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中转站》 第1章 欢迎来到黄泉中转站 正在熬夜复习进行期末冲刺的江又年,忽然间心口一阵刺痛。 而后眼前一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悠远空灵的声音。 “欢迎来到黄泉中转站。” 挣扎着张开眼睫,眼前的一切让江又年感到陌生。 只见虚空里弥漫着黑压压的雾气,混沌一片。 江又年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没有缘由地感受到一阵寒冷 。 “有人吗?” 江又年试探着出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耳边有呼啸的风声传来,忽然间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跟着摇摆起来。 脸被凛冽的风吹得生疼。 渐渐的,风声小了,就在江又年疑惑之际,身体忽地失重下坠。 直到身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醒醒!醒醒!” 江又年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圈关切的脸,但是都很陌生。 男男女女的,老少皆有,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江又年惊恐地坐起身来,他们是谁?这是哪里?自己不是在寝室复习吗? “醒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疏散着围观的众人。 江又年脑袋迷迷糊糊地想着,尚且不知今夕何年,此是何处。 等他看到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还有四周的环境。 才发现自己身在一节正在高速行驶中的列车里。 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在列车上? 江又年慌忙地坐起了身,下意识地在身上找手机。 竟然没有? 大学生怎么可能手机离身? 隔着走廊有个半大的少年正一脸好奇地看着江又年。 看了半晌,而后扭头冲他身侧的人说道,“小谢哥哥,他看上去不太行啊。” “没有手机、行李,也没带包,证件都没有,我怎么上的列车?总不能是爬的火车吧。” 江又年脑子里一团浆糊,直到走廊右侧传来小孩淘气的玩笑声。 “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叫列车员补票啊。” 江又年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长得唇红齿白的男孩儿正歪着头看他。 约摸八九岁,还挺可爱。 不过,为什么他说出口的话不像是要帮忙,反而像是奚落。 “小悠,安静点儿。”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那孩子的脑后越过来,将他手动闭麦了。 而后,一个身着中山服的儒雅青年歪头看向江又年。 礼貌道歉,“不好意思,我弟弟太调皮了。” 这声音......好熟悉,江又年总感觉在哪儿听过。 视线在对方心口的竹枝上掠过,让江又年觉得莫名亲切。 “今天这梦真奇怪,这么多人。” 江又年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走廊另一边的青年眸光微动。 冲身边的小孩笑笑,“你见过这么淡定的新人吗?现在你还觉得他不太行?” “哼!”小孩撅着嘴,扭头看向靠在椅背上睡得安稳的江又年翻了个白眼。 江又年靠在椅背上很快入梦。 “来了?” 身侧响起温润的声音,江又年应声望去。 只见那个穿着中山服的青年正拿着报纸坐在自己身侧。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不是坐在对面吗? “这个怨境的主题是:湖娘。线索都在列车上,我们要趁下车前尽力搜寻线索。” 青年自顾着研读报纸,没有在意江又年的异样。 江又年脑子还在放空,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车厢空空的。 刚刚还在的那些人都不见了。 “什么?” 什么怨境?什么湖娘? 那青年将手里的报纸递给江又年,“比如这份报纸,上面登记的一些信息可能跟这个怨境主人曾经的经历有关。” 什么怨境主人? 江又年迷糊地接过报纸翻看起来,这是一份地方财经报纸。 翻来覆去,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就是政府官方发布的一些经济政策。 “你看看报纸中间那一栏呢?” 中间? 说实话,江又年已经十几年没见过报纸了。 上一次还是初中英语老师非要大家订的英语报纸。 字又小,题又多,看得人脑袋发昏。 中间那一栏,下面是? 报纸年代有些久远,印刷技术都还不是很好。 江又年把报纸凑到眼前努力辨认。 “寻...” “呲呲呲呲呲!刹!!” 只听一声剧烈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座位头顶的行李箱七零八落地从上面砸了下来。 江又年正低着头看报纸,眼见就要撞上椅背的金属卡扣。 一只手迅速将他拉了回去护在身下。 江又年只觉得眼前金光闪闪。 列车好像是被卡在半空的海盗船,还在不受控制地一摇一晃。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嗞-嗞嗞-----!” 耳边像是响起一串魔咒,蛊惑的女声似远似近。 “车来了,我该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江又年眼前一阵恍惚,视线再次聚焦竟然发现眼前的车厢?! 变成了一片浓雾弥漫的森林! 自己不是在车厢吗? 这是哪里?! 不待江又年想明白,只见浓雾里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仔细看去,竟是个朦胧的人影摇摇晃晃。 江又年慌忙追了几步,发现是一个女孩。 “诶.....” 江又年正打算叫住她,声音却在看清楚对方的情形后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那女孩身上穿着脏兮兮的黑色长棉袄,沾着些泥浆。 “现在不是秋天吗?怎么穿着棉袄?” 江又年烦躁地甩了甩刺痛的脑袋,看着还在不停往前走的女生。 走路的姿势怪怪的,两条腿一扭一扭,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一般。 头发也是湿哒哒的,服服帖帖地贴在头皮上,好像还在滴水。 她,竟然没有穿鞋?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嵌着碎石子的泥路上。 留下一串串血脚印。 江又年看着地上骇人的血迹,紧皱的眉头渐渐散开,眼里渐渐弥漫上了一些畏惧。 这个,是人?还是鬼啊?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要逃却眼睁睁看着那个奇怪的女孩正在往前面的湖里走。 他做不到就这样看着。 哪怕这只是个梦。 呲牙烦躁地抓了几把头发,江又年苦着脸哀嚎,“为什么又是我!” 江又年很正义,但是胆小又社恐。 可偏偏从小到大遇见的这种事不在少数。 看不见的老太太过马路刚好就拉住了他的手。 陌生阿姨的水果袋总是在路过他旁边时破掉,然后他就避无可避地停下来帮忙去追那些逃掉的果子。 轻者当场道谢,甚者还要追到学校去给他送锦旗。 全校大会总有通报不完的表扬,发表不完的见义勇为感言。 真的很社死。 烦躁地吐了几口浊气,没再犹豫。 江又年以百米冲刺地速度追了上去,在女孩即将踏入水中之前,抓住了她。 颤抖着手揪住女孩儿的衣袖,江又年嘴里还在喘着粗气。 “同学,前...前面是湖,别走错了。” 面前的人影一动不动,耳边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传来。 冰凉的触感让江又年的视线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只见手上紧紧抓住的黑色棉袄因为急切的力道被捏得有些变形。 但是,那棉袄湿哒哒的,竟然被捏得挤出水来。 一滴,两滴,一连串的水珠从江又年的指缝间滴落。 看着那些连连滴落的水珠,江又年有些发愣。 为什么?这么多水?他不是在这个女生入水前抓住她了吗? 有什么在江又年的脑子里闪过,太快了,他没来得及抓住。 只见背对着他的女孩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来。 入目的一瞬间,江又年被眼前骇人的一幕吓得慌乱地丢开了手。 那道黑色的身影在江又年放手的瞬间倒向了湖面。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第2章 黄泉客运 “啊啊啊!我还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 江又年被嘈杂的哭嚎拉出了恐怖的梦境。 猛地从座位上窜起来,江又年额头上止不住地冒着冷汗。 眼前那个恐怖的场景还在闪闪烁烁。 方才那个,女……女鬼。 那张脸上糊满了头发,细密的发丝如同蛛丝一般,层层笼罩。 那黑色的发丝像是长了眼睛,在那张看不清容貌的脸上蠕动攀爬。 就像触手一般就要延伸到江又年的手上。 所以江又年才惊慌地松开了手。 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江又年满脑子都是那个场景。 缓过神定睛一看,怎么还在车厢里面? 江又年不明白,刚刚不是梦醒了吗? 怎么还在梦中梦里? “我家刚补了拆迁款,我刚过上好日子啊,我还不能死啊!啊啊啊!” 车厢后面传来了如杀猪般地嚎叫。 起身看去,只见后面那节车厢的地上趴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 江又年定睛看去,地上那花花绿绿的东西,竟是个人。 玫红色的西装,绿色的领带,镶钻的尖头皮鞋,抹得发亮的头发,脖子上还挂着根金链子。 妥妥的暴发户打扮。 那脑袋一抬起来,是张哭得面目全非的脸。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江又年皱着眉头看着,有些嫌弃。 “小伙子,认命吧,你学学前面那个小伙子,从进来一句话没问,安安静静的。” 紧接着,一群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往后看向了江又年。 数道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江又年被集体注视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不过,那老爷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 不知何时,那个芝兰玉树的青年站在了江又年身侧,扭头说了这样一句话。 正正回答了江又年心中所想。 江又年侧头看向与自己齐平的视线,那样子很是认真,不似玩笑。 “什么意思?” “咯,你看看这趟列车叫什么?” 那个叫小悠的男孩从座位上跳下来。 指着车壁上连环滚动的几个红色字体。 江又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黄泉客运 黄泉?那不是地府吗? “这是阴曹地府?我死了?” “还没死透,准确来说,是一只脚踏进阎王殿了,还有一只在外面,就看你想不想活了。” 小悠古灵精怪地凑到江又年面前,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我们已经算是半个鬼了~” 江又年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论吓得不轻。 结合之前梦里的那个头发糊了一脸的女鬼,他对这个小孩儿的话可是信了一半了。 难怪,难怪之前听见了什么“黄泉中转站”。 江又年眉头紧皱,情绪复杂地回忆着。 “我叫谢南州,你好。” 江又年若有所思,眼前突然伸来了一只如竹节般干净的手。 抬头望去,正是那挺拔如竹的青年。 眉眼含笑 ,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 只是这通身的气度,却是自己在同龄人中不曾见过的。 “你好,江又年。” 反应到那只如竹节般干净的手还僵在原地,江又年慌张地将手握了上去。 触到一瞬,江又年被冰得“嘶”了一声,而后缩了回来。 那手冰冰凉凉的,好似没有温度, 随即看到对面人脸上出现的一丝怔愣。 江又年暗自懊恼,慌忙解释,“不好意思,我我我......” 心里不住地催促:死嘴,你倒是说呀! 然而,一个常年不爱说话的人,一时情急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 “你真暖和。” 还不待江又年解释清楚,对面人粲然一笑,好似方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不过,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却让江又年无所适从,心里没由来的砰砰乱跳。 “我邀请你,跟我们同行。” 啊? 还没从身在黄泉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江又年就收到了陌生人的邀请。 可是,怀疑一切陌生人的接近目的,是江又年独自长大的生存法则。 所以,他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哪怕他长得很男主。 江又年躲开谢南州灼热的视线,重新坐了回去,并不回应他的邀请。 紧跟着,身边的座位一沉,谢南州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个梦,醒了就好了是吧?” 江又年吃惊,扭头看向谢南州,那家伙笑得一脸和善,没有任何破绽。 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准确来说,我们现在不是在黄泉,而是在黄泉里面的一个平行空间。” “什么意思?” 谢南州嘴角噙着一抹笑,似笑非笑地看向江又年。 “我们这些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在现实生活中遭遇各种意外、命悬一线的人,看似陷入重度昏迷,实则我们的意识已经来到了黄泉。” “你不妨想想,自己失去意识前都经历了什么?” 失去意识前? 江又年想起来了,自己本来在熬夜准备期末考试。 忽然间心口一阵抽痛,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江又年恍然大悟的表情,谢南州就明白了。 而后继续道,“像我们这种因为意外来到黄泉,而非阳寿已尽的人,有一个机会救自己于水火。” “什么机会?” 江又年一听,还能从黄泉回去? 抽屉里还放着一块他好不容易抽奖抽到的牛排餐券,不去就过期了。 说什么他也要回去用了它。 “你看上去很想活。”谢南州视线放在了江又年瞪得溜圆的眼睛上。 “那当然,我能长大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想到小时候在孤儿院被欺负的日子,江又年的求生意志就越发强烈。 谢南州的眼神落在江又年落寞的脸上,心绪辗转。 继续道,“黄泉滞留了一些不愿转世的怨灵,他们的怨气与日俱增,枉死城将他们封印在了一些平行空间当中,但是,这些怨灵在那方天地当中不断壮大,渐渐形成了一个世界。” “我们的机会,就是帮助他们解开怨结,早入轮回。” 江又年一听怨灵两个字,就不觉得是什么简单的任务了,要这么好解决,他能成为怨灵吗? “那要帮助几个怨灵,才能醒过来啊?” 谢南州下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每帮助一个怨灵转世,我们就能得到10个功业值。” “那...那要多少你说的功业值才能出去?” “100个。” 江又年大惊,本来以为帮助个一两个就差不多了,竟然要这么多。 “这么多?那不得帮助十个怨灵才能行?有那么多怨灵吗?” “你不用担心怨灵不够多,甚至已经多得忙不过来了,阎王巴不得你留下给他打工呢!” 小悠从走廊那边忽然窜过来,趴在谢南州的身上冲江又年炫耀,“我和小谢哥哥已经有20个了。” “20个?你们已经成功两次啦?” 江又年看了眼年纪小小的小悠,暗暗松了口气,小屁孩儿都能行,想来任务不难。 谢南州不怒自威地看了一眼小悠,后者迅速起身站好。 江又年悄悄转头观察身旁一直情绪稳定,不骄不躁的谢南州。 他确实看上去比较靠谱,而且还有经验。 跟他组队,不亏,而且总比单打独斗得好。 想明白了这一点,江又年识趣的改变了态度。 “那我就答应你的邀请啦,请多指教,谢兄。” 江又年抱拳客气一番,顺利过渡到了之前的话题。 “客气,请多指教。” 谢南州颔首回应。 “不过,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够早些知道。” “什么?” 正要就那个奇怪的梦请教谢南州,却见他神情严肃。 “在怨境中死亡,现实中的生命也会结束。” 第3章 惊梦 难怪,难怪那个暴发户哭得肝肠寸断。 想活着,真的好难。 原来救赎是双向的,外面的人竭尽全力救你。 里面的人也要竭尽全力自救,这样,也许就有一线生机呢? 江又年胆怯了,虽然自己是孤儿,没什么牵挂的人,从小什么都自己做主。 可现在生死抉择,实在难以做到从前那般孤勇。 “跟我组队了,我会护着你,别怕。” 谢南州坚定的眼神不似作假,可两个刚刚才认识的人就配得上他这般承诺? 江又年觉得心里热热的,有什么在翻腾。 他在孤儿院里长大,从小被人排挤孤立,没什么朋友,也没有被谁坚定地保护过。 哪怕,只是句承诺。 “大哥,你保护保护我吧!” 两人之间硬生生挤进来一个脑袋,刚刚还催人泪下的氛围一下子被打得稀碎。 谢南州原本朝向江又年坚定的眼神一下子转头冷了下来。 挤进来的这个,就是方才在后面那节车厢哭得肝肠寸断的暴发户。 看上去年纪不大,打扮得倒是老气横秋。 “大哥,你保护我,只要我不死!出去了我给你钱,给你好多好多钱!” 那小暴发户攀着谢南州的胳膊,咬牙切齿地承诺着好处。 谢南州一把将胳膊抽了出来,坐得远了一些。 江又年在一旁耸耸肩,默默地把头转向了窗外。 没过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江又年,江又年。去收集一些物资,我们准备下车了。” 睡梦中江又年被叫醒,见是谢南州,下意识接过他递来的一个黑色背包。 “哦,好。” 江又年迷迷糊糊地应下,在空无一人的服务台装了一些应急的食物。 等他装完东西回车厢的时候,脚下的时空好像在快速变幻着。 一会儿是车厢的地板,一会儿是林子里布满血脚印的泥地。 用力地甩了甩脑袋,等他再抬眼的时候,眼前的车厢竟然变成了那片林子。 他慌忙地环顾四周,心里暗暗发怵,“怎么又回来了?” “谢南州?谢南州?” 在这里,他下意识地呼唤出了这个尚且不熟悉但却令他心安的人的名字。 无人回应,只有他喊出的声音在山间幽幽回荡。 前面不远处还是之前梦里的那个湖,泥路上还残留着几个血脚印。 江又年记起之前梦里发生的一切。 他本来刚刚要问谢南州梦里的事情,可是被那个花花绿绿的暴发户给打断了。 眼神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黑幽幽的水面。 他记得,小时候孤儿院的看门爷爷告诉过他。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水蓝则广,水黄则急。 这湖,黑得瘆人,不知道有多深。 一股不可控的寒意从脚底直直地从后背往上窜,江又年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了。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林子上空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江又年神色慌乱地抬头寻找,却什么都没有。 “我在这里。” 那声音再次响起,江又年唰地回头望去。 只见那黑幽幽的水面上,立着半个人。 对,就是半个,还有一半,也许在水下。 这湖这么深,她怎么能立在湖上不沉? 她真的,不是人。 江又年大气不敢出一口,壮着胆子不敢动。 那人不是别人,依稀看去,正是江又年之前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女孩儿。 为什么能够认出,一是因为那身黑色的棉服,二是因为差不多长度的头发。 此刻江又年看到的不是女孩儿的背面,而是正面,这是从棉服的拉链看出来的。 黑色的发丝沾了水,密密麻麻地,犹如蛛丝一般,糊满了女孩的脸。 看上去就像是被蛛丝包裹的猎物,不断蠕动收紧。 江又年被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想叫却叫不出声。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江又年被吓得脸色苍白,那水中的半人缓缓靠近,不断追问着同一个问题。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别别别别!别过来!” 江又年终于在极端的恐惧中发出了声响,连连颤抖着嘴唇阻止那道身影前进。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那身影不为所动,依旧问着同一个问题。 每问一遍,就更进一步。 眼见那满面糊着黑色发丝的女鬼就要登岸。 江又年闭眼咬牙大叫一声,“对对对对!我接接你回家!” 抵达湖岸的身形一顿,没了动作。 江又年堪堪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起了作用。 可下一刻,那水中的黑影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从水里出来,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 直直地逼近,欺身压在了江又年的身上。 就像是泰山压顶一般,江又年几乎被压得无法呼吸。 想要伸手推开靠近的黑影,浑身却像是被施了魔咒,动弹不得。 女鬼低头靠近江又年的脸,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在江又年的脸上、脖子上。 冰冰凉凉的,如同蛇蝎在皮肤上爬行,只等致命一击,让人逃脱不得。 江又年眼见女鬼的脸就要贴上自己的,甚至他都能看到那脸上发丝缝隙间惨白的皮肤。 还有一只竖瞳浑浊的眼睛,江又年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甚至忘了呼吸。 蠕动的发丝如同蛆虫一般,在女鬼的脸上缓缓爬行。 就在江又年以为自己死定了会被这个女鬼吃掉时。 身上骤然一轻,呼吸重新顺畅。 起身后眼前早已不见那黑色的身影,远处的湖面水平如镜,不见半分波澜。 只余下虚空里传来的空灵女声,“你答应我了,答应我了。” 像是被丢进水里憋了好长一口气,此刻江又年如被重新丢上岸一般。 惊醒过来,大口喘着气。 “车厢,车厢,回来了。” 眼见目之所及是车厢,而不是幽深的林子和湖水,江又年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 “你怎么了?” 身旁响起令人安心的声音,江又年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如释重负般地转头看到了提着一个包的谢南州。 也许是死里逃生带给了他外向的勇气,竟抬手一把抱住了刚刚结识的谢南州。 “谢南州,见到你真好。” 江又年抱着谢南州诉说着自己在梦中的惊险。 却渐渐感觉抱着谢南州的手冰冰凉凉,抬手一看,满手的水。 而自己抱住的谢南州,怎么瘦瘦小小的? 江又年垂眸一看,下巴正枕在一件...黑色的棉服上。 棉服? 黑色的。 江又年心中警铃大作,手脚冰凉。 他明明记得谢南州穿的是一件单薄的中山服。 那他抱着的是谁? “也许,那不是梦呢。” 耳边传来含着冰冷水汽的女声。 第4章 我,只管江又年一个人的命 江又年僵硬地松开手,往后退开。 只见那黑发糊脸的女鬼正站在他的面前,整个车厢里的景和人不断地来回切换形态. 一会儿是人,一会儿变成了那林子里黑压压的树。 “啊!!” 江又年大叫一声,再次睁开眼睛,入目还是车厢。 身旁传来声音,“你怎么了?” 谢南州? 江又年现在思维混乱,完全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眼见谢南州要靠近,慌乱中一把拿过一个东西就砸去,“啊!你别过来!” 万一这又是那个女鬼呢! 谢南州被砸得头一偏,额角出现了一块乌青。 “吵什么!本来老子就不爽,还吵吵吵!” 视线里出现了个那个穿得花花绿绿的暴发户,现在正对着江又年口吐芬芳。 而江又年呆滞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咧开嘴笑了。 见江又年这个模样,那暴发户反而愣了。 “傻了吧唧的,挨骂还笑,算了,不跟你计较。” 会骂人,会生气,眼神不呆滞,这才是人啊,多生动。 江又年安慰地笑了,终于不是梦了。 一转头才注意到捂着额头的谢南州。 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抬着手就往谢南州的额头上摸去。 “呀!你没事吧?” 没轻没重的触碰疼得谢南州倒抽了口气,一把抓住江又年不知轻重的手。 “你轻点儿。” 小悠闻声扑过来,一下子推开江又年的手,气势汹汹地模样,“你干什么?!” 江又年愧疚地愣在一旁,他也不想的,只是没想到这地方这么邪乎。 他是真不敢睡了,只要一睡,那女鬼就马上入梦。 “你怎么回事?” 谢南州皱眉摸了摸额头上的包,不放心地看向江又年。 江又年想起两次入梦的那个女鬼,还有那个幽深的湖,想来跟这个怨境脱不了干系。 一想起那个梦,就后背凉飕飕的。 谢南州没说话,只是眼神幽幽地看向若有所思的江又年。 “你有让我去找物资吗?” 江又年左右看了看,自己身边并没有什么黑色的背包。 可是刚刚他明明记得谢南州让他去找点物资回来。 “没有。” 得到否定的回答,江又年确定谢南州让他找物资也是在梦里。 那现在呢?还是梦吗? 他已经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了。 “现在不是梦。”身旁传来令人安心的低声安抚。 他怎么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江又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谢南州总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滋滋滋!滋滋滋!” 广播里忽然间传出电流滋滋的声响,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列车应声停下。 “女士们先生们,由于前方发生地质灾害泥石流,列车将无法按时抵达终点,请各位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广播里的女音刚歇住。 江又年就想起了第一次入梦时谢南州让自己看报纸,然后也是响起了电流声,列车失事。 所以,梦里的事情是真的?列车现在确实停了。 那谢南州梦里跟他说的什么线索,应该还在车上吧。 “什么客运公司,荒郊野岭的,想让我们下车,没道理啊,我要投诉他们!” 那是跟江又年一样新来的女大学生陈丹,因为减肥过度瘦得几乎只有一把骨头。 谢南州闻言弯唇一笑,眸中添了几分讥诮,“黄泉客运,去投诉吧。” “我......”陈丹被怼得一愣,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身在黄泉,安静坐着,不敢再造次。 “所有人,带好东西下车 。” 谢南州一声令下,大家都各自收拾东西,即便是最咋呼的暴发户也不再多说什么 。 “准备下车吧。” 谢南州对江又年说话的语气依旧和善,跟方才的严厉截然不同。 江又年觉得还是先把梦里出现的那些东西找来,万一有用呢,“等我一下。” 而后快步跑到了服务台, 果然找到了一个黑色的背包 。 打开一看, 里面除了一些基本物资以外,还装着一份报纸 。 看来,梦中的一切跟现实也是有联系的。 这份报纸,一定有什么重要信息。 谢南州看了眼江又年拿回来的背包,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所有人在站台集合后,列车上走下来一个行动机械的列车员。 “各位乘客,列车受困,信号受阻,希望大家能够代替列车长前往莫村求助。” “去你x的,怎么能是乘客去求助呢?你们列车员是干嘛的?” 一个戴着金框眼镜的西装男爆了粗口。 “这是地图,请各位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抵达莫村。” 列车员的脸上不见半分被西装男辱骂的愤怒,甚至是一点情绪都没有。 那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被定点镶嵌上去似的。 “好的,谢谢你。”谢南州伸手接过地图,朝列车员礼貌一笑。 “那列车员怎么怪怪的?” 江又年直觉,谢南州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傀儡,他们的任务就是把我们送到这里来。” “啊?” 随着谢南州的话音落下,江又年不太适应地咽了咽口水。 难怪列车员一直都是这副诡异的模样。 “赵明,还是留些口德的好,现在遇到的是傀儡,待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谢南州眼神扫过那个方才挑事的西装男,警告之意明显。 江又年觉得谢南州这个人很奇妙,初见觉得他温润得像块玉,现在又展现出一些上位者的霸气。 “南哥,您放心,我孔鹊和泰哥都听你的。” 暴发户腆着脸,拉着身边的大高个示好。 孔雀?泰哥?江又年看了看暴发户那花花绿绿的打扮,这名字还真是应景。 又瞅了瞅那壮汉,看样子是那只花孔雀给自己找的靠山。 那体格,确实,称得上泰哥,只是叫着有点儿喜庆,梦回青青草原。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羊村,这会儿谢南州拿着地图在前面走,江又年在后面跟着。 看他专注的模样,这不就是活脱脱的喜羊羊,那自己是沸羊...不对,不够壮。 懒羊羊...也不懒啊。 那...美羊羊? 江又年被脑子里自己顶着美羊羊粉色羊角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看路。” 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伸了一只手过来。 江又年回神一看,面前是一个大坡,坡度挺大的,接下来需要往上面爬了。 看了眼那坡度,自己确实没办法像谢南州一样轻松一步跨上去。 就认命地把手放到谢南州的手上,借着他平稳的力道才在坡上站稳。 身后陈丹和花孔雀开始抱怨走不动了,各种提要求要休息。 谢南州没打算惯着他们,继续往上爬。 “诶!谢南州,你难道不管我们吗?你也太自私了,自己拿着地图就走了!” 瘦得跟白骨精一样的陈丹眼见谢南州不为所动,在坡下扯着尖细的嗓子嚷嚷。 谢南州站在坡上,如同末世的王者,带着睥睨众生的淡漠向下俯视几个倦怠者,而后嗤笑一声。 “管你?你也配?我,只管江又年一个人的命。” 第5章 你既然跟了我,我就会护着你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沉默了。 江又年眸中不掩惊讶,他没想到,谢南州竟然真的要护着自己. 而且是唯一。 不过,为什么? 方才的话掷地有声,如同一记重拳,有力地砸向了江又年的心口。 那里在扑通扑通跳着,因为谢南州。 此话一出,有人羡慕、有人嫉恨、有人哀叹。 “哼,小谢哥哥,你不管我吗?” 小悠双手叉腰,满脸哀怨地凑到谢南州跟前。 谢南州睨了一眼面前的小豆丁。 一根手指头把他推开,“你有自保的能力,不用我费心。” 江又年一脸吃惊,他......他难道连一个小孩还不如吗? 遂拍了拍胸口保证,“我也有自保的能力,不会拖你后腿的。” 谢南州只是看了眼江又年方才拍过的地方,对他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 江又年表示,那个眼神是一点都不相信好吗? “小谢啊,我就跟在你们后面,不拖你们后腿。” 队伍中唯一的老人张叔在小悠的搀扶下上了坡,笑眯眯地跟谢南州商量。 “张叔,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尽力的。”谢南州拍了拍张叔的手安抚道。 得了这句承诺,张叔已经很满意了。 眼见威逼不成,后面拖拖拉拉的几人不情不愿地跟上大部队。 “谢南州,为什么护着我?” 江又年没有被谁坚定的维护过,所以,他也不相信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可是谢南州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 谢南州不答反问,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当然需要。” 江又年从来不觉得人与人之间会有不牵扯利益的付出,至少他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在听到江又年的话后,谢南州停下脚步,那眼里透着江又年看不懂的情绪。 “你对别人好会求回报吗?” “不会啊。” 没有任何犹豫,江又年就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从小到大因为这个破体质的原因,做了很多好事。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他们的回报,甚至对他来说,那些回报他避之不及。 “所以,我对你好,不求回报,有什么问题吗?” 这样一听,江又年确实觉得,好像谢南州对自己好没什么问题。 见江又年被自己几句话绕进去,迷迷瞪瞪的模样,谢南州嘴角扬起一抹不经意的笑。 “你既然跟了我,我就会护着你。” 跟了他?什么话? “你好好说话。” 江又年被谢南州一句话弄得浑身不自在。 走了大半天,大家都累得不行。 眼见天色暗下来了,恐怕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天黑了。 “终于爬上来了!” “好累!” “累死我了!” 终于,众人成功爬上了这座山,才发现,原来山顶上又是一片天地。 远处隐约可见点点灯火,看来莫村就在眼前了。 “太好了,马上到了。” 张叔撑着膝盖如释重负地笑道,年纪大了,还是费体力。 江又年看着眼前的林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眼熟。 “走吧。” 小悠催促众人赶路,毕竟马上就要天黑了。 “唉呀!这里有个湖,大家快来洗洗吧,身上沾了好多泥!” 湖? 江又年心中警铃大作,扭头看去,这个角度... 正好就是自己梦里的场景,夜色掩映下,那道路的尽头就是那个湖。 这一刻,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什么东西暗暗填上了一个缺口。 不好! 陈丹已经欢天喜地地往那边去了。 “站住!” 江又年厉声叫停了陈丹,陈丹被吓了一大跳。 神色慌乱地停在了距离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见是江又年,都是新人,凭什么听他的。 她本来就不服他,没好气地嚷嚷,“你干什么?!吓我一大跳。” “我见过这个湖,它很危险。” 一听这话,众人正色安静。 “你在哪里见过的?” 泰哥隆隆的声音传来,江又年感觉那声音像鼓一般,砰砰地敲打在心口。 “在梦里。” 空气凝滞了片刻,而后传来陈丹毫不在意地唏嘘声。 转头毫不犹豫地往湖边去。 江又年着急地解释,“我说的是真的!真的很危险!” 眼见陈丹已经到了湖边,谢南州拉住了江又年要上前的动作,“我信你。” 谢南州拉着江又年缓缓地后退了几步,“你救不了找死的人。” 虽说话是如此,但是江又年还是心里沉甸甸的。 反观孔鹊、泰哥、赵明几人谨慎了许多。 不远不近地关注着湖边的陈丹。 眼见着陈丹洗洗手,洗洗脸,而后站起来得意洋洋地冲着江又年展示自己清洗过后的干枯的手。 “看吧,有什么危...啊!!!” “救...救救救!救...” 话音未落,朦胧的夜色中传来了陈丹惊恐地尖叫。 众人不知发生何事,正要向前却依稀见什么黑色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蠕动爬满了陈丹全身。 直到完全包裹,迅速将人拖进了湖里。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息之间。 陈丹就这样消失在眼前,江又年心里不免感到恐惧。 对这个世界那股神秘又难以抗衡的力量的恐惧,这些东西,他只在电影里见过,亲眼目睹带来的震撼总是更真切。 孔鹊几人吓得六神无主,跌跌撞撞地大叫着往谢南州等人跑来。 “那那那...那是什么?” 孔鹊吓得腿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头发。” 江又年和谢南州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答案。 “头头...头发?” 赵明挨着泰哥,恨不得挂在他身上,属实被吓得不轻。 谢南州,他怎么会知道? 江又年诧异地看向谢南州,身旁人察觉了他的疑惑,俯身凑近解释。 “我也入梦了,只是比你提前醒。” 那湖里自从陈丹被拖下去便没了动静,众人战战兢兢。 甚至来不及为一条生命的流失感到惋惜,因为未知的危险尚未解除。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已经过了列车员叮嘱的时间,不知道会怎么样。 众人紧紧地站在一处,小路尽头的湖面平静异常。 细碎的月光洒在湖面上,闪烁的点点寒光犹如蓄势待发的暗器,令人提心吊胆。 突然,不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了几簇闪动的火苗,越来越近。 谢南州下意识错步挡在了江又年身前。 “有人来了。” 闻声悠悠一把将张叔拦在了身后。 孔鹊一把抱住泰哥的腰,赵明揪着孔鹊的衣袖不撒手。 果然,谢南州话音刚落,火把下面的几个人影渐渐在众人面前显现。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还有一个高大的年轻人。 不知对方来历,众人保持警惕。 那老头扫了圈眼前的人,而后自我介绍。 “我是莫村的村长,你们是什么人?”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有人接应了。 谢南州彬彬有礼地上前,“老人家,我们乘坐的列车在山下遇到泥石流了,我们是列车上的乘客,前来寻找救援。” “跟我来吧。” 村长闻言,没有任何情感,好似这句话已说了千万遍,懒得浪费表情了。 第6章 生化武器--童子尿 村长打着火把转身就走,众人赶紧跟上。 那个高大的年轻人举着火把主动站到了队伍的最后。 赵明贪生怕死,慌慌张张地挤到了小悠的前面,确保自己站在队伍的中间。 江又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向后面默默垫后的年轻人道谢。 沿着歪歪扭扭的小路,七拐八拐,众人终于抵达了村子。 错落有致的石屋,镶嵌在地形复杂的山间,石块在月色下折射出点点寒芒。 “今晚,你们就先在我家住下,明天,我再帮你们联系救援。” 村长把众人安排在自己家里住下,而后什么都不再管,径直上楼去睡了。 “村长年纪大了,你们跟我来吧。” 年轻人把众人引到了楼上,总共三间屋子,让他们自行分配。 而后叮嘱众人晚上不能出门,更加不能靠近湖边。 赵明、泰哥、孔鹊住一间;张叔、小悠住一间;江又年、谢南州住一间。 小悠小手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为什么不是我和小谢哥哥一间,江又年和张叔一间?” 孔鹊三人自觉与他们无关,率先退出战场,回了房间。 江又年尴尬地挠了挠头,“好,那我跟你换。” “不行。” 谢南州一口回绝了二人的交易。 面对三人的注视,谢南州面不改色,“我和你小江哥哥有事要商量。” “什么事,我也要听!” 小悠执拗不肯离开,却被张叔一把抓进了房间,“别打扰你谢哥哥和江哥哥。” 余下江又年和谢南州还站在走廊里。 “下楼看看。” “好。” 二人迟迟不肯回房,果然心照不宣。 早在被村长带着进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注意到了楼下门口那个古怪的案桌。 昏暗的灯光以一种诡异的光芒包裹着一方案桌。 不过,那里供奉的不是什么菩萨,而是几本破破烂烂的书。 江又年想要伸手拿书,却被谢南州拦住了动作。 “这里的东西,一切小心,不可鲁莽。” 想到打破禁忌被拖下湖里的陈丹,江又年心有余悸地收回了手。 暗自在心里叮嘱自己:谨言慎行。 “对,谨言慎行。” “嗯?” 江又年诧异地回头看了眼仍在继续观察香案的谢南州。 他怎么知道自己刚才心里想的是什么? 感觉到身旁的视线,谢南州回过神,“怎么了?” 看谢南州一脸疑惑的模样,江又年觉得应该是巧合。 只是特殊的环境让自己变得疑神疑鬼的。 “没什么?这几本书我看着有些眼熟,那封面的色彩分布好像大学英语的教材。” “这书这么破了,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书,你确定跟你现在用的大学教材是一版吗?” 江又年抿了抿嘴唇,带着些小庆幸。 “我呢,是学校图书馆的管理员,学校有老教材展示区,我记得很清楚。” 谢南州了然地点了点头。 江又年又把视线放回到香案上去。 那香案上摆设的最上面的一本书封面已经被磨损得比较严重了,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色彩分布。 余下的书也都是皱皱巴巴的,看那纸张的材质,恨不得一碰就碎。 有些年头了,根本看不出曾经的字迹。 观察了半天,实在没什么过多的发现,两人决定先上楼休息。 毕竟跑了一整天了,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江又年倒在床上就睡,连鞋都没脱。 谢南州的视线落在了床上熟睡的人脸上,定定地看了半晌。 而后苦笑一声,熄灯躺在了江又年身边。 午夜过半,一声凄厉的尖叫撕破了夜的宁静。 