棠凝都是知道的。 但他在枪法上的造诣倒是不曾听闻。 就几次“搞事”的经验来看,她能确定的是元霆哥的枪从不虚发。 可要真论起谁的枪法更好些,那还真不好说。 如此这般,棠凝的“攀比心”被激起来了。 元家射击场,砰砰砰的射击声不绝于耳。 一众元家人按照往日的习惯练枪,只是今日,他们的成绩跟往常比起来差了不少。 皆因不专心。 因为他们练着练着便会忍不住往某处瞄,然后被那两个把枪打出残影的人惊到。 十六个移动靶,十六发子弹,就把枪那么轻轻一划,好嘛,全中。 元家人善武,也慕强。 在他们心中,家主能做到这世间一切不可能的事,是无敌的存在。 不说十六发,就是六十发,家主也能做到。 可,这棠家少主居然丝毫不逊色? 元霆没有故意让棠凝,遇到棋逢对手的人不容易。 一下午时间,棠凝玩得酣畅淋漓,观众看得津津有味,只有排靶的人痛并快乐着。 晚膳是在元霆院子里用的,席面上大多都是棠凝爱吃的。 运动过后的她胃口极好,不管吃到什么都是笑盈盈的。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眼里的笑意淡了淡。 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人,棠凝问,“元霆哥,你一直是一个人吃饭的吗?” 今天她一直跟元霆哥在一起,期间不论是元伯父还是元伯母,都没有派人来喊他们用膳。 她不确定这是两位长辈特意给他们留相处的空间,还是一直就是这么一个习惯。 若真这样,那元霆哥…… “嗯。” 元霆应了一声,肯定她的猜想。 自接下家主之位后,他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吃饭的。 减少掉不必要的行程能更合理地安排时间处理公务,这对家主初期的他是有益的。 后来,等他能游刃有余地处理所有事务后,也没有了改回来的必要。 或许是养儿子跟养女儿的不同吧,在棠家,只要人在老宅,只要没有特殊情况,用餐都是在一起的。 两相对比下,棠凝眨了眨眼,看向元霆的眼神带上几分心疼。 大狐狸元某人注意到后,顺着梯子往上爬,向她发出申请,“德叔手艺不错,有机会我多去蹭饭?” 他没有把她从棠家拽出来,而是选择自己融入。 棠凝眉眼弯弯,“当然好啊。” 日暮黄昏,晚霞漫天。 简单散步后,元霆用“瞬移”将某个犯懒的人送回了棠家老宅。 回到家的棠凝躺在摇椅上与准新娘章大小姐通话,内容涉猎极广,从请帖上封蜡的款式到宴席上用哪款酒。 大小姐的目标就是,全情打造一个属于她的梦中婚礼,大大小小的细节都由她一手抓。 就这样,一个半月时间过去了。 期间,棠凝倾尽全力为这场婚礼助攻。 这天,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项目,婚纱试穿。 是的,定制的婚纱西服都已制作完成,需要准新人去试穿,若是有哪处不合适再做最后的调整。 这个活棠凝本来想躲的,原因是:她累了。 天知道包揽一场婚礼要管这么琐事,一向不理事务的棠少主被累得够呛。 可惜她拗不过爱撒娇的准新娘,章大小姐非让她一起去试伴娘服。 “其实不管什么伴娘服我都能穿。” “这怎么可以,伴娘要跟新娘一样漂亮,不许随便!” 棠凝无奈妥协。 礼服是在一家私人定制店里做的,这家店位于寸土寸金的某写字楼里,接待的都是大客户,极其注重隐私,有不少独立的更衣室与化妆间。 小小伴娘也有。 某伴娘动作迅速地换上缎面礼服,对镜一看,优雅,美丽,满意。 整个过程十分钟都不到,省下来的时间她全用来葛优瘫。 呼,舒服! 棠凝没想到的是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若若竟被绑走了。 消息是贺简带来的。 原本喜气洋洋的准新郎面色难看,捏着一张字条直奔棠凝。 彼时,棠凝还在躺在沙发,倏地眉心一簇,起身打开门,直直对上匆匆赶来的贺简,沉声问,“若若呢?” 贺简腮帮子绷得紧紧的,“被挟持了,留下这张字条。 作为准新人,他们俩的化妆间由一个弧形拱门联通。 试婚纱通常会连带着试妆发,以确定整体效果。 贺简在听到砰的一声时意识不对,过去一看,若若已消失不见,徒留化妆师与换妆师倒地不省人事。 负责接待贺简的工作人员忙查看同事情况,而贺简则注意到梳妆台上留下的字条。 看到内容后他瞳孔骤然缩紧,拿上字条立刻出来找棠凝。 字条上有两行字: 【10点10分顶楼天台 棠凝一个人来】 【忠告:多一个人撕票 过时也撕票】 棠凝看了眼时间,秒针刚刚转完一圈,现在是10点8分。 写字楼共26层,而他们正在23层,时间不多,棠凝匆匆留下一句,“贺简,我一定会把若若带回来,你联系林铮。” 话音未落,伴娘裙摆已消失在视野中。 因着与章家的交情,贺简隐晦猜出棠、元两家接触的都不是一些常规的事。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胡乱添乱,这样若若才有可能安全。 想到棠凝的嘱咐,贺简稳住心神开始联系各路人马。 出了工作室,棠凝直奔步梯,动作敏捷,毫无先前的懒散。 当她一脚踹开顶楼门时,宽广的顶楼空地上,赫然停着一架直升机。 舱门前,一身洁白婚纱的若若被人挟持着。 若若一见到棠凝便冲她大喊,“阿凝快走!这人是变态!” 某变态可听不得这话,枪口怼上若若的侧颈,似在感受动脉里蓬勃的血液。 那人面容俊美,声音阴恻,“闭嘴哦,不然我杀了你。” 威胁完人的下一秒,他又笑盈盈看向棠凝,眼含星辰,声音染上亲昵,“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第128章 交换人质,真正的首领 姐姐… 掘金区赌场,洗手间入口处见过的…东方面孔。 棠凝眯了眯眼,视线扫过稍显急躁的若若,示意她稍安勿躁。 与此同时,棠凝抬脚往前,缎面裙摆漾起优雅的弧度。 她声音平静,“你想找的人是我。” 终于被正视了呢。 那人感受着姐姐落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扬唇感叹道,“姐姐,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俊美少年眼角含笑的亲昵抱怨落在棠凝眼里,她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现在我来了,不如先把她放了。” 没意思…… 对方撇撇嘴,在棠凝的注视下丧丧松口,“听姐姐的。” 紧接着,他又勾起一抹笑,面上的被动一扫而空,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姐姐先把身上藏着的东西丢掉好不好?” 语气有多友善,他手里的动作就有多不客气。 黑黝黝的枪口一个用力,将若若的颈侧压出印子,气的大小姐的小鹿眼又瞪圆了几分,但碍于棠凝的嘱咐,她暂时没有爆发。 这个要求在棠凝的预料之中。 她点点头,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从她手中划出,落在水泥地面上,向前划行了一小段距离。 紧接着,手机也是同样的下场。 杀伤性武器和通讯设备已经交出来了,可对方不满意,目光定定地落在棠凝那肤白如雪的皓腕上,“姐姐,我不喜欢沉木香,你把手串也丢掉好不好?” 沉香手串的一颗珠子里都藏着江淮精心准备的好东西。 目标如此明确,看来是做足了功课来的。 棠凝垂下眸子,依言解开手串,将它放在脚边。 她倒是想看看这人还有什么招。 下一刻,招就来了。 一副手铐被抛向棠凝,银色的,表面雕琢着繁复花纹,比常规手铐厚了一倍,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不得不承认的是就有这么一种人,手里做着坏事,嘴里的话却分外无辜。 “姐姐,听说你功夫不错,我怕你攻击我。” 棠凝瞥了眼特殊定制的手铐,尤其在花纹上看了几眼,唇角不合时宜地缓缓绽开弧度。 她的指腹浅浅摩挲着手铐,下一瞬,咔咔两下,把自己给铐上了。 顶楼天台,一个身着缎面礼服的女子迎风而立,裙摆猎猎作响,她的双手被一副银色手铐束缚着。 明显处于劣势的她却依旧身姿挺拔,姿容昳丽,眉宇间丝毫没有惧意,有的只是对诸多要求的不耐烦。 是了,如此风采,才是他的姐姐呀。 那人满意了,“辛苦姐姐,好了,你来换她吧。”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他迅速贴了一张黄纸到“人质”身上,“人质”身体一顿,下意识看向棠凝,并在接到眼神暗示后乖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快,怼在颈侧的枪口移开了,转而对向棠凝。 棠凝神色不惧地与若若擦肩而过,无视怼在太阳穴的枪,好意提醒,“还不走吗?警察快来了。” 警察? 那人完全没当回事,绅士地邀请棠凝登机,姿态优雅又从容。 舱门的关闭带走了棠凝,留下了原地不动的若若。 螺旋桨转速加快,直升机升空、离开,一气呵成。 —— 【多一个人,撕票。】 心有软肋的贺简投鼠忌器,一直隐在暗处。 不清楚事态时贸然行动只会将一切搞砸,这不是一宗简单的绑架,而是涉及到另一层面的恩怨。 所以,即便他再想救出若若,再想把对方的头打爆,也要按捺住落在扳机上的手指。 贺简一直都知道自家媳妇儿对棠凝有多推崇,有关棠凝的事迹,他清楚了解的是当初为替若若出气,棠凝直接打上门去,又是掌掴又是拔枪的。 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对朋友没话说。 但当他亲眼目睹棠凝为救若若把自己给铐上时,内心又是另一番滋味。 可以说经此一役,棠凝直接稳坐章若若未来孩子的干妈地位,亲妈同意,亲爸更是举双手赞成。 当然,那都是后话。 此时,贺简见直升机离开,把最新动态实时更新给某大佬后,直接奔向僵在原地的章若若。 他的出现对若若来说,仿佛是一个指令。 “解穴”的指令。 章若若并没有中招,拍在身上的定身符对她不起作用。 因为她脖子上戴着棠凝送的项链,那条藏着符纸的项链。 同道中人也有个强弱之分,很明显棠凝的符箓技高一筹,能悄无声息地抵掉攻势。 章若若假装中招,皆因为棠凝的暗示。 她真就一动不动,唯恐耽误了阿凝的计划。 贺简的到来昭示着阿凝已经被变态带走了,章若若忙冲他喊,“快,找大佬救阿凝!” 娇俏小大姐的眼泪跟流不尽似的,但她不是只知道哭。 若若胡乱地抹掉眼泪就瞄准地上的手机要冲过去给大佬发消息。 贺简抱着她刚试图安抚,怀里的人猛然挣扎起来,“起开起开,别耽误我救阿凝!” “元霆已经知道了,林铮那边我也把消息传过去了,你放心,有他们在,棠凝一定会安全的。” 贺简的声音沉着有力,当即把跳蚤一样的章大小姐安抚住。 “大佬已经知道了?” 有大佬出手,阿凝应该不会有事了… 呜呜,吓死她了! 章大小姐不再克制,把头埋在贺简的怀里一通号啕大哭,鼻涕眼泪全抹在定制的新郎西服上。 贺简安抚着她的情绪,直至哭声渐歇。 情绪释放出来后,章若若不忘帮棠凝把她的东西收起来。 手机,手枪,手串。 精心养护的指甲蹭到水泥地上,粗粝的划痕破坏了原本的美感,她没空理会,因为注意力被不小心按亮的手机界面给吸引了。 【棠凝:是赌场见过的东方面孔,我去玩玩,别担心,帮我垫后。】 【元霆:好。】 这阿凝! 什么叫玩玩? 这种事情好玩吗? 不行,她一定要再给大佬重复一遍事情经过,这可是很严重的! 章若若心里嘴里都念念叨叨,手却格外老实地收起那沉香手串,妥帖放好。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阿凝跟大佬的定情信物。 —— 棠凝的想法很简单。 江湖事江湖了,若若不是江湖中人,不应该被牵扯其中。 只有当若若安全,她才能放开手做很多事。 直升机上。 轻奢皮椅,豪华内饰,咖啡美酒以及——鲜榨果汁。 要是棠凝手腕上没有那副手铐,倒真像是被邀做客来了。 余光淡淡瞥过手铐上熟悉的花纹,棠凝开始好奇这位“弟弟”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棠凝,棠家少主。” “那你是谁?” 那人坐在棠凝对面,举着酒杯轻倚靠背,唇角微微抿起,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心情甚好的模样,“潘安,我叫潘安。” 时间有一瞬凝滞住。 棠凝掩住嘴角的抽动,尽量保持高冷的姿态。 怎么说呢,这名字属实是她没想到的。 貌似潘安,是潘安。 单论其外表,倒也算名副其实。 “那我是怎么惹到你了?” 棠凝问得随意,大有种爱说不说的态度。 潘安被逗得眼若秋水盈盈,精致的眉眼净是愉悦,“姐姐真笨,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那我给你个提示好了,一年前,般若基地。” 一年前,般若基地。 棠凝闻言一怔,回忆起那场围追堵截的斗法,以及“战后”亲朋好友们围坐床边的“哭嚎”。 倏地,她发出一道轻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棠凝认真看向满脸无辜的潘安,红唇轻启,“你才是真正的首领。” 潘安单手抚胸,优雅一鞠,“幸会。” 第129章 友好交流,基地遇石崇 这段时间一直在帮若若备婚,的确是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一年前,棠凝费老大劲捣毁了的恐怖组织并没有真正被捣毁。 当她休养生机时,对方也在暗处重建势力。 那他弄这一出的目的,是报仇吗? 许是见棠凝没碰鲜榨果汁,潘安又倒了杯草莓牛奶,浓郁的奶香与清甜的草莓香扑鼻而来。 棠凝垂眼打量着递到面前的粉色饮料,抬手接过,动作间手铐碰撞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潘安听见了,俊逸的眉眼勾勒着愉悦。 若若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变态”。 棠凝懒得搭理他的恶趣味,捏着高脚杯的细长杯腿把玩着,没有喝。 潘安淡淡打趣着,“姐姐不喜欢喝草莓牛奶吗?” 一道轻嗤声响起,棠凝说,“怕你毒死我。” 她嘴里说着怕,面上却淡然得很,一点都没把潘安的把戏放在眼里。 无聊的问题得到了认真的回答,潘安义正严辞,“姐姐,我不会让你死的。” 哦。 原来偷摸下的东西不致死呀。 可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她也不乐意喝! 棠凝没有半点身为阶下囚的自觉,主打一个不配合,唱反调,以及明晃晃地打探军情。 “你为什么不杀我?” 潘安倒也没有强迫她喝,那些东西的确能让姐姐乖一点,但好像还是这样的姐姐更鲜活有趣。 他格外配合地回答起问题来,“因为姐姐很有趣,我喜欢姐姐。” 啧,喜欢? 棠凝友好提醒,“虽然没有抓住你,但般若基地可是覆灭了。” 那么大一个组织被一锅端,作为首领,难道不生气?不愤怒?不想报仇雪恨? 潘安依旧笑着,年轻面孔给这抹笑添了几分奶里奶气,“是哦,被追着打追着剿,是还蛮惨的。” 接着他话锋一转,吐出最是无情的字眼,“可,那又如何?” 字眼无情,眼底也无情。 棠凝相信他是真不在乎。 什么组织,什么部下,不过是他游戏人间时随手捏着玩的npc而已,死就死了。 这般,棠凝便愈发好奇了,“既然不为报仇,那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这问题一出,潘安给棠凝表演了一个活人变脸,唇角眉梢眼里话里的笑意全部收回,“因为姐姐不乖。”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声音也冷冰冰的,“姐姐怎么可以在我努力为我们创造未来的时候,跟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呢?” 呵。 哪来的神经病。 棠凝的眉心直突突,张了张嘴竟不知道骂些什么。 他俨然已经进入自己臆想的世界,在那里,他是当之无愧掌管众人生死的主角。 用什么话可以骂醒他? 没有。 既然如此,棠凝索性就闭上眼睛,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但一息过后,她又睁开,对上某个大反派的眼睛诚恳发问,“你努力出什么未来了?” 该不会又给她折腾出个般若2.0吧? 二十来岁,正是爱嘚瑟的年纪。 潘安的心情比天气还要多变,他咧嘴再次笑开,一副心无城府的憨憨模样,“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卖关子是吧。 “行吧。” —— 套话无果,棠凝选择偏开视线,欣赏起窗外风景。 她是不说话了,但潘安老爱跟她搭话。 “姐姐,我们在一年前就该认识的,那时我都已经做好准备被你抓了,可惜……” “听说你沉寂了好长时间,伤得不轻吧?” “别当什么正义使者了好不好?好人不长命的。” “你应该猜到了吧,我所知道的信息都是别人卖给我的。” “姐姐,你被你所庇护的人出卖了哟。” “这副银色手铐姐姐喜欢吗?我特意用你惯用的颜色和花纹打造的哦,量身定做,是不是很贴心?” “你看,我们才是同样的人,为什么要陪普通人去玩那些无聊透顶的游戏呢?” “这世间所谓的规则,不也是由某一些人制定出来的吗,也不公平啊。” “所以还是跟我在一起吧,我们来当制定游戏规则的人好不好?” …… 棠凝的周身似有无形的金刚罩,将这些絮絮叨叨挡在外围,一个也没漏进来。 被出卖吗? 与其怪被出卖,不如说是自己大意,没有留意到这个隐在幕后的真·极端分子。 敌在暗她在明,对接人被腐蚀也不是什么难事。 钱、权向来动人心。 至于他说的规则公平之类的,社会发展至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能相对公平就已经很不错了。 棠凝不欲浪费唇舌与他辩个是非曲直,都是成年人了,价值观早已塑成,轻易改变不了。 她现在想做的事情就是去看看所谓的努力成果,然后—— 再次捣毁。 经过连续五次的“换乘”,直升机终于在一个岛屿降落。 是的,又见海岛。 这一路上,棠凝格外“乖巧”,一点都没有惹事的迹象,对此,潘安深感满意。 他正了正衣襟,对棠凝行了一个优雅的绅士礼,“wele to my wondend.” wele? 棠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好言相劝,“我劝你别太欢迎。” 潘安嘴角的弧度不变,“姐姐,我敢带你来,就不怕你捣乱。” 棠凝轻挑眉梢,“那走吧。” —— 湛蓝的海天间孤立着一座岛,岛上风景秀美,钟灵毓秀,海浪肆意拍打着岸边,繁花簇拥着建筑,恍如童话世界。 还真别说,这人的确打造了一个“仙境”。 当然,乍一看是这样的,但若你仔细观察,便会惊奇地发现整个岛上没有一只飞鸟。 这也就代表着,有专门的监控人员全方位监控着整个岛的概况,一旦有不知名活物侵入,不论是无意的,还是携带着情报的,都会自动启动防御系统。 作为地头蛇,潘安热情待客,全方位给棠凝介绍着。 棠凝不知道他究竟给这座岛屿布下了怎样的天罗地网,居然笃定成这样,既不蒙着她的眼,也没有套着她的头,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领着她走了一通,地上地下的路线丝毫没有避讳。 只是...... 棠凝最意外的是在这里遇到石崇。 石崇,林铮的亲生父亲,扶光会的会长,长相儒雅,善操控人的某种人格。 k会在迪恩与凤潇潇的婚礼上做出出格的事,就是他在操控着。 巧了,几天前,元霆哥曾给她说过一个消息,也是关于石崇的。 当初k闹事被驱逐迈克尔森家族的领地后,凤潇潇也切断了对扶光会的军火提供。 石崇转头就与另外一个军火商展开了合作。 可好巧不好,几天前,那个军火商被端了个一干二净,连人带武器,渣都没留下。 对此,江湖上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是凤家干的,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 也有人说这是上头出手了,遏制了某种嚣张气焰的滋长。 但棠凝跟元霆都觉得,这事跟石崇脱不了干系。 而现在,他又出现在潘安的基地...... 第130章 千防万防,大漏特漏 石桌棋盘,象棋残局。 石崇正与自己对弈,注意到两人,便放下棋子看了过来。 没有人能与时间抗衡,人到中年,细纹已按时爬上儒雅的脸庞。 归功于他周身的文人风度,皱纹不仅没有显出他的老态,反而更衬其内蕴深厚。 不知是石崇真就无欲无求,还是他太擅长掩藏,这双眼睛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平静,看也看不到底。 虽然他和棠凝都曾参加过迪恩与凤潇潇的婚礼,但两人压根儿没有说过话,照理说,他们算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才对。 结果,石崇先是和潘安打了声招呼,“pan。” 而后冲棠凝儒雅点头,字正腔圆,“棠小姐。” 语气熟稔自然到仿佛他们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呵。 棠凝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一旁的潘安听到石崇对棠凝的称呼后也皱了皱眉头,眼神染上几分狐疑,许多猜想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拉直了嘴角,提防道,“你们认识?” 棠凝无语瞥了他一眼,得到了他愈发鼓囊囊的表情。 他双眼牢牢盯着棠凝,梗着脖子要一个解释。 三方僵持,活像一个抓奸现场? 棠凝懒得搭理他这副抽风的鬼样子,直接抬脚走人。 行走间,银色的手铐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石崇的视线从容地在手铐上扫过,未作停留便又移开。 他没有像棠凝一样落潘安的面子,而是给出关键字眼,“k。” 扶光会的k。 潘安对这号人物有所耳闻,仅限于他的死讯。 江湖上有人骂他蠢,惹谁不好,什么时候惹不好,非要在人家结婚时搞事情。 惹了事情不赶紧夹着尾巴躲回老巢,偏偏还在人眼皮子底下溜达,这不活该吗? 联想到他的死状,潘安倏地笑出了声,一双眼睛弯起来,开心至极。 他瞥了眼自顾自往前走的倩影,笑着对石崇说,“石先生稍坐片刻,我先把姐姐安顿好。” 石崇好说话地抬了抬手,示意他自便,自己复又拿起棋子。 潘安长腿一迈,三两下追上棠凝。 修长俊逸的身影在边上探头探脑,棠凝视若无睹,看着面前的岔路口,她问,“走哪边?” 潘安贴心地为她引路,同时打趣着,“姐姐,我倒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k的死相可不好看,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棠凝回忆着k的死状,普通的外伤哪值得潘安这样的人这么在意,唯有那落在双腿中间的锤子…… “不会。” 她又没特殊癖好,天天盯着人底下那块肉做什么! 潘安满意了,“姐姐真好。” 真好,有时候并不是一句好话。 难听的话棠凝选择让它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此时此刻,她淡定的表象下有一颗想摆烂的心。 这一个两个的,合着她千防万防,一个都没防住? 一般人都会把k的死归结到迪恩和凤潇潇身上,但石崇却那么笃定与她有关。 凤潇潇、迪恩、元霆,这三位就不是会泄密的人,她自己当然也不会没事找事。 这说明什么? 棠家有内鬼。 看来,她得多待几天,试试能不能从石崇嘴里挖出什么。 地下某暗室前,潘安慢条斯理地操控着门口的触摸屏,在设置着什么。 棠凝出声喊他,“潘安。” 清清浅浅的声音将这两个字喊得多了几分悦耳,最起码,潘安本人被愉悦到了。 他立刻应声,“在!”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转身看向棠凝,憨帅地咧嘴等待她的下文。 棠凝开门见山,“石崇为什么在你这?” 总不能跟她一样被“绑架”过来的吧? 看他那副自由悠闲的样子也不像啊。 听到棠凝的问题后,潘安兴奋的眉眼瞬间耷拉下来,如败兴的大狗狗。 又是别人的事,姐姐就不能对他上上心吗? 被怨念包围的人并不愿意主动配合。 棠凝也没强求,不说就算了。 谁知潘安又改主意了,他陡然抬眸,眸子里有一种名为疯狂的火苗在跳动着。 “他来找我谈合作,姐姐,等合作达成,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一起制定这世间的游戏规则。” 该说不说,棠凝对他的间歇性抽风已经免疫了,她自动忽略掉结婚这类的字眼,分析起话里的意思。 合作达成,就可以制定游戏规则了? 那,会是什么样的伟大合作呢? 有什么东西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俯首遵守新规则呢? 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事例,其中最为着名的还要数——生化战。 只要能秘密研制出某种毒剂,拥有它的人便能选择让谁生、让谁死。 他可以提前圈定好该死的人,再派人于同一时间投放毒剂。 见效快,来势汹,防不胜防。 如果真是这样,人命将被视作儿戏。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合作,那棠凝并不认为潘安与石崇的合作会顺利进行,因为石崇明显不是一个甘居人后的人。 好戏,且先按部上演着。 —— 棠凝在这座无名孤岛上住了下来,住在地下暗室。 尽管房间被装饰得极其奢华,但只要一想到这是地下,棠凝便待不住,毕竟她又不是耗子。 除睡觉之外,她就爱去地上溜达。 潘安就跟个无业游民似的,整天无所事事,净跟在棠凝边上。 两天时间过去,花园秋千上,棠凝有一搭没一搭荡着,精致的小脸迎着日光,任暖意弥漫。 不远处潘安感受着她的悠闲,含笑欣赏着,“姐姐,我有点羡慕你了。” 棠凝眼都懒得睁开,只抬了抬手,霎时响一串叮铃铛啷的声响。 她红唇轻启,懒懒开口,“羡慕?那这玩意送给你,你把自己铐上吧。” 她都懒得吐槽,这狗东西是给她把手铐解开了,但又找来一根两米长的银链子,美其名曰方便活动,实际情况就是跟拴狗一样。 “姐姐,我只是怕你离开我。” 潘安好声好气的,“不然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花纹,我再做几条?” 棠凝,“我只喜欢你离我远点,谢谢。” 潘安也不生气,“抱歉了姐姐,我约了石先生谈事,暂时走不了。” 棠凝挑眉,“在这谈?” 潘安点头,盛情邀请,“姐姐要不要听听看?” 棠凝,“不怕我搞破坏?” 搞破坏吗? 只要不想着逃,只要在他身边待着,什么都可以。 “不怕。” 潘安勾唇,邪邪一笑,“姐姐,这链子是特制的,坚硬无比,你逃不掉的。” 这么笃定? 棠凝睁眼,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淡声反驳,“还是能逃的,手砍掉就行了。” 潘安双眼一眯,眼里闪过一丝不愉,“姐姐,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不然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棠凝弯唇,对上这个白切黑,“威胁我呢?” 潘安抿唇缓缓摇头,“是在求你。” 对峙在无声中进行着,刀枪剑戟,锋芒毕露。 一阵你来我往后,棠凝斟酌着开口,“行,我暂时不逃。” 潘安满意了,奶里奶气一笑,“谢谢姐姐。” 第131章 石崇知道林铮的存在 日光温暖,带着一丝丝灼热。 偶尔有海风吹过,裹夹来一阵凉爽。 如果没有两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在边上谈“大事”的话,棠凝还是十分享受这份惬意的。 潘安倒是没骗人,石崇过来后两人的确开始谈合作。 只是这内容嘛,三言两语,语焉不详。 啧,难怪主动邀请她呢。 合着这段谈话就没漏出一星半点实际的内容,压根儿不怕她听懂。 期间,潘安时不时朝棠凝这边看,每当读到她淡然面容下的无语后,居然心满意足地在那边笑! 以此为乐吗? 棠凝面上波澜不惊,只在内心深处琢磨起接下来的计划。 是的,计划。 无语只是表相,棠凝事先已有了猜想,此时将谈话内容一一对应上去也不是难事。 潘安和石崇试图掀起的的确是一场生化战。 潘安的势力是近一年间组建起来的,底蕴不够深厚,但绝就绝在他手里握有宝贝——毒剂。 石崇呢,背后有整个扶光会,是盘踞已久的恐怖势力,其门下成员遍布全球,有足够大的犯罪网络支撑他去做一些什么。 能把这样的人都吸引过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毒剂呢? 破局的关键在毒剂。 毒剂的关键在潘安。 看来是时候把消息传出去了,被拴着过日子可不舒服,她忍不了几天。 连着银链子的手腕支着下巴,棠凝开始想念那些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的咸鱼日子了。 “棠小姐。” 就在棠凝出神时,石崇意外地主动与她搭话。 棠凝偏过头,百无聊赖的,“石先生有事?” 石崇温和一笑,声音平静地丢出一个大雷,“棠家的林铮,是我的儿子。” 这句话一出,自在晃悠的秋千,慢了下来。 占有欲作祟本要开口打断两人对话的潘安,闭上了嘴。 他精致的双眼在棠凝与石崇间来回看,眼里昂扬的兴趣表明他对接下来的“家常”十分好奇。 秋千上的棠凝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笑声清扬恣意。 好一记落山锤。 先前她一直刻意回避和石崇产生正面冲突,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因此将他的目光放到棠家,进而发现林铮的存在。 好嘛,照这话的意思,人家早就知道了? 棠凝收敛笑意,看向石崇认真问道,“亲可不能乱认,石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石崇态度依旧温和,“在他进入棠家的第一天。” 棠凝善意提醒,“他来棠家之前,待的是孤儿院呢。” 作为一个父亲,生儿不养。 作为一个男人,抛妻弃子。 棠凝不太明白石崇是如何能这么坦然地提起林铮,“若如你所说林铮是你儿子,那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曾感到羞愧吗?” 石崇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从容道,“人这一生光阴有限,得懂得做取舍。” 棠凝唇角微勾,似毫不意外他这番论调,只好奇地问,“那棠家有石先生的眼线吗?” 石崇被这直来直去的打法逗笑了,“不怕我骗你?” 棠凝摇头,“意义不大。” 闻言,石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开始知无不言,“有眼线。” 棠凝继续问,“是谁呢?” 石崇:“你们家有个小姑娘,叫棠雪。” 棠凝微微皱眉,“她可做不了什么事。” 棠雪在她这无非就是一个普通旁系而已,本身是有几分风水上的能力,但也仅仅如此,在棠家事务上她可插不上话。 若不是她对元霆哥有几分爱慕之心,她们之间怕是连那些浅薄的交集都不会有。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石崇放在棠家的眼线? 石崇像是在为棠凝解惑,“她的确做不了什么,我也不需要她做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只偶尔向她了解一些有关林铮的消息。” 什么叫玩了一辈子鹰,最终被鹰啄了眼? 棠凝这就是。 棠凝有些不痛快,“石先生可别告诉我当初她以私生女登堂入室,这背后还有您的功劳。” 石崇儒雅一笑,“不过是随手一帮。” 呵。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 棠凝摆明态度,“生恩不如养恩。” 石崇点头,“我知道,林铮在棠家挺好的,我没打算破坏他的生活。” 棠凝:“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石崇顿了顿,坦言,“因为我觉得你回不去了,所以想把心里的秘密告诉你。” 回不去了。 就这么笃定? 棠凝挑了挑眉,眉眼染上几分恣意,“秘密吗?石先生,对我们来说这可不是秘密。” 现在轮到石崇反问了,“这么说,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 棠凝粲然一笑,“是的呢,林铮可没打算认你。” 石崇一噎,“这样也好。” 他的视线落到长长的银链子上,开始反击,“pan很喜欢你,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不如安心留下来?” 潘安全程津津有味地听着,此时听到石崇的话,当即跟着撺掇起来,“是啊姐姐,想不到你家里人居然敢背叛你,还是如石先生所言安心留在我身边吧,我保证会好好对你。” 棠凝:...... “来,你靠近点。” 她朝潘安勾勾手指,就跟招小狗似的。 潘安不介意,长腿一迈,三两步来到她面前。 棠凝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托起他垂在身侧的手。 这一出来得突然,潘安一愣,“怎、怎么了?” 棠凝声音淡淡,像在验证他话里的真实度,“我母亲说男人的话不可信,我看看你的手相。” 潘安的手瞬间主动往前伸了伸,“姐姐真厉害,还会看手相呢,结果怎么样?“ 棠凝闭着眼,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睁眼的同时干脆利落地丢开他的手,声音懒懒的,带着几分无情,“孤独终老早死的命,抱歉,我安心不了呢。” —不如安心留在我这? —抱歉,安心不了呢。 这是......被姐姐耍了? 潘安垂眸看着身前无情的人,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也不生气,专心感受着手掌残留的细腻的温暖,好脾气道,“姐姐,时间还很多,你会改变主意的。” 棠凝不予置否,只道,“我困了。” 在某些点上潘安还是很贴心的,听到棠凝说困,他立刻响应,“我送你。” 对于两人的离去,石崇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湛蓝的天空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 回到地下暗室后,棠凝进入浴室打开花洒,蒸腾的水汽遮掩了她变浅的唇色。 此时的棠凝不复先前的懒散,她眉色冷然地划破手指,血珠滚滚,凌空成型。 本以为借着看手相能从潘安这找出毒剂的所在位置,却碍于时间的关系,只匆匆看到毒剂被装在一个密闭的容器里。 密密麻麻的两排试剂,蓝色占五分之四,红色占五分之一。 不出意外,蓝色的是毒剂,而红色的是解毒剂。 看手相的借口只能用一次,为避免打草惊蛇,棠凝选择乘胜追击,放血定位。 血液中蕴含着的巫脉能量再次上分,不多时,棠凝已经确定好准确位置。 接着,她将刚止住血的伤口再次撕开,更多的血液流出。 这一次,她要以血寄神通,传信给元霆哥。 饱满的红唇泛了白,她微微一抿,无奈地想,回去之后怕是又要引来一大堆“叮嘱”了。 就在这时,潘安的声音带着电流骤然响起,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姐姐,你在浴室待的有点久哦。” 第132章 疯子游戏 棠凝有些看不懂潘安这个人。 他是谨慎的,下药、锁链、监控、走哪跟哪,这些举措无一不显示着他对她的防备。 但他又是无所谓的,下药没成功也不强灌,给她戴着锁链但允许她自由活动,暗室装着监控会留出浴室这个死角...... 他似乎摸到了自己的忍耐程度,所言所行恰巧在忍耐线上,再往下一步,估计都不会是现在这个和平的局面。 就在棠凝懒得搭理潘安时,他的声音不嫌麻烦地再次通过监控器传进浴室,“姐姐怎么不说话?那我就默认你需要帮助哦,那我就......过来咯?” 浴室里棠凝无语地闭了闭眼,她敢肯定,但凡给潘安换一张脸,这话里的猥琐程度就能成倍往上增。 她动了动嘴,算是回应,“找个女生过来。” 闻言,那头盯着监控屏幕的潘安愣了一下。 帮忙什么的本来是逗姐姐玩的,谁知她居然真的需要人帮忙。 这是...... 精致俊美的少年眼底划过一抹狐疑,他嘴里应着“好的姐姐”,转头就把全基地武力值最强悍的女生派了过去。 关着棠凝的暗室内,浴室门前。 一个身姿威武的冷面女生抬手敲响浴室门,声音一本正经,“棠小姐,找我什么事?” 棠凝的声音从里传出,“有姨妈巾吗?” 该女生面不改色,语气邦邦硬,“有,稍等。” 她去了又回,的确只让棠凝稍稍一等。 当她再次敲门时,棠凝把浴室门从里打开,狭小的门缝中,棠凝伸手接过那袋粉色物品,“谢谢。” 对方的回应就像个机器人,“不客气,还有别的事吗?” 棠凝摇头,“没了。” 对方干脆利落,“好,告辞。” 她转身告辞,行动间似带起一阵劲风。 出了暗室后,她直奔某个房间。 那房间以黑色为主,冰冷又奢华,潘安正靠在皮椅内,面前有一整排显示屏。 见她来了,潘安声音冷冷的,无形中透着一股上位者的森然,“小五,姐姐怎么样了?” 名叫小五的女生姿态恭敬,回答一丝不苟,“棠小姐脸色泛白,浴室里有血腥味。” 潘安蹙了蹙眉,“是吗?那你觉得姐姐是不是在骗我?” 小五面无表情,“主人,小五不知。” 潘安以脚点地,皮椅转了转,想到姐姐说砍掉手腕时的表情,开口问道,“她手腕有伤口吗?” 小五敛眉,仔细回忆着隔着门缝的匆匆一瞥,“没有。” 潘安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小五:“是。” “等等。” 潘安又把人喊住,问,“这种亲戚到访该怎么调理?” 小五还是那句话,“小五不知。” 潘安:...... “你不是女的吗?” 小五的回答是:“主人,小五不痛经。” 潘安拧眉看着面前五大三粗肌肉块邦邦硬的小五,难得烦恼地皱了皱眉,“行了,你下去吧。” 小五:“是。” —— 以上插曲棠凝并不知道。 她更没想到用来当迷魂阵的“大姨妈”居然为她带来这么多补血餐食。 顿顿滋补,照这架势,都能把普通人补成一头血牛。 这潘安,还怪好心的。 也算是误打误撞吧,现在的她的确非常需要这些,以保证正常活动。 就如江淮先前说的,放血可不是什么玩笑。 现在的棠凝可以用一个词形容——外强中干。 表面的正常不过是硬撑罢了,内里虚着呢,血虚。 哎。 谁叫潘安这么会挑时机呢? 出现的那天她刚好换了伴娘服,原本应随身携带的药是一个都没在身上。 无能为力的事棠凝选择摆烂。 如今消息已经传给元霆哥,按照元霆哥的能力,必然可以按照约定时间悄无声息地取出那箱试剂。 到时候把试剂交给江淮接应,如此,这一场生化局也就破了。 可惜,就在唐柠畅想未来时,石崇却给她带了一个新消息。 那是在棠凝装痛经的第二天。 棠凝对秋千情有独钟,这天也按照往常的习惯坐在上头晒太阳。 暖暖的阳光倾洒下来,给淡粉的唇色带来了几分暖意。 不知潘安今天碰到了什么事,竟意外地没有守在她身边。 石崇出现时,棠凝正在秋千的晃悠中昏昏欲睡。 石崇温和依旧,“棠小姐,听说你生病了。” 棠凝静静打量着他,好奇地问,“潘安今天似乎挺忙的,石先生倒是清闲。” 石崇自在地寻了个位置坐下,说,“因为他的忙是我刻意而为的。” 嗯? 棠凝双眼一亮,来了几分兴致,“你们的合作谈崩了?” 石崇回看过去,“棠小姐似乎非常乐意见到这个场面,可惜,我们的合作很顺利。” 看热闹的兴致顿时散去。 棠凝撇开眼,声音懒懒的,“哦,真是令人遗憾的消息,那石先生玩的是哪一出?” 石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棠小姐是个有趣的人,我想跟你聊一聊。” 棠凝勾唇,“跟我聊的机会有很多,石先生刻意支开潘安,莫非是想灭口?” “灭口?” 石崇笑了一下,“是,也不是。” 棠凝配合,“愿闻其详。” 石崇抬头,看向那蔚蓝色的天空,欣赏了一会说,“这座岛不小。” 中年人聊正事都喜欢拿腔拿调的吗? 棠凝等得困意又上来了,她抬手支着下巴,等待后续。 石崇继续说,“岛不小,藏着的罪恶却很大,我想要把这些罪恶一一抹平。” 棠凝听笑了,“听起来石先生还是一个正义使者。” 石崇大言不惭,“这是我毕生的愿望。” 棠凝直言,“听着有几分可笑。” 石崇难得把情绪外放了几分,不再是那副儒雅温和的模样,“世人皆醉,借醉不作为,我要做的事,是深入它,了解它,掌控它,然后毁灭它。” 棠凝眯了眯眼,“这么说,这座岛是你要毁灭的?” 石崇坦言,“是的。” 棠凝:“那岛上的人呢?潘安、你、我,该不该被毁灭呢?” 石崇一锤定音,“该。” 棠凝浅笑一声,“你做了什么?” 石崇:“埋了炸药。” 棠凝挑眉,“能炸掉整个岛?” 石崇:“能。” 棠凝倒也没被轻易唬到,“那副场景想必永生难忘。” 石崇眼底闪过疯狂,“那会是一整片橘红火焰,炽热的,热烈的,燃烧掉所有罪恶。” 棠凝冷眼看着他,“真舍得就这么死了?” 石崇转头看她,眼底的执拗一览无余,“只要死得其所,又何妨?” 所以,是真的。 棠凝的心跟着沉了沉。 看来这一炸,人会死,岛会消,而毒剂,会随之扩散,以致蔓延全球。 这疯子! 思绪转换间,棠凝谈起自己,“石先生,你知道我擅长什么吗?” 石崇:“占卜算命?” 棠凝点头,“介不介意我算算你的成功率呢?” “算吧。” 石崇恢复成先前温和的容貌,给自己重新戴上了儒雅的假面,他看了看腕表,提醒,“你还有五分钟。” 也就是说五分钟后,岛上埋下的炸药会尽数爆炸。 棠凝没再浪费时间,她咬破手指,以血画符。 诚如石崇所言,这座不小的岛屿上,埋藏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炸药,一点一点,覆盖了整座岛。 她无声看了石崇一眼,轻扬嘴角,再次以血传神通,将这个消息传给已潜入密室的元霆。 然后,她再次撕裂伤口,源源不断的血液凝成一个两米长的血阵。 棠凝神色庄重,无声念叨着什么,接着抬手一挥,血阵直接罩住了石崇。 石崇全程都看着,即便最后被血阵笼罩,还是无动于衷,很显然已经将自己的生死抛诸脑后。 “你这些都是无用功,时间一到,炸弹必爆。” 棠凝的唇又白了几分,她用力地抿了抿,才回来一些血色,“潘安身边也有你的人?” 石崇承认,“是的,多亏了他们,炸弹才能埋得如此成功。” 棠凝:“炸弹一爆,他们也会死的。” 石崇:“为了大业,死得其所。” 棠凝轻笑,“你还真是会洗脑。” 石崇不欲再跟棠凝做口舌之争,低下头静静看着表盘上按时转动的秒针。 这时,潘安的身影匆匆赶来。 刚才有一些突发情况需要他处理,等忙回到座位后,他看到的正是棠凝放血画阵的画面。 匆匆赶来,映入眼帘的是在巨大血阵笼罩下依然泰然自若的石崇,以及面色煞白却嘴角含笑的棠凝。 潘安的后槽牙咬得发紧,他紧盯着棠凝,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声音阴恻恻的,“姐姐啊,你这是在做什么?” 棠凝友好地为他解惑,“在帮你啊。” 潘安盯着她,不放过一丝一毫表情,“哦?怎么个说法?” 棠凝:“石先生在你的岛上埋了炸弹哟,一分钟后爆炸来着?” 这时石崇出声,“准确的说,应该是三十秒后爆炸。” 棠凝的话潘安原本是不信的,但石崇这一开口,便由不得他不信。 潘安的瞳孔猛的一沉,紧跟着眼底染上猩红。 哦吼,是疯魔的前兆。 他转身朝石崇走去,好言相劝,“石先生,把控制器交给我。” 棠凝也是佩服,都到这时候了,石崇居然还能一脸温和地看着潘安。 他说,“pan,生死是小事,重塑世界才是大事,放弃吧,来不及了。” 第134章 逃离橘色小岛 (大结局) 疯子气疯子,面目多可憎。 为了所谓的大事能以身入局欣然赴死的石崇是疯子。 制造出红蓝试剂妄图主宰一切的潘安更是一个实打实的疯子。 死亡对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畏惧的点。 短暂的愤怒过后,潘安竟连接上石崇的脑回路,也不挣扎了,选择摆烂。 “能跟姐姐死在一起,倒也不算坏事。” 棠凝:…… 这死变态,刚才还一副要食她肉啖她血的鬼样子,现在居然扯这话? 不对。 怕不是被石崇调出某个人格了吧? 怎么做到的? 没人能替她解惑,因为石崇已自信地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新生。 秒针还剩最后三格。 三、二、一。 预想中那震天撼地的爆炸声没出现,那足以冲击肉身的热浪没出现,那随之四散的毒剂也不曾出现。 四周如先前一般平静,海浪勤恳拍打着。 冷眼旁观的棠凝第一次在石崇的脸上看到狰狞。 潘安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什么,开始冷嘲热讽。 石崇无暇顾及,他来回复盘着,一个劲念叨着不应该不应该的。 突然,他抬头死死盯住棠凝,用吃人的眼神看着她,“你做了什么?!” 棠凝浅浅笑着,苍白的脸色不能掩其灼灼风华。 她从秋千上下来,银链子随之发出叮呤当啷的响声。 “石先生,你那些舍生取义的游戏太疯了,不适合我,我还是更喜欢吃吃睡睡的咸鱼生活,恕我不能奉陪了。” 石崇试图走出血阵,却无法,没放在眼里的隐形的壁垒彻彻底底地困住了他。 胸口继续起伏着,他气极了,声音低沉的厉害,隐隐有磨牙声,“所以,你做了什么?!” 棠凝成了那个温和的人,“不过是简单的卜卦算命而已,你知道的。” 石崇冷笑一声,“倒是我小瞧了你!” 他就那么盯着棠凝,无声开合起嘴巴。 他想控制棠凝。 棠凝的好战因子被激起,她启用强大的精神力选择正面硬刚。 平静的空气中涌动着剧烈的力量波,两相较量下,一口血溢出她的嘴角。 鲜红的血将她的肌肤衬得更是苍白了几分,却见她嘴角缓缓勾起,带着独属于棠家少主的霸气,“抱歉呢,你输了。” 石崇的道心乱了,急于求成,反而露了败事。 一旁的潘安静静看着,突然鼓起掌来,“姐姐真厉害,我是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所以——” 他稍一停顿,眼里爬回几丝疯狂,“你还是骗了我吗?” 什么大姨妈,都是骗人的。 潘安已认定心中所想,压根儿也不需要棠凝的回答,陷进了自己的情绪里,病娇味十足,“姐姐,我对你这么好,你不该骗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抬脚朝棠凝走去,甩手丢出一张黄符纸。 棠凝眉心一跳,挥手拂走,“你想跟石崇一样被困住?” 哪知潘安听了这话却疯狂笑起来,“姐姐,你要不要看看你如今的脸色,你的血,还能用几回?你的能力,还能挡几次?” 这就戳着棠凝的痛脚了。 血,用得是有点多。 她已经开始担心之后要面对的狂风骤雨了,这般想着,精致的面容染上愁思,“是不多了。” 潘安满意了,像个判官一样下定论,“那现在就是你为鱼肉,我为刀俎。” 照理说如果棠凝不想鱼死网破的话,应该是这样的,但—— 当熟悉的沉木香沁入鼻息,棠凝一扫面上的愁容,弯起眉眼,话里带着几分嚣张,“不,你才是鱼肉。” 她这话音一落,一阵强烈的威压袭来,潘安的双腿当即一折,直接瘫倒在地。 紧接着,身着墨色黑衣的元霆如神只降临,随着无形的刀锋划过,束缚着棠凝的银链子被拦腰斩断,而棠凝也被拥入温暖熟悉的怀抱中。 感受到逐渐沉重的意识,棠凝顾不得多说,低声催促,“元霆哥,走。” “嗯。” 元霆沉声应下,抬手飞身间,两道锋芒劈向被血阵束缚的石崇以及跪地动弹不得的潘安。 两人吐了好几口血。 石崇对棠凝的离开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他能感受到困着自己的血阵的力量在急速削弱,等血阵消失,炸弹也能如期爆炸。 生命力在流失,但熬一熬总能在咽气前迎来新生,也算是殊途同归。 惺惺相惜也罢,同病相怜也罢,他看向同样惨不忍睹只剩一口气的潘安,做最后的寒暄。 “pan,说起来,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你妈的狗屁!” “你失态了。” 潘安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元霆的出现就是一个狠狠的巴掌,但气着气着他又笑了。 笑谁? 笑石崇。 别人不知道元霆提着的箱子是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 所以啊,石崇的愿望也要落空了。 不愧是姐姐呢,这一局,他输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 答案是:下一秒。 因为下一秒,困着石崇的血阵砰的一下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埋满整个岛的炸弹,爆了。 那是怎样一抹橘红火焰? 旺盛的火焰绽放于海上,始于水,冲上天,首尾皆蓝。 团团上涌的黑气不知是石崇所谓的罪恶,还是那不甘的生命在撕嚎。 火焰外圈,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破光而出,将那团橘红抛诸身后。 元霆怀里的棠凝已闭上双眼,胸口还算规律证明着她还活着。 不远处,一架飞机凌空盘旋着。 元霆冷着脸将人抱进机舱。 身穿白大褂的江淮在远远注意到那一团橘红时就开始骂骂咧咧,这下见了棠凝这副死样子,脸黑得更彻底了。 他打开医药箱,手下动作不停,嘴上动作也不停。 一边骂棠凝,一边骂大佬。 “这臭丫头就不该纵!” “好玩吗?这好玩吗?!” “现在好了,半条小命都要玩没了!” “你能不能管着点她,她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 …… 元霆抿唇不语,只牢牢盯着江淮手下的动作和棠凝的状态。 等情况总算稳定下来后,他才把一个手提箱递给江淮,并用一句话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她在救人,救了亿万人。” 一开始元霆的确以为她要玩,也耐着性子陪她玩,如她所说为她垫后。 只是后来,先是出了毒剂的事,又有了石崇的计划,这才将“游戏”升级到现在这程度。 早在刚刚,深知自己玩脱的棠凝就开始铺垫了。 她靠在元霆怀里,虚弱之际不忘就近亲亲他的颈侧,“元霆哥你别生气。” 元霆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棠凝,你一定要活着。” 棠凝。 多么久违的称呼。 果然生气了。 棠凝眼珠一转,再开口,声音是软糯中带着几分乖巧,她语速慢慢的,“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呢?元霆哥别怕,我睡个几天就好了,那些试剂你记得交给江淮。” 元霆看出她的吃力,不忍再苛责,“嗯。” “那你一会让江淮少骂我几句好不好,不然我睡不好。” “......” 他也想骂,但是舍不得。 棠凝的眼皮沉下来,“我先睡会,你别担心。” 元霆将她搂近了几分,轻声安抚,“睡吧。” 这一睡,也就带来了之后的橘红火焰。 —— 棠凝是在一周后清晨醒过来的,刚一睁眼就看到靠在床边的元霆。 丰神俊朗的人眼底泛了青色,一看就没休息好。 棠凝蜷了蜷手,小手指轻轻地勾上他的,元霆当即睁开双眼。 当视线聚焦到眼前这张浅笑盈盈的脸时,积压在心头的担忧瞬间消失无踪影。 他俯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虔诚,感恩。 感恩她的说话算话。 棠凝心里暖暖的,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元霆哥喊人了,“江淮。” 谁??? 棠凝的甜笑顿时僵在嘴边。 不出所料,隔壁房间的江淮应声赶来,看到棠凝后激情澎湃、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骂。 骂声中,更多的人涌进门口。 有面容冷毅、满眼关切的林铮。 有眨着红红小鹿眼的若若。 有不苟言笑但满脸感激的贺简。 当然也少不了脸色很臭表情很拽的元小少爷。 ...... 要不是手指还勾着元霆哥的,棠凝真怀疑自己重生到一年前了。 兜兜转转,还是这么一群人。 时光荏苒,情谊至上。 叽叽喳喳声中,棠凝扯过被子蒙住头,掩住润湿的眼眶与上扬的嘴角。 哭鼻子可有些失了棠家少主的身份,不行不行。 【全文完】 第1章 青梅来访,隐居结束 群山掩映,曦光破晓,一处占地四亩的清幽宅院前,青铜兽面门环被叩响。 顺着门环由下至上,是一方匾额,上刻:归南居。 归南居主楼。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落在门上,咚咚咚三声过后,林铮开口,“小姐,有客来访。” 他的声音有几分低沉,富有磁性,如夜风拂过寂林,宁静致远。 主卧内,一只雪白晧腕从真丝薄被中滑出,在墨绿流光被的映衬下,颇有几分冰肌玉骨之感。 纤细葱白的手指无意识轻点,指腹粉嫩,一下、两下、三下,而后骤然揪住被角用力往上一扯,被浪翻滚间,整个人被遮掩严实,连发丝都不露分毫。 两个字从被窝中传出,闷闷地,夹带着起床气,“不见。” 门外,林铮精准接收到对方的回复,面上丝毫不显意外,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一般,“好。” 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有人又反悔了,“你等等!” 林铮停下脚步。 棠凝挣扎着从被窝坐起,精致明艳的脸上一片冷然,绸缎般的黑发披在白皙莹润的肩头,有几簇桀骜地不愿随波逐流,呆毛乱翘。 她无暇顾及,自顾自释放着起床气。 清静惯了的人,最是受不得吵闹。 可从昨晚开始,隔壁院落一直闹腾个不休,人员进进出出,行李搬上搬下,车子来了又走。 等这一连番的折腾画下句点,已是凌晨一二点。 错过睡意极浓的那个点,后面再想睡着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她数了大半宿的羊,好不容易睡下。 哪知美梦刚开了个头,又被拉回现实。 哀叹一声。 棠凝掀开薄被,细腻莹润的双足不搭理放置在一旁的居家拖鞋,就这么赤脚踩在实木地板上,一脚一脚,由远及近,然后啪嗒一声,打开房门。 “林铮,隔壁好吵。” 棠凝顶着一张精致厌世脸,逮着自家保镖开始诉苦。 “好,我会处理。” 林铮敛眸,他昨晚出去办事,刚回来,确实不清楚这事,但他会解决的。 如此这般,棠凝就舒坦了。 笑意爬上嘴角,想到他刚说的话,便问,“你刚说谁来了?” 林铮:“章若若。” 这熟悉又熟悉的名字一出,棠凝嘴角的弧度原地消失,额头青筋不听使唤地开始突突,无数被粘着的记忆复苏。 她谨慎后退一步。 谁料林铮也没给她留任何后路,“她在会客厅等你。” 这一年多以来,棠凝避世隐居,切断通讯。 章若若已经出现,那其他人还会远吗? —— 副楼会客厅。 章若若端坐在圈椅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不远处的林铮。 说句实话,她打心眼里觉得林铮这一款男人很帅。 气质周正,五官硬朗,理着寸头,偏偏笑起来有酒窝,算是颗硬糖。 欣赏归欣赏,但抱歉,她啃不动。 章、棠两家相交多年,她跟阿凝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自然知道林铮的身份。 明面上,林铮是阿凝的保镖。 而实际上,他是棠家嫡系看中的人才,身兼重任。 阿凝的身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待的。 林铮的资本之一,便是那最值得为人称道的武力值,放眼棠家,无人能敌。 这等大杀器,也就是在阿凝面前,才会收敛锋芒。 啊,大杀器看过来了。 章若若当即收回视线,并对现在的局面生出一丝捉襟见肘之感。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 好在这时,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章若若抬眸。 只见转角处裙摆翩跹,一年未见的阿凝同学姗姗来迟。 这时候的章若若哪还顾得上什么林铮,水汪汪的小鹿眼噌的一亮,起身奔向来人,一个虎扑将人抱了个满怀,“呜呜,阿凝,我好想你呀~” 棠凝垂眸瞥了眼怀里的若若。 小脑袋一耸一耸,下巴被她的头发弄得刺挠异常。 棠凝伸出手,安抚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同时在心里默念,一秒、两秒、三秒...... 当数到十秒时,见人还窝在自己怀里揩油,她红唇轻扯,安抚的手掌往上提溜住她的后衣领,使了些力气将人扒拉开。 “好了,寒暄结束,找我有什么事?” 突然以这么个姿势被提溜起来,漂漂亮亮的大姑娘章若若直接懵在原地。 棠凝没管她,直接往圈椅走去,并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等章若若终于反应过来后,可爱的小脸倏地一鼓,抬脚就往棠凝边上走,脚下的细高跟被蹬得快要断掉。 “哼,找你算账!” 她气呼呼在棠凝边上坐下,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你这一走就是一年,电话电话不接,消息消息不回,想干嘛?!” “要不是我碰到林铮那个大木、咳,我哪知道你居然躲这犄角旮旯来了。” “我这么想你,你都不想我的吗?” “抱一下怎么了?提溜我作甚!” “我现在可是大明星,被拍到多没面子!” 章若若勇闯乐坛,是新人歌手,说是大明星,也没错。 见某个百灵鸟气成这样,棠凝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触感极佳,一戳回弹。 见她瞪过来,棠凝便浅笑着开口,“来养身体,这地方不错,可以吸收日月精华。” 养身体三个字一出,章若若肚子里的气,瞬间漏完。 打量了面前面红齿白,血气十足的人,她骄矜地轻哼一声,选择原谅。 “好吧,过去的事我们翻篇。” 棠凝适时恭维,“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气。” 这么一说,章若若就来劲了,小下巴一抬,“你的福气在后头。” ? 不知怎么的,棠凝的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她便听到章若若说,“我在你隔壁录节目,要待半个月呢,我尽量多抽出些时间来陪陪你吧。” 啊,果然! 见她说完还把小脑袋凑到自己跟前,眼巴巴地等着回应,于是棠凝唇角一弯,“我的荣幸。” 荣幸两字一出,章若若的倾诉欲当即被点燃,小嘴巴不停,阿巴阿巴说着这一年多自己的经历。 这还不算,说话的同时,她极其自然地抽出棠凝的零食筐,挑挑拣拣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还往自个儿包包里揣。 这些,都是林铮给棠凝做的小零食。 看在许久不见的份上,她暂且忍了。 就这样,大半个小时过去。 林铮早在棠凝出现的时候就去厨房忙活,这不,刚刚做好,正端着早餐往餐厅方向走去。 眼尖的棠凝把视线锁定在那餐盘上,眯了眯眼,确定早餐只有两份。 过往被章若若抢食的记忆复苏。 这次…… 她选择先声夺人。 第2章 月黑风高夜,执行任务 棠凝:“若若,你刚说你来这录节目?” 被美人嫣然一笑的画面恍惚了心神,章若若开始掏心窝子,“对,经纪人说是个真人秀,要在这住半个月。” 棠凝眼珠一转,“明天正式录制?” 章若若摇头,“是今天。” 棠凝歪头,“那拍你的人呢?” 章若若回头一看,emm…… 棠凝拍拍手,起身,“工作要紧,来,我送你。” “其实……” 章若若想说其实也没那么要紧。 她是个新人,录综艺还是头一回,无所谓镜头多少的。 但在棠凝的糖衣炮弹下,还是被半哄半骗出了归南居。 餐桌前。 护食成功的棠凝眉眼愉悦地将早餐稍作调整,然后把其中一份推到林铮面前,“你的。” 作为准备早餐的人,林铮自然知道每种食材的量有多少。 他垂眸看向面前的这份装有所有青椒碎的早餐,笑意从眼底一划而过,快得像是不曾出现。 他声音平静,“嗯。” 林铮的一双手,揍人厉害,做饭同样不差。 十六岁被安排到棠凝身边,至今已有七个年头。 棠凝从小身体不好,偏偏嘴还叼得很,为此,他潜心研究过厨艺,成果斐然。 只是他有个习惯,每次只做两份,棠凝一份,他一份。 如果棠凝没护好,就不会再做。 夏日的晨风穿堂而过,爬过山,拂过塘,绕着归南居转了一圈,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绿意与清新。 两人专心享用着佳肴,一室惬意。 哔哔,细小的提示音响起。 棠凝咀嚼的动作一顿,视线跟对面的林铮对上,后者颔首。 这是来任务的声音。 他拿出通讯器,将任务内容转达,“目标人物k,子弹一枚,今晚十二点,市局103。” 棠凝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复又沉吟,“这个k,也是扶光会的?” “是。” 林铮收起通讯器,看向棠凝,“传言扶光会的现任会长准备退位,k是接任的候选人之一。” 扶光,代表着太阳,意为希望。 可扶光会,却是一个世界级的恐怖组织,意在打造一个新世界。 其本质,是一群疯狂自私的极端主义者,扯着大义的旗帜,做着满足私欲的勾当。 “难怪。” 棠凝没再多说,埋头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完后,用纸巾轻拭嘴角,“我去补个觉。” 林铮点头,“好。” 走到一半,棠凝回头,“昨晚的动静估计是若若那节目组折腾出来的,不用管了。” 林铮:“好。” —— 是夜,月黑风高。 两道黑色身影踏月前行,至市局门口停下,103室,灯光昏黄。 棠凝一身黑袍,面上戴着一个花样繁复的银色面具,被奉为座上宾。 她用了变声器,声音有些雌雄莫辨,“子弹呢?” 联络人恭敬地递上一个木盒,按下金属锁扣,砰的一声,盒盖被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子弹。 林铮上前一步接过,转而递到棠凝面前。 宽大的袖袍一拂而过,转眼间木盒内空无一物,原先的子弹已然到了棠凝手中。 棠凝:“目的?” 联络人:“抓捕。” 抓捕,代表着需要未来的行动轨迹。 本就安静的房间越发静谧,棠凝面具后的双眼缓缓闭上,心神汇聚到手心的那枚子弹上。 无形中,指腹似生出丝丝细线,缠呀绕呀将那子弹包裹。 子弹沾染几分其主人的气息,被丝线一碰,如临大敌,当即张牙舞爪试图挣脱束缚。 然而,任它们再如何出招,那瞧着薄如蝉翼的丝线巍峨如山,一寸都不容撼动。 困兽犹斗,气息不肯投降,不愿出卖主人,硬生生往丝线上撞,撞得头破血流。 血色悲悯,可惜它遇上的是毫无悲悯之心的丝线,全程只管冷眼旁观。 良久,挣扎无果的气息变得乖觉,逐渐消停下来。 很快,棠凝的脑海中幻化出一处秘境,浓雾弥漫,没有边界,只露出些微踪迹。 她细细分辨着,不想遗漏任何线索。 片刻后,面具后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 随后长袖一甩,在空中划出凌厉的气浪,砰的一声,子弹物归原主,木盒被盖上。 雌性莫辨的声音再度响起,直指关键,“右手六指,第六指上有黑痣,明天下午2点,东郊火车站。” 联络人迅速记下k的关键信息,同时问到,“抓捕行动您是否参加?” 棠凝嘴唇轻启,“不了。” 事了拂衣去。 夜色依旧浓稠,乌云把天空遮住,不漏半点星光。 棠凝与林铮行至僻静处,林铮突然出声,“少主。” 棠凝停下脚步,望着面前半弯的脊背,撇了撇嘴,听话地趴上去。 乌云飘走,月光漏了一半,洒在棠凝的面具上,面具后的小脸比来时苍白两分。 陷入昏睡前,棠凝还在打马虎眼,“林铮,这袍子有点热,能不能弄个夏款?” 林铮对她的嘴硬习以为常,“好。” 她的确是一个嘴硬又要面子的人。 明明身体开始不舒服,偏偏不言不语。 明明身体泛着凉,偏要反着说热。 就这么背着她走到停车处,林铮小心地将已经陷入昏睡的她抱进已放平的后座。 林铮对如何照顾执行任务后的棠凝,早已熟练于心。 给她系上安全带,往身上盖了一层薄毯。 至于那个繁复的银色面具,则被他轻轻揭下,精致的小脸如月寂冷。 —— 棠凝,今年二十四岁,是一个普通人。 肉体凡胎,会生老病死。 得上苍眷顾,棠凝的棠,是四大隐世家族的棠。 普通之余,倒也算有了一些特别之处。 现代社会崇尚的是自然科学,持有的是无神论,认为古籍上用只言片语记载的那些上古秘术、特殊功法都是无稽之谈。 可这大千世界,又哪是几本书、几个人能看得透的。 存在即是合理。 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四大隐世家族。 元、章、江、棠。 元家源自古武一脉,善武,匡扶正义。 章家是乐师一脉,善音律,音律通人心。 江家是古医一脉,善医术,行医救世。 棠家是巫师一脉,善推演风水、看相算命测吉凶。 追根溯源,四家先祖英雄惜英雄,是莫逆之交。 年轻人意气风发想要一展抱负。 可时局动荡,上位者容不下拥有特殊才干的他们,求同,驱异。 四人被逼入荒山,被迫隐居避世。 心中有沟壑之人,自然不会被一时的困顿拘泥住。 他们选择但行好事,不留名。 就这样,朝代更迭,时事变迁,各家日益壮大,嫡系与旁支出现。 嫡系子孙中,大多能先天获得先祖才干。 而旁支则只能靠后天习得,且习得的往往是一些旁枝末节。 但相较于普罗大众,也足够不同了。 新家主之间的情意与牵绊少了些,但有一个认知是一致的,那便是入世。 他们认为,家徒四壁会令行事捉襟见肘,而足够的物质基础能更好地辅助他们去继承先祖遗愿。 入世,便也成了不可阻挡的趋势。 第3章 棠家阿凝,天赋异禀 作为棠家最为天赋异禀的少主,推演风水、看相算命测吉凶都是常规操作。 棠凝与众不同的点,在于她有着旁人不曾拥有的天赋,预言与记忆回溯。 操作起来也不难,只需沾染上对方气息的一物,便可行事。 许是慧极伤根,她从小体弱,武力值极低,也比常人嗜睡几分。 每次行事过后都会陷入昏睡,但醒来后又能恢复如常。 善医的江家家主曾为她诊脉,断言,“这是天命。” 小棠凝对于天命之说嗤之以鼻,自己又不是棋盘上的棋子,怎么活,自己说了才算。 她活得恣意潇洒,鲜活灿烂,待人接物皆随心而行。 后来更是毅然决然用自身能力,协助国家部门开展工作。 用她当时的话来说便是,“来这人世间一遭总得做出点什么,不求轰轰烈烈,但求无愧于心。” 棠凝的确做了一些事。 一年前,她为协助捣毁一个穷凶极恶的组织,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异能”。 是以,江家家主的话得到反向验证。 生机受损。 所有的药物只能缓解,无法治愈。 看着失去生气但依旧嬉皮笑脸的女儿,棠父棠母第一次强势勒令她暂停一切任务。 没收手机,切断一切通讯,让林铮陪她住进归南居,修身养性。 修身养性=硬扛。 有句话棠凝没有胡诌,归南居这地方的确是个风水宝地,能吸收日月精华。 在这地界,在林铮的悉心照顾下,在她的“负隅顽抗”下,如今身体不说恢复了十成十,但也能有九成九。 至于林铮。 单看姓氏便知他不是棠家人。 从林铮记事起自己便是一个父不详的小孩,在母亲的护佑下长大。 五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他便进了孤儿院。 在那里,他体验到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自力更生。 孤儿院里管三餐,但也容易被人抢走。 霸凌这件事,从来不以年龄为界限。 也是那时候,原本笑起来奶里奶气的他板下脸,作出一副冷漠模样。 面对抢食、霸凌,他从忍气吞声变成了拳脚相向,将自己变成他人嘴里的那匹野性难驯的小狼崽。 不少人因他的外貌想领养他,但纷纷被他的“战绩”劝退。 对此,他无所谓。 六岁那年,棠父棠母来到孤儿院,跟他说了一句话,“挺好的,这样不容易被欺负。” 就这样,小林铮离开孤儿院,跟着来到一座占地巨大的庄园前。 他失神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揪着被洗得泛白的衣角,局促不安。 这时,小棠凝叼着棒棒糖出现了。 那时候的棠凝身上穿的是棠母精心挑选的公主裙,脚上配的是水晶鞋,头发被卷成卷,跟个洋娃娃似的。 跟衣着单薄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小棠凝走到他面前,古灵精怪地歪头打量着他。 不知被考察的内容是什么,但当女孩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根棒棒糖时,他知道,自己或许是过关了。 “欢迎你。” 女孩的手掌白皙如玉,指腹都是粉粉嫩嫩的。 而他的,做惯了杂活,指缝里甚至还有泥垢。 云泥有别。 小林铮自卑又骄傲,梗着脖子直视她,“谢谢,不用。” 他以为冷着一张脸,就能把女孩吓走的。 谁知,她依旧笑眯眯的,眉眼的弧度甚至更进一步。 她一步步逼近,清新的草莓味逼近,“胆子太小会被欺负的,你应该说谢谢,然后收下它。” 这般说着,小棠凝更是当着他的面将糖果包装拆开。 被女孩人小鬼大的话唬住,在她说了声“啊”之后,小林铮乖乖张开嘴巴。 于是,满嘴的草莓甜唤起了他对未来的憧憬。 林铮不喜欢吃甜食,但早慧的他明白女孩两分的捉弄下是八分的善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那一刻他发誓,这辈子要尽己所能去保护这个女孩,保护棠家。 从缺衣少食到衣食富足,他发了狠地学习着一项又一项的技能本领。 不知流下多少汗水后,终于从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 那天,他换了身崭新的西服,堂堂正正地走到她身边,成为守护公主的骑士。 这位公主身怀异宝,玩世不恭的表相之下有着大义。 他尊之、敬之。 —— 和从前一样,棠凝一施展预言术,昏睡便会持续到第二天下午。 细细想来,这个所谓的副作用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睡觉这事,她还是挺爱的。 彼时,她正优哉游哉地靠着小廊亭,有一下没一下逗小鱼玩。 池塘里养着些小鱼,见了她,纷纷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冲她摆尾。 受到欢迎的棠凝心情不错,从一旁的鱼食罐里抓了一小把往水面一撒,鱼食颗粒窸窸窣窣落下,溅起圈圈水晕。 小鱼心愿达成,欢欣鼓舞地迅速聚拢,争着抢着,填饱肚子。 棠凝立志当一个雨露均沾的主人,看这边鱼食少了便又抓一把添上去,迎来小鱼又一波的摇头摆尾,喜庆之极。 在她玩得正起劲时,大门被叩响,哐哐哐的,一听就像章若若的风格。 棠凝拍了拍手,踱步朝门口走去。 厚重的木质大门被从内打开,门外站着的的确是章若若,但是...... 棠凝抬脚,迈过门槛,“被欺负了?” 不怪她作出这个判断,因为面前的人正丧丧地低垂着小脑袋,头发乌糟糟的,一看就跟人扯过头花。 听到她的声音,章若若抬头,强忍已久的情绪尽数释放,眼泪鼻涕当即便流了下来,混着妆容,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黑痕。 “呜呜呜,阿凝,有人欺负我......” 放在平常,看到这副尊容的章若若,棠凝绝对会嫌弃地离她八丈远。 但如今棠凝眸光一凝,唇线陡然拉直,全然没了打趣的心思。 因为随着章若若的抬头,她左脸颊上有一个明晃晃的手掌印,泛着红,微微鼓起。 是个人都知道,打人,是不能打脸的。 棠凝上前,抬手覆上那处红痕,声音不轻不重,分不出喜怒,“打回去没?” 这又是另一个伤心处了。 “呜呜呜,没有,我打不着。” 章若若哭着哭着还抽空打了个嗝,对方有帮手,自己压根碰不到她。 林铮适时递来一块干净的湿毛巾。 要搁到平时,章若若怕是都要受宠若惊了,但这会她实在臊得慌。 “嗯,我知道了。” 棠凝接过毛巾,轻柔地擦拭着若若的脸,等这张小脸蛋上再没有那些污七八糟的痕迹后,用脏的毛巾咻的一下被她丢进垃圾桶,正中红心。 棠凝双手插兜,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宅院,轻飘飘吐出两个字,“跟上。” 于是,林铮跟上,哭唧唧的章若若也跟上。 第4章 若若被打,棠凝上门撑腰 在归南居住了一年有余,棠凝的小日子一直都清清静静、舒舒服服的。 就是这帮人,扰她清梦不说,现在还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负她的人。 这简直就是逼她破戒,逼她无法继续修身养性。 帮这个帮那个,没道理连身边的好朋友都护不住。 隔壁宅院的主人是谁棠凝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朱色大门,看着匾额上春风居三个大字,棠凝心中的不爽值蹭蹭往上涨。 一个节目的录制,台前幕后,人不少吧? 现在的情况是,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人都对受欺负的若若置若罔闻,仿佛多她一个嘉宾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当然,打工人嘛,保全自身为先,她理解。 所以,她要找就找罪魁祸首。 棠凝目不斜视,对着朱色大门抬脚就是一踹,咔嚓一声,木质门栓应声折断,哐当两声掉落在地,门扉顺势打开。 宅内一群扛着三脚架的摄影师齐刷刷朝他们看来。 有一位工作人员上前,尖着嗓子质问,“你们谁啊?都给我出去。” 棠凝轻嗤一声,“你姑奶奶。” 说完也不再搭理无关人员,带人直奔主楼。 气势汹汹的模样,一时竟无人敢拦。 在他们之后,有一位摄影师反应过来紧急联系上级。 “胡导,章若若带着两个生面孔闯了进来,看着是硬茬,不好打发。” 胡严正为收视率发愁,这次请来的嘉宾之间气场不合,综艺感差,还有一个倚老卖老的,着实令人不爽。 听到这消息镜片后的小眼睛滴溜一转,当即发布一条最新指令,“开直播。” 看多了你让我我让你的谦让戏码,女明星之间实打实的掐架怕是能引爆寡淡如水的娱乐圈吧? 章若若是个新人,姑且就用她替节目吸一波热度。 至于摄影师说的硬茬? 胡严嗤笑一声,章若若如果有后台,又哪会被人压着扇巴掌。 至于那个倚老卖老的,到时候要是她面子上下不来,不是还有新人挡在前面? 被委以重任的摄影师挂掉电话后大手一挥,众摄影师蜂拥而上。 这档节目名为《春风不知归处》。 一共邀请了六位嘉宾,除章若若外的几位,不能说为影后萧灵马首是瞻,但在她仗着资历欺负新人时,不是保持缄默,就是拉偏架。 众人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不想被影后针对。 萧灵今年四十加,早年间资源好出演了不少文艺片,拿了一通奖项,是当之无愧的影后。 但仅仅一个影后的名号,是没有这么大威慑力的。 江湖上有传言称萧灵的资源之所以好,完全是因为她有黑道上的背景。 但凡她看上的本子,没人敢跟她抢。 有的人被捧着、被惯着,日子久了,便真觉得自己与世无双。 实属笑话。 —— 春风居主楼会客厅。 萧灵坐在主位上,一旁的助理小圆帮她涂抹护手霜。 小圆人如其名,挺胖,且不可爱。 她一边将护手霜抹匀,一边打量着萧灵的神色,语带谄媚,“灵姐,那个新人交给我就好,哪用得着您亲自动手,您瞧这手心都红了。” 萧灵闻言,轻蔑地瞥了眼手心,尾部上扬的眼线显出几分凌厉,“小圆,一会去跟节目组沟通,不该出现的画面,就别出现了。” 小圆点头, “放心灵姐,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不敢放出去。” 萧灵的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不屑的弧度。 无风不起浪。 江湖传言是真的,萧灵的背后的确有人。 所以,在一个新人脸上甩巴掌是无足轻重的事。 所以,不用开口,偌大的节目也不敢放出任何会引起她负面争议的片源。 这个行业每年有那么多新人,但凡想冒头,谁还没有点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经历? 争执总会有一个缘由。 而萧灵与章若若对上的缘由,不过是章若若没有答应参加萧灵攒的酒局。 仅此而已。 章若若不觉得自己的拒绝有什么问题。 当歌手、进入娱乐圈,是出于对音乐的喜欢。 隐藏身份、从新人做起,是她对自己在音乐上有足够的信心。 这次的综艺录制,充其量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强行加班她可不乐意。 更何况还是一场不知道底细的酒局。 所以她拒绝了。 在萧灵看来,拒绝,就是不给她面子。 一个新人,居然敢不给她面子。 也就是,给脸不要脸。 既然脸都不要了,那甩上一巴掌也是活该。 其实在萧灵心里,这件事情到这,还没完。 如果章若若没长记性,或是道歉的诚意不够足的话,那她决定让这个新人,止步新人。 用娱乐圈的话说就是,封杀。 萧灵与小圆的对话丝毫没避讳在座的其他嘉宾。 她们同样笃定,即便在座的人听到、看到这一切,也不敢在背后捅刀子泄露出去半分。 以她的资历,一个欺负新人的传言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麻烦。 网友的忘性很快,只需要沉寂一段时间,再做一场公益,他们又会屁颠屁颠地追着她跑。 不同的是,她萧灵的一句话,轻轻松松便能断送她\/他们的星途。 从前,一直是这样的。 这一次,很遗憾,只能说她碰到硬茬。 —— “硬茬”三人组脚下生风,绕过廊庭,来到主楼前。 这回,林铮先棠凝一步,长腿一抬,又一扇门应声踹倒。 棠凝当即丢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心中甚慰。 有一说一,之前那一脚,帅是帅到了,但自己的脚着实有些遭罪。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客厅内的众人吓了一大跳,纷纷神色戒备地望向棠凝三人。 三个人里,两个脸生,但章若若,在座的自然不会认不出。 毕竟之前她挨巴掌时在场的,也是这么些人。 萧灵起初被门板砸地的声音吓了一瞬,但看到章若若后,便开始玩味地摸着自己的美甲,不拿正眼瞧人。 “怎么,还去搬救兵了?” “在娱乐圈,这做法可行不通哦。” “小圆,去报警,就说有人非法闯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小圆当下应声,拿出手机往一旁走去,边走还边瞪他们。 报警这件事怎么会吓得到棠凝呢? 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眼神冷冽地扫视着在场所有人。 第5章 一换一是赔本买卖 棠凝的这份淡定倒是让萧灵刮目相看。 虽说有些想法在当下显得不合时宜,但萧灵真心觉得这面生的姑娘长得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水灵劲,这在圈里可不常见。 当然,边上这小伙子也不错,年轻的身体,硬朗的面容,浑身上下透着野性。 这样的两个人征服起来想必是别样的一番风景。 精致的妆容掩不住肮脏的心灵。 萧灵打量的眼神棠凝没错过、林铮没错过,连一向神经大条的章若若都注意到了。 可恶! 欺负自己就算了,居然还敢用那双脏眼睛看阿凝! 她怎么敢的! 章若若跟个被激怒的小兽似的,当即就要冲过去把她的脸抓个稀巴烂。 棠凝适时拉住她,意思意思问了一句,“这大妈干的?” “就是她!” 章若若恶狠狠地瞪着萧灵,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得到答案的棠凝重新将视线投向萧灵,认真地端详起她的面相来。 很快她便收回视线,抬脚朝人走去,直至在萧灵面前站定。 萧灵气焰嚣张,见她过来,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被忽视到这种地步,棠凝不生气。 她只弯了弯唇角,然后伸手就是一巴掌。 掌风劲烈,动作迅速。 啪—! 清脆悦耳的一声过后,萧灵保养得当的脸瞬间隆起一片,足见棠凝手劲之足。 萧灵的耳朵嗡嗡了好几秒,等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辈甩巴掌后,怒不可遏,“你个—” 没等她继续,又是一声啪,棠凝的第二个巴掌落在她另一边脸上,即将出口的芬芳被强行扇回嘴里。 这下,萧灵不止脑袋嗡嗡、耳朵嗡嗡,嘴里更是多了铁锈的味道。 一左一右两巴掌下去,棠凝收回手后退半步,抱胸审视,“若若,你看看对称了没?” 章若若早在第一个巴掌落下去时就在心里疯狂喊yes! 这会听到棠凝的话,顿时笑开,“对称了,真好看,不愧是影后。” 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懵掉的不止是挨巴掌的人,还有围观的群众。 去一旁打电话的小圆终于反应过来了,她跟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嗖地冲过来将萧灵护在身后。 “你怎么还打人呢!” “知不知道你打的人是什么身份?” “你完蛋了我告诉你!” “警察很快就到,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小圆的到来以及她说的话,将被两个巴掌打懵的萧灵唤醒。 萧灵捂着脸缓慢抬头,眼底闪着的是疯狂又阴暗的光,“你居然敢打我?!” “硬茬”棠凝眼神轻蔑,都不稀得搭理这些废话。 被无视的萧灵想到刚才的两巴掌,强压着怒气,选择将一切怪罪到“软柿子”上。 “软柿子”指的是章若若。 在她这,萧灵暂时性地找回身为影后的气势。 她伸出手指,狰狞的美甲眼就要戳到章若若脸上,她冷冷说道,”你被封杀了!” 这两巴掌必须有人替她买单。 封杀章若若只是开始,等她腾出手,棠凝跟林铮一个都别想跑。 届时,她会新仇旧恨,连本带利讨回来。 当然,这只是她的妄想。 “软柿子”章若若听了她的话,同样是轻嗤一声,“你算老几,老~虔~婆!” 萧灵被“老虔婆”三个字直接气到肺疼,手指瞬间成掌,眼看就要抓破章若若的脸蛋。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枪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变戏法般在棠凝的指尖转了一圈后,砰的一声,直击萧灵那只放肆的爪子。 在棠凝这里,从来都是一换二的,一换一对她来说就是赔本买卖。 于是紧接其后又是砰的一声。 时间像被按了暂停键,稍稍停顿过后加速回到正轨。 惨烈尖锐的叫声在房间里响起,刺耳至极。 萧灵僵着两只手,扑通一声滑落在地,不可一世的影后架子被彻底打碎。 她身边的小圆更是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再无暇做出什么忠心护主的动作,甚至连连后退,巴不得离萧灵越远越好。 后边,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与工作人员也乱作一团。 一时间,屋里嘈杂不堪。 棠凝眉眼染上不耐,手指轻点着扳手,蠢蠢欲动,“闭嘴,麻醉枪而已,叫什么叫,嘴巴都不想要了?” 鉴于她先前的种种行径,此话一出,全场噤声。 黑色手枪毫不客气地怼上萧灵的脑门,棠凝居高临下,“不长记性是吗?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我的人?” 萧灵这会是真怕了,又是磕头又是道歉,“对、对、对不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额头砸到地板上,发出哐哐哐的声音,她却似浑然未觉般。 萧灵是好逞凶,但也比谁都惜命,她真的没想到棠凝手上居然有枪。 好汉不吃眼前亏,且等着吧。 她一边磕头,一边在心里不住地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今天所受的屈辱会百倍奉还。 与她的复杂心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章若若。 被棠凝护在身后的章若若跟个变脸怪似的,一会甜蜜蜜地望着棠凝,一会嫌弃地看着萧灵,“你鼻子都歪了。” 众人:…… 这时候笑出来实在是不合时宜,但他们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随着章若若的话落到萧灵的鼻子上。 影后被打,说实话在场的其他嘉宾看得也痛快,萧灵颐指气使惯了,没少在他们身上找存在感。 只是心中畅快的同时,也替章若若她们感到可惜。 争这一时之气有什么用? 萧灵背后有人,道上也有关系,出了这扇门,指不定有什么肮脏手段等着他们呢。 娱乐圈的人善于观望,他们心里这般想着却不会出言提醒,唯恐沾惹是非。 众人心头的弯弯绕绕棠凝懒得搭理,此行的目的是以牙还牙,既然目的达到,若若开心了,她便不想再浪费时间。 “走了。” 屋里的众人无人敢拦,而门口聚集的一堆摄影师则纷纷后退,很快便让出一条通道,就像是...... 列队欢送? 棠凝莞尔一笑,这世界,果然还是逞凶斗狠更有效些。 第6章 马甲掉得稀碎,章氏真千金 节目录制期间嘉宾是不允许使用私人手机的。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规定。 在棠凝等人大摇大摆走出春风居后,接连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现场诡异气氛。 也是这时,众嘉宾才得知刚刚的一切居然以直播的方式传出去了?! 节目组怎么回事,这是哪门子章法? 就在其他嘉宾纷纷联系起经纪人时,一直垂着头的萧灵桀桀桀笑了起来。 看向摄影师的眼神跟淬了毒一样狠厉。 很好。 一个两个的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萧灵踉跄地站起来,环视全场,把一个个不起眼的面孔记在心里。 “你们且等着,有一个,我算一个。” 被直播出去又如何,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欺负新人的新闻而已。 如她先前所说,只要暂时蛰伏下来,用不了多久,她便会重新回来。 等到那时候,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当天,春风居门前的车子如流水,接走了一位又一位嘉宾。 做出直播决定的胡严狠狠体验了一把冰火两重天。 一边是来自嘉宾及其背后经纪公司的问责,另一边,是闻着味过来争抢着要提供赞助的品牌方。 如胡严料想的那样,女明星之间的掐架人人都爱看。 这场直播一经开播,就靠气势汹汹的开头吸引了少数吃瓜群众,以及多数嗅觉敏锐的视频博主们。 大家都知道博主吃的就是热乎饭,只要饭足够热,谁又会在乎得罪什么影后不影后的呢。 录屏、剪辑、转发,一气呵成。 这场直播时长虽短,但胜在每一帧都不平淡。 如此这般,很快便在主流社交媒体上引起铺天盖地的议论声。 影后之所以为影后,势必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以及较为忠实的粉丝群体。 直播是从林铮踹门开始的,所以一开始占据舆论制高点的是萧灵的粉丝。 他们一边倒地怒斥踹门的林铮,问候他祖宗三代还不够,甚至妄图扒出他的个人信息、给他p墓碑相、遗照等 恶毒的手法与肮脏的语言环境引来一些路人的反感。 期间偶尔会有一两条中立的声音出来,但很快被淹没在粉丝自嗨形成的虚假繁荣里。 当然,那只是最开始。 随大流能蹭热度,另辟蹊径也是一种操作。 有一部分博主理性且客观地看完全程,将对话抽丝剥茧,最后条理清晰地罗列出一条完整的故事线。 在众多有头无尾碎片化的视频切片里,这样全须全脑的视频就显得格外突出。 所以事实是一切皆因萧灵而起,是她先打了章若若,才有后来还巴掌的故事。 粉丝除了应援,还擅长为正主洗地,他们一个劲地喊着用证据说话,直指这是新人自导自演想借机搏出位。 新人指谁? 章若若。 恰在此时,在乐坛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章氏集团发布一则公告。 【对于章若若小姐在《春风不知归路》节目组中受到的一切不公对待,我司保留追责的权利。】 但凡你混音乐圈,就不可能不知道章氏集团。 章氏出音乐大家,章氏有最顶级的演奏团队,章氏垄断了所有类目的乐器生产链。 单论乐坛,章氏集团就是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 现在是什么情况,万年只转发新闻资讯的账号突然为新人歌手发声撑腰? 在这个人人皆侦探的时代,真相很快就递到了人们的指尖。 章氏集团,章若若,多么优美的一个“章”! 而章氏集团发出的第二则公告,则牢牢证实了大家的猜想。 【章先生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儿子章呈系章氏集团现任总裁,女儿章若若为娱乐圈新人,望周知。】 所以章若若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娱乐圈是一滩浑水,各方势力盘踞。 影后只有一个吗? 不,影后有很多个。 萧灵的对家众多,原先持观望态度的她们在看到章氏的态度后纷纷下场。 耍大牌、欺负新人、剧组霸凌、拉皮条、逼良为娼,层出不穷的黑料被如水地抛出。 一时间,萧灵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看到这副局面的萧灵终于怕了,她忙不迭翻出通讯录,寻求终极保护伞的庇护。 在实打实的证据面前,萧灵的粉丝无声退场,社交平台恢复海清河晏的景象。 【饭饭最高:太过分了吧,居然打我们影后!】 【不爱洗澡的螃蟹:哎,真能折腾,都锤成这样了还找水军。】 【爱吃西瓜不削皮:你们说节目组这么做图什么,莫非他们早知道章若若是大小姐?】 【你今天吃了吗:我看不像,要真知道还能冷眼看着她被打?】 【瓜田路人甲:生来含着金汤匙,多么美妙的人生啊!沾沾喜气沾沾喜气。】 【萧老太今天糊了没:内部消息,萧老太要大小姐去陪酒,大小姐拒绝,这才被压着扇了一巴掌。】 【萧老太今天糊了没:据说大门也被踹了,拿枪小姐姐干的,一脚踹开。】 【颜值即正义:完蛋!我深陷小姐姐的英姿里无法自拔!】 【布林布林呀:同道中人!她是演员吗?有没有懂事的导演递本子呀!想看!花钱也看!】 【长江一号:估计不是,大小姐的朋友大概率是另一位大小姐。啧啧啧,这霸气的小眼神,姐姐鲨我!】 【呼呼:哈哈,注意到若若看她的眼神没?头号迷妹无疑!】 【一人者也:好想拥有这样的朋友,能在你受欺负的时候直接杀上门去。】 【孤舟蓑笠翁:如今这世道艰难,真心不一定能换到真心,被闺蜜背刺过的我只能说,一整个羡慕住了。】 【人鱼姬:集美们注意到没,好大一个帅哥杵在那!】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好家伙,这哥哥得有一米九吧,斯哈斯哈!】 【众里寻他:英雄所见略同,那身板看着就邦邦硬。】 【正义使者:可是以暴制暴就对吗?他们这么做跟地痞流氓逞凶斗狠有什么区别?】 【123:楼上这话好笑,感情不是你的朋友被打脸!】 【正义使者:就事论事而已,更何况她手里拿着枪!】 【心静自然凉:快把圣母叉出去,人都说了这是麻醉枪,敢拿出来就经得起查。】 【忧心忡忡:不是报警了嘛,小姐姐他们会被抓吗?千万不要哇……】 【心静自然凉:呸呸呸乌鸦嘴,一定不会!】 第7章 元小少爷与拨不通的电话 某知名体育中心。 偌大的场馆座无虚席,所有人紧张地盯着场馆正中心那块巨大的显示屏。 对战双方分别是专业电竞选手组kg,以及临时组成的业余爱好组ko。 原本是毫无悬念的结局却因一个人的存在而颠覆。 镜头特写到那人手上,一顿快到出现残影的操作过后,现场解说情绪激昂地宣布,“让我们恭喜今天的获胜方,ko!” 欢呼雀跃声适时响起。 胜方队伍里,元子野摘下游戏耳机,大咧咧往后一靠,嘴角轻扯,毫不掩饰获胜的愉悦,笑得肆意又张扬。 这一幕被投到大屏上,又掀起一阵呼喊狂潮。 “野神,野神,野神!” 后台,艺人专属休息间。 元子野坐在简易折叠椅上,长腿随意摆着,蓝发被汗水打湿,鬓间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从舞台到后台这一路,他是硬挤回来的。 他随意抬手擦了擦汗,拿起边上的一瓶水仰头咕嘟咕嘟灌下。 灌得太急,冰凉的水从不点而红的嘴唇处溢出,顺着细滑白皙的肌肤,滑到喉结,再延伸至领口内。 娱乐圈里叛逆的艺人不多,元子野当属其中之一。 在大多数偶像连穿衣打扮、是否能谈恋爱都得征求粉丝意见时,元子野横空出世。 他属于桀骜不驯的开朗少年类型。 不爱涂脂抹粉,一张浓颜足够撑起所有镜头。 唱跳全能,一手游戏打得不输职业选手。 心情好时疯狂输出作品,不痛快时说不营业就不营业,任谁催都没用。 就是这样不算传统的艺人,竟入了不少人的青眼,堪称顶流。 休息间的门被推开,经纪人浩哥拿着平板进来,嘴里念念叨叨,“这萧影后怕是踢到铁板了,她之前不是还想潜你来着?真是活该!不过这姑娘,真想签下来啊......” “她怎么了?” 元子野不甚走心地接下话茬,摸出自己的手机,再次给那个沉寂已久的号码拨电话。 嘟嘟嘟,万年不变的忙音。 他已经麻木了。 浩哥见他感兴趣,走到他边上把今天这档子事从头到尾讲了个遍。 元子野被这裹脚布一样的剧情惹得心烦不已。 “什么影后,什么歌手,乱七八糟的!” 浩哥摊手表示无辜,明明是他自己问的! 元小少爷不讲理,极其不耐烦地往他那瞥了一眼。 结果,眉宇间的燥意在看到平板上被放大的女孩正脸时,消融殆尽。 什么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头是拨不通的电话,那边是大喇喇出现的当事人。 心跳像是漏了一拍,揪着梗着不肯松手。 喉结上下滚动,元子野嗫嗫:“她是……” 前一秒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元小少爷在下一秒变得乖觉,浩哥只笑他小孩心性。 “她就是扇了影后两巴掌还拿枪那姑娘,很灵吧?” 元子野乖乖点头,蓝发衬得他多了几分清澈、纯粹。 他问:“这是什么节目?” 浩哥:“《春风不知归路》,一个慢综艺,现在闹成这样,停播是免不了的。” 浩哥还有其他事要处理,见元子野的的确确感兴趣,就把平板递到他手中。 “你慢慢看,别乱跑,等我办完事一起走。” 元子野嗯了一声,将视频拉到最开始。 完整视频不长,一共十来分钟。 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着看着便将画面暂停,屏幕被棠凝最后的那抹笑容占据。 修长的手指隔空戳了戳小梨涡,他喃喃道,“你太不公平了,只带他们玩,我呢?” 心里的酸泡泡是一茬接着一茬。 忽地,他想起萧灵在这事件中充当的角色,没有过多犹豫,给自家大哥拨去电话。 接到弟弟电话时,元霆面前的电脑上播放着相同的片段。 元子野简单阐述事情经过,“哥,萧灵背后有道上的人。” 元霆声音淡淡,“知道了。” 挂掉电话,元霆按下秘书处的内线,将事情交代下去。 四大家族中,元家是唯一一个由年轻一辈接任家主的家族。 正经算起来,元霆只比元子野大了三岁,如今已是黑白两道的掌权人。 与过往处理的事情相比,萧灵这件事完全就是小卡拉米。 作为嫡系嫡长,元霆的情况与棠凝相似,天生内力。 贵人能量大,随便一抬手,许多人的命运因此改变。 首当其冲的,便是萧灵。 元家出手,一刀切断她背后的保护伞。 章家更是直接把她偷税漏税等违法违纪行为上达天听。 那一天,萧灵“风头无两”。 为本次直播事件划下完美句号的,是娱乐界的老大哥星光娱乐发布的一则通知。 内容如下: 【即日起,《春风不知归路》项目由我司接洽,节目将采取全程直播模式,四天后重磅回归,敬请期待。】 对于这一切,身边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棠凝自是不知。 —— 归南居。 棠凝正享受来自章家大小姐的捏肩敲腿服务。 经过这么蛮焊的一遭,章若若也悟了,“阿凝,你说我是不是傻?” 棠凝点头,对她的自省给予肯定。 章若若话一噎,随即撇开脸就当没看见,自顾自继续抒发情感。 “明明是想证明自己、想靠自己的才华在这娱乐圈闯出一番名堂,结果被狗仗人势的狗欺负到姥姥家了!” 狗仗人势的狗? 形容得倒也贴切。 今天的这位影后,印堂发黑,好日子看着是要到头了。 想到什么,棠凝觑了眼兀自气恼的大明星,幽幽开口,“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你爸和你哥吧。” 一个女儿控、一个妹控,这两个男人一怒之下,怕是要屠了在场的所有人。 富庶人家出情种。 章父章母感情深厚,在儿子四岁那年,又有了章若若这个女儿,从此凑成一个好。 可惜,生产这件事犹如过鬼门关。 章母临终前握着丈夫与儿子的手,将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女儿交托给他们,然后撒手人寰。 从此,章家父子成倍的情感便一股脑全投注到章若若这个 “遗腹子”身上。 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偌大的集团不进,说要去闯一闯,他们笑呵呵说“好,都听你的。” 说不想在外暴露身份,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章父更是竖起大拇指直夸“我家若若就是有志气!” 在这般盲目的爱护下长大,章若若没长歪也是一件奇事。 但支持孩子出去锻炼是一回事,棠凝并不认为他们看到若若挨巴掌还能坐得住。 今天那群摄影师,必然是把全程给录下来了。 以章家的背景,拿到带子是迟早的事。 第8章 算账是假,看她是真 大小姐持相反意见,“他们不会知道的,不然我的电话早被打爆了。” 棠凝点了点头,“倒也没错。” 提起电话,章若若想起上次忘记要阿凝的联系方式了,她一边从手提包里掏手机,一边说,“阿凝,快告诉我你的新号!” 棠凝慢条斯理地说,“手机我爸妈收走了,没新号。” 闻言,章若若撇了撇嘴,声音带上几分同情,“阿凝,这一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手机,也太惨了吧! 棠凝嘴角微抽,目光落到章若若手里捏着的手机上,精致小巧,应该是折叠款的...... 很多东西看不到就不会想,一看到,瘾就被勾起来了。 她抿了抿唇,对若若说,“若若,借我玩玩?” 章若若了然一笑,“当然没问题!” 她可怜的阿凝哟,居然沦落到借手机的地步了,呜呼哀哉... 结果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欸,没电了?” 棠凝挑了挑眉,为她指了个方位,“那有插座。” 章若若乖巧应声,“嗷~” 电流顺着数据线钻进手机电板里,没一会,手机自动开机。 屏幕上,小圈圈转悠着、转悠着、转悠着....... 突然,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章若若。 这可是最新款的手机,怎么能卡顿呢? 除非...... 小圈圈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提示,未接来电、未读短信、未读私信,各家软件竞速跑,那急速上窜的红色小数字呀,看得章若若是手上一哆嗦,直接把手机砸在了地上。 完蛋! 这是章若若脑子里出现的唯一一个念头。 还没等她理清头绪,躺在地上的手机嗡嗡开始震动。 章若若下意识闭眼,而后又悄悄睁开一只眼,悄悄地瞄了下来电显示,自家老爹! “呜呜呜,阿凝~” 棠凝弯唇,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章若若只好顶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接通了电话。 —— 这头,棠凝抬眼看了看钟表,冲冲不远处的林铮勾勾手指。 林铮凑近俯身,“小姐。” 考虑到章若若在不远处,棠凝放轻声音,问得简明扼要,“行动怎么样了?” 林铮同样言简意赅,直接宣布结果,“失败。” 这个“行动”,自然是指有关代号k的抓捕行动。 棠凝给出了对方会出现的时间、地点与身体特征,执行这次任务的特别行动队严密部署,在最开始的确按照棠凝给出的提示成功锁定目标。 但这位野心勃勃想要坐上扶光会第一把交椅的人会如此轻易就被抓住吗? 真要这样,扶光会早就被捣毁了,何至于发展壮大至今。 k生性机警且心狠手辣,在察觉到异常后采取了激烈的反击。 他先是旁若无事地溜达到一队参加研学的小学生队伍中,于列车进站前几秒长腿一扫,离他近的五六个小孩纷纷被踹出站台,砸到铁轨上! 列车的轰鸣声、孩子的啼哭声、围观人群的惊呼声交织在一起,抓捕行动捉襟见肘。 k趁乱逃走了,任务宣告失败。 棠凝淡淡应了一声,没有过分纠结。 她虽期盼任务顺利,但也早已习惯好事多磨。 那边,章若若双手叉腰,跟手机对面的章父对吼。 “哎呀一点都不疼,真的!” “我不回家啊,您别过来。” “住哪?我要住阿凝家!” 说实话,看身穿公主裙、脚踩细高跟的精致女孩急得抓耳挠腮也挺有意思的,只不过…… 棠凝搭在圈椅把手上的手突然一顿,随后迟疑地看向林铮,不确定地开口,“刚刚她说,要住这?” 林铮颔首,“是这么说的。” 棠凝疑惑,“我同意了吗?” 林铮:“没有。” 棠凝轻呵一声,立即拍板,“联系章叔,赶紧把人接走。” 林铮:“是。” 林铮的执行力惊人,章父拳拳的爱女之心更是不容小觑。 半小时后,章若若被“请”出归南居,“请”上保姆车。 收留一个章若若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关键在于她会引来一堆人,例如章叔、章家大哥,例如助理、保姆、司机等随行人员。 要真那样,她的归南居就要炸锅了。 —— 章若若走后,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 棠凝喜欢这样的天气,兴致一起,便往亭子里搬了张藤椅,悠悠闲闲地躺在上头。 听着雨打芭蕉,看着小鱼躲雨,藤椅一晃一晃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停下。 中途,林铮来了又走。 等醒来时,棠凝便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薄毯,正,保护着她的肚子? 是了,这就是国人的坚持,再热肚脐眼也得盖上。 棠凝把薄毯扯到一边,继续晃悠起藤椅。 突然,一阵浓墨重彩的香味传了过来,微麻微辣,夹杂着孜然味。 棠凝声音微扬,“林铮,晚上吃什么?” 回答从不远处传来,“烧烤。” 小雨初歇,山色空蒙,池塘上笼着一圈淡淡的水雾,如梦似幻。 夜幕降临,天空像被雨水刷洗过,碧蓝中染上深蓝。 走哪坐哪的棠凝又搬了张小椅子来到烧烤炉边上,耐心地盯着烤网上的串串。 在炭火的炙烤下,肉串油花滋滋作响。 林铮撒下一把孜然辣椒,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 棠凝悄悄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咚咚咚,大门被叩响。 林大厨作势就要放下手中的串串去开门,棠凝忙喊住他,“我来开,你继续烤!” 烧烤这事她不会,但开门,小菜一碟。 林铮有大才,得担重任,晚饭就指着他手里那些肉串呢。 叩门声还在继续,棠凝小跑前去,门一开,来人却不是她想象的章若若。 棠凝微微仰头,打量着门口出现的人,“元子野?!” 嗯…… 好好一小伙子,怎么变成蓝毛怪了? 她不解地撞进元子野深邃的眸子里,那双眸子黝黑,隐约含着一丝委屈。 棠凝的眉心微微拧起,“这是怎么了?” 不会跟若若一样被欺负了吧? 娱乐圈这么难混的吗? 元子野没回答她的问题,长腿一迈跨过门槛,一言不发地扒拉着面前这人转了好几圈才开口,声音闷闷的,“身体都好了?” 在时间的流逝中,棠凝已经记不清当初自己虚弱的模样,可章若若、元子野这些朋友似乎还停在原地。 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棠凝浅笑着乖乖配合,“都好了。” 听到她的回话,元子野也没露半个笑脸,只冷哼一声,抿唇上前,然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一米六二的章若若在一米七的棠凝怀里,章若若是小鸡仔。 一米七的棠凝在一米九的元子野怀中,棠凝变成了那只鸡仔子。 伴随着这个拥抱,迟来一年的控诉声在棠凝耳边响起。 “棠凝,你太过分了,伤成那样说走就走,也不接我电话!” “拿我当朋友了吗?” “没想过我会担心吗?”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拨号记录,我这一天天是照三餐给你打的电话,上千个了!” 在这一点上,棠凝是理亏的,但她嘴够硬,“我的手机被没收了,家里没装电话。” 元小少爷的嘴今天不肯饶人,“你还有理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身边不带个手机像话吗?我晚点让人送一个过来,不许再失联了!” 棠凝点头,“行吧行吧。” 见她不再顶嘴,元子野气消了些,再次跟她确定,“身体真好了?” 棠凝弯唇,“真的,这地方不错,适合调养身体。” 元子野终是放下心来,在她开口前主动松开她,“那就好,我还真怕你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棠凝垂眸,有一说一,当时自己要是没撑过去,的确会这样,但那都过去了。 她不想没完没了被谴责下去,于是提议,“不然,我给你烤个串,然后这事翻篇?” 元小少爷极其好哄,一个串就能原谅她,“行。” 马不停蹄跑来这,算账是假,想亲眼看看她是真。 第9章 关于发型,三个人里有一个保持清醒 在棠凝面前,元子野熟稔得可怕。 “我没地方住了,来你这待几天住。” “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 棠凝思索片刻,伸出三根手指,“最多三天。” 元子野一巴掌把那三根碍眼的手指拍掉,“瞧你那小气样!” 棠凝收回手,幽幽地看着他。 后者妥协,“行行行,三天就三天,多了小爷还没行程呢!” “房间自己收拾,吃的自己准备。” 小少爷气笑了,按着棠凝的肩膀推着她往里走。 “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做这些事了?年纪不大操心的还不少,走走走。” 元子野跟一般的富家公子哥有些相似,挥金如土、生活奢靡,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 元子野跟一般的富家公子哥有些不同,他身上没有那些个稀奇古怪的小毛病,非得全世界的人围着他们打转才行,从来不觉得自己动手有什么问题。 他和棠凝相熟,同林铮自然也不陌生,远远瞧见便招呼开了,“老林。” 这久违的称呼...... 林铮嘴角一抽,“来了。” 棠凝借花献佛,从林铮递给她的一碟烤串中挑了一根给元子野,剩下的全归自己。 一根串都不够塞牙缝的。 元小少爷不拘小节,顶着一张迷晕万千少女的俊俏脸庞开启自给自足的烤串模式。 两位一米九的男士就那么并排站着,烟雾缭绕后的面容还怪赏心悦目的。 油刷一上一下,元子野开始吐槽。 “你们太不厚道了,打脸这么爽的好事,也不知道叫上我。” 打脸…… 棠凝顿悟。 她不紧不慢咽下嘴里的肉,“片子你也收到了?” “何止,全国人民都能看到。” 元子野觑了眼这个没手机的土包子,解释道,“那节目组弄了场现场直播。” 现场直播,顾名思义。 棠凝有些诧异,“你们娱乐圈现在都这么玩了?” 元子野轻哼一声,贴脸开大,“手机不配,电视不装,你这一天天的,光吃饭睡觉吗?” 棠凝顺手就从冰桶里摸了罐快乐水砸过去,元子野抬手截获。 “吃饭睡觉,不好吗?” 简单的问题振聋发聩。 刚轮轴忙了两个月的当红炸子鸡自掌嘴巴,点头赞同,“好。” 蓝色的头发随着点头的动作一颤一颤。 棠凝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这一头惹眼蓝毛上。 她斟酌着开口,“元子野,你这头发……” 元小少爷晃了晃脑袋,咧嘴就是嘚瑟一笑,“怎么样,老子帅吧?” 还别说,这蓝发乍一看像个蓝毛怪,仔细一琢磨吧...... “帅的,哪儿弄的?” “我有御用造型师,小托尼。” 棠凝眼珠一转,小算盘拨得啪啪直响。 “请你家托尼老师帮我也捯饬捯饬呗,就这色。” 她的话音一落,林铮跟元子野的动作同时一顿。 两人的目光聚集到棠凝那一头黑亮顺滑如绸缎般的头发上。 元子野思忖半晌,“不然让他帮你挑染吧,整成我这样我怕棠叔知道了拿鸡毛掸子撵我。” 想到自家父亲老古板那模样,棠凝勉为其难,“也行吧。” 元子野:“明天给你办妥!” 棠凝配合地竖起大拇指,“靠谱!” 说完,她看向林铮的寸头,“你要换个色吗?” 林铮:…… “不了,我这样挺好。” 棠凝表示遗憾,“行吧。” 林铮在心中无奈叹气,脑子里全是这两人狼狈为奸的画面。 从来都是这样,元子野善于发现新奇事物,棠凝善于接受。 而他,负责托底。 怎么说呢。 三个人里,至少需要一个人保持冷静。 烟熏火燎的碰杯声中,夜色渐沉。 —— 昼夜更替,星河流转。 伴随着清晨的鸟鸣声,元子野的造型师闪亮登门。 吃饱睡足的元小少爷神清气爽,一早就开始臭屁。 “这可是我的御用造型师,今天便宜你了。” 棠凝白了他一眼,对着来人礼貌招呼,“托尼老师,我的头发就麻烦你了。” 造型师脸上洋溢的笑容有一瞬间的皲裂。 ??? “棠小姐您好,初次见面,我叫阿风。” “阿风。” 棠凝跟着念了一遍,视线落到摸着后脑勺看天看地的元子野身上。 很好,她是真以为这人叫托尼。 阿风约莫猜出内情。 自家小少爷就是这贪玩的性子! 元小少爷摸摸鼻子,把话题带入正题,“她想弄我这色,挑染,你琢磨琢磨。” 讲到专业,阿风直接切换了一个模式,细细打量着棠凝。 越看越是啧啧称奇。 时尚界与娱乐圈密不可分,像他做这一行的,见到的明星大腕不在少数。 单看外形与气质就能让他灵思泉涌的,棠凝算一个。 随身携带的工具皮箱被展开,各色专业用具逐一摆放。 阿风热情地将“缪斯女神”请到座椅上,掏出专业剪咔嚓咔嚓就是一顿造。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 齐刘海,及肩黑发,本是甜美可爱的造型。 但阿风特意在她耳后挑染上两簇灰蓝色,再结合棠凝本身的气质,直接将清冷厌世感发挥到了极致。 阿风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坡费!” 心大的棠凝在阿风动手后便闭上了眼,等身上的围布被取下,她便知道这一场“酷刑”宣告结束。 不卷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睁开,眸光潋滟。 当视线聚焦到镜中的自己时,棠凝红唇微弯,满意! 既然这样,那就到支付酬金的时候了。 除金钱上的账目外,棠凝在阿风临走前特意开口,“阿风老师,回去记得走国道,千万别超近路哟。” 阿风不解,“这是为什么?” 归南居地处偏僻,来的时候他特意研究过,走近道能节约整整两个小时。 元子野知道棠凝的本领,也知道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除非情况严重。 见状,他一把按住自家造型师的肩膀,“听她的就是了。” 早已把阿风纳入自己人范畴的元子野怕他不上心,把他到门口后再次强调。 “务必按她说的,走国道,回去之后你自会明白。” 第10章 打枣误戳马蜂窝,双人组山头狂奔 阿风将信将疑,驱车回城经过一个分叉路口。 往前是国道,往下叉离是近道。 元子野的叮嘱在脑海里浮现,“务必按她说的走国道。” 阿风回忆起棠凝说那话时不悲不喜的眼神,心头一凛,手心发烫,隐隐有手汗冒出。 人以类聚。 元子野不是一般人,那他身边的朋友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阿风选择宁有信其有。 大不了就是多开两小时的车。 打定主意后他握着方向盘稳稳朝国道方向前进。 一路上无惊无险,顺畅至极。 回到工作室后他便投入工作,被耽误的项目逐一补回,直到小助理播报起本地最热新闻。 “咦,阿风哥,你刚是从xx回来吗?那里出事了。” 阿风一个晃神,“出什么事?” 小助理递来手机,将新闻报道划到最开始。 据报道,一名逃犯潜藏在某加油站内,碰巧有位油罐车司机粗心大意,去缴费时忘记锁车。 该逃犯借着迎面与他撞上的功夫,摸走车钥匙,随后冲上驾驶座直接将车启动。 司机发现后马上报警,警车开始追击。 逃亡至xx路段时,逃犯操作失误,油罐车炸毁,人当场死亡。 令阿风心惊的是,事发地点,就在那条他原本想走的近道上。 按时间推算,如果他选择走近道,恰巧,会在爆炸波及范围内。 这般想着,空调房里待着的阿风竟出了一身冷汗。 —— 归南居。 当房门被咚咚敲响时,棠凝开始后悔收留元子野。 小少爷一大早活力十足,“棠凝,快起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一脸困倦的棠凝麻木地穿衣洗漱,被兴致勃勃的小少爷拽到后山。 元子野见棠凝意兴阑珊,便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递过去,“给,老林出门前给了我一堆。” 棠凝把糖塞进嘴里,“你敢说不是你缠着他做的?” “看破不说破。” 元子野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根,“对了,阿风想来谢谢你,说要不是你提醒,他估计要跟这个美丽的世界说拜拜了。” 美丽的世界。 是的,生在和平年代,父母健在,家庭和睦,事业有成,未来可期,的确是美丽的人生。 棠凝踩着石阶往上走,“回了吧,要是不喊他来,人也碰不到这事。” 元子野打量着她,“你身体怎么样?” 他大概知道棠凝的本领,但是不知道具体会有什么后遗症。 “好的很!” 简单的看相并不存在任何后遗症。 棠凝望着面前的一棵野生枣树,叹了口气,“你要找的是这个?” 这是一棵有些年份的枣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上头密密麻麻地坠着暗红色果子。 “没错。” 元子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野餐垫,抖落整齐铺在地上。 “坐吧,看小爷给你摘枣子吃!” 他听说女孩子适合吃枣子。 尤其是棠凝,天天窝宅子里“修仙”,白得跟个雪泡似的,是该吃点枣子补补。 野生枣树不仅树干粗壮,枝条也长得高一些,纯用手只能够到底下那些。 本着要摘就摘最好的,元子野当场给棠凝表演了一出猴子爬树。 他手长脚长,爬上去是三两下的事。 下头站着的棠凝丝毫不意外,甚至配合地鼓起了掌。 是的,元子野做什么事都符合常理。 树杈上,元子野精心挑选着枣子,摘下来用自己的衣服兜着,很快就装满了。 于是他一手扒着树,朝底下的棠凝喊。 “棠凝,接着!” 两人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默契不减当年。 棠凝接得很有准头,每一颗枣子都能精准地落到她手心。 但接着接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小少爷,我只听过打枣子,不然你下来吧,我找根棍子。” 这一颗一颗的接,显得他们有点傻。 元子野拒绝,“打到地上怎么给你吃,当然得摘下来。” 棠凝捡了根树枝递过去,折中建议,“你往垫子上打,能吃。” 小少爷勉强同意,他掂了掂手里的树枝,选了片子孙繁茂的区域,劈手就是一棍。 噼里啪啦的枣子雨当场落下。 底下来不及撤退的棠凝脑瓜子嗡嗡的。 “元子野,动手之前要先打招呼!!!” “我的我的我的。” 他压下声音里的笑意,“你往边上退,这次我小心点。” 棠凝再次后悔。 后悔因心疼少爷一颗颗摘枣子而给他递过去那根树枝。 因为接下来,伴随着枣子雨落到垫子的哒哒声,还异军突起地响起了一阵嗡嗡声。 元子野。 他戳马蜂窝了! 棠凝,“你丫快下来!” 元子野麻溜跳下树,拉着棠凝撒腿就跑,全然顾不上留在原地的垫子和枣子。 山路不好走,到处是草,杂草肆意生长,又长又割人。 所幸棠凝穿的是长裤。 可惜了小少爷,人套了条大裤衩来的,跟逛海边似的。 他们暂时也顾不上这些。 因为家园被毁的马蜂群相当愤怒,对他们穷追不舍。 也不知跑了多久,嗡嗡声才彻底消失。 两个在山头狂奔的身影随之停下。 棠凝毫无形象地叉着腰喘着粗气,一张脸粉白粉白的。 元子野的状态比她好太多,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没出什么汗。 不愧是元家人。 他还怪好心的,见棠凝累成这样,伸手帮她拍背,“好点没?不然先把你嘴里那糖拿出来?” 说来好笑,棠凝累成这样嘴里还叼着那棒棒糖呢! 棠凝不想搭理他,摆摆手,不稀得说这人。 这嫌弃是明晃晃的,元子野成功get。 他摸了摸鼻子,试图解释。 刚巧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音乐。 元子野拿出一看,是视频电话。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几个月不找他一次的大哥怎么会突然找他,拨的还是视频电话。 但弟弟就是弟弟,他老实接通。 元子野:“哥?” 元子野没注意到的是,他这声“哥”一出,身旁站没站相的棠凝瞬间挺直了脊背。 一道清润醇正的男声从手机传出,随性中透着股慵懒与运筹帷幄。 “子野,后天有场拍卖会,你去一趟。” 元子野点头,“行,没问题。”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他家日理万机的大哥亲自联系他? 他做好挂电话的准备,哪知对方又开口了,“你在干嘛?” 长兄如父,元子野自然不敢跟自家二爹撒谎。 “爬山呢,跟棠凝一起。” 都被点名了,不出现不太礼貌。 棠凝挪着步子走到镜头前,老老实实拿下嘴里的棒棒糖,跟屏幕里的人打招呼。 “元霆哥。” 第11章 大佬来电,野猪暗中窥伺 同一个爹妈生的,元子野长得好看,元霆自然也不遑多让。 如果说元子野是桀骜不驯的少年郎,那元霆就是深邃冷颜的贵公子。 常年上位者气息的浸润更是让他周身多了几分侵略性。 静谧的办公室里,元霆坐在电脑前。 他的目光落到棠凝的新发型上,也清晰地注意到小姑娘粉白的皮肤似散发着腾腾热气。 “怎么累成这样?” 棠凝本来是不想打小报告的,没品。 但瞄到苦着脸求她保密的元子野时,作弄心大过于对元霆的怵。 只见她唇角一弯,嗓音清甜,“元霆哥。” 元霆的声音依旧清润,“嗯?” 棠凝笑,“元子野刚才捅了马蜂—唔!” 一旁的元子野见情况不对直接把她的嘴捂住,不许继续往下说。 棠家少主哪能被人捂着嘴呢? 没面子! 趁其不备,她一脚踹到元子野的、钢铁腿上。 棠凝:嘶! 元子野眉目轻挑,嘲讽道,“你踹豆腐呢,力气呢!” 棠凝还没回嘴,屏幕里的元霆发话了。 “元子野,松手。” 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当即,把元子野唬住。 不出意外的话,棠凝也被唬住了。 元子野咽了咽口水,“哥,我不是故意捅马蜂窝的,是想给她摘枣子吃……” 见屏幕里的元霆依旧是一言不发,元子野在视野盲区拽了拽棠凝的衣角,示意她解围。 棠凝干巴巴地嘿嘿两声,“元霆哥,我们闹着玩的,马蜂也没追上我们……” 元霆打断她,“棠凝。” 棠凝下意识应声,“到!” 元霆顿了顿,“你背后有一头野猪,去子野身后躲好。” “啊?” 棠凝凑近屏幕,还真看到自己身后的草丛里有一头野猪流着哈喇子盯着他们。 想起元霆的话,她回答,“哦。” 元霆声音淡淡,“子野。” 后者一拍胸口,“明白了哥。” 为了躲避马蜂的追击,他们俩怕是误入深山了。 元子野反应迅速,把手机塞进兜里,一把将棠凝护在身后。 “你去后面躲着点。” 同为元家人,元子野虽不像元霆那样天赋异禀,但武力值也不差。 没武器那就只能肉搏。 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力,比人类更加敏感。 野猪感受到来自元子野的敌意,高亢急促的哼叫一声,率先发动攻击。 这边,元子野上身前倾,浑身的肌肉开始蓄力。 被护着的棠凝不是一个乖巧的人。 面对危险,她浑身上下反而透出一股兴奋劲,像是骨子里带来的。 “躲你个头。” 说话间,她从腰间摸出手枪,笑意盈盈推开她的竹马。 “起开,看你棠姐怎么大杀四方。” 话音落,葱白的手指扣动扳机,砰砰砰砰四声过后,元子野便看到朝他们冲来的那头野猪的四只前后蹄应声僵住。 而庞大的身体由于惯性,还有一个向前的力道。 这么一来,巨大的黑色大物轰然倒地也就成了理所应当的? 当时只听哐当一声,野猪砸向地面,脚下的地为之震颤。 “无用武之地”的元子野拧眉,一侧头便看到酷拽的棠凝冲他得意挑眉。 啊,这是被保护的滋味...... 心脏,可耻地跳得快了些。 倒是棠凝,嘚瑟完又往嗷嗷直叫的野猪身上补了几枪。 世界恢复平静。 “元子野。” ??? 元子野跟棠凝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缓慢地将视线落到他装着手机的口袋里。 棠凝冲元子野比划嘴型,“还没挂呀?” 元子野摊摊手,“我哪知道。” 两小只老老实实拿出手机。 见她毫发无损,元霆按了按眉心,“你们下山吧,深山危险。” “哦。” ”好。” 看着被掐断的通话,棠凝摸了下脸颊,“我们下山吧。” 先是马蜂,后是野猪,山上的确危险。 元子野没所谓,“走呗。” 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带棠凝玩,上山不成,那就下海。 两人沿着下山的路走,元子野提议,“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家后山有片水塘。” 棠凝点头,“是有。” “那咱们去摸鱼吧,野生鲫鱼汤也很鲜美。” 棠凝也真是不信邪,三言两语被鲜美的鱼汤勾起馋虫。 “行,一会去看看。” 哦吼,你猜怎么着? 棠凝挽着裤脚淌进塘里,还没开始找鱼呢,提前进去的元子野稳准狠伸手朝水下一探,拿捏住那物的七寸部位。 水花哗啦一溅,一条水蛇被拽出水面,猛不丁递到棠凝跟前。 棠凝的鸡皮疙瘩当场就出来了,直接没站稳一屁股跌到水里。 “元子野!” 有一股隐形的火焰在棠凝头顶上方冒腾。 她怕的东西不多,蛇算一类。 那身体扭啊扭的,瞧着就难受。 非要溯源的话,还是由于小时候调皮爱溜到厨房,公主鞋一脚踩到鲜活的黄鳝脑袋上,白嫩嫩的脚踝被愤怒的黄鳝缠得发紧。 那股子滑溜与强烈的束缚感,现在回忆起来依旧会头皮发麻。 见她一屁股摔在河里,元子野嚣张大笑,伸手把她拽起来,同时不忘把拿着蛇的手离她远了点。 “瞧你这胆小样,去边上待着,摸鱼的事交给我。” “呵呵。” 棠凝毫不客气地往岸上走,心安理得地准备不劳而获。 抓到两斤多的鲫鱼是元小少爷今天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但是! 当他淌着水上岸后,那精壮的小腿上,居然扒着好几条水蛭。 软软的身体缓缓蠕动着。 啊! 个倒霉玩意! 棠凝退后一步,离他远远的。 “它们扒在你腿上吸血,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前面就说过了,元子野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哥。 他轻描淡写地用手指弹掉这些个软趴趴的玩意,“小爷这么壮,能吸走多少血?” 棠凝??? 说的压根不是同一件事。 至此,一整天的折腾总算是有了收获。 棠凝痛定思痛,决定不再跟小少爷往外跑。 “回吧回吧,回家吧。” 本以为待在宅子里,小少爷能消停点。 没想到这家伙太能嚯嚯,把池塘里的小锦鲤折腾到见了他都能扭尾巴就游的地步。 林铮办完事回来,唯一的战利品便经由他的巧手化为一锅鲜美的鱼汤。 等元小少爷吃饱喝足,棠凝开始赶人。 元子野扒着门框不走,“棠凝,说好住三天的,你说话不算话!” 棠凝冷笑一声,一根一根扒开他的手指,“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再见!” 砰。 归南居闭门谢客。 第12章 春风2.0启动,青梅竹马齐串门 被“驱逐出境”,元子野也不生气。 他脑子一转,嚯嚯起自家经纪人浩哥。 浩哥苦口婆心,“哎哟小祖宗,你会录综艺吗?别折腾了。” 元子野:“小瞧谁呢,快去接。” 浩哥任劳任怨,为小祖宗的突发奇想狂翻通讯录。 早前,星光娱乐发布通知接手《春风不知归路》这一项目。 这几天,项目储备陆续趋于完备。 归功于那一场直播事件,网络上带有“春风”字眼的词条是层出不穷。 新人摇身一变成“资本”,影后撞到铁板狂爆雷点。 不过几天的功夫,萧灵便从被人推崇的影后沦为人人喊打的对象。 没了背后的保护伞,相关调查正在调查取证中。 倒台,是注定的结局。 以上所有议论声,都成为了《春风2.0》的免费宣推。 星光娱乐高层抓住“直播”这一关键卖点,大胆革新,开创先河,主打无剧本、无任务。 为了保证拍摄效果,更是派出公司的王牌摄制班底负责这一次拍摄任务。 整个项目为期十五天,六位嘉宾,六个分镜。 至于嘉宾,掉了马甲的章若若是第一个被确定下来的。 据不完全统计,她和她玩手枪的小姐妹,这个话题就能将节目的起点拔高。 商人重利,世人皆重利,更何况章若若的背后有着整个章家。 在章家的保驾护航下,章若若与原公司解约,成立个人工作室。 对于节目本身,她兴致一般。 然而冲着录制地点,她欣然接下这个活。 除她之外,圈内不少自带热度的艺人纷纷抛来橄榄枝,都想要搭乘东风更上一层楼。 节目组并不是来者不拒,带点热度就欣然接受。 经过一番严密商议,最终名单才被确定下来。 以下六位不说完美无缺吧,但至少在人品上,没有历史遗留问题。 新生代歌手章若若、实力派演员孟拓、x女团成员孙可儿、喜剧新人王响、体育健将杨文彪、当红偶像元子野。 