谢南州刷的一下从床上坐起,眼里没有丝毫睡意,凝满寒霜的眼神警惕地环视周围。 江又年紧跟着起身,警戒值拉到最高,满脸防备,“什么声音?” “出去看看。” 谢南州起身打开房门,其他人也纷纷开门,在走廊上紧急碰头。 “什么声音?好恐怖。” 孔鹊哆嗦着腿,抱着泰哥健硕的胳膊不撒手。 那声音这会儿消停了,好似方才的那声尖叫是幻觉。 就在众人即将打算返回房间的时候,江又年下意识抬手,“都别说话。” 果然,众人屏息凝神。 依稀听见一些细小的窸窸簌簌的声音,就像是什么东西在爬行一样。 循着声音,众人跟随江又年的眼神望向了房顶。 屋顶的瓦片就像是什么东西爬过,被带动着移了位置。 “啪嗒!” 一块瓦片像是被一股强制的力量掰碎,唰啦一下从房梁上掉下来。 谢南州一把拉过站在走廊中央的江又年,躲开了继续往下掉的瓦片。 “唉呀,赵明你别扒拉着我行不行!” 孔鹊烦躁地转身冲后面的赵明怒斥,本来就又惊又怕,这个赵明还老是挨着他和泰哥。 “我没挨着你啊。” 赵明无辜地看了眼自己和孔鹊的距离,还隔着好几步呢。 “那你...” 孔鹊正要继续反驳赵明,就被谢南州打断了。 “别动。” 谢南州严肃的神情让所有人都神经紧绷起来。 所有人顺着谢南州的视线看去,几缕黑色的发丝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蔓延,一圈一圈地缠上了孔鹊的脚脖子。 “怎么了?你们看我干什么?” 孔鹊不明所以,被众人的视线看得发毛。 赵明一脸惊恐地一下子弹开,远离孔鹊。 泰哥神色大惊,“老板!” 这时孔鹊才意识到什么,视线往下看向了自己的腿。 就像是长了眼睛的蛇,蠕动的发丝一圈一圈往上,已经缠到了孔鹊的小腿中部。 孔鹊惊慌,正要跺脚甩开那些发丝,那东西像是有所察觉一般,迅速地收紧力道。 那小腿被瞬间紧紧地勒住,外面的西装裤都被锋利的发丝勒破了。 发丝趁势紧紧地嵌进了破裂的缝隙。 孔鹊惊恐地叫出了声。 “呜呜呜....救....救救我,南哥,你救我...我..我出去了把家产全部给你!” “不要动。” 谢南州制止了孔鹊激动的动作。 防止因为他的用力导致那发丝缠得更紧,再紧,恐怕就要勒断他的腿了。 就在局面僵持,众人迟迟想不到应对之策时。 有什么东西顺着孔鹊的裤裆哗哗啦啦流了下来。 如同硫酸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那黑色的发丝被烫得滋滋冒烟。 而后缠在孔鹊腿上的桎梏被迅速瓦解,转眼就在那滩液体的腐蚀下消失不见。 那画面太快,众人甚至来不及看清那发丝是怎么被消灭的。 孔鹊哭得满脸泪和鼻涕,叉着腿站着,还有不明液体继续从他的骚包玫红色裤裆滴下来。 空气里传来一股骚臭的异味,小悠嫌弃地捂住鼻子。 “大孔雀,别哭了,好臭啊。” 江又年看着地上的那滩微黄的液体,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这...该不会是童子尿吧?” 第7章 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从前看的各种僵尸片,没少提示童子尿的威力,没想到,还真这么强。 江又年再一次为自己的见闻感到惊叹,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大难不死的孔鹊毫无形象地抹着脸上的污迹。 面对众人探究的眼神,颇为自豪地说道。 “我虽然是花花公子,但是我很洁身自好的好吗?” 赵明想起之前孔鹊对他的靠近的驱逐,带着怨气没好气地讽刺。 “就你?还花花公子,我看你是暴发户吧!” “暴发户?呵呵!好啊!那暴发户就看看没有童子尿的人怎么活下来!” 孔鹊气极了,之前就从这个赵明的嘴里听过他炫耀自己的猎艳战绩,他绝对没有童子尿。 似是想起这一茬,赵明脸色煞的一白。 “童子尿看来可以起到抵御这些头发的作用,大家...可以准备一些。没有的人,向其他人借一点吧。” 谢南州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神下意识地看向江又年。 江又年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守身如玉。 一抬头发现谢南州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谢南州欲言又止,江又年看到他红得滴血的耳尖好像明白了什么。 “哦...没...没关系,我可以借给你,小悠应该也可以。” 江又年也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他从未想过会借这个东西出去。 却见面前谢南州如竹的指节掩在嘴角笑了起来,“没事,不用借给我,我有。” “啊?那你刚才找我干什么?” 江又年不明白,谢南州既然有,还找自己干嘛。 这么一大圈人,没有的只有赵明、泰哥和早就儿女成群的张叔。 大家各自找来瓶子,孔鹊承包了泰哥的,小悠提供给了张叔。 余下一个赵明,一脸哭唧唧地站在那儿。 “你们,求求你们给我点儿吧~” 最后还是小悠大度,给了赵明一小瓶。 找到应对头发的武器,话题又回到了孔鹊身上。 毕竟,那头发想来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一个人。 陈丹是因为靠近湖边被拖下了水,那孔鹊呢? “你干了什么?为什么那头发会缠上你?” 谢南州分析了前后两件事,大家都很认同,只有孔鹊一脸懵圈。 “我...我没干什么呀!我们一直是一起的啊,然后晚上分房之后就回去睡了啊。” “那你有没有干一些说了不让干的事情?” 江又年下意识地看了眼孔鹊身上新换的裤子。 孔鹊撑着脑袋,开始努力回忆,“不让干的...我想想...” “我想起来了!” 赵明双手一拍桌面,众人吓得一激灵。 就见他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一下子气愤地站起来,指着孔鹊,“你晚上出去上厕所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孔鹊,果然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来他确实去了。 “那个年轻人说了,晚上不能出门,不能靠近湖边。” 张叔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回忆着。 “我...我憋不住了嘛!” 孔鹊囧着脸,委屈得很,他要知道一泡尿能要了命,憋死都不会出去。 “你晚上都上过了,还有尿裤子的量?” 小悠一副嫌弃的模样嘲笑孔鹊之前尿裤子的糗事。 孔鹊一张脸通红,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我尿频、尿不尽不行啊!再说了,要不是我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你们能知道童子尿的威力?” 江又年抿着嘴默默地苦笑起来,“是,我们都要感谢你。” “为什么外面动静这么大,村长都不出来看看啊?” 泰哥闷闷的声音传来,众人恍然,确实啊,外面几乎掀翻了房顶,村长稳如泰山,问都不问一句。 “算了,有什么事天亮再说吧,大家回去休息吧,不要再坏规矩了。” 谢南州起身,江又年跟着起身离开。 回到房间,江又年早就没了睡意。 忽然间看到了放在床头的黑色背包,他伸手拿了过来。 把里面的东西都空了出来,除了一些基本生活物资,还有一份报纸。 就是在列车上,第一个梦里,谢南州让他看的那份。 按照在梦里谢南州指的地方,江又年把报纸凑到灯下仔细辨认起来。 只能依稀辨认标题的大字,下面的小字都已看不清楚。 “寻...寻人...” “是寻人启事。” 谢南州又拿了一盏灯放在了江又年的床边。 “你怎么知道?” 江又年抬起脑袋诧异地看向谢南州。 “在列车上我不是已经读过了吗?我指给你看的。” 谢南州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准备上床睡觉。 江又年想起来了,谢南州说他也入梦了。 “那关键信息就是寻人?寻的是湖娘?你说的那个怨境的主人?” “嗯,真聪明。” 谢南州掀开被子上床,给了江又年一个赞扬的眼神。 “那...那个头发,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女孩儿就是湖娘?” 江又年看谢南州已经闭上了眼睛,赶紧凑近了问,生怕他睡着了。 “也许,是吧。” 回应江又年的是谢南州即将入梦的呓语。 “唉!” 江又年长叹了口气,把东西都一股脑塞进包里,而后和衣躺下。 不过,没想明白他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直到身后传来谢南州毫无睡意的声音,“睡吧,有我呢。” 等江又年转身看去,那人闭着眼睛,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看谢南州这么自信,想来问题不大,睡吧睡吧。 江又年只能这么安抚自己了,否则,又要失眠了。 睡到天光大亮时,众人才被村长挨个敲门叫起来吃早饭。 早饭就是简单的白粥加馒头,还有几碟咸菜。 不过,众人也吃得津津有味。 “村长,昨晚,您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小悠咬了一口馒头,满眼天真地试探村长。 众人皆不动声色,悄悄注视着村长的反应。 “什么声音,小娃娃做噩梦啦?我年纪大了,睡得沉,什么也听不到。” 村长慈爱地看了眼小悠,而后端起碗囫囵喝了口稀饭。 谢南州和江又年默契地看向了昨晚掉落瓦片的地方,那里干干净净,什么碎屑都没有了。 而昨晚房顶上错位的瓦片都恢复了整齐,缺了一块的地方也被补上了。 村长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了? 心里虽疑,只得暂时作罢,继续吃饭。 正在饭间,门外忽然传来哇哇大叫的声音。 众人起身出去查看,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缩在墙角又哭又叫。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手里拿着根胳膊粗的棍子,毫不留情地往女人身上打。 嘴里囫囵吐出些不中听的东西来。 “没用的东西,不下蛋的鸡!” 就在那棍子要往女人头上去的那一刻,一只手提前抓住了即将下落的棍子。 那醉酒的男人,满脸胡渣,满口的酒腥扭头来看,只见是个白净的毛头小子。 一时色心起来,不管男女,就要伸手调戏一番,却被迎面暴风一脚踢翻在地,摔得头昏眼花。 待到他忍痛撑起身子,才看到那白净小子的身旁站了个黑衣少年。 满面寒霜,姿色竟分毫不落先前的那个。 谢南州厌恶地看了眼地上醉醺醺的男人,特别是那双眼里露骨的猥琐。 “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男人恶心的眼神让江又年浑身不自在,只是他没想到,谢南州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方才那句话,威胁之意明显,但江又年总觉得,他没开玩笑。 谢南州浑身散发着戾气的模样跟平时判若两人。 那胸口的竹枝在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只不过,江又年觉得此刻的竹枝并未衬得他儒雅。 那反而更像是他藏在温润外表下真实的利刃。 第8章 缺了一颗门牙的女人 那男人酒醒了大半,骂骂咧咧地起身跑了。 孔鹊一口泡萝卜咬在嘴里,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就怕那声音打破此刻的寂静。 大家伙大气不敢出一口,还是江又年率先打破沉默。 “看看人被打得怎么样了?” “好。” 谢南州卸下面上的寒霜,转头朝角落里的女人走去。 不过,那女人看着怪怪的,只是痴痴傻傻地看着大家笑。 那门牙缺了一颗,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 连脸上正在冒血珠的伤口她似乎都感觉不到疼,只是歪着脑袋笑。 “她是个傻子,也是命苦,我屋里有些药,你们帮她擦擦吧。” 村长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门口,看着歪在角落的傻女人摇了摇头。 “村长,刚刚那个男人跟她什么关系?怎么下手那么狠?往死里打了都。” 孔鹊于心不忍地看了眼傻女人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都没有,实在可怜。 “唉,那个是我们村里的杀猪匠,这是他...他的...媳妇儿,傻姐。” 众人闻言,不免震惊,谁这么对媳妇儿啊? 不过,江又年却在村长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迟疑,难以启齿。 这个时间差落在了“媳妇儿”这个词上。 难道这个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这个疯疯傻傻的女人,赵明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半点儿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孔鹊一屁股将赵明别到更远的地方,端着药盘蹲在了傻姐的面前。 半点没有嫌弃,泰哥在一旁帮忙。 小悠说着话逗她开心,张叔在一旁盯着,直道姑娘命苦。 只有赵明,冷漠地站在人群的外围。 这一切,江又年和谢南州都看在眼里。 其中让二人改观最大的,莫过于孔鹊了,他胆小怕死,审美又差。 没想到,倒是个善良的,不怕脏,也不怕臭。 泰哥的反差也很大,看似钢铁直男,动作却格外温柔。 至于张叔,就更不用说了,老人家心善,满眼都是疼惜。 “小悠平时嘴毒淘气,关键时候还是很给力嘛。” 江又年觑向撅着圆溜溜的屁股在帮傻姐吹伤口的小悠,第一次觉得他像个小孩儿。 “小悠的命运很坎坷,从出生就患有先天的罕见病,不能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跑跑跳跳,只能坐在轮椅上。” “他,很珍惜在这里的日子,哪怕危险重重。” 提起小悠的事情,谢南州呼吸都不自觉地加重了。 谢南州的话像一块石头,沉沉地压在了江又年的心上。 他没想到,这个整天闲不住的小孩儿,竟是在这里享受着他被剥夺的人生。 跟他比起来,自己又何其幸运。 “你们兄弟俩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江又年不明白,什么情况才会导致这兄弟俩一起陷入重度昏迷。 “你误会了,我和小悠是在怨境里认识的。刚见到他的时候,他甚至走路都不太熟练。” 谢南州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竟然?不是亲兄弟。 看小悠对谢南州的依赖,江又年还真的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不过,如果是这样,江又年几乎可以想象当初谢南州是怎样带着小悠一路过关斩将。 不然,仅凭一个孩子,怎么能走这么远呢? “晃...慌...哈...哈哈...” 傻姐的嘴里传来一些咿咿呀呀的声音。 “芳芳吗?” 孔鹊仔细辨别,而后得出判断。 “什么呀!你哪里人,分不清h和f吗?她明明说的是慌慌,你上过小学没有?” 小悠和孔鹊两人一凑拢就开始吵,这会儿又吵起来了。 “我怎么没上过?我上学的时候,你连个受精卵都不是!” 刚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了,江又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不再管外面斗嘴的几人,见村长一个人站在案桌前发呆。 神色悲哀,遂默默站到了他的身边。 “村长,这里为什么要供奉几本书呢?” 村长浑浊的眼里隐约闪过水光,转头看向神色严肃的江又年和谢南州。 又好似没在看他们。 “我,供奉的不是书。” 而后再不言一语,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 那背影看上去十分落寞,分明是晨光照耀,却让人看到了日暮的苍凉。 “他说,供奉的不是书。” 江又年呢喃自语,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决定出门去看看,但未免发生意外,还是决定一同出行。 “诶?那个人!” 赵明抬了抬金框眼镜,在门外忽然吃惊地呼唤众人。 大家应声出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昨天跟村长一起把大家接回来的那个年轻人,此刻正直直地立在湖边。 “那...那湖边不是不能去吗?那头发...” 孔鹊想起昨晚的恐怖场景,说话都不自觉哆嗦起来。 “别说话。” 谢南州视线紧紧落在那年轻人的背影上,并不见他有半分惊慌不适。 反而像是在跟谁叙旧一般,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过了半晌,才转身离开。 这期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头发也没有出来。 “弟...弟弟...弟...弟” 傻姐挤到孔鹊身旁,咿咿呀呀地叫着走到小路那边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好像听到了,回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在看到众人的那一刻有一瞬间的僵滞。 而后面对众人探究的目光僵硬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弟...弟...弟弟!哇哇哇啊啊啊啊!” 傻姐见那年轻人转身离去,忽然大叫着歪在地上哭闹起来。 “弟弟?” 傻姐声音大了许多,江又年才确定刚才她叫的是什么。 “那个男孩儿是她的弟弟?” 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众人不解地看向傻姐苍老的面庞。 “不对啊,这个傻姐的年纪都能把他生出来了,能是他姐?” 孔鹊口无遮拦地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说出来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事实。 这个傻姐看上去得有个40多岁了,那个男孩不过跟江又年、谢南州差不多的年纪,二十出头。 “而且,刚才那个男孩转过来的一瞬间脸上是笑着的,说明他对傻姐的态度是友好的,但是在看到我们的一瞬间才表情变了,然后转身离开,他在躲什么?” 谢南州对江又年的分析表示赞同,继而补充。 “对,傻姐又哭又闹,是因为他走了,没有满足她的愿望,说明以前傻姐叫他,他会过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既然有了方向,众人斗志满满,分头开始行动,先搞清楚这两个人的关系。 孔鹊、泰哥,外加非要跟着的赵明一起,余下四人一起。 不过,打听了一圈,众人得到了一个更加震惊的消息。 那个男孩叫阿旭,傻姐是他的...伯母? 对,所有人打听的消息凑在一起,就是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 傻姐是阿旭的伯母,那个杀猪匠是阿旭的大伯。 杀猪匠一家总共三兄弟,阿旭的父亲是老二,在阿旭小时候就死了。 还有个小叔,也住在村子里。 奇怪的是,还有一部分人说傻姐是阿旭的婶婶。 这两个称呼让众人争论了一晚上。 “在我们那里,伯母和婶婶就是一个意思嘛!这个有什么好探究的。” 孔鹊据理力争,这两个称呼在他们那里就是一个意思。 “我们那个地方,都叫婶婶。”泰哥抱着膀子,憨憨地回应。 谢南州指节轻叩桌面。 “在我的家乡,伯母是对我父亲哥哥的妻子的称呼,而婶婶是对父亲弟弟的妻子的称呼。” 江又年没有参与这场讨论,说实话,他对这些称呼都不清楚。 他自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这样走亲戚的语言环境。 “你怎么看?” 及时察觉到江又年有些低沉的情绪,谢南州侧头靠近,问他的想法。 众人齐齐看向江又年,在分析这一点上,他们还是很信服他的。 虽然参与不进话题,但是按照他们讨论的分歧点,江又年听得很明白。 “这两个称呼,如果是一个意思那就没什么问题,可如果按照谢南州家乡的习俗。那这个傻姐,既是伯母,又是婶婶。” 江又年停顿了一瞬,心里的猜测几乎让他说不出口。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不敢想,该有多残忍。 但是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山村,这种可能也许真的存在。 江又年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残忍地道出了那种可能。 “那阿旭的大伯和小叔就是......共同拥有一个妻子!” 第9章 吃鱼 这个推测,无疑让所有人都心里一沉。 傻姐是怎么傻的,从小就傻吗? 还是被什么事情给刺激了才傻的? 晚饭时间到了,今晚的晚餐很丰富,但是众人为了那个猜测都提不起食欲,除了赵明。 赵明先众人一步坐下了,拿起筷子看了眼满桌的佳肴。 忽而惊喜出声,“咦?今晚有鱼?” 继而一筷子夹了好大一块鱼肉到自己碗里,正要往嘴里送。 却见众人都沉默地看着他。 村长也不动筷。 察觉到什么的赵明转而把那块鱼就要往村长碗里送。 村长却拿着碗躲开了,淡淡地笑了笑,“吃吧,这鱼是阿旭送的。” 赵明没再客气,一口就把鱼送进了嘴里。 连连赞叹,“好吃,这鱼真嫩!” 大家秉着尊老的规矩,还是在村长和张叔动筷之后开始吃饭。 江又年正要把筷子伸向那盘鱼,却被谢南州默不作声地把他的筷子移到了另一盘青菜上面。 “多吃点青菜,补充维生素。” 江又年嘴里嚼着生菜,眼睛却对那盘色香俱全的鱼移不开眼。 注意到江又年的视线,谢南州看向味同嚼蜡的人,低声问道。 “爱吃?” “嗯。” 江又年“嗯”了一声,又埋头刨了一口饭。 他明白,谢南州做事有他的道理,他不让自己吃那道菜,一定是有问题。 “出去了给你做。” 谢南州低声在江又年耳边说了一句,转头又夹了一大筷子蔬菜到他的碗里。 果然,眼尖的孔鹊见了谢南州拦住江又年的动作,也不吃那道菜,还悄悄拦住了泰哥。 张叔看在眼里,给小悠夹了其他的蔬菜,“快吃,小娃娃多吃点蔬菜才能长高。” “你们怎么都不吃鱼啊?是不爱吃吗?那...那我就都吃了哦~” 赵明贪婪的眼神只往那盘子里看。 那盘菜大家都没动过,只有他一个人在吃,看最后盘子里只剩一条鱼尾了。 他还状似不好意思地客套了一番。 冠冕堂皇地做出一副自己是为了不浪费粮食才把剩下的鱼尾吃干净的。 直到那个光盘被放回了桌子中间,他才抽空顶着张油嘴说话。 “村长,这鱼可以每天都来一条吗?真好吃!” “喔唷,你是真不客气啊!人家村长收留我们,有什么就吃什么,你还敢提要求!” 孔鹊都听不下去了,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呢? 他们本来就是在人家家里做客,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敢提要求。 村长把桌上掉的一粒饭捻起放进了嘴里,而后朝赵明笑道。 “这个简单,小伙子,只是要你勤快些,每天都去湖里把鱼捞回来。” 湖? 江又年蓦地抬起脑袋,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谢南州不动声色继续吃。 其他人紧跟反应过来,纷纷停下吃饭的动作。 “哪个湖?” 赵明错愕地看向一脸慈祥的村长。 “不远,就是门口那个湖。” 赵明颤抖着嘴唇,指着光溜溜的盘子。 “今...今晚的鱼...是...是那湖...湖里...的?” “是啊,我们村里只有那里有鱼。” “呕!!!!!” “呕!!!!!!” 村长话音刚落,接二连三的呕吐声响起。 那湖,不就是把陈丹拖进去的那个湖吗? 陈丹现在的尸体没准儿还在里面泡着呢,谁知道这鱼是吃什么长大的? 赵明吐得昏天黑地,方才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了。 那场面实在恶心,没吃完的人也纷纷放下了筷子远离餐桌。 直到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吐出来,赵明还弓着身子趴在地上吐水。 鱼是阿旭带回来的,江又年想起早上看到的,阿旭站在湖边,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村长,湖边谁都不能靠近吗?” 村长睨了江又年一眼,起身到香案旁点了一炷香,插到了香炉里,神情虔诚。 “那湖,各位还是不去的好,今天我去找过人了,救援没联系上,再等两天吧。” 话毕,村长拄着拐杖蹒跚上楼,“对了,要如厕的早些去,天黑了就不开门了。” 余下赵明收拾地上的一堆狼藉,众人帮忙收拾了碗筷就各自上楼休息了。 “咱们明天去找那个阿旭吧,看看能问出点儿什么。” 江又年枕着手臂靠在床头。 “好,早点休息吧。” 谢南州脱下外套,掀开被子躺得板板正正。 又是一秒入睡,江又年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书包塞到头下枕着睡。 谁让这床上只放了一个枕头呢,他不能凑到那边去和谢南州共枕眠吧? 江又年把书包调换了好几个角度,还是觉得有什么硌人。 翻来覆去的,总算是把谢南州晃醒了。 “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硌人。”说着,江又年把书包捞起来,翻来覆去。 从书包夹层的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方块。 书包里面的内层破了一个洞,有什么东西掉进去了,难怪昨晚没有倒出来。 找到破口之后,江又年把东西从那个口里扯了出来。 “什么?” 谢南州起身凑到江又年跟前。 只见他手上捏着块食指宽,两个指节长的长方形胶牌,背面还有别针,早已锈迹斑斑。 还好江又年只是被硌到了,这要是被扎了,不得打个破伤风。 “这...好像是枚学生名牌?” 江又年拿着牌子仔细辨认,那牌子应该是白色的。 现在已经呈现出一种泛黄的痕迹,上面的字大多都看不清了。 只能依稀辨认出“姓名”“大学”四个字的轮廓。 至于是什么大学?学生叫什么名字? 一个字都认不出来了。 只有名字栏后面第一个字姓氏那里还有个余角,一横,两竖,是个草字头。 “这是?背包里出来的东西,这也是跟湖娘有关的线索。” “这是湖娘的学生名牌!湖娘是某个大学的学生!” 江又年茅塞顿开,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学生?那... “我知道了,楼下香案上的书,是湖娘的!所以,村长说他供奉的不是书,其实是书的主人,也就是湖娘!” 谢南州赞同的点点头,“所以湖娘的姓氏是某个含有草字头的姓氏。” “对!” 江又年被突如其来的惊喜震惊得无以复加。 本来今天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进展已经让人很颓丧了,没想到,还能有突如其来的惊喜。 “睡吧,明天,咱们去会会那个阿旭。” “行。” 江又年满口答应,可是躺在床上之后,满脑子都是对现存线索的各种推理。 完全无法让脑子里的神经细胞冷静下来。 “再不睡,我就敲晕你。” 谢南州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晶亮的眸子毫无睡意。 第10章 也许,她看的不是我呢 在谢南州的威胁之下,江又年安分下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之后,江又年就和谢南州出门了。 避免人太多带来的压迫感,还是决定就他们两个去。 阿旭的家坐落在整个村子最高的地方,屋子后面就是连绵的山。 由于人烟渐少,后山的植被渐渐有了侵略的野心,小小的村子,竟看上去随时都有被后山的密林吞并的趋势。 “谢南州,你觉不觉得,这村子周围的山和树都长得怪怪的。 江又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环绕在村子周围的山川绿植竟像是呈环抱之势,将整个村子包围在其中。 带给人的不是一种安全感,而是一种被禁锢的窒息感。 谢南州对江又年的敏感,颇为赞赏地挑了挑眉,“嗯,这个村子确实有古怪,咱们早些解决早些离开。” 江又年和谢南州一路问到阿旭家里去。 到的时候,阿旭正坐在门前的石墩上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 见到找上门来的两人,江又年觉得他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 反而一副恭候已久的模样。 只是面对他手里的那本书,颇显紧张。 “在看什么?”谢南州信步上前。 阿旭慌慌张张地把书合上,“没什么,随便看看。” “哦?是吗?” 在村子里拖得太久了,进程太慢,谢南州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倾身一把将阿旭身后的书抢了过来,转手将东西递到了江又年的手上。 “你!你们干什么!把东西还给我,别给我弄坏了!” 阿旭要伸手去夺书,却被谢南州一手挡住,一步步往前逼近,把他推进了家里。 虽然长得高,但阿旭到底还是年纪不大,被谢南州冷厉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剧烈反抗。 江又年在看到这本书的封面时眸子一亮,这跟村长家里供奉的是一套书。 只是这本书被保存得很好,除了有些泛黄,没有什么别的损坏。 不出江又年所料,确实是一本大学英语教材,不过,是好多年前的版本了。 那里面密密麻麻地做满了笔记,可见这本书的主人学习有多刻苦。 主人?名字!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自己漏掉的重要信息。 快速倒回去翻到了内页,却发现原本习惯性写名字的那一页竟然被撕了。 只余下半页堪堪夹在书缝间,连那半页都是被拼接粘在一起的。 江又年遗憾地把书递给谢南州。 谢南州随意翻了几页,而后看向巴巴望着的阿旭。 “这书是谁的?” “我自己的。” 阿旭被谢南州控制着坐在那里动弹不得,憋屈地把脑袋歪向一旁。 “你的?村长说你只在他的手里念了小学,哪里来的大学课本?” 江又年刚刚仔细看过了,那本书是大二的英语课本。 而这个村里,一个大学生都没有。 毕竟众人在村里待了两天,多少打听了一些事情。 这个村子里,现在只有几个人了。 除了阿旭,没有年轻人。 要么是村长这种老人,要么就是傻姐那样的疯疯傻傻的女人。 大家看见好几家都有那样的女人。 中年男人就只有阿旭的两个叔伯了。 村民说村子里能走的都走了,他们都是走不掉的人。 大家都说阿旭的母亲受不了这里的苦日子,生下他就跑了。 阿旭,是被村民合力供养的。 “我!你们以为我不想上学吗?我也想啊,谁愿意一辈子被关在这个村子里?” 阿旭说着竟然委屈得红了眼睛。 毕竟江又年等人也不明白,为什么阿旭一个板板正正的大小伙子不好好上学,也不工作。 竟然就读了个小学就困守在这个村子里不出去了。 难道这背后另有隐情? “你刚才说关?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谢南州注意到阿旭嘴里愤怒的“关”字。 “现在还守在村子里的人都是出不去的人,能走的都走了!” 好似被气昏了头,阿旭竟然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也不再挣扎了。 又是这句话,能走的都走了。 江又年好像忽然间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当时只道是老人家常说的放不下生根的地方,才说自己走不了。 看来,这其中还有别的缘由。 “你说清楚,什么叫走不了?走了的又是走哪里去了?” 阿旭颓废地坐在石凳上,那如山的肩膀塌了下去。 “村子被无形的屏障围起来了,就像是画了个圈,我们只能在这里面生活。” 难怪,难怪刚才江又年觉得村子周围的植被长势都很奇怪。 原来,竟是那中间还有道无形的屏障。 可是,村长不是说去帮他们联系救援了吗? “你们进来了,也出不去了。” 阿旭看了眼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江又年和谢南州,隐隐觉得有些悲哀,又有些高兴。 听到这话,谢南州也不慌不乱。 索性懒得站着,拉着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的江又年就坐到了屋子里的上位。 “那你说说,走了的人,去哪儿了?” 阿旭反而像个受审的犯人,委屈巴巴地坐在角落。 反正这些人也走不掉了,阿旭想着也不妨多说几句。 “我们这个村子,很邪乎,凡是经过村子周围的任何交通工具,都会无缘无故地停下来。” 见谢南州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阿旭接着往下讲,毕竟好久没人听他讲这么多话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连村子也出不去了。想离开,只有一种方式。” 说到这里,阿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二人,忽然转移话题。 “我只知道,从我记事起,我就只能待在村子里,没有玩伴,总是一个人。” “我最喜欢和胖婶家里的大黄狗玩,可是它没我活得久,在我十岁那年就死了。” 阿旭越讲越投入,渐渐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从村子的阿猫讲到阿狗,村东的小花讲到村西的茅厕。 话题是越跑越偏,江又年连忙打断阿旭絮絮叨叨的话。 “停,你刚刚说离开村子的唯一方式是什么?” 难得有人听阿旭讲那么多话,明显心情也好了起来。 “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反正你们也出不去。” 谢南州嗤笑着“切”了声,觉得阿旭的信誓旦旦真是异想天开。 一个小小的怨境,竟妄图留下他? 哪怕玉石俱焚,也不会有这种可能。 阿旭胜券在握的模样让江又年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漏了。 “你刚刚说你一直是一个人玩儿?那傻姐呢?她不跟你一起玩儿吗?” 江又年想起傻姐看到阿旭时的那种兴奋,不是一个傻子能装出来的。 “她?她是大人,怎么可能跟我一个孩子玩儿呢?” 阿旭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似作假。 “可是她看到你好像很高兴。” 江又年不信,不信傻姐看到阿旭的喜悦是假的。 “也许,她看的不是我呢?”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傻子。” 此话一出,屋子里霎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阿旭嘴角的笑在无限地放大。 好似某种计谋得逞的洋洋得意。 不好! 第11章 献祭 小悠他们有危险! 谢南州和江又年刷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正要慌忙往回赶。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天空骤然阴沉下来,带着毁天灭地的黑暗,电闪雷鸣。 明明是上午,却瞬息变天,几乎成了末日的开场秀。 “献祭就要开始了。” 阿旭盯着轰隆作响的天,近乎痴迷般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献祭!你说清楚!” 谢南州一把揪住阿旭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阿旭被迫垫着脚,呼吸被衣服勒住不太顺畅,却还是露出一副欠揍的笑来。 龇牙咧嘴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 “你们不是想知道离开的人去哪儿了吗?这就是啊……哈哈……” “怎么救人?!再不说,我就毁了它!” 江又年带着决绝的语气将那本阿旭视若珍宝的书悬到了地炉的火焰上方。 “不...不要!” 阿旭在谢南州的手底下挣扎着,却挣脱不了。 江又年把书又往下降了一寸,燃烧的火苗几乎擦着书脊掠过。 “我说!我说!” 这本书果然对阿旭很重要,刚刚还胜券在握的得意一下子就败下阵来。 “快点儿!他们有一个人出事,我一样烧了这本破书!” 江又年把书又往下沉了一寸,火焰持续地炙烤着书页的一处,瞬间烧焦的糊味弥漫开来。 “地窖!去地窖!” 阿旭崩溃地喊了出来,江又年一把将书收了回来。 只见方才炙烤的地方出现了一坨焦黄,江又年松了口气,还好,还没烧破。 阿旭被押着前往地窖,地窖就在他家柴房的角落。 翻开一块糊着厚厚泥土的木板,一条向下的木梯出现在地窖口。 谢南州用绳子把阿旭拴了起来,让他先下去,然后再自己下去。 再回过身来接江又年下去。 地窖里阴暗潮湿,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霉味。 “火把,我不方便拿。” 阿旭被捆着的双手指了指插在墙上的火把,示意谢南州。 江又年把书塞进了衣服里,而后上前拿火把。 “书,我的。” 阿旭见江又年把书塞到了他的衣服里,瞬间又紧张起来。 “别动!只要他们没事,自然还给你。” 谢南州一把将不安扭动的阿旭拽了回来。 火把点亮的一瞬间,整个地窖都被照亮了,一览无遗。 “地窖,为什么有床?” 江又年看着靠在角落的低矮木床疑惑不解。 这里与其说是地窖,更像是个牢房。 不仅有床,那床后的墙上,还插着几个嵌进墙体的钢圈。 那钢圈上分别拴着一条铁链,江又年把铁链拎起来一看,竟是个脚铐! 谢南州和江又年同时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但也明白当务之急是救人,这些,回头再说。 谢南州一拳打在了阿旭敦实的膀子上,“说!怎么救人?” 阿旭被打得一偏,哀嚎着,“嘶!啊!往前走!往前走!” 那地窖的另一头竟是一条黑暗的地道。 阿旭在前面带路,江又年和谢南州压抑住心中的震撼,在后面紧紧跟着。 这地道是个大工程,里面四通八达的。 有不少条路线,若非是举全村之力,仅凭几个人是不可能完成这件事的。 “地道的事情你们不用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也才发现这里不久。” 阿旭在前面带着路,时不时还要停在某个路口想想怎么走。 确实不像是早知道的模样。 几人七拐八拐,最终阿旭停在了一个地方。 “梯子在墙边,从这里上去。” 江又年把火把靠近,果然看见了立在墙边的木梯,搬过梯子,这次依然让阿旭在前面打头。 书在手,不怕他使诈。 随着头顶的木板被掀开,刺眼的光让几人几乎睁不开眼。 爬出地窖,二人才发现,这竟然直接从地下越过整个村子到了村长家。 出来的地方,正是村长家的厨房。 “快呀!” 阿旭生怕死了一个人,自己的书就被毁了,赶紧催促二人。 二人反应过来,押着阿旭就出了厨房。 村长家的厨房没在屋子里面,而是跟厕所一样,都是搭在外面的单独小间。 一出厨房,转弯就是村长家的院子。 而入目的一幕,实在惊悚,几乎让江又年呼吸困难。 只见村长家的屋子,就像是一只蛛网上被困死的猎物。 从房顶到地面,台阶、窗户、门缝、爬满了黑压压的发丝。 那发丝从湖里还在不断向外蔓延,如同蛛王在进行最后的绝杀。 江又年看着这么多头发,心想多少童子尿也不够啊。 屋里传来了孔鹊等人惊恐的叫声。 “救命啊!救命啊!” “你快撒啊!” “我没尿啦!” “完啦完啦!活不成啦!” 虽然情况很紧急,但是里面鸡飞狗跳的场景江又年几乎隔着一扇门都能想象到。 莫名觉得滑稽。 江又年和谢南州同时揪住阿旭的衣领,“救人!” “救救救!你们把我放开啊!” 为了那本书,阿旭倒是想救人啊,赶紧把被绑住的双手往前凑。 谢南州料他现在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就把他放开了。 岂料一放开,阿旭扭头就跑。 江又年和谢南州紧跟着就追,阿旭却直直地往湖边跑。 二人不敢靠近,只能不远不近地守着。 “书你不要了吗!信不信我给你烧了!” 江又年一把将书从怀里掏出来,他没想到威胁了阿旭一路的东西竟然在关键时候没用了? 只见阿旭跑到湖边就停了下来,而后狠了狠心,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指头上。 紧接着,鲜红的血液汩汩涌了出来。 滴滴答答地落进了湖里。 谢南州察觉了阿旭的动作,示意江又年看那湖的异样。 只见血液滴入湖中之后,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在湖中蔓延,如同一张网,触及到湖里的每一个角落。 直至整个湖面变成了血红色。 湖面上方的乌云似乎都被笼上了一层红纱,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可阿旭只是滴了几滴血进去,在水中稀释过后几乎消失不见,怎么可能会将湖水染红? 就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那些原本不顾一切地往屋子里钻的发丝迅速回笼,直到全部退回水中。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阿旭缓缓转过身来,他身后的湖水还未恢复成黑色。 逆光站着的他,就像是正在举行某项神秘仪式的祭司,身上附着某个神秘的灵魂,不可触及。 一息之间,一切恢复平静,乌云退去,蓝天再现。 湖恢复了原本的死寂,阿旭屁颠屁颠地往这边赶回来。 谢南州和江又年来不及想明白阿旭身上的异常,赶紧回屋去看众人。 那门一开,谢南州察觉到什么东西的靠近,下意识拉着江又年闪开。 下一秒,伴随着决绝的嚎叫。 “去死吧,臭妖怪!” 一盆散发着骚臭的液体从屋内狠狠地泼了出来。 谢南州和江又年躲在门后一滴都没溅到。 慌忙赶过来要书的阿旭却被兜头盖脸泼了个正着。 “啊啊啊啊啊啊!好恶心!什么味道?!” “呕!呕!!!” “呕!” 阿旭一边发火,一边撑着院子外面的石墩子yue。 第12章 三堂会审 孔鹊这才发现,外面已经风平浪静了。 看到及时赶回来的江又年和谢南州,他一下子丢开手里的尿盆。 委屈巴巴地就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你们俩去哪里了?!” “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呜呜呜呜......哇啊~啊啊!” 越说越委屈,直接哇哇大哭起来。 小悠从里面一下子挤出来,抱着谢南州就不撒手。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谢南州能够感受到小悠的恐惧。 拍了拍孩子的脑袋,依着他的动作。 屋子里已经被发丝打得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掉落的瓦片。 墙面被发丝侵袭得如同海绵一般,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跟针眼一般大小的洞。 确认我方没有损伤之后,孔鹊跟赶猪一样把阿旭赶进了厕所。 “洗干净了再出来!” 然后泰哥就在门口守着,以防他逃跑。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这个阿旭身上,秘密越来越多了。 所以,谢南州下了死令,把人要牢牢地看住了。 经过孔鹊的严格监督,阿旭终于把身上洗干净了些。 虽说还是隐隐散发出一股骚味。 但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了。 村长家里是没法待了,四处散发着一股尿骚味。 这是之前进行自救时,孔鹊和小悠的杰作。 五个人,只有两个有效生产者。 后面实在不够用了,大家只能都出出力,死马当活马医了。 就连兜头浇在阿旭身上的那一盆,都还是经过稀释后的版本了。 众人带上行李转移到了阿旭的家里。 此刻犹如三堂会审,众人或站或坐,把阿旭团团围在了中间。 孔鹊的表情狠得堪比容嬷嬷扎紫薇的那天晚上。 “老实交代,否则,我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社会!” 孔鹊一脚踩在板凳上,做出一副地痞流氓的姿态问话。 江又年觉得,他那副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搞不好他家拆迁之前,他就是在混社会。 “行了孔鹊,让小江问话吧。” 谢南州觉得孔鹊的戏也够了,赶紧把他叫回来。 “好嘞,南哥。小江哥,您问话吧。” 孔鹊赶紧狗腿地退回来,对江又年和谢南州恭恭敬敬的。 赵明在一旁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除去原本还没弄清楚的事情,又跳出来了新的问题。 江又年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能挨着,一个个解决了。 毕竟现在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被大家抓住的阿旭。 而最让人震惊的,莫过于阿旭最后用自己的血击退了湖娘的头发。 “阿旭,为什么你的血可以让那些头发放弃攻击?” 阿旭看了眼被谢南州拿在手里的书,憋屈地老实回答。 “我也不知道。” “好好回答!什么态度?” 赵明本来昨晚吃了他送的鱼就恶心,对阿旭给不了一点儿好脸,现在看他这个态度。 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真的不知道,村长说了,湖里供奉着湖娘,不能靠近,小时候偷跑到湖边去玩儿,差点就被湖娘拖到湖里去了。” “当时湖边的石头割破了我的手,头发一沾到我的血就把我放开了。” “从那以后,湖娘再也不会攻击我了,还会把鱼丢上岸来送给我。” “我一直觉得,湖娘是我的朋友。” 阿旭一口气没喘,把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说出来了。 什么?鱼还不是他自己捞的,还是湖娘送的? 这个结论让众人难以接受,那么恐怖的长发女鬼,竟然能够独宠一个人? 这是什么逆天的主角光环? 大家一致觉得,这个阿旭,跟湖娘绝对有什么关系。 但是看这傻小子自己都不明白。 只能一步步查了。 “那献祭是什么意思?村里人都去哪里了?” 谢南州问过大家了,在他和江又年出门之后,他们也没干什么,不至于招惹到湖娘。 就是正常的在村长的家里待着,毕竟出去也不安全。 谁知道那个傻姐忽然间来了,但是看上去跟之前大不一样。 满眼的狠厉,哪有半分从前的模样。 一句话没说,和村长两个人把大家一起锁在了屋子里。 然后在外面不知道几里哇啦地做了一场什么法事。 村子里仅剩的人都来了,又唱又跳的,嘴里念着大家听不懂的古老歌谣。 而后天色大变,雷声作响,那湖里的头发跟受到了召唤似的,铺天盖地上岸,把屋子给团团包围起来。 就是江又年和谢南州回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提起献祭,阿旭脸上出现了心虚的神情。 “因为只有献祭掉你们,湖娘才会继续保佑村子。” 阿旭把头越埋越深。 “而且,本来在你们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要被献祭的,谁知道你们有人出去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提起这个,众人忽然间想起了第一晚孔鹊出去上厕所。 可能本来他们是要利用献祭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但是孔鹊临时出去打乱了他们的献祭。 才导致湖娘只余下一小缕发丝缠上了孔鹊。 大伙被阿旭的话震惊得手脚冰凉。 原本以为自己是来帮村民解决问题的。 没想到,他们全村都在合计着怎么把他们几个解决掉。 而且,看村民们那么熟练地做法事,这种事,怕不是第一次做了。 江又年脑子里忽然间闪过了村长第一次见到他们时的那种冷漠。 就像是游戏里的npc一样,不知道接待过多少玩家了。 而在他们来之前,恐怕这个怨境也有不少人来过。 只是,他们都没能走出去。 这个推测让江又年的心沉到了谷底。 谢南州对莫村人的做法并未感到吃惊,毕竟,人性,本就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他深有体会。 “那今天呢?明明我和谢南州都不在,为什么你们也要献祭?” 江又年不明白,如果少了一个人会打乱献祭,那为什么今天又可以了? “那个……我挺喜欢你们两个的,想让你们留下来陪我。” 阿旭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 竟然是这样? 难怪他刚才看到他们两个来找他一点儿都不吃惊。 分明就是在等他们。 泰哥控制不住怒气上来就要揍阿旭。 却在看到阿旭被他硕大的拳头吓得瘫软在地时止住了动作。 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泰哥只能抓住这唯一一个行凶未遂的恶人痛斥他的无耻。 “你们想活就可以献祭我们?你知道吗?我是一个孩子的爸爸,我女儿才两岁!我想活着!我想让我的孩子有爸爸!” 满室的人无一不动容,泰哥看上去不好惹。 其实他也只是一个为了孩子的奶粉钱在到处打拳的奶爸。 他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他是倒在擂台上的。 但是每天,他都会跟大家讲讲他的女儿,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是弥足珍贵的回忆。 “还保佑!我告诉你,不把湖娘弄去投胎,你们这几个神经病迟早完蛋!!” 孔鹊揪着阿旭的衣领骂得唾沫横飞。 每个人都有要活下去的权利。 即便江又年是为了即将过期的牛排餐券。 孔鹊是为了刚到手的拆迁款。 小悠是为了体验失去的人生。 谁又有资格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呢? 阿旭的头恨不得埋进了土里。 从小他就跟着村长他们,但是除了保证他活着。 村长也只教他认了些字。 没人教过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以为,按照村长他们说的做那就是对的吧。 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错了。 要不要弥补弥补他们? 阿旭在孔鹊的唾沫星子里迟疑地抬起了脑袋。 “我...我有办法帮你们出去。” “但是你们要把我带上!” 第13章 全鱼宴 “献祭是吗?” 谢南州分明地记得阿旭当时那种欠揍的表情。 “不是,但是这个办法很冒险。” 之前阿旭以为计划得逞的时候,确实欠欠地说过一些狠话。 但是,一想到能让他们把自己带出去,告诉他们也无妨。 “不行!没有让湖娘去投胎就算是任务失败了,那我们这一趟就白来了。” 赵明忽然间站出来强烈反对。 关于功业值的概念,来莫村的路上小悠和赵明已经或多或少的跟其他人普及过了。 大家也都明白了这个数字的重要性。 不过赵明总在关键时刻打断人说话的毛病真的很欠揍。 “你能不能别打断,先听他说说是什么办法?!” 孔鹊一把把赵明揪回来,让阿旭赶紧说。 “我知道湖连接着外面的暗河,可以趁暴雨水位上涨时从湖里游出去。” 此话一出,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孔鹊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弟弟,你这是拐着弯儿让我们几个去献祭呢!” “湖!你知道湖里有什么吧?!” “湖娘对你偏爱,你倒是有恃无恐啊!!可我们算什么东西呢?呵呵!” 果然,这个办法确实很冒险,有跟没有一样。 要是能出去,这一村子神经病早跑了。 哪能留在这儿,隔三岔五地集体跳大神呢 ! “村长他们去哪里了?” 想到消失不见的一村子人,谢南州还是不放心。 现在是敌人在暗,他们在明。 这对他们很不利。 “我也不知道,以前献祭结束后,也不像现在这样。但这是第一次献祭失败,我也不知道大家会消失。” 阿旭也不清楚,毕竟,以前献祭很顺利的。 “那傻姐呢?装傻的吗?老头我啊,本来可怜那姑娘,没想到差点要了我的命!” 张叔气得胡子直抽抽。 阿旭愧疚地挠了挠后脑勺。 “傻姐那个名字是说给你们这些人听的,她叫黄英,是我的大伯母,也是小婶婶。但是,她有时候就是会精神不正常,还老是叫我弟弟,所以,也不算是装吧。”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傻姐,不,准确来说,现在叫黄英,就是被一家两兄弟共同拥有的妻子。 孔鹊掩不住眼里的吃惊,他没想到这地方这么落后。 “是你们家强迫她嫁给两兄弟的吧!” 看到阿旭低下去的脑袋,大家就什么都懂了。 “村长说这是为了延续子嗣,黄英她一直怀不上孩子,大伯父和三叔都对她不好。” 延续? “什么叫延续?!你们这破村子怎么那么恶心呢?!谁他么替你们延续?!人黄英凭什么要替你们延续啊?!就你们这破地方,根都烂透了!有什么好延续的?!” “就你们这破村子,是有亿万家产呐!还是要复辟继承皇位啊?!就这么几个人了,那是天要亡你们!!天都看不下去了,派人湖娘来替天行道来了!!!等死吧!活该的一村儿给人端了!!!!” 孔鹊气急了,大气不喘一口,指着阿旭的鼻子就开骂。 就差没骂到祖宗十八代了。 他是没想明白,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落后又肮脏的思想。 女人不是人?! 女人就该生孩子?! 一个个的这么有本事,自己生啊!!! 孔鹊就是大家的官方嘴替,骂起人来,脑子都不带卡壳的。 江又年脸上怒气未消,有什么信息飞快地在脑子里闪过。 等等! “阿旭,你说傻姐叫黄英,艹字头的黄吗?” 谢南州闻言迅速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了之前江又年放在他这儿的学生名牌。 阿旭想了想,好久没写字,他有点忘了。 刚刚被孔鹊一通给骂懵了。 这会儿用手指在地上写了写,确认地点了点头。 “嗯...是这个字。” 孔鹊气呼呼的脑子瞬间又回过神来,大叫一声。 “啊!我知道了,原来当初她傻的时候嘴里念的就是黄!” “我说了是黄吧,你非说是芳!” 小悠想起那天孔鹊为了h和f的拼音发音跟自己争了一下午。 江又年脑子里飞速旋转着:草字头,学生名牌姓名栏的第一个字是黄? 湖娘和黄英有什么关系? “黄英她是什么学历?她上过大学吗?她...算了,你先回答这几个问题。” 谢南州紧接着问,看到被几个问题砸得脑袋发昏的阿旭,暂时就问到这么多。 “慢点,慢点问...” 阿旭抬头打断了谢南州的问题。 “黄英,跟我一样,就上了小学,就比我大几岁。我们村子里,没有大学生。” 阿旭不明白,黄英哪里看上去像大学生了,明明自己更像不是吗? 自己这几天在家里看那个什么洋文书,虽然看不懂,但好歹也是每天都摸过大学课本了嘛。 孔鹊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大不了多少的黄英会看上去能当阿旭的妈了。 那是被岁月蹉跎的,更何况是那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可是你们村里的人不是都姓莫吗?她为什么姓黄?” 小悠明明记得那天他本着套点儿有用的信息,拉着村长聊了不少东西。 村长说过,他们这个村子里就一个姓,连狗都得跟着姓莫。 “是啊,黄英也姓莫,以前叫莫英,但是她后来给自己改了这个名字。” “你懂不懂礼貌?她怎么说也是你伯母、婶子,有你这么直呼其名的吗?” 对这个破村子丝毫没有好印象,不尊重女性,还不尊重长辈,张口闭口地直呼长辈的名字,半点儿尊重都没有。 泰哥的声音跟打雷似的,压迫感十足。 阿旭慌忙摆手解释。 “不是,是黄英让我这么叫的,她很喜欢这个名字。每次这么叫她,她都很高兴。” 江又年和谢南州陷在整理信息的沉思中。 湖娘是大学生,但是这个村里没有大学生。 所以湖娘是外来人。 那湖娘为什么来这里? 又为什么要困住村民? 大学课本?供奉? 艹字头?黄?莫? 湖娘姓黄?那莫英为什么也要改姓黄? 地窖里的床?脚拷? 住在地窖里的人是谁? 这些词条在江又年的脑子里漂浮着,不停地旋转。 忽然间江又年脑中闪过一丝灵光。 身旁紧接着传来谢南州的声音。 “江又年,你说什么人的书本才值得供奉呢?” 二人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同频,确认。 继而相视一笑,江又年觉得谢南州真是一个天赐的搭档。 真的太懂他了,甚至比他自己还懂。 关键时候还总是能给他一点儿启示。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出那个答案。 “老师。”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 尊师重道,在这个资源匮乏的小村子里绝对很重要。 如果湖娘是以老师的身份来到莫村,那一切似乎就可以稍微解释通一点了。 江又年决定再从阿旭身上对这个猜测进行最后的确认。 “黄英,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改这个姓?她这是在跟谁姓?” 这个问题明显让阿旭愣住了。 阿旭的反应让谢南州也跟着捏了一把汗。 如果刚才的推测错误,或者说阿旭根本就不知道。 那接下来他们又该从哪里开始查呢? “我...我如果说不知道你们会打我吗?” 果然,阿旭扭扭捏捏地还是吐出了一句让人失望的话。 局面再次陷入僵滞,众人不免有些泄气。 突然间,空气里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咕~咕~”声。 紧接着,接二连三,此起彼伏。 大家纷纷看向自己的肚子,而后不约而同地尴尬笑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天的折腾,这都已经晚上了。 从吃了早饭就没再进食的,早就饿了。 只是因为恐惧让众人暂时忘了这件事。 “孩子们,既然饿了,就先吃饭吧,吃饱了才好思考嘛。” 张叔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个,我可以给大家做饭。” 阿旭的肚子也叫了,心虚地举手表示自己可以做饭,只要不骂他,干什么都行。 大家表示非常可以,奴役阿旭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行,那你说今晚吃什么?” 得到首肯,阿旭一下子高兴地站起身来。 拿着根竹棍在看不清的阁楼上捣捣捣。 大家看这架势,以为是腊肉。 接着,阿旭提下来的一大串黑乎乎的东西让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阿旭高兴地把那串东西提起来,一口大白牙几乎咧到了耳后根。 “这是我精心熏制的鱼,存了好久了,都舍不得吃嘞!” 众人:...... 阿旭:好吃着嘞!今晚咱们吃全鱼宴! 众人(呕~):滚!!!!!! 第14章 是你就行了 最终阿旭还是颇为遗憾地把他的宝贝特产放回了阁楼上。 江又年甚至在心里想,阿旭能够比村里人长得高,还是有原因的。 村子被封闭起来,也没有猪苗、鸡苗、鸭苗可以进来,村里早吃不上肉了。 能吃上肉的,恐怕只有阿旭一个人。 毕竟,也只有他能弄到那鱼,也只有他敢吃了。 阿旭家里不大,总共就两间屋子。 没办法,这么多人睡不下,还得在地上打地铺。 江又年和谢南州带着小悠住在一起,顺便把阿旭绑着也睡在这里。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江又年本来要往地铺上躺,却被谢南州推着坐到了床上。 “你怕冷,睡床上吧。” 江又年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怕冷? 小悠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坐在床边的江又年。 在接收到谢南州警告的眼神后,才撇了撇嘴,往里面睡了一点。 夜深人静时,江又年侧躺在床上。 眼眸晶亮,视线里是地铺上依旧躺得板正的谢南州。 他真是完美,长得好不说,能力还强。 看上去干净、儒雅,时而霸道、冷厉。 勇敢又睿智,给人很强的安全感。 江又年心里想,要是自己是个女孩儿就好了,没准儿能勇敢追爱呢! 阿旭家里的棉被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僵硬得像块石板。 还分了一床给地铺垫着,这会儿床上也软和不到哪里去。 江又年实在睡不着,就从枕头底下把那本书抽了出来。 今天的事儿太多了,都还没来得及拷问阿旭这本书到底是哪里来的? 翻翻看,没准儿能发现什么线索呢? 江又年一页一页地看,哪怕是书上的笔记,也仔细地看。 渐渐的,眼皮开始打架。 果然啊,学习对不爱学习的人来说永远是最催眠的。 迷迷糊糊地,江又年把书盖在胸口睡了过去。 在他闭上眼睛彻底睡着的那一刻,地铺上的谢南州转过头看向呼吸均匀的江又年。 而后轻轻弯起嘴角,满眼的星碎柔光,“是你就行了。” 江又年睡得并不安稳,耳边总有人在叽里咕噜念着什么。 那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黄老师,我可以跟你姓吗?” 那声音软软的,是个小女孩儿。 “可以啊!” 回答的是一道清丽的女音,江又年甚至可以想象对话的场景。 年轻的女老师正歪着脑袋宠溺地回应小女孩。 “好欸!以后我就叫黄英了!真好听!” “黄英!” “以后我就叫黄英!” 女孩儿雀跃地欢呼着,那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江又年心里大惊,黄英?! 是跟她老师姓的,也就是... 线索指向的那张学生名牌上面的艹字头,是黄上面的艹字头。 湖娘就是黄英的老师! “江又年,醒醒!” 随着熟悉的呼唤声传来,江又年被拉出了梦境。 梦醒之后,江又年呆呆地坐在床上,还没有从脑中的风暴里彻底清醒。 江又年几乎可以确认,这个梦是湖娘给他的提示。 湖娘为什么要给他提示? 他依稀想到了自己在梦中第二次见到湖娘时。 湖娘一直问他的一个问题,“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回家? 回? 而且莫村本身也没有大学生,湖娘她不是莫村的人。 而且,她一直被困在莫村。 她想走,但是走不了! 也许湖娘跟他们这些人不是敌对的? “小谢哥哥,他不会是中邪了吧?” 小悠看到表情瞬息万变的江又年,不安地往谢南州的身后挪了挪。 “他在思考,别打扰他。” 众人默默退出房间,只余下谢南州坐在床边闭目养神。 等着江又年开口。 江又年一回神,就下意识地找谢南州。 “谢南州!” 却发现要找的人正端坐在床边等他。 “我在。” “谢南州,我觉得我们一直都错过了很重要的信息。” 谢南州往床的里侧坐了坐,示意江又年继续说。 江又年满脑子都是线索,根本没有注意到现在自己跟谢南州挨得有多近。 “我在梦里第二次见湖娘的时候,她逼着我答应送她回家。” 谢南州看着江又年一张一合的嘴唇,随意地问道。 “那你答应了吗?” “我答应了。” 江又年把自己昨晚的梦结合之前所有的线索分析给谢南州听。 “所以你怀疑是村里人把湖娘困在这里,车之所以经过村子会停下来,也是因为湖娘在求援,想要回家?” 谢南州明白江又年的意思,但是这其中还有太多的疑点,还需要一步步进行佐证。 比如地窖里的床关押了谁? 为什么地窖里会有一条直接通向村长家的厨房的地道? 为什么湖娘会特别对待阿旭? 村里人去哪儿了? 这些都是未解之谜。 众人坐在阿旭家里的石桌旁,等着锅里的馒头。 天还没亮阿旭就起来给大家做早饭了,这一点待客意识还是不错的。 但是,同样被连累的,还有谢南州,谁让他们要绑着阿旭呢? 阿旭要起来给他们做早饭,再不乐意,也得给人松绑不是。 阿旭把灶洞里的火烧旺了后,谢南州就坐在灶门口的板凳上。 时不时的往里面加点儿柴火。 “没想到啊,你还会烧火呢!嘿嘿!” 阿旭憨憨地揉着面,没想到谢南州这种看上去就很矜贵的人竟然会爨火。 谢南州抿着嘴笑了笑,没接话,跳跃的火光衬得那清冷的脸上多了几分温度。 好在阿旭蒸馒头的手艺不赖,小悠一口气炫了三个。 早饭间,大家或多或少地聊了几句,大家也能够察觉到,这个阿旭没那么坏。 就是单纯地傻。 饭后,江又年再一次把那本书掏了出来,这一次,阿旭好歹能坐着受审了。 “阿旭,你不是说湖娘是你的朋友吗?我们来这里就是要帮助湖娘去投胎,村子里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所以,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阿旭没有犹豫,一口应下。 经过昨天的相处,他觉得这些人还不错,他不想让他们死。 “这书到底是哪里来的?” 虽然说书里没什么重要的发现,但是江又年始终觉得。 阿旭这么宝贝这本书,一定有什么原因。 只见他憨憨地挠着后脑勺笑了起来,脸上带了几分羞涩。 “这是...湖娘送给我的。” “她说,这是她唯一能送给我的东西。” 第15章 湖娘的日记 江又年和谢南州对视一眼,这个答案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想过这书是阿旭去村长那里偷的。 就是没想过会是湖娘送给他的。 “怎么送?跟鱼一样的送法?” 孔鹊表情怪异地看了眼江又年手里的那本书,保存得那么好,也不像是水里泡过的。 “她托梦告诉我放书的地方。” 阿旭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了众人的认知盲点上。 托梦? 要不是因为大家先接受了黄泉这个设定,谁敢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死去的人真的会托梦呢! 不过,这一点江又年是信的,毕竟,湖娘不就给他托梦了吗? “说清楚点儿。” 谢南州面上无异常,只是暗暗觉得恐怕湖娘真正想让他找的,不是这本书,而是其他的。 “有一天晚上她给我托梦,说要送我个礼物,东西就在我家。然后我跟着她的描述,找到了...” “地窖!” “地窖!”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接上了阿旭的话。 众人的视线看向并排坐在一起的江又年和谢南州,他们俩的脸上带着大家看不明白的复杂,严肃,又凄然。 “咦?你们怎么知道?!” 阿旭还傻乎乎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惊叹,惊叹他们的睿智,什么都能猜到。 “什么地窖?” 除了江又年、谢南州和阿旭,其他人还不知道地窖事情。 江又年简单跟大家解释了一下地窖的事情。 孔鹊听完之后更加疑惑了,“阿旭家里的地窖为什么会放着湖娘的东西?” “为什么?整天就知道问问问,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谢哥哥,我们去地窖看看吧。” 看了眼总是迷迷糊糊的孔鹊,小悠傲娇地跟在谢南州的身边。 他虽然小,但是个十足的行动派,随了谢南州的性子,发现问题,就立马解决问题。 “我...我!” 孔鹊被气得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因为小悠说的确实是事实。 只不过被一个小屁孩儿给怼了,孔鹊还是气不过。 “没关系的,老板,提出问题是解决问题的前提,你已经很棒了。” 泰哥隆隆的声音在孔鹊头顶响起。 闻言孔鹊心里瞬间又晴朗起来,越看泰哥越满意,“泰哥,还是你有眼光。” 留了张叔在上面看着,其余人都跟着阿旭下到了地窖里。 现在才有了时间仔细看这间牢房。 四面都是土墙,没有一丝光线能够照进来,一股窒息感不断地袭来。 江又年不适地揉了揉心口。 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定很绝望吧。 “书是我从床板下面拿出来的。” 阿旭就像是个指认现场的罪犯,指了指自己拿书的位置。 孔鹊和泰哥很有眼力见儿,马上上前,一人一边抬着,把床板掀开立在了墙边。 床板下面什么都没有,就是铺得整整齐齐的干稻草。 谢南州走上前去,一只手撑在稻草上一寸一寸地摸索着。 从床头摸到床尾,又从床尾摸到床头,连连摸索了两遍。 众人都不说话,虽然不明白,但也没有打扰谢南州,只是安静地等着。 即便是才认识了几天的江又年都明白,谢南州这个人,不做无用功。 忽然间,谢南州的手停在了一个地方,而后又在那里来回摸了好几遍,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似是确认无疑,谢南州眼神忽然坚定,动作干脆利落,转变前掌的方向,直直往下。 竟从厚厚的稻草垫里扯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本子来。 江又年眼睛瞪得溜圆,再一次见识到了谢南州的本事。 那本子封面还是皮质的,但也不可避免的霉迹斑斑。 地窖确实潮湿,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江又年就闻到了。 小悠惊讶地上前几步,心里由衷地赞叹,不愧是他的老大,一出手,妥妥的。 阿旭震惊地看着这一伙人的行动。 这不是他家吗? 他们怎么比自己还熟悉? 这地窖自己也刚知道不久,亏得湖娘托梦才得了一本书。 他们怎么一来就找到了这么隐秘的东西? 只是他不明白,湖娘真正要他找的,不是那本书,而是其他的。 拿到东西后,大家飞快地出了令人窒息的地窖。 村子里海拔比山下高了不少,虽是秋天,但也冷了起来。 众人围坐在地炉旁,火上架着烧得黢黑的水壶。 热气蒸腾着往上窜去,你追我赶,而后在空气中消散。 谢南州用帕子仔细地把本子封面上的霉迹擦得干干净净。 而后转手把本子递到江又年的手上,“你来念。” 小悠蹲在谢南州的脚边,一把将手里玩儿得好好的小木棍丢进了火里,瞬间就被燃烧殆尽。 “好。” 江又年接过本子,心里已经做了十分郑重地准备。 现有的条件让众人心里都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只是还不能确定。 翻开皮质封面,笔记本的第一页写着一串清秀的字迹。 “莫村支教日记” 右下角署名:黄鹂 江城大学英语系 短短的几个字,就是湖娘的身份。 她来莫村就是为了支教,却被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这个身份结合这个环境让大家产生了不妙的预测。 孔鹊伤感地抱着泰哥的胳膊,不禁悲从中来。 虽然湖娘很可怕,但是要经历怎样的悲惨遭遇才会变成怨灵呢? 众人屏息凝神,听着江又年从封面开始念。 日记写道: 7月10日 天气晴 今天,是我来到莫村的第一天。 我被暂时安排住在村长家里,这里风景很好,门口有个很漂亮的湖,水不深,但是清澈见底。 我跟着村里的人下湖去捉了鱼,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第一篇日记念完,江又年沉默了下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 短短的一篇日记,明明都是美好、平淡的文字。 但是就像是一层淡淡的愁,像烟,像雾一样薄,又像塑料袋一样。 密不透风地,套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少女日记里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活力与朝气。 大家那么厌恶的鱼,竟然曾经是她真切的快乐源泉。 那个他们怕得不敢靠近的湖,原来,曾经是那么美好。 现在,却成了禁锢她的牢笼。 江又年翻了一页,继续念: 7月11日 天气晴 今天村长带我去了刚修好不久的村小,我跟同学们第一次见面。 上课的孩子不多,大大小小的,年龄跨度很大。 课程难度和进度要兼顾到每一个孩子,这对我是一个挑战。 7月12日 天气晴 今天上课很顺利,新的知识点所有同学都过关了。 有个娃娃缠着我,非要跟我姓。 我答应她了。 她叫黄英,声音像鸟儿一样动听。 日记念到这儿,关于黄英跟谁姓的问题终于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跟江又年和谢南州推测的一样。 但是,让人悲哀的是。 她亲自取名的女孩儿,那个笑声如鸟儿般清脆的女孩儿。 却被一个腐朽的村庄将她残忍地踩进烂泥。 之后的十几篇日记跟前面的差不多,都是在记录黄鹂支教的生活。 最后一篇的时间是8月9日: 8月9日 天气阴 明天,我就要离开莫村了。 孩子们很舍不得我,村民也挽留我。 我也很舍不得他们。 黄英到宿舍来找我,恳求我留下来继续做她的老师。 虽然她还小,但是我没有用漂亮话来骗她。 我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跟我使小性子哭闹一番。 但是她不哭不闹,还开心地邀请我晚上去她家里吃猪脚。 我答应了。 第16章 杀鸡放血 日记到这儿就结束了,这之后的时间没有任何记录。 结合黄英的年纪,这中间恐怕有接近20年的空白。 “所以,是黄英家里的猪脚出了问题!” 看着一脸狂热的孔鹊,阿旭想不明白,猪脚有什么问题?是猪脚不够大?还是不好吃啊?! 孔鹊一下子跳了起来,开始进行自己的推测。 “因为黄鹂要走,黄英留不住她,所以怀恨在心,在猪脚里下毒了!” 一听这话,谢南州和江又年忍不住眼前一黑。 阿旭一下子跳起来,脖子涨得通红,指着孔鹊反驳。 “你说啥呢?!我们村里的人可爱惜粮食了,谁会在猪脚里面下毒?!那是肉啊!就是下毒了,我也吃得下去!” 提起这件事,江又年深有感触,他不止一次看到村长把掉在桌上的饭捻起来吃掉。 连一粒米都舍不得浪费,怎么可能舍得肉呢? 张叔捋了捋胡子,感慨道。 “小孔啊,这个可能性不大,我也是庄稼人出身,农村的猪脚非得是大年大节,或是有贵客到了才拿出来招待的,怎么舍得往里面下毒呢?” 这么一分析,孔鹊确实觉得自己的推测太武断了。 讪讪地坐了回去。 “至少从情感上分析,黄英她对黄鹂的态度是敬爱偏多的,她应该不会下毒害她。” 江又年下意识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心口,分析道。 不然黄英也不会在疯疯癫癫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黄”这个字。 不然也不至于喜欢黄英这个名字。 “你怎么了?” 谢南州的眼睛放在江又年按在心口的手上。 江又年侧头看去,谢南州眉头蹙起,神色紧张。 “没什么,有一点不舒服,过一会儿就好了。” 谢南州转身从衣服的内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玉质的玲珑小瓶,从里面倒出来两粒乌黑的小丸递到江又年嘴边。 “吃了它。” 江又年下意识躲开,“什么东西?” 谢南州一边把小瓶子塞回怀里,一边严肃地看着江又年,“毒药。” 闻言,江又年挑了挑眉,“哦。” 然后毫不犹豫地从谢南州的掌心把小丸拿起丢进了自己嘴里。 看江又年神色缓和了许多,谢南州才又回到了讨论的中心。 “黄英对黄鹂的感情不假,如果她被人利用了呢?” 此话犹如一记惊雷扔进了众人的心里。 那时候黄英还小,如果是被人利用了也说得过去。 但这件事,说到底,也只有黄英、黄鹂和村里人知道了。 现在村子里的人都不见了,只有黄鹂还在湖里。 “难不成...我们去找湖娘?” 赵明哆嗦着问出了这句话。 “找死啊!找湖娘!那是...” 孔鹊一巴掌拍在赵明的后脑勺上,“鬼啊”两个词还没吐出口,就被身后谢南州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对,找湖娘。” 谢南州双手环抱,眼神不似玩笑。 “南哥,不是吧?咱们真要去送死?” 孔鹊哆哆嗦嗦地猫在谢南州身边,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神情。 不过,他失望了。 “不去就不会死了?难道你打算留在这里陪着阿旭吃一辈子鱼?” 谢南州的话可谓是字字诛心了。 自从进来,大家伙就没吃过肉。 当然,除了赵明和阿旭。 “我...我我我,可是我害怕呀!万一童子尿又用完了...那不就......” 孔鹊一脸苦涩地坐在地炉边,已经泪眼汪汪了,他是真的害怕。 “老板,不怕,我把这小子抓起来,湖娘来了咱们就给他放血,我会杀鸡。” 泰哥一脸憨厚地一把将阿旭从凳子上提溜起来,确实像是拎着只小鸡仔。 杀鸡?!阿旭一脸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吓得脸色都白了。 孔鹊一见阿旭吓得跟只鹌鹑一样,忽然间就破涕为笑了。 满屋子的人跟着笑了起来。 紧张的气氛松弛了不少。 阿旭的作用再次得到了体现,上次仅凭几滴血就可以力挽狂澜。 带着他,就像是个行走的血库,那不就妥了? “我我我我!你们这些人也太坏了!亏我还一大早起来给你们做饭!” 阿旭用衣服紧紧地把自己的脖子遮了起来,以此寻求安全感。 “放心吧,他们那是吓你的,哈哈哈!” 张叔在角落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哼!这还差不多!那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阿旭前脚刚放完狠话,后脚就又开始张罗午饭了。 此话一出,小小的屋子里又传出了众人的没好气的笑声。 阿旭实在愚蠢,也实在有趣,虽然生气,但是也不忘了要给大家做饭。 说起要做饭,小悠活跃地跑到灶门口坐了下来,帮阿旭生火。 张叔起身帮着择菜。 阿旭索性大着胆子,叫孔鹊和泰哥去旁边的田里摘点儿菜回来。 孔鹊骂骂咧咧地起身,老老实实地干活。 临走还不忘拽上一直偷懒的赵明。 灶台旁张叔和阿旭讨论着做什么菜。 灶门口小悠咬牙切齿地掰断了一根柴火。 门外的田里传来孔鹊叽里哇啦的叫声,赵明在呛他,泰哥在拉偏架。 江又年坐在地炉旁,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种氛围和感觉,他从未体验有过。 陌生,却又像是一束光。 让人想要靠近又害怕被灼伤的光。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虚幻的怨境中有了同伴,有了羁绊。 有人关心冷暖,有人张罗温饱。 现实里,恐怕他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冒了出来,江又年惊觉。 抬手一擦,晶莹的水珠暴露了他的情绪。 江又年慌忙抬袖擦拭,直到脸上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只有衣袖上颜色更深的那块地方能够短暂地证明方才那一刻的存在。 谢南州在江又年看不到的地方一只手抬起,又落下。 抬起,再落下。 心里纵然 有千言万语,可是话到嘴边最终又咽了下去。 “你们俩,坐着也是坐着,把豆子剥出来吧。” 阿旭系着块七拼八凑缝起来的围裙,把一个筛子递到江又年手上。 又把一个盆子塞到谢南州怀里。 “怎么眼睛红红的,是被柴火熏的吗?我看看,是不是哪根柴没干透啊?” 阿旭倾身看到江又年红红的眼眶,又蹲下身子去看水壶下的柴火。 阿旭专注的模样,让江又年心里一暖。 这个阿旭就是被这个破村子给荼毒了,本心不坏。 “好了,没有了,你去忙吧,豆子我们马上剥好。” 江又年把阿旭叫起来,捧着筛子转头去找谢南州的盆。 却发现他正脸色不虞地盯着阿旭。 “你怎么了?” 谢南州眼神聚焦回到江又年脸上。 而后一脸不悦地一把拿过江又年腿上的筛子,放到了地上。 “你累了,不用出力,坐着看我剥就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又年总觉得谢南州生气了,但是他找不到证据。 第17章 头发打字机 午饭过后,众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沿途经过村长家。 大家发现昨天被损坏得千疮百孔的屋子已经被恢复成原样了。 跟大家入住第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样,明明屋子被损坏了,但是第二天就复原了。 进去一看,甚至屋子里连昨天那股冲天的尿骚味都没有了。 就好像是这些屋子本身就自带修复功能一般。 已经没有时间深思这里面的原因了。 当务之急是跟湖娘直接对话。 大家站在村长家的院子里等着,阿旭下去跟湖娘交涉。 毕竟,他们也做不到跟湖娘的一堆头发对话。 但是阿旭可以做到。 果然,阿旭一到湖边,乌黑的发丝就伸出一缕漫出水面。 柔柔地攀上阿旭的手掌,就像是温顺的小猫,在他的手心蹭了蹭。 而后迅速钻回水中,只见水波晃动。 “哗啦!” 一缕发丝缠着一个活蹦乱跳的东西跃出水面,那东西被啪嗒一声摔在了湖边的草丛里。 银光闪闪的东西在草地上蹦来蹦去,竟是一条欢蹦的鱼儿。 院子里的众人看着不远处的一幕,简直惊掉了下巴。 这就是湖娘对阿旭的态度? 难怪阿旭会觉得湖娘是他的朋友,这能不是吗? 见面就腻歪不说,还不空着手来。 只见阿旭起身把挣扎着的鱼儿丢进了水里,那道银色的身影瞬间在水中消失不见。 那缕头发,甚至不算是一个生物。 因为阿旭的动作,愣愣地僵在空中不动。 在大家解读的角度来看,那应该是疑惑吧。 也许是在疑惑为什么今天送给阿旭鱼他不要。 就在阿旭手舞足蹈地对着那缕头发比划了半天后,那缕头发磨磨蹭蹭地钻入水中消失不见。 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出来。 就在众人以为计划失败的时候,湖面密密麻麻地钻出来很多缕头发。 众人被这阵势吓得大惊,以为湖娘发怒,又要发动攻击,连忙退回屋里。 阿旭见阵势不对,也赶紧跑了回来。 大伙猫在屋子里,从门缝里观察从湖里伸出来的发丝。 那些发丝齐齐待在湖里,并没有要上来的趋势。 接下来,狭小的门缝里猫着的几双眼睛纷纷露出了震惊的情绪。 只见那湖面上的发丝不断组合缠绕,竟凌空组合成了几个大字: 你们不是要谈吗?躲着干什么? 甚至那头发连标点符号都缠绕了出来。 什么鬼?这头发还会打字? “不能出去!这头发那么玄乎!”孔鹊摁住门不肯撒手。 谢南州一把撂开孔鹊,果断推开大门。 江又年和小悠紧跟在谢南州身边,是陪伴,也是保护。 阿旭有恃无恐,也迈步追了上来。 屋子里剩下的人远观了一会儿,发现没事,才迟疑着从门里钻出来。 漫天凌空的头发,如同织成的一张巨网,压迫感十足。 谢南州眼里没有丝毫的畏惧,阔步往前走到了离湖更近的地方。 “还往前啊?!搞不好一会儿一兜子把我们都给网进湖里!” 孔鹊磨蹭着不肯再进一步。 但是看着毫不犹豫就跟着谢南州往前的大伙,还是硬着头皮跟上了队伍。 “我们是来帮你的。” 江又年隔空喊话,算是奠定整场交谈的友好基础了。 只见那发丝飞速地在空中缠绕组合,显出一串更长的话来: 我知道,你是第一个答应送我回家的人 看到那串黑色的字符,江又年心里一惊,那真是她托的梦。 没想到,自己是第一个答应送她回家的人,难怪她会接二连三地提示自己。 “你明明是愿意离开的,为什么会成为这里的怨灵?” 谢南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只见那黑色的发丝没有飞快地移动,好似犹豫一般。 过了一会儿,才开始移动起来。 凌空出现了更多的字: 其实这里真正的怨主不是我,我是被困在这里的。 什么?! 啊?! 怨主不是她?! 什么意思?! 众人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够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们费尽心思查了这么久,搞半天,他们连这里的大boss 是谁都还不知道。 真正的怨主不是湖娘,那会是谁呢? 没有给大家太多的思考时间。 只见那凌空的发丝突然带着一种极度的慌乱飞快地移动着,渐渐显现出两排较之前更为凌乱的字迹: 快走!她回来了!献祭的歌谣会让我失控,我会伤害你们的!躲进地道,那里是安全的!快! 江又年和谢南州反应过来,来不及细想,飞快地催促着众人从村长家厨房的地道钻了进去。 就在地道泥板关上的那一刻,众人站在地下大气不敢出一口。 只听见地面上由远及近传来了起起落落的脚步声,就像是在舞蹈。 那脚步声逐渐密集,节奏越来越快。 渐渐的,一阵古老的神秘歌谣破空传来。 小悠脸色难看地扯了扯谢南州的衣袖。 “小谢哥哥,是那天献祭的歌。” 孔鹊咬牙切齿地啐了声,“玛德!这群村民又回来了?!又在跳大神!蹦迪呢!搞这么嗨!” 江又年注意到了阿旭低落的情绪,“你怎么了?阿旭?” 阿旭有些气馁地坐在了墙角。 “你们说,她会受伤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知道阿旭在问谁。 刚才湖娘借助发丝表达过,献祭的歌会让她失控。 所以,那天献祭的时候,湖娘是控制不住自己才会攻击大家。 她对大家并没有恶意。 那之前呢? 那天因为出去上厕所被缠住的孔鹊,以及被拖下湖的陈丹。 江又年转身走进黑暗里,将附近的火把点燃插在墙上。 黑暗的地道里小范围的有了光亮。 “真的怨主会是谁呢?” 张叔疲惫地坐在小悠给他搬来的石块上,只觉得心力交瘁。 大家都不可避免地没了信心,每一次以为胜利就在前方的时候。 忽然间又会冒出来一个新的信息,把原来的一切都打破。 “不用气馁,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在这个士气低落的时候,谢南州决定多说两句。 “答案湖娘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吗?” 就在所有人疑惑之际,江又年接上谢南州的话。 “她。是女字旁的她。” 