是的,浩哥给力,带着元小少爷上大分。 —— 这天,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春风不知归路》2.0版,正式开播。 春风居。 六位嘉宾第一次碰头,简短的自我介绍后,现场陷入安静。 场内摄制组一声不吭,静静享受这份尴尬。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元子野起身,姿态矜贵有腔调,全然没有前几天乱七八糟那模样。 他说,“抱歉各位,我先去串个门。” 串门? 章若若灵机一动,紧跟着起身,“我也去!” 都说唱歌的开头第一句能奠定整首歌的基调,而元子野和章若若的这一出“导入”,直接把其他嘉宾的画风给带歪了。 实力派演员孟拓今年四十多岁,是第一次录真人秀。 他左右看了看,斟酌着开口,“那我,去钓个鱼?” 喜剧演员王响是隐形钓鱼佬,闻言当即附议,“孟哥,我跟你一起。” 体育健将杨文彪往屋外看了看天色,还早,“我去跑个步。” 在座仅剩的女团成员孙可儿则瞪大了双眼,喃喃道,“行,各位老师先忙,我再想想。” 直播开始没五分钟,这抓马的开场直接迎来了密密麻麻的弹幕。 【一只鹅:哈哈哈服了,这开局,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综艺!】 【土星之王:朋友们,发现华点没,野神和章若若认识!】 【成语达人:孤男寡女,瓜田李下……】 【我是神:青天白日啊喂大哥,你把那两位跟拍摄像师放屁眼子里了吗?】 【三讲四美:楼上注意文明用语。】 【阿飘:走走走,切分镜!】 网友土星之王说的没错,元子野和章若若的确认识,不仅认识,且相熟。 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谁不认识谁呢。 但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相互不待见,究其原因,就是个子问题。 高与矮。 章若若磨着后槽牙,克制住自己的音量,“元子野,你离我远点。” 元子野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离远点你也是个小矮子,挣扎什么呢,认命吧。” 嘴欠就要挨打。 章若若手里的真皮包包啪的就是往他身上一拍,拍完还气呼呼地三步并作两步走,抢先来到归南居门口。 元子野不甘示弱,长腿一迈,三两下追上。 除了互相不待见外,两人偶尔还有一些默契。 他们不约而同无视掉门上贴着的字条,叩响门环。 这次是林铮开的门。 他毫不意外两人的到来,点头示意后侧身放行。 棠凝正蹲在一块空地前。 见他们来了还热情挥手。 仿佛,先前将他们赶走的人不是她。 元子野跟章若若不记事,当即屁颠颠地冲她那方向跑去。 两位跟拍摄像师则有些犹豫地看了眼门口字条上狂野的“闭门谢客”四个大字,进退两难。 林铮见状,淡淡出声,“两位请进。” 得到宅子主人的许可,摄像师忙扛着镜头,追上自己要跟拍的对象。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元子野和章若若直播间的评论量噌噌暴涨。 【野你一起:呜哇哇,我野神,好帅好臭屁!】 【三四五六:这女的谁啊,居然敢打我老公!】 【敲木驴的小女孩:楼上冷静啊,两人分明是老朋友,拒绝引战哦。】 【阿飘:不是吧不是吧,我家小姐姐在种地??】 【一只鹅:我看到了!她拿个小锄头蹲那刨坑,笑尿!】 【天使爱巧克力:快看小姐姐的发型,挂耳挑染耶!绝美!】 【絮絮叨叨:噗嗤,笑屎,“闭门谢客”,让我们来猜猜,这是防谁呢?】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斯哈斯哈,又见帅哥哥!】 【离离原上谱:难怪我的朋友如此普通,果然,帅哥和美女都是玩在一起的。】 【众里寻他:有谁知道小姐姐是什么背景,居然住这么大的宅子。】 【说书人:管那么多干嘛,往下看呗。】 男女的关注点不同。 元子野说,“玩什么泥巴?” 章若若却在看到棠凝的新发型后直接嗷了一嗓子,“啊啊啊,阿凝,我也要染头发!” 棠凝实名安利,“他家阿风老师帮我弄的。” 章若若一脸狐疑,“你们俩什么时候见过?” 棠凝:“前两天。” 章若若叉着腰在元子野的蓝脑袋和阿凝的蓝色挑染上来回打量,一种诡异的被插足感萦绕心头。 好你个元子野,居然暗戳戳撺掇阿凝弄同款的发色,士可忍孰不可忍! 元子野无视她的河豚脸,笑得欠欠的,“嘿嘿,羡慕吗?就不带你,略略略!” 章若若拎着包包的手蠢蠢欲动。 元子野眼尖,嗖的一下躲到棠凝身后,拽着她的衣角不放,“棠凝,她要揍我!” 章若若的愤怒值极速飙升,“阿凝,你闪开!” “夹心饼干”棠凝格外从容地打断两人幼稚的施法。 她晃了晃手里的小锄头,扬起笑脸,精致明媚的小脸在阳光的照射下似梦非梦。 “来都来了,帮我个忙?” 第13章 来都来了与不请自来 棠凝的话一出,章若若率先胸板一挺,“当然可以,需要我做什么?” 元子野不甘落后,“说什么帮,有事直接招呼。” 他想的是,不管黑道白道,自己总能为她辟出一条道来的。 谁知,棠凝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们知道怎么种地吗?” 嗯??? 章若若和元子野难得默契地对视一眼,四只眼睛里闪过茫然,可谁也不愿意率先露怯,只能咬牙应下。 章若若:“知道。” 元子野:“当然知道。” 嘴强的结果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小姐越帮越忙,把棠凝费劲松好的地,都给踩结实了。 退居观众席的棠凝看了全程后,将目光移向兢兢业业的两位跟拍摄影师身上。 “两位大哥,冒昧问一下,他们这么做,是错误示范吧?” 负责跟拍元子野的李哥悄摸探出脑袋,相当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哥老家在农村,小时候碰到农忙时间都得帮着插秧收稻子。 跟这些少爷小姐比起来,他勉强可以算是农活上的行家。 既然如此...... 棠凝:“两位大哥,来都来了?” 甭管话术重不重,效果最重要。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的含金量贼棒。 两位大哥对视一眼,纷纷把手里的摄像机找好固定机位,特意带了个口罩这才入镜。 所以,目前的情况就是,节目嘉宾和跟拍摄像师在素人家里,种地? 锄地,点坑,撒种,施肥,浇水。 一套流程下来,菜地已初具规模,一拢一拢整整齐齐,跟刚开始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大哥上道,棠凝绝不拉胯。 “两位大哥辛苦了,中午留下一起吃饭,火锅怎么样?” 夏天最适合开空调吃火锅。 摄制组的工作人员是有配备盒饭的。 在一荤两素的盒饭与麻辣鲜香的火锅之间,两位大哥答应得不带一丝犹豫。 元子野和章若若都不是眼睛长天上的人,先前是没机会,现下也跟自己的摄像师熟络起来。 说说笑笑间,众人往副楼走去。 经过池塘时,原本优哉游哉潜在水面冒泡的锦鲤咻的一下钻进水底,不见踪影。 棠凝似笑非笑地瞪了元子野一眼,后者眉眼轻扬,唇角勾起,莫名坏坏的。 他摊摊手,强辩,“这次我可没吓唬它们,自己胆子小。” 挽着棠凝的章若若好奇不已,“这家伙对它们干了什么?” “没什么。” 棠凝语气平静,“他找了只猫跟鱼儿交流感情,仅此而已。” 章若若嘴角直抽抽,直接手动闭上自己的眼睛,没眼看。 这骚包怪,连鱼都折腾! 元子野脸皮厚,不接这话茬,而是长腿一迈追上棠凝,从兜里掏出一款手机,塞过去,“给,一会开黑。” “哦。”棠凝把手机揣进兜里,“不开。” 她不爱玩手机游戏,那些游戏看得她眼晕。 虽然已经一年多没摸手机了,但她有理由相信,现在的游戏大概率是更晕,她搞不赢的。 “那你还我。” 棠凝一把将伸到面前的手拍掉,“想什么呢?” 进了她口袋的东西,还想往回扒拉? 元子野跟个被虐狂似的,挨了一巴掌,反而笑得眼里都闪起了星星。 李哥极其完美地将这一幕捕捉放大,屏幕前的众看官直呼“拿捏!”、“好磕!”、“他好爱!” —— 关于手机这件事。 节目录制期间,原则上是不允许嘉宾使用私人手机的。 但实际情况往往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毕竟不是二十四小时的跟拍,节目组给嘉宾留了一部分私人空间。 睡觉、上厕所、洗澡,都不会拍。 春风居。 孙可儿在洗手间跟经纪人发消息。 【王姐:可儿,元子野和章若若的热度很高,找机会去隔壁,跟他们打好关系。】 这是让自己蹭热度呢。 【孙可儿:王姐,这样会不会被骂蹭热度?】 【王姐:有一点点争议声也无妨,我会帮忙运作,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得到关注度,这次机会非常难得,你可一定把握住。】 孙可儿不喜欢这样,但诚如王姐所说,这次机会来之不易。 【孙可儿:好的姐,我明白了。】 娱乐圈的新人,是一茬一茬冒出来的。 男团女团大热。 从来都是物以稀为贵,某样东西一旦多了,更新迭代得就快。 她所在的这个x女团合约即将到期,之后大概率是不会续团签的。 不想被时代淘汰掉,那她就必须为自己争取更多关注度。 眼看着饭点就要到了,孙可儿暗自给自己打气,收好手机,打开房门。 院子的小池塘前,她看到了孟拓和王响。 两个人顶着太阳,守着钓杆坐在那,一动不动。 孙可儿放轻脚步,“两位老师,我们午饭怎么说?” 王响指了指鱼桶,“一会做鱼吃,不是还有俩出去串门了吗,他们回来不?” 孙可儿抿唇,“不清楚,我可以去问问。” 王响:“行。” 如愿走出春风居,孙可儿对着摄影师笑了笑,“哥,你知道他们去哪串门了吗?” 摄像师没有出声,伸手指向隔壁。 孙可儿做恍若大悟状,“原来是在隔壁,我们去看看吧。” 归南居门前。 孙可儿望着紧闭的大门,以及上面的字条,犹豫一瞬,“真的是这家吗?” 摄像师上下摆动镜头,回答是的。 孙可儿抿了抿唇,“行,那我就冒昧一下。” 门环被叩响。 屋里的大伙正在为一顿火锅局各自忙活,摆碗筷的,炒锅底的,洗菜的,装盘的,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能干活但生性不爱干活的元子野听到敲门声,率先抢活,“我去我去。” 他跑得贼快,害得李哥差点没追上。 元小少爷拉开大门,看到门口的人有些讶异。 他跟孙可儿之间,打过照面,但没单独说过话。 简而言之,不熟。 元子野:“有事吗?” 孙可儿见他没请自己进去,眼底悄然划过一抹难堪。 但表情管理对于她来说是一项必修课程,她掩饰得很好。 “我来问问你跟若若,午餐要不要回来吃,孟老师跟王老师钓了鱼,说中午做鱼吃。” 元子野抓抓头发,他可以说自己把其他嘉宾忘得一干二净吗? 好不容易能在棠凝这蹭饭,自己是肯定不会走的,章若若嘛,他无权代理。 “我在这吃,你先进来吧,章若若在里面,你自己问她。” 孙可儿弯唇,“好。” 第14章 子嘉哥哥与只只 孙可儿进门后既不探头探脑打量宅院,也不刻意制造话题跟元子野搭话,这样的表现引来不少正观看直播的网友们的好感。 她不主动,元子野同样没搭话。 面对不熟络的人,小少爷变回那个酷拽的少年郎,高冷到了极点。 也不奇怪,他来娱乐圈属于玩票性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回去继承家业。 他是流量,更是资本,自然能随心随性。 进了副楼,元子野喊人,“章若若。” 章若若闻声转头,乍一看到孙可儿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擦干手迎上前去,“找我?” 她的态度比起元子野的简直好了太多,是扬着明媚笑意的。 这无形中帮孙可儿缓解了尴尬。 是的,她尴尬。 这个宅子比她想象的更加奢华。 她不想打量的,但那大咧咧挂在墙上的字画、随处摆放的摆件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这种非富即贵的人家不是她可以随便蹭热度的,一时不免后悔走这一遭。 但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孙可儿点头,“若若,孟老师跟王老师钓到不少鱼,正在做麻辣鱼,让我先来问问你们要不要回去吃。” 章若若有些为难,“啊,这样啊。” 孙可儿善意一笑,“刚才元老师说他不回去,你呢?” 有人给出答案,章若若自然照抄,“我也不回了。” 章若若转头看了眼餐桌上那丰盛的火锅配菜,吐吐舌,“我刚才洗了好久的菜,可不能白出力气,你们吃吧,节目才刚开始,我们下次聚。” 这个答案在孙可儿的意料之中,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明白,那我就先回去了。” 章若若也不挽留,“行,我送你。” 孙可儿笑,“好。” 就在孙可儿转身之际,林铮恰巧端着炒好的锅底从厨房出来。 孙可儿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然后——整个人顿在原地。 这眉眼、分明是小时候的邻家哥哥啊! 可气质却截然不同,一时竟让她有些不敢认。 林铮注意到她的视线,抬眸往她这边瞥了一眼,淡淡颔首算是打招呼。 孙可儿心里有些涩涩的,是认错人了吗? 性格里那份执拗开始作祟,她选择坚信自己的记忆,于是朝着林铮轻声吐出四个字,“子嘉哥哥?” 这算是陌生的称呼,引得房间众人纷纷把视线落到孙可儿身上,其中当然也包含抱着一摞瓷碗从厨房出来的棠凝。 其他人对这个称呼的反应都是不明所以,唯独林铮不同。 他认真看向孙可儿,细细端详着她的眉眼,然后说,“只只?”。 一声“子嘉哥哥“,一声“只只”,把两个年轻男女的记忆拉回到儿时的无忧岁月。 章若若离得最近,将孙可儿真切的笑容看在眼里,她好奇发问,“你们认识?” 孙可儿含笑点点头。 林铮出声解释,“是小时候的邻居。” 小时候...... 棠凝知道林铮是孤儿,但从没听他提过有关小时候的记忆。 孙可儿出现得突然,可既然是林铮的旧友,她便不吝啬善意,“既然认识,不如留下一起吃火锅?” 孙可儿婉拒,言辞温柔,“谢谢,不过我已经跟节目里的其他老师说好了,下次吧,我下次再来拜访。” 棠凝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既然如此,那、“林铮,你送送?” 是需要的吧? 给旧相识留下一些叙旧的空间,嗯,她可真贴心! 林铮放下东西,“好。” —— 章若若对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嘀咕着,“怎么会这么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林铮的旧友?不过,她为什么叫他子嘉哥哥?” 元子野一挑眉,“我是那么八卦的人嘛?不知道不知道。” 章若若瞪了他一眼,拉着棠凝的袖子,“阿凝你知道吗?” 棠凝把碗搁到桌上,努力调取儿时的记忆,“林子嘉是他之前的名字。” 子嘉应该是他父母起的,包含着对孩子的美好期许。 到了棠家后,他改名林铮。 铮,意为有骨气、才能突出、是铮铮铁骨。 此时屏幕前的众看官也在抓耳挠腮。 【长江一号:棠凝,姐姐的名字好甜!】 【苏六七:妈呀这些少爷小姐的,真是开了眼了,还得是我摄像大哥!】 【食野之苹:我野神太顽皮了,居然抓猫猫逗小鱼,真坏!】 【你今天吃了吗:不是,这是cp大乱斗吗?这么多养眼的人,我快磕不过来了~】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棠凝跟林铮是什么关系,矜贵小姐与硬汉保镖的两三事?】 【人鱼姬:emm,看着像,浅嗑一下。】 【元子野的小老婆:楼上不许嗑,快看看我野神吧,他这幅春心荡漾的模样,分明是对棠棠情根深种,呜呜,恣意少爷vs矜贵大小姐,入股不亏!】 【元子野的小老婆:发现没,路过池塘那块,大小姐瞪他的时候,他手指动了动,一定是想去抱她,狠狠抱住她往怀里一搂,然后说傻瓜,瞪人都这么可爱!】 【你今天吃了吗:青天白日的怎么有人说起梦话了?】 【兜若有钱:孙可儿怎么来了?】 【鸡柳鸡柳:啊,这,不会要回去吃吧,别了别了,朋友火锅局多好!】 【我爱帅哥帅哥爱我:!我的cp裂开了,孙可儿跟林铮认识?还喊人哥哥!】 【苏六七:其实孙可儿跟林铮在外形上很搭的!青梅竹马上大分!】 院子里,孙可儿跟林铮并排走着。 单独面对林铮时,她的语气都轻松了许多,“子嘉哥哥,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林铮点头,“挺好的,你呢?” 孙可儿弯唇浅笑,“我出道了,也算是初步实现儿时的梦想。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总嚷嚷要穿漂亮衣服在舞台上唱歌跳舞。” 实现梦想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林铮真诚道谢,“恭喜。” 孙可儿:“谢谢子嘉哥哥~” 忽地,她想起刚才棠凝对他的称呼,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 林铮注意到了,“怎么了?” 孙可儿看了看他,问,“我刚才听到那个漂亮姐姐叫你林铮,你现在是用这个名字了吗?” 漂亮姐姐? 林铮嘴角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嗯,现在我叫林铮。” 说着说着两人就到了门口,孙可儿抬脚跨出门槛,望了望日头,“我先回去了,有机会再来找你玩。” 林铮停下脚步,“嗯。” 第15章 孙可儿与林铮:牛轧糖的故事 如果说录节目遇到儿时玩伴是一件开心值三颗星的事,那么当孙可儿收到王姐的报喜短信时,她的愉悦值直接上涨到五颗星。 【王姐:可儿,好消息!你的词条上热搜第五了,刚有个代言找我谈合作!继续保持!】 热搜第五。 从业以来,这是她头一次得到这么大的关注度。 子嘉哥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跟这帮非富即贵的人待在一起,这些她并不知道。 但她看得出来,他如今过得不错。 在那些人心中的地位也不低。 来录制节目之前,她看过棠凝拿枪蹦萧灵的视频。 这样的一个人,今天主动留她吃饭。 元子野起初对她冷冷淡淡的,却在之后录节目期间对她的态度和善不少。 章若若的表现则更明显,会主动跟她交流,八卦探听他们以前的事。 从最开始的被落下,到现在。 她算不上“众星捧月”,但起码不再是一个边缘人物。 这一切,归功于她与子嘉哥哥有旧交。 —— 傍晚,孙可儿拎着一个食盒,再次叩响归南居的门环。 此时的归南居,已恢复往日的宁静,棠凝正窝在藤椅上翻看章若若塞给她的小人书。 林铮开门,“你来了?” 孙可儿点头,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笑意盈盈。 “子嘉哥哥,我做了好多牛轧糖,给你们拿来一些,你尝尝,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牛轧糖…… 林铮低眉,遮住眼底的突然涌现的黯然,伸手接过,“谢谢。” 孙可儿见他收下,又是一笑,“那我先回去了,还要继续录节目。” 她是抽空出来的,得赶快回去才是。 林铮:“好,你去吧。” 孙可儿来去如风,徒留林铮一人,对着手里的小食盒,久久不语。 屋子里的棠凝还在翻小人书,页码已经翻到第八页,故事梗概大致摸清。 无非就是一个甜甜的小故事。 有个男孩叫小帅,从小他就喜欢跟隔壁的小美玩。 男孩女孩两小无猜,懵懂互许终身。 后来,小帅家里出了变故,青梅竹马从此天各一方,不复相见。 多年后,西装笔挺的小帅与青春靓丽的小美相逢在街头。 这中间隔了许多年,但两人还是能在人潮涌动的街头第一眼就把对方认出。 至此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一个欺身逼近,一个害羞后退。 你追我逃,插翅难飞。 棠凝看得津津有味。 真是平淡日子过久了,一本小破书都能让她乐半天。 若若也真是好样的,前脚刚遇到林铮和孙可儿的事,后脚就翻出这话本子,对号入座的本领不可谓不强。 林铮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棠凝压都压不下的嘴角。 他抬了抬手里的食盒,“刚送来的糖,要不要尝尝?” 棠凝猜,“那位,只只给的?” 林铮点头,“嗯。” 合上书,棠凝不客气地手心向上,“我尝尝。” 盒盖被打开,一碟子块状的牛轧糖被糖纸妥帖包裹着。 棠凝拿了一颗,撕开糖纸,往嘴里一丢,浓郁的花生味侵袭整个口腔。 她嚼吧两下,撇撇嘴,“味道不错,就是有点粘牙。” 林铮难得一笑,“慢慢就不粘了,牛轧糖就是这样的。” 棠凝凝眸看向他,黄色的光晕将他硬朗的五官柔和了几分。 “你对这糖,有什么特殊情结吗?” 林铮无声扯了扯唇角,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晚风习习,将他的声音吹得有些模糊。 “我来棠家之前,在孤儿院待过一年。” “之所以会去孤儿院,是因为我相依为命的亲人离世,留我一个。” “我的生活里,没有出现过父亲这个角色,相依为命的只有我妈。” “她是一个非常温婉的人,厨艺很好,会做许多好吃的。” “农村定期有市集,她靠着在集市上做糖卖糖,维持生计。” “那么多种糖里面,最畅销的就是这个牛轧糖。” “只只,她家在我家隔壁,他们是住户,我们是租户。” “她的父母是双职工,在公职单位上班的。” “我家可以算是她的第二个家。” “我妈很喜欢她,知道她喜欢吃糖,每次都给她抓一大把。” “后来,我妈的身体查出问题,是只只家里帮忙联系医院、找相熟的医生。” “可惜发现得晚,已经是晚期。” “之后,我妈就去世了。” ”她的身后事,也是只只家里帮忙办的。” 非亲非故,帮到这份上,已经是极限。 接着他就去了孤儿院。 棠凝安静地听着,手掌撑着下巴,“这么说,你欠她家一份恩情。” 林铮点头,不否认。 没遇到只只之前,这些记忆是模糊的。 见了面之后,特别是这碟牛轧糖的出现,直接将那段记忆唤醒。 他的确欠了一份情,得还。 看着边上略显心事重重的人,棠凝帮着出主意。 “若若说她现在是女团成员,我们给她送点资源怎么样?” 对于棠家少主来说,给娱乐圈的明星送资源,是张张嘴就能办成的小事。 如果让她事业扶摇直上就能把恩情还掉,还是值得的。 林铮摇摇头。 棠凝又提议,“她家里如果需要什么帮助的话,我们也可以出出力。” 林铮继续摇头,说,“我想请两天假。” 这话题跳转的。 棠凝:“可以,你干嘛去?” 林铮:“扫墓。” 棠凝:“那我陪你一起啊。” 林铮:“不用,我自己去,顺便把欠下的恩情还了。” 棠凝勉强能理解他不想麻烦她的心理,”行吧。” 小人书不小心滑落在地,棠凝想到书里的剧情。 好奇小手开始出动。 林铮见她又从食盒里拿了颗糖,只当她喜欢吃。 莹白如玉的手握紧糖块,幻化千变。 这次不是预言,而是记忆回溯。 小区公园,男孩女孩坐在滑梯上分糖吃。 女孩嘴里嚼着糖,讲话奶里奶气,“子嘉哥哥,你的糖好好吃,超级甜。” 男孩跟个小大人似的,“那这些都给你,但不可以一次吃太多。” 女孩喜滋滋接过,“谢谢子嘉哥哥,我知道了。” 将糖果装到自己的小包包里,女孩又说,“子嘉哥哥,我长大以后可以当你的新娘吗?” 男孩点头,“可以的。” 女孩,“那我们说好咯。” 男孩, “当然。” 第16章 棠凝看家,不速之客前来 棠凝睁开眼,幽幽觑了眼边上安静的人。 小人书诚不欺我。 本着不浪费的心理,棠凝把糖丢进嘴里。 糖块把她的脸颊撑得鼓鼓的,添了几分可爱。 她说,“两天少了点,你慢慢来吧,反正家里也没事。” 林铮浅浅应着,心被“家里”两个字戳中,突然就塌了一块,软的不像话。 棠凝嘴里有东西,说出的话也有几分含糊,“这事不让我参与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林铮:“什么要求?” 棠凝:“事情办完就回来。” 虽然孙家对他有恩,人姑娘跟他也有旧识情谊,但林铮对棠家来说,也是家人。 林铮:“我知道。” 棠凝:“那你现在就可以动身了。” 心事重重可不符合他的气质,尽早解决得好。 林铮想了想,“这事不着急,我先调几个人过来。” 棠凝拒绝,“不要,我一个人安全得很。” 她掏出自己的新手机,在林铮跟前晃了晃,“元子野就在隔壁,有事我喊他。” 棠家少主打小有主见,说一不二。 林铮依她所言,走了,带着那一食盒糖。 棠凝则继续窝在藤椅上捧着小人书细细品味。 怪好看的。 时间静静流逝,书本未读章节所剩不多。 当棠凝即将迎来完结篇章时,微风拂来。 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鬓边的头发挽起,带着一丝凛冽与冷意。 棠凝的耳朵动了动,眉眼的笑意陡然一收,话本子啪的一声被合上。 真棒,挑了这么个时间来,不让她看大结局是吧? 棠凝从小身体不好,吃不了练武的苦,是以武力值并不高。 但她怎么会没有傍身的技能呢? 她有一个独门绝技,那就是善于玩枪,百发百中。 当十来号人翻墙进入归南居时,躺椅上望着星空翘首以待的棠凝二话不说,直接拔出手枪,一枪一个。 一般来说,两方人马交手,要么先礼后兵,要么是摔杯为号。 就没见棠凝这样的,照面还没打上来就开火。 十来个彪形大汉如豆腐渣一样不中用,三两下丧失了行动力,瘫倒在地。 哦,这次棠凝用的不再是什么麻醉枪,而是真枪实弹,消音版。 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传来。 占据上风的棠凝悠闲踱着步子靠近这群乌合之众,嘲讽他们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在场众人敢怒不敢言。 棠凝在每个人身边溜达停留了一下,然后锁定群头。 这一看,哟,头头不老实,想偷袭呢。 对着他不老实的手,棠凝笑着又是一枪。 砰,子弹穿过手掌,留下一个血洞。 月色下,她眉眼带笑,有商有量,“说说看,你们来这么多人,想对我做什么?” 见没人回答,她又道,“我数三个数,没人回答,我就开枪哦,3、2、1。” 场上还是一片安静。 棠凝拍拍手,“好有骨气哦。” 她笑意晏晏,下手却不客气,说好一枪就是一枪,子弹一下蹦在某个喽啰的大腿上。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哟。” 见她是来真的,这一次不等她数数,就有人举手。 “等等!” 棠凝扣下扳机,对准这人,“哦,你有话要说?” “有人、出了钱,让我们、把你绑了。” “绑了之后呢?” 那人咽了咽口水,声音压低,“任由……任由兄弟们处置。” 棠凝轻呵一声,“这么多人一起吗?”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嗯。” 棠凝抬脚踢了踢边上的一个黑袋子,好奇,“那这袋子里装了什么?” “…..摄像机。” “嗯……这意思是,过程还得被拍下来吗?” “……” 没人回答,不是不配合,而是因为,都被迷晕了。 棠凝在溜达的同时,往每人身上捏了颗迷药。 江氏出品,必属精品。 看着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棠凝皱眉。 早知道让林铮明天再走了,这么多人,她该怎么搬呢? 啊,有了。 —— 春风居。 棠凝老实叩门,没再像之前那样一脚踹过去。 开门的是一个工作人员。 这个节目组的所有员工都瞻仰过那次直播视频,对棠凝,嗯,都相当熟悉。 还没等棠凝开口,对方就问,“您找谁,元老师还是若若老师?” 棠凝挑眉,“找元子野,谢谢。” 对方还怪客气的,“您进来等吧。” 棠凝婉拒,“不了,我在这等就好。” “好的,我马上就去。” 这人不仅客气,还热情,来去如风。 元子野也是如此。 他出来得很快,是跑着来的,一脸朝气蓬勃,“找小爷什么事?” 棠凝:“正事,跟上。” 负责跟拍的李哥特别懂事,听到“正事”两字,麻溜关上摄像机,并出言提醒,“记得回来录备采。” —— 归南居。 元子野一迈进宅子,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宅院。 意识到什么,小少爷脸上的玩世不恭褪去,打量身边人,“受伤没?” 后者骄矜地扬起下巴,“没有,乌合之众而已。” 元子野见她确实没事,便往横七竖八倒着的人堆走去,动作跟棠凝的如出一辙,用脚扒拉。 踢到黑袋子时,还问了同一个问题,“怎么还带摄像机?” 得到参考答案的棠凝耸耸肩,“他们说想把过程拍下来。” “过程?” 木木地跟着复述一遍后,元子野才反应过来这个“过程”代表着什么。 那张俊俏的脸蹭地一下就黑了,腮帮子咬得紧紧的,由近及远,直接一人一脚,当场废了所有人的家伙什。 那些被迷药迷晕的人哟,一个个跟破掉的玩偶似的被踢来踢去,毫无反应能力。 一旁的棠凝,看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悄悄吸了好几口凉气。 小少爷踹完尤不解气,拳头握得紧紧的。 棠凝欣慰之余,抬步上前,三言两语转移他的注意力。 “踹得好,我嫌膈应才没下脚,但这堆人该怎么处理呢?事先声明,我搬不动。” 元子野环顾四周,“老林呢?” 棠凝:“办事去了。” 元子野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一脸无所谓的姑娘,“怎么没点姑娘样呢,一个人不怕的?” 棠家那么多人,调几个过来负责安保很难吗? “我不喜欢人多,再说了,”棠凝选择顺毛捋,“你不是在隔壁嘛。” 元子野轻哼一声,勉强接受这个说法,“行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第17章 大佬上门,人间绝色讨茶喝 半小时后。 棠凝看着面前的阵仗,惊觉自己错估小少爷的排场。 院子里刷地出现了许多人,他们动作干脆,手脚麻利。 整齐划一的两声“小少爷”、“棠少主”后,地上瘫着的那堆人被迅速搬走。 除此之余,还贴心细心至极。 地面上的血污被清理干净不说,连今天刚开垦出来的小菜地都没放过,帮忙给浇了水。 只不过,棠凝有些笑不出来。 她瞪了眼元子野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吊样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又一口的气。 然后老实挪动脚步,冲懒懒倚在廊上的黑衣男子打招呼,“元霆哥。” 是的,元子野狗胆包天,把元霆给招来了。 元霆比元子野还要高上两公分,宽肩窄腰, 身姿挺拔。 即便在夜色下,仍能见其骨骼方正,轮廓立体英气,称得上是浓颜系天花板,人间绝色。 “人间绝色”垂眸看着面前的姑娘,淡然开口,“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棠凝:…… 伸手一请,“进来吧。” 说句老实话,她并不是很想招待这位大佬,最起码这时候不太想。 因为之前对那颗牛轧糖用了记忆回溯的缘故。 现在她的眼皮有了一丢丢乏力,困意来袭。 人一困吧,本性不太容易藏。 渐渐地,她走路开始懒散,踢踢踏踏,怎么舒服怎么来。 今晚的元子野实乃她的克星。 看热闹不嫌事大,叫嚣着,“哟,棠凝,你这态度可有点敷衍了哦。” 士可忍孰不可忍。 前头带路的棠凝两眼一闭,抬脚就是往出声那方向一踹,“你闭嘴!” 效果立竿见影,棠凝果然没再听到蛐蛐声。 她继续往前走着,直到元子野的轻咳声响起,“棠凝,你刚踹的,是我哥!” 要不怎么说这人欠呢,他声音里的幸灾乐祸是藏都不想藏。 棠凝头也不回,“骗子别说话。” 当然,她知道元子野没骗人。 刚踹到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元霆。 所以她不敢回头。 只不过人倒霉起来,左脚跟右脚都能打一架。 当棠凝以为自己会摔个大马趴时,一只大掌拦腰搂住她,紧接着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撞上一具精壮结实的身体。 若有似无的沉香袭来,气韵高雅,沁人心脾。 是元霆。 慢了一步的元子野见状,忙上前拽住棠凝的胳膊把她从大哥怀里拉出来,“没事吧?怎么路都走不好?” 棠家少主什么时候丢脸丢到这份上? 面上无光的棠凝俏脸一黑,“我好得很。” 她气呼呼地走在前头,落后一步的元家兄弟却是心境不同。 尤其是元子野。 他看着边上依旧泰然自若的大哥,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那通电话他原本只想让大哥派人过来,哪曾想他亲自来了。 刚刚还那么快接住她。 大哥对棠凝…… 不过没事,棠凝从小就怵她,绝不可能喜欢他。 没在怕的! —— 茶室。 这个房间在归南居算得上是人迹罕至,好在一应茶具配套完备。 主导权落在元霆手里。 他云淡风轻地摆弄着面前的茶具,而棠凝跟元子野则并排坐着,老实得跟听讲的学生一样。 “老师”开口,清润醇正,“晚上的人是萧灵找的。” 棠凝眸光平静,“猜到了。” 元子野疑惑,“还有人敢帮她?她背后的保护伞上次不是打掉了吗?” 上次? 棠凝眼睫微颤,朝元霆看去。 元霆回望,“道上没人敢帮她,这群人是她狗急跳墙找来的。” 不想污了小姑娘的耳朵,所以他没细说。 事实就是萧灵自那一场直播事件后,连番受挫。 道上关系被他切断,税务违纪违法行为由章家出手,拉皮条等脏事被对家爆出,甚至牵扯到吸毒圈。 事业一塌糊涂不说,她即将面临的是牢狱之灾。 这么多年,她被捧得太高,以至于无法接受巨大的落差。 便把一切怪罪到棠凝身上。 恨着恨着,生了心魔。 树倒猢狲散,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完了,既然如此,死之前,她得找个垫背的。 丢下影后的尊严,她找到一个不入流的团伙,用自己的身体供他们取乐,只求一点。 替她报仇。 她要把那高洁夺目的玫瑰,扯下枝头,撕碎踩烂,丢入泥沼,零落成土。 元子野愤愤,“哥,你找人看着她点,她心思忒脏,之前还想潜规则我。” 一旁的棠凝闻言,嘴角一弯。 娱乐圈的潜规则戏码,居然是真的! 元子野没好气,“笑什么笑,快派人来守着,这次来十个你能打,下次来一百个我看你怎么办!” 蛐蛐谁呢! 棠凝看了他一眼,“你好啰嗦。” 元霆突然出声,“今天家里就你一个?” 棠凝点头,“嗯。” “我记得你身边有个身手不错的人?” “林铮办事去了。” 元霆嗯了一声,把小巧的茶杯递到棠凝面前,语出惊人,“那我晚上在这住下。” 棠凝一脑门子问号,“啊?” 元霆有商有量,“行吗?” 棠凝:……“行吧。” 元子野的右眼皮猛地一跳。 不行不行,这苗头不对,“我也要住下!” 棠凝歪头,“李哥不是让你回去录备采?” 小少爷张了张嘴,“我身上有敬业的人设吗?缺我一个备采怎么了?” 前有潜在竞争对手来势汹汹,后有榆木脑袋在那扯后腿,他气急,“你个小没良心的,晚上是谁帮的你?” 棠凝思路清晰,没被他带进沟里,“是元霆哥。” 元子野一口气直接卡在嗓子眼,“一口一个哥,怎么不听你喊我子野哥哥呢,你个欺软怕硬的臭丫头!” 棠凝随身拿了个靠枕朝元子野身上丢过去,“闭嘴吧你。” 元子野嘴皮子溜,“闭什么闭,我这嘴多少人想亲我都不给。” 棠凝轻哼一声,“我就不稀得亲。” 元子野不服气了,“嘴硬是吧,听到我被潜规则你笑那么开心干嘛!” 他越说越来气,直接伸手捏住棠凝的两颊肉。 不拿小手枪的棠凝战斗力全无,全靠嘴强,“你爪子不想要了,放手!” 元子野得意洋洋,“我就不放就不放,略略略。” 看着眼前闹腾的一幕,元霆放下茶壶,轻叩桌板。 咚咚两声过后,两人瞬间安静。 元霆淡淡出声,“坐好。” 两小只各归其位,坐姿板正。 元霆继续,“喝茶。” 元子野拿起杯子一口闷,牛饮。 棠凝捧着茶杯,小口抿着。 第18章 兄弟俩开门见山,棠凝昏昏欲睡 等两人喝完杯里的茶,元霆反客为主,“还有事吗?” 他这话是对着元子野问的。 元子野下意识摇头起身,但在迈开步子的时候突然眸光炯炯地盯着自家大哥。 “大哥,你送送我。” 元霆抬眼望向自家弟弟,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打断。 棠凝真的是服了! 被元子野这一出弄得,喝口茶都能呛到。 她难以置信,“元子野你几岁了,还要哥哥送?” 元子野脸上如打翻颜料盘那样精彩,说不出话来。 他能怎么办,当着这傻丫头的面跟自家大哥对质? 质问他是什么心思? 大哥是他打小就敬重的人,他不愿因此与他产生隔阂。 是非黑白,总得道个明白。 只是这些内容,这傻丫头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元霆心有沟壑,淡声道,“我送你。” 他起身,离开前不忘对棠凝嘱咐,“慢点喝。” 夜深,廊庭只剩几盏灯亮着,光晕幽幽。 元子野开门见山,“哥,你喜欢她?” 答案是坚定的两个字,“喜欢。” 元子野试着强调,“可是我也喜欢她。” 都是亲兄弟的,这样子并不好看。 元霆望了眼依旧带着几分稚气的弟弟,转而看向前方大门方向,音质清冽,“所以,要看她。” 不论有多少人喜欢棠凝,最终都要以棠凝的意愿为先。 兄弟间本应燃起的战火在元霆的“要看她”三个字中,偃旗息鼓。 元子野回顾过往,觉得还是自己的赢面大一点,“你估计没戏,她怕你。” 元霆依旧从容,“我知道。” 元子野安慰,“你也别太伤心。” 元霆:...... —— 当元霆回到茶室时,棠凝的脑袋已经一点一点了。 元霆声音放低,“困了?” 棠凝甩甩头,“还行。” 茶水能醒脑,她极其自然地把空杯子往前一递。 元霆唇角一勾,抬手给她添茶。 顺着这个动作,他手腕上的沉香手串便落入棠凝的眼里。 棠凝打量着它,“元霆哥,你这手串贵吗?” 茶室里似乎响起了一声轻笑,“不贵。” 野生沉香极其稀有,但对元霆来说,的确不能算贵。 棠凝点头,“你好像一直戴着它。” 认真算起来,她与元霆见面的次数不算多,仅剩的几次会面大多是在正式场合。 当其他人喜爱穿金银戴珠翠宝石时,他手腕上一直戴着这手串。 对比之下,就显得格外不同。 元霆点头,眸光一闪,“因为它不是普通手串。” 棠凝不明,“怎么说?” 元霆拍拍边上的位置,“过来坐。” 棠凝:“哦。” 捧着杯子坐在他身边,凑得近了,似有若无的沉香又侵袭入鼻。 见她乖乖坐过来,元霆也不卖关子,放下手里的茶具,在手串的某一颗某一处按了一下。 咔嚓一声,小孔开启。 暴雨梨花针见过吗? 好吧,这不是。 但也足够精巧了。 沉香珠不大,却能严丝合缝地安置着小机关。 见过大世面的棠凝清点着头,并没有大惊小怪。 她又问,“里边装的是什么?” “毒药。” 他说得波澜不惊,却不想棠凝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瞬间把自己的脑袋往后移了不少。 棠凝心中颇为无奈,“元霆哥,你得提醒我。” 有些毒药闻着味就能中招的! 晚上那十来号人,就是她用无色无味的迷药放倒的。 元霆什么人物? 他随身携带的毒药,又岂是凡物! 元霆浅笑,带着安抚意味,“放心,都是密封的。” “行吧。” 举一反三是聪明脑袋必备的技能,棠凝想,“这一整串都是毒药?” 元霆摇头,“有一颗是解药,能活死人,肉白骨。” 棠凝眉梢一挑,兴致来了,“这么厉害,是哪一颗?” 她凑近,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众多珠子的不同之处。 甚至还上手扒拉。 元霆的视线落在她软软的发顶上,眉眼闪动,“这颗。” 他不仅告诉她解药在哪一颗,更是把机关打开。 棠凝探头看到那颗被封住的迷你小丸子,黑乎乎的,肉眼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还是那句话,元霆的东西,没有简单的。 元霆低声开口,“想要吗?可以送给你。” 棠凝当即错愕抬头,一下就撞进元霆的眸子里。 深邃的眸子眸光闪烁,有着罕见的柔和,令人目眩。 浅浅思考过后,棠凝婉拒,“唔……不用了,对我应该没用的。” 自己的身体暂时无法用医学解释,算不上病,那这药就没用。 不过嘛...... 鉴于今晚的元霆貌似特别好说话、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 棠凝眼波流转,狮子大开口,“元霆哥,我倒是觉得这手串挺好玩的。” 细细算来,这次应该算她第一次跟元霆独处。 元霆比她们大三岁,年少成名,早早便接管元家,很忙很忙。 偶尔在正式场合遇到他,他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香槟美酒、五光四射的场合里,他就那么捧着一杯茶,在单独的隔间独自品茗,没人敢去打扰。 小时候的棠凝其实挺喜欢这个帅气哥哥的,也有想亲近他的心。 初生牛犊嘛。 可惜元子野给她灌输太多有关元霆的威严与恐怖。 所以,自认调皮的她从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不小心遇上了,还会避开。 这一避,就到了如今的年岁。 但今晚这么一接触,棠凝推翻了过往的认知。 元霆并没有那么可怕,不仅不怵人,甚至很好说话。 这不,她都敢开口要东西了。 对于她的不见外,元霆同样满意,“改天给你拿个新的。” 棠凝笑,“谢谢。” 元霆:“不客气。” 五分钟后。 棠凝见元霆还在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歪了歪头,“元霆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她快撑不住了,眼皮子开始打架,反应也逐渐迟钝。 走? 不是答应让他借住吗? 元霆的眼里闪过探究,但顺着她的话再次申请,“我不走可以吗?在你这住几天。” 棠凝犹豫,“但是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元霆:“没事。” 棠凝眨眨眼,“那你自己找房间?” 元霆颔首,“好。” 这样,事情就算安排好了。 棠凝不再管元霆,自顾自起身。 慢悠悠地,把自己挪回到原来的长沙发上,然后旁若无人地乖乖躺下。 第19章 为什么怕我?与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元霆眸子一眯,“你是困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困。” 棠凝有问有答,嫌躺着不舒服,还给自己揪了个靠枕垫在颈后。 她对客人做最后的叮嘱,“我会睡很久,你不用叫我,也别找医生,睡够了我自己会醒的。” ...... 元霆:“在这里睡吗?” 棠凝:“......嗯。” 元霆环顾四周,提议道,“在这里睡会不舒服,不然我送你去房间?” 被一个又一个问题吵到的棠凝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有点不好,“不用了!” 元霆眸光闪动,到嘴的话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带着一丝哄劝,“那我帮你盖毯子,不盖毯子会着凉。” “……嗯。” 得到正向回应的元霆起身,先是在茶室扫视一圈,没找到任何毯子,便往外间走去。 等他捧着毯子回来时,棠凝已经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元霆将薄毯展开,盖在她身上,掖好。 做完这件事之后,他没回原先的位置,就这么在沙发边席地坐下。 长腿随意曲着,看向棠凝的眸子是晕不开的墨色。 不知看了多久,他突然出声,声音不响,“棠凝。” 起初,棠凝没有回答。 元霆耐心十足,也不催促。 渐渐地,闭着眼的棠凝嘴唇动了动,“......嗯?” 如果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可以区分开来,那么现在的棠凝,身体已然入睡,而灵魂,则在负隅顽抗。 元霆嘴唇微动,声线低哑,“你为什么怕我?” 又是一顿安静。 然后,棠凝赏脸地再次开口。 “因为……元子野说……你会把调皮的人剁成肉泥……” 这时的她跟个小树懒一样,讲话慢慢吞吞的,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偏偏还能把逻辑理清楚。 听到这样一个回答,一向对万事心有成算的元霆不由错愕,愣在原地。 片刻后,眸底的墨色尽数散开,雨过天晴,绽放出潋滟日色。 他的唇角勾起轻轻浅浅的弧度,整个人柔和得不像样子,“我不会的。” 怕她不信,元霆强调,“现在是法治社会。” “……嗯。” “以后,不怕我了好不好?” “……嗯。” “今天的茶好喝吗?” “……嗯。”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喝茶。” “……嗯。” “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嗯。” —— 林铮外出办事。 元子野回隔壁打工。 收拾院子的人办完事回了。 偌大的归南居,就茶室里亮着昏黄的灯,淡淡的茶香与沉香缠缠绕绕。 自棠凝那一声“嗯”之后,元霆就不再继续问了。 宽厚有力的手掌抚着棠凝的脸颊,跟细腻嫩滑的脸带相比,他的手掌触感粗糙不少。 拇指随着主人的心意轻轻捏着小巧的耳垂,圆润可爱。 随着单侧膝盖的下落,元霆俯首,缓慢而坚定地贴上那粉嫩的唇瓣。 气息交缠间,他又加重力道,撬开姑娘的唇齿,汲取甘甜。 或许是由于他的动作太过放肆,怎么也亲不够,一直躺着的棠凝身体在某一刻僵了一下。 心跳似乎都快了不少,咚咚咚地,一下一下,传到元霆耳边。 此时的元霆与平日端庄的元家家主反差极大,运筹帷幄的清贵眸子已墨色翻涌,甚至眼尾都洇着绯红。 腹黑如他,明明察觉到身下姑娘的异常,却丝毫不收敛自己的过分行径,硬是又亲了一会才肯罢休。 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离开她的唇,气息旖旎。 视线由上至下落在那明显嫣红几分的嘴唇上,元霆凝视几秒后伸出大拇指,极慢地将上头沾染着的水渍擦掉。 红唇柔软,跟果冻一般q弹,随着他的指腹,起伏绵延。 望着女孩轻颤的羽睫,他无声扯动嘴角,嘴唇轻启。 “醒了?” 声线低哑的两个字,蕴含着极大的威力。 那上扬的尾音更是吓得棠凝悄无声息咽了咽口水。 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不是,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可是该怎么面对呢??? 棠凝正头脑风暴着到底是继续装睡合适还是起来狠狠骂他一顿解气。 却没想到元霆连这点时间都不留给她。 见她迟迟没有作动,元霆不客气地再次凑近。 声音里的愉悦满得像是要溢出来,“棠凝,睁开眼睛。” 在一些特定的场合,大脑是会比行动慢一拍的。 故而,棠凝在清醒状态下彻彻底底地承袭了一次来自元霆的亲吻。 尤其,他还停下来看她,就像是在确定棠凝是否喜欢这个亲吻一般。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深邃如墨,情意翻涌,牢牢地攥住你的心神。 就像一个蛊惑人心的男妖精。 棠凝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热吻初歇,两人额头相抵。 “为什么呀?” 棠凝的嗓音沙沙哑哑的,脑子也混乱得厉害。 不明白元霆为什么要吻她。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拒绝。 不明白使用技能后必然会出现的昏睡为何会中途停下。 “因为喜欢。” 元霆闭着眼,将眸底的欲色掩藏。 等再次睁眼时,他望进棠凝潋滟的眸子里,一字一顿,“棠凝,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 他只说他喜欢,没有说因为喜欢而曾做过的那些“傻”事。 被表白的棠凝睫毛微眨,稍稍避开他炽热的视线,“喜欢我的人是挺多的,算你有眼光。” 一道轻笑声从元霆的喉咙里溢出,勾勾缠缠的。 他问,“那你呢?” —我喜欢你。 —那你呢? 想到刚才的吻,棠凝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忽略自己耳尖泛起的绯色。 她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我跟你就不一样了,见一个爱一个,最喜欢的,是我自己。” 元霆也不恼,“你是在劝退?” “是实话实说。” 棠凝的声音突然有些磕巴,“元霆哥,你不可以趁我睡觉的时候亲我,我很信任你的。” 因为信任,所以敢在他面前坦然入睡。 这件事是元霆理亏。 他低头认错,“辜负你的信任了,对不起啊。” 棠凝嘴角微抽,“如果你的语气再诚恳些,或许我会原谅你。” 他这样分明就代表着:哦,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元霆是高智商、高情商的代表。 在棠凝的顾左右而言其他中,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敛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晦暗,声音放轻,“所以是,不接受我的喜欢?” 棠凝压抑住浮动的心思,“嗯。” 第20章 棠凝,我是你的解药。 死亡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情。 棠凝的身体情况,除了家人、医生外,其他人并不了解。 若若不了解、元子野不了解、元霆当然也不了解。 她相信他的喜欢。 但也同样相信,就自己这身体,加上爱管闲事的臭毛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嘎了。 然后尘归尘,土归土,消失于天地间。 爱情对棠凝来说,是奔着天长地久的。 就像她父母那样,恩爱两不疑,携手共白发。 自己这样的,又何必招惹他人。 两人间有一股短暂的沉默。 元霆看着梗着脖子拒绝他的姑娘,轻叹一口气,作出一副洒脱状。 “你亲我一下,我就把刚才的话收回,好不好?” 棠凝眨眨困顿的眼,有点荒唐,但...... “说话算话?” 这么长时间,元霆一直离她很近,近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没有最初的局促。 棠凝告诉自己,是因为刚好有一个困惑需要解答,所以才应下这个荒唐的提议。 元霆点头,“说话算话。” 话收回,又不代表心意收回。 简而言之,元霆是个大狐狸,趁机骗吻。 刚才那两次亲吻,都是元霆主导的。 对棠凝来说,这还是头一遭。 她的视线从元霆深邃的眼眸下移到嘴唇,不自觉屏了屏呼吸,紧接着纤细白皙的手缓缓抬起,落在他的后颈。 男人的发茬跟个板刷一样,她手心刺刺的。 睫毛微颤,棠凝尽量忽视心底的紧张。 手缓缓用力,当元霆顺着她的力道将自己送上门时,她便抬起下巴迎了上去。 在这件事情上棠凝青涩不已,只能靠回忆元霆之前的动作,依样画葫芦。 大多数男女之间的亲吻,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 从清水的唇贴唇,再到情到浓处时的热吻。 棠凝不知道的是,元霆这个大狐狸,在一开始,直接用了最后一种。 当她撬开对方的唇齿伸出自己的小舌时,被吻的元霆眼底溢满笑意。 如果棠凝睁眼,便能看到他妥帖收藏多年的、汹涌肆虐的爱意。 因为喜欢,所以找她。 因为喜欢,所以亲她。 因为喜欢,所以接受。 接受她的拒绝,接受她的言不由衷。 哄着她再亲一次自己,再感受一次自己的心意。 然后等待。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感想感受,排在第一位。 包括先前他亲她时,但凡她有一分排斥,不用她说,自己就会退开。 —— 窗外,是收到棠凝遇袭消息匆忙返程的林铮。 他身形笔直,如劲松翠柏。 此时的他眼眸垂下,呆呆地望着地面,唇角抿成一道线。 帘子遮住了大半,独留一道缝隙。 但也足够让他看清里面的情形了。 她亲的人,是元霆。 元家的当家家主,天之骄子。 院子里没有一丝打斗的迹象,显然是他负责善后。 这样的人,的确有能力把她护得很好。 月凉如夜,夜幕中,林铮急行而去。 他离开后,元霆不知何时搭在珠串上的手,随之放下。 —— 这厢,菜鸟棠凝气息不足,嘴唇有点麻麻的。 “够了吧。” “不够。” “说好就亲一下的。” “是,但你亲得,不太行。” 元霆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天他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任谁都不能被说不行,一生要强的棠凝更是无法接受。 她把身上的人推开,自顾自地站起来,把元霆推到沙发上。 他坐着,她站着,居高临下,“一定是位置的问题。” 元霆哑然,暗道原来还有这等好事,同时眼睛不眨地开始善意引导,“或许是这个原因,不然,你再试试?” 他顺势靠着沙发,单手解开两粒扣,手臂往靠背一搭,一副任君采撷、活色生香的模样。 棠凝的聪明脑袋回来了,“你想得美。” 轻浅愉悦的笑声响起,棠凝觉得,之前那么些年加起来,都没这一晚看到他的笑脸多。 想到什么,棠凝盯着水蜜桃般的脸色,一本正经,“元霆哥,棠家属巫师一脉。” 元霆点头,认真地听着。 “我生来就有一些不同,每次办事之后必定会昏睡,是能睡很久、很沉,叫不醒的那种。这么多年,在今天之前,无一例外。” 这就是为什么她在陷入昏睡前还提前跟元霆说别喊她的原因,是生怕他不了解情况,明天招来一堆医生,闹乌龙。 每次、必定。 棠凝刻意重读的字眼被元霆捕捉,聪明如他,立马悟了。 “今晚你有办事。” 棠凝点头。 “刚才你的睡意来源于于此,也的确进入昏睡模式了。” 棠凝再次点头。 “但是,被我亲醒了。” emm...... 话糙理不糙吧。 棠凝挺直脊背,肯定道,“对。” 沉默再次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有什么种子开始钻破种皮。 元霆:“棠凝。” 棠凝:“嗯?” 元霆伸手握着她的手腕,也不做什么,就那么浅浅地握在手里把玩,“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棠凝垂眸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才发现原来他的手比她的大那么多,手背上线条流畅,青筋凸起,甲床有着健康的小月牙。 看着看着,她的眼皮子又开始发沉。 他的问题,她没回答,只低声说,“元霆哥,我又开始困了。” 元霆眸光一暗,二话不说就把姑娘捞到自己腿上。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不然也当不了偌大一个家族的家主。 杀伐果决,才是他的底色。 原本在棠凝面前,他是可以做到平静淡然的。 但她后来的话,给他带来一道猜想。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想,积攒多年的情感便如暴风骤雨般被点燃。 他吻得热烈直白,倾注满腔爱意,无声但足够赤诚。 在棠凝受不住时,又春风化雨,轻柔拂过。 再次分开,棠凝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细细喘着气。 元霆轻抚她的后背,声音低哑地厉害,“好一点没?” 棠凝低声应了一下,抬起水润的眸子,看到他唇上冒出一点点血珠子,欲盖弥彰地伸手擦了一下。 元霆仰着头,由着她动作。 在她避无可避之际,盖棺定论。 “棠凝,我是你的解药。” 第21章 不给名分不让亲 我是你的解药。 这六个字落在棠凝耳里,振聋发聩。 假设这人不是元霆。 那么在最开始,棠凝发现自己被亲时,怕是会直接掏出手枪。 不。 应该说如果这人不是元霆,她压根不会如此安心地放任自己在他人面前陷入昏睡。 她没谈过恋爱,不代表她傻。 就是跟着感觉走,她也能明了元霆对自己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可这个特别究竟到什么程度,她目前还不明白。 棠凝从他腿上下来,去到对面位置坐好。 元霆手指微动,最终落到茶壶上。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物种。 一小时之前的棠凝,一对上元霆就会局促不安。 而现在,接受他喜欢自己这个设定后,竟能从旁枝末节中体味到他的爱意。 棠凝有些恃宠而骄,气焰嚣张了几分。 “其实,这解药的药效好像没什么实用,我还挺喜欢睡觉的。”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元霆眯起眸子,声音懒散几分,“棠凝,你亲了我。” “你也亲我了,三次!” “所以你还欠我两次。” “我还能亲你吗?” 元霆思索:“给名分吗?” 棠凝斩钉截铁:“不给。” 至少目前不能给。 元霆语带遗憾,“那抱歉,不能随便让你亲。” 这一切发展得太快,姑娘往后退了。 没关系,他相信他们之间有未来。 他会慢慢地,等她开窍。 仇敌之间一笑都可以泯恩仇。 他们对视一眼,达成的是一种默契。 “现在还怕我吗?” “不怕了。” 元霆想到她之前的回答,问,“子野都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棠凝挑眉,“出卖朋友不好吧?” 嘴里这般说着,嘴角的小梨涡跟着出现,她转头便把元小少爷卖了个精光。 “说你会把调皮的人剁成肉泥,会把不听话的人丢进蛇窝里,会把闹腾的人的舌头割下来喂猪,会……” 隔壁正在营业的元小少爷面对镜头突然打了个喷嚏,惹来弹幕前的一堆“宝宝乖,妈妈给你盖被子”的疼惜声。 而元霆凭借着自己惊人的记忆力,回忆起小时候自己嫌弃跟屁虫弟弟时,说过的那些吓唬他的话。 “都是吓唬他的,不过……” 元霆善于抓重点,点破,“对于我的事,你似乎记得挺清楚的。” ...... “那是因为你太可怕了。” 棠凝不给他继续的机会,“元霆哥,我想洗澡。” 元霆沉吟片刻,“唔,我应该帮不了你。” 棠凝眯眼一笑,“不,你可以的。” 不负责任的棠凝这次不打招呼直接贴上元霆的唇角,一触即分。 伴随着清脆的唔嘛声,棠凝意识到自己的灵台清明了几分。 耶,充电成功! “谢谢元霆哥。” 礼貌道谢后,棠凝自己跑回卧室。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还是想洗过澡再睡觉的。 时间有限,分秒必争。 而元霆就这么保持着被轻薄的姿势坐了一会,望着姑娘匆匆离去的背影,久久不移开视线。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似乎朝着不太对劲的方向发展。 这姑娘,该不会真把他当成一个充电宝了吧? 等她开窍可以,但不能往偏门的窍开。 日理万机的暗夜王者在茶香沁人的茶室,思索起后续方案。 没等他理出头绪,又想到她刚说要去做的事。 唯恐她在中途睡着,元霆任劳任怨地把自己送上门。 主卧门口,两人一墙之隔。 元霆:“我在门口,有事叫我。” 棠凝:“好的~” 元霆没有进入姑娘的卧室,直接在门口的木地板上坐下,姿态随意闲适。 拐角夜灯亮着,光影打在他的脸上,透出几分心安。 元霆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心的安定。 棠凝洗完澡后从浴室出来,赤脚踩在地板上,脚步清浅。 拉开房门后,看到元霆就这么靠坐在墙根睡着时,心头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折返回房,取了条薄毯。 再次来到门口,将薄毯轻轻披在他身上。 在薄毯的映衬下,这张鬼斧神工的脸柔和了不少。 棠凝在一旁盘腿坐下,支着下巴打量面前这人。 今天见识到有关元霆的许多面。 笑着给她沏茶的元霆。 强势亲吻她的元霆。 认真表白时的元霆。 被拒后仍笃定她心意的元霆。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在滋生。 棠凝希望,一切都往好的方面走。 打量的目光有些放肆,从他的眉眼一直往下,落到嘴唇。 元霆的嘴唇不是时下流行的薄唇,而是恰到好处的饱满。 就是这里,她今天亲了好几次。 有一只小恶魔悄然出现,在棠凝耳边不住诱惑。 “他都睡着了,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亲吧亲吧,他不知道的。” “人都说了你不给名分他不让亲的,现在这机会多好,还不抓紧?”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哦。” 色迷心窍的棠凝的手慢慢撑在木地板上,紧张地屏住呼吸缓缓凑近,直到贴上那微凉的唇。 理智尚存,她只敢轻轻碰一下,生怕在这个静谧的空间发生任何声响。 两唇的分开是悄无声息的,做下亏心事的人丢下一句几不可闻的“晚安”后,回了卧室。 门一关,就有一只大狐狸无声扬起了他的嘴角。 元霆善武,他闭着眼只靠听,就能听到屋子里的人翻来覆去。 他就一直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等屋里的气息趋于平稳后,他睁开双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清明,漾着浅浅的笑意。 元霆没有去找什么客房,也没有回到茶室,而是理了理身上的薄毯,复又颌上眼。 —— 第二天下午。 睡醒的棠凝在八角亭下找到元霆。 对方冲她招招手,给她倒了杯茶,“陈皮茶,尝尝。” 棠凝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面前这人,心情貌似不错,那么…… 她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元霆哥,你这解药,该不会是假的吧?” 不是她故意找茬,实在是昏睡昏睡,哪能做那么多梦呢? 最起码从前未曾有过。 可这次呢,睡睡醒醒间,不知是梦中梦又或是什么,居然全都是他们两个亲吻的画面。 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药性的真假。 “解药本药”淡淡瞥了她一眼,“无所谓,反正你也不稀罕用。” 第22章 大佬牌沉香手串 “下午饭”是元霆找厨师上门做的。 他们一早就在归南居前等候。 棠凝一醒,火速进院点火开灶。 这些人精,从老大的行为中摸索到什么,给棠凝做的这顿饭啊是火力全开,重视度直接拔到最高。 棠凝挑食,元霆也不遑多让。 他的厨师水准自然不会差。 在元霆的作陪下,棠凝这顿饭吃得是笑盈盈的,满意,好吃。 收到大佬消息的“厨师长”直接咧嘴,跟其他兄弟嘿嘿一笑,“老大说奖金翻倍!” 棠凝吃完饭便跟元霆回到八角亭中。 石桌前,棠凝把玩着一颗颗初具规模的沉香珠,“元霆哥,所以手串是你自己做的?” 元霆点点头,“一会要做暗格。” 棠凝:“那我要一起。” 元霆:“好。” 时间滴答滴,亭中央的石桌上,一男一女专心处理着珠子。 不,是元霆在做,而棠凝则捧着一个水果碗边看边吃,水果碗是那群奖金翻倍的兄弟们热心硬送来的。 边上有她陪着,元霆动作还是不疾不徐,直至一颗颗内有玄机的沉香珠以极快的速度串联在一起。 等到手串到达一定长度后,元霆单手摘下自己手腕上那串珠串,取出其中一颗沉香珠,加入新手串中。 棠凝还记得这颗活死人肉白骨的药。 “元霆哥,这药对我没用,你留着吧。” “我还有,你留着防身。” 元霆的确还有一颗。 药材稀少难寻,他耗时几年收集的那些,一共就做出两颗。 他比谁都希望这药没有用武之地。 “试试?” 棠凝伸出手,一串小巧的沉香手串出现在白皙的手腕上,大小刚刚合适。 棠凝轻轻一晃,满意+1。 “谢谢元霆哥。” 元霆淡笑点头,“嗯。” 注意到他变得空落落的手腕,棠凝想了想,决定投桃报李。 指着剩余的材料,她跃跃欲试,“我来试试?” 元霆挑眉,“好。” 观摩过元霆的操作后,聪慧的棠家少主上手竟也能做出个九成像样。 在这期间,元霆看鱼,也看她。 棠凝兴冲冲地把自己做的珠子搁到元霆面前,“大功告成。” 被这么盯着,元霆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他将棠凝做的这颗珠子加进自己的手串,戴上。 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棠凝选择主动出击,“元霆哥,你怎么不说谢谢我?” 元霆看了她一眼,“说了谢谢,容易两清。” 棠凝:“?” 元霆继续,“我的感谢拿不出手。” 棠凝轻轻啊了一声,看着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这是瞎看什么小攻略了?元霆哥,这些都是小男生玩的把戏,不适合你。” 只记得亭子安静了一瞬,池塘里的小鱼也不吐泡泡了。 直到元霆的低笑声响起。 这的确是他在网上搜到的办法,看来有些拙劣。 元霆剑眉一挑,“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他淡然起身,手掌撑着石桌边缘,隔着石桌俯身在对面的棠凝唇角留下一吻。 “我很喜欢,谢谢你。” 真正适合他元霆的,是这个。 棠凝忽略耳朵上的热意,谨慎地后退一分,“元霆哥,你不许随便亲我。” 元霆:“知道了。” 他应得太快,快到让棠凝觉得自己被敷衍了。 棠凝准备好好掰扯掰扯,“我们现在,不是那什么关系。” 元霆点头:“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棠凝一噎,“我不是这个意思。” “棠凝。” “嗯?” 元霆淡笑着望着面前眉眼生动的姑娘,启唇,“昨晚,我听到你说晚安了。” 听到她说晚安,也就代表着那个吻…… “你怎么能装睡呢!” 倒打一耙说的就是此时的棠凝。 元霆:“我的错。” 这次她也不管什么敷衍不敷衍了,有了台阶麻溜就下。 棠凝:“我原谅你。” —— 此时,归南居门口。 元子野和章若若带着各自的摄影师大哥再次登门。 门从内打开,元子野见开门的是元霆,不免诧异。 “哥,棠凝都能差使你帮她开门了?” 尽管知道大哥的心意,但在元子野的心目中,元霆还是那个稳坐高位的大佬,开门这样的事,什么时候见他做过? 只能说他对自家大哥的认知还是浅薄了些、刻板了些。 喜欢一个人,开门算什么? 弟弟就是弟弟,学习的路还很长。 相较于元子野的泰然自若,一旁的章若若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从没想过会在阿凝家看到元霆,这会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双腿并拢,两手擦裤缝,字正腔圆,“元霆哥。” 这招呼打的,跟军训喊报告似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位讨生活已久的摄像大哥也跟着点头问好,肩头的摄像机跟着一下一上。 元霆微微颔首,“都进来吧。” 元霆从来没在媒体前露过面,实实在在的素人一个。 但那颀长的身姿,周身无形的风度气场,直接把屏幕前的网友镇了镇,然后,流哈喇子都勾出来了。 这一款,娱乐圈里无代餐。 【万能老妖:不是吧,我野神还有哥哥!】 【鸳鸯火锅:斯哈斯哈,哥哥好像更帅!】 【今天你吃了吗:气场强大是真的,不瞒你们说,他视线扫过来的时候,我感受到一种威压。】 【一只小章鱼:威压什么的,太武侠了。】 【是蒙蒙呀:棠凝身边的资源也太优质了,建议直接开后宫吧!】 【是蒙蒙呀:沾沾喜气!】 【是蒙蒙呀:接好运!】 【孔雀喝水:来来来,排位开始,我投哥哥一票,上位理由是霸气威武,安全感十足。】 【乌鸦抢水:那我投野神一票,可拽可奶,丰富多彩!】 【那片海:林铮也不错哎,一直默默陪伴照顾。】 【风轻云淡:反对,大小姐得配大少爷,门当户对。】 【那片海:都什么年代了,真爱无敌好吗?再说,不论身份的话,林铮差哪儿了?要颜有颜,要真心有真心。】 【云淡风轻:他似乎有孙可儿了,撂牌子,赐香囊。】 【我家住在西瓜屯:不是,你们还搁这挑上了?】 第23章 没有家主与家主联姻的先例 棠凝看到同手同脚朝她走来的若若,直接笑出了声。 后者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她,压低声音跟她咬耳朵,“啊啊啊啊阿凝,大佬怎么在你家?!!呜呜呜我想去厕所!” “我陪你去吧~” 真是个可怜的小人儿呢。 棠凝笑眯眯地挽着她往房间走去,浑然忘自己之前见到元霆的模样,比之也好不到哪去。 有些内急是真实的,有些内急却源自紧张。 章若若同学一远离元霆,这不,又好了。 她感慨万千,“我的好阿凝呐,你可真勇,我第一次觉得洗手间是个好地方,我不想出去了。” 大起大落的人生才够刺激。 这不,刚说完这话,转头她就注意到她的好阿凝手腕上那串沉香珠串。 这串串,她曾见过的! 一口凉气猛地倒吸进肺部,章若若剧烈咳嗽起来。 棠凝哎了一声,帮咳得撕心裂肺的人顺气,见缓下来了,忍不住逗她,“怎么还有后劲呢?” 哪知下一秒,手腕被紧紧攥住,章若若用气声说,“我是被你吓的!” 棠凝挑眉,“怎么个意思?” 只见后者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串手串,都不敢碰到,“这个—” 刚说两个字,有想到什么似的,她摸到麦的开关,关掉。 完了还不放心,把胸口收音用的小毛球捂得紧紧的。 这副贼兮兮的模样,看得棠凝一乐。 章若若无暇理会,她探头探脑地往院子外瞄了一眼,见所有人都在八角亭里待着,便压低声音,“阿凝,你这个,跟大佬那个,是情侣款?” ...... “不是。” 棠凝觉得,她跟元霆目前还不是情侣,所以这手串,也不能算情侣款吧? 呼— 章若若长舒一口气,情况总算不是那么糟糕。 但很快,她在棠凝的表情中品出一丝不同。 她狐疑地盯着棠凝,“阿凝,你刚才,是不是犹豫了?” 棠凝歪了歪头,眸子清亮坦荡,“唔……我昨晚把他给亲了。” !!! 棠凝的话落在章若若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 好哇好哇。 刚还说不是情侣款呢,这都已经亲上了! 可怎么能是大佬呢?! “你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招惹了他,谁还敢跟你结婚?” 大佬这么霸气,阿凝跟他好过之后要是再找其他人结婚的话,怕不得被大卸八块。 棠凝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声音里带上一分认真,“我就不能跟他结婚吗?” 身体的问题她认真思考过了。 只要自己量力而行,不过分频繁使用技能,大概率是可以兼顾“事业”与爱情的。 章若若安静下来,同样认真思索着。 “也不是不行,可是四大家族之间没有家主跟家主联姻的先例哎。” 她家阿凝是棠家少主,未来必定继任家主之位。 家主与家主之间合体,代表着两个家族的合体。 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四大家族将名存实亡。 最后的最后,独留一家做大。 棠凝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的确没有。” 章若若又想,“如果可以把大佬招到棠家就好了,可是,他是大佬哎......” 招,是招婿的招。 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元霆的优秀不论在年长一辈或是年轻一辈中,深入人心。 不仅如此,他更是元家的当家家主。 这样的人,怎么会入赘嘛! 棠凝轻笑一声,“为什么不是我进元家的门呢?” 章若若理直气壮,双手叉腰,“你可是棠凝!进别人家门做什么?!” 她家阿凝家大业大,哪里用得着去别人家里当小媳妇! 被小迷妹眼里的盲目追捧盯着,棠凝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浅笑开口,“别操心了,我们没到那地步。” 她视线落在手腕上,“这手串,我单纯觉得它好看。” 仅此而已。 —— 八角亭中。 元霆斜斜倚靠栏杆,成套的品茗杯有一只在他手上,质地如玉,触之生温。 他神色宁和地看着围在菜地前的三个人。 一个水桶,一块菜地,三个人。 也能玩得这么开心。 只是…… 目光在那姑娘身上转了一圈,他收回视线,垂眸打量起自己手腕上那颗成色略新的沉香珠,敛下的眸子里是晕不开的墨色。 有个小丫头,没良心呢。 叮咚— 元霆回过神,信步走到石桌旁,将杯子轻轻往上一搁。 查看消息、简短回复,全程平静无波。 棠凝这边,三人先是给菜地浇水,因水量问题你争我辩,后是掏出手机,打开游戏组队开黑。 远远瞧去,分成了鲜明的两个派系。 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与三个叛逆的调皮捣蛋分子。 按道理说,所有元霆在场的场合,三人是不敢如此放肆的。 但元子野有些飘了。 他现在的心情巨好。 大哥在这待了一夜是没错。 但他发现棠凝还是跟以前一样怕大哥,都不敢凑到他跟前去。 章若若也很快乐。 因为他们仨跟元霆隔得远。 日暮裹挟着丝丝惬意的凉爽,降临。 晚饭还是老样子,元霆把原班人马喊来做菜。 精致佳肴一碟碟被摆上桌。 三小只合作默契,嬉笑打闹间摆着碗筷。 元霆把刚泡好的茶水搁在主位上,淡然出声,“我先回去了。” 忙活着的众人手下一顿,纷纷朝他看去。 棠凝也跟着望了过去,对上那人的视线后又偏开,拿着筷子的手攥了攥,透粉的指甲泛起了白。 元子野挽留,“吃了再走吧。” 元霆:“不了,有事。” 早就习惯自家大哥来去匆匆,元子野点头,“那我送你。” 元霆:“不用。” 他淡淡扫过众人,看向归南居的主人。 棠凝张了张嘴,“那,元霆哥再见。” 一旁的小鹦鹉章若若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元霆哥慢走。” 虽说她控制了,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透出一丝喜悦。 元霆默了默,“嗯。” 转身后他注意到两位摄影师也在目送他。 他点了点头,离开。 归南居门口,一辆黑色豪车内。 元霆靠在皮质靠背上,阖眼假寐。 最强秘书元陌看了眼时间,恭敬开口,“家主,出发吗?” “等等。” “是。”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 五分钟后,元霆睁眼,透过车窗望向那依然紧闭的大门,手不自觉抚上那颗沉香珠。 他喉结滚动,“出发吧。” 元陌:“是。” 油门一踩,车子迅速驶离。 屋内的棠凝似有所感,喝汤的动作一顿。 等她放下汤勺时,却见那细白晧腕上,空空荡荡。 第24章 大佬离开,江淮送药 章若若边吃边玩手机。 看到什么,跟棠凝分享起最新资讯。 “阿凝,我们节目要来新嘉宾了。” “是吗?” 棠凝不以为意地应着,目光落在桌上一道道佳肴,挑食的毛病又犯了。 章若若蹭了蹭她的胳膊,挤眉弄眼的。 棠凝配合着改口,“新嘉宾是谁?” 掌握第一手资讯的章若若顽皮一笑,“风水师,棠雪。” ...... 棠凝:“哦。” 棠雪,是棠家某个旁支的私生女。 非婚生子,这个身份不论是放到普通家庭或是豪门大族都是不受待见的。 当年棠雪父亲铁了心要把她带回家族,为此不惜与妻子大闹一场,闹出不小的动静。 婚内找第三者,还与之生下孩子。 这件事违背了公序良俗,但尚未构成犯罪。 可后来人家夫妻俩经协商竟达成了一致意见,棠雪也就顺利在棠家住了下来。 至于具体的生活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棠凝生来幸福,嫡出独女,自然没办法对棠雪的遭遇感同身受。 可有时候贫瘠的土壤里是能生长出璀璨耀眼的花的。 她认为,棠雪就是这样的花。 开局私生女,但现在的她早已登堂入室,用一手风水术掌握家庭话语权。 棠凝有理由相信她是个心志坚定的人。 至于其他...... 如果是冲她来的,等见了面自有分晓。 章若若见棠凝兴趣缺缺,便也不再多说,专心干饭。 棠凝勉强往自己嘴里扒了几口饭,然后放下筷子。 她捧起一旁的茶水,小小喝了一口,清香入喉。 “你们吃完早点回去,我接下来要闭关几天。” 元子野打量着她的神色,“有事?” 棠凝摇头,“没事。” 看了眼吃得跟个小仓鼠似的若若,她又叮嘱道,“你护着她点,别傻乎乎着了道。” 元子野摆摆手,“行了,我心里有数。” 棠凝朝他丢了把钥匙,“碰到棘手的事自己进来,手机我不一定用。” 元子野默契一接,对于拥有归南居钥匙这件事心情极佳,“明白。” 这一次,棠凝把所有客人送到门口,目送一行人离开。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隔壁春风居的大门开了又关,周遭恢复寂静。 夜色昏沉,除了天上皎洁的月亮外,还有两盏常年亮着的灯盏陪着她。 暖黄的灯光幽幽落在她身上,像是为她披上一层薄薄的金色纱幔。 棠凝懒懒地靠在门板上,无意识地把玩着门环,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不知在想些什么。 —— 归南居有一处密室。 棠凝神情淡漠地通过一道道关卡,来到她真正的大本营。 这里有着器械室、监控室、通讯室等,冰冷而机械化,与地面之上的亭台楼阁、山明水秀形成鲜明对比。 棠凝来到监控室,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很快,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 他走过连廊、经过廊庭、拐过小径,走出宅子,径直走向停在门口的那辆车。 车旁有人早早等在那,见他来了,便打开车门。 他上车前回望一眼大门方向。 等他上车后,车子却迟迟没有开动。 又过了五分钟,车子驶离。 画面进行了几分钟,监控器前的棠凝就看了几分钟。 再然后她便出现在茶室里。 照葫芦画瓢地做下一整套流程,但当成品入口,却意外地难喝。 挑食的人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眉头不带皱一下地一口一口将茶水喝下。 喝完之后,冲洗茶具,离开茶室。 棠凝在餐厅找到元子野给的手机,输入一个号码,发了些清单过去。 —— 某一摆满设备的暗室。。 身穿白大褂的江家少主江淮刚从药房出来。 听到特定的提示音后先是一愣,然后略微急切地从储物柜里找出自己的手机。 点开消息后不信邪地读了一遍又一遍,确定对方没有亲切的问候自己后,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破功,开始骂骂咧咧。 尽管如此,他脚下还是十分诚实地跑去自己的私库,抽着嘴角打包东西。 棠凝原本的设想是,东西到就行。 哪知第二天,江淮连人带药带嘴,一起上门。 且来势汹汹。 “棠凝!你现在才舍得联系我?” “我以为你死透了呢。” “我也是服了,养病就养病,怎么连我也瞒着,我不是你医生吗?” “哦,现在要东西就知道找我了。” “怎么,我是你奶妈吗?” 明明是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医里医气的温润公子,偏偏一张嘴就是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一边说一边还绕着她转圈,像是要把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批判干净才算。 眼瞅他越说越离谱,棠凝出声打断,“祖宗,我叫你祖宗成吗?喝点水吧你。” 江淮常年泡在实验室,不太晒日光,皮肤白得跟女孩子有的一拼。 看着递到面前的水杯,他豪气地一口闷。 渴解了,气消了。 “带路吧,我给你装药。” 棠凝带着江淮直奔大本营,拉开药柜抽屉,里面是排列整齐密密麻麻的各类药剂瓶。 她让出位置,“都在这了。” 不少药被用得所剩无几,需要补一补。 一秒、两秒、三秒,没回应。 棠凝回头,“怎么了?” 随即,她亲耳听到磨牙声。 江淮的后槽牙都快磨烂了,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某一处,“这东西,怎么在你这?” 顺着他的手指,棠凝的视线落在沉香手串。 她淡淡哦了一声,“别人给的。” 说话的人不以为意,听话的人却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可他可真大方,我辛辛苦苦研制了半年,拢共才折腾出两颗,一股脑全给我拿走了。” 早该想到的,这样的药也只有江淮能做得出来。 见他如此气馁,棠凝给出合理建议,“你可以拒绝他。” 江淮冷笑,“我敢吗?” 棠凝被他理所当然的表情逗笑。 是的,他们同龄的这一批人,都不敢在元霆面前造次。 把手串拿到手里,棠凝摩挲着那特殊的一颗,啪嗒一声打开暗格,当面求解,“这玩意,真能活死人肉白骨?” 江淮耸肩,“我骗他的,但效果也算接近。” 说到专业,他十分冷静,“毕竟原材料异常珍贵,他似乎找了好多年才得来那么些。” 只可惜,被他全造完了。 棠凝的眼神闪了一下,一闭一睁又恢复成原先的模样,“对我的情况有用吗?” 江淮摇头,“很遗憾的告诉你,对你的体质,不起作用。” 说完他拍了拍她肩膀,私心地提出建议,“不如你把它送给我?” 棠凝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也不敢。” 第25章 哦,你不怕他,你敢玩弄他。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江淮摊手,“那你留着吧,万一受了外伤还是管用的。” 棠凝点头,将珠串放回。 江淮打开随身箱,开始装药,“最近身体怎么样?” 棠凝靠着斗柜,不咸不淡地应着,“还行。” 想到什么,她那眉头是拧了又松,“我记得你说过,我一旦陷入昏睡是绝对不会中途醒来的。” 江淮理所当然的接话,“当然,所以你身边需要有林铮这样的高手保护,咦,他人呢?” “办事去了。” “难怪。” 棠凝把岔开的话题掰回正轨,“问题是,最近我发现我只要亲一个人,就能延迟昏睡甚至是中途醒来,这算什么情况?” “中途醒来?不应该啊……” 江淮手下动作停住,开始头脑风暴,等意识到她话里的另一个重点时,音量上扬,“不是,你亲谁了?!” 面对一脸不可置信的江淮,棠凝张了张嘴,“这不重要。” 江淮沉下脸,“重要!非常重要!是林铮?” 棠凝无语了。 见她不答,江淮开始发散思维,“他现在不在这,是你把他亲跑了???” 越说越离谱。 “不是他。” “那是谁?” 棠凝双手抱胸,“逼你搓药丸的那个。” “哦,元霆啊。” 江淮的脑子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嗓门直接放大了好几倍,“元霆?!!!” 棠凝旁若无事地点点头带过这茬,“说说什么情况吧。” 被惊天霹雳击中的江淮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我哪知道,你自己去探索啊,我又没这个病!” 棠凝:??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江淮沉浸在“真相”中无法自拔,“不是,你招惹他干嘛,他仇家那么多!” 哟,这说法新鲜。 不说他俩不可能,改挑刺了? 棠凝吊儿郎当的,颇有几分女地痞的风韵,“什么叫招惹,亲个嘴怎么了,能少他一块肉?” 江淮直接服气,竖起大拇指就是一个赞,“想往他身上贴的人难道少吗?没近他身都能被割下肉来!一年不见,棠凝你胆量见长啊。”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居然开始拱白菜了。” 他拽着棠凝的胳膊把她拉到了沙发坐下,从箱子里取出工具,开始戴手套。 边戴边嘟囔,“眼光还怪好的,拱了颗翡翠白菜!” 强行“猪”化的棠凝笑不出来,早知道就不问了。 她配合地伸出手臂,平静地看着冰冷锋利的针头扎破皮肤,暗红色的血流入采血管。 一管、两管、三管,一直抽完七管血,江淮才收手。 他将管子收进随身箱,又拿出一颗药递给棠凝。 棠凝二话不说往嘴里一丢。 这都是老流程了,抽血、补血。 江淮和棠凝一年多没见,她的这个动作,算是彻底打破了隐形的小壁垒。 朋友之间信任依旧,友情如常。 认识这么久,江淮可从没听过棠凝的花边新闻,哪能轻易揭过。 于是他又问,“那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棠凝气定神闲,“能有什么情况?” 江淮耸肩,想到什么轻笑出声,“我前段时间,碰到你爸妈了。” 想到自家爸妈,棠凝的心里软了一片,“他们还好吧?” “挺好的,一边周游世界,一边搜罗药材,棠婶说碰到一个小帅哥,准备拐回家送到你身边。” 棠凝嘴角的笑凝固,不太确定地开口,“我爸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江淮点点头,“但是没用,棠婶说了算。” 棠凝的脑袋瞬间耷拉下来。 她的母亲有一个癖好,那就是给自家女儿搜罗漂亮小伙,且乐此不疲。 江淮幸灾乐祸,“照我说,棠婶就算找一后宫帅哥,都比不上一个元霆。亲都亲了,不然你把他收了得了。” 棠凝白了说风凉话的人一眼,“真是谢谢你了,出的这好主意。” 江淮不放弃,“我说真的。既然他是你的变数,不如再摸索摸索?你也知道,人体结构太过复杂,很多情况再先进的仪器也无法解释清楚。” 棠凝扯了扯嘴角,“可是好麻烦。” 江淮不解,“哪麻烦了?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多简单?” 他现在是回过味了,元家哪有生大病的人,元霆折腾这药,折腾自己,都是蓄谋已久。 棠凝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气笑了,往后一靠,二郎腿一翘,晃荡两下,然后理直气壮抛出三个字,“我不敢。” 如果她跟元霆在一起,那么棠、元两家的立场会很麻烦。 如果感情是一件那么麻烦的事,那不如不要开始。 反正自己的自控能力也不怎么样,管不好身体。 反正现在也没那么多喜欢,还能回头。 总好过之后想甩又不敢甩。 以上逻辑都成立。 大前提是棠凝没有错估自己的心意。 江淮听到她说不敢,直接乐了,“我就知道你不敢玩弄他的感情。” 棠凝睨了他一眼,“哦,你不怕他,你敢玩弄他。” 江淮一噎,他也不敢,连药都不敢抢。 “行,咱不玩弄他,就让这尊大杀神爱而不得,到了年纪娶个家族培养的当家主母,生下优秀的继承者,再续家族繁荣吧。” 肥水不流外人田,应该是这样的。 这是四大家族长期的惯例,最“不麻烦”的方案。 面对江淮的“拱火”,棠凝不动如山。 他没辙了,起身,“你不后悔就行,我先回了,检查出结果我再来。” 江淮来去如风,留下一堆药剂与嘲讽。 —— 闭关对棠凝来说,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顺便清除脑子里负隅顽抗的小想法。 三天后,整理好情绪的棠凝打开归南居的大门,朝后山水塘溜达。 慵懒的丸子头,清凉的吊带背心外加bf风工装背带裤,脚下趿着的是一双休闲拖鞋,晶润的脚趾在阳光下大方夺目。 这样的穿搭随意到极致,也率性漂亮到极致。 棠凝一手拎桶,一手抄网,漫不经心地哼着小调经过拐角,然后在某个瞬间,咻的一下消失。 担心她遇到危险,一直默默跟随她的林铮闪身上前,却意外地发现刚刚急匆匆离去的某人正靠着围墙,望向他的视线里闪过一抹恶作剧成功的光,“回来了?” 第26章 后山水塘,孟拓的小鱼手绳 这三个字,是林铮每次办事回来都能从棠凝嘴里听到的。 那些隐秘的局促与别扭情绪在这三个字中击碎消失。 他抬眸看向笑盈盈的女孩,嘴角轻扬,“嗯,我回来了。” 棠凝:“顺利吗?” 林铮眉眼平静,“一切顺利。” 那晚,他在母亲的墓碑前待了一夜。 供台上摆着那碟牛轧糖,以及一些她生前喜欢的吃食。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软乎的男孩,跟自己母亲喋喋不休地说着些心里话。 在那之后,他暗访过孙家。 孙家父母还没退休,工作稳定生活安定。 他没有随意插手他们的岗位升迁,而是把所有的恩情还在孙可儿身上。 孙可儿是明星,可以拥有大把大把的资源。 刚巧,他有资源。 回到归南居是一个傍晚,晚风清幽。 他没进去,而是在门口的台阶前坐下来。 思绪回到那晚在茶室外看到的景象。 其实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跟她相知相爱相许。 与其是他看不上的软脚虾,不如就配那个最好的。 因为她值得。 只是这么一天来得太快,他还有些无所适从。 正在这时,边上传来一道脚步声。 “子嘉哥哥?” 孙可儿是想来碰运气的,没想到想见的人就在门口。 林铮恢复往日的模样,“有事?” 孙可儿踌躇片刻,跟着在边上坐下,与他之间隔了一个位置。 “那些资源,是你帮我争取的吗?” 再早一些她便收到王姐的消息,说公司会把各项资源大幅度朝她倾斜,续约合同也会升到最优级别。 今天早些时候,那些资源已通过合约变成实质性的东西。 等她结束这个录制,就会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通告,档期已排到明年。 只要她在这期间好好表现,不说爆火,升咖是必然的事。 王姐问她搭上了哪条线。 她哪有什么线,但凡有后台,她都不需要为了团约临期而忧心。 这段时间,除了录制节目外,只有子嘉哥哥这一个变数。 除了他,孙可儿想不出其他原因。 林铮没瞒着,“嗯。” 他抬眼看向孙可儿,坦言,“我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你们家帮了我很多。我回去看过了,叔叔阿姨的工作生活很稳定,我想,他们最希望你好。” 清朗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孙可儿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躲闪。 她没办法否认,当初送那份糖除了重新遇见他的喜悦外,也夹杂着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娱乐圈的水很深,没有背景的人,很难坚持梦想。 所以,她需要借助林铮的力量,从一滩浑水中,找出一条康庄大道。 只是没想到林铮的能量,比她想象得要多得多。 孙可儿不想狡辩,”对不起。” 林铮摇头,没有说什么,只说,“祝你星途璀璨。” 孙可儿明白,过往的情谊到这也就没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相对无言。 最后,孙可儿起身,“谢谢你。” 至此,恩情已了。 听到林铮说顺利,棠凝便不再细问。 她把手里的桶往他面前一递,“那刚好,我想抓螃蟹,陪我一起?” 林铮接过水桶,“好。” 走了一段路,棠凝开始跟他分享这些天的大事小事。 “江淮来过了,补了些药。” “嗯。” “药柜有串沉香手串,里边装了药,暂时别动它。” “好。” “若若说棠雪是他们节目的新嘉宾。” “我会关注。” ...... 两人要去的是后山水塘。 棠凝溜达到塘边时,才想起元子野那厮似乎就在这个位置抓蛇吓唬她。 思及那个歪歪扭扭滑滑溜溜的物种,她咻的一下往边上跳,生怕水面突然钻出一条蛇缠住她的脚。 一旁的林铮嘴角飞快地弯了一下,后又抚平。 那一天他外出办事,回来后听说他们被枣子砸、被马蜂追、遇到野猪、撞见水蛇、被水蛭吸血,一整天的经历丰富得跟过年似的。 想必,这就是其中一个出事点。 —— 什么最美好? 外形是第一眼,活力是第二眼。 棠凝那一跳,同样落在不远处正垂钓的孟拓眼里。 孟拓同为《春风》嘉宾。 是演员,是实力派影帝,今年四十有六。 自从来到这节目,他凭借儒雅的外表与躺平的心态,圈粉无数。 观众缘这个东西很奇妙。 有人汲汲营营恶搞卖弄,却比不上人家小伞一打,鱼竿一甩。 节目录制已经到第七天。 经过元子野和章若若的宣传,大家都知道隔壁归南居里住着的姑娘是他们的好友。 用章若若的话来说,那就是天下第一好。 今天算是孟拓跟这个天下第一好的姑娘的第一次见面。 相由心生。 这的确是一个灵气逼人的姑娘,由内而外透着一股子矜贵。 如果说每个人都会有隐形的气场,那棠凝的气场,便是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与笃定,肆意又张扬。 注意到孟拓的视线,棠凝稳住略显“滑稽”的身形,无比精准地望过去,板着精致的小脸冲他点点头。 这副傲娇的小模样,一下就让孟拓想起自己的女儿。 如果她没出事,应该也是一个自信明媚的姑娘吧…… 这样想着,孟拓的思绪便开始浮沉,眼底染上一层寂寥,望向水面出神。 水面上漂浮着的浮漂突然一动,底下出现一条大鱼。 它趁钓鱼佬走神之际,津津有味地享用起人为准备的鱼饵,吃完就溜。 孟拓的跟拍摄像师不急不缓地将这一幕捕捉。 摄像师不急、孟拓不急,倒是观看直播的众网友急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 直播间的议论又迎来一波小高潮。 他们抓耳挠腮,恨不得钻进屏幕替孟拓把线收咯。 —— 棠凝是冲着抓螃蟹来的。 即使碰到别人在钓鱼,她也没想打退堂鼓。 塘子那么大,绕远一些总不会惊着人家的鱼吧? 环视一圈,锁定理想位置后,她慢悠悠地朝那走去。 经过孟拓之时,往他身边的小桶里瞥了眼,嘿,只有一条鱼。 水平一般呐..... 她继续抬脚,却无意间踩到一块小小的凸起。 棠凝移开脚一看,被踩的是一根手绳,中间串着一条晶晶亮的塑料小鱼,活灵活现的。 小鱼手绳成色不算新,但看得出来被保存得还算不错。 按道理讲,棠凝不是一个会从地上捡东西的人。 但这一次,她直觉,该把东西捡起来。 林铮见她盯着地上那东西,便道,“我来。” 棠凝出言制止林铮的动作,“不用。” 她弯腰勾起那手绳,手指触碰到它的瞬间,一丝黑气开始显现。 当然,只有棠凝能看见。 第27章 欢迎来归南居做客 黑丝从手绳钻出,缓缓缠上棠凝的手指。 棠凝把抄网递给林铮,平静地将手绳端正地摆放在手心。 阳光下,红色手绳在白皙的手掌,短暂安睡。 即便不去调动自己的能力,棠凝在这手绳上也感受到一股沉重。 手绳的主人,怕是已经去世了。 由于两人在此停留的时间稍长,孟拓从出神的状态中抽离。 他转过头想说什么,却在瞥见棠凝手心的东西时眸光一凝,下意识地在口袋中摸索过后,更是噌的起身。 动作过快、幅度过大,折叠椅一个不稳倒在地上。 他无暇顾忌。 “这是我的,麻烦你还给我。” 此时的孟拓与先前悠闲儒雅的模样全然不同,身体是防御性地后躲,而伸出的那只手以及眼神却牢牢地盯着棠凝手里的手绳。 棠凝觉得,他像是一个濒临崩溃的人。 棠凝冲蓄势待发的林铮摆摆手,后者依言保持缄默。 她又看向孟拓,乖觉点头,“好,还你。” 缓慢地上前两步,将手里的手绳轻轻妥帖地放到他手里。 下一秒,手绳被孟拓攥紧成拳,贴在心口,珍惜万分。 丢失女儿唯一遗物的悔恨是毁天灭地的,好在命运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 等孟拓的理智回笼,再开口时,声音带了些干哑。 “谢谢你,抱歉,这是我女儿的东西。” 棠凝点点头,自然地接受了他既是道谢又是道歉的话,并且改了原本的打算。 “不介意我在这边上抓螃蟹吧?” 孟拓摇头,“不介意。” 说完这话,他又沉浸回自己的思绪里。 棠凝没打扰他,一如她所说的,来这是为抓螃蟹。 她大咧咧地蹲在塘边,开始指挥人,“林铮,那有一只,你抄它。” 几天没被使唤的林铮刚一“复工”,表现尤其给力,简直就是指哪打哪。 抄网一过,水桶里就多出一只巴掌大小的螃蟹。 棠凝从边上捡了根树枝,扒着水桶开始逗弄螃蟹。 螃蟹竖着两只眼睛,跟动画片里的蟹老板似的,还比划着威武的大鳌。 棠凝用树枝逗它,戳完左钳逗右钳,把螃蟹弄得晕头转向后直接一个棒子,螃蟹当即翻了个身,四仰八叉。 肚皮一掀,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鼓鼓囊囊的橘色卵。 棠凝轻呼一声,“哦喽喽,原来是个孕妈妈。抱歉抱歉,我这就送你回家。” 她说到做的,见这是一只待产卵的螃蟹,便把它放回塘里。 螃蟹碰到熟悉的水,咻的一下跑没影。 孟拓原本是无意识地眺望前方的,听到她逗弄螃蟹的动静后便朝她看去,静静看了她许久。 像在看她,又似透过她在想念旁人。 等棠凝把螃蟹放生后,他开口,语气里带着怀念。 “我女儿从小就喜欢养小鱼小龟,也喜欢玩螃蟹,跟你一样。” 今天的棠凝出奇有耐心,“是吗,那还挺巧的。” 也正是她这种不过分追问,自顾自玩闹的状态,让孟拓有了倾诉欲。 “我听他们提起过你。” “都怎么夸我来着?” “率性有趣。” “倒是实话。” “我还看过你的、嗯、英雄事迹,你身手不错。” “稍微练了点。” 她没撒谎,自己没练武术,但的确稍微练了点枪法。 “你父母应该特别为你骄傲吧。” 棠凝毫不犹豫点头,“父母当然会为自己孩子骄傲。” 这个骄傲与孩子在学校的表现好不好、成绩是否优异、工作是否体面有一定关系,但不完全。 他们同样会为自己孩子做人做事的表现而骄傲。 孟拓一怔,“对,我也为我的女儿骄傲,如果她......” “她怎么了?” “她啊。” 孟拓笑了笑,带着一丝难过,似乎又想劝自己往前走。 “她高考结束去毕业旅行,然后,没能回来。” 棠凝手里的树枝开始划拉地面的小石子,一颗一颗,翻来覆去,跟炒板栗似的。 “意外吗?” 孟拓望向水面的浮漂,它正随风而动,“结果说是意外。” 棠凝抬头,对上他隐忍的双眼,一语中的,“你觉得不是。” 孟拓无声点头。 失去女儿的悲痛,调查无门的不甘,即便过去几年,也依旧在。 只是这些无声的悲怆都尽数被收进一双饱经风霜的眼里。 双眼的主人已有足够的人生经历。 演什么,都能入木三分。 棠凝就那么蹲着看了半晌,然后起身,拍了拍有裤子上的褶皱,朝孟拓伸手。 “你好,我是棠凝。” 孟拓望进她平静的眸子里,那里似乎有暗潮涌动。 他眼神闪了闪,起身回握。 “你好,我是孟拓。” 棠凝扬唇,“欢迎来归南居做客。” 孟拓闭了闭眼,“好。” —— 有惦记棠凝的网友闻着味爬到孟拓的分镜。 【朝阳区三三:呜呜呜,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呀小姐姐。】 【绝命毒师:哈哈哈玩螃蟹,姐姐今年三岁,不能再多了。】 【唯我独尊:不是,孟影帝有女儿???】 【一人饮酒醉:明星隐婚是很正常,只是听这意思应该是去世了。】 【两人成双对:她喜欢小鱼,所以在她走后,孟拓爱上钓鱼,呜呜…..】 【和平者:愿逝者安息。】 【朝阳区三三:你们有没有觉得,小姐姐有点像神棍……】 【血雨腥风:棠凝、棠雪,她们该不是两姐妹吧?】 【agust:或许吧,棠雪是风水师,那棠凝懂点什么也正常。】 【昭阳区三三:大概率是同姓而已,真是姐妹俩棠雪怎么不来小姐姐家做客?】 【钓鱼佬一号:你们走错频道了吧,这是钓鱼佬的美好世界。】 —— 傍晚,粉紫色晚霞笼了半边天,连带着将宅子都映衬得美轮美奂的。 棠凝吃饱喝足,躺在藤椅上晃悠,细腻如玉的脚趾一点一点,莹润可爱。 听到耳边的响动,她侧头看向边上喂鱼食的林铮,慢条斯理开口,“林铮,我怎么觉得,你对我,有点怠慢呢……” 林铮回眸,不解,“晚上的饭菜不合胃口?” 棠凝摇头,“那倒没有。” 饭菜没问题,只是嘛…… 她盯着林铮,一字一顿,“你怎么不叫我小姐了?” 平时喊小姐,特殊时候喊少主。 可这次回来到现在,一句小姐也没听到过,有点不对劲。 林铮端着鱼食的手一顿,敛下眉眼,认真解释,“从前不是你说让我别这么叫你吗?说显得太过暴发户。” 第28章 一场毕业旅行 “是我说的没错,但你不是没听嘛?” “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对。” 林铮放好罐子走到棠凝边上,半蹲,两人视线相交。 霞光的映衬下,林铮线条流畅的脸,笼罩着迷幻色彩。 他眉眼放松,嘴角扬着愉悦的弧度,两颊若隐若现的酒窝中和了硬派的帅气,显出几分柔和。 他说,“六岁以后的林铮是在棠家长大的,一身本领也是在棠家学会的,对我来说,棠家在哪,我家就在哪。” 这么柔软的林铮,棠凝是第一次见。 缓缓地,棠凝的眉眼里染上笑意,“对嘛,抛开血缘的问题,我们胜似亲人。” 林铮含笑点头。 棠凝欣慰,“不错,终于开窍了,爸妈知道一定很开心。” 棠凝的父亲,棠家现任家主,想收林铮为义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铮低头,笑意浅浅,“他们最爱的是你。” 就当他不知好歹吧。 棠家的儿子,他当不了。 他更喜欢就这么陪在棠凝身边,为她遮风挡雨,看她恣意生长。 “那当然。” 棠凝从没怀疑过父母对自己的爱,“如果哪天我走了,就指望你给他们养老了。” 看着语气洒脱的棠凝,林铮缓缓摇头,“你走不了,老天收不了你。” 棠凝翻了个白眼,“我是怪物吗?” 林铮不惧,“他们说你只能活到22岁,现在不也挺过来了?” 隐居一年,元子野、章若若、江淮,甚至元霆,在见到她之后或有抱怨,但很快翻篇的原因,正在于此。 一年前那场“重病”吧,几乎要了棠凝的命。 内在生机的流逝,是任谁都抓握不住的。 如今她能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他们又哪里舍得过分苛责呢? 只盼她能继续随心所欲生活才是。 那些与天争命的日夜在棠凝眼前划过,很快被她一掌拍飞。 “有点道理,林铮,想不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 林铮想到在后山水塘碰到的孟拓,叩门声适时响起。 他起身,同时回答,“想的。” —— 孟拓来了。 孤身一人。 三人在亭中落座。 来之前孟拓不止一次复盘过,寻常人捡到东西要么扔要么问这是谁的,再不然就是收入囊中。 但棠凝当时是在端详手绳,之后更是主动邀请他来做客,说那话时的眼神,现在都盘桓在他脑子里。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也愿意为了女儿,相信一切超乎常理的存在。 “我有一个女儿,名叫孟晴,从小喜欢画画。” “五年前她高考结束,跟我们说想去毕业旅行,沿途写生。”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陪伴她的机会不多,对于她想要做的事,我全力支持。” “她选定一个小村落,去到那边后每天都会给我们报平安、发风景照、传写生作品。” “直到那天,我们一整个上午都没有收到她的任何消息。” “她不是一个会让人担心的孩子,我们不停地打电话过去但就是联系不上,后来我们选择报警。” “可惜给的回复是失去联络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没办法立案。” “我们等不了,就买了最近的航班,飞过去。” “到那之后,我们去她住过的民宿、走过的路、聊天里提到过的地方,走了个遍、也问了个遍,可怎么也找不到人。” “终于时间够了,立案了,结果就是人没找到,生死未知,找到的只有这根手绳。” 说到最后,孟拓的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哽咽。 棠凝看了眼手绳斟酌着开口,“我会点旁门左道,不然,帮你看看?” 可以说孟拓敲开这扇门,就是为了棠凝的这句话。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棠凝九十度鞠躬,“拜托您了。” 此时,他不是荣誉加身的影帝,也不是步入中年的长者,而是一位救助无门的可怜父亲。 不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总好过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明来得强。 棠凝受了他这一拜,并在他直起身子后抬手,“请坐。” 她将桌上的手绳拿起,再次放到手心。 手掌收拢成拳,记忆回溯。 孟晴是一个文静有主见的女孩,因父母工作繁忙,自小养成独立的性子。 那是高考完的一天,她躺在铺着小清新床单的床上,兴冲冲地对着电话那头的父母规划毕业旅行。 “爸爸妈妈,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旅游,你们一定要支持我哦。” 对她来说,这是一场送给自己最好的成年礼物。 她在网上查了整整两天,才选出一个合她心意的旅游目的地。 那里还没有被开发,商业气息不重,乡土风情浓厚。 最最重要的是,山川秀美,落日余晖。 一个人,一个行李箱,飞机辗转的士,最终到达目的地。 民宿是提前定的,小而精,她很满意。 她是一个做事有条理的女孩,安顿好后便给父母发消息报平安。 看到好看的、好玩的也会用相机和纸笔记录下来。 一连五天,父母每天都能收到她的旅行印记。 看她玩得很开心,作为父母,也很满意。 第六天,女孩起得很早。 据说镇子上有市集,她从没体验过农村大集,便想着去看看什么叫人间烟火气。 背上相机,背上画板,女孩朝着市集方向走去。 路上她碰到一些当地人,脸上洋溢着质朴又热情的笑容,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 她是一个有礼貌的女孩,听不明白,但回以微笑。 跟当地人比起来,她的身体素质还是差了些,走着走着,落队了。 但她善于坚持,继续往前。 没过多久,她惊讶地注意到前方不远处,居然有一个年轻人开着摩托车在田埂上横冲直撞。 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一位正弯腰除草的老人! 老人的听力似乎不太好,没听到摩托车发动的轰轰声,没听到年轻人的嬉笑声。 直到那辆车开到他的正面,在离他只有十几公分的位置急刹。 老人当下被吓得跌坐在地,手里的镰刀仓皇间不小心割到了腿,鲜红的血液从干瘪的皮肤中流出。 开车的年轻人见状,不仅没有收敛,更是狂笑出声。 他发动摩托车绕着老人转圈,欣赏他惊恐的表情。 就跟,猫逗弄老鼠一样。 第29章 孟晴的故事 孟晴是一个刚从象牙塔走出去的女孩,从没有遇到过这种疯子。 她心志坚定但实在没有救人的能耐,眼看阻挡不及,便开始折返狂奔。 她是善良的,尽己所能地跟每一位朝这边走来的人报信。 逆着人群,她声嘶力竭地提醒了一个又一个村民。 有人跟她一样选择折返,也有人选择冲上去救人。 保护自己的同时帮助他人免涉危险,这是她在那个危机的当下做出的抉择。 碰到三个手挽手结伴而行的女孩子她也是这么提醒的。 中间那个漂亮高挑的女孩笑着跟她道谢,“我们知道了。” 孟晴喘着气点点头,继续往回跑。 人要相信第六感。 当时的她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不可估量的畏惧,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离开。 前面几天有多开心,这时候便有多惊心。 她跑得满头大汗却无暇顾及。 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孟晴猛然回头,眼里的惊恐在看到来人是那个漂亮女孩时消散了几分。 漂亮女孩的体力似乎很好,跟她并排跑着还能跟她道谢,“刚才谢谢你的提醒,那个人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疯子,你别怕,有人把他制服了。” 孟晴的体力一般,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 擦了擦脸上的汗,她又问,“这个人的行为那么有攻击性,家人都不管的吗?” 漂亮女孩微微一笑,“据我所知,他的家人都嫌弃他,不管他了。” 就在孟晴唏嘘不已时,远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疯子挣脱开束缚,不知怎么拿到了那把锋利的镰刀,此时正胡乱挥舞着,没人敢再次靠近。 漂亮女孩也看到了,脸色突变,猛然拉起孟晴的手抬脚就跑,“快跑,他往我们这边过来了。” 孟晴心头直跳,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多亏那个女孩拉着。 呼啸而过的乡风刮过她的脸颊,心头狂跳,恐惧的情绪上涌。 疯子嘻嘻哈哈地挥舞着镰刀歪歪扭扭地跑着,偏偏无人能近他身。 眼看着他越发逼近,漂亮女孩在经过一个弄堂时,一把扯过孟晴往里拐。 知道她是当地人,对这一带的地形更加熟悉,孟晴忙不迭跟上。 这个村落的每家每户都会在屋子外围一个一米高的围墙,前后院子都一样。 漂亮女孩眼疾手快一个手撑躲进一户人家的后院,她催促孟晴,“快,快翻进来!” 跑了这么久,孟晴腿都软了,是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她咬牙翻墙。 好在,在疯子出现在弄堂口之前,她成功了。 两个女孩就这么贴着墙壁,将自己的身体压到最低,只求围墙能阻挡疯子的视线。 疯疯癫癫的声音逐渐靠近,孟晴的心跳直接到了嗓子眼,咚咚咚地不受控制,鬓角的汗珠一颗颗滚落。 幸运的是,疯子没有停留,路过这里之后,朝着远处跑开了。 就这么僵了五分钟,确定疯子没有折返后,孟晴才敢大口呼吸,可这时,耳边传来一闷笑声。 孟晴侧头看向边上笑得突兀的女孩,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只见那女孩伸出食指比在嘴边,扬唇一笑,“嘘,我给你变个魔法。” “啊?” 不再理会孟晴的不解,那女孩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刘海,然后在笑眯眯看着孟晴的同时,将头发扯下。 赫然,变成了一个男人! 孟晴被惊得呼吸一滞,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跟墙面贴得紧紧的。 那人不再伪装,开口的声音雌雄莫辨,“好心的姑娘,再见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眼里是毁天灭地的癫狂。 勇敢的孟晴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躲避了,但随着噗嗤一声,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缓缓低头,她看到一把尖锐的刀从她的后背直插到前胸,疼痛慢了一拍。 此时,她的脸上全是错愕。 没等她问出为什么,那人主动解惑,笑容依旧,“忘了告诉你,我的家人也嫌弃我呢,你说我是不是挺可怜的?” 他嘴里说着示弱的话,但握着刀柄的手抽出、又插入、再抽出、再插入。 足足捅了十八刀,贯穿孟晴的整个躯体。 孟晴至死都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好心的提示会招来这个恶魔。 仅仅因为自己提到的“家人”二字? 记忆到这便停止。 —— 归南居。 棠凝睁开眼睛,脑海里仿佛还是那双见血癫狂的眼睛。 她偏过头,视线落在对面满脸希冀的中年人身上,嘴唇抿得直直的,“她遇害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奔五的孟拓听到来自棠凝的最终宣判后,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起初是无声落泪,到了后来,是整个人忍不住的抽搐,呜咽难抑。 他整个人蜷缩在那,不住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悔恨不已。 为什么要让年纪轻轻的女儿独自出门? 为什么不推掉工作陪她一起去? 为什么那么没用,这么多年由着她遗落在外? 为什么那么好的她,落得这么个下场? 棠凝抚着手绳上的小鱼,打断他的悲切,“我可以帮你把她的遗体找出来,然后,你接她回家。” 孟拓先是一愣,听明白棠凝的意思后猛然抬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以吗?可以接她回家吗?” 棠凝给了肯定的回答,“可以。” 一味地沉浸在悲痛中会消耗掉人的精气神,不如换个角度,换个活法。 “好,好,好。” 孟拓有些语无伦次,胡乱把脸上的泪水抹掉,然后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棠凝的面前。 如果能帮他把女儿接回家,别说磕头,让他死他都愿意。 林铮及时将他拉起,打断他就要躬身下弯的动作。 棠凝按了按太阳穴,理解归理解,但…… “你别拜我,我怕折寿,留个联系方式吧,有消息后告诉你。” 许是有了奔头,孟拓很快恢复冷静,留下联系方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走到棠凝跟前。 “棠凝小姐,这么些年晴晴的事一直在我心里压着,现在能得您相助,我…” “感谢两个字太轻了,我没脸说出口,这里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不是全部,大概百分之九十,密码写在背面,您务必收下。” 棠凝歪头看了眼,真在背面看到六位数字,“有备而来?不过我不差钱。您在行业里是标杆,拜托在节目里照看下我的两位朋友。” 虽然她也知道现在的元子野和章若若吃不了亏,但这么说,似乎能让孟拓心安些。 棠凝让林铮带孟拓去整理仪容,刚刚哭得稀里哗啦的,回去一准会被摄像机记录下来。 自己则是抓紧时间回房间洗漱,早早躺床静待昏睡时刻的到来。 第30章 日行一善,宜早不宜迟 翌日。 一架民用飞机划过天空,留下一道棉白尾迹云。 头等舱内。 气质漂亮的空姐送来一杯鲜榨果汁,棠凝递到嘴边小小喝了一口,随后将杯子放下。 见状,一旁的林铮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递过去。 棠凝接过,“这是什么?” 林铮言简意赅,“茶。” 棠凝握着水杯的手一顿。 林铮缓缓补充,“我看你最近好像喜欢喝茶,就学着泡了些。” 棠凝眼神一闪,复又点点头,含糊地嗯了一声,小口喝着。 飞机落地,林铮从机场储物柜里取出车钥匙,载着棠凝直奔孟晴殒命的村落——东厢村。 车上,棠凝拆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翻看起刚拿到手的案卷。 据资料显示,当年警方重点锁定的嫌疑人是骑着摩托车吓唬老人并抢走镰刀的疯子。 他闹事那天是镇里的市集,来来往往的村民不少都被吓到,对着询问盘查的警官埋怨纷纷。 整合众人的说辞后,竟意外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 因为他惹来的目光众多,走到哪都有人看着,相当于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经由他手出来的真真切切的流血受伤事件,竟只有那老人一个。 当然,不少口供里提到孟晴提醒他们前面有危险的细节,也有村民说曾见到一个女孩拉着孟晴跑。 但诡异的是没有一个人记得那人是谁。 这就成了疑点。 针对这一疑点,警方摸排了整个村的人口情况,却没哪户人家突然有人离开的。 线索就这么断在那里。 这一案件被归为失踪案,一直放到现在。 放下手中的资料,棠凝视线落在前方。 “林铮,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吗?会催眠、操控之类,能力中上的。” 模糊掉那么多村民的记忆,可不是入门者能办得到的。 “或许有,但目前没牵扯进什么大案子。” 林铮的言外之意就是即便有这么一号人,暂时也没在江湖上留下名号。 棠凝低低应了声,脑子里不断重现着那双见血癫狂的眼睛、热情友好的渗人微笑、以及与之截然不同的狠厉动作。 良久,她轻嗤一声,翻出纸笔,铅笔在纸张上刷刷划过。 不多时,两个人像便跃然纸上。 一个是戴着假发的“她”,另一个是摘掉假发后的他。 车子经过漫长的国道,驶进乡间小路,路面不平整,有些颠簸。 不知抖了多久,棠凝终于看到一块刻着东厢村三个字的大石碑。 “停边上吧。” “好。” 车子靠边停下,棠凝把资料与新出炉的人物画像递给林铮。 “案卷找机会还回去,这个人,录入系统吧。” 办案需要证据。 即便能成功把这人比对出来,除非他亲口承认自己杀害了孟晴或是找到犯罪证据,不然,估计也蛮难将他定罪。 但棠凝还是建议把他录入系统。 这样偏激疯狂的人,棠凝相信他不会只下手一次。 “好。” 林铮收到文件,又从包里翻出一袋东西递给棠凝。 棠凝接过,跳下车,“走,我们溜达溜达。” 东厢村的确偏僻,靠着山,连着田。 一个花季少女的陨落似乎并没有给这个地方带来阴霾。 村子里还是村民占绝大多数,当然也有少数的游客。 只不过棠凝和林铮外形气质优越了些,放到哪,都会吸引一批目光。 对于这些视线,棠凝仿若未觉,就这么嚼着果脯硬是把村子溜达了一圈。 回到车里,棠凝接过林铮递来的湿纸巾,忍不住吐槽。 “真行,居然只有一条主干道上装了监控。” “监控处于关闭状态。” ...... “走吧。” “嗯。” 他们要去的是村里唯一一家民宿,当年,孟晴曾入住过的。 跟村里常有的通天楼不同,这是一套老式宅院,木质的,显得很脆皮。 当然也适合文青们来体验民俗风情。 棠凝抬脚跨过门槛,前台小妹只露出发顶,房间里还外放着某一电视剧的台词。 上班摸鱼。 棠凝走近,指节轻轻敲击桌板,在小妹抬头看过来时把墨镜往上一推,弯唇一笑。 “你好,有房吗?” 小妹被突然出现的美颜暴击击中,傻呵呵咧嘴笑了三秒后才意识到什么,吧唧一声把手机盖住,扯过键盘,一本正经登入入住系统。 “有的,请稍等。” 棠凝环视一圈,“方便带我们看看房型吗?之前没住过这种类型的宅子。” “当然方便,你们跟我来。” 小妹热情洋溢,得知他们是游客,开始介绍附近的景点。 棠凝含笑听着,经过其中一间屋子前开口,“这间好像不错,有人住吗?” “没人,不过……” 小妹脸上闪过一抹为难,怕生意跑了,又不想瞒着,只好语带隐晦。 “这是东屋,不对外开放。” 棠凝没揪着不放,“好,那看看别的。” 要是她没记错,这间房原本是孟晴入住的房间。 原来有关她的事迹,是有给村里留下些忌讳的。 之后,棠凝随意挑了两间相邻的就正式住下了。 由奢入俭难。 棠凝看着“质朴”的居住环境,对林铮说,“天黑行动。” 五年过去,凶手不会停在原地等他们。 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找到孟晴,让孟拓接女儿回家。 先前的踩点中,棠凝已经把记忆里那处“案发”后院找到。 当夜幕笼罩住整个村庄后,民宿内的两间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后又关上。 一处略显荒废的院落前,棠凝和林铮并排站着。 月光被屋子挡住,整条小巷隐在黑暗中。 棠凝接过林铮递来的无菌针,往左手五指指腹一扎,五滴血珠子钻出皮肤凝成小小的椭圆。 这样不够。 她面不改色地按压每根手指,小小的椭圆随之变大。 紧接着她素手一挥,五颗血珠子脱离手指,竟在虚空凝住。 棠凝不喜不悲地看着面前呈五芒星状分布的血珠,缓缓闭眼。 无形中,丝丝红线将五点连接,一股能量涌动其中。 细线变粗,红点变小,最终两者原地消散于无形。 仿佛不曾出现一般。 夜色下,棠凝原本红润饱满的嘴唇染上一丝苍白。 她抿了抿唇,试图想恢复气色,但是效果甚微。 “找到了,联系孟拓,让他过来。” “好。” 第31章 孟拓接女儿回家,江淮骂骂咧咧 回到民宿。 棠凝画了张图纸交给林铮,“孟拓到了之后带他去这个地方,调一队警力来办。” 林铮看了眼图纸,心中有数。 他打量着棠凝明显苍白的脸色,“你去休息吧,后面的事交给我。” 棠凝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那我睡觉去了,回家之后找江淮给我开点药。” 林铮出门后棠凝扯过被子蒙头就睡,睡梦里都是皱着眉头的。 接到消息时孟拓还在录节目,二话不说直接退出录制。 节目组不知情,一时有些难办。 但见孟拓宁愿赔上违约金也坚持要走,便同意了。 孟拓的想法很简单。 曾经他为了事业,宁丢了女儿。 这次,说什么也得带她回家。 等他风尘仆仆再次踏足这个“吃人”的村落时,已是凌晨五点。 村口石碑处,孟拓找到车子。 “林先生,我到了。” “好,你在那等着,我们马上到。” 林铮挂了电话,来到棠凝的房间。 幽静的房间里,小声的呼吸声有规律地响着。 林铮弯腰,一把将昏睡的人抱起,钥匙被挂在了门把手上。 农村的五点,天是黑暗中透出一丝光亮的。 看不透彻,弥漫着忙忙碌碌的水雾,湿气十足。 哔,橘黄车灯一亮,林铮抱着棠凝从朦胧的薄雾中出现。 他将棠凝抱进车后座,盖上薄毯。 做完这一切后,冲等在村碑旁的孟拓招手,示意他上副驾。 这一路,孟拓的心情极其复杂。 近乡亲切,既想要得到确切的消息带晴晴回家,真到了这一步又开始害怕面对她被害已死的事实。 尽管如此,看到棠凝这副模样,他开口询问,“棠小姐怎么了?” 林铮启动车辆,轻描淡写带过,“她爱睡觉,别吵着她,我现在带你过去。” 过去。 去哪? 自然是去把女儿接回家。 孟拓瞬间坐直,背整个僵在那,喃喃道,“好,好。” 车子开得很稳,棠凝全程没被颠着,睡得安稳。 山脚下,车子缓缓停下。 林铮与孟拓下车后,轻手轻脚关上车门,在车窗外确定棠凝没被吵到后,他们朝山上走去。 孟拓回头看了几眼,“她在车里,没事吧。” 林铮跟着回眸,眼底是淡淡的暖意,“没事,她喜欢清净。” 这是一条小径,两人走了不到五分钟,林铮率先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个陡坡,再往里是三座墓碑。 公墓是后来兴起的,在更早之前,乡下人更倾向在自己的山头建坟。 林铮折了根树枝,按照棠凝给出的图纸圈出一个两米长一米宽的范围。 孟拓在一旁看着,手指嵌进手心,声音有些颤意,“晴晴,就在这里吗?” 在这么一个人人都能踏上几脚的地界? 死了,也难得安宁吗? 林铮点头,“你在这里等着,警方我已经打过招呼,五分钟后会来人。” 孟拓失神地回应着,“好。” “等他们把人找出来,比对完dna,你就可以带她回家了。” “好。” 林铮拍了拍他的肩膀,特意叮嘱,“自己别动手,动手的话性质就变了,记住,一切等警方来处理。” “我明白,我可以等。” 孟拓死死握着拳头,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他可以等的。 “我不适合露面,先走了,有问题联系我。” “谢谢。” 林铮前脚带着棠凝离开,后脚便有两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车由远及近驶来。 接下来的一切冰冷又迅速。 他们提前收到消息,目标明确,什么都没问,直接拉起警戒线,请孟拓在一旁等候。 铁锹沿着林铮划出的边界线一铲一铲,泥土在空中飞扬,换了个地方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个人出声,“队长,有发现!”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过去,鉴定科的同事更是上前,给出初步判断,“是指骨。” 带队队长面色冷峻,沉声,“你们继续,动作小心点!” “是!” 五年时间过去,尸体早已成了一具白骨。 当那件混杂着泥土的衣服重见天日时,孟拓眼前一黑,两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用不着等什么鉴定结果,他可以确定,那就是他的女儿啊! —— 归南居门口。 江淮坐在石阶上画着圈圈,嘴里骂骂咧咧的,直到不远处响起一阵螺旋桨的轰鸣声。 他抬头,眯着眼看到下来的人之后,卧槽一声起身迎上去。 “她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林铮抱着昏睡的棠凝,“进去再说。” 三人匆匆进了归南居,身后的直升机升空飞远。 进去之后,都不等林铮开口,江淮直接上手。 明明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硬是被棠凝逼得面目狰狞。 江淮在最开始还只是板着一张脸,后来憋不住直接开骂,先是骂林铮,再是骂躺着的这位大小姐。 “这大小姐有毛病你不知道吗?整天就知道纵着她瞎胡闹,拦着点嘛!” “我真是服了,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儿个就给我横着回来。” “谁家的破事都要管,她怎么不去居委会上班呢!” “世界上可怜的人海了去了,见一个就放一次血?” “当自己是救世主吗?普度众生来了?” “把血当口水啊?就知道瞎几把放!” 林铮听不下去,“她现在听不见,等她醒了你再说。” “想害我就直说。” 江淮瞪了他一眼,“行了,把她抱去房间,我给她扎个针。” 毒舌归毒舌,江淮的医术毋庸置疑。 手下手下捻针的动作不停,没多久,棠凝的脑袋就被扎成了刺猬。 “老林,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让人抓药过来,让她全喝下去。” 林铮嗯了一声,垂眸看江淮在纸上写下一个个药材名。 黄连、苦参…… 无声叹了口气,他提醒,“开点甜的,太苦了她不乐意喝。” “我管她,就知道乱来!” 江淮的叛逆在一刻发挥地淋漓尽致。 他笔下有风,一气呵成,写完把纸往林铮怀里一塞。 “三碗煎一碗,早晚两顿,连吃三天。” 林铮将药方折好,“好。” 江淮也懒得打听大小姐又去干了什么好事,见时间差不多便开始收针。 “我一会就走,实验室一堆事呢,过几天我让人送滋补的药丸过来。” “谢了。” “说这些干嘛。” 江淮将用具收拾好,“你看着她点,别人做好事都是有前提的,保障自身。就她不一样,再这么瞎搞下去迟早把自己给搭进去。” 林铮沉默。 江淮看出了他的为难,“能劝一点是一点嘛,这大小姐也的确是不好搞!我给你找帮手,反正这个星期你给她看严实了。” 第32章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玛瑙玉石窝 棠凝在隔天的傍晚时分醒来。 一睁眼,她直接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放水。 浴缸里,小水柱从四面八方无声涌出,润物细无声地按摩着她的全身。 发梢被水打湿,一簇簇地贴在优越的锁骨上,戳得痒痒的。 喟叹一声,棠凝感慨。 金窝银窝,到底是不如自家的玛瑙玉石窝。 贪多嚼不烂。 躺了十分钟后,棠凝起身,姣好的身体带起大朵水花。 她扯过一旁的浴袍,将身体包裹完全。 神清气爽的棠凝换上衣服打开房间,正面对上林铮。 目光触及他手里端着的小碗,笑盈盈的脸顿时垮了。 棠凝先发制人,“我不喝这个。” 都不用尝,这黑不溜秋的汤药,这难以入鼻的气味,忒苦! 林铮面色不变,把碗往前递了递,“你得喝。” 棠凝摇头。 林铮又说,“江淮说你要是不喝,他跑过来骂你三天三夜。” 棠凝一脸怀疑地盯着他,双手不由自主环抱在胸前。 对面的林铮真诚点头,“不骗你。” ...... 棠凝屈服,“那好吧。” 在被江淮念叨和一碗苦药之间,棠凝毅然决然选择后者。 接过碗,凑到嘴边。 棠凝两眼一闭,闷头把药一口干。 咦? 这药闻起来苦,回味居然有一抹回甘! “江淮还是很体贴的。” 林铮拆了根棒棒糖递给棠凝,“嗯,他很担心你。” 棠凝接过,弯了弯唇,“我知道。” 其实,她在昏睡的时候听到江淮急得跳脚的声音了。 他说的那些话自然也没错过。 “林铮,就我这身体,要想安稳度日,除非一辈子庸庸碌碌,什么都不做。” 她的想法,林铮怎么会不明白,“那就不是你了。” 棠凝轻笑,“享受了那么多资源、优待,如果只进不出,必然会遭到反噬。” 她得为自己、为家族、为遇到的有缘人,做点什么。 阿风是她的有缘人。 那根小鱼手绳被她踩到了,那孟拓也是她的有缘人。 “孟拓那边怎么样了?” “我带孟拓去了现场,尸骨被挖出,经过dna比对,证实这就是他的女儿孟晴。” “除尸骨外,那里还有一把刀,法医根据骨骼上的痕迹与衣服上的破洞,经过模拟比对,判断死者生前被捅了十几刀,是活生生捅死的。” “孟拓说,等安顿好女儿后,想来谢你。” 棠凝把糖塞进嘴里,声音有几分囫囵,“回绝了吧,这事到此结束。” 就出发前孟拓那一跪,棠凝真担心下次他直接在自己跟前来个磕头。 那可太折寿了。 “杀害他女儿的凶手不是一般人,你提醒他别轻举妄动。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那种坏人,有报应是迟早的事。” 现在科技发达,除非他一辈子躲在未开化的小乡村里。 林铮应下,“好。” —— 《春风》2.0自开播以来,热度居高不下。 每天都能在主流社交平台上占据热搜词条。 早前的1.0版本,往你好我好大家好平静得有如一潭死水的内娱界丢下了一颗生猛鱼雷。 后来,章若若身份爆出、元子野强势加盟、这两位不约而同去棠凝家串门,又引来第二波热度。 紧接着,孙可儿与林铮“青梅竹马再重逢”这一桥段,勾起网友的青春记忆,网上涌现追忆热潮。 之后是元霆,他的出场戏份虽少,但凭借出众的外形与独有的气质,把热心网友变身媒婆,恨不得推他跟棠凝直接进洞房。 再然后,新嘉宾棠雪横空出世,凭借知性优雅的外形与一手精准的风水术,将节目的调性再次拉高。 现在节目过半,一直沉迷钓鱼意外开辟新赛道的孟拓在缺席录制后公然在社交平台宣布将退出后续录制。 并发小长文交代原因。 文章以感谢节目组开头,讲述自己女儿的经历,分享日前带她回家的现状。 压抑的情感被诉诸笔端的同时,也警醒着那些跟风博热度而赶着趟往偏远地方走的年轻人。 全文没有点出棠凝在整个事件中充当的角色,只在文章的最后感谢贵人相助,并祝愿贵人一切都好。 这个消息棠凝还是从章若若嘴里知道的。 元子野给棠凝的那个手机,形同虚设。 他们有一个群。 江淮在群里发消息谴责棠凝的鲁莽行径,并在线组建监督小队。 章若若是踊跃报名的队员之一。 她杀进归南居时,棠凝正在喝那闻着苦啦吧唧的药,看的章若若瞬间就心软了。 哎哟哟地抱着棠凝,直呼心疼。 棠凝同样是忍了十秒钟后,才用食指戳着她的脑门将她推开。 “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呗~” 想到什么,章若若的眼睛一亮,棠凝咬耳朵。 “阿凝,我发现棠雪好像对元子野那家伙有意思。” 棠凝错愕地看了眼若若的跟拍摄像师,又瞥了眼她领口处夹的小毛球,眨眨眼,“你录节目是不是要,谨言慎行?” 录节目的时候可以在嘉宾背后讲闲话吗? 会不会被对方的粉丝围攻? 这缺心眼的孩子哟! “本来就是嘛……” 章若若一脸不服气,但音量还是懂事地降下去一些。 “不操心昂。” 棠凝从果盘里插了一块哈密瓜塞进若若的嘴里,“咱小少爷是成年人,会处理的。” 不是她自夸,就她的这群小伙伴们,哪一个单拿出去都是风靡万千的主。 二十几岁,正值风华,各有才华。 喜欢谁、被喜欢,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说我什么呢?” 说话间,元子野风风火火推门进来。 他有自知之明,小少爷必然是指自己。 棠凝跟章若若默契对视一眼。 看吧,不能在背后说人。 元子野走得很快,把跟拍的李哥甩在后头。 行动间额上碎发轻晃。 他一进来,直接把棠凝从圈椅上提溜起来,跟摆弄木偶人似地把她的手脚全扒拉了一遍。 “没缺胳膊少腿的吧?” “没。” 棠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配合,但还是老实回答,“好着呢。” 章若若插话,“才不好,我刚都看到了,她喝的药超苦。” 病越重药越苦,这就是章大小姐的逻辑。 棠凝想要为江淮说句公道话的。 “如果我说,那药只是闻起来苦,喝起来甜,你们信吗?” 话落,元子野看傻子一样,甚至都懒得回答。 也罢,也罢。 棠凝摆摆手,“坐吧,你找我是?” “监督你,江淮说你净胡来。” 元子野自给自足,抢了棠凝手边的茶杯,灌了一口眉头直皱,“这你自己煮的?” 棠凝下巴一抬,“没错。” 她能确定,自己煮茶的功夫有长进。 元子野砰的一下把茶杯搁到几上,“真棒。” 棠凝看着她,“那你继续喝啊,别浪费。” 元子野叹了一口气,“好,我跟你说实话,实在太难喝了。” 棠凝:…… 第33章 三条未读消息与一则视频通话 有元子野在的场合,大家一般不会只安静坐着。 这不,他又嚷嚷开了。 “手机呢,都拿出来陪我玩游戏。” 章若若配合地拿出来,棠凝则拒绝,“不要。” 元子野:“为什么?” ...... 棠凝的脸色暗了一个度,“我玩不好。” 回忆起棠凝的历史战绩,元子野咂咂嘴,中肯点评,“你的确很菜,老林,来两把啊。” 林铮没说话,悄然摸出手机加入。 汤药里有助眠成分,棠凝见三人已排排坐掏出手机,便起身,“你们玩吧,我去睡一会。” 林铮看了她一眼,看出她脸上的困顿,颔首了解,“去吧。” 游戏已开局,热血音效已开启,唰! 棠凝踢踢踏踏地回到卧室,也不开灯,两手一张趴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她的手探到枕头底下,过了一会,摸出手机,侧身躺。 幽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亮着萤萤的光。 未读消息,早已从先前的红色小一,变成了红色小三。 棠凝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将聊天框点开。 【元霆:原来是个胆小鬼。】 她觉得,他大概率是在笑话她。 笑她既不敢在大家面前戴他送的手串,也不敢在他离开时,送送他。 就仿佛那些亲吻、那些共度的时光是幻想出来一般。 凭空出现,凭空消散。 如果硬说这条消息没在棠凝心中掀起波澜的话,那第二条则直接击穿了她这段时间在心脏外垒出的防护墙。 【元霆:棠凝,我不介意被玩弄感情。】 她呆呆地在这一行字上看了许久。 字正腔圆,断句清晰地在嘴里无声读了好几遍。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于是只好把一切怪罪到江淮身上。 这个臭江淮,嘴巴有洞吗?什么都往外漏! 再往下便是最后一条。 【元霆:好好养伤,过几天见。】 过几天? 棠凝算了算时间。 啊。 貌似真的能见到。 为了维系四大家族之间的紧密联系,每三年会由一方牵头主办一场初秋盛会,名为秋日宴。 届时,不论是嫡系或是旁支,都要出席。 这场宴会主打一个互通有无,资源整合。 元霆必定会出席,而棠凝,自然也不可能缺席。 这三条消息在棠凝心中掀起一浪又一浪的波澜。 她两眼一闭,把手机往一边,自己则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 被子贴肤柔软,给她营造了一个极其私密的小空间,可以冷静思考。 却不想在几秒种后,传出一道熟悉的清冽醇正的声音。 “棠凝?” 闭着眼睛的棠凝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不是吧? 她偏头看向发声处,慢慢从她的“好被子”底下将手机抽出。 然后! 就对上了屏幕里的元霆。 咽了咽口水,棠凝仓皇应了一声。 探起身体拉开灯,房间霎时变得明亮。 思及那三条已读没回的消息,心里发虚的棠凝率先开口,作若无其事状,“元霆哥,你现在在哪?” 元霆没错过她的表情。心中了然,嘴上不说破。 他本也不会跟她“算账”。 “我在掘金区。” 嗯? 顺嘴一问的话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这三个字一下就把棠凝从什么情情爱爱中拉扯出来,拽进刺激热血领域。 什么是掘金区? 那是一个三不管地带,未开化、蛮横、无知、落后、艰苦。 但为什么起这么一个名字呢? 因为那里是罪恶滋生的地方。 罪恶与金钱,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两兄弟,相伴相生。 棠凝当即便端正了坐姿,眼里隐约闪烁着兴奋因子,“你是要搞、额、忙事情?” 元霆看在眼里,嘴角轻扯,对她毫不避讳,“我准备去炸场子。” 炸场子? 棠凝的双眼噌的一下,更亮了! 众所周知,她是一个间歇性的冒险主义者,炸场子什么的一听就很刺激。 棠凝打量了一下他所处的环境,“一个人吗?” 元霆点头。 人人慕强,棠凝也不例外。 她对元霆有一个刻板印象,是一位掌管一群群黑西装小弟的大佬。 不苟言笑,冷心冷情,弹指间能灭掉一个帮派。 照理说他只需要发号施令就行。 如今却只身一人跑去这么一个地方搞事情。 那里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毒枭! “元霆哥,你以前还做过类似的事吗?” “做过。”而且不少。 棠凝莞尔,坦白道,“元霆哥,我对你有了新的认知。” 对方扬唇轻笑,“我的荣幸。” 手机传过来的声音是低低哑哑的,隔着屏幕,棠凝似乎从那双深邃眸子里看到宠溺。 如恣意汪洋,漫无边际。 她微微撇开眼,不想承认自己被几个字蛊到了。 “棠凝。” 元霆突然喊她的名字。 棠凝看过去。 元霆认真道,“我会慢慢来的。” 这几天元霆有深刻反省自己的行为。 解药的事在他看来是缘分天注定,他元霆,和棠凝之间的缘分,天注定。 可或许是自己从前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不好,惹得小姑娘不敢跟他认真谈感情。 这不是他的本意。 既然如此,不如就放慢脚步,让她也慢慢地认识真正的元霆是什么样的。 节奏慢下来,但宗旨不会变。 两情相悦,喜结连理,恩爱两不疑。 在他郑重其事的表态下,棠凝什么也没说,只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头的元霆一下便笑开了,深邃的眸子里溢满星光。 棠凝眨眨眼。 怎么了呢? 不就是点了个头。 又不是答应他的追求。 怎么还笑成这副模样了呢? 不理解。 她想起掘金区的危险,眼神飘忽了下,“你、抬手我看看。” 言听计从的元霆抬手。 棠凝:“另一只。” 元霆再次配合。 等看到他手腕上那串沉香手串时,棠凝悬起的心悄然放下。 “你有重新装吗?活死人肉白骨那药。” “......有装。” 要是元霆没看错,自己应该是被小姑娘给看扁了。 跑这一趟哪会用得着这药。 但他将计就计、千方百计,为的就是让小姑娘惦记着自己。 元霆:“天黑行动,结束了给你发消息?” 棠凝:“好。” 她发誓这次她看到一定回。 元霆:“江淮说你又当了回活菩萨。” 棠凝:“他还主动跟你说这个?” 元霆:“我问他了。” 哦,她就说嘛,江淮总不能胆大包天到拉他来监督自己。 哪知,元霆下一句就是。 “他说你这一周不可以再助人为乐,不然对你的恢复有碍。” 棠凝蔫蔫的,带着几分孩子气,“我有好好休息,也有好好吃药。” 元霆:“我知道。” 棠凝嘴巴比脑子快,“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元霆:...... 逞口舌之快的棠凝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元霆哥,我有点困了。” 元霆勾唇,“好,你挂吧。” 棠凝:“那你注意安全。” 元霆笑,“乖,你也好好休息。” 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字眼,棠凝先是一愣,后羞耻心上头,两眼一闭咻的把通话挂断。 乖? 她是需要哄的小屁孩儿吗? 啊啊啊啊啊抓狂! 第34章 大佬掘金区炸场子,归南居众咸鱼躺平日常 那头,元霆收起手机,眸底有暖意涌动。 聪明如他,当然看得出这一则通话并不是由她主动发起。 但他能察觉出横在两人之间的那堵隐形厚墙,似乎移开了。 小姑娘不再梗着脖子拒绝他的靠近,承诺认认真真地重新认识他。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元霆抬头看向窗外。 天色渐沉,雾蒙蒙的云层飘过,将天空一键调暗,风雨欲来。 他从随行包里找出一件黑色连帽卫衣。 宽大的帽子罩住他的脑袋,矜贵冷颜被一方面具遮盖住,与棠凝的招数意外地如出一辙。 元霆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戴上手套,推开窗户往下瞥了一眼,二话不说翻窗而出。 夜色中,他矫健灵敏地从十楼往下,极快地消失于夜色中。 离开相对繁华的区域,他往僻静处奔走。 这里没有什么平坦水泥地面,更多的是人为踩踏出来的弯曲小径。 这样的小路,四轮车子一过便能扬起漫天尘土。 路边间或搭着几个低矮棚屋,铁皮的,不防风,会漏雨。 但这里面住着的人不值得同情。 因为他们是为虎作伥的帮凶。 一路上,元霆避开了这些小鱼小虾,直奔目的地。 专程跑这一趟,小打小闹怎么够? 两小时后。 掘金区的所有仓库,不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在同一时刻发出嘣的一声巨响。 无一例外。 整齐划一的爆炸声直接将各个棚屋里酣睡的人震醒。 他们来不及穿好衣服便仓皇跑出来,手里拿着枪,面色不愉。 可等待他们的只有那一团团的橘红。 ! 仓库里的,可是他们囤了一年的好东西啊! “大哥!不好了,种植基地也出问题了!” 用兵荒马乱、心如死灰来形容此时的他们极为贴切。 不仅所有待交易的毒品被炸个一干二净,种植基地更是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也不知道那人干了什么,原本长势良好的毒株全都丧失生机,没个一年半载,怕是缓不过来的。 推卸责任也好,寻找替罪羊也罢,众人一致认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挑衅。 掘金区内部发布紧急悬赏令,誓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而所谓的“肇事者”此时在做什么? 他已经悄然拿着盖有出境章的护照,登上飞往华国的航班。 飞机临起飞前,某人还不忘给他的姑娘发信息报平安。 姑娘这次很守信,及时回复。 —— 归南居。 “一人一道菜”美食环节启动。 四个人忙活了半天,一人折腾出一道菜来。 林铮准备的是色香味俱全的香酥嫩滑炸鸡腿。 元子野做的是一份糊啦吧唧的炸“巧克力圈”。 章若若煮了一锅淡如水的鸡汤。 而棠凝则糊弄了一份水果拼盘。 在两位跟拍摄像师的见证下,美食品鉴环节开始。 棠凝的筷子率先伸向炸鸡腿。 哪知对面的元子野先她一步将其夹走,并在她抬眼望过去时,直接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嚼吧起来。 边吃还边得意地冲棠凝挑眉。 真欠扁呐…… 更令棠凝没想到的是,这两位大明星居然借着监督的名义,在嚷嚷着要在归南居扎根。 不、走、了。 不是,江淮准备的药她一顿没落,都跑来监督她什么? 但这两个人加起来,太过磨人。 她能做的只有打不过,就加入。 在此期间,有关节目组嘉宾的八卦,棠凝一个也没少听。 什么有哪位富商上门请棠雪帮他的新楼盘看风水啦。 什么杨文彪曾因没拿到金牌而被进行为期两年的网暴啦。 什么王响对孙可儿非常照顾啦,天天讲段子逗她笑。 说到这一点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朝林铮看去,对上的是林铮坦然的双眼。 好的,小人书be了。 有时候棠凝是非常佩服章若若的。 嘉宾就那么几位,偏偏她能把每个人都讲出个四五六来。 这一待,他们直接待到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 棠凝曾问过两位摄像大哥,“他们不着家,节目组允许的吗?” 李哥爽朗一笑,“允许的,这档节目没有剧本,不会约束嘉宾自由。” 将一堆嘉宾整合在一起,玩一些换汤不换药的游戏项目,这种节目大家早已审美疲劳。 他们更青睐于老友间互相打岔、情感自然流露的画面。 即便棠凝只是个素人。 别说两位大明星,李哥现在都爱上了“不着家”的感觉。 作为跟拍摄像师,他们习惯去追逐嘉宾,对着他们的脸拍,卯着劲地捕捉所谓的”出图“瞬间。 但来到归南居后,他们开始拍景。 春风居与归南居在外面看着似乎差别不大,但一进到里面,细心便能察觉出天壤之别。 归南居十步一景,置景考究,隐隐有知名园林那味道,更别提屋子里装饰用的那些名家字画古董。 拍景有韵味,拍人有松弛感。 眼尖的网友瞧见了,不吝夸奖。 对幕后工作者来说,这是头一遭,心里的喜悦自然难掩。 在一众“闲鱼”中,林铮是归南居唯一忙碌的人。 这天,他从外头回来时,“闲鱼们”正在玩大富翁。 摄像机面前,他们坚决不赌钱,输了就贴条。 这个游戏,智商的高低不起决定性作用,没有手气,说啥都是白咧咧。 棠凝的左右脸各自被贴着两根白条条,长长的垂到下巴处。 她犹不信邪,“再来再来。” 输了想翻本,典型的赌鬼心态。 林铮的嘴角无声弯起,后又拉平。 他走到脸上干净清爽的那两只边上,“隔壁来人了,喊你们回去。” 这倒稀奇。 元小少爷把手里的骰子一丢,长腿一翘。 “老林你变坏了,节目组哪管过我们?我要继续赢!” 棠凝:…… “我感受到一丝冒犯。” 赢上瘾的章若若咯咯直笑,“阿凝,你这手气简直了,我喜欢跟你玩。” 几人插科打诨时,李哥接到内部指令,心虚地打断他们,“那个……节目组让咱们回去。” 元子野诧异,“真找我们?” 李哥点点头,“今天是节目最后一天。” 元子野恍然大悟:“啊……” 章若若跟着:“啊……” 此时无声胜有声,归南居安静了几秒。 所以,不论嘉宾还是摄像师,都忘了这一出? 素人棠凝取下脸上的白条条,开始赶人,“抬抬腿啊大明星们,快去干活!” 章若若恋恋不舍,“呜呜,阿凝……” “打住!” 棠凝制止小百灵鸟的强行煽情,“回家聚。” 出来一年,该回老宅了。 第35章 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老宅老宅,自然位于当年老祖宗们占领的四座山头之中。 四位先祖,一人一座。 四大家族,一家一座。 经过几代人的共同维护,如今的棠家老宅已成为坐落于半山腰的巨大庄园。 现代人讲究平等,人生而平等,没有嫡庶贵贱之分。 可作为一个家史渊源的家族,棠家仍保留着所谓的封建糟粕:讲究嫡系旁支。 归根究底,是血脉问题。 也就是基因。 嫡系血脉受到术法“传承”的几率更大,旁支更多是靠后天习得。 庄园是所有棠氏子弟都能入住的。 但最最最中心的主宅,只有嫡系能踏足。 主宅祠堂。 神龛前摆放着棠家历代家主的祖宗牌位,庄重而肃穆。 最中间的是棠凝那最迷人的老祖宗,初代老祖宗。 此时,有三炷香被点燃。 香火袅袅,在空气中留下三道白雾。 棠凝端跪在蒲团上,三炷香,三叩首。 “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等她直起身子,刚准备起身把香插进香炉,却见中间那炷香火由一袅袅变成一团团,越聚越大。 这场景,她曾见过的。 棠凝眨眨眼,迟疑地开口,“不知老祖宗有何指示?” 老祖宗的指示应邀前来。 那团香火凭空由一变二,再分出第三团,小的。 嗯…… 棠凝斟酌着用词,“祖宗如果觉得日子乏味,不如邀好友一起共推牌九?咱现在是新时代了,不兴催婚催生的。” 一人变两人,再来个小的,不是催婚是什么? 她的斟酌显得徒劳无功。 因为她一说完,那两大一小的香团,歘的一下,原地消散。 这还没完,紧随其后的便是香头的橘红越变越暗,直至熄灭。 而顶端那一小截燃过的香灰吧嗒一下,拦腰折断。 棠凝哑然。 这老祖宗…… 从蒲团上起身,棠凝上前两步,将香插到供台中央的香炉里。 望着中间那炷“叛逆”香,她幽幽开口,“老祖宗,不是阿凝不听话,实在是我这身体有了今天没明天的,怎么好意思拖累别人,对吧?” “叛逆”香呼哧一下重新燃起了橘红火苗。 火焰越烧越旺,就像在训斥她没出息。 棠凝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面上又是一副悲戚。 “阿凝当然明白,自己老实点少管闲事,的确能活到寿终正寝。” 肉眼可见的,橘红火苗小了一半。 棠凝话锋一转,眉宇间全是浩然正气。 “但诸位老祖宗可都是大义之人,我棠家子孙又怎能只贪图安稳度日呢,这可不行!” “叛逆”香的恢复正常,袅袅白烟上飘。 棠凝乘胜追击,“什么,老祖宗说要在上面保佑阿凝?阿凝先行谢过。” 白烟在空中凝滞一秒,复又继续,还真应下了棠凝的“请求”。 祖宗上道,自己必不能拉胯。 棠凝一改先前那副愁苦相,眉目张扬,眸光熠熠。 “祖宗刚提的事倒也有了些眉目,这世间男儿千千万,阿凝不才,势必不能将就,要找就得一个跟我棠家理念一致的人。”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当她跟好友插科打诨、虚度光阴时,有一个人在闷声做大事。 如果不是那通意外的视频,棠凝相信事后他也不会主动提及炸场子事件出自他的手笔。 那一声爆炸,不知挽救了多少家庭免遭毒品的侵害。 这只是一件事,棠凝相信,在那之前还有无数件。 这等风华...... “老祖宗,阿凝的确瞧上了一个人,不过嘛……” 棠凝觑了那香一眼,“阿凝怕您搞不定他家祖宗。” 几乎是她的话刚说完,一阵香灰无风自动,迎面向她袭来。 棠凝迅速闪身避开。 嗬! 要是反应慢一点,必然满嘴香灰。 “老祖宗,阿凝并非长他人志气,那个人是元家现任家主,元家,那个元家。” 说的时候,棠凝的视线可一直落在那炷香上。 结果怎么着。 香火居然不动了! 棠凝歪歪头,“老祖宗,有办法把他拐进棠家吗?” 得到的回应是一燃到底的香。 香团凌空消散。 ...... 哈,行吧。 “老祖宗您慢慢想办法,阿凝就先不打扰您了。” 日光从祠堂的雕花窗中漏进星星点点,洒在棠凝翩跹的裙摆之上。 这是她第二次跟老祖宗“无障碍”沟通。 上一次可以追溯到她五岁那年。 珠玉玲珑的小娃娃不满意自己的体弱,大半夜跑来祖宗祠堂许愿。 棠凝记得,那时候的门槛好像特别高,她得跨着才能进来。 照样是三炷香请安,稚嫩的声音响起。 “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老祖宗,我跟您许个愿行吗?能不能让我少晕几次?” 当时香火也如这次一般,生气地灭掉。 “爸爸说这是天降大任,其实能有这一身本领阿凝还挺自豪的。” “我愿意帮助人,不怕晕,也不怕疼。” “但我不想妈妈担心,她老偷偷哭。” 小棠凝看着灭掉的香火,退而求其次。 “不然,您受累跑我妈妈梦里叮嘱她几句,就说我会好好的,行吗?” 回答她的是一燃到底的香火,如这次一般。 也不知道老祖宗是怎么转达的,后来她妈妈不再悲切地抱着她流眼泪。 而是开始往外跑,到处搜罗珍贵药材。 哦,还有俊美少年。 —— 院门口,林铮守在一侧,边上还站着一位中年人,浓眉大眼,沉稳内敛。 见棠凝出来,他忙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少主。” 棠凝莞尔,扶起他的手,“德叔,好久不见,家里都还好吗?” 棠德,德叔。 他是棠家的大总管,自小看着棠凝长大,待她亲厚。 小棠凝惹出的不少淘气事还是在他的遮掩下糊弄过去的。 但他有一个特别固执的点,重礼。 即便他们之间已亲如叔侄,少主永远是少主,先恭敬,后亲昵。 严肃的小老头一个~ 德叔点头,不苟言笑的脸上闪过一抹暖意,“少主安心,家里一切都好。” 棠凝勾唇,眼底划过顽皮。 她刻意在德叔面前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您说我爸会觉得我的发型好看吗?” 德叔的视线落在自家少主头上,触及耳后那两簇蓝发时,不太理解地蹙了蹙眉,清明的眼里难得闪过迟疑,“不知道……” 被自家少主用一双璨若星河的眼睛盯着,他很快改口,“应该是喜欢的。” 上道! 第36章 一年一度帅照评赏大会 “德叔,我们晚上吃什么?” “四喜丸子怎么样?” “好!” 在棠凝这里,如果非要给身边人的厨艺排个序,林铮第二,那德叔的厨艺必然是第一。 父母外出未归,跟老祖宗请过安后,棠凝便没有其他要做的事。 她舒坦地回到自己住了多年的院子。 一别经年,院子里的景致依旧。 推开房门,里面的陈设也与寻常无二。 仿佛她未曾离开。 棠凝冲了个澡,干净清爽地爬到床上,闷头就睡。 林铮就没有她的好福气了,得跟德叔一起去处理事务。 德叔主内,他主外。 棠父棠母回来的时候,棠凝刚从院子走出来。 迎面就被自家妈妈扑了个满怀。 林婉,棠家主母,棠凝的妈妈。 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两人站在一起就像两姐妹似的。 棠凝笑着告诉自己,这是自家香香妈妈,千万、绝对不可以把她提溜开。 “妈,妈,我快喘不过气了……” 闻言,林婉松开手,嘴里念叨着“我的乖乖女儿“,手下却不客气地揉捏起棠凝的脸蛋来。 这份母爱太过沉重。 棠凝被逼急,直接嘟起嘴吧起嘴巴往她脸上唔嘛唔嘛地亲了好几口,然后!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棠远山出手了! 两人被隔开。 棠凝面对自家父亲的古板脸做鬼了个脸。 爱情如果有模板,在棠凝心目中,自家的父亲母亲就是最好的模样。 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过去,父亲对母亲的爱意依旧热烈,占有依旧欲强烈。 就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亲上几口,都会不得劲。 爱情就是爱情。 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亲情。 除非爱意消退,基于人品、基于忠诚、基于相伴,亲情衍生。 爱情消失了,便不能称之为爱人。 亲情衍生出来后,那就成了亲人。 林婉没错过自家女儿的鬼脸,恼得她偷摸拧了把棠远山的腰间肉。 后者轻咳一声,转开话题,“阿凝,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棠凝立马乖觉,眼睛都不眨一下,“元子野非叫我染的。” 是的,好朋友就是这样用的。 林婉夸道,“漂亮!” 棠远山到嘴的说辞便咽了回去。 想到元家那个混小子,他嘱咐棠凝,“以后少跟他玩。” 棠凝应声点头,“好的,爸。” 讲得跟真的似的。 林婉觑了眼自己的调皮女儿,又瞥了眼自家老公,无奈叹气。 在外面精明成那样,一到女儿面前,就跟被猪油蒙了心一样。 但凡是混不吝、出格的事,都是别人家小孩教唆的。 从小到大,少跟元子野玩这句话,棠远山至少说了上百次。 有用吗? 德叔找过来。 “家主,夫人,少主,晚饭准备好了。” 棠凝双眼放精光,“是四喜丸子?” 德叔含笑点头。 食不言寝不语。 饭后。 棠远山跟林铮、德叔谈论起公事。 棠凝从他们那顺了杯茶,没喝两口便被自家母亲拉到一边。 只见她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叠照片,冲女儿一笑,“阿凝,来挑挑。” 照片。 一大叠帅哥的照片。 棠凝一屁股坐她边上,“怎么还洗出来了,搁手机上一样能看。” “哪能一样,手机上的图片是修出来的,这些好,都是我自己拍的。” ...... “辛苦妈妈。” 在母亲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棠凝抽了几张照片,一张张翻起来。 棠母看着她这懒散样,怕她不认真,“把那杯子放下,年纪轻轻喝什么茶。” 拿杯子的手反而握得紧了些,棠凝哄着,“好喝嘛,照片我好好看。” 接下来她真的有好好看,一边看一边带点评的那种。 第一张。 “妈妈,这个不行。” “哪里不行?” 棠凝有理有据,“您看啊,他这嘴唇太薄了,您知道薄唇代表什么嘛?” “性感?” “错!是薄情,这样的人大难临头飞得比鸟都快。” 棠母:...... 第二张。 “咦!” “你咦什么?” “这个人居然往嘴唇上抹唇膏!” “嗯......或许他嘴巴干?” “妈妈!现在的男人心眼可多了,自己明明喜欢男人,偏偏还要骗女孩子跟他结婚!” “真的?” “千真万确!” 第三张。 “哎!” “这个又怎么了?” “颧骨太平了。” “......” “颧骨平代表着朝三暮四,到时候别家里一个老婆,外头几十个心肝宝贝,不行不行。” 棠母不说话了。 第四张。 “这个更可恶了,一看就是要吃我绝户!” 眼看棠凝越说越不像话,林婉把照片通通收回。 “走走走,那什么,我们带了点药材回来,你拿去给江淮,现在就去。” 母爱是有时限的。 触发警报的便是每次的照片评赏大会。 辛辛苦苦搜罗的帅小伙,怎么到了女儿的嘴里,都成了歪瓜裂枣? 搞得她产生了自己是个恶毒继母的错觉。 眼不见为净。 “好嘞!” 棠凝愉快地放下杯子,“保证完成任务!” —— 这边的动静一分不差地落入谈公事的三个男人耳中。 在棠凝那张嘴说出一句又一句挑刺的话后,谈公事的声音停下。 德叔低头含笑,暗道少主回家就是热闹,还是一样调皮。 棠远山习以为常,无声给予自家媳妇眼神助力,别太气了。 经过林铮身边时,棠凝冲他眨了眨眼。 林铮敛眸,眼底笑意弥漫。 他知道她在暗示什么。 暗示自己也可以学一学她的招数,躲躲懒。 是,从回来之后他一直在忙。 但这一份忙碌并不会令他烦躁,也丝毫不觉得辛苦。 于他而言,他是在为家里做事。 多少棠家旁支眼巴巴地祈祷着被家主“奴役”,却连个机会都捞不着。 而他这个外姓人,不仅可以像家庭成员一样跟他们同桌而食,房间更是安排在主楼里。 除他之外,也就德叔有这个待遇。 他何其有幸。 林婉接收到丈夫的安慰眼神,瞪了眼女儿蹦蹦跳跳的背影,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她低头翻着自己准备的照片,认真怀疑起来。 她家阿凝会看相,这些人说不定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37章 元子野中招,带煞狼牙坠 这片地界是棠凝从小混到大的。 此时正值暮色黄昏,天边一抹橘红勾连山脉,恢弘如尘。 这个时间点庄园里有不少人出来活动,甫一见到棠凝,惊艳之后是狂喜。 “少主!” “少主回来啦!” “少主,铮哥跟您一起回来的吗?” ...... 棠凝碰到的是一批叽里呱啦的“储备干部”。 当初林铮被接回棠家后,最先待的地方就是那里,现在俨然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棠凝心情好,有问必答,“一起回来了。” 那人雀跃了一下,“少主您这是要去哪?” “江家。” “我送您?” “不用,我自己逛,你们忙去吧。” 在一声声“少主慢走,少主再见”声中,棠凝溜达出庄园。 霞光透过路边的树冠,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林间路被铺上一层美轮美奂的地毯。 棠凝拎着一包药材,漫步其中。 唯美吗? 刚开始是的。 棠凝美得像个误入森林的精灵。 可走着走着,他的腿脚慢了下来。 目光四下游走,瞄到一块石墩子后,更是一屁股坐下。 蹬掉鞋子,前脚掌立马就舒坦了。 这绝对是身体没养好的缘故,绝对不是自己犯懒。 棠凝拿出手机,点开元子野的聊天框。 【棠凝:小少爷,我到你家门口了,速来接驾~】 对方回复得很快。 【元子野:哟,良心发现还知道找小爷玩?】 【元子野:算你运气好,小爷我前脚刚着家。】 【棠凝:那你速速出来。】 【元子野:你别老使唤我,等我屁股把凳子坐热先。】 【棠凝:哦。】 五分钟后。 【元子野:又耍我是不是,门口哪有人?】 【棠凝:在附近。】 【元子野:定位甩过来。】 一刻钟后。 元子野跑着到棠凝面前,不羁地扬了扬头,发丝飞扬。 见外这两个字,跟元子野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瞄准棠凝的石墩子,轻笑着一屁股挤了过来。 棠凝猝不及防,整个人凌空停顿了一下,然后被弹飞,落地。 她克制住想捂屁股的手,后槽牙磨得嘎嘎响。 转头,刚想把这少爷大骂特骂,却不想在他的眉心发现一团黑雾。 棠凝面上的表情尽收,“元子野,你做什么了?” 声音中透出难得的冷意,全无平时嬉笑打闹时的生动。 虽说棠凝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但眉眼或是小表情还是生动的,元子野还没有被她用这副表情,连名带姓叫过。 元子野一时有些无措。 他悄悄挪开屁股,想把石墩子还给她,“我,什么也没做啊……” 棠凝轻斥,“笨蛋,坐好不许动!” 元子野当即双腿一盘乖乖坐直。 有时候问话的效率,远不如棠凝自己直接感受来得清晰。 她在元子野面前坐下,双腿交叠,席地而坐。 两相对比之下,她的身量小小的,身体弱弱的。 但岿然不动的背影中,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令人信服。 元子野不解,“棠凝—” 棠凝伸手将他的两手握住,瞪了他一眼,“也不许说话。” 再在状况外,元小少爷也意识到自己身体怕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而棠凝正在帮她。 这般想着,他努力忽略手心的柔软,缓缓颌眼。 顷刻。 棠凝收回手,看着小少爷的眼里写满无语,“把你身上那骨头掏出来。” 这家伙,居然把带煞的东西往身上戴! “骨头?” 元子野稍稍凝眉,想到什么,勾起颈边的细绳,一个挂坠从衣领滑出,赫然是一枚狼牙挂坠。 “这个算吗?” 牙齿应该不算骨头吗? 元子野有些不敢跟此刻的棠凝揪字眼。 单论外观,这狼牙挂坠精巧夺目,边上镶嵌的都是金银,设计感十足。 可落在棠凝眼里,那就是一团浓稠不化的黑。 棠凝没瞒着,“这东西带煞,粘你身上了。” 粘身上了? 元子野的脊背瞬间绷直,“那怎么办?” 棠凝轻勾唇角,眉梢飞扬,“怕什么,你棠姐不是在吗?” 元子野眸光炯炯看着她。 棠凝伸出一根手指,显摆得一晃,紧接着干脆利落地凑到唇边咬了一下。 元子野探头一看,咦了一声,“没出血。” 棠凝掀起眸子瞥了他一眼,后者立刻把脑袋缩回去。 棠凝用拇指适度挤压,一滴血珠子凝结成团。 她把手指递到小少爷眼前,强调,“出了。” 小少爷忙不迭点头,“出了出了。” 说话间,棠凝手下的力度没有松,血珠子越挤越多,红色在白皙的指尖,夺目耀眼。 等到足够多时,棠凝凌空一甩,一幅血色八卦太极图出现在两人之间。 她不再搭话,而是闭上眼睛。 那幅太极图便开始旋转,一边旋着,一边往元子野的眉心逼近。 直到黑雾被困红色囚笼中。 元子野盘坐在石墩上,敛眉盯着面前的棠凝,突然觉得她有几分陌生。 不是懒洋洋的,没有嬉笑怒骂,而是神情淡淡,无所畏惧。 不动声色中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底色。 这种底色,他曾在自己大哥身上看到过。 两人相识已久,但这算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棠凝的本领。 他见证了血珠虚空凝结成图,见证了它缩小旋转。 也感受到它逼近眉心时,那股强劲的、汹涌肆意、不可阻挡的力量。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这股力道击倒时,眉心竟有另一抹力量显现,开始负隅顽抗。 这股力量不受他的意志所控制,大约就是棠凝刚说到的“煞”。 四周的落叶无风而动,将棠凝和元子野圈在包围圈内。 身处其中才觉时间漫长,但认真算起来也就过了几分钟。 几分钟后,落叶归于地面,风平。 棠凝收回手,“搞定。” 元子野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动了动手脚,“这么简单?” 呵。 棠凝气笑了。 “接它回来也很简单。” 元子野一噎。 想到什么,他又问,“要是这玩意没被发现,我会变成什么样?” 棠凝站起身,拍拍屁股,“霉运缠身,诸事不顺,撞死、傻死、死法很多。”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吓唬小少爷。 但其实,都是实话。 据她判断,这东西估计是从哪个极凶之地挖出来的。 煞气极重,真贴“心”戴下去,它会逐步蚕食他的精气。 到那时候,元子野就是不死,也会元气大伤变成傻子。 第38章 救命之恩,当当牛做马衔环以报 “那你算救了我一命。” 棠凝得意,“嗯哼。” 小少爷跟着起身,瞄了她几眼,试探着开口,“救命之恩,当以身相、” “许你个头,遗憾地通知你,我的后宫满员了。” 棠凝打断他的同时把手里的药材递过去,“救命之恩,当当做牛做马衔环以报。喏,你的机会来了。” 元子野没好气地接过那袋药材,“这什么东西?” “药材,我妈让拿给江淮的。” “哦,后宫又是什么意思?” 棠凝望向远方,“它即将迎来正宫。” 正宫一到,宫门落钥。 元子野哑然,“不是,你哪来的正宫?” 棠凝:“瞎打听什么,成了自然告诉你。” 也不知道老祖宗给不给力。 ...... 元子野信誓旦旦,“你成不了。” 他猜估计是棠婶又让她翻牌子了,摸不准是看上了哪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哪有他们交情深。 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棠凝冷哼,“有这闲工夫还是想想谁要害你吧。” 顺着棠凝的话,元子野想到那个送他东西的人,眼里闪过冰冷。 “放心,不过是跳梁小丑,我不会放过他的。” “当然不能放过。” 棠凝开启盲猜模式,“旁支?” 一猜就对。 元子野点点头,看向棠凝白了一分的脸色,认真道,“谢谢你救了我。” 棠凝抬眸,两人的视线交汇。 她笑,“我们自小的交情,说这就见外了。我要是摊上事,你难道会袖手旁观?” 元子野蓦地笑了起来,下巴微抬,又开始逗她,“那可说不准。” 棠凝轻呵,“那你完蛋了,我会在最后一口气咽下去之前把你那脑袋拧下来给我陪葬。” 元子野嘶了一声,“好狠!” 他一把拽下脖子上的绳子,“这玩意该怎么处理?” “留着呗,嫌膈应就转手。” 棠凝凑近打量,啧啧称奇,“你别说,这人还下了点本钱的。” 也对,不是稀罕货,怎么能入小少爷的青眼呢。 都说练武之人脑子简单,看来也不尽然嘛。 元家这水,瞧着还挺深。 对方搞这么一出,无非是为钱为权,权能生钱,所以破案了,对方渴望的是权利。 四大家族人员架构庞大,嫡系反而是最简单的,内部秘密也最容易保守住,旁支其实并不知道嫡系安身立命的关键。 是吧? 但凡知道点什么,都不可能对她棠凝的朋友使用这些伎俩的。 哎,真是傻蛋。 正主不敢动,便把心思动到人亲弟弟头上。 棠凝摇摇头,为背后之人捏了把冷汗。 那可是元霆。 她堂堂棠家少主对上他,都怵得跟个见了猫的耗子似的。 这些人真是活腻歪了。 他一怒之下,怕是真会把人剁成肉泥。 这般想着,棠凝无端瑟缩了一下。 担心小少爷应付不过来,她提醒,“一个人难成事,怕是团伙作案,你记得跟元霆哥提一下。” “我知道。” 元子野心里清楚,自己不像大哥一样天赋异禀、身居高位,混的又是娱乐圈,跟家里的产业搭不上半毛钱关系。 平时再拽再嚣张,也不会招惹来这种祸事。 人家想对付的不是他,而是整个嫡系。 这一次是他。 下次,或许就是大哥了。 回过神,元子野想起一件事,看向低头用脚扒拉着树叶的棠凝,“对了,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啊。 棠凝偏头指了指他手里拎着的药包,“送药。” 元子野不可置信,“不是,你叫我来的时候,还没有恩情吧???” 棠凝下巴一抬,“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快去。” 元子野:...... “行吧。” 被差使也不是一次两次,元子野很快就接受了。 “我先送你回去吧,你脸色不太好。” “不用,我好着呢。” 棠凝摆手拒绝,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问题不大。 “药材务必送到哦,不然我爸妈会找你的。” “哦。” 元子野走了两步回过头,“你是不是又让我背什么黑锅了?” “哪能啊,小腿子跑起来,快快快。” “最好是没有。” 元子野刚开始矜持地走了几步,后来真听话地跑了起来。 少年人浑身是劲,几下功夫便消失在了绿茵间。 很快,他又停了下来拿出电话。 电话那头的元霆面色平静,“知道了,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隐形兄控被嫌弃多年,难得听到这么温情的话,稍稍克制了下才把扬起的嘴角压下。 大哥还是很爱他的。 “哥,你自己也注意点……” 小少爷难得温情一把,元霆冷淡打断,“行了,送药去吧。” 小少爷心碎。 挂完电话,元霆叫来元陌。 最强秘书听到这次的吩咐后,眼里难得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芒,“是!” 不出两个小时,这次事件的主谋、从犯、帮凶全被秘密抓到元家地牢里。 年长有资历的,年轻有出息的,凡是涉事者,无一例外。 这自然是后话。 —— 元霆交代完事情后,便给棠凝去了电话,依旧是视频通话。 棠凝:“元霆哥?” 天色暗了下来,路边的路灯亮起。 看了看屏幕里乌漆嘛黑的自己,她皱着眉往路灯下走了走。 这一走,棠凝微微泛白的脸色也映入元霆的眼里。 他眸色暗下,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现在在哪?” “在哪?” 棠凝左右看了看,犯难,“就,你家附近?” 说着,她还把手机转了一圈,三百六十度地展示。 “我不知道这是哪。” 元霆眼尖,认出元家附近的路。 “我知道,你乖乖在原地等我?” 棠凝张了张嘴,“哦。” 当元霆出现在棠凝的视野内时,距离两人挂掉电话、棠凝的屁股坐到地上,只隔了一分钟。 身材颀长的男子踏着暮色而来,一袭黑衣如墨,随风鼓动的衣服不经意间勾勒出精壮的身躯。 棠凝就这么呆呆地盘腿坐在路灯下,仰头望着越靠越近的人,喃喃道,“元霆哥,你会瞬移啊……” “不是瞬移,只是让脚程快点。” 元霆到她跟前单膝下蹲,顺着灯光打量着她的小脸,“身体怎么样?” 棠凝撞进他深邃中隐含担忧的眸子,眨眨眼,“.....有点晕。” 她不是故意骗人的。 但有些事吧,不能只靠老祖宗。 自己也得努力。 第39章 一颗悬在心口处的沉香珠 下一秒,元霆俯身靠近,熟悉的沉香袭来。 棠凝犹豫着需不需要闭眼时,身体失去平衡,她便下意识勾住对方的脖子。 ...... 虽然是烂大街的公主抱,但当她的视线触及元霆清晰的下颌线以及凸起的喉结时,她真心觉得这病装的,挺值的。 元霆没低头,怕惊到怀里人的打量。 这样就很好。 安心地在他怀里,就这么走下去。 顾忌到她说头晕,元霆放慢脚步,手臂抱得稳稳的。 他认真道谢,“谢谢你救了子野。” 棠凝回忆起上次自己帮他做了一颗沉香珠时,他给自己道谢的方式,嘟囔着,“他已经谢过了。” 元霆:“你们怎么碰到的?” 棠凝:“我喊他过来帮忙。” 元霆:“那要不要,下次也试着找我?” 哈? 找元霆帮忙跑腿送药材去江淮那? 杀鸡焉用牛刀。 棠凝摇头,“不要。” 元霆呼吸一滞,眼神闪了闪,很快又恢复成平常那副模样,轻轻应了一声。 也是纳闷了。 一向粗线条的棠凝这会心细得可怕。 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不同,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元霆哥,放我下来。” 元霆的手反而紧了紧,“我不累。” 棠凝坚持,“我想下来。” 元霆将她放下。 脚踏实地后,棠凝踩了两下。 元霆的手在虚空握了握,什么也没抓住。 棠凝双手背后,率先抬脚,元霆跟上,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这么走着。 当棠凝走过路灯下时,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回身,“你别动,就站在那。” 元霆落后她几步,恰巧就在光晕底下。 望着亮堂堂的人,棠凝唇角绽开一抹笑。 “元霆哥,以前我每次看到你刚刚的表情都会发怵。” 听到她说“怵”这个字眼,元霆黝黑的眸子里是晕不开的墨色,一团一团,深不见底。 棠凝还在继续,隐藏在黑暗里的嘴巴一张一合。 “我那时就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调皮、太闹腾了。” “但是怎么办呢,这就是我。” “所以,我就只好让自己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 这是意料之外的一番话。 元霆专心听着,也认真回复。 “我从来没觉得你闹腾。” 他嫌闹腾的对象,从来就只有元子野一个。 对于棠凝,不仅没觉得闹腾,反而被这股旺盛的生命力感染着。 棠凝点点头,莞尔,“我现在知道了。” 元霆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声音莫名有些低哑,“知道什么?” 棠凝上前一步,将自己纳进光圈里。 她望着他,一字一顿,“你刚刚的表情,是在失落。” 她,元子野,章若若,江淮。 四个人从小招猫逗狗的,随心所欲。 再调皮,做出的事情再出格,左右也不过是无关痛痒被训斥一顿。 但元霆不一样。 性格使然也好,被“嫡长子”这个身份限制也罢,在他羽翼未丰之前,没办法随心所欲。 但那时候的她不懂事,一看到元霆出现,就会噤声、会避让,会用自己的态度,把他“赶走”。 棠凝愿意相信,上次孤身跑去炸场子的,才是真正的元霆。 她想去拥抱他。 这么想的,她也这么做了。 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姑娘,元霆情难自禁,迎上去。 在她张开手臂想要拥抱他的时候,主动弯腰—— 然后被她抱住。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鼻尖,耳边是她清浅的呼吸声。 “元霆哥,我有一个特别大的优点,叫知人善用。我刚才说不要,是觉得跑腿这种事没有把你的才能发挥到最大处。” “嗯。” 棠凝补充,“不是不想找你。” 元霆的嘴角弯了弯,手落在她的腰肢上,虚虚搭着,“那你想把我放到什么事上用?” 棠凝的手撑在他的肩上,身体往后退了退,跟他双目对视,“你是我的解药啊。” 一个主动的拥抱,已经让元霆丢盔卸甲。 这句带着亲昵的话,更是勾得他嘴角直翘。 他抬脚欺身逼近,主动把棠凝拥回到怀里。 按照他们的身高差,他把棠凝搂在怀里是无法做到耳鬓厮磨的。 但他偏偏喜欢躬下身,贴近棠凝的颈侧肌肤,真真切切地感受她。 路灯下,高大的男子和窈窕的姑娘相拥。 没有被拉长的影子,只有他们两个。 —— 今晚是农历十六。 十五的月亮独爱十六圆。 圆月皎洁,高悬天空。 元霆搂着心仪的姑娘,突然从胸腔溢出低低的笑声。 他不笑还行,一笑,棠家少主生出几分羞恼。 从他怀里退出,她木着小脸,色厉内荏,“你笑什么?” 抱一抱怎么了,还能笑成这样? 面对姑娘的不明所以,元霆嘴角依旧噙着笑。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颈肩,略带薄茧的指腹接触到颈肩肌肤,惹得她激起一阵酸麻感。 手指一探,一根细绳被勾出。 意识到什么,棠凝眼神开始躲闪,微微偏头。 元霆的动作还在继续,更多的细绳被勾起,最后,一颗沉香珠悄然窜出衣领,俏皮而无邪。 他放下细绳,沉香珠便往下坠,直到悬在她的心口附近。 “什么时候戴上的?” 元霆的声音罕见地染上几分悸动。 棠凝朝他看了一眼,很快又移开,“不告诉你。” 那双藏着汹涌笑意的双眸却不肯放过她,牢牢盯着她不放。 上一次,他帮她把沉香串戴上手腕,不想半天没到就被取下。 要说没有半丝伤心,是假的。 但这些事,在他这远没有让她开心肆意来得重要。 不戴就不戴吧。 可偏偏这一次,这颗沉香珠在她心口附近悬着。 他便想贪心一点。 “戴上了,就不取下,好不好?” 元霆提出了他的请求,半哄半求。 棠凝把珠子塞回到衣领里,声音闷闷的,“你说了不算。” 说一不二的元家主满是纵容,“那听你的。” “我说了也不算,得听我老祖宗的。” 老祖宗…… 思忖片刻,元霆开口,“我去给老祖宗请个安?” 棠凝摇头,“老祖宗在干大事,你别打扰他,你送我回家吧。” 元霆点头,抬脚走了一步,手臂被人拉住。 拉人的正是棠凝。 只见她眉眼弯弯,友好提议,“不如用那个瞬移?” 元霆轻笑一声,长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半拥着,“准备好了?” “半挂式”棠凝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服,兴奋点头。 下一秒,咻的一下—— 她就看不到刚刚那盏路灯了喂!!!! 第40章 卧龙点醒凤雏,秋日宴拉开序幕 江家。 元子野坐在沙发上,长腿随意伸展着,翘着二郎腿,脚尖轻轻晃动,带着几分闲适。 江淮拎着一沓啤酒过来,丢了一罐给他,“心情不错?” 啤酒罐呈抛物线轨迹,直落入一个大掌。 元子野接过,在手里抛来抛去,“小爷的春天到了。” 哧啦一声,江淮拉开易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气泡灌进口腔,激得困顿的细胞被唤醒,清醒了才有功夫搭理少爷。 “哪家姑娘这么想不开?” 元子野晃悠着二郎腿,斩钉截铁,“棠凝。” …… “不是我打击你。” 江淮细细品了一口啤酒,断言,“这是不可能的事。” 元子野内核稳定,“你放屁。” 呵。 江淮气笑了。 他哐当一声把啤酒罐搁到茶几上,面向小少爷,作洗耳恭听状。 “来,你倒是说说,她做了什么事让你产生这个妄想。” 元子野简明扼要地把情况说了一遍,完了,还把手里的啤酒罐搁到几上,摊开双手仔细端详。 动作刻意又造作。 江淮一头黑线,不太确定,“牵你手?” 元子野骄矜地抬了抬下巴。 江淮没话说了。 就这? 纯纯浪费他的好奇心。 “说话。” 元子野见他反应缺缺,催促着他发表意见。 江淮把啤酒丢回他怀里,“把这罐喝完,我分析给你听。” 元子野轻嗤一声,口嫌体直拉开拉环一饮而尽。 如此,江淮决定大发善心点醒这位红尘痴人。 他清了清嗓子。 “棠家是巫师一脉,她有什么本事你多少应该猜得到。” “什么牵你手?人那是在救你!” “你遇到事,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我相信她都会二话不说闯进去救你。” “如果把你换成我、章若若、又或者是林铮,我想她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理是这么个理,但元子野怎么听着,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江淮继续。 “但那就是爱情吗?” “有句老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 “人也同样如此。” “青梅竹马这一招在她那不好使。” “你是竹马,我也是,林铮勉强也算一个,要说爱情,你说你让她选谁?” 元子野前脚还在揣测棠凝是不是开窍了,后脚江淮却说她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 且越听吧,越不对劲了。 元子野难以置信,口吐芬芳,“卧槽,你丫也喜欢她?!” 江淮睨了他一眼,“很奇怪吗?她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 无端多出一个竞争者,元小少爷的表情有些难看,“你这心思藏得可真深。” 江淮洒脱一笑,“但我聪明,看得出她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元子野收起二郎腿,“那你就放弃了?” “对,我放弃了,当不成恋人,有这么一个朋友也是人生幸事。” 不为难自己,也不为难她。 听完江淮的话,元子野安静了好半晌。 江淮没继续说什么,只在边上静静地喝酒。 突然,元子野问,“我对她的心思,看着明显吗?” 江淮沉思片刻,老实道,“不明显。” 元子野大受打击,“怎么可能?!!” 江淮轻笑,“你老拿她打岔,捉弄她,嗯,手法略幼稚......” ...... 元子野反击,“你手法就高明了?回回跟着她啰嗦,跟个老妈子似的......” ...... 卧龙别笑话凤雏。 两兄弟又碰了一罐酒。 元子野又问,“你觉得她对我,有男女之情吗?” 江淮摇头,“没有。” 元子野咬牙切齿,“这小丫头铁石心肠,没有心!” 一个两个都不喜欢,想上天啊。 突然回想起棠凝说的话,他又改口,“不,小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八成是看上棠婶给她准备的帅小伙了。” 江淮??? “那你准备怎么办?” 元子野摆烂,“我能怎么办,等她变心呗,我就不信他们能成!” 人有千面。 江淮喜欢棠凝,也爱他的工作。 理性如他,可以将情绪自洽,然后将热爱投入工作中。 但元子野的个性又不同。 小少爷莽莽撞撞、懵懵懂懂地喜欢一个女孩,不懂得方式方法,空有满腔赤诚。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有些锋芒。 就让嘴硬和酒来伴他左右吧。 这一晚,两位少爷你一罐我一罐,喝得茶几上满是空瓶。 —— 时间是冰冷而理智的。 从不为任何人的开心或是难过而驻足半分。 它生性不爱看热闹,只管一直往前,永不回头。 三年一度的秋日宴,缓缓揭开序幕。 四大家族轮流举办,这次轮到的是章家,章若若家。 财力雄厚的章家直接拿出一个巨大庄园,只为这一场为期三日的秋日宴。 如水的豪车驶入庄园,车门拉开。 林铮伸手,棠凝将手搭在上面下车。 盛装出席是一种礼仪。 今天她穿着一袭剪裁高级的抹胸礼裙,上黑下白,中间自然晕染,如水墨山水画,裙子下摆处采用捏褶工艺,举手投足间,尽显高级灵动。 饰品是成套的祖母绿钻石项链、戒指、耳环,点缀在白皙的颈间、指间、耳垂处,不多不少,恰如其分。 棠凝的气质特征太过鲜明,即便是这样端庄的首饰,也压不住她的松弛感。 望着精心打扮过的林铮,棠凝打趣,“我觉得自从回了老宅,想见你一面真是比登天还难。” 回了老宅,林铮便不再是什么“保镖”,而是深受家主器重的重臣,日理万机。 林铮默然,“昨晚我们才一起吃的饭。” 要他说,除了固定的饭点,要想在老宅见她一面才是比登天还难。 每天都不知道溜达去哪里。 说话间,两人跟着棠父棠母进入宴会厅。 进入社交状态后,棠凝全程仪态端方,有礼有节,不过分出挑,却也不容人小觑。 在星光璀璨的宴会厅溜达完一圈达成社交任务后,棠妈妈打趣地看了眼自家女儿。 “我家阿凝长大了,这次坚持走完全程了。” 棠凝骄矜地一扬下巴。 “二楼有包间,去休息一下吧。” 宴会厅分为两层。 一楼是主宴会场,但凡是受邀的人,均可进入。 二楼的场地更显安静,除小型的宴会厅外,还设置包间,按照不成文的规定,嫡系专享。 棠凝上到二楼之后,在扶手处看到元子野。 第41章 友情至上,一笑泯恩仇 他有些不同。 一头纯正的蓝发已染回黑色,西装挺括,贵气不凡。 棠凝打量着他,眉梢微拧,“元子野,你碰着事了?” 高冷了好几天的元子野被她一句话破功,“小爷好着呢。” 明明她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不对劲的...... 元子野伸手从侍应生盘子里拿了两杯香槟,递了其中一杯到棠凝面前。 棠凝自然接过。 两杯一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却不想元子野紧接着又来了一句,“看在你今天人模狗样的份上,我暂且跟你休战。” 棠凝??? “会夸就夸,不会夸就别硬说,什么休战,我惹你了?” “你的确惹我了。” 元子野的声音有些憋闷,眸子里还带着些执拗。 看来的确是碰着事了。 虽然她现在还不明白,但也不想让他就此陷入内耗。 于是,她决定今天当一个贴心垃圾桶。 “你跟我来。”棠凝说完便朝着里面走。 元子野嘴上轻哼了声,有几分乖张,大长腿却乖乖在她后头跟上。 二楼设置四间包间,占据四方位置。 包间并不是全封闭的,古色古香,门口悬挂着珠串帘子,隐隐约约。 棠凝找到悬挂着棠字木牌的包间,纤手轻揽珠帘,进入内间。 这是一个简单的小憩会客间,内置红木沙发茶几,相对安静,相对私密,拉开窗户处的帘子还可以看到楼下的光景。 棠凝径直在一侧沙发上坐下,转了转被高跟鞋累到的脚踝。 小少爷选择在她对面落座。 棠凝看了看他的表情,认真开口,“如果我没记错,我不仅没惹你,反而还救了你。” 元子野往后一靠,“这是两码子事。” 棠凝:...... 她反思了一下,坚定地相信惹到他的一定不是自己。 她也往后一靠,摆烂了。 这副“不知悔改”的态度落在元子野眼里,便是挑衅。 他突然起身。 棠凝问,“干嘛去?” 他头也不回,轻描淡写,“要点酒。” 没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位侍应生。 每位侍应生的手上都端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满是倒好的香槟杯。 两个大盘子被安置在茶几上,不多不少,刚刚放满。 棠凝就看着他们动作,眼都不眨一下,也不吭声。 她倒是要看看小少爷这葫芦里到底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侍应生走后,元子野开口,“我今天想喝酒,棠凝,你陪不陪我?” 棠凝二话不说便应下,干脆利落,“陪。” 见元子野拿起酒,她也跟着。 两人皆是脖子一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连三杯酒下肚,元子野主动说话,“我来采访你。” 棠凝一脸无畏,“来吧。” 他微顿两秒,“你觉得我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棠凝算是小小松了一口气。 今天小少爷这么反常,还以为遇到什么事了呢,结果只是陷入了自我怀疑。 看来那个狼牙吊坠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 棠凝放松自己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下脚踝,张嘴回答,“调皮捣蛋,不着四六,爱捉弄人。” 等对面射来一道愤恨视线时,她又笑着补充,“但是为人仗义,才华横溢,唔,长得还行。” 元子野的嘴角上扬了一下,很快又拉平。 “长得还行?你知道外面多少小姑娘追着喊我老公吗?” 哈。 棠凝服了,“长得帅,特别帅!” 元子野头一撇,“江淮帅还是我帅?” “你帅。” 抱歉江淮。 “林铮帅还是我帅?” “你帅。” 抱歉林铮。 “我哥帅还是我帅?” “你哥帅。” 这个真的没办法违心了。 原本下一个问题已经到元子野的嘴边了,前面的都是铺垫,他想问的问题是:棠婶给你找的男人帅还是我帅? 可当他反应过来棠凝上个问题的回答时,恍然大悟。 大彻大悟。 棠婶找的男人似乎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 自家大哥。 所以,她所说的后宫指的也是自家大哥。 ...... 这一顿快问快答下来,棠凝刚找到节奏,哪知道元子野不继续问了。 她抬头看过去,却见小少爷垂下眼眸,额前碎发挡住视线。 他伸手拿酒。 棠凝疑惑,“这就问完了?” 后者头也不抬,轻哼一声,“肤浅的问题,没意思,陪小爷喝酒。” “好,喝呗。” 如果酒能解忧的话,喝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两个二十好几的年轻人,喝着喝着就开始斗起酒来。 你喝得快,那我要比你喝得更快。 幼稚得很。 酒精令元子野的头脑变得清醒。 他看着面前眉眼生动的棠凝,突然就开始庆幸。 还好。 还好自己没有跟她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还好江淮提前告诉他有一个那样的选择。 那不如也尝试去当她的一个,普通朋友。 不多时,茶几上的香槟已全部消灭干净。 棠凝优雅地拿起纸巾轻拭嘴角,仿佛刚刚拿酒当水喝的人不是她。 酒杯已经空了,小少爷似乎还有些蔫儿蔫儿的。 她支着下巴,偏头看了他好一会,提出建议,“小少爷,如果你心里实在还有困惑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走势。” 预言一波,大不了再睡一场。 总好过他在这自我消耗。 “少来。” 元子野扯了扯嘴角,“你那破身体,上次帮了我,是不是还没好透?” 此话一出,他自己的心便软成一片,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是了。 跟她闹什么,她有什么错? 对待朋友,她真心真意。 就像江淮说的,如果哪天他遇到危险身陷囹圄,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棠凝都会眉头不眨一下地冲上来救他。 还要她怎样? 这么一想,元小少爷的负面情绪消散了。 他说,“江淮说有几种药材有点用,我已经找人去收了。” 棠凝欣然收下,“谢谢少爷,到时候我一定不浪费。” 元子野白了她一眼,“最好是这样。” 不约而同地,两人想起从前棠凝为了逃避吃药干出的那些个荒唐事。 一笑泯恩仇。 棠凝轻咳一声,看着对面咧着大白牙的元子野,“不许笑。” 哪知对面人的笑容越发灿烂。 棠凝开始反击,“你还是蓝毛怪的时候帅。” 元子野笑容僵住,蓝毛怪??? “小爷那么帅,你就在心里用这三个字称呼我?” “……难道不形象吗?” 棠凝弯弯眼,笑容明媚,本就精致的她越发耀眼。 看着她这样,元子野不由也笑开了。 感情从来不只是爱情这一种基调。 那些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醇香的,除了爱情,还有愿意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友情。 楼下的江淮似有所感,抬头往上望去,一眼便捕捉到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 看着看着,自己的唇角也缓缓勾起。 第42章 不好好吃药被江淮抓包,棠凝喜提哄人礼包 江淮浅笑着走向脸快笑僵的章若若,示意她往二楼棠家包间看。 章若若不解抬头,当视线触及那两个美滋滋吃吃喝喝的人后,当场宣布罢工。 与此同时,她极其顺手从经过的侍应生手里抢走两瓶未开封的香槟,并催促江淮,“走走走,我们也加入。” 身穿拖地礼裙的优雅女士拎着两瓶酒,噔噔蹬上了弧形楼梯,裙摆拖过层层台阶,在拐角处利落一甩。 落后一步的江淮不像她这般风风火火。 先是跟面带纵容的章家大哥章呈打招呼,然后同他身侧的一位男士颔首,最后才慢条斯理地跟上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章若若:“可恶,你们俩居然在这偷吃!” 话音落下,才是一阵叮叮当当的珠翠碰撞声,轻快明朗。 包间里的两人??? 元子野有点嫌弃,“啧,你注意点用词。” 棠凝往边上位置拍了拍,章若若顺势坐下,两瓶酒哐的一下摆在茶几上,瞪着元子野,美眸一挑,“不醉不归!” 元子野往椅背一靠,懒懒一笑,“就这么点,还不够小爷塞牙缝。” 紧跟着推开珠帘进来的江淮接过话茬,“那你的牙缝还真是惊人。” 他自然而然在元子野边上坐下。 面上洋溢的笑容在看到棠凝的脸色后,消失。 江淮语气突然有些不好,“伸手。” 很早以前棠凝就有了觉悟,不论在什么场合遇到江淮,身体检查总是免不了的。 所以,当看到江淮把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后骤然黑下的脸,心里暗自发虚。 嘴上却分毫不显,“我觉得,我挺好的。” 听她这么说,江淮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收回手。 很好,话都懒得跟她说了。 江淮的这番态度落在元子野眼里。 他坐直身体,若有所思地盯着一桌空荡荡的酒杯,“怎么了,她不能喝酒?” 如果没人接这个话茬,江淮估计不会继续往下说。 但元子野偏偏还就提了。 棠凝的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她就纳闷了,今天自己的运势似乎,差了点? 果不其然,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棠凝身上。 江淮的温润公子表相宣告破功。 “酒?酒算个什么东西,大小姐爱喝多少喝多少。” 这样说,元子野就更不理解了,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边上的人,“那你生什么气?” 江淮轻嗤一声,“老子是心疼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药!” 棠凝眉心一跳,在众多视线射过来的时候,微微低头,试图避开风暴。 但…… 章若若鼓着小脸,“阿凝,不许不吃药。” 元子野敲敲桌板,“棠凝你都几岁了,还躲着不吃药?” 棠凝试图狡辩,“我这次没晕。” 尽管这次除煞她也的确放了点血,但只是一丢丢。 没有特别明显的不舒服,也没晕成上次那样。 这种情况下,棠凝就不太想吃药。 江淮冷冷补刀,“大小姐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吗?” 棠凝:…… “你讲话好难听。” 脱口而出的下一秒棠凝就后悔了,因为顶嘴,会引来更旺的活力值。 不出所料,毒舌江淮火力全开。 “好听的话你耳朵里装得下吗?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病人,哪个药没给你加甜味,我一天天净捣鼓你的药了,结果你就这么报答我?” 棠凝理亏,可,“是药三分毒嘛。” 江淮:“你个外行人懂个屁。” 一旁的元子野对两人的对话叹为观止。 他依稀记得江淮说他喜欢棠凝来着。 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像呐…… 章若若左看看右看看,“额,这酒还喝吗?” 齐刷刷的三道声音响起,同时说着“喝!” 那么…… 章若若看着一个个只动嘴不动手的人,揪了揪裙摆,将不远处的侍应生招了过来。 很快,茶几上的空酒杯被撤下,一组香槟塔搭建完成。 小小的包间内,暗潮涌动。 江淮是真气着了。 不是气她不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而是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棠凝是又心虚又憋屈,被自己的这副药篓子身体弄的。 从小到大,她吃过的药,数都数不清。 可以的情况下,她想像个正常人一样不去碰那些药。 但对于江淮的辛苦付出,她的确理亏。 元子野则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再揍一顿害他的人,自己要是不着了道,棠凝也不用救他。 章若若则是觉得各方都有理,劝谁都不是。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四个人动手。 你一杯我一杯的。 沉默中,香槟塔见了底。 现场依旧无人说话。 元子野冲章若若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把空间留给“吵架”的两位。 打破沉寂的是棠凝。 她轻叹一口气,“江淮,我不喜欢吃药,每次吃药,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天生的废物。” 她的声音轻轻的,难得示弱。 江淮在听到她说自己是个废物时,认输。 短暂的“吵架”宣告结束。 因为他听不得她用这样的字眼形容自己。 江淮看向棠凝。 “棠凝,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 “你在做的,你想做的,我不阻止,也不劝你。” “但是该吃的药,再不喜欢你也必须得吃。” 他的声音幅度极小地颤了颤。 “我得要一个活着的朋友。” 看着江淮异常严肃的神情,棠凝从那双黑沉的眸子里,看到了涌动其中的无数的生老病死、无能为力。 那是身为医者需要接受和消化的。 棠凝抿唇起身,到江淮边上坐下。 高跟鞋面上的钻石小幅度晃了晃,光芒惹眼。 棠凝:“江淮,我比谁都想好好活着,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会好好吃药的。” 江淮垂眸看向身边的她,“你这话,从小到大我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棠凝:“这次是真的,你现在太难搞了,好爱生气。” 江淮瞪了她一眼,“我为的是谁?” 棠凝笑,“我。” 她紧接着又说,“江淮,我不信命,但相信善有善报。不说救人于水火吧,但这么些年我也的确积了一些福报的,轻易死不了。反倒是你,你可是医者,生老病死这件事,你得看开点。” 当一个医者无法理性地面对生死时,会影响他的“道心”的。 江淮轻轻推了她一把,语带嫌弃,“又不是老妖怪,二十几岁就把这些想开了我不得成仙?我只需要你们好好活着,都给我活着。” “行行行,我会争取把你的药房搬空的。” 棠凝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江淮跟上,“干嘛去?我陪你。” 棠凝回头,一脸无奈,“婉拒了,我要去洗手间。” 江淮,“我顺路。” …… “那走吧。” 纤手挽起珠帘,棠凝和江淮直直撞上迎面走来的元家一行人。 第43章 陪大佬喝茶,十八岁的生辰贺礼 说是元家一行人,其实也就两位。 其中一位端庄典雅的中年女人笑着开口,“是阿淮跟阿凝吧?” 江淮微笑颔首,主动打招呼,“元伯母,元霆哥。” 棠凝同样开启社交模式,“元伯母,元霆哥。” 元霆嗯了一声,眸光淡淡掠过包间内的景象,剑眉微挑。 元母也注意到了,面上的笑意不减,“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今天的酒,往前追溯应该是元家小少爷起的头。 江淮低声应下,不打算暴露这里面元子野的功劳。 棠凝同样不戳穿元子野也是个酒蒙子这事。 跟家长打小报告,没品。 他俩不提,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管。 元霆的视线落在今天打扮得格外惹眼的姑娘身上,眸光意味不明,“子野没跟你们在一起?” 江淮镇定自若,“没有。” 听到他语气里的斩钉截铁,棠凝悄悄对他侧目,无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好家伙,说什么不敢抢药,骗人倒是特别敢,骗着骗着怕是要习惯成自然了。 两人的眉眼官司,元霆尽收眼底。 视线不经意间对上,棠凝迅速心虚避开,“我们还有点事,失陪一下。” 元霆很好说话,“去吧。” 江淮与棠凝相携离去。 元母跟元霆说,”阿霆,我们走吧。” 元霆嗯了一声。 走到半途,元母又开口,意有所指,“我跟你爸,都希望你能尽早成家。” 元霆:“我心里有数。” 元母:“你有什么数?天天就知道跟元陌待一起,怎么找对象?” 元霆神色不变,“您实在没事干就给元陌介绍一个。” 这下,元母的一口气憋肚子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憋得难受。 想到什么,她又说,“我要回房间。” 元霆点头,“我让元陌送您回房间。” 元母:...... “我自己走。” —— 棠凝这边。 江淮回想着刚才元霆和棠凝的相处模式,蓦地开口,“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还跟以前那样见到他就发怂。 不是都把人给亲了吗? 面对知道内情的江淮,棠凝特别诚实,“我后悔喝那么多酒了。” 江淮猜测,“怕被他说?” 棠凝点头。 喝那么多酒被抓个现行,无异于小时候调皮捣蛋被发现。 她十分肯定,元霆一定看到那些酒杯了。 江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难得“乖巧”的棠凝,玩心上头。 “棠凝,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跟上就知道了。” 又一间包间门口,棠凝远远瞄到那木牌上的元字,连忙抓住江淮的西装袖子,严正批评,“江淮你不地道。” 江淮扬唇,“你怎么能冤枉我呢?” 说着,他拍掉揪着自己袖子不放的手,大步朝那包间走去。 边走还不忘招呼她,“棠凝,快点。” 就这音量,棠凝确定,里面的人一定听到了。 果不其然,珠帘被挽起,元霆出现。 江淮发挥出毕生的演技。 “元霆哥,棠凝喝了好多酒,你帮我看着点行吗?我有点事去处理一下。” 被托孤的元霆瞥了眼不远处的棠凝,“好。” —— 同样的包间,同样的格局。 不同的是这里的帘子被放下。 他们看不到一楼的景象,一楼的人也看不到包间里的他们。 还有一个不同便是茶几上摆放的东西。 棠家包间那茶几上摆满了酒杯,而元霆这,摆放着一套茶具。 两人相对而坐。 元霆在煮茶,时间仿佛回到了归南居的那间茶室。 棠凝静静坐着,出神地看着面前的茶具,连递到面前的茶杯都没注意到。 元霆掀了掀眸子,看着面前心不在焉的人,轻声开口,“是酒喝多了,还是不喜欢茶?” 棠凝回过神,抬眸撞进他的眼里,解读着那底下蕴含的情绪。 她眨眨眼,解释道,“那些酒不是我一个人喝的。” 却不想元霆开口却说,“刚才你都没看我。” “啊?”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个大佬说这拈酸的小话? 所以她喝酒这事,其实不算事,对吧? 心虚一扫而空,棠凝轻咳一声,端坐其位,姿态优雅,“元霆哥,我今天特别忙,到了这先是哄元子野,再是劝江淮,一刻都不带休息的。” 元霆看着小姑娘一脸我今天已经忙够了的表情,淡声问道,”都怎么哄,怎么劝的?” “陪他们喝酒。” “那你也陪陪我行吗?” 棠凝的视线落在面前的茶水上,“喝茶吗?” 元霆点头。 就这么静静地陪他坐在这里,一抬眼,看到的只有他一个。 那他就能被哄好了。 “行。” 棠凝说到做到,抬手就要拿面前的那杯茶,结果元霆伸手拦下,指尖微微触碰,茶杯就到了他手里。 “凉了,我重新倒一杯。” 元霆重新倒了杯茶,棠凝接过,小口喝了起来。 也是奇怪,上好的茶到了自己手里,也就那样。 而经过元霆手的茶,又会有一股别样的清香。 “元霆哥,我爸好像挺忙的。” “嗯。” “那你怎么这么悠闲?” “差辈了。” “你们都是家主。” “我比较会躲懒。” 对元霆来说,出席、应酬,点到为止。 觥筹交错的场面见得多了,也就变得乏善可陈。 此时,宴会厅响起一阵音乐。 棠凝扒开窗帘往下一看,到跳舞环节了。 宴会厅正中间,章家兄妹负责跳开场舞。 别说,若若的歌声是一绝,舞姿同样也是。 棠凝嘴角含笑地观赏了自己小姐妹的表现,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加入舞池。 她放下帘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人。 元霆任她打量,“怎么了?” “我好像没见过你跳舞。” 是吧? 棠凝细细回想,即便是由元家主办的秋日宴,开场舞也是交给元子野来的。 对于这个问题,元霆的回答是,“因为没有舞伴。” 棠凝:“你骗人。” 他这话就像那些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的人说自己没人追一样。 “没骗你。”元霆弯了弯唇,不知是自嘲还是调侃,“我想找的舞伴,回回都有伴。” 棠凝长长啊了一声。 这人,意有所指。 回想以前的宴会,自己不是跟若若跳着玩,就是跟元子野他们跳,的确回回有伴。 既然如此,那她能采取的策略就只有——以不动应万动。 就当自己没问过这个问题。 元霆也不揪着,他的手越过茶盘,给棠凝添茶。 青绿的茶汤从壶口流出,顺滑地进入小茶杯,杯面扬起圈圈涟漪。 茶水添完,元霆将茶壶轻轻搁到茶盘上,“你的项链……” 棠凝的手落在胸前,指腹触到最大的那颗翡翠上,“项链怎么了,好看吧?!” 元霆就这么望着她,“这是你十八岁那年,我送的生辰贺礼。” “你送的?” 棠凝难得木讷,呆呆地重复这三个字。 元霆点头,“那时候恰巧得了一块不错的翡翠。” 翡翠有很多,他看的上眼的、配得上她的、配得上他的心意的,不多。 恰巧。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恰巧的事。 他费了一番心思才得来这块翡翠,又花了不少时间设计制作。 这才赶在她十八岁生辰当天,派人把贺礼送上棠家。 第44章 一副明牌,元家属意的未来主母 棠凝意动。 她有一个库房,里面摆着林林总总的东西,是从小到大各家送来的礼物。 以前都交给母亲打理。 这次是兴起溜达进库房挑挑拣拣,这才发现自己有这么一套首饰。 好看,喜欢,便拿出来佩戴。 却不想,是元霆送的。 目光无意间瞥过他的手腕,沉香手串是他自己做的,那么…… “这套首饰,是你做的?” 元霆点了点头,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棠凝一时间说不出什么。 脑子里纷纷乱乱,出现许多画面。 她的十八岁,也就是元霆的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的他伏案桌前涂涂画画,操作台前敲敲打打,切割机刷刷运转,水流冲洗粉尘,洗净铅华。 而礼盒被送出后,直接进了库房。 这么些年,未曾开启过。 诸多情绪在棠凝心中翻涌,但很快,一个念头压下所有。 棠凝倏地扬起嘴角,精致的眉眼弯弯,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元霆哥。” 后者洗耳恭听。 棠凝:“我那个时候吧……刚刚成年。” 元霆轻笑一声,“笑话我?” 所有人都认为他无心情爱,连父母都嫌他老大不小还不开窍,实际情况却是他开窍得太早。 真真正正没有开窍的一直都是面前这个姑娘。 让他一等,就是好多年。 棠凝微微偏头,“没笑话你,我是想问问你还送了我什么,我回去都翻出来。” 元霆:“那晚点我列个清单给你。” 棠凝:“好。” 有了这一出,棠凝难得勤快地主动给元霆添了茶。 当然也不会落下自己的。 两人气氛融洽。 —— 就在这时,两道脚步声靠近。 一声一声,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棠凝跟元霆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门口。 只见原本应该去房间休息的元母再次出现,而她的身边,跟着一位温婉端庄的年轻女子。 她挽着元母的手进来,亲密又自然。 一看,就跟棠凝这个“刺头”不是同一款。 元母看到儿子对面坐着的人时,诧异了一瞬,随即扬起笑容,“阿凝也在啊。” 棠凝起身,面色笑意不减分毫,“元伯母。” 又跟她身边的女子微微颔首。 对方回以微笑。 两人品茗变成了四人。 即便多了两人,棠凝也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闲适中透着随意。 元母唤她:“阿凝。” 棠凝放下茶杯,望了过去。 只见元母一笑,“你妈妈给你介绍的人里面有喜欢的吗?” 哈。 真是自己的好妈妈,跟个话篓子一样,逢人就说这事。 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棠凝眼眸一闪,脊背挺直了几分,语气格外坚定,“没有。” “那么多照片,你一个都没看上?” 元母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可置信,看着棠凝的眼神更像在说你可真挑剔。 面对这样的“质问”,棠凝缓缓点头。 是的,一个都没看上,她的确挑剔。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引得元母想到自家大儿子。 于是炮火转移。 “阿霆,你看你带的好头,底下这帮小的都有样学样!” 棠凝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想看看被训的元霆是什么模样。 却对上某人微微上扬的嘴角。 又是一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 元母倒也不是真生气,今天她是带着目的来的。 只见她状似无奈地拍了拍身边女子的手,柔声道,“卿卿,我有点乏了,晚宴上你帮我看着点他,别让他喝酒。” 那位名叫卿卿的姑娘还没说话,元霆直接开口,“不用。” 声音里的干脆与漠然,闹得元母脸上不太好看,“阿霆。” 顾及到棠凝在,她并没有继续说。 现场的气氛降到冰点。 元霆丝毫没有缓解的态度,依旧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棠凝眉梢一挑,放下茶杯,打破僵局。 “元伯母,元霆哥,我还有事就先过去了,你们慢聊。” 元霆对上她的视线,眸光闪动,似是在分辨她的情绪。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元家内部的事,元母自然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好,阿凝你去吧,帮我跟你爸妈带好。” 棠凝起身,“好的。” 这是一副明牌。 元伯母没有遮掩她的心思。 这位叫做卿卿的姑娘,十有八九就是她属意的儿媳妇,未来的元家主母。 出了包间,棠凝的眼角眉梢带了一丝烦躁。 她是一个霸道的人,早早把元霆划到了自己的圈子里。 元霆是她的。 或迟,或早。 今天这出戏码,如果说她心里没有一丝介意,那是嘴硬。 但这并不是她介意就能解决的事,问题的关键点只在元霆。 而元霆,就目前来说,棠凝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一些信心在的。 只是,自己的人被觊觎的滋味属实不好呐。 她没有回棠家包间,而是下楼找了个单人沙发坐着,身处局外,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在场的人。 林铮端着一份甜品过来时,棠凝正支着下巴倒计时,准备开溜。 “想什么呢?” 将甜品搁到圆桌,林铮在她对面坐下。 棠凝摇头,“没什么,你忙完了?” “嗯,晚宴主要是暖场,重头戏明天才开始,那些资料都看完了吗?” “看完了。” 四大家族在这三年间发生的大事小事、相关资料如数递到她面前,她已尽数翻阅。 秋日宴是为了资源整合。 推杯换盏,三言两语间,不知又有多少合作将达成。 父亲尚且强盛,需要她做的其实不多,老实跟在一旁就行。 “嗯,吃点东西?元子野说你喝了不少酒。” “不多。” 话是这么说,棠凝还是依言拿起小勺,吃了两口又放下,“一会儿还有事吗?” 林铮点头,“有,家主让我一会找他。” 棠凝叹一口气,“我爸真是可以,尽逮着一只羊薅,也不怕把你累着,我跟他说说?” 林铮:“我不累。” 棠凝:...... “行,累的是我。” 她扫视会场一圈,起身,拍了拍裙子,“我回了。” 林铮:“我送你。” 棠凝摆手,“不用,我认识路,你坐会儿。” 第45章 电梯相遇,棠凝被哄 一回到房间,棠凝就把自己的高跟鞋踢掉。 她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将身上的首饰取下,然后进了浴室。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两颊已然透出淡淡的粉,如出水芙蓉,娇嫩欲滴。 与之不符的是那淡漠无表情的脸,削弱了甜美,透出一股子清冷。 她再次回到梳妆台前,凝眉打量着这套首饰。 眼睛看着的是首饰,脑子里想的却是棠雪。 没错。 是那个中途加入《春风2.0》的风水师棠雪。 是若若嘴里那个对元子野有意思的棠雪。 晚宴上,她看到棠雪了。 二楼只对嫡系开放,所以她看到的棠雪,是站在一楼遥望二楼,元家包间的方向。 看来若若猜错了。 把目标对象搞错了。 棠凝轻轻拿起项链,指桑骂槐,“你啊,可真麻烦,怎么这么能招人?” 指腹在无意间摩挲着项链,直到抚过小小的凹陷处。 棠凝意外地愣了一下,把它翻过来后发现了两个极小的字母。 yt。 元霆。 记得在归南居茶室,她曾问元霆为什么亲她。 他当时回答的是因为喜欢,说喜欢了她好多年。 今天早些时候,这份七年前的生辰礼物将他当时的话验证。 没有对他说谢谢,因为棠凝已下定决心。 在她这,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她可是拜托过老祖宗的人。 有老祖宗罩着,她所有行为只需要听从自己的内心就好。 一点一点去感受,去予以回应,去靠近他,去拥抱他。 他们可以像普通男女互相钦慕那样,你追我,我追你,玩一些幼稚但乐在其中的小把戏。 至于那些“催婚”呀,家族呀。 见招拆招呗。 —— 翌日上午,会议室。 四方势力齐聚,各家家主出席,协同一位副手。 元家是元霆和元陌,而棠家,则是棠父和林铮。 昨天的晚宴上该客套的早已客套过。 今天这场会议大家便直奔主题,敲定合作大纲。 等三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各家未来三年的工作方向便已大致确定。 这场会议棠凝不用出席。 她一身职业装,精致干练,出席的是下午的家族内部会议。 内部会上,家族内有分量的旁支都会参与。 嫡系手里握着资源,而旁支则会各展所长,争取项目。 如何合理分配是个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林铮会让棠凝看资料的缘故。 了解多了,说出的话就能直戳痛点。 会上,她发言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是一语中的,叫人无力反驳。 虽然棠凝不怎么管事,但在棠家,能力比天大。 有时候,棠凝的话比起棠父来,更有说服力。 这一忙,直接忙到华灯初上。 棠凝放松自己瘫在椅子上,开始感慨俄罗斯套娃式的会议。 一层一层往下,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各旁支回去之后,还会有无数的小会。 林铮收拾好文件,见她这副模样,不免好笑,“累了?晚宴快开始了。” 哈,是的。 不论上层的人做什么决策,总不能把其他人晾在那。 所以,每天晚上都会举办晚宴。 棠凝抽了张纸盖自己脸上,声音闷闷的,“我不去了。” 棠父知道自家女儿是什么德行,惯会躲懒的,“你回房间休息会再过去。” 意思是还得去,至少露个面。 棠凝掀起纸巾一角瞅了眼自家父亲疲惫的脸上。 好吧,他才是那个开了一整天会议的人。 棠凝:“那我回去换身衣服。” —— 电梯口,棠凝按下按钮,无聊地等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她抬眼,猝不及防跟某人的视线撞上。 元霆一身西服,宽肩窄腰,电梯内的灯打在他身上。 乍一出现,恍如神祗。 一下午的会议下来,棠凝罕见地染上几分班味。 班味会在无形中使人大脑走神。 所以,她走神了。 等了几秒,电梯门自动往回合。 这时,轿厢里的元霆轻笑一声,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西装袖口随之往上缩,手背延伸到手腕处的青筋微微凸起,在灯光的照射下分外明显。 他按下按键,门再次打开。 “不进来?” “哦。” 棠凝抬脚走进电梯。 她往按键方向扫了一眼,一号键亮着,那就不需要她按了。 元霆歪头打量着不跟他说话的人,像是对她这副模样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被这么打量着,棠凝表面淡定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哟,终于正眼看他了。 元霆眸底漾着笑意,主动在雷点蹦哒,“昨晚的事,你怎么看?” 棠凝不动如山,“什么事,我不知道。” 元霆往她这走了一步,两人间的距离拉近。 棠凝的眼睛快速地眨动了一下,身形稳住。 “你走之后我把元陌叫来了,他跟我一起。” 棠凝的余光中,他的眼神深邃得厉害。 “棠凝。” “嗯?” “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电梯刚好到达一层,发出叮的一声。 两道声音重叠。 但棠凝没错过。 这近乎表白的话,直接把她钓成翘嘴。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一个肤浅的人,就爱听这种好听的话。 清冷美人嫣然一笑,灿若骄阳,明艳动人。 棠凝精准无误地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出电梯,又松开。 仿佛这一牵不包含半点私心,只想带他出电梯一般。 “我好饿,要不要一起吃饭?” 前后两副面孔,元霆异常受用。 “好。” —— 他们先回了趟房间,换上礼服。 没办法,这是所谓的社交礼仪。 众所周知,晚宴要搭配礼服礼裙。 棠凝穿的是简简单单的一套缎面抹胸礼裙。 缎面光泽顺滑,将棠凝姣好的身段尽显之余,不乏优雅松弛。 她出来的时候,元霆已经等在她门口,神情闲适,耐心至极。 穿着西服的元霆是高不可攀的,锋芒毕露。 而此刻,一身新中式礼服上点缀的那几笔泼墨却中和了他的锐利,整个人显得内敛又儒雅。 元霆看到她颈间的珠宝时便笑了。 棠凝朝他款款走去,骄矜开口,“我知道你在笑什么。” 元霆勾唇,“这么聪明啊。” 棠凝下巴微微上扬,“那当然。” 也是奇了怪了,这次带来的首饰,居然都是他的手笔,yt出品。 她为今天的裙子搭配了一套红宝石首饰。 大颗的红宝石由玫瑰金链条装饰,时髦贵气,又不过分浮夸。 棠凝:“你究竟给我送来多少东西?” 元霆笑,“不多,我们边走边说。” 第46章 引荐人才,棠凝拔枪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分亲密。 但无形中有一个和谐的磁场环绕在其周围。 朝宴会厅走去的一路上,落到他们身上的目光就没停过。 先是一怔,而后不约而同收回,没有过多停留。 棠凝觉得这得归功于边上人的“气场”。 “元霆哥,我有一个计划。” 元霆顺着她的话,“什么计划?” 棠凝扬唇一笑,“等回了家,我准备去库房把你送的东西都找出来,数一数。” 她这么一说,元霆自然猜到她的目的。 “十八岁。” 他直接把答案告诉她。 亲手做的生辰贺礼代表他的心意。 “你十八岁开始,每一年我都会准备一套首饰,以元家的名义。” 棠凝若有所思,“那如果这次我还是没有戴它们,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这件事?” 元霆侧头看着她,“以前的不会提,未来的,会以元霆的名义准备。” 棠凝莞尔,“你就是想让我自己发现。” 元霆抬手将她鬓边乱飞的头发理好,“你已经发现了。” 首饰是十八岁开始送的。 而喜欢她,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都在传棠家的小阿凝身体不好,病殃殃的怕是活不久。 但元霆不这么认为。 他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女孩。 在他看来,女孩鲜活灿烂,生命力比谁都旺盛。 她对事物好奇,对朋友仗义,天生侠气,是个小女侠。 通过自家弟弟的嘴,他没少听闻她的英勇事迹,也看过不少她调皮捣蛋后装乖的模样。 听着,看着,便入了心。 那时候的他不懂情爱,单纯把她当成一个邻家妹妹。 直到母亲闲聊时提起棠家那位主母。 母亲说,棠家主母会在她女儿十八岁时帮她准备名单,选夫名单。 那一刻心底升起的强烈占有欲叫他明了自己的心意。 在他心里,棠凝不止是一个妹妹。 可明白是一回事,她每次见到自己时那副发怵的模样又是另一回事。 元霆不常抽烟。 人生仅有的几次,都与棠凝有关。 一次,是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女孩,但这个女孩畏惧自己时。 一次,是一年前棠凝生机受损他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时。 —— 宴会厅门厅处,元陌跟个门神似的守在那。 棠凝听说过元陌这个人。 又一个寡言少语,能力出众的代表人物。 性格鲜明,死忠,好战。 除元霆外,谁的话都不听。 不论是元霆的父亲、母亲、亦或是元子野,无一例外。 当棠凝与元霆走近时,他迎上来,“家主,棠少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果真寡言。 元陌提前在宴会厅的一角安排出用餐区。 两人几乎刚一落座,两份汤面被送了上来。 这会已经是晚上七点,棠凝饿极。 即便如此,她还是先小口尝了尝味道,满意后才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吃到七分饱便停下放下筷子,从随身包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往手心到了小小的八颗。 元霆适时递过温水,棠凝自然接过,一口气送服。 乖小孩有糖吃。 乖乖吃药的棠凝当然也有。 元霆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 棠凝见了直接塞进嘴里。 “谢谢元霆哥。” 她嘴里含着糖,声音有些含糊,有些甜。 忽地,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元陌突然开口,却不是跟他们说。 吃饱喝足,有闲心听八卦。 棠凝的位置背对着来人,只能听到声音。 她看了看对面的元霆,后者是一个眼神都没甩那边,只顾看着她。 棠凝:......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你别这么看我。” 元霆眉眼带笑,“好。” 那边,元陌拦下往这边靠近的两人。 他脸上没有半丝表情,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家主用餐,不许打扰。” 来人之一是元家旁支元虎,是一个恪尽职守,老实本分的人。 面对元陌的拒绝,他依旧不放弃,解释着他无意打扰家主用餐,只是想给家主引荐一位人才。 元陌没有丝毫通融,把刚才的八个字又重复了一遍,硬邦邦的话里满是对家主的推崇。 偷听的棠凝暗自感慨,果然是个妙人,死忠到这地步。 死忠这个词用在元陌身上一点都不夸张。 他刚说的话里,棠凝大概可以听出一种“敢打扰我家家主用餐者必死”的气势。 但也是奇了怪了,一向懂事的元虎这次竟意外坚持。 出于好奇,棠凝回头,视线扫过被元陌拦下的中年男子和那位待引荐的“人才”之后,淡淡收回。 不动声色地给对面的元霆递了个眼神。 元霆挑眉,顺着她的意思出声,“元陌,让他们过来。” 元陌:“是。” 被放行的元虎略带激动地领着那位“人才”走近。 来了先打招呼,”家主,棠少主。” 棠凝只点头,并没有说话。 元霆见她准备作壁上观,便随意应付着,“什么事?” 有了他这句问话,元虎笑呵呵地引出身侧的人,开始介绍。 “家主,这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王显。别看他年纪轻轻,能力却是不凡。他对元家仰慕已久,若是有幸能为加入,势必会为元家献上一份助力。” 说话间,他双眸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就像是真的找到一位能人异士般,壮大元家指日可待。 顾忌到棠凝的存在,元虎没把王显的能力往具体里说。 相较于元虎的激动,元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是吗?” 棠凝知道,某位大佬的耐心已经告罄。 理了理裙摆,她起身,来到那位“人才”面前,打量两秒,伸出左手,“你好,我是棠凝。” 元虎见状,眼神在棠凝和元霆的身上转来转去,带着一股急切。 隐含意思就是,家主,棠家要跟我们抢人才! 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她是跟元霆同桌而食的人。 那“人才”配合地伸出自己的左手,与棠凝的交握,“棠少主你好,我是王显。” 自从到这边之后,打头阵的一直是元虎,王显就待在一边看着元虎“冲锋陷阵”,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棠凝不动声色地分神感应着他的手。 元霆就这么坐在位置上,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眸光悠悠。 握手这件事,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棠凝唇角的弧度不变,在收回手的下一瞬右手拔枪,小手枪砰砰砰四声直接打断了王显的手筋脚筋,紧随其后便是抬脚一踹,将人踹倒在地。 裙摆晃荡两下,很快恢复优雅。 第47章 王显落网,不幸与罪恶 棠凝这一套动作来得突然又违和。 但元霆岿然不动,元陌无动于衷,唯一破防的只有那位元虎。 他顾忌着棠凝的身份,也不敢上前。 只在原地不甘心地扬声问道,“棠少主,你这是做什么?” 棠凝没空搭理他。 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那不再伪装的人。 只见他嘴角溢出丝丝鲜血,却扬着极其邪肆的笑。 全然不见之前那副正派方端的精英模样。 棠凝曾见过这个笑。 通过孟拓的那根小鱼手绳见到过。 这个人,就是将孟晴捅了十几刀的高挑“女生”,那个假发男生。 王显是他的真名。 事已至此,王显也懒得伪装,讥讽一笑,一身反骨,“被发现了呢,你认识我?” 表情不害怕。 言语之间也没有畏惧。 轻描淡写,浑身没有痛感似的。 落在身上的那股子强悍的威压,那让他无法还手的禁锢之力,也犹似不存在。 棠凝摇摇头,“不算,孟晴你认识吗?” 王显认真回想,“没印象。” 有些人就是奇怪,明明可以好好说话,偏偏要搞什么个性。 他两眼放光,恶意都写在了脸上,“怎么,她被我杀了?是先奸后杀,还是分尸碎尸?哈哈哈哈!” 这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惹人厌。 棠凝淡淡瞥了他一眼,“王显,我很好奇,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话音落,王显脸上的嬉笑与无所谓瞬间消失。 双眼跟淬了毒一般盯着棠凝,双唇无声动了动。 然后元虎便动了。 他目露凶相,朝棠凝逼近。 眼瞅着下一秒就要抡拳砸向她,一道劲风突然出现,将他整个人掀飞,身体重重地砸到墙上,而后滑落在地。 元霆的下一脚落在王显身上。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这个眼神毒辣放肆的人当场闭上了眼。 元霆声音冷静,透着冷意,“元陌,带下去。” 元陌上前,“是。” 棠凝出言提醒,“把他眼睛绑了,嘴巴塞住,这人会催眠。” 元陌看了眼说话的棠凝,又转头看向元霆。 元霆:“照办。” 元陌:“是。”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就说嘛,正常情况下怎么会有人敢在元霆用餐时贸然打扰呢? 仅仅是为推荐一个人。 之前的棠凝都不一定敢。 元虎显然是被王显催眠控制住,做出与平常相违背的举动。 棠凝想了想,“元霆哥,他这手催眠术,不一般。” 元霆点头,“嗯。” 他也没错过那一幕。 王显只是动了动嘴,元虎便不能自控地目露凶相,袭击棠凝。 这不单单是催眠术这么简单,更像傀儡术。 这一角的动静不算小,引来一些目光。 但触及元霆时,又纷纷避让。 王显和元虎被拖下去时,林铮刚进入宴会厅。 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只隐约看到背影。 听到周边的窃窃私语才知道这事跟元霆和棠凝有关。 林铮眸光一凝,锁定棠凝的位置后直直朝她奔去。 他打量着她,“没事吧?” 棠凝摇头,“我没事。” 林铮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知道有元霆在闹不出什么大事。 他问:“刚才那人?” 棠凝歪头轻笑,“我打的。” 林铮:...... 打人还得意上了? “那可不是好人。” 棠凝懒懒地瞥了林铮一眼,给出提示,“东厢村。” 东厢村,孟晴,那个凶手画像。 林铮瞬间了然。 想到什么,棠凝道,“林铮,你找人查查这个王显有没有跟棠家人接触过,他会催眠。” 催眠这门学问,她是门外汉。 但大抵可以想象,只有精神力极强的人才能抵御催眠。 棠家的那些个旁支,人人都可以学风水命术,但那是后天习成的,跟棠凝的天赋完全比不了。 发现不了王显的真面目,不慎被催眠也不是没有可能。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偌大的家族一旦被破开个口子,会引发什么,谁也不知道。 林铮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好,交给我。” 棠凝又问,“我爸呢?” 林铮回答,“家主在休息,我一会跟德叔通个气。” 他办事一向妥帖。 棠凝满眼欣慰,“那你去忙吧。” 林铮问,“你呢?” 棠凝思索片刻。 在秋日宴上遇到这么一号人物在她意料之外。 想到刚刚短暂握手时看到的一些画面,更是让她的眉宇间染上浅浅的不耐。 她没回答林铮的话,而是转头望向一直等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元霆。 “元霆哥,这人身上背着不少人命,隐约还跟一个组织有关联,我需要再看一遍。” 元霆点头,“好。” 组织? 林铮第一时间想到上一个任务,目标任务k所在的扶光会。 对上他的视线,棠凝肯定地点了点头。 跟任务相关的内容需要保密,不可以拿出来细说。 林铮看了眼元霆,斟酌着对棠凝开口,“那等你结束我来接你?” “不用,你都忙一天了,结束我自己回房间休息,不用担心。” “好。” 林铮来了又去,高大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 棠凝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淡淡地扫过宴会厅。 熠熠生辉的豪华宴会厅里,满是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 他们轻笑着,交谈着,手拿酒杯,高贵,典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可在这纸醉金迷的欢乐场中,危机似乎逐渐靠近。 有什么触手,慢慢地伸向四大家族。 在他们放松之时,在他们懈怠之时。 这次是机缘巧合,王显是她先前遇到过的,所以她能及时精准地锁定目标。 可四大家族中有那么多人,她每天能见到的又有几个? 大海捞针不是办法。 只能借由落到手里的王显,逐一击破。 至于王显。 棠凝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人。 刚刚她除了确定他就是杀害孟晴的凶手外,还看到了点别的。 这些“别的”,对王显本人来说显然非常重要。 可以说这是他为什么走上这条不归路的缘由。 刚刚的王显即便被抓被制服,都还是不屈不挠、极其嚣张的。 可她问了一个问题,王显便翻了脸。 原因很简单,王显既是男人,又是女人。 天生双性人。 这样的人出生在一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会导致什么? 被嫌弃,被丢弃。 有些人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 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能跌跌撞撞摸索着长大。 吃的不是端上桌的,而是随地捡的,脏的、冷的。 时间很公平。 幸福的孩子温暖地长大。 不幸的孩子按时长大。 长大,模样也长开。 随之而来的不是希望的曙光,而是暗地里慢慢滋生的罪恶目光。 于是,孩子被捡走,被玩弄,被辗转,被分享。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孩子的眼里无光,麻木。 可当所谓的家人也加入时,他的眼里觉醒了毁天灭地的恨意。 自我觉醒后,他做了一件事。 屠了整个山村。 第48章 四大家族被盯上,棠凝撒娇想搞事情 作为宴会的主办方,章家是最先收到消息的,章家大哥专门安排了一处审讯室给棠凝他们,然后开始摸排自家。 审讯室里。 王显被五花大绑地扣住,厚重的铁环将他的手脚禁锢住,伤口就那么大喇喇地瘫在那,暗红色的血液沾染着铁环,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他依旧昏迷着,嘴巴被堵住,眼睛蒙上了黑条。 两道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身穿礼服的元霆与棠凝相携踏进这昏暗的审讯室。 棠凝一步步靠近,直至在他面前站定。 随意踢了踢他的脚,铁链随之发出叮呤当啷的响动。 棠凝挑了个没沾染血迹的手指,握在手心。 元霆眸色暗了暗,“不然,交给我来查。” 棠凝看向他,“元霆哥,这一方面,你没我快。” 她当然相信元霆的手段,但很多东西得自己亲眼看,才能将无用的“怜悯”之情赶跑。 有些人可怜是真,坏事做绝也是真。 元霆颔首,“嗯,我们阿凝的本事,世界第一好。” 要不是场合不对,时机不对,棠凝真的要在这一声“阿凝”中沉沦。 这是元霆第一次唤她“阿凝。” 经由他的声线,分外好听。 棠凝眸光闪烁,想到曾从元伯母嘴里听到的“阿霆”,羞耻症犯了。 她晃了晃脑袋,将奇怪的念头拍飞,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元霆哥,你一会送我回去?” “好。” 哪怕她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元霆就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巍峨之山,在棠凝的边上,是她的坚实后盾。 办正事要紧,棠凝闭眼。 手下伸出细细密密的无形丝线,拉扯着王显的过往。 无数画面交叠着显现。 小山村被黑血覆盖,腐败中,走出一个浴血少年。 天降大雨,他浑身的血迹被冲干,但那双年轻的双眼依旧邪肆,毁天灭地的癫狂火焰滋滋跳跃。 后来,他所过之处,充斥着癫狂桀桀的笑声,蛊惑人心的对视以及带着指令的话语。 被砍掉的四肢,连捅十几刀的胸腹,落地的脑袋,挖掉的眼球…… 一双双惊恐的眼神,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一条条无辜的生命,一滩滩暗红的血液…… 以及,意外出现的六指人。 如出一辙的黑痣。 是k。 棠凝缓缓睁眼,眼波平静。 她动了动嘴,声线微凉,“元霆哥,世界待他不公,他还以黑暗,是对是错?” 元霆自然地将她的手牵到手里,“我们不是判官。” 审讯室陷入安静。 棠凝扯出一抹笑。 是,她不是判官,没有人能当判官。 并不是每个坏人生下来就是坏种,冤有头债有主。 多余的,做了便是做了,错了便是错了。 她看向元霆,认真道,“他是扶光会k的手下,这次来是想收编四大家族。” 王显是k的手下。 他是探路石,是那只悄无声息潜入的蜘蛛,意图在暗地里织出一张大网。 k想做的不是与四大家族为敌,而是私下网罗能人异士,金银财宝。 这样,可以为他争夺那个位置提供助力。 遗憾的是,k低估了华国元家。 k底下的王显同样过于自负,没有遵照指令缓步慢行,而是选择直接对上元家元霆。 元霆摸了摸她的发顶,“黑恶势力而已,来一个灭一个,我们不怕。” 棠凝默。 她仰起一张素白的小脸,言辞切切,“别这样摸我。” 元霆无声扬唇,收回手,“好,我送你回去。” 棠凝指了指王显,“那他呢?” 元霆:“去该去的地方。” 在定位不曾普及的一个地方,有一处特殊监狱,名为a字号。 在那里,有无数跟王显类似的人。 他们才情卓越,可穷凶极恶,偏又事出有因。 出了审讯室,元霆简单交代守在门口的元陌。 而棠凝则是给林铮发消息。 【棠凝:林铮,王显是k的手下,来为k招兵买马的。】 【林铮:明白。】 互通有无好办事。 事情到这,勉强算暂时告一段落。 —— 套房门口。 棠凝和元霆对视两秒,那双被他牵过的手微微一动。 棠凝抿唇,“请你喝杯茶?” 元霆从善如流,“嗯。” 哔。 门开,门关。 棠凝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元霆已经自给自足,在会客区煮上茶了。 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一边欣赏他煮茶,一边打探。 “元霆哥。” “嗯?” “你对扶光会是不是还挺了解的?” “听说过。” 元霆抬眸,“过段时间一个朋友婚礼,他们会出席。” 棠凝闻言,眸光微动,转移阵地,来到他身边落座,“你也会去吗?” 元霆给她递了一杯茶,“去的。” 如玉的手指捧过茶杯,棠凝浅酌一口,直奔主题,“可以带上我吗?” 元霆放下茶盏,侧头撞进一双晶晶亮的漂亮眼睛,没有错过那暗暗的兴奋劲。 这种眼神他曾见过。 那时候知道他在掘金区炸场子,小姑娘也是这眼神。 她想搞事情。 元霆没吱声。 倒不是怕各方势力盘踞自己护不住她,而是担心她将自己示于人前,恐会招来无端麻烦,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见他只看了自己一眼,也不吭声,棠凝跟着放下杯子,“我就是去看看,没参加过婚礼。” 元霆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份上。 棠凝不负他所望,举着四根手指凑到他面前,“我就看看,绝不捣乱,我保证。”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周围,他终于松口,“不骗我?” 眼看有戏,棠凝疯狂点头,“真的,我不骗你。” 乖巧成这副模样,让元霆如何不答应。 “可以。” yes! 暗喜过后的棠凝意外地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点。 望着近在咫尺的盛世男颜,她眉眼闪动,视线落在那性感凸起的喉结上。 之前,电梯门一开,电梯里的他犹如神祗。 那时候,她其实兴起一个念头的。 但当时这个念头被她强力压下了。 可现在,人都到她房里来了…… 不如? 不行,不行。 不给人家名分,还想要占人便宜,这样做不太道德。 可这名分,又不是这么好给的。 就在她萌生退意时,元霆淡淡出声。 “今晚我们走在一起,很多人看到了。” 看到之后,有关他们俩的传言必然少不了。 既然如此,不如把谣言坐实? 棠凝聪明脑袋进行着头脑风暴。 所以也没有注意到端坐的元霆扫向她的余光中,暗含笑意。 肉把自己送到小狐狸嘴边,闭上眼,等着她上钩。 就像他曾说过的,不介意被玩弄感情。 哪怕没有名分,他也能做出正宫的气势。 第49章 中途棠母来消息,棠凝吹牛 做出决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棠凝扯了扯长长的裙摆,露出细长的小腿,以及——绑在腿上的小手枪。 啪嗒一声,小手枪被搁在茶几上,元霆面前。 他朝她看去。 “元霆哥,这是我的房间。” “嗯。” “在这里,我说了算。” 元霆看了眼手枪,又看了看她,“嗯。” “好,那我们达成共识了。” 棠凝暗自为自己打气,在他的注视下,伸手覆住他的双眼。 睫毛在她手心滑动,痒痒的,她忍住不收回手。 她神情专注地凝视那勾人的喉结。 脑袋不受控制地越凑越近。 隐隐绕绕的女儿馨香,扑到脖颈处的温热气息,元霆感受着,喉结慢动作般再次滑动。 是情难自禁。 又像是蓄意引诱。 棠凝注意到了,呼吸跟着一凝。 她微微闭眼,娇软的唇瓣直直贴上那微凉的地方,轻轻啄着。 青涩的动作,不得其法,却无比诱人。 元霆被覆住的双眼里是浓浓的情动。 原以为,她只是想亲他,而已。 他动了动唇,声线低哑,“棠凝。” 霸道小棠不想被打扰,也不知哪来的熊心豹子胆,直接将他的上半身推倒在沙发靠背上。 而自己则是顺势逼近,跟个小流氓似的,也不移开捂着他眼睛的手,直接贴上那出声的地方,强势地不允许自己的好事再被打断。 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吻。 但距离上一次,也的确隔了一些时间。 元霆的双眼全程被她用手遮着。 由着她从近乡情怯,到得心应手。 人的精力有限,顾了上头便顾不了下方。 棠凝太过于专注占便宜,捂着他双眼的那双手便在无意识间松开了。 房间灯火通明,精美的灯饰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但在元霆眼里,一切都比不上这个姑娘来的多姿。 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喜欢。 棠凝是个小菜鸡。 亲了没多久便搂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泛红的脸埋在他肩上,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 可就是这样的吐气如兰,击碎了元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精壮有力的手臂圈住棠凝的腰肢,稍稍用力,棠凝便跌坐在他腿上。 猝不及防地,棠凝对上了他的视线。 深邃的眸子里是不容置疑的占有欲,看着她的目光安静而灼热,炙烤着她的视线。 元霆看着如水蜜桃般娇俏的姑娘,声音哑得厉害。 “是因为我的‘药效’亲我—” 他稍作停顿,复又继续,“还是单纯,想亲我?” 被蛊惑的棠凝直接了当给出答案,“想亲你。” 元霆粲然一笑,带笑的容颜越发勾人。 他哄着姑娘说甜言蜜语,这会听到了,满足了。 宽大的手掌落在棠凝的脑袋上,极其轻柔地抚了抚,“嗯,给你亲。” 与他眼里的霸道不同,随之而来的动作是轻柔的,满含爱意的。 他学着棠凝的模样,先是在她颈间那条项链上落下一吻。 “你戴了它们,我很开心。” 那些无人问津的心意,那些倾注其中的情感,在无意间重见天日,何其有幸。 棠凝视线低垂,目光落到他柔软的发梢上,声音骄矜,“我知道你很开心。” 这空旷的房间里,透着几分亲密与呢喃。 元霆抬头,盯着她,“真知道?” 他怕。 怕她刚开窍无法分辨。 怕她误把感动,当成心动。 怕她在未来的一天推翻这次的心动。 棠凝就这么看着他,满眼都是他,目光笃定。 弯起嘴角,梨涡轻陷,她肯定地点头。 两下。 元霆是什么人,骨子里有着霸气和掠夺。 这样的一个人,偏偏悄无声息为她做了这么多。 这份爱意,她明了。 自己的心意,她也明了。 一声轻笑溢出喉咙,元霆不吝夸奖,“真聪明。” 乱花渐欲迷人眼。 就在棠凝的头脑逐渐沉沦,身子就要再次往前凑的那一刻,一声提示音唤醒了她。 她小幅度地甩了甩头。 于是,元霆眼睁睁地看着姑娘的眼神变得清明,作势要离开他的怀抱。 这怎么可以? 在这之前,元霆的表现全都是收着来的,任由这个房间的小主人对自己上下其手。 可不代表她能轻易地被一声提示音哄走。 元霆不同意了。 搭在棠凝腰间的手臂稍稍用力,禁锢住她离去的动作。 下一瞬,棠凝重新跌回他的怀抱,天旋地转间,两人的位置对调。 她的身后是柔软的靠背,身前是一个坚硬的胸膛。 没等她说话,元霆的吻便落下,密密麻麻的,极尽缠绵。 如果说棠凝之前的阵仗是淅沥小雨的话,那元霆的便是暴风骤雨。 唇齿交缠间,棠凝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我看下、消息。” 元霆不让。 “是、我妈。” 此言一出,元霆动作一顿,两唇分开少许。 性感的喉结几番滚动,喘着粗气,性感又撩人。 他闭眼,将眼底的洇红遮掩,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又往前重重亲了她一口才算完。 这时候的情况其实有些尴尬的。 就像是年轻人在亲亲热热,而恰巧家长回家了,撞个正着。 但棠凝岂是常人,她不仅不尴尬,甚至浅笑出声。 明媚中透着调皮。 看着这样的她,元霆反而什么气都没了。 棠凝翻出手机,坐回元霆边上,后者身体不由自主朝她这边倾斜,半拥着她。 消息是棠母发来的,提示音也是专属的。 棠凝看完消息后直接把内容递到身边人跟前。 【妈妈:阿凝,妈妈听说你晚上是跟元家老大入场的,你不怕他了?】 棠凝怕元霆。 这个认知,曾经是元霆压抑心中情感的重要一环。 但现在不同了,他知道她喜欢他。 元霆,“怎么回?” 棠凝勾唇,噼里啪啦输入几个字然后点击发送。 看了全程的元霆眉头一跳一跳的。 另一只空着的手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手腕遮挡的嘴角却无声扬起,暗爽不已。 屏幕上,棠凝发出绿色对话框里,赫然写着:不怕,还亲到了。 这段感情里,纠结那么些天,实在不是棠凝的作风。 喜欢就是喜欢,她的喜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可惜,她的真话没被棠母当真。 【妈妈:不许吹牛,不怕就行,早点休息。】 棠凝撇撇嘴。 【棠凝:哦。】 第50章 离谱至极的神来一笔 将手机丢回一旁,棠凝顺手拿起之前喝过的茶杯,抬手就要继续喝。 一只大掌拦住了她。 元霆接过杯子搁在一旁,转而拎起茶壶重新给她倒了一杯。 棠凝捧着杯子,温热的茶水划过喉咙,滋润了心肺。 嘴巴欠欠的,“元霆哥,你好养生哦。” 养生=年纪大=他。 元霆抬抬眼皮,“嫌我老?” 棠凝喝水的动作一顿,黑白分明的双眼朝他这看了看,极速摇头,“我没有。” 但是晚了,她已经把人给惹毛了。 元霆从她手上取下杯子,盯着她沾染了茶水的红唇,心随意动,一寸寸欺身逼近,直到将棠凝压在身下。 张口,声音莫名哑了几分,“那我们继续。” 之前想做的事被打断了,要续上。 而棠凝呢,不止不羞,反而还跃跃欲试,主动张开唇齿,与他共舞。 元霆抽空问,“明天穿什么?” 棠凝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几分甜腻,“嗯?什么?” 他耐心至极,“明天的衣服,有领子吗?” 棠凝不明所以,大脑飞速想了想自己的衣服,“有领子。” 元霆应了一声,然后继续。 铺天盖地的爱意,肆意的亲吻将房间的空气沾染得旖旎多姿。 过了一会,元霆放开她微麻的唇畔,由上至下,轻轻浅浅地吻着颀长的脖颈,优越的锁骨。 察觉到他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棠凝的手动了动。 却不想被他圈住了手腕,手指顺势插进她的五指间,十指紧扣。 亲吻还在继续,他的唇从锁骨继续往下,缓慢而坚定地到了抹胸裙的上围处。 在那处开始起伏的地带,他终于停下。 但没有离开,而是用了点力道,在那落下一个浅浅的粉色印记。 如此,棠凝就明白他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棠少主终究是羞了。 精致的双眼早已闭上,眼底的羞意牢牢封锁,她的声音里带了些紧张,“元霆哥。” 元霆抬眸,佯装不知,在她的唇上浅啄一下,“嗯?” 棠凝眼皮下的眼珠子转了转,“我好像想睡觉了。” 这个张嘴就来的小骗子。 元霆的唇角无声勾起,“是吗?” 棠凝点头,并开始找茬,“你亲得我嘴巴好痛。” 元霆的目光落到她殷红的唇上,眸色渐深,“我的技术是差了点,那就劳烦你陪我练习一下?” 其实他的吻技不止不差,反而亲得棠凝很舒服。 不知何时,元霆松开了棠凝的手,捧着她的脸,犹如捧着最最心爱的宝贝。 而棠凝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揪着他胸前的衣服。 忘情的热吻一直到棠凝迷迷糊糊地察觉到他的身体反应后,才一个激灵从昏沉状态清醒过来。 棠凝连忙叫停,手下意识推他胸口的同时,自己还将身体上移了一下。 为的是避开那处,却没注意到身上的裙摆被元霆压着。 所以,即便她人往上移了一小下,裙子却还留在原地。 假设把人作为参照物的话,那现在的情况就是,抹胸裙下滑了一截!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棠凝连忙搂住元霆的脖子,将自己的上半身贴进他的怀里。 这离谱至极的神来之笔,将她的聪明脑袋直接算崩盘。 耳边的呼吸声里多了几分急促,她便明白被看到了。 “元霆哥,你闭上眼睛。” 这是亡羊补牢的做法,就当是骗骗自己。 元霆的喉结上下滑动,应了一声,听话地闭上眼睛。 人的五感是相通的。 视觉部分减弱了,那触感则更为明显。 元霆开口,声音有些干,哄着她,“别怕,我不看。” 其实他原本也不会继续欺负她。 那个淡淡的粉色印记是这次的极限。 但身体自然的反应似乎吓到人姑娘了。 棠凝不怀疑他的人品,“嗯。” 她悄悄从他怀里退出,飞快地将抹胸裙提上来,又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她感受到他的呼吸,也给足他时间平复。 他需要一些时间。 不知不觉间,棠凝的眼皮子开始打架。 也不知是今天太累,还是元霆的怀抱太过温暖、太过让人心安,又或是昏睡模式即将启动。 等元霆终于平复好心情之后,发现姑娘居然就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发出了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规律,柔和。 他声音放轻,“棠凝?” 对方没有反应。 “阿凝?” 棠凝终于被唤醒,眼睛依旧闭着,嘴里小声嘟囔着,“元霆哥,这裙子不舒服,你帮我换睡衣。” …… 要不要听听你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元霆,“不帮。” 棠凝小声撒着娇,全然忘了羞怯二字怎么写,“帮帮我嘛,你最好了。” 元霆闭上眼,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后者极会享受,顺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鼻息扑在上头,热热的。 他就这么抱着她,她也这么全身心地信赖着他。 两人一步一步往卧室里走去,走得稳稳的。 元霆将怀里的人安置在床上,看着她酣睡香甜的模样,轻勾唇角,弯腰帮她脱鞋。 接着,他去了趟浴室,端来一盆温水,把毛巾沾湿,帮她简单洗漱。 看着不远处叠放整齐的睡裙,他下意识想到刚才她娇娇气气的请求,罕见地咬咬牙又去换了一盆水。 床前,元霆将睡裙抖开,研究明白怎么穿后,又将目光落在安睡的姑娘身上。 这礼裙该怎么脱呢? 光是找拉链,他都找了半天,最后才在侧腰处找到一个隐形拉链。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做足心理准备后,他闭上眼,骨节分明的手搭上那拉链头,滋溜一声一拉而下,礼裙褪下。 他重新拧了把毛巾,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她的身体,给肌肤带来一阵清爽。 在那之后,他又费劲地把睡裙往她身上一套。 等这一切做完后,他扯过被角盖在她身上,这才转过身,高大的身体沿着床沿滑落在地。 这会的他哪还是什么随性慵懒、运筹帷幄的大佬。 分明就是一个心理一般的毛头小子。 额头已憋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 真是他的祖宗。 第51章 元母收到风声,元霆放话 翌日,午餐时间。 元家两兄弟同桌而食。 元子野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回忆着昨晚亲眼目睹大哥和棠凝相携进入宴会厅的场景。 那时候,他跟江淮待在二楼包间。 也是巧了,不经意间往下眺望,便撞见两人进来的画面。 该怎么形容? 天地失色。 两人身着浅色礼服款款进入人潮。 没人能忽略大哥的气场,当然也不会对状似散漫的棠凝多有怠慢。 在众人面前的棠凝,跟在大哥面前的棠凝可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样。 这两个人之间,不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各有千秋。 换一个词描述,就叫势均力敌。 感性与理性在拉扯。 前脚刚确定她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后脚便看到她跟自家大哥走在一起。 往后,他暂时不敢想。 