众人恍然,当时情况紧急,又经过这一通慌乱的逃亡。 完全忘了这个细节。 所以,湖娘忌惮的是个女人。 而在这个村子里,目前出现在大家话题当中最频繁的女人。 只有一个。 第18章 怨主 黄英! 话题又绕回到了她的身上。 成为一大怨境的怨主,有一个必须满足的条件。 那就是,死去的亡灵。 所以,如果黄英是这个怨境的怨主。 那她也死了。 不知道在地道里待了多久,地面上的声音还未停止。 “找不到我们,恐怕献祭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了。” 江又年找了个地方坐下,把背包从身上取下来,抱在怀里。 “那要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出去?我饿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大家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 小悠可怜巴巴地靠在谢南州的胳膊上。 说到饿,黑暗中应声传来此起彼伏的“咕咕”声。 饿?江又年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 翻开黑色的背包,那里面不就是之前应急的物资吗? 而且,还都是些顶饱的食物。 压缩饼干、高热量的巧克力。 水也有。 拿出物资,大家简单地分了一下,总共三瓶水。 考虑到泰哥体型大,消耗能量也大,就让他和孔鹊两个人喝一瓶。 张叔、阿旭、赵明喝一瓶。 还剩下一瓶,江又年拿在手上。 看了眼剩下的三个人。 他、谢南州,还有小悠,一起喝一瓶,省着点儿够了。 小悠拿着江又年刚刚分给他的巧克力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因为地道里的温度影响,巧克力有一点融化了。 小悠吃得满嘴的污渍,像个小花猫。 谢南州看着他直皱眉。 眼见小悠的手伸向了水瓶,谢南州一把率先将瓶子夺了过来。 在小悠疑惑的眼神中。 谢南州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了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江又年。 “干什么?” 江又年满眼疑惑地看着嘴边的瓶口,还有一脸不悦的小悠。 “你先喝。” 谢南州把瓶口怼到了江又年的嘴边。 没再问为什么,江又年就着谢南州的手浅浅喝了一口。 “再喝一口,多喝点。” 江又年又喝了一大口。 结果一看,那瓶水已经少了1\/3了。 那瓶口,转眼又到了谢南州的嘴边。 随着喉结滚动,一瓶水又少了1\/3。 这时,瓶子才递到了一脸期盼的小悠手上。 小悠一看水量,其实还剩1\/3多一点儿。 但是他就是很生气,明明刚刚还满满的一瓶水,到他手上就这么点儿了。 落差实在太大了,以至于让他没有意识到单分给他的水已经比其他人多了。 小悠气呼呼地一把将盖子从谢南州手上夺了回去。 “哼!” 然后把瓶口怼到自己胖乎乎的脸上,咕噜咕噜喝了一口水。 江又年的视线落在了沾上巧克力酱的瓶口。 默默对谢南州拱手道谢。 要真是小悠先喝了那瓶水,今天他俩就算是渴死都不会再喝那瓶水了。 吃过东西后,大家互相靠着坐在地上休息。 地面上的脚踏声、歌谣声还在咿咿呀呀地传来,如同催眠曲。 留了一个人站岗,其他人原地休息。 江又年推测这会儿已经很晚了。 按照他夜猫子一样的生物钟,都已经在打哈欠了。 “困了?” 谢南州睁开清明的眼睛,转头看向一脸疲惫的江又年。 “你睡吧,我替你守。” “我就眯一会儿。” 江又年没有推辞,放心地闭上眼睛睡去。 确认所有人都睡着之后,谢南州将外套盖在了江又年的身上,而后起身走向了没有丝毫光亮的地道。 地道的盖子被掀开,又合上。 一道冷厉的女声响起,“来了?不躲了?” 江又年醒来之时,地面上没有动静了,歌声也停了。 因为他睡着了,没有叫醒下一个守夜的人。 结果所有人都睡着了。 江又年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还好昨晚没出什么事儿。 要不然,被人一锅端了都不知道。 身上的黑色外套忽然间滑了下来,江又年一把抓住,“这不是谢南州的衣服吗?” 左右看了一圈,哪里有谢南州的影子? 人呢?去哪儿了? 江又年把衣服盖在小悠的身上,起身去找谢南州。 找了几圈都没有看到人。 江又年回来的时候,大家都醒了,谢南州正好好的站在人群中间。 “你去哪儿了?” 江又年还没来得及问,谢南州反而先问江又年。 “我醒了没看到你,找你去了,你去哪儿了?” 江又年的视线落在了谢南州的衣袖上,那里破了一个小口。 谢南州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穿一件破衣服? “我听见上面没动静了,去看了看。” 谢南州接过小悠递来的衣服穿上了,躲过了江又年审视的目光。 “上面没事了,大家上去吧。” 谢南州在前面带路,众人跟上。 江又年虽心有疑虑,但只是默默保持着高度警惕,表面并不显露分毫。 大家出来后发现,村里的人又不见了。 这次不等大家派阿旭前去交涉。 湖娘的头发就已经率先从湖里冒了出来。 熟练地绕了几个字: 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你快抓紧时间交代交代事情吧,搞不好一会儿跳大神的又回来了!” 孔鹊经过昨天,已经不害怕湖娘了。 反而对那密集的脚步声和神秘的歌谣更感到害怕。 只见凌空的发丝飞快地舞动着,组成了一排字: 事情太复杂了,我用头发讲不清楚,你们跟我见一面吧,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们。 见一面? 怎么见? “好,你说,怎么见?” 就在大家还在疑惑时,谢南州已经应下了。 湖娘得到回应,飞快地再次抛出信息: 你们回到阿旭家的地窖去,那里比较安全,我们在梦里见 “好。” 得到回应之后,湖娘的头发缓缓退入水中消失不见。 梦中见,就是托梦的意思呗。 大家火速赶回阿旭家里,这次进入地窖前,大家还带了足够的食物和水。 就怕遇上昨天的那种情况,又被村民堵在地窖里出不来。 孔鹊想到地窖里只有一张床不够用,还特意从上面拿了把椅子下来。 大家挨挨挤挤地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但是,这会儿还是早上,刚睡醒,没有一个人能轻易睡着。 准备了半天,孔鹊隔一会儿又睁开半只眼睛小声问,“你们睡着了吗?” 接着,齐刷刷地全都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一脸无语。 本来都快睡着的人,又被他叫醒了。 谢南州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下床直直往孔鹊面前来。 “能睡着吗?” 孔鹊嘴一瘪,“我是真的睡不...” ‘着啊’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谢南州一个利落的手刀敲晕了。 背后众人噤若寒蝉。 江又年看着脑袋啪的一下歪倒在椅背上的孔鹊。 忽然间想起了某天晚上谢南州也说要敲晕他。 他本以为是玩笑,现在看来,他真做得出来。 “还有谁睡不着吗?” 谢南州转身扫视着众人,换来的是一众整齐地摇头拒绝。 很好,谢南州满意地回到床上,靠在了江又年身边。 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谢南州弯了弯嘴角,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放心吧,我舍不得敲你。” 第19章 入梦 众人齐齐出现在一片虚无的空间里。 阿旭走来走去,不停地在寻找什么。 孔鹊一把抓住在眼前不断晃来晃去的阿旭 。 “你晃来晃去的干什么呀? 把我眼睛都晃花了 ! ” 阿旭 却忽然间冒出来一句惊人的话 。 “这地方我感觉好亲切啊 ! 好像有什么熟悉的味道 ! ” 阿旭 还在像只小狗一样四处闻着味道 。 “你们来了? ” 一道倩影忽然 出现在众人的前方 。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 ,清丽动人 。 但是 ... 那张脸? 那张脸竟然跟阿旭 有七分相似 ! 众人吃惊地来回看着两人的脸 。 阿旭也是吃惊地看着眼前那张年轻的、跟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庞 。 “阿旭, 你老爹是不是在外面给你生了个姐姐 ?” 孔鹊悄悄拽着阿旭的胳膊跟他嘀咕 。 “不可能 ! ” 阿旭看着面前那张脸有诸多疑问。 但是他绝不相信这个村里谁有本事找两个媳妇儿 。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 ,阿旭和孔鹊争论不休时 。 那道身影却慢步上前 ,直直地走到了阿旭的面前停下 。 阿旭屏息看着面前那张脸 , 那眼里带着他看不懂的一种情绪 ,像是眷恋 。 明明是那么年轻的一张脸 , 却带着一种慈祥的神情 。 就在阿旭想要说点什么 缓解尴尬时 。 那姑娘的嘴里吐出两个字,犹如惊雷一般,劈向了众人 。 “儿子 。 ” 什么? 她叫阿旭什么?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说话? 但是互相对视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情绪。 阿旭被那两个字惊得张大了嘴巴,满脸写满了问号。 “那...那...那什么...呃...那个...姐姐,你叫我什么?” 这漂亮姐姐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阿旭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了。 “你好,儿子,我叫黄鹂,是你的妈妈。” 啊?! 什么?! 黄鹂? 她就是湖娘? 还是阿旭的妈妈?! !!!!!! 江又年隐约猜到了黄鹂一个支教老师被困在这里后发生了什么。 阿旭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数的声音在里面嗡嗡作响。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一直陪着他的湖娘会变成他的妈妈。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这里是安全的,我慢慢说给你们听。” 黄鹂素手一挥,虚空中竟凭空出现了桌椅。 “大家坐吧。” 众人连忙入座,等待真相揭晓。 孔鹊一把将迷迷糊糊的阿旭拉住挨着自己坐下。 “想必根据我的提示,你们应该已经找到日记本了吧。” 黄鹂柔和的眼神看向江又年。 明明看上去年纪差不多大,但是江又年还是觉得莫名紧张。 慌忙从包里把那个皮质的日记本掏出来恭敬地递给黄鹂。 看到老物件儿,黄鹂颇为伤感地抚摸着那已经有些破皮的封面,陷入了尘封的记忆。 “当年我满怀期待地来到莫村支教,看到这里的孩子们没有教育条件,我很心痛。” “原本为期一个月的支教时间到了,我要返校了,也想替村子去找一些企业资助。” “走之前小黄英邀请我去他们家吃猪蹄,其实我不爱吃,但是不想让她伤心,我就去了。” 说到这里,黄鹂原本平静的眸子忽然间冷厉起来。 后面的事大家隐约可以猜到。 不然,阿旭这个儿子是怎么来的? “那天他们家里很多人,还有好几个年轻男人,我见过的,都是村里人。” “但是那天的场合让我很不舒服,村里的几个大妈总是有意无意地问我中意哪个男人?” “我有些害怕,想要赶紧回村长家。他们却拉着我不让我走......” 似是陷入一种可怕的梦魇,黄鹂的两只手不自觉地紧紧抓在一起。 听到这里,众人神色跟着紧张来。 几个男人? 大家脸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情,害怕听到自己心里想的那个答案。 阿旭猛地抬头看向桌旁瘦弱的黄鹂,感到浑身冰冷。 他很想有个妈妈,可如果他的妈妈是以这么痛苦的方式成为了他的妈妈。 他宁愿没有自己的存在。 “他们野蛮地......以一种抢亲的方式,把我放进了那场赌局里。” 黄鹂哽咽着声音,几乎说不下去了。 阿旭如遭雷击,掩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里有什么东西沉重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阿旭的父亲赢了,我被他们强行带回家里,摁着头拜了堂,全村的人,都是帮凶。” “满堂红绸,他们喜气洋洋,我只看到了一张张吃人的嘴!” 黄鹂的眼里浮现出了一种难以磨灭的死寂。 “被强制结婚的第二天,我接受不了这种屈辱,自杀未遂,被他们发现后绑了起来。” “之后我开始绝食,不吃不喝。几天之后,黄英出现在我面前。她说,让我好好吃饭,等我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就不会走了。” 弟弟? 黄英嘴里的弟弟? 众人反应过来,黄英疯疯傻傻的时候,嘴里还叫着阿旭弟弟,原来是这样。 大人们告诉黄英,只要黄鹂有了孩子,就永远不会离开村子。 所以她联合村民,骗了黄鹂。 黄鹂的声音渐渐沙哑起来,无声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诉说着一个老师最大的悲哀。 “我没想到,我亲自浇灌的花苗,其实长在一片烂泥里,又怎么能期待她开出花来呢?” 黄鹂的脸上带着一种绝望的枯竭,是精气神的枯竭,不是生命的枯竭。 “我捧着一颗心来,却连一根草都带不走。” “直到我失踪一个月后警方来村子调查,我看到了希望,我以为自己真的要得救了。” 讲到这里,黄鹂脸上也跟着出现她所讲的那种希冀。 如昙花一现,那脸上的希冀转而瞬间落幕。 “但是村民伪造了我落湖的假象,那几天村里下过暴雨,他们跟警察说我很可能被冲进了地下暗河了。” “我当时就被他们关在地窖里,只有几米的距离!我甚至可以听到警察的声音!可是!!他们几个人压着我,我的嘴被捂得死死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讲到这儿,黄鹂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被剥夺一切希望的那一刻,她甚至连眼泪都是无声的。 直到此刻,那些黑暗岁月里的委屈和压抑才得到彻底的释放。 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一场狂风暴雨,拍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泰哥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气得眼眶通红,“畜生!” 阿旭拳头捏得紧紧的,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表情。 只有不断抖动的肩膀能够传达出他的情绪。 “所以,村子下面的地道是用来……” 江又年红着眼眶,想起那连通整个村子的地道。 还有低矮的木床,冰凉的脚铐。 心里的猜想如寒潮来袭般迅捷刺骨,让江又年感觉浑身都凉透了。 黄鹂脸上凝着未干的泪渍,颤抖着嘴唇,哽咽着。 “警方后面突击检查过几次,村民都警惕起来了,他们每家每户都有像我这样的人,很多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他们挖通了地道,警察一来,就把我们藏进地道里。” 血淋淋的真相就摆在众人眼前。 每一个从黄鹂嘴中吐出的字都带着千钧重负。 敲得众人脑袋昏沉。 难怪莫村有那么庞杂的地下通道,竟然是用来藏人的。 第一次阿旭带着江又年和谢南州走的时候,两人就觉得地道有问题。 没想到,这背后会有这么不堪的真相。 所以,村子里那么多疯疯癫癫的女人。 都是来源于此。 这里,是一个吃人的村子。 第20章 无一生还 “没过多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闻言阿旭呼吸一窒,猛然间神经如一张拉满了的弓,绷到了极致。 “我恨这个孩子,因为他我才会被那些畜生坑害。我想尽办法让自己流产!” 黄鹂神色中憎恨和无奈苦苦交织,最后露出个凄凉的笑来。 “可是!他却那么顽强地活了下来,直到他第一次胎动,我再也不忍心伤害他。” 那根脑中绷紧的弦应声断开,阿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怔怔地看着黄鹂。 只见黄鹂眼眸哀伤地看着地上的阿旭,缓缓道来。 “怀胎十月,我生下了你。他们想着我再也不会离开了,替我解开了脚铐。” “我很爱你,可是我从未想过留在那里,一刻都没有。” 阿旭通红的眼里盈满了泪水,颗颗滚落。 黄鹂忽然间神色紧张,语速加快。 “我找到了一个村里人上山打猎的机会,抱着你打算逃离村子,却没想到那天突然下起了暴雨,大家提前回来了!” 众人的心情随着黄鹂的语速跟着起起伏伏。 阿旭震惊地看向黄鹂。 他没想到,原来妈妈离开的时候是带着他一起的。 从小村里人就告诉他是妈妈抛弃了他。 原来,不是,他一直都被坚定地选择着。 “他们把我们母子俩逼到了绝处,我知道如果再被抓回去,我这辈子就再也逃不掉了。” “我害怕地窖里的黑暗,害怕无处不在的霉味,害怕冰冷的脚铐,所以留给我的,就只有一条路了。” 黄鹂的眼睛里黑幽幽的,没有一丝光亮。 江又年觉得,这种死寂,就像是他第一次看见的湖一样。 “你投湖了。” 江又年几乎是用着肯定的语气。 黄鹂回过神来,看着江又年赞赏地笑笑。 “你很聪明。暴雨之后,湖水水位暴涨,不再是晴天那个清澈见底的浅水湖,而是一个连接地下暗河的深水湖,汹涌湍急。” “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我把阿旭交给了黄英,我跟她说,要好好保护弟弟。她很听我的话,说自己会用生命来保护他。” 从头到尾,黄鹂没有说过黄英半句不好的话。 看来,黄鹂已经不怪黄英了,或许她从来没有怪过她呢。 除了当初那个天真的谎言。 可是,为什么黄英会把黄鹂困在这里呢? 黄鹂的眼神看向空无一物的虚空,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我以为自己死了一了百了。没想到,那天我投湖之后,村子后面的山发生了山体滑坡,一座山把整个村子都埋了......” “无一生还。” 众人大惊。 什么?? 莫村的人......全都......死了?! 那......那阿旭是?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阿旭的身上。 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是真相,就在眼前。 阿旭也被惊得愣在了原地,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这个村子的人都死了? 那他?也死了? “我刚到黄泉,转眼,就发现莫村的人全都来了这里。” “没有看到黄英和你,我以为你们还活着,直到村长告诉我全村的人都死了。黄英无法接受没有护住你的事实,在来的路上逃脱了阴差的管控,抱着你跑了。” 黄鹂悲痛的眼神忽然间对上阿旭的视线。 往事的残忍再次被生生剖开,黄鹂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阿旭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自己这二十年来的岁月。 捉猫逗狗,一个人哭,一个人笑。 后面有了湖娘的头发陪伴自己。 他甚至已经接受了莫村的一切,已经做好了被永远困在村子里的准备。 竟然?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 “那后来呢?妈妈。” 阿旭红着眼眶跪坐到了黄鹂的脚边,神情哀默。 这声“妈妈”让黄鹂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伸出手怜爱地拍了拍阿旭的脑袋。 而后露出了更加哀默的神情。 “没找到你和黄英,我没办法安心去投胎,就一直在黄泉中搜寻你们的痕迹。” “直到我找到这个怨境,才发现......她已经成了一方怨主。” 直到现在,众人才真正得到确切的肯定,黄英,才是这个怨境的怨主。 “这个怨境跟村子一模一样,我一进来,就被困在湖里出不去了。” “是黄英把你困在湖里的?” 孔鹊的好奇到达了极点,赶紧抓着要点问。 “不是,怨境里的一切都是黄英的执念所化,她执着于我的死,我是死在湖里的。所以一进来就被困在了那里。” “她要为我报仇,所有牵涉其中的人都被拖进湖里淹死了。我的行为受她的意念控制,一旦有人靠近湖边,就会被拖进湖里。” “每次平怨的人进来,都会被黄英献祭。” 原来是这样,众人了然,这就可以解释当初的事情了。 湖娘想出去,又不断攻击进来解救的人。 这违背了她的本意,一切都是因为黄英心中的恨。 “但是……村民不是都死了,去投胎了吗?那怨境里的村民是?”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了在香案前祷告的村长。 “整个怨境,从来都只有我、黄英、阿旭。除了进来平怨的人,其他的一切,都是虚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又年看到了黄鹂眼中朦胧的雾气。 那不自觉放轻的呼吸,好似下一秒她就要消散了。 困守二十年的怨境,竟然也只是困住了他们三个人吗? 那真正应该受到惩罚的那些人呢? 他们却逃脱了一切罪责前去投胎?! 这不公平! “凭什么?!凭什么为非作歹的人可以在死后把一切罪孽抛弃去开启新的人生?!” “凭什么真正的受害者要困守一方,无人做主?!” 江又年情绪失控地站起来痛斥世道不公。 这天地之间,竟昏暗得让人看不到一丝光亮! 无声的悲伤在蔓延,密密麻麻地包裹在每一个人的心口。 良久,一只手搭在江又年的肩上。 “十八层地狱他们过不去。” 谢南州冰凉的声音响起,江又年抬起微红的眼睛,诧异之色在眸中缓缓荡开。 此话一出,凝滞的空气也渐渐缓和起来。 黄鹂怜爱地擦去阿旭脸上的眼泪。 继续缓缓道来。 “我一进怨境就被困在了湖里,哪里都去不了。只是我没想到,黄英会执着地把阿旭养大。” 所以? 阿旭是被在怨境中养大的亡灵? 可是亡灵的年龄不是被定格在了死去的时候吗? 阿旭死的时候才几个月大,为什么现在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最后问题还是抛给了黄鹂。 看到阿旭强撑着维持在脸上的坚强,黄鹂只觉得心里翻滚的苦涩越来越浓。 “黄英接受不了我和你接连死去,所以她在这里给了你二十年。出了怨境,你依然还是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 阿旭在听到这一切后,眼里积蓄已久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滴滴滚落,一张脸苍白得吓人。 他这二十年,又算什么? “同样的,黄英也是,她死的时候也只有十岁,你们看到的她,是她的心魔。” 黄鹂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再也提不起说下去的勇气。 孔鹊等人不明白,什么心魔? 明明黄英才十岁,为什么在她的怨境里,她会让自己成为一个那么......悲惨的模样? “也许,黄英执着的不只是你的死,还有阿旭的死,你临终托孤把孩子交给了她,可最后孩子也死了,这对她是双重打击。” 谢南州缓缓道出了心中的猜想。 这个猜想得到了黄鹂的认可。 “是,她不仅没有放下我们母子,更没有放过她自己。她让自己背负上了同我一般悲惨的命运,她在折磨她自己。” 这让众人想起了初见黄英的场景。 蓬头垢面地缩在角落,被杀猪匠打得鲜血直流。 还要被一家两兄弟当作生育的工具。 这,竟然是她自己的选择 。 她在用最残忍地方式惩罚自己。 她在用黄鹂遭受的一切来惩罚自己。 惩罚自己当初的天真,害死了她最敬爱的老师。 惩罚自己亲手葬送的一个花季少女的生命。 她要用自己来偿还。 要用全村人的命来偿还。 不管是谁,只要进了这里。 统统都要成为湖娘的葬品。 第21章 让她入梦 似是想起什么,黄鹂庆幸地松了口气。 “阿旭,是你唤醒了我,当年你差点被我拖下水,是你的血让我感知到了你的身份,那时我才知道,你也在这里,而且在好好的长大。从那以后,只要是你靠近,我都能感知到。” “这些年,你并不孤单,妈妈一直在陪着你,你也在陪着我。”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至亲的血脉救了阿旭。 也是因为这层原因,大家才能够得救。 难怪只有阿旭能安然无恙地从湖边离开,还能拿到湖娘送的礼物。 母子俩四目相对,无声的眼泪成了唯一的对白。 “姑娘,既然阿旭能够跟你交流,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不告诉他真相?不让他去跟黄英说清楚?” 张叔不明白,既然有沟通的条件,为什么要让黄英一直作恶。 这么一说,也确实引起了众人的疑惑。 可江又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要是黄鹂早这么做了,这个怨境哪里能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对于这件事,黄鹂也很无奈,只要黄英出现,她的意识就会被黄英心中的执念操控。 黄英甚至意识不到黄鹂的存在。 要不是因为这次献祭失败她离开了村子,甚至是最简单的用头发跟大家交流黄鹂都做不到。 之所以一直不会攻击阿旭,是因为心中被坚守的母子亲情让她无意识地对阿旭好。 就连那个让阿旭找书的梦,由于她那时候精神力薄弱,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完整地在梦中多说几句。 以至于以阿旭的智商,真的以为湖娘要送给他的就是那本英语书。 黄鹂把事情的原委讲清楚了之后,所有人的心里升起来了一股浓浓的无力。 只要黄英在村子里,大家就又没办法跟黄鹂沟通了。 黄英是真正的怨主,谁都没有见识过她真正的本事。 除了操控湖娘攻击的献祭。 是否还有其他的呢? 这对大家来说都是未知的挑战。 谁都没有把握能够平息黄英的怨恨。 因为她最大的恨,在她自己身上。 她最恨的人,是她自己。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破局?” 江又年叹了口气,看向陷入沉思的黄鹂。 “只要她回到村子,我就没有办法和她沟通,你们想办法找到她,让她入梦,千万不能让她回来。” 啊? 找到黄英? 这无疑又是一个艰难的任务,而且还要让她入梦。 主要是去哪里找?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谢南州神色如常地接下话来。 “我知道她在哪儿。”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谢南州。 他怎么会知道? 江又年脑子里忽然闪过那天谢南州破了个口子的衣袖。 他总觉得谢南州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黄鹂重新把视线定在了谢南州的身上,方才她并未仔细看过这个年轻人。 这会儿定定地看了半晌,黄鹂眼里忽然闪过一丝讶异,呼吸骤然加重。 而后在接触到谢南州眼里的信号后又默默把情绪藏了起来。 最终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得到。” 随后众人就被猛地推出了梦境。 地窖里,大伙儿惊醒过来。 只有阿旭,沉默地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只要一想到出了怨境,阿旭就会变成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这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最残忍的,是叫醒了一个做着美梦的人。 阿旭跟大家说过,虽然他也很遗憾自己不能出去,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 他爱这里的山山水水,爱湖里的小鱼,爱陪着他玩儿的湖娘,也爱天上的白云。 他真的很乐观,他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哪怕并不丰裕。 这几天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大家脑中不断地闪现。 闪过阿旭拎着鱼邀请大家吃全鱼宴的傻样。 闪过那个系着破烂围裙在厨房给大家做饭的阿旭。 闪过那个被他们三堂会审吓成鹌鹑的阿旭。 江又年不自觉地红了眼眶,替阿旭感到悲哀。 他本就一无所有,最后,连这孤独的二十年,也是假的。 胖婶家的阿黄是假的。 村头的小花也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 大家没有打扰阿旭,默默退出了地窖。 “谢南州,你说究竟什么是真的?会不会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也是假的?” 阿旭的遭遇让江又年开始怀疑自己现在所经历的匪夷所思的一切。 谢南州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远山的薄雾。 而后娓娓道来,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也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谢南州指着心口的位置,认真地看着江又年,“它不会骗你。” 江又年的眼角还沾着一些细碎的泪珠,谢南州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振聋发聩,震得他脑瓜子嗡嗡地疼。 这一路走来,他短短的二十一年从未真正相信过自己内心的想法,总是在不断地因为外界的阻碍妥协。 总是在不断地告诉自己:就是你想错了,听大家的。 现在有人告诉他,一切都可以跟着自己的心走。 有什么在江又年的心里缓缓破壳,打破壁垒,黑暗中有一棵嫩芽在搜寻光的方向。 “我待会儿要去找黄英,你待在这儿,等我回来。” 谢南州从怀里拿出来一个东西放到了江又年的手心。 那触感冰冰凉凉的,江又年定睛一看,是那个玉质的葫芦小瓶。 里面装着那天谢南州给他吃的可以缓解心口疼的药丸。 江又年捏着小瓶子,心里忽然间有些不安。 情不自禁地跟着站起身来。 “我跟你一起去。” 谢南州看着江又年急切的模样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是江又年第一次那么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对他的依赖。 江又年也不知道为什么,无形中对谢南州形成了一种依赖。 自从来到这里,他就没有跟谢南州分开过。 他忽然要单独行动,江又年不放心。 怕他一个人搞不定,虽然他很聪明。 也是因为,谢南州不在,他总觉得心里没底。 最后两个人一起站在大家面前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 孔鹊比小悠还激动,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啊?你们俩去?” 本来江又年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他们俩都走了害怕之类的话。 接着他竟然拍了拍胸口站出来,“黄英可是怨主,这个怨境中力量最大的恶灵,你们两个人怎么能行?还是大家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让小悠和张叔在家里待着就行了。” 小悠一听不乐意,手里抄着根削得锋利的棍子就气势汹汹地向孔鹊靠近。 “瞧不起谁呢?!我的胆量和反应能力比你强多了好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还是决定江又年、谢南州、孔鹊、泰哥去。 赵明和小悠留下照顾张叔,还有...阿旭。 阿旭,让他静静吧。 就在众人即将出发之时,阿旭从下面上来了,脸上还是不见笑意,只是精神比之前好太多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 江又年看了眼阿旭红红的眼眶,不忍心道,“你可以吗?” 只见阿旭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坚毅的眼神让江又年觉得阿旭好像变了,跟之前那个傻乎乎的样子不一样了。 谢南州朝江又年点点头,默认了阿旭的决定。 也许,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当面跟黄英说清楚吧。 走之前,剩下的三人按照大家的嘱咐乖乖钻进了地窖。 江又年推测,地道是莫村所有苦命女人的藏身之地。 所以,那里才没有被黄英的执念识别为要攻击的地方。 地窖,是目前对小悠他们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了。 第22章 勺子做发簪 众人跟着谢南州一路前行,穿过层层迷雾森林 ,最终停在了村子后面山顶的一个地洞前。 江又年知道谢南州肯定隐瞒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事情。 原本大家以为还要费心寻找的黄英。 竟然已经被困在了地洞里。 此刻察觉地洞上方有人出现,黄英立马展现出一副狰狞的模样。 如同困兽一般,发出绝望的嘶吼。 孔鹊害怕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生怕黄英从下面飞身上来撕了他。 谢南州看了眼恨不得挂到泰哥身上去的孔鹊。 “她出不来,别怕。” 看到在地洞里四处碰壁,却无路可逃的黄英。 江又年觉得,这件事跟谢南州脱不了干系。 只是感到不可置信,在这个怨境当中,怨主应当才是力量最大的那个。 不应该被一个进来平怨的游灵束缚才对。 尽管谢南州比大家更有经验。 “你干的?” 江又年看向一旁云淡风轻的谢南州,等着他的答案。 孔鹊、阿旭、泰哥三人也是一脸吃惊地跟着江又年的视线看向谢南州。 “你们来啦?” 不待谢南州回答,众人身后传来一道甜美的少女音。 毕竟是在怨境里被吓了些日子的人。 最怕的就是忽然间听到一个女人熟稔地跟你打招呼:你来啦? 当几人满眼警惕地转过身去时。 只见环抱的古树上攀附着千万条借助大树的身体触摸阳光的藤蔓。 那飘荡的藤蔓间,一道轻盈的倩影,如同漫游天际的锦鲤。 正在林间自由地荡着秋千。 火红,耀眼。 她是谁? 这个怨境难道还有什么重要角色没出场? 江又年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了。 “好美啊!” 如痴如醉地惊叹在江又年的身边响起。 江又年真想转过身去给孔鹊两锤子。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色心都敢起。 “来了。” 江又年等人还在为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女警惕。 谢南州却已经熟稔地上前打招呼了。 他认识? 江又年几人大惊,谢南州认识这个女孩儿。 什么人? 江又年想他们几个都是刚进怨境的新人,按照小悠的说法,他和谢南州手上已经有20个功业值了。 所以进来的时间肯定比大家早很多。 难道这是他们之前认识的人? 那少女飞身从十几米高的藤上下来,体态轻盈,身手了得,连落叶都不曾掀动一片。 走近了些,看得更加清楚了。 少女穿着一袭利落的红裙,高高扎起一个潦草的丸子头,那上面插着根......勺子? 江又年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确实是把木勺。 除去那个勺子,还算颇有些行走江湖的女侠的味道。 只见那少女步伐轻盈地来到江又年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很久,而后弯起嘴角明媚一笑。 转头赞许地看向谢南州,“眼光不错。” 江又年被少女打量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 还有,什么眼光不错?谁的眼光? 那红衣少女错身走向地洞,看了眼下面怨气冲天的黄英,啧啧摇了摇头。 孔鹊急了,这漂亮小姐姐为什么只看江又年?都没有跟他打招呼。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穿上玫红西装战袍吗? 孔鹊觑了眼自己身上穿的阿旭给找的朴素衣服,心里埋怨:都怪小悠,非说我穿得辣眼睛,强迫我换了,现在一点儿魅力都没有。 “城主,多谢了。” 谢南州站在那红衣少女身旁,态度颇为客气。 城主? 谁啊? 这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 而且看谢南州的态度,这次能够困住黄英,还是这个少女的功劳。 只见那少女摘下头上的木勺,用勺柄懒洋洋地挠了挠头皮。 嫣然一笑,“不客气,各取所需嘛,你记得还我人情就好!” 而后,就像是一只翩然的蝴蝶,在众人眼前一个旋身凭空消失了。 江又年面上不显,孔鹊几人惊得哇哇大叫。 “不见了?!” “去哪儿了?” 孔鹊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往谢南州面前凑,就想快点知道红衣少女的信息。 “南哥,刚刚那是谁啊?好漂亮啊!她是仙女吗?一个转身就不见啦!” 谢南州眼神幽幽地看了眼孔鹊。 “这是地府,不是天堂,哪里来的仙女?” 泰哥憨憨地上前拉走孔鹊,“对啊老板!这里的要么是鬼,要么像我们一样是半个鬼,你不能被她的外表迷惑了。” 江又年看着谢南州,一句话没说。 谢南州察觉到江又年较之前稍显疏离的眼神,有些局促地走上前去。 “你不见的那天早上,是去抓黄英了?对吗?” 江又年冷着脸问谢南州。 谢南州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嗯。” 而后没有再得到江又年的回应,谢南州抬头去看,却见江又年已然侧过身去不再理他。 “你生气了?” 谢南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江又年好像生气了。 “没有,赶紧办正事吧。” 江又年没有再回应这个问题,只是把在一旁沉默地看向地洞的阿旭拉了过来。 谢南州闻言也不再过多纠结,把孔鹊和泰哥都叫了过来。 “洞口被设了结界,我带阿旭进去,你们在外面等我们。” 谢南州说这个话的时候,在看着江又年。 江又年没有意见,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毕竟谢南州都有本事抓住黄英了,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只见谢南州抓着阿旭的胳膊。 毫不费力地飞身跳进十来米高的地洞,稳稳落地。 江又年再一次被他的实力震惊到,难怪他可以只身就抓住黄英。 之前谢南州的实力从来没有在大家的面前显露过。 江又年也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跟自己一样的普通人,只不过比自己多了一点儿经验。 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了。 怀疑谢南州非要拉着自己组队的用心。 明明他已经那么强了,有智力,有武力,为什么一定要拉自己这么一个普通到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人加入他们? 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可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图的呢? 江又年陷入了重重怀疑和自证当中。 他不断地怀疑谢南州的用心,又不断地证明他没有利用自己的必要。 这边谢南州拉着阿旭刚进入地洞,黄英就狰狞着要扑过来。 却被谢南州轻松制住,禁锢在角落动弹不得。 黄英的狰狞地朝谢南州亮出了如野兽般的獠牙,“谢南州!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原本黄英就布满疤痕的脸上,此刻笼罩上了一层浓郁的黑色雾气。 刚刚在外面看根本就没有。 阿旭被这个样子的黄英吓得不敢上前。 本来要转头向谢南州求助,却被眼前谢南州的模样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你......你!” 第23章 老板,这钱我不挣了 “闭嘴!” 谢南州一巴掌拍在阿旭的头上。 “你出去多嘴一个字,我就捏碎你!” 阿旭惊恐地点了点头。 “准备一下,我要敲晕你了。” 谢南州冷漠地举起手刀,看向还战战兢兢贴在洞壁的阿旭。 闻言阿旭赶紧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着,咬牙把脖子伸到谢南州面前。 谢南州一点儿没手软,一手刀干净利落,阿旭应声倒下。 而后谢南州起身走向了角落里的黄英。 黄英看着谢南州不断靠近的那张脸,嗤笑起来,“你们这些人,要平我们的怨,看来,你们的怨气也不少嘛!” 谢南州一手刀下去,烦躁地甩了甩脑袋,“废话真多。” 顺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却无意间摸到了一处破口。 忽然间想起了那天早上,江又年四处寻找他的那天早上。 谢南州下意识地往洞口望去,不期而遇撞上了江又年的视线。 江又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谢南州没有来的心里一慌。 大家的任务就是将阿旭和黄英成功送入黄鹂的梦中。 三人在梦中相聚,一切,让他们自己去说清楚吧。 不知道他们要在梦里待多久。 谢南州决定先出去,这洞里仰着头看上面脖子疼。 只需一个飞身,借着洞壁的几处落脚点,谢南州就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孔鹊和泰哥在一旁尖叫连连。 只有江又年,神色平静地看着不断靠近的谢南州。 “那天没有跟你打招呼就单独行动是我考虑欠妥。” 谢南州大约懂了江又年还是生气了。 “你不用道歉,你有独立行动的能力,我管不着你。” 江又年确实因为谢南州没有打招呼就一个人单独行动生气了。 面对的可是怨主,而且以刚刚谢南州和那红衣少女的对话来看,江又年分析谢南州当时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才寻求了那个‘城主’少女的帮助。 