但这两个,一个是酸啦吧唧的小青梅,一个是自小敬重的大哥。 他得试着成全。 元子野瞅了眼神清气爽的人,出声,“哥,你对她的心意,有改变吗?”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棠凝。 元霆抬眸与之对视,“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 元子野撇开眼,声音里透出一丝别扭,“这丫头眼光不行,我问她我跟你之间谁比较帅,她说你帅。” 该说不说,元霆被间歇性哄了一波。 他想起姑娘曾说过自己哄完这个哄那个,应该是那时候的事情了。 元子野见他不说话,往深层次点破,“她心里有你。” “我知道。” 元霆已经完全确定这件事,那接下来的事也是他需要面对和处理的。 放下餐具,元霆看向他,认真道,“子野,你的想法是什么?” 元子野无所谓地耸耸肩,“就那样呗,强扭的瓜又不甜,反正我是不会羡慕的。” “该羡慕的人是我。” 元霆难得展示自己的脆弱,“你们从小玩到大,这份情谊,我很羡慕。” 听到他第一句话时,元子野还觉得自家大哥有些“虚伪”,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当他第二句话一出来,元子野嘴里的肉啊,嚼着嚼着吧,还香了起来。 他剑眉一扬,坐直了身体,“这么说倒也没错,该你羡慕。”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好朋友是一辈子的,可男朋友嘛...... 哪有那么多初恋到红本本的。 元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看不出情绪。 后者想到什么,更是翘起了二郎腿,嘚瑟不已,“哥,你们八字还没一撇呢,别高兴太早。” 有些弟弟不讨喜,不值得哄。 元霆神色不变,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手指在餐桌上轻叩两下,“食不言寝不语。” 六个字里蕴藏着血脉压制。 元子野被迫闭嘴。 就在他准备继续吃饭时,瞄到不远处走来的人,那张碎嘴子蠢蠢欲动。 欲动,则动。 “哥,妈领着我那预备役嫂子来了。” 元霆眼眸染上不耐,冷冷瞥了幸灾乐祸的元子野一眼。 后者当即噤声。 他也是潇洒久了,忘记自家大哥的威压。 这头,元母刚带着卿卿一走进,元霆便放下手中的筷子,以他为中心,散发着一圈冷凝气息。 只要不是粗线条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态度。 元母得了个没脸,面子上有些下不来。 还是卿卿善解人意地找了个理由,体面离开。 高跟鞋跟落在地面上,哒哒哒的,沉稳不慌张。 这样一来,留在原地的元母更是满心不忿。 眼看着自家母亲就要气爆炸,作壁上观的元子野忙拉着她落座。 元母拍了拍自家贴心幺儿的手,转头看向不省心的大儿子,“阿霆,你就这么排斥卿卿?” 元霆神情不变,“妈,我之前跟您说得很清楚,不要随意安排我的事。” 元母拧眉,“你这说的什么话,婚姻大事哪家父母不操心的?” 元霆:“您知道我的态度。” “态度?” 元母都气笑了,音量也跟着拔高,“合着你看上棠家那丫头了吧?” 她都听说了,昨天他们俩一起出席在晚宴上,同桌吃饭。 再想到之前两人还一起喝过茶,自家儿子的心思她大概也猜出来了。 在这件事上,元霆不愿含糊。 他打直球,“您既然知道,就更不应该把不相关的人往我跟前带。” 元母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被气极了。 她放话,“棠家丫头当不了我元家的主母!” 元霆抬眸,声音很沉,“我只当没听到这句话。” 别的事情,元母或许会顺着儿子的意,但这次,她异常坚定。 “她长相是不错,但性格太过顽劣,担不起元家主母的重任。” 这下不用元霆说,元子野都听不下去了。 元子野哎了一声,“妈,你瞎说什么呢,棠凝挺好的。” 对着大儿子不好开火,小儿子则方便多了。 元母伸手扇了扇元子野的胳膊,“你个臭小子,从小到大你们折腾的那些个破事我可没忘,更何况她那身体,说句难听的,又还有几年活—” “难听的话就别说。” 元霆出声打断,声音透着冷,“您失态了。” 元母一噎,反应过来这些话的确不适合出自自己的嘴巴。 对上两个儿子均不赞成的目光,动了动嘴唇,另辟蹊径。 “那你有考虑过你们的立场吗?你是元家家主,她是棠家少主,将来是要继承棠家的。你们俩要是在一起,你确定她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家族和责任,来当我元家主母吗?四大家族之间,什么时候出现过两家家主联姻的情况?” 与元母的苦口婆心不同,元霆听完依旧是面色淡淡的模样。 “如果当家主连喜欢一个人都不能由着心意来,那我只好去入赘了。” 此言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元母是真真被戳着软肋了。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是昏了头了吧?!!” 她又气又怕,怕元霆真去棠家入赘,斥责的说话声都压低了不少。 见自家母亲终于安静下来,元霆开口,“那些话我不想听第二遍,您担心的这些事我会处理好,您应该相信我的能力。如若不然,便请父亲出山来当这个家主吧。” 元母努了努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气氛陷入僵持。 元子野从沉思的状态下抽离,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走。 很快,他主动给母亲递出台阶,凑近她低语,“妈,他们俩连个八字都没一撇,您棒打什么鸳鸯,小心激起我哥的叛逆心理!” 有了台阶,元母自然往下走。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第52章 青梅间的互帮互助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元子野面前落下帷幕。 对于母亲有关棠凝的评价,他也是内心愤懑的。 他甚至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今天是他要跟棠凝在一起,母亲是否还是这个态度。 以及,自己是否能像大哥那样扛住重压,甚至说出要入赘的话。 元子野有一件事极其笃定,那就是大哥的话从来不是儿戏。 所以,入赘这个想法,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的。 不是什么叛逆起兴。 那自己呢? 小时候,他只是喜欢跟那个长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妹妹玩。 长得漂亮,鬼主意多,胆子也大,还贼聪明。 他们就这么一起玩、一起闹。一起放肆大笑。 渐渐地,他们长大了,他开始明白那种令他愉悦的情绪,名为喜欢。 他喜欢棠凝,想要每时每刻都跟她待在一起。 看她生病难受,他的心就跟被大石头压着似的透不过气。 一年前,她重病一场失去联络,去到世界的某个角落安静养伤。 那一整年,他的心都空落落的。 可说句实话,即便在他最最最喜欢她的那一年,也没想过为她抛弃元家二少的身份。 更遑提起“入赘”一词,一刻都不曾有过。 这两个字,跟任何一个男人搭上边,都是要被耻笑一辈子的。 回想着大哥说出那句话时的平静面色,元子野渐渐明白一个道理。 自己的喜欢,或许拿不出手。 至少在棠凝面前,暂时拿不出手。 —— 傍晚的斜阳漏了一丝进入房间,棠凝是被拍门声唤醒的。 她身形麻木地赤脚走出去,都不用看猫眼,听声就知道门外的是章若若。 刚把门打开一个缝,章若若灵活走位,咻的一下就滑进来了。 香香的大小姐一把扑进棠凝怀里,“呜呜呜,阿凝,你一定得救我!”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棠凝强势把她按在沙发上,倒了杯白开水递过去。 “大小姐先喝口水冷静冷静,你家阿凝我呢,需要洗漱。” 章若若哐哐地灌下一杯水,跟屁虫似的跟着棠凝到了洗手间,扒着门缝看她洗漱。 棠凝眯着眼刷牙,声音含糊,“说吧,什么事这么着急?” 章若若缩了缩脑袋,小声说了句什么。 棠凝睡意未消,脑子有点混沌,没听清,“大点声。” 章若若两眼一闭,梗着脖子,“我把一个人给睡了!” 棠凝拿着牙刷的手顿住,她慢慢睁开眼,从镜子里看着章若若,脑子里重复播放她的那句话。 半晌,她眨了眨眼,试探着,“恭喜?”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章若若两眼一闭,伸出两根手指,补充道,“睡了两晚!” 棠凝瞪圆了眼睛。 啊,其实,不用说这么详细的…… “所以,这跟让我救你有什么关系?” 若若是个大姑娘,谈恋爱很正常。 有一种爱情是一见钟情,来得热烈,汹涌肆虐。 睡觉什么的,她都这么大了,也很正常。 章若若喃喃道,“夜不归宿的事被我哥知道了,他问我去在哪,我就说。” 说到这,她抬头看了眼棠凝。 棠凝歪头,便听见她继续说,“我说,睡在你这。” 哈? 睡在她这...... 不是,她昨晚...... 有些记忆来的突然,棠凝沉吟片刻,“若若,你去外面坐会,我换套衣服就来。” 没有拒绝,便代表着有希望。 章若若把希望寄托在阿凝身上,听她的话乖乖往外走。 更衣室里。 棠凝懊恼地把脑袋嗑在全身镜上,羞愤至极。 因为她想起昨晚的乌龙了! 一世英名一朝尽毁。 醒来之后自己穿的可是睡衣。 联想到昨晚自己厚脸皮地喊他给自己换衣服的那些片段,她就想把自己塞进镜子里。 见她在里面待的时间有点紧,若若开始催,“阿凝~” 棠凝拍拍脑门,将五颜六色的东西拍飞后,套了件衣服出来。 出来后,她又是那个一本正经的人。 被若若用两只水汪汪的小鹿眼盯着,希冀,天真,可爱。 棠凝不解,“又不是早恋,干嘛这么怕你哥知道?” 章若若:“那人是他的好兄弟。” 棠凝:“知根知底,你哥应该更放心,不算坏事吧?” 章若若急得跳脚,“怎么不是坏事,我哥要是知道了,估计得直接筹备婚礼。” 棠凝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得理清楚,“所以说,你这是提起裤子不想认账。” 章若若脸色变幻,“没有不认,就是,太快了嘛。” 别人谈恋爱都是好几年的,她都还没享受被追的感觉,也没谈过恋爱,直接迈入婚姻可不行。 这么说,棠凝便理解了。 “明白,按照你的节奏来。” 这个意思也就是答应帮忙圆谎了,耶! 章若若兴奋地一屁股坐到她边上,挽着她的手臂一顿摇晃,“阿凝你真是太好了,我好爱你哟!” 这次,棠凝由着她在边上蛄蛹,面上挂着浅浅的笑。 她身边女孩子不多,若若算独一份的青梅。 独一无二。 看她的反应,对对方也有好感。 找到心仪的人,做喜欢的事情,都是值得开心的。 想到什么,棠凝突然开口,“若若,有做措施吗?” 章若若:??? 没听到回答,棠凝侧头,撞进眼里的是一张猴屁股脸。 粉粉嫩嫩的,涨着红,甚至散发着热气,像刚出炉的肉包子。 棠凝张了张嘴,难得卡壳,“我、我没让你回味细节,就是提醒你别意外怀孕。” 现在都不兴讲什么男人吃亏还是女人吃亏,这事儿都是享受。 但要是不小心怀了孕,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论什么时候,都得保护好自己。 章若若恍然大悟,“阿凝,你不是会看面相吗,有机会帮我给他看看?” 棠凝爽快应下,又提醒道,“若若,我能看他人品的好坏,但感情这件事,还是要你自己感受。” 当你找到一个人品极佳的对象,跟他在一起必然会幸福吗? 不一定。 人品极佳,只不过是保证了你不会受到出轨、家暴诸如此类的事件。 其他的,不好说。 章若若的声音娇娇的,“我知道的。” 棠凝被她的知无不言所影响,张了张嘴,跟着坦白起来。 “我其实,嗯,又把元霆给亲了。” 章若若蹭蹭的动作停下,视线落在棠凝的嘴唇上,得出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理解,“男人的嘴是挺好亲的吧。” 哈! 算了,再讲又要往细里说了。 两个女生用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交流一番后,棠凝提议,“陪我吃饭吧,我好饿。” “啊?” 章若若抬手看了看布灵布灵的腕表,小鹿眼忽闪忽闪的,“我晚上跟他约饭了。” 棠凝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就是青梅。 她觉得,若若压根没必要找她帮忙。 因为就她这样,能瞒得了谁? 章家大哥又不瞎。 “去去去。” 棠凝把坠入爱河的若若请出房间,随便拆了包零食垫吧肚子,然后出门找林铮。 第53章 棠凝看相辩人品,一封真金请柬 林铮跟她汇报摸排的成果。 “王显只接触过棠家的一个旁支,但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棠凝点头,“找机会拿一个他的东西。” 林铮适时递出一个牙刷,显然早有准备。 棠凝默了默,伸手接过,“下次可以不拿洗漱用品,咱们不验dna。” 林铮眼底闪过笑意,“好。” 按照惯例,闭眼施法。 等棠凝再次睁眼时,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 林铮:“怎么了?” 她抬眼看他,“的确是被抹去过记忆了,不过他给出一份名单,其中有你。” 林铮沉思,“是冲我管着的产业而来?” 棠家出名的可不是武力,挖人也挖不到他头上。 “或许。” 棠凝眸光幽幽,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一时也说不出其他缘由。 她看向林铮,“过段时间我会跟元霆哥出门一趟。” 林铮:“好,去哪?” 棠凝:“去参加一个婚礼,扶光会也会出席。有些事,打了照面,也就清楚了。” 林铮下意识地,“我陪你去吧。” 棠凝摇头,“你留家里帮我照看着,到时候别乱跑,就在老宅待着,我总觉得那份名单是个隐患。” 林铮眉眼柔和,“他们伤不到我。” “万一呢。” 他不再坚持,“好。” —— 回到房间后,棠凝拣了颗药丸丢嘴里,无意识地吞咽着,心里在琢磨着另一件事。 刚刚似乎忘了问若若她的男人是谁? 只说是章大哥的好兄弟。 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这么一号人物…… 棠凝觉得,她得去确认下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今天的棠少主格外忙碌,房门开了又关。 棠凝在用餐区看到若若,和她的男人。 经过确认,这位男士灵台清明,眉目端正,并没有被脏东西沾染的迹象。 他更像是一个蓄谋已久,谋而后动的人。 谋的是什么,当然是那个傻丫头。 小白兔遇上了大灰狼。 棠凝跟他仅通过一个对视,便了然对方的心思。 贺简知道棠凝,也知道她是若若心心念念的好朋友。 如今这位好朋友突然在他们用餐时出现,一个照面后又离开,为的,是考察自己。 看着对面一头雾水的女孩,贺简的嘴角擎着明晃晃的笑意。 章若若不解风情,“你笑什么?” 贺简慢条斯理,“你把我们的事,告诉她了。” 这陈述句一出,红霞迅速爬上某张娇俏小脸。 章若若色厉内荏,“我们什么事,我们没什么事。” 贺简满眼纵容,“好,没什么事。” 过了一会,他又出声,“我似乎通过你朋友的考察了。” 章若若:...... “你得意什么,我的考察你还没通过呢!” 输人不输阵。 大灰狼耐心十足,“好,我继续努力。” —— 棠凝来去匆匆。 确定没有异常后便又往回走,哪知在自己的房门口看到了元霆。 那人身材颀长,黑衣如墨,就这么随意地轻靠着墙,手上提着一个什么东西。 棠凝看到他,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她,长腿一迈,朝她走来。 若有似无的沉香袭来,那些被刻意压下的画面铺天盖朝着棠凝砸来。 面子比天大。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端着正派的表情打招呼,“元霆哥。” 表情正派。 眼神正派。 声音也正派。 这副模样,倒叫元霆有些好笑了。 他越笑,她就越发正经,看看这看看那,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注意到食盒,又主动转移话题,“来找我吃饭?进来吧。” 说完也不等他的回答,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将人拽了进去。 门一关,棠凝立马把他压在门上,半是威胁半是羞恼,“你不许笑了!” 元霆举手投降,“好,我们先吃饭。” 棠凝将信将疑地松开手,疑惑道,“你知道我没吃饭?” 元霆:“猜的。” 面前这个姑娘,不是一个喜欢“群伺环绕”的人。 他曾见过别家小姐前呼后拥的模样,见过那光鲜亮丽的背后,是鞋面脏了需要身边人跪下擦拭的画面。 棠凝的身份更为尊贵,但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身边照顾她的,只有一个林铮。 这是一个特别独立的姑娘,也是一个偶尔有些懒散的姑娘。 对自己的事情上,偶尔会敷衍了事。 大快朵颐这个词几乎不会出现在挑食的棠凝身上。 但当她听到元霆说这份吃食是他自己做的之后,胃口大开。 她的赏脸,元霆受用至极。 等她吃完,元霆递了个信封给她。 吃饱喝足的棠凝有些口无遮拦,调戏的话张口就来,“给我的情书?” 元霆收拾食盒的动作一顿,抬眼向她的眼神变得幽深,漆黑的眸子里雾霭沉沉,吸引着她往里钻。 后者浑身一凛,当即坐直身体,老老实实,“我看看。” 不怪她想歪,实在是因为信封是粉色的。 有一首歌怎么唱来着,粉红色的信笺,盛满我的思念...... 信封的封口处印着一个火漆。 上头是一个由字母绘成的图案,瞧着像是一个家族印章。 棠凝拆开,取出里头的“信纸”,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请柬、邀请函棠凝见过不少。 真金白银做的,却是少见。 “迈克尔森?之前说的那场婚礼?” 元霆应了一声,在她身边落座,极其自然地握着她的手,放在手里把玩。 “迈克尔森家族的势力范围在漂亮州,算是那的老牌势力。这次现任族长大婚,各方势力都会赏光。” 扶光会自然也不例外。 棠凝的指腹描摹着金片上凹凹凸凸的字母,tang ning。 “元霆哥,你跟这位新郎是不是有什么私交?” 一般情况下,邀请函默认可以带伴,受邀者可以带一位男伴或是一位女伴。 她本以为自己会作为元霆的女伴去的,心里也并不排斥。 但看到这封邀请函之后又有些动容,一种被足够尊重的动容。 只是,临时加邀请函,若是没有足够的交情,不太可能。 她有些好奇两人的关系。 “交情不错,他叫迪恩.迈克尔森,一个......蛮有意思的人。” 元霆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是意外的轻松。 棠凝看着他,眉心轻轻拢起,眼神带上一点犹疑。 元霆注意到了,淡声,“你再这么看我—” 后半句话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棠凝又老实了。 第54章 棠凝小嘚瑟,聆听母亲的大师课 元霆觑了眼老爱捉弄他的姑娘,出声解释。 “几年前他接任族长时遇到麻烦,我碰巧撞见,帮了点忙。” 在自己的地盘,被自己人出卖,伸出援手的是一个异国人。 对于迪恩来说,可不是一点点忙。 棠凝了然,“英雄惜英雄嘛。” 她垂眸看着自己跟他交握的手,“元霆哥,秋日宴快结束了。” 明天就是秋日宴的最后一天,到时候,所有人各回各家。 元霆:“嗯,今晚的晚宴是主题舞会,想不想参加?” 棠凝摇头:“不想。” 就在这时,一声门铃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元霆:“我去开门。” 棠凝没撒手。 门外人的耐心一般,又按了一记门铃。 棠凝依依不舍地又摸了把手,这才放开。 元霆无奈。 有本事你当着人面摸,尽会暗地里占便宜。 他眼里的情绪,棠凝成功解读。 哈,被小瞧了呢。 她暗自告诉自己,别再绞尽脑汁占那点芝麻绿豆大点的便宜,要搞就搞大的。 事关重大,需要慢慢商议,急不得。 这厢,元霆打开门,看到门外之人时礼貌颔首,“棠婶。” 棠母林婉就没有他的泰然处之了。 她先是双目微瞪,再是后退半步抬头往门上的房间号一看。 没错呀...... “咳,元霆啊,阿凝在里边?” “在的。” 元霆侧身,“棠婶进来说。” 棠凝听到两人的对话,偷偷嘲笑自家母亲的表现。 林婉瞪了她一眼。 棠凝嘿嘿一笑,难得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妈,找我什么事?” 林婉捏了捏她的脸颊肉,“来看看你,一整天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了个猴子呢,就知道乱跑,吃饭了吗?” 前脚刚问完这话,后脚她便看到放置在一边的食盒。 棠凝抗议,“我可没乱跑,一直在房间待着呢。” 元霆看了她一眼,小骗子,明明他过来的时候人不在房间。 棠凝忽略他的视线,继续义正言辞地给母亲添麻烦,“饭也吃了,元霆哥给我送的饭。” 林婉被点了。 自家女儿要别人照顾。 她微微侧身,朝元霆道谢,“麻烦你了,还帮忙照顾这丫头。” “不麻烦。” 元霆见母女俩要聊体己话,适时提出告辞,“棠婶,您跟阿凝慢慢聊,我有事就先走了。” 阿凝? 棠凝:...... 怎么不私下这么叫她,一直棠凝棠凝的! 阿凝本凝目送他离开,门一关,转头便对上了自家母亲审视的双眼。 “混不吝”女儿懒懒散散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妈妈,快坐。” 林婉从她手里抢过橘子,后知后觉感慨道,“阿凝啊,莫非那天你跟我说的都是实话吗?” 棠凝剥了瓣橘子往嘴里一丢,酸酸甜甜的,“哪天呀?” “就你说你把元霆给亲了那次。” 棠凝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是实话呀,我都亲好几次了。” 一个巴掌直接拍到棠凝小臂上,差点把她橘子颠地上了,“姑娘家家嘴里把点门!” 孝顺女儿不记仇,贴心地把橘子直接喂进母亲的嘴里,“事实嘛。”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被女儿投喂后的林婉心满意足,开始掌控全局,“是玩玩还是认真的?先说好啊,元霆可不许随便玩,玩出火来没人灭的。” 棠凝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当然是认真的,我喜欢他。” “那你们刚刚是......” ”我的好妈妈,我刚摸到他的手,就被您给打断了。” 林婉:...... 她心里是斟酌再斟酌,最终只化作一句感慨。 “难怪你看不上我选的那些人,跟元家老大一比,的确上不得台面。” 棠凝嘴角微微莞尔,“每年我生日,元家送来的生辰贺礼,都是元霆哥做的。” 林婉诧异,“真的?” 棠凝颌眼点头,凑近自己的妈妈,用气声说着,“他特别喜欢我。” 那是怎么一种神情? 女儿被爱意包围着,冲母亲小小嘚瑟了一下。 林婉欣慰。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喜欢不会让她拿出来嘚瑟,她会拿出来嘚瑟的,一定是她喜欢的、恰好也喜欢她。 嘚瑟这份所谓的“巧合”。 嘚瑟这份心意相通。 笑着笑着林婉又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你这些没把门的话可别说给你爸听,他老古板。” 棠凝不以为意,“他老古板是他的问题,我还想把元霆给办了呢,就是不知道怎么弄。” ...... 林婉皱眉,“哪个办?” 棠凝拍拍手,眼神狡黠,“您想的那个。” 林婉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 她起身坐到棠凝边上,表情端正中带了点跃跃欲试,“今天这场对话是母女密话。” 好嘛,搞君子协定。 棠凝点头赞同。 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 “阿凝啊,在妈妈这,你喜欢谁,我就支持你跟谁在一起。至于你们俩各自的身份、责任,这些都不重要。他如果足够在意你,自然会扫清前路障碍。同样的,如果他在你心里的分量够重,你也会不怕麻烦地迎难而上。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 棠凝静静地听着,托腮发问,“是不是老祖宗给您托梦了?” 林婉煞有其事地点头,“回了家去给老祖宗请安,他老人家为了你的事操了不少心。” 棠凝爽快应下,“好。” 老祖宗的任务条进度加一。 自家长辈已经说通,那元家的还会远吗? 林婉挪了挪屁股,又靠近了一分,只听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至于那个办,妈妈有一些过来人的经验。” 漂亮的眼睛刷的一亮,棠凝当即把小耳朵凑到母亲跟前,仔细聆听大师课,听着听着忍不住点头赞同。 “原来如此,您还怪前卫的,不觉得过早不好吗?” 又一巴掌落在棠凝的腿上,林婉嘲讽开大,“早什么早,过了年你都二十四了!” 按法律来说,女人年满二十三周岁的初婚,名为晚婚。 她可是从女儿十八岁那年就开始给她相看了,整整六年,才终于有点苗头。 这世上多一个爱她的人,她这个做母亲的,比谁都开心。 第55章 秋日宴圆满落幕,古堡门前看热闹 这一场独属于母女间的密话进展丝滑。 林婉原本计划晚上跟女儿一起睡觉,结果某个老古板久久等不到他的夫人,直接找上门来把人给哄回去了。 翌日,秋日宴迎来尾声。 章若若生拉硬拽把神情倦怠的棠凝带到宴会厅,与她的青梅竹马们围坐一桌。 元子野坐在沙发上,放松地靠着椅背,见她来了随手拣了个橘子丢过去。 棠凝随意一接,剥开分了一半给若若。 橘子在这场秋日宴出现的频率较高,只因为章大小姐喜欢。 章大小姐喜滋滋接过,“阿凝,打起精神,好好珍惜你的朋友吧,宴会结束,我就要去工作了。” 这轻快的节奏,这上扬的尾音— 棠凝疑惑,“工作都能让你这么兴奋了?” 对于这个问题,若若回以神秘一笑,颇有一种不可言说之意。 棠凝眼皮轻轻一闪,福至心灵,恍若大悟。 哦,这工作必定跟她男人有关。 棠凝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公费谈恋爱,不错嘛。 章大小姐的回礼是喂到嘴边的橘子一瓣。 香甜的橘子汁在口腔爆开,棠凝看向元子野,“少爷你呢?” 元小少爷剑眉微挑,乖张臭屁,“小爷的行程满了,约我下次请早。” 棠凝:...... “我就顺嘴一问。” 她跟他们一样,靠向椅背,感受肩颈的舒缓,忍不住喟叹,“我啊,现在只想睡觉。” 睡不够,实在睡不够。 江淮的声音适时响起,不轻不重,“药吃了没?” 棠凝底气十足,“吃了。” 经验教训教人成长。 她不是会在一条沟里翻两次的人。 闻言,江淮点点头,朝她丢了个毯子,声音带上一丝笑意,“那你眯会儿。” 问世间什么能让一个医生心中宽慰? 唯有病人听话矣。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棠凝不见外,随意理了理毯子就闭上眼。 宴会厅的音乐悠扬,至交好友谈天论地的声音隐隐入耳。 元子野:“她这么睡正常吗?” 江淮:“老林说有个人混进来,她应该去帮忙了。” 章若若:“真希望乱七八糟的事情离阿凝远点。” 元子野:“就她?这辈子都甭想。” 江淮:“的确爱管闲事。” 章若若:...... 自个儿闺蜜自个儿得支持。 “阿凝在古代一定是个女侠客,仗剑天涯!” 在棠女侠惬意的安睡中,秋日宴画上圆满的句号。 宴会过后,小分队各奔东西。 章若若奔赴工作,元子野被经纪人浩哥接走,江淮投身实验室,棠凝则回到老宅。 得益于上头父亲正值壮年,棠凝的生活日常围绕着三件事展开。 一、给老祖宗晨昏定省。 二、陪母亲打坐。 三、同情最强辅助林铮。 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 —— 这天,天朗气清,一架私人飞机划过领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最终在漂亮州的某一海岛降落。 海岛中央屹立着一栋欧式古堡,周围是成片的园林景观,雄伟壮丽。 它就这么坐落在烟波浩渺的海岛上,悠然自得。 当然,守备同样森然。 当棠凝他们的飞机靠近这片海域时,便收到对方的无线质询,确认身份后才放行降落。 可想而知,若是未受邀擅自进入,怕是会被打成筛子,沉入海底。 驾驶飞机的是元陌。 元霆带着棠凝下来后,元陌再次关闭机舱。 望着爬升上空的飞机,棠凝看向身侧的大佬,“元陌不跟我们一起吗?” 元霆牵起姑娘垂在身侧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中,轻声解释,“他去安顿住处。” 婚宴结束后,他想带她玩一玩。 棠凝心思流转,“你在这也有房产?” 元霆嗯了声,“迪恩非要送我。” ...... 真是一个财大气粗的朋友呢! 元霆早已可以精准分辨出她清冷外表下那些细小生动的小表情。 趁她忙着腹诽,元霆不动声色地将大掌搭在臂弯处那只纤手上,并侧眸看向她。 后者不明所以,“看什么?” 元霆摇头轻笑,“我们走吧。” 习惯成自然。 他们挽手的姿势有如老夫老妻。 简而言之,某位大佬在暗爽。 两人往前方的欧式古堡走去。 他们来的时间算早,路上没什么人。 沿途都被装饰上喜庆的彩带、灯带,树上有,草坪上也有。 等到夜幕降临,千树万树彩灯亮起,那时候又是怎样一幅绚烂景象? “喜欢?” “还不错。” 一小阵喧哗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尤其是棠凝的。 她循声望去,远远就瞧见古堡大门处有一位顶着一头黑色大波浪的高挑美妞在踹人。 被踹的人背对着他们,棠凝瞧不真切,只依稀听到美妞在说什么,“你丫个臭男人,居然敢摸我屁股!” ...... 这很难评。 棠凝喃喃道,“既然是国人...” 脚下步子不由地加快,一旁的元霆配合跟上。 等离得近了,棠凝的眼神便变得有些怪异。 她注意到被踹那男人背到身后的右手。 那动作,她非常熟悉。 那只手,她同样不陌生。 六指、黑痣。 挽着元霆臂弯的手沿着他的小臂下滑,棠凝用手指在他手心写下一个字母,k。 扶光会的k。 意图收编四大家族的k。 元霆回握,十指紧扣。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棠凝乐得看k吃瘪。 于是,她朗声提醒,“这位美女,他要拔枪了!” 大美妞被这一嗓子吸引住,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回应的同时,长腿一抬,对准k的右手又是一踹。 她踹完之后脸上带了些不可置信。 咦? 这次怎么这么好踹? 悄悄助人一腿之力的元霆默不作声,权当看客。 而被踹倒在地的k垂下的眼里则闪过浓重的阴翳。 什么摸她屁股,笑话? 明明是她自己撞过来的! 要不是注意到周边的防卫对她恭敬异常。 要不是来之前会长严令禁止在这边闹事。 他哪会受这个气? 依照他的气性,势必要把这女人大卸八块,扒皮拆筋不可! 手掌按在地上,粗粒的砂石卡进肉里,k浑然未觉。 只恶狠狠地盯着踹他的女人,似要把她的模样记到心里一般。 最后什么也没说,愤然转身。 大美妞现在懒得搭理他,也没拦着,随他去了。 自己则是迈着优雅的步子,朝棠凝他们走来。 性感火辣,热情奔放。 这是棠凝对她的初印象。 女特工见过吗? 她很像。 那放肆的眼神在棠凝身上游走,像是对她充满了好奇。 而棠凝意外的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真是奇怪。 大美妞走到棠凝面前,视线紧紧盯着她不放。 一开口,话却是对着元霆说的。 “元霆,看到我被人欺负居然不来帮我?” 这份熟稔...... 棠凝眨眨眼。 元霆安抚地捏捏她的手,适时为她解惑。 “这位是凤潇潇,迪恩的新娘。” 第56章 与准新人的初见,审美一致的见面礼 凤潇潇表演了一出川剧变脸。 面对臭男人们是四个字,老娘最屌。 面对漂亮姑娘又是另一副模样,和善可亲。 她眼疾手快地拉过棠凝的小手,亲昵地蹭了蹭,“还是这位妹妹好,出声提醒我有危险。” 元霆及时把棠凝的手抢回来,“你别逗她。” 夹在中间的棠凝:...... 凤潇潇觑了元霆一眼,“知道了知道了,你的心肝宝贝嘛。” 她故意拖长尾音,本以为棠凝会被她逗得羞红了脸,却没想对方双眼蹭的一亮,貌似...... 很喜欢听? 更对味了呢。 棠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跟着重复了一遍,“心肝宝贝?” 人与人之间,讲究一个眼缘。 这不,两个女生就对上眼了。 凤潇潇朝她抛了个媚眼,“嗯呢,抱着你照片哭呢。” 棠凝挑眉,“他不会。” 抱着照片或许会,哭绝对不会。 不可能。 凤潇潇急了,怎么能给漂亮妹妹留下爱撒谎的印象呢? 她紧急调取记忆,“真的,就一年前,我跟迪恩—” 元霆打断她的话,“迪恩呢?他在哪?” 这么一来,形迹可疑。 棠凝朝他投去探究的视线,元霆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被戳穿的窘迫。 内核不可谓不强大。 凤潇潇是过来人,兴致盎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最后会心一笑,把小秘密留给两人内部解决。 凤潇潇,“他听说你快到了非要跑去换衣服,说不能被你比下去。” 说着,她勾了勾唇,往一个方向瞥了一眼,“喏,这不是来了。” 说迪恩,迪恩到。 古堡内冲出一位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典型的漂亮国长相。 他朝着凤潇潇跑来的同时,嘴里还流利地说着一口国语。 “潇潇,谁敢摸你屁股,看我不把他、嘿,元霆到了啊!啊,你就是棠凝吧!” 棠凝:...... “你好。” 真是难为他了,一句话里兼顾三个人。 迪恩意思意思理了理平整的衣襟,扬起一抹优雅的贵族笑,“你好!” 总算见到真人了! 迪恩克制了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克制自己的眼神。 于是,元霆周身开始蔓延出一股冷气。 迪恩后知后觉,意识到后忙收回视线转向如春天般温暖的自家媳妇儿,“潇潇,那丫混蛋呢,看我不揍死他!” 凤潇潇风情万种地瞪了迪恩一眼,“谁敢摸我屁股?!我瞎说的,单纯看那臭男人不顺眼。” 棠凝竟无语凝噎。 无语,字面意思,无法言语。 怎么,他们就仗着这里听得懂国语的人少是吗? 一口一个摸屁股...... 作为古堡主人,迪恩帮亲不帮理,“揍得好!” 管他是哪里的势力,到了他迈克尔森家族的地盘,是龙也得盘着。 也不知为什么,凤潇潇特别不想在棠凝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颇为傲娇地解释了一句,“哼,那人看女人的眼神就跟看个下贱货物似的,都不知哪里来的土鳖!” 棠凝眨眨眼,确定她是讲给自己听之后粲然一笑,赞同道,“揍得好!他是坏蛋!我也讨厌他。” 坏蛋两个字不足以形容k,不说别的,单论那几个被无辜推入铁轨的孩子,说他是恶贯满盈也不为过。 被肯定的凤潇潇沉迷在棠凝乍现的甜笑里。 天啦撸,羡慕元霆的第一天! 被幽怨眼神注视的元霆:“我们先进去吧。” 此言一出,迪恩摇身一变,找回古堡主人的仪态。 他举止优雅尊贵,笑容得体,“大家跟我来。” 棠凝想起元霆曾评论迪恩是一个有趣的人。 的确有趣,变脸速度贼快。 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位尊贵的皇室成员,散发着跟元霆类似的气场。 跟先去跑着喊“摸屁股”的憨憨判若两人呢。 也对,毕竟是迈克尔森家族的族长。 或许是身边有了同样咋呼的青梅竹马们,棠凝对这对准新人感观不错。 当两人直接把她带到偌大的军火库让她挑见面礼时,她竟也能泰然处之。 尤其当两人不约而同从各色新式手枪中挑选了金色手枪塞到棠凝手里时。 金色,黄金的金。 棠凝想到了那封黄金请柬。 夫妻相。 棠凝在迪恩和凤潇潇的身上看到了夫妻相。 这两人,天生一对。 管家适时过来,提醒迪恩和凤潇潇可以开始为明天的婚礼做准备。 婚礼当天有两项议程。 一是在教堂内举行婚礼仪式,二是仪式过后的婚宴。 为保证一切顺利进行,大多新人都会在前一天做足准备。 照理说,都这么忙了,这俩准新人应该没空搞花招。 哪曾想他们居然体贴到这份上,贼兮兮地一致决定换掉原先给元霆和棠凝安排的房间。 套房内。 棠凝溜达了一圈,明白刚才凤潇潇给她使的那几个眼色是什么意思。 房间特别大,经典的美式轻奢风。 景色也极好,巨大的落地窗帘一拉,便能欣赏到如诗如画的海景。 但是—— 这么大的套房里,居然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 棠凝将新到手的两把黄金枪搁在斗柜上,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旅途劳累,她需要倒时差。 元霆摸了摸她的头,“累了?” 棠凝坦然点头,“想睡觉。” “嗯,你睡吧,我守着你。” 他的嗓音清润,暗含心疼。 天生体弱,比常人嗜睡。 这一次棠凝没有使用技能,没有所谓的昏睡后遗症,这就是她最正常不过的一天。 棠凝习以为常,简单洗漱过后换上舒适睡衣便霸占了唯一的大床。 “元霆哥。” 听到她的召唤,元霆从客厅进来,坐到床边,“怎么了?” 棠凝侧身躺着,面朝元霆的方向,“k在迈克尔森家族面前,似乎没什么话语权。” 作为扶光会的预备会长,k的地位过于低了。 当众被踹成那样,居然还硬生生忍下。 元霆目光柔和地望着面前这张水灵灵的小脸,困成这样还有空想这些...... 不想吊她胃口,他透露出一个关键信息。 “凤潇潇家里是漂亮州最大的军火商。” 棠凝略一迟疑,“大到什么程度?” 元霆的声音里透着绝对,“几乎垄断。” “所以,如果仅仅是迈克尔森家族,扶光会尚且可以与之平起平坐。可倘若最大的军火商与最老牌的势力头子一结合,扶光会便只能避其锋芒。” 元霆暗赞,“没错。” 势力洗牌了。 原本稳定的局面开始混乱。 这样一来,在古堡里的这段时间,便是棠凝最好的观察时间。 k的地位,是否就代表着扶光会的地位呢? 一切还未可知。 元霆抬手帮棠凝掖了掖被子,“做你想做的事,一切有我在。” 被照顾得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姑娘点点头,两眼一转又开口,声音被压低了几分。 “元霆哥。” “嗯?” “你抱着我的照片哭?” ...... 第57章 帅绝人寰的脸蛋与苦情戏码 棠凝从被窝里探出手,温润的触感传到他手上。 摸了几下,她继续问,“那就是真的了?” 元霆回握,垂眸,”不算。” 他只愿意承认自己红了眼睛。 想到凤潇潇提到的关键词,棠凝张了张嘴,“一年前,我生病的时候,你有来看过我?” 要问棠凝之前的人生中遇到过哪些坎坷,一年前那场大病算一次。 都这个时候,元霆也没想瞒着,“嗯。” 棠凝握着他的手指紧了紧,“可我完全没有印象。” 在她的记忆中,青梅竹马们都来了,唯独没有他。 所以,她一度认为自己在元霆这,是负好感。 似忆起当初的情景,元霆的声线变得缱绻,“我偷偷溜进你房间,当时你睡着了。” 那时的棠凝啊,就像一个精致的琉璃娃娃一样,哪有现在这般鲜活? 那时的她漂亮、易碎,呼吸起伏都是小小的,仿佛随时会离去一般。 见元霆的眼神开始飘远,棠凝打断他。 她属实不解,“元霆哥,你为什么要顶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去做那么苦情的事?” 元霆:...... “你不休息了?” 那慵懒的眸子。 那平静的声调。 那隐约的气场。 棠凝老实了。 “休息的。” 老实不了一秒,下一刻她扬起笑脸,“抱抱。” 难得的撒娇,当即牵起大佬的嘴角。 他对这两个字受用至极,依言俯身将姑娘和着被子抱在了怀里。 宽大温软的怀抱带来一股安心,棠凝不自觉蹭了蹭脸。 这副乖巧的模样,让元霆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拥紧了一分,“棠凝—” 棠凝再次打断他,“元霆哥你好善变,我睡着的时候唤我阿凝,当着我妈的面叫我阿凝,现在居然又叫回棠凝。” 善变的人还很奇怪,被批评了居然会笑。 元霆尾音轻扬,话意缱绻,“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棠凝直截了当,“阿凝。” 喊全名总让她有种调皮捣蛋被逮住的错觉。 元霆当场纠正,“阿凝。” 棠凝满意,“怎么啦?” 元霆手指缠着她的发丝,眉眼认真,“不要对我这么心软,不要让过去的那些事成为你的负担。” 那些仓惶失意的过往时刻,就留给他一个人吧。 暗恋属于一个人。 热恋才属于两个人。 棠凝从他怀里退出,仰着脸正色道,“我没有因为以前的事对你心软,我只是想让你陪我睡觉。” 她不会忽视他过往的付出,但当下和未来才是她的着力点。 要他抱并不是为了哄他,而是想占便宜。 元霆:...... “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是一个男人。” 棠凝不把他的“警告”当回事,“我知道我知道,你要不要上来?” ...... “要,我去换衣服。” 当一侧的床铺微微凹陷,困倦的棠凝自发滚到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后安然入睡。 身边人却睡不着,时而看她的睡颜,时而将目光投向虚空的某一点,时而在她脸上留下极浅的亲吻。 睡梦中的棠凝察觉到耳边的心跳声有些吵闹,下意识朝另一侧翻身,却不想被一只大手强势揽回。 他似乎说了什么,在哄她。 罢了,吵点就吵点吧。 当棠凝开始睡觉后,天大地大,被窝最大。 但当她遇到元霆,那也只能沦落到全程晕乎乎地被亲醒、被哄着吃了晚餐吃了药、被伺候着洗漱,完了才回到温暖的被窝继续她的美梦。 夜色逐渐褪去,海风将碧蓝的海面吹起层层涟漪,曦光乍现,太阳爬升。 棠凝一睁眼便对上一张绝色俊脸。 元霆镇定自若地打招呼,“早。” 棠凝讷讷回应,“早。” 不是。 自己身上的衣服怎么这么整齐? 一粒扣子都不带解开的? 这么没有魅力吗? 洗漱台前,棠凝愤懑地刷着牙,眼睛凝视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思索起妈妈传授的那些小小经验。 她不知道的是,某人镇定的背后,是一整夜几乎不曾合上的眼睛。 这是他们同床共枕的第一晚。 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姑娘那么乖地躺在自己怀里,元霆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濒临崩盘。 但是,他发现了一件事。 这姑娘馋他的身子。 那么,他就要为那个正宫名分,争上一争了。 —— 礼堂的钟声敲响了今日的喜事。 棠凝与元霆坐在亲友席上,看着相携走来的那对新人。 凤潇潇身穿洁白的鱼尾婚纱,婀娜多姿,长长的裙摆在地毯上拖曳出优雅的弧度。 她手捧鲜花,盖着的那一袭头纱蒙不住她的笑意。 在她身侧的是同样盛装的迪恩,英俊潇洒,尊贵不可方物。 有了这两位的出场,本就优雅奢华的欧式礼堂又添了几分庄重与神圣。 爱情是神圣的,应该被受到祝福的。 婚礼进行曲在空中悠扬,神父问着老套但真挚的问题,“新郎,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你愿意爱她敬她,与她不离不弃直到永远吗?” 迪恩目光虔诚地看了身边的凤潇潇一眼,张口就要回答。 哪知,变故突来。 在新人即将宣誓、众人屏息以待礼成时,观礼的席上突然传出一声轻嗤声。 尤为明显。 棠凝循声望去,看到那人的嘴脸时,嘴角一抽。 呵,这个不知死活的k。 底下那么大的动静,上头的迪恩与凤潇潇自然不会错过。 他们相携转身,站在高台上往下眺望,如睥睨蝼蚁的仙侣。 就差那么一秒,凤潇潇就听到迪恩说他愿意了! 当她看到发出动静的是昨天那个土鳖后,新仇旧恨准备一起报。 她气极反笑,反手不知从婚纱的哪一处摸出一把枪,一步一步走下高台。 迪恩紧随其后,神父站在原位敛眸等待。 蕾丝手套包裹的手指优雅一扣,哒的一声,子弹上膛。 凤潇潇红唇轻启,“你个土鳖,胆子还挺大,居然敢在我的好日子里满嘴喷粪。” 多么优美的国语! 吃瓜群众棠凝在心里鼓掌。 但随即品出的是一丝不对劲。 不对劲之处在于k的表现。 他做了那么多事但依然能逍遥法外,能在自己帮派里混得风生水起,便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鲁莽愚蠢之人。 按照凤潇潇昨天的话来看,即便k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女性的那一类渣滓,但在窥见凤潇潇的不同寻常之处后尚且能忍受被踹之辱。 今天见了她必然了解她的身份,k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轻嗤呢? 现在的他,更像被强行降智、拎不清脑子。 也像被放大了心里的某种情绪。 某一情绪被放大到极致,使得他不顾身份不顾场合,只顾宣泄。 第58章 婚礼上的小插曲,石崇与林铮 面对凤潇潇的枪口,k的脸上犹如打翻调色盘,变幻莫测,难看得很。 迪恩上前一步,抬抬眼皮,径直看向坐在k身侧的那位中年男子,“石先生,这就是你扶光会的做客之道?” 石先生,石崇,扶光会的现任会长。 华裔长相,儒雅俊逸,不像什么黑社会头子,更像是一个传道授业的教育者。 面对迪恩的声讨,他面不改色,嘴角恰到好处地噙着一丝歉意的笑,“抱歉迪恩先生,底下人失了分寸,还望宽恕他一次。” 棠凝在她的角度恰巧看不到说话人的长相,但内容吧,越琢磨越不对劲。 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辞哪能轻易平息凤潇潇与迪恩的怒火? 这可是他们的婚礼,不出意外,一辈子只有一次。 所以,这位石会长并不是真的在为k求情,而是—— 把k当做一枚弃子。 他的这番作为究竟是弃车保帅,亦或是,借刀杀人? 棠凝敛下眸子里的意味不明。 扶光会内部,看来不太平静呢。 她更好奇,这位石会长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让k在这样一个场合做出失分寸的事的。 那头,凤潇潇也品出什么,慢悠悠地收回小手枪,红唇凑近枪口轻轻一吹,“来人,把他赶出去。” 凤潇潇讨厌k,但更讨厌被利用,谁也别想拿她当枪使。 此时k的存在成了砸到凤潇潇面前的一坨屎。 杀了吧,自己被人当枪使。 不杀吧,咽不下这口气 那不如,把账算到挑起这事端的正主头上。 无所谓的,有的账慢慢算才好玩。 见状,石崇依旧是那副儒雅之态,“感谢宽仁。” 凤潇潇美眸一扬,“好说。” 底下人动作迅猛,很快便将k带出礼堂。 随着k的离开,先前被他遮挡住的石崇便落入棠凝的视线范围。 这是一个外表儒雅的中年男子。 棠凝精致的眸子微挑,嘴角缓缓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事情变有趣了。 透过石崇,她居然隐约看到了林铮的影子! 明明两人的五官并不相似。 但棠凝从小就笃信一件事,自己的直觉从不曾出错。 她收回视线,眸光悠悠,看向高台上继续仪式的新人。 神父一本正经,仿若之前的那段插曲不曾出现般,继续念了相同的对白。 而迪恩说,“我愿意。”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弧形穹顶处应声落下无数花瓣,洋洋洒洒的,伴随着淡淡的玫瑰花香,迷了众人的眼。 其中一片花瓣落在棠凝的手心,是热烈奔放的红。 礼成。 婚礼之后便是婚宴。 主打两个字,自由。 餐食自由,从前菜到主食、点心,全都自助。 酒水自由,这里不存在什么新人敬酒、亲朋灌酒,想喝就去吧台,无数调酒师严阵以待。 舞会自由,舞池就在那,一整支乐队就在现场,你想跳就跳,想邀请谁就邀请谁。 以上都不喜欢的,可以找一处地方坐着,发呆也行,叙旧也好。 棠凝捧着手机跟林铮发消息。 【棠凝:林铮,我见到扶光会的会长了,我有一种直觉,他跟你之间有关联。】 关联? 两个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关联,不是父子就是兄弟。 【林铮:你的意思是,他或许是我的生父?】 【棠凝:嗯,你对他有任何印象吗?】 【林铮:我母亲在临终时讲过他们的事,她说对方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学者,博闻强识。】 【棠凝:差不多对上了。这位石会长的外表的确儒雅,但内心,狂悖到了极点。】 【林铮:他做了什么?】 【棠凝:操控k在迪恩的婚礼上闹事,想借迈克尔森家族的手,铲除异己。】 【林铮:迈克尔森家族不至于傻到被当枪使。】 【棠凝:的确,他这是阳谋,明晃晃地挑衅迈克尔森家族。】 【林铮:杀不了k也能震慑住他,一箭三雕,真是个疯子。】 【棠凝:我在想他是通过什么手段操控k的,总感觉k的某一面被放大了。】 【林铮:像王显这样催眠控制?】 【棠凝:或许吧,我再研究研究。】 【林铮:好,你注意安全。】 【棠凝:你也是,这段时间你待在老宅别出去,我跟我妈说一下。】 【林铮:说什么?】 【棠凝:说恐怖头子要跟棠家抢人。】 【林铮:......他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 【棠凝:万一呢,我记得王显把你的资料给k了。】 就说她当时总感觉不对劲,这不,就串上了。 【林铮:棠家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 【棠凝:我当然相信你,但我信不过他。扶光会内部不平静,他知道你的存在后说不定会使什么脏手段来抢你。】 【林铮:......好。】 跟林铮说完,棠凝又马不停蹄地联系自家母亲。 而元霆则静静地陪她坐在这边,捧着自己的茶水,暗自计算着自己已经被忽视多久。 等棠凝的眼睛终于从手机挪出来时,元霆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见她揉眼睛,元霆又没了脾气。 伸手覆在她眼睛上,手掌的温热传导到酸涩的眼睛,像是做眼部spa般舒适。 棠凝嘴甜,“谢谢元霆哥。” 元霆嘴角一勾,“一句谢谢就想打发我?发现什么了?” 棠凝伸手拉下他的手掌,左右看了看,凑到他耳边,“扶光会的会长,大概率是林铮的生父。” ......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估计也只有这位姑娘能这么靠感觉“看”出来。 元霆浅浅嗯了一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棠凝摊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打算多观察,多了解,少接触。” 少接触的原因是,万一人家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她要是硬把答案喂到他嘴边,那可就蠢到离谱了。 元霆:“他不在宴席上。” 棠凝不露痕迹地环视一圈,“迪恩和潇潇也不在。” 元霆好整以暇,“今天是他们的婚礼。” 棠凝眼底划过狡黠,“可他们不是常人。” 依她浅显的了解,这俩都是喜欢搞事情的人,这会说不定正堵着石崇要说法呢。 元霆伸手摸摸她机灵的小脑袋,起身来到她面前。 右手伸出,姿态矜贵优雅,“棠凝小姐,我能邀请你一起跳支舞吗?” 棠凝莞尔一笑,起身理了理裙摆,优雅一鞠,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当然。” 第59章 四人开溜,酒吧堵人 好事注定多磨。 元霆刚把他的姑娘牵到舞池,消失已久的新人出现了。 两人都换了套礼服,径直朝他们走来。 跳舞计划,腰斩当场。 元霆神情淡漠,“什么事?” 这语气说不上不好,但也不够热情就是了。 迪恩似习以为常,自顾自地说他想说的,“石崇走了。” 棠凝的眼皮轻轻一闪,看向嘴角含笑的凤潇潇,“你赶走的?” 凤潇潇眉眼轻挑,“那当然,顺便停了他扶光会的军火供应。” ...... 棠凝朝她投去欣赏的一眼,杀伐果决,令人钦佩。 可见潇潇没继续往下说,那便代表着...... “他无所谓?” “没错。” 凤潇潇轻哼一声,打了声响指,眉宇间燃起一股隐约的战意,“阿凝,一会儿带你出门玩玩?” 怎么能放任这个老匹夫踩着他们的脸呢? 太阴了。 一点都不阳光。 她倒是要看看,石崇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玩玩? 搞事情是吧。 棠凝眸光闪烁,触及依旧热闹的舞池,“一会儿?今天不是你的婚礼?” 总不会真就为了一颗老鼠屎,中断自己的婚礼吧? 凤潇潇大咧咧地揽过棠凝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我刚去把房给洞了,咱一会儿有空。” 不是。 棠凝错愕。 她听到了什么? 把、房、给、洞、了! 哈,可真是未雨绸缪。 棠凝算了算现在的时间,也就是说,撑死两个小时? 她第一次感到拘谨。 甚至都不忍心把视线投向迪恩,唯恐挫伤他的自尊心。 棠凝抬起手挡住嘴巴,悄悄凑到凤潇潇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极低,“这么快的吗?” 她问得真诚,问得克制,问得小心翼翼。 小人书上不是这么说的。 不都是写一整晚什么的吗? 差距不是一点两点。 凤潇潇见她主动贴自己怀里,搂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就一次,时间紧迫。” 见棠凝的眼皮微微一挑,她又补充,“我们平时不这样的。” 说罢,凤潇潇扬起笑容,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刚准备问什么— 迪恩跟元霆对视一眼。 动作果断直接把凑在一起咬耳朵的姐姐妹妹分开。 迪恩的脸有点黑,嗓子眼有千万句解释的话堵在那。 但又不好跟棠凝一一说道。 只好轻咳一声,“那什么,待会儿一起去?” 元霆看棠凝,后者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啊。” 新人把洞房时间都给空出来了,这个面子,必须得给。 就这样,来自五湖四海的宾客被丢在岛上自娱自乐。 古堡内的人早已习惯,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接待工作。 而一架直升机悄然升空,一路无障碍地通过这一片海域。 等身着便装的四人再露面,是在市中心一家繁华热闹的酒吧里。 酒吧外是日暮黄昏,酒吧内是摇曳生姿、纸醉金迷,嘈杂的重金属直击鼓膜。 棠凝按了按耳朵,不太适应这个场合。 元霆将她护在怀里,看向迪恩,“他在哪?” 这个他,指的是k。 据内部消息,k被赶出海岛后气急败坏地进了这里,到现在都没出去。 迪恩看了眼最新情报,“在2080。” 凤潇潇跟个款儿姐似的,熟门熟路地冲服务生招招手,黑卡一丢,“开个包间。” 服务生小哥眼睛咻得一亮。 黑卡,包间。 对他来说,这两样叠加在一起便是抽水!就是钱! 他姿态越发恭敬,“贵客请跟我来。” 酒吧的一楼跟二楼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楼喧嚣、嘈杂、热闹,灯影摇曳,人头攒动,鱼龙混杂。 二楼则极为安静,仿若另一个世界,只有身份特别的人才能进入。 特别是指: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有关系。 二楼入口处安置了设备,得靠服务生刷卡解锁才能进入。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四人踩上奢华柔软的地毯,鞋底踩上去,声音被尽数吸收。 长廊寂静无声。 服务生将几人引到一个包厢前,取出另一张正红卡片开启门锁,哔。 “贵客请进。这是呼叫屏。” 他指着包厢内的一处屏幕介绍道,“如果有任何需要,请按下呼叫铃,工作人员会立刻赶来。” 棠凝品味着他的言外之意。 那就代表着只要不呼铃,不会有任何工作人员进来打扰。 这位服务生一离开,迪恩开始念叨。 一、二、三...... 数到十后,他身边的凤潇潇勾唇一笑,臭屁地伸出两指,指尖夹的正是那张正红卡片。 棠凝扬唇就是一句夸奖,“厉害。” 凤潇潇更得意了,“这可是我的独门绝学妙手空空,有机会教你。” 迪恩展臂起身,揽着他媳妇,“你俩坐会,我们去去就来。” 一个k而已,还用不着这四位全员出动,迪恩加凤潇潇,足矣。 三分钟过去。 元霆耳朵微动,起身将房门打开。 下一秒迪恩与凤潇潇便拎着不省人事的k进入包间,面色不愉。 一道正红抛物线划过,在房门关闭前划出房间,无声掉落在了长廊的地毯上。 迪恩随手一松,k被丢在地上,脑门直直砸在桌角,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见状,凤潇潇嘴角一扯,溢出一声冷笑,又直又长的腿轻抬,无所顾忌地踩上他的手指。 黑色红底细高跟就那么从他手指上碾了过去,发出咔嚓的响声。 “丫的臭土鳖,浪费我一管神经麻痹素!” 棠凝眼睛微微一眨,神经麻痹素,一听名字就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差点让他逃了?” 凤潇潇不解气,抬脚又踹了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 “奇耻大辱!我们刚一进去他就蹿到浴室通风口了,要不是迪恩速度快他就溜了。丫的心眼贼多,被迪恩扣住后假意求饶,却暗戳戳却往呼叫屏那够,差点就让他得逞了!” 说完凤潇潇咬了咬牙,憋闷不已,“阿凝你猜我们过去的时候这人渣在干嘛?” 人渣...... 棠凝:“欺负人?” 凤潇潇呸了一口,“地上有一根鞭子,鞭子带着密密麻麻的细针,房间里还有六个女人被绑着跪成一排,没穿衣服。” 她们嘴里被塞着布条,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皮。 在别处受到了屈辱,他便尽数通过暴虐行径排解转移到这些女孩子身上。 这样的人,注定下地狱。 第60章 暴力审讯,想炸军火库 三言两语间,当时的画面便在众人脑海里还原。 因着以前的任务,棠凝比在座其他人更了解k的恶。 东郊火车站,那几名小学生在朝气满怀地踏出领略祖国秀美山川的脚步时,无辜被牵连,折损于冰冷无情的铁轨间。 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恐怖分子,别说凌虐他人,他在外的名声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名声越响,代表着折损在他手里的人命就越多。 扪心自问,棠凝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心善纯良的人。 元霆、迪恩、凤潇潇他们自然也不是。 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染着鲜血,或多或少。 但他们动手是有前提的。 对方怀揣恶意,对方为非作歹。 像k这样的人,多活一天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亵渎。 一只大掌摸了摸棠凝的脑袋,触感温润,安全感十足,安抚意味浓重。 棠凝的目光从k身上收回,恢复自然。 元霆垂眸瞥了眼地上瘫着的k,问迪恩,“打算怎么处理?” 迪恩的声音异常平静,“问出石崇的退路,然后杀了。” 在他的婚礼上搞这么一出,轻易揭过岂不是会引得他人争相效仿? 真把他迈克尔森家族当软柿子了。 审讯开始之前,凤潇潇从腰间抽出一根类似于鱼线的东西,丢给迪恩,由他将k五花大绑。 自己则跟棠凝炫耀,“它叫囚绳,刀枪不入,一挣扎便能嵌入皮肉,审讯逼供好搭档。” 棠凝:...... 稀奇古怪的小东西真多。 她疑惑得看着犹如一滩死物的k,“他醒得过来吗?” 手指被高跟鞋碾地嘎吱响都一声不吭,那什么神经麻痹的药可真厉害。 “当然醒得过来。” 凤潇潇神秘一笑,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一管药剂,眼冒精光地抽出一些,注射到k体内。 “阿凝,场面有些血腥哦。” 棠凝淡然哦了一声。 瞧不起人! 迪恩从腰间掏出一把榔头,拉了张椅子到k边上,翘着二郎腿挥舞着小榔头。 药剂起效。 k的眼皮开始颤动,而后睁开。 迪恩二话不说,直接一锤子砸在了他右手第六指上。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k忍不住闷哼出声。 迪恩嗤笑一声,意思意思从最开始的问,“姓名。” 一秒、两秒。 对方不说话,只闭着眼,把房间里的四人当空气。 迪恩耐心告罄,手起锤落,这次砸的是右手小拇指。 以暴制暴,敲粉碎哦。 k也算是个硬茬,嘴角紧闭一声不吭。 就这么你来我往,两只手十一根拇指尽数被砸碎。 截至目前,一个问题都没问出来。 棠凝身边的凤潇潇气笑了。 起身接过迪恩的榔头,轻描淡写地说,“老公,你把他腿扒开,我来敲。” 迪恩还未动作,一直闭眼的k睁开了眼,忍痛冒出的细汗无形中骤增。 他牢牢地盯着凤潇潇的手,一秒都不放。 凤潇潇饶有兴致地用高跟鞋踢开他的两条腿。 后者慌忙并拢,囚绳嵌进皮肉里,鲜血溢出。 凤潇潇把玩着手里的榔头,重复了一遍迪恩的问题,“姓名。” 这次,k张嘴了,声音干砾,“killer。” killer,杀手。 凤潇潇啧啧两声,“早这么老实不就得了?性别。” 一声粗气从k鼻孔里传出,他的后槽牙都要磨烂了,“男。” ...... 对待恶人,就得剑走偏锋。 棠凝又听又看,津津有味。 退居二线的迪恩抓抓头发,冲元霆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愧是好兄弟,看中的姑娘都不是常人。 对于这份褒奖,元霆眉眼舒展,尽数收下。 审问还在继续。 凤潇潇,“为什么要在我的婚礼上闹事?” k眸光晦暗阴沉,“石崇陷害我。” 凤潇潇:“你不过是一个手下而已,有什么值得他费心思陷害?” k轻扯嘴角,说不清是讥讽还是自嘲,“我是前会长的儿子。” 凤潇潇挑眉,“哟,私生子?” k:“私生子也是子,拥护我的人不比他少。” 凤潇潇:“你这么蠢都有人拥护?” k怒目而视,而凤潇潇则轻轻晃了晃她手里的小榔头,k收回不甘视线。 凤潇潇又抛出一个问题,也是棠凝好奇的问题,“他怎么控制你的?” k:“他会召唤人格。” ??? “鬼扯什么东西?” 凤潇潇一锤子砸在了他的腿上,“给我老实点!说,石崇从哪找的军火供应?” 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个瘪犊子敢跟她凤家打对台。 而一旁的棠凝与元霆听到召唤人格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已经被送往a字号监狱的王显。 当一个领队能召唤放大出某一阴暗人格时,那他队伍里全是些穷凶极恶的坏蛋也就不足为奇了。 k还在回答问题,“我不知道。” 凤潇潇啧了一声,十分嫌弃,“就你这样还想夺权?辣鸡!” k敢不敢言。 凤潇潇又问,“你们的军火库在哪?” 她要去炸了扶光会的老巢。 之前对于石崇的问题,k算得上是有问有答。 但当凤潇潇问到有关扶光会的事,他便三缄其口,任凤潇潇再怎么威胁都不肯开口。 突然从哪儿冒出这么强烈的忠义之心? 但无所谓。 凤潇潇的榔头虽迟但到。 坚定有力地砸向他的两腿中间。 killer变成kill。 棠凝第一次见证了人的痛感,是可以达到眼球都快爆出来的程度。 那一根根充血的红血丝哟,狰狞的青筋哟。 kill晕过去了。 棠凝觉得他晕过去,除了极致的痛感以外,更多的是无法接受。 问不出来相当于白忙活一场,凤潇潇把榔头一丢,气鼓鼓地坐到沙发上。 迪恩低声安抚,“问不出来可以继续查,别生气。” 凤潇潇气得话都不想说了。 见她这么憋屈,棠凝眨巴了一下眼睛,手指微动,“潇潇,你想找扶光会的军火库?” 凤潇潇一屁股挪到她边上,将脑袋埋在她肩颈处,闷闷道,“我想把那军火库给炸了。” 炸场子...... 棠凝看了看有经验的某人,缓缓将扒拉着自己的人推开,“我来试试看吧。” 如果k真的知道,那么她会让潇潇在这个大喜之日如愿以偿的。 就当是,新婚贺礼。 第61章 k正式下线,闲话婚礼偏好 望着朝k走去的漂亮背影,凤潇潇不解地眨了眨眼。 她看向自家老公,自家老公看向他家哥们。 一看一个不吱声。 他们只知道元霆心里藏了一个心肝宝贝,知道她明艳水灵,知道她身娇体弱,但知道她人品一定差不了,但并不知道她的特殊本领。 元霆静静地看着棠凝朝k走去,也注意到她揪住k衣角时那略带嫌弃的表情。 总有这么一个人,一言一行都会让你觉得有趣,开心,久看不腻。 迪恩朝他这走了两步,压低声音,“什么情况?” 元霆看了眼他和凤潇潇两张略带茫然的脸,勾勾唇,又将视线投放在闭上眼睛的棠凝身上。 他说,“她在给你们准备新婚贺礼。” 凤潇潇歪了歪头,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是一种,自己居然被小妹妹给宠溺了。 这一刻,棠凝的背影也显得格外霸气,胜过在场的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 棠家少主的本事自不必赘述。 棠凝一得到想要的信息便收回手,视线扫过茶几抽了一张纸刷刷写下几行字。 “贺礼”是意料之中的一串地址。 手捧“贺礼”的凤潇潇一会儿看看纸条上的内容,一会打量棠凝,围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啧啧称奇。 “当初见识元霆的功夫时我已经吃了一惊,没想到在你这,我还能再吃一顿!” 棠凝:...... 多么清新脱俗的赞美。 她老神在在,吐出八字箴言,“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强人之间互相欣赏。 迪恩对棠凝的欣赏加深了一层,甚至考虑地更多一些,“棠凝你放心,你的本事我们一定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听到这话,棠凝转头朝他看去,凝视几瞬后倏忽一笑。 在凤潇潇身边的迪恩.迈克尔森是收着的。 他心甘情愿收起锋芒当一个护花使者。 热烈玫瑰花要笑、要闹、怎么都行,他只管坚定且专心地护其左右。 可要是因此便将他小觑,那可不是一个明智的抉择。 凤潇潇被提醒到了,跟着表示,“对,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棠凝莞尔,“我相信你们。” 其实,如果她连这个都不笃定的话,压根儿不会去做这样一件事。 中华文化中还有一条,兵贵神速。 既然现在已经拿到扶光会的军火库地址,棠凝抬起下巴朝k那方向点了点,“怎么处理他?” 迪恩与凤潇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尽管知道棠凝的胆子不小,凤潇潇还是上前捂住她的眼睛。 而迪恩则是面无表情地抽出匕首划开k的大动脉。 鲜血汩汩流出。 血腥味蔓延开来。 棠凝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一条生命的逝去。 精致双眸中,不喜不悲。 斩草要除根。 既然知道k跟扶光会前会长的关系,那必然不能放虎归山,落人话柄。 只要没有当着别人的面,那就不算他们动的手。 当然,k的死讯一经传开,各方势力都会猜到这是他们的手笔。 但那又怎样。 疑罪从无。 只要在明面上,扶光会没办法师出有名就行。 现在的情况是,凤潇潇和迪恩的婚礼被打扰,扶光会是亏欠方。 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酒吧。 当酒吧服务生发现这两处包厢的异常时,k的尸体已经凉透了。 “老板,是否要查?” “不用,他们留了体面,我们就接着。” 按照那些人的本事,直接炸了整个酒吧都只是抬抬手指的事。 现在又是乔装又是偷卡,将一切行动放在暗处进行,没有搅乱酒吧的正常营业。 人家有心,自己当然不能自找麻烦。 于是这件事,便三言两语被按下。 那头,迪恩和凤潇潇商量着去搞事情,元霆则带着棠凝回了他的住处。 凤潇潇豪气干云,“阿凝,等我的好消息!” 势不能辜负这份“贺礼”。 棠凝笑,“好。” —— 元霆的住处是迪恩硬送的。 海岛一座。 棠凝刚一踏上这里,注意力便被远处的声音吸引。 她侧头朝那方向望去,远远便瞧见漫天的烟花腾空一跃,璀璨如星河迢迢。 棠凝微微歪了歪头,“那是......” 元霆:“迪恩的古堡。” 哈,原来是隔壁岛友。 海风习习,元霆脱下身上的外套,轻轻披在含笑欣赏烟花的姑娘身上。 见她侧眸,他提醒,“起风了,我们先进去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声音含笑,“迪恩的烟花会持续一整晚,一会慢慢看。” ...... 棠凝:“我不是小孩儿。” 别给她安排什么爱看烟花的小孩人设。 元霆一本正经,“我知道。” 两人相携往岛中央走去,没过多久,一套中式宅院便映入眼帘。 恍惚间,棠凝以为自己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宅门侧,元陌带着一队兄弟列队欢迎,整齐划一的两声,“家主,棠少主。” 宅院已收拾妥帖,随时恭迎主人。 看多了金发碧眼、卷发黑肤,棠凝乍一见到这么多黑头发黄皮肤的同胞,心中莫名涌动一种归属感。 心情好,脸上也是笑眯眯的。 棠凝心情好,元霆的心情自是不会差。 元陌恭敬,“家主,棠少主,晚饭已备好,现在开席吗?” 元霆看了眼棠凝,然后点头,“端到不夜侯亭。” 元陌:“是。” 不夜侯亭是一处六角凉亭,清雅帷幔被挽起,弧度优雅诗意。 食不言。 忙碌一通,美食也可口些。 两人享用过佳肴后,席面被撤下,茶具呈上。 元陌极有眼力见,自己离开的同时还挥了挥手将大部队带离,把空间留给两人。 四周的海风幽幽吹来,拂动姑娘的发梢。 棠凝支着下巴看元霆煮茶,“元霆哥,你对茶的热爱超乎我的想象。” 不仅时常品茗,更是连凉亭的名字,都跟茶沾染上关系。 不夜侯,茶的雅称。 元霆:“我收了不少好茶,有机会带你都尝一尝。” 棠凝点头,“今天的是什么茶?” 元霆:“君山银叶。” 棠凝浅浅品了一口,香气清高,味醇甘爽。 门外汉只能叹一句,好茶。 远处的烟花秀还在继续。 棠凝回想起礼堂婚礼,淡笑开口,“元霆哥,西式婚礼挺特别的,自由,随性,无拘束。” 元霆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喜欢?” 棠凝含笑摇头,“我更喜欢中式。” 中式婚礼:三书六聘,三媒六礼,明媒正娶,十里红妆。 她喜欢看那漫天的红,喜庆,明艳,夺目。 一步一礼,一生相许。 她在看烟花,而元霆,在看她。 夜色光晕下,姑娘以手托腮,红唇微扬,美目流盼。 微风将她的发丝轻拂,洒脱又肆意。 元霆深邃的眉眼带着认真,声音清冽,“嗯,我记下了。” 棠凝:???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 这话难道还需要回应? 回应什么? 她试探地开口,“哦...?” 元霆颔首,眼底似有星光闪烁,显然满意至极。 棠凝面上骄矜,却不想自己那嘴角也在悄然中,扬起。 第62章 二人时光,名分这档子事 本来,元霆没想逗棠凝的。 可当她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带上几分恍惚时,他便确定,姑娘的后遗症即将来临。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小巧的茶杯,元霆垂眸望着里面微漾的水纹,轻声勾唇,“阿凝,想不想亲我?” 棠凝蓦然抬头,目光先是恍惚,后是一定,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想的。” 话音落,茶杯被搁到桌上,发出清润的一声。 元霆身体往圈椅靠背一靠,展臂搭在扶手上,呈开放状。 他声线慵懒,眸光灼灼,“来吧。” 说来,咱就来。 当棠凝坐到元霆腿上时,元霆的手便自然而然地搭上了棠凝的腰肢。 她并不是一个猴急的人。 做的第一件事是捧着他的脸,歪头端详了好一会儿。 元霆任由柔夷贴着自己的脸,喉结上下滑动,声音哑哑的,“怎么了?” 尾音拉长,上扬,带着一丝丝诱哄意味。 棠凝眨巴了一下眼睛,手指贴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慢慢落到领口处。 “元霆哥,我可以把扣子解开吗?” 这么问着,却并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她的手自顾自地解了起来。 元霆哑然。 想起她曾亲吻自己喉结时的那份悸动,又是忍不住吞咽几下。 一颗扣子,两颗扣子,当棠凝解开三颗扣子后,收回手。 她身体后仰几分,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随后兀自满意地点了点头。 禁欲气质被解封,白色衬衫连着三扣敞开,此时的元霆,更像是最顶级的,男模。 任她上下其手。 “男模”开口,声线低哑,“喜欢这样?” 棠凝灿然一笑,“喜欢。” 说完喜欢,她便俯身贴到他的颈间,长而卷曲的睫毛下覆着一层阴影,如扇子一般,微微颤动。 柔软的双唇坚定地贴着他的喉结,浅浅啄着。 温热的鼻息扑在肌肤上,馨香入怀。 元霆仰着头任她动作,双眸微闭,掩住被姑娘轻易勾起的绯红。 帷幔随风而拂。 恰在气氛正浓之时,元陌突然闪身出现,如往常般一本正经,“家主—” 家主两字刚脱口而出,元陌看见厅内的场景后错愕一愣,下一秒立马转身,垂在身侧的手掌难得局促地紧了又松。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家主最得力的干将。 愚蠢这个词,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是! 大脑宕机的他无法冷静思考,怎么办,走还是留? 被打断的棠凝皱了皱眉,直起身体正要回头看究竟是谁打搅她的好事时,脑袋被一只大掌轻轻掰回,按回到原先的位置。 元霆低声,“出去。” 红唇与喉结相触,在他发声时,声带的震动传到了棠凝的唇上,酥酥麻麻的。 背对着两人的元陌当即领命,“是!” 声音难得有了起伏,如获大赦。 回答完瞬间闪人。 那速度,就跟后边有什么在追他似的。 被这么一打岔,旖旎的气氛散了一半。 棠凝闭了闭眼,把脸埋在他怀里,澎勃的心跳清晰地传到耳边。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衬衣领子,“这地方不好。” 元霆低声哄着,“嗯,我明天给元陌找点事做。” ...... “那还是不要了。” 元霆无声扬唇,姑娘心软着呢。 他伸手搂住女孩,两人的位置在一瞬间对调。 元霆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隔着圈椅靠背,俯身逼近,“阿凝,亲不到很亏的,我们不吃亏,嗯?” 两人的距离最多只有五公分。 棠凝眉眼微垂,落在他的唇上,长睫一眨,又对上他满是蛊惑的眸子。 女儿弯唇一笑,明艳不可方物。 “嗯!” 说罢,她下巴微抬,贴上那唇的同时手臂也勾上他的脖颈。 与她的热情相呼应的,便是元霆的。 他长臂一揽,手臂肌肉瞬间发力,将姑娘悬空抱起的同时一个闪身,古亭帷幔已从余光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 棠凝:...... 还能这么用? 下一瞬,唇上微微一痛,惹得她轻呼出声。 元霆似是在惩罚她的走神,又像是被这声轻唤勾出了更多的热情,开始不管不顾,情难自禁。 这份爱意来势汹汹,棠凝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后背陷在柔软的被子上,棠凝眼神略微迷离,看着面前眼尾氲红,气息微喘,紧紧盯着她不放的他。 也感受着他的手指如她先前做的一般,帮她解着扣子。 不公平,她只给他接了三颗。 可他却解了全部! 房间的灯并没有打开。 皎洁的月光散落进来,影影绰绰,看不准确,却也让她忽视不了他的动作。 棠凝抿了抿微麻的嘴唇,揪着他的袖子,放软声音,“元霆哥。” 一道轻笑声响起,慵懒、勾人,“怎么,阿凝怕了?”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忽视身上的那只温热大掌,“我才不怕,就是......” 元霆俯身,一下一下亲着她,耐心十足,“就是什么?” “我......” 棠凝在想什么? 她在想自己之前对k施展了记忆回溯。 要是自己在中途直接昏睡过去,那就会成为永世难以忘怀的糗事。 或许以后可以逐一开发“解药”的具体功效,但绝不能是在他们的第一次。 而元霆想的却是另一方面,出走的理智往家靠拢。 微微粗糙的指腹轻轻勾着肩带,似掉非掉。 他主动把握谈话方向,“阿凝不如来说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棠凝一愣,“啊?” 这诧异的语气,惊讶的模样,似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方面一样。 所以。 姑娘压根儿没想给自己转正。 元霆抵了抵后槽牙,被惹毛了。 只图他身子,没想过负责是吧? 她一声抱抱,自己就抱着她醒一晚上。 她一个眼神,自己就任她玩。 她的每一次亲近与依赖,都会在他脑子里绽放一场盛大的烟花。 元霆俯首直接攫获她的呼吸。 既然这张小嘴不肯好好说,那就专心给他亲。 被亲迷糊的棠凝后知后觉,努力找气口。 终于,她在咬了他一口之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气息喘得厉害,棠凝一边平复一边气笑了。 她抬腿踢了他一下,带着恼意与娇嗔,“能不能听我说完?!” 被踹了一脚的大佬格外老实,舔了舔嘴唇上的些微血珠子,低低应了一声。 “回老宅之后,我会去给老祖宗请安。” “嗯。” “你陪我。” 第63章 洗澡帮扶记、潇潇送小玩意 这样一来,名分还跑得了吗? 在老祖宗面前过明路,是棠家最最最具说服力、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遥想当年,在棠凝父亲还是少主时,他就是这样牵着棠凝母亲的手,进了祠堂。 林婉并非棠家选定的家主夫人,但有了老祖宗的认可,全族没有一句异议。 再说元霆。 这时的元霆比任何时候都骄矜。 他抵着棠凝的额头,唇角扬起的弧度就没降下去过。 “想好了?” “想好了。” “认真的?” “认真的。” “不后悔?” 棠凝:...... “后悔会怎么样?” 元霆异常平静,“你要是敢始乱终弃,另觅新欢,那我就来一个揍一个。” 招惹了他,以后谁还敢跟你结婚。 这是若若最初给她的忠告。 棠凝笑,明明也没过去多少时间,但她就是有前所未有的笃定,“你不会的。” 如果他爱她,那他一定舍不得让她爱而不得。 如果他不爱她,那么,他根本用不着管什么新欢不新欢的。 被拿捏的元霆浅浅亲了亲她的嘴唇,尤不改口,还在恫吓,“我会,所以你不许后悔。” 棠凝伸出四指凑到耳边,“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后悔。” 大掌伸到柔软的发顶rua了一把,“真乖。” 棠凝撇撇嘴,没躲开,简单阐述了下自己先前关于昏睡的想法。 说罢,瞥见自己敞开的衣领,她又有些意犹未尽,“元霆哥,我困了。” 元霆本也没打算真把姑娘欺负彻底,“嗯,我陪你。” “还没洗澡呢。”棠凝开始耍赖,“你帮我洗。” ...... 元霆的回答里透着一股无奈,“我帮不了。” 说完他伸手捏了捏姑娘的脸,补充,“我是个普通男人,别高估我的自制力,也别把我想得太善良。” “可是你之前不是帮我换过衣服了?一回生两回熟嘛。” ...... 明亮的浴光下,蒸汽弥漫。 浴缸的龙头开着,井然有序地往浴缸里蓄水。 元霆往洗漱台上垫了块浴巾,然后把他的姑娘抱到洗漱台上。 棠凝两手撑着台上,修长白皙的腿悠闲地晃荡着。 而她身前的元霆眉眼低垂,一本正经地帮她把凌乱的衣服理了理,然后——褪掉。 先是衣服,再是裤子。 见他就此收手,棠凝犹如顽皮戏水的神女,叫住他,“元霆哥,还有呢。” 她可是上过大师课的人,身上的小衫都是成套成套的,性感与清纯交融。 棠凝身上有许多优点,美而自知,明媚自信。 被戏弄的元霆抬起先去低垂着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娇媚的容颜,将她眼底的顽皮尽收眼底。 他没有依言照办,而是抬起手落在自己的衣服上。 他的衣服,除了那三颗被解开的扣子外,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随手一扯,剩下的扣子应声分离,一颗两颗,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扣子落地,白色衬衫随之覆盖。 棠凝面上的顽皮终是收了收,身体坐得直了些。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块块分明的精壮腹肌上,还有那性感的人鱼线,那延伸下去的风光,额,被裤腰挡住。 真就宽肩窄腰,人间极品。 只见元霆抬脚逼近一步,低头浅浅啄了一口姑娘的唇,手顺势探到她背后,摸索起小衫的排扣。 但他并不太擅长,解了好半晌没解开。 棠凝轻声问,“行吗?” 元霆静默一秒,“行。” 嘴里说着行的男人,直接放弃了常规的解扣途径,弯腰捧着她的背,从嘴唇亲到脖颈,一直往下。 细窄肩带顺着白皙莹润的肩头划下,他继续往下,将小衫往下一推。 小衫半挂在盈盈一握的腰间,而他,则提前收取辛苦费。 氤氲的雾气中,元霆把水粉色的她亲了个遍。 —— 卧室床上,棠凝已然安睡。 浴室的灯亮了很久,等元霆出来的时候,浑身带着冷气。 他在腰间随意围了条浴巾,放轻手脚来的床边。 睡梦中的姑娘眉目舒展,他勾唇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他找出自己的手机,查看元陌的消息。 忽略上面那一长串文字后,他锁定了关键信息。 迪恩和凤潇潇,事成。 扶光会最大的军火库被炸了个一干二净。 简单回复后,他把手机一丢,在床的另一侧躺下。 睡梦中的棠凝循着熟悉的沉香味自发投入他的怀里。 半小时后,元霆再次朝浴室走去。 ...... 第二天下午。 元霆推门进来时,棠凝刚刚睡醒。 睡眼惺忪间,棠凝便看到人间绝色含笑朝她走来,双手撑在床边俯身就是一吻,“醒了?” 刚睡醒的棠凝有些呆愣,“嗯。”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 棠凝点头,“好啊。” “迪恩他们来了,凤潇潇给你带了点小玩意。” “什么小玩意?” “类似你昨天见到的囚绳,神经麻痹素这一类的。” 棠凝的双眼咻得一亮,困意消散,下床脚步轻快地收拾自己去了。 全然没有昨天“这个懒得弄,那个你帮我”的懒散样。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不容易信任人。 棠凝昨天毫不避讳的那一手,直接收获了两份信任。 不只是因为她是元霆的心肝宝贝,更因为她本人,因为她棠凝。 会客厅。 凤潇潇将自己的小玩意逐一摆在茶几上,满满一整桌。 她一一介绍,罢了还拍拍胸脯,“用完跟我说,我再给你准备。” 棠凝笑,“谢谢潇潇,那事进展如何?” 凤潇潇张扬一笑,“昨晚就把它给炸了个透透的,这口恶气总算出了。” 至于石崇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应对方法,那就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看吧。 他们并不知道棠凝会有昏睡这一副作用,见她这么晚起,以过来人的惯有思维纷纷往那方面揣测。 是以,两人也极其贴心,自顾自地换上装备朝海滩走去,准备玩冲浪。 而棠凝,则捧着一碗艇仔粥慢慢喝着。 ...... 元霆颇有几分无奈。 自家海岛不玩,非跑到他这来。 “元霆哥,这粥是不是你做的?” “嗯,味道怎么样?” 棠凝扬起一张俏脸,“好喝。” 这句话不是恭维。 从前,元霆有很多事情不做。 不是不会做,而是没机会做。 但现在他的身边有了这位娇姑娘,下起厨房来也有了奔头。 第64章 赶海日记,迪恩夫妻辞行 餐后按时服药。 吃药时棠凝想到潇潇送她的那堆小玩意,特地拍了张照给江淮发过去。 【棠凝:猜猜这是什么?神经麻痹素。江少爷,研究还得继续努力呀!】 那头回复的很快。 【江淮:瞧不起谁呢,这玩意我们早研究出来了,你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就是砖搬少了!】 被说没见过世面,棠凝的脸上反而挂上了浅浅的笑意。 真好,别个国家有的东西,我们早就有了。 虽然凤潇潇是华裔长相,但身份上,是漂亮国的人。 棠凝曾揣测过这份药剂是否会被用到军事上。 她是亲眼见过药剂的作用的,小小的一罐药剂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k这个恐怖分子。 那么,万一被用到军事上,万一被用到我们国家培育多年的军人身上。 那可就太令人唏嘘扼腕了。 军人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死于炮火。 但要是未战,直接被一记药剂打倒,那真的是会让人捶胸顿足。 好在,国家把军人们保护得很好。 那头,冲浪两人组玩着玩着又换了装备开始潜水。 棠凝在迪恩与凤潇潇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极其难能可贵的精神——自由。 她出神地想,要是这两人流落到荒岛上,怕是也能占岛为王。 那时,如果她看到凤潇潇是骑着蓝鲸踏浪出现的,怕是都不会觉得稀奇。 海面平静了一会,有也只是随波逐流的圈层。 打破这一平静的是突然从水底蹿出一只手臂。 凤潇潇的手臂高高举起,伴随着四溅的浪花,一条直扑棱的鱼闪亮登场! 哈。 还能海底捞? 棠凝突然就来了兴致,见元陌过来便问他要水桶。 因着昨晚的事,元陌的心一直有些虚。 听到棠凝开口,略过跟元霆请示这一环节直接应下。 要知道在此之前,除了元霆的话,其他任何人让他做的,他一概不听。 元陌迅速找来一个崭新的水桶,附带一把玩具沙铲。 棠凝:...... “谢谢。” 岸边。 棠凝守着一个水桶,用沙铲扒拉里面装着的几条鱼,跟元霆嘀咕,“这边怎么都是石斑?” 元霆:“龙虾也很多,想不想吃?” 棠凝头都没抬,“想。” 元霆:“章鱼呢?” 他这么个问法,棠凝哪能猜不到他的打算? 顺其自然地抬起头,她说,“也想。” 元霆嗯了一声,起身朝海边走了几步。 海水拍打着沙滩,溅起些许白沫,接触空气爆破开来。 元霆面朝大海,随意伸手,手掌对着海面隔空一挥,紧接着卷起的海浪便将一些海货直接送到沙滩上。 一只、两只、三四只。 一股脑地全砸到了棠凝的水桶边。 仔细看去,正是刚刚说过的大龙虾和大章鱼! 棠凝:? 在她呆愣的时间里,大章鱼鸡贼地扒开腕足就往四处跑,大龙虾有样学样也跟着逃窜。 这般,棠凝的注意力又回笼了。 她神情麻木,手脚麻利地将试图越狱的虾虾们关进水桶里,章鱼也是同样待遇。 章鱼有一个特殊本领,喷墨汁,连续喷的那种。 生死关头,棠凝手里的章鱼想也没想就开始放大招。 眼看着浓黑的墨汁就要怼着棠凝的脸喷去。 没曾想墨汁却似撞上一层隐形壁垒般,直接原路返回——糊了那章鱼全身! 将怀疑鱼生的章鱼丢进桶里,棠凝像个螃蟹一样往元霆那挪了一步,小眼神不住地游走于他的身体。 元霆含笑蹲到她身边,“好奇?” 棠凝认真点头,丝毫不隐藏她的好奇心,“特别好奇。” 大佬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唯一露给她看的就是“瞬移”。 当初她为元子野驱煞后他就是用瞬移来见她的,谈心结束后也是用瞬移送她回家。 昨晚他们从亭子到卧室,用到也是瞬移。 瞬移,还可以用速度快来解释。 那现在这隔空捞海货又怎么算? 不仅是能捞,而且还是精准捞。 棠凝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又往他身边挪了一小步,膝盖蹭到膝盖。 她歪头凑近,仰着脸,悄声问道,“元霆哥,你有内力吗?或者真气?元气?” 清冷厌世感=棠凝。 骄矜大小姐=棠凝。 如今她这一言一行中,透着一股子反差感极强的可爱。 元霆的心无端被戳到了,俯首便亲了亲她的嘴角,“有的。” 聊正事呢! 棠凝意思意思板了下小脸,“天生的?” 元霆颔首,“天生的。”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点着,棠凝喃喃道,“跟我的情况有点像......” 思及自己的昏睡,她又问,“那你会有后遗症吗?” 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元霆摇头,“暂时没发现。” 到现在都没发现,那大概率就是没有。 棠凝的双眼情绪交叠,先是放心,随之升起来浓浓的羡慕。 “......好羡慕。” 不是恭维,她是真羡慕。 灵动的眼睛会说话,在元霆身上流连忘返,引得后者勾唇轻笑。 这一勾唇吧,把某个色迷心窍的人勾到微微仰起了头。 时值落日,红日下沉,天边染着成片的迷人霞光。 海浪拍打堆叠,海水里探出两个脑袋。 凤潇潇和迪恩刚结束浮潜,潇洒地脸上的水渍一抹,便瞧见不远处那两个蹲着玩亲亲的俊男美女。 这...... 元霆正对着他们的方向,眼皮轻轻一闪,扫过去的视线幽幽然。 迪恩忙搂着他媳妇儿转身面朝大海。 两颗脑袋就那么露在海面上,交头接耳。 凤潇潇啧啧出声,“老公,他们玩得好素哦。” 亲亲居然用贴贴? 这是什么古早姿势? 小学鸡! 迪恩:...... “给他们点时间,会慢慢成长起来的。” —— 海货盛丰,晚餐就用最新鲜的食材来烹饪。 凤潇潇捣鼓了下手机,凑到棠凝边上跟她咬耳朵,“阿凝,我有小东西想寄给你,给我个地址呗。” 棠凝给她发了归南居的地址,“寄了什么?” 凤潇潇揶揄,“到了你就知道了。” ...... “我期待一下?” “嗯!” 酒足饭饱,凤潇潇摸了摸肚子,顺嘴提出告辞,“对了,我们一会儿就走,有事联系。” 棠凝抿了口茶,“这么匆忙?” 凤潇潇:“这叫效率高,哪跟你们似的。” 棠凝:??? 什么意思? 凤潇潇又道,“来自过来人的忠告就是,婚礼、蜜月,一个都不能少。” 棠凝恍若大悟,“你们是要去度蜜月了。” 凤潇潇打了个响指,“没错,归期不定。” 棠凝扬唇,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玩得开心。” 凤潇潇冲她抛了个媚眼,“必须的。” 在座都是性格洒脱之人,四人碰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没有过多的话,夫妻俩挥了挥手,大步离去。 江湖之事纷纷扰扰,他们有缘,自会相见。 第65章 山崩预兆,元子野将遇险 今夜星空璀璨,闪闪烁烁地密谋着什么。 棠凝懒懒地躺在一张藤椅上,开着小差数星星。 惬意带来的是困意,大小姐又乏了。 缓缓的晚风,缓缓地吹。 缓缓地颌眼,缓缓进入睡眠。 可睡梦中的画面却不像现实这般安宁惬意。 棠凝跌入一片绿意,是苍翠的绿,也是森然的绿。 目之所及,峻岭崇山,山脉绵延不断,是深山,也是秘境。 但棠凝感受到的不是绿氧,不是沁心,而是心惊。 似是为了与她的心惊对应,突然间,原本平静的山体猛然发出剧烈震颤。 那应声裂开的土地,似蜘蛛网般扩张开来。 地裂似渊,高耸的树木转瞬间坍塌跌入,无声无息。 伴随着地裂震颤的,还有那下落如骤雨的山石。 尘土激扬,遮天蔽日,不见天日。 隐隐传来一些呼救声,棠凝听不真切,只好极力去找寻。 终于,她的目光对上了一双极其熟悉的眼睛。 竟是元子野! 他已然跌入深而狭窄的裂缝中,裂缝由宽变窄,他抬头望天。 眼里,没有恐惧,没有留恋,只有安然。 被困囹圄,坦然赴死。 “阿凝,阿凝。” 元霆的轻唤声将棠凝从那个恐怖的场景中抽离出来。 她双眼恍惚,呼吸急促得厉害,不知道这这是即将来临的画面,还是已经发生了的事。 一阵沉香包裹了她,镇定心神。 元霆轻拥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做噩梦了?别怕,我在。” 棠凝闭了闭眼,抓握住元霆的手腕,紧紧的,“元霆哥,帮我拿我的手机,要快。” 元霆应得干脆,“好。” 一息后,当初元子野亲手送给棠凝的手机便出现在了棠凝手里。 她连着拨了两次号码,均提示对方未在服务区。 棠凝不再尝试,直接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 轻呼一口淤堵之气,她阖上双眼,眉眼间恢复几分往常的镇定。 不可以急,事缓,则圆。 等手掌再次摊开时,她的手指都忍不住发颤,颤意来自庆幸。 幸好,他们还有时间。 元霆擦了擦她手心的汗,开口便一击即中,“子野那边出问题了?” 棠凝看向他,“元霆哥,两天后,一个叫罗门寨的地方会发生一场山崩,元子野就在那,我们现在必须赶过去。”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何其渺小,天地之间一粟矣。 没有人能改变自然,但他们可以在事情发生前,将人撤离。 元霆:“嗯,交给我。” 遇到事,解决事。 这一刻,他又变回那个运筹帷幄的元家家主,身上不自觉就散发出统观全局的气势。 十分钟后。 元陌驾驶着飞机,载着元霆和棠凝离开了这座海岛。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罗门寨。 —— 苗疆一族喜居深山,山水有灵。 他们偏安一隅,与一切外来者保持距离,世俗的运行规则在他们这并不适用。 罗门寨,便是其中一处居所。 寨内,元子野正被经纪人浩哥哄着搬砖。 浩哥苦口婆心,“哎呀我的少爷,咱们加把劲把拍摄任务了结了吧!” 小少爷躺在折叠躺椅上,优雅地按了按眉心,声音懒懒,“拍摄计划不是有五天?今儿才第二天你就催我?你改姓周得了。” 这次来罗门寨,是应邀为某品牌拍摄一组宣传物料,主题是深山、密林、活氧、民族。 自从秋日宴后,自从“失恋”后,少爷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住了,跟浩哥叫嚣着给他接行程。 原话怎么说来着,哦,往死里接。 这段时间密密麻麻的行程,他是一天都没闲着。 通过实践,元小少爷得出来一个真理。 感情已经不顺了,千万别把自己身体再给累坏了,不划算。 那些已经接下的行程他认。 不闲着可以,但加班绝对不行。 浩哥无奈,“我没压榨你的意思,就是觉得这儿的人太排外了,我想回家。” 作为经纪人,他去过的地方,遇到过的人不在少数,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见识过。 唯独这里。 “原住民”们就那么幽幽地看着他们,跟他们说话也不回应,稍一靠近就是一脸防备。 给他一种误入原始族群的错觉。 元小少爷晃悠着二郎腿,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哪儿的人不排外?我累了,明天再拍。” 他见识过浩哥所说的排外。 职业使然,元子野习惯了走到哪都被欢呼簇拥的场面,浩哥他们自然也没少见。 突然来到这样一个地方,井水不犯河水,也没什么不好。 你看你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扰。 拍摄计划是五天,那么这五天内他会完成。 想让他加班爆肝? 不可能。 当元霆与棠凝跨越山海赶来这里的,见到的便是他这副臭屁模样。 许久不见,还有点想念。 两人没有隐匿行踪,元子野瞥见自家大哥和棠凝相携从林间走出,一时竟有些愣神。 揉了揉眼睛,他憨憨地坐直身体,然后站起来,“大哥,棠凝,你们怎么来了?探班?” 看到安然无事的她,棠凝心下放松的同时,眼前浮现出那道坦然赴死的眼神。 这般,拳头忍不住紧了紧。 有脾气就发。 棠凝加快步子一把揪住元子野的衣领把他扯到一边,神情厌漠,“探你个头!” 元子野嗫嗫,“吃枪药了?” 他第一次见情绪如此外放的棠凝,连反驳都是气势不足的模样。 他悄悄将衣领从她手里抽回,无措地扭头看向自家大哥。 哪知大哥不仅公然放任棠凝的行为,更是把愣在一旁的浩哥给支走了。 浩哥是元子野的经纪人,多少知道元霆的身份。 当下大气都不敢出,麻溜离得远远的。 既然现场都是自己人,好,一个巴掌落到元子野身上。 元子野:嘶! 看着龇牙咧嘴的少爷棠凝尤不解气,又拍了一下。 元子野不装了,其实不痛。 他看向大哥,大哥依旧冷眼旁观。 给他一种大哥没出手,已经算他走运的错觉。 好嘛,他摆烂了,任她打。 一边挨打一边哄人,谁能有他委屈? 元子野:“怎么气成这样了?我什么都没干。” 棠凝冷哼,“我梦到你死了。” 元子野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别人的梦,他可以不当一回事,但棠凝的梦,是预言呐。 元子野有一个好奇的点,“我怎么死的?” 棠凝扫了眼附近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明天下午这里会发生山崩,山崩地裂,你跌进裂缝,被挤死的。” 挤死? 这算哪门子正经死法? 元子野倒吸了一口凉气,“小爷居然不能寿终?” 第66章 友情战中,元子野常胜不败 又是一巴掌。 棠凝冷笑,“何止,少爷你还会坦然赴死。” 元子野梗着脖子,“不可能。” 坦然赴死?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没忍住摸了摸被拍麻的手臂,小声控诉,“轻点嘛,麻了都。” 见棠凝依然一脸不善,他只好说,“你放心,但凡有一线生机,我都会争取活着的。” 棠凝:...... 天灾面前,哪有生机? 几巴掌下去,棠凝心里的郁气也算发泄出来了。 她言简意赅,“你赶紧找个理由,让你团队的人撤出去。” 元子野点头,复又问,“那我呢?” 棠凝定定地看向他,“我们在这,你死不了。” “你......” 对上她毫无笑意的视线,元子野音量低了一格,“别一口一个死字,怪不吉利的。” 棠凝的手又痒了。 这次元小少爷拦住了她,他轻笑道,“再打手就要疼了。刚逗你玩的,你不都说了吗,有你在,有我大哥在,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棠凝,元霆。 这两位,又有哪一位是好相与的? 什么死不死的,他说了不算,天说了也不算,这两位说了才算。 元子野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放缓声音,“我先让浩哥他们出去。” 棠凝颔首,“去吧。” 她是一个不爱翻旧账的人,翻篇了那就真翻篇了。 尽管,元子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得为还没做过的事情挨打...... 可是好奇怪,挨打之后居然从内心深处燃起一种名为暗爽的情绪。 元小少爷整理好面部表情后,转身朝站在一旁的自家大哥走去,“哥,元陌有跟你过来吗?” 元霆:“在入口处等着,你把人带出去交给他。” 元子野:“好。” 看样子大哥已经做好一切部署,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山崩的时间是明天下午,为避免出现任何变数,尽早让浩哥撤离更为妥当。 他在与大哥擦肩而过时可以放缓速度,低声控诉,“哥,她打人好痛。” 这话棠凝能听不到吗? 她的眉心开始突突。 好在,弟弟找哥哥撑腰,哥哥拒绝。 元霆淡淡瞥了弟弟一眼,“受着吧,她担心你。” 她担心你。 这四个字一出,从元霆的嘴巴一出,某心机小少爷的嘴角瞬间咧开,咧到耳后根。 他径直停下脚步,嘴欠地问道,“那哥你呢?担心我吗?” 原以为自家大哥会无视这个娘们唧唧的问题,哪知他认真回复了。 元霆:“我也担心。” 当他从棠凝嘴里得知她的那个噩梦后,元霆一边雷厉风行地部署安排,另一边则是忍不住回想过往点滴。 他元霆的弟弟,很皮,很闹腾,常常吵得他脑门突突。 但这就是这样的他,有着无比豁达的心胸。 同父同母,不同体质。 大三岁的哥哥天生内力,而同是嫡系的他却没有分毫。 这份先天的差异要是放在别的家庭,必然会勾起后者的阴暗面。 可他元霆的弟弟却没有。 弟弟对哥哥既尊敬又崇拜,还有一颗亲近的心。 当然,见了哥哥,该怵的还得怵,不然这弟弟得上天。 在当下这个时刻,元霆愿意哄着点这个弟弟。 多少得哄着点。 哪有人会对自己的生死无动于衷呢? 骤然得知自己的死法,应该没有一个人能够坦然。 元霆这话一出,隐形兄控直接被哄得勾起翘嘴。 他得意洋洋,“我知道。” 元霆:...... 小少爷昂首阔步地朝他的工作团队走去,那背影,活脱脱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元霆望着他的背影,有心想说什么,全化作一声无声的喟叹。 他转身看向棠凝,眉眼舒缓,“我们赶上了。” 棠凝弯唇,“嗯。” 他们是赶来的。 飞越了那么一大片海洋,辗转到了这个不通信号的深山。 山头广袤无垠,树木林立密布,无信号覆盖。 在这么一片深山里找到想找的人,不是一件易事。 需要棠凝的另一番推演。 在这类事情上,她挑大梁挑惯了,当她习惯性地想再次施法时,元霆拦住了她。 元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实在不行,你再帮我兜底,好吗?” 他是忧心弟弟,但也心疼姑娘几次三番的昏睡。 在飞机上她已经睡了一场,这才醒来没多久。 元霆怕。 怕一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预言这件事上他捉襟见肘,但找人,他有十足的信心。 当时棠凝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点头同意。 她担心元子野。 而元霆既要担心元子野,又要担心她的身体。 就在两人悄然感慨时,那头的元子野不知跟浩哥说了什么。 后者眉间一喜,大手一挥,雷厉风行地带领众人收拾起帐篷和家伙什。 元子野背对着棠凝和元霆。 望着团队人忙碌的动静,嘴角不自觉又扬起。 即使是刀山火海,棠凝也会悄然而至,板着脸一边揍他一边救他。 即使是烈火烹油,大哥也会神情淡漠如九天神祗一般出现在他身边,什么也不说,为他撑起这片天。 大哥为了棠凝,在母亲面前说出愿意入赘这样的话。 棠凝也曾说过自己的后宫即将迎来正宫。 他们之间,是两情相悦。 站在元子野的立场,哥哥永远是哥哥。 记得最初发现大哥对棠凝的心思后,两人定下过一个君子协定。 —“你喜欢她?” —“喜欢。” —“可我也喜欢她。” —“所以,一切看她。” 不论有多少人喜欢棠凝,她都拥有完全的,绝对的,自主的选择权。 喜欢谁,她说了算。 现在棠凝已经做出自己的选择。 那么在爱情这场博弈战中,元子野败。 但他还有一处战场——友情战。 棠凝,永远是那个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该有的关心没有少过半分的棠凝。 在友情战中,他元子野,常胜不败。 这样算起来,那些萦绕在心头、顽固不肯退却的不甘心似乎松了气口。 现在,他愿意诚心地祝福他们。 —— 等大家收拾完行李,所有人往入口处走去。 那里,元陌带人驻守。 两方人马碰头,团队的人被这气场唬住,老老实实将行李交给那些黑衣兄弟,听话入座。 浩哥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态。 他脑子里就四个字,何德何能! 居然能被这些人照顾! 一旁,元陌跟元霆低声汇报着什么。 元子野拽了拽棠凝的袖子,后者投去嫌弃的一眼。 元子野:...... “你过来点,我有事跟你说。” 棠凝迈开腿挪动两步,声音懒懒,“什么事?” 元子野朝自家大哥瞄了一眼,压低声音,“你跟我大哥,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要问这个,棠凝可就来劲了。 她嘴角微扬,有些嘚瑟,“不错嘛小少爷,洞察力惊人哦,元霆哥快被我拿下了。” 那头元霆说话的声音顿了顿,侧头就要往他们这边转。 两小只在他看过来之前迅速转身,把背对着他。 约定俗成的事:没看到,代表没有。 第67章 元小少爷帮帮乐,三人被围 直到那道清醇的声音又自然响起后,两小只才收起竖着的耳朵,松了松紧绷的后背。 元子野扬眉,低声嘲讽,“你吹牛了吧?快拿下还能怕成这样?” 棠凝下巴一抬,“我怕什么,都怪你心虚,害得我下意识跟你一起转。” 说这话棠凝是有依据的。 按照她跟元霆两个人的相处情况来看,她不止不怕他,反而还很喜欢逗弄捉弄他。 而她犯怂的瞬间,身边几乎都有元子野或是江淮的身影。 所以说,这个锅,元子野得背。 元子野啧了一声,不认,“屁,你就是吹牛。你之前说要迎进门的正宫就是我哥?” 棠凝眉眼带笑,声音轻轻却又笃定,“对,正宫一到,宫门落钥。” 元子野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隐隐看到一圈光芒在闪耀。 她就该是这样的,明媚耀眼,值得所有的幸福。 不过呢,小少爷就喜欢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个小乱。 他试着从鸡蛋里挑骨头,沉吟片刻,“你这后宫人缘好凋零哦,就一个?” 棠凝侧眸看向他。 他继续,“我人气有多旺你是知道的,要不要去看看我的亿万粉丝长长见识?” 棠凝面色不变,目光往他身后落了落。 这部位...... 元子野虚虚遮住屁股,俊脸和声音都带了点别扭,“棠凝,你这眼神有点冒昧了,看什么呢!” 棠凝收回视线,老神在在,“哦,我在看你的尾巴敲得有多高。” 堂堂一个大明星,在她这素人面前找存在感,知不知羞的? 大明星元某人:...... 想到什么,他又挑眉,“我本来呢,打算透露一个消息给你的,既然你这么说,那——” 要是简单的消息,棠凝压根儿就不会搭理。 可小少爷说完,不住地往大佬方面给眼色。 是关于谁的消息,很明显啦。 棠凝改口,点点头深以为然,“大名鼎鼎的野神嘛,我知道的。” 这么说,小少爷就舒坦了! 他桀骜一笑,清了清嗓子,回忆着元霆当时说话那语气,把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如果当家主连喜欢一个人都不能由着心意来,那我只好去入赘了。” 元子野在模仿上面有一套,惟妙惟肖的。 即便没有之前的眼神暗示,棠凝野猜到说话人是谁了。 她看向元子野,眉眼闪过动容,“元霆哥说的。” 后者释然一笑,点头。 想了想,元子野挤眉弄眼地补充,“他还是当着我妈的面说的。我妈你也知道,注重形象,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表情得体的。但当我哥说出那句话之后,她的那张脸哟,都黑成炭了。” 棠凝莞尔。 令她意外的只有元霆的话,元伯母的反应倒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元伯母属意的是那位名叫卿卿的姑娘,至于她,并不在元伯母的儿媳妇意向名单之中。 不过她无所谓的。 她棠凝,原本也不会只当她元家的主母。 人跟人之间讲究一个缘分,有则好,没有也无须强求。 爱她的人已足够多,她很知足。 看着她唇角漾起的梨涡,元子野庆幸自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 虽然他之前没摸清楚她在感情方面的心思,但这么多年朋友,其他方面还是相当了解的。 这丫头的确不常主动提要求,但要是就这样误以为她是一个什么都可以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挑剔的很。 吃东西挑剔,交朋友挑剔,动凡心,也很挑剔。 见过了心目中最好的,又哪里会瞧得上别的。 江淮曾说她心有顾虑。 她难得有想要的,若是因为家族原因成不了,依照她的脾气,要么强取豪夺,要么封心绝爱。 与其让她求而不得,不如能帮一把是一把。 他们这批人里,总得有人得偿所愿才行。 不然就显得他们太逊了。 元子野有体贴善良属性,但搭配着时效性。 时效一过,体贴什么的,拜了个拜。 他欠兮兮地凑近棠凝,“你说,要是以后婆媳关系不好怎么办?” 棠凝:...... “有空八卦,不如夹紧尾巴想想接下来的事。” 真想把他拽进梦里看看自己那个眼神! 一想到就来气。 元子野秒变乖巧,“嗷,你说会崩的是哪片区域?这附近还住着人。” 棠凝:“你一会儿带去我们看看,我觉得大概率也在范围内,因为除了你,我还听到不少啼哭声。” 元子野偏头将视线落在棠凝的脸上。 他突然觉得有这么一项本领,很考究人的心性。 这世上多的是见不得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会为他人的一点悲痛而落泪,心软又心善。 那棠凝呢,她大多数时候是神情淡漠的,瞧着有些冷漠,仿佛见惯了生死悲欢。 见惯了,有时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词。 被这么看着,棠凝能没感觉? 她轻扯唇角,没有分给小少爷半点目光,“把你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给我收回来,我好得很,有这功夫还是说说这里的人吧。” 元子野:...... 想到浩哥之前的埋怨,他说,“这里的原住民是苗疆一族,很排外,我们贸然过去说不定会被围堵。” 棠凝望向远处,“那也没办法,时间不多了。” 她的设想是,能劝他们自动离开自然是好,要是实在不听劝,那就打晕了送出去。 世界的各个角落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灾祸。 有的小,有的大,有的人为,有的天灾。 元子野好比是一个媒介。 因为元子野,棠凝做了这个所谓的预知梦。 那么对棠凝来说,元子野要救,其他人同样不能眼睁睁让他们埋葬在大山里。 等这事一了,无论他们想要另谋居所或是重建家园,都是他们的自由。 但在那之前,他们的命,她得保住。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间里,载着浩哥他们的车子已悄然启动了。 两人循声望去,大车在羊肠小道带起一层白灰。 元霆抬脚朝两人走来,两小只排排站。 两人的说话声瞒得过浩哥他们,但绝对瞒不过元霆。 这是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所幸大佬什么都没提,只说了一句,“子野,带路。” 元子野挺直胸板,“跟我来!” 山里的路不好走。 但这三个人是一个比一个神情自若。 元子野在这也不算白待,起码路是认识的。 在他的带领下,罗门寨,到了。 整个寨子不大,依山而建,大多是半吊脚楼,木头房子,瓦片屋顶,位于倾斜度较大的山坡上。 你一家我一户,群居在一起,竟意外给人一种坚实感。 三人还未走近细瞧,木房子里走出几个中年男子,身着当地服饰,拖着木耙朝他们走来。 木耙一端拖在地上,带出一道道辙子印。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将三人团团围住,眼神防备,面露不善。 第68章 圣女罗银月,命定之说 棠凝觉得,他们的这份不友善,来自于生活领地被入侵。 是人之常情。 “我们没有恶意。” 元子野指了指来的方向,“我在那边拍摄,你们应该有见过我的。” 他是大明星来着...... 中年人男人们无动于衷。 小少爷锲而不舍,“这不重要,我们来是想找你们寨子主事的人聊点事情,他在吗?” 话音落下,一秒、两秒、三秒。 所有人不为所动。 元子野:??? 他转过头,对着棠凝下定论,“他们听不懂普通话。” “谁说的?” 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道女声,但话却不是棠凝说的。 大家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量高挑,面容姣好的年轻姑娘从一间木屋走出,袅娜娉婷地朝他们走来。 她身穿一袭苗疆姑娘的特色服装,绣工精湛,花色繁复,脚踩一双精致布鞋。 额前的银冠下缀着一溜银片,随着她的步伐相互碰撞,发出清灵的声响。 面对众人的打量,她直视回之,落落大方。 这是棠凝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里看到了圣洁。 干净,清透,但不无知。 当她靠近,围着棠凝三人的几个中年人纷纷收起面上的敌意,朝她的方向微微躬身,态度虔诚,“圣女。” 哈? 元子野歪歪脑袋。 这不是会说普通话吗? “圣女”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行离开。 几人面带犹豫之色不肯离去。 对于这一出,“圣女”早有应对,她抽出腰间的荷包,晃了晃,“我有阿金。” 阿金两字一出,几位面上的犹豫之色瞬间褪去。 他们朝着阿金的方向再次躬身,然后依言退下。 棠凝的视线从那荷包划过。 在这个寨子里,“圣女”的地位不凡,这位“阿金”的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场上只剩下四人后,这位“圣女”收好荷包,双手背后,看向元子野笑意晏晏,“说吧,要聊什么事?” 这副熟稔的姿态...... 不太对劲。 棠凝跟元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到元子野身上。 也就是说,三个人都看着元子野。 小少爷本人也被这一幕惊到了。 他眉心拧了拧,随即松开,大胆地做出最合理的猜测,“你认识我?是我粉丝?” 如果是粉丝的话,这个情况下给个to签也不是不可以。 “圣女”听到他的话后当即笑开,额前银铃轻晃,语带娇嗔,“我才不是你粉丝呢。” 说罢下一秒,她便收回了嘴角的笑,也收回了落在元子野身上的视线。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棠凝,“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元子野嘴角一抽。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算是见识到了。 小少爷的想法此时此刻没人搭理。 棠凝有着国人的通病,碰到热闹就爱看。 当然啊,不痴迷沉醉,热闹有就看,没有就算。 现下,热闹是没了。 那就聊正事吧。 棠凝不在意对方给不给笑脸,直接将关键阐明,“明天下午这里会发生一场山崩,规模巨大,你需要带着你的族人提前撤离。” 时间、地点、事件。 有意思。 “圣女”落在棠凝身上的视线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棠凝泰然自若,任其打量。 注意到对方有意无意地把手指搭在腰间荷包上,棠凝轻勾唇角,吐出两个字,“蛊虫?” 对方动作一顿,视线锐利了几分。 棠凝牵了牵嘴角,“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蛊虫可以存在,其他的,同样不例外。” 或许是被这句话说服,“圣女”抿了抿唇,“不撤离会怎样?” 这么问的意思,就是信了棠凝的话。 棠凝也不骗她,“会和这座山融为一体。” “圣女”眼皮轻轻一闪,“没有一线生机?” 棠凝坦然,“现在,就是生机。” 他们的出现对这个罗门寨来说,就是唯一的生机。 信则生,不信则死。 “圣女”问:“为什么要帮我们?” 棠凝淡淡瞥了眼元子野,“你们是顺带,我们主要想救的人,是他。” 这句话,直接将“圣女”的视线再次牵回到元子野身上。 她看向他的视线格外复杂。 元子野不明所以。 毁灭吧,摆烂吧,爱看就看吧。 沉默半晌,“圣女”再次开口,“我叫罗银月。” 棠凝:“我是棠凝。” 罗银月:“不介意的话,到我家坐会儿。” 就这样,棠凝三人跟着罗银月走进一间木屋,屋子里陈设简单,清雅温馨。 众人在一张四方桌前坐下。 罗银月给客人添了水,开口,“先祖曾留有一言,我族会有一次大劫难。这本是一场死局,但倘若我的命定之人出现,便会牵引出一线生机。” 曾经,她也疑惑过这个所谓的大劫难是否会在她这一代出现。 但棠凝先前的话已经巧妙地将其验证。 这也是她选择相信棠凝的主要原因。 因为先祖的话,只有历代圣女才会得知。 大劫难指的是山崩。 圣女是她罗银月。 命定之人指的是元子野。 由他牵引出来的一线生机便是棠凝跟元霆的到来。 额,这句话的意思,也不难弄明白。 棠凝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关键人物——元子野。 元小少爷瞬间炸毛,坐姿都变得狂狷起来,“看什么看,什么命定之人,我家祖宗可没这么跟我交代过,有这闲工夫不如讨论怎么把人安全撤离。” 他的不情愿棠凝十分理解。 在当今社会,包办婚姻早已成为糟粕,性格怯懦之人尚且会为后半生争取自主权,更何况是小少爷这样心气高的人。 但凡他不愿意,谁也别想压着他点头。 事关元子野,元霆站出来。 “我元家提倡婚恋自主,倘若你跟子野真是命定之人,后续自有造化。” 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倘若不是,谁家先祖的话也不好使。 罗银月的本意也并非想借此逼迫元子野,闻言坦然点头,“这是自然。” 她瞥了瞥稍显不羁的元子野,继续道,“关于族人的撤离问题,不知可否告知这场山崩会波及的区域。” 棠凝:“有地图吗?” 但凡这里有点信号,棠凝也不至于沦落到跟人要纸质地图的地步。 好在,罗银月真有。 她往屋内走去,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画卷。 古朴,保真。 画卷展开,棠凝稍一打量,便以指为笔,圈了一个圈出来,“这是大概范围,我们的建议是暂离深山。” 罗银月看向她。 棠凝:“我们会为你和你的族人安排临时住处,等事情一过,你们可以自行商量去处。” 家园毁灭,重建家园,哪一件都不是易事。 可倘若与死亡相比,那便容易了许多。 罗银月起身,庄重地对着三人鞠躬,“我谨代表我的族人,向三位致以感激。” 就是这意外的角度,元子野透过清脆的银片,发现这姑娘似是有几分眼熟? 这个角度...... 怎么这么像他来这第一晚从山坑坑里救出的人? 思及她所提到的命定之说,小少爷很快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情绪甩飞。 他,元子野,必须不能被天命之说牵着鼻子走! 同为女生,棠凝伸手虚扶一把,“举手之劳。你不如想想怎么劝说你的族人。” 虽然他们已经见过罗银月与那位“阿金”的话语权,但举族搬迁可不是易事。 越是传统的人,越守旧。 轻易不肯离开故居。 说句夸张的,就是死,也得死在故乡。 这么想着,棠凝又提议,“实在说不通的话,我们也可以把他们打晕。” 还是那句话,有时候暴力手段比什么都有效。 罗银月粲然一笑,“我想不至于到这一步,三位请再此稍作,我去召开家族大会。” 第69章 顺利离山,心结解开 自罗银月离开后,元子野的表情变得丰富多彩。 棠凝和元霆悄然对视,默契地不接茬。 很快,某个小少爷忍不住了。 元子野挪了挪屁股下的木凳,朝向棠凝,“棠凝,你快帮我看看,她是不是个骗子?” 棠凝压下嘴角试图上扬的弧度,一本正经的,“小少爷,我劝你在她面前,谨言慎行。” 后四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 小少爷撇撇嘴,不甚服气,“凭什么?” 棠凝一笑,”凭她荷包里的‘阿金’,不是凡物。” 元子野还是不以为意,满不在乎道,“她还能对我下蛊不成?” 棠凝当即反问,“为什么不能?” 虽然他们是至交好友,但棠凝必须得承认,有时候这位小少爷还是相当欠扁的。 据她观察,罗银月绝不是性子软的性格。 这大抵是一位敢爱敢恨的姑娘,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面对棠凝的疑问,元子野理直气壮抛出七个字,“因为小爷救过她。” 棠凝挑眉,“哦?” “就我来这的第一晚,从山坑坑里救了一个人,估计就是她。” “估计?” “天太黑了看不清。” “......” 回想罗银月刚出场时对元子野的友好待遇,棠凝相信这个英雄救美故事的主人公就是这两位。 那,她担心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 不过,有些话还是得事先声明。 棠凝手指轻点着木桌,轻咳一声,“蛊我只听说过,不会解。” 所以,小少爷还是悠着点好。 元子野嫌弃地睨了她一眼,颇有一种,我要你何用的意思。 棠凝:...... 也罢,术业有专攻,自己对蛊虫的确没研究,嫌弃就嫌弃吧。 当万能棠凝不再万能,小少爷便将视线转投到自家大哥身上。 大哥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睥睨天下,这小小蛊虫...... 元霆轻描淡写,“我可以解。” 闻言,小少爷双眼发亮,果然! 棠凝好奇了,“怎么解?” 元霆视线从她那小脸上扫过,“我跟他换血。” 换血? 这叫换命吧! 棠凝失望地收回视线。 元子野的眼神也暗淡下来,无奈总结,“行,我谨言慎行。” 见他那么丧,棠凝又开始宽慰。 “其实你不用那么怕,我刚吓唬你的,她不至于用蛊虫强迫你。” “哪里不至于,小爷多好,万里挑一!” 无视那些孤芳自赏的话,棠凝认真道,“我在她眼里看出了两个字。” 元子野:“什么字?” 棠凝:“圣洁。” 这场族内大会具体开了什么,棠凝三人不知。 但等圣洁的罗银月回来后,给他们带来一个顺利的消息。 罗银月:“一小时后所有族人会在寨前集合。” 在那之前,收拾行李,拜别祖先,拜别家园。 “我们去外面等。” 三人主动离开,将空间留给同样需要这一个小时时间的罗银月。 一小时后。 寨前已站满罗门寨的族人。 应到三十六人,实到三十六人。 所有人朝着出口处走去,队伍浩浩荡荡,有人背着包袱,有人拎着铁锅,也有人扛着木耙。 罗银月身后背着一个大布包,手里抱着蒙上布的先祖牌位。 她是圣女,也是孤女。 不同于其他人三三两两的并排走着,她就是一个人。 纤细的身体背着那么大一个布包,元子野看不过眼。 脚步往她那挪了挪,他意思意思问了一句,“我帮你拿?” 罗银月看向他,眼睛黑白分明,“你为什么要帮我?” “......” 小少爷一时词穷,而后诚实以对,“觉得你可怜。” 下一秒,罗银月爽快地把包袱甩给他。 元子野接过后意外地发现这包裹看着大,实际真挺重。 “......你力气不小。” 罗银月点头,“谢谢夸奖。” 小插曲暂且不提,此番,罗门寨全体族人顺利离山。 久居深山的他们局促地坐上元陌安排的车队,越局促,越显凶,面容越发“凶神恶煞”。 车子一辆辆启动,所有人都忍不住深深回望了眼家的方向。 故土将不复存在。 所幸,家人尽在身侧。 —— 给罗门寨族人安排的临时住处位于郊区,既远离喧闹的市中心,又避开了天灾区域。 用来过渡最是适合不过。 这原是一处厂区宿舍,目前是空置状态,容纳三十六人绰绰有余。 元陌办事妥帖,帮人一向帮周全,生活物资已提前备好。 分房间,领物资。 罗银月领到的物资比其他人多了一个,那就是一台手机。 棠凝简单地教她使用方法,确定她学会后提出告辞,“你们放心在这住下,后头有片菜地,没事可以种种地什么的。但有一点,这几天千万别回去,一旦回去,生机就断了。” 罗银月收起手机,“我知道,谢谢。” 棠凝点头,“行了,有事联系我。” 罗银月:“嗯。” 她没再多说感激的话。 只把这份心意放在心底。 把这三十六份救命之恩牢牢记在心里。 —— 为什么棠凝他们不住在厂区? 因为少爷小姐养尊处优惯了,能住豪宅,必然不会住陋室。 他们没有急着回老宅,毕竟天灾未至,事件还没有成定局,做事要有始有终嘛。 他们住进元子野位于市中心的私宅,一栋花园洋房。 这里安保一流,保密措施一流,住着不少明星大腕、当代顶流。 从预知梦后,棠凝算得上是几经周转,现在总算把小少爷锁在身边,其他人也有妥善安排。 困顿如麻的她在简单洗漱过后直接霸占了一间客房。 在这里,元霆没有再跟棠凝同房而处。 女孩矜贵,他愿意维护棠凝的一切名誉。 花园里。 元家两兄弟相对而坐,一场在所难免的坦白局拉开帷幕。 元子野灌了口汽水,“哥,我跟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这次的“她”,依旧是指棠凝。 元霆颔首,“听到了,你在帮我。” “对,我在帮你。” 元子野长舒一口气,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其实在这之前,我还有些不甘心,因为我也不差。” 说完这话,他望向自家大哥,期待一个理所当然的反应。 元霆掀了掀眸子,淡声开口,“看什么,继续说。” ??? 元子野歪头,“按照常理,你得说‘你的确不差,甚至还很优秀’才对。” 元霆看他,“优秀与否你自己说了算,等别人看法做什么?” 小少爷啊了一声,悟了。 他撇撇嘴继续,“不是我把她让给你,而是她选择了你,我尊重她。” “让”这个字眼其实不精准,棠凝不是物品。 她有自己的意识,有完全绝对自由的选择权。 元霆:“嗯。” “所以—” 元子野舔了舔嘴唇,语气出奇认真,“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你也不能阻止她关心我。” 这句话才是元子野这次的重点。 ...... 元霆抬眼看他,“你尊重她,我也尊重她。” 可以说这么多年以来,但凡他有一点不尊重棠凝,早就利用自己的权势把这个弟弟调离她身边了。 他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占有欲再强一点,私心再多一点,给其他两位竹马们找点事也不是不可能。 哪还由得他们陪在她身边,凭白惹他艳羡。 然则,爱情并非生活的全部。 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可如果这份情谊可以比肩兄弟姐妹之情呢? 元子野笑了,“不许反悔。” 元霆一言既出,“不反悔。” 男人之间话不需要多,这关键的几句足够。 至此,心结解开。 第70章 山崩如约而至,大家各奔东西 心结解开。 元子野释然,转头便生出其他好奇。 “哥,你说等你们大婚,我是给你当伴郎,还是给她当伴娘?” 哥是亲哥,但棠凝也是从小玩到大的。 按照私心,他想当“伴娘”。 元霆:...... “随你开心。” 通常情况下正事谈完,两兄弟之间的谈话也就该告一段落了。 因为大佬对弟弟的耐心实在有限。 可这次,弟弟提到了一个关键字眼——大婚。 此时的大佬显得格外有耐心,算得上是有问必答。 元子野:“嗯,那你们大婚之后住哪?” 元霆眉眼舒张,“听她的。” 元子野:“准备生小孩吗?” 元霆勾唇,“她愿意的话就生。” 元子野思索,“生两个还能一家一个,如果只生一个那怎么办?继承元家还是棠家?” 元霆:“不愿意生就不生。” 不生两字直接击碎了元子野接下来的一连串问题。 他心里涌起一股担心,担心元家家主从此改姓棠。 元家的未来像一座大山突然压到了他背上。 元子野看着略显叛逆的大哥,嘴唇忍不住颤了颤,“哥,你不管元家了?” 他甚至想劝大哥别这么爱,稍微给自己留点地位吧! “元家嫡系除了我—” 元霆搁下手里的杯子,淡淡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又吐出三个字,“还有你。” 这话听得元子野一个激灵。 等反应过来后忙不迭推拒,“哥,别这样,我不当家主!” 家主之位在某一层面或许是个香饽饽。 但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坐上去之后一言一行便被束缚住了,哪有他现在的日子贴心? 元霆也不为难他,“你不当可以,如果她不喜欢小孩,那继承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老子躲懒,孩子就得还债。 这就叫——父债子偿。 元子野嘴角抽抽,他开始后悔开启这一场坦白局。 结果好了吧,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唉声叹气好半晌,他闷闷的,“哥,不然你还是对我心存点亏欠吧。” 总好过以后压榨他。 元霆轻笑,“那不是侮辱了你?” 小少爷也跟着笑,“这倒是。” 如果大哥对他心存亏欠,那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 那样的话,他会永远记得自己是个失败者。 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都不需要愧疚。 大哥是这样,棠凝也是这样。 —— 晚上,棠凝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津津有味。 小少爷端了个水果碗坐到她边上,“棠凝。” 棠凝眼睛盯着电视,“少爷有什么指示?” 小少爷好声好气,指着电视里的小孩,“可爱吗?” 棠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对小孩感兴趣,莫非这小孩...... 雷达报警,小少爷当即声明,“他跟我可没有关系,我就是顺嘴一问!” 棠凝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回答他之前的问题,“还行。” 小少爷努努嘴,没敢再问下去。 你问他在怕什么? 是唯恐想问的没问出来,自己的名誉在三言两语间跌到谷底。 他无声叹了口气,把水果碗抢回来,自己一口一个吃了起来。 —— 次日下午,山崩如约而至。 的确是棠凝梦里的那副场景,山体裂开道道口子,蜿蜒蔓延,然后将一切吞没。 可是这一次,少了那些绝望的惊呼哭喊声,少了那一双坦然赴死的眼神。 这场浩劫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一个小时,期间持续多次发生。 都不需要等新闻报道,位于郊区的罗银月及其族人早在一开始便感受到那份震颤。 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 三十六位苗疆族人凝望家园方向,神色悲戚。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罗银月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悲悯掩下。 什么也没说,她一步步走回房间,等再出来时,手上抱着先祖牌位。 她恭恭敬敬地带着先祖朝着家园方向弯下双膝,膝盖隔着棉质布料重重地磕到坚硬冰冷的地面。 在她的身后,齐刷刷地跪着其余三十五位族人。 罗银月心无旁骛,轻启嘴唇,缓缓吟诵出一段晦涩难懂的语段。 很多时候,语言的魅力不在于文字本身,而在流动于其中的情感。 他们在感恩,在歌颂,在不舍,在惜别,也在谋求希望。 当吟诵声停下,圣女银月带领全体族人,弯腰,叩首。 三十六个额头碰到地面,一下,两下,三下。 正式拜别家园。 那时,棠凝三人就等在不远处。 即便是嬉皮笑脸惯了的元子野,此时都被这无声的信仰之力感染。 与排外相对应的,是亲内。 他们对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家园,爱得深沉。 元子野的视线落在那个明显瘦削但背脊异常挺直的姑娘身上,停留了几秒,复又移开。 罗银月注意到他们后,将先祖送回供台,折返。 她依旧穿着那身民族服饰,头冠的银片清灵相碰。 她缓步走到三人面前站定,双手交叠覆于胸腹间,躬身九十度,重礼相谢。 远处的族人没有上前,但都在原地做了同样的动作。 棠凝他们没有避让。 几番接触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这群人在这方面上极其重礼。 不受了这份谢,他们的内心过不去。 罗银月郑重开口,“我谨代表三十六位罗门寨人感谢三位,未来只要你们有需要,我罗门寨人定会二话不说,舍命以报。” 最后四个字重如泰山。 棠凝大方应下,“好,有需要我们会开口。” 果不其然,她一应下,罗银月脸上便染上一抹淡淡的轻松。 不去谈所谓的命定之论,元子野衷心希望这个跟他有着几缕关系的地盘、和这地盘上的人们,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重建家园,恢复往日的安宁日子。 他看向罗银月,“之后有什么打算?” 罗银月抬眸望向他,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轻松,“我们信奉山水有灵、家园有灵,先祖已经帮我们找到它了。过几天我会带领族人,重建家园。” 连番的沉重过后终于迎来好消息。 元子野嘴角轻扬,意气风发,“恭喜啊,有需要跟我们说。” 罗银月笑意晏晏,一如初见模样,“好。” 自那之后,众人带着自己的使命,各奔东西。 元子野还欠了一屁股的工作,连花园洋房都没回直接被浩哥接走。 他的拍摄行程可都是提前定的、半公开的。 这次罗门寨一行他大难不死,得好好安抚那些真心为他担忧的粉丝朋友们。 当然,还有先前定下的工作。 笑话,元小少爷的口袋里的钱,是一毛都不会以违约金的名义流出去的。 第71章 家人围坐,林铮正式成为棠家义子 花园洋房的主人已离开,两位客人自然不打算继续住下去。 棠凝有些感慨。 老宅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 记载着她从咿呀学语到青葱岁月,再到独当一面的所有时光。 在这里待久了,也没觉得日子有多不同。 可这次她才离开几天,回来之后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没有天灾。 没有人祸。 棠家老宅一切如常,平静又安宁。 棠凝回到家是下午五点,临近晚饭时间,一回来就看到茶几上堆叠的包裹。 德叔倒了杯温水给她,“少主,这些是章家大小姐派人送来的东西,正准备送去您房间。” 若若? “我自己来吧,德叔,我爸妈呢?” “家主与夫人正在议事,应该快结束了。” 棠凝喝了口水,“行,我在这等他们。” 德叔恭敬退下。 干等必然无聊,棠凝顺手就把若若送来的包裹拆开了。 嘿,是一堆小人书! 【棠凝:大明星,小人书收到了。真心提问,你究竟私藏了几个库的小人书?】 【章若若:嘿嘿,好几个!这几本适合你,你慢慢品。】 品? 说品咱就品。 棠凝随意抽了一本,书封花里胡哨,书名大大咧咧,《霸道大佬强制爱》。 被“大佬”这个字眼戳中,她选定这本了。 抱着小人书躺在沙发上,她翻开书页,慢慢悠悠看了起来。 当棠父棠母和林铮谈完事来到客厅时,看到沙发上拿书盖脸的棠凝,皆不由放缓了步子。 棠母抱了条毯子,轻轻盖在女儿身上,接着面色如常地取下盖在她脸上的书。 她家阿凝在外面是个小英雄,回到家就是她的乖乖囡。 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唯有某位古板的人,看到花里胡哨的书时,眉心拢起一个川字。 但棠父忍住,什么话都没说。 棠凝这位“乖乖囡”是闻着味儿自动醒来的。 没办法,德叔特地下厨,诱惑力太大。 视野都还没清晰呢,棠凝就耸了耸鼻子,扯着嗓子问,“德叔,晚上吃什么~” 一旁的棠母好笑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吃大餐。你快去洗洗手,吃完饭我有话问你。” 迷糊消退几分。 棠凝眨眨眼,瞅了眼母亲,又看了看父亲,以及他身侧的林铮。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都围在她这? 饭后,家人围坐。 棠母率先开口,“阿凝,元家送来一份重礼,说是你救了元子野,究竟怎么回事?” 棠凝吃了药,又接过林铮递来的糖塞进嘴里,糖块在口腔化开。 救元子野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前一次驱煞,这一次避天灾。 察觉到母亲好奇的视线,棠凝无奈,简单归纳总结。 “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会死,然后我就跟元霆哥赶过去救他了。” 因为结果是好的,所以她可以轻飘飘带过,不去提那些慌乱与心惊。 棠母一笑,“阿凝真棒。” 受表扬的棠凝毫不谦虚地点头,“嗯。” 棠父见状也忍不住柔和了古板硬朗的表情。 他没说话,但看向棠凝的眼里满是自豪。 巫师一脉,后天努力固然重要,但是天赋是可遇不可求的。 梦,预知梦,是上天给的提示。 明晃晃的,把答案送到你眼前。 是顺其自然,还是逆风改写,都由你说了算。 棠远山在前面四十八年的生涯里从未遇到过预知梦,未来大概率也不会做到。 可他的女儿不一样。 天赋异禀,得上天相助。 换句话来说,是上天在默默保护着她身边的人。 为的就是她能心无旁骛地行善积德,将巫师一脉回归本源。 阿凝不应该被家事琐事所缠绕。 不论是现在,或是将来。 —— 棠凝正在跟林铮说小话。 棠凝:“石崇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石崇,扶光会会长,林铮的生父。 林铮摇头,“没收到消息。” 棠家的势力跟恐怖组织没什么勾连,都不是一个圈层的,触角小,收到消息的渠道也少。 一般的消息或许能收到,但跟石崇相关的,不容易。 棠凝倾向于石崇并不是没有动作,而是那些动作没有传开。 她撇撇嘴,无奈地看了林铮一眼。 林铮失笑。 也只有棠家人,会把他看得这么重,假想对方会来抢他。 说不定对方压根不屑去找什么儿子。 又或者,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不少的“儿子们”。 就在这时,一直不言不语的棠父突然出声,旧事重提。 “阿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给祖宗请安?” 棠父不可否认自己的私心,但对林铮,也的的确确看重并欣赏。 此话一出,瞬间就安静了。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朝棠父望去。 给祖宗请安,自己人才能请的。 棠母反应很快,笑得真切,“阿铮,去看看吧,老祖宗很和蔼的。” 棠凝纵观全局,双眸微微一眨,把两位大人的话翻译直白。 “林铮,我爸妈的意思,是想让你当他们的儿子。” 这件事是之前就提过的,但当时的林铮拒绝了。 这次,林铮看向稳重如山的家主,和善慈爱的主母,不远处亦师亦友的德叔,以及身边笑盈盈的棠凝,缓缓点了点头。 他回答,“好。” 随着话音的落下,林铮罕见地扬起一抹带着少年气的笑,酒窝轻陷。 他这一松口,所有人都笑了。 棠凝趁热打铁,稍稍一盘算,“我觉得明天是个好日子,你们觉得呢?” 棠母附和,“我觉得不错。” 德叔点点头,“我也觉得不错。” 棠父颔首,“不错。” 被四双眼睛盯着的林铮,“好。” 就这样,事情被愉快地决定下来。 五人阵营一分为二,大人组和小孩组。 大人组里,棠父棠母和德叔开始商讨一应仪程。 涉及见祖宗,事事不能马虎。 小孩组里,小孩不管事,只管分享资讯。 棠凝,“k下线了。” 林铮,“迈克尔森家族出手了?” 棠凝点头,回忆了下当时的场面,压低声音,“他被断子绝孙了,啧,砸的稀巴烂。” ...... 林铮:“他应得的,我把消息传过去。” 传过去,传哪去? 自然是同步给国家部门。 棠凝笑,“一代渣滓的陨落,的确值得所有人欢欣雀跃。” 虽然这样的渣滓没能在自己人手里落网,没能将其所犯过的恶公之于众,但他少活一天,这世界上便能少一桩由他制造的惨案。 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幸事一桩。 像这种恶人,以暴制暴更适合。 他早已丧失道德与人性,即便是将他的罪恶一一列明,贴满世界各个角落,他大概率也不会感到羞愧。 反而会得意。 得意法网恢恢,又疏又漏。 倒不如像现在,江湖事,江湖了。 第72章 越野车上有位睡美人,待哄 第二天,一则消息悄然传出棠家。 棠家少主身边的林铮正式成为棠家义子,记入族谱。 至于姓氏,尊重林铮意愿,依旧跟他亲生母亲的姓。 林姓,棠心。 消息传到元霆耳朵时,他的关注点落在另一处,“见祖宗了?” 元陌一板一眼,“是。” 元霆:...... 说了要带他见的。 小骗子。 —— 棠凝的私人库房里。 前些天元家送来的重礼已经造册入库。 她翻看过,都是一些珍贵药材,稀有异常。 这份礼,大概率出自元母手笔。 原因很简单。 某位大佬一向喜欢给她送成品,例如成套的首饰,制好的药丸。 这些药材在大佬眼中,顶多算个原材料。 滴滴,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在安静的私库显得格外明显。 棠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眼弯起愉悦的弧度。 真是想谁来谁。 这是一条来自大佬的友情提醒。 【元霆:听说林铮见过棠家祖宗,正式记入族谱,恭喜你多出一位义兄。】 棠凝的眸光落在“祖宗”两字上,狡黠的笑意划过眼底。 她红唇微弯,慢条斯理回复。 【棠凝:不亏是元霆哥,消息灵通!】 姑娘明显就是不配合接招的意思,元霆也不收着,直接将心思转暗为明。 【元霆:嗯,所以什么时候带我去给棠家祖宗请个安?】 元霆想要名分的心情极为迫切。 迫切到什么程度? 可以这么说,他想过在回来那天直接去拜访的。 但考虑到姑娘忙碌许久,得好好修养一番,便按捺住了。 哪知人家精力充沛,转头就忙起林铮的事。 好,他的确知道棠家人看重林铮,想收他为义子。 那么现在林铮的事情已经办完,总该轮到自己了吧? 暗中提醒没用,那就双手一摊,直接讨要。 棠母找过来时便看到自家女儿抱着个手机傻乐。 “跟谁聊天呢,开心成这样。” “元霆哥。” 棠凝给对面回了个消息便收起手机。 那头,元霆看着姑娘发来的最新消息,陷入沉思。 【棠凝:我妈来了。】 —— 谈起元霆,棠母目光闪烁了一下。 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正式开启。 两人心照不宣地换了个场地,母女密话2.0版本启动。 棠母开门见山,“这次出门,大事办了吗?” 棠凝理直气壮,“没办。” 棠母眉头微锁,“......不应该呀。” 论外表,自家女儿貌美肤白、明媚水灵。 论内在,自家女儿坚韧、负责、有大爱。 论性格,自家女儿恣意潇洒、鲜活灿烂。 论能力,自家女儿天赋异禀,谁出其外。 这样算起来的话,那就只有一点。 女儿天生体弱。 莫非...... 棠母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阿凝啊,身体要紧,大事不办也无所谓。” 棠凝偏头,从母亲眼里看出了两个字——不行。 谁不行? 她棠凝?! 棠凝反手就是搭在母亲的手背上,严正申明,“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行得很!” 棠母敷衍地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棠凝:...... 嗯都嗯了,您那眼神倒是往回收一收啊。 “我行得很,就是那段时间有点忙,老犯瞌睡,没顾上。” 棠母长呼一口气,拍拍胸脯,“幸好,妈妈还担心你体力不支,一个回合都—” 接下来的话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女儿还是个大姑娘,听多臊得慌。 却不想这位大姑娘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等着后面的内容。 好学至极的模样...... 见自家母亲没经验可教,棠凝没再犹豫,把最最重要的事提出来。 “妈,我想带元霆哥给老祖宗请个安。” 再拖下去人家怕是要直接杀上门了。 棠母相当痛快,“可以,定好时间了吗?” 对父母来说,过明路的感情总比暗地里的感情来得大方。 如果在生活中遇到一个只愿意跟你私底下谈恋爱,却不愿把你介绍给他家人、他的好友的对象,请三思。 如果他做了上述事情的同时,还排斥跟你的家人、你的好友接触,那么,请挥泪斩情丝。 适用于男生,也适用于女生。 毕竟,有担当、敢担当是每一个成年人必备的素质。 要不怎么说是亲母女呢。 母亲痛快,棠凝也不拉胯,“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吧。” 棠母点点头,放开女儿的手起身就要往外走。 棠凝咦了一声,“妈,你去哪?” 棠母头也不回,“跟你爸说一下。” 关于见元霆,曾经的棠凝怵,棠母隐隐约约怵,棠父有一丝丝怵。 对此,大家都是要做好十足的心理建设的啦。 棠凝乐了,惊觉自己傍到一个大靠山。 她甚至开始想象,未来的自己该怎么横着走。 她对着母亲的背影,声音扬起,“那我现在找他玩一会。” 棠母人已走到院子,“好~” —— 这是第二次被妈妈“打断”好事,为表诚意,棠凝决定亲自去哄人。 是的,哄人。 因为某大佬只回复了一句“好”后,便老实隐身。 这么乖,怎么哄都值得。 一路上都在制定哄人计划的棠凝刚出庄园没多久,便在一片夜色中注意到停放在不远处的一辆越野车。 四四方方的外形,带着十足的粗犷气质,硬朗阳刚。 那车黑亮如墨,如同一只在黑夜中兀自打盹的巨兽,瞧着安安静静,却不容忽视。 这气质,倒是和某人挺像...... 都不需要再验证什么,棠凝的红唇无声弯起。 她放轻脚步往那边走了几步,果不其然,从摇下的车窗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俊脸。 烈烈的晚风吹动元霆的头发,额头下是深邃的眉眼。 此时这双眼睛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睁开。 没有带着隐晦爱意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眼尾洇红情难自禁地狠狠地盯着她。 而是闭着眼,一副安睡模样。 棠凝饶有兴致地欣赏这一波神颜。 既然这么玩的话...... 她眸光轻轻一闪,右手无声地搭到车门把手上。 嘴角轻扬的同时,手下用力,果决地拉开车门。 意料之中,她听到了哒的一声。 车门未锁呢。 她二话不说,直接凑上去,试图吻醒这位“睡美人”。 这算偷亲吗? 算的,毕竟人家“睡”着了。 可她这是偷亲的架势吗? 当然不是。 完全不是。 棠凝捧着对方的脸,熟练地撬开对方的唇齿,给他来了一记热吻。 姑娘如此热情,元霆的手还怎么能克制得住? 他伸手揽上姑娘的腰肢,微微使劲,瞬间就把姑娘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紧接着大手一勾,砰的一声,车门紧闭,车窗也随之摇上。 所有玻璃的颜色发生改变,由可视转变为不可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在棠凝的热情中,某位攒了巨多秋相思情的大佬悄然被安抚好。 第73章 棠家老祖在上,晚辈元霆,前来请安 小别胜新婚这个说法在这两位暂时还没名分的有情人身上,同样适用。 被提溜到元霆腿上的姑娘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脸上大大地唔嘛了一口,直白热烈。 结果显而易见。 大佬幽深的眸底浸润着一抹愉悦。 棠凝眼波流转,没有错过。 yes!哄好了! 为免某人面上挂不住,棠凝没把自己的嘚瑟表现出来,还是那副骄矜的模样,只一双小腿轻轻晃着。 “什么时候来的?” “跟你发信息的时候。” 这答案,倒是出乎棠凝的意料了。 她偏头调笑,“怎么,想直接闯进来?” 元霆掀起眸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嘿,你猜怎么着? 后者依旧笑盈盈地望着他,一点都不怵。 就像是,已经把他吃准了。 “不错,胆量见长。” 元霆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我忍住了。” 想直接上门是真的。 克制住念头也是真的。 说来好笑,那时他正坐在车里吹风,可当他听出棠凝的脚步声后,萦绕心头的那些小小怨念全都自动消失不见。 她来找他了。 这个认知,直接击碎了怨念,进而牵起他的嘴角。 他浅笑着听着姑娘走出棠家庄园,听着她没有一丝犹豫地朝他走来。 装睡计划临时又粗糙。 可姑娘玩得开心,他便乐得陪玩这种小把戏。 棠凝特别欣赏元霆身上的一个点,有问必答。 尤其这答案吧,往往会给她带来愉悦。 “见到我开不开心?” “特别开心。” “那我是不是把你哄好了呀?” 元霆凑近她的嘴角,“嗯。” 美色都送到嘴边了,忍住不亲不是棠凝的风格。 她吧唧一口,语带蛊惑,“我可以让你更开心一点哦。” 闻言,元霆剑眉微挑,探究的眼神从棠凝脸上扫过。 后者大大方方任他看。 元霆猜到什么,眼皮轻轻一闪,保守地开口,“怎么说?” 揭晓惊喜时刻到! “我掐指一算,明天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们去给老祖宗请安好不好?” 元霆的表达时而内敛,时而猛烈。 这次,走猛烈路线。 “好。”说完,他便深深地吻住她,用这样一种方式表达他的情意。 不一会儿,似觉得一个“好”字没有将他的情谊精准表达,他又短暂的离开红唇,补了四个字,声音低哑,情真意切,“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的元霆就跟亲不够一样,将姑娘亲得节节败退。 当棠凝的后腰碰到方向盘时,身体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元霆意识到了,大掌抚上那处,转瞬间直接带着姑娘从驾驶座换到了更为宽敞的后座。 亲吻还在继续。 —— 时间来到第二天。 露珠在晨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温润,喜人。 棠家祠堂。 供台前的蒲团上一左一右跪着两人。 男子身姿挺拔,深邃冷颜,即便是跪姿,仍有一股运筹帷幄之气势萦绕四周,令人不敢小觑。 女子盘亮条顺,明媚大方,此刻眉眼温和,稍稍减轻了那由骨子里散发出的骄矜与恣意。 两人正是元霆和棠凝。 请安要赶早,两人都来得早早的。 棠家对于供奉先祖之事一向重视。 不能说晨昏定省,但只要他们在家,便每天都会抽空来给祖宗上炷香。 因此,香火不断的祠堂,给人一种祥和且庄重的感觉。 棠凝手持三炷香,如每次请安一般朗声道,“祖宗在上,棠家阿凝前来请安。” 说完就是三鞠躬,脖子上由红绳系着的那颗沉香珠随之而动。 等直起身子,她的嘴角隐约扬起了弧度。 怎么办,这段时间不是今儿这件事,就是明儿那件事,她家老祖宗受累了。 一旁的元霆浅浅看了她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他同样手持三炷香,声音清润醇正,认认真真,“棠家老祖在上,晚辈元霆,前来请安。” 今天的元霆依旧是一袭黑衣,但不知为何,总觉得细节处多了几分重视。 随着他鞠躬的动作,手腕处的沉香手串时隐时现。 两人同时起身,依次上前将手里的香插进香炉,然后相携再次跪在蒲团前。 古朴的香炉里,六炷香插于其内,橘红香头处,香火袅袅升空。 祖宗,来了。 棠凝两手浅浅搭在衣摆处,目光乖巧地注视着那匀速燃着的橘红香火。 今日的老祖宗似乎颇为......老实??? 从前她来的时候,老祖宗可不是这样的。 通常情况下是爱搭不理,偶尔会情绪高昂,不是熄火就是香灰扑脸的。 怪哉,怪哉。 既然老祖宗不来事儿,那棠凝就准备自己来了。 只见她清清嗓子,开门见山,“老祖宗,您觉得元霆哥当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听到这话,香火像被按了暂停键,橘红卡住,香火凝固。 见状,元霆神色依旧平静。 他先是看了眼身侧的姑娘,而后抬眸凝望前方,正色启唇。 “晚辈钦慕阿凝多年,知晓其玩世不恭之表相下藏有大义,晚辈慕之、敬之。得她倾心是晚辈此生之幸,必会爱她、护她、永不负她,如有违背,不得好死。还望老祖宗成全。” 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现世中,有些男女在热恋时也会说些诸如此类的话,用发誓、许诺的方式表达爱意。 但那仅仅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没有实际效用的。 是吧,渣男我们见过不少,但也没见哪道雷真追着渣男劈呀。 可在隐世家族中,这样的话是不可以轻易说出口的,尤其是当着祖宗牌位。 许了,便是作数的。 如有违背,便是会应验的。 这一点,元霆知道,棠凝也知道。 她垂下眸子眨了一下眼睛。 好巧呢,她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也没想着放过。 他们之间,就一辈子在一起好了。 对元霆的话有反应的不止是棠凝,还有一直静默的老祖宗。 橘红重新开始燃动,而香火则袅袅升空,越聚越多,最终凝结成团,变换万千间,两张脸跃然呈现,一张笑眯眯,一张气呼呼。 棠凝垂着眸子,是以并未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但元霆不同。 望着面前的两张脸,他微眯了眯眼。 虽没见过棠家老祖,但作为元家家主,自家祖宗的画像他是见过的。 气呼呼的那位,正是自家祖宗。 第74章 叩谢祖宗,名分到手 元霆心领神会。 他拱手便给自家老祖补上请安仪程,“老祖在上,元霆给您请安。” 此言一出,那张气呼呼的脸果然平和了些。 嗯? 状况外的棠凝回神,目光触及那张笑眯眯的脸时也是一愣,这是自家老祖宗第一次露面哎。 啧,笑得好憨! 她目光往边上一移,这位眸光炯炯地盯着她的想必就是...... 她浅笑拱手,“元家老祖在上,晚辈棠凝,给您请安。” 要不怎么说女孩子讨人喜欢呢。 这笑盈盈的脸,这软糯糯的声音,听着就舒服! 元家老祖从最初的不嘻嘻,一下就变成嘻嘻了,跟棠家老祖一个样儿! 讲真的,元霆这个“不孝子孙”说出不得好死那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介意的。 但他的眼睛得多毒啊,看出棠家这个女娃娃骨子里也有着不同寻常的霸道。 得,两个对对方的占有欲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少。 这样的人,合该在一起。 两位老祖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香火再次幻化,只存与族谱上的脸消散开来,渐渐凝成两个字,两个一模一样的字——可。 棠家老祖一个,元家老祖一个。 嘿! 棠凝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这位新晋男友。 在他忽明忽暗的视线中,她笑弯了眉眼,霸气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元霆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这姑娘真的! 棠凝只跳脱了这一下,之后便跟元霆如新人般,相携行叩首大礼。 “叩谢两位祖宗。” “叩谢两位祖宗。” 到这一步,棠凝本以为这次的请安就该画上圆满的句号了,哪知,曾经见过的画面再次显现。 百变香火再次凝结,这次,呈现的是:两个白团团,中间夹个小团团。 还没等他们说话,凭空又蹦出来一个小团团。 棠凝:...... 祖宗面前不得放肆。 不然她真想问一句,人都还没睡到呢,拿什么生? 另一位被催生的当事人元霆自然也明白两位先祖的意思。 他眼帘微动,注意到棠凝略显憋闷的表情后微微勾唇,“两位老祖,元霆与阿凝之间必然是先成婚,而后再提子嗣之事。自古以来皆是此礼,顺序不可错。” 与棠凝成婚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但在这之前,他不介意花更多的时间将两人的感情培养得更为牢固。 至于“提子嗣之事”,提而已,并不代表着一定要生,一切看阿凝意愿。 这,就是元霆的说话艺术。 棠凝在一旁疯狂点头,就是就是,慢慢来嘛! 两位先祖被说服了,六炷香一燃到底。 请安结束,两人从蒲团起身。 棠凝拉了拉元霆的袖子,见他望过来,便眨了眨眼。 请安结束可不代表着事件了解。 很快,祠堂一侧响起几道脚步声。 元霆安抚地摸了摸姑娘的头,长身玉立,眸光坦然地望向悄然出场的棠父棠母,“棠叔、棠婶。” 其实,早在最初进入院子之时,元霆便已察觉到屋侧有人。 这也是刚才姑娘突然亲他时他所惊讶的原因。 这场别样的“请安”,必定会有见证人。 祖宗的态度,会决定他们的态度。 好在,一切顺利。 作为“见证人”,棠远山和林婉也被这场别开生面的“请安”所震惊。 原因无他,自家祖宗自家熟悉。 想当年,他们也没少跟老祖宗请安。 对于他们的请安,老祖宗都是通过香火来回应的。 一燃到底代表同意、应允。 骤然熄灭代表反对、拒绝、生气。 当初棠远山带着林婉来请安时,香火一燃到底。 前些天棠远山带着林铮提出收他为义子时,香火也是如此。 结果到了阿凝这,老祖宗整花活。 幻化成字也就罢了,居然还显现真容?! 这可真是一次莫大的震撼。 面对“准女婿”的问候,棠父清了清嗓,“元霆,你和阿凝的事两位先祖已经点头,此后常走动。” 棠母早已得到老祖宗的托梦,温和接话,“是啊元霆,中午留下来用餐。德叔手艺不错,阿凝最喜欢吃他做的。” 受到欢迎的“准女婿”逐一应下,“好。” 其实抛开老祖宗的因素不讲,单论作为父母本身,棠远山和林婉对于元霆这个准女婿人选,也是持赞成票的。 年轻一辈中,元霆不论在品行、能力、甚至是外形,都是佼佼者。 更何况,刚才他对老祖宗发的那句誓言,他们可都听到了。 这样子有担当、敢担当的人,才配得上自家姑娘。 之后的事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准女婿”元霆被留在老宅用餐,餐后还与棠父品茗、论事,和谐至极。 纵然当着棠父的面,元霆还是先递了一杯茶给棠凝,一如往常。 棠凝捧着茶杯小口喝着,看元霆跟家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心里突然生出一些别样的想法。 有一只小恶魔挥着翅膀在挑唆。 明明是他们俩的好事,结果呢? 都到这个点了,他们俩连贴心话都没说几句。 当着古板老父亲的面,举止还得规范,手不能牵嘴不能亲的。 高昂的情绪无处宣泄,于是,棠凝摸出手机开始报喜。 手机真是个好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 小伙伴们消息灵通,早已在群里议论了。 【章若若:啊啊啊阿凝,大佬上你家了?提亲?!!】 【元子野:恭喜拿下!】 【江淮:恭喜,过段时间给你准备点调理身体的药。】 要问他们哪来的消息,那就得问某位大佬了。 这位大佬一大早就带了一车礼物出现在棠家庄园前。 他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入,闲庭信步,毫不遮掩,甚至生怕注意到的人不够多,还刻意放缓了步子。 就这样,消息还不得传得满天飞? 对于小伙伴们的亲切关怀,棠凝统一回复。 官方说法是:见过两家先祖,名分已定。 暴露本性的说法是:拿下!(酷酷墨镜) 除了这几位发小外,棠凝还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凤潇潇发了消息。 在凤潇潇眼里他们俩在一起这件事是必然的,也没大惊小怪,只道了声恭喜,然后! 然后,凤潇潇着重提醒了棠凝一件事。 【凤潇潇:爱心包裹已送达,记得去取。】 【棠凝:透露一下呗。】 【凤潇潇:四个字,活色生香。】 这四个字,延伸出来的内容可就多了。 棠凝弯唇,回复。 【棠凝:谢谢,是刚需呢。】 第75章 一道放肆的视线,林间背背 元霆提出告辞的时候,棠凝主动举手要送他。 原想着他们两个终于可以好好说说话,却不想这一路上,赶来看热闹的人似乎有点多。 他们都鬼鬼祟祟的。 也不知道忙活什么,就硬在那忙。 还不认真,忙着忙着时不时会抽空朝他们这方向瞄上一眼。 这帮人...... 想独处好难! 一丝烦躁由内而外散发开来。 如果情绪是可视的,那么此刻的棠凝全身都长出了小触手,炸毛型的。 就在这时,她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掌牵住,十指相扣。 熟悉的触感,安抚的姿态,无形中将炸毛抚平。 棠凝侧眸,撞进他深邃如海的眼中,那里爱意汪洋。 他说,“阿凝,我特别开心。” 有时候开心到了极致,表达也简单到了极致。 没有那么多复杂的语言艺术,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特别开心。 棠凝感受到了,且深以为然。 她的手回握着,事后翻旧账地觑了他一眼,“你明明是我的男朋友,却陪我爸聊了那么久。” 男朋友,这三个字在元霆的嘴里过了几遍,眉梢轻扬了几分。 他低头浅笑,“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两人的言行没有避开众人,所以人群中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抽气声。 猜想得到证实。 牵手了! 搞对象了! 人群中,有一双知性优雅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相握的两只手,艳羡一闪而过。 原来,伟岸如他,睿智如他,竟也会如寻常男人一般,与喜欢的姑娘十指紧扣。 竟也会在同她说话时,体贴地微微低头,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她那边侧。 竟也愿意满脸宠溺的逗她哄她,不是刻意营造,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怎么办。 好嫉妒。 多希望自己能取而代之。 这道视线有些放肆了,与其他一触即分的偷瞄不同。 元霆没有错过,棠凝自然也是。 这是棠家地盘,棠凝的处理办法就是,不忽视这道视线,直接看过去。 是棠雪。 视线对上的刹那,棠雪的心像是漏了一拍。 棠凝的眼里没有刻意的炫耀,也没有无用的同情,是坦荡的,大方的,也是冷冷淡淡的。 两厢对比,棠雪觉得在这样的眼神面前,自己心底的阴暗面全都赤裸裸地被剖开。 她想怨恨,但又找不到理由。 怨恨棠凝出身高贵? 怨恨棠凝轻易就得到她梦寐以求的爱? 她想让自己释然,但又找不到出口,只好无措地偏过头,避开两人的直视。 见她避让,棠凝也没多事。 这并不是故作大方,而是心里门儿清。 感情中的安全感,有些是另一半给的,有些是自己给的。 恰巧,这两者棠凝都有。 —— 庄园门口,元陌等在车旁。 棠凝的脚步不自觉带上几分磨蹭,脚尖轻点地面,似在控诉这条路为何这么短。 就在她以为两人就此拜拜时,元霆对元陌说,“你先把车开回去吧。” 听到这话,棠凝当即抬起头,眼睛晶晶亮。 元陌余光瞥到,一本正经的脸上有了一丝皲裂,但他克制住了,“是。” 转身离去之前,他顺从本心,对棠凝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嗯? 棠凝眨眨眼,这多出的一个步骤是...... 代表着元陌发自内心地认可她的身份,未来的元家主母。 “阿凝。” “嗯?” “累不累,我背你?” 背? 棠凝抬头,高悬上空的太阳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棠凝收回视线,环视周围一圈,不远处还有零星的几个人在硬忙。 她抿了抿唇,踮起脚尖凑近他,打着商量,“等一会儿没人的时候再背好不好?” 她想体验一下被元霆背着的感觉。 可又不希望两人的私事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是不希望类似于“妻管严”、“惧内”这类的标签落在元霆身上。 她希望他们之间是势均力敌的,不愿意通过让他做一些讨好自己的事来借机抬高自己。 讨好的事情指什么? 例如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男朋友蹲下给自己系鞋带。 很多事情在私底下做是情趣,当众,事情就会变味。 这是棠凝对待感情的态度。 就如同元霆对祖宗说的那样,他会爱她、护她。 她也是如此。 爱护他的人格,维护他的尊严。 元霆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杀四方的大佬。 他们两个人之间,几乎是心意互通。 元霆看着凑到面前的小脸,俯身亲吻她的嘴角,“好。” 棠凝受用,提议,“我送送你?” 送人的路上找机会背背! 元霆:“好。” —— 走至安静的林间路,棠凝想到凤潇潇的大礼包,余光悄悄打量了一眼身边人,然后开口,“元霆哥。” 元霆:“嗯?” 棠凝语气坦荡,“潇潇给我寄了点东西,在归南居,我想拿回来。” “好,现在去吗?” “现在不去。” 棠凝马上拒绝,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急切,于是补充着,“老宅离归南居还挺远的,现在就不去了。” 元霆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棠凝又问,“明天怎么样?” 听出她话里隐含的跃跃欲试,元霆挑眉,“好,我们明天去。” 体贴的姑娘又问了,“这几天你不忙吗?” 好,这下确定了。 小姑娘准备搞事情。 元霆也不戳穿她,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嗯,最近不忙。” 棠凝点头,“那我们一起去。” 然后,在那过夜。 当然,后面那句话她是放在心里说的。 元霆环顾四周,在她身前弯下腰,“要不要上来?” 棠凝:“要!” 她不客气地趴到他背上,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一整套动作极其流畅。 元霆都没用力,轻轻松松便把她背了起来。 棠凝从这个角度打量着他侧脸的弧度,显然也是优越到了极致。 人间绝色不是说说而已,他的骨相皮相几近完美,每看一眼都是赏心悦目。 元霆没侧头,脚下的动作也没停,只轻启嘴唇,“只看看,不亲吗?” 他的音质清冽,尾音上扬拉长,明晃晃地朝姑娘放着钩子。 这几个字犹如当头一棒,棠凝顿悟,“亲的!” 自己的男朋友,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光明正大! 名正言顺! 第76章 袒露心声,元母想收义女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棠凝餍足地趴回他肩上,声音里带上几分嘚瑟,“元霆哥,你知道为什么元家祖宗会出现吗?” 她一开始也很意外,但后来仔细一琢磨便明白过来。 元霆配合,“不知道。” 棠家少主前来解惑,“因为我跟棠家祖宗提起过你。” “只是提过?” “当然不止,我跟老祖宗说我看上元家人了,请他老人家帮我想想办法。” 不论什么时候,元霆都会为她的率性而由衷地感到愉悦。 他低眸轻笑,“什么时候的事?” 棠凝想了想,“刚回老宅那会。” 这么一来,时间线就串联起来了。 元霆问,“沉香珠是在拜托他老人家之后戴上的?” 棠凝:“嗯。” 元霆迈着的脚步停下,侧眸看她。 “你之前拒绝我,是对两家有顾虑,不是不喜欢我?” 从归南居离开,从江淮嘴里得知姑娘不敢玩弄他的感情后,他想了许多。 他一直都明白她的“怵”,正是因为这根深蒂固的观念,导致他不敢确定她的心意。 即便姑娘已经做出趁他睡觉偷亲他的事。 深陷自己不被喜欢的“事实”,看不清前路,凭白让她担负了来自两个家族的考量。 枉他自诩聪明,却唯独算漏了这个恣意潇洒的姑娘是真的喜欢他。 她考虑得很远,远到两个家族。 她比他想象的,更喜欢他。 棠凝也被这个问题问到了。 细看来路,她唯独面对元霆会发怵,会表现得乖觉。 归南居茶室,她会给自己找一些拙劣的理由,跟他亲了又亲。 那些喜欢不知从何而来,但似乎都随着他的主动上门破土而出。 可是那时候,她没能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嫌麻烦”为由将人拒之门外。 闭关几天才压下的那些悸动,随着他的三条消息和一个视频功败垂成。 所以她回来了,拜托了老祖宗。 棠凝对上他的视线,谈到最初,“如果我不喜欢你,也不会亲你。” 元霆笑着应了一声。 是他太笨,这么通俗简单的道理,放到现在才明白。 今天是他们确定名分的日子。 元霆已经在祖宗面前袒露出他的心意,那现在,轮到她了。 棠凝从他背上下来,跟他相视而站,认真总结。 “所以,我喜欢你。比你我想象的,都要早。” 微风吹拂,姑娘的发丝被拂动,眼神却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如烈日骄阳,如寂空皓月。 元霆伸手勾起她的发丝,妥帖地挽到耳后,而后抬脚逼近,俯首在她唇角印下清水而又温情的一吻。 “是我行动太慢了。” “那也不是,你这效率还是很高的。” 棠凝掰着手指开始数,从他上门,到回老宅,参加秋日宴,出席迪恩婚礼,赶去罗门寨,满打满算,也不满两个月。 元霆握住她的手指,如玉的触感在他稍显粗糙的掌心划过。 他没说自己有多贪心,没有名分时想名分,现在有了名分,开始想大婚。 —— 就在两人黏糊的时间里,早一步回到元家的元陌受到了数道询问。 最先发问的是元母。 她坐在椅子上,面色不太好看,“元陌,究竟怎么回事?阿霆人呢?他去棠家做什么?” 这一早上,风言风语就没停过。 她脑子一直嗡嗡响,不得安宁。 上次秋日宴上,阿霆的确说过他喜欢棠凝。 喜欢归喜欢,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真像旁人传的那样,是去棠家提亲?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跳过他们当父母的! 实在不像话! 面对她的怒气,元陌依旧是一板一眼的,用三个字回复了所有问题,“不知道。” 家主人现在在哪,他的确不知道。 但家主去棠家做什么,他是知道的。 家主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名分,今天,是去争取名分了。 元陌的心思很简单。 家主喜欢,他就喜欢。 除此之外,棠家这位少主,能力非凡,是不一般的女子。 英明神武的家主与这样的女子在一起,是人间顶配。 他反正有些不明白家主的母亲这是闹得哪一出。 元陌的回答显得不能让元母满意。 眼见她要继续开火,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元父给她递去一杯茶,语带宽慰,“别着急上火,儿子有分寸。” 元母叹了一口气,“他要真有分寸,就不会说出要去入赘的话!” 这话倒是新鲜。 元陌诧异地看了眼元母,然后收回视线。 元父也是被噎了一下,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臭小子。 什么话都敢胡咧咧,入赘?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面上,他还是一副平静。 “儿子吓唬你的。我看啊,你也别这么多抵触情绪,我倒是觉得棠家那丫头挺好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你可别忘了,子野是她救下的。” 是啊,棠凝前脚刚把元家二少爷救下来,后脚怎么还被嫌弃上了? “这—” 元母为难,但她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继续说,“一码归一码,是,她的确救了子野,但不代表她就能当好元家主母。” 元家主母这个位子,对其他姑娘或许有吸引力。 但元父觉得,棠凝还真不一定看得上这个位子。 这个位子说难听点,是附属位。 棠凝是什么人? 她自己就能坐棠家的主位。 只不过这些话要是说出来,自家媳妇怕是要原地爆炸。 元父温和一笑,将重点重复了一遍,“儿子喜欢最重要。” 都这把年纪了,他们也是过来人。 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外,又有哪个能说得清道得明? 元母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叹气,“那卿卿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元母,“卿卿性子好,样貌好,我一直拿她当儿媳妇看,这下棠家丫头出来掺一脚,叫她如何自处?” 元父无奈,“什么叫棠家丫头出来掺一脚?你儿子什么时候搭理过卿卿?” 元母不想听他的话,且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 她要是什么都不做,卿卿怕是要在元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样可不行! 她想到一个主意,“我收卿卿当义女怎么样?” 这样她既能陪自己,又不会受到别人的轻视,两全其美。 “不妥。” 其实元父想说她这想法简直是糊涂透顶。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把一个曾是“公认”的主母人选收为义女,未来棠凝要真成了元家主母,岂不是还得跟她姑嫂相称? 这多膈应人! 元霆是做大事的人,绝不能被这种儿女情长的琐事牵绊了心神。 想到这,元父不再顾忌,严肃地看着自家媳妇,“你现在是关心则乱,脑子开始犯浑了。如果不想阿霆跟你离心,我奉劝你什么都不要做。” 第77章 釜底抽薪,两人故地重游 元母本是家族娇娇女,与元父成婚后便是当家主母。 放在古代,那是统管内宅的人物,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后来,元霆大放异彩,成了年轻一辈中第一位家主。 由于他还未成家,主母之位空悬,这内宅之事依旧是由元母来负责。 在父母爱情里,棠父棠母是最最理想的状态。 元父元母之间其实也算不上差,但带有联姻性质的感情,能相敬如宾这么些年已经是万幸了。 她的两个儿子,各自优秀,但贴心不足。 是那些“卿卿”们日常陪伴她,哄她开心,逗她快乐。 她偏心自己人,是人之常情。 可听元父这么一说,她也被劝住了。 准确一点来说,是被唬住了。 卿卿终归是外人,阿霆才是亲儿子。 —— 元霆抬脚进入正厅时,敏锐地注意到父母之间稍显诡异的气氛。 “爸,妈。” 元父应了一声,示意他坐下,“从棠家回来了?” “嗯。” “你今天的阵仗可不小。” 元霆看着面带好奇的父亲,以及有些别扭的母亲,开门见山,“我今天去给棠家祖宗请安,争取名分。” 元父笑,“棠家祖宗有什么指示?”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元霆补充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给棠家祖宗请安的时候,自家老祖宗也在。” 元父错愕,“什么意思?” 元家的祖宗怎么跑棠家去了? 是嫌香火供奉得不够妥帖? 还是嫌这辈族人愚笨不堪? 元霆坦然自若,“意思就是,我跟阿凝的事,在两位先祖面前过了明路。” 在先祖面前过明路,那简直就跟拿了先皇遗诏一样。 任谁也不会拿先祖扯谎子。 元父意识到这一点后也再纠结其他,而是直接拍板,“你跟棠家丫头好好的,有任何需要就说。” 元母全程没说话。 她能说什么? 老祖宗都发话了。 —— 元父元母走后,正厅里只剩下元霆,以及杵在一旁当门神的元陌。 元霆垂眸看着案前的茶盏,揭开茶盖,清透的茶汤漾出一圈波纹。 他看了一会,沉声道,“元陌。” 元陌上前,“家主。” 元霆将茶盖轻轻放回原位,幽深的双眸望向面前的人,“你把刚才发生的事,跟我说一下。” “是。” 对于家主,元陌主打一个忠诚。 打心眼里,打骨子里的忠诚。 所以,他便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将自己见到听到的话转述。 元霆头一次觉得荒唐。 是的,荒唐。 父亲先前并不了解他对阿凝的心意,尚且能支持他。 为何母亲不行? 他分明早早跟她表过态的。 他喜欢棠家的阿凝,喜欢到可以不当这个家主,喜欢到可以入赘。 她分明是知道的,却还是没把这些话放心上。 沉默在正厅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元霆终是起身。 挥手制止了元陌想要跟着的念头,他一个人,朝着父母的院落走去。 对于他的到来,元父似并不意外。 男人之间的对话直接又了当。 “爸,我在两位祖宗面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如有负她,不得好死。” “......” 元父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想到,家里能出一个情种。” 情种吗? 元霆看向门扉处,“阿凝的目光不会、也不屑放在后宅,她有她棠家的使命和抱负,我不愿让她沾染上这些。” 元父听出他的意思,宽慰道,“你妈是关心则乱,一时接受不了,我会看着她的。” 元霆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态度,明显是不相信。 元父便问,“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自然是有的,不然元霆也不会过来。 为避免婆媳矛盾这一世纪难题,元霆不介意釜底抽薪,从根儿上解决。 “等我和阿凝成婚后,我们会搬出去住。” 这句话,他是说给父亲听的。 也是说给门外悄然站立的母亲听的。 即便有老祖宗背书,但人对人就是会存在偏见。 既有观念早已根深蒂固,轻易不会改变。 至少元霆对母亲的判断是这样。 既然如此,不如别见面。 元霆一向是话落地,则算数。 就这样,元母因为她几次三番对棠凝的偏见,失去了端婆婆架子的资格。 若干年之后,棠凝靠在元霆怀里,软软糯糯地喊着老公。 她感慨,“我这个儿媳妇当得似乎差了点意思。” 他的回答是,“你只需要当棠凝,我想你是开心的,一直开心。” 至于母亲那,有义务有责任的一直是他。 —— 波澜还未掀起,便被夭斩在襁褓之中。 疏风骤雨的一天过去,风和丽日的一天来到。 这天,按照两人的约定,棠凝和元霆两人故地重游。 故地是指,归南居。 对于这座待了一年多的宅院,棠凝还是很有感情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讲,短期内她大概率不会搬回来住,因为从一开始,这地方就是用来休养生息的。 现在她的身体情况还算不错,不需要隐居。 而林铮也有了新身份,被父亲留在老宅当“牛马”。 所以,她特地从棠家找了一个机灵的、信得过的人来看守宅院。 那人见少主带着“少主夫”过来,恭敬招呼过后,懂事离开。 偌大的宅院里,只剩下元霆和棠凝两人。 走这一趟,棠凝原本是夹带私心的。 但当走进这熟悉的院落,触及这久违的景象,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元霆侧眸,“在看什么?” 棠凝浅笑地伸出手指,指了指那处廊庭。 “我记得那天家里闯进了几个不速之客,元子野当时在隔壁录节目,我喊他找人来收拾‘尸体’,却没想到,你也来了。” “嗯,当时我算是,不请自来。” ”那天你带着一队人走进来,就那么随意地倚在廊上,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元霆配合地问,“在想什么?” 棠凝:“四个字,人间绝色。” 哪有人用这个词形容男人的。 元霆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手劲很轻,几乎没力,“那需不需要人间绝色给你沏壶茶?” “好啊。” 两人走进归南居唯一的茶室。 这里可以算是两人故事开始的地方。 巧的是,凤潇潇寄来的包裹,正巧被放置在茶室的斗柜上。 包裹四四方方,身上裹着封条,正摇头晃脑地冲棠凝招招手。 第78章 拆包裹,办大事 元霆依言开始煮茶。 棠凝一边欣赏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一边不住地往包裹那瞄。 元霆注意到了,“那就是凤潇潇寄来的东西?” 棠凝嗯了一声,脚尖已经往那边挪动,只要找到话口,她就立马能起身。 元霆将一切尽收眼底,好心地建议,“要不要拆开看看?” “要!” 棠凝三两步走到斗柜前,撕开封条。 其实她已经猜出这里面装的是哪方面的东西了,活色生香嘛。 封条撕开后,她将纸箱子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类物品,五花八门。 而最上面的,是一本古籍。 书页微微泛黄,古色古香的,封面竖着印着四个大字:《鸳鸯秘谱》。 是鸳鸯呢。 纤细葱白的手指落在书页上,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古籍被翻开,一页,两页。 只需两页,棠凝已将书中乾坤尽数领略。 那“触目惊心”的构图,直接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棠家少主闹得两眼一闭,古籍啪得一声被合上。 合上还不算,她还掩耳盗铃般地将古籍往下塞了塞,藏到最底下。 由于动作略显慌乱,情急之下,竟无意间从最底部勾出一件薄如蝉翼的物件。 彼时,棠凝是闭着眼的。 她用指腹摩挲片刻,暗道这东西才像话嘛。 她自认为是一个特别大方的姑娘,身上的小衫都是成套成套的,性感俏皮。 手上这件顶多薄一点。 可等她一睁开眼睛,呵! 这— 这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跟眼前这东西比起来,自己那些都是“儿童款”。 如果凤潇潇在场,看见她一惊一乍的表情,大抵会豪放地伸手搂住她,大方科普,“小朋友,该长大了。” 就在这时,元霆出声叫她,“阿凝。” 做贼心虚的棠凝被他这 唤得背脊挺直。 嘴上佯装无事地回应着,手里却有些仓惶地将箱子严严实实地关回去。 眼看箱子就要恢复最初的模样,一只大掌覆在她手上。 棠凝咽了咽口水,心脏突突跳得很快,“元霆哥?” 元霆:“嗯。” 他嗓音低哑,应她的同时,手指缓缓地探进她的指缝,然后十指紧扣。 棠凝转过身,稍显被动地被卡在他与斗柜之间。 身前是元霆,背后是“内藏乾坤”的纸箱。 她不禁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茶好了,要不要喝?” “要。” 说着,她就想往沙发那去。 可是很快,她便意识到一个事实:元霆并没有动的意思。 她抬起眸子撞进他幽深的眼里,那里噙着笑意,还有一丝,“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的元霆低笑,“阿凝,你脸红了。” —— 元霆没骗人。 红晕早已悄然爬上某张清冷水灵的小脸,甚至耳畔,甚至脖颈。 衬得整个人粉粉嫩嫩的。 经过他这一提,棠凝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有点烫。 从元霆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棠凝先是羞怯,后是破罐子破摔。 她后槽牙一咬,忍住羞怯拉他入伙。 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她一个人用的! 他也有份的! 她一反先前的“鬼鬼祟祟”,干脆利落地转身将纸箱二次打开。 秉承着同甘共苦的理念,她想从最底下扒拉出那个罪魁祸首。 哪知她还没碰到什么古籍,元霆就伸出手指,将落在最上头的那件轻薄的小衣勾起。 沉默,是今日的归南居。 两人的动作就此定格住。 再然后,茶室里便只剩下散发着袅袅温热的茶水。 纸箱依旧在斗柜上,敞开着。 而人,则已经到了主卧。 青天白日,主卧内帷幔紧闭,所有灯都被打开。 暖色调的灯光下,棠凝被放置在床沿,晶润的脚趾触着实木地板,时动时休。 元霆半蹲在她跟前,耐心地哄着她试“衣服”。 “试试看,好不好?” 他的哄可不止嘴上说说而已。 骨节分明的手轻易地握着姑娘的晧腕,时不时摩挲把玩着,除此之外,更是仰着头贴近她的唇。 一边问,一边吻。 这样的元霆,就像那被扯入凡尘的九天神祗,染上俗欲。 棠家少主为色所迷,就吃这一套。 当然,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点逊,于是困兽犹斗,“好,但要你帮我换。” 这点小要求,元霆哪有不同意的。 他粲然一笑,不吝夸奖,“真乖。” 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是第几回了? 元霆相对熟练地解着她的上衣扣子,从领口处从上往下解,微微粗糙的指腹时而从细腻白皙的肌肤划过,惹得棠凝不由微微吸气。 这声音落到元霆耳朵里,就像是催化剂。 他噙着笑堵上那小嘴,同时手下动作不停。 对待人,元霆是如珍如宝。 对待衣服,则是甩在一旁。 越到后面,元霆的动作越慢。 等到将那件小衫往姑娘身上套时,他的手甚至开始有了颤意。 柔软丝滑的被子上,棠凝仰躺其上。 身上套着那件若有似无的小衫,灯光打在上面,莹润白皙,似美玉,如至宝。 就这么看着,元霆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他牢牢地盯着她,充斥着爱意的眼里,还生出浓重的占有欲。 随之而来的是四散的气场,不再是内敛的,而是倾囊相泄的。 元霆对待自己,就显得随意多了。 简单粗暴地将自己的衬衣一扯,成排的纽扣便应声崩离,哒哒哒地落到地板上。 他俯身上去,一手撑着床,一手牵起姑娘的手,一同落在腰间皮带的金属扣上,触感冰凉。 一个克制的吻落在棠凝的额间,他问,“会解吗?” 棠凝眨巴眨巴眼睛,“嗯?” 极致的性感与极致的清纯相互碰撞,带来的冲击是毁天灭地的。 元霆放低了声音,耐心地说,“没事,我教你。” 就这样,他以手把手的方式,教他的阿凝如何解他的皮带。 第79章 探索规律,外来生机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这是棠凝的第一次,也是元霆的第一次。 小菜鸟们在交流感情的过程中,渐渐意识到一个不同寻常的点。 规律是需要反复探索的,通过身体力行,两人得出如下总结。 一、元霆是棠凝的解药。 二、这颗“解药”的功效远不止推延“昏睡”那么单一浅显。 当两人的愉悦值达到巅峰后,不多时便会有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能量”凭空出现,一分为二。 一份游走至棠凝的全身,所过之处,疲劳尽消,棠凝称之为“外来生机”。 另一份则钻进至元霆的力量中枢,与内力交融壮大,元霆称之为“外来内力”。 彼时,主卧已被折腾得一塌糊涂。 元霆神清气爽地抱着被擦洗干净的姑娘走进隔壁房间。 几次三番的,棠凝就算身体不累,精神头也累了。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蚕宝宝后,才肯投入元霆的怀抱。 不怪她小人之心,实在是某个人在这件事上,太没有信誉了。 “元霆哥,你有没有看过武侠小说?” “看过。” “那我们这样,像不像里边写的那种修炼功法?” “......像。” 棠凝噗嗤一笑,“这件事发生在常人身上或许算得上离奇,但在我们俩身上,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他们两个是谁? 一个天生巫脉,一个天生武脉,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两者相结合,再多出一个特殊功法,倒也不奇怪。 元霆发表获奖感言,“我喜欢这个意外。” 一切能将他跟棠凝联系在一起的意外,他都喜欢。 这代表他们两个,天生一对。 棠凝深以为然。 脑回路四散开来,陷入沉睡前她嘟囔着,“元霆哥,如果一年前你偷偷翻进我房间的时候,能陪我睡上一觉就好了。” 不药而愈vs跟硬扛了那么久才恢复九成。 两者之间简直不要太好选。 元霆:...... 他也不至于那么禽兽。 —— 此前,棠凝还能心怀坦荡地跟江淮求教亲吻后遗症,现在这戏码一出,她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棠凝是这么劝自己的。 江淮连入门级的小事都弄不明白,现在这情况,他知道个屁。 自行摸索吧,总归不是坏事。 棠凝安然入睡。 元霆先是陪她躺了一会,等她进入深度睡眠后,轻手轻脚地将裹得紧紧的被子调整好,然后下床。 他睡不着,精神还处于亢奋中。 推开主卧,帷幔依旧紧闭着,灯盏通明。 元霆走了进去,把靠枕放回原位,把被子捡起,换下惨不忍睹的床单,利落地铺上新的,然后进到浴室。 花洒被打开,细密的雨幕落下,接触到皮肤,带来一股凉意。 元霆觉得,姑娘对他的影响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单看两人留下的痕迹,便轻易勾起他的心思。 水雾里,他微微仰头,闭着眼,脑子里全是姑娘娇俏的模样和声音。 等他从浴室出来时,翻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就又回到隔壁房间,回到棠凝身边。 第80章 黑衣小兄弟二进宫,隔壁春风居 夜色中,几个黑衣小兄弟踏月前行。 有人开车,有人做饭。 “兄弟们都打起精神,务必把这汤炖到极致!” 其中一人不明,问,“老大什么时候爱喝汤了?还要得这么急?” 当然,问归问,但他手里的动作半点都不带马虎的。 回应他的是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用你的聪明脑子想一想,什么人会用这个膳方。” 片刻的沉默过后,那人恍若大悟,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隐隐透出激动,“咱未来夫人?!” “必然!” 几位黑衣小兄弟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进而迸发出更为强烈的干劲。 他们不再说话,而是加倍专心地处理手里的活,势要把看家本领全拿出来! 车子最终停在了归南居隔壁的春风居前。 几人下车,扛着家伙什,大摇大摆地进了春风居。 这个路段他们很熟悉。 细想上一次,他们进的还是归南居。 缘,妙不可言。 —— 元霆把汤端回房间时,棠凝还在睡。 他轻声唤她,“阿凝。” 一秒,两秒,毫无功效。 于是他换成另一种叫醒服务。 等棠凝下意识回应后,元霆才离开她的唇,手指轻轻抚过红唇,“起来先喝点东西,嗯?” 棠凝睡眼惺忪,沉醉在那上扬的尾音里。 片刻后,乖乖点头,“嗯!” 温热的汤下肚,沉睡已久的胃口也被唤醒。 棠凝自己喝了两口,想到什么,又舀了一勺喂到元霆嘴边。 他面不改色地张嘴喝掉,咽下后说,“你多喝点。” 棠凝狡黠一笑,收回汤匙。 嘿嘿,她就知道,这中“娘们唧唧”的汤,他不爱喝。 她倒是挺喜欢的,一口接一口喝着。 想到什么,她又问,“家里好像没食材,这汤是哪来的?” 元霆伸手将她的鬓边碎发掖到耳后,“让人过来做的。” “嗷,他们还在厨房吗?” “在隔壁,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准备。” “我想吃玉米烙、嗯?” 棠凝刚点完菜,便从汤里抬头,错愕地重复了一遍,“在隔壁???” 元霆点头,拿出手机,迅速发送菜单。 棠凝看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睛,“隔壁是你的?” 元霆再次点头。 棠凝:...... 过了一会,棠凝喃喃,“难怪当初我把门踹了都没人找我要赔偿。” 元霆勾了勾唇角,暗自期待她的思维还能发散到什么程度。 棠凝不负他所望,眼珠一转便放下手里的汤匙,挽着他的手逼供,“你一直在监视我?” 一直,监视,吗? 元霆淡笑摇头,“我没有。” 棠凝换了个问法,“那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住在这里?” 元霆:“是。” 在那个档口,突然传出棠家少主隐居的消息,他不可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他甚至想过棠家此举是为了掩盖她不在的消息。 幸运的是,最坏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棠凝无声叹气,自己的警觉心还是差,他来来去去那么多回,自己一次也没发现。 “那,你是什么时候把春风居买下来的?” “直播事件之后。” 想到她先前的鼓囊,元霆看着她笑,“原房主本来的确是想找你的,赔那两扇门的钱。” 棠凝没再问,而是用探究的眼神左看右看。 被看的元霆不解,“怎么了?” 棠凝感慨万千,“难怪大家都喜欢财大气粗的男人。” 当房东想为两扇门找她赔钱时,元霆哥竟直接把整个宅院都买下来。 事后还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好man哦! 财大气粗说的是谁,当然是他。 来自棠凝的夸奖,元霆一向照单全收。 他逗她,“开心?” 棠凝笑嘻嘻,“开心!” 元霆重新拿起汤匙,“那你再喝一点。” 棠凝秒变不嘻嘻。 她摸了摸紧致的小腹,好喝是好喝,但都快喝饱了,她想留个位子给玉米烙! 元霆:“乖,再喝一口,补身体的。” 看着喂到嘴边的汤匙,棠凝乖乖喝掉,然后在他舀第二勺时双手环抱胸前,先发制人,“心疼我的身体?” 元霆点头,“心疼。” 他是真心疼,姑娘体弱,即便这次有外来生机相助,那也只能说是比寻常人好了一点。 在天生内力的他面前,这个体质就跟小菜鸡一样。 小菜鸡棠凝嘴角抽抽,给出最佳建议,“那你下次节制点。” 少来一次比什么不强? 元霆一楞,也不喂汤了,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姑娘,难得沉默。 棠凝一开始还言之凿凿,后来从他的沉默里体味出什么,身上的气势悄无声息地漏了一个缝。 不会吧! 卧室被他们折腾成那样,结果他还没尽兴?! 第81章 一只四处蹦哒的耗子 她是谁? 她可是棠凝,堂堂棠家少主,天赋异禀,是老祖宗最疼爱的小辈(自封),怎么可能不行?! 棠凝没忍住低声控诉,“我明明超厉害的。” 被她这模样可爱到,元霆学着她的语气哄她,“是,阿凝超厉害的,是我的问题。” “本来就是你的问题,你都二十七了。” 棠凝俏着一张脸,主打一个绝不内耗。 ...... “二十七怎么了?” 元霆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把棠某人的熊心豹子胆打回原形。 棠凝眼神悄然闪烁,“那你之前......” “之前吗?” 元霆君子坦荡荡,“用手。” 他不是重欲之人,但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棠凝唇畔微抿,“我不是问这个。” 元霆盯着她好一会,拖长音哦了一声,却没有后续。 这个人! 明知道她想问什么的! 棠凝直接催促,“快说。” 元霆不再卖关子,“在你之前没有别人,在你之后也不会有别人。” 既然姑娘想听,那他也不介意多说几次。 棠凝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就爱听一些甜言蜜语,每听一遍心里便又熨帖了几分。 都不需要他再催,棠凝端起汤碗哐哐就是一顿喝,“元霆哥,我觉得我的身体是得好好补—” 恰在此时,一阵悦耳的铃声蓦然响起。 元霆把手机递到棠凝手里,来电人是她的新晋义兄。 一般情况下林铮是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的,除非有特殊情况。 棠凝收起嬉笑打闹的状态,将其接通,“林铮?” 林铮语气平静,简明扼要,“有个紧急任务,内容我刚传给你,你先看一下。” 棠凝应了一声,点开消息框。 【目标人物梭朗图,白色粉末一包,今晚10点,市局103。】 电话里,林铮简单地解释着,“梭郎图是毒枭,之前在掘金区一带活动。前不久他跑来国内四处祸害,组织计划在他离开前将其抓捕归案。现在是九点,距离十点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赶过去吗?” 林铮现在人在老宅,哪怕用最快的速度也无法准时赶到归南居,更别提再护送棠凝赶去市局了。 如果是之前,他或许会选择跟联络人换个接头点,但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 她的身边,有了元霆。 在此期间,元霆一直光明正大地“偷听”,所以能精准地把握住时机主动请缨。 棠凝瞥了他一眼,“可以,元霆哥跟我在一起,你放心吧。” 林铮:“嗯,一切小心。” 挂断电话后,棠凝摩拳擦掌准备搞事情。 有这位大佬在身边,她甚至想参与到后续的抓捕行动中。 归南居的地下大本营。 棠凝递了件黑袍给元霆,“元霆哥,我们先换下装备。” 固定装备有三:黑袍,面具,变声器。 元霆接过,“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 棠凝摇摇头,“他们只知道我来自隐世家族,没人见过我的长相。” 知晓她来历的人也不多,一位是固定的接头人,另一位则是上面的长官。 这是为了减少麻烦,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银色面具将棠凝的容貌彻底遮掩,变装完成。 元霆学着她的样子戴上另一副面具,“其实我也有一个银色面具,办私事的时候会用。” 私事...... 棠凝心领神会,“例如炸场子?” 女友聪慧,男友欣慰,“嗯。” 同样的惩恶扬善,同样的银色面具,还是那句话,一切能跟棠凝关联到一起的事物,都值得元霆暗爽。 天作之合。 “天”特别无辜,原因如下: 合人们心意的时候,会被夸赞天作之合。 不合人们心意,又会来一句天命之说无稽之谈。 —— 赶往市局的路上,棠凝突然想起一件事。 “元霆哥,石崇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有。” 自从k在迪恩的婚礼上闹了一出后,扶光会如同水逆,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 最开始的坏消息是k被驱逐出迈克尔森古堡。 k是谁? 他是会长候选人之一,夺冠热门人选,某种程度代表着扶光会的脸面。 他被驱逐出迈克尔森古堡这件事使得扶光会在众多势力中颜面尽失。 紧接着的是凤家切断了与扶光会长久以来的良好合作。 凤家是漂亮州最大的军火商,除他们以外,其他的都是小打小闹。 对于恐怖组织来说,嚣张跋扈的底气之一就是充足的军火储备。 如果扶光会不能及时找到其他供应商,那么组织实力就会大打折扣。 这是强者称王称霸的世界,实力锐减就会面临其他势力的觊觎。 更糟糕的消息是现有的军火库被炸毁。 对每个组织来说,武器装备的存放地是最最最核心的机密,可别人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 这引起了扶光会内部的纠察,他们深信,组织里有内鬼。 此间种种,都预示着扶光会气数将尽。 石崇作为参与者、主导者,听到这些消息时面上平静得厉害。 只有当他收到军火库被炸毁时,神色才有了一点点变化。 只有一点点。 组织里的主要成员对他意见不少,认为是他这位会长失职。 对此,石崇从容应对。 他能言善道,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锅全都牢牢地扣在如今“下落不明”的k身上。 至于k得罪迈克尔森家族而导致军火供应被切断一事,他石崇也力挽狂澜,宣布已与北边势头极盛的军火商达成合作。价格更优,待遇更优。 听完后棠凝啧了一声,“这么说来,他不仅成功借我们的手铲除异己,还迎来事业的第二春?” 元霆:“可以这么说。” 他看了眼棠凝,补充道,“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要么是不知道林铮的身份,要么就是没空处理。” 棠凝:......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元霆轻笑,“不是,但我知道林铮是你的义兄,如果石崇把手往这边伸,我会及时告诉你。” 真是贴心。 棠凝甜甜道谢,“谢谢元霆哥~” 黑暗中,某大佬的唇角上扬。 —— 十点整,市局103室。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联络人,同样的木盒。 只是这次,木盒里装着的是一小袋白色粉末。 梭朗图来到国内后的行为可以用猖獗来形容。 他在赚快钱,所过之处,都会有一批粉末流入市场。 猖獗的同时,他也极其狡猾,从来不在一个地点停留太久。 就像一只四处蹦哒的耗子。 木盒里的这小袋粉末是上次实施抓捕行动时,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 说是上一次,其实也就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 起因是一位线人提供情报说会有一桩底下交易,帽子们在实施抓捕时发现竟涉及上头重点关注的毒枭,于是紧急上报。 为避免这人再四处惹祸,组织当机立断请棠凝协助,目的是争取把人拿下。 紧急任务就是这么来的。 元霆第一次上岗,极其出色地胜任了这个角色,把东西递到棠凝面前。 棠凝伸手拿过,手指渐渐收拢。 面具下,她的眉心先是微微一蹙,后又很快抚平。 联络人安静地等在一旁,身体站得笔直,不卑不亢。 只是他的视线一直放在面前的空地上。 即使是同样的黑袍,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固定二人组换搭档了,这位搭档,怕是更加不简单。 他开始思索,一会儿该如何劝说他们加入行动。 可惜没等他想明白,希望便宣告落空。 通过变声器,棠凝的声音有些雌雄莫辨,“梭朗图已离开国境,现在在掘金区。” 离开国境的话,抓捕行动就麻烦多了。 得多方协调不说,很有可能会协调失败。 只不过...... 跟着棠凝混,大肉吃不上,肉汤总是缺不了的。 棠凝念出几个名字,“他们都跟梭朗图进行过交易。” 外人跑了,自家犯事的崽子照样得教训。 第82章 若若来电,不翼而飞的半份沙拉 归南居门口。 办事归来的棠凝跟那帮田螺兄弟们打了照面。 黑衣小兄弟整齐划一的一声“夫人”,直叫得棠凝浅笑吟吟,灿若星辰。 “汤很好喝,辛苦你们。” 天知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暗地里有多少只手紧握成拳。 他们嘴里平静地回答着“应该的。” 他们心里疯狂呐喊着“奖金来!” 奖金来。 奖金从哪儿来? 奖金快从四面八方来! 做事情就得一鼓作气,兄弟们乘胜追击,将精心烹制的菜肴与夫人钦点的玉米烙一一端上桌,然后懂事告辞。 做小弟得有眼色,坚决不能前脚加分,后脚扣分(钱)。 餐桌前,棠凝如愿地吃着金黄酥脆的玉米烙,一口接一口。 “味道怎么样?” “好吃的。” 想到刚刚那几位兄弟的表现,棠凝弯唇,“元霆哥。” 元霆:“嗯?” 棠凝:“你底下的人还蛮有趣的。” 在她的固有印象中,能在元霆这位大佬底下做事的人,怎么着也得有他几分神韵。 例如不苟言笑。 例如前一秒淡然旁观,后一秒眼睛不眨一下地掏出手枪一枪爆头。 杰出代表是元陌同学。 今晚见到的这几位嘛......活泼了些。 元霆轻抬眼皮,“他们之前不这样。” 不止是他们,元家人绝大多数见了元霆都是老老实实的,双腿并拢,手擦裤缝的那种。 这几位,可以说他们性格中活泼跳脱的那一部分在之前一直被很好地克制着,直到上回被外派到这边。 他们敏锐地从大佬的言行中琢磨出点什么,果断地投大佬所好,且如愿尝到了甜头,所以这次才会越发放肆。 棠凝,“你的眼里透露出一丝嫌弃。” 元霆点头。 大佬都是这样,嘴上是嫌弃的,私底下加奖金的通知是老早就发过去的。 棠凝看破不说破,提起另一件事。 “我从梭朗图的视角看到你前段时间的‘丰功伟绩’了,你说的炸场子原来是这么个炸法,我算是长见识了。” 不怪她诧异,身临其境才能更为直观地感受到那个震撼。 从这头到那头,一整片区域都在范围内。 一个人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把场子铺得那么大? 听出她字里行间的褒奖之意,元霆想了想,说,“有机会带你一起玩。” 他觉得,应该是有机会的。 家里仓库都被炸了,这些贩子居然还有空跑出来四处祸害,说明炸得不够到位。 等他腾出空可以再光顾一波。 对于这份邀请,棠凝欣然应下。 食不言是棠凝一贯的用餐习惯。 但在这个安静的夜晚,跟喜欢的人边吃边聊,竟也生出几分温暖。 当两人放下筷子,月亮已爬上高空许久。 元霆带棠凝在院子里逛了逛,然后才回房洗漱。 等棠凝爬上床已是半夜十二点。 困倦袭来,她的“昏睡”悄然逼近。 棠凝窝进元霆的怀里,提前报备,“元霆哥,我应该会睡到明天下午,别担心哦。” 清清冷冷的姑娘嘴里说着软糯的话。 这副全身心信赖的模样瞬间击中了大佬内心的柔软。 他拥她入怀,手掌轻拍着她的背,“嗯,睡吧。” 眼皮缓缓合上,不卷而翘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在眼睑处投下一片弧形阴影。 棠凝的“昏睡”的确来了,但是—— 醒来的时间却和她预料的‘下午’相违背。 精准一点来说,这次棠凝醒来的时间是第二天上午的十点。 粗略估计,比往常提前了大约四个小时。 棠凝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她笼统且盲目地一股脑将这些反常归功于那一份“外来生机”。 同时,她心底升起一抹好奇。 如果“外来生机”再多来几次的话,她的身体会成长成什么样? 当然棠凝飞速地打住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因为身体的某处还处于隐隐不适中。 要面子的她头铁嘴巴硬,半句都没提过。 —— 在归南居,棠凝算得上是“地头蛇”,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她计划着下午带元霆去后山玩玩。 后山除了野猪、马蜂外,还是非常适合他们俩逛的。 风水宝地嘛,天地灵气,吐气吸纳。 可惜的事,章若若的一通电话腰斩了她的计划。 电话那头,若若强压着怒气、强忍着伤心。 “阿凝,我有一个歌手朋友被人欺负了,那些人好坏的,你能不能帮帮她?” “能。” 棠凝第一时间给她答复,如一座大山,包容万物,坚实有力。 章若若是一个大小姐,善良的大小姐。 她与她的朋友共情,在听到棠凝的这个“能”字之后像是终于找到了靠山,眼泪唰的一下就从眼眶流出,“呜呜,阿凝......” 棠凝听到哭声,眸底暗了暗,“先说说具体情况。” 那头的若若连忙抹掉眼泪,一抽一噎地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事情也的确如棠凝所料的那样,黑暗又肮脏。 早在章若若掉马甲之前,她有一个私交还不错的圈内朋友,名叫袁晓卉,是新人歌手。 章若若的歌声空灵,夸张点讲便是能洗涤心灵,这跟章家的乐师血脉有点关系。 而袁晓卉走的是另一条路线。 她人美歌甜,身材火辣,是新晋斩男女神。 不深扒了解的话,会粗浅地认为她是一个茶里茶气的姑娘。 但事实就是她是一个从骨子里直的不能再直的冲天小辣椒。 孤儿院出来的,背后没有靠山,空有天赋与一腔热血。 自从章若若的千金身份暴露后,袁晓卉是为数不多的、不主动贴上来的人。 她不止不主动,甚至还刻意拉开了距离。 章若若是一个真性情的姑娘,几次主动沟通过后,两人的友谊恢复如初。 就在昨天,袁晓卉联系若若说自己写了首新歌想让她来听听。 当时若若已经跟贺简有约,便实话实说,于是两人说改天再约。 没有行程没有约会的时候,袁晓卉喜欢宅在家里。 昨天她也是如此,按照往常的习惯点了一份沙拉当午餐。 哪知就是这一份沙拉,将事件起了个头。 吃完沙拉没多久,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袁晓卉的眼前开始模糊,头晕乎乎的。 她敏锐地意识到不对劲,努力地从一堆乐谱中找出手机,颤抖着按下11两个数字后,药效猛地袭来,手机啪的一声掉到了地毯上! 与手机命运相同的,是她自己。 等她恢复意识后,面临的是眼睛被人用黑布蒙住、嘴里被塞着东西、手脚全都被铁环铐着的局面。 这些发现令她本就无力的身体更加晕眩。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道巨大的深渊,恶魔张牙舞爪地打断她的脊骨令她毫无还手之力,然后笑嘻嘻地将她拉入深渊。 她被侵犯了。 清醒地,无力抗拒地。 他们不让她说,不让她看,也不让她逃。 那种状态下,她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映入她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恍惚中,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她就一动不动地呆呆望着天花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肯闭上眼,泪水从中划出,无声地打湿了枕巾。 她多么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可身体的不适在告诉她这只是她的痴心妄想,那罪恶的一切根本就不是梦。 不屈的灵魂正在崛起。 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脱掉身上的衣服,然后走到全身镜前。 镜子里,女孩姣好的身体上满是掐痕,触目惊心。 看着镜中的自己,袁晓卉咬着牙,告诉自己要冷静。 冷静下来才能理性思考。 很快,她便将关注点放到那份沙拉上。 为了保持身材,她吃东西有一个习惯——只吃一半。 可等她找遍了家里,那半份下了药的沙拉竟不翼而飞。 她想,自己从家里被带走,后又被送回,这些过程肯定会有监控记录下来的。 可等她查阅了小区监控,其他时间段的画面都有,竟唯独缺了她需要的那些。 种种迹象都表明着一个事实: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罪恶。 对方手法老练,收尾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袁晓卉无端打了个寒颤,从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惧意,惧意来势汹汹,很快便蔓延到了全身,束缚着她,捆得她无法喘息。 或许,对方根本就无所谓她报不报警。 因为手眼通天。 也因为袁晓卉在自己的手臂上,发现了一个针孔。 局势顷刻间逆转。 现在,变成了她不敢报警。 第83章 一朵向阳而生的辣椒花 袁晓卉想,不然就算了吧,对方算无遗漏,抓不到他们的。 袁晓卉又想,如果所有受害者都如她这般,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为虎作伥? 章若若的电话就是那时候打过去的。 不曾经历险恶的姑娘声音愉悦轻快,如摇曳风铃,“晓卉,你在家吗?我买了好多好吃的,一会来找你呀~” 昨天没能欣赏晓卉的新歌,若若就想着今天必须得弥补,为此特意准备了不少小玩意儿。 可惜,若若听到的不是新歌,而是她作为女生最最最无法接受的消息。 袁晓卉把一切都告诉了章若若。 她的选择是,宁愿黑料满天,宁愿中断事业,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要把坏人绳之以法。 所以她需要开口,需要借助若若的身份地位、人脉权势。 她甚至想过,开了这张口,是不是自己就变成了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从而与这个朋友渐行渐远。 可章若若没有。 她单枪匹马地冲到了她家,把她抱在怀里,一边哭一边告诉她,“晓卉别怕,我有一个好朋友,她超级厉害,那些坏蛋她见一个揍一个。” 压抑的灵魂有了出口,两个女生抱着哭成一团,舔舐伤口。 —— 归南居的地下大本营。 超级厉害的棠凝正站在药柜前,正式启用元霆出品的沉香手串。 江淮为她精心准备的各种小玩意被逐一装进沉香珠内。 棠凝一边填充装备,一边跟她的男朋友“谈判”。 她头也不抬,“元霆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元霆递过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棠凝拿到手里掂了掂,还挺顺手,便塞进绑在腿上的枪套。 塞好后她抬头看他,回答道,“像橡皮糖。” 元霆:...... 他垂下眼眸,抬脚逼近,“嫌我粘人?” “怎么会呢?” 装备完毕,棠凝拍了拍手,“我不是不想你陪我,只是这件事你不适合出面。” 她想,若若特意找她帮忙,应该有考虑过袁晓卉的心情。 以章家的势力,走正规途径也能把那些坏人揪出来,但那样一来事情也就传开了。 这对袁晓卉来说或许是另一层面的伤害。 姑娘的事就让姑娘来办吧。 元霆听了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凑近的时候主动低头。 棠凝爽快地在他唇角唔嘛一口,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乖啦,我把事情处理完就回老宅。” 一整套哄人套餐下来,元霆妥协,“遇到不好处理的人记得跟我说。” 棠凝:“好啊。” 元霆:“我送你过去。” 棠凝扬唇,“好啊。” 归南居的大门再次关上。 在元霆的“瞬移”加持下,棠凝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袁晓卉所在的小区。 元霆留在原地,静静看着姑娘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他在心里默念刚刚棠凝教他的一句话。 我的阿凝,无所不灵。 ——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章若若跟袁晓卉的复盘。 听到声音,袁晓卉下意识瑟缩,背脊依旧绷得直直的,腮帮子却下意识绷紧,手指不自觉收紧,嵌到肉里都没察觉。 章若若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她偏过头起身,佯装没发现,“晓卉,我去看一下,可能是我的朋友。” 袁晓卉点点头,轻声提醒,“小心点。” 章若若应了一声,踱步至门后,从猫眼朝外探了探,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心下一松将门打开。 棠凝敲完门后安静地等在门前。 此时门从而打开,棠凝抬眸,触及屋内的阵仗后眼皮一跳。 屋内,被事件险恶吓到的小公主在强装镇静后终于等到主心骨,煞白着一张小脸傻乎乎(满眼欣喜)地看着她。 在她身后,是一位明显哭肿了眼但手里紧握着一根棒球棍,眼神防备的袁晓卉。 …… 棠凝的视线落在她抓着棒球棍的手上,那手指甲因太过用力而一片惨白,毫无血色,即便如此,棍子倒是抓得愈发牢了。 三人僵持了小一会儿。 然后,章若若似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发挥起纽带作用。 她拉着棠凝进门,探头探脑朝外面望了几眼后把门关紧。 做完这一切后才挽住棠凝的手臂唤她,“阿凝~” 棠凝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别怕,我来了。” 她的到来对章若若来说就是一记定海神针。 “嗯!” 章若若侧过身,刚想给袁晓卉介绍,乍一看到她手里的棒球棍,心里不是滋味。 应激了。 那帮害人的玩意真该死! 若若移开视线,语气如常跟她介绍,“晓卉,这是我的好朋友棠凝。” 强行召唤的力道突然泄去。 袁晓卉垂下手,棒球棍随之落下,她努力地扬起一抹笑容,“谢谢你特意赶过来。” 即便最终她们还是没能将坏蛋绳之以法,但她们两位的及时到来,对她而言都是极其温暖的存在。 棠凝应下她这声谢。 上前一步从她手里接过棒球棍,说,“不介意睡一会儿吧?” 袁晓卉一愣,“什么?” 棠凝盯着她,重复了一遍,“睡一会,好吗?” 袁晓卉呆滞地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一个手刀就劈向了她。 袁晓卉“睡着”前最后的印象便是棠凝那双精致又超脱的眼眸。 它仿佛能洞察一切世界的罪与恶,却又孑然独立于世俗之外,不喜不悲。 章若若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阿凝?” 棠凝瞥了她一眼,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若若,带我去卧室。” 若若反应过来,“噢,跟我来。” 走进卧室,棠凝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若若则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她的精神太过紧绷,硬撑下去会出问题的,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 棠凝抿唇,“她被注射了那些东西,瘾,就要上来了。” “她、真的被注射了那些东西?“ 棠凝应了一声,安慰若若,也安慰睡着的袁晓卉,“所幸她是第一次接触,戒断起来相对容易。” 其实是不容易的,但跟后期沉迷其中比起来,算是相对容易。 棠凝看人挺准的,这姑娘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与毅力,她相信她终会成功。 章若若考虑到另一方面,“可是阿凝,她要是进到那个地方做戒断,演艺生涯就全完了。” 明星艺人是公众人物,关注度高,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得为社会起到正向作用。 细数过往,但凡哪个艺人沾上毒这个字眼,直接销声匿迹。 同为热爱音乐的人,若若明白袁晓卉对于这份职业有多珍惜,如果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无法接受,相信晓卉也不能。 棠凝看了她一眼,点她,“你忘了江淮吗?” 若若不解,“江淮?他有用吗?医生还能治这个?” 棠凝:...... “你低估他了,江氏旗下涉猎广泛,我先看看具体情况,再联系他。” “好。” 棠凝握着袁晓卉的手,闭眼进入记忆回溯模式。 投胎是一门学问。 有的人出生便含着金汤匙,在一片暖意中被如宝如珠地宠着纵着。 有的人生来就不得父母喜爱,在凛冽寒风中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 播了种,施了肥,不代表就能结出好果。 富家少爷长歪了,见惯纸醉金迷,早早声色犬马,仗着权势欺行霸市。 他认为抛头露脸的是都戏子,戏子得卖唱、卖笑,也得卖其他。 一次两次,玩惯了,得逞了,他便把这个当作人生信条。 哪怕后来有几个不那么受控的,后续也会有人妥善地帮他摆平一切,在罪恶之路上面铺上纯洁之布,于是他更加肆意妄为。 这次,他看上了一朵向阳生长的辣椒花,砸钱砸礼物,只为将她拽下枝头,肆意亵玩。 可辣椒花犯了倔,避他如蛇蝎不说,看他的眼神是疏离中暗藏鄙夷的。 温和假面下的少爷无声嗤笑。 被嫌弃了呢。 他表面上失意退场,转身后却揭下面具随手一丢,面目平静地谱写了一曲悲壮的罪恶之歌。 第84章 晓卉,你且耐心看着 棠凝纵观全局。 出卖袁晓卉的是她的经纪人。她是了解她的生活作息的人,也是多方势力可以轻易联系到的人。 收到消息后她没有一丝犹豫,提前点了同款沙拉,下药,伺机掉包。 处理监控记录的人也是她找来的,做她这行的,认识几个黑客不奇怪。 她是马前卒,负责将人送出,将人接回,消灭证据。 把活生生的人当做货物,轻易倒手,一出一进,便换来海外账户上数额不菲的酬劳。 侵犯袁晓卉的是那个揭下温和面具的少爷,以及他的狐朋狗友。 人以群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完犊子败类。 替败类们扫尾的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 对于这些恶行,这些家族用五个字轻易定性,男儿自风流。 可笑至极。 他们甚至早早为此组建了一支专门的队伍,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支队伍专门负责协调和扫尾,完成后续的一切工作。 像袁晓卉这样的案例,他们第一步要做的便是抹去她身上的痕迹。 这里的痕迹并不是指普通的伤痕,而是指那些被采集后会对少爷们不利的任何东西。 第二步是往袁晓卉身体里注射一些特殊东西。 这既是为了杜绝她将事件闹大,也是为闹大之后做铺垫。 知情识趣,不报警是最好的选择。 如若不然,他们还是有一套运作流程等着她。 钱、权腐蚀人心,根正苗红的帽子里,难免掺着几顶黑色的。 到时候,他们只要狠狠地抓住这一点,那任何事情都可以推到袁晓卉注射了不应该的东西上。 众所周知,吸食、注射这些东西是会产生强烈错觉的嘛。 产生了错觉,胡言乱语也不足为奇。 只要带上毒这个字眼稍加引导,网络上的风言风语声便能击碎一个新人的所有脊骨。 轻吐出一口浊气,棠凝收回手,将袁晓卉的手掖回被子里。 温暖通过被子,慢慢地包裹着她。 章若若在棠凝办正事前主动离开卧室,坐在沙发上按着太阳穴不知想些什么。 听到细微的开门声响起,她抬头看过去,棠凝正背对着她把门轻轻带上。 等她一侧过身,瞥见那微微泛白的脸,章若若的小鹿眼里忍不住泛红。 ...... 棠凝注意到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不许哭。” 她有时候真觉得办事简单,哄人贼难,哄完一茬又是一茬的,无尽头。 章若若揉了揉眼,听话忍住。 走到她身边坐下,棠凝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你的小脑袋瓜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玩意。” 章若若:“......你的脸都白了。” 这次跟替她撑腰那次不同,不是简单举举小手枪就能了结的,这一次阿凝是要“用力”的。 “这次不白,下次照样会白,若若,这是我棠家人的使命。好了,我们先来说说晓卉的事,刚刚......” 棠凝没打算多劝,简单提过便把若若的注意力转移。 她讲了几个关键信息,提到几个关键人物,章若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我听说过他!” 方世尧,背靠地产巨鳄方氏集团,对外的形象是年轻有为的方氏继承人,有颜有钱有闲。 之前,章若若跟大哥参加一个宴会时曾撞见过他,当时大哥还特意叮嘱千万不要被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骗。 用章大哥的话来说那就是,“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荤素不忌的,离他远点。” “方世尧。” 棠凝轻声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起这名字,他家人一定对他寄予厚望。” 章若若犹自愤愤,“渣滓!” “生气?” “当然!” 棠凝眼珠一转,发出邀请,“要不要跟我一起教训坏人?” 若若只呆滞了一秒,随即扬声,“要!” 棠凝弯唇,“这就对了,有情绪不要内耗,得往外撒。” 若若:“好。” 思及若若的娇软性子,棠凝不得不跟她约法三章,“一切行动听指挥,不然就没有下次。” 若若领下军令状,“好!” 眼见着她重新燃起了斗志,棠凝满意,“我先联系江淮。” 若若点头,“好,我去房间陪着晓卉。” —— 棠凝跟江淮通话,她讲了个大概,重点是那注射进袁晓卉身体的东西。 得知她的来意后江淮说,”你把地址发我,我找人接她。” 很快他又补充,“女的。” 棠凝弯了一下唇,“我把她打晕了,你的人大概多久到,我提前把她叫醒。“ ...... 江淮无奈地推推眼镜,“一个小时,你先把她叫醒交代清楚。别到时候误会我们是绑人搞非法研究的了,正经地方来着。” 棠凝:“知道了,以她的情况,彻底恢复正常需要多久?” 江淮粗略估计,“半年左右。” “嗯,那先这样。” “哎,你自己吃药了吗?” “吃了。” “行了挂吧。” ...... 棠凝挂断电话,静坐半小时后才起身往卧室走。 章若若坐在床边,”阿凝?” 棠凝点头,“江淮的人半小时后来,先她叫醒。” 章若若眨眨眼,“怎么叫?” “叫,名,字。” “啊、哦。” 等章若若把袁晓卉叫醒,五分钟过去了。 袁晓卉猛地吸了一口气,神魂未定,眼前迷惘,没能清晰聚焦。 这是最佳时机。 安静的卧室里,棠凝的声音响起。 她简单明了地将事情讲了一遍,声音不响但足够袁晓卉听清,语气不凝重但字字珠玑、拳拳到肉。 最后她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你的当务之急是把注射到你身体里的那一针东西给克服了,这样你的人生才能得以继续。至于那些坏人,就交给我跟若若吧。” 袁晓卉眼里早已溢满泪水,却再不肯让它轻易流下,倔强而富有生机。 这就对了,眼泪用来释放情绪,之后,便可以开始抗争了。 棠凝依旧是站在床尾位置,看着袁晓卉,目光从容坚定,“晓卉,你且耐心看着,这些渣滓会有什么报应。” 在这之后的许多年里,每当遇到艰难时刻,袁晓卉总会想起棠凝的这个眼神。 它就像一种无形的能量,陪伴着她,鼓舞着她。 让她坚信,世间虽没有绝对的公平,但世间有正义。 所以最后的最后,袁晓卉成功了,她成了歌坛的传说之一。 而这股无形的能量,以另一种形式得以延续。 从她的歌里,从她的词里,延续给听它们、看它们的千千万万人。 袁晓卉被接走,去完成她的抗争了。 棠凝则跟着章若若来到她的住处。 ”阿凝,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你去跟你的贺大哥打个电话,让他查查方世尧的行踪。” 其实谁查都行,棠凝就是找个机会让她出力。 章若若应下,“好。” 棠凝按着她的肩膀把她送出房门,“乖,我呢需要睡一觉,安保问题就交给你了,记住,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章若若扬声应下,“好,保证完成任务!” 她以前一直不喜欢爸爸跟大哥往她身边安排保镖,觉得自己没有自由。 但这一次,她主动要求多找点人。 章大哥不解,“怎么回事?” 章若若压低声音,暗中透露,“阿凝在我这。” ...... 一阵安静过后,章大哥语气里带着无奈,“章若若,你每次有点什么事都扯棠凝这面旗,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话是这么说,但妹控章呈语嫌体直地按照自家老妹的意思,给她安排了成倍数量的精锐保镖。 第85章 酒吧蹲点,偶遇孙可儿 棠凝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九点。 当她从房间出来时,被站成两排威风凛凛的黑衣保镖晃了一下眼。 见她出来,众保镖们齐刷刷朝她看过去,“棠少主!” 这整整齐齐的声音,威武响亮。 好嘛,她算是彻底清醒了。 “阿凝你来得正好,那杂碎现在在space,要不要去堵他?” 章若若跑到棠凝边上一脸期待。 自她跟贺简说明缘由后,贺简一直关注着方世尧的行踪。 之前方世尧一直待在自己的私宅里,由保镖看护。 当时若若还暗自嘲讽他活该,做坏事被家人关起来吧。 可当夜色降临他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时,硬逼得若若收回之前的嘲讽。 呵,什么惩罚都没有呢。 派出去的人来消息称他进了space。 若若便开始摩拳擦掌想要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棠凝的大脑开始运转,“堵他简单,然后呢?” 章若若立马接话,“当众化学阉割,看他还有没有这个脸往外跑!” 这么爱玩干脆当个太监吧! 当众? 棠凝幅度极小地偏了偏头,不太确定,“你是准备拿章氏打方氏?” “对啊。” 她堂堂章家难道还怕一个方氏不成? 章家当然不怕方氏,但—— 棠凝缓缓摇头,“对于这种阴人,我更喜欢玩阴的。” 区区几个人渣,还不值得用动用家族的力量。 他们不配。 章若若很快明白了棠凝的意思,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 她改变主意,“好,他们不是喜欢躲在暗地里使坏吗,那这次就换我们躲在暗处,静静观察,见机行事。” 棠凝欣慰,小公主长大了,懂得事缓则圆的道理了。 她只有一个疑惑,“space是什么地方?” 恕她孤陋寡闻,这个地方她闻所未闻,听着像是一个科研展,但又不符合方世尧的调性。 章若若解惑,“是一间酒吧,高级会所。” …… 如此,又跟那个渣滓匹配得上了。 夜晚、酒吧、人渣,三者串联在一起,召唤出一对姐妹侠。 两个小姐妹对视一眼。 “你是大明星,去那地方会被拍到吧?” 大明星摇摇头,讳莫如深,“去其他会所或许会被拍,但去space,绝对不会。” “怎么个说法?” 科普时间到。 “space规格高,进出都是有门槛的。那里面第二多的是富婆、富豪、二世祖们,第一多的是则是试图走捷径的明星们。” space对于暗中涌动的能量乐见其成。 要知道许多约定俗成的事情比公告言明要来的有份量。 前者是自发形成的,有强大号召力的,一带十十带二十的。 众所周知,上位者喜欢自己制定游戏规则。 正是考虑到上述问题,space在保密性上直接做到了行业最佳。 可以这么说,即便有人敢拍,也没人敢报道,即便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明星。 此举并不是看在小明星的面子上,也不是善心大发,而是做给上位者们看:space有不让一只苍蝇飞出去的能力。 既然如此,棠凝拍板,“我们去会一会。” —— space内场。 棠凝和章若若坐在一处视角不错的卡座。 刚才入口处发生了一件不算插曲的插曲。 若若身份在外,名声响亮,是当之无愧的富家千金,于是他们姿态恭敬,笑脸相迎。 而棠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花瓶”则是被人用眼睛上下扫视,就像在给一个物品沽价,沽价结束再被放行。 进来这里的人在一开始,就被三六九等。 顺嘴提一句,那两排拉风的保镖们没一个进来的,因为人会所不让带保镖进入。 棠凝和章若若两人到达的时机不错,舞台中央正上演着一场还算不错的表演——飞天舞。 舞者们身姿袅娜,缎带飞扬,媚而不俗,妖而不艳,相对高雅。 年轻帅气的侍应生送来酒水,举手投足间暗含秋波。 然后两个直女纷纷忽视,对方只好银牙暗咬,黯然离场。 女宾这边安排男侍应生,男宾那边必然是女适应生。 棠凝的眼睛看的是舞台方向,余光却在找那位人渣。只是人渣还没找到,就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棠凝扯了扯章若若,示意她朝哪个方向看过去。 “咦,孙可儿,她怎么在这?” 孙可儿,曾跟章若若一起录制《春风》,曾在归南居与林铮相认,曾给林铮送了一碟牛轧糖。 棠凝眼眸低垂,问若若,“她边上那个人你认识吗?” 章若若想了想,在脑子里搜刮一番,“是某高奢品牌的一个高层,是核心人物。” 棠凝淡淡扫过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动了动耳朵。 男人开口,“可儿,王芳说她有事先回了,我一会送你回家。” 王芳是孙可儿的经纪人,王姐。 孙可儿微微错愕,然后好言婉拒,“哪好意思麻烦高总,高总事忙,不用为我这点小事费神。” “那可不行。”对方爽朗一笑,继而说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个人回去多危险,就这么说定了,我送你。” 小小沉默过后,孙可儿再次婉拒,“高总,真不用,我跟朋友约好了。” 卡座里除了他们俩还有另外一对男女,那一对,女人已经柔若无骨地靠在了男人怀里。 两相对比,孙可儿的连番拒绝让中年男人面上挂不住。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酒水在惯性的作用下漾起小小的浪花。 语气隐隐带上了一丝上位者的强压,盛气凌人。 “这么巧?是真有朋友,还是在防着我?” 章若若隐约听到一点,咬咬牙,“防你丫的怎么了,色胚!” 棠凝出言提醒,“这位朋友,你不是跟她约好了?快去接她过来吧。” 既然确定孙可儿是不情愿的,那再不过去局势就要不受控了。 章若若领命,“阿凝你待这别动,我去去就来!” 四处溜达的人会被视作物色目标的人。 她家阿凝得好好藏着,要是被那些人用肮脏的眼神多看一眼,都是玷污。 小公主风风火火去了又回,带回了一位孙可儿以及两张名片。 孙可儿看到容貌昳丽的棠凝时愣了一下,随后牵起一抹笑,“棠小姐,好久不见。” 说是好久,其实也没过去多少时间。 初见孙可儿时,她还是一个充满朝气的追梦人。 林铮还恩情,棠凝是知情者。 资源生红气,红气滋养人,现在的孙可儿容貌更胜从前。 可棠凝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那无形中蒙上的灰。 “嗯,好久不见。” 三人坐下。 若若直来直往,“你经纪人怎么带你来这个场合?” 孙可儿也不隐瞒,“她想让我往上爬。” 艺人与经纪人是利益捆绑着,一个好了,另一个自然水涨船高。 孙可儿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精美的指甲上,指甲美则美矣,一不小心就会扎到自己。 “子嘉哥哥好心给我送了不少资源。王姐很开心,希望我去哄着子嘉哥哥,让他源源不断地给我输送资源,但我不愿意。” 孙可儿突然抬起头,正视她们,“我后悔了,后悔拿跟子嘉哥哥的情谊换这些资源。” 她诚实地把自己之前的心思揭露出来,接受审判。 章若若之前是不知道的,消化完信息,眨巴眨巴小鹿眼,“所以她给你物色了这么一个大粗腿?” 都说人不可貌相,但这大腿也太难下手了。 孙可儿也笑了,“她给我安排了好几场应酬,之前她都在场陪着我周旋。现在估计是觉得我太过冥顽不灵,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吧。” 棠凝猜到什么,开口,“你打算退圈?” 孙可儿眉眼一弯,“是,等完成既定的工作后,我会解约。” 这也要感谢子嘉哥哥,给她拟定的经纪约里给足了她自由。 章若若问,“解约之后呢?” 孙可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我会努力争取去舞蹈学校任教。” 她依旧热爱舞蹈,只是不爱这浑浊的圈子。 聚光灯比她想象的要璀璨、也更刺眼。 人红是非多,这几场应酬下来,她见到不少黑暗面。 不想随波逐流,必须得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激流勇退的决心。 棠凝淡笑,看向孙可儿的目光中染上一抹欣赏。 想到什么,她问,“你知道方世尧吗?” 第86章 二世祖名声在外,组合拳出击 乍从棠凝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孙可儿明显一愣,“你怎么会知道他?” 棠凝微微一笑,并未开口细说。 孙可儿猜测其中有隐情,也没追着问,只是把自己知道的简单说了下。 “我没跟他直接接触过,但这个人在我们圈子里的受欢迎程度,约莫零十开。喜欢他的人会非常喜欢,讨厌他的人也会非常讨厌。” 是,方世尧是玩得花,花样百出。 但在你情我愿的大前提下,会有一部分人非常喜欢他。 对于“情愿”的这部分人来说,不管她们是主动上门,亦或是被方世尧看上,都算不得什么坏事。说白了,方世尧在她们心里充其量就是一个出手阔绰的二世祖。 她们喜欢他,无关乎他的个人,只是喜欢他所拥有的钱、权、资源。 你情我愿中还包含着半推半就,这一部分人既明白这样做会收到内心道德的谴责,但更挣脱不了方世尧无声许诺的种种诱惑。说句极端点的话,那就是既要又要。 上述均属于零十开中的“十”。 下面的这一部分人则属于“零”。 她们底线明确,前程全靠自己挣,慢一点也没事,对方世尧这类二世祖的存在漠不关心,当他们硬凑到跟前来更是难掩鄙夷与排斥。最简单的例子,袁晓卉。 孙可儿并不清楚棠凝打听方世尧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她还是多嘴叮嘱一句,“他身上背的肮脏事不少,最好别跟他接触。” 说这句话是有依据的,孙可儿身边就有活生生的例子。 女团流行分担,孙可儿曾是团里的舞蹈担当,论舞技她当之无愧。而在颜值这一块,另一个女孩才是队内的颜值担当,动静皆相宜。 不知幸与不幸,她被方世尧看中了。 公子哥阵仗大,闹得轰轰烈烈的,乱花渐欲迷人眼,许多事情一旦开了头,便没有回弓箭。 她在第二天便深刻领悟到什么叫做贵人抬抬手,身上的资源就得到了质的飞跃。 可人往往对于轻易得到的人或事不珍惜。 不出几天方世尧就对她失了兴致,把她介绍给别人。 辗转多人带来的唯一一个好处就是资源按件叠加。 团队解散后她还曾联系过孙可儿,因为她看到孙可儿的资源也算不错,于是单方面断定她们做了同一种选择。 交浅不必言深,见她已然深陷其中,孙可儿没有干预她的选择,只断了本就不多的联系。 不远处,舞台上换了一批男舞者,一水儿的劲腰大长腿,欢呼叫好声一浪接着一浪。 棠凝点点头,收下她的忠告。 注意到某道频繁投来的视线,她眸光冷了几分,“看来我们得先送你回家了。” “嗯,我是得早点回去,跟王姐把一切摊开了讲。”把积压在心里的念头说出来之后孙可儿整个人又似焕发出新的活力,“不过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们好好玩。” 棠凝拒绝,“不行,我们送你。” 孙可儿刚要说什么,棠凝又补上一句,“那大胖婶子还盯着你,等你落单势必会缠上来。” ...... 意外的,孙可儿瞬间明白了棠凝嘴里的“大胖婶子”指的是谁。 好笑的同时心底沉了沉,这次她不再拒绝,“那就麻烦你们了。” 章若若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直接侧头往大胖婶子那看了一眼,对方迅速收回视线。 那欲盖弥彰的动作,啧,猥琐。 章若若见不得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现逼良为娼的事,于是拍拍胸脯,“小事儿,门口有我的两排保镖,一会儿让他们护送你回家,保准安全。” 三人起身,相携往出口走去,顺利与威风凛凛的两排保镖汇合。 棠凝随意站着,问了孙可儿一个问题,“你的住处安全吗?” 夜风在吹,孙可儿的心里似有一股暖泉涌出,“安全的,你们放心。” 章若若豪气地分了一整排保镖给她。 当车队消失在视野中,棠凝拿出手机给林铮发了条信息。 话本子里的小帅与小美久别重逢,幸福美满。现实或许会有些不同,短暂相交后又分道扬镳。 他们的未来如何棠凝尚且不知,但她唯一确定的是:林小帅是一个外表淡漠实则善良到心窝窝的人。在知道小美的近况后,小帅必不会放任她孤身一人处于危机四伏的局中。 不出她所料,小帅给她的回信是:我从棠家抽调几个人看护她的安全。 章若若伸着脖子看棠凝跟林铮发消息,等她收起手机才闷闷不乐开口,“阿凝,我们来这么久也没看到那个渣滓,会不会是情报出错了?” 棠凝摇头,“不会,只是时机未到。” 章若若挽着她的手机撒娇,“那时机什么时候才到呢?” 棠凝回头看向炫彩摇曳、热闹纷呈的内场,轻吐出两个字,“快了。” —— 返回卡座途中,约莫走到半途,迎面走来一群华服美衣的公子哥。 暗黑的灵魂钻入美丽的皮囊中,他们行走间谈笑风生,迷幻的灯光下更显张扬不羁。 不算狭窄的通道一分为二,他们在那侧,棠凝和章若若在这侧,迎面相撞。 棠凝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确定时机已至。 这五个衣冠楚楚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伤害过袁晓卉的。 章若若也认出来了,挽着棠凝的手紧了紧。 棠凝伸手搭轻轻搭在她的手上,既是安抚又是欲盖弥彰。 在两队人马擦身而过的瞬间,棠凝借着收手的动作,摸到手腕的沉香珠串。 珠串的某颗珠子发出极轻的咔哒声,弹指间,几股无味之气直接钻入五人鼻中。 这是一味引子。 将五人锁死的好引子。 这边的五人在擦身而过之际也没闲着,全都不由自主地侧眸瞥向棠凝方向。眼神在她的脸上身上极速游走,而后收回视线,互相之间对了个了然的眼神,眼底漾起不怀好意的笑意。 方世尧的狐朋狗友之中,有一个梳着大背头的潇洒公子哥。 space是他家的一处产业。 刚才章若若没找到他们,是因为他们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并不都是用来办公的。 在考究的真皮沙发上,他们一边抽着雪茄吞云吐雾,一边埋怨自己被家人看管了整整一下午。 “切,小题大做。” “就是,也不知道这帮老顽固在想什么,犯得着吗?” “行了,唧唧歪歪的像个娘们,说说有什么乐子。” “乐子?space里乐子没有,漂亮妹子多得是。” 有人被勾起了想法,“那就…物色物色?” 有人吸了一口雪茄,含在嘴里两秒,然后轻吐一个烟圈,“不要,都是一般货色,没意思。” 有人兴致勃勃,极尽怂恿,“听说晚上来了个绝的。” 有人持怀疑态度,“……能有多绝?” 有人信誓旦旦,“圈里没有过的款式!” 几根雪茄被丢进透明玻璃缸里,公子哥们相继起身,“那就去瞧瞧。” 棠凝带着章若若回到原先的卡座。 几个公子哥则是拐着弯的找了个就近的位置。 棠凝被盯上了。 面对这么多不怀好意的眼神,棠凝反而弯起眉眼,潋滟多姿。 她低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覆下一片扇形阴影。 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搭在某颗沉香珠上,蓄势待发。 当侍应生端着盘子经过时,素手指尖一弹,一颗极细小的透明颗粒被一分为五,精准而迅速地被弹射到盘上摆着的五个空杯子里。 那颗粒在接触到杯壁的瞬间凝结成一颗细小水珠,纯净透明,在流光溢彩的杯中隐藏自己。 侍应生来到方世尧那一桌,威士忌被启开,琥珀色的酒水滑入杯中,杯子在公子哥们的手里微微一转,酒水与那颗隐身水珠彻底融合。 然后,进了五位公子哥的嘴里。 余光注视到这一切的棠凝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小梨涡浅浅。 真好,又是佩服江淮的一天。 遥想当初,江淮给药时曾叮嘱,“这两个分开用都是好东西,但千万不能凑在一起。” 棠凝不解,“凑在一起会怎么样?” 江淮:“那就成了组合拳,这是引子,这是钩子。” 棠凝问:“能引什么?能勾什么?” 江淮:“引出锁定,勾出最原始的冲动,世间至烈。” 第87章 四道残阳铺水中,一道残阳别样红 对于棠凝做的好事,方世尧一行人浑然未知,只如往常一般命令侍应生别来打扰。 从前是为了方便他们对带来的女伴上下其手,这次是为了密谋布局如何将棠凝收入囊中。 遗憾的是,还没等他们商议具体细节,棠凝的这套组合拳发挥功效。 首先声明一点,这个相对偏僻的卡座,是他们自己挑的。 偏僻是相对而言的,卡座从来都没有全封闭的,但只要不是特意回头往这边看,一般情况下是不容易在嘈杂且忽明忽暗的氛围里关注到这片区域的。 其次是第二点,是他们自己主动命令侍应生不许来打扰的。 那么当这个角落闹出小动静时,侍应生即便是注意到了,也只会误以为几个少爷在整新花样,是断然不会轻易出现的。 两相结合下,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开来…… 棠凝分了一只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章若若从她的表情里品出点什么,把自己的小耳朵凑到棠凝嘴边,“阿凝,快跟我说说。” 见她这副心痒痒的小模样,棠凝三言两语把组合拳的事情跟她一提。 若若听后,眼角眉梢全是喜悦! 隔靴挠痒不得劲,她直接把耳朵贴在隔断壁上偷听。 嘿,还真让她听到点动静! 真不愧是她家阿凝,悄摸声就把大事给办了! 漂亮! 除这两位“始作俑者”之外,最先发现这一角落盛况的是那位大胖婶子。 章若若先是把孙可儿,紧接着居然派保镖把人送走,将他的后路完全堵死。 那可是一整排的保镖...... 大胖婶子对章若若是心中暗生怨怼的,但章家又不是可以轻易碰触的硬石头。 这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导致他时不时朝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 正是这一观察吧,他注意到章若若偷听的动作。 人人都有好奇心,他的视线自然而然也跟着转移过去。 这一转,直接回不来了。 这— 这种热闹可稀罕得紧! 一时间什么孙可儿,什么章若若的,全被他抛诸脑后。 “哎、老孙!” 他急吼吼地把软玉温香在怀的同伴招呼过来,领着他一起伸长脖子看热闹。 一带二,二带四,四带八。 看热闹的人都有素质,只在自己的卡座里模仿长颈鹿交头接耳。 他们从来不会出声干扰,唯恐惊了他人兴致。 所以,等上面收到风声时,方世尧五兄弟早已衣衫不整地滚作一团,这边俩、这边仨的。 那是一番怎样的盛况? 不论是男对女,或是女对男,做出这样的事情姑且能用风流成性、艳福不浅来形容。 可现在是男对男,还是五人混战...... 这就有点难以描述了。 截至目前,事态的发展尽在棠凝掌握之中。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淡漠如她,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组合拳是棠凝特意为几位阴人准备的,开胃菜而已,真正的正菜还没下锅,哪曾想这帮人自己就能顺势把火给点着了。 —— 上面收到风声自然要派人来。 看热闹的人可以待在自己的卡座,但安保人员必须硬着头皮走近。 安保,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要是一个处理不当,被这五位中的任何一位记恨上,那普通人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所以没有任何一个安保人员愿意单独上前触霉头,于是,整队出发。 当这么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靠近时,这堵突然出现的人墙,似乎强行唤醒了五兄弟那沉醉不知归路的理智。 其实不然。 组合拳的药性巨猛,怎会被轻易中止? 是棠凝见机行事,再次小指一弹,五道无形的气体钻入他们的鼻腔,灵台这才被唤醒。 五人的动作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不敢置信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方世尧是最不可置信的。 他当时是跪着的,衣服碎成片片,凄惨地挂在身上。 当他真切意识到自己居然以这么一个屈辱的姿势被人从后面羞辱时,气血瞬间上涌,眼睛里血丝充盈,下一秒就要爆裂开一般。 他极其缓慢地转了转头,眼神阴鸷地扫过昔日好兄弟,扫过那一堵往常最为看不上的看门狗,扫过从四面八方探过来的鄙夷目光,拳头紧紧握住,手背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嘎嘎响。 现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打破寂静的是方世尧身后那人,也就是那个梳着大背头的好兄弟。 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同样无法接受。 但僵在原地实在太难看了,于是他稍稍往后退出。 可就是这么一下,点燃了方世尧这个定时炸弹。 对于方世尧来说,这无异于是二次羞辱,众目睽睽下的羞辱!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骤然崩掉,反手就是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一个回头直接把对方的关键部位切了下来。 嘶! 人群中同时响起一阵吸气声,齐整整的。 大背头,啊不,space家的纨绔小少爷该有多疼呀! 人在最最最愤怒的时候,愤怒的力量是可以暂时战胜疼痛的力量的。 事态再次升级。 就在安保人员纷纷上前想把自家小少爷扶起时,疼得脸色发青的少爷一把抢过他们别在腰间的警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面目狰狞盯着刀尖血渍的方世尧——的腿间。 一击即中! 主打一个谁也别想比谁多出点什么! 嘶! 又是一阵抽气声,伴随着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众位看客不愿再被卡座局限住,纷纷不顾素质地围了过来。 棠凝和章若若占据绝佳位置,两人趴在隔断墙上细品。 当有礼貌的看客问能不能进入她们的卡座时,两人欣然同意。 所有人的视线一时间都被方世尧和大背头两人吸引,棠凝除外。 她冷眼旁观两只疯狗互相撕咬的同时,相对冷静地扫过其他三个人。 这怎么可以呢? 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理当同当。 棠凝是不会允许三位兄弟“背叛出逃”的,她愿意牺牲一下,当兄弟情的忠实见证者。 趁着现场一片混乱,趁着三人还未穿戴整齐,棠凝当机立断召唤出凤潇潇送她的小玩意——囚绳。 当初审讯k时就曾用到过这个宝贝,它细如发丝,坚韧不断,利如刀刃。 棠凝早已熟练掌握用法,且随心拓展出新的使用场景。 一根透明的丝线从棠凝手中溜出,自主锁定方向势如破竹地朝着目标物游去。到达目的地之后,干脆利落地做左扭右绕将其套住,然后拽回。 一个,两个,三个。 三秒时间,混乱中又添三道惨烈的呼嚎声。 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直接盖过嘈杂的音乐。 到这里为止,场面算是彻底不受控制。 这是一种看热闹之人都忘记拿出手机记录的盛况。 四道残阳铺水中,一道残阳别样红。 阴人成功的棠凝功成身退,只暗叹着自己的眼睛着实遭了罪。 现在的情形俨然不是靠什么保安就能够控制得住的了,一时间,打120的打120,联系上级的联系上级。 自开业人气鼎盛的space史无前例地宣布暂停营业。 偏偏这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顾客毫无怨言,顺着他们的安排有序离场。 他们当然没有怨言,因为热闹看饱了。 跟着人群,棠凝和章若若往外走去。 某位小公主热闹看爽了,戏瘾也犯了。 她一边走一边拍着自己的小心肝,矫揉造作地哎呀了一声,“吓死我了,他们私底下都这么玩的吗?”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周围人好一阵低声应和。 棠凝:…… 如此算来,她的正菜也不必再准备了。 