要是没有那个人的帮助,是不是就会发生意外? 不过,那气江又年觉得自己似乎也没资格生。 他们俩才认识几天而已,谢南州有什么必要跟他报备行程呢? 更多的,可能不是生气,而是一种明明觉得两个人很熟悉自己却一点儿都不了解他的失落。 江又年觉得像自己这种拧巴的人,这辈子都不配拥有朋友。 他其实很羡慕像孔鹊那样的人,脑袋空空,无愁无忧。 “你管得着我,是我鲁莽了。” 谢南州脸上带着讨好的小心翼翼,又向面色冷淡的江又年靠近了一步。 江又年最近看谢南州脸上的冷厉更多了起来,一时这种天真的神情落在他脸上有些不适应。 终究还是抵不住软磨硬泡,那莫名其妙的气这就烟消云散了。 “好了,是你说我们是队友的,以后,不能一个人去冒险了。” 果然,江又年脸色一缓和,就得到了某人果断的保证,“我发誓,以后都跟你商量着来。” 孔鹊抱着泰哥的膀子皱着脸在一边目睹了全程。 “泰哥,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俩怪怪的?” 泰哥憨憨地看了眼和好如初的江又年和谢南州。 一个说,一个笑,气氛很好。 没觉得哪里奇怪。 但还是不能让老板的话掉在地上,状似很好奇地问。 “有什么奇怪的?” 孔鹊踮起脚,跟泰哥挨得更近了。 把脸凑到泰哥耳边蛐蛐。 “像在谈恋爱呢~你看看南哥那笑得不值钱的样子,我们谁得过他一个好脸?小悠都没得到过!哟哟哟哟~你看,还挨得那么近~” 孔鹊一脸的八婆,没有注意到泰哥在他说完这些话后默默把视线移到了两人紧挨着的膀子上。 泰哥的眼睛眨巴眨巴,脑子里忽然间冒出来一种人与人的相处关系。 迟迟得不到回应,孔鹊抬眼看向泰哥。 只见他一脸严肃,而后孔鹊跟着泰哥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紧紧抱住他健硕胳膊的手。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无声撕裂。 “老板,这钱我不挣了,我已经结婚了,我很爱我老婆,我还有个可爱的女儿。” 孔鹊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一下子弹开,跟泰哥离得老远。 转过头想了半晌,觉得自己丢了面子。 又羞愤地贴上去,“搞什么?!你怀疑我?我告诉你,我喜欢女人!还有!你...不足以诱惑到我!” 一通发泄完后,孔鹊才觉得自己找回了丢失的脸面。 泰哥也一瞬间明媚起来,这钱还能挣!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洞里传来了声音。 “喂!有人吗?” 大家闻声赶去,只见阿旭拉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站在地洞里。 两双清澈的眼睛正看着众人。 “那是?” 黄英? 原本的黄英,才那么小。 看来问题都解决了,果然,只有黄鹂能够说服黄英放下一切。 谢南州把地洞里的二人接了出来。 大家踏上了回村的路。 变回小孩儿的黄英,一路上都笑盈盈的。 那笑声轻灵,确实就像是山间的鸟鸣。 很衬她的名字,黄英。 这一路上,众人心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忧的是阿旭也要跟大家说再见了。 一行人抵达村子时,有几道人影在路口等候。 一、二、三......四? 还有一个? 更近了些,那人影渐渐清晰。 黄鹂站在张叔他们身边,也在遥遥盼望着。 盼望着他们归来。 阿旭拉着小黄英欢快地朝着那道身影跑去。 “妈妈!” “黄老师!” 三人紧紧相拥,阔别二十年的真实的拥抱。 这一幕,等得太久太久。 感性的泰哥鼻子一酸,跟着哭了起来。 张叔也是老泪纵横地看着。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梦境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彼此,纠缠相伴了二十年。 一切恩怨,似乎就这么随风消散了。 “今晚,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黄鹂慈爱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看向大家。 闻言阿旭一下子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珠。 “好!我要吃全鱼宴!” 众人闻言脸色变了又变。 赵明扭头就走,“我不要!” 看着赵明决绝的背影,余下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那天晚上,餐桌上还是出现了鱼。 黄鹂再三跟大伙解释,所有被拖进湖里的人。 都是属于灵体状态,死后灵魂会直接回到黄泉。 没有什么尸体。 那湖里干干净净,鱼都是吃水草长大的。 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得了这个话,大家开始踊跃点菜。 红烧鱼、烤鱼、鱼汤、清蒸鱼...... 第24章 楼 夜晚,莫村的上空大家第一次看到了星星。 漫天闪烁的星光点缀着深沉的夜幕。 为这场旅途进行了一场完美的谢幕。 阿旭眼眶红红的走向众人,一一道别。 这是他二十年来交到的第一群朋友。 也是唯一了。 他想,可以用朋友这个词来形容他们吧。 江又年伤感地看向不断拥抱道别的阿旭,眼角不自觉地跟着红了起来。 谢南州在江又年身边轻声呢喃。 “离别,也是开始。” 秋夜霜重,有氤氲的白汽从谢南州嘴里冒出来。 让人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 江又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黄鹂还能够接纳黄英? 黄鹂这么悲惨的一生都没有让她心里的爱消失。 她一个受害者都没有成为怨主。 反而是加害者执念于此。 察觉到江又年心底的不平,谢南州薄唇轻启。 “不用遗憾,一切自有因果,逃不掉的。” 话音刚落,眼前的一切开始消散。 村长家的屋子、村东的大树、阿旭家的阁楼、再到村长家门口的湖。 眼前的篝火、餐桌、食物,统统消失,一切化为泡影。 阿旭变成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乖乖地躺在黄鹂的怀里。 两只小手在空气里抓呀抓,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黄英跟在黄鹂身边,逗着胖乎乎的小娃娃,“弟弟...弟弟乖!” “各位,珍重。” 黄鹂怀里抱着一个,手上拉着一个,向众人道别后转身消失不见。 孔鹊和泰哥抱在一起哇哇大哭起来。 “阿旭,孟婆汤少喝点儿,来生你还要来找我吃全鱼宴啊!你别忘了我们啊!!” 小悠也抱着张叔的胳膊红了眼眶。 赵明在一旁欢呼着,“太好了!又可以得10个功业值了!” 江又年看着眼前消失的一切,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 他想,黄鹂的恨,也许是被黄英这二十年的苦给磨平了吧。 一只冰凉的手紧紧地扣在了江又年的手腕。 江又年侧头看去,是谢南州。 “走吧。” 话音刚落,江又年觉得自己像是被谢南州从一个地方给拽了出来。 身后其他人也紧紧跟着。 站定之后,江又年被眼前出现的一幕震惊得久久反应不过来。 只见那黑暗的虚空中出现了一座造型诡异的漆黑大门。 一块漆黑的牌匾在红灯笼妖冶的灯光映衬下显出几个大字来:黄泉中转站 大字的右下方依稀写着几个小字:江城分站 “妈呀!这是什么地方!鬼门关吗?!” 孔鹊环住泰哥的胳膊不松手。 赵明白了孔鹊一眼,而后双手插兜。 老神在在地指着那块牌匾,“不认识字吗?” 之后不再理会众人,率先往那扇门里进去了。 “赵明比你们多一次平怨的经历,他之前是跟着其他人的,后来他们那个小队都死光了。” 谢南州简单说了一下赵明的情况。 剩下的人里,除了谢南州和小悠,其余的都是新人。 确实还没来过这里。 小悠蹦跳着出来介绍,颇有主人翁意识。 “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啊,这就是咱们这些半人半鬼的游灵的临时安置所——黄泉中转站。” 正说着,只见从那门里出来一个火红的身影。 正是那天出现在莫村后山的少女。 小悠一见那人,欢叫着跑过去,“城主大人!” 那被称作城主的少女一脸笑眯眯地抱住迎面扑去的小悠。 “嗯~不错不错,好像又长帅一点了。” 小悠小脸红扑扑的,竟然还害羞起来了。 “不介绍介绍?” 江又年觑向一旁无所事事的谢南州。 特别是孔鹊,满脸期盼。 谢南州带着众人向门口的少女走去。 “介绍一下,这位,是枉死城的城主,也是黄泉中转站的直系领导。” 枉死城? 看大伙迷迷糊糊的模样,城主走下台阶。 拍了拍谢南州的肩膀,“既然你回来了,就帮我代理几天,轮回台最近太忙了,我被抽调过去帮忙,会在你们下次进怨境之前回来的。” 谢南州闻言,立马就要拒绝,那红衣少女却快步跑了,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末了,还扭过头来加了句,“对了,不要忘了给新人上培训课。” 转眼,那抹红影瞬间消失不见。 大伙一脸迷糊,什么意思? 而且看城主跟谢南州的相处模式,这件事好似不是第一次了。 那城主逃跑的姿势也太熟练了。 眼见是逃脱不了了,谢南州无声叹了口气。 带着众人继续往里走。 漆黑的大门推开,那中间是一个宽大的广场。 一边走,谢南州一边解释着,“枉死城是专门收留非正常死亡的亡灵的处所,而黄泉中转站的游灵,就是我们这种,如果在死后属于这一类,也会被归入枉死城,不属于这一类的可自去投胎。” 原来如此。 众人一边了然地点头,眼睛一边跟着看。 广场的尽头是一座恢宏的古楼。 为什么说它恢弘呢? 那是因为,入眼的古楼往上甚至看不到顶。 雕梁画栋、绣挞雕甍,好不精致。 众人随谢南州进了古楼。 那一楼的大厅跟古装剧里的客栈差不多,不仅有桌椅板凳,还有古色古香的柜台。 谢南州熟稔地进了柜台,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张卡片。 低头仔细看了下,然后分别发到江又年、泰哥、孔鹊、张叔的手上。 “这是你们在黄泉的临时通行卡,里面会记录你们的功业值。” 几人接过卡片一看,就像是身份证一样,记录着身份证号码、姓名、出生年月日、户籍地址,还有功业值。 “现在功业值那一栏还是空白,每层楼都有验证台,待会儿你们可以去把自己的卡激活,信息就会出现了。” 谢南州简单解释了一下刚刚成功关掉一个怨境,为什么现在功业值还是空白的问题。 然后要解决的就是众人的住房问题。 所有游灵都要住在古楼里。 张叔年纪大了,决定就住在二楼,免得爬楼梯。 孔鹊要住在顶楼,却在听到没有电梯的那一刻果断放弃,选在了5楼。 泰哥要贴身保护孔鹊,也跟着住在5楼,孔鹊的隔壁。 “你住哪儿?” 谢南州看着江又年犹豫不决地模样,帮他指了一个地方。 “住这儿吧。” 江又年一看,20楼? 这么高? 连连摇头,“不行,这么高,爬楼梯都能把我的腿爬断!” 谢南州靠近了一些,在江又年耳边轻轻蛊惑道,“不怕,那一层是有电梯的,专属电梯,只到那一层。” 啊? 江又年疑惑地看向谢南州,又指了指孔鹊。 刚刚不是跟孔鹊说了没有电梯吗? 谢南州优越地扬了扬下巴,“是啊,整栋楼就只有20楼有电梯,那层楼目前只住了我一个人。” “你来吧,我们俩做邻居。” 江又年被谢南州可怜巴巴的眼神蛊惑得不行,而且20楼,观景肯定很好。 随即一口答应下来。 “好。” 等江又年跟着谢南州到了20楼,才明白为什么谢南州说这一层只住了他一个人了。 第25章 欢迎入住 原来每一间房打开,都是一个独立的房子。 可能是小区精装房。 可能是小洋房。 也可能是大别墅。 那里面完全是另一个时空,小洋房会配备小花园。 大别墅甚至还有草坪、游泳池...... 而江又年跟着谢南州进的这个20层,总共只有一扇门。 意思就是说,20层只有一套房子。 “我们俩住一套房子?” 江又年刚弄明白这个事儿,发现其他人都是自己住一套,为什么自己要跟谢南州挤一间? 那不划算啊! 就跟交了两间房的钱,他俩非要睡在一间房一个道理嘛! 江又年怎么算怎么不划算。 谢南州好笑地看着江又年纠结的模样。 推着他的肩膀上前,“要不你先进去看看再说?” 看看就看看吧。 江又年推开那扇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这这这! 什么东西? 他又退出门,再进去一次。 发现眼前的场景还是没有变。 那门里,包罗万象。 亭台楼阁,各式建筑,美轮美奂。 别墅、洋房、乡间小院......别人一间房一套的东西,这里全部都有。 别说是住两个人,就是两百个人都住得下。 而且,谢南州还当着江又年的面演示了一遍,不想住的房子竟然可以跟件衣服一样叠起来放到一边,完全就是一张纸片嘛! “现在你觉得住得下了吗?” 谢南州单手插兜,眉眼含笑地看向已经惊呆了的江又年。 “为什么这么好的房子还会留到你来选啊?” 按理来说,这么好的房子,又有电梯,怎么可能等到谢南州来选到呢? “这个嘛!当然是我运气好啊,我不怕爬楼梯,就选了这里,没想到这套房有专属电梯,还有这么多选择。” 好吧,江又年作为一个抽奖从来只有安慰奖的人,只能暗叹谢南州运气好了。 “这么多房子,你想住哪里?” 谢南州看向江又年亮晶晶的眼睛,觉得他就像只迷路的小猫。 “你住哪里的?” 江又年不答反问。 谢南州倾身靠近了一步,“怎么?你想跟我一起住?” 江又年往后躲开谢南州的靠近,暗道祸水。 整天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这些个招式。 江又年看向一处两层别墅,造型简约,还带草坪、花园。 那楼下长着一丛青翠的竹子。 让人眼前一亮。 而后江又年手指着那处,“我就住那儿!” 那儿? 闻言谢南州剑眉微挑,似笑非笑地又问了次江又年,“你确定吗?” 早已忙着前去看居住环境的江又年哪里在意这句话。 敷衍着答了句,“确定确定!” “那行,既然其他的房子用不上,那我就把他们统统都叠起来,这么多房子杵着,怪占地方的!” 而后,谢南州飞快地把其他的房子收了起来。 这个空间瞬间只余下那一处别墅。 江又年进到别墅门口的小花园,只见那丛翠竹绿得耀眼,暗暗道自己确实选了块福地。 推开别墅的大门 , 江又年往里走了几步 。 只见那别墅的门口的竹匾上,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大字 : 谢府 谢府? 什么鬼? 江又年慌忙地回过头去 ,只见整个空间四处空荡荡的,原来的那些房子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这一套别墅了 。 而谢南州则懒散地靠在 门框处 , 看着江又年露出一副腹黑的微笑 。 “欢迎入住谢府。” 江又年没想到 ,这么多套房子 ,怎么偏偏就选中了谢南州住的这一套 ? 真是孽缘呀 ! “其他房子呢 ?” 江又年想重新选一套,自己长这么大,最大的愿望就是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要是不能从这里出去那就算死了。 现在有这么个可以体验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你不是选好了吗 ?这么多房子, 也太占空间了,我把他们都收起来了 。” 谢南州一把推开别墅大门,拽着江又年就往里面走。 “占地方?” 江又年表示,这里大得都看不到边了好吗? 又不需要他交什么物业费,收起来干什么?! “别折腾了,我好累啊,房间在二楼,你自己选一间,我先回去睡觉了。” 然后江又年看着谢南州径直上了二楼进入一间房。 门被啪嗒一声关上,整个大厅,瞬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屋子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是江又年喜欢的极简风。 连窗帘都是他喜欢的百叶窗。 这里给他的感觉很好,说服了自己,那就安心住下吧。 江又年上楼,选了离谢南州最远的一间房。 说不清楚为什么,江又年还是觉得有点儿尴尬。 虽然已经出生入死过了,可到底算下来,两人也才认识几天。 忽然间就住到一个屋子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这几天在怨境里面确实没睡好,阿旭家里那个僵尸棉被睡得江又年腰酸背痛的。 现在躺在软软呼呼的床上,鼻息里闻到的是一股竹子的淡淡清香。 江又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楼下孔鹊进门之后惊喜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孔鹊就是天生的富贵命!” 泰哥闻声跑到隔壁来看,几乎被眼前的景象闪瞎了眼。 那金光闪闪的别墅,大红大绿的家具,镶钻的鹅卵石小道。 什么审美?! 孔鹊一脸自豪地撑着门框,得意洋洋地跟泰哥笑道,“泰哥,看到没?我这是命里有财!跟着我混,放心的啊!只要是出去了,你就跟着我,当我的贴身保镖,别去打什么黑拳了!” 泰哥不适地眨了眨被地上的钻闪得有些酸胀的眼睛,随意敷衍着孔鹊。 “好的,老板,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泰哥转身扎进了自己的温馨小屋。 看着满室温馨粉嫩的装饰,才舒心地笑了起来。 “还是我这里适合住人。” 泰哥这一屋子,到处都是粉嫩的布娃娃,随处可见的儿童玩具。 他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拿起桌上放着的拨浪鼓,哽咽地笑着,“宝宝一定会喜欢这个吧,等着爸爸,爸爸出去了给你买好多好多!” 张叔推开二楼某一间房的大门,一处农家院子映入眼帘,院子外边是一块小菜地,被翻得平平整整,就是还没种东西。 院子里摆放着两把竹椅,一张小桌,上面还放着个茶壶。 一把椅子上还放着把蒲扇。 张叔蹒跚着步子走到没放蒲扇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看着另一把椅子上的蒲扇,浑浊的眼里闪出一点泪光。 小悠住在7楼的角落。 一进屋子,就丢掉鞋子,一会儿运球上篮。 一会儿跑步,一会儿跳操。 一会儿拳击,一会儿攀岩。 整个家里就跟个运动场似的。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谢南州坚决拒绝小悠跟他住在一起。 谢南州喜静,小悠是一点儿都闲不下来。 好在这一点小悠还是想得明白。 在他的小谢哥哥和极限运动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第26章 不秋草 这一觉,江又年觉得是自己最近几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醒来之后,感觉整个人浑身通透。 推开房门下楼,却见谢南州已经醒了。 换了一身更舒服的家居服。 正窝在沙发上看报纸。 棕色的毛衣把他衬得更柔和了些。 这还是那个在怨境里可以跟怨主单打独斗的人吗? 虽然江又年没亲眼看到。 但是基本还是能够想象到。 “醒了?” 谢南州把视线从报纸上移到了正在楼梯上站着发呆的江又年脸上。 才睡醒,江又年脸上还带着点儿惺忪的红晕。 “嗯,你也醒了?” 江又年从楼梯上下来,坐在了离谢南州不远的地方。 看了眼他手上拿的报纸。 还有一旁书架上那些颇有年代感的书籍。 他还是不太明白,这个年代还有年轻人爱看报纸吗? “怎么了?” 谢南州注意到江又年悄摸觑了眼自己手上的东西,而后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神情。 “没有,就是没想到现在还有年轻人爱看报纸,你这些书都是拿来收藏的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江又年起身往书架那边去,谢南州也起身跟着。 “看报纸吗?我一直这样,习惯了。” 谢南州从书架上抽下来一本书递到江又年手里,“有空了看看这本,你会喜欢的。” 封面上的图案已经看不大清晰了。 只能隐约辨认出来是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江又年翻开封面,纸张已经泛黄了,却没有一丝污迹,能看出来被保存得很好。 几个大字印在内页上:三号病房 书名右下角的位置,印着作者:江城晚报 不秋 着 “不秋草吗?这笔名取得妙啊!” 江又年喃喃自语。 “你知道不秋草?” 谢南州呼吸一窒,颇为惊讶地看向江又年。 只见江又年举起手中的书朝谢南州晃了晃,眉眼间全是自信,“‘人天解种不秋草,欲界独为无色花’,四季常青,初心如磐。” “好一句四季常青,初心如磐!江又年,你果然跟我是一路人!” 谢南州神情振奋地一手拍在江又年的肩膀上。 那力道,差点没把江又年拍死。 江又年觉得自己初见谢南州还以为他是个温润公子,果然还是武断了。 这简直就是个武夫! “这本书,是我最喜欢的作者写的,有空了,可以读读。” 谢南州察觉江又年被他拍得涨红的脸,收了力道。 江又年敷衍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爱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本书看完。 “饿了吧,咱们先吃饭,待会儿带你们去外面熟悉熟悉。” 墙上的钟面已经指向了一点过,在这里江又年的时间观念完全被搞混了,所以现在是中午一点,还是凌晨一点? 应该是中午吧。 江又年想,不管怎么样,生物钟应该不会错。 只见谢南州从冰箱里端出几盘菜来,都是做好了的成品。 他做的? 什么时候做的? 江又年跟着进了厨房。 只见灶台上已经摆放好了几盘他看不出原料的菜品。 不过,色泽鲜美,看上去很有食欲。 只是没有半分热气。 “这是,你做的?” 江又年试探着看向连微波炉的操作都不太熟练的谢南州。 表示很怀疑,他完全看上去就是副贵公子的模样。 说他会做饭,着实没有任何信服力。 “我哪里有这个本事?这是前任站长家里给他供奉的,他吃不完,拿过来让我分担分担。” 谢南州语出惊人,江又年原本凑近闻味道的脸一下子僵住。 迅速抬起头来,连连后退几步。 大惊失色道,“供奉?是......是我...想的那个供奉吗?” 谢南州把菜放进微波炉,啪嗒一下子关上盖子。 微波炉里传出令人不安的运转声。 谢南州伸手从柜子上面拿了两个碗出来,又拿了两双筷子出来。 放到水龙头下面,仔仔细细地洗着。 直到微波炉“叮”的一声提示,谢南州把洗好的碗筷交给江又年。 让他用干净的毛巾擦干碗里的水。 而后谢南州把热好的菜端上桌,又把剩下的菜依次放进微波炉。 中途二人没有任何讨论,只是默默地做着各自的事。 江又年想,等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果然,等二人坐上饭桌后。 谢南州一面自然地给江又年夹菜,一面缓缓道来。 “人死后,信息会录入地府,每个亡灵都会在天地银行有一个私人账户,阳间的亲人烧给他们的、供奉给他们的一切东西,都会存到那个账户里面,作为他们在地下的资产。” 江又年嘴里嚼的肉瞬间就没了滋味,他不是没见过别人祭祀。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他饿得不行,还偷偷去公墓里面偷吃过别人供奉的水果。 那时候他觉得那些人好傻,人明明都死了,还做这些干什么? 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包括我们住的房子,为什么可以进行折叠,你想过吗?” 谢南州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江又年碗里,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 这一切,说是细思极恐吧,又觉得不近人情。 江又年明白了,为什么房子都可以随意折叠收起来。 那是因为房子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以纸张的形式烧进来的啊! 他们住的这些房子,都是承载了亲人的悼念与寄托。 哪怕是像食物这种东西,只要诚心悼念,不采取烧毁的方式,依然可以到达这里。 “那......我们住着的是谁的房子?”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这件事,而后眼睛直盯盯地放在谢南州的脸上。 谢南州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不用怕,亡灵投胎之后,他们的资产全部划归地府充公,然后做公共资产分配给像我们这样的游灵,或者是滞留在黄泉无处可去又不愿投胎的亡灵。” 原来是这样,江又年本来抬起来半边的屁股又放心地坐了回去。 想想也对,像他们这种还没死透的,没人给烧东西,也没有供奉的,到这里来了,可不就是身无分文? 不靠救济,根本就无处可去。 “那咱们住的这里是谁的资产,家里也太豪气了吧,给他烧了这么多!” 江又年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饭,心里十分满足:还别说,这菜都还挺合他胃口。 谢南州抽了张纸递给江又年,又再抽了张,矜贵地擦了擦自己的嘴。 “这个,我也不清楚。” 江又年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再深究。 “那......那个城主呢?我看她跟你挺熟的?而且她让你当代理城主?她看上去挺喜欢你的。” 想起刚到黄泉中转站时,那城主看向谢南州的眼神,那种势在必得。 江又年觉得,她肯定喜欢谢南州,果然,长得好看,在地府都能高人一等。 不然没个多深的交情,她能让半个鬼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 闻言谢南州眉梢高高的挑起,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又悄悄收回。 转手轻轻敲了下江又年的额头,笑他天真。 “她让我代理的,是中转站的站长,前任站长投胎去了,这里暂时还没有新的站长。” “而且,城主她不喜欢男的。” 第27章 趁机撬他大哥!! 啊? 什么? 江又年筷子僵在嘴边,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这样啊? 好尴尬!!!!! 直到谢南州笑着上楼去了,江又年还觉得自己耳朵发烫。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谢南州刚刚爽朗的笑声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笑。 江又年现在后悔了,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 就像是个被劈腿的原配在质问 谢南州跟城主的关系一样。 真是要死了!!!!! 啊啊啊啊啊!!!! 尴尬地让人脚趾抠地。 江又年默默地把餐桌收拾干净,而后蹑手蹑脚地上楼,不想再发出任何一点儿声音吸引到谢南州的注意。 岂料刚上楼转身松了口气, 就听到走廊那头谢南州门被打开的声音 。 “过来。” 谢南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江又年尴尬地转过身去。 “干嘛?” “你身上那套衣服打算穿到什么时候?” 闻言江又年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污迹。 但是在怨境中应该已经穿了一、二、三......大概有个四五天了吧。 一路上摸爬滚打的,确实不太干净了。 谢南州不提这个事情,自己确实没意识到。 现在没办法了,在这个根本赚不到钱的地方只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认命地接受谢南州的供养了。 一进谢南州的房间,江又年就闻到了跟自己房间一样的竹子清香。 这个房间的布局,跟自己那个房间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谢南州的房间多了一面满满当当的书架。 看来他确实很爱读书。 “过来看看,你喜欢什么?” 谢南州站在衣帽间门口,等着江又年。 江又年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这吃穿以后都得靠谢南州了。 一进那个大得堪比江又年大学宿舍的衣帽间,江又年被眼前挂得整整齐齐地一排排衣服晃花了眼。 那衣服材质,一件比一件好,是他从来都不敢进的那些高档服装店才卖的品质。 江又年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衣服。 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一件都选不出来了。 身后谢南州眸光闪动,而后上前从衣柜里仔细挑选出几套衣服来。 一股脑塞到江又年怀里,“去厕所试试看合不合身,我给你找找睡衣。” 而后又一头埋进了另一边。 江又年抱着触感上好的衣服,原本心里的那些自卑,被谢南州用心的举动消了一半。 不得不说,谢南州的眼光极好,挑给江又年的衣服都很好的衬托出了他的青春、干净。 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江又年试完最后一套衣服出来的时候,发现谢南州已经推了好几架衣服到他房间去了。 等到他自己回房间整理的时候,翻出来一个盒子,打开一看,瞬间脸红到了脖子。 那里面还放着张字条,字迹遒劲利落:都是新的 这一盒子都是谢南州给他准备的内裤。 江又年把盒子盖好收起来。 其实他试衣服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只是刚刚的内裤。 还有那些谢南州找给他的衣服,都是新的。 而且都是目前市面上大学生比较爱穿的款式。 反观谢南州自己的衣服,江又年总觉得跟自己不像是一个时代的。 也许,是不像一个阶层。 这么说似乎更加准确。 谢南州就像是那种世家公子,衣橱里要么是西装,要么是端正严肃的中山服,要么是简约的大衣、风衣。 而自己,在他面前,更像是个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 不,不是好像,确实是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 江又年不觉得谢南州找出来给自己穿的这些衣服他本人会喜欢。 所以,那些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衣帽间呢? 来不及想明白,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响起了谢南州的声音。 “好了吗?赶紧换衣服,我带你们出去看看。” 江又年闻言赶紧换衣服,不用特意搭配,随便挑一套出来都很合适。 “我好啦!” 门一打开,江又年就看到了靠在门边等他的谢南州。 一袭黑色的风衣将谢南州高挑的身材衬得更加修长。 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那冰冷的眼神却在触及江又年的那一刻冰雪消融。 谢南州上下看了眼江又年,一身简单的休闲装被他穿出了一种浑然天成的纯净感。 暗道:果然是天生的衣架子。 而后满意地冲江又年点了点头,“很适合你。” 又往上看了眼江又年唇红齿白的软萌模样,总觉得这家伙一个人出去会被人骗走。 谢南州心里默默想着:待会儿得好好看着他。 两人出门坐着电梯直达一楼。 孔鹊看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二人。 满眼的震惊,张着嘴叽哇乱叫,“哪里来的电梯?不是说没有吗?!” 小悠换了身运动服,运着球从楼梯口跑来,“是没有电梯啊,那是小谢哥哥一个人的专属电梯。” 什么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什么叫他的专属? 孔鹊揪着小悠不放,“什么专属?我刚刚明明看见江又年跟他一起下来的?” “什么?!!!” 小悠手里的球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满脸的难以置信,“你是说你看见小谢哥哥和江又年一起下来的?江又年住在哪里?” 刚刚一进古楼,小悠忙着回去洗澡就没有留下来参与他们的分房。 在孔鹊嘴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那就意味着江又年住进了20楼。 小悠如同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歪在板凳上坐着。 笑也笑不出来了。 他没想到啊,这个江又年竟然趁机撬他大哥!! 可是转念一想,能够住进20楼的人都是经过谢南州允许的。 自己当初求了谢南州好久都没住进去。 江又年,不会真的要夺走他在小谢哥哥心里的位置了吧。 小悠越想越难过,趴在桌上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小谢哥哥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孔鹊没想到啊,自己不过是说了这么几句话。 这个平时强得跟雄鹰一样的小崽子竟然就哭起来了? 谢南州带着江又年正在一楼的验证台激活通行卡。 那里是一楼大厅的盲区,看不见刚才大厅里发生的事。 听到动静,二人歪过脑袋一看。 只见小悠趴在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叔在一旁慈祥地拍着孩子的背。 泰哥察觉到二人的眼神,悄悄指了指一旁不知所措的孔鹊。 那表情完全就是在说:他干的,不关我事。 验证台“滴”的一声响起,江又年回过头来一看,只见那屏幕上功业值一栏赫然显示着? !!! !!!! !!!!! 第28章 忘川 20? !!! 江又年一脸惊喜又疑惑地转头看向同样注意力回来的谢南州。 “不是说关闭一个怨境是10个功业值吗?” 谢南州心里隐约有个猜测。 但是还不确定。 “快!谢南州,把你的拿出来试试!” 江又年现在就想赶紧看看大家是不是一样,催促着谢南州验证。 “先看看新人的吧。” 谢南州回避了江又年的视线,转头把大厅里的众人叫过来。 一听这动静,其他的几人连忙过来,挨着验证。 就连小悠也不哭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委屈巴巴地从口袋里把通行卡摸出来。 众人一经验证,果然,湖娘这个怨境给了大家20个功业值。 大家推测,也许是因为黄鹂和阿旭两个附加的亡灵才多给了十个功业值。 “小谢哥哥,该你了。” 小悠拉着谢南州让他验证。 谢南州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的通行卡放在屋子里了,既然你们的没问题,我的肯定也没问题。” 而后拉着小悠的手往外走,“今天哥哥给你买糖葫芦。” “可是你没带通行卡,怎么给钱啊?” 小悠苦着一张脸,总觉得谢南州在忽悠他。 “没关系,我刷脸就行了。” 江又年等人在后面跟着。 看着前面因为一根糖葫芦就完全将委屈忘记的小悠。 孔鹊直道这家伙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小孩子就是好骗。 “小江,20楼长什么样?” 孔鹊不敢惹谢南州,就抓着江又年骚扰。 “没什么特别的。” 江又年不知道20楼除了有电梯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孔鹊和小悠惦记的。 一听江又年的话,孔鹊瞬间利用精神胜利法。 在心里将那个未知的20楼踩在脚底。 转而对自己的豪宅心生优越感。 “待会儿去我那儿参观参观啊,小江?” 江又年看向孔鹊新换的一身骚包服装,不明白他为什么在黄泉还能找到这些东西。 这都到了黄泉了,竟然还有人跟他臭味相投? 转眼出了中转站的大门,江又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没工夫再理会孔鹊。 之前来的时候,视线全在那扇诡异的大门上,其他的一概没注意。 这会儿出来了,才发现脚下的这片地方位于一条河边。 那河面广阔、汹涌,漆黑的岩壁衬得水也是黑的,让人看不清全貌。 河对岸也模模糊糊的,就像是被雾气笼罩的玻璃窗。 只能依稀看见对面也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却总是看不真切。 “这是什么河?” 江又年总觉得,那水里好像混杂着一些东西。 澎湃的水潮声中,还夹杂着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似哭似笑,哀鸣不断。 “忘川。” 此话一出,除去早已知晓的小悠。 众人震惊,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谢南州。 忘川? 奈何桥下的忘川水? 只见谢南州冲众人默认地点了点头,而后指着看不清全貌的对岸道。 “对岸,才是真正的冥府,我们和枉死城的亡灵,都只能待在此岸。” 众人看向了此岸延绵不绝的河岸线,却没有看到通往对面的任何桥梁。 “南哥,我知道了,对面就是寺庙里的和尚讲的彼岸,对不对?” 想起从前老家赶场去的寺庙,老和尚满口的彼岸、皈依。 说功德圆满的人能够到达彼岸,不受地府审判。 孔鹊指着对面看不真切的地方,觉得自己顿悟了。 看着对岸朦胧的剪影,谢南州声音悠远,“对岸不是彼岸,就是对岸。” 这句话讲得模模糊糊,孔鹊听得一头雾水。 “彼岸就是对岸啊,有什么不对的吗?” 耳边还在传来孔鹊据理力争的声音。 江又年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边的对岸。 没由来的,想起了自己从前看过的一本书。 那本书他反反复复地研读了好几遍。 就是为了在学校读书分享会上拿到最佳读者的200块奖金。 他记得很清楚,那书里关于彼岸也做过一些讨论。 只是他当时不甚在意,只用了些好词好句。 外加独特的观点去填充自己的演讲模板,并未深究其中的含义。 此刻想来,他顿觉那作者是智慧无穷的。 也许读者千千万,但是真正懂他的人却没有几个。 他说: “人可以走向天堂,不可以走到天堂。” “走向,意味着彼岸的成立,走到,意味着彼岸的消失。” “皈依并不是一个处所,皈依在路上。” 所以,皈依本就无处。 以爱的步伐在世间行走,本就是在皈依的路上。 从前江又年总是怨上天不公。 凭什么别人有父母可依,自己却要孤苦伶仃? 他以为自己这一生苍白,无情无爱。 却没想到。 自己也是那路上的人。 虽历经苦楚,却从未丧失爱人的能力。 顿悟这一点,江又年觉得未来似乎都开阔了些。 “皈依,在路上。彼岸,在心里。” 江又年独自思忖之际。 谢南州凝视着远方的虚无,那双眼似是穿越了时空。 带着无声却悲壮的怀念,孤独而寂寞。 之后的一路,江又年和谢南州都沉默着,再不言语。 小悠难得的没有缠着谢南州,反而拉着孔鹊。 热情地给他介绍着这里的一切。 这里的生活,跟人间一样,也有集市,也有买卖。 这里的集市,被称作幽冥集市。 里面卖的东西种类繁多,却不似人间,一样的商品能拿出好几个码来。 在这里进行交易的物品,大都是人间的亲人烧过来的,或者供奉过来的祭品。 很多都算得上是孤品了。 只此一件。 “他们为什么宁愿滞留在这里,都不愿意去投胎?” 江又年看见好多老人穿得甚是褴褛。 守着为数不多的几件算不上新的衣裳在那里摆摊,让人心生怜悯。 “留在此岸的,除了我们这种游灵,其余的要么是枉死城的冤魂,冤屈没有得到伸张之前不愿转世,怨气太重的就会被封印起来,成为怨主。” 谢南州眼眸幽深,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闪闪烁烁,让人看不清。 “要么,就是像黄鹂一样,留在这里找人或者是......等人的。 ” 等人? “等什么人?” 江又年不明白,哪有在黄泉等人的? 这不好等吧,盼着他来吧,又不希望他来。 总不能盼着他早点儿死吧? 或者说要死不死的,像他们这样,半人半鬼的。 “也许,是在等那些来不及说声再见的人吧。” 似是叹息,悠远缠绵。 江又年侧首望去,谢南州眼帘微阖,低头沉思,如一尊历经沧桑的石像。 “诶?那河里有人!!” 江又年的思绪被孔鹊咋咋呼呼的嚷嚷声惊扰,散了个干净。 孔鹊正揪着泰哥的衣袖指着悠远的河面嚷嚷。 江又年的视线跟着往那河里看去,只见那河面上几叶扁舟飘飘荡荡。 每叶小舟的船头都屹立着一个戴斗笠的人。 “那是什么人?” 张叔眯着眼看了半晌,看不真切。 “摆渡人。” 第29章 天价糖葫芦 “摆渡人,负责把此岸的亡灵送到对岸去。” 果然,大家顺着谢南州指的方向,发现了一块显眼的旗子。 迎风招展的旗幡上飘扬着几个大字:黄泉码头 旗子的下方聚集的人不少,有人泪洒江边,送别故友。 有人茕茕孑立,孤身一人。 江又年想了想,瞬息明了,想来有些人是在此岸留了些时日。 结交了个别好友,在黄泉还有人相送。 有些,大概就是刚进来,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要渡忘川去投胎的,自然无人相送。 江边密密匝匝地停着无数的小舟,每个小舟的船头,都站着一个孤独的摆渡人。 “做摆渡人的都是些什么人?” 张叔今天难得话多了起来,指着那船上佝偻着身子的摆渡人问谢南州。 “也是亡灵,为了安置这些亡灵,地府也安排了一些职位。不过,做摆渡人的条件苛刻了些,必须要心性坚定的人。” “啊?什么意思?都下黄泉了还要搞职场竞争啊!” 孔鹊领着小悠买糖葫芦回来,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干净,就听见了谢南州的话。 对于职场他可是深恶痛绝的,虽然他一个拆迁户不需要工作。 但是他们家拆迁以前他一个大专学历处处找工作受限,没少吃亏。 谢南州看了眼小悠和孔鹊人手一串的糖葫芦,眉头一皱。 “你们就买了两串?” 孔鹊嘴里的糖葫芦糖衣被咬得吭哧作响。 而后神色一僵,随即咋呼起来。 “对啊!你别说,这黄泉的物价够贵的,就我们俩手里这两串儿,2000块钱呢!” 什么? 这么贵? 张叔看着那亮晶晶的糖葫芦。 又看了眼造型奇葩的孔鹊,美滋滋的小悠。 心里直道:两个败家子儿! 小悠舔了舔唇上的糖渍,没好气地看了眼孔鹊。 “你还真是吝啬!也不看看地府都通货膨胀到什么地步了!那随便一张冥币的币值都上千上万了好吗?谁家不是一叠一叠地烧?” 哦?! 这么一说,众人好像又才反应过来。 来的路上谢南州也跟大家介绍过了天地银行。 他们现在每个人的通行卡里都有一部分资产,是公家发给他们的生活物资。 大家还没去看过自己卡里到底有多少钱呢! 江又年摸着手里的那张卡,忽然间有点儿好奇了。 耳边忽然传来谢南州低声的询问,“想吃吗?” “嗯?什么?” 满脑子都是天地银行,江又年压根儿不知道谢南州在问什么。 “糖葫芦。” 谢南州又耐心地问了一遍。 江又年想起1000块钱一串的糖葫芦就觉得肉疼。 从前5块钱一串的糖葫芦他都没舍得给自己买过。 别说是1000块钱一串的糖葫芦了。 哪怕是冥币,他也觉得肉疼,一串糖葫芦根本就不值那个价。 