少做一件事她是开心的,但并不代表着一切已经结束。 前有打头阵当马前卒的经纪人,后有扫尾公关一条龙服务的专业团队,袁晓卉这件事情到这,还远不算完。 棠凝的运气一向好,想什么来什么。 当她们顺着人群往外走时,有一行人逆着人流往里进。 为首的那位面色凝重,行色匆匆间有一股天然的狐假虎威样。 这个长相,棠凝曾见过的。 从袁晓卉那里见过,是那个轻描淡写提出“往她身上扎一针”的扫尾队队长。 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棠凝妙手空空了一下。 第88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广而告之 返程车上,章若若计划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袁晓卉。 棠凝正摩挲着刚摸来的一颗金属袖扣,感受冰凉的触感,“好。” 若若行动力极强,伶仃当啷过后,手机从包里取出。 嘟嘟嘟—— 一连串忙音过后,拨号自动挂断。 没被接通。 “咦?” 章若若不解的看着通讯里页面,作势就要拨出第二个。 这时,棠凝将袖扣塞到口袋,侧过头对她说,“找江淮要一个联系方式吧,晓卉现在应该不方便接电话。” “嗯?那我还是不要——” 章若若想着晓卉不方便的话就不打扰她了,但棠凝又说,“得要。这是属于她的好消息,她听到后应该会开心。” 章若若一听,“必须让她知道!” 消息传递的过程稍显曲折,但这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还是适时地传到袁晓卉耳边。 那时袁晓卉正被钻入骨缝、隐入神经的那股执念折磨得精疲力竭、精神溃散。 一个纯白的房间里,她被固定在最中间的椅子上,四肢紧紧地被困在扶手与椅脚上,长发因挣扎而凌乱,因凌乱而破碎。 恍恍惚惚间,她不知身处何方,又将去往何处。 发散游离的思绪被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袁晓卉,你的朋友章若若托我们转达一个消息,刚才......” 女声冰冰冷冷地道出五个人渣的现状,以及可以预知的未来。 袁晓卉头一次觉得这位冷面女医生的声音是如此动听,她自动循环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听着听着,笑出了声。 后背贴上椅背,袁晓卉慢慢仰起头,原本遮住面容的散丝纷纷散开,露出那如花的容颜。 她直直地望向天花板,透过眼眶的润湿,隐约看到那悬在正中心的吊灯。 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这盏灯亮则亮矣,太过刺眼。 但这一刻,这灯散发出的是极其柔和的光,金灿灿、暖洋洋的,就像太阳。 后来袁晓卉在她的歌里写道:在那桃李年华,我曾心神枯槁、干涸龟裂,也曾遇过暖阳曦光、逢过雨露甘霖。 —— 在保镖的护送下,章若若和棠凝一路畅通回到住处。 刚一走进客厅,小公主就把手提包往边上一丢,“阿凝,我一会儿要开直播。” 棠凝:“......开呗。” 差点忘记她的小青梅是大明星了,得营业。 是这样吗? 实则不然。 章若若开直播压根儿不是为了工作,而是有其他小心思。 虽然刚才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袁晓卉了,但兴奋劲还没过,还有大大的富余。 既然如此,她决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广而告之! 在小公主相对纯粹丝滑的人生路上,约莫只栽过一个跟头——春风居被影后甩了一巴掌那次。 除此之外,她的人生尽是坦途。 顺则顺矣,少了些波澜起伏、惊涛骇浪。 但今晚,她所见证的这一幕好戏是她“平淡”人生路上尤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英雄难当,并不是人人都有棠凝那样的能力去当暗夜的审判者。 但要是能当一个添柴加火、摇旗呐喊的人,也很特别。 在她自己的剧本里,她就是主角! 主角说了,今晚的戏还没尽兴,她想接着唱。 直播开启之前,网络上已经有一些知情人藏头露尾地透露着这个惊天大瓜。 遮遮掩掩的文字,似有若无的表达直看得人脑袋发懵、心里痒痒。 直播开启之后,有零星几位网友试探着从她这获取资讯。 本以为会被忽略,结果这条消息被精准锁定,大咧咧地挂在左上角,一个分外吸睛的位置。 而主播章若若呢,则是有问必答。 几个你来我往间,大瓜已被连皮带瓤地描绘了出来,绘声绘色的。 若若的声音悦耳动听,面容娇憨可爱,小嘴里吐出的言辞幽默风趣,内容丰富多彩。 在平台几次三番提醒她请勿违规后,她友善地修改了措辞,转而用相对文雅的方式继续回答网友提问。 对于网友们好奇的点,她细细解剖。 这瓜,切的人喜气洋洋,吃的人津津有味。 有了章若若的打样,之前那些藏头露尾的知情人闻风而动,各种精悍小作文被转发传阅,一时间,舆论铺天盖地。 就在章若若激情开讲的同时,棠凝躺在房间的贵妃椅上,把玩着那枚顺过来的袖扣。 她有一个大胆的联想。 提议给袁晓卉注射那东西的是扫尾队队长,东西也是他提供的,那么问题就来了,他是从哪个渠道获取的呢? 棠凝回想着有关毒枭梭朗图的信息。 与他有过交易的人员名单她已尽数交给接头人,其中并不包含这个队长。 这也不奇怪,因为那些人都是一手贩子,在这个圈里是响当当的人物。 而队长看着是威风,但就像她所形容的那样,狐假虎威,只负责扫尾。 这样的人即便借了各大集团的势,充其量也只是个二手、三手。 最最最关键的一点是,这片区域,在交易范围内。 棠凝有理由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只要证实其准确性,她便可以借着这股东风,将队长上报组织查办。 毕竟组织可说了,与梭朗图有关的人、事、物,一律严办。 证实的办法很简单,金属袖扣滑至手心,棠凝手指收拢,双眼轻颌。 果然! 老天见不得棠凝如此忙碌,直接将线索串联。 扫尾队队长手里的东西的确是从名单中一个一手贩子那拿到的,他们之间有着稳定良好的交易往来。 既然如此,别怪某人偷懒。 棠凝反手就把信息报了给林铮,由林铮转交接头人。 上头对于这些人、事,要么不查,要么一逮一个准。 扫尾队队长,出局。 下一个是谁呢? 经纪人。 这个人棠凝准备留给若若玩,精囊妙计是十一字箴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个“道”不是指下药,棠凝不屑做,章若若同样不屑。 这个“道”指的是找黑客。 黑客嘛,谁家没有? 阴人就得阴招治。 想到若若说要开直播,棠凝点开她的直播间,眉眼含笑地听着她陈述事实(吹牛皮),听了一会儿后把手机一关,溜达出房间,朝厨房走去。 她饿了。 今天干了不少事,能量早已消耗殆尽。 偌大的厨房里,各家电井然有序摆放,柜台一尘不染,又是一个不开火的主。 棠凝从冰箱里翻出两盒酸奶,一盒插上吸管叼进嘴里,一盒准备给讲得火星子都要秃噜出来的大明星送去。 于是,直播间的画面里,棠凝优哉悠哉地叼着酸奶出现,留下一盒酸奶后又悠然转身。 满屏的问号过后,是满屏的叹号。 圈外失踪人口终于回归! 章若若看着满屏的【留下她!!!】眨了眨小鹿眼,唤住已握住门把手的人,“阿凝。” 棠凝回眸,淡声应道,“怎么了?” 章若若伸手指指屏幕,憨憨笑,“他们让我留下你。” 棠凝眸子微微一挑,稍显错愕,“我?” 这还有她的戏份呢? 面对她疑惑的目光,章若若肯定地点点头,“来嘛。” 棠凝哦了一声,乖乖转身溜达回若若边上。 吹弹可破的肌肤在镜头下无限靠近,她凑近看对话框里的内容。 内容画风突变,开始【唔嘛唔嘛】个不停。 棠凝稍稍往后退了退,对着摄像头认真发问,“大家好,我是棠凝,找我有什么事?” 网友多热情多友善呐,当即就唠起了家常。 故事会告一段落,接下来是随机抽取提问环节。 【网友一:阿凝今天也去space了吗?】 棠凝:嗯,去看了场热闹。 【网友二:热闹好看吗?】 棠凝:好看。 【网友三:最近有跟野神联系吗?】 棠凝刚要回答,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 她低头点开未读消息,划过看过后莞尔一笑:小少爷让我别告诉你们。 网友:...... 【网友四傲娇:好,我们不问小少爷了,想问问大少爷。】 棠凝:元霆哥? 【网友五乘胜追击:嗯呐,元霆哥好追吗?我想给野神当大嫂!】 这个嘛,棠凝面不改色:不好追。 【网友六难过低头:不好追吗?可惜了......】 棠凝表示遗憾:节哀。 【网友七突发奇想:阿凝要不要追追看?】 棠凝:...... 第89章 漫天红包雨,一场接一场 【网友八乘胜追击:试试吧!】 棠凝:追到了。 【网友九没戴眼镜,还搁那硬劝:试一试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句话过后,聊天区出现短时间的暂停,而后是铺天盖地的感叹号。 【网友十~正无穷:!!!!】 叹号墙极速滚动,之后又变成了恭喜墙。 一声声恭喜,无声却充满喜气。 镜头里精致清冷的姑娘含笑致谢:谢谢大家的祝福。 说完这话她注意到页面上的礼物功能键,一个小小的想法开始冒头。 冒到中途被强行喊停,因为屏幕正中横空出现一个巨大红包,霸占了三分之二的界面。 巨大红包强势来袭,砰的一声,如烟花般绽放,散出漫天大额红包雨。 在众人错愕又疯狂地抢红包时,一条留言格外醒目:【谢谢大家的祝福。】 是元霆。 他默默关注着棠凝,被当众正名后,更是将暗爽转为明爽。 大佬动动手指头,随意拨动几下,众网友的心都化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两者皆可抛。 大嫂?不当! 红包?快来! 这一波红包雨持续了好几分钟,刚一歇脚,网友的小嘴更是像抹了蜜一样,吉祥话如水就来、欻欻就来。 被哄开心的大佬又抬了抬手。 与此同时,作为另一位“新人”,棠凝按照自己先前的想法打开手机,跟着发起了红包雨。 暴雨转特大暴雨。 网友头一次觉得淋雨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 手指头都戳麻了。 腮帮子也笑僵了。 一旁的章若若同学哪还记得自己是这场直播的“官方”,埋着头在那狂抢红包。 顺利沾到喜气后的她轻呼一口气,眼珠一转又动了动手指头。 她,章若若,为这场雨添了点彩头,并将其命名为:“份子”雨。 金钱对于他们这帮人来说不过是一串数字,抢红包是图开心,发红包是图寓意。 只要玩得开心,只要寓意美好,那就够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位“新人”时不时下“答谢”雨,间或夹杂着亲朋好友们的“份子”雨。 第二位“份子”雨的执雨者是及时归位的“野神”。 元子野本在进行一场演出,演完会后台缓了一会又被叫上台集体谢幕,等聚光正式熄灭后他才发现直播间,大变样了。 剧场幕布后,他斜斜地倚在一侧,长腿随意曲着。 透过红包雨,他认真地看着滚屏的祝福,看着那些网友一个个自称弟妹,恭喜着大哥大嫂。 “份子”雨是吗? 怎么能少了他的呢。 小少爷嘴角噙笑,财大气粗地连下三场才罢了。 除他之外,还有几位出手同样阔绰的“素人朋友”们纷纷下场,毫无疑问,是江淮,林铮他们。 按圈子论的话,上述是隐世家族圈。 接下来跑来凑热闹的是孟拓、阿风、孙可儿等这些曾受过棠凝帮助的娱乐圈人。 如果你碰巧点进这样一个直播间的话,第一时间你可能会疑惑。怎么都没人说话的,是个静默直播吗? 第二时间你或许会诧异,满屏的红包雨,满屏的吉利话。 这一晚,网友们四仰八叉地仰躺在章若若直播间,任由倾盆的雨砸在他们身上。 砸,快砸,越疼越好! 据不完全吹嘘,在抢包基数如此庞大的情况下,手速最快的网友怒淋一辆百万级豪车。 绝大多数的网友收集到十分之一辆。 牛马半生,苍天终不负我! 有的网友在被窝里扭成蛆,嗷着嗓子喊妈妈! 有的网友呼朋引伴相聚夜间烧烤店,情绪高昂地狂传碳水! 也有网友从马路牙子上起身,关掉接单功能,坐上经历风霜的电动车,打电话给他\/她的家人,说着“今晚不送单了,我早点回家陪你们。” 凡事都有两面。 有人狂喜,就有人黯然,只能说一切皆缘。 网络上,一个词条强势攀升,热度一度超越了方世尧事件——【章若若直播间的黄金雨】 这可不行。 玩闹的几人并不想过多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更不愿让方世尧事件趁机淡出众人视线,于是在无形之手的推动下,热度退散。 —— 直播结束。 两个小姐妹叼着酸奶葛优瘫。 棠凝给小公主同步最新进展,“若若,负责给方世尧扫尾的那个队长牵扯到一些事里,我已经把他的名字挂上去了。” 章若若看过来,呆萌开口,“挂?” 棠凝弯唇,“上头会处理,放心,没有好果子吃。” 章若若明白过来,心里虽好奇阿凝跟上头的关系,但有分寸地没有多问,“嗯呐,那个经纪人呢?” 棠凝不徐不疾,“留给你玩。” 章若若脑子一转,“耶!我要找个顶级黑客,把她一锅端!” 她还真不信邪,这样的人做了坏事之后还想全身而退?还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有她章若若在,保管把她的裤衩子都翻出个底朝天来! 见她斗志昂扬,逻辑清晰,棠凝欣慰地收回锦囊妙计。 小青梅翅膀硬了,合该自己去飞一飞。 吸完最后一口酸奶,棠凝慢悠悠起身。 章若若目光追随,“阿凝,你要回房间了吗?” 棠凝摇摇头,“不是,元霆哥说来接我。” “哈?!!” 章若若眼睛瞪得溜圆。 棠凝淡笑补充:“应该快到了。” 提前提醒是想给小青梅留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结果元霆出现时,她还是那副双腿并拢两手擦裤缝的模样。 棠凝:...... —— 元霆开着越野车来,单手漫不经心地打着方向盘,开出一段路后找了个空地将车停下。 副驾驶座上的棠凝:??? 夜黑风高,穷乡僻壤,孤男寡女...... 咔哒一声,元霆解开安全带,俯身凑近,打量了姑娘过分白皙的脸,垂眸在她唇角落下轻轻一吻。 “肚子饿不饿?我带了点吃的。” 他自责了。 把姑娘领出来却没照顾好她的五脏庙,有一顿没一顿的。 哦,原来是吃的。 拍飞心底的奇思妙想,棠凝抬眸,注意到他深藏眼底的情绪,大方弯唇,笑容明艳。 “饿的,有哪些吃的?” 饿是真的,善意的欺骗只会让他更自在,不如就大大方方承认,然后接受他的照顾。 这两天三餐不在,大多事出有因,不怪他的。 “我们去看看。” 两人换到后座,中间的小隔板被放下。 元霆从保温箱里取出好几份餐食,逐一打开。 有鱼、有肉、有菜、有汤,分量不大,摆盘精致。 元霆递过餐具,“尝尝?” “嗯。” 棠凝先舀了一口汤,汤入口她便看向对面的人,眉眼弯弯,“你做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元霆眸底暖暖如阳,“嗯,味道怎么样?” 棠凝:“好喝,我喜欢。” 车内小灯全开,不刺眼,泛着一片黄色的光晕,惬意温馨。 —“你要不要一起吃?” —“我吃过了。” —“吃的也是这些吗?” —“差不多。” —“你都没告诉我。” —“......直播?” —“对啊,我也想发红包的。” —“好巧。” —“被你抢先了,可恶。” —“......下次,下次你先。” (章若若:我替我的粉丝朋友们谢谢你俩!) 饭后吃药,棠凝吃完药后嚼着一颗糖,声音有些含糊,“元霆哥,我们回家吗?” 元霆:“你想回老宅还是回归南居?” 棠凝看了看天色,“归南居。” 元霆应了一声,帮她把座椅放平,“困了睡一会儿。” 棠凝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好~” 其实,去哪儿跟天色又有什么关系? 一日不见,骄矜大小姐无非是想她的男朋友了,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第90章 霸道大佬强制爱 车子平缓启动。 棠凝偏过头,从她的角度打量起元霆。 欣赏的目光缓慢移动,从他随风而动的碎发,到线条流畅的侧脸,再到游刃有余操控着方向盘上的左手,以及随意搭在档把处的右手。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用来形容他? 似乎只要有他在,头顶的那片天就会被高高托着。 只要你需要,他可以全方位地接管你的生活、辅助你想做的一切。 你突发奇想准备单独行动,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搞点小事情啦,捅一捅天啦。 那时,他会放开手,含笑看着你大杀四方。 等你玩累了,一回头,他就在你身后。 他尊重她的个体性、独立性。 这是元霆对她的爱。 空旷的路上,越野车再次停下。 棠凝眉眼一闪,收回发散的思绪,微微坐直身体,“嗯?怎么了?” 元霆按下暗扣解开安全带,来到后座,将姑娘抱进怀里。 棠凝:??? 元霆在姑娘柔软的唇上亲了亲,声线压得低低的,“想我了?” 淡淡的沉香萦绕于车内,袅袅娜娜,安宁又平静。 诚实的棠家少主点点头,“想你了。” 忙碌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她一闲下来,面前的这个人老是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 听到她的回答,元霆轻轻挑眉一笑,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又亲,“我喜欢你这样看我。” 在这样的视线里,他深刻清晰地接收到她的爱意。 棠凝回以一吻,嗓音缱绻,“我也喜欢你这样亲我。” 如果热烈的吻代表着难以抑制的爱意,汹涌澎湃,那这个缱绻小意的吻代表着被捧在心尖尖上的爱,不忍唐突,却爱不完爱不够,缠缠绵绵。 她都喜欢。 元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知道。” 他回答着知道,亲吻的动作却慢慢停了下来...... 棠凝:??? 元霆放松靠向椅背,嘴角上扬,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笑意。 ...... 可恶了呢。 棠凝眼珠一转,幽幽道,“我看过一本小人书。” 元霆,“哦?讲了什么?” 棠凝就这么看着他,慢悠悠吐出几个字,“霸道大佬强制爱。” 元霆应了一声,将她的手握在手里,“都讲了什么?” 棠凝知无不言,好好给他讲了一波有关霸道小帅和善良小美的“强制爱”故事。 这个“爱”有些病态,是极端的占有欲,举例路人甲的情节: 一个没名没姓的路人甲摔倒在路边,人美心善的小美经过撞见,她笑容和煦的将人扶起,亲切地帮他处理伤口,贴心地叮嘱下次要小心。 遇到这样的好心人,是个人都会回以友善与感激,路人甲也是这样做的。 这和谐的一幕幕被霸道小帅暗中安排的人全方位、无死角地传到小帅手里。 好嘛,高级冷调的总裁办公室里,小帅神情冷漠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相识而笑的画面。 嘎嘣一声,他手中的钢笔被拦腰折断,浓黑的墨水瞬间浸透了几十个亿的合同。 小帅甩都不甩一眼,只牢牢地盯着画面里那个路人甲,优越的下颌线紧绷着,清冷薄唇轻吐三个字,“处理掉。” 处理过程不需多言,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断手挖眼,要么打断腿脚。 不是摔倒了吗,那就一辈子别站起来了。 路人甲都是如此,更惶提男二男三们。 霸道小帅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证明自己的爱意浓烈。 按照故事的发展,小美会在某一特定节点发现这件事,争吵随之而来。 小帅会因她向着外人而深感受伤,会红着眼一拳砸碎镜子,然后以极其脆弱的姿态将小美拥在怀里,一句一句地说着爱她。 小美心善,大善,面对如此深情,心生怜爱。 怜爱着怜爱着,最终,小帅会以爱之名将小美周遭的人事物全部清空,只剩下他。 以上种种,称为霸道大佬的强制爱。 元霆安静地听完全部,困惑地提出一点,“小美为什么会喜欢小帅?” 棠凝老神在在,“因为有毛病。” ...... 见他被噎,棠凝乘胜追击,“你知道我喜欢你亲我,为什么突然停下?” 元霆在心里回答:因为有毛病。 合着姑娘拐了这么大一个弯,是想骂他? 这倒是难得的体验,他垂下眸子,一声低笑从喉咙溢出。 棠凝歪头凑到他眼前,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有隐形的小火苗在攒动。 元霆被她可爱到了,伸手轻捏她的脸,回答:“距离产生美。” ...... 秉承着直译的原则,棠凝翻译过来就是,“你想吊着我?” 想得美! 伸手捧住他的脸,棠凝选择自给自足,直把他亲到眼尾泛红。 明明自己都没什么气了,在看到他这副“被轻薄”的模样,又忍不住继续亲。 某条小鱼愿者上钩,喜滋滋地把人吃干抹净还觉得自己占了好大的便宜。 小鱼姑娘明眸皓齿,淡然的话里透露着别样的骄矜:“元霆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元霆配合:“什么秘密。” 棠凝:“我本来也计划去找你的。” 元霆嘴角上扬:“什么时候?” 棠凝:“把酸奶拿给若若之后。” 那时候她肚子饿从冰箱翻出两盒酸奶,拿了一盒给若若。 见她跟网友聊得特别开心,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元霆。 往门口走的那几步,她边走边计划着一会先给若若留信息,然后就去找他。 当然,被网友叫住是意料之外的事。 因为这个意外,事情便朝着另一个方向推进,好在殊途同归。 元霆的眸中是晕不开的笑意,被哄到了,“想给我惊喜?” 棠凝点头:“嗯。” 元霆问:“知道来哪找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棠凝小小地嘚瑟了一下,葱白的手指灵活翩跹,“我能算到的。” 元霆由衷夸赞,“阿凝真厉害。” 他愿意主动做任何事,也期待她所有方式的靠近。 他的怀抱宽大又温暖,棠凝眼皮子发沉,“元霆哥,我有点困了。” 元霆:“嗯,睡吧,我在。” 棠凝嗯了一声,调整舒服的角度,张嘴不提什么时候再次启程的话题。元霆也是如此。 空无一人的车道上停着一辆越野车,车内有两人,一个昏昏欲睡,一个耐心哄睡。 —— 第二天上午九点,棠凝从梦中醒来,见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舒适的睡衣,也没再大惊小怪。 洗漱台前,她相对机械地刷着牙,上下上下重复着动作。 她在发呆,睡眼惺忪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愣愣出神。 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么,但一时又实在想不起来。 对于想不起来的事,棠凝选择硬想。 因为她有一种预感,这件事非常重要。 十分钟后,棠凝的动作突然加快,咕嘟咕嘟地加速漱口,嘴里的牙膏沫沫被全部冲洗掉。 嘶,想到了! 棠凝出了浴室在床头柜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录紧急联系元小少爷。 【棠凝:小少爷,元霆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元小少爷是当红炸子鸡,通告密集。 就当是棠凝的幸运,这会儿小少爷刚好有空,及时回复了她。 【元子野:???】 【元子野:哈哈哈,仰天长笑!】 【棠凝:......】 【元子野:哈哈哈,捧腹大笑!】 【棠凝:笑够了吗?】 【元子野:笑够了。】 小少爷见好就收,止住无声的嘲笑。 【棠凝:所以生日是什么时候?】 【元子野:你男朋友的生日问我干什么?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问吗? 【棠凝:没脸问。】 她是真的没脸问。 自己的私库里摆满了元霆哥送来的生辰礼物,从十八岁开始,一年一份,亲手制作。 而自己呢,连他的生日在哪一天都不确定。 【元子野:哪那么严重,大后天就是他的生日。】 【棠凝:元家会给元霆哥举办生日宴吗?我似乎从来没参加过。】 【元子野:不会,他不喜欢。】 【棠凝:不喜欢?】 【元子野:嗯,他嫌吵。】 【元子野:但如果是你陪他过,他一定喜欢。行了,你可以退下了,小爷要继续搬砖。】 【棠凝:小少爷辛苦!】 第91章 十二支玉簪,隐晦式邀约 棠凝的卧室带阳台,在此可以俯瞰前院所有景致。 那段“隐居”的日子里,她曾在此多次迎接轻柔晨光,凝望深邃夜空,欣赏璀璨星河,拥抱皎洁月亮。 而今天,棠凝刚到阳台便被院中的元霆吸引住了,第一时间。 院中一处空地,元霆身着一袭黑色练功服,动作间行云流水,一招一式看似随意,实则浑然天成,单看周身带起的无形气浪便能窥见一二。 他面色泰然地掌控全局,从容不迫地化无形为有形,气势逼人。 哦,不,是逼鱼。 棠凝倚在围栏处,单手托腮,欣赏着元霆矫健身姿的同时也没错过不远处池塘中正上演的小剧场。 几尾元老级锦鲤在归南居的生活可谓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那悠哉悠哉的模样完全得到其主人的真传,是当之无愧的池塘霸主。 可这会儿,它们拖家带口地聚集在池塘的一个角落,一个直线距离离元霆最远的角落。 除了原地摆尾外,它们几乎一动不动,像是唯恐被凌厉的掌风带到。 那可是元霆的掌风,哪怕是一丝一毫,但凡被带到,霸主估计也得直接仰白肚皮。 这副老实巴交的姿态,看得棠凝一乐。 那头,元霆收势,下一秒抬头直直看向笑盈盈的姑娘,眉眼舒展,“醒了?饿不饿?” 棠凝点头,“饿,我洗漱一下就下来。” 元霆:“不急,早餐温着,你慢慢来。” 棠凝:“好~” 就在棠凝洗漱的时候,元霆也跑到客卧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男人的洗澡=快。 男人的快速洗澡=超级快。 当收拾妥帖的棠凝下楼时,元霆早已换上常服坐着喝了一会儿茶了。 见她出来,他放下茶杯起身迎了上去,拥抱明媚娇艳的姑娘,“早上好。” “早上好~” 经过一晚上的睡眠,棠凝的血条再次充满,气色超好,热情回以一抱,凑近了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咦,你洗澡了?” 元霆应了一声。 棠凝笑,“香香的。” 元霆:...... 姑娘家用的沐浴露的确要香一些,但他一个大男人...... 元霆看着她打趣自己时的生动眉眼,什么脾气都没了,亲了亲她的唇角,“先来吃饭吧。” 棠凝:“好~” —— 作为地头蛇,棠凝理应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但当她享用过元霆准备的早餐、又被他哄着来到八角亭时,她又认为小小的地主之谊差了点意思。 琉璃红瓦,檐角飞扬,八角亭屹立在池塘边,倒映在绿水上。 亭中有张石桌,他们曾在此共同学做沉香手串、雕琢小机关。 现在,这张石桌上摆满了带着露珠的鲜花,娇艳纷呈,而石桌正中,被花团锦簇着的是一个礼盒,外表与棠凝私库里那装着生辰贺礼的礼盒一模一样。 棠凝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他,“给我的?” 元霆颔首,“看看喜不喜欢。” 他现在没有邀功。 但在棠凝打开礼盒后眼底划过由衷的欣赏时,他开始了。 元霆上前一步靠近她,“喜欢吗?” 棠凝毫不犹豫,“喜欢。” 这是一整套玉簪,共十二支,簪身是十二种花卉,无一不是玉质极佳、雕工精湛。光是看着,便能感受到玉质特有的温润包容之力,再加上那清雅脱俗的花样,完全击中她的审美。 元霆偏头看她,语气里像是撒娇又仿佛在卖乖,“我准备了很久的。” 话的内容没夸张,收集一种品质极佳的玉石不算难,但要收集到那么多品质相当品类不同的玉石却是一件需要时间、需要耐心的事。 好的东西出世需要时机、需要缘分。 除此之外,将玉石雕琢成簪更是不易。 从他的话里琢磨出点什么,棠凝抬头看他,灿若星辰的眼睛认真看他。 元霆眼皮轻闪,“后天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其实他都知道的,姑娘并不清楚自己的生日。 他自认是一个少年老成的人,从小就不喜欢过生日,更不举办生日宴。 认为它太过闹腾、太过浮华,流于表面的都是借庆祝之便达成合作的应酬。 与他相反的是子野,他爱热闹,每年的生日宴一次不落。 大多数时候她会受邀前来,少数几次因身体原因没来。 作为大哥,他会在弟弟的生日宴上露面待上一会儿。 所以,他见过她为子野过生日的模样。 心生艳羡。 于是后来,每逢自己生日,他会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面前,幸运的时候会等到一声清丽软糯的“元霆哥”。 那时候她“怵”他、“怕”他,能躲就躲,打完招呼就礼貌溜走。 今年情况发生变化,他被幸运眷顾、得她青睐。 那他就贪心一点,想在她的陪伴下迎接生辰。 但照这几天的情况来看,他的姑娘很忙,必须提前把行程定下来才稳妥。 所以他借着送礼,索要回报。 —— 后天晚上…… 大后天生日…… 棠凝飞速将两者串联在一起,脆生生应下,“好啊。” 这算不算是天助? 前脚还想着怎么为他庆生,后脚他就主动邀请了,“隐晦”式邀请。 惊喜之所以称之为惊喜,那就得藏得深。 所以她得藏深一点,对生日这件事全当不知情。 听到她干脆的回答,元霆笑了笑,“不怕我把你卖了?” 棠凝:…… “我怕你把想买我的人剁成肉泥。” 她没在开玩笑,如果真有人对她做出这种强取豪夺的事,元霆一定不会手软。 果不其然,他点头,“嗯。” 棠凝眼眸一转,挽着他的手臂笑话他,“元霆哥,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说你不会剁人的,现在是法治社会来着。” 显然元霆对于自己的朝令夕改有着两套标准,“他们不算人。” 充其量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渣滓,要是真敢对他的姑娘做出那种事,手握屠刀又何妨? 棠凝笑了笑,余光扫过玉簪,想了想开口,“等我把头发留长点再用这些发簪。” 元霆的视线落到她那一头秀发上,及肩的头发稍微长了些。 元霆问,“这个长度不好簪吗?” 棠凝歪歪头,“簪倒是能簪,但…不一定好看。” 头发不够长,后面的发髻就会是小小的一坨。 嗯… 不行,还是再长长吧。 元霆:“听你的。” 棠凝踮脚亲了他一口,“谢谢你的礼物,谢谢你的花。” 元霆嘴角轻勾,“嗯。” 棠凝乘胜追击,“我之前看到你练功了,超级帅。” 元霆嘴角弧度加深,隐隐有压不住的趋势,“嗯。” 棠凝话锋一转,“池塘里的小鱼都躲到角落去了,怕得要死。” 元霆淡淡扫过池塘,池塘里扑通几声,几个泡泡冒过头,锦鲤不见踪影。 见状,棠凝乐得轻笑出声,不愧是她家的小鱼,真灵! 元霆的目光落回到她身上,她迅速变了副面孔,“它们胆子好小,以后有时间给它们练练胆。” 元霆:“嗯。” 有的人哄好了,有的鱼却自闭了。 池底小鱼:有你这样的主人真是我们的福气! 对于练功,棠凝有一疑惑,“元霆哥,你是每天都要练功吗?” 元霆摇头,“有感悟时会练。” 他的练功从不拘泥于清晨或是日暮,只要心中有所感悟,顶着日头也能练,且会事半功倍。 棠凝点点头,“那我就不心疼了。” …… 元霆侧眸看她,“你重新问我一遍。” 棠凝错愕一愣,而后扬唇,“元霆哥,你每天都要练功吗?” 元霆一本正经,“嗯,每天都要。” 棠凝笑,“大骗子,我想喝茶。” 元霆从善如流,“我来煮。” 棠凝抱起礼盒,看着剩下的一桌鲜花发愁,美则美矣,怎么收呢? 元霆:“我来处理。” 大佬怎么会准备无用的东西呢。 鲜花出现的意义有二,一是衬托玉簪上的花样,二是有实际用途,此时暂且不提。 两人回到茶室,一人煮茶一人看,茶香袅袅。 在等待的间隙,棠凝收到一则来自罗银月的信息。 信息内容巨长,就跟写信似的。 她说新家园已初具规模,寨子里一切都好。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会出来看看,到时候再联系她。 末尾处她还特意说明山里没信号,勿念勿回,不然回个消息还得爬到山顶,属实累人。 棠凝在脑子里模拟了一遍她一趟趟往山头爬的场景,晃晃脑袋,深以为然。 只不过,她说出来看看…… 出哪来? 看谁? 第92章 老祖宗馈赠的重磅礼物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存在。 棠凝放下手机往元霆身边挪了一屁股,“元霆哥,你觉得月老是真实存在的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有些存在或许只是暂时没被人类发现认知,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元霆递了一杯茶给她,坦言,“我相信他的存在。” 月下老人一手挽红丝,一手翻姻缘簿,弹指一挥,姻缘一线牵。 元霆相信的点在于他跟棠凝之间真实存在着那条线:亲吻能缓解她的“昏睡”、交合会滋生生机与内力。 这些可不是纯靠喜欢就能做到的。 作为受益者,元霆愿意相信他的存在,并由衷感激。 棠凝捧着茶喝了一口,“我也相信。” 元霆:“准备牵线搭桥?” 棠凝笑着摇头,“不,是顺其自然。” 元子野和罗银月都是极有主见的人,“命定之说”是独属于他们的故事。 作为好友,观礼即可。 —— 从前的棠凝是什么样子的? 骄矜大小姐,恣意潇洒,散漫不羁。 或许她还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隐约朝着“贴贴怪”的方向发展。 当然,仅限元霆面前。 这不,茶一喝完腾出手,便下意识地挽上元霆的手臂跟他贴贴。 元霆的嘴角若有似无地上扬着,心情愉悦。 余光透过窗户瞥见八角亭,他突然说,“阿凝,我去把花处理一下,很快回来。” 棠凝:“好。” 元霆去得快,回得也快。 不仅如此,他还领着棠凝去看他的处理结果。 归南居是棠凝的窝,玉石玛瑙窝,大到园林景观,小到一个浴缸。 玛瑙浴缸长什么样? 不重要。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浴缸很大。 棠凝轻推浴室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地软红,从门口一路延伸至浴缸,红与白的搭配,明媚夺目。 浴缸里正在潺潺地蓄着水,水面铺满了花瓣,随着波流翩翩起舞。 好嘛,这么个处理法。 元霆含笑牵着姑娘的手进入浴室,关上门。 水雾在浴室里氤氲开。 棠凝无意识地抿了抿唇,“你早有预谋。” 元霆抬脚朝她逼近,“嗯,想找你尽一下地主之谊。” 他一步一步逼近,直到棠凝后背贴门,避无可避。 他的声音放低,尾音上扬,朝姑娘放钩子,“我帮你好不好?” “......好。”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不能怪棠凝没有定力。 试问在这么一个空间里,人间绝色用语言、用行动、甚至是用眼神,三管齐下,都在勾着你沉沦于他的爱里。 你能忍吗? 反正棠凝不能。 衣服一件件散落,白皙晶润的纤足踩在红色花瓣上,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浴缸走去。 美人踏花入浴,而后被花瓣簇拥着,容颜越发昳丽。 元霆紧随其后,水位上溢的同时,姑娘的纤腰被一把揽过,撞进他怀里...... 中途,棠凝有气无力地发出灵魂拷问,“你究竟是在处理花瓣,还是处理我?” 又是一阵波浪起伏,浴缸的水溢出,连带着花瓣啪嗒一声砸向地面。 他忙里抽空回答,“你。”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棠凝同学在一个不合适的场景里提出要回老宅,以至于换来了某人更加热烈的反应。 不论过程如何,且说第二天,棠凝如愿回到老宅。 过往种种不再纠结,既然这是她第一次为元霆准备生日惊喜,那势必得整一个大的。 为此,棠凝特意赶回老宅,只为去老祖宗面前求指点。 老祖宗理都没理她。 棠凝毫不气馁,一天早中晚三顿请安,全程喋喋不休地分享着各种方案,例如摆心形蜡烛啦,亲手下厨做一顿晚餐啦,准备豪华礼物啦...... 同样的内容听多了,耳朵容易得起茧子。 当棠凝大半夜不消停又跑去祠堂请“夜宵安”时,老祖宗终于有反应了。 老人家先是气呼呼的,对那些小儿科的惊喜表示强烈的嫌弃。 想他偌大一个棠家,难道只能拿出蜡烛这些小玩意儿吗? 想他棠家惊才绝艳的少主,难道还需要靠做吃食俘获男人的心吗? 越想越气的结果就是香火聚拢成团,而后四散开来,直到虚空中出现一串古朴的文字。 这是独属于巫脉传人的文字。 老祖宗写的,棠凝认的。 棠凝努力压下非要上扬的嘴角,视线飞快扫过那一串文字,迅速将拗口晦涩的内容背下的同时,一本正经地叩谢老祖宗。 傲娇老祖宗歘的一下收回文字,开始赶人。 赶人方法很简单,如先前三次一样,香灰铺面。 棠凝灵活走位,再次躲过。 等抬脚迈出祠堂,她嘴角的笑再也压不住。 果然,老祖宗手里还是有好东西的,花了一天工夫总算抠出来一个。 她认真考虑过,其实不论她准备什么礼物,元霆哥都是会喜欢的。 因为喜欢她,所以会喜欢她准备的礼物。 爱屋及乌嘛。 以他的身份地位,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能用金钱衡量的礼物远远不如倾注心意准备的礼物来得有分量。 就像元霆为她准备的那些礼物一样,重点不在价值本身,而在投注其中的心意。 亲自设计,亲自雕琢,费时又费力。 时间和心力对于他们这样的位高者来说,更为珍贵。 之前在老祖宗面前说的蜡烛那些都是胡诌的、逗老祖宗玩的,棠凝真正想要准备的是符箓。 棠凝会画符。 从前画的都是一些在她看来相对普通的符箓。 这次的目标是整一个大惊喜,那必然不能用这些普通的符箓应付。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有困难找老祖宗。 这不,她第一时间跑去自家老祖宗跟前了。 老祖宗“馈赠”的是好东西,上古万字符。 万字符常见,是瑞相,象征吉祥。 可在这之前加上“上古”两字,那就变成只在传说里听过,画法早已失传于世的珍宝。 万字符与上古万字符的功效区别,好比蚂蚁与大象。 棠凝曾在古籍中查阅过不少上古符箓,却始终只闻其名不见真章。 哪曾想自家老祖宗手里居然有这宝贝。 —— 出了祠堂棠凝直奔房间,灯亮了一整夜。 与她作伴的是黄纸、朱砂与幽幽灯火。 别看她平时作风散漫,到了关键时刻还是相当精益求精的。 对于普通道士来说,学会绘制一张普通符箓需要的时间少则一月,多则几年。 棠凝天赋异禀,对于普通符箓的学习基本上是提笔就会,一出即上品。 是的,符箓也是分品级的,下品中品上品,三者存有差异。 当然,提笔就会遇到上古符箓就不适用了。 棠凝第一次在画符上体验到失败。 昏黄的烛火印在她的脸上,烛光跃动,她的眉眼全是淡然,显然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如果小伙伴们看到此刻的棠凝必会心中震撼。 这哪还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分明就是移山的愚公。 明月高悬,黑夜无声。 天光亮起,暖阳高悬。 十小时后,棠凝终于成功绘制出一张上古符箓,下品。 即便是下品,那黄纸上自然涌动的汨汨灵气也昭示着此非凡物。 可是,还不够。 这是要送给元霆哥的东西,非上品不可。 时间像是按了加速键,滋溜划过。 不知过了多久,棠凝终于停笔,她看着面前新鲜出炉的上品上古万字符,扬唇一笑。 这一笑,将眼角眉梢的倦意一扫而空,整个人意气风发,再熬几个大夜也不在话下。 与此同时,祠堂中心位的那尊牌位无风而动,似是同样在为自家优秀小辈骄傲鼓掌。 棠凝妥帖地折好符箓,贴身存放。 等她打开房门看到外面一片漆黑时,面上的愉悦瞬间消失。 今夕— 何夕? 不会吧...... 棠凝下意识地摸口袋找手机,无果后回房间狂翻,终于找到手机后摁亮屏幕。 啊,果然有未接来电! 第93章 赴约迟到,携漫天星辰来恭贺 这通未接来电来自元霆。 除此之外,收信箱里还躺着两条未读信息,其中一条也是他发来的。 他并没有催她,只说忙好了告诉他。 未接来电在先,未读短信在后,全都是一小时之前的事。 棠凝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 她先回复另一条未读信息,然后清了清嗓子,拨通元霆的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通。 一张嘴,棠凝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两分心虚,“元霆哥,我刚才在、处理事情,没注意看时间......” 时间是指约定的时间。 他们俩今晚有约,约会的发起人是元霆,约会主题是看流星雨。 赏星星看月亮,零点一过,就是元霆的生日。 结果棠凝这一通忙吧,生日是赶上了,约好的时间却完美错过。 那头的元霆嗯了一声,“没事,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听这语气,似乎一点都没生气,棠凝立马又可以了,“都处理好了~” 元霆勾了勾嘴唇,“那我现在来接你好不好?” 棠凝刚想应好,但余光扫到自己的装扮,果断摇头,“半小时后行吗,我还没洗脸。” 昨晚从祠堂回来后一直在画符,从一个天黑画到另一个天黑,不仅没洗脸,更是没洗澡。 元霆那头安静了三秒,所以刚说的处理事情是指睡觉? 他压着笑意回复,“好。” 电话挂断后,元霆垂眸看着手机,视线落在虚空的某处,看着那光束中的细微漂浮物。 心情好,所以看这些细小颗粒都觉着可爱了几分。 在听到棠凝的声音之前,元霆远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坦然。 他是凡人,会期待,也会失落。 姑且把这种复杂的情绪归类为恋爱中的患得患失吧。 归南居的时光有多甜蜜,回老宅之后就有多“惨淡”。 理智说棠凝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感性告诉他这姑娘就是提起裤子不认人。 回老宅两天,一个电话没有不说,甚至还错过约定时间。 原来,只是因为睡着了。 是了,他的姑娘喜欢睡觉。 —— 棠家庄园前,一道颀长的身影等待那里,夜风肆意吹乱他的碎发,给他的优越皮囊增添了凌乱美。 庄园大门缓缓开启,从中跑出一道倩丽身影,棠凝浅笑盈盈地来到他面前,“元霆哥,我来了。” 元霆看着姑娘晶晶亮的双眸,还有那扑着细小闪粉的精致眼妆,不吝赞美,“真漂亮。” 精心打扮过的棠凝赞同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他牵起她的手,“那我们出发。” 棠凝:“好。” 两人要去的是一处私人院落,位于地势平坦的山顶,最是适合观赏日出日落、星空银河。 棠凝对这个地方一眼喜欢。 光是站在那儿,仿佛就与湛蓝的夜空融为一体,一抬眼便是满目星辰。 “元霆哥,我喜欢这里。” “嗯,那我们以后常来。” “嗯?” 棠凝眼皮轻轻一闪,悟了。 “元霆哥,你有好多私产哦。” 漂亮洲的海岛算一个,山顶院落算一个,春风居勉强也算,其他的,有待解锁。 元霆看她,问,“想要吗?” 他只说了三个字,但眼睛却明晃晃地将这句话补充完全: 想要吗?嫁给我,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棠凝读懂了,读懂的同时被这样的眼神烫了一下。 她微微偏开视线,指着露台上的躺椅,“我、我想在这躺会儿。” 突如其来的结巴揭穿她面上强装的淡定,不再等他继续说,棠凝选择直接开溜。 元霆笑着跟上并在她身边坐下,随意问了一句,“肚子饿不饿?” 棠凝摸摸肚子,“饿!” 元霆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她,“没吃晚饭?” 棠凝老实摇摇头,“没吃。” “闭关”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尤为重要,家里人不会因为一顿饭打扰她,而全情投入的她同样没想起吃饭这事。 在那个关头,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画出上品符箓。 现在,被忽视已久的饥饿感姗姗来迟。 棠凝的态度是老实的,但元霆也明白要她改是决计不可能的。 “你躺一会儿,我去煮点东西。” 说罢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又补充,“真想把你领在身边。” 这样至少在自己按时吃饭的时候,会连带着带她填饱肚子。 棠凝麻溜起身,“我跟你一起~” 物资提前补给过,冰箱里食材满满当当。 棠凝探头扫描一圈,“元霆哥,我想吃面。” 热乎乎的汤面配上微凉的夜晚,绝美。 元霆对棠凝的态度一贯是纵容,要啥给啥。 两人吃完东西再次回到观景台,流星雨似乎缺席了,没关系,夜空同样璀璨。 元霆找了块毯子,盖住了怀里的棠凝与自己。 在人前,棠凝是矜贵的,不会对元霆做出过分亲昵的举动,人后就不一样了。 现在是两人的独处时间,棠凝选择窝在元霆怀里看星星,他的怀抱可比毯子暖多了。 两人在星空下相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温馨自流淌。 “元霆哥,你以前也会来这里看星星吗?” “会的。” “一个人?” “嗯。” “孤单吗?” “以前不觉得,现在—”他顿了顿,将姑娘往怀里搂了搂,“很幸福。” 被点到的棠凝直起身看他,笑得略显得意,“因为有我。” 元霆跟着笑,“嗯,因为有你。” 从前元霆几乎不笑,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事,神情淡漠。 后来跟棠凝在一起后,他嘴角时常噙着浅浅的笑意,有时被逗狠了愉悦到极致的那个笑,堪称六宫粉黛无颜色。 棠凝常在他的笑里感受到浓重的爱意,也为之折腰。 她的视线下移落到他的嘴唇上,毫不客气地凑上唔嘛一口,然后动作流畅地回到他怀里,“我也喜欢夜空,以后我们一起。” 元霆颔首,“嗯。” 夜空有一种魔力,你只需安安静静地凝望,便会带你走入另一个空间,感受苍穹的磅礴魅力。 棠凝沉浸地看着,直到一道震动提醒从口袋传来。 翻开手机瞥了眼,是一条新信息。 棠凝眼睫轻眨,没将信息的内容点开,而是视线上移到屏幕的右上角。 十一点五十五分。 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 嗯...... 棠凝垂眸斟酌着,如果是其他时候她会直接点开消息看,但现在的情况是,短信内容不可以让元霆哥看到,那么...... 她动了动身体想悄悄溜去边上看内容,哪知刚挪两步就被人一手搂回去了。 棠凝心里囧。 元霆低声询问,“怎么了?” 棠凝趁机坐起身,捏着手机,保持面色淡定,“若若有事找我,我去回个消息。” 真不愧是好闺蜜,有背锅的事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对方。 但这个答案落到元霆耳朵里,显然是漏洞百出的。 发件人不是章若若。 晚风不小心吹走他声音里的轻颤,“紧急吗?” 元霆希望它是紧急的、不得不处理的,才会让姑娘选择,骗他。 其实,棠凝在脱口而出若若名字的瞬间就后悔了。 不论是出于什么考量,都不应该骗他的。 “紧急。” 棠凝抿了抿唇,把之前的回答纠正,“但其实不是若若找我。” 她的后半句话直接将元霆眼底笼起的雾气拂去。 他轻点头以示收到,然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感受掌心细密如绸缎的触感,“去吧。” 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吧。 只要不骗他。 棠凝的心里闷闷的。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反过头还要他来哄,这叫什么事? 看着面前满眼都是她的元霆,棠凝直接把手机往椅子上一甩,扑进他的怀里亲他。 去他的消息吧! 安排好的事情还能有什么问题? 说不定就是个准备就绪的内容,凭什么为了看它让元霆哥委屈成这样! 元霆已经做好放手的准备,哪知她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更加娇气地与他亲近。 最初的错愕过后,卷土重来的是那些没来得及内部消化的失落。 那些强行收敛的失落经由她的点燃,全然转化,眸底佯装的淡然变成晕不开的墨色。 不可以骗他的。 他承受不住。 元霆闭上眼,掩住眼底的晦暗,只越发强势的夺取姑娘的主动权,一遍遍确认着她的心意。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在感受到她呼吸不畅时,还是适时放缓步子。 棠凝哑着声音表达歉意,“元霆哥,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元霆贴着她的唇,稍稍用力地咬了一下,“嗯。” —— 就在两人交流感情时,那只被棠凝随手丢到椅子上的手机大人有大量,将时间准时拨到12:00。 与它同步进行的是那条未读信息的发件人的动作。 所以,当两人在夜空下深情拥吻时,无数的彩色火球齐刷刷腾空,砰的一声绽放出漫天星辰,比星空还耀眼还绚烂,霎时照亮了整片山头。 突如其来的强烈色彩叫停元霆的动作,聪明的大脑迅速勾连。 所以...... 她知道今晚是他的生日。 刚才那个消息,是她安排的人发的。 她想避开他看消息,是为了给他制造惊喜。 所以,是他错怪她了。 元霆放开她,看着她眼尾慢慢发红,“阿凝—” 阿凝本凝舔了舔发麻的嘴唇,嗔怪地瞪他一眼,随后又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弯唇一笑,脆生生开口,“元霆哥,生辰快乐!” 第94章 送礼环节,人符合一 漫天烟花持续不断地绽放着,声势浩大,绚烂又夺目。 棠凝说完那句话后,紧接着从口袋里取出那枚耗时良久的上古万字符——的成品。 她从元霆身上学习到一个优良习惯,那就是送礼物得送成品。 单单一张符箓既不方便显于人前,又不好随身携带,所以她稍稍加工了下。 在棠凝诸多的藏品中有这么一枚平安扣,沉香木材质,双面精雕吉祥古纹,古朴大气,配以精编棕绳。 与元霆审美气质相符的同时,这枚平安扣里还内有玄机——它是中空的。 还记得元霆那暗藏玄机的沉香手串吗? 有异曲同工之妙。 棠凝费了一番功夫把上品符箓收入其中。 所以呈现在元霆面前的就是安静躺在木盒中的平安扣项链。 她把东西递到明显有些呆愣的元霆面前,语调轻快,“呐,这是礼物。” 所以,她不仅知道他的生日,不仅策划了这场盛大的烟花,还专门准备了礼物吗? 元霆见过不少好东西,但能蕴藏如此巨大能量的宝贝,他未曾见过。 这份礼物的分量已经不能简单用价值来衡量了。 他的胸腔处涌起一股炽热的情绪,周游全身,把整个人烘得暖暖的。 元霆喉结上下滚动,伸出双手接过礼物,认真地看向面前的姑娘,“这是我最最最开心的生日,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棠家少主浅浅一笑,深藏功与名,“不客气,我帮你戴上?” 元霆垂眸看了看平安扣,“嗯。” 他配合着弯下腰,神情专注地看着姑娘帮他将挂坠戴到脖子上。 棠凝一直都觉得棕绳与男性的脖颈很搭配,繁复的棕色绳结与青筋微突的脖颈相搭配,是沉稳与力量的融合。 戴好后,她稍稍后退了一步,微微歪头欣赏着整体效果。 绝配! 元霆全程配合,只在平安扣触碰他胸口时眼皮轻轻一闪。 如果用张扬来形容之前的平安扣,那么当它被佩戴到元霆身上后则变成了沉稳,那些涌动的能量被尽数收敛,如猛虎进入酣睡。 这个过程,可以想象成一个认主仪式,符箓与其命定主人人符合一,于是收敛锋芒,静待护主时刻。 “里面装了符箓?” 棠凝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我画的。” 元霆眼底含笑,“真厉害,这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蕴含能量最多的符箓。” 这不是哄人的话。 元霆的宝贝不少,其中就包含着一些上品符箓。 对于普通人来说,上品符箓的能量已经已经足够,但对天生内力的元霆来说,无甚大用。 这是第一枚让元霆都为之侧目的符箓,出自他家阿凝之手。 元霆这副与有荣焉的神情直接将棠凝隐形的小尾巴高高拽起,得意洋洋的。 棠凝笑盈盈补充,“这是万字符,消灾驱邪报平安,是我从老祖宗那要来的上古方子。” 上古? 难怪。 元霆摸了摸胸前的平安扣,“这两天一直在忙这个?” 据他所知,画符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更何况这是上古符箓。 棠凝点点头,眼珠一转开始卖惨,“我画了好久,从昨天晚上画到今天晚上。” 元霆极吃这一套,“谢谢阿凝。” 棠凝补充,“其实我早上就画出了一张成功的,但那是下品符箓,我只想送你上品的。” 元霆应了一声,声线有些低哑。 棠凝乘胜追击提出问题,“所以,你从中得出什么结论?” 结论吗? 元霆抬脚上前,俯身将姑娘拥入怀中,脸贴着她的颈窝,感受着如玉的肌肤,轻启嘴唇,“你喜欢我。” 因为喜欢,所以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送给对方。 棠凝满意点头,又觉不够精准,便在前面添上一个形容词,“是超级喜欢。” 两人靠得极近,慵懒软糯的女声入了耳畔,进了心房。 元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接受到她每一分每一毫的表达,他极近温柔地轻啄她的侧颈,“嗯,是超级喜欢。” 棠凝尽力让自己别动,但这样的柔情她实在无福消受,哭笑不得地控诉,“好痒!” 元霆应声松开她,拇指在她嘴唇上轻柔抚过,声音里藏着一抹极其细微的悔意,“疼不疼?” 棠凝抿唇感受了下,“倒是不疼,有一点点麻,你属狗的吗?” 这件事上元霆理亏,“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的心意有所犹疑,不会有下次。” 因为不够笃定她的爱意,所以他会在第一时间朝不好的方面猜想。 但凡他能再确定一点,都有可能联想到她或许是为自己准备了惊喜。 棠家少主一身反骨,大多数时候软硬不吃,元霆是例外,软硬皆吃,尤其爱吃软的。 他这句软话一出,棠凝缴械投降不说,甚至开始自省,“其实是我骗你在先,咬就咬吧,反正不疼。” 元霆无声摇头,“你是为了给我准备惊喜,是我想岔了。” 棠凝盯着神情认真的元霆,洒脱开口,“那我们俩扯平,这件事翻篇。” 元霆笑,“嗯,翻篇。” 两人相视而笑。 棠凝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再骗他,即便是初衷是善意的,那副受伤模样的元霆她不忍看到。 元霆则对自己说,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她,她对自己爱,比想象中要多得多得多。 所以自己更要对她坦诚。 元霆斟酌片刻,再次开口,“其实还有一事得跟你道歉。” 棠凝:??? 元霆看着她,斟字酌句,“我不知道你这两天一直在忙着为我准备惊喜,还以为你......” 棠凝困惑了,“以为我什么?” 元霆咽了咽口水,“我以为你提起裤子不认人。” 棠凝:! 她手心往他跟前一摊,俏脸气鼓鼓的,“平安扣还我!” 元霆压着笑意握住她的手,笑容意外地带了几分痞气,他低头凑近跟她贴贴,“我不该这么想的,是我不对。” 棠凝被哄得迷迷糊糊的,但还是不忘告诉他,“我超爱你的。” 现在元霆尤其笃定这件事,“嗯。” “对我有点信心。” “嗯。” “再这么想我,你就是狗。” “......嗯。” 两人的“小插曲”告一段落后,元霆才有功夫考虑别的。 “你说这份上古方子是老祖宗给的?” “嗯。” 元霆想了想,跟棠凝商量道,“那我明天去给老祖宗请安,谢谢他老人家?” 棠凝迟疑一秒,“还是不要了,他最近应该不想被请安。” 元霆不解地看她。 于是棠凝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做的好事全讲了一遍。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老祖宗不胜其扰,应该是不愿意在近期见到她的。 元霆持相反意见,“老祖宗很疼你,会喜欢见到你的。” 至于他,更多的是老祖宗爱屋及乌,因为疼惜棠凝这个小辈,所以连带着他都受到了优待。 棠凝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那我们一起去,我跟他老人家汇报最新成果。” 元霆,“好。” —— 烟花绽放的砰砰声适时将两人的注意力拉回到它身上。 如果烟花会说话,它一定是哀哀戚戚的。 它这么棒的烟花,这俩人类怎么能忽视它这么久? 着实令烟花费解! 棠凝似是被提醒到一般,突然意识到这场生日还不能算正式结束。 “元霆哥,你还没许愿呢。” “许愿?” 往哪儿许? 棠凝看出他的困惑,贴心地伸手指指漫天的烟火,有道是蜡烛的火是火,烟火的更是。 元霆看着一脸认真的姑娘,依言转身朝向那依旧热闹的天空,闭上眼无声许愿。 等他睁开眼时,棠凝好奇地问,“许了什么愿?” 元霆眉梢微挑,“说出来会不会不灵验?” 棠凝肯定地摇头,“当然不会,主要是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实现呢?” 元霆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压下上扬的嘴角,盯着她认真开口,“我的愿望是,想和你有一个家。” 清润的男声自动在棠凝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她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又一下。 突然,她伸手捧住元霆的脸将其偏向烟花,煞有其事地开口,“许愿不能对着人的,你还是看烟花吧。” 元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第95章 添砖加瓦,只为哄得少主夫一笑 烟花本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但棠凝注意到它开始整花活,便率先回到躺椅准备坐着欣赏。 元霆紧跟其后,拉过毯子盖住两人。 之前的烟花是好看,但也只是好看,现在的它多添了几分趣味性。 一个一个的爱心接连在夜幕中点亮,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有序绽开,砰砰砰的,这边亮完那边亮。 看着就像是咕嘟嘟的炫彩泡泡,又像是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脑袋。 看到这里,它还是赏心悦目的。 下一趴,爱心变成了文字——我爱你。 从这开始棠凝眉间愉悦的弧度就开始往回收了。 不、是、吧。 这么通俗易懂的吗? 烟花可不管棠凝怎么想,它悠闲自得地以三个字为一组,先是小号字,接着换成中号字,从小到大,一组一组在空中绽开。 一组比一组爱,爱到最后,就跟镇压孙悟空的那只佛手那、么、大! 棠凝眉心直突突,她用余光瞥了眼身侧的元霆。 咦? 他的表情,居然很愉悦...... 既然如此的话,棠凝收回余光,继续“欣赏”着烟花变幻。 烟花还在继续,这次它把自己变成了亲亲嘴(╯3╰),满天,霸屏,齐刷刷地,一屛接着一屛追着你亲。 这画面...... 棠凝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把脸埋进元霆怀里,没眼看! 不仅如此,她还伸出手试图捂住元霆的眼睛。 元霆配合地将自己的脸送到她掌心,淡淡出声,“不让看?” 怀里的脑袋应声点了点。 他无声勾唇,声音带着戏谑,“让亲吗?” 脑袋迅速摇头。 聪明如她,当然明白他话里的亲,得以亲亲嘴(╯3╰)的姿态...... 这个羞耻的动作,岂是她堂堂棠家少主能做的? 她不是走这个路线的。 尴尬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忙碌起来,棠凝终于想起那个被她随手丢到边上的手机,未读短信...... 对,想必内容就是关于这些花活的,她倒是要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一出。 她离开元霆的怀抱,在不远处找到手机,点开界面的时候特意凑回元霆边上,不再跟之前那样又是避讳又是撒谎。 并且,做完这一切的棠凝还特意看着元霆,黑白分明的眼里明晃晃写着:看吧,我坦坦荡荡。 元霆失笑点头,的确坦荡。 棠凝满意收回视线,看回到手机上,指腹轻触信息,信封图标被展开。 【少主,弟兄们私下研究了几个图样,一会儿加在烟花里好不好?保准少主夫心花怒放!】 ...... 真是谢谢你们的添砖加瓦! 还少主夫! 棠凝听着元霆低低的笑声,噼里啪啦输入文字,发送。 【有你们真是我的福气。】 对面一直守着手机,回复得超快。 【感谢少主的肯定,少主夫开心吗?图样还有!】 棠凝不信邪,侧头看向笑得正欢的元霆,“你开心吗?” 元霆点头,“开心。” 棠凝怕他会错意,精准了问题,“喜欢这些图样吗?” 元霆再次肯定,“喜欢。” 棠凝漂亮的眼里满是不确定,“真的?” 元霆笑,“真的喜欢。” 或许是通俗了些,但他喜欢棠凝对自己做出这样直白又热烈的表达。 棠凝的心思还在图样上,心里琢磨着莫非这就是男人的审美? 既然寿星开心,那么...... 财大气粗的棠少主反手就是一个大红包,附带一条信息。 【把图样都放出来。】 【得令!】 —— 烟花秀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棠凝一开始有在好好欣赏,但随着图样的变化,她再次把脸埋在了元霆怀里。 他的怀抱太过温暖,轻轻柔柔地牵引出棠凝的困意。 那些因熬大夜所缺下的觉,此刻都张牙舞爪地喊着:主人快给我补回来~ 闻着淡淡的沉香,棠凝眼皮发沉,缓缓阖上了眼。 补,都给补回来。 元霆自然察觉到怀里人儿的举动,搭在她后背的大掌悄然轻抚,一下一下,带着一定节奏哄她入睡。 他凝望着精彩纷呈的夜空,眼前闪过今晚的一幕幕场景。 她为他跟老祖宗斗智斗勇、熬夜替他画符、顾不上吃饭精心打扮赴约、筹谋惊喜烟火哄他开心、意识到他伤心时眼里闪过的浓浓心疼、见他被烟花秀怔住时狡黠地祝他生辰快乐、为他戴上平安扣挂坠时那满意又骄矜的模样、在他说她提起裤子不认人时手心一摊讨回礼物的娇憨...... 一颦一笑,魂牵梦萦,尤其生动。 他想,这应该是他这辈子过过的最为难忘的生辰,没有觥筹交错,只有他们两人。 元霆将脸贴在她的发顶,用心感受着这次盛大的烟花,直至最后一簇烟花绽放、隐于黑夜。 万籁俱寂,一颗流星悄然划过。 元霆垂眸看向怀里已然安睡的姑娘,浅浅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谢谢你。 —— 棠凝这一睡,直接错过了日出曦光,也错过了正午烈阳,于下午时分姗姗醒来。 山风拂过,卷走本就不多的燥意,扑来凉意。 得亏这是山顶,在日光的倾洒下,倒也不觉得冷。 棠凝边洗漱边打量镜中的自己,素面朝天,面红齿白,补觉成功,血条满满。 昨晚的精致妆容早已被卸干净,身上也是清爽的、香香的,甚至是发间都没有一丝烟花燃放过后的味道。 她想,元霆哥照顾人的本领似乎已经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居然已经可以在不惊扰她睡梦的同时做这么多事。 清甜的山泉水倒进嘴里,她咕嘟咕嘟地漱口,然后把水吐掉。紧接着掬了一捧水呼到脸上,用手粗暴地抹了几下,甩甩脸晃掉水珠,完工。 元霆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他斜斜地倚着门框,芝兰玉树,英姿勃发,“睡饱了?” 棠凝一见到他眼里便染上笑意,“睡饱了,但肚子好饿。” 该怎么来评价她的用餐习惯呢? 如果把睡觉和吃饭摆到一起评个优先级,那她的首选一定是睡觉。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至于五脏庙,那就是随缘。 所以在大多数时候,棠凝的三餐不是缺这顿,就是缺那顿。 这段时间元霆大致也摸索出她的生活规律了,但不论她吃或不吃,只要自己在,就会为她准备着,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她说肚子饿。 他说跟我来。 棠凝端坐在餐椅上,一口一口喝着汤,桌下小脚晃晃悠悠的,怡然自得。 元霆陪她一起,喝着茶。 就在这时,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原地震动起来,嗡嗡嗡的,章若若来电。 汤匙轻轻触碰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棠凝腾出手打开扬声器,然后重新拿起汤匙。 兴奋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地唱着歌,“阿凝,播报一个好消息~” 棠凝勾唇,“什么好消息?” 章若若:“晓卉可以回家啦!” 棠凝:“这倒真是一个好消息,你是不是一直在给她实况转播?” 她敢打赌,章若若必然是一得到好消息,就把它递进去与晓卉分享。 接连不断地好消息对袁晓卉来说就是一剂剂强心针,支撑着她迈过面前的这道坎,迎接新生。 “当然!” 章若若自豪不已,马上又贼兮兮地说道,“嘿嘿,方世尧被方家流放咯!” 他在space闹出那么荒唐的事,消息是不可能捂住的,在场不缺比方家财大势大的家族,也不缺与之对立的势力。 有钱赚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个不慎就会遭到群起而攻之。 经此一役,方世尧已然成了一坨烂泥,无法翻身。 再留着他,方家都会被连带着抬不起头,与其如此,不如有多远扔多远,眼不见为净。 棠凝不意外方家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追本溯源,方家立身不正。 只是若若的声音这么雀跃...... 棠凝:“他流放到哪儿了?” 若若嘿嘿一笑,“天竺洲哟。” 天竺洲,那个三面环海、以脏乱出名的人权混乱之地。 细皮嫩肉的方世尧到了那,就犹如一块肥肉丢进饿狼窝。 棠凝:...... “这是他应得的。” 第96章 借过节之名,拐他当搞事搭子 听到棠凝的话后章若若咯咯直笑,直呼恶人自有恶人磨。 棠凝总结,方世尧有现在的下场除了她们出力以外,方家内部怕是也不算太平。 遥想之前,方世尧惹出的麻烦还算少吗? 可都有专门的团队帮他扫尾。 现在虽说当不了男人,给家族丢了颜面,但发配跟发配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大可以把他发配到漂亮州之类相对富庶的地方当个闲散人员,何至于赶去天竺洲呢? 一鲸落而万物生,方家下一个崛起的人物,应该就是这次事件的推波助澜者。 据说方世尧还想拉着其他四位公子姐一起,但吃喝玩乐处出来的感情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他们”宁愿留在这里当家族的边缘人物,也好过跟方世尧一起去天竺洲颠沛流离。 除这五人之外,通过若若的背后运作,袁晓卉经纪人已经被带走调查,而扫尾队队长早在棠凝把名字报上去的当天,消失于人前。 乌云渐渐散开,袁晓卉涅盘归来。 —— 通话结束后,棠凝把剩下的汤喝完,然后手托下巴看着元霆。 后者见状,“怎么了?” 棠凝甜甜一笑,“元霆哥,元家最近有大事吗?” 元霆摇头,“没有。” 棠凝眸子一亮,“那你最近......” 元霆自然接话,“有空。” 不会带团队,只能自己干到死。 如果事事都需要元霆这个家主出面解决的话,那他早已累死在当家主的第一年。 虽说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元家老宅,但并不是每天都窝在书房兢兢业业地处理公务。 除必要的统筹外,他更喜欢喝喝茶,练练功,偶尔消失一下。 所以他说的有空,是真有空。 棠凝热情提议,“那我请你去生日旅行好不好?” 元霆忍俊不禁,压了压嘴角应下,“好。” 他只听说过蜜月旅行、结婚旅行,倒还真没听过生日旅行,不过这不影响。 看着兴致颇高的姑娘,他贴心问道,“想去哪里?” 棠凝莞尔一笑,“掘金区。” 若若的一通电话,让她联想到扫尾队队长,并顺着这条线延伸到那位逃回掘金区的毒枭梭朗图身上。 借陪元霆过节之名,拐他当搞事搭子。 元霆看破她的阳谋,主动入局。 一拍即合的两人先回了趟老宅叩谢老祖宗,然后整装出发。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棠母对棠父说,“阿凝的性子是越发待不住了。” 隐居归来这段时间,她是在家三天,出去一周,根本闲不住。 就像是要把那空白的一年连本带利补回来似的。 棠父为此找到合理的解释,“有人纵着。” 在这之前,每次陪棠凝出去办事的都是林铮。 怎么说呢。 林铮武力值是不低,可以把棠凝保护得很好,照顾得也很细致。 但他对棠凝一直保持着一种天然的敬重,尊之敬之。 不论棠凝想做什么,只要她提,他都会陪伴执行、默默守护。 在他们俩的配合中,棠凝是主心骨的角色。 到元霆这说法就不同了。 首先是他的出神入化的武力值,拓展了不少搞事情的可能性。 再者是他这个人本身的能力与谋略,只要有他在,你就是不小心把天捅破了他估计都能补上。 最后是他对棠凝的“言听计从”,也就是棠父所说的“纵”,这份“纵”可不是盲目的,他会在某个节点不经意地提出其他可能性,发散引导。 即便棠凝在中途犯懒撒手不干,她都可以抱着手浅笑盈盈地观摩他来完善后续操作,完全不怕虎头蛇尾。 以上种种,都极大限度地拓宽了“搞事”的深度与广度。 都说岳母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棠母就是如此。 想当初,她孜孜不倦地给阿凝张罗后宫多年,居然灯下黑把窝边灵草给略过了,实乃不该。 棠母护犊子,“纵着也好,阿凝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被“纵”着的棠凝主打一个随心而行。 既然是旅行,那就不能违背整体基调。 如果在旅程中有缘与梭朗图相遇,那就说明他气数将尽。 要是到了最后时刻还是无缘与之碰面,那他们只好多走几步,直捣黄龙。 两人化身正经游客,悠悠哉哉地坐上飞往掘金区的航班。 飞机落地前,棠凝问元霆,“你该不会掘金区也有私产吧?” 元霆摇摇头,却说,“没有私产,公产倒是有。” 现在社会讲求一个全方面发展,掘金区里相对破败的是那些灰色产业地带,外人禁入。 但自身的旅游业发展得还算蓬勃,毕竟有不少矿产资源,来捡漏的人不在少数,所以相对繁华的区段应运而生。 元家在这有公产,一个度假酒店。 入住酒店时正值暮色黄昏,酒店大厅鎏金璀璨,欢迎着一位位远来观光的游客。 豪华套房内。 元霆在客厅耐心等候。 他一身黑衣,手捻珠串,垂眸看着身前的火盆。 骨相极佳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中忽明忽暗,火舌不断跳跃着,试图攀上他颀长的身段,却久久无果。 倏地,他似听到什么,抬眼看向卧室。 刚从卧室走出的棠凝:...... “元霆哥,我只是进去换了一身衣服而已—” 实在用不着这么哀怨的...... 关于换衣服这件事。 棠凝一个人换,超级无敌快。 棠凝和元霆两个人一起换,那就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了。 所以她果断地选择分头行动,却不想看到他这副表情,既好笑又心疼。 见他朝自己走来,棠凝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他一下。 冰霜消融,春回大地。 酒店位于繁华热闹的度假区,用餐时听到其他人说吃完要去附近的夜市“捡漏”,于是随心而行的两人也出现在了夜市街上。 不算宽阔的道路两边摆满了摊位,特色小吃、烧烤、水果、饮料、以及用简陋木板搭成的一个个“捡漏”专用摊位。 上面摆着五花八门的小物件,大多数普通玩意,偶尔也会瞧见一眼老的,还算开门。 棠凝和元霆随意扫一眼,几乎能看个九成九。 但两人都没有中意的,便也只是随意逛逛。 棠凝嘴里塞着棒棒糖,百无聊赖的眼神在看到前头围着的人群时忽的亮了一下。 元霆无声勾了勾唇角,配合地迈开步子往那走去。 被人群包围着的是一个形象十分可怜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形容消瘦,满眼疲惫。 她坐在类似超市卸货用的小推车上,一脚着地,另一只裤腿空空荡荡。 她在哭诉,也在求救。 她说自己是被男朋友遗弃在这的,因为他在赌坊豪赌输钱,输红了眼想要翻本,便跟赌坊借了不少钱。 赌鬼的终极下场就是一输再输。 当时她逛完街去找男朋友,正巧撞上他被几个彪形大汉压着,一把大得惊人的刀就摆在一旁。 尽管害怕,她还是壮着胆子上去求他们宽限一段时间,等筹到钱一定连本带利还回来。 作为女朋友,她自然知道男朋友的家底,卖掉房子是能填平这些账的。 哪知男朋友一个劲地摇头,说那些都是骗她的,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多房产,根本还不了钱。 一个说得有模有样,一个只会说没有,赌坊的人会倾向哪个呢? 他们认定他是准备有钱不还,赖掉这笔账,为逼他还钱,把她给抓了。 这些人缺女人吗? 一点都不缺。 比起女人,他们更想要真金白银。 抓住她,是为逼她男朋友还钱,所以扬言不还钱就砍了她的腿。 即便这样,她的男朋友还是咬定牙关说没钱。 狠话落到了实处,她的腿真被砍掉了。 见这些人来真的,她男朋友当场吓得裤子都湿了,跪地磕头求爷爷告奶奶,松口自己有房子,一定会把房子卖了把钱筹上。 他找了一堆理由,然后一去不复返。 没带上少了一条腿的她。 现在她身无分文,以不远处一个荒废的过道为落脚点,残喘度日。 缺了条腿走不远,周围没有人愿意帮她,只能求助游客,请求大家看在同胞的面上带她回国。 耳边是她凄凄惨惨的诉说声,棠凝抬眸朝她所指的那个幽暗过道瞥了一眼,残破的棚顶下的确堆了一些东西,瞧着像是被褥。 大家的内心十分同情她的遭遇,但这个年代人的保持着最基本的防备心,更多的人选择安慰她几句留下点钱。 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帮她,万一因为帮她,被牵扯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里怎么办? 他们只是来旅游的。 对于众人的离去,她似乎早已经历过无数遍,也没再挽留,而是一边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颤抖着双手捡地上的钱。 直到有两双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手里的动作一顿,抬头往上看。 是一对年轻小情侣。 刚出校门没多久的模样。 第97章 捕猎者以猎物的姿势出现 刚出校门,身上还带着未脱的象牙塔之气,比入世几年的社会人来得更为纯粹,也更为好骗。 面对两人欲言又止的善意,女子安抚一笑,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继续整理面额各异的纸币。 小情侣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他们宁愿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哭着喊着求他们带她回家。 那样的话,他们或许会萌生退意,他们可以告诉自己: 你看呐,你们只是来毕业旅行的,旅行结束就要去单位报到了,面前的这个人所涉及的事情一看就很麻烦,你们搞不定的。 但她并没有。 她不仅没有做任何令他们为难的举动,更是在察觉到他们的善意与退缩后,安抚地笑了一下。 一个身陷囹圄之人居然在安抚身体健全未来光明的他们? 何其讽刺。 她或许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在那个笑容背后,藏着的是她对未来生活的麻木与绝望。 小情侣们注意到了。 他们不禁猜想,究竟得经历过多少次这样循环往复的无果求助,才使得她能如此平静地迎接失望呢? 很多事情不能深想,想的深了,良心便会受到谴责。 于是,他们最终还是迈出了助人的第一步。 小情侣蹲在她前面,跟她的视线齐平,“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梁晨,晨光熹微的晨。” “晨姐,你在这边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去大使馆寻求帮助?” 在小情侣的认知里,大使馆就是国人在他国的最强后盾。 像晨姐这样的情况,于公于私,都会被好好地安排回国才是,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流落街头。 梁晨对他们笑了笑,“我试过的。” 小情侣诧异,试过但依旧在这流浪,莫非...... “他们不帮忙吗?” “不是。” 梁晨低下头,声音略显孤寂,“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去不了大使馆。” 小情侣:“怎么会?” 梁晨简单给他们讲了自己的经历。 “刚开始那会,也有许多好心人见我可怜给我留下一些钱,我知道在这个地方替自己讨回公道是痴人说梦,我的唯一念头就是回国。回国,回到自己的家里。” “所以,我用那些钱找了个司机请他送我去大使馆,他要求我先结账,我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模样太过邋遢,以至于司机会担心我无力支付打车费用,所以我按照他的要求把钱给他了。” “但是他一拿到钱,直接油门一踩,离开了。” 小情侣齐齐吸了一口气,质问道,“他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呢?!” 梁晨笑了笑,“是啊,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后来我学精了,当有司机再次要求我先付款时,我学会预付一部分,尾款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就这样,我如愿地坐上了通往幸福之门的车。” “可惜真实世界总是没能如此圆满,那些司机往往会选择在僻静小路停下,欺负我是个残疾人,面部狰狞地抢走我身上所有的钱,然后把我丢下车。” “所以我知道了,他们这个国家的人,欺善怕恶。我不再寻求他们帮助,辗转流浪,只为找到能带我回家的同胞。” 娓娓道来的曲折经历最终汇成了一句话——命运似乎不愿意善待我。 小情侣的正义之魂油然升起,“晨姐,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量送你回国,但如果你还想要去大使馆,我们可以陪你去。” 那些司机无非欺负她是外地人、残疾人,有他们在,情况肯定会有所不同的。 毕竟他们也有在这打车的经历,除了车子破点、气味不好闻之外,还是能把人送到目的地的。 梁晨面上怔了怔,大喜过望,手上的一张钱被风吹走都浑然未觉,“你们真的、愿意送我去?” 小情侣肯定,“真的!只不过这个点大使馆应该关门了。” 梁晨打断她,语气激动,“没关系,我可以等的,我想在大使馆门口等它开。” 小情侣感受她的激动,共情地点点头,“好,那我拦个车。” 在小情侣的张罗下,三人成功上了一辆当地出租车。 车子启动,排气筒喷出黑色的烟雾,一团一团的,在空中停留片刻后,消散。 在附近看了半天热闹的棠凝拿出嘴里的棒棒糖,见它只剩一个粉粉的小圆时塞进嘴里嘎嘣咬碎,棒棒则咻的一下被精准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她看了眼元霆,“走?” 元霆颔首,“嗯。” 是该走了,要是再不跟上去,这对古道热肠的小情侣怕是要葬身异国他乡了。 他们怕是没注意到,这位可怜兮兮的梁晨女士在上车前跟司机隐晦地对过一个眼神,那眼神里蕴含着的,可不是什么良善的成分。 —— 相对老旧的出租车里,梁晨坐在副驾驶,小情侣坐在后座。 两人靠在一起,微微锁着眉心,良好的礼仪让他们尽量忽视车里不算好闻的味道。 估计是有人在车里吐过,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尽快把晨姐送到大使馆要紧。 为避免遇到黑心司机,他们特地打开手机导航,见司机正沿着正确路线行驶后放心不少。 前头的梁晨再次道谢,“谢谢你们送我过去。” 小情侣安慰她,“晨姐别客气了,你放心吧,等见到使馆的工作人员后你跟他们好好说,一定能送你回去的。” 梁晨应了一声,“我做梦都不敢想有现在这么一天,遇到你们是我最大的幸运。” 小情侣做好事不求回报,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但在听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感激时,内心还是涌起强烈的荣誉感,“能帮到你我们也很开心。” 驶经一个路段,路面不算平坦,车子晃晃悠悠的,小情侣在这一顿漫长的晃悠中,眼皮渐渐发沉,然后相依着闭上了眼。 从后视镜看到后座这一幕的梁晨与司机对视一眼,嘴角斜斜勾起。 如果小情侣还清醒着,便能发现此刻的晨姐哪还有先前那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哪还是先前言真意切跟他们道谢的模样? 此刻,她眉眼上扬着,冷漠又疏离,浑身透着视人命如草芥的凉薄,满含讥讽。 第98章 破旧的废弃仓库 送她去大使馆? 一笔车费便想换取她后半生的感恩戴德? 可笑至极。 这些人呐,总是这样自诩正义,那就让她来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这种没有正义到底的正义,算狗屁。 —— 梁晨端坐在副驾驶座上,漫不经心地从一旁取出一包湿巾,撕拉一声拉开,一张裹着湿意的湿巾便到了她手中。 她先是擦去脸上特意弄的脏污,再是把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皮肤上的脏污能擦拭干净,但指缝里的却不行。 梁晨她不耐地拢了拢眉心,眼底闪过嫌弃。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 开车的中年司机突然出声,平静地说着一口有些磕巴的国语,“梁,加上这两个,这个月的指标算是完成了。” 梁晨淡淡嗯了一声。 他们俩可以说是固定搭档,一个负责骗人上车,一个负责下药运人。 之前小情侣闻到的那股难闻气味,其实就是能让他们昏迷的药物。 至于为什么司机和梁晨没有中招,是因为两人事先服用了解药。 人口买卖中,他们俩的作用就是提供人口那一环。 司机看了梁晨一眼,从侧面看过去,她的脸越发消瘦了,颧骨显得有些凸,“有没有考虑过收手?” 梁晨面无表情,“没有。” 一声轻笑在简陋的车里响起,司机说,“不愧是业务能力最强的梁,你发现没,招来的这些人都是你的同胞?你的良心就没有—” 梁晨轻嗤一声,打断他的话,“你是想说我没有良心?” 司机耸肩,“这是你自己说的。” 梁晨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相依偎着的小情侣,视线从他们毫无防备的睡姿下移到即便昏迷依旧挽在一起的手。 她收回视线,眼神阴鸷,“良心算个什么东西?我不需要。” 她当众宣讲的那段故事,真假掺半。 被司机骗的事情都是瞎编的,当地的司机倒也不至于人人都是恶魔。 但她的腿,的的确确是因为男朋友被砍掉的。 本来她是可以装作不知道,可以见到事态不对自己溜走的,如果她没有良心的话。 本来她是不需要壮着胆子逼自己在那么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面前为男朋友求饶的,如果她没有良心的话。 恰恰是因为她有良心,在付出一条腿的代价后,换来了男朋友的背叛出逃与自己后半辈子的黑暗。 光明不曾照拂我,那我愿坠入深渊。 跟她讲良心? 为什么不去跟害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讲良心? 没有良心的人坦然地开始他的新生活,将这里的一切抛诸脑后,过得潇洒。 所以她也不需要。 没有良心的她可以将目标定位在同胞身上,原因很简单——好骗。 为什么挑选这对情侣? 因为他们蠢,蠢而不自知,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们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在蜜罐里长出来的,不谙世事,被所谓的助人为乐情结洗脑了。 愚蠢的人却偏偏又那么好命。 幸福美满的爱情? 这么奢侈的东西,自己没能拥有,这些人凭什么可以? 她梁晨,平等地痛恨这世间所有的有情人。 当然,人群中她还注意到一对情侣,男的高大帅气,女的明艳精致。 两人贵气逼人,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 要问她嫉妒吗? 是的,这一对情侣更令她嫉妒。 但跑生活这段时间,她练就了一个本领,火眼金睛的本领。 这对情侣的气场明显不是她能驾驭的,为避免阴沟里翻船,她选择不去碰那些没把握的人。 这个选择是对的。 只是她没想到,有些人会自己跟上来把她的船给砸了。 —— 棠凝和元霆一路跟着。 他们没有走路,没有东躲西藏隐秘行踪,而是直接大咧咧地坐在车顶上,一边搭顺风车,一边探听车里的动静。 两人最初的计划是把这对小情侣救下,但在听到人贩子提到“这个月的指标”后,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决定多花些时间跟去他们的“仓库”看一看。 至于后座上晕着的小情侣,姑且就让他们多睡些时间吧。 就当是他们识人不清的小教训,长长记性。 车子开了大约四十分钟后,车速慢慢被放了下来。 不远处有间极为破旧的厂房静静地伫立在一片荒芜中。 如无意外,这就是他们用来装人的“仓库”了。 棠凝与元霆对视一眼,然后一眨眼的功夫,车顶上空无一人。 梁晨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情倦怠地开口,“把人搬进去之后就通知他们过来吧。” 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这一行当可是暴利,能拿到的钱远不是街边痛哭就能换来的。 至于这些愚蠢的人之后会被运往何处、用于何途,她不想知道,也不屑知道。 司机下车后走到铁门前,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锁着大门的铁链锁。 链条很长,很沉,不经意碰到铁门,带出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声。 锁链被取下,有些年岁的铁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刺耳得很,在这个夜晚犹如恶鬼呼嚎。 这是一扇罪恶之门。 司机往边上一摸,啪嗒一声,一盏瓦数一般的白炽灯亮起,大约得照亮了仓库内部。 仓库里面跟外面一样破旧,角落堆放着不少杂物,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已经将这个地盘侵占。 这就是一个废弃厂房。 唯一一个不同之处,在于正中摆放着一个铁笼子,生了锈的那种。 笼子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男男女女。 有的二十来岁,有的三十来岁,但无一例外,都跟今晚的小情侣似得晕睡着。 隐在暗处的棠凝见状,眼睛眯了眯。 铁笼? 这是压根儿没把他们当人看,被当成了牲口。 司机从车后座将小情侣拽下来,粗暴地把他们也丢进了笼子里。 就在他准备给笼子上锁时,棠凝与元霆两人弹指一挥,笼子前的司机应声倒地,副驾驶座上的梁晨也脑袋一歪。 这一手来得太快,毫无征兆,两个渣滓在晕倒前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棠凝与元霆两人从暗处走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两个人贩子背对背捆在一起。 捆人是元霆做的,而棠凝正在用拍立得拍证据。 嗯,人贩子一张,破旧厂房一张,铁笼也有一张,最后一张是受害者的特写。 “咦,那有一辆货车。” 棠凝发现货车后,黑白分明的双眼闪过狡黠,小跑着来到元霆身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 没过多久,元霆出现在了那辆大货车的驾驶座上...... 车厢内,整整齐齐地码着先前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十六人,再加上今晚新鲜入库的小情侣两人,共计十八个被拐者。 至于那俩渣滓,也被丢在车厢内,用大门锁链锁在车尾角落,一个最颠簸的位置。 大货车的车灯亮起,与之相对应的是仓库里熄灭的白炽灯。 仓库的大门就那么敞开着,被风吹得再次发出吱吱呀呀惹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少了一份阴森,多了一分哀叹。 叹什么? 人心与人心。 第99章 爱国壮士把货车开到了使馆门口 元霆神色淡然地开着大货车,普普通通的方向盘落在他手里,无形中添了几分价值加成,就有点像那些没有名牌logo的低调高定服饰。 副驾驶座上的棠凝揉了揉手,百无聊赖地翻出刚用拍立得拍出来的几张照片。 啧,要意境有意境,要重点有重点,他们应该是能根据这几张照片分析明白吧。 正欣赏着,棠凝一恍惚,想起自己好像没有元霆哥的照片。 那不如...... 这个拍立得不是他们自带的,而是出门时在酒店前台看到的。 那里有一整柜子的拍立得,类似于国内的充电宝租赁服务,刷房卡,租拍立得。 这对出门在外的游客来说也是一项特别贴心的服务,虽说手机能拍摄绝大多数照片,但这是拍了便能得到相纸的,体验感不同。 这项租赁服务对入住酒店的vip游客免费开放,不仅如此,酒店还额外提供一套相纸。 对了,当时说里边有几张相纸来着? 棠凝低头捣鼓了下,除去用掉的那些,此时相机里还剩六张相纸。 既然如此...... 下一秒,拍立得对准了正在开车的元霆。 元霆单手把控方向盘,余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没侧头,“怎么了?” 相机后的棠凝调整着构图,“元霆哥你别动,对,就这样,我拍张照。” 透过镜头,棠凝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元霆哥哪里只是骨相优越? 分明是皮相和骨相全部优越,无论从哪一角度看他,都会忍不住惊叹造物主的偏心。 朦胧的夜色,轻拂的晚风,偏心的月光,与得天独厚的他。 滋— 相纸从顶端送出。 棠凝耐心等它变清晰,然后眉眼弯弯把照片塞进自己口袋,干脆利落地占为己有。 这副生怕别人跟她抢的模样,逗得元霆嘴角轻勾。 但这样的反应仅限于拍摄内容是他自己,单人。 轮到双人合照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当棠凝举起拍立得为他们两人拍了张合影时,元霆轻咳一声,为自己争取,“阿凝,我也想要照片。” 棠凝:...... “那再拍一张,你一份我一份。” 元霆点头,“好。” 棠凝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拍了两组合照,共四张,剩下的一张相纸用来拍自己单人,拍完便大方地塞到元霆口袋。 后者深感熨帖。 —— 异国的夜色沉沉如霭,当一面迎风飘扬的鲜红旗帜出现在视野中时,货车的车速缓缓慢了下来。 此时早已过了使馆的正常工作时间。 遥看整个大使馆,工作区域早已漆黑一片,只剩职工宿舍区零星地亮着几盏灯。 以及,门口值班室。 灯光是国人偏爱的昏黄,相对柔和地散发着暖意。 值班室里,值班人员睡意昏沉,丝毫没有注意到直愣愣停到正门口的大货车。 直到一声嘹亮高亢的警报声响起,呜呜声划破夜空,叫醒了打瞌睡的值班人员,也叫开了职工宿舍区的大多数房门。 全体人员打了个激灵。 什么情况?谁来了? 就在众人揣测纷纭时,值班人员率先发现停在使馆大门口的这辆货车。 鉴于不清楚具体是一个什么情况,他没有贸然上前,于第一时间联系了安保部门。 安保人员整装待发,成队靠近,一整排功率超大的手电筒齐齐射向这辆车。 在强照明光线下,车子一览无余。 驾驶座与副驾驶座空无一人,侧边的车厢壁上,有四个猩红的大字——人口拐卖。 这当然是棠凝与元霆的杰作。 当时棠凝在仓库翻到一罐过期油漆,便想在车身做个标记,以免人家误会这里面装的是杀伤性武器。 哪知半天也没找到一个拖把或扫帚。 最后是怎么写上这些字的呢? 唯通力合作尔。 棠凝凌空泼漆,泼完闪人。 元霆掌风一扫,油漆在半空中被有序排列成字,歘的一下印在了车厢壁上。 瞧瞧,多么醒目! 车厢的门已经被打开,强烈的光束照进去,映入众人眼帘的是齐整整躺着的十八位国人,以及两位被捆着的人贩子。 他们为什么能一眼认出? 因为当时罐子里还剩了一点油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棠凝不嫌麻烦地折了根树枝当笔,在被捆的两位渣滓脸上写字。 三个字,平均分布,左脸颊一个“人”,大额头一个“贩”,右脸颊一个“子”。 瞧瞧,多么一目了然! 除此之外,车厢里还有四张相纸。 这么一来,情形就相当明显了。 尽管还没查证,但大致可以判断出这是一起由爱国人士撞见的人口拐卖。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一位中年男人环视周遭,沉着地下达各项指令。 大使馆办公区的灯全部亮起,各部门有序开展工作。 医务人员负责治疗这十八位被拐者的身体。 小情侣是今晚被迷晕,但其他的人怕是被困十来天了,身体机能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得及时治疗。 特殊部门押解两个人贩子、调查卷宗核实所有人的身份。 他们协同合作,势要为这浮出水面的十八位被拐国人讨个公道。 是为他们,也不仅仅只为他们,更为那些在他们不知道时深陷泥沼的其他人。 在各方有序进行时,那位面容坚毅的领导人看着驾驶座良久,而后扬声对着黑暗处喊道: “不知名的壮士,我谨代表这些被拐同胞,向你们致以最真切的感激。感谢你们的大义,我们一定会尽己所能,送他们回家。至于那两个人,一经查实,绝不放过。” 同样是国人,为什么有人能爱国如斯,有人却愿意与当地黑恶势力勾结,拐卖自己的同胞,陷他们于水火? 坚决不能宽恕。 说完话后,他弯腰,九十度鞠躬,诚挚道谢。 隐在暗处的“壮士”元霆轻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道便将中年男子托起。 受不得。 他们能受那些被拐者的一拜,但受不得这位同样为国家勤恳奉献者的一拜。 对方似有错愕,但过后没有再说什么,只眼中泛起一阵热意。 那里面涌动的情绪,或许名为英才辈出、国之强盛。 元霆与棠凝相视一笑,深藏功与名,拂衣而去。 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然是顺着司机那条线,深挖下去。 梁晨不是都说了么,联系对方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司机的手机发信箱里,躺着一条不久前发出去的短信:两小时后来领人。 第100章 一团乱麻之分拣中心 还是那一个仓库。 两位爱国壮士在此守株待兔。 不知为何,棠凝脑子里总是回放着刚才那一段道谢的画面。 对方年约四十,国字脸,眼神方正,鬓边夹杂着白丝。 骤然响起的警报声,从天而降的货车,两者相加必然属于突发且紧急的事件。 面对这样一种情况,他冲上前线,从容镇定,指令精准,各部门听他调度。 很显然,他的职位不会低。 他身上有着独属于外交官员的儒雅与睿智,也有着热血军人摸上枪杆子就能冲上战场英勇杀敌的烈性。 思及刚才他遥遥朝着无人处躬身一拜时元霆哥的反应,棠凝看向身边人,“元霆哥,刚才那位喊我们壮士的人你是不是在以前见过?” 元霆勾了勾唇角,既是对“壮士”之说的好笑,又是对她洞察力的由衷赞赏,“嗯,偶然间见过一次,当时他应该是在跟这边的官方拍桌子。” 拍、桌、子。 棠凝眨了眨眼,认真地点点头,“我猜他是在维护国人的合法权益。” 元霆不出意外地点点头。 那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他偶然间途经此地,异国、母语,无异于万绿丛中一点红那般醒目。 令人抓耳的不单单是中气十足的母语,更是话中半分不退的底线。 元霆欣赏这样的人,所以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只有一点,上次见到的他两鬓还未添白发。 棠凝不知道这些细节,但不影响她心中的笃定,“所以他说会把那些人安全送回国,就一定能成。” 元霆坦言,“只要他们想回。” 一经查证,那些无辜被拐的人只要想回,他必然会保驾护航送他们回去。 除此之外,梁晨以及司机,同样会得到他们的下场。 梁晨作为国人犯下这种事,本国法律定会严惩不贷。 至于那个司机,也会被移交给当地有关部门处理,加以施压。 由远及近的动静打断了两人的闲谈,又是一辆货车慢悠悠朝这边开来。 四下一片寂静。 这次来的接头人明显是另一个级别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但货车在靠近仓库前突然来了一个急掉头,作势要溜。 棠凝猜,或许是梁晨与司机没有提前等候,也或许是对方觉察出仓库里已经人去楼空。 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那就都给她——留下来。 久未露面的麻醉枪重出江湖,咻咻两下,车上的两人脑袋一歪,货车熄火,维持着车头半弯的姿势。 棠凝与元霆围着这辆货车转悠了一圈后,决定速战速决。 更准确来说是棠凝准备速战速决。 是吧,这大晚上的。 她在两个接头人中挑了一个看起来更像老大的,伸手捏了一片那人的衣角,巫脉嫡系开始施展。 棠凝选对了。 这个人的确可以算是一个头头。 他主要负责把控一众“梁晨”,给他们定指标,要求每月定期往他这输送人员。 当然,他会给出略高于市场价的金额作为回报,只要送过去的人质量过关。 人经由他的手会被送去哪儿呢? 姑且把那叫做分拣中心。 至于这个分拣中心是做什么的? 送到那的人首先被经过一轮全面的身体检查,随之而来的检查报告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他们之后的命运走向。 关于健康,大家都知道,处于亚健康的人群居多。 那些健康优质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数量极少。 所以他们会退而求其次,不要求整个人健康,只需要某一部位优质。 这类人会被标记选中,从分拣中心转移到另一个隐蔽区域——白色天堂。 除他们以外,剩下的大部分会被送去一个最新划定的种植基地。 到了那之后,那里的管事人大概会按照容貌分两类,好看的抓去暖被窝,一般的则被压着干苦力。 新的种植基地,顾名思义,与之对比的是旧的那个。 旧的那个,可不就是当初元霆孤身炸场子的那个? 不知道往基地里撒了什么,导致无法正常培育毒株。 为此,有些人不得不重新选址,这也意味着需要更多的苦力去做这个事...... 要怪元霆吗? 如果不是他逞英雄毁了毒贩们的种植基地,那么他们就不会想着重新规划一个新的。 如果不是因为开垦新基地需要大量的人力,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拐卖。 是吗? 当然不是。 要怪,只能怪那些人心术不正,迷途断了还不知悔改,居然选择另辟一条邪路。 棠凝收回手,对于面前的一团乱麻,她决定逐一侦破。 在这起人口拐卖事件中,梁晨只是其中最最微不足道的分支,像她这样功能的人有很多。 图什么? 图钱。 那棠凝选择先把这些钱给点着了。 既然这俩接头人的罪行已被证实,那么元霆便大手一挥,凌厉的掌风过后,两人四肢尽数折断,只剩薄薄的皮肤连接。 他们被丢进仓库的铁笼子里,应该的,应该实地考察下这种体验。 棠凝还非常善解人意地把铁笼子锁上。 然后任他们自生自灭。 为了防止有人途经此处觉察到异常,两位壮士还体贴地把大货车也开进了仓库,并且找了根木棍虚虚地插住仓库大门。 一般人是不会对一个路边的废弃仓库感到好奇的。 没人打开,那里边人的结局必然是——自灭。 “钱”解决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轮到派发钱财的分拣中心。 棠凝负责指路,元霆负责见机行事。 分拣中心就是大家想象中的那样,聚集着更多的被拐卖者。 两人虚虚点了点人头,竟有近百来号人。 看管他们的并不是什么强悍死士,而是几位一丝不苟地穿着白色大褂的人。 他们理应济世救人的。 却在这一方之地,面带恶意地重复着注射能控制这些人的药剂、兴致勃勃地从这些人里筛选出适合“出售”的各个器官,分门别类。 元霆的“见机行事”非常果断,第一步,把这些黑心的家伙尽数放倒,比上一局的手法更甚,用以连接的皮肤也被劈断。 值得一提的是,分拣中心有着好些特别大型的垃圾桶,这也成了这些黑心贼的归宿。 第二步是把所有被拐者聚集到一处。 在那之后,元霆从手腕处取下沉香手串的某一物,丢向人群。 有形的药物无形化开,悄无声息地探入一个个昏睡者的鼻息中。 渐渐地,有人恢复了意识,恍惚地环视一圈后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叫,由此带动了其他人。 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在那间屋子里响起。 再后来,纷乱的脚步声冲出屋子,往外面跑去,劫后余生,追逐月光,想要回家。 这近百来号人里可不只有华国人,其他人在仰头凝望皎洁月光时,同样难忍泪潸潸。 这些都在两位壮士的预想中,但他们并没有时间送佛到西,回家的路需要他们自己迈出。 至于壮士,则目标明确地奔向那更为讽刺的“白色天堂”。 第101章 一方天地,所谓天堂 白色天堂? 棠凝无声轻嗤,精致的眸子里闪过嘲讽。 这些人是怎么有脸给那个充满罪恶的地方起如此纯洁的名字的? 在她这么多年惩恶除奸的生涯中,亲眼、或间接碰见过的罪恶真的不在少数。 但今晚这接二连三的腌臜事闹得她有些失了耐心。 怎么每一环都这么令人讨厌。 难道人不在心里存点恶意,就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生活了吗? 难道自己的幸福一定要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才算数吗? 两人默契地不再多谈,身影在微凉的夜色中穿梭,晚风时而舒缓时而呼啸,似乎也想见识见识所谓的“天堂”。 —— 烟熏火燎的气息,辛辣浓重的调料味,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人头攒动的街市。 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么一个热闹喧嚣的街市地底下,隐藏着一个隐蔽空间。 一方天地,所谓天堂。 棠凝与元霆赶到时正巧碰到隐蔽门发出极其细微的一声轻响,电光火石见两人当机立断,隐身于黑暗角落。 门缓缓开启,皮鞋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对方只是站着倚靠在门框上,没有说话,没有朝外走,也没有再进去。 棠凝的手指缓缓摸上腰间的手枪,只要对方一有动作,她保证,枪口便会对准他。 无声静默的时间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一分钟之后,又有两道脚步声传来,是从外传来的。 这次,靠在门上的人动了,动了动嘴,把新来的两人邀请进去。 所以,他是来迎接买家的。 棠凝与元霆来得巧,正巧撞上了交易现场。 门目前仍处于被打开的状态,一眼望去,确如其名,白得令人叹为观止。 在他们相继进门时,元霆眸光微动,把握住时机搂着棠凝在门被关之前闪身进了里面。 微风轻轻掠过,无声地将其中一人的白色衣袍吹动。 这人,是开门的人,是“白色天堂”的内部人员。 他眼神锐利地扫过门外,在那些相对阴暗的角落停留地多了几秒,然后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把门关紧。 进门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点开通讯录里的某个人,要求对方把门口给围了。 仔细搜索,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做这一行的,宁可错判一百回,也不能轻易漏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有怀疑,就得查证。 此时已身处”天堂”内的棠凝听到这人的话,悄无声息地与元霆对视一眼。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们不是神,但要送走他们,也不容易。 没过多久,那人手里的手机响起。 他接通放到耳边,在听到对面确定毫无可疑后收起手机,将两位来客迎到会客区。 会客区里,端然坐着另一位身穿白色大袍之人,从模样上看,更像是一个华裔。 二对二,两方人马直奔主题,一个买,一个卖。 所交易的,便是那不染纤尘的柜子上,整齐摆放着的一个个蓝身白盖的箱子。 若是有人涉足医疗领域,便会认出这种箱子通常会用于器官移植手术。 它有一个特别直观的功能性名称:人体器官转运箱。 这下就清晰了。 “白色天堂”是指,身穿白色大袍的人,用冰冷的手术刀谋财害命,为自己建造出一个可以主宰万事万物的天堂。 买卖的是器官,主宰的是万事万物、更是人命。 元霆握着棠凝有些发凉的手,放进掌心捂了捂,等她回暖后,垂下黑眸,开始认真地探测着这个所谓的天堂。 他想看看,这个天堂里,除了他们俩,除了外面那四个,还有没有其他生命体的存在。 很可惜,没有。 很抱歉,有的只是早已凉透的尸体。 那甚至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尸体。 尸身这缺一块,那缺一处的,更像是一个四处破洞的老旧娃娃,残破地被丢弃在一边。 残破,也残缺。 尸身不是一具,是多具。 —— 这厢,买卖双方已经确定“货品”,开始走后续流程。 买方将一个随身携带的皮箱摆到桌上,数字密码按下后,哒的一声,皮箱开启。 他把里面装着的东西转向卖家,是一整箱的美金,齐齐整整,成沓地摆列着。 卖家,也就是两位身穿白色大袍的人,他们并没有如影视剧里的大佬一样扫了一眼就把箱子关上,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们先是冲买方点了点头,而后伸手拿起钞票,开始点钱。 人是可以非常割裂的,他们脸上的表情依旧清高自持,是方外之士。 但底下点钱的手指可是比什么都要快。 一张张美刀从指腹接连划过,会客区里一时只剩纸钞沙沙的摩擦声。 买方中,那位拎皮箱的算是真正的买家,另一位是介绍人。 棠凝有印象,这位介绍人应该算是白色天堂的御用外包商,负责牵线搭桥,收取中介费。 对于卖方如此直白的行为,买家面上带了点不悦。 怎么,以为他会在钱数上作假吗? 介绍人低声跟他解释了几句,他的脸色才算好一些。 当面点钱并不是不信任的意思,而是他们单纯喜欢钱,更喜欢数自己的钱。 这边气氛倒是不算差,但隐在角落的棠凝就不一样了。 她指尖轻抚着手腕上的沉香手串,琢磨着一会要用哪一颗珠子里的宝贝款待这些人。 依据她所看到的,除去这个买家外,其他有一个算一个,没有无辜的。 买家当然也不无辜,买卖器官,犯法了。 但在棠凝这里,他暂时还没到死罪的地步。 至于其他的三位,已然到了。 思索间她的眉心微微拧起,元霆注意到,伸出大拇指落在她的眉心。 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拂过,将眉间的些微烦躁尽数抹去。 对付这些人,没什么好研究的。 既然被他们碰上,那只能算他们命数如此,是断然不会有活路的。 既然都是一个下场,那么,就没有必要为他们浪费自己的好东西。 棠凝看懂了他的意思,眨了眨眼,伸手捂住自己的珠串。 就是,这些可都是江淮辛辛苦苦做的,不能浪费在这些东西上。 那边,一箱纸钞已经点完。 卖方拎出一个人体器官转运箱递到买家面前,买家接过,核实确定。 握手,交易完成。 合作愉快的四人拎着自己的所有物原路返回,朝门外走去。 既然是原路返回,那自然会路过元霆与棠凝的隐身之地。 元霆言行如一,不屑于为这几人浪费一针一线,看准时机,直接真身开大。 人对于危险的来临是有感知的,有的人多,有的人少。 那位开门的白袍人算是多的。 尽管没见到人,但他就是察觉到了危险,一阵毛骨悚然的心悸瞬间涌起。 他没有作为,不是不想躲,而是根本没时间躲、没能力躲。 他整个人就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一般,一动都动不了,更别提避开危险。 就这样,清脆的咔咔咔三声过后,三个脖子齐齐被扭成一个难以描述的弧度。 断倒是没断,还连着身体,但气息,已经没了。 仅剩的幸存者就是那位买家。 望着一夕之间轰然倒地的三人,他的脸上蹦出豆大的汗珠,捏着转运箱的手微微发颤,指甲盖因用力而泛白。 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心境亦是如此。 他双腿一曲,轰的一下跪地求饶,“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女儿等着这颗心脏救命的!” 第102章 心脏的主人说不愿意 这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人,亦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作为甲方,他可以对乙方当众点钱的表现面露不愉。 作为违法者,当突变来临时,他也可以膝盖一软直接跪下。 买卖器官,是违法的。 这是常识,他自然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当通过常规途径求助无门后,只能铤而走险。 人人利己。 如他所说,他的确有一个女儿,是心爱之人给他生下的孩子。 爱屋,及乌。 没能给母女俩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是他承诺的最后一份亏欠。 亏欠之后,是成倍的爱护。 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孱弱得像一只小猫,总是奶声奶气地喊他爸爸。 心爱的女人,贴心的女儿,这是他心目中的家。 他投注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到这个家里,不说让母女俩金尊玉贵地生活着,可也尽了最大的能力为她们挡下生活的磨难。 但近段时间,女儿的身体越发不适,医生给出的最后通牒是如果等不来合适的心源,她的生命开始倒数,最多剩三个月。 正规心源,又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等到的。 看着背着他暗自抹泪的爱人,看着年幼的女儿学着大人模样跟他说“其实我一点都不疼,但妈妈老爱偷偷哭,爸爸您帮我哄哄妈妈好不好?” 家里的欢声笑语淡了下来。 这不是他所愿见到的。 费尽人脉,几经周折,他终于找到这个门道。 门道不是干净门道,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需要确定这个门道内是否有他需要的心源。 答案是:有。 也是他时运有佳,恰巧匹配上一个各方面全都符合的鲜活心源。 是的,鲜活。 既然走了这条门道,有些话不需要赘述,大家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心源的来路他不需要知道,更不需要询问。 只要东西是好的,对他来说是有用的,他是能支付得起报酬的,那两方交易就能进行。 只有一点,他疏忽了。 对这个极为隐蔽的地方太过信任,以至于错判了对方的安全性。 闯进来的人是谁? 无非有以下三种情况。 一、是白色天堂的敌对势力,对家,或是仇敌。 二、是代表光明的官方。 三、是民间正义之士。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涉及的是地盘划分、势力归属,与他这个买家没有多大关系。 对他来说,把钱给谁不是给,只要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官方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将人带走,将地方封锁,根本不需要如此隐晦地潜入将人处决。 根据对方不露行踪这一点来看,他更倾向于第三种情况,正义之士。 不都说正义之士宅心仁厚吗? 那他就动之以情。 “我有一个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 “别的小朋友一出生不是在爸爸的怀里,就是在妈妈的怀里,而她,直接被送进保温箱里。“ “一年一年过去,到了入学年龄,她跟普通小孩一样进了幼儿园。” “幼儿园三年期间,一半的时间用来请病假,往返于医院。” “剩下的一半时间除去必要的学习之外,她只能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其他同龄的小朋友追追跑跑。” “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来没有埋怨过。” “如果未来的生活一直是这样,我们也能接受,但最近情况恶化了。” “医生说要是三个月内等不到适合的心源,就没办法了。” “她需要这份心源,求求你们抬抬手,让我先把它送回去。” “等看到她一切平安后,我会回来赎罪的。” 他言辞恳切地恳求着,可惜并无应答声。 见状,他毅然决然地弯腰磕头,哐哐哐的,额头很快出现了红肿。 他浑然未觉,只一个劲地重复着,“求求你们了,给我女儿一条生路吧。” 生路算不上,光明先被收回。 一条厚重的黑布条无风而动,有意识有方向有目的地将他的双目缠绕住,直至眼前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棠凝与元霆两人从角落中走出,不急不慢地踱步至他跟前。 他的女儿可怜吗? 生来带病,照理说是可怜的。 但因为可怜,就可以得到理所当然的关照吗? 棠凝垂眸将视线落在他身边那个蓝身白盖的箱子上。 她想,“她”会给出一个答案。 葱白纤长的手自元霆掌心抽出,棠凝面色平静地将手搭在转运箱上。 半晌后,她收回手,给自己带了个变声器,冷漠开口,“心脏的主人不愿意,所以你带不走。” 万物皆有灵,这是罗银月曾说过的话。 棠凝也相信这一点。 心脏的主人告诉棠凝,“她”不愿意。 既然“她”已经说了不愿意,那么棠凝会选择遵照“她”的意愿办事。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那就更没有什么需要多说的了。 “她”的尸身,不说是这里最为残破的,但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鲜活灿烂的人被无端伤害,理由居然是身上器官的“优秀”?! 对于这些想要买“她”器官的人,不破口大骂已经是极高的个人素质了。 助人情结? 抱歉,“她”顾不上。 元霆与棠凝两相配合,在表达出心脏主人的意愿后,买家被直接劈晕丢去门外,连带着那箱美钞。 其实,除了不愿意的意愿外,心脏的主人还说了另一个意愿。 “她”说想在没死透之前回到祖国的怀抱,等到彻底失去生命活力了,愿意把自己捐献给一个医学院,供医学研究用。 “她”说,自己有一个特别特别喜欢的男孩,他是那所学校的医学生,读研,成绩特别好。 那是“她”的榆木脑袋男孩。 两人是校友,本科毕业后,一个选择继续深造,一个选择参加工作,不同的环境差异给两人的生活增添了太多不确定性。 虽然他们之间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都对对方的心意心知肚明。 她毕业后开了家私人珠宝工作室,起步阶段,工作特别忙,时常在不经意间就忽略了他。 他也有自己的学业要忙,两人能凑到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 相思之情累计叠加。 那一天,他没提前告诉她,自己跑到工作室想给她一个惊喜。 但那时候她正在接待一位顾客,男顾客。 他误会了。 这个清冷惯了的榆木脑袋,就适合待在那个不需要说话的实验室里,完全不懂得沟通的方式方法。 当然她也不聪明。 被误会的她认为自己的人品受到了侮辱,赌气把他赶走。 气急了,还放狠话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来到这里是为采买矿石,工作需要。 并不是所有被拐卖者都是由于同情心泛滥被骗的。 “她”是因为落单,因为孤身一人,运气不好,被心怀歹意的人盯上,跟踪、迷晕、分拣、体检、开膛破肚。 事已至此,“她”只想纠正那句话。 “她”没有不想见到他。 棠凝问女孩除此之外,还有没有需要她代为转达的。 女孩说有的。 “请帮我转告他,三年内,他得替我守寡,算是我没空喜欢一场。不然,我下辈子就不要那么喜欢他了。” 第103章 她和她的榆木男孩 为什么是三年? 因为她曾对自己的人生有过规划,二十七岁宜结婚。 按照现今社会的发展规律,多的是三十加的女孩子在职场大放异彩,选择在二十七岁结婚,其实算是相对早的。 她做出这个规划是基于自身情况,父母双亡。 她想有个家。 今年,是她来到这个人世间的第二十四年。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在这个生机勃发的年纪戛然而止。 但还是那句话,事已至此。 如果他愿意“守寡”三年,那她就当作,自己与喜欢的男孩共剪过龙凤红烛。 人生,也算圆满。 如今的棠凝也算是深谙爱情之人,心思敏锐,捕捉到女孩的另一层用意。 她在担心她的榆木男孩。 担心他收到自己的死讯后,会撑不下去。 其实是可以选择的,选择不告诉他,无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如果,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比起现实的残酷,她更不忍心让他活在不被爱的认知里。 给出三年的期限,除了满足自己的心愿外,也是希望他在这三年间消化掉这件事,然后带着爱,继续自己的人生。 —— 这一批被害人里,只有女孩一个华国人。 棠凝认为相遇即是缘,这个女孩与她有缘,女孩的爱情,她愿意成全。 一般来说,走正规渠道女孩也是能回国的,可若是想要依照心意去到那个医学院,是不可能。 毕竟一个死人,怎么能张嘴诉说心愿呢? 棠凝为她开启绿色通道,将她的情况上报官方,连带后续去医学院的事。 收到确认回复后,又将电话拨给她的他。 彼时的榆木男孩正在女孩工作室所在地的辖区派出所内报案,人口失踪案。 他找不到他的女孩。 棠凝通过电话将情况阐述,末了,一字不漏地转述了那句需要代为转达的话。 清俊的男大学生听完后,猛地吐出一口心头血,晕倒在地。 即便如此,握着手机的手依旧攥得紧紧的,就像是握着最后一根稻草,与她有联系的稻草。 听着电话那头杂乱的声音,棠凝稍显无措地眨眨眼。 她仰头看了看身侧的元霆,又看向那个蓝身白盖箱。 箱子无形中安抚一笑,告诉棠凝,也告诉自己:他就是个榆木脑袋,一根筋,但会好的,他一定会好的。 —— 后来的后来,那个榆木男孩用了一个又一个三年,无声地为他的姑娘守寡。 当学生、住学生宿舍、留校任教、住教职工宿舍,他把一辈子留给了那个学校。 他不常去打扰她,只在想她想到难以自抑时,整理好着装,去生物标本室看她。 安静的室内,清润的声音日渐儒雅。 “你看,我遵守约定了,所以你下辈子还要喜欢我,我们说好了的。” “今天梁子结婚,我去参加他的婚礼,很热闹,很美满,我很想你。” “你还好吗?前段时间给你烧得钱够不够用?不够的话你托梦给我,我好烧给你。” “我又来了,下午一个学生带着他的孩子来看我,小朋友喊我爷爷,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看,我为你守了这么多年,下辈子,是不是得成倍喜欢我?” ...... —— 不管怎么说,女孩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人,煞白的空间,棠凝选择摊手,剩下的一切被元霆大包大揽。 白色天堂的选址堪称一绝,上头是热闹喧嚣的街市。 嘈杂的声音与浓郁的香料味遮掩了一切罪恶。 但今天,一切将要被揭开。 路面中间的位置突然产生异象。 行至路中的行人似是碰到一个无形的壁垒,纷纷被驱隔在壁垒之外,无一例外。 众人不解,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壁垒内,地面无故塌陷,光亮破土而出,越来越亮。 大家下意识地后退,唯恐自己不慎掉入这不知名的洞穴。 很快他们便发现这场塌陷仅限于圈定的那块区域,除此之外,纹丝不动。 有胆大者、好事者上前查看,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底下的景象,纷纷仓惶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自有下一批人凑头望进去。 不知过了几轮,尖叫的尖叫,报警的报警,现场一片嘈杂。 黑暗已浮出水面,显于人前。 这时的棠凝和元霆正在做什么? 他们已经带着女孩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界。 绿色通道交接人来的很快,碰面后女孩被妥善移交。 两人回到酒店。 一番洗漱过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元霆搂过一脸困倦的姑娘,大掌轻拍,“睡吧。” 棠凝往他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声唤他,“元霆哥。” “嗯?” “你第一次来归南居找我的时候,趁我昏睡偷亲我。” 元霆坦然应下,是自己做下的事。 “我问你为什么要亲我,你说是因为喜欢,当时我犹豫了。” 元霆闭了闭眼,理性纠正,“你拒绝了。” 棠凝抿了抿嘴,圈着他的手不露痕迹地收紧,“......原因是我不知道我能扛多久。” 元霆接受这个理由,“嗯。” 棠凝又道:“所以我不觉得在那时候接受你的心意是一件正确的事。” 元霆低头在她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表示他的不同意,“你有偷偷亲我。” 当时她去洗澡,自己守在门口,女孩出来时他装睡。 棠凝挽尊,“那是因为你没躲。” ......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了,元霆接着往下提,“第二天我们做了沉香手串。” 棠凝嗯了一声,也想到当时的场景。 他为她做手串,并把那颗装着“神药”的珠子加进去,戴在她的手腕上。 只是很快她就把手串取下来了。 元霆问,“摘下它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棠凝瞄了他一眼,老实道,“在想你会不会生气。” 摘,是一定要摘的。 对于那时候错误估算自己心意的她来说,跟元霆凑在一起,算是一件麻烦的事。 元霆摇摇头,“我不会生你的气。” “后来我知道你没生气,因为我看到你给我倒的茶了。” 那杯像是随手一放的茶,就那么精准地放到了主位,不偏不倚。 棠凝弯了弯唇,“所以我很庆幸,在那之后,在我们重逢之前,自己还活着。” 不然的话,是不是又是另一桩遗憾呢? 今晚遇见的女孩,和她榆木男孩之间的故事,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即便有她出手相帮,但结局总归是带着悲凉底色的。 元霆明白她的意思,“我们引以为戒。” 小小的哈欠带出眼角的泪意,棠凝声音带了点含糊,“嗯,睡觉吧,明天还要去那劳什子基地呢。” 第104章 百废待兴的新种植基地 山脉绵延,相对苍茫的霞光撒在山坡上,冷冷淡淡,没有温度。 落日余晖下,两颗脑袋自简陋棚屋后悄然冒出,是休整完毕的棠凝与元霆。 两人举目远眺,不远处正是最新圈定的种植基地,目前正处于百废待兴状态。 一片相对平坦的土地上,摆着一张简易木质四方桌,桌前围坐着四个男人。 按长相与衣着打扮看,是当地人。 着装流气,腰间别着枪包。 他们坐在简易折叠椅上,坐姿懒散,二郎腿一抖一抖。 鞋子也没好好穿,就光着脚趿在那,粗糙沾灰的脚后跟踩在鞋帮上。 随着抖脚的动作,鞋底沾染的泥土间或往下掉落。 他们之中有人抽烟,有人嘴里嚼着什么。 抽完、嚼完就偏头往边上随意一吐,眼睛全程没有离开过手里的牌面。 他们在打牌,悠闲自在。 与这四个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遭三三两两埋头干活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褴褛,面容憔悴,其中几人脸上还有明显的淤伤,显然是已经被“调教“过了的。 他们似被消磨掉所有志气与生机一般,即便是站着,背脊也是弯曲的。 手里一刻不停的进行着开垦工作,机械、麻木。 铁皮棚屋内传出来些微动静,将棠凝与元霆的目光重新吸引回来。 棚屋简陋,屋顶也是由一片片铁皮拼接在一起的。 棠凝无声挑开一块铁皮,露出一道细缝,两人凑着脑袋往屋内看去。 棚屋内外的简陋程度是一致的,床板上躺着一个男人,姑且称他为这儿的监工吧。 瞧着多少是个头头,外面那四个算小弟。 这位监工长相粗犷,不修边幅,邋里邋遢。 在他手边,摊着一张纸,纸里包着少量的白色粉末,显然在不久前吸食过。 他从迷醉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恢复了一丝丝清明。 抬手擦了擦嘴角残留的白粉,他从床板上撑坐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角落。 那里是一块床单,盖着什么东西。 他随手一扯,床单掉落在地,露出的是一个铁笼子。 棠凝的眼睛眯了眯。 这里的人就这么喜欢用笼子? 笼内,蜷缩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她低垂着头,隐约能看到侧脸。 面色不算好,瞧着应该有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监工随手扯了扯腰间松垮的皮带,嘴里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解开锁伸手精准地拽住姑娘的长发,一把将人拽了出来。 姑娘轻飘飘的,毫无挣扎的能力。 没有挣扎能力,但有挣扎的动作。 她找准时机,张嘴咬住了男人的手腕,大动脉部位。 可或许是因为力气太小,她轻易就被甩开,哐的一下丢到床上,大脑眩晕了一下下。 紧接着而来的是阵劲烈的掌风。 这代表什么? 姑娘心知肚明,代表她的举动把对方激怒了。 等待她的或许是一个能把她打得嘴角溢血、耳朵嗡嗡的巴掌,又或者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些都是她先前反抗时经历过的。 但她无谓。 最好打的她满脸是血,浑身脏污,像之前一样让他嫌弃地下不了嘴。 屈服吗? 想得美,她眼里迸发出跃跃欲试,咬破了舌尖,蓄力着下一波反抗。 哪知这一次,在巴掌落到她身上之前,气壮如牛的男人身形一顿,掌风消失于无形。 不仅如此,紧接着的是哐当一声砸向床板的躯体。 姑娘依旧低垂着头,双眼直直对上面前的这张丑恶的嘴脸。 蓦地,她笑了起来。 无声,又畅快。 依旧是这张脑满肠肥的脸。 却有一枚子弹贯穿了他的脑袋,从一侧太阳穴进,从另一侧出。 坏人的血是黑红的。 黑红的血同样不屑待在这样子一个人的身体里。 它们争先恐后地从两个洞里流出,划过他睁得老大的眼睛,留下一道道血痕,最终汇聚到了床板上,渗入木板。 坏人死了。 姑娘就这么静静欣赏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补刀,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把这大快人心的一幕记在心里。 按照往常的习惯,棠凝应该要把她弄晕的。 不论是出于对自己身份的保密,亦或是对对方所受惊吓的考虑。 但在棠凝注意到姑娘被关笼中的神态时,她觉得,这个姑娘应该是更希望亲眼看着的。 果不其然,她没有惊声尖叫引来打牌人的注意,也没有抬头四处寻觅究竟是谁做的这一切。 只仅仅欣赏对方的下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时间留给她。 棠凝从小缝里抬起头,与边上的元霆对了个眼神,后者了然勾唇,微微颔首。 紧接着,两把狙击枪无声架在棚屋顶上,黑嘘嘘的枪口对准那边闲适的四方桌牌局。 两秒过后,四人直愣愣地一头栽到了桌板上,哐哐哐哐的四声。 手中夹着的纸牌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因重力往下坠,半途又随风而起,四处飘散,自由、无拘束。 两个冒着细微白烟的枪口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他们这一方的动静其实有人注意到的。 离他们较近的人干活的手顿了顿,没有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看,而是等了三四秒后,才缓慢地转过头来。看到之后他又转了回去,没逃跑,也没继续手里的活。 由近及远,没过多久,大家都注意到这一边的状况,纷纷选择了相同的应对方式。 这...... 棠凝挑了挑眉,眼底渐渐划过了然。 她握住元霆的手掌,唇角微弯,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 在她收回手指的下一秒,一个不明飞行物从棚屋里射出,飞跃了较长的一段距离,砰的一声砸到离方桌不远的地上。 这下子,那群人终于有反应了。 不论在哪里,都是勇敢者先享受世界。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率先迈出第一步,他谨慎地靠近四方桌,在确定他们真无反驳之力后从其中一人身上取走配枪,转身就朝唯一的小路上跑。 那是什么路? 通往自由的路。 有一就有二。 他们都不贪心,每个人只抢一把枪用来防身。 一个人的奔逃逐渐演变成一群人的。 棠凝挽着元霆的手臂,含笑望着一个个由慢至快的身影。 去吧。 去拥抱自由吧。 得益于这片区域还未被正式开发,那些人并没有舍得在沿途设立岗哨。 所以,在他们解决掉大小监工后,这些被拐来的人是可以顺利出逃的。 当然,棠凝没有忘记屋子里还有一个姑娘。 棚屋的门已经随着监工被丢出的动作被连带暴力破坏,整面摊倒在地上。 也是因此,余晖漏了一点进入屋内。 巧的是,原本晦暗寂冷的霞光不知何时夹杂了一丝橘色,暖洋洋的,令人向往。 姑娘从床板上下来,稳了稳摇摇欲坠的身形,赤着脚迎着它走出棚屋。 霞光落在她身上,她视野扫过接二连三奔走的人们,最终将定格在之前作威作福的五人身上。 姑娘侧了侧头,从墙边堆积的废物中注意到一根钢筋。 废旧的,沾染上了铜锈。 姑娘笑了,甜甜的,抬脚朝墙角走去,弯腰将它捡起。 然后逆着人流,一步步走向那些人渣。 她的力气不算多,但当她把钢筋插入监工心口后,似重新获得了力量,焕发出了生机。 之后,她转身朝向棚屋这边,闭着眼睛,笔直跪下,一直挺着的瘦小脊背弯曲下来,虔诚地俯首贴地。 三叩首后,她重新站了起来,转身朝着大部队走去,奔向她的自由。 至于那件名为苦难的外衣,跟钢筋一同被留在了这里。 第105 庄八点,庄赢 纤细瘦小的背影越行越远。 棠凝望着那愈发轻快的脚步,偏过头小声跟元霆说,“我还蛮喜欢她的。” 元霆垂眸,视线落在她柔软的发顶上,轻声回应,“我知道。” 对于许多不认识棠凝的人而言,或许会觉得她对任何事情都是淡淡的,仿佛没有任何事可以引起她特别的情绪。 但那可能是因为对应的人或事没有入她的眼,仅此而已。 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姑娘是被关在笼子里的。 棠凝不知道她被关了几天,是否断粮、断水,只直观感受到那相对虚弱的身体状态。 按照常理,她本无力挣扎的。 但当恶人将她从笼中暴力拽出时,虚弱至极的她依旧亮出了自己的尖牙,适时咬上一口。 在客观因素下,她的反抗并没有成功,甚至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尽管如此,她那股不肯罢休的“疯劲”预示着哪怕没有棠凝的插手,她依旧会不记打式地一次又一次与恶人对峙,直至燃尽生命。 也许有人会认为相较于眼前的屈辱,活下去更为重要。相信只要活下去,总有机会报仇的,总有机会绝地反击的。 但有时候恶人会比你想象的更恶。 他们恶贯满盈,早在千锤百炼中提炼出各条生路,然后一一堵死。 棠凝是人,是人就有偏爱,她偏爱这姑娘的“疯劲”,且顺毛哄,给她亲眼见证一切的机会。 姑娘聪慧机敏,不需要任何言语便领会了棠凝的善意,且没有辜负。 在“手刃”仇人后,她最后进行的那相隔甚远的道谢礼,是紧闭着双眼进行的。 她猜出他们不愿露面。 这么一来,棠凝心底的喜欢又添一分。 眼看着被困于此的被拐者朝着光明走去,棠凝和元霆决定沿途再送上一送。 前方是没有设立岗哨,但万一撞上什么人呢? 好在,苦难过后前方尽是坦途。 确定大部队全员安全后,这场由一对小情侣被拐扯出的一整个犯罪网络算是被彻底瓦解。 明面上的被瓦解。 暗地里或许还有千千万万张这样的网。 棠凝能做的就是遇到一张,破一张。 这一趟行程原本是奔着梭朗图来的,但没能在这里跟他对上也算正常。 人家大小是个毒枭嘛,哪会出现在这未成形的基地。 棠凝是随遇而安型,一切随缘,而元霆则多了几分进攻性,两人相辅相成。 “阿凝,陪我去个地方?” “好啊。” —— 掘金区不小,捞偏财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成功捞到偏财的人往往有一个共性:乐忠于一切金钱游戏。 他们喜欢这些冒险刺激的游戏,收获金钱的同时还得到不同程度的满足感。 到某种程度后,金钱对他们来说不再是维持生计的依仗,而是寻欢作乐的筹码。 于是各色赌场应运而生。 坊间最富盛名的赌场当属新世纪赌坊。 棠凝挽着元霆的手被迎进坊内。 两人意思意思换了些筹码,不多不少,标准游客的数额。 见状,一直迎着他们的侍应生服务热情骤减,简单告知游戏规则后便不再贴身陪同。 此举更合两人心意,却不想他们才走开几步,侍应生就跟同事咬耳朵,“长得人模狗样的,还以为是什么大款,结果就这......” 棠凝:...... 唇角忍不住弯了又弯,对上元霆的视线打趣道,“大款?” 元霆看了她一眼,坦然以对,“我不是,我是傍大款的。” 傍谁? 棠大款下巴一扬,领着他游走于各色赌桌前。 赌场人不多不少,赌场老手买定离手,赌场新手安静观望,倒也不算嘈杂。 赌桌前交易有序进行着,浓妆艳抹的美女荷官现场发牌,赌客手中各种数额的筹码流进流出,就跟塑料片一样丢着玩。 就是不知道最后究竟是鼓了哪一方的口袋,又折了哪一方的腿。 棠凝之前没有来赌场玩过,如今正是新奇状态,观摩半晌后开始试水随机下注。 新手没有大礼包,结果有赢有输。 赢了小开心,输了不至于垂头丧气。 这样的反应从另一侧面打消了赌场人对他们的关注。 由于两人的外貌与气度,他们自进入赌场后就被关注着,但在观察之后的种种行迹后,两人被划定为普通赌客,关注撤离。 敏锐地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散去,本有些意兴阑珊的棠凝重拾兴致。 他们来这是为了赌博的吗? 当然不是。 两人巧妙地顺着人流悄然朝着另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挪动。 那片区域有一个特点,赌客少,看客多。 其中一张赌桌前,棠凝遇到一个熟人——梭朗图本尊。 油油臭臭的暴发户见过吗? 他肤色偏黑,梳着油光发亮的大背头,脖子上戴着拇指粗的黄金项链,上衣是印满名牌logo的老花衬衣,上面的三粒扣被解开,旺盛生长的胸口毛发招摇过市...... 看到这,棠凝不动声色地偏过头,拿自家男朋友洗洗眼睛。 唔,眼睛受了工伤。 “罪魁祸首”毫不在乎旁人这么想,尤自惬意地搂着身边的性感女人。 忘了说,这片的赌客都是有伴的。 要么有女伴,要么有侍应生,反正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叮铃,荷官发牌结束,下注时间到。 梭朗图状似随意地大手一挥,将身前花花绿绿的筹码一股脑全推到庄家位。 同桌的另一人见状,反手压了闲位。 显而易见,两人是对家,公事上不允许打闹,就跑来赌场斗法。 梭朗图轻蔑地觑了眼对方的傻逼举动。 自己依旧是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样,手不老实地落在女人身上,引得对方娇喘连连。 响铃,美女荷官开始明牌。 “庄八点,庄赢。” 相对于那位“闲者”的难看表情,梭朗图豪迈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笑看先前被推出的筹码成倍回到自己手边。 作陪的女人知情识趣,好听的恭维话如流水从嘴里说出,直听得梭朗图心里熨帖,那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自傲感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他心里痛快,随手捡了几个筹码塞到女人的衣领内,调笑着让她买糖吃。 别小看这几个筹码,面额可都不小,对女人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打赏。 女人为表感激,把自己贴到他的胸膛上,堂而皇之地蹭了又蹭。 软玉温香,心猿意马。 瞥见边上咬牙暗恨作势要再来一盘的手下败将,梭朗图大咧咧地往后一靠,女人顺势跌靠在他怀中。 他大笑地勾了勾手指,差使随行侍应生给他收拢筹码结算成现金。 这叫什么? 这就叫赢了就跑。 此嚣张行径看得边上那人后槽牙都要咬烂了。 看不惯他,又拿他没办法,偏赌桌上还赢不了,你说说...... 梭朗图是故意的,故意逗这个没脑子的二世祖玩,甚至在起身时,还不露痕迹地放了个小阴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梭朗图经过棠凝身边时,沉香珠里的一味药咻的一下钻进梭朗图的鼻息。 对此,他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自己下黑手成功,乐得等好戏上演,在此之前,还特意制造了不在场证据。 赌场之上有足浴、有spa、有所有服务行业,其中当然包括酒店。 梭朗图是要带女人开房也好,按摩也罢,都不关棠凝的事。 她去了趟洗手间,等再出来时迎面撞上一个人,对方眸光熠熠,“姐姐?” 棠凝:??? 她抬眸看了眼面前这个极其俊美的东方面孔,声音淡漠,“你认错人了。” 第106章 一年前那个穷凶极恶的组织 认错人了。 听到棠凝冷淡的回应后,对方微微怔了一下,眼里的光亮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拢起的一层薄雾。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低低哦了一声,脑袋耷拉下来,天然生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黯然,像只蜷缩角落舔舐伤口的孤独小狗。 棠凝:...... 有毛病。 要不是她记性好,怕是要被这人给唬住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能演的吗? 要是换个心智不坚定的人过来,怕是真觉得自己在哪儿曾收过这么一位弟弟了。 很遗憾,他遇到的是她。 棠凝拒绝配合演出,抬脚起步不再逗留。 等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孤独小狗”才缓缓抬起头。 那桃花眼里哪还有什么黯然,哪儿还有什么薄雾。 有的尽是玩味,与散漫。 认错人了? 不,那分明就是姐姐。 —— 赌坊之上的酒店,某一客房内。 一个女人裹着浴巾从雾气蒸腾的浴室出来,浴巾不长不短,堪堪遮住屁股位置。 她将长发撩到背后,轻踮脚尖朝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的梭朗图走去,边走边娇俏地讨饶着,“朗哥,让您久等了,一会儿一定好好补偿您~” 梭朗图没有回应。 女人只当他在玩情趣小把戏,嗔怪地笑了笑,直接解开身上的浴巾,身姿曼妙地爬上床。 等她的纤纤玉手搭到男人肩上后,开始力道适中地帮他捏肩,“别生气嘛,原谅我——啊!” 娇俏的话还未说完,直接换成了一声急促的惊呼。 情绪转变如此之快,只因顺着她捏肩的力道,侧躺着的梭朗图朝她翻了过来。 他的正脸,早已呈青灰色。 所以,一直不吭声不是因为故作姿态,不是因为角色扮演,而是单纯的应不了。 女人一时间没办法调整自己的表情,复杂的情绪全都僵在脸上,心脏突突的就快要跳出身体。 她深呼吸几下,不信邪地把手指探到对方鼻子下方,已经没有鼻息了。 死透了。 女人大脑迅速转动,赌桌上那些争锋相对的戏码她全看在眼里,所以,是因为他在赌桌上太过嚣张,惹怒对方了? 自己当时是不是也嘲笑了? 想到这,她忙不迭地退后,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衣服套回身上。仓促间不忘带上自己的东西,再也顾不得什么朗哥不朗哥的,迅速离开房间。 男人之间斗法,总不能拿她一个女人撒气吧? 她只是为了赚钱,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高跟鞋跟落在地毯式,寂静无声。 她来到电梯前按下下行键,神色焦灼地等待着。 电梯先下行再上行,眼看数字越来越接近她这一层,手心不禁沁出了汗。 叮,电梯门开。 她没空顾及先出后进的道理,抬脚就往里进,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踪一般。 一个东方面孔从电梯内走出,与她擦肩而过,正是刚才那位“弟弟。” “弟弟”面不改色地将女人眼里未掩饰完全的惊慌收入眼底,嘴角轻勾,笑意邪肆。 电梯门在背后合上。 他脚步清浅地走在铺着厚重地毯的通道上,慢慢悠悠的,嘴里若有似无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曲风轻扬。 他的心情出奇得好。 一年多时间过去,总算是找到她了。 果然跟他想象中的一样,一样特别,一样耀眼,一样冷漠。 可是怎么办,她身边怎么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人的实力似乎有点强,自己怕是打不过呢。 就此放弃吗? 不甘心。 怎么能放任姐姐把他的组织捣毁,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呢? 至少得以身相偿吧。 毕竟他们是如此合拍。 —— 时间追溯到一年前。 棠凝接到任务协助捣毁一个穷凶极恶组织,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异能以致生机受损,被迫“隐居”。 当时组织成员无一幸免,组织首领也命绝当场,可谓是全员覆灭。 只是有一点比较遗憾。 棠凝退场的时间有些早,所以没有挖出隐藏在背后的真正的首领。 真正的幕后首领,正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弟弟”。 死的那个只是他所扶持的傀儡而已。 这份庞大的基业是“弟弟”无聊起兴游戏人间时创下的。 基业存在或是消失,他其实都没有所谓。 底下那些疯狂拥护他的信徒,他也权当是工具,没了就换。 他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做出再多离经叛道的事后也能顺利脱身。 打记事起,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人不多,棠凝算一个。 当然,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棠凝,只隐隐约约察觉到有这么一个“军师”存在。 站在正义的阵营,与他相对。 他觉得他们是同类。 惺惺相惜,与之斗法,斗着斗着,基业被一步步攻陷。 当傀儡不幸阵亡后,他本以为能跟对方直接对上的。 哪知在他张开怀抱想要欢迎他的同类时,对方消失了。 啧,这身体也太弱了点。 对方消失了一年,他也在这期间重建着属于他的王国。 与此同时,不忘四处巡查对方的踪迹。 可惜对方身份不明,行踪不定,就像沉入海底的石头,无迹可寻。 近期,他通过内部消息得知对方开始重新接受任务,想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次来到掘金区,是因为他听到风声,说种植基地被毁是出自一个戴着银色面具之人的手。 银色面具,很巧不是吗? 所以他来了,来守株待兔。 也是奇怪,他从来不曾见过对方,不知道对方的长相,不清楚对方的性别,但就是那么一眼,他便认定了棠凝。 好不容易相见,他当然得跟姐姐打声招呼。 只是很可惜,姐姐并不记得他,有些伤心呢。 他这般想着,脚步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口。 房门并未被关上,虚虚掩着,透出隐约的一条缝。 他没进去,只是抬手将门缝推大了些,当目光触及床上的梭朗图后,扬声轻笑。 听说梭朗图前段时间跑去华国惹事了,果然,被正义使者追过来了吧。 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正义,对着所谓的“恶人”喊打喊杀。 对他是这样,对梭朗图也是这样。 可明明他们就是同类呀。 天赋异禀,又为什么要受这世间规律所束缚呢? 只有跟他在一起,姐姐才能得到精神上的盛宴。 没关系,他对姐姐的包容度很高。 姐姐只是误入歧途,他会找机会给她纠正回来的。 这次见了面,他们的印记就落下了。 且耐心等着吧。 等他把自己的王国重现繁荣。 届时,他会将姐姐迎回来,然后对她说,“wele to my wandend.” 第107章 巧遇接机的野菜天团 赌坊内,棠凝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热闹。 梭朗图拍拍屁股带人去开房,留下的那个阴招可还在,二世祖正为此“受苦受难”呢。 赌桌前围了一整圈保镖,严防死守那架势,可耐不住看客更多。 许是由于这段时间里棠凝看多了无辜者的苦难,她只看了一小会儿,竟觉得梭朗图的手笔太过小儿科,太过温和。 比起那些人的遭遇,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这大概就是,看人下菜碟。 对家归对家,小小的挑衅可以有,但多了,就不合适了。 棠凝意兴阑珊地收回视线,侧头颇为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面部肌肉挤压泪腺,眼底带出一些水润。 与此同时,赌厅正门有道身影一闪而过。 元霆眸光掠动,将一切收于眼底。 他伸手圈过稍显困顿的姑娘,低头凑近帮她按了按眼睛,指腹温热,力道适中。 棠凝乖巧地闭上眼睛,朝他的方向微微仰头,享受他的贴心时刻。 这副全身心信赖的模样,引地元霆眸光幽深了几分。 他目光落在姑娘的唇上,嘴角微微一动而后按捺住,说了一句,“事成。” 元霆的话在棠凝这分量很重,她百分百信任。 事成之后伴随而来的往往是,身退。 棠凝睁开眼睛,困倦一扫而空,“那我们回家?!” 把元霆哥拐过来净忙活这些事了,都没好好陪他玩,真是不该。 而且有一说一,这小破地,她待不惯,不如尽早回到她那地大物博的华国领地。 不想元霆却勾唇一笑,反问道,“这就结束了?” 清润醇厚的声音低低的,尾音向上扬着,像一把钩子,将棠凝搞事情的心再次勾起。 这么问的话...... 棠凝稍一思忖,如果有好玩的事,这小破地方也不是不能再待上一待。 是吧,他们专程飞过来,怎么能只解决一个梭朗图呢。 这小卡拉米他何德何能。 棠凝抿了抿唇,掩住自己的跃跃欲试,“当然不。元霆哥,接下来你带我玩好不好?” 之前的种种算是她主导的搞事情,那么接下来就由元霆哥来吧。 元霆略一颔首,那种睥睨天下的劲儿开始溢出来了,“好。” 一个简单明了的“好”字,从另一侧面映衬出大佬的玩法,主打稳准狠快。 在时间有限精力有限的情况下,他通常喜欢擒贼先擒王。 是夜,夜色朦胧,掘金区排得上号的几大势力不约而同遭受到不同程度的“迫害”。 起初是人贩子这边,两个规模最大的据点被一股外来之力给端了,一股脑儿的。 比较讽刺的是,贩子被全员关进密室的铁笼子里,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辛苦抓来的人四处逃散,偏又束手无策。 可不是吗,他们被元霆的无形威压所笼罩,元霆只给了他们转眼珠的自由,至于开口呼救什么的,想都不要想,更遑提阻拦这些人。 当然啊,苦难是不能白受的。 不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金库被一一破开。 漫天的钞票与四处散落的金条显于人前,在他们的逃亡路上。 有的人顺手摸走一把就当是补偿,有些人不愿节外生枝只顾专心逃跑。 什么选择都没问题,有事的只有那位被气吐血的头领。 不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他是真的被气吐血了。 人贩子据点被端的消息传到他们的好朋友毒贩子耳朵里,他们刚咧开嘴角,正要感叹一句风水轮流转,却不想又轮到自己了。 怎么能又轮到自己呢? 上次不是折腾过他们了吗?! 可怜那刚刚充盈的仓库,再次罹难,程度比上次更甚,直接影响到与他们存在利益输送的军方势力的孝敬程度。 不论他们怎么想,毒贩子的金库也被打开通风。 一视同仁嘛。 劫富的下一步是济贫。 掘金区的几条主干街道,钞票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地洒在路面,万家灯火点亮了这个黑夜。 有道是法不责众,他们选择先捡钱,能捡一波是一波。 当维持秩序的人员就位时,钱早就被捡的差不多了。 办事员试图锁定肇事者方位,但元霆与棠凝主打一个随心所欲,走到哪撒到哪,没有固定路线。 撒钱的棠凝在某一时刻觉得自己像是婚礼现场撒花瓣的花童,一把一把抓得特别尽兴。 今儿一晚上的小活是一茬接着一茬,直白、粗暴、嚣张。 她好喜欢。 棠凝太过沉浸,以至于到了凌晨两点,还兴冲冲地看着元霆,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元霆:...... 他没好气地遮住姑娘的眼睛,放低声音半哄半劝,“下一步该睡觉了。” 棠凝理智回笼,收起玩闹心,“好吧。” 两人挥一挥衣袖,回到酒店安然入睡,徒留一地兵荒马乱。 几大势力缓过劲后,纷纷抄家伙掏枪杆试图揪出罪魁祸首,不仅如此,那些与黑恶势力相勾连的军方力量也开始眺望。 道上有道上的做法,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不管不顾的样,怕不是自己涉及到对方的利益了吧。 元霆与棠凝的行为太过嚣张,引来几大势力群情激愤的同时,也引起了他们的深思,他们开始谋划着缩减自己的事业版图,唯恐再次触碰某些人的利益。 有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 第二天,一架民用飞机划过天际,深藏不露地送走两位热衷搞事情的人,把安宁暂时归还给掘金区。 飞行途中,棠凝戴着真丝眼罩睡了一路。 头等舱里,多的是优秀且自信的人。 对于那些对棠凝有觊觎之心并蠢蠢欲动的男人,安静批复公文的元霆无甚表情地抬起眸子,一一看过去。 名花有主,那些人纷纷收回欣赏的目光。 飞机落地,乘客有序下机。 棠凝顺着人流朝出口走去,却见某一区域聚集了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声势浩大。 这阵仗…… 棠凝拉下墨镜,精致的双眼细细分辨着人群里亮着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灯牌,以及上头的字。 【野神勇敢飞,野菜天团永相随!】 野神? 哦,是元子野的粉丝在接机。 棠凝继续往下看。 【野神野神我爱你,给个签名行不行?男人不许说不行!】 【偷心盗贼在哪里,对,说的就是你!】 …… 当然,其中也有正经的牌牌。 【预祝子野哥哥演唱会顺利!】 棠凝若有所思,默默把墨镜退回去,挽着元霆移形换位走到人群后边,与其中一位稍显激动的女孩搭话,“你好,演唱会是明天吗?” 女孩是第一次接机,正沉浸在即将见到偶像的喜悦中,白嫩的脸蛋粉扑扑的,“是啊是啊,你也是来接机的吗?” 棠凝余光瞥过元霆手里的行李箱,面不改色,“嗯,是的。” 追星的最高境界就是喜欢野神的人,就是自己人。 女孩特别大气,从包包里小心挑出一个钥匙扣周边给棠凝,并与她相约明天演唱会见。 棠凝拿着手里的元子野塑料牌牌,好笑地递到元霆面前,眼神似是在说:瞧,这你弟。 第108章 回老宅,搞门票 元霆垂眼看向姑娘手心的牌牌,那张他从小看到大的脸被特意放大,塑料牌牌也挡不住跃跃欲出的桀骜风骨。 啧,眼睛疼。 他移开眼的瞬间,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这是身为兄长,为弟弟倍感骄傲的笑。 作为元家嫡系唯二的成员,不论是父母亦或是家族元老,对子野的期望都不会是入世当明星。 所以当年他为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时,曾在元家引起好一番议论。 不说旁人,便是生他养他的父母都不曾理解。 面对众议,少年元子野扬起脸庞,毅然决然朝选定的路走去。 路的尽头是黑暗还是光明,一切都未可知。 但至少在做决定的那一刻,少年是自在随心的。 元霆理解他,知道少年高昂的头颅下是与生俱来的的傲骨。 与其在日月的光辉下泯然众人,不如另辟天地,当他人的日月。 现在,他做到了。 以自己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喜爱他的人们。 棠凝双手背在身后,歪头与他对视,明明白白地读出他眼底的情绪。 她眉眼飞扬,悄声打趣,“是不是很骄傲?” 被戳破心思的元霆回望几瞬,舌尖抵了抵侧脸颊,轻笑一声伸出大掌姑娘的晧腕圈住,把她往人群相反的方向带。 棠凝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满怀激动与兴奋但依旧井然有序耐心等待元子野出现的野菜天团,“元霆哥,我们不接机吗?” 元霆脚步不停,“不接。” 这么坚决...... 棠凝眨了眨眼,“那演唱会呢,看不看?” 元霆:“不看。” 欣慰归欣慰,骄傲归骄傲,弟弟还是弟弟,散养挺好。 棠凝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个画面。 人山人海的演唱会现场,震耳欲聋的音效,狂热的粉丝中,坐着一个泰然自若的元霆哥...... 仅仅靠想象,她的眼里都不由得染上浓烈的笑意。 不看是正常的。 元霆哥要真去演唱会,元小少爷怕是要受宠若惊了。 只不过嘛...... 棠凝三步并作两步,“元霆哥,我倒是挺想去看看的。” 一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似乎不曾关心过朋友的事业,二也是出于这几天接二连三的紧密行程,她需要一些放松的时刻。 听她这般说,元霆改口,“那我陪你去。” 棠凝莞尔,“演唱会呢,我找若若一起。你嘛,负责陪我喝茶。” 她挽着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放柔声音冲他撒娇,“我想喝你煮的茶了。” 她没意识到的亲昵,大佬意识到了。 元霆压下几欲上扬的嘴角,“也好。” —— 机场外,元陌候在车旁,接到两人后一路开向老宅。 棠家老宅门口,元陌从驾驶座上下去,朝后备箱方向走去。 车里的棠凝顾盼四周,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过狡黠,只见她伸手拽住作势下车的元霆,倾身凑到他嘴角亲了一口,并发表观后感,“我玩得很开心~” 她的吻一触即分,元霆食髓知味,折身预备更进一步,却不想她身手矫健地从另一侧车门下车了。 棠凝俏着一张脸摊手,光天化日不合适哦。 元霆微微低头勾了勾唇,小丫头有点恃宠而骄了。 不管他怎么想,棠家少主留了个潇洒离去的背影给他。 时值下午,大家伙都各自忙碌着,棠凝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前脚刚把门关好,后脚就被强势地抵在门上。 刻意收敛点气息此刻尽数被释放,熟悉而霸道。 来人正是元霆。 棠凝低头看了看两人紧紧贴着的身体,紧紧搂在自己腰间的手,以及背后稍显硌得慌的门板,随即抬眸看着眼前人。 眼前人淡然出声,“我来煮茶。” 哈? 棠凝意外愣了一下,“你这不是煮茶的动作。” 大佬唇角渐渐勾勒出耐人寻味的笑,他低头循着甜美而去,“煮茶之前,先收利息。” 恃宠而骄可以,只要给足甜头。 一段缠绵又热烈的亲吻过后,棠凝抓住他的手,嗓音染上甜腻,“现在是白天。” 元霆浅浅亲着她的嘴唇,含糊道,“嗯,我知道。” 利息到账,想喝的茶自然有。 元霆没有在她房间久待,陪她用过一杯茶后便离开。 日头西落,老宅主厅。 棠母打量着女儿白里透粉的气色,心里啧啧称奇,“玩得不错?” 棠凝点头,“特别好。” 为满足母亲的好奇心,她随意拣了几个事件与之分享。 要知道这一趟掘金区之旅,就没有一件事是省心的,听得棠母是一会儿拧眉一会儿舒展,情绪被牢牢攥紧。 这是仗着有元霆撑腰肆意妄为呢,哪儿的势力都敢碰一碰?! 真是不让她省心。 棠母心里不痛快,手下不客气地捏着女儿的脸颊肉,“你呀,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一整年都白躺了?” 之前还不是因为跟某个组织对上,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能力,这才把自己折腾到生机受损。 现如今才调养好,就又去招惹那些势力了? 棠凝第一时间解救自己无辜的脸颊,见母亲眉宇间真真染上了一抹愁思,无奈地哄道,“我会量力而行的,这次是有元霆哥在嘛。” 母亲的担忧她明白,她自然也知道世界之大,坏人是抓不完的。 这次是有元霆在。 他的存在就像一座靠山,让你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之后自己大概率还是会恢复之前的状态,明面上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富贵闲人,暗地里当一个有些脆皮又有些难缠的神棍。 她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个富有余力的人。 当然也正因为这一点,与元霆哥一起行侠仗义的经历才愈显珍贵。 棠母见她心中有成算,倒是没再揪着不放。 只感慨着,原先听说女儿为元霆折腾了场烟花秀,还以为她的浪漫细胞开始觉醒了呢。 哪知道是摆了个迷魂阵,后脚就把人拐去犄角旮旯净张罗这些事了。 说句夸张的,阿凝这是把元家家主当保镖使。 成功捕捉母亲眼里一闪而过的嫌弃,被误会的棠凝抽了抽嘴角,选择溜之大吉。 —— 池塘边,棠凝一边悠悠闲闲地洒下一把鱼食,引得小鱼竞相扑腾,一边听着她在娱乐圈的人脉——章若若同学说话。 章若若声音跃跃欲试:“阿凝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保管到时候吓元子野一大跳。” 棠凝:...... 倒也不用这么夸张,就两张门票的事。 “江淮去吗?” “他说不去。” 棠凝也是有些纳闷,搞不懂男人的兄弟情是怎么个说法。 元霆哥作为亲兄弟,不去。 江淮这个好兄弟,也不去,理由是觉得这种做法娘们唧唧的。 两位娘们儿:??? 好,她们去。 第109章 与林铮浅话姻缘,姐妹俩检票入场 林铮寻过来时棠凝正伏案画符。 她看了他一眼,将手中叠成三角的黄色符纸递给他,“来得正好,这个给你。” 林铮接过,看也没看就塞进胸前口袋,“是什么?” 棠凝手持毛笔,笔尖染上朱砂,于黄纸上游龙惊云,符成,收笔,这才回答林铮的问题,“吉祥如意符。” 林铮递果脯的动作一顿,纸袋在半空中窸窣作响。 这符名,恕他寡闻,可依着字面意思...... 他半垂眸子,掩住眼底的暖意,一本正经回答,“没听说过。” 棠凝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果脯,赞同地点点头,“正常,因为是我瞎编的。” 名字是瞎编的,但东西是好东西。 两人坐在石桌前,一个继续画符,一个安静看着。 一份、两份、三份......纤手翻弄黄纸,轻松将其折叠成三角。 当棠凝将所画符箓收好后,林铮才缓缓开口,“你对孙可儿,是什么看法?” 听到这个名字,棠凝净手的动作一顿,水滴顺着凝脂肤滑溜往下,落入盆中,溅起水圈纹。 大脑开始自动翻阅有关孙可儿的信息,最新的似乎是酒吧那次...... 倏地,棠凝抬头,跟林铮对上视线,“关于哪方面的看法?” 方面不同,看法自然不同,她得问清楚。 林铮似也想在她眼里寻找答案,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她挺适合的?” 哈? 这话听得怎么那么奇怪。 仿佛只要她点头,他们两人就能成一样。 这怎么行。 棠凝果断摇头,坦言道,“林铮,我看不了姻缘。” 姻缘的事,月老姑且定不了,主要得看当事双方的意愿。 孙可儿在瞥见娱乐圈的深水后选择急流勇退,这份魄力与决心棠凝是欣赏的。 在酒吧偶遇孙可儿后,棠凝选择将有关她的消息告知林铮,单纯是因为两人有儿时的情谊,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拉郎配的意图。 看着面前有些木讷的寸头硬汉,棠凝脑子里闪过一道猜想,“被催婚了?” 林铮沉默三秒,老实点头。 棠凝都要气笑了,搭在石桌的手指轻点着桌面,越点越快,“谁催的?” 林铮没说。 但棠凝能猜得出,“我爸?” 见他没反驳,便知应是如此。 棠凝低声鼓囊了句老古板,又担心林铮这根木头真因为被催婚而随意选择另一半,不由认真道,“林铮,感情的事不可以将就。” 林铮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似懂非懂。 “与许多人相比我们是幸运的,不用为生计发愁,拥有一定的权势与地位。”棠凝顿了顿,盯着他,一字一顿,“所以林铮,我们可以选择单纯因为喜欢而跟一个人在一起,全凭心意。” 林铮缓缓点头,“嗯。” 棠凝:“所以你喜欢孙可儿吗?” 林铮摇摇头,笃定地。 棠凝:“那就不要把她牵扯进来,人姑娘不见得愿意呢。” 林铮:...... “好,那家主那边......” 棠凝手撑下巴,眼睛一眨都不眨,“就说我不让。” 林铮已经够木了,天天被压榨劳动力还不知道反抗,婚姻大事可不许将就。 这个锅,她愿意背上一背。 见她跟个刺头一样,林铮笑着领下她的好意,“好。” 但凡之后再被催婚,他就不再绞尽脑汁思索人选,而是直言棠凝不让。 这四个字,怕是家主听了都得一噎。 孺子可教也,棠凝见他已然想通,心安理得地打开纸袋,从中捻了一块果脯丢进嘴里,饱满的果肉满口清甜,是果子自带的甜。 林铮心里还有一个疑惑,且在无知觉时将心里话问出,“那你跟元家主在一起,也是因为喜欢吗?” 他们两个似乎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一直都是她做选择,他默默跟随。 对于这个问题,棠凝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当然。” 从归南居搬回老宅后,林铮是那个一直待在老宅的人。 他耳聪目明,隐约听到一些关于元霆母亲的风声,从那些蛛丝马迹中,他抽丝剥茧看出了隐藏背后的事实:元母属意的儿媳妇人选并不是棠凝。 在他眼里,棠凝这位心怀大义的公主配得上世间一切美好,所以他不愿意看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公主被后院的纷扰所束缚。 林铮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你没那么喜欢他了,会选择分开吗?” 当爱意被琐事消磨,会选择抽身离去吗? 棠凝嚼着果脯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眨了眨眼,小扇一般的睫毛忽扇两下,“会的。” 她会选择分开,大前提一定是她没那么喜欢元霆哥了。 爱得起就要放得下,放手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对方心意的尊重。 不喜欢还跟对方在一起,简直是对他心意的侮辱。 如果棠凝是理想主义者,那么林铮走的就是现实主义派。 他想到的是,以元霆的性子,会不肯放手。 届时,他若是想强占,以他的身手怕是谁也拦不住。 这般想着,林铮的面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 棠凝原本正在认真的思索,见他这副模样又觉得有趣。 她轻扬眉梢,语气恣意洒脱,“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的担心不会是问题,你就别操心了,跟个小老头似的。” 棠凝没有往下细说,因为她心里清楚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她决定抽身离去,元霆哥一定会放手的。 他对外是霸道的,对她,不知道有多纵容。 当然,元霆哥能做到的极限就是放手,要说看着她再寻他爱,是万万不可能的。 以上这些讨论都是“如果”,而此刻,他们正相爱。 不知道林铮究竟听到什么风声而有此担忧,棠凝可以明确的是自己对元霆的心意。 都说了,喜欢与否,全凭心意。 其他的,就等舞到面前再行决定吧。 —— 翌日,某知名体育馆前,前来参加演唱会的人排队检票进入,队伍中有两个戴着口罩的人。 两位姑娘难得组队游玩,自然精心收拾了一番,同其他“野菜天团”成员一样,在脸上贴着闪亮亮贴纸。 棠凝有些嫌弃脸上的口罩,伸手就要揪下来,章若若见状连忙拦住,“哎哎哎、万万不可!” 她抓住棠凝的手,紧紧攥在手里,低声嘱咐,“要是被发现了,我会被堵住要签名的!” 棠凝歪头不解,“我摘的是自己的口罩。” 队伍往前移动,章若若敷衍道,“一样的一样的。” 棠凝:...... 检票进场。 章若若弄来的票位于中场中间位置,既有良好的观看体验,又不像第一二排那样会被轻易认出。 只是,在进场时,她们不小心与一个人打了照面。 算是熟人,元子野的御用造型师阿风老师。 阿风眼明心亮,把人认出后激动异常,有心想对她之前的提醒表示感谢,但见棠凝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后,转而问道,“小少爷知道你们来吗?” 棠凝眉眼一弯,“他不知道,你别告诉他。” 阿风上道,手动将嘴巴缝上,发誓绝不吐露一个字。 后台,这场演唱会的主角元小少爷拽拽地看着一个劲儿偷瞄他的阿风,啧了一声,极尽自恋,“怎么,被小爷迷倒了?” 阿风努努嘴唇,咽下几欲脱口的话,只干巴巴回应道,“你想多了。” 第110章 演唱会上,意外被大屏圈中 这厢,棠凝与章若若两人照着门票入座,一分钟后成功混入“野菜天团”。 昨天棠凝收到一串挂着塑料牌牌的钥匙扣。 今天她同样收获了最新周边——演唱会定制版荧光棒。 拇指落在按钮处,稍稍用力,滴答一声轻响,一道纯正的蓝色光芒霎时打在棠凝的脸上,与她耳后挑染的那两道蓝发短暂交汇。 来的路上若若给她科普了不少饭圈文化,其中就包含了应援色。 蓝色,是元子野的专属应援色。 傍晚的风轻轻吹拂,勾动棠凝的头发,她伸出手指理了理,并将其挽到耳后。 演唱会尚未开始,章若若挪了挪屁股,凑过来跟她咬耳朵,“阿凝,你知道为什么他的粉丝要叫野菜吗?” 在这个问题上,聪明绝顶的棠凝难得沉默,她诚实地摇摇头。 章若若沉思片刻,自顾自盖棺定论,“野菜野菜,大俗即大雅。” 棠凝转头看向她,好奇问道,“那你的粉丝叫什么?” 小百灵鸟伸了伸优美的脖颈,脆生生回答,“弱水三千。” “弱”通“若”,章若若的若。 有道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哪一瓢? 自然是章若若这一瓢。 野菜天团vs弱水三千,非要放在一起比的话...... 棠凝嘴唇颤了颤,一抿,选择将目光落在舞台中央大屏上. 元子野的系列照片正被循环播放,她看了一会,终是坦言,“你们大哥别笑二哥。” 章若若先是愣了一下,反复琢磨这句话后,悟了。 她娇俏地原地跺了跺脚,侧过身默默消化这个事实。 暮色逐渐昏沉,棠凝摘下口罩,余光中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拍照的女孩,绚烂的光束下,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棠凝用一根棒棒糖轻易哄好了别别扭扭的章家大小姐。 而期待已久的演唱会也在这时,骤然拉开序幕。 五彩的光束尽数消失,全场仅靠微薄的月光照明,短暂的窸窣声过后,所有人意识到什么,全都屏息以待。 黑暗中,最先响起的是鼓点声,一声一声,由轻到重,直击心灵。 紧接着是骤然亮起的大屏幕,元子野那张桀骜的俊脸突然出现,难得一见的妆容衬得他越发矜贵不可攀。 他微微抬眸,精准对上镜头,随后嘴角轻勾,凌空翻身,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尽显独属于少年人的怒马鲜衣。 镜头一下拉远,众人这才发现他原先所处的位置是十米高台,那凌空翻身的举动,直接将他带离了安全区域。 大家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 却见元子野凌空翻转后脚下轻点虚空,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出场那样,身姿轻盈地落于舞台正中央,单膝以手撑地。 他独得晚风青睐,发丝衣角随风翩跹,遗世独立。 野神,降临。 这是棠凝第一次观看演唱会,但对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 出场方式千千万,有的从升降台自下而上,有的从三米高台缓步下台阶,也有吊着威亚从天而降的。 所有的震撼,都没有元子野这一跳来得更加自由、无羁。 没有束缚,所以无羁。 他就那么随意地纵身一跳,直接落到大家的心头。 难掩的沉寂屏息中,棠凝唇角梨涡轻陷,率先鼓掌。 一声清脆的掌声像是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在场众人热烈狂狷的欢呼尖叫声。 谁说男明星只得女粉喜爱? 观众席上的男粉爆发出强烈的声压,嗷嗷的,体育馆若是有顶,怕都要被他们掀翻。 欢呼声中,元子野抬眸利落起身。 他轻笑着环视场下,姿态随意地伸出手指贴到唇边,全场噤声。 音质极佳的音响中传出轻快的前奏,一个镶满蓝钻的麦克风举到唇边,他什么都没有说,用一个炸裂的唱跳现场,作为对粉丝的回应。 场子的热度就没下来过。 作为半个同行,章若若也是第一次观看元子野的现场,她不由低声感叹着,“他怎么有两副面孔!” 生活里的元子野,招猫逗狗,嬉笑玩闹,成天笑她个子矮,极其幼稚。 而舞台上这个,一举一动散发着无尽魅力,斩男亦斩女。 棠凝跟着人群挥动手里的荧光棒,她赞同若若的看法,小少爷的确是有两副面孔。 世界上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不少,但元子野就是能当当红炸子鸡。 他为聚光灯而生,为舞台而生,是当之无愧的大明星。 棠凝特别庆幸在机场巧遇接机的野菜天团,因而兴起想着来参加小少爷的演唱会。 在过往的生活中,自己似乎不能算是一个特别合格的朋友,很少有这种单纯为了欣赏好友的闪耀时刻而存在的活动。 不为帮助,不为公事,只为见证。 棠凝偏过头,含笑看着口直体嫌热情摇晃荧光棒的章若若。 后者注意到,湿漉漉的小鹿眼跟着看过来,“怎么啦?” 棠凝莞尔,“你在舞台上一定也很耀眼。” 章若若下巴一抬,“那是当然!下次有演奏会我给你发邀请函,有时间就来!” 阿凝在娱乐圈没有人脉,门票还是她来吧! 棠凝:...... “好!” 在接二连三的曲目下,现场的气氛是一阵热烈过一阵。 棠凝挥舞着荧光棒,清醒地沉沦在这片热情如火的生命力中,从中汲取热量。 黑暗见得多了,难免在心头留下灰败。 她需要安静的时刻,疗愈自己。 招猫逗狗也好,仰望星云也好。 现在,她或许多了一种新的方式,加入这样一场属于好友的热烈盛会。 进程过半,小少爷终于消停下来,现场开始进入互动环节。 人山人海的演唱会里怎么互动? 很简单,投屏。 导播随机将镜头切到观众席,圈中的观众会被投到中央大屏上。 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前几排的观众被抽中的几率比其他人大一些。 戏码大同小异,感情却是出奇的一致。 元子野这场演唱会中,不免俗地出现了相恋多年只差临门一脚的求婚现场,也有情场失意的女孩点“友好”的歌送给前男友,更有被一种陌生人友善托举而出的“铁生”,当然,少不了靠颜值出圈的两姐妹。 啧。 当棠凝在中央大屏看到自己和若若时,眉心忍不住挑了又挑。 她在心中感慨,这个位置选的还是不够靠后。 台上,游刃有余的元子野也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自己的演唱会上看到棠凝,哦,还有章若若。 灵台清明的他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阿风欲言又止的眼神,舌尖抵了抵上颚,很好! 小少爷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喜怒形于色,极其大方。 他扬起一抹极其肆意的笑,走到舞台边蹲下,眸光专注地从人群中搜寻棠凝她们所在的位置,他对视的粉丝尖叫连连。 他耐心极佳,目光从每一排每一座扫过,最终锁定目标。 元子野眉梢飞扬,恣意一笑,“你们上来呗!” 第111章 相邀同台,三人合奏 上来吗? 棠凝收起挥着的荧光棒,明艳精致的脸上挂上淡漠疏离的笑,无声拒绝。 章若若的表现更为直接,连连摆手说不要。 好歹她也是靠舞台吃饭的,上了台,她可是要收费的。 元子野一时语塞,这两人好意思吗? 脸上还戳着明晃晃的“野菜”团贴呢,偏要作出这副跟他不熟的样子。 上个台怎么了,台上有老虎不成? 小少爷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星目略一闪动,灵光乍现。 他没再多费唇舌,垂眸往台下瞥了一眼,然后纵身轻盈一跳,直接进入到观众席。 不肯上台是吧? 行,他下来。 元子野这一跳并没有对棠凝她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但对钦慕他的众多粉丝来说,无异于高岭之花跃下神坛,凡是他所经过的地方皆带起一阵骚动。 起初,大家都在按捺自己激动的心情,直到某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妹子气壮如牛闭眼大吼,“野神我能摸摸你的手吗?” 元子野觑了她一眼,本想看看说出此番壮语的是哪位好汉,却不想看到是一个白净秀气的小姑娘,那脸因为大喊而涨得通红。 他轻笑一声,话筒递到嘴边,“不能。” —能摸手吗? —不能。 哦。 小姑娘解读完后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却听到偶像又开口了,声音里还夹杂着笑意,“但我可以送你一辆小车。” 小车?! 小姑娘立马多云转晴,眼神甚至比之前还要热烈,“真的吗?!” 元子野心情好,脚步不停的同时回应她,“真的,摸方向盘去吧。” !!! 小姑娘双手握拳,激动地再次“咆哮”:“简直太帅了!” 大屏内容早已切换成幸运小姑娘的镜头,其他观众不论是离得远近,都从屏幕上看到了她发自内心的喜悦。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小姑娘是大喜,其他人是怎一个羡慕了得。 谁能想到看场演唱会还能得到一辆代步车的? 帅惨了的元子野继续往棠凝那边走,玩心大起开始随机逗弄自家粉丝。 他又挑了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弟弟,今年几岁,几年级了?” 男孩紧张地捏了捏衣角,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十七岁,高二。” 元子野往他边上瞥了眼,“跟朋友一起来的?” 男孩点点头,推了推眼镜,又强调道,“好朋友。” 稚嫩的声音中掺杂了几分坚定,也戳中元小少爷的爽点。 好朋友是吗? 元子野嘚瑟一笑,“我的好朋友也来了。” 好朋友棠凝、好朋友章若若:...... 都多大了还跟人小孩攀比。 不管她们怎么想,心情愉悦的元小少爷又想送东西了,“《五三》喜欢吗,我送你们一人一套?” 男孩与他的好朋友对视一眼,视死如归地点点头。 元子野特意补充,“结束后别走,浩哥会来跟你们要地址的。” 结束后别走,学生从这五个字里听出了被留堂的错觉...... 几天后,两位结伴而来的好朋友纷纷收到了来自元子野个人工作室的包裹,里面除了一整套五三外,还装了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最新款的平板,以及最新款的手机。 一张卡片特别注明:优秀粉丝在高考结束前是不会碰这些电子产品的。 当然,这是后话。 回到演唱会现场,元子野还在继续。 他想一出是一出,无差别跟粉丝打茬儿,“小爷今天帅吗?” 他特意为这场演唱会更换了发型,理了个时下最流行的美式前刺,桀骜的小刺儿被抹上蓝色的散光粉,如蓝色流星划过夜空的痕迹。 元子野无拘的行径将一众粉丝看得是五迷三道的,纷纷不着四六地嗷嗷开嗓,“帅!!!” 他打趣地看了眼近在眼前的棠凝和章若若,趁热打铁,“今天呢,现场来了两位我的好朋友,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作为好朋友,我想她们是一定不会拒绝跟我合奏一曲的邀请的,你们说是吗?” 观众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全都按照他想要的回答走,“是!!!” 小少爷满意了。 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玩玩呗,毕竟他们三个也很久没在一起玩乐器了。 章若若出身音乐世家,她在音乐上的造诣不需要多提。 至于棠凝嘛...... 都说三岁一个代沟,元子野敢打赌,自家大哥一定没有看过棠凝在这方面的技能。 以大哥对棠凝的在意程度,说不准现在正实时关注着这场演唱会呢。 勉强让他见识一番吧。 看着怼到嘴边的话筒,棠凝的余光从小少爷闪亮的演出服上划过,她勾起唇角,率先起身,“走吧。” 章若若还试图挣扎,可没等她说出自己的诉求,元子野便啧了一声,“行了,小爷会差你那点出场费吗?” 章若若:...... 她的出场费很便宜吗?!! 不管怎么说,在元子野的“不依不饶”下,三小只朝着舞台走去。 期间,棠凝悄无声息地往元子野外套口袋里塞了个什么,避着众人的视线,却没刻意避开当事人。 元子野第一时间意识到,稍稍偏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考虑到现场人多,棠凝没有多说,只回望过去,黑白分明的眼里是令人心安的笃定。 元子野睫毛微颤,意识到什么,眉心几不可察地拧了拧,忽地又笑开来。 倒霉归倒霉,但有她在呢。 —— 偌大的舞台上,三人同台,男的俊,女的俏。 自元子野说要合奏后,工作人员早早准备,此时,一堆乐器被摆在三人面前,任君挑选。 既然决定要进行一场合奏,那谁也没再扭捏,若若挑了个琵琶,元子野拿了把箫,棠凝选了支笛子,三人简单试了个音便停下。 元子野大手一挥,舞美消失。 一息后,清透悠扬的笛声响起,划破长空,直接将观众带入了一个荡气回肠的仙侠世界。 光束打在吹笛子的棠凝身上,她坐在圈椅上,姿态闲适散漫,手中的竹笛仿佛都尊贵了几分。 她的面前没有谱子,甚至没有看台下,而是眼睫轻覆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扇形阴影,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很快,琵琶与萧也加入了。 纤指拨弹,萧声袅袅,三者相结合,直接为这个江湖增添了十足的快意恩仇。 那里没有牛马,没有kpi,只有情谊与道义,荡气回肠,心生向往。 全场屏息欣赏,唯恐错过一瞬。 一曲终了。 当棠凝与章若若鞠躬下台后,观众才渐渐醒过神来。 这是什么仙乐呀! 要论绝,还得是老祖宗的品味! 掌声雷动,不绝如缕。 正是因为这一次合奏,元子野开始被粉丝催着走古风路线。 他们恨不得把自家正主打包丢进竹林里,去当一个以萧为器、主音攻的俊俏少年侠客。 第112章 你刚往我口袋里装了什么 观众席上。 当棠凝的脸被投放到中央屏幕那一刻,昨天在机场给她送钥匙扣的那位姑娘当场就把她认出来了。 本以为是跟自己一样的粉丝,结果人家居然是野神的好朋友。 从小玩到大耶,青梅竹马! 此刻,浪漫的她脑子里浮想了许多美好的画面,独独没有昨天站在棠凝身侧的元霆的相关记忆。 她弯着月牙眼笑看野神与漂亮姐姐之间的互动,越看吧,嘴角越不受控制,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还在那嘿嘿嘿。 只可惜,邻座的谈话声将她飘到没边的遐想拽回现实。 邻座一号:“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看到《春风》后续,呜呜呜,可怜我的青梅竹马cp,为什么要be呀......” 邻座二号听着像是理性派,“上次的红包雨,你好像抢了不少。” 对此言论,一号置若罔闻,犹自沉浸在悲戚的情绪里,“初见她时,两人都是一头蓝发,后来......子野哥哥一定是太过伤心才把头发染回黑色的!” 二号分析道,“主动染回黑色,代表着他已经做出选择,放手,祝福。” 一号缓缓摇头,“子野哥哥看到她已经是那么没心没肺,还跟往常一样逗她玩,时刻把控着作为朋友的边界感,此间种种难道是因为他放手了吗?不,那是因为他在伪装!” 这世间没有什么比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入兄弟、挚友怀抱更令人痛苦的,但凡是其他人,他还能不管不顾争上一争,但凡是其他人! 二号眨眨眼,心里这背后的故事怕是都没你想象的精彩纷呈。 她将话题偏转一个方向,“那你觉得野神有表白过自己的心意吗?” 一号轻拭眼角的湿热,再次摇头,“我觉得没有。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没被爱的,都是胆小鬼。” 暗恋是一场盛大的独舞,只属于一个人。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可能连朋友都当不了,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安然退出。 子野哥哥是胆小鬼,她也是。 她有一个竹马,明明对她那么好,却告诉她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正是她的一位室友。 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看演唱会是她留给自己的疗伤时间。 二号问,“你见过他哥哥吗?之前的直播我错过了,剪辑出来的正片里没有他。” 一号从悲伤中回过神,“见过的。” 二号好奇,“长什么样子的?” 一号认真搜索词库,“八个字:帅绝人寰,人间绝色。” 二号啧了一声,“比野神还诱人?” 一号为难了,“完全是两种风格,不好比。” 二号简单想象了一下,思维发散开,“如果是我,哥哥弟弟我都想拥有。” 一号默了默,诚实道,“我也想。” 二号理智回笼,“但这样会被骂。” 一号,“确实。” 二号宽慰一号,“你别难过了,或许野神已经释然了,你看他们现在的相处也很融洽。” 一号嗯了一声,感叹道,“爱情太磨人,还是友情好,地久天长。” 借着聊青梅竹马cp,她把自己的事给聊明白了。 她决定要像子野哥哥一样,体面退出。 不必急于求成胡乱开启一段冲动的感情,更不必委曲求全做苦情等爱的小白花,她要静下心沉淀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 三人的合奏只是演唱会其中一环,后半场元子野火力全开,一轮比一轮热烈。 舞台正中,风华绝代的少年郎单手托胸俯身鞠躬,随着他的弯腰,漫天的彩带从天而降,都在鸣谢诸位的到来。 惊呼声中,大家纷纷伸手去接,欢乐声此起彼伏。 棠凝跟着伸手,一条湛蓝色的条带乖巧地缠在她白皙纤长的手指上,贴着指腹。 彩带上印着几个字:愿你此生尽兴。 尽兴吗? 她会的。 元子野从来不是一个勤快的艺人,自出道以来,他的人气居高不下,但这一场演唱会,是他人生第一场。 小少爷想一出是一出,开了第一场不知有没有第二场,又会在猴年马月。 所以今天这一场,他诚意满满,谨以此感谢那些喜欢支持着他的人。 演唱会的尾声,一张万人合影被记录下来。 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循环播报:照片后续会发到社交平台上,届时请各位自取,现下有序离场,路上注意安全。 尽兴而归。 后台。 元子野拿了两杯果汁给棠凝和章若若,两人接过。 他拉过椅子坐在棠凝面前,“你刚往我口袋里装了什么?” 嗯? 捧着果汁小口喝着的章若若闻言,眼珠子左右打着转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 棠凝大方地弯唇一笑,“你摸摸看。” 元子野依言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东西后表情顿了一下,等手再从口袋出来的时候,沾上了一层灰。 棠凝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喏,你看到了。” 元子野手指轻轻碾了碾,答案跃然唇上,“符纸?” 棠凝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你运气不好,这衣服上沾了脏东西。” 嘶。 章若若听到“脏东西”三个字后松开吸管,管子里橙汁急速倒流。 她悄悄往她家阿凝身边贴了贴,唯恐脏东西沾上身。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莫非她记忆混乱了? 棠凝极其顺手地揽住她的肩膀,没避着她,问小少爷,“衣服是谁给你的?” 元子野眉心微皱,“服装组从品牌那借的。” 说完,他眉心的川字越发鼓起,接着直接伸手把棠凝搭在章若若肩上的手拍下来,“姑娘家家的,哪学来这么流气的动作。” 棠凝:...... 流气吗? 不是安全感十足吗? 元霆哥揽着她的时候,她都觉得很安心啊。 话题跑远了,她没计较小少爷的动作,“你运气还算好,脏东西也不算特别脏。” 最起码远远瞧着时,她并没有看出来。 后来是小少爷下了舞台寻过来时,离得近了她才注意到的。 众目睽睽之下,她往元子野的口袋里塞了个符箓,以保证演唱会正常进行。 棠凝的意思元子野听明白了,但即便不是特别脏的东西,那也是不好的。 他大咧咧地把外套一脱,往椅子上一丢,“现在怎么处理?” 棠凝笑,“关门。” 元子野上道,来到门后将休息室的门从里锁上,并将咬着吸管发呆的章若若拉过来守门,给棠凝留下办事的空间。 为避免下一位借到这件衣服的人受难,棠凝掏出一枚符箓,夹在两指间。 她闭眼默念了几句,就见那张符箓无火自燃,橘红的火焰就那么在棠凝的指间跳跃,而她面色平静,浑然未觉。 她以指画形,一个特殊的火符显于人前。 棠凝睁开双眼,神色平静地挥掌,掌风将火符打向衣服。 随着一声“破”,那件衣服被火符拖着飘至半空,被橘红包围后悬空几秒,后又落回椅子,安生地躺在那。 ...... 门边,章若若拽着元子野衣袖的手松了松。 后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略带嫌弃地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手动将这张惊讶的嘴巴合上,“哈喇子要流下来了。” 章若若下意识抬起手背一擦,干的。 可恶! 第113章 今晚的消费由脆皮小少爷买单 “小少爷。” 听棠凝喊自己,元子野顾不得跟章若若打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怎么了?” 棠凝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叠成三角的黄纸递到他面前,“给你的。” 其实她走这一趟的真实目的,看演唱会和送符箓五五开。 元子野伸手接过,翻来覆去打量着,“有什么作用?” 棠凝简明扼要,“防身。” 元子野舔了舔嘴巴,视线从那件经历过“洗礼”的演出服上扫过。 行,今天晚上他算是跟符过不去了。 棠凝像是猜到他的所思所想,唇角微微一扬,声音里带上几分打趣,“你太脆皮了,脏东西容易上身,这个多少能防点。” 脆皮小少爷肩膀耷拉,连回答都带了点无奈,“脏东西老找我。” 总是在他浑然未察的时候找上他。 偏偏他对此毫无感知,亦毫无应对之策。 但凡是明刀明枪,血性如他,倒是能硬杠几分。 对此,棠凝笑而不语。 小少爷的生死大关已经安然度过,这些小灾小难又算得了什么。 “贴身带身上,脏东西见了你会绕道。” 元子野有一个实质性的疑问,“洗澡怎么办?” 黄纸也是纸,沾了水是不是就失效了? 对此,棠凝的回答是,“不用避水火。” 她画符时特意添了几道,所以不用担心遇水化开的问题。 既然这样...... 元子野琢磨了一下,“那我到时候找根绳子系脖子上。” 棠凝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行。” 一旁的章若若翘着脑袋看完了全程。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伸手将隐在衣领内的项链取出,“阿凝,这里是不是也装了好东西?” 好东西当然是指能让脏东西不敢近身的黄纸。 脖子上这条项链是今天见面时阿凝给她的,当时也叮嘱她要随身携带。 既然阿凝当着她的面给小少爷这么个好东西,自己肯定也有。 棠凝肯定了她的猜想,“嗯,驱邪避凶。” 章若若鼻头红红的,有些感动,感动于她不仅有,更是比小少爷还早有。 小少爷不知她心中所想,不然又将开展另一番闹剧。 章若若踩着细高跟蹬蹬蹬小跑过来,挽着阿凝的手臂跟她贴贴,“阿凝你太好了,我好爱你。” 最难消受的是什么? 是美人恩。 “知道了知道了。” 棠凝生无可恋地把跟章鱼吸盘一样吸在她身上的章大小姐扒开,淡淡道,“自己站稳。” 后者撇撇嘴,“哦。” 两个女生打闹期间,元小少爷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瞪着手心光秃秃的三角黄纸好几息,然后抬眸看向章若若胸前兼具时尚感与实用性的项链,低声控诉,“棠凝,怎么没给我配绳子。” “啊?” 被投诉对象棠凝一脑门子雾水。 这又闹的哪一出? 元小少爷兀自补充,“你偏心!” 所以是…… 攀比上了? 棠凝抬抬眼皮,声音懒懒,“江淮的也没有绳子,你们男生要什么绳子?” 元子野一噎。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 章若若自棠凝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得意地冲陷入纠结的小少爷做了个鬼脸,“就是就是,男生要什么绳子。” 瞧瞧,这就是既得利益者的“丑恶”嘴脸。 元子野嘴角抽了抽,梗着脖子邦邦硬地揭过这茬,“等会儿有庆功宴,一起喝点?” “喝什么?” “白茶,很久没喝了吧,待会儿管够。” 白茶=白酒。 棠凝:...... 她又不是酒蒙子。 棠凝不是,但章若若是。 她举手表决,“我要喝好的。” 元子野轻笑一声,张扬道,“想喝多少喝多少!” 至此,两人的干戈已止。 章若若朝他竖起大拇哥,“大气!” 元子野眉梢飞扬,“好说。” —— 一场成功的演唱会离不开任何一个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 每个人都是神经紧绷地忙活了好些天,只为确保演唱会的顺利进行与完美落幕。 现下事一了,纷纷敞开了玩,敞开了喝。 隔壁包厢内,棠凝和章若若也自得其乐。 作为“外人”,她们没有贸然加入打扰那群人的狂欢,而是自己开了个房间,姐妹独酌。 当然,账全记在元小少爷名下。 少爷还在隔壁,暂时没脱开身。 但这丝毫不妨碍两姐妹的乐趣。 来这,原本是冲着好酒,可当服务员微笑着介绍说店里新出了一批特调鸡尾酒时,章若若同学心动了。 她被那一批酒极高的颜值所俘获,大手一挥,每样都点了一杯。 等这一批酒上全,桌面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 两姐妹接连举杯。 棠凝的酒量极佳,轻易不会醉,即便醉了也是安安静静地不吵不闹。 章若若生动活泼,黄汤下肚依旧喋喋不休的。 “阿凝,刚才那些火你都是怎么做到的?跟个神棍一样。” 棠凝喝下杯中酒,口腔内充斥着果香,“像神棍吗?” 章若若疯狂点头,“嗯呢。” 棠凝轻拭嘴角沁出的酒,“有时候我自己也会有这种错觉。” 除自己人外,她很多时候是不会将事情剖开细说的,这就会给人一种神神叨叨的印象。 说的话做的事,的确像个神棍。 章若若又挑了杯不同口味的,呷了一口,“你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些事吗?” 棠凝沉吟片刻,“差不多。” 章若若湿漉漉的小眼打量了她许久,“会不会怕?” 棠凝笑,“不会。” 章若若,“那会不会累?” 棠凝再次摇头。 也是这会儿,若若才双手握拳,眉飞色舞地发表在后台就想说的感言,“刚才那样超酷的!” 漂亮的小鹿眼亮晶晶的,装满了对阿凝的钦佩。 自家姐妹真有出息! 棠凝接收到她的情绪,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一把,跟哄小孩一样,“乖。” 章若若娇娇地小瞪了她一眼,眼波流转间,又放出一个惊天炸弹。 “阿凝,我想结婚了。” 棠凝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丝震惊。 章若若看着她,补充道,“跟贺简。” 思忖一会儿,棠凝从桌上拿起一杯酒,与若若手里的轻碰了碰,“恭喜。” 五颜六色的酒水从玻璃杯滑入两个女生的嘴里。 章若若咂咂嘴,愁思涌上心头。 棠凝,“怎么了?” 若若单手托着下巴,喃喃不解,“但是他怎么还不跟我求婚呢?” 闻言,棠凝的眼睛眨了眨,试着给出答案,“......你好像还没有给他名分。” 做事情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男朋友的名分没到手,贺简应该蛮难开口说要直接当老公的。 章若若歪歪头,手掌将脸颊的肉肉挤得添了几分可爱,“...没有吗?” 棠凝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 章若若,“可我已经把他当男朋友了。” …… 棠凝友好建议,“还是让他知道一下会比较好。” 第114章 简章cp欲成婚 章若若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接受她家阿凝的建议,决定之后找个机会把名分给定下。 此决定一出,她开始展望美好未来,举动包括但不局限于如下情况: 姑娘眉眼弯弯,举着酒杯轻哼起歌来,歌词通俗易懂,词意兼达:我结婚了,红红鲜花长长婚纱缓缓出嫁~ 棠凝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听歌识曲,顺着已有歌词联想到这首歌的第一句后,微微垂眸,嘴角好笑地扬起。 她约莫能感受到一些人的气场,如果气场是有型的、有色的,那章若若同学的周身必然是弥漫着粉色的心形气场。 由此可见,做出这个决定,她内心的愉悦程度已然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眼看着某人隐形的小尾巴就要翘上天,棠凝突然展颜一笑,清浅的眸子里满是打趣。 她红唇轻启,懒懒地哼唱出这首歌的第一句:这位公主今天亦恨嫁,黑马你知吗? 公主被打趣后愈发乐不可支,“阿凝,黑马知不知道另说,等我结婚,你可一定要给我当伴娘。” 棠凝欣然应允,“我的荣幸。” 许是察觉出这会儿的棠凝格外好说话,章若若顺着杆子往上爬,罗列出具体偏好,“我喜欢西式婚礼。” 棠凝点头,“那就办西式的。” “婚纱要鱼尾的,镶满钻。” “好。” “搭配满钻的皇冠。” “好。” “婚礼要放在一个漂亮的海岛上举办。” “好。” “还得准备几艘游艇。” “可以。” “到时候我们在游艇上开派对。” “好。” “你要给我的孩子当干妈。” 棠凝的“好”字到了嘴边,又顿了顿。 眼珠缓慢一转,她用一种不算冒昧的语气问道,“......有了?” 章若若憨憨一笑,“结婚之后就能有了。” 如此这般,棠凝悬起的心便放下大半,是她多虑了。 这时,章若若托着粉腮,沾上酒意的小鹿眼扑闪扑闪的,“想想就开心。” “嗯。” “我想生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他们最好能从一胎出来。” “......这个你们自己努力,其他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章若若合掌一拍,掌声清脆,“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有了阿凝的倾力相助,这场婚礼乃至后续的生子环节便有了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嘛...... “阿凝,你说江淮那有没有什么药能让生孩子不疼的。” 她是想有两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捏着玩,但生孩子既疼又危险。 网络上有不少人分享自己的个人经历,大致分为两个大类:一类是顺顺利利度过各阶段的产检的,还有一类是相对曲折且不顺利的。 例如整个孕期都需要保胎并且孩子生下来后直接被送进保温箱的。 例如有人怀着怀着突然就没了胎心的。 甚至有些人在临门一脚生产时血崩出意外的。 ...... 章若若被父兄保护得很好,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在生她时难产而亡的。 只知道只有母亲身体不好,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病重离去。 现在的她是想着,如果能有药物的保驾护航,自己可以少遭一些罪。 棠凝认真思考,要问别的医生倒真说不准,但若是江淮那...... “我猜有。” 章若若咧嘴一笑,“那我到时候跟他要点。” 棠凝点点头,“听说要是精子质量好,孕期会相对顺利些。你们要是真有计划,一定要先备孕。” 章若若满口答应。 聊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若若怕是要把小孩的培养计划都给琢磨出来,于是棠凝再次建议,“你不如先把孩子他爸搞定了先?” 三秒钟后,章若若赞同,“有道理。” 说干咱就干。 章若若给通讯录里的孩子他爸拨了个视频电话。 她手机拿得歪歪扭扭的,接通那一瞬间入镜的不是她,而是身侧的棠凝。 棠凝心里不嘻嘻,但面上泰然自若,“你好。” 对面的男人乍一看到棠凝也错愕片刻,而后淡笑回应,“你好,若若呢?” 若若本若将脑袋钻进屏幕,笑盈盈地,“我在这!” 粉红泡泡四散开来,棠凝会心一笑,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一下,把时间空间留给两人。 当然,她挪动的时候不忘从桌上够了杯酒,边品边听。 章若若同学开门见山,一锤定音,“贺简,我要结婚了。” ...... 棠凝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杯沿短暂地离开她的嘴唇,她无声叹气。 这说法实在太有歧义了...... 果不其然,手机对面的贺简误会了。 一股无形的威压与悲伤溢出屏幕,他声音沉沉的,“和谁?” 究竟是谁把小丫头哄得要嫁给他? 但凡等他问出来,非把这个骗子腿打折不可。 至于面前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他们之间的账,暂且往后放放。 “你啊。” “......” 大落之后是大起。 千言万语在贺简口中滚了又滚,吐出的只有三个字,带着深深的悸动,与最后的理智,“认真的?” 作为章呈的好兄弟,他早已通过章家人的考验。 赢得她的芳心是最后一关,更是最重要的一关。 所以他用尽了耐心。 秋日宴上与她在一起是意料之外的事,对于她那时的不认账,他笑着全盘接受。 他对她是蓄谋已久,也是徐徐图之。 在此期间生出的每一份情感拉扯,他都甘之如饴。 他早已做好准备长久地追求她,可现在,她说自己要结婚了,和他。 尽管心中已经开启了一场盛大的庆祝,但他还是想再次确定对方是否认真。 而若若的答案耿直依旧,“当然是认真的,我想跟你生孩子。” 贺简笑了,“好。” 若若伸出两只手,信誓旦旦,“我要生两个,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现在的贺简就没有什么应不下来的,“好。” 章若若:“龙凤胎。” 贺简:“我努力。” 贺简母亲那一脉的确有生双胎的例子,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得到这项“传承”。 比起其他,此刻的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现在在哪?” “在元子野的庆功宴上。” “那、我来接你好不好?” 章若若先是看了眼她家阿凝,见后者笑着点头后,便对着手机扬起笑脸,“好呀,我等你。” —— 贺简来得极快,穿着西服,一身矜贵,像是从商务会谈中赶过来般。 作为娘家人,棠凝与他简单寒暄,然后笑着挥手送别这对未来的准新人。 若若被贺简接走,元子野还在隔壁忙活,想来今晚也没什么得闲的时间。 棠凝回头看了看剩下的半桌鸡尾酒,决定不浪费。 她确确实实不是酒蒙子,只是觉得这批新品的确兼具口感与颜值而已。 她一个人自得其乐,逐一品味着,并计划着喝完这些酒就溜。 就在她将最后一杯一饮而尽时,包厢门被推开。 哟,买单的小少爷来了。 望过去的下一秒,棠凝的眉眼便勾勒出一抹极其愉悦的弧度。 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非她在无意间抢走月老的红线了? 包厢门口,元小少爷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侧还站着一位娉婷袅娜的熟人——罗门寨圣女,罗银月。 第115章 罗银月入世被骗,银元cp碰头 罗银月一如初见那般装扮,额前银片叮铃清脆,廊上霓虹彩灯映照下,银灿灿的她似一汪清透泉水。 她见到棠凝后也是巧笑嫣然。 元子野大咧咧地领她入内,剑眉星目往桌上那些空空如也的酒杯扫了一圈,唇角轻轻勾起,“章若若呢,喝完就跑?” 这形容...... 倒也贴切。 棠凝回想起贺简来接人时那副模样,不禁莞尔,“有人接走了。” 她的话点到为止,毕竟喜讯就该由新人确定、由新人公布。 回答完元子野的问题,棠凝抬手沏茶,递了一杯给罗银月,“以茶代酒,欢迎你入世。” 她的语气是那么自然又笃定,后者先是错愕,转而笑开,“这都能算到?” 棠凝眉梢轻扬,问出自己最感兴趣的点,“你们俩怎么碰上了?” 这问题一出,小口抿茶的罗银月与大口灌水的元子野动作一顿,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好整以暇的棠凝。 一切要从山崩事件说起。 山崩之前,罗银月当机立断,带领一众族人举家搬迁至棠凝提供的临时安居地,成功避祸。 山崩过后,她冷静果决,如定海神针般再次带领一众族人遵照先祖指示另择家园。 伐木建屋、修田引渠,在所有人的协同努力下,新的家园已逐步恢复正常运作。 族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大难过后逢新生降世,那么,那初至人间的奶娃娃便是下一任圣女。 在新家园建成的第二天,罗门寨降生了一个奶娃娃,哭声洪亮,珠玉可爱。 至此,罗银月作为圣女的使命已了。 先祖牌位前,罗银月与那个嗦着手指的奶香娃娃共跪(躺)于蒲团前,鲜红的指尖血滴入碗中,遁于无形,交接完成。 罗银月今岁二十有三,自生来便是“圣女”,此前二十几年的光阴只为“圣女”这一身份而活。 如今突然卸任,她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连着一整个星期,罗银月每天都会爬到山头等待旭日东升。 苍茫中生出温热,荒芜中孕育希望,在那蓬勃的生命力的感染下,她做了一个决定。 人生短暂,在剩下来的日子里,她要活得鲜活又灿烂。 但具体怎么活,还得细细推敲。 自出生起,罗银月便生活在罗门寨,接触的外人寥寥无几。 在这些遇见过为数不多的人里面,有两位是相对特殊的。 一位当然是她的“命定之人”——元子野。 男女之情先不提,单论事业,据她观察,元子野混的应该是星光璀璨的娱乐圈。 她粗浅地研究过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娱乐圈她混不来。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另一个特殊之人——棠凝。 棠凝虽不曾同她明说,但她能隐约猜出其本领。 那是一种得天独厚的能力,术业有专攻,棠凝会的,她不会。 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武器。 都说蛊虫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将人化作提线木偶、予取予求,但事实并非如此,至少没有像外界传言的那般邪乎。 下蛊一说的确存在,一般情况下会用于治病救人,当然在特殊时刻也能下毒防身。 罗银月的秘密武器是阿金。 作为蛊中之王,阿金的能力远超一般蛊虫。 或许,她也可以像棠凝一样,用自己的能力去与这个俗世为善。 入世,从了解俗世规则开始。 网络世界纵横交错,如一张密织的大网,分支众多。 罗银月花了不少时间去汲取消化这些知识。 冥冥之中似有指引,将她引向该走的那条路。 偶然间,她发现一个网站,上面汇聚着各种江湖术士的账号,有接单的,有求助的,自成一方小天地。 罗银月仔细浏览过一众门派后,给自己注册了一个账号,个人简介栏中写明自己的擅长,并老实地把阿金传了上去。 她本想着自己初出茅庐、没名没姓,短期内并不会有人找自己帮忙。 但实际情况是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一条私信,对方称家人病重,寻医问药无果,猜测是被蛊虫上身,特此恳请她出山一助,事成会有重金道谢。 对方言辞恳切,罗银月倒不是为了所谓的重金,而是对他所说的疑难杂症感兴趣。 她应下了,拒绝对方来接的提议,只身赴会。 好意前来,见到的却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 哪有什么病症的家人,这屋里有的只有一个觊觎阿金的同道之人。 他心术不正,但足够识货。 在网站上浏览到阿金的照片后就起了占为己有的念头。 罗银月自是不愿让这等坏人玷污了阿金。 但她生性豁达,不欲在这等小事上多费时间,只冷言奉劝对方打消这个念头,并转身要走。 然则,对方欺她年轻势单,直接上手要抢。 对方人高马大,罗银月武力值有限,几下躲闪之后预备派出阿金。 就在这时,元子野如天神降临,长腿一踹就将不依不饶的人踹飞在地。 到嘴的鸭子肉,飞了。 好事被破坏,对方一怒之下不顾道义,将自己的蛊虫下在元子野身上。 蛊虫如他所愿近了元子野的身,但他还没来得及笑,便再次迎来元子野的拳头。 危急关头,元子野口袋里那枚还没来得及配上绳子的三角黄纸烫了一烫。 紧接着,蛊虫便发出滋滋炙烤声。 这一动作是避着罗银月进行的,使的是阴招,听到炙烤声时罗银月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自己被骗时罗银月心态尚且如常,不见怒色,但此刻,娇俏的年轻女子满脸冷寂。 红颜一怒,她直接派出阿金将那人身上的所有蛊虫一一绞杀。 阿金感受到主任的怒意,大显神威,一个不漏。 这样一来,蛊虫覆灭的同时那人亦遭到反噬,吐血昏倒。 此等场面,元子野也是第一次见。 桀骜不羁的少年郎呆呆看了好半晌,这才出声,“小胳膊小腿的,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 就这战斗力,他那一脚都是多余了。 罗银月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他,也没想过他会再次救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见状,元子野凑近一步细细打量她,“怎么傻了,没事吧?” 拉近的距离将罗银月的注意力带回来,听出他话里的关心之意,罗银月弯弯眉眼,眼里笑盈盈的,“没事,谢谢你帮我。” 元子野摆摆手,“得了,这人你收拾起来跟收拾个小鸡仔一样,我没帮上什么。” 罗银月却不这么认为,她再次强调,“我打不过他,所以你有帮到我的,谢谢你。” 这么认真的道谢,倒让元子野有些不自然了,“行了,大恩不言谢,你怎么到这来的,寨子都弄好了?” 罗银月点点头,“弄好了,我到这来,是因为......” 元子野见她说着说着便停下不说了,不由追问,“因为什么?” 罗银月与他对视,下巴稍抬,认真道,“被骗来的。” 她承认自己被骗到这里来,并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被骗过程。 听着听着,元子野又乐了。 这么简单的骗局,也就这丫头会信。 对于“嘲笑”,罗银月面色不变,坦然接受。 很快,元子野止住笑意,轻咳一声,“好了,小爷就不笑你了,要不要找棠凝玩,她也在。” 棠凝? 罗银月的眼里霎时染上笑意,“好啊,麻烦你带我找她。” 元子野为她开路,路上还不忘跟她念叨,“坏人多的是,以后长点心眼。” 这次是遇到的坏人还不够坏,但凡遇到那些穷凶极恶的,脱身不易。 罗银月浅笑,“知道了。” 第116章 搬家小分队上线 包厢内。 温水缓缓入喉,棠凝借水杯的遮掩压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现在的骗局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还真没有别人搞不出的。 对于罗银月所经历的这段“被骗历程”,她倒是没有过分担忧,长年避世的人乍一入世,遇到点磕磕绊绊实属正常。 罗银月本身是一个机敏聪慧的女孩子,多看多听,自然能分辨出真伪来。 更何况,现在不是碰到他们了嘛。 相识一场,难得又对了脾性,总不会就任她如无根之萍在这俗世漂浮闯荡的。 但凡她有需要,元子野不会袖手旁观,她也不会。 思及话语中曾提到过的网站,棠凝问罗银月,“要不要先把账号处理一下?” “要!”这一声罗银月应得是毫不犹豫。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今天这倒霉事追根溯源,还是因她上传了阿金的照片,这才引来他人觊觎。 处理办法也很简单——先注销账户,再沉淀自身。 追求人生大道的道路远且长,半点也急不得。 罗银月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网站,当场注销其账户来。 这种汇聚各方术士的网站棠凝没见过,元子野也不曾听闻,于是...... 在手机主人的大方示意下,两颗脑袋齐刷刷地凑到手机上方,以游客模式开始长见识之旅。 这是一方不同于俗世的另类小世界,奇门遁甲有之,布阵解梦亦有之。 单看那些求助的帖子,先不论其真假,隐约可窥见这世道似乎有了几分乱象。 而在这乱象之下,又有那么一群新星正冉冉升起。 一如罗银月,又如像她这样的每一位义士能人。 义士可平乱相。 元子野看了一会便收回视线,问罗银月,“之后有什么计划?” 后者与他正视,眉眼灵动,“开小号。” 这就是她的计划。 虽说开局有些不顺,但未来可期,她心依旧。 人在谈及梦想时是熠熠生辉的,被罗银月这双晶亮异常的眼睛看着,元子野突然有一瞬恍惚。 大晚上冒失掉进土坑的是她,言之凿凿说与他有命定之缘的也是她,面对灾祸当机立断的还是她,捧着先祖牌位肃穆拜别家园的更是她。 现在,跟他谈论梦想眸光熠熠的依旧是她。 这人,年纪轻轻的,还挺多变的嘛。 愣神过后很快清醒,他移开视线朝边上看去,轻咳一声,“你的入世之路开局是有些不顺。” 罗银月:...... 帅哥别别扭扭的模样的确有一番别样的赏心悦目,但这嘴里吐出的东西,不甚中听。 她小小地瞪了他一眼,“我知道。” 她的入世之路的确不顺,不单单是今晚这一出,但一切都会好的。 元子野被瞪后摸了摸鼻子,语调散漫,“大不了之后我罩着你点。” “那就先谢谢了。” 罗银月大方接受,这模样倒是让小少爷再次一噎。 边上,棠凝的注意力也从网站移开,不知何时起,她竟单手托起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的你来我往。 哎,身处局外最是清明。 或许小少爷还没觉察出,他跟罗银月在一起时,总会无意识地打开保护伞。 要知道若若跟他可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身为顶流的他可没帮着“罩”若若一星半点。 就在棠凝安心看热闹的档口,元子野突然朝她看过来,“棠凝,你表个态。” 嗯? 表什么态? 棠凝眨眨眼,以不变应万变,哪知罗银月也看了过来,巧笑嫣然的模样。 ...... 群聊时开小差被抓包该怎么办? 她压根儿没仔细听两人的对话内容,现在非要她表态的话,那么... 棠凝眉目清正,“我同意。” 此话一出,元子野的表情一言难尽,“小爷我差这点房租?” 罗银月却笑,“这是两码子事,你把房子租给我,我付你房租,合情合理。” 嗐,就这事? 听明白的棠凝拍拍手起身,“这事你们俩商量吧,时间不早了,我先撤了。” 元子野叫住她,“别啊,留下来搭把手。” 热心小棠原路坐回,“好。” ——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帮忙搬家罢了。 罗银月自决定好要入世闯荡后便搬出了罗门寨。 她初来乍到,租住在一个城中村小区,小区里人口繁杂,有本地的,有外地的,有打工的,也有创业的。 这样的居住环境算不上好,但耐不住房东干脆、租金便宜,她便住了下来。 入住的这段时间里,房子本身没有什么不好,惹人心烦的只有那里的某些人罢了。 这其中究竟罗银月此时也没明说,既然决定搬家,那问题也不再是问题。 只是她心里暗自告诉自己,以后要更加努力的赚钱,好给元子野交房租。 搬家的事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小分队上线。 今晚的消费元小少爷买单后,三人避着人群往外走。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旁,元子野有些头疼,“我开不了。” 此头疼非彼头疼,他喝酒了,开不了车。 棠凝极其顺手地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洒脱一笑,“我来。” 她的车技跟她的人一样,无敌。 元子野张口就是拒绝,不仅如此,还一把把钥匙抢回来。 棠凝眉心微蹙,“小瞧谁呢?” 哪儿跟哪儿啊。 元子野没好气地开口,“你可喝了那一桌子酒。” 初入俗世的罗银月或许还不能游刃有余地生活,但耳濡目染中她记住了某些脍炙人口的语句,“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这一局,她站元子野。 ...... 棠凝两手一摊,放弃开车的念头。 两个会开车的喝了酒,一个没喝酒的,还没来得及学开车。 但她有一个好建议。 罗银月抿唇一笑,伸手指向一旁排列整齐的蓝色两轮车,“我刚刚是骑自行车过来的。” —— 城市的夜晚闪耀更胜白日。 路灯下,三辆小蓝车哼哧哼哧地朝着目的地行进。 途中,棠凝认真发问,“元子野,你为什么不找个人帮我们开车,骑自行车一会儿怎么搬行李?” 元小少爷无言以对,他腿上用了点劲,原本与两个女生并排骑的他很快就超到前面,风中传来他的回答,“一会儿叫个人来运。” 至于刚才嘛,没想到罢了。 清浅的笑声自后响起。 抛开其他不讲,骑自行车这项运动给棠凝带来了通体舒畅,偶尔有这么一出倒也不赖。 在三人的努力下,没过多久,就到了罗银月落脚的小区。 一栋老式居民楼前,三人将小蓝车停放好,开始爬楼梯。 此时,六楼,罗银月家门前,一个男人等在那,看着三十有五,手里捧着一个砂锅,老老实实的模样也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三人上来时刚巧与他正面撞上。 见状,打头的元子野脚步慢下来,声音懒洋洋的,“哟,追求者?” 慢他一步的罗银月微微一笑,“不是,确切地说是他家需要一位保姆。” 不仅如此,他,乃至他家中老小,一致认为她愿意去当这一位免费保姆。 元子野在俗世中生活最久,一听便猜出个七八分。 只见小少爷长腿一迈,三两步晃悠到对方面前,从头到脚将人扫视了一遍,然后姿态桀骜,语调张扬,“让让。” 第117章 曹家人痴心妄想,罗银月初尝被护滋味 小少爷这纨绔劲一出,曹正光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 让让? 分明在说他是那挡道的狗! 尽管心中再不忿,他还是依言往边上让了一让。 这个社会先敬罗裳后敬人。 作为一名在知名大厂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曹正光多少听闻过一些名牌之上的奢牌。 凭借多年的认知储备,他认出面前之人手腕上戴着的那款表,其价值足以买下这一整栋楼,且绰绰有余。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认出了元子野。 市中心最高的那栋大厦有一个巨屏广告位,元子野的照片常年在那霸屏。 都说娱乐圈的水深,等着出头的明星数不胜数,但那么些年,偏偏无人能将其替换下来,要说他没有背景,谁信? 曹正光自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靠着多年苦读才进入大厂工作,兢兢业业许多年这才坐上技术主管的位置,得到相对丰馈的薪资。 他深深明白,像元子野这样的人,不是他可以轻易去碰的。 但他让了这一步,并不代表着他就是一个没脾气的人。 愤懑只会转移,不会消失。 曹正光将不虞的目光投向罗银月。 在他眼里,罗银月是个孤女,外地来的,租住在这里,没上过学,平时也是独来独往。 要不是看她年纪轻轻,长相不错,他哪里会几次三番来她面前献殷勤。 是的,老实巴交的外表下,嘘寒问暖的动作下,是他深藏心底的瞧不起。 在他的价值观中,以罗银月的条件,能找到像他这样有房有车有事业的对象,是她的福气。 而罗银月一直以来的冷淡姿态,落到他眼里不过是女生的“拿乔”而已。 “拿乔”可以,但要在私底下。 现在的情况是罗银月当着他人的面,把他的尊严丢到地上,这是万万不能忍的。 他张了张嘴,一大通说教即将砸向罗银月。 就在这时,落在后面的棠凝突然上前,正正地站到了罗银月的身前。 她有一学一,端着与元子野如出一辙的姿态,将不可一世的纨绔模样贯彻到底。 棠凝双手环抱在胸前,压根没拿正眼瞧他,只用余光扫过此人的面相。 随后她轻扯嘴角,语调轻蔑,“这位大哥,你奸门深陷,鱼尾枯槁,是十成十的克妻之相啊,奉劝你离我们远点,不该说的话都给我憋回去。” 元子野做的事难看,棠凝青出于蓝,说的话更难听。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曹正光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人模人样的两个年轻人彻彻底底地给他展示了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 元子野非富即贵,这个面生的女人气场更甚。 虽不知罗银月一个孤女是怎么跟这样两个人扯上关系的,但照目前的情况分析,再待下去明显是自取其辱。 幽暗的楼梯灯下,曹正光脸色难看地抱着砂锅与他们错身,径直朝楼下走去。 他这一走,楼道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 很快,三人听到一阵关门声,带着些气性。 元子野轻嗤一声,再度嘲讽,“拿门撒气,这人不行。” 棠凝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道,“的确不行。” 她虽故作纨绔姿态,但说的话都是真的。 这男人啊,克妻。 老实可靠的表相下,是极其利我的价值观。 任何一个姑娘跟他在一起后会都会变得不幸。 罗银月赞同的应了一声,垂首从随身包包里取钥匙,长长的睫毛下,是溢满愉悦的双眸。 原来,这就是被护着的滋味儿。 作为圣女,遇事要站在族人前头。 来了这边,自被这一家子人缠上后,她一直都是“单打独斗”的。 这是第一次,她只需要站着就好。 暖意悄然起。 罗银月觉得,俗世挺好的。 —— 老小区的房子面积不大,家具也上了些年纪,但一切被井然有序地规整着,小意温馨。 罗银月给棠凝和元子野各倒了杯茶,“你们随便坐,我收拾收拾。” 棠凝说,“我帮你。” 罗银月笑,“不用,我东西少,很快。” 小少爷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余光从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相识多年,棠凝什么时候说过废话,所以...... “棠凝,刚才那人克妻啊?” 棠凝嘴角微弯,精致的眼睛看向他,“克的。” 罗银月适时从卧室探出脑袋,跟着强调了一遍,“是真的,他的前妻宁愿净身出户也要离开他。” 前妻? 都什么跟什么。 年纪大,还离过婚,这样子的人凭什么来追求罗银月? 元子野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感,跟踩了屎一样。 他起身往罗银月那走去,斜靠着门框上,“怎么沾上这个麻烦的?” 罗银月正收拾包裹,闻言有些无奈,“说来还是得怪我,多管闲事。” 自搬来这边,她一直独来独往的,没有与邻里过多交涉。 一天清晨,早起的她晃悠到附近包子铺吃早餐。 她喜欢这家的包子,吃了一份还不够,又打包了一份准备带回家再吃一顿。 途中经过小区公园,不经意间一瞥竟看到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女孩在那。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颊沾着灰,呆愣愣地坐在秋千上,也不荡。 记忆里,自己也曾孤单独坐过。 恻隐之心油然而起。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里大人呢?” 小女孩约四岁,已经会回话,“爸爸去工作了,奶奶在搓麻将。” 罗银月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她身上钮错位的纽扣,声音越发温和,“衣服是你自己穿的嘛?” 女孩点点头。 罗银月柔和一笑,“真棒。只是有几颗跑错位置了,我帮你整理一下?” 女孩再次点头,“谢谢姐姐。” 当罗银月帮她整理衣服的时候,女孩的目光一直落在一旁的早点上。 越看,越想吃。 四岁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小女孩咽口水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大。 罗银月注意到后,直接把温热的包子和豆浆递到她手上,“早饭买多了,吃不完,你帮姐姐把它们吃掉好吗?” 食物上还残留着余温,传递到小女孩的手上,她有些心动,“可以吗?” 罗银月肯定一笑,“可以。” 小女孩咧嘴笑,“谢谢姐姐。” 小女孩饿极了,吃得狼吞虎咽的。 罗银月则坐在边上的秋千上,感受着暖阳倾洒于身。 她本想等小女孩吃完再离开的,哪知在那之前,小女孩那位搓麻将的奶奶找过来了。 一脸刻薄相的老太太几下打量便推断出了事情的发展,当即眼冒精光。 照理说,她应该对看顾自家孙女的罗银月心存感激的。 老太太的确也是这么做的,在嘴上。 她挂上笑脸,对着罗银月连连道谢,感谢与好听的话一筐一筐往外面倒。 对罗银月来说,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过了也就过了。 但没想到的是自那之后,她频繁地碰到这家人,就好像,自己的行踪被监视了一般。 几次三番下来,她琢磨出对方的意图,选择直言劝退。 拒绝的话说了不知多少遍,但老的不听人话,小的“助纣为虐”。 好几次阿金都蠢蠢欲动,都被她按捺下来了。 这家人虽讨人嫌,但还不至于出动蛊王。 包子铺的老板娘喜欢这个每天来她家吃包子的年轻姑娘,深怕她中了这家人的套路,好心提醒。 也是这样,罗银月才知道有关曹家人的故事。 原先住在这的只有在大厂上班的曹正光与他的妻子,那时他们还只是最普通的那种新婚小家庭,在这片区域,“名声”并不响亮。 后来妻子怀孕,曹正光将老家的母亲接过来,这家人才名声渐起。 老太太很厉害的,年轻时受过磋磨,便全数施加到怀了孕的儿媳妇身上。 乱七八糟的药汤,闻所未闻的偏方,皆以强硬的姿态压着儿媳妇喝下。 她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便是对自家“有出息”的儿子百依百顺。 所有行为的最终受益人,都是曹正光。 作为既得利益者,曹正光躲在母亲背后,顶着老实的面孔享受一切。 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下,他的妻子在女儿三岁时毅然决然选择净身出户。 净到什么程度? 她只穿着一套单薄衣物出门,手里捏着身份证和离婚证。 她没去争取所谓的婚后夫妻共同财产,更没去争有着曹家基因的孩子的抚养权。 她以最狼狈的姿态,争取到最渴望的离婚证。 很多人笑她傻。 但对她来说,离开这个家,才是美好人生的开始。 第118章 买冰棍是假,收拾渣滓是真 元子野向来不喜欢听这种家长里短、臭如裹脚布的故事,但这次他耐着性子。 只是听着听着,开朗少年不再开朗,眉心都挤出川字了。 罗银月注意到后问,“你这算什么表情?” 元子野先是偏开了目光,而后又直直地看她,“怒你不争的表情。” 罗银月不可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我不争气?” 元子野予以肯定,“你不争气。” 很快,他又加了一句,“解决骗子那会儿你不是还挺霸气的吗?现在怎么憋屈?” 罗银月想了想,“是人都有贪念,曹家人只是普通人,我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真是个菩萨。 元子野啧了一声,“我同情你。” 伴随着话落,还有他装模作样的一声轻叹。 罗银月:...... “我谢谢你。”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之际,客厅里坐着的棠凝突然出声,“我下去买根冰棍,你们要什么味道?” 元子野与罗银月两人看过去,棠凝已放下水杯站起身。 元子野双眼一眯,“买冰棍?” 棠凝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精致明艳的脸上神情如常,仿佛真是突然嘴馋了,“嗯,我吃草莓味的,你们要哪种?” 一旁的罗银月想了想,“我想吃巧克力味的。” 对她来说,俗世还有一点好,那便是吃的东西五花八门,都合她的心意。 棠凝点头,“好,一根够吗?” 罗银月甜甜一笑,“够,麻烦你啦。” 棠凝摇摇头,问元子野,“你要吗?” 与棠凝相识多年,元子野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说,“要,但我没想好,还是跟你一起去选吧。” 棠凝无所谓地点点头,“行。” 就这样,三人兵分两路,一路留下整理行李,一路出门“买冰棍”。 —— 买冰棍小队并排下了楼梯,鞋底落在年代久远的水泥地面上,小幅度地扬起淡淡的灰尘。 元子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使他整个人染上了一分邪肆。 他瞥了瞥身边人,嗓音微扬,“买冰棍?” 棠凝将手背在身后,慵懒恣意,“买,一会儿买。” 说着,她停住脚步。 此时两人所处的位置,是四楼。 楼梯灯昏黄,心照不宣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堂而皇之地开始听墙角。 刚才那个故事,同时招惹了元小少爷和棠家少主。 他们的朋友怎么能被这样的人觊觎呢? 试想一下,假设罗银月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没有为她撑腰的亲友,也没有足够的资本搬去别处,那是不是就活该被这样子无赖的一家人缠上? 讲道理,人家不听,一家三口连番纠缠。 时间一久,赖着赖着,是不是真就让这家人心想事成了? 那之后呢? 年轻的姑娘被骗进狼窝,冠以贤惠的美名,伺候三代人? 多么歹毒的心思。 罗银月不屑与之计较,但棠凝,心中不虞。 怎么着也得出出气,不光是为朋友,更为那个被净身出户的姑娘。 只是,她似乎低估了这家人的险恶程度...... —— 屋内。 曹正光与他家老太太同坐沙发,面色不虞地盯着茶几上的砂锅。 老太太伸手打开一看,眉头皱起,浑浊的眼睛闪过一抹气愤,“这罗丫头真是不识好歹,好好的粮食都被糟蹋了!” 砂锅里,是一团泡涨了的酸菜粉条,以及零星的几块碎排骨。 曹正光靠着沙发,一脸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以后不用再找她了。” 老太太不解,“为什么?她年轻漂亮,又是从大山里跑出来的,一旦进了咱们家的门,好拿捏得很!” 曹正光看了眼自说自话的老娘,压低声音,“她不是无依无靠,刚才有两个人陪她回来,男的是明星,女的看着非富即贵。” 愤懑过后,理智不断地替他分析着,最优解就是及时手抽,别再招惹罗银月,万一惹祸上身就划不来了。 但老太太不愿让先前的时间精力白费,更是心疼那一次次送过去的吃食,“说不定只是偶然碰到,她真要有什么非富即贵的朋友,又怎么会租住在这里。” 曹正光反复回忆着两人护着罗银月的模样,越想越坚定,“不,妈,听我的,以后别再打她主意。” 听着儿子的话,老太太只好同意。 过了一会,她又忧心忡忡的,声音跟着压低,“那你的工作怎么办?现在的时代不同了,不是努力工作就能往上爬的,当初是用前头那个—” 老太太顿了顿,声音越发轻,“当上主管才多久,又开始明里暗里挑你刺,明摆着还想着那档子事......” 说到这,老太太咬着牙槽,满脸不甘,“早知道就不放前头那个走了!” 想到之前那段记忆,曹正光脸色黑沉下来,厉声道,“之前的事别提了。” 老太太闻言噤声。 她打量着儿子的脸色,下意识又开始为他操心,“罗丫头本来是最好的人选,现在去哪儿再找个年轻漂亮的......” 被老太太絮絮叨叨念得头疼,曹正光的烦意更甚,“行了别说了,大不了就不当这个主管。” 老太太不同意,“那怎么行?” 曹正光:“不然您说怎么办?” 老太太眼底精光一闪,“实在不行就让小丫头去把她那死鬼妈哄回来。” 想到曾经的妻子,曹正光顿了顿,“她不会愿意的。” 老太太:“我听说有一种东西能让人上瘾的,到时候想不想,做什么,都由不得她。” 曹正光看着老太太,眼里黑黝黝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动了动嘴,轻声说,“妈,这么做犯法。” 老太太突然就笑了,满是皱纹的脸上竟多了一丝和蔼? 她说:“儿子,妈这辈子只要你好,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管。” 曹正光:“妈—” —— 门外,棠凝的拳头开始发紧。 所以,他的前妻并不是因为被磋磨而决心离开,而是因为被自家人当做往上爬的礼物送给别人! 也是。 这一听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即便婆婆多番磋磨,也默默忍受着。 真想走,早在开始就可以走了,又哪需要硬生生挨到孩子三岁才选择离婚。 “用前头那个”、“当上主管”,这两个词不断在棠凝的耳边回响,每出现一次,她对这家人的嫌恶就成倍增长。 主管的位置,是把自己媳妇儿送给领导换来的。 现在主管之位摇摇欲坠,所以他歪心再起,盯准罗银月这个年轻漂亮的孤女,想旧计重施。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无用又恶毒的男人? 在家里,躲在凶悍的母亲身后享受一切伺候。 在职场,顶着老实的面孔把妻子送给领导。 想必当初他愿意离婚,心里还有一刻是认为妻子已经“不干净”了吧。 可笑至极。 棠凝轻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元子野,眉眼认真,“我生气了。” 元子野脸色没比她好到哪去,拳头已经发紧,“巧了,我也是。” 既然目标一致,那么...... 指尖从沉香手串上抚过,弹指一挥,一袅香气从门缝钻入。 很快,房中传来哐哐两声,实实在在的,身体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棠凝稍稍侧身,给元子野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抬脚就是一踹。 这一踹用上了巧劲,没有惊动他人,但门锁,被震开了。 普通的老式大门开了又关。 随之屋内响起的是极其细微又清脆的骨头声。 第119章 先要一个拳拳到肉的当下 所谓的社会规则在大多数时候束缚的是好人、老实人、社会主义接班人。 他们被告知以暴制暴只会让仇恨延续,届时冤冤相报无穷尽。 他们被告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他们更被告知终有一日,举头可见青天。 但终有一日究竟是哪一日,只有天知道。 棠凝信奉的是时不我待。 与其等一个报应,等一个面上的公义,不如先要一个拳拳到肉的当下。 棠凝抬脚跨过地上的两具身体,顺势坐到沙发上,手指搭在扶手处,意犹未尽地轻轻点着。 元子野跟着收回脚,眉宇间残存着些微的凌厉。 他抬眼看向最角落的那个房间,对棠凝说,“里面那个小家伙怎么办?” 棠凝神色淡淡,“让她继续睡吧。” 小女孩今年四岁,被教唆着当小帮凶。 稚子无辜,但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终会被染上杂色。 很多事情做着做着,会形成习惯的。 更何况,这个家能把她母亲推出去,那十八年后,也可能把她给推出去。 与其这样,不如继续睡下去,等一个新环境的到来。 茶几上摆放着一个黑色手机,棠凝静静看了两秒,拿了起来。 上下翻看,她点开某一个对话框。 这是曹正光与领导的聊天记录,上位者与下位者的沟通简单又乏味,记录的几乎都是公事,一个指令下达,一个恭敬收到,没什么特别之处。 想来这位领导做事还是很谨慎的。 只是,他似乎小瞧了这位“窝囊”的下属。 曹正光的手机云盘上有一个加密文件夹。 棠凝的目光落在弹出的密码框上,直觉告诉她,这背后躺着的就是曹正光特意收集的证据,一份可以威胁领导的证据。 棠凝出声,“小少爷。” 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的小少爷应声而来,经过躺在地上的曹正光时,面不改色地再次踩在人手腕上。 棠凝权当没看到这一幕,她把手机递过去,“能解吗?” 元子野伸手接过,瞥了一眼后,“能!” 屏幕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眉目清隽,正气非凡。 没过多久,他说,“解开了。” 加密文件夹里的东西不多,有两条录音,以及一段视频。 元子野点开录音,滋滋的杂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像是隔着什么偷录下来的,但内容大致能听清。 第一条录音。 —小曹,刚才来找你的是你家媳妇儿吗? —是的领导。 —你小子不厚道,家里藏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媳妇也不带出来让我们瞧瞧。 —承蒙领导夸奖,她性子温吞,爱待在家里。 —厨艺一定不错吧? —会做些家常菜。 —家常菜好啊,有机会我可一定要尝上一尝,不会不欢迎吧? —当然不会,哪天您想吃了说一声我让她好好准备。 —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这个项目你拿去看看,没问题的话就交给你负责了。 —谢谢领导,我一定认真对待。 第二条录音。 —小曹,我八点到。 —好的领导。 —听说你家还有个小孩子。 —我母亲带孩子回老家探亲去了。 —我准备了一箱酒,一会儿可一定要尝尝。 —好的领导。 —特别是你媳妇儿。 —好。 —接下来你把精力往事业上放放,我预备把你提到技术主管的位置上来。 —感谢领导提携,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两条对话都很简短,单听单看并不能直观地证明什么,可若是再加上剩下的那段视频,整个事件便可以串联起来了。 视频元子野没点开,棠凝同样没有。 可即便不点开,他们也能从视频的封面上看到一个身形发福的中年男子朝着床方向走去,而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人。 元子野舌尖抵了抵脸颊,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地上躺着的曹正光身上,长腿一抬又是哐哐两脚。 真是个畜生。 棠凝冷眼看着,抽空拿出自己的手机发了条信息,然后叫停,“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买冰棍。” 元子野的动作顿了顿,想起还等着巧克力味冰棍的罗银月,低声应了句,然后踹了最后一脚。 小少爷的气肉眼可见的没消,棠凝起身走到他身边,声音淡淡的,“放心,这事没完,我叫了两个人,一会儿就到。” 这一顿打最多只能抹平他们对罗银月的险恶用心,至于施加在那位纯良的姑娘身上的罪孽,他们尚且还不清。 —— 两人买完冰棍回去时,罗银月刚刚收拾完行李。 她从元子野手里接冰棍,拆开包装往嘴里一塞,浓郁的巧克力味与雪糕的绵密口感相结合,满意地眯了眯眼,“好吃!” 姿容昳丽的女子吃着冰棍,巧笑嫣然地跟高大帅气的男子道谢。 这赏心悦目的画面成功帮助棠凝“洗眼”。 心中感叹,世界上还是美好的人事物多一些。 棠凝嚼了会儿自己的冰棍,对罗银月说,“我还有点事,一会让小少爷送你过去行吗?” 罗银月看了看棠凝,又看了看元子野,明眸轻眨,“行。” 于是三人小队再次兵分两路。 元子野的人接走了他和罗银月,棠凝的人则开着一辆面包车过来。 昏暗中,棠凝双手背后,自楼梯间信步而出。 深夜因高悬的圆月而黑得不够彻底,月光寂冷,间或洒在她冷然的俏脸上。 她身后走出两个高大的黑衣人,手里分别拎着曹正光与老太太。 车门开启,两人随手一抛,跟丢小鸡仔似的把昏睡不醒的两人丢进车里,黑暗中,与第三具身体撞上。 棠凝坐上副驾驶座,摇下车窗。 车子缓缓启动,与猎猎的风相逆行,风灌了一些进车里。 棠凝勾了勾耳边被吹乱的碎发,不为所动。 行进途中,车厢内传来一阵衣物摩挲的声响。 车子到达某大厂门口,三个白花花赤条条的身影被捆成一捆,直直地丢进某一房间。 与此同时,大厂正门最大的显示屏陡然亮起,画面正是被捆在一起的三人。 棠凝给了药,使他们从昏睡中清醒了部分感觉。 这感觉包括难以遏制的欲望,以及蚀骨的疼痛。 接下来的画面的确是有碍瞻观了些,但也算得上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曹正光想要的是工作,那就让他以最屈辱的姿态丢掉这份工作。 老太太想要儿子光宗耀祖,那就让她亲自给列祖列宗抹黑。 至于喜欢漂亮姑娘的领导?从根上给他断了。 “少主,资料收齐了。” 棠凝应了一声,把车窗摇上来,“让他们再玩一会儿吧,天亮再发。” 再玩一会儿?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玩法。 黑衣小哥嘴角抽了抽,一时没顾上回答。 棠凝觑了他一眼,前者顿时收敛,“是。” “回老宅吧。” “是。” 第120章 林家糊涂舅舅二婚? 凌晨两点,棠家老宅。 棠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祠堂焚香叩首。 考虑到夜已深,她没有过多打搅,只简单地给众位老祖宗请安。 夜色深深,香火袅袅。 棠凝信步走在回院的路上,近四个小时的车程坐得她头脑昏沉,眼皮子直犯懒,一度处于要睡不睡的困顿状态。 现下香火一闻,睡意消减,灵台又清明了几分。 这个时间点,棠家众人早已进入梦乡。 隐在暗处的守卫不曾现身,恪尽职守地护卫着整个棠家。 月光倾洒,树影婆娑,棠凝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番洗漱过后,棠凝躺到久违的床上,包裹全身的暖意将睡意重新唤了回来。 就在这时,叮— 来短信了。 黑暗中乍然亮起的光线刺得棠凝瞳孔微缩,眼睛不适地眯了眯。 等适应后,她拿过手机一看,消息是元子野发来的。 他询问曹家人的后续,以及她是否到家。 被困意围绕的棠凝懒得打字,直接按下语音将事件简单回复。 曹家人的结局大致定下,唯一的不确定是曹家那位小女孩的结局。 曹正光和老太太已是废人,自理能力尚且需要培养,哪还有什么抚养孩子的能力。 那么,能担起这份责任监护的便是她的生母。 考虑到之前种种,小女孩或许会被生母接过去抚养,当然也很有可能被送去福利院。 有些人生下来是享受人生,而有些人则是来历练的。 棠凝倒是希望在摆脱曹正光和曹家老太太之后,小女孩和她的生母都能心无旁骛地往前走,去过属于她们自己的人生。 若干年后她们如果想要回看来时路,也能做到心中无悔无憾,亦无阴霾。 元子野的回复来得很快,简单明了三个字——你睡吧。 棠凝放好手机,闭上眼睛。 —— 月影散去,日头东升,旭日高悬,日头西沉。 清幽宅院里,睡意酣畅的棠家少主被自家母亲从被窝里拉起来。 被窝大开,暖意溜走,棠凝不干,裹好被子重新躺了回去。 棠母端坐床沿,没好气地轻轻拍了拍裹成蝉蛹的女儿,“我倒是没听说哪家女儿是大半夜回家的,还去打扰老祖宗!” 棠凝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自己的头也钻到被窝里,嗓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语气却是理直气壮,“那我想家了嘛。” 想家了,就回。 回来了,总得跟老祖宗说一声。 棠家对棠凝格外纵容,没有门禁,没有约束,来去自如。 按照昨晚的情况,她其实是可以就近找个住处的,不需要熬夜赶路回家。 但很多事情都不能对比。 在看过曹家后,她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幸运。 没有卖妻求荣的男人,没有苛待儿童的祖辈,这么好的棠家,再晚也要赶回来! 想家=想父母。 棠母极吃这一套,浅笑着把这一茬给揭过了,转而开始哄女儿起床,“德叔煲了海鲜粥,你起来吃点。” 她家女儿不仅能干,还很能睡,凌晨回来的,一觉睡到傍晚。 这么一来,三餐误了两餐。 这作息习惯与饮食习惯实在差了点。 海鲜粥的吸引明显不够,棠凝依旧在被窝里磨磨蹭蹭的。 棠母好笑地开口,“我想找个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觉得怎么样?” 从前负责这一块的是林铮,有他陪着,阿凝的生活还算规律。 但自从他们回到老宅后,林铮的重心便转到公务上,而阿凝就跟脱了缰的小马似的,跑这跑那,饥一餐饱一顿。 她有心管上一管,但许多时候又不能中途打扰。 但一直这么下去又不是个事儿。 棠母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但棠凝听到后想也没想就回绝了,“不怎么样。” 相较于侍从环绕,棠凝更喜欢独来独往。 当初愿意让林铮以保镖的名义陪她住进归南居,除了要安父母的心外,更多的是因为她信任林铮这位相伴多年的人。 半个竹马如今成了义兄,更被父亲委以重任,前方自有一片独属于他的广阔天地等他去闯,不适合再当什么保镖。 而除林铮以外的棠家子弟里,棠凝暂时没办法给出全然的信任。 拿昨晚四个小时的车程来说,如果开车的人是林铮,她必然可以坦然入睡。 但换做他人,她会保留一分清醒。 之前就说了,棠凝在这个家有绝对的自由,她不愿意身边有人跟着,棠母便不再强求,只叮嘱着,“那你的作息和饮食得自我规范一下。” 棠凝应得爽快,“好~” 母女俩“难得”碰面,棠母一直陪着她,从洗漱打扮,到享用粥膳。 暖粥入口,补药下肚,满血复活的棠凝用纸巾轻拭嘴角,敛下的眸子里眼波流转。 忽地,她抬眸看向些许反常的母亲,“您有事要我办?” 疑问句,陈述语气。 被戳破的棠母一默,顺着这话茬想到某事,丝丝烦恼笼上眉头。 乖女儿见不得母亲露出这副愁容,棠凝歪头凑近,拍胸脯保证,“您说吧,我保证办妥。” 这副哄人的姿态做得足足的,棠母噗嗤一笑,愁思顿消。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棠母林婉出生江南林家,家境富庶,上面还有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哥哥,名为林建。 林建的妻子是钟沁,在成为林婉嫂子之前,还是她的闺中密友。 只是,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林建,居然做出人到中年抛妻弃子的决定,铁了心要离婚,去跟他的白月光在一起。 呸呸呸,哪是什么白月光,明明就是第三者。 插足婚姻的就是第三者,事情闹成这样,他们居然还要大张旗鼓地摆婚宴。 哥哥大婚,妹妹不愿到场。 对林婉来说,但凡哥嫂的婚姻是好聚好散的,也不至于气到不愿出席的地步。 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她出席了这场婚礼,对好友钟沁来说无异于二次伤害,她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可成人的世界总有无奈,林家两老尚在,作为姻亲,即便是做做样子,棠家都得派人出席。 棠凝听明白了。 在母亲不愿出席的前提下,父亲必然与她同仇敌忾。 那么,她棠凝,就变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棠凝揽下这活,“我去。” 棠母看着贴心的女儿,想到那糊涂大哥,银牙暗恨,“上午离婚,下午再婚,他干脆住民政局得了,到时候不需要给你那糊涂舅舅什么好脸色。” 棠凝饶有其事地附和点头,“好勒,我一定不给他好脸色。” 说实话她对这位糊涂舅舅没有多大印象,只依稀记得婶婶很是和蔼。 哦,对了,林家应该还有一个只比她大了一天的哭包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 算了,见了面自然知道。 由于婚礼是明天,作为棠家代表,棠凝带着行李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准备搭乘大名鼎鼎的红眼航班。 第121章 红眼航班偶遇清冷美人 同一时间,元家暗室内。 一身黑衣的元霆坐在太师椅上,长腿微微曲着,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沉香珠串中那颗新色珠子。 他的正前方,正趴着一个……人。 那人慌乱畏惧,声泪俱下地解释着,紧张与恐惧使得他讲话有些颠三倒四,同样的内容颠来倒去地重复着,语调亦染上几分哭腔。 元霆既不打断也不应和,只神情倦怠地听着,似信非信。 子野说有人在他的演出服上动手脚,招式路数与狼牙吊坠事件同出一脉,玩的都是些飘来飘去的东西。 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的攻势过于温和,杀伤力也低,即便是沾染上也不会危及性命,不像是旁支的手笔。 狼牙吊坠一役,元霆雷厉风行地处置掉所有涉事之人,不论身份、不论资历。 杀一能儆百。 其他有心思的旁支见状也不得不打消掉自己的小心思,又或是将心思蛰伏起来。 人心难测,任何一个上位者麾下总会有那么些所图过甚的人。 元霆没有兴趣花精力哄他们站自己这边,对他来说,不服可以,但只要他在家主之位一天,都且给他忍着。 至于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在宁可抓错不可放过的原则下,被“请”到元家暗室。 幽暗的地牢、气息骇人的黑衣人、以及对准脑门的一个个黝黑枪口。 这所有的一切都无声恫吓着这位黑手。 黑手,不,某当红小生直接腿软了。 他又惊又惧,恨不得时光倒流。 他的老天爷呀,当初脑子是怎么想的,没事招惹元子野干嘛! 不就是被压一头嘛! 不就是捡人家挑剩下的用嘛! 何至于扭曲卑鄙至此,找来那些腌臜法子只为破坏元子野的气运?! 与其说他真心悔过,不如说他被眼前的一切吓到。 本以为元子野倚仗的是源源不绝的资源,论资源,他也有,两人尚且可以斗上一斗。 可事实是站在元子野身后的是黑势力! 他没有。 之前也不认为元子野能有。 毕竟哪个好人家背后是黑势力的? 元霆没空管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既然确定与元家派系纷争无关,便挥了挥手。 很快,惊惧交加的小生被带了下去。 小生误以为自己要被噶了,当场开始嗷嗷直叫,声嘶力竭的,鞋跟直往地上蹭,留下黑黑的印子。 在元霆面前过分聒噪的代价就是,下一秒,他被击晕了。 世界恢复安静。 元陌适时出现,恭敬地将手机递到元霆跟前,“家主,棠少主发来消息。” “棠少主”三个字就是开关,能控制元霆的情绪。 得知她发来消息,元霆硬派的气场似突然被注入一股暖流,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他起身,从元陌手里接过手机,并吩咐,“人放回去,星途到此为止。” 所图即所惩。 元陌得令,“是。” 元霆抬脚往外走,同时翻开起棠凝发来的消息。 林家? 所以,才刚睡醒就又要出门吗? 不知怎么的,元霆脑子里噌的一下浮现出四个字:独守空房。 偏偏人姑娘还特别乖,知道哄他,说她先去看看别人家的婚礼怎么弄,学习学习经验。 他能怎么办? 唯有守好大后方,耐心等她回家矣。 —— 深夜机场,红眼航班。 这类航班是指在深夜或凌晨时段运行,于翌日清晨抵达目的地的航班,鲜明特征之一就是价格低廉。 当然,养尊处优惯了的棠凝选择乘坐这趟航班只因为她是被赶上架的鸭子。 哎,负重前行的她。 照理说棠凝的行程应当是有一定迫切程度的,毕竟糊涂舅舅的婚礼就在明天。 但母亲说了,不用给什么好脸色。 所以,她悠哉悠哉地在头等舱靠窗位置落座,安心地准备迟到,早退。 透过窗口,机场跑道上那些白白绿绿又红红的小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许是因为红眼航班的缘故,头等舱的上座率并不高。 唯二被订购的两个座位在同一排,各自靠窗。 当注意到有人落座时,棠凝侧头看了一眼。 她的这双眼睛呐,有点毒,入眼的都是些漂亮姑娘。 她的“漂亮”从来都不止局限于外貌,更多的是气质。 从外貌上说,眼前的这位姑娘当然是十足的美人胚子,皮肤白皙透亮,五官精致姣好,但更吸引棠凝的是她的清冷气质。 清冷也分很多种,如果棠凝没看错,她的清冷是独属于科研人士的清冷。 那是一种在长久的专业浸润下,与本身内蕴相融合的独有魅力。 棠凝本身不是一个热情外放的人,欣赏归欣赏,她还是收回了视线,闭目养神。 一阵轻微的颠簸后,飞机爬升成功,平稳飞行,并准时在目的机场降落。 这一降落,棠凝与清冷姑娘的缘分正式开始碰撞。 下了飞机,两人不约而同地拐进洗手间,那么长一排洗手台盆,留给两人的位置恰巧相邻。 行李提取处,u型转运托盘慢慢吞吞地将两人的行李箱一前一后转出来。 出租车等候区,两条队伍中的两人左右并排等车。 即便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打照面,两人谁也没有递出话头,直到棠凝从身侧的不锈钢栏杆上瞥到那只悄然探出的手。 这是一只咸猪手,正不安分地朝某个方位探去。 棠凝下手直接,手中的行李箱拉杆带着力道砸向那只与清冷姑娘臀部相距一厘米的咸猪手,两相接触,传出清脆的咯咯声。 手骨折了。 小惩大诫。 出于好心,棠凝再次操纵拉杆,帮中年男人将手骨接回原位。 哪成想这个人模狗样的西装男倒打一耙,对着棠凝张嘴就是破口大骂,唾沫星子直往外嘣。 在棠凝被惹毛之前,清冷姑娘先动了。 她应该是猜出发生了什么,冷着脸拧开手里未开封的矿泉水,把瓶口怼进那人嘴里,重力作用下瓶里的水咕嘟咕嘟直往他嘴里灌,呛得那人面目狰狞。 “嘴巴不干净?我帮你洗洗嘴。” 这是棠凝第一次听她说话,声音好听,内容直接,并透着些许戾气。 芜湖,举动也漂亮! 在这等车的人不算少,为避免人群中出现和事佬,棠凝单手提溜起直咳的人,把他拽出队伍。 见状,清冷姑娘跟着出来。 中年男人满脸通红,不知是被拽的,还是被臊的。 但他总算是意识到现在的女孩子不好糊弄,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找准机会扭头就跑,一只鞋跑丢了也顾不上。 对于这种人,棠凝其实是懒得搭理的,清冷姑娘也没有阻拦。 “谢谢你刚才帮我。” “不客气。” “我是南溪。” “我是棠凝。” 初见面到现在足足过了六个多小时,两人才正式互换姓名。 棠凝看了眼再次变成的等车队伍,拿出手机准备摇人,这时南溪先开口了,“我的车一会儿过来,你去哪,我可以送你。” 棠凝没有跟她客气,“桃源山庄。” 此言一出,南溪看她的眼神带了一丝打量,她说,“我也去那。” 这么巧? 棠凝挑了挑眉,补充说明,“我去吃席。” 南溪:“我去看席。” 嗯? 棠凝继续扩句,“我舅舅二婚,我是家族代表。” 南溪语气冷冷,“我睡过的人要结婚,我来看看。” 嘶! 棠凝试探地问,“我舅舅姓林。” 南溪目光沉沉,看棠凝的眼神带了些意味深长,“他也姓林。”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棠凝说,“我舅舅叫林建。” 闻言,南溪收回视线,语气恢复平静,“他叫林澈。” 好嘛,不是同一个人。 棠凝轻呼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消停,她又顿住。 林澈? 这不是舅舅家好大儿的名字?! 第122章 此林澈,即彼林澈 林家从商,财力雄厚,是俗世中江南一带的富庶人家。 当年林婉与棠远山一见倾心,互许终身,自此林棠两家结成姻亲。 鉴于棠家的特殊属性,绝大多数林家人只知林婉嫁进一个底蕴深厚的家族,其他一概不知。 唯有林婉的父母与兄嫂知道棠家人的能力。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天生异能的棠凝并没有在林家外公外婆身上感受到过多的温暖。 对他们来说,棠凝棠家少主的身份是远在林家外孙女之前的。 尊重,疏离,敬畏。 以上是棠凝在林家外公外婆身上感受到的态度。 要知道一个家族中,当家人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其他人,这也就造成了林家其他人把棠凝当成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异类”。 棠凝是一个相对自我的人,她要先感受到善意与被爱,才会想着回馈。 林家不待见她,那她就非必要不出现。 而在那些必要的场合,她会选择“仗势欺人”,把棠家少主的派头拿捏得足足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林家人都这样。 棠凝的前舅妈,如今的沁姨,待她亲厚。 沁姨的儿子林澈,儿时也把棠凝当成一个普通表妹,给吃给喝,会因输了游戏而破防嗷嗷大哭。 儿时的记忆已久远,后来大家年岁渐长,各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淡了联系。 但—— 依照南溪的话来看,她睡过的人,是林澈;说要结婚的人,也是林澈。 同样住在桃源山庄、同样名为林澈,要说这是两个不同的人,棠凝绝不相信。 “我那糊涂舅舅的儿子也叫林澈,今年二十三。” 棠凝状似随口一提,却在说完后饶有兴致地盯着南溪不放。 而南溪下意识的反应也正向验证了她的判断。 南溪微一愣神,从钱夹里取出一张照片递到棠凝面前,问,“是他吗?” 这是一张被保存得很好的照片,从拍摄背景看,拍摄于校园。 棠凝伸手准备接过,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到南溪的,忽地,一阵淡淡的金光掠过,触之生温,温和有力。 这...... 棠凝睫毛微垂,遮住眼底涌动的思绪。 金光多见于佛像而少显于人身,出现在人身上只有一个原因:此人会为人类社会做出贡献。 南溪身上的金光虽极淡,但的的确确存在。 这样的人...... 棠凝轻勾唇角,她倒是不知道该同情林澈这位表兄,还是该祝福了。 这时,南溪再次询问,“你说的林澈是照片上的人吗?” 棠凝回过神,飞快地抬眼看了她一下,又看向照片中那两张青涩的面孔,给出肯定答案,“是他。” 事态明了。 南溪点点头,接过照片,妥帖地放回钱夹。 不远处有辆车发出一声滴响,是南溪的车。 南溪看向棠凝,“我们先上车。” 棠凝:“好。” 挡板升起,头等舱中的安静再次出现。 过了一会儿,南溪悄然出声,“所以,他想骗我回来。” 不论是那些欲遮还羞的红绸喜字,还是明晃晃印着他名字的请柬,都是障眼法。 这一切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营造出他要结婚的假象。 “骗”字用得极妙,将棠凝心里的那点子八卦劲儿全勾出来了,“所以五年前,你把他给,然后就走了?” 南溪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平静,“嗯,因为接到密召。” 密召...... 看来是加入了某个保密性极强的科研项目。 “一去就是五年?” “嗯。” “他知道你去做什么吗?” “召令紧急,没来得及告诉他。” “那这五年里一次都没联系吗?” “我们不能与外界通信。” ...... 棠凝是真心为这位表兄掬了把同情泪,“这次是请假回来的?” 南溪点点头,“请了两天假。” 棠凝觉得这话应该理解为只请到两天。 五年,两天,难怪她身上会有金光。 感情这是把青春献给了科研事业啊,全情投入。 林澈与南溪的过往,棠凝并不清楚。 但考虑到一方是自己痴心不换的表哥,一方是既合眼缘又带金光的清冷科研美人,如果两人之间有情有缘,她自然不愿让他们品尝爱情的苦涩。 棠凝单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那你准备怎么做?” 南溪面色平静,“先回家。” “然后呢?” “把他拐走。” 棠凝唇角的浅笑印到车窗上。 啧,霸气。 “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南溪点头,拿出手机添加棠凝的联系方式,嗓音清丽,“不出意外,我们会是姑嫂。” 棠凝:“确实。” 如果哭包表哥痴心不换苦等爱人五年之久,那南溪这一趟,的确分分钟可以把他拐走。 桃源山庄门口,棠凝与南溪告别,推着行李信步朝林宅走去。 南溪则与她背道而行,回了另一方向那只剩她一个的南家。 —— 林宅。 今日有喜,整个林宅被布置得鲜红喜庆。 宅院门口,管家正翘首企盼。 当他瞥见一道悠哉靠近的身影后快步上前,恭敬有礼,“棠凝小姐,您来了。” 棠凝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管家微微鞠躬,飞快地朝她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棠凝小姐,行李交给我吧,您这边请。” 棠凝依言抬脚,管家落后半步跟在她边上。 除了管家外,宅院门口还站着不少林家佣人,整齐地排列在两侧。 随着棠凝的经过,那些人纷纷低垂下头,不敢用视线接触她。 这阵仗,活像棠凝是一个拥有巨大魔力且喜怒不定的怪物似的,不可随意招惹。 棠凝见怪不怪,嘴角噙着淡漠的笑。 啧。 林家还是这么没意思,一个个都爱把她当座上宾。 在管家的引导下,棠凝来到一栋会客厅前,厅内已经坐着不少林家亲眷,此时正融洽热闹地谈论着这场婚事。 当棠凝抬脚进入时,说话声不约而同地减弱下来,融洽的气氛稍稍一凝。 对此,棠凝恍若未觉,径直朝着主位上坐着的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去。 “外公,外婆,阿凝来晚了。” 两位老人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不晚,来得正正好,阿凝越发漂亮了,快坐下吧。” 林家外婆给棠凝示意的是主宾位,也就是最重要的客人所坐的位置。 棠凝浅笑颔首,坦然入座。 有人上前为她添茶,棠凝端起茶杯浅浅抿着,丝毫不将冷掉的场子放在眼里。 林家亲眷中有相对活泛的人,见状特意找了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的,场子逐渐恢复成之前那副景象。 但这一天注定好事多磨。 当南溪照片中的男孩褪去青涩,丰神俊逸地端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走入厅内,融洽的场子再度凝固。 茶杯后,棠凝的唇角微微勾起。 是林澈来了。 第123章 嘴硬以两分钟为限 现代婚姻中,离婚者不在少数。 当婚姻走到一拍两散的地步,人们往往会用失败来描述这段关系。 但,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及时止损吗? 有限的生命与热爱何必平白消磨于无意义的婚姻里。 沁姨通透,主打一个不忠则不容。 既然男人生了二心,就光速切割财产,送再他一本离婚证。 上午离婚下午再婚,在外人眼里,沁姨是那个被抛弃的糟糠之妻。 可谁人又知当沁姨得知舅舅与他的白月光再遇后,便已经决定要把这个“脏掉”的男人一脚踢开。 只可惜她的速度没有快过糊涂舅舅。 事已至此,糟糠之妻的头衔,沁姨背了。 但亏她不会白吃。 沁姨借此要求林家把该分给林澈的东西尽数转到他名下,合情合理。 林澈更没有辜负母亲的好意,将该收的一切照单全收。 也正是因为这样,林家两老对目前唯一的孙子产生了些许微词。 但林澈不在意,并用一句话回堵:有了后妈,后爸还会远吗? 该他接受的,他接受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他更是将自己的不愉摆到明面上,只因为错事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 林澈进入厅内,看向主位上的两老,神情淡淡,“爷爷奶奶早。” 今天是“大好”日子,林老太太只希望一切顺利进行,于是招呼他坐下,“阿澈来了,坐下吧。” 林澈依言坐下,抬眼的瞬间注意到棠凝的存在。 这个位置,再加上她周身的气度,想来也只有棠家那位表妹了。 林澈见棠凝她并不像厅内其他人那般“沉浸”在所谓的大喜日子里,而是淡然自若地身处局外,当下便明白母亲所受的委屈还是有人记得的。 就冲这一点,他主动同棠凝颔首致意,棠凝回以一礼。 久未谋面的表兄妹交浅言浅,“寒暄”结束,林澈便坐在位置上玩手机。 不,他其实并没有在玩,应该是时不时点开某个软件。 眼含期待地点开,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又冷着脸把屏幕按黑,周而复始。 ——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当棠凝坐了一小时后,新人终于进门。 按照这边的风俗,新人进门后要来见过夫家众人,敬茶改口。 棠凝如愿地见到了舅舅的白月光。 平心而论,她的样貌谈吐都挑不出什么错,但就是不合棠凝眼缘。 既如此,在代父母送出见面礼后,棠凝便找了个档口提前离席。 席上没人阻拦,因为在棠凝之前,还有一个“好汉”。 林澈是在新娘改口喊林家两老“父亲”、“母亲”时轻嗤一声转身离场的,当众给了糊涂舅舅一个没脸。 棠凝喜闻乐见,更愿意添上一把不咸不淡的火。 林宅自带一个大花园,花园中央有一个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喷泉。 棠凝稍一思忖,朝喷泉旁的摇椅走去。 等靠近了,果然在那看到一个被“丧气”包围的林澈。 棠凝施施然坐下,开始自言自语,“哎,这边机场也太难打车了,多亏有一个漂亮姑娘捎我一程,她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南溪。” 前面的话如同废话,最后“南溪”两字,直接戳中林澈的穴位。 林澈猛然抬头,紧盯棠凝不放,“你说她叫什么?” 棠凝莞尔一笑,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南溪。” 南溪。 林澈眼底情绪复杂,有惊喜,有难过,全都交织在一起。 当然,也仅限于此。 他那屁股就跟焊在摇椅上似的,一动不动。 棠凝撇撇嘴,好言相劝,“她只请到两天假。” 一抹慌乱自林澈眼中飞快闪过,他犹自嘴硬,“与我无关。” 棠凝淡淡地哦了一声。 乐于助人环节到此结束,她不再多言。 阳光洒在花园里,喷泉中央水柱不停歇地上下上下,形成一圈圆弧水雾,光线穿透其中,更显其晶莹通透。 暖阳倾照,棠凝掏出墨镜戴上,摇椅小幅度地晃悠着,她悠悠闲闲地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林澈起身离开。 而棠凝墨镜后的眉眼微微弯起。 啧,与我无关? 也就嘴硬了两分钟。 —— 南家。 南溪五岁时,父母之间的感情其实已经算不上好了,但为了年幼的她,南父南母相敬如宾地凑合着。 十四岁的南溪独立又聪慧,南父南母见时机已到,便开诚布公地召开了一场家庭会议。 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南溪都不曾怨恨自己的父母。 没有什么好怨的,生而有养,养而有教,她不缺爱。 更何况父母还为她互相迁就了近十年。 人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用来凑合? 南溪通透至极,不愿成为父母任何一方的负担,毅然决然地选择独居于这套房子里。 至此南家三分,互不联系,互不干涉。 时隔五年,南溪再次回到这个空荡荡的家。 当初走得急,也没安排人看顾这个家,如今屋子里已蒙上一层薄薄的灰,更充斥着一股寂寥的气味。 南溪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放下行李,她逐一将房子的所有门窗全部打开。 清新的空气源源不断地涌进其中,给屋子带来了几分生机。 南溪走到院子里,翻手机联络起钟点工。 急单,要价自然不低。 南溪不差钱,唯一的要求是快。 当一整队钟点工在屋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时,南溪窝在院子的躺椅上,闭目浅眠。 干她这一行的,不论什么项目,研究起来那可是废寝忘食、日以继夜。 昨晚,确切的说应该是昨天晚上十点整,她参与研究的项目终于取得阶段性胜利,组里所有人时隔五年,终于获得了外出通讯的机会。 研究所不会没收大家的通讯手机,但基于保密原则,整个基地,无通讯信号。 南溪跑到外头看到林澈那些欲盖弥彰的朋友圈是在十点十五分。 跟上头请假是十点十六分。 轻装离开基地赶赴机场是十点三十分。 其实她也没想好自己回来做什么。 如果林澈真要结婚了,她大概率也不会做出抢亲的举动。 或许只会远远的看上一看新郎模样的他是什么样。 幸运的是,南溪遇到了棠凝。 所以,现在的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顺利把人拐走。 在那之前,至少得把屋子收拾干净,不能把人拐进灰尘堆里。 久违的悠闲将积攒五年的困顿唤醒,南溪想着想着,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南家门口。 林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五年不见,即便只是睡姿,也能再次燃起他汹涌的爱意。 从棠家表妹透露的话里,他知道南溪是为他回来的。 如此,多年的气恼也尽数化成了庆幸。 林澈抬脚走到躺椅边,唤南溪的名字。 南溪没有反应。 恼意渐生。 林澈直接俯身凑近,微凉的唇瓣落在南溪的唇上,他一边亲一边凶巴巴地低声控诉,“起来,不许睡,回来不找我睡什么觉!” 分外熟悉的羞恼声唤醒了南溪,她慢慢睁开眼睛。 五年前对亲亲抱抱十分羞涩的男孩如今已蜕变成在她的注视下仍能面不改色继续亲吻的模样。 被她看着,林澈边亲边笃定开口,“你心里有我。” 南溪眨了眨眼,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亲吻。 林澈当即红着眼睛瞪她。 如果愤怒有形,他估计能当场化身喷火龙。 刚刚睡醒的南溪嗓音难得透出几分软糯,她解释道,“有人在。” 第124章 南溪,我原谅你了 有人在。 这三个字瞬间将林澈的思绪带回从前。 学生时期的南溪是学校出了名的冰山美人,清清冷冷的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大多时候爱泡在实验室里。 没有人知道这女孩实际上胆大包天,喜欢当着同学的面牵他的手、抱他、甚至是亲他。 那时的他总会红着耳朵偏开,说有人在。 如今倒是调转过来了。 林澈闭了闭眼,将眸底的湿意掩下,可心底难抑的抽痛却骗不了自己。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们都变了。 倏地,林澈睁开眼,眼尾染上一抹洇红,他嘴唇极轻地颤了颤,说,“你心里有我。” 他盯着南溪,不肯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只为要一个确定。 冷情如南溪,即使是父母的离去都没带起她过多的情绪,唯独面对这样的林澈,她头一次想要时光倒流。 她伸手抚上他的侧脸,指腹与脸颊轻轻摩挲,带着点安抚意味,“嗯,我心里有你。” 霎时,一滴泪划到她的指腹,温凉,无声。 林澈闭了闭眼,喉结几番上下滚动,心绪起伏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等再睁眼,他的声音已然染上几分沙哑,低低的,郑重的,“南溪,我原谅你了。” 林澈原谅南溪了。 原谅她在与他耳鬓厮磨的第二天不辞而别。 原谅她整整五年不联系他。 只要,她心里还有他。 林澈没有追问,但南溪不想让他糊里糊涂揭过这一茬。 她拭去他脸颊的那滴泪,收回手在躺椅上坐直,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你先坐。” 林澈听话坐下,将她收回的手握到手里,强势插入与她十指紧扣。 南溪任他动作,“五年前,我收到密召,进了一个研究基地。” 果然是研究吗? 林澈低头,声音有些闷,“其实可以告诉我的,我知道你的理想,不会拦着你的。” 真爱一个人,想她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以爱之名束缚住她欲挣高的翅膀呢? 南溪:“我不是怕你拦着,而是......” 林澈:“而是什么?” 南溪撇开眼,声音难得带上几分局促,“一时没想起来。” 这是真话,当时收到急召时她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子里想的全是相关的研究内容,等进了研究基地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把事情告诉林澈。 想补救的时候却被告知基地没有通讯信号。 这般,也算是阴差阳错。 林澈一时无言以对。 他一直都知道南溪心里的第一位是她的热爱,第二位才是他。只是没想过会因为这份热爱而互相错过近五年。 林澈侧头看她,“你就不担心我等不下去,跟别人结婚吗?” 南溪垂眸,想到自己看到那些似是而非的结婚喜讯时心里那吨沉重的石块,坦言道,“我以为你真要结婚了。” 林澈追问,“你这趟回来是准备做什么?” 南溪摇摇头。 林澈不解,“摇头是什么意思?” 南溪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不做什么,就看看你。” 林澈被这没脾气的姑娘气到了,“不抢新郎吗?” 南溪诚实以对,“不抢。” 林澈被气的不想说话。 见他这样,南溪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的模样。 “林澈,是我不告而别,如果你真跟其他女孩子结婚了,那我就得祝福。” “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澈不想从这张嘴里再听到这些祝福的屁话,愤愤亲上南溪的唇,嘴唇重重碾过她的,听到她小声呼痛才停下。 “祝福?你倒是大方!” 林澈瞪着她,“换做是你要结婚,不管跟谁,不论在哪,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 南溪纠正他,“我不会跟其他人结婚。”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后林澈呼吸一滞,有个问题在唇齿间百转千回,终于吐出,“那你想跟谁结婚?” 微风轻轻拂过,将南溪的长发吹动,柔软的发丝落到林澈的肩上。 南溪抿了抿微麻的嘴唇,主动环住他仰头与他对视,一字一顿,“我想跟你结婚。” 我想,跟你,结婚。 林澈心绪难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嘴角无声扬起,“算你还有良心。” 轻描淡写的话语里有几分克制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时,南溪从他怀里探出脑袋,“但我只请到两天假。” 这个消息林澈已经从棠凝那知道了。 “什么时候出发,我送你过去。” 他践行着自己的话,不拦着她做她喜欢的事,尽管这是他们时隔五年的重逢。 只是—— “你不能送我,因为要保密,除非......” 林澈听到自己连送送都不行,整个人又不好了,“你进的是什么破地方,送送都不行?我又不进去。” 当然,吐槽完的下一秒他又妥协,“除非什么?” 南溪说,“除非我现在打报告。” 林澈没听明白,“什么报告?” 南溪盯着他,字正腔圆,“结婚报告。” 结婚,报告。 林澈舔了舔嘴唇,侧过身,状似无所谓,“哦,那你打吧。” 南溪嘴角轻勾,拿出手机,刚输入一行字又被林澈叫停。 只见他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枚戒指,并将其缓缓戴进南溪的无名指,随意中带着十分的克制。 由于戒指一直被贴身放着,带着身体的余温,此时已尽数传到南溪手指上。 她低头看着这枚戒指,“这是......” 林澈自然接过话茬,“这是戒指,好了,你打报告吧。” 有些事情他嫌矫情就不愿多说。 事实是生长在新时代的林澈拥有一颗保守的心。 五年前,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他去珠宝店挑了这枚戒指。 尚且青涩的少年用他的方式做出有关未来的承诺,且满怀憧憬地设想他们的未来,只是...... 但这枚戒指他一直贴身放着。 一年、两年、三年...... 南溪心里有了答案,垂下的眸子迅速眨动了几下。 她依林澈所言打完报告,之后便收起手机,拽着林澈就往屋子里走。 林澈主动跟上,“去哪?” 南溪只道,“跟我来。” 两人进屋的时候刚巧与请来的钟点工打了个照面。 二十多人的队伍手脚麻利地收拾完屋子,正欲出来整理花园。 南溪却说不用了,并当场结清所有尾款。 他们拿了钱有序离开。 而南溪则拉着林澈到了自己的房间,并在第一时间把林澈压在门板上亲。 这时的她,倒有几分当年胆大包天的模样。 只是五年时间过去,她会的还是那些伎俩。 林澈轻笑出声,俯首躬身,一手搂着她,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身体力行加重了这个吻。 第二天,两人扯完证直接飞往另一个城市。 机场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有位漂亮姑娘跟落单的林澈要联系方式,从洗手间出来的南溪径直走到林澈身边,淡淡道,“他有对象了。” 姑娘被落了面子,娇横瞪了南溪一眼,“你虽然漂亮,但一看就无趣,连宣誓主权都这么没意思,他一定很快就厌烦。” 无趣吗? 南溪安静下来,没同小姑娘计较,倒是林澈忍不住了,“你知道个屁,她有趣的很!去去去,有你什么事!” —— 每个人的故事都在各自上演着。 棠凝在“好心”提点林澈后也离开了林家花园。 她没再去喜堂,而是凭着儿时的记忆,往隔壁的一户人家走去。 进去,又出来。 差别就是棠凝的口袋里少了张平安符,而手上则多了个木匣子。 第125章 与元父一起去元家 喜宴通常会持续三天。 但棠凝选择在第一天晚宴后与林家两老请辞,当着新郎新娘的面。 不论是白天离场后至今未归的林澈,还是今晚提前要走的棠凝,两人的所作所为都落在新娘的眼里。 小辈不懂事长辈自可教训。 而她要做的只是稍稍垂眸,然后重新扬起心无芥蒂的笑容即可。 果然,糊涂舅舅见她这副心里难过偏又顾全大局的模样,深觉委屈了新人,即刻端起长辈的姿态看向棠凝,面露不虞。 哟,这伎俩...... 棠凝浅笑盈盈,直视自家舅舅的眼睛,“舅舅这是有话跟我说?” 林建今晚喝了不少酒,竟真端起舅舅的姿态伸手指着棠凝预备说些什么。 是林家外婆打断了他,“阿凝,我派人送你去机场。” 棠凝的目光从舅舅那根手指上收回,嘴角笑意不减,“好啊。” 她起身与两老告辞,转身离开。 在抬脚跨出大厅的一刻,棠凝拨通自家母亲的电话,“母亲,舅舅拿手指我~” ...... 切,谁还没有母亲护了? 打完小报告的棠凝脚步轻盈,在去机场前特意拜访了沁姨。 沁姨对她的到来惊喜至极,眉宇间竟比之前更添几分惬意悠然。 棠凝由此得出一个结论:不如意的婚姻如垃圾,该丢则丢。 之后,棠凝赶赴机场再次坐上红眼航班,飞机于暗夜中爬升。 至此,这段相对敷衍的“吃席”之旅画上句号。 —— 晨间薄雾中,棠凝信步回到自己的院子,第一时间接水泡澡。 她将身体埋进水里,卡到好处的水压将周身的困乏舒缓。 林铮收到她回来的消息,特意帮她把早膳端到院子。 棠凝坐在院中石桌前,不施粉黛,胜似芙蓉。 林铮为她布膳,“怎么连夜回来?” 棠凝舀了勺粥,凑到嘴边轻轻一吹,蒸腾的白雾随之散开,“待着无聊。” 林铮看了她一眼,问得直接,“他们欺负你了?” 这话说的...... 棠凝双眸波光流转,而后看向林铮,“母亲说的?” 林铮点头,“母亲让我停掉与林氏一半的合作。” 棠凝眸光一亮,“那父亲怎么说?” 林铮好笑地看着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无异议。” 一直以来,碍于棠母的面子,棠家对林家多有扶持。 可以说林建当家作主后,林家能保持鼎盛状态,棠家至少出了一半力。 棠父一直知道林家人对棠凝的态度。 敬畏是吗? 那就敬到底,畏到底。 别在阿凝要温情的时候给敬畏,在她已经习惯敬畏的时候又来讲辈分。 被护着的棠凝心里一阵熨帖。 她对林铮说,“我没给新娘留面子,舅舅护妻心切,拿手指了我一下。” 指着鼻子骂。 虽说糊涂舅舅还没骂出口,但也没差了。 林家人在林铮心里其实是排不上号的。 听棠凝这么说,他淡淡应了一声,专心陪她用起早餐。 等回到书房后,林铮从桌面的文件里抽出几个不咸不淡的,塞回到文件柜中。 紧接着,他从柜里挑出同等份数的重量级文件,与桌上的放在一起。 有人进来,他把这些交代下去,“这些项目都停掉。” 下属:“是。” —— 林铮走后,棠凝走到床边正欲补觉,忽又想起什么,脚步一拐朝外走去。 还没给老祖宗请安呢。 这怎么可以。 孝顺小棠来到祠堂给一众祖宗请安,祖宗欣慰。 等她迈着轻盈的脚步从祠堂中走出来时,却意外地和一个中年男子打了照面。 棠凝礼貌颔首,“伯父。” 来人是元父,上一任元家家主,元霆哥、元子野的父亲。 这么早见到棠凝元父也挺意外的,鼻尖嗅到她身上沾染的香火味,心下不由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品行佳能力强也就罢了,更难能可贵的竟还是个敬重先祖的好孩子。 元父亲善地点头,“听你父亲说你去林家贺喜了,一切都顺利吧?” 棠凝弯唇,“劳您费心,一切顺利。伯父,您来找我父亲?” 元父嗯了一声,“跟你父亲聊了点事,正准备回去呢。” 电光火石之间,棠凝想到了自己带回来的木匣子,“伯父,我给元霆哥带了个东西,您帮我捎给他好不好?” 啊,这—— 事倒是顺手的,可他要真这么做,元霆怕是开心不起来了。 元父状似为难,“唔,我不知道他在哪。” 棠凝:??? 这是什么意思,元霆哥不就在他自己的住处吗,还能在哪。 元父也被自己这烂说法逗笑了,他轻咳一声,“比起我,他应该会更希望见到你。” 这是—— 被长辈打趣了? 厚脸皮棠凝顺杆儿爬,“那您稍等我一下,我拿上东西跟你一起去。” 棠凝大方不扭捏,元父对她的喜爱再添一分,“好,我等你,不着急。” 就这样,棠凝在补觉之前又插入一项行程:与元父一起去元家。 因着与元子野的交情,这并不是棠凝第一次来元家,但这是她第一次来元家找元霆。 一路上,元父给棠凝介绍着元家的大致布局,一个耐心讲,一个认真听。 这一遭走下来,棠凝把元家摸了个大概。 无人看守的院子前,元父止住脚步,“这是元霆的住处,你就当在自己家,慢慢逛,我就不进去了。” 棠凝浅笑谢过,“劳烦伯父。” 垂花拱门,凉亭小池。 元霆的院子占地广,景致错落有序,颇有几分园林之美。 只是…… 棠凝后知后觉地发现院子里竟一个人都没有。 元霆哥不在,元陌也不在。 这怎么弄? 棠凝环视四周,选择到边上的凉亭坐下。 她把木匣子放在石桌上,自己则双手支起下巴,开始沉思。 现在的时间是清晨,自己既没有梳妆打扮,也没有提前告知,居然就这么贸贸然进入元霆哥的院子? 这伯父好像有点坑人...... 院子特别安静,只剩微风与池里小鱼的扑腾声,宁静且自然。 对自己无语的棠凝顺势趴在手臂上,睡意涣散。 慢慢地,她的眼皮缓缓合上,卷翘的睫毛在眼下部位留下一片阴影。 元家练武场。 元陌将底下人递来的消息转告给练功结束的元霆,“家主,棠少主来了,在您的院子里。” 下一秒,元霆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 第126章 换了个地方补觉 “元陌,关禁闭。” 风中,元霆的声音传到元陌耳朵里,平静的,不容反驳。 元陌微微一愣,即刻想通了缘由,垂头领罚,“是。” —— 几息后,元霆赶回院子,不出意外地看到伏身石桌的棠凝。 整个院子寂静无声,像是唯恐惊扰到她的酣睡。 元霆放轻脚步靠近,俯身轻托她的背和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熟悉的沉木香沁入鼻尖,棠凝下意识放松身体任他抱,睡意正浓,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只小声嘟囔了句,“元霆哥?” 元霆垂眸看她,声音带着安抚,“是我,这里凉,我带你回房间睡好不好?” 棠凝略带含糊地嗯了一声,手虚虚地盲指了一下石桌上的木匣子,“那是给你的。” 顺着她的动作,元霆注意到那个木匣子。 不。 确切地说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只是并不知道这是送给他的。 某大佬眸底浮光掠动,有不少情绪在交织跳动。 他的目光从木匣子转移到囫囵说完话再次进入睡梦的棠凝身上。 她在他怀里安睡,饱满红润的嘴唇微微扬起,皮肤白皙莹润,衬出眼下那一抹极淡的青色。 困成这样还来给他送礼物…… “谢谢阿凝。” 元霆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认真致谢。 棠凝没说话,只手指小幅度动了动,似是在说不客气。 元霆把人抱回自己房间,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脱外套、脱鞋袜、盖被子。 冷调沉木香萦绕的屋里多了一丝淡淡的女儿馨香,两者交相融合,竟将冷调柔和了不少。 元霆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鼻息间是淡淡的香味,他用眼神细细描摹着她的面孔。 认真算起来,他们也就几天没见面。 今天这一见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寂静凉亭,瘦弱背影。 刚回院子看到的那一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元霆眼前。 是他疏忽了。 喜欢清静便没放人在院子里守着。 这是她第一次来元家找自己。 结果呢? 元家大门到他这院子,那么长的一段路,期间既没有人提前向他通报她的到来,也没人为她添茶送水。 怠慢,至此。 元霆是生气的。 他丝毫不怀疑元陌的忠心,这样做的初衷大概率是不愿打断他的练功。 但以他的能力,早已能做到中途收功而不伤己身。 更何况,在他这,阿凝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当阿凝迈进元家大门的第一时间,元陌就应该将消息告诉他。 罚他禁闭,意在让他更清楚他的想法,也在向整个元家宣告阿凝的重要性。 棠凝,轻怠不得。 思绪转瞬溜走,元霆微凉的唇贴上棠凝的眉心,带着爱意、与歉意。 眉心处的痒意惹得棠凝在梦中都产生了几分不适,她伸手抓了抓,指甲在白皙光洁的额头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元霆忙拉住这只不老实的手,却不想这只手自己有主意,反过来搭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其中竟蕴含着安抚意味。 元霆低眸无声轻笑,又陪了她一会儿,才起身去了隔壁房间。 浴室内。 温热的水汽在空气中凝结成雾,朦朦胧胧的,湿意缭绕。 花洒自上而下密密麻麻的水帘冲刷着元霆精壮的身躯,区块分明的肌肉群像是拥有无尽的能量,水珠一触即弹,练武产生的黏腻随之扫空,清爽自然。 元霆换上睡衣回到房间,等身上没有水汽后才掀开被角,轻手轻脚地躺在棠凝的身边。 被窝里暖意融融,睡梦中的棠凝似有所感,自顾自伸手搂搭在他的腰背处,连带着身体都往他怀里贴了贴。 元霆顺势轻搂着她,手掌于她背部小幅度的轻拍着,哄她安睡。 随后,他自己也合上双眼,享受这份心有归处的宁静。 院子偶有微风拂过,池里小鱼跃动,吐露泡泡。 屋内,两道清浅的呼吸声逐渐重叠,谱写着同一首旋律。 —— 即使是睡着,也不是毫无知觉的。 棠凝隐约知道元霆的一系列举动的,所以当她在他怀中醒来时,没忍住还以颜色(借机揩油)。 亲她额头是吧。 棠凝打量着面前放大的神颜,目光诚实地落在他厚薄适中的嘴唇上。 做贼心虚。 做窃花贼同样如此。 棠凝屏着呼吸,心虚又鬼祟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一触即分。 窃花成功的她无声咂巴嘴。 嗯,好亲。 人的贪念无穷尽,棠凝亦是如此。 这不,刚亲完嘴唇,目光又自发地落到他那凸起的喉结处。 理智告诉她这里亲下去元霆哥必醒。 但感性技高一筹,举着小喇叭循环播放有便宜不占是王八。 她不要当王八。 于是,棠凝悄咪咪调整姿势,试图离喉结处近一些。 只是,还没等她碰到,搭在她腰间的大手突然动了。 不是把她搂进怀里,而是元霆把自己整个人送地离她更近。 自然而然的,棠凝的唇原地贴上心心念念的喉结。 他这副予取予求的模样,棠凝先是一愣,随后无声笑弯了眉眼。 醒了是吧。 棠凝轻轻浅浅在他喉间落下一吻,然后脑袋稍一后仰,目标明确地攫获他的唇。 这次不再是一触即分,而是带着几分力度的深吻。 唇畔轻碾,爱意宣泄。 等再次分开时,棠凝的嘴唇已泛起酥麻。 “元霆哥。” 棠凝的声音懒懒的,染着几分沙哑。 元霆低声应了一句,不知疲倦地浅浅啄着姑娘的唇角,意犹未尽。 虽是如此,他也没有更进一步。 棠凝的到来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了,女儿矜贵,他得护着。 —— 午膳是由“眼熟”的黑衣小弟送过来的。 他们兢兢业业地从归南居服务到元家老宅,把送菜做出了豪气干云的架势。 等几人离去,棠凝看向专心为她布菜的元霆,黑白分明的双眸微微一闪,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元霆哥,今天怎么不见元陌?” 元霆不瞒她,“在关禁闭。” 啊,果然。 棠凝应了一声,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展开讨论。 她大约能猜到元陌被关禁闭的原因。 虽然她不喜欢仆伺环绕,也不甚在乎有没有那杯子茶水,但元霆哥是在立规矩,为了她。 她心里明白,只要她提上一提,元陌的禁闭就能提前结束。 但这样一来,元霆哥身为家主的威信呢?罚他禁闭的初衷呢?怕是都要打一个折扣了吧。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次再来的时候提前告诉元霆哥。 只能说伯父属实不靠谱了些,把她拐到这自己却开溜了。 (元父大喊冤枉,他这不是给年轻人创造独处的空间吗?) 食不言,寝不语。 午膳结束,棠凝问起木匣子,“元霆哥,东西喜欢吗?” 元霆勾唇,“特别喜欢。” 他取来木匣子,将其打开。 里面摆放着一整套紫砂茶具,色泽温润,古朴雅致,品质上乘。 元霆的这句“喜欢”除东西本身外,更多的是对棠凝这份心意的喜欢。 好东西他见得多了。 难得的是棠凝出门办事竟然还想着给他带礼物,这份心意胜过东西本身千万倍。 新茶具需要开壶,元霆大包大揽,棠凝负责观摩。 茶香涌动间,棠凝的手机嗡嗡一响,一响,又一响。 她眉梢轻挑,喜欢这么连着发消息的也没几个人。 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章若若。 【章若若:阿凝阿凝,呼叫阿凝~】 【章若若:婚期已定,就在两个月后~】 【章若若:呜呜结婚怎么有这么多事要忙,你快来帮帮我,help~球球~】 第127章 射击场玩枪,试婚纱时若若被绑走 帮吗? 小青梅的忙一定要帮。 什么时候? 晚点再说吧。 棠凝回复几条信息后将手机搁在一旁,看向元霆,“元霆哥,两个月后若若大婚,邀请我当伴娘。” 元霆淡淡应了一声,拿茶汤转了一下杯子,确保杯壁全被润过无遗漏,这才问道,“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 倒是把棠凝给问住了。 时间得倒推到元子野演唱会那天,会后庆功宴上若若说想结婚,当时贺简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名份,若是某位大小姐效率高的话,应该是当晚定下的名份,这么一算…… “三天?” 棠凝上扬的尾音中透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是三天吧,应该没算错吧? 闻言,元霆的动作跟着一顿,随即抬眸,目光幽幽地看了眼棠凝。 这一眼看得棠凝莫名心虚,她下意识偏开视线,牢牢盯着那只安静老实又无辜的紫砂茶壶不放。 怎么办,元霆哥的眼神怎么这么好懂,分明在说:瞧瞧别人,再瞧瞧我们。 可— 慢又怎么了? 慢有慢的好,这种事可不兴比。 坚定主意的棠凝决定放过无辜的茶壶,陡然移开视线,重新与某大佬的对上。 不仅如此,她甚至色厉内荏地小瞪一下。 结果就是,如此小孩子气的行径把大佬给逗笑了。 元霆浅笑着揭过这一茬,问她,“要不要逛逛?” 逛元家吗? 不爱走路的棠凝委婉拒绝,“伯父已经给我介绍过了。” 乍一听到伯父两字的元霆挑了挑眉,“跟他一起来的?” 棠凝点头,再次强调,“我已经逛过一遍了。” 所以就不逛了吧,元家太大,走两遍腿要断,她就喜欢坐着。 一次、两次的,元霆对她的想法已经清楚明了,或许是他的表述出了问题,可他的本意并不是想带她硬走,而是…… “要不要去射击场玩玩?” 射击场能玩的不就是…… 棠凝一改先前的懒怠模样,给出一字诀,“玩!” 话语落地之铿锵有力,起身的动作之果断干脆,无一不揭示着她的跃跃欲试。 跟元霆哥比枪法的念头很早就有了。 她不才,单打独斗近身肉搏的武力值极低,唯有一手百发百中的枪法傍身。 元霆哥有古武内力,武力值深不可测,这些棠凝都是知道的。 但他在枪法上的造诣倒是不曾听闻。 就几次“搞事”的经验来看,她能确定的是元霆哥的枪从不虚发。 可要真论起谁的枪法更好些,那还真不好说。 如此这般,棠凝的“攀比心”被激起来了。 元家射击场,砰砰砰的射击声不绝于耳。 一众元家人按照往日的习惯练枪,只是今日,他们的成绩跟往常比起来差了不少。 皆因不专心。 因为他们练着练着便会忍不住往某处瞄,然后被那两个把枪打出残影的人惊到。 十六个移动靶,十六发子弹,就把枪那么轻轻一划,好嘛,全中。 元家人善武,也慕强。 在他们心中,家主能做到这世间一切不可能的事,是无敌的存在。 不说十六发,就是六十发,家主也能做到。 可,这棠家少主居然丝毫不逊色? 元霆没有故意让棠凝,遇到棋逢对手的人不容易。 一下午时间,棠凝玩得酣畅淋漓,观众看得津津有味,只有排靶的人痛并快乐着。 晚膳是在元霆院子里用的,席面上大多都是棠凝爱吃的。 运动过后的她胃口极好,不管吃到什么都是笑盈盈的。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眼里的笑意淡了淡。 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人,棠凝问,“元霆哥,你一直是一个人吃饭的吗?” 今天她一直跟元霆哥在一起,期间不论是元伯父还是元伯母,都没有派人来喊他们用膳。 她不确定这是两位长辈特意给他们留相处的空间,还是一直就是这么一个习惯。 若真这样,那元霆哥…… “嗯。” 元霆应了一声,肯定她的猜想。 自接下家主之位后,他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吃饭的。 减少掉不必要的行程能更合理地安排时间处理公务,这对家主初期的他是有益的。 后来,等他能游刃有余地处理所有事务后,也没有了改回来的必要。 或许是养儿子跟养女儿的不同吧,在棠家,只要人在老宅,只要没有特殊情况,用餐都是在一起的。 两相对比下,棠凝眨了眨眼,看向元霆的眼神带上几分心疼。 大狐狸元某人注意到后,顺着梯子往上爬,向她发出申请,“德叔手艺不错,有机会我多去蹭饭?” 他没有把她从棠家拽出来,而是选择自己融入。 棠凝眉眼弯弯,“当然好啊。” 日暮黄昏,晚霞漫天。 简单散步后,元霆用“瞬移”将某个犯懒的人送回了棠家老宅。 回到家的棠凝躺在摇椅上与准新娘章大小姐通话,内容涉猎极广,从请帖上封蜡的款式到宴席上用哪款酒。 大小姐的目标就是,全情打造一个属于她的梦中婚礼,大大小小的细节都由她一手抓。 就这样,一个半月时间过去了。 期间,棠凝倾尽全力为这场婚礼助攻。 这天,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项目,婚纱试穿。 是的,定制的婚纱西服都已制作完成,需要准新人去试穿,若是有哪处不合适再做最后的调整。 这个活棠凝本来想躲的,原因是:她累了。 天知道包揽一场婚礼要管这么琐事,一向不理事务的棠少主被累得够呛。 可惜她拗不过爱撒娇的准新娘,章大小姐非让她一起去试伴娘服。 “其实不管什么伴娘服我都能穿。” “这怎么可以,伴娘要跟新娘一样漂亮,不许随便!” 棠凝无奈妥协。 礼服是在一家私人定制店里做的,这家店位于寸土寸金的某写字楼里,接待的都是大客户,极其注重隐私,有不少独立的更衣室与化妆间。 小小伴娘也有。 某伴娘动作迅速地换上缎面礼服,对镜一看,优雅,美丽,满意。 整个过程十分钟都不到,省下来的时间她全用来葛优瘫。 呼,舒服! 棠凝没想到的是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若若竟被绑走了。 消息是贺简带来的。 原本喜气洋洋的准新郎面色难看,捏着一张字条直奔棠凝。 彼时,棠凝还在躺在沙发,倏地眉心一簇,起身打开门,直直对上匆匆赶来的贺简,沉声问,“若若呢?” 贺简腮帮子绷得紧紧的,“被挟持了,留下这张字条。 作为准新人,他们俩的化妆间由一个弧形拱门联通。 试婚纱通常会连带着试妆发,以确定整体效果。 贺简在听到砰的一声时意识不对,过去一看,若若已消失不见,徒留化妆师与换妆师倒地不省人事。 负责接待贺简的工作人员忙查看同事情况,而贺简则注意到梳妆台上留下的字条。 看到内容后他瞳孔骤然缩紧,拿上字条立刻出来找棠凝。 字条上有两行字: 【10点10分顶楼天台 棠凝一个人来】 【忠告:多一个人撕票 过时也撕票】 棠凝看了眼时间,秒针刚刚转完一圈,现在是10点8分。 写字楼共26层,而他们正在23层,时间不多,棠凝匆匆留下一句,“贺简,我一定会把若若带回来,你联系林铮。” 话音未落,伴娘裙摆已消失在视野中。 因着与章家的交情,贺简隐晦猜出棠、元两家接触的都不是一些常规的事。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胡乱添乱,这样若若才有可能安全。 想到棠凝的嘱咐,贺简稳住心神开始联系各路人马。 出了工作室,棠凝直奔步梯,动作敏捷,毫无先前的懒散。 当她一脚踹开顶楼门时,宽广的顶楼空地上,赫然停着一架直升机。 舱门前,一身洁白婚纱的若若被人挟持着。 若若一见到棠凝便冲她大喊,“阿凝快走!这人是变态!” 某变态可听不得这话,枪口怼上若若的侧颈,似在感受动脉里蓬勃的血液。 那人面容俊美,声音阴恻,“闭嘴哦,不然我杀了你。” 威胁完人的下一秒,他又笑盈盈看向棠凝,眼含星辰,声音染上亲昵,“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第128章 交换人质,真正的首领 姐姐… 掘金区赌场,洗手间入口处见过的…东方面孔。 棠凝眯了眯眼,视线扫过稍显急躁的若若,示意她稍安勿躁。 与此同时,棠凝抬脚往前,缎面裙摆漾起优雅的弧度。 她声音平静,“你想找的人是我。” 终于被正视了呢。 那人感受着姐姐落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扬唇感叹道,“姐姐,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俊美少年眼角含笑的亲昵抱怨落在棠凝眼里,她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现在我来了,不如先把她放了。” 没意思…… 对方撇撇嘴,在棠凝的注视下丧丧松口,“听姐姐的。” 紧接着,他又勾起一抹笑,面上的被动一扫而空,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姐姐先把身上藏着的东西丢掉好不好?” 语气有多友善,他手里的动作就有多不客气。 黑黝黝的枪口一个用力,将若若的颈侧压出印子,气的大小姐的小鹿眼又瞪圆了几分,但碍于棠凝的嘱咐,她暂时没有爆发。 这个要求在棠凝的预料之中。 她点点头,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从她手中划出,落在水泥地面上,向前划行了一小段距离。 紧接着,手机也是同样的下场。 杀伤性武器和通讯设备已经交出来了,可对方不满意,目光定定地落在棠凝那肤白如雪的皓腕上,“姐姐,我不喜欢沉木香,你把手串也丢掉好不好?” 沉香手串的一颗珠子里都藏着江淮精心准备的好东西。 目标如此明确,看来是做足了功课来的。 棠凝垂下眸子,依言解开手串,将它放在脚边。 她倒是想看看这人还有什么招。 下一刻,招就来了。 一副手铐被抛向棠凝,银色的,表面雕琢着繁复花纹,比常规手铐厚了一倍,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不得不承认的是就有这么一种人,手里做着坏事,嘴里的话却分外无辜。 “姐姐,听说你功夫不错,我怕你攻击我。” 棠凝瞥了眼特殊定制的手铐,尤其在花纹上看了几眼,唇角不合时宜地缓缓绽开弧度。 她的指腹浅浅摩挲着手铐,下一瞬,咔咔两下,把自己给铐上了。 顶楼天台,一个身着缎面礼服的女子迎风而立,裙摆猎猎作响,她的双手被一副银色手铐束缚着。 明显处于劣势的她却依旧身姿挺拔,姿容昳丽,眉宇间丝毫没有惧意,有的只是对诸多要求的不耐烦。 是了,如此风采,才是他的姐姐呀。 那人满意了,“辛苦姐姐,好了,你来换她吧。”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他迅速贴了一张黄纸到“人质”身上,“人质”身体一顿,下意识看向棠凝,并在接到眼神暗示后乖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快,怼在颈侧的枪口移开了,转而对向棠凝。 棠凝神色不惧地与若若擦肩而过,无视怼在太阳穴的枪,好意提醒,“还不走吗?警察快来了。” 警察? 那人完全没当回事,绅士地邀请棠凝登机,姿态优雅又从容。 舱门的关闭带走了棠凝,留下了原地不动的若若。 螺旋桨转速加快,直升机升空、离开,一气呵成。 —— 【多一个人,撕票。】 心有软肋的贺简投鼠忌器,一直隐在暗处。 不清楚事态时贸然行动只会将一切搞砸,这不是一宗简单的绑架,而是涉及到另一层面的恩怨。 所以,即便他再想救出若若,再想把对方的头打爆,也要按捺住落在扳机上的手指。 贺简一直都知道自家媳妇儿对棠凝有多推崇,有关棠凝的事迹,他清楚了解的是当初为替若若出气,棠凝直接打上门去,又是掌掴又是拔枪的。 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对朋友没话说。 但当他亲眼目睹棠凝为救若若把自己给铐上时,内心又是另一番滋味。 可以说经此一役,棠凝直接稳坐章若若未来孩子的干妈地位,亲妈同意,亲爸更是举双手赞成。 当然,那都是后话。 此时,贺简见直升机离开,把最新动态实时更新给某大佬后,直接奔向僵在原地的章若若。 他的出现对若若来说,仿佛是一个指令。 “解穴”的指令。 章若若并没有中招,拍在身上的定身符对她不起作用。 因为她脖子上戴着棠凝送的项链,那条藏着符纸的项链。 同道中人也有个强弱之分,很明显棠凝的符箓技高一筹,能悄无声息地抵掉攻势。 章若若假装中招,皆因为棠凝的暗示。 她真就一动不动,唯恐耽误了阿凝的计划。 贺简的到来昭示着阿凝已经被变态带走了,章若若忙冲他喊,“快,找大佬救阿凝!” 娇俏小大姐的眼泪跟流不尽似的,但她不是只知道哭。 若若胡乱地抹掉眼泪就瞄准地上的手机要冲过去给大佬发消息。 贺简抱着她刚试图安抚,怀里的人猛然挣扎起来,“起开起开,别耽误我救阿凝!” “元霆已经知道了,林铮那边我也把消息传过去了,你放心,有他们在,棠凝一定会安全的。” 贺简的声音沉着有力,当即把跳蚤一样的章大小姐安抚住。 “大佬已经知道了?” 有大佬出手,阿凝应该不会有事了… 呜呜,吓死她了! 章大小姐不再克制,把头埋在贺简的怀里一通号啕大哭,鼻涕眼泪全抹在定制的新郎西服上。 贺简安抚着她的情绪,直至哭声渐歇。 情绪释放出来后,章若若不忘帮棠凝把她的东西收起来。 手机,手枪,手串。 精心养护的指甲蹭到水泥地上,粗粝的划痕破坏了原本的美感,她没空理会,因为注意力被不小心按亮的手机界面给吸引了。 【棠凝:是赌场见过的东方面孔,我去玩玩,别担心,帮我垫后。】 【元霆:好。】 这阿凝! 什么叫玩玩? 这种事情好玩吗? 不行,她一定要再给大佬重复一遍事情经过,这可是很严重的! 章若若心里嘴里都念念叨叨,手却格外老实地收起那沉香手串,妥帖放好。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阿凝跟大佬的定情信物。 —— 棠凝的想法很简单。 江湖事江湖了,若若不是江湖中人,不应该被牵扯其中。 只有当若若安全,她才能放开手做很多事。 直升机上。 轻奢皮椅,豪华内饰,咖啡美酒以及——鲜榨果汁。 要是棠凝手腕上没有那副手铐,倒真像是被邀做客来了。 余光淡淡瞥过手铐上熟悉的花纹,棠凝开始好奇这位“弟弟”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棠凝,棠家少主。” “那你是谁?” 那人坐在棠凝对面,举着酒杯轻倚靠背,唇角微微抿起,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心情甚好的模样,“潘安,我叫潘安。” 时间有一瞬凝滞住。 棠凝掩住嘴角的抽动,尽量保持高冷的姿态。 怎么说呢,这名字属实是她没想到的。 貌似潘安,是潘安。 单论其外表,倒也算名副其实。 “那我是怎么惹到你了?” 棠凝问得随意,大有种爱说不说的态度。 潘安被逗得眼若秋水盈盈,精致的眉眼净是愉悦,“姐姐真笨,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那我给你个提示好了,一年前,般若基地。” 一年前,般若基地。 棠凝闻言一怔,回忆起那场围追堵截的斗法,以及“战后”亲朋好友们围坐床边的“哭嚎”。 倏地,她发出一道轻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棠凝认真看向满脸无辜的潘安,红唇轻启,“你才是真正的首领。” 潘安单手抚胸,优雅一鞠,“幸会。” 第129章 友好交流,基地遇石崇 这段时间一直在帮若若备婚,的确是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一年前,棠凝费老大劲捣毁了的恐怖组织并没有真正被捣毁。 当她休养生机时,对方也在暗处重建势力。 那他弄这一出的目的,是报仇吗? 许是见棠凝没碰鲜榨果汁,潘安又倒了杯草莓牛奶,浓郁的奶香与清甜的草莓香扑鼻而来。 棠凝垂眼打量着递到面前的粉色饮料,抬手接过,动作间手铐碰撞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潘安听见了,俊逸的眉眼勾勒着愉悦。 若若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变态”。 棠凝懒得搭理他的恶趣味,捏着高脚杯的细长杯腿把玩着,没有喝。 潘安淡淡打趣着,“姐姐不喜欢喝草莓牛奶吗?” 一道轻嗤声响起,棠凝说,“怕你毒死我。” 她嘴里说着怕,面上却淡然得很,一点都没把潘安的把戏放在眼里。 无聊的问题得到了认真的回答,潘安义正严辞,“姐姐,我不会让你死的。” 哦。 原来偷摸下的东西不致死呀。 可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她也不乐意喝! 棠凝没有半点身为阶下囚的自觉,主打一个不配合,唱反调,以及明晃晃地打探军情。 “你为什么不杀我?” 潘安倒也没有强迫她喝,那些东西的确能让姐姐乖一点,但好像还是这样的姐姐更鲜活有趣。 他格外配合地回答起问题来,“因为姐姐很有趣,我喜欢姐姐。” 啧,喜欢? 棠凝友好提醒,“虽然没有抓住你,但般若基地可是覆灭了。” 那么大一个组织被一锅端,作为首领,难道不生气?不愤怒?不想报仇雪恨? 潘安依旧笑着,年轻面孔给这抹笑添了几分奶里奶气,“是哦,被追着打追着剿,是还蛮惨的。” 接着他话锋一转,吐出最是无情的字眼,“可,那又如何?” 字眼无情,眼底也无情。 棠凝相信他是真不在乎。 什么组织,什么部下,不过是他游戏人间时随手捏着玩的npc而已,死就死了。 这般,棠凝便愈发好奇了,“既然不为报仇,那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这问题一出,潘安给棠凝表演了一个活人变脸,唇角眉梢眼里话里的笑意全部收回,“因为姐姐不乖。”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声音也冷冰冰的,“姐姐怎么可以在我努力为我们创造未来的时候,跟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呢?” 呵。 哪来的神经病。 棠凝的眉心直突突,张了张嘴竟不知道骂些什么。 他俨然已经进入自己臆想的世界,在那里,他是当之无愧掌管众人生死的主角。 用什么话可以骂醒他? 没有。 既然如此,棠凝索性就闭上眼睛,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但一息过后,她又睁开,对上某个大反派的眼睛诚恳发问,“你努力出什么未来了?” 该不会又给她折腾出个般若2.0吧? 二十来岁,正是爱嘚瑟的年纪。 潘安的心情比天气还要多变,他咧嘴再次笑开,一副心无城府的憨憨模样,“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卖关子是吧。 “行吧。” —— 套话无果,棠凝选择偏开视线,欣赏起窗外风景。 她是不说话了,但潘安老爱跟她搭话。 “姐姐,我们在一年前就该认识的,那时我都已经做好准备被你抓了,可惜……” “听说你沉寂了好长时间,伤得不轻吧?” “别当什么正义使者了好不好?好人不长命的。” “你应该猜到了吧,我所知道的信息都是别人卖给我的。” “姐姐,你被你所庇护的人出卖了哟。” “这副银色手铐姐姐喜欢吗?我特意用你惯用的颜色和花纹打造的哦,量身定做,是不是很贴心?” “你看,我们才是同样的人,为什么要陪普通人去玩那些无聊透顶的游戏呢?” “这世间所谓的规则,不也是由某一些人制定出来的吗,也不公平啊。” “所以还是跟我在一起吧,我们来当制定游戏规则的人好不好?” …… 棠凝的周身似有无形的金刚罩,将这些絮絮叨叨挡在外围,一个也没漏进来。 被出卖吗? 与其怪被出卖,不如说是自己大意,没有留意到这个隐在幕后的真·极端分子。 敌在暗她在明,对接人被腐蚀也不是什么难事。 钱、权向来动人心。 至于他说的规则公平之类的,社会发展至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能相对公平就已经很不错了。 棠凝不欲浪费唇舌与他辩个是非曲直,都是成年人了,价值观早已塑成,轻易改变不了。 她现在想做的事情就是去看看所谓的努力成果,然后—— 再次捣毁。 经过连续五次的“换乘”,直升机终于在一个岛屿降落。 是的,又见海岛。 这一路上,棠凝格外“乖巧”,一点都没有惹事的迹象,对此,潘安深感满意。 他正了正衣襟,对棠凝行了一个优雅的绅士礼,“wele to my wondend.” wele? 棠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好言相劝,“我劝你别太欢迎。” 潘安嘴角的弧度不变,“姐姐,我敢带你来,就不怕你捣乱。” 棠凝轻挑眉梢,“那走吧。” —— 湛蓝的海天间孤立着一座岛,岛上风景秀美,钟灵毓秀,海浪肆意拍打着岸边,繁花簇拥着建筑,恍如童话世界。 还真别说,这人的确打造了一个“仙境”。 当然,乍一看是这样的,但若你仔细观察,便会惊奇地发现整个岛上没有一只飞鸟。 这也就代表着,有专门的监控人员全方位监控着整个岛的概况,一旦有不知名活物侵入,不论是无意的,还是携带着情报的,都会自动启动防御系统。 作为地头蛇,潘安热情待客,全方位给棠凝介绍着。 棠凝不知道他究竟给这座岛屿布下了怎样的天罗地网,居然笃定成这样,既不蒙着她的眼,也没有套着她的头,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领着她走了一通,地上地下的路线丝毫没有避讳。 只是...... 棠凝最意外的是在这里遇到石崇。 石崇,林铮的亲生父亲,扶光会的会长,长相儒雅,善操控人的某种人格。 k会在迪恩与凤潇潇的婚礼上做出出格的事,就是他在操控着。 巧了,几天前,元霆哥曾给她说过一个消息,也是关于石崇的。 当初k闹事被驱逐迈克尔森家族的领地后,凤潇潇也切断了对扶光会的军火提供。 石崇转头就与另外一个军火商展开了合作。 可好巧不好,几天前,那个军火商被端了个一干二净,连人带武器,渣都没留下。 对此,江湖上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是凤家干的,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 也有人说这是上头出手了,遏制了某种嚣张气焰的滋长。 但棠凝跟元霆都觉得,这事跟石崇脱不了干系。 而现在,他又出现在潘安的基地...... 第130章 千防万防,大漏特漏 石桌棋盘,象棋残局。 石崇正与自己对弈,注意到两人,便放下棋子看了过来。 没有人能与时间抗衡,人到中年,细纹已按时爬上儒雅的脸庞。 归功于他周身的文人风度,皱纹不仅没有显出他的老态,反而更衬其内蕴深厚。 不知是石崇真就无欲无求,还是他太擅长掩藏,这双眼睛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平静,看也看不到底。 虽然他和棠凝都曾参加过迪恩与凤潇潇的婚礼,但两人压根儿没有说过话,照理说,他们算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才对。 结果,石崇先是和潘安打了声招呼,“pan。” 而后冲棠凝儒雅点头,字正腔圆,“棠小姐。” 语气熟稔自然到仿佛他们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呵。 棠凝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一旁的潘安听到石崇对棠凝的称呼后也皱了皱眉头,眼神染上几分狐疑,许多猜想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拉直了嘴角,提防道,“你们认识?” 棠凝无语瞥了他一眼,得到了他愈发鼓囊囊的表情。 他双眼牢牢盯着棠凝,梗着脖子要一个解释。 三方僵持,活像一个抓奸现场? 棠凝懒得搭理他这副抽风的鬼样子,直接抬脚走人。 行走间,银色的手铐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石崇的视线从容地在手铐上扫过,未作停留便又移开。 他没有像棠凝一样落潘安的面子,而是给出关键字眼,“k。” 扶光会的k。 潘安对这号人物有所耳闻,仅限于他的死讯。 江湖上有人骂他蠢,惹谁不好,什么时候惹不好,非要在人家结婚时搞事情。 惹了事情不赶紧夹着尾巴躲回老巢,偏偏还在人眼皮子底下溜达,这不活该吗? 联想到他的死状,潘安倏地笑出了声,一双眼睛弯起来,开心至极。 他瞥了眼自顾自往前走的倩影,笑着对石崇说,“石先生稍坐片刻,我先把姐姐安顿好。” 石崇好说话地抬了抬手,示意他自便,自己复又拿起棋子。 潘安长腿一迈,三两下追上棠凝。 修长俊逸的身影在边上探头探脑,棠凝视若无睹,看着面前的岔路口,她问,“走哪边?” 潘安贴心地为她引路,同时打趣着,“姐姐,我倒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k的死相可不好看,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棠凝回忆着k的死状,普通的外伤哪值得潘安这样的人这么在意,唯有那落在双腿中间的锤子…… “不会。” 她又没特殊癖好,天天盯着人底下那块肉做什么! 潘安满意了,“姐姐真好。” 真好,有时候并不是一句好话。 难听的话棠凝选择让它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此时此刻,她淡定的表象下有一颗想摆烂的心。 这一个两个的,合着她千防万防,一个都没防住? 一般人都会把k的死归结到迪恩和凤潇潇身上,但石崇却那么笃定与她有关。 凤潇潇、迪恩、元霆,这三位就不是会泄密的人,她自己当然也不会没事找事。 这说明什么? 棠家有内鬼。 看来,她得多待几天,试试能不能从石崇嘴里挖出什么。 地下某暗室前,潘安慢条斯理地操控着门口的触摸屏,在设置着什么。 棠凝出声喊他,“潘安。” 清清浅浅的声音将这两个字喊得多了几分悦耳,最起码,潘安本人被愉悦到了。 他立刻应声,“在!”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转身看向棠凝,憨帅地咧嘴等待她的下文。 棠凝开门见山,“石崇为什么在你这?” 总不能跟她一样被“绑架”过来的吧? 看他那副自由悠闲的样子也不像啊。 听到棠凝的问题后,潘安兴奋的眉眼瞬间耷拉下来,如败兴的大狗狗。 又是别人的事,姐姐就不能对他上上心吗? 被怨念包围的人并不愿意主动配合。 棠凝也没强求,不说就算了。 谁知潘安又改主意了,他陡然抬眸,眸子里有一种名为疯狂的火苗在跳动着。 “他来找我谈合作,姐姐,等合作达成,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一起制定这世间的游戏规则。” 该说不说,棠凝对他的间歇性抽风已经免疫了,她自动忽略掉结婚这类的字眼,分析起话里的意思。 合作达成,就可以制定游戏规则了? 那,会是什么样的伟大合作呢? 有什么东西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俯首遵守新规则呢? 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事例,其中最为着名的还要数——生化战。 只要能秘密研制出某种毒剂,拥有它的人便能选择让谁生、让谁死。 他可以提前圈定好该死的人,再派人于同一时间投放毒剂。 见效快,来势汹,防不胜防。 如果真是这样,人命将被视作儿戏。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合作,那棠凝并不认为潘安与石崇的合作会顺利进行,因为石崇明显不是一个甘居人后的人。 好戏,且先按部上演着。 —— 棠凝在这座无名孤岛上住了下来,住在地下暗室。 尽管房间被装饰得极其奢华,但只要一想到这是地下,棠凝便待不住,毕竟她又不是耗子。 除睡觉之外,她就爱去地上溜达。 潘安就跟个无业游民似的,整天无所事事,净跟在棠凝边上。 两天时间过去,花园秋千上,棠凝有一搭没一搭荡着,精致的小脸迎着日光,任暖意弥漫。 不远处潘安感受着她的悠闲,含笑欣赏着,“姐姐,我有点羡慕你了。” 棠凝眼都懒得睁开,只抬了抬手,霎时响一串叮铃铛啷的声响。 她红唇轻启,懒懒开口,“羡慕?那这玩意送给你,你把自己铐上吧。” 她都懒得吐槽,这狗东西是给她把手铐解开了,但又找来一根两米长的银链子,美其名曰方便活动,实际情况就是跟拴狗一样。 “姐姐,我只是怕你离开我。” 潘安好声好气的,“不然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花纹,我再做几条?” 棠凝,“我只喜欢你离我远点,谢谢。” 潘安也不生气,“抱歉了姐姐,我约了石先生谈事,暂时走不了。” 棠凝挑眉,“在这谈?” 潘安点头,盛情邀请,“姐姐要不要听听看?” 棠凝,“不怕我搞破坏?” 搞破坏吗? 只要不想着逃,只要在他身边待着,什么都可以。 “不怕。” 潘安勾唇,邪邪一笑,“姐姐,这链子是特制的,坚硬无比,你逃不掉的。” 这么笃定? 棠凝睁眼,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淡声反驳,“还是能逃的,手砍掉就行了。” 潘安双眼一眯,眼里闪过一丝不愉,“姐姐,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不然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棠凝弯唇,对上这个白切黑,“威胁我呢?” 潘安抿唇缓缓摇头,“是在求你。” 对峙在无声中进行着,刀枪剑戟,锋芒毕露。 一阵你来我往后,棠凝斟酌着开口,“行,我暂时不逃。” 潘安满意了,奶里奶气一笑,“谢谢姐姐。” 第131章 石崇知道林铮的存在 日光温暖,带着一丝丝灼热。 偶尔有海风吹过,裹夹来一阵凉爽。 如果没有两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在边上谈“大事”的话,棠凝还是十分享受这份惬意的。 潘安倒是没骗人,石崇过来后两人的确开始谈合作。 只是这内容嘛,三言两语,语焉不详。 啧,难怪主动邀请她呢。 合着这段谈话就没漏出一星半点实际的内容,压根儿不怕她听懂。 期间,潘安时不时朝棠凝这边看,每当读到她淡然面容下的无语后,居然心满意足地在那边笑! 以此为乐吗? 棠凝面上波澜不惊,只在内心深处琢磨起接下来的计划。 是的,计划。 无语只是表相,棠凝事先已有了猜想,此时将谈话内容一一对应上去也不是难事。 潘安和石崇试图掀起的的确是一场生化战。 潘安的势力是近一年间组建起来的,底蕴不够深厚,但绝就绝在他手里握有宝贝——毒剂。 石崇呢,背后有整个扶光会,是盘踞已久的恐怖势力,其门下成员遍布全球,有足够大的犯罪网络支撑他去做一些什么。 能把这样的人都吸引过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毒剂呢? 破局的关键在毒剂。 毒剂的关键在潘安。 看来是时候把消息传出去了,被拴着过日子可不舒服,她忍不了几天。 连着银链子的手腕支着下巴,棠凝开始想念那些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的咸鱼日子了。 “棠小姐。” 就在棠凝出神时,石崇意外地主动与她搭话。 棠凝偏过头,百无聊赖的,“石先生有事?” 石崇温和一笑,声音平静地丢出一个大雷,“棠家的林铮,是我的儿子。” 这句话一出,自在晃悠的秋千,慢了下来。 占有欲作祟本要开口打断两人对话的潘安,闭上了嘴。 他精致的双眼在棠凝与石崇间来回看,眼里昂扬的兴趣表明他对接下来的“家常”十分好奇。 秋千上的棠凝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笑声清扬恣意。 好一记落山锤。 先前她一直刻意回避和石崇产生正面冲突,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因此将他的目光放到棠家,进而发现林铮的存在。 好嘛,照这话的意思,人家早就知道了? 棠凝收敛笑意,看向石崇认真问道,“亲可不能乱认,石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石崇态度依旧温和,“在他进入棠家的第一天。” 棠凝善意提醒,“他来棠家之前,待的是孤儿院呢。” 作为一个父亲,生儿不养。 作为一个男人,抛妻弃子。 棠凝不太明白石崇是如何能这么坦然地提起林铮,“若如你所说林铮是你儿子,那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曾感到羞愧吗?” 石崇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从容道,“人这一生光阴有限,得懂得做取舍。” 棠凝唇角微勾,似毫不意外他这番论调,只好奇地问,“那棠家有石先生的眼线吗?” 石崇被这直来直去的打法逗笑了,“不怕我骗你?” 棠凝摇头,“意义不大。” 闻言,石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开始知无不言,“有眼线。” 棠凝继续问,“是谁呢?” 石崇:“你们家有个小姑娘,叫棠雪。” 棠凝微微皱眉,“她可做不了什么事。” 棠雪在她这无非就是一个普通旁系而已,本身是有几分风水上的能力,但也仅仅如此,在棠家事务上她可插不上话。 若不是她对元霆哥有几分爱慕之心,她们之间怕是连那些浅薄的交集都不会有。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石崇放在棠家的眼线? 石崇像是在为棠凝解惑,“她的确做不了什么,我也不需要她做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只偶尔向她了解一些有关林铮的消息。” 什么叫玩了一辈子鹰,最终被鹰啄了眼? 棠凝这就是。 棠凝有些不痛快,“石先生可别告诉我当初她以私生女登堂入室,这背后还有您的功劳。” 石崇儒雅一笑,“不过是随手一帮。” 呵。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 棠凝摆明态度,“生恩不如养恩。” 石崇点头,“我知道,林铮在棠家挺好的,我没打算破坏他的生活。” 棠凝:“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石崇顿了顿,坦言,“因为我觉得你回不去了,所以想把心里的秘密告诉你。” 回不去了。 就这么笃定? 棠凝挑了挑眉,眉眼染上几分恣意,“秘密吗?石先生,对我们来说这可不是秘密。” 现在轮到石崇反问了,“这么说,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 棠凝粲然一笑,“是的呢,林铮可没打算认你。” 石崇一噎,“这样也好。” 他的视线落到长长的银链子上,开始反击,“pan很喜欢你,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不如安心留下来?” 潘安全程津津有味地听着,此时听到石崇的话,当即跟着撺掇起来,“是啊姐姐,想不到你家里人居然敢背叛你,还是如石先生所言安心留在我身边吧,我保证会好好对你。” 棠凝:...... “来,你靠近点。” 她朝潘安勾勾手指,就跟招小狗似的。 潘安不介意,长腿一迈,三两步来到她面前。 棠凝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托起他垂在身侧的手。 这一出来得突然,潘安一愣,“怎、怎么了?” 棠凝声音淡淡,像在验证他话里的真实度,“我母亲说男人的话不可信,我看看你的手相。” 潘安的手瞬间主动往前伸了伸,“姐姐真厉害,还会看手相呢,结果怎么样?“ 棠凝闭着眼,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睁眼的同时干脆利落地丢开他的手,声音懒懒的,带着几分无情,“孤独终老早死的命,抱歉,我安心不了呢。” —不如安心留在我这? —抱歉,安心不了呢。 这是......被姐姐耍了? 潘安垂眸看着身前无情的人,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也不生气,专心感受着手掌残留的细腻的温暖,好脾气道,“姐姐,时间还很多,你会改变主意的。” 棠凝不予置否,只道,“我困了。” 在某些点上潘安还是很贴心的,听到棠凝说困,他立刻响应,“我送你。” 对于两人的离去,石崇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湛蓝的天空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 回到地下暗室后,棠凝进入浴室打开花洒,蒸腾的水汽遮掩了她变浅的唇色。 此时的棠凝不复先前的懒散,她眉色冷然地划破手指,血珠滚滚,凌空成型。 本以为借着看手相能从潘安这找出毒剂的所在位置,却碍于时间的关系,只匆匆看到毒剂被装在一个密闭的容器里。 密密麻麻的两排试剂,蓝色占五分之四,红色占五分之一。 不出意外,蓝色的是毒剂,而红色的是解毒剂。 看手相的借口只能用一次,为避免打草惊蛇,棠凝选择乘胜追击,放血定位。 血液中蕴含着的巫脉能量再次上分,不多时,棠凝已经确定好准确位置。 接着,她将刚止住血的伤口再次撕开,更多的血液流出。 这一次,她要以血寄神通,传信给元霆哥。 饱满的红唇泛了白,她微微一抿,无奈地想,回去之后怕是又要引来一大堆“叮嘱”了。 就在这时,潘安的声音带着电流骤然响起,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姐姐,你在浴室待的有点久哦。” 第132章 疯子游戏 棠凝有些看不懂潘安这个人。 他是谨慎的,下药、锁链、监控、走哪跟哪,这些举措无一不显示着他对她的防备。 但他又是无所谓的,下药没成功也不强灌,给她戴着锁链但允许她自由活动,暗室装着监控会留出浴室这个死角...... 他似乎摸到了自己的忍耐程度,所言所行恰巧在忍耐线上,再往下一步,估计都不会是现在这个和平的局面。 就在棠凝懒得搭理潘安时,他的声音不嫌麻烦地再次通过监控器传进浴室,“姐姐怎么不说话?那我就默认你需要帮助哦,那我就......过来咯?” 浴室里棠凝无语地闭了闭眼,她敢肯定,但凡给潘安换一张脸,这话里的猥琐程度就能成倍往上增。 她动了动嘴,算是回应,“找个女生过来。” 闻言,那头盯着监控屏幕的潘安愣了一下。 帮忙什么的本来是逗姐姐玩的,谁知她居然真的需要人帮忙。 这是...... 精致俊美的少年眼底划过一抹狐疑,他嘴里应着“好的姐姐”,转头就把全基地武力值最强悍的女生派了过去。 关着棠凝的暗室内,浴室门前。 一个身姿威武的冷面女生抬手敲响浴室门,声音一本正经,“棠小姐,找我什么事?” 棠凝的声音从里传出,“有姨妈巾吗?” 该女生面不改色,语气邦邦硬,“有,稍等。” 她去了又回,的确只让棠凝稍稍一等。 当她再次敲门时,棠凝把浴室门从里打开,狭小的门缝中,棠凝伸手接过那袋粉色物品,“谢谢。” 对方的回应就像个机器人,“不客气,还有别的事吗?” 棠凝摇头,“没了。” 对方干脆利落,“好,告辞。” 她转身告辞,行动间似带起一阵劲风。 出了暗室后,她直奔某个房间。 那房间以黑色为主,冰冷又奢华,潘安正靠在皮椅内,面前有一整排显示屏。 见她来了,潘安声音冷冷的,无形中透着一股上位者的森然,“小五,姐姐怎么样了?” 名叫小五的女生姿态恭敬,回答一丝不苟,“棠小姐脸色泛白,浴室里有血腥味。” 潘安蹙了蹙眉,“是吗?那你觉得姐姐是不是在骗我?” 小五面无表情,“主人,小五不知。” 潘安以脚点地,皮椅转了转,想到姐姐说砍掉手腕时的表情,开口问道,“她手腕有伤口吗?” 小五敛眉,仔细回忆着隔着门缝的匆匆一瞥,“没有。” 潘安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小五:“是。” “等等。” 潘安又把人喊住,问,“这种亲戚到访该怎么调理?” 小五还是那句话,“小五不知。” 潘安:...... “你不是女的吗?” 小五的回答是:“主人,小五不痛经。” 潘安拧眉看着面前五大三粗肌肉块邦邦硬的小五,难得烦恼地皱了皱眉,“行了,你下去吧。” 小五:“是。” —— 以上插曲棠凝并不知道。 她更没想到用来当迷魂阵的“大姨妈”居然为她带来这么多补血餐食。 顿顿滋补,照这架势,都能把普通人补成一头血牛。 这潘安,还怪好心的。 也算是误打误撞吧,现在的她的确非常需要这些,以保证正常活动。 就如江淮先前说的,放血可不是什么玩笑。 现在的棠凝可以用一个词形容——外强中干。 表面的正常不过是硬撑罢了,内里虚着呢,血虚。 哎。 谁叫潘安这么会挑时机呢? 出现的那天她刚好换了伴娘服,原本应随身携带的药是一个都没在身上。 无能为力的事棠凝选择摆烂。 如今消息已经传给元霆哥,按照元霆哥的能力,必然可以按照约定时间悄无声息地取出那箱试剂。 到时候把试剂交给江淮接应,如此,这一场生化局也就破了。 可惜,就在唐柠畅想未来时,石崇却给她带了一个新消息。 那是在棠凝装痛经的第二天。 棠凝对秋千情有独钟,这天也按照往常的习惯坐在上头晒太阳。 暖暖的阳光倾洒下来,给淡粉的唇色带来了几分暖意。 不知潘安今天碰到了什么事,竟意外地没有守在她身边。 石崇出现时,棠凝正在秋千的晃悠中昏昏欲睡。 石崇温和依旧,“棠小姐,听说你生病了。” 棠凝静静打量着他,好奇地问,“潘安今天似乎挺忙的,石先生倒是清闲。” 石崇自在地寻了个位置坐下,说,“因为他的忙是我刻意而为的。” 嗯? 棠凝双眼一亮,来了几分兴致,“你们的合作谈崩了?” 石崇回看过去,“棠小姐似乎非常乐意见到这个场面,可惜,我们的合作很顺利。” 看热闹的兴致顿时散去。 棠凝撇开眼,声音懒懒的,“哦,真是令人遗憾的消息,那石先生玩的是哪一出?” 石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棠小姐是个有趣的人,我想跟你聊一聊。” 棠凝勾唇,“跟我聊的机会有很多,石先生刻意支开潘安,莫非是想灭口?” “灭口?” 石崇笑了一下,“是,也不是。” 棠凝配合,“愿闻其详。” 石崇抬头,看向那蔚蓝色的天空,欣赏了一会说,“这座岛不小。” 中年人聊正事都喜欢拿腔拿调的吗? 棠凝等得困意又上来了,她抬手支着下巴,等待后续。 石崇继续说,“岛不小,藏着的罪恶却很大,我想要把这些罪恶一一抹平。” 棠凝听笑了,“听起来石先生还是一个正义使者。” 石崇大言不惭,“这是我毕生的愿望。” 棠凝直言,“听着有几分可笑。” 石崇难得把情绪外放了几分,不再是那副儒雅温和的模样,“世人皆醉,借醉不作为,我要做的事,是深入它,了解它,掌控它,然后毁灭它。” 棠凝眯了眯眼,“这么说,这座岛是你要毁灭的?” 石崇坦言,“是的。” 棠凝:“那岛上的人呢?潘安、你、我,该不该被毁灭呢?” 石崇一锤定音,“该。” 棠凝浅笑一声,“你做了什么?” 石崇:“埋了炸药。” 棠凝挑眉,“能炸掉整个岛?” 石崇:“能。” 棠凝倒也没被轻易唬到,“那副场景想必永生难忘。” 石崇眼底闪过疯狂,“那会是一整片橘红火焰,炽热的,热烈的,燃烧掉所有罪恶。” 棠凝冷眼看着他,“真舍得就这么死了?” 石崇转头看她,眼底的执拗一览无余,“只要死得其所,又何妨?” 所以,是真的。 棠凝的心跟着沉了沉。 看来这一炸,人会死,岛会消,而毒剂,会随之扩散,以致蔓延全球。 这疯子! 思绪转换间,棠凝谈起自己,“石先生,你知道我擅长什么吗?” 石崇:“占卜算命?” 棠凝点头,“介不介意我算算你的成功率呢?” “算吧。” 石崇恢复成先前温和的容貌,给自己重新戴上了儒雅的假面,他看了看腕表,提醒,“你还有五分钟。” 也就是说五分钟后,岛上埋下的炸药会尽数爆炸。 棠凝没再浪费时间,她咬破手指,以血画符。 诚如石崇所言,这座不小的岛屿上,埋藏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炸药,一点一点,覆盖了整座岛。 她无声看了石崇一眼,轻扬嘴角,再次以血传神通,将这个消息传给已潜入密室的元霆。 然后,她再次撕裂伤口,源源不断的血液凝成一个两米长的血阵。 棠凝神色庄重,无声念叨着什么,接着抬手一挥,血阵直接罩住了石崇。 石崇全程都看着,即便最后被血阵笼罩,还是无动于衷,很显然已经将自己的生死抛诸脑后。 “你这些都是无用功,时间一到,炸弹必爆。” 棠凝的唇又白了几分,她用力地抿了抿,才回来一些血色,“潘安身边也有你的人?” 石崇承认,“是的,多亏了他们,炸弹才能埋得如此成功。” 棠凝:“炸弹一爆,他们也会死的。” 石崇:“为了大业,死得其所。” 棠凝轻笑,“你还真是会洗脑。” 石崇不欲再跟棠凝做口舌之争,低下头静静看着表盘上按时转动的秒针。 这时,潘安的身影匆匆赶来。 刚才有一些突发情况需要他处理,等忙回到座位后,他看到的正是棠凝放血画阵的画面。 匆匆赶来,映入眼帘的是在巨大血阵笼罩下依然泰然自若的石崇,以及面色煞白却嘴角含笑的棠凝。 潘安的后槽牙咬得发紧,他紧盯着棠凝,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声音阴恻恻的,“姐姐啊,你这是在做什么?” 棠凝友好地为他解惑,“在帮你啊。” 潘安盯着她,不放过一丝一毫表情,“哦?怎么个说法?” 棠凝:“石先生在你的岛上埋了炸弹哟,一分钟后爆炸来着?” 这时石崇出声,“准确的说,应该是三十秒后爆炸。” 棠凝的话潘安原本是不信的,但石崇这一开口,便由不得他不信。 潘安的瞳孔猛的一沉,紧跟着眼底染上猩红。 哦吼,是疯魔的前兆。 他转身朝石崇走去,好言相劝,“石先生,把控制器交给我。” 棠凝也是佩服,都到这时候了,石崇居然还能一脸温和地看着潘安。 他说,“pan,生死是小事,重塑世界才是大事,放弃吧,来不及了。” 第133章 逃离橘色小岛 (大结局) 疯子气疯子,面目多可憎。 为了所谓的大事能以身入局欣然赴死的石崇是疯子。 制造出红蓝试剂妄图主宰一切的潘安更是一个实打实的疯子。 死亡对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畏惧的点。 短暂的愤怒过后,潘安竟连接上石崇的脑回路,也不挣扎了,选择摆烂。 “能跟姐姐死在一起,倒也不算坏事。” 棠凝:…… 这死变态,刚才还一副要食她肉啖她血的鬼样子,现在居然扯这话? 不对。 怕不是被石崇调出某个人格了吧? 怎么做到的? 没人能替她解惑,因为石崇已自信地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新生。 秒针还剩最后三格。 三、二、一。 预想中那震天撼地的爆炸声没出现,那足以冲击肉身的热浪没出现,那随之四散的毒剂也不曾出现。 四周如先前一般平静,海浪勤恳拍打着。 冷眼旁观的棠凝第一次在石崇的脸上看到狰狞。 潘安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什么,开始冷嘲热讽。 石崇无暇顾及,他来回复盘着,一个劲念叨着不应该不应该的。 突然,他抬头死死盯住棠凝,用吃人的眼神看着她,“你做了什么?!” 棠凝浅浅笑着,苍白的脸色不能掩其灼灼风华。 她从秋千上下来,银链子随之发出叮呤当啷的响声。 “石先生,你那些舍生取义的游戏太疯了,不适合我,我还是更喜欢吃吃睡睡的咸鱼生活,恕我不能奉陪了。” 石崇试图走出血阵,却无法,没放在眼里的隐形的壁垒彻彻底底地困住了他。 胸口继续起伏着,他气极了,声音低沉的厉害,隐隐有磨牙声,“所以,你做了什么?!” 棠凝成了那个温和的人,“不过是简单的卜卦算命而已,你知道的。” 石崇冷笑一声,“倒是我小瞧了你!” 他就那么盯着棠凝,无声开合起嘴巴。 他想控制棠凝。 棠凝的好战因子被激起,她启用强大的精神力选择正面硬刚。 平静的空气中涌动着剧烈的力量波,两相较量下,一口血溢出她的嘴角。 鲜红的血将她的肌肤衬得更是苍白了几分,却见她嘴角缓缓勾起,带着独属于棠家少主的霸气,“抱歉呢,你输了。” 石崇的道心乱了,急于求成,反而露了败事。 一旁的潘安静静看着,突然鼓起掌来,“姐姐真厉害,我是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所以——” 他稍一停顿,眼里爬回几丝疯狂,“你还是骗了我吗?” 什么大姨妈,都是骗人的。 潘安已认定心中所想,压根儿也不需要棠凝的回答,陷进了自己的情绪里,病娇味十足,“姐姐,我对你这么好,你不该骗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抬脚朝棠凝走去,甩手丢出一张黄符纸。 棠凝眉心一跳,挥手拂走,“你想跟石崇一样被困住?” 哪知潘安听了这话却疯狂笑起来,“姐姐,你要不要看看你如今的脸色,你的血,还能用几回?你的能力,还能挡几次?” 这就戳着棠凝的痛脚了。 血,用得是有点多。 她已经开始担心之后要面对的狂风骤雨了,这般想着,精致的面容染上愁思,“是不多了。” 潘安满意了,像个判官一样下定论,“那现在就是你为鱼肉,我为刀俎。” 照理说如果棠凝不想鱼死网破的话,应该是这样的,但—— 当熟悉的沉木香沁入鼻息,棠凝一扫面上的愁容,弯起眉眼,话里带着几分嚣张,“不,你才是鱼肉。” 她这话音一落,一阵强烈的威压袭来,潘安的双腿当即一折,直接瘫倒在地。 紧接着,身着墨色黑衣的元霆如神只降临,随着无形的刀锋划过,束缚着棠凝的银链子被拦腰斩断,而棠凝也被拥入温暖熟悉的怀抱中。 感受到逐渐沉重的意识,棠凝顾不得多说,低声催促,“元霆哥,走。” “嗯。” 元霆沉声应下,抬手飞身间,两道锋芒劈向被血阵束缚的石崇以及跪地动弹不得的潘安。 两人吐了好几口血。 石崇对棠凝的离开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他能感受到困着自己的血阵的力量在急速削弱,等血阵消失,炸弹也能如期爆炸。 生命力在流失,但熬一熬总能在咽气前迎来新生,也算是殊途同归。 惺惺相惜也罢,同病相怜也罢,他看向同样惨不忍睹只剩一口气的潘安,做最后的寒暄。 “pan,说起来,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你妈的狗屁!” “你失态了。” 潘安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元霆的出现就是一个狠狠的巴掌,但气着气着他又笑了。 笑谁? 笑石崇。 别人不知道元霆提着的箱子是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 所以啊,石崇的愿望也要落空了。 不愧是姐姐呢,这一局,他输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 答案是:下一秒。 因为下一秒,困着石崇的血阵砰的一下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埋满整个岛的炸弹,爆了。 那是怎样一抹橘红火焰? 旺盛的火焰绽放于海上,始于水,冲上天,首尾皆蓝。 团团上涌的黑气不知是石崇所谓的罪恶,还是那不甘的生命在撕嚎。 火焰外圈,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破光而出,将那团橘红抛诸身后。 元霆怀里的棠凝已闭上双眼,胸口还算规律证明着她还活着。 不远处,一架飞机凌空盘旋着。 元霆冷着脸将人抱进机舱。 身穿白大褂的江淮在远远注意到那一团橘红时就开始骂骂咧咧,这下见了棠凝这副死样子,脸黑得更彻底了。 他打开医药箱,手下动作不停,嘴上动作也不停。 一边骂棠凝,一边骂大佬。 “这臭丫头就不该纵!” “好玩吗?这好玩吗?!” “现在好了,半条小命都要玩没了!” “你能不能管着点她,她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 …… 元霆抿唇不语,只牢牢盯着江淮手下的动作和棠凝的状态。 等情况总算稳定下来后,他才把一个手提箱递给江淮,并用一句话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她在救人,救了亿万人。” 一开始元霆的确以为她要玩,也耐着性子陪她玩,如她所说为她垫后。 只是后来,先是出了毒剂的事,又有了石崇的计划,这才将“游戏”升级到现在这程度。 早在刚刚,深知自己玩脱的棠凝就开始铺垫了。 她靠在元霆怀里,虚弱之际不忘就近亲亲他的颈侧,“元霆哥你别生气。” 元霆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棠凝,你一定要活着。” 棠凝。 多么久违的称呼。 果然生气了。 棠凝眼珠一转,再开口,声音是软糯中带着几分乖巧,她语速慢慢的,“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呢?元霆哥别怕,我睡个几天就好了,那些试剂你记得交给江淮。” 元霆看出她的吃力,不忍再苛责,“嗯。” “那你一会让江淮少骂我几句好不好,不然我睡不好。” “......” 他也想骂,但是舍不得。 棠凝的眼皮沉下来,“我先睡会,你别担心。” 元霆将她搂近了几分,轻声安抚,“睡吧。” 这一睡,也就带来了之后的橘红火焰。 —— 棠凝是在一周后清晨醒过来的,刚一睁眼就看到靠在床边的元霆。 丰神俊朗的人眼底泛了青色,一看就没休息好。 棠凝蜷了蜷手,小手指轻轻地勾上他的,元霆当即睁开双眼。 当视线聚焦到眼前这张浅笑盈盈的脸时,积压在心头的担忧瞬间消失无踪影。 他俯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虔诚,感恩。 感恩她的说话算话。 棠凝心里暖暖的,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元霆哥喊人了,“江淮。” 谁??? 棠凝的甜笑顿时僵在嘴边。 不出所料,隔壁房间的江淮应声赶来,看到棠凝后激情澎湃、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骂。 骂声中,更多的人涌进门口。 有面容冷毅、满眼关切的林铮。 有眨着红红小鹿眼的若若。 有不苟言笑但满脸感激的贺简。 当然也少不了脸色很臭表情很拽的元小少爷。 ...... 要不是手指还勾着元霆哥的,棠凝真怀疑自己重生到一年前了。 兜兜转转,还是这么一群人。 时光荏苒,情谊至上。 叽叽喳喳声中,棠凝扯过被子蒙住头,掩住润湿的眼眶与上扬的嘴角。 哭鼻子可有些失了棠家少主的身份,不行不行。 【全文完】 番外一:养伤小记 伤要养,害也要除。 隐世家族发展壮大至今,容得下内部的纷争矛盾,可断然接受不了族人与外界勾结背叛家族。 棠父大刀阔斧地将棠雪那一支从族谱除名、施下限制符、驱逐出棠家,罪名为通外敌。 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棠雪一支失去了棠家的庇护,未来如何全凭自身造化。 至于那位被腐蚀的对接人,一直以来是由林铮与其保持通讯的,最干脆的处理办法就是切断联系,让银色面具人从此遁迹于江湖。 每个地方都有对应的生存法则,那个森然的执法队伍里究竟是只有一个人被腐蚀,还是黑了大半间屋子,谁也不知道。 棠凝扪心自问,这么多年凡是需要她配合的任务她是一次也不曾推拒过,一年前更是为此心力枯竭,结果换来了什么? 背刺。 拔除那根尖刺需要时间,愈合伤口更是。 未来或许会有一番机缘重新将棠凝与执法队伍牵连起来,可在那天到来之前,她选择将抛出的橄榄枝收回,以自己为主,但行好事,莫问来路。 —— 橘色小岛事件一周后,迎来了章若若小姐与贺简先生盛大的婚礼。 恣意妄为的病号小棠顶着江淮几欲吃人的目光换上了伴娘服,笑盈盈地为小青梅献上最诚挚的新婚祝福,全程就跟个没事人似的,甚至还去闹了洞房。 单看她在婚礼现场的表现,大家都误以为她已经好了个大概,纷纷为她高兴,其中代表人物之最就是新娘子章若若。 章若若一直觉得阿凝是因为她才被那个大变态要挟的,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天知道她看着昏睡不醒的阿凝有多内疚自责。 她曾提出推迟婚礼的想法,但被霸气的阿凝一票否决。 喜宴上,见她状态的确很好便也终于把悬在心头的大石块放下。 闹洞房是不是陋习,端看闹的人是谁。 至少在这场婚礼上,作为新娘子的章若若被闹得超开心。 喜宴一结束,“知情人”江淮便收起笑,沉着脸塞了一堆东西给稳坐一旁的元霆,语气忿忿,“还看?快带她回去吧,看着就让人心烦!” 她,指的当然是棠凝。 有这样主意大的病人真是他的“福气”,太闹心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元霆闻言只抬了抬眼皮,幽深的眸色似会说话,他就那么静静地盯着江淮,直到后者收起自己对棠凝的“口出狂言”。 人与人是不同的,相处模式也因时而异。 平日里,江淮和棠凝的相处模式再是正常不过,但一涉及受伤,江淮便变得碎嘴极了,跟一个会炸毛的白色猴子一样。 元霆尝试忍耐了几次,但还是不喜欢这些聒噪的声音。 在大佬的眼神威压下,江淮乖乖噤声,放下东西立刻闪身走人,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棠凝远远瞥见这一幕,不由弯了弯唇角。 关于养伤,元霆充分尊重病号的意见,带着她再次来到归南居。 养伤的日子单调又无聊。 病号小棠躺在床上看着绝色大佬日复一日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不由得被勾起了邪念,试图走捷径。 诚如她之前所言,硬扛跟睡一觉之间是个聪明脑袋都知道怎么选择。 她拉着元霆的手百般哄劝,却始终未能如愿,原因无他,元霆认为她现在这副身子骨坚持不了一个、哦不,半个回合怕是都坚持不下去。 当然,那些哄劝并没有白费,全都被他一一邀请进心里的某间贵宾室,贴心招待。 等到他认为时机成熟时,便逐一招待回去,热情之至,宾主尽欢。 养伤的前期似蜗牛爬,养伤的中后期以乘火箭的速度度过。 —— 初冬,山间的枫叶红了一片,给日渐萧条的冬景焕发出新的生机。 归南居茶室,一男一女手持茶杯。 袅袅的茶香下,女子的面容在蒸汽后犹见其唇红齿白,血气十足。 棠凝轻抿薄茶,面色平静地听着身侧人又一次的冷声拒绝。 这已经是元伯母的第二通电话了,核心观点就是“催促”元霆哥回家。 元伯母不喜欢自己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的。 三天两头病殃殃的,都不知能苟延残喘多久,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堂堂元家家主全心全意地陪伴相护这些时日呢...... 而元家家主做了什么? 他神色冷然地挂掉电话,伸手将发呆的人拥入怀中,然后给自家父亲去了电话。 有道是媳妇犯浑,丈夫负全责。 “父亲,您身体康健,家主之位还是由您来坐的好,儿子庸俗,困于小情,无暇担此重任。” 那头的元父乍一听闻这话,便知自己媳妇又作妖了。 “你先别急,你们俩的事是老祖宗点过头的,谁也阻碍不了。家主你且坐着,你母亲那边,我来处理。” 期间,棠凝任自己沉浸在沉木香的怀抱里,一直不曾有任何反应,直到唇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恍然间,她对上一双眸黑深沉的眼眸,那眼底有一抹情绪蛰伏着,伺机而动,像是她若敢因为这事生出半分退意,便会气急攻心一般。 退意? 她棠凝怎么会有退意呢? 霸道如她,早已将身侧之人划入自己的领地,轻易放手不得。 但有些事上,该表态时需表态。 她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亲吻,后者呼吸一凛,将她拥得紧了几分。 棠凝任他抱着,只语气平淡地将早已发现的事实剖开袒露于两人之间,“元霆哥,伯母不喜欢我。” 要说在最初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没有半分失落那是假的,但喜欢与否是极其私人的情绪,她也无可奈何。 棠凝说完顿了顿,吐出几分孩子气的后续,“所以我也不喜欢她。” 元霆应了一声,支持着她的决定。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很公平。 棠凝又道,“但我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 这话一出,抱着她的高大身躯僵了一僵。 众所周知,一段话里先前的都是铺垫,“但是”这个转折尤为重要。 但我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 元霆缓慢地放开她,视线却紧盯着不放,像是要看她究竟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倘若她敢说半句不中听的,他势必要把这张嘴堵上。 却见棠凝扬起眉梢,霸道又笃定,“元霆哥,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堵在心中的气,终是散了。 元霆听到舒心的话,眼神放缓,嘴角轻勾,“嗯。” 棠凝见他能好好听人说话了,便又将之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但我并不想你夹在我跟伯母之间为难。” 元霆微微颔首,静待后续。 棠凝看着他,精致的眼眸里亮晶晶的,“所以,我们成婚吧。” 成婚是釜底抽薪之计,也是破“敌”之法。 成婚之后,元霆哥跟她就是彻彻底底亲密无间的家人,那便是定局,元伯母再有异议也无可奈何。 她不仅可以拐着元霆哥陪她养伤,还能拐他做更多的事! 元霆倒是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偏门的法子,但——甚合他意。 番外二:温泉之行 这股由内而外的喜悦有意识地在元霆体内横冲直撞,蛮横又激烈。 棠凝将他的意动看在眼里,笑盈盈催促着,“这个提议怎么样?你快表态。” 面前的姑娘巧笑倩兮,可“表态”两字,却反向将元霆离家出走的理智稍稍拉回。 他敛眸认真思忖,而后嘴角牵出一抹弧度,“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与你成婚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棠凝的眉眼都笑弯了,“那你是赞成了?” 哪知元霆却摇了摇头,“正因为如此,我想要这件事纯粹到只出于喜欢,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仅此而已。” 他话里的意思棠凝怎会不明白? 可她的确没想到自己这个提议会遭到拒绝。 她微眯了眯眼,饱含深意地将上述话语总结归纳,“所以,你不赞成。” 元霆将她眼底的“威胁”看得分明,轻笑一声,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棠凝隐形的炸毛被瞬间抚平。 他认真解释,“我们的婚礼不需要为任何人、事、物让步。” 母亲的心情自有父亲去排解,他们的婚礼不需要掺杂除她和他之外的任何其他因素。 未来的某一天,他会用她最喜欢的中式仪程,庄重而虔诚地向她求婚。 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缺一不可。 棠凝低声嘟囔着,带着些微赌气,“那下次你要想娶我,我也不赞成。” 元霆好脾气地将人拥入怀中,“那我就求两次、三次、四次、直到你同意为止。” 棠凝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仔细琢磨后发觉这个提议的确有几分潦草儿戏,不赞成也罢。 至于他所说的求几次...... 她哪舍得他“求”那么多次? 棠凝俏着一张精致脸庞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一本正经地允诺,“两次吧。” 第一次意思意思拒绝,第二次答应,不能再多了。 此话一出,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求娶无数次的大佬怔了怔,紧接着心软得一塌糊涂。 怎么能对他心软成这样? 元霆情难自禁地将人打横抱起,一个闪身直接消失在了茶室。 袅袅茶香中,棠凝稍显嗔怪的话传来,“元霆哥,天还没黑。” 她的话音一落,便传来唰的一声,应该是元霆大手一挥把主卧的窗帘拉严实了,他的嗓音低低哑哑的,莫名性感,“我想好好谢谢你。” 棠凝轻呼一声,声音有些破碎,“哪有这样谢、的” 元霆的回答简短,“你会喜欢的。” 棠凝没空回话了,只传出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不仅如此,之后的稍长一些时间里,她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 三天后。 一辆低调内敛的黑色越野车从某一闸道驶入车流,驾驶座上的棠凝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神情悠闲地将油门踩到最高。 她嘴里塞着一根棒棒糖,话一出口自然地带着草莓清甜,“元霆哥,我们去哪?” 副驾驶座上安坐如山的元霆侧眸看了看她恣意潇洒的姿态,配合着开始动脑,“我想想啊。” 道路两侧的路灯杆子一道道极速后退,他的视线扫过车流,掠过杆子,最终落到沿途的某个巨型广告牌上。 “泡温泉怎么样?” “温泉?” 棠凝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个广告牌,红唇顷刻间扬起,“听起来不错,就去那吧。” 天气日渐寒凉,生龙活虎、血气充沛的棠凝正式告别养伤生活,张罗起随心而行的短途旅行,走到哪算哪,反正暂时不回老宅。 车子按照导航的提示驶入边侧小道。 棠凝后知后觉想起什么,问道,“元霆哥,石崇炸死的消息有传出去吗?” 元霆颔首,“有,他的一个亲信知道他当时在岛上,岛一炸,消息也泄出来了。” 当然,这个亲信只知道石崇的行踪,其余的一概不知。 那些足以毁天灭地的试剂,那些毁灭世界重塑人类的虚妄计划,都淹没在窜天的橘红火焰中。 早在棠凝主动替换章若若进入潘安的那架直升机前,元霆便已提前进行扫尾工作。 如她所嘱咐的那般,替她扫尾。 元霆是闷声干大事的主,包括但不限于抹去他们在网络上的所有痕迹。 不论是《春风2.0》,还是演唱会,又或是直播,所有有他们出镜的影像资料都被抹除干净,只剩些零星的文字记载,记录着有这么两个人的存在。 这样一来,人们便不容易将炸岛事件与他们联系在一起。 “扶光会的当家人葬身于一座无名岛屿”,这一则消息在江湖上流传得很快,坊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石崇在那座岛上建了一个地下宫殿,自立为王。 有人笃定石崇在那座岛上藏了一堆重型武器,预备开疆拓土。 有人往风月事件猜,认为石崇瞧着衣冠笔挺,实则在岛上圈养了一帮绝色女人,流连忘返。 当然,也有石崇在搞巫蛊之术的说法,施法不成被反噬...... 不论大家怎么想,整座岛已经被炸成了碎渣渣,再无从考证。 只一点,各方势力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似有风雨欲来,纷纷蛰伏观望起来。 一时间整个世界处于表面的平静,再无大事端发生。 提到石崇,元霆自然而然地想到某对夫妻,他勾唇补充,“石崇死得突然,扶光会群龙无首陷入内斗,迪恩跟凤潇潇现在估计正忙着抄底瓜分势力。” 趁人病要人命,不外如是。 棠凝眉梢微挑,思及那对行事狂狷、无法用常理推论的率性夫妻,不由轻赞一声,“酷!” 他们与石崇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婚礼现场的那起事故,怕是到现在都还没彻底消气呢。 —— 说说笑笑见,车子驶入温泉度假区。 这是一片高奢型温泉度假区,坐落于山水间,风景美如画,清幽奢华。 当元霆眼睛不眨一下地定下一套最顶级的独立别墅后,热情有礼的接待员看向棠凝的眼里充斥着艳羡,就像在说“你可真有福气,找到这么个又帅又多金的男人。” 棠凝:??? 鉴于两人在金钱上的态度,接待员在引路时适时介绍起度假区的隐藏卖点——龙脉温泉。 她信誓旦旦地说那泉水是龙脉衍生出的天然泉水,泡之能消疲解乏,延年益寿,财源广进,只有最尊贵的顾客才能预约,且每天只接待一批。 龙脉吗? 棠凝倒是起了几分兴致,让她一会就去预约上。 讲解员当即喜笑颜开,恨不得搀着“款姐”走路。 龙脉温泉珍贵稀有,消费自然不低,连带着她的抽成也不少就是了。 这边的住宅以价格分区,普通价格的位于山脚,往上延伸依次是中档、高档。 元霆预定的顶级别墅位于半山腰,往下可一揽山下风光。 为方便出行,度假区还配备了独立的缆车。 三人下了缆车直达别墅大门。 接待员双手递上房卡,“两位贵客,这是房卡,入住期间有任何需要都请呼叫前台,我们竭诚为您服务,祝您入住愉快。” 棠凝颔首,接过房卡刷开别墅大门,正欲抬脚,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嬉笑逗趣的声音。 伴随着声音,一大堆人从另一栋独立别墅中走出,有中年男子一位,中年女子一位,剩下的年轻莺莺燕燕无数,环肥燕瘦,妖娆多姿。 番外三:委屈求全的结发妻子 这架势...... 棠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位在这种情形下依旧能不动如山的中年女子。 她神情淡漠,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丈夫的身侧珠环翠绕。 可如果你以为这是一位委曲求全的结发妻子那就错了,她那淡漠的眸底有一簇细小的血色火苗在蹿着,隐隐有攀升的趋势,怎么也不像会忍气吞声的样子。 更何况,那些年轻姑娘们对她似乎还有几分恭敬...... 元霆同样听到这些动静,但他连个眼神都没往那边甩。 见某人看得津津有味都不肯进门,更是直接大手一揽将人带进住处。 大门一关,视线隔绝。 猝不及防被带起的棠凝稍稍落定,侧眸瞥了眼某大佬无甚表情的侧脸,“识相”地挽住他的手臂,不再提刚刚那副莺歌燕舞的场面。 糟糕,只顾着看戏,怎么忘了元霆哥也是个男人,那么多漂亮女孩...... 亏得元霆不知道她此刻的心理活动,不然必会狠狠惩罚这个倒打一耙的姑娘,看得乐不思蜀的究竟是谁? 不管怎么说,棠凝的注意力暂时被带回到眼前的别墅上。 不可否认的是这的确是一个适合泡汤的好地方,与山相依存,曲径蜿蜒,自带的独立温泉水雾弥漫,带着几分禅意。 她一眼就看中了那架垂在泉水边的秋千,长长的两道莹白绸缎自然垂下,连接着一块深色木板,木材、天然织物、水雾与其后的墨绿竹林交相映衬,光影交错间,似能涤荡心灵的仙境。 元霆看她,“喜欢?” 棠凝莞尔,“喜欢呐,我们傍晚来泡吧。” 等到傍晚时分红霞漫天,把丰盛俊郎的元霆哥往池子里一放,啧,天地失色。 元霆:...... 他轻呼一口气,温热干燥的大掌捂住她那会说话的眼睛,将她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傍晚时分如期而至。 有句老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 正欲泡汤的棠凝耳朵微动,将某栋别墅内那道细微但惨烈的男声收入耳中,听着莫名有些熟悉,就像是——白天撞见的那位中年男人的声音? 星眸微微闪动,她一把拉住正欲下水的大佬,提议道,“元霆哥,我们先去看个热闹?” 元霆将她眼底的跃跃欲试看得分明,尽管那道声音一听就不是什么和谐画面里出来的,但既然是她想要做的...... 墨色衣袍凌空一甩,元霆和棠凝原地消失,徒留水雾弥漫,悠哉散漫。 —— 某间主卧内。 年近四十的秦沁端起手边的欧式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微漾的茶汤表面倒映出她含着笑意的眼。 一道孱弱的求饶声从自然垂坠的床幔里传出,“老婆,老婆救我......” 秦沁眼皮都没眨一下,全当没听到。 很快,几道嬉笑婉转的女声紧随其上,“何先生别着急呀,我们再玩一会儿嘛~”、“就是呀,这次轮到我了哦~” 伴随着温柔的话语声,几双纤手不客气地合力将欲挣脱的某人拖回到大床中央,继续前事。 床板摇曳,床幔微晃,秦沁耐心地等在一旁,一点催促的意思都没有。 等待时间有些久,杯中的茶难免泛了凉。 她察觉到后干脆利落地连杯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复又拿出一个新的杯子,重新沏上温茶。 床上的男人是她的丈夫何礼仁,长她三岁,从一个温润良善的青年才俊变化到金玉其外的衣冠禽兽。 是她瞎了眼,识人不清,被那副良善的外表所欺骗,与他结婚,并将父母留下的基业拱手奉上。 “商场太过复杂,我只愿你平安快乐,其他一切有我。” “我何其有幸能娶到你这么温柔的妻子,谢谢你的汤。” 就这样,本就涉世未深的她陷进了由蜜糖编织的牢笼里,甘于平庸,洗手作羹汤,最终落得个大权旁落的下场。 不知是那钱权能熏心,还是何礼仁本身就是个黑心肝的,渐渐的,他的真面目显露出来了。 分明是他哄着她当了一个安分无趣的家庭主妇,却又开始嫌弃她太过寡淡。 寡淡的前身,是小意温馨。 第一次被出轨是因为她提了一句这是她父母留下的基业,这个铁一般的事实挫伤了虚伪小人的自尊心。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男人的眼泪和弯下的双膝一文不值,轻易地相信了他绝不再犯的誓言。 不用付出代价的出轨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一次又一次。 言语诋毁,肆意谩骂,把风月场所的女人带进家门...... 如果这一切的一切让秦沁心如死灰、无力挣扎,那燃起她复仇意志的便是一个月前的那一晚。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傍晚,何礼仁一回家便卸下道貌岸然的伪装,当着秦沁的面与带回来的两个女人欢好不说,事后更是一脸嫌恶地看着秦沁,嘲讽她无趣、晦气、死人脸,甚至放言要把她丢去男人堆里调教调教。 男人堆里的调教吗? 秦沁蜗居在单薄的躯壳已久,麻木的,不知反抗的。 但这一刻,她的眼底闪过锋芒,有一簇极其微小的火焰在点燃。 所以,屠戮了她的灵魂不够,还想妄图玷污她的身体吗? 那就别怪她拾起屠刀,锋芒相向。 孱弱又惨烈的哀嚎声打断了秦沁的思绪,她抬眸望向前方。 一道道娉婷窈窕的身影从帷幔中走出,赫然是白日里那些围着何礼仁讨她欢心的莺莺燕燕。 几人逐一走到秦沁前欠身一鞠,然后才出了房间。 一时间偌大的主卧里只留下夫妻两人。 秦沁垂耳听着床上那道虚弱的呼吸声,心情甚好地端着茶杯朝那走去。 床幔将床上的光景遮掩,她素手撩起一角,瞥见里面的人后直接噗嗤笑出声。 何礼仁衣不蔽体,面色狰狞,看向她的眼睛满是仇恨,“毒妇,你是故意的!” 这群女人敢给他灌药,敢这么折磨糟践他,一定受了她的指使。 秦沁眉眼弯了弯,连带着眼角的细纹都愉悦了几分,“你错怪我了,我知道你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所以精心挑了这些人,你不满意吗?” 满意? 下半身被废的何礼仁听到这两个字,目眦欲裂,“我要、杀了、你。” 秦沁依旧笑着,“杀我?以前或许可以,以后,你没机会了。” 她冷眼看着犹自挣扎的何礼仁,声音淡漠,“你可以脏,但不应该试图拽我入深渊。” 何礼仁喉咙一滚,尝到一股血腥味,他不甘地驳斥,“我哪有拽你一起!” 秦沁就这么盯着他,将当时的话复述出来,一字不漏,一字不改。 “秦沁你看看你这副晦气相,就这死样子还敢奢求我的喜欢?你就是欠的,就该被丢进男人堆里好好调教调教!” 说罢,她轻吐一口浊气,“过往种种全当是我瞎了眼,从今天起,房子车子票子一切家业全是我的。至于你,当太监去吧。” 太监两个字刺痛了何礼仁的眼睛,现在的他依然能回想起那一声声嬉笑娇嗔中,那处被细绳缠绕、充血、淤紫、被废的整个过程。 他垂下眸子,任由暗芒闪过,然后开始挣扎着往床边挪动。 秦沁就这么冷眼看着,似在看,似又陷入回忆。 突然间,一道灰影闪过,她的脖颈被什么绕住,皮肉瞬间勒紧,紧随而来的是强烈的窒息感。 原来是何礼仁拽住了那根用来牵系帷幔的绳子,妄图勒死她。 呵。 秦沁轻笑一声,任由脖子被勒着,反手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水果刀。 灯光打在刀面上,锋芒冷冽,跃跃欲试。 比秦沁的刀更快的是窗外元霆的手。 他抬手一挥,一道气流从窗缝进入,直直打在何礼仁身上。 绳子离开了秦沁的脖子,何礼仁费劲吧啦积攒起来的力道也被尽数泄去。 秦沁捂着脖子朝窗缝看去,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她动了动唇,声音有几分嘶哑,“是谁?” 窗外的元霆不欲多言,棠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出声道,“你想为这么个玩意把后半辈子送进去踩缝纫机?有房子车子票子的是富婆,富婆的未来光明多姿,为你自己而活吧。” 光明多姿的未来? 她能拥有吗? 她可以拥有的。 一汪清泉浸润干涸已久的心田,为每一条经络注入生机与活力。 秦沁垂眸看了看已无力挣扎的何礼仁,缓缓将屠刀收起,“谢谢。” 番外四:棠父找人,旅行中止 此番,“热闹”也算看罢,两人回到住处。 水雾中,元霆身着一袭锦缎黑袍泡在池中,池水打湿了黑色锦缎,与宽阔而紧实的肌肤相贴,莫名衬出几分贵不可攀之势。 他靠于池边,双臂随意展着,深邃的眉眼浅浅阖着,斧凿雕刻般的俊脸如梦似幻。 棠凝则如愿坐到那架秋千上,垂下的绸缎浸润在水雾中,连带着将那光洁如玉的脚映衬出几分朦胧,似九天仙女。 她的脚尖轻点着,无意识地从温热的水面拂过,带起圈圈涟漪。 她还在想秦沁的事。 痴心错付竟需要折进去这么多年光景,真是平白误了大好年华,消磨了心气与朝气。 值得庆幸的是她能从混沌中醒过来,也算是及时止损,总比稀里糊涂、委曲求全过一辈子强。 就是这个何礼仁呐,不知是个例,还是某一部分男人的缩影。 古有陈世美,今有何礼仁...... 想到这,棠凝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世间男儿皆薄幸。” 她的声音不算响,元霆眼皮都没动一下。 只是下一瞬,口放阙词的某人倏地一下被迫离开秋千,落入他怀中。 元霆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透过朦胧的水汽落到棠凝莹白的脸上,他启唇,声音清润,“我不是。” —世间男儿皆薄幸。 —我不是。 棠凝黑白分明的眼睛与他的对上,卷翘的睫毛一眨,带着一丝调皮,“何礼仁为钱为权为登青云梯,你自然不需要这些。” 闻言,元霆眼角初霁,却不想棠凝继续说道,“你呢,为的是红粉骷髅,怎奈时光易逝,红颜衰退,到那时......” 她嘴里叹着气,眼睛却是晶晶亮的,摆明了想听些甜言蜜语,好驱散掉那些负面的情感个例。 元霆鲜少说爱,但每次一说给棠凝带来的震撼是直击灵魂的。 只是—— 甜言蜜语这个东西,棠凝喜欢,元霆又何尝不爱呢。 元霆垂眸看她,唇角浅浅勾起,反其道而行,“那你喜欢我这副皮囊吗?” 棠凝毫不犹豫地点头,“超级喜欢。” 眼前这副皮囊就跟长在她审美点上似的,越看越爱,无法自拔。 元霆嘴角笑意更甚,他学着她说话,“会老的。” 棠凝斩钉截铁,“那我也喜欢。” 说话间,她再次把目光落到那饱满得恰到好处的唇上,这唇,好亲,爱亲。 为色所迷的棠凝情难自已地凑上去,耳鬓厮磨间发出一声喟叹,“我以前真傻。” 怎么能不算傻呢? 当初为什么会对元霆哥退避成那副模样? 平白耽误了这么多年。 元霆明知故问,声音低低的,“哪里傻?” 棠凝小小瞪了他一眼,眼角染上一丝娇嗔,“放着这么个帅绝人寰的人不看,可不就是傻吗?” 帅绝人寰。 甜言蜜语果然摄人心魂,元霆的嘴角快压不下来了。 他对这四个字受用,更对那道含娇带嗔的视线心动。 一只宽厚的大掌搂上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则将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握住,手指带着潮意穿过她的指缝与之交叠,然后,十指紧扣。 比起遗憾,他的庆幸居多。 正是有了那些年的“疏离”,不为人知的情愫在暗潮涌动中得以将根系扎牢,爱意不断积蓄充盈着,这才在破土的那一刻以极其迅猛的姿态蓬勃生长。 相爱不易,于是成倍珍惜。 时光易逝,所以该爱就爱。 温泉之行的第一天,两人见证了一场薄幸凤凰男被当场“腰斩”的戏码。 温泉之行的第二天,他们见识到所谓的“龙脉温泉”并反手把它给举报了。 倒不是与度假区有什么仇怨,怪只怪这“龙脉温泉”的底下藏着一座占地巨大的陵墓。 根据他们的推测,该陵墓或许属于秦朝某一王公的,身份尊贵,规模不俗,如能顺利勘探挖掘,里边的东西或许会对历史研究方面起到几分推动作用。 棠凝刚把车开出温泉度假区,就见元霆接了个电话。 元霆挂了电话,侧眸看向棠凝,“阿凝,伯父找你。” 棠凝:? “他找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元霆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吧嗒一声解开安全带,“换我来开吧。” —— 几小时后,棠家老宅正厅。 “风尘仆仆”的棠凝看着端坐在主位上喝着茶的父亲,问,“父亲,找我什么事?” 棠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说道,“我跟你母亲要外出,你留在家里坐镇。” 棠凝:...... 她眼皮无端跳了一下,视线从理直气壮的父亲转到他身边温婉含笑的母亲上,嘴唇动了动,把即将脱口的话压下。 好嘛,合着两位是想出去过二人世界,就把她叫回来干活? 真是她的好父亲! 棠父用一句话堵住她的怨念,“你是棠家少主。” 棠凝一噎,“知道了。” 这时,林铮端着一碟小食踏进正厅。 他如从前那般将碟子放在棠凝身侧,打量着她的气色,“身体大好了?” 棠凝捏了片果脯丢进嘴里,声音含糊,“生龙活虎的。” 林铮勾唇,“那就好。” 有些事情是再努力也改变不了的,比如石崇是他的生父。 她这次受伤,石崇有份。 即便她早就顶着病躯宽慰过他,但心中的负担还是到这时才算真正放下。 棠母笑着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当然看得出林铮无声的愧疚,也早已通过元霆知道了阿凝的身体情况,这才借机把人叫回来。 很多事只有亲眼看到,才能真正安心。 想到什么,她对棠凝说,“阿凝,这段时间多亏了元霆照顾你,有时间请他来家里玩,好好招待一下。” 棠凝不解道,“您不是要跟父亲出门吗?怎么招待?” 棠母觑了自己生的榆木脑袋一眼,“你不是在家吗?” ...... 棠凝:“哦,知道了。” 回家还不到三分钟,就已经领下两份“任务”,真棒。 棠母见她乖乖听话,又提及另一茬,“元霆建宅子的事你知道吗?” 宅子? 棠凝一脑门问号,依次看了眼母亲、父亲、林铮,坦言,“我不知道。” 她看着母亲眼底的意动,意识到什么,“为我建的?” 随即,她看到母亲肯定地点了点头。 四大家族分别占据了一座山头作为老宅基地,但每家的领地包含了连带着的好几座山头。 早前,元家的某座闲置山头迎来了人迹,低调有序地进行着动工建屋。 今日恰巧与元家家主碰面,谈话中聊及此事,才知道这是元霆的手笔,为的是自家女儿。 棠凝抿了抿唇,“什么时候开始建的?” 棠母含笑看着她,“听说是在你带他来给老祖宗请安之后。” 他们这样的人,谁也不差这一套半套宅子,难能可贵的是倾注其中的心意罢了。 才定下名分,就想到了未来。 【他特别喜欢我。】 当初秋日宴上,女儿曾同她说过这样一句话,如今她不得不再次肯定女儿的眼光,元霆的确特别喜欢她。 这次把人叫回来的目的有三。 一是他们的确要外出。 二是让林铮放下顾虑。 三是最重要的,变相地告诉某人棠家的态度。 阿凝的背后有整个棠家替她撑腰托底,不容轻慢。 孩子心大不屑计较,但作为父母,眼里容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幺蛾子。 当然,他们还是很喜欢元霆这个准女婿的,热烈欢迎他来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