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回绝,“我不想吃。” 听到江又年的回答,谢南州点了点头。 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扎进了人群。 “干嘛去?!” 江又年梗着脖子在人群外面寻找那道身影。 等找到时却发现谢南州已经站在卖糖葫芦的摊位前了。 不是说了不要吗? 这么贵! 江又年知道谢南州在干什么了,赶紧扒拉着拥挤的人群往那边挤。 小小的铺子布置得温馨干净,一串串糖葫芦摆在暖黄的灯光下让人垂涎欲滴。 谢南州刚接过几串糖葫芦,就看见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江又年。 只见他脸上红扑扑的,看上去很着急。 “你怎么来了?” 江又年看着谢南州手里的糖葫芦,连忙问他,“你给钱了?” “没有。” 谢南州不明所以地看着江又年小心试探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就好,赶紧退了啊,我不爱吃。” 就像在哄小孩儿一样,江又年打算从谢南州手上把糖葫芦拿走。 察觉到江又年的动作,谢南州一把将糖葫芦举到了江又年拿不到的地方。 随即没好气地笑了起来,“江又年,你干嘛?哄小孩儿呢?你不想吃我想吃!” 紧跟着,江又年听到那糖葫芦档口的阿姨也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吃吧,阿姨请你们两个吃,不要钱!” 看着笑得一脸慈祥的阿姨,还有似笑非笑的谢南州。 江又年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能遇上这个活爹。 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待着,丢脸的永远是自己。 刚才还以为这是谢南州买给他的,搞这么一通。 结果,人家说是自己想吃。 江又年真是尴尬得恨不得此刻一跃而下跳进忘川。 “你不是说没带钱吗?” 江又年尴尬地耳尖通红。 没好气地质问谢南州,没钱还敢来买东西?! “是啊,阿姨给我赊账了。” 谢南州老神在在地拿着糖葫芦站着,不怀好意地逗着江又年。 江又年越是着急,他越是觉得好玩儿。 就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 果然,听闻此话,江又年没好气地瞪了眼理直气壮的谢南州。 然后从口袋里把那张摸了几百遍的卡递了过去。 “阿姨,刷我的吧。” 那阿姨看了谢南州一眼。 得到首肯之后才欢喜地把卡接了过去,“好嘞!” 等着结账的空隙,谢南州侧首看向被橱窗里的糖葫芦吸引的江又年。 故意逗他,“不是舍不得吗?怎么还愿意把自己的钱拿出来给我买糖葫芦?” 江又年转过头来,看着谢南州神色严肃。 “可以不买,但是不能赊账。” 这明显的口吻,分明是在教训谢南州。 谢南州本来玩笑的话忽然间就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就像是做错事一般,抿了抿嘴向江又年保证。 “知道了,以后不会了,我明天就来把这条街记的账全部结清!” 闻言江又年无语地瞪大了眼睛,这家伙到底在这条街赊了多少账啊? 一整条街?! 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谢南州是这样的人! 结账的过程有点慢,江又年还在等,谢南州就举着糖葫芦溜了。 “诶?等着......” 江又年一面盯着谢南州走的方向,一面回头看阿姨好了没。 “好了,小伙子,给!” 操作好了之后,阿姨双手把卡递了出来。 顺便笑眯眯地悄声跟江又年解释。 “小谢他不是爱赊账的人,就是老忘记带卡,他的账都是记着的,每次他都会到银行一起打到我们账户上的,还会多给。” 啊? 是这样啊。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来今天出门时谢南州跟小悠说他要刷脸。 原来是这个意思。 真是个健忘鬼! 江又年尴尬地道谢之后,转身去追谢南州。 “喂!谢南州,给我一串儿!” “你不是不爱吃吗?” “谁说的?!我买的,我当然要吃!” ...... 看着远去的两道身影,阿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30章 千户 “谢南州,为什么摆渡人要心性坚定的人才可以做呢?” 江又年嘴里刚咬下一颗糖葫芦,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 谢南州伸手自然地擦掉江又年蹭到脸上的糖渍,回避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你现在不需要知道,好好休息几天, 为下次进怨境做准备吧。” 不过瞬间触碰又退开,江又年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开谢南州的手。 他就转身往前走了。 刚被谢南州冰凉的手擦过的地方,江又年总觉得那里在发烫。 怔愣之际,却见孔鹊从他面前过去,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神情。 “搞什么?动手动脚的。” 江又年也不明白,索性懒得想了,机械地又往嘴里塞了颗糖葫芦。 这滋味,瞬间让人明媚起来。 又甜又脆的糖衣搭配酸度适中的山楂,这糖葫芦果然好吃! 江又年暗暗可惜,早知道在这里要花1000块钱买串糖葫芦。 在上面的时候就该对自己好点儿,哪怕一个星期吃一串,才5块钱。 1000块都够他一个月生活费了! 众人回到中转站后,谢南州又简单地跟大家讲了一下关于怨境的事情。 每次关闭一个怨境之后,大家可以休息几天了再进下一个怨境。 基本上,大家都是组团行动的。 毕竟在怨境里面单打独斗存活下来的概率不大。 就像赵明之前跟着的那个小队,除了他都死了。 基于此,孔鹊决定死死地抱住谢南州和江又年的腿。 谢南州武力脑力并存,江又年脑子好使。 主要是,孔鹊总觉得谢南州是听江又年的话的。 自己以后得对江又年态度好点儿了。 跟着他们俩不吃亏。 还有不容忽视的一点,就是大家已经同生共死过了,多少有点儿感情了。 “对了,每次带我们进入怨境的交通工具上,会散落一些关于怨境的线索,大家到时候要有寻找线索的意识,关键时刻,可能会救你一命。” 说到这个,大家想起了地道里江又年拿出来救急的食物。 对这一点默默在心里打上了重点记号。 “这里总共就我们几个人吗?” 这么大一栋楼,江又年不觉得这里只有他们。 虽说这里只是江城分站。 但是江城好歹也是个拥有1000万市民的大都市了,这还不算外来务工人员。 怎么的,也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人来到这里吧? “每层楼50间房,20楼以上目前没有住人,1到19楼,总共只剩4间房了。” 谢南州话音刚落。 孔鹊就掰着指头吭哧吭哧算了起来。 “那快1000个人啦?” 孔鹊算完,惊讶地环视了一下安安静静的古楼。 这哪里像是有1000住户的气息? “应该不止吧,就没有像我们这样住一套房的?” 一听江又年这话,小悠是最有发言权的。 没好气地笑出声来,“还真没有!你是第一个非要缠着别人一起住的!哼!” 看着气鼓鼓的小悠,江又年表示自己很无辜 。 明明是谢南州非要缠着他一起住的 。 对此江又年希望谢南州能够说两句,却见那家伙靠着柜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 “古楼里确实有那么多人,现在还有很多人可能都在怨境里没出来。我们是这次出来得最早的,所以古楼里这么安静。等明天吧,应该就热闹起来了。” 原来如此,大家都出任务了。 本来以为地方大,人又少,江又年还觉得挺自在的。 可是一听明天这么多原住民都要回来了。 一时间有些紧张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每次升学开学第一课的时候。 总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 闯入了别人的地盘。 “明天,他们应该就回来了。” 以此作为新人培训课的结尾。 大家本要各自散去。 孔鹊非要缠着大家去他的家里参观参观。 拗不过他,只能一行人吭哧吭哧跟着爬到五楼了。 终究还是难为了张叔一把老骨头。 众人到了孔鹊的501,他还故作神秘地让大家闭上眼睛。 谢南州懒得配合他,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等江又年。 要不是因为江又年被拉到这里来了,他才不上来。 这里的哪一间房子他不清楚? 还需要孔鹊介绍? 其他人轻轻阖上眼睛,只有泰哥,闭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打算睁开。 他那天参观了孔鹊的房子后,回去眼睛还花了半天。 打死他也再不想看一眼孔鹊那座末日堡垒了。 随着孔鹊“铛铛铛铛!”的炫耀声响起。 小悠、江又年、张叔睁眼后,纷纷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来。 任谁也没想到啊。 不仅是穿衣风格,就连住房都那么符合孔鹊的气质。 谁呀?怎么这么了解他? “孔鹊,你确定这不是你爸妈或者你家里人烧给你的?” 江又年合理怀疑,这简直就是给孔鹊量身定做的东西。 除了他家里人,还有谁那么了解他? 孔鹊暴起就想给江又年一拳。 却在触及谢南州威胁的眼神后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 “瞎说什么呢?小爷我还没死透呢!谁敢给我烧东西?谁要敢给我烧东西,等我出去了,我把他祖坟都掘了!” 看着暴跳如雷的孔鹊,小悠圆溜溜的眼睛忽然间凑到孔鹊跟前。 “大孔雀,你好像还没有告诉过我们,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提及这个问题,孔鹊忽然间就沉默了,然后语无伦次地找着借口。 “有……有有有什么好奇的呀?不就是跟那什么江又年一样熬夜吗?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这副虚张声势、欲盖弥彰的模样。 越是想隐瞒,就越是显露无疑。 “你不会是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进来的吧?” 门外忽然凑了个脑袋进来。 正是从昨天在门外分开之后,大家就没见过的赵明。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见众人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他,赵明趿拉着拖鞋解释道。 “我就住在503,这边太吵了,我过来看看,果然是你,孔鹊!” 一听这话,孔鹊一下子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果然? 难道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长嘴了? 本来孔鹊就看赵明不爽,扒开小悠就冲着赵明欺身上来。 赵明被孔鹊气势汹汹的架势步步紧逼,狼狈退出了门外。 “你干什么?” 孔鹊一把将赵明压在地上。 众人以为这是要干架,慌忙上去拉架。 孔鹊揪着赵明的睡衣领子不松手,咬牙切齿地凑到他眼前露出了个坏笑。 “干什么?你不是说我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进来的吗?今天我就让你的脚丫子见见人!” 话毕,众人甚至还来不及反应。 只见孔鹊蛮横地调头骑在赵明身上,把他脚上的拖鞋利落地扯了下来。 而后毫不犹豫地甩手将那两只拖鞋抛向了栏杆外面。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只见那两只鞋在空中呈现出完美的抛物线。 而后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只听“啪嗒”两声响,拖鞋在一楼落了地。 “孔鹊!!!!!” “我跟你没完!!!!” 第31章 离他远一点 孔鹊丢完拖鞋迅速起身逃离现场。 赵明光着脚丫子在后面疯狂追击。 整栋楼里都是他们俩的声音在回荡。 张叔怎么叫都叫不停,泰哥还一边拉偏架。 趁赵明从面前过的时候制造点儿障碍给他使绊子。 小悠在一旁蹦蹦跳跳地跟着起哄。 江又年无语地看了眼这混乱的场面。 这种幼稚的游戏他只在大学之前见过。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 “代理站长,你不管管?” 江又年话音刚落。 只见谢南州熟练地从走廊工具箱里拿出了一个喇叭摁下开关。 “楼内禁止追逐、打闹、斗殴,违者每次罚款两万元。” 这熟悉的声音,不就是每次大型考试的广播女音吗? 江又年不得不在心里赞叹这业务覆盖范围还挺广。 生意都做到地府了?! 最后,这场闹剧以孔、赵二人罚款2万元收场。 第二天一早,江又年跟谢南州正在家里吃早饭。 就听到了楼里渐渐热闹起来的动静。 推开大门,江又年到走廊里往下看 。 只见一楼的大厅里乌泱泱一大堆人。 男男女女的,或站或坐,人数不少 。 江又年默默地看着 ,不料此时跟一道视线不期而遇在空中交汇。 那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只是身上带着种邪气。 这会儿正光着膀子坐着,有人在替他包扎伤口。 那苍白的胸口纹着一条吐着信子的蛇,让人不寒而栗。 他好像一点儿都感受不到疼痛,反而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20楼的江又年。 江又年胆寒地收回了眼神,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野兽盯上的猎物一般。 明明隔得这么远,但他就是感觉到了那种毫不掩饰的寒意。 偷窥被人抓包,本来就尴尬,还被吓了一跳。 江又年叼着嘴里的面包迅速逃回了屋里。 大惊失色的模样,跟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 谢南州放下手里的水杯,忽然间觉得这个家里多了个人热闹了不少,“你怎么了?” 想起方才的那一眼,江又年觉得自己的胃口都没了。 一只手把嘴里的面包拿下来,一边绘声绘色地跟谢南州形容刚才的事情。 “刚才我跟楼下一个奇怪的人对视了一眼,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但是很不舒服。” 谢南州大概知道江又年说的是谁了。 “那个人,你最好是离他远一点。” “你认识他?” 听谢南州的口气,应该是知道自己在说谁。 江又年盯着谢南州不眨眼,等着他继续说。 “那个人,不求生。” 这话说得奇怪,既然不求生。 那应该随便就能找个机会在怨境中死去,然后投胎不是吗? 何苦在这里待着? 而且听谢南州的口气,他认识这个人也有些日子了。 看样子是个狠角色。 既然不求生,那不停地在怨境里冒险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也不求死。” 谢南州把江又年没吃完的东西收拾干净。 继而补充道。 这么一说,江又年就更迷糊了。 他不求生,也不求死。 那求什么呢?!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哗哗的水声响起,谢南州把碗碟依次放进水槽清洗。 没有急着给江又年答案,谢南州反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你猜,那个人的功业值有多少?” 嗯? 怎么又扯到这件事上了。 江又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谢南州又扯到了这件事。 但是吧,看那个人那么厉害的样子,肯定是很有经验的那种人。 肯定已经快接近100了。 “80?” 江又年保守地猜了个自认为很高的数字。 最后一个盘子洗完,谢南州熟练地把帕子丢到江又年手上。 江又年自然地接过帕子上前去擦碗。 两人默认了分工,一起做饭,然后一个洗碗,一个擦碗。 “大胆猜。” 谢南州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餐桌对面看着江又年乖乖擦碗。 比80还高? 江又年吃惊地捧着碗,试探着猜了个更大的数字。 “100?” 让他大胆猜,就加了20? 谢南州低着头没好气地笑了起来。 而后将杯子轻轻搁到了桌上,玻璃杯和大理石桌面发生了轻微的碰撞。 发出一声清脆的共鸣。 江又年清晰地听见了从谢南州嘴里吐出来的几个字。 “至少500。” 江又年吃惊地张大了嘴。 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滑下去。 多少?! 500吗?! 500个功业值,那不就是...... 50个怨境! “我没听错吧?” 江又年对这个数值感到不可置信。 他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也不敢相信有人有这个本事。 “没听错,他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谢南州起身坐到了沙发上,顺手把之前没看完的报纸又拿了起来。 江又年飞快地把手里的碗放回橱柜,跟着挤到沙发上。 “他不是已经挣到100个功业值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不是说好了挣到100个就可以活了吗? 为什么都500了还在这里?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谢南州满眼都是报纸,江又年问一个问题就答一个,绝不多说一句。 “那......他挣这么多干什么呀?怨境里那么危险!” 人大都是趋利的,没好处的事谁做呢? “不知道,他一直一个人,但是因为能力强,很多人愿意跟着他。” 发现这一面看过了,谢南州把报纸翻到另一面。 顺手抖了抖,把报纸上拱起来的地方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 “可是!他在中转站待了这么久,阳间的他等得起吗?这难道不会消耗掉阳间的寿命吗?” 江又年忽然间想到这一层。 如果在地下待得越久,那不也耽搁了上面的时间吗? 而且,昏迷时间久了,醒来不会导致什么其他的毛病吧? 江又年一边儿想着,一边儿已经开始在算自己的时间了。 湖娘那个怨境他们在里面待了四五天的样子。 然后在外面也已经待了两天了。 按照谢南州说的每次出来大概休息一周的样子再进去。 那就是说,每一个怨境进去加休息的时间接近半个月。 十个怨境差不多得花五个月的时间。 那就是说自己要在上面昏迷五个月? 可是......没有人管他啊! 即便是被室友发现送医院,也没有人给他交住院费,更没有人照顾他! 这不还是得死? 死了还得再来地府。 谢南州手里的报纸捏了半天,这一面一个字都没再看进去。 眼神一直在江又年身上。 只见他一会儿手指飞快地掐算,嘴里也在叽里咕噜的念叨。 最后失望地从嘴里长长叹了口气出来。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江又年眉头紧皱,觉得自己除了死似乎没了出路,敷衍地应付着谢南州。 “什么话?” 谢南州合上报纸盖在膝盖上,而后定定地看着江又年。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地上一天,地下多久呢?” 第32章 齐烽 这次江又年大着胆子竖起手指比了个“1”。 “一年?” 江又年压抑着心中极致的紧张,等待谢南州的答案。 如果地上一天,地下一年的话。 只要自己顺利在五个月内拿到100个功业值。 那在人间其实也不过才过去半天不到。 这样的话对自己来说也不算太糟。 在江又年期盼又紧张的视线中,谢南州缓缓地点了下头。 “太好啦!” “这样一切就都来得及!没准儿我还没来得及被他们送去医院呢!” 谢南州看着高兴得眉飞色舞的江又年。 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来。 时间,在地上和地下,是两个世界。 有人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有人因为无尽的等待而绝望。 整个忘川河畔,有多少滞留的亡灵在等人。 没有确切统计数据。 对于黄泉中转站的游灵来说,时间是绝对足够的。 一切都来得及。 可是对早已死去的亡灵来说 等待,是一场没有未来的豪赌。 也许等到灰飞烟灭,也等不到要见的人。 “砰,砰砰!” 门外响起剧烈的敲门声。 江又年打开门一看。 竟然是消失了几天的城主。 “谢南州呢?” 门一开,发现是江又年,城主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见找谢南州的,江又年默默侧身让开。 城主进来之后也不坐,站在离谢南州几步远的地方。 江又年仔细看去才发现城主跟前几天看到的那个明媚模样不太一样。 她现在有些憔悴,连那身利落的红裙都破了好些口子。 “帮我去救一个人,条件随你开。” 救人? 江又年没搞清楚情况,城主还需要求人办事? 她不是这里权力最大的人吗? 只见谢南州缓缓抬眼看向神情憔悴的城主。 “你确定无论我开什么条件你都能做到?” 二人之间有一种无声的较量。 最终以城主示弱告终,“任何条件!” 谢南州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爽快起身,“没问题。” 之后城主和谢南州又在书房单独聊了一会儿。 送走城主后,谢南州敲开了江又年的房门。 “我要进一趟怨境,等我回来。” 啊? 不是还没到一周吗? 难道? 江又年忽然懂了,城主说的救人,是去怨境里面救人。 “是去救城主说的那个人吗?” “嗯。” 谢南州已经穿戴整齐了,看样子马上就要出发。 “很危险?” 江又年想,连城主都没办法解决的怨主,谢南州真的可以吗? “不算太简单。” “那我跟你一起去。” 没有任何犹豫,江又年立马回房间去换衣服。 待在楼里他也觉得无聊。 要是谢南州不在,自己就更无聊了。 而且,早上那个奇怪的男人,让江又年觉得有一种未知的危险。 相比起来,他更愿意跟谢南州进怨境。 至少待在谢南州身边是肯定安全的。 毕竟谢某人是亲口承诺过要保护他的。 看着迅速穿戴整齐出现在面前的江又年。 谢南州盯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不怕吗?” 江又年自信地拍了拍谢南州的肩膀,“有你呢!不怕!” 而后率先往门外走去。 看着江又年轻松的背影,谢南州竟然觉得很满足。 被绝对依赖的满足。 想来也好,他早晚要面对更厉害的怨主,先带他练练。 电梯里,谢南州耐心叮嘱江又年。 “这次比湖娘那个怨境要危险很多,你要时刻跟紧我,不要乱跑。” “知道了,说了多少遍了。” 这几句话谢南州已经重复好几遍了,江又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但是他明白,谢南州还是不放心自己。 下到一楼之后,城主已经等在那儿了。 那附近站着好几个人。 其中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正死死地盯着江又年。 江又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显眼的人,是他? 早上那个在一楼盯着他的男人。 他怎么也在? 城主向谢南州和江又年走来。 在看到江又年的一瞬间,神情严肃了起来,“他也去?” 这话是对谢南州说的。 只见谢南州果断地点了点头,“嗯。” “行吧,反正是你的人,注意安全。” 城主不再就江又年也去这件事提出质疑。 “对了,齐烽他们几个也要进去,你们一起吧。” 齐烽? 江又年下意识觉得,这是那个奇怪男人的名字。 “知道了。” 谢南州对此敷衍了很多,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可是,他不是今天早上才回来吗?他不用休息?” 江又年明明看到今早这个齐烽才回来,而且还受伤了。 他怎么又要进去。 已经拥有这么多功业值了,他干嘛还这么拼命。 图什么呢? “他从来都是这样。” 江又年看到谢南州在说完这句话后。 跟那个叫齐烽的男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看来,交情一般嘛。 说句话都不肯,不过是点头之交。 江又年在心里默默给二人的关系做了划分。 转眼,竟看到那视线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这么被看着真的很不爽。 江又年靠在谢南州身边,鼓足了勇气抬眼盯了回去。 那眼神里带着些怒气。 似在表达:看什么看?!有毛病?一直盯着人家看! 被瞪了之后,那人没有生气,反而一愣。 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江又年被那人的表现弄得一愣,有什么好笑的? 看他生气很好笑吗? 胳膊忽然间被掐了一下,江又年侧首看去,只见谢南州满含警告的眼神。 “不是说了离他远点儿吗?怎么?不怕了?” 江又年无辜地摸了摸刚刚被谢南州掐过的地方,其实一点儿都不疼。 “是他老盯着我,我哪有招惹他?” “没有就好。” 而后,谢南州满意地笑了笑。 伸出一只冰凉的手状似怜爱地捏了捏江又年白白净净的脸蛋儿。 加上谢南州和江又年,此行总共六个人。 人都到齐之后,大家一起进了一楼的怨境传送室。 谢南州不放心地抓着江又年的胳膊,生怕他走丢了。 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众人的眼睛被那强烈的光刺得几乎睁不开了。 再次睁开眼睛,江又年惊奇地发现已经身在一辆行驶中的车上了。 环视四周,只见各处放着听诊器、蓝色的担架、口罩、白大褂...... 这是? 救护车?! 第33章 妇产科 江又年发现那个齐烽就坐在他的对面。 一双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你看着我干什么?” 江又年不打算再忍受这种凝视了,壮着胆子质问出声 。 却见齐烽唇角一弯 , 撇了撇嘴。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好奇能让谢南州护在羽翼下的人长什么样?” “齐烽,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我不介意帮你管管。” 沉默半晌的谢南州强势地把江又年护在身后。 看向齐烽的眼神,警告意味明显。 “是我僭越了,咱们还是好好合作吧。” 齐烽示弱地耸了耸肩,而后再不盯着江又年。 解决掉烦人的视线,江又年开始集中注意力跟着谢南州一起找线索。 却发现整个车上,除了基本的医护用具,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这正常吗?谢南州,怎么没有线索?” 这算是江又年第二次进怨境了。 明明上次在列车上发现了那么多线索。 为什么这次什么都没有。 “越难的怨境,线索越少,甚至没有。” 齐烽示好地替江又年回答了这个问题。 “谁问你了?” 江又年没好气地呛了齐烽一句。 转头就见谢南州从坐垫下面抽出来了一张纸片。 江又年赶紧凑过去看。 那是一张孕妇照。 照片上的孕妇露着孕肚笑得幸福。 身边是一个男人,应该是她的老公,正把耳朵凑在孕妇肚子上仔细听。 一样地满脸幸福。 这就是一张标准的孕肚照。 这个姿势,江又年不知道在各种影楼广告或者电视中看了多少遍了。 他曾经想过,每一对父母都会在孩子出世以前露出这种幸福的表情吗? 那他呢? 被抛弃的他,在出生以前父母也会这样期盼他的到来吗? “这个你收着。” 谢南州把照片给其他人看了眼后。 把照片递给了江又年。 上次也是这样,有什么线索都让江又年收着。 齐烽目睹整个过程,在看到谢南州将线索毫不犹豫地递给江又年后。 眉头高高挑起,露出一副吃惊的神情来。 江又年接过照片习惯性地往自己的内口袋里放。 忽然间摸到了口袋里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江又年才想起来,那是谢南州上次给他的小葫芦。 从湖娘那个怨境出来之后,不管换多少次衣服。 江又年都习惯性地将那个小葫芦随身携带着。 甚至都没有想过要还给谢南州。 他私心地想,既然谢南州不找他要,就是默认送给他了。 他很喜欢那个小葫芦,很自然的喜欢,甚至没有理由。 随着救护车应声停下。 车门从外面被打开,机械的司机站在下面。 一句话都没说,脸上连个笑容都没有,硬等着众人下车。 江又年暗道这次的傀儡没有上次的敬业,上次的人家好歹笑着说话呢! 还提供道具。 这次真是什么都没有。 众人下车后,才发现被带到了一家医院门口。 “不会吧!我最怕医院了,为什么这次是在医院啊?!” 熟悉的咋呼声响起,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升起。 江又年和谢南州错愕地绕过一辆挡在中间的救护车往另一边看去。 熟悉的几道身影出现在二人视线中,让人眼前一黑。 孔鹊、泰哥、赵明、小悠正站在另一辆救护车前。 看样子也是刚下来。 他们几个怎么会到这里来? 明明就没有告诉他们几个,这几个家伙竟然还是跟来了。 值得庆幸地是,还好张叔没来。 这么凶险的怨境,张叔那么大年纪进来了搞不好就交代在这儿了。 “你们几个跟来做什么?” 谢南州在看到小悠的那一刻,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反观那四个人,孔鹊和小悠在发现谢南州和江又年的那一刻。 惊喜地迎了上来,却在触及谢南州难看的脸色后畏畏缩缩地把手伸了回去。 “我...你们出任务都不叫上我们,然后...我们就悄悄跟在你们后面......” 孔鹊声音越说越小,其他的话也不用说了,肯定是趁机跟着混进来的。 “不让你们来是为了你们好,这个怨境很危险。” 谢南州因为小悠气得不想说话。 江又年就代替了那个说教的人,多说几句。 岂料孔鹊在听到江又年的话后,反而一改方才的过错方态度,理直气壮地反驳。 “危险?什么危险?赵明都告诉我了,出任务就得跟着你们这些高手,不仅保命机会更大,而且还能跟着躺赢,等你们带飞我们!这次不仅有你们俩,还有齐烽,有什么危险的?!” 此话一出,赵明瞬间变了脸色,一巴掌拍在孔鹊背上。 孔鹊被拍得一窒,顿觉失言,一下子捂住嘴后退了好几步。 原来他们是这么想的。 不想出力不说,还想跟着躺赢。 江又年简直要被气笑了,这群人宁愿把自己的命放到别人手上,也不愿自己掌握。 对此,他也没什么好话想说了。 小悠一把扒开将他挡得严严实实的孔、赵二人。 举着稚气未脱的手发誓。 “我不是这么想的,我听城主大人说了这次很危险,所以我是进来保护小谢哥哥的,毕竟江又年也指望不上。” 什么? 江又年刚才的气还没消,又被无故拉踩了一波。 索性不再言语了。 “既然来了,就好好跟着,不要拖后腿。” 谢南州留下冷漠的一句话,转身大步离开。 江又年没好气地看了几个人一眼,跟着进了医院大门。 此时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张照片了。 既然是孕妇照,那就先找找孕妇吧。 谢南州兀自和江又年商量着。 “去妇产科。” 众人站在医院的指引牌前,江又年眼尖地指了指那个标识,“3楼。” 可是当众人到达三楼时,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 准确来说,是病房空无一人。 只有零星的几个护士。 “现在出生率这么低吗?这么大个医院,妇产科一个孕妇也没有?!” 泰哥明明记得就去年,他女儿出生的时候。 他老婆生孩子连床位都差点儿没抢到。 不过两年就这么冷清了? “护士,我想问一下,这里的病人都去哪里了?” 导诊台前,齐烽正抓着无所事事的护士询问。 岂料那小护士懒散地伸了伸腰,看向大厅里的一堆人。 忽然眼前一亮,“病人在哪儿?!” “可以立马办理入住,床位很充足!” 这热情的态度几乎要让众人以为,这不是医院。 而是某酒店前台了。 还是家生意不好的酒店前台。 “你好,我们要问的是,病房里的病人去哪儿了?怎么都空荡荡的?” 孔鹊又上前问了一遍。 岂料那小护士发现没有病人竟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而后摆了摆手不耐烦地打发众人离开。 “我们这里没有,去急诊中心找吧。” 第34章 幸福小区 这话说得奇怪,妇产科没有孕妇,要去急诊中心找。 “搞什么?这就跟牛肉面没有牛肉一个道理嘛!修这么大个妇产科给谁住?” 众人进了电梯,孔鹊还想不明白在嘀嘀咕咕。 虽然荒诞,但是在怨境里面。 一切不合理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转步前往急诊中心。 刚到大门口,众人就被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冲散了。 警示灯忽红忽蓝的灯光飞快地闪烁着。 几个医护人员慌慌张张地从车上抬下一个担架来。 那担架上的人撕心裂肺地喊着,“好痛啊!啊!我要生了!” 而后飞快地往急救室推去。 众人被分散成两拨挡在了车的两边。 就在众人视线跟着担架往里去的时候。 满眼疑惑,刚刚的声音,好像是个男人。 他嘴里喊着自己要生了??? 就在众人满头雾水的时候。 江又年忽然间拉住谢南州的胳膊。 “你们看。” 只见那救护车上小心翼翼下来一个女人。 挺着个大肚子,满脸泪痕。 门口有个容易忽视的台阶,那女人一脚踩空,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一边歪去。 千钧一发之际,好几双手从四面八方稳稳扶住了她即将重重摔向地面的身体。 谢南州的手紧紧拉在了女人的左胳膊上。 江又年一只手扣住了女人的右肩膀。 齐烽从后面一只手撑在了女人的头上。 泰哥宽大的背在下面稳稳接住了女人的后背。 孔鹊和小悠张大了嘴震惊地看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孕妇被吓得冒了一脑门的冷汗。 几人把她扶起来站稳后还心有余悸。 看这孕妇的肚子,这么大,看上去恐怕也快生了。 这要是往那儿重重一摔,搞不好要一尸两命。 “谢......谢谢你们。” 孕妇刚从震惊中缓过来,脸色还苍白着。 江又年看着孕妇大得几乎撑破肚皮的孕肚,瞬间对生产这件事的恐惧值拉高了不少。 “没事,你小心点儿吧。” 孕妇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她刚才是跟担架上的那个人一起下来的。 谢南州指了指孕妇张望的方向。 “刚才进去的那是?” 孕妇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嘴唇哆哆嗦嗦地颤抖着,“是我老公。” 这就更奇怪了,如果说刚才还在怀疑是不是一个声音粗犷的女人发出的声音。 现在得到证实,那确实是一个男人,在喊着他要生了。 怎么回事? 孕妇扶着肚子,颤颤巍巍地要往里面去。 可那急救大厅里,人来人往的,来去匆匆的人不在少数。 搞不好谁一会儿又撞到了她。 泰哥老婆之前怀孕后,泰哥就一直在家陪着,他知道孕妇的不容易。 看这样子不放心,正要往前一步,却发现大家伙跟他一样,都分散着站在了孕妇周围。 大家打算陪着她一起进去,站在四周的人可以替她挡住人流。 无声的默契在大家心中默默凝结。 当众人陪着孕妇到了急救室外的走廊时,被眼前诡异的一幕震惊得久久忘了反应。 每间急救室外的等候区,都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一整条走廊,全是孕妇! 这会儿大家终于明白,为什么妇产科的小护士会让大家来急救中心找孕妇了。 可是? 为什么孕妇都会在这里? 都是因为她们有亲人在里面抢救? 可是又怎么可能刚好都是孕妇的家人需要抢救呢?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过来的途中,孕妇告诉了大家她叫王娟,丈夫叫徐志国。 今天她丈夫陪着她去上母婴培训班意外坠楼了。 然后一路上都在胡言乱语。 找到徐志国的抢救室后。 大家留了泰哥在外面陪着王娟等候。 因为泰哥好歹有经验,留他陪着更放心吧。 其他人,都分散着去走廊里向其他孕妇了解情况了。 这条走廊太奇怪了。 除了他们没有一个多余的人。 其他手术室外都只坐着一个孕妇。 按理说这种时候都应该有一大家子人陪同不是吗? 即便家里没有人了,那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这种情况吧。 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 大家分散着了解之后,再次集合时。 都得到了同一个信息。 那就是这些手术室里躺着的,都是孕妇们的丈夫! 而且,他们都去过医院外面的母婴培训班! 那个培训班到底有什么? 江又年简单对目前的信息做了一下总结。 “所以,现在有两个高度重合的信息。一个是孕妇的丈夫,一个是母婴培训班。看来,我们要去那里探探虚实了。” 走廊里的灯昏暗冷清,衬得呆坐在外面的孕妇孤苦伶仃。 齐烽从走廊一头回来,带来一个信息,“培训班我打听到了,在一个叫幸福小区的地方。” 幸福小区? “这名字取得够膈应人的,就这?还幸福呢?” 孔鹊咂咂嘴,胆寒地看了眼冷清的走廊。 而后跟着众人转身离去。 依旧是上了送他们来的救护车。 这次,孔鹊几人成功把齐烽几人挤到了另一辆车上。 非要跟谢南州和江又年坐在一起。 傀儡司机机械地操作着方向盘,驶向他们要去的地方。 “你们来的时候在那辆车上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谢南州扫了眼对面挤着坐在一起的四个人。 既然来了,想不创造价值就占他的便宜,没那么简单。 “有!” 小悠一把拉开自己的小背包,从里面掏出来一个手机。 手机?! 这东西自从进了怨境就没见过。 江又年赞许地对着小悠竖了个大拇指。 小悠傲娇地把脸别到一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谢南州把手机接过来摁了一下,没有丝毫反应。 小悠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电了。” 虽然有些许遗憾,但这也是一个重要发现了。 手机里也许存着很多重要的线索。 “没关系,咱们待会儿找个地方修修手机。” 江又年拍了拍小悠的脑袋以示安慰。 这次小悠罕见的没有生气,还一脸羞涩地笑着。 孔鹊和赵明,还有泰哥三人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甚至脸上还带着点儿小心翼翼。 这种感觉,不太妙。 江又年只在狗子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就是那种在家里悄摸干了坏事。 害怕被主人发现的小心翼翼和讨好。 他们几个,到底干了什么? 第35章 刷吧!奸商! 在幸福小区外面下车后。 刚好看到小区门口有个手机维修的店铺。 小悠几人畏畏缩缩地跟着谢南州和江又年进了店铺。 老板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几位客人,有什么能够帮你们的?” 谢南州把手上的手机递了过去。 “看看这个,帮我把它启动。” 老板接过手机看了一下,而后找来了根充电线。 电源一通,那手机屏幕刷的亮起。 “嗐!就是没电了嘛!” 老板正要扯掉充电线,江又年赶紧拦住他。 “老板,我们出门忘了带充电线,能让我们充一会吗?” 那老板看了眼众人,一个个都穿得价值不菲的。 特别是那个戴着金项链的暴发户。 而后精明的眼睛一转,“充电没问题啊,但是你们得给个电费吧。” 一听这话,孔鹊没好气地就要上前。 充个电,举手之劳还要钱? 却被泰哥一把抓住。 虽然这老板就是摆明了要坑他们嘛,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这途经之地也没见过充电宝这种东西。 “没问题,充吧。” 齐烽几人等在店铺外面。 大家还是打算看看手机里的内容再进小区。 掌握的线索越多,对他们越有利。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好在那是超级快充,不过半个小时手机就充满电了。 谢南州接过手机一看,却发现还有密码。 这下算是把众人难住了,好不容易有电了吧,还有密码。 一看众人这反应,眼尖的老板凑近了些。 “这手机怕是来路不明吧。” 齐烽一下子靠近了些,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那老板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靠在墙边。 有恃无恐地把手放在了一个红色的按键上。 “别吓我啊!我就是想求点儿财,这密码我可以帮你们开,给钱就行了。你们要是敢动我,我马上报警,你们也跑不掉!” 谁能想到,在怨境里面还能碰上这样的奸商。 谢南州拦着齐烽往后退了一步。 而后脸上换上一副和善的笑来。 “别激动,老板,不就是求财吗?钱我们有的是,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挣了。” 谢南州把手机放在柜台上,而后带着众人往后退了一大步,“十分钟,价钱随你开。晚一秒,我就要了你的命。” 触及谢南州冰冷的眸光,老板忽然间觉得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但是这会儿骑虎难下,他要是说一个不字。 只怕这群人会毫不犹豫地干掉他。 还不如搏一把,待会儿再狠狠宰他们一笔,没准儿可以赚一大笔。 那老板果然是个干黑买卖的行家,只见他把手机连接上了他的电脑。 而后手在键盘上飞速地操作着。 只见老板忽然间从电脑后面伸出一个脑袋来。 “这手机有一部分资料被删除了,我可以帮你们恢复,要不要?” 还有删除的? 当然要啊,这里面没准儿藏着救命的东西呢! 在看到众人同意后,老板顺势坐地起价。 “我要加钱!” 这次泰哥都控制不住脾气想揍他了。 “加。” 谢南州神情未变,让老板继续操作。 果然,此话一出,那老板干活更卖力了。 密码解开,数据也完全恢复后。 老板紧紧地把手机拿在自己手中。 数据线也还连在电脑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要耍花招,否则我就一键恢复出厂设置了。” 只见以谢南州为首,众人齐齐将视线定在了孔鹊的身上。 孔鹊顿感不妙。 “干什么?你们?” 齐烽一巴掌拍在孔鹊的肩上,“给钱吧,拆迁户老板!” 好啊! 难怪说到加钱谢南州一点儿都不生气。 感情搞了半天要自己给钱?孔鹊越想越气。 但是转念一想,现在花的都不是他自己的钱,不气不气。 那就再耍耍拆迁户的威风,让他们看看自己的豪气! 如此一想,孔鹊傲气地上前,掏出口袋里的卡丢给老板。 “刷吧!奸商!” 老板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拿出刷卡机。 插卡进去后,机器老是显示“无此发卡方”。 连连试了几次都不行。 老板捏着那张奇怪的卡看向拽得二五八万的孔鹊。 “你这哪个银行的卡?刷卡机都识别不了!” “天地银行,你再试!” 孔鹊此话一出。 只见那老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变幻着绿、红、紫、黑四种颜色。 最后暴怒地把卡砸在了孔鹊的身上,“好啊!耍我是吧!天地银行啊!我去你的天地银行!谁他么用天地银行!你是要给我刷冥币吗?!” 只见那老板暴怒,手就要往那键盘上摁。 霎那间,孔鹊只觉得脖子一凉。 转眼就见自己脖子上的那串金链子挂在了老板的头上。 “别生气,这个给你,够了吧。” 江又年摁住老板的手及时阻止了他的动作。 孔鹊被齐烽强势地捂住了嘴。 只能含恨看着自己最宝贝的金链子被老板贪婪地揣进了衣兜。 以孔鹊一条金链子的代价换回了手机。 除了孔鹊,所有人都很高兴。 出了店门,江又年看了眼孔鹊脖子上光溜溜的地方。 感慨一声,“果然,知识诚不欺我,金银天然不是货币,但货币天然是金银。” 孔鹊伤心欲绝地靠着泰哥,“我只知道,我那链子是真金啊!!!!” 但是,江又年忽然间想起来,怨境也是属于冥界。 用冥币交易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但是刚刚那个老板的表情,完全就跟有人咒他死一样气愤。 “谢南州,为什么冥币在怨境里面没用啊?” 江又年上前两步,跟在谢南州身边。 “怨境是怨主意念所化,这里的一切都是围绕怨主的思想衍生出来的,怨主的执念在人间,那怨境中形成的一切也会按照人间的规则进行,用天地银行的卡给人家刷,可不就是刷冥币吗?” 齐烽从另一边凑上来,抢先替谢南州解释了这个问题。 闻言孔鹊先江又年一步反应。 揪着齐烽的衣袖不撒手,“既然你知道,刚刚干嘛不提醒我?!” 齐烽一把将袖子从孔鹊的手里扯出来,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看看,我们身上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吗?” 这么一说,孔鹊回头看了看众人。 好像确实啊,虽然大家都穿得不差。 但身上除了冥币,能拿出真金白银的就只有他了。 这次长了记性,孔鹊暗暗在心里警告自己下次不能露财。 可以戴个金手链、金手表、金脚链之类的。 反正要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谢南州解开手机,四处翻了翻,没发现什么线索。 而后点进相册,发现几张照片,然而在点开的一瞬间无语地咬了咬后槽牙。 相册里线索没有,倒是有几张面目全非的合照。 那照片里赫然就是做着鬼脸的小悠,翻着白眼的赵明,比着“耶”的泰哥,还有非主流的孔雀。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手机会没电,为什么那几个家伙一副干了坏事的狗样。 “砰!” 一声巨响在不远处响起,随后刺耳的尖叫四起。 谢南州警惕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众人立刻靠拢。 只见街道前方不断有人神色匆忙地往这边走。 谢南州赶紧拉住人问。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那人脸色苍白,身上还在不停地发抖。 “好...好多人......跳……跳楼了。” 第36章 女装大佬 跳楼? 众人直觉这肯定跟那个培训班脱不了干系。 一行人加速前进。 一路上络绎不绝的救护车和警车呼啸而过。 前方骚动起来,尖叫和哭喊声不绝于耳。 有人在不断地往事故中心靠近。 有人逆流而行,远离灾难现场。 转过前面的路口,炸裂的场景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对面的大楼上,约摸二十多层楼高的地方,一排排窗户大开着。 而后一道道黑影跟下饺子似的不顾一切地一跃而下。 人群中爆发出刺耳的尖叫。 随着砰砰几声巨响。 楼下甚至连铺充气垫的时间都没有。 那些黑影就接二连三的直直地砸到了地上。 血肉模糊,鲜血四溅。 有人当场毙命,有人还在地上哀嚎着。 跟大家在医院门口看到的徐志国一样,嘴里哀嚎着,“好痛!我要生了!” 可地上的全部都是男人,他说要生了? 生孩子吗? “诶?那儿还有个人!” 小悠指着大开的窗户,众人循着视线看去。 只见那窗户边还站着个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只能依稀通过那个剪影看出来是个女人。 随后那窗户被“砰”的一声关上。 只见四面被关上的窗户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幸福母婴培训班 培训班? 众人大惊,原来那里就是培训班。 但是环视四周的人,他们似乎完全注意不到那个培训班的异样。 转念一想,这是怨境,一切服从于怨主,众人就明白了。 在这些人的意识中,培训班的地位高于一切。 这里的一切都要为怨主服务。 所以,哪怕培训班出再多的事情。 孕妇们一样会去报培训班,而警局甚至都不会调查培训班。 “上去看看吧。” 谢南州打头,带着众人前往培训班所在的小区大楼。 但是小区安保很严格,也很奇怪。 除了小区原住人口。 只有夫妻可以进。 而且必须是怀孕的妻子带着丈夫才能进。 “这怎么办?” 泰哥看了眼一圈的大男人。 哪怕是有一个女人,他们还能假扮成一对夫妻。 现在,一帮大男人。 装都没法装。 “也不是没办法,你们看。” 齐烽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地模样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店。 只见那花花绿绿的cosy店门口,站着个女装大佬。 为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只见那门口的人,妖娆地伸着一条被黑色丝袜勒得都还能看出原本肌肉状态的健硕小腿。 还有那硬朗的脸部线条,虽然戴着极尽女性化的卷发,但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破绽。 此时正夹着嗓子在向谢南州等人招手,“进来看看啊~” 众人恶寒地打了个寒颤。 虽然很不愿意,但是目前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只能磨磨蹭蹭地往街对面去。 那人在看清谢南州和齐烽的脸后。 一脸大喜的模样将两人拉了进去。 江又年等人赶紧跟着进去。 只见那女装大佬一把将自己头上的假发揪下来。 抱着齐烽就不肯撒手,张嘴就嚎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娘家来人了!快救救我吧!我要出去!!!!” 本来那女装哥们儿还要抱谢南州的,却被他一把将人推到了齐烽的身上。 娘家? “谢南州,他是谁啊?” 江又年看这架势,这人好像是认识齐烽和谢南州的。 “这就是我要救的人...之一。” 啊? 不是说就一个吗? 那这个是? 江又年诧异地看向那个哭成熊猫眼的男人。 劣质的睫毛膏因为泪水已经在他的脸上晕开了。 口红擦得满嘴都是,脸上黑一块,红一块的,跟个女鬼没差了。 “那他到底是谁?” “他是城主的......重要的人的重要的人。” 什么? 江又年听得迷迷糊糊,索性懒得纠结。 只见那女装大佬已经被齐烽嫌弃地扯开了。 “林墨,你姐姐呢?” 这是谢南州跟女装大佬说的第一句话。 只见那个叫林墨的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而后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看着谢南州道,“南哥,我姐还在那楼上,一直没下来。” 谢南州情绪复杂地看了眼那沉寂的大楼。 而后继续询问详细情况。 “那你呢?你后来进去过没有?” 林墨一把将碍人的假睫毛扯了下来。 “我没进去,我们当时进来的时候就觉得那楼有古怪,我姐他们假扮成几对夫妻进去了,让我留在外面接应他们。谁知道他们进去之后除了我姐都跳楼了。” 跳楼? 众人想起刚过来时看到的那个恐怖场景。 “跳下来的人留话了吗?” 江又年紧跟着追问。 虽然不认识,但是看江又年和谢南州紧挨着站着。 林墨看出来二人关系不一般。 带着跟谢南州对话的同样小心,继续讲述着。 “跳下来的人当场就死了,我姐一直没出来。我也不敢贸然进去,只能在这里等着,等城主带人进来。” 可是,江又年想起那天城主出现在他和谢南州眼前的模样。 很是挫败,看来,城主进来过,但是没搞定。 才出去找了谢南州。 这个问题之前在湖娘那里江又年就问过谢南州,为什么城主可以随意进出怨境。 但是得到的答案就是城主也只能在每个怨境当中自由进出一次。 并且不能带出来任何人。 难怪城主出来的时候没带上林墨。 而是让他在这里等着。 “城主进不去那栋楼,我跟她假扮夫妻也不行。” 林墨挫败地开口解释。 竟然是这样? 难怪,难怪城主要求援呢。 “为什么城主进不去?她不是枉死城的老大吗?” 孔鹊还不知道城主不喜欢男人的事情。 到现在为止,他还是对城主这个明媚可爱的小姑娘很感兴趣。 “始终记住,怨境以怨主为大,当他们的怨气达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时,在怨境里,即便是城主也奈何不了他们。” 齐烽拿着一顶绿毛假发在手上打着转,跟众人科普着。 泰哥不明白,湖娘那里黄英可是没放过除他们之前进去的任何一个人。 “那为什么她却选择拦着城主不让她进去,而不是杀了她?” 按照林墨的说法,假扮的夫妻也是可以进去的,为什么偏偏拦着城主不让进? 还让她有机会出去求援呢? “各位小可爱们,不妨想想,怨境和枉死城存在的依据是什么?” 齐烽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话,而后一把甩开手上的绿毛,晦气地拍了拍手。 “谁这么缺德?!造顶绿帽子。” 第37章 是一队,也是一对 怨境和枉死城存在的依据是什么? 看来跟城主关系不浅了。 连怨主都只能阻拦,却不敢动的人。 “幸好你们来了,这下我姐有救了。” 林墨一脸庆幸地看了圈众人。 众人环视了一眼这店里花花绿绿的服装。 不由得眼前一黑。 现在问题又来了,大家进去只能扮成夫妻。 可一帮大男人。 谁来扮成女人? 主要是谁愿意? 无声的试探在众人的交汇的眼神中摩擦着。 泰哥闷闷地嗓音传来,带着几分试探,“我这个大体格扮女人怎么也不像吧,是不是可以排除我了?” 看了眼泰哥接近两米的身高,健硕的肌肉,这确实不能怪他,怎么扮也不像。 让他扮成女人恐怕比让他扮成座火山还难。 排除泰哥,剩下的人里还要排除掉小悠这个小豆丁。 然后,还剩下谢南州、江又年、孔鹊、赵明、林墨、齐烽以及跟着他的3个人。 总共9个假扮成女性的参考人。 泰哥是可以假扮成丈夫的。 所以现在总共是十个人。 可以组成五对夫妻。 那就需要从9个人里选出5个人假扮成孕妇。 孔鹊看了下形势,自觉举起手来。 “我自愿当孕妇,我要和泰哥组队。” 他要是不主动,搞不好等会儿被分到跟谁一组呢! 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泰哥最能给他安全感。 现在场上还剩下8个人。 谢南州一把把江又年拉出了局。 “我和江又年一队。” 众人视线齐齐地放在了两人身上。 孔鹊和齐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是一队,也是一对。” 齐烽摩挲着下巴,说了句江又年听不明白的话。 孔鹊冲齐烽抛了个媚眼,“哥们儿,懂我啊。” 反正现在谢南州已经表示了他要和江又年一队,至于谁扮孕妇就是他们俩内部决定的事情了。 剩下的6个人面面相觑。 齐烽双手环抱,无所谓跟谁一组。 可剩下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齐烽是剩下的人里唯一一个大佬了,抱紧他的大腿。 生存率不知道能高多少呢! 几人蠢蠢欲动,就看谁能抢到齐烽。 林墨趁势一把抱上齐烽的胳膊,“齐哥,我们俩...”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明给打断了。 “林墨,别坏了规矩啊!人家齐哥又不是非你不可。” 江又年总觉得这话是在指谢南州和他。 另外三人也不干。 最后只能抽签决定了。 于是,6个大男人在小悠的主持下开始了抽签。 “我说‘开始’,你们到时候就跟我一起念‘哦哦喂!手心手背,男生女生配!’,反正成一对出去一对。” 就这样,一个荒谬的场景诞生了。 六个大男人围在一起,“哦哦喂!手心手背,男生女生配!” 第一次,就把林墨和齐烽票在了一队。 林墨开心地扯着张血盆大口冲另外四人炫耀。 齐烽已经被抢走了,其他人就无所谓了,随意地分配成了两队。 林墨看了眼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齐烽,默认自己担任妈妈的角色。 这边小悠幽怨地站在谢南州和江又年的面前看他们俩在讨论一个“你当爸爸还是妈妈的问题。” 谢南州:你当妈妈,我当爸爸。 江又年:凭什么?我想当爸爸,你当妈妈。 谢南州:爸爸更危险,我比你能打。 江又年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啊,妥协了。 “好吧。” “那我呢?你们都进去了,我怎么办?” 小悠孤零零地站在二人面前。 眼见其他人都已经开始在换装了,自己还没有去处。 谢南州拍了拍小悠的脑袋,“放心,不管我们俩谁当爸爸,谁当妈,你都是我们的儿子,咱们一起进。” “好耶!” 得了保证,小悠又开心起来。 开始去帮江又年挑衣服和假发。 幸亏林墨这店里不只是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还是有正常人穿的衣服的。 ‘爸爸们’不用特意换装,但是他们要帮自己的‘老婆们’打扮打扮。 谢南州这边明显进度更快,因为他们还有个‘好儿子’。 三个人干活,总比两个人更快。 “泰哥!你给我脸上画的什么东西?!” 孔鹊尖锐的声音从角落的化妆台前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孔鹊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 泰哥把口红都涂到孔鹊人中上去了。 那个眼影,也糊满了整个眼皮。 整张脸看上去跟块调色盘一样。 “哈哈哈哈!还不如我呢!” 只见另一个角落里,林墨笑得前仰后合。 那张脸转瞬暴露在大家眼中。 苍蝇腿假睫毛、烈焰大红唇,风情酒红大波浪。 江又年看了眼众人的成果,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 这像孕妇吗? 这一个个打扮得恨不得能把酒吧的台子蹦烂咯。 哪里像是要去上什么母婴培训班的?! “我帮你擦口红。” 江又年愣神之际,谢南州已经打开口红,整张脸都凑到了江又年的面前。 谢南州冰凉的手指捏在江又年的下巴上,另一只手拿着口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又年。 “嘴唇张开一点,我帮你涂。” 对上谢南州的眼神,江又年感受到下巴上传来的冰凉触感。 心里一慌,连连做了好几个吞咽的动作。 在谢南州倾身向前的一瞬间,江又年一下子侧身躲开。 口红在他的嘴角擦出好大一条污迹。 谢南州眸中闪动着笑意,“你躲什么?擦脸上了。” 江又年面上不显,但是耳尖通红。 心口也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但是刚刚那种氛围真的...太危险了。 江又年对着镜子擦掉脸上的口红,对还在往脸上加料的几位‘妈妈’提醒。 “咱们扮演的是孕妇,哪个孕妈妈会打扮成这个样子?都朴素些吧,画个淡妆。” 而后江又年的视线在孔鹊故意垫得老高的胸部闪过。 “穿个高领或者戴条围巾挡一下喉结就行了,有些地方不要特意弄得那么夸张。” 闻言泰哥果断出手一把将孔鹊垫的东西扯了出来,刚才他就觉得孔鹊太浮夸了。 “给,这顶假发适合你,我妈就是这个发型。” 小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顶深棕色的长发。 不是那种色彩耀眼的波浪卷发,就是淡淡的,自然的长发。 发尾微微翘起一些弧度,让人显得更加温柔。 江又年接过头发,在谢南州的帮助下戴在了头上。 戴上后,谢南州仔细地整理着江又年额头上的假发刘海。 凑得很近,对视的一眼,江又年看到了谢南州眼里的笑意。 那种看了让人心慌慌的笑。 谢南州凑得离江又年更近了些。 一句话直接让江又年红温成了小龙虾。 “我老婆,真好看。” 第38章 有什么东西在江又年的脑子里碎了一地。 谢南州在看到江又年红温的一刻憋着笑迅速退开。 在触及谢南州的笑容后。 江又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谢南州,你再开这种玩笑试试?” 小悠看清楚江又年的样子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就说我眼光好吧,江又年,你好适合这个发型!” 话音刚落,一巴掌啪的一下子打在了小悠的头上。 小悠吃痛地捂着脑袋,转头去找罪魁祸首。 却发现是谢南州,只能偃旗息鼓地抱怨。 “干嘛!小谢哥哥,你打我干什么?” “他现在是你妈,你从现在开始就要改口,万一在里面说漏嘴了怎么办?” 谢南州示意小悠叫一声听听。 只见小悠憋红了脸,对着一身女装的江又年叫了声,“妈。” 江又年差点没一口气呛死,他才二十一岁,哪里来的十岁的儿子,况且还是给人当妈! 现在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先适应了,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呀!这是谁呀?!小江!你好美啊!” 一旁刚卸完妆的孔鹊转眼看到了妆造完成的江又年。 一下子凑了过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见江又年穿着一身米白的毛呢大衣,深灰色的围巾衬得那张白净的脸蛋更加耀眼。 主要是那顶贴脸的假发,完美修饰了江又年本就不明显的男性脸部线条。 朦胧的发帘下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不加修饰的唇呈现出自然的樱粉色,闪动着自然的光泽。 这不就是一个妥妥的清纯美女嘛! 孔鹊一叫,其他人都跟着看了过来。 齐烽惊艳的目光一刻也没从江又年身上离开过。 “小江,你以后能不能经常这样穿,真养眼。” 齐烽话音刚落,迎面一顶绿毛假发就丢到了他的脸上。 “滚!” 谢南州起身把人通通都撵走。 “哟,这就护上了?还不让看?” 齐烽一把甩开晦气的绿毛,不怕死地继续挑衅谢南州。 “他现在是我老婆,我孩子的妈,我家的,为什么要给你看!” 谢南州此话一出,小悠立马跟他站到了统一战线上,把江又年挡了个严严实实。 江又年看了眼面前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正在贴假孕肚的手忽然间就无力起来了。 这俩家伙入戏也太深了。 “喂!你们俩,没事儿干就赶紧过来帮我弄一下这个肚子。” “来了,老婆。” “来了,妈。” 两个人瞬间消失在齐烽的面前,齐烽看了眼那和谐的一家三口。 被气得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我也要学学你们的敬业。” 转头齐烽就扭着两条大长腿回了林墨身边。 “老婆,我回来啦!” 根据江又年这个模板,其他人很快就又重新打扮好了。 众人齐齐站定,互相打量着对方。 而后小小的铺子里爆发出了尖锐的嘲笑。 “哈哈哈哈!孔鹊,你胡子没刮干净!” “你还说我呢!林墨,你自己看看,毛孔这么大,粉都没擦匀!眉毛化得跟个蜡笔小新一样。” “哈哈哈,那什么!大家尽量穿长衣服啊,挡一下...那个...下面...别暴露了。” 一番调整之后,互相确认都没问题。 小悠举起小手提议,“我们拍张照吧。” 众人期盼的眼神齐齐看向了谢南州。 谢南州神色不明,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口。 可转头看到了江又年同样期盼的眼神,谢南州摇头苦笑,真是拿这群家伙没办法。 “拍吧,省着点儿电,一户一张,再来张大合照。” “好诶!” 随后,“咔咔”一顿拍。 原本作为线索的手机,相册里不仅没找到一张有用的东西。 还又多了几张照片。 谢南州点开其中一张放大了看,满意地弯起了嘴角。 “对了,手机里的线索看了吗?” 江又年整理了一下假肚子,看向呆呆看着手机笑的谢南州。 “我翻过了,相册里没什么东西。” “什么?!那个可恶的老板敢骗我!看我不去砸了他的店!” 孔鹊一听此话,气得一蹦三尺高。 泰哥看着他那个跟着起飞的假肚子。 心有余悸地把他拉住,“你要时刻记住现在你是孕妇,哪儿能这么蹦?” “哦!” 孔鹊心虚地应承下来,小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要真是骗了咱们,回头我陪你去,把金链子抢回来!” 泰哥拍了拍胸脯跟气呼呼的孔鹊保证着。 孔鹊眉头一皱,娇滴滴地掩面靠上了泰哥的胸膛。 “老公~还是你对人家好~” 那声音,看得众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泰哥都不自觉地虎躯一震。 小心推开孔鹊,“老板,咱们还没进去,待会儿再演。” “走吧,大家注意点儿。” 谢南州一声令下,众人以家庭为单位在不同的时间进入了小区。 而后在小区楼下会合。 “我们刚刚打听过了,培训班在2122号。” 齐烽和林墨先进来,已经去打探好了位置。 “好,咱们走吧。” 进了21栋的电梯,孔鹊夹着嗓子冲众人嘀咕,“这个小区装修好变态,公区装得跟个夜总会一样。” 这次确实不怪孔鹊嘴毒,就连江又年都觉得那个装修像个夜总会。 一个笑话的功夫,电梯停在了22层。 谢南州一个眼神,大家纷纷回神,提高了警惕。 出了22层,发现这里是个大平层。 明明这里是居民楼,会按照规划建成一套一套的房子。 可22层就是一个商业楼的大平层。 出了电梯,迎面的墙上印着几个大字:幸福母婴培训班 跟着指示右转,一扇玻璃大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那门牌上赫然写着:2122 “欢迎光临。” 众人视线从门牌上移开,循声望去,不知何时那玻璃门里出现了个身着黑衣的女人。 就隔了一扇门看着大家。 “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女人虽然笑着,但是眼神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江又年手放在小悠的肩膀上,往谢南州身后退了退。 “我们这里不接待小朋友哦。” 那黑衣女人的视线在小悠的身上掠过,而后看向江又年。 谢南州一把揽在江又年的腰上,“不好意思,我们家里没有人照看孩子就带着一起来了,他很乖的,不会调皮。” 那黑衣女人在小悠故意卖萌的脸上看了几眼,而后松了口。 “行,那你们先跟我过来登记吧。” 众人跟着进了2122,身后的玻璃门应声关上。 第39章 you jump,i jump 黑衣女人带着众人到了一间会客室。 自我介绍着,“我是这里的经理,我叫周梅。” 看着几个大腹便便的孕妇都被各自的老公细心扶着坐下。 周梅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起身冲外面叫了声,“小林,倒几杯温水进来。” “我们这个培训班,是专门为新手妈妈和新手爸爸准备的,初为父母,肯定对生产这件事知之甚少,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你们解决这个问题。” 周梅的眼神看向谢南州、江又年,还有坐在谢南州另一侧的小悠。 “但是,我看你们俩这么年轻,已经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应该比较有经验了,为什么还要来参加我们的培训呢?” 那眼神实在凌厉,让人没有思考的时间。 怎么办? 怎么答? 江又年脑子里一片混乱。 就在谢南州想好了一个对策要开口时。 那门应声推开。 一个穿着粉色工作服的女孩儿端着几杯水进来。 却在看见谢南州和齐烽时瞬间愣住了。 林墨激动得差点原地暴起。 齐烽及时一巴掌拍在了林墨的背上,那声“姐”瞬间化作了一阵急促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哎呀!老婆你怎么了?怎么搞的,又呛到了,小姐姐,麻烦给我们一杯水。” 齐烽状似体贴地上前拍了拍林墨的背,暗暗警告他,“冷静。” 眼前的小林就是被困在22楼的林墨的姐姐,林纾。 也就是城主真正要救的人。 林纾靠近齐烽和林墨,拿出一杯温水递到林墨的手上。 笑得温柔,“喝口水缓缓,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以后要更加谨慎些哦。” 那眼里藏着林墨这个亲弟弟才能读懂的警告:臭小子!给我好好演! 林纾送完水后,恭敬地跟周梅招呼了声。 “周经理,那我先回工作间了,有什么事你叫我一声,我就在2206,走廊尽头那间。” 林纾特意强调了2206这个房间号,谢南州暗中跟林纾对视一眼,表示收到。 周梅却严厉地看了眼林纾,“出去吧。” 再次回到话题,周梅忘了刚刚要问谢南州他们的问题。 转而说起了其他的,“我们这个培训班暂时是免费的。” 免费的? 不以赚钱为目的的公益组织? 有这么好的事? “周经理,暂时是什么意思?” 谢南州指尖轻点座椅把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梅。 不仅是因为这个女人看上去不简单,实在不容人分神。 还因为这个怨境太厉害,谢南州不敢分神。 毕竟现在托儿带妻的,他输不起。 周梅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笑笑,“培训结束后有一场考试,需要新手爸爸们参加,如果考试过关就可以免培训费。” “那要是没过关呢?” 只见周梅淡笑的脸庞渐渐冷了下来,意味深长地扫了一圈‘爸爸们’,“没过关,自然是要付出培训的代价。” “好了,我让人给你们安排住宿,培训的这几天需要住在22楼。今天很晚了,明早开课,不要迟到哦。” 周梅起身离开会客室。 众人瞬间松了口气。 这个周梅的眼睛跟扫描仪似的,全程几对假夫妻都表演得极尽恩爱,生怕露馅儿。 现在片刻的松懈,还能思考的也只剩下江又年、谢南州和齐烽了。 会客室角落的摄像头正闪着红灯,三人默默对视了一眼。 齐烽仗着手长,在看不见的地方掐了把打算畅所欲言的几个傻蛋。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进来之前大家就说好了,掐人、打人,就代表闭嘴信号。 可不能因为口无遮拦这种低级错误暴露身份。 听刚才周梅的口气,大家就明白了。 考试过关就能免除培训费。 不过关,那代价恐怕就是you jump,i jump 了。 一会儿工夫,会客室大门打开,一个同样穿着粉色工作服的小姑娘进来。 给五个家庭分别发了一张表格。 “请各位宝爸宝妈们先填写一下登记表。” 接过表格,众人眼前一黑。 完了! 那表格上抛开姓名、身份、民族、婚姻状况这些基本信息吧。 下面还有什么孕妇超声诊断、孕周、血压、宫底高度、胎位、胎心率等等大家一个都看不懂的专业名词。 毕竟在场的,就只有泰哥一个结过婚的。 而且现场还没有学医的。 那小姑娘就在面前坐着,笑眯眯地盯着大家写。 连讨论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只好磨磨蹭蹭地拿起笔先填着基本信息。 还好泰哥是懂的,这些东西他在他老婆怀孕的时候就已经门儿清了。 因为他没错过他老婆的任何一次产检。 这张表格是要填写孕妇最近一次孕检的结果。 泰哥飞快地填完表格,在接收到众人求助的视线后。 突然站起来,利用他老婆怀孕时遇到的一些问题去请教工作人员,转移她的注意力。 孔鹊就状似好奇地拿着泰哥填满答案的登记单。 开始四处去跟其他人交流心得。 “哎呀!你这个值比我还高0.1呢!” “诶?我看看你的呗!” 东拉西扯一圈,几张表格就全都填好啦。 为免起疑,都在泰哥的数据基础上稍微上下浮动了一点。 江又年的视线忽然间落在了谢南州手里那张表格的婚姻状况一栏上。 那里被谢南州在“双方初婚”的地方打了个钩。 结婚登记的时间让江又年眼前一亮。 那不是他初进黄泉,第一次见到谢南州的日子吗? 只是年份往前挪了一年。 江又年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时距离期末考试就只有两天了。 可是,谢南州怎么会记得?巧合吗? 把众人的表格收上去后,工作人员带着大家出门右转,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 路过了林纾之前暗示的2206。 然后继续右转,进入一条长廊。 停在了2216门前,小姑娘把钥匙交给了为首的谢南州。 “我们这里都是集体宿舍,2216是这里最大的一套房,刚好5个房间,就安排给你们了。” “好,谢谢你。” “不客气,早些休息。” 那小姑娘笑眯眯地转身离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谢南州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房门应声打开。 开灯一看,这套房确实不小。 一个客厅,五个单独房间,还分别有配套的洗手间。 看完基本设施后,谢南州一个眼神示意,齐烽“啪”的一声把灯关了。 而后两人迅速在房间里搜寻起来。 确认没有摄像头后,才纷纷松了口气。 这口气从一进来就吊着,时刻不敢松懈。 确认终于逃离监控范围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孔鹊一把将衣服里的假肚子扯了出来,“诶?!林墨你搞的什么材质?这肚子还挺逼真,就是捂着不透气!可憋死...” “叩!叩!” 孔鹊的话被门外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众人瞬间警惕起来。 门外敲门声又响了一遍,而后传来了周梅的声音。 “孔鹊是哪位妈妈?麻烦出来一下。” 众人回神,惊恐地看向将假肚子提在手上的孔鹊。 纷纷上前,手忙脚乱地帮忙把假肚子往他衣服里塞。 就在这时,门把手‘啪嗒’一声从外面被压了下去。 第40章 性别男 谢南州和齐烽第一时间挡在了门口。 周梅手上拿着刚才几人填的登记单,被眼前两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视线。 随即松开了放在门把上的手。 往后退了一步。 “两位,麻烦帮我叫一下孔女士。” 谢南州视线从周梅放开的门把手上掠过。 语气凉薄,“周经理,以后没经过允许还是不要随便打开别人的房门了。” 却不见周梅脸上有一丝尴尬,“好的,不好意思。麻烦帮我叫一下人呢。” 身后孔鹊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周经理,你找我啊?” 谢南州和齐烽让开一条道。 只见周梅从一叠单子里拿出孔鹊和泰哥填的那一张。 指着一个字迹潦草的地方给孔鹊看。 齐烽和谢南州顺着周梅指的地方看见那处字迹后神色一紧。 只见性别一栏,孔鹊赫然给自己写着:男 这个家伙! 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谢南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孔鹊惊恐地看向自己下意识写下的性别,那个字就是再潦草,也能认出来是个大写的“男”。 对上周梅审视的眼神,孔鹊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哎呀!你真是啊!从怀孕了就迷迷糊糊的,让你帮我写个性别,怎么写到你自己那里去了?” 泰哥及时从屋里挤出来。 一手揽在孔鹊的肩上,宠溺地数落着一脸惊恐的孔鹊。 孔鹊瞬间反应过来,翘着兰花指就呵呵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还真是!我这脑子里短时间就只能记住一件事,记住帮他写个性别男,怎么把我自己的也写成男的了?!” 林墨拉着江又年打起了圆场,“是啊!我从怀孕了吧,也是这样,整天迷迷糊糊的,我老公说我一孕傻三年呢!” 周梅恍然地把单子收了回去,“原来是这样!孕妈妈们孕期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爸爸们要好好照顾她们。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 门再次关上,所有人瞬间卸下面上的伪笑。 个个冷面寒霜地看着孔鹊。 等到走廊里彻底没了脚步声后。 谢南州顺手将门反锁了起来。 “最后进门的一个人,以后一定要记得随时反锁。” 经过刚才的教训,大家算是长了教训了。 谁知道周梅竟然会直接开门进来。 现在孔鹊的假肚子还被他卡在裤腰上。 刚才根本就没有时间来进行精细的二次伪装了。 只能先兜在裤腰上。 “想来在培训结束前大家暂时不会有危险,真正的危险是那场考试。” 江又年若有所思地坐在了沙发上。 谢南州顺势跟着坐下,其他人各自找位置落座。 今晚先进行一次小型会议,商量商量后面的事情。 “明天,找机会跟林纾接触,她目前看上去是安全的,不要暴露我们跟她的关系。” 看今天林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变成工作人员的,但值得庆幸的是人暂时安全。 谢南州把这个任务安排给了齐烽和林墨。 要不是齐烽,今天在会客室林墨这个沉不住气的就暴露了。 “我补充一点,‘妈妈们’咱们的假肚子尽量忍这几天,不要轻易卸下来,刚才太危险了。” 江又年看了眼手还放在裤腰上兜着的孔鹊。 孔鹊心虚地点了点头,“知道啦!” “那接下来我跟大家科普一些关于孕妇的东西吧,也许做不到面面俱到,但是应个急应该够用了,不然下次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接下来,就是泰哥的业余班母婴培训课堂了。 泰哥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讲了下。 还结合了一些他和他老婆的事例,方便大家进行情景假设和记忆。 万一哪天被问到了,还能扯出来说说。 有具体事件支撑,说出来的话才更有信服力。 所有人都听得很认真,毕竟是关乎命运的大事。 小悠也在一旁跟着听,还时不时地能够进行抢答。 孔鹊感叹,“果然是新脑子好用啊!我都没记住的他一个小屁孩儿竟然记住了。” 讲完的时候都差不多凌晨一点了。 “都睡吧,明天都谨慎些,培训千万要认真听。” 留下这句课堂结语,所有人都以家庭为单位,分房休息。 等江又年回过神时,才发现小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么看,还挺可爱。” 谢南州一把将小悠抱了起来,“我先带他去洗漱,你再坐会儿。” “我跟你一起吧,他都睡着了,你一个人怎么帮他洗?” 江又年挺着大肚子跟在谢南州身边。 两个人简单地帮小悠洗了脸,擦了手。 谢南州让江又年把小悠扶着,而后自己竟然蹲下身去脱了小悠的鞋,嘴上嫌弃,却老实地洗着孩子的脚。 “真臭啊!” 看着谢南州撇到一边的脸。 江又年莫名觉得滑稽,哈哈笑了起来。 平时装模作样的谢南州,最近倒是鲜活了不少。 江又年不得不感叹,谢南州对小悠是真好。 连给人洗脚的活儿都愿意干了。 不枉费这小屁孩儿整天跟在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了。 “你笑什么?” 谢南州抬起头来看向笑得一颤一颤的江又年。 浴室氤氲的灯光和雾气中,竟然莫名有一种温馨的气氛。 安心睡着的大儿子,怀着二宝的温柔妈妈,撸袖子替儿子洗脚好爸爸。 这种气氛,让江又年莫名地开始觉得暧昧。 他们不就是在帮小悠这个小崽子洗漱吗? 但是,这件事要是出现在妈妈、爸爸、儿子这个人物设定中。 就让人开始莫名浮想联翩。 主要是他们现在就生活得像一家三口。 待会儿三个人还要一起睡呢! 在江又年愣神之际,谢南州就已经把小悠接过去丢在了床上。 “洗漱吗?” 谢南州出现在江又年的身后。 江又年从氤氲的雾气中看到了镜子里出现在身后的那个身影。 谢南州撸起的袖子还没有拉下来,一身简单的黑色衬衣被他穿得格外有韵味。 整齐的头发被他抓得凌乱了一些,江又年觉得这会儿要是再给他加副眼镜,看上去就跟衣冠禽兽没差了。 “你骂我?” 镜子里的谢南州忽然间往前凑近了些。 江又年看到那张帅气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颈侧。 那三个字喷涌的热气就在他的耳后。 让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而且,谢南州怎么知道自己刚才在心里yy他? “叮咚!” 二人在镜子里面面相觑。 “什么声音?” 谢南州忽然间眼眸一亮,“是手机!” 第41章 小兔子乖乖 谢南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 屏幕上赫然显示有新短信进来。 手机一到手谢南州就检查过了,里面根本就没有电话卡。 怎么可能发得进来短信呢? 二人脑袋凑在一起。 谢南州点开信息。 只见那对话框里弹出来几个字: 女儿,妈妈想你了。 什么意思? 江又年和谢南州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条短信的意思。 而且翻遍了手机,也没有发现之前的任何信息。 二人点开短信的发件人。 保存了那串电话号码。 没有电话卡。 也没有网络可以连接。 所以,现在这个手机就只能接收到信息。 即便知道发件人的号码,也没办法打电话或者是发信息出去。 现在只能通过这条短信推测手机的主人是一位女性。 其他的一概不知。 “睡吧,明天找机会看看这个培训中心有没有可用的通信设备。” “好。” 夜色宁静,一夜无梦。 一到早上七点,走廊里就忽然间响起了广播。 那声音震耳欲聋,吓得众人齐齐从床上跳下来。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明明是甜美的儿歌,却因为播放的时间和音量,反而显得这首歌那么刺耳又诡异。 广播里刺耳的歌声还在咿咿呀呀。 众人龇牙咧嘴地在飞快地洗漱着。 因为刚刚齐烽一被吵醒就起来打开门看过了,走廊里每一户门前都站着穿粉色衣服的工作人员。 “能不能把广播关了?吵死人了。” 只见2216门前的工作人员眯眼一笑,“您好,请赶紧起床洗漱,整层楼的人在餐厅集合完毕之后广播才会停下。” 所以齐烽一关门就赶紧挨个敲门叫起床。 众人飞快地洗漱完毕出门。 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前往餐厅。 然而那广播依旧没停。 滋滋啦啦的“小兔子乖乖”从广播里传出来。 大家一路上都痛苦地捂着耳朵。 反观那些工作人员,一个个面不改色地笑着。 好像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根本影响不了她们分毫。 众人跟着工作人员一路转来转去,出了昨天进来的大门,然后走向了电梯左侧。 那边同样也是一扇玻璃大门。 被隔成了几个大单间。 一路望去,看见了餐厅、教室等字样。 众人被工作人员引着进了餐厅,只见那里已经坐着很多人了。 都是成双成对的夫妻。 此刻广播还没停下,噪音让所有人都没有进食的欲望。 只是烦躁地看着门口,就想知道是哪些磨蹭的家伙还没收拾完! 再等了大概十分钟,两道身影行色匆匆地出现在门口。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搀着一个头上裹着纱布的男人站在门口。 在看清楚那女人的脸时,众人神色大惊。 那不是? 不是那天他们在医院门口帮助的那个......王娟吗? 她怎么又来了? 而且看她老公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头上的纱布还渗着血。 众人不得不感叹,这徐志国命还真大,22楼摔下去还没死? 这班......是非上不可吗? “我当年高考要是有他这身残志坚的毅力,顶尖学府不得任我选吗?” 孔鹊低声在众人面前嘀咕着。 在王娟走过来的时候,众人惊慌地低下头来。 这个王娟可是见过他们一群人的。 要是待会儿把他们认出来了怎么办? 这可是个很棘手的问题了。 好在王娟扶着徐志国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 离大家很远。 众人现在连头都不敢回了,生怕王娟认出他们几个。 早饭搭配得很营养,大家慢悠悠地吃,齐烽扫了眼王娟夫妇二人已经吃完出去了,才示意众人抬头。 周梅突然间出现在餐厅,留下这样一个通知,而后转身离开。 “待会儿还有一场补考,我邀请大家一起去观摩。” 江又年顺着周梅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只见她快走几步追上了王娟,在跟他们夫妻俩说什么。 吃完饭后,大家被领着进了一间教室。 只见那黑板上居中写着几个大字:第一次补考 下面还写着几个名字,就像是从前高中月考一样,会按照座位号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那黑板上赫然写着:徐志国、陈刚 教室里把补考区拉了警戒线围了起来。 其他观摩的人,都坐在教室后面的空位上。 王娟坐在离考试区最近的一排空位上。 江又年几人怕暴露身份,纷纷坐在了靠后的位置。 九点整的时候,周梅拿着一个密封袋进了教室。 示意观摩区的人安静,而后开始分发试卷。 考试时间总共一个半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考场上的两人一直在奋笔疾书。 那架势,江又年看出了当年自己文科答题的笔速。 那厚厚的一叠卷子,好像题量不少。 远远看去,答题卡上不仅有选择题,好像还有判断、简答、论述。 最后那一页,竟然还有个作文?! 这......搞不好,还真写不完。 看了眼严厉监考的周梅,江又年合理怀疑,这家伙以前不会是做教导主任的吧。 说实话,还真有那个气势。 时间过得飞快。 考场上徐志国的精神明显有些崩溃了,手脚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现在距离考试结束只有十几分钟了,但是徐志国那满满的两面作文纸还是空白。 恐怕是写不完了。 江又年看了眼谢南州笔直干净的右手手指,看上去不像是自己这种因为字写得太多导致手指变形的文科生。 不免有些担心。 “谢南州,你笔速快吗?” 闻言谢南州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微翘的嘴角隐约流露出淡淡傲然,“你猜呢?” “周经理,我要交卷。” 另外一个叫陈刚的男人举手示意交卷。 周梅严肃地点了点头,而后把试卷收走上了讲台。 林纾被周梅叫了进来,代替周梅开始监考。 林墨在教室后面激动得把脖子伸得老长,林纾注意到他,翻了个白眼无视他。 周梅拿着试卷到了角落的座位上,开始了阅卷。 那个叫陈刚的男人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坐在座位上。 应该是要当场拿到考试结果才能走,或者......根本就走不了。 “天啦,好恐怖。” 林墨和孔鹊二人抱团,看着周梅阅卷的背影就已经开始怕了。 “叮铃铃!” 钟表指向了10点30,广播准时响起提示音。 周梅刷的一下抬起头来,示意林纾赶紧去收卷。 “不要!不要收!再给我半个小时好不好?就只要半个小时!!” 徐志国痛哭着压住试卷不让收走。 林纾看着徐志国头上的绷带,有些不忍心。 就迟疑了一下,身后周梅迅速起身。 一把将林纾推到了一边,狠厉地将徐志国的试卷扯了出来。 “时间到!禁止作答!全体起立!” 第42章 在楼下等你 随后整个教室的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除去考试区的二人,就连后面观摩区的人都跟着站起了身。 谢南州等人在触及周梅冷厉的视线后也跟着起身。 只见众人神色严肃。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周梅在讲台上阅卷的手上。 根据她的动作,就能看出是在打“钩”,还是在画“叉”。 不过几分钟,两份考了一个半小时的试卷就已经批阅完成了。 “陈刚,90分,考试通过。” 那个叫陈刚的脸上瞬间露出狂喜,转身带着他的老婆就出了考场。 徐志国战战兢兢地站在课桌前,腿还在打颤。 只见周梅将那份四处浸着血红墨水的答题卡拿了起来,看向徐志国的眼神如同看向一具冰冷的尸体。 “徐志国,75分,不及格。” 不及格! 徐志国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座位上,再也站不起身。 “75分怎么都不及格?不是100分的卷子吗?” 江又年低声在谢南州的耳边低语。 “你们是新来的吧,这个试卷是100分没错,但是90分才是及格线。” 谢南州身后一个长得胖胖矮矮的男人在听到江又年的疑问后。 压低了声音跟二人解释。 “及格线这么高?!” 孔鹊看了眼踏实可靠的泰哥,有些担心起来。 所以这个培训班最危险的就是‘爸爸们’。 “安静!” 察觉到教室后面的议论声,周梅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厉声呵斥。 “徐先生,请您支付培训费用。” 周梅拿着答题卡走到徐志国身边,轻飘飘地将那张决定着一个人生死的答题卡丢在了徐志国面前。 只听见“哐啷”一声响,教室左侧的四面窗户应声打开。 所有人跟着声音转头望去。 22层的高楼,对面没有能够遮挡的房屋。 簌簌的寒风从大开的窗户外长驱直入。 刮得人脸颊生疼。 这是?! 四面窗户?不就是那天他们在楼下看到的跳楼的那间屋子吗? 那接下来? 就是? 江又年心里升起惊涛骇浪。 震惊地看向已经开始向窗户那边走的徐志国。 他脸上此刻不见了几分钟前的那种恐惧。 反而像是失去了神志,一脸麻木的模样机械前进。 周梅就站在窗户边,如同来自地狱的索命使,带着对生命的绝对淡漠,阴骘、嗜血。 手上传来刺痛。 江又年侧头看去,谢南州以眼神示意他看周围的人。 这时,江又年才发现身边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呆滞、麻木。 就连孔鹊几人都变成了那个样子。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齐看向徐志国前进的方向。 整个教室,除去周梅,还保持神志的就只有江又年和谢南州了。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周梅凌厉的眼神精准地看向了江又年和谢南州的方向。 江又年心口一窒,不自觉地收紧手指,那里还拉着谢南州的手。 手心传来同样力度的回握,江又年稳住心神,开始拿出紫薇失明的演技来。 眼睛对着一个方向不动,眼前瞬间失焦模糊。 周梅审视的视线半晌还没有移开,江又年的眼睛已经酸涩得不行了,不敢眨眼,表情都不敢变。 只能不断加重手心的力道,谢南州的手都快被江又年捏断了,周梅终于把视线移开了。 江又年和谢南州悄悄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这时徐志国已经机械地爬上了窗台。 没有任何犹豫,一跃而下。 瞬间消失在眼前的人影让江又年心头一震,仿佛有无数的恶魔在深渊遥遥招手,“下来啊,跳下来。” 如果谢南州和泰哥他们不能通过考试是不是也会像徐志国一样? 被操纵着一跃而下? 一想到这种可能,江又年顿时手脚冰凉,脸色煞白。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江又年心口都跟着一颤。 徐志国,落地了。 只见周梅探头冰冷地向下看了一眼,而后砰的一声将窗户都关了起来。 透过外面的光线,赫然可见那窗户上几个字的阴影:幸福母婴培训 如同一道符咒,压在江又年身上让他透不过气来。 江又年想起来了,那天小悠在楼下说窗户边还有个人。 那个模糊的人影就是......周梅! 随着窗户关上的声音,整个教室的人都跟着醒了过来。 王娟醒来后看了眼原本徐志国坐着的位置空无一人,只是问了句,“周经理,我老公呢?” 周梅淡淡地笑了笑,“他去交培训费了。” 只见王娟腆着脸笑着,低声跟周梅商量,“周经理,能不能让我们再补考一次?” 江又年心里大惊! 还补考? 还有机会考吗? 那岂不是只要摔不死就要一直考? 却见周梅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王娟的肩膀,“你去找找他吧,要是有机会你们再来。” “好的,谢谢周经理。” 只见王娟对着周梅千恩万谢,然后起身拿着徐志国的东西出了教室,开始四处找人。 齐烽敲了敲闷闷的脑袋,看向脸色难看的江又年和谢南州。 “刚刚发生了什么?” “回去再说。” 谢南州示意齐烽和林墨看向还在教室里磨蹭着收拾试卷的林纾,示意二人掌握机会。 齐烽点点头,拉着林墨没急着出去。 谢南州拉着江又年快走几步,不远不近地跟着王娟。 王娟正拿着东西站在大门口的服务台,“你好,看见我老公了吗?他头上缠着纱布。” 只见那服务台的小姑娘笑眯眯地跟王娟说着,“徐先生是吧,今天补考没过,他已经交费离开了,没准儿在楼下等您呢?” “哦!好,谢谢你啊!” 王娟提了提手上的包,动作艰难地走向电梯。 手上拿着东西,提不起手来摁电梯,又蹲不下身来放东西。 此时从后面伸来一只手帮王娟按了电梯。 王娟诧异地扭头看来。 只见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站在身后,看起来很是眼熟,但是忘了在哪里见过了。 不远处侧站着个穿白色大衣的孕妇,还有个唇红齿白的小孩儿。 想来是这个年轻人的家里人了。 这家人颜值真高。 王娟在心里暗暗赞叹,而后礼貌地笑笑,“谢谢你啊。” “不客气,小心些。” 电梯关闭的那一刻,江又年心口沉沉地侧首望了过来,看向谢南州的眼神满是担忧。 这次,徐志国必死无疑了。 江又年不敢想象,王娟挺着大肚子到了楼下,看到的不是等待她的丈夫。 而是一具冰冷,也许都不完整的尸体。 会是怎样的绝望。 看样子王娟根本就不知道,甚至没想过徐志国跳楼跟培训班有关。 明明都出了培训班,大难不死,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补考? 考过了就能活。 考不过,就要神智不清地跳楼。 要是跳楼没死,还要继续回来补考。 补考过了能活。 补考不过,又要神智不清地跳楼。 所以,来培训班就是来找死的。 到底是什么在驱使他们不停地来这个培训班呢? 通过这里的考试对他们来说就这么重要? 第43章 第一课 很快,上课铃声响起了。 众人进了教室。 齐烽和林墨在教室门口跟江又年和谢南州碰头了。 看到齐烽悄悄示意手里拿到的一张纸条。 谢南州就明白了,那是林纾给大家传递的消息。 第一堂课的主讲人是周梅。 “各位准爸爸、准妈妈们,第一堂课,就由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课程内容。希望大家认真听课,记住我讲的要点,都是考试会考的重要内容哦!” 此时的周梅换了一身这里的粉色工作服,看上去亲和善良。 简直跟方才那个判若两人,哪有送徐志国下去的狠厉? 这里的课程不容分神,大家都听得很认真。 孔鹊旁边坐了个西装革履的胖子,正拿着手机在打地主。 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玩儿? 孔鹊看了眼那胖子的体型,心里暗暗想着,这家伙要是掉下去,不得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 只见那胖子的老婆转过身来低声跟他说着话,“你干什么?好好听啊,生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吗?你现在不好好听,过几周我生了谁照顾我和孩子?” 那胖子烦躁地把女人凑近的身体推开了一些,“你别要求这么多行不行?我不是陪你来了吗?要不是这里免培训费,你以为我愿意来?” 孔鹊听得火大了,没好气地对着旁边的死胖子翻了个白眼。 还陪着老婆来?! 感情按照他说的,生孩子是他老婆一个人的事儿?! 渣男!!! 刚刚本来还想提醒他好好听,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嘛! 现在?哼!他jump 就jump 吧! 不好好听课的人,该!! 课程期间,有不少人离席。 形形色色的男人,要么说自己接个电话,要么就是要上厕所。 一去,就去了半节课。 说是夫妻课程,好多位置就只剩下孕妇一个人在听了。 江又年本来以为周梅会派人出去把逃课的人找回来,或者是发发脾气。 结果,她就和颜悦色地上完了整节课。 下课后,教室外面的走廊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所有人都出去看热闹。 只见那争吵中心一个孕妇扶着墙站着,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靠在墙上面无表情的男人。 “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跟我结婚?!你连为了我和孩子认真学习这些知识的时间都没有!却有时间陪别的女人聊骚!!!!” 只见那男人满脸的不耐烦,看向女人的眼神没有一丝柔和。 哪怕这个女人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难听?为了跟你来这个破培训班,我请了好几天假!没交接好的工作都是她在帮我弄!你能帮我什么?!只会疑神疑鬼的!” 那孕妇被男人吼得几乎站不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满眼的不可置信。 “交接工作需要叫她宝宝吗?我帮不了你?!那你当初是靠谁的关系进的这个公司啊!” 围观的灼热视线纷纷落在男人虚伪的脸上,眼见面子挂不住。 那男人恶狠狠地指着孕妇露出难看的嘴脸。 “好啊!你现在就自己在这里待着,我要回去上班了,你以为我愿意陪你来这个鬼地方!” 而后男人转身就要坐着电梯下去。 电梯却始终没有反应。 “搞什么!什么破电梯!” 男人气急败坏地踢着电梯门,走廊里传来巨大的噪声。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一点。” 周梅从人群后面出来,神色不变地看着情绪失控的男人。 “你谁呀!负责人是吧?!赶紧的!打电话让人来修电梯!” 男人气急败坏地扯了扯领带。 江又年觉得,这种人渣,还真不配穿衬衣打领带。 说他是衣冠禽兽都抬举了他。 “离开可以,但是要参加培训考试,如果你等不及,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考。” 周梅脸上闪过一丝冷厉。 江又年眼睛瞪得老大,他第一次觉得,周梅简直是正义之神。 现在就要直接送走他。 方才一直处于麻木状态的众人根本不知道不及格的人会面对怎样的处罚。 还纷纷觉得便宜这个渣男了。 “只要考了就可以走是吧?” 那男人烦躁地看了眼周梅,没想到这个培训班规矩这么多。 “是,考了就可以走。” 众人就这样目送着渣男进了考场。 这次周梅没让众人进去围观,其他人也觉得没意思,各自散去。 只有平怨小分队知道,多半有去无回了。 泰哥在教室外面看了眼男人在考卷上随意的勾画动作,都没认真听,他哪里知道答案,分明是在乱做。 “自寻死路。” 大家去餐厅吃过午饭后再回来,路过考试的教室,只见里面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回宿舍的路上,大家碰到了刚刚在走廊里吵架的孕妇。 她提着大包小包的,看样子是要走。 江又年在她路过的时候叫住了她,“你要走了吗?” 那孕妇停住脚步,看了眼江又年同样挺起的肚子。 还有随时跟在他身边扶着的谢南州。 其实早上她就注意到江又年他们了,纯纯是因为夫妻俩颜值高,感情又好。 羡慕地开口,“你老公对你真好。” 江又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站在身边的谢南州还搀着自己。 “遇到渣男当断就断,以后日子还长呢。” 江又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着一个可能都是虚拟的人物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能怨境的一切都太真实了。 让人忍不住也付出了真感情。 那孕妇望着江又年眼眶红红地笑了起来,提了提手上的包。 “谢谢你,我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我爸妈来接我,已经到楼下了,我也不想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了,这婚离定了。” 这个决定好,大家纷纷给她打着气。 “对了,我加你个微信好吗?我都没什么朋友,回头咱们还可以一起交流交流。” 对面的孕妇忽然间拿出手机来要跟江又年加联系方式。 众人神色尴尬地看向谢南州。 谁能想到他们这一群人就只有一个手机,还没有电话卡。 总不能跟人说自己有手机,没卡吧? 江又年尴尬地咳了声,“那个,不好意思,我.....我们没有手机。” “啊?” 可能对面的人也没想到,现在这个社会竟然有人离了手机能活? 看江又年和谢南州也不像是买不起手机的人啊。 心里甚至怀疑是不是他们不愿意。 那孕妇尴尬地笑了笑,“好,没关系。” 谢南州的眼睛在对面孕妇手上的手机上看了又看,而后转身冲孔鹊伸手。 “还有金子没?” 孔鹊一脸吃惊地拍开谢南州的手,暗道这一个个真把他当财神爷了。 一伸手就指望从他身上扣个金元宝下来? “我知道你有,拿出来。” 谢南州看向孔鹊的眼神没有丝毫怀疑,他不信孔鹊只带了一条金链子。 果然,在众人的各种威逼利诱之下。 孔鹊不情不愿地从外套的内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金灿灿的胸针。 “哼!回去你要赔给我!” 孔鹊压低了声音在谢南州跟前控诉。 “行,回去了还你一斤。” 转头谢南州就把胸针递到了对面孕妇的跟前。 “我们用这个跟你换手机。” 第44章 电话号码 “啊?” 那孕妇看向面前江又年一行人,不管男女,气质俱佳,身高都高于普通人。 还能随手就掏出来一块儿金子。 用金子换手机? 这不亏了吗? 他们搞不好是什么没出来见过世面的偏远地区的土豪,连城市里平头老百姓的物价都不清楚。 到底还是没占谢南州他们的便宜,孕妇把面前金光闪闪的胸针推了回去。 “我的手机不值这个价,现在手机很便宜,你们可以去外面买个新的,更贵的。” “不用了,我们就想要你这个,拿着吧。” 江又年一把将金胸针塞到了对面孕妇的手里。 孕妇又果断地把胸针塞回江又年手上,而后为难地解释。 “我自己这个手机确实是不能换给你们,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我所有的信息都绑定了这个号码,给你们了我也不方便。” 虽然很遗憾,但是江又年表示非常理解,自己的手机号码从高中开始就没换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什么高考志愿、学信网、医保、vx、银行卡等等,到处都绑定了信息,号码要是丢了,感觉跟天塌了没差别。 “不过,我可以送你们一个。” 只见孕妇豪气地从包里掏掏掏,又拿了个手机出来。 只不过,那小巧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年代感就是了。 不是触屏版的智能机,是按钮版的老人机。 “这个,送你们吧,我在楼下充话费送的,反正我也用不上。” 什么? 还有这等好事? “里面有电话卡吗?” 江又年满眼希冀地看向那个简陋的老人机。 “有,也是顺带送的,里面现在还有话费呢!可以正常通话、短信,不过其他的就满足不了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众人大喜。 江又年果断地接过那个小巧的老人机。 不再给孕妇拒绝的机会,一把将胸针丢进了她的包里。 “谢谢你!” 孕妇慌张地在包里掏了半天也没找到胸针。 “哎呀!干什么呀?这个老人机就是买最多也就90块钱,送就送了,还给我金子干什么?” 来电铃声响起,孕妇手忙脚乱地接通了电话。 “喂!妈,来了来了,我马上下来。” 江又年拦住她要继续找胸针的动作,“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孕妇无可奈何地笑笑,“行吧,今天算我走大运了。”而后转身离开。 孔鹊看着远去的金子肝肠寸断。 “我今天真是倒大霉了!” 泰哥一把捞起孔鹊将人拖进了房里。 齐烽最后一个进来,顺手把门反锁。 上午上课大家也没有机会把林纾传过来的纸条打开看看。 这会儿又弄到了一部可以通话的手机。 好消息接连不断,让大家信心大增。 齐烽把纸条拆开,只见那皱巴巴的纸条上写着一串歪歪扭扭的数字。 字迹很潦草,看样子当时写得很慌乱。 “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啊?我姐也真是,也不多写几个字。” 林墨动作熟练地撩了撩凌乱的长发,颇有些娇俏味。 江又年看着那串数字在心里默默数着,11位数?! “是电话号码。” 谢南州的声音应声响起,江又年要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嘴边。 每次谢南州都能跟他想到一处,甚至还能赶在他之前说出来。 要不是知道这是个活生生的人,江又年都快要怀疑这家伙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了。 齐烽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串号码。 “林纾给我们这个电话号码是什么意思?这是谁的?” “是谁的打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谢南州已经拿出那个老年机开始输入号码了。 “嘀——嘀——” 电话通了,众人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随着电流声“滋”的一声,对面传来了电话接通的声音。 “喂!”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根据音色判断应该是30多岁的年纪。 这边谢南州没说话,那边的男人又“喂!”了一声。 紧接着电话那头又传来了一个女人惊喜的声音,“老公!宝宝踢我了!快点儿过来!” 电话随后被啪的一声挂断了。 “也是一对夫妻,妻子也怀孕了。” 江又年默默思索着夫妻、怀孕和培训班的事情。 林纾也没有说别的,只是提供了这串号码。 那这串号码来自哪里呢? 电话那头的夫妻跟培训班又是什么关系? 还是说林纾的意思是让大家把那对夫妻引到培训班来。 可那不是害人吗? “我觉得这肯定是培训班的推销电话,掌握客户信息,然后把人引过来再狠狠地折磨。” 孔鹊一手撑着自己的腰,一手握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兴奋的情绪难以遮掩。 又是这样,江又年想起了上次孔鹊也是这么推测猪蹄被下毒的。 “如果是推销电话,林纾她何必要冒险把消息传给我们呢?工作人员不是可以直接光明正大地打电话吗?” 谢南州摇了摇头,这个推测,显然是不合理的。 “电话那头的人也许跟这个怨境的怨主有关呢?” 到目前为止,也只有江又年和谢南州看到了周梅这个执行者,并不能确定她是否是怨主。 毕竟在湖娘那里大家就被带入了误区,差点找错了攻略对象。 现在不敢轻易认定怨主了。 “我赞同,咱们等会儿再打电话过去试探试探。” 齐烽对江又年提出的这个观点表示赞同。 “对了,刚刚徐志国补考结束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泰哥甩了甩还有点儿迷糊的脑袋,忽然间想起了那一段空白。 “所有人都被控制了意识,徐志国也是,没有丝毫犹豫就从22楼跳下去了,你们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众人在听到自己被控制了的事情后,满脸吃惊和疑惑。 江又年和谢南州明白了。 他们那时候完全没意识,更不要说是记忆了。 “那?你们俩怎么没事啊?” 孔鹊疑惑地指着江又年和谢南州,整个过程他们俩都见证了。 那就是说他们俩根本就没中招。 孔鹊一想到万一真被周梅控制了,那不就叫他jump 就jump了? 不由得浑身发颤,22楼,多高啊! “这个?我不知道。” 江又年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自己和谢南州没事。 上午差点儿就被周梅识破了,现在还心有余悸,只能庆幸自己演技不赖。 “你呢?你知道吗?” 江又年拐了拐谢南州的胳膊,却见他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 下午大家被带到了另外一间教室。 只见那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十张瑜伽垫。 老师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众人傻眼了。 “各位新手爸爸们,这节课我们要学习的内容是帮孕妈妈们按摩。现在我想请一位孕妈妈来上面当一下咱们的模特。” 模特? 这要是躺上去按按,假肚子就藏不住了?! “诶?就……小悠妈妈!” 江又年还没来得及低下去的头瞬间僵住。 第45章 再见孕妇照 整个教室里的人视线都放到了江又年的身上。 江又年简直服了。 小悠这家伙上课特别认真,比很多大人都还认真。 别说老师了,就是很多孕妈妈都对他印象深刻。 所以自己刚刚才会一下子被老师给盯住。 现在怎么办? 这要真上去当模特,搞不好马上就露馅儿了。 刚刚进来的时候,江又年不小心瞟到了那助教老师的电脑,上面几张切换的ppt分明显示,不仅要把小腿捞起来,抹精油按摩,还要按摩背部,肚子。 这肚子要是露出来肯定露馅儿。 虽说林墨准备的那个假肚子材质已经跟人的真实皮肤非常相近了,但到底还是假的呀。 人家专门做母婴培训的。 上手一摸,肯定就能看出来。 而且这要是把裤腿撩起来按摩,虽然说江又年觉得自己的腿毛已经不算多了,但到底跟女性光滑的皮肤比起来还是比较粗犷了。 怎么办? 江又年的视线悄摸地在谢南州的脸上瞟过。 谢南州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暗暗以眼神示意江又年。 江又年瞬间明白,忽然将身子一弯。 一手捂着肚子,脸上立马就露出一副难受的表情来。 “哎呀!老师,不好意思,我......我今天中午可能吃坏肚子了,你要不再换一个模特?我......我想先去上个厕所。” 那老师一见江又年有内急,立马挥了挥手,“哦!行,你快去吧。哎,那个......小悠陪着妈妈去,小心点儿。” “好嘞!” 小悠紧跟着起身就屁颠屁颠地追着江又年往厕所去。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时,就听见老师抖了抖名册,“那......我再找一个吧。诶,孔鹊,你来吧!你平时不是最爱回答问题了吗?” 孔鹊如临大敌,这这这这!这跟击鼓传花似的,花怎么又传到他身上来了?! 好不容易江又年才逃脱魔爪,怎么就又盯上他了呢? 孔鹊故技重施,一把摁在自己的小腹上,“老师,不好意思,我要小便,憋不住了。” 又要上厕所? 那老师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接连点了两个优秀学员吧,怎么都闹肚子呢? 不过这种问题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是孕妈妈们呢。 怀着孕本来就很不方便。 “好,去吧。” 眼看江又年他们那一堆人,都不是特别想上来。 老师还是颇为遗憾,本来他们一群人就是上课最认真的。 没想到,这次让上台互动都不愿意。 那老师就转移的目光,另外请了一个孕妈妈上台。 其实林墨倒想让这个老师叫叫他呀,她要是不叫他的话,他都没理由逃走。 老师先让大家学习的就是给孕妈妈们按摩腿部。 林墨深知自己那两条腿儿,腿上的汗毛密得跟那非洲大草原上的草似的。 这要是撩起来不得吓死人? 这节课他们肯定是不能上了,必须得找个借口逃出去。 “诶,老师,刚刚那个小悠妈妈呀,他跟我发消息,他上厕所他忘带纸了,我去给他送个纸啊。让爸爸们待着学习吧,我们马上回来。” 说罢,林墨抱着自己的肚子就从后门溜了。 之后小队的另外两个假妈妈都找着机会溜了出去。 现场就只剩下几个爸爸啦。 老师尴尬地看了眼加上模特妈妈的丈夫,总共还剩下六个单身爸爸。 干脆就暂时让他们组成了三队练习。 齐烽和谢南州几人故作尴尬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其实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江又年几人在厕所相会。 这节课也太惊险了。 “咱们难道要在这儿待到下课不成?” 孔鹊看着门口有一些担心,就怕这时候忽然间进来一个人。 一节课好歹还是有一个多小时呢,总不能在厕所蹲一个多小时吧。 “咱们要不?给他们来点儿乱子。”林墨贼兮兮的眼里闪着光芒,不怀好意。 “来什么乱子,你想干什么?” 孔鹊不信任林墨,总感觉他比自己还不靠谱。 江又年顺着林墨的视线看向了还在滴答滴答漏水的水龙头,会心一笑。 “再等一会儿,等个十五分钟。” 江又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对林墨点点头,“搞吧,这老家伙也该坏了。” 随后在孔鹊惊恐的视线中,林墨挺着个大肚子对着坚硬的水龙头暴力一掰。 瞬间水线滋滋啦啦地从那裂开的缝隙间喷射出来。 林墨被劈头盖脸地喷了一身。 然后孔鹊在江又年的示意下惊声尖叫起来,“啊!水管爆啦!水管爆啦!” 尖叫一下子打断了里面的课程,紧接着从教室里闻声出来一群人。 江又年假扮出一副站也站不稳,快要滑倒的柔弱姿势。 谢南州迅速上前,一把抱住江又年,一脸紧张,“怎么了?” 而后在接收到江又年眼里的狡黠后,谢南州瞬间明了。 “老师,我老婆受了点儿惊吓,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老师慌慌张张地靠近了些,看着我见犹怜的江又年关心地问,“没事儿吧?要不要帮你们叫医生?” “不用了老师,我回去休息会儿就好了,不好意思打断你上课。” 江又年故作艰难地从谢南州的怀里抬起头来。 “人没事就行,我马上通知维修,这节课也上得差不多了,大家先回去吧。” 就这样惊险地,众人逃脱了这一节课的魔爪。 回到宿舍后,妈妈们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腿上的毛给刮掉。 江又年觉得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腿上的毛不算多,刮起来也没有那么痛苦。 转头看向孔雀,刮腿毛的时候,疼得龇牙咧嘴,那褪下来的毛跟剃羊毛似的。 “谢南州,咱们今天这么做会引起怀疑的吧。” 江又年还是不太放心,虽然他们今天逃过了这一堂课,但是动静还是太大了,恐怕已经引起周梅的怀疑了。 “也许吧,但是至少还没捅破,不是吗?” “叮咚!” 手机响了。 声音来自之前在救护车上发现的那个手机。 谢南州把手机拿出来,还是上次那个号码发过来的信息。 点开短信,赫然出现了一张照片。 谢南州把照片放大给众人看。 “又是孕妇照?” 江又年看着照片上女人隆起的肚子有些费解。 为什么她要给自己的女儿发张孕妇照? 这是她的女儿和女婿吗? 照片? 江又年看着照片上的男人越来越眼熟。 而后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一震。 照片! 江又年赶紧回房间把之前在救护车上找到的照片翻出来。 大家比对着两张照片一看,竟然发现照片上是同一个男人! 但是! 两张照片上的女人不一样! 而且这两个女人都大着肚子! 第46章 考前冲刺 救护车上出现了两个线索。 一个是那张孕妇照。 还有一个就是手机,现在手机那边也传过来一张孕妇照。 那这两张孕妇照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目前来看这两张孕妇照的共同点就是那个男人。 而林纾提供的号码那边正好有一个男人。 江又年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有没有可能? 照片上的这个男人就是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呢? “有。” 谢南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又年回头望去,一眼直直地望进了谢南州的眼底。 那里面点点星光流转,带着绝对的信任。 江又年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谢南州对他心底一切想法的了如指掌。 好像有了谢南州的肯定,江又年对自己的推测就更自信了。 继而又大胆地假设起来。 这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故事。 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劈腿才让怨主由爱生恨。 可是这关周梅什么事情呢? 怨主到底是这两个女人中的一个,还是就是周梅? 所以现在破局的关键就是把这个男人找出来。 于是众人在听完江又年的推测后,开始商量。 冒充母婴培训班的工作人员给那个男人再打电话,把他引到培训班来。 虽然这很不厚道。 但谁让他才是破局的关键呢? 只有他亲自来破了这个局,才不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而且如果他真是渣男的话,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可是等众人再次把电话拨过去的时候,那边就一直没人接。 直到锲而不舍地打了很多个电话后。 那边终于接通,传来的却不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这边是市中心医院妇产科,病人和家属不在,请稍后再拨。” 妇产科?! 众人神色大惊! 那不是?! 他们刚进怨境就去过的那个地方吗? 而且他们明明记得当时进去的时候整个科室的病房都是空荡荡的。 根本就没有病人。 所以上次打电话对面的夫妻俩就在妇产科?! 这下可让众人陷入难处了,好不容易才混进培训班。 现在才知道重要线索在外面。 这可怎么办呀? 最初进培训班后,众人就注意观察过这里的夫妻们。 想来作为事故中心,怨主肯定会在这里。 结果比对几天,根本就没有发现照片上的人。 现在看来,也许照片上的人根本就不在这里呢? 要想出去找到这对夫妻。 看来就只有赶紧通过这里的考试才能出去,否则谁也走不了。 原本按照大家的计划不会冒险真的参与这里的考试。 当初想着只要进了培训班,费些工夫找到怨主,然后解决问题了大家就能直接出去。 毕竟只要动笔考了,那肯定就有过与不过的风险。 及格的分数线太高了,90分。 即便大家准备得再好,也很有可能是考不过的,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也就只有那一条路了。 要想出去找到那对夫妻,就只有通过考试才能出去。 本来距离考试时间也只有两天了。 反正按照现在的进度想要把怨主找出来解决问题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那个唯一相关的男人在外面。 如此看来,大家左右是躲不过了。 不过让江又年感到奇怪的是,所有的夫妻,只要是妻子怀孕了,都会在生产前几周来到这里培训。 那电话那头的夫妻呢? 他们为什么能够违背怨主的既定规则留在医院,选择不来这里? “啊?咱们真的躲不过去了吗?” 虽然孔鹊上课非常认真,自以为学得还可以。 但是要把生命放进那场考试里,他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超常发挥了。 “这两天大家准备一下进行考前冲刺。每节课的知识点我都整理下来,大家集中进行背诵。每天中午和晚上逐一抽查,不过关的人不能睡觉,直到完全过关。” 这个任务江又年自觉揽了下来。 期末冲刺他在行啊! 有时候一学期上完课,学生问老师要重点。 老师也只是笑笑,说整本书都是重点。 大学生嘛,一夜就能创造奇迹把整本书都背下来。 两天,有他监督,够了。 于是,2216就进入了疯狂背诵阶段。 由于谢南州记忆力惊人,根本就不需要背。 就加入了江又年和没有任何压力的小悠。 三个人组成了监督小组。 专门负责考核抽背。 另外8个人背得昏天黑地。 孔鹊本来还在对着墙疯狂背诵,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 一下子转过身来高高地举起手里的资料打断所有人,“等一下!” 大家应声停下,不解地看向神叨叨的孔鹊。 “我们妈妈们不是不用背吗?” 此话一出,林墨紧跟着反应过来,捏着手上的资料附和。 “对哦!妈妈们不是不用考试吗?我们为什么要背啊?!” 由于决定做得太突然,大家都忘了这件事情。 于是在爸爸们幽怨的目光当中,妈妈们放下了手里的背诵资料。 转而各自作为负责人监督起了自家的老公。 看着无所事事地坐着的妈妈们。 不知道为什么?江又年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各位,咱们妈妈们还是跟着一起背吧。即便在这里用不到,以后各位出去了也还要结婚的,也都用得上啊。” 江又年觉得还是要按照自己的直觉走,他不相信自己会无缘无故出现这种感觉。 孔鹊和林墨想:也对啊,现在把知识学扎实,以后出去了结婚得照顾老婆,到时候游刃有余嘛,也不亏,而且现在背诵气氛那么浓,很有助于记忆。 于是又拿起资料跟着背了起来。 这时候就只有另外两个扮演孕妇的人觉得没什么必要背,就放下资料,坐到一边儿去了。 早在湖娘那里江又年就跟着谢南州学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救不了找死的人,也没必要救。 虽然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凭据的直觉,但是他们不愿意听,自己也管不着。 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大家都有条不紊地跟着复习背诵。 小悠化身最严格的老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戒尺。 凡是在他手上出了错的,都逃不过被打手板心的结局。 “说了多少遍了?!产后七天孕妇就可以进行淋浴的是在顺产的情况下,这里明显少了个条件,就是错的啊!” 这会儿,林墨的手在小悠的戒尺下正瑟瑟发抖。 那戒尺在小悠稚嫩的手上起起落落,就是不落到林墨的手上。 只见林墨走神的片刻,那戒尺啪的一下狠狠地打在了林墨的手心。 痛得他哇哇大叫起来。 “谢南州,小悠挺有严师风范啊。” 江又年胆寒地看了眼被气得炸毛的小悠,庆幸自己早背下来了,是在监督组,没在他手底下。 “小悠,注意点儿力度,别打在看得见的地方,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不好解释,搞不好以为是被家暴的。” 谢南州腹黑地看了眼正埋首于资料的齐烽。 闻言齐烽刷的一下抬起头来,“谢南州,能不给我使绊子吗?” 谢南州不慌不忙地换了只手撑在额头上,淡淡地扫了眼背书背得脸都绿了的齐烽,嘴角挂着一抹邪笑。 “不能。” 第47章 考试 就这么昏天黑地地在上课和考前冲刺中度过了两天。 终于迎来了生死一刻的结业考试。 这两天三点一线,教室、餐厅、宿舍。 以至于所有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考试的那天早上,众人刚出宿舍门。 就见林纾等在外面。 林墨大惊,众人平时生怕跟林纾多接触一点儿引起怀疑。 今天她怎么主动找上门儿来了? 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怎么来这里了?” 只见林纾对于林墨凑近说的悄悄话没有一点反应。 就像是程序输出一般按部就班地说着自己的台词。 “各位早上好,这边请!” 谢南州一把将林默拉开。 “林默,让开,她不对劲。” 众人这才注意到,林纾脸上带着跟其他工作人员一样僵硬的、程序化的笑容。 那眼神里没有一点儿自主意识。 “你怎么了?姐?” 林墨紧张地看着林纾的眼睛,却发现那眼神里没有一点儿情绪。 岂料林纾只是再次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各位,请跟我来。”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2216门前站了一个工作人员。 看来,这是针对他们几个了。 林纾依旧站在门前,好像众人不跟她走,她就会一直不断地重复那句话。 “跟她走吧,看样子。我们几个已经被盯上了。” 江又年无奈地看了眼空荡荡的走廊,四处寂静无声,好像只剩下了他们。 而后众人跟在林纾后面。 途经办公区、餐厅、教室,却发现四处都无人。 好像整个培训班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了。 众人跟着林纾进了一间教室。 那教室的黑板上居中写着几个大字:结业考试 下面依次写着考生姓名。 只一眼,众人顿觉不妙。 “快走!” 谢南州一把拉住江又年和小悠呼唤众人撤离。 孔鹊吓得腿都软了,慌忙跟着撤退。 那前后两扇教室门“砰”的一声从外面被关上。 奈何众人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打开。 哪怕壮如泰哥,带着助跑撞向那小小的一扇木门也无济于事。 “你们想尽办法进来,跑什么?” 众人回首望去。 只见那讲台上,周梅正拿着一叠试卷冷冷地看着他们。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林墨一把揪住齐峰的衣袖,吓得直哆嗦。 周梅进来的时候悄无声息,众人甚至都没有察觉。 “你早就发现我们了,对不对?” 江又年肯定这个周梅早就发现了他们几个的身份,但是一直按兵不动,没有揭穿他们。 恐怕就是等着这一天。 现在那黑板上赫然写着小分队所有人的名字,除了小悠。 考试区的座位安排了10张考桌。 所以这场考试除了小悠他们都要参加!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家都背书了。 除了那两个没有听江又年劝告的人。 现在孔鹊和林墨都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听了江又年的话。 乖乖跟着背书了。 “你们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吗?你们又不是第一批这样进来的人。上次进来的人是怎么死的?林纾没有告诉你们吗?” 周梅掂了掂手上的试卷,而后冷冷地看向机械地站在讲桌边的林纾。 “姐!你把我姐怎么了?!” 林墨挣扎着要上前去,却被齐烽紧紧地拉住了胳膊。 周梅状似爱怜地拍了拍林纾的肩膀,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放心吧,我,不会为难女人的,不过是让她给我当个小秘书。但你们就不一样了,谁让你们都是男人呢?” 到底还是众人低估了周梅的眼力,以为外表装扮一下就能够掩饰过去。 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被识破了。 “不要!我不要考试!我根本就没有背书,我会死的!我拒绝考试!只要我不考!我就不会死!” 没背书的两个人当中有一个已经精神崩溃了。 毕竟谁也没想到这个周梅早就识破了他们的身份。 “嗤!还真是天真呢!” 周梅嗤笑一声,看向那个放弃挣扎的人的眼神。 就如同看向蝼蚁一般轻蔑。 拒绝参加考试就意味着弃考。 弃考不就是0分吗? “虽然你们骗了我,但是我可以给你们个机会,只要你们通过考试,我一样放你们出去。考不考?决定权在你们手上。给你们10分钟的时间考虑,9点正式开考。” 周梅指着墙上的时钟,现在刚好到了8:50。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死就死吧!” 孔鹊难得想明白,一屁股坐在了对应着自己名字的那张考桌上。 众人纷纷落座,只有那个弃考的人在教室后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纠结万分。 “叮铃铃铃铃!!!!!!” 广播钟声响起。 周梅志在必得地看着9个落座的人。 而后开始分发考卷。 拿到试卷,江又年飞快地扫了下题目。 还好,都是他们背过的知识点。 如果按照之前他们的冲刺复习计划,其他的人都背得还可以。 应该没问题。 众人默默对视了一眼,互相打气地点了点头。 “禁止交头接耳,一次警告!” 周梅手上拿着戒尺敲了敲黑板,以示警告。 众人回神,纷纷开始答题。 所有人手下笔速飞快。 之前江又年就已经跟大家分析过了,试卷的题量非常大,如果不快一点写的话,很可能最后的作文写不完。 就会沦落到跟徐志国一样的结局。 孔鹊有一道不太确定的选择题,在两个答案之间纠结,“到底是a还是c呀?” 而后遵循不确定就选c,不会就选c的原则。 孔鹊选了a。 因为他觉得周梅的思考方式应该不会那么趋向大众化吧? 江又年和谢南州做得飞快,而后同时翻到了作文那一面。 不过在看到作文题目的时候,江又年愣了。 作文题目是:写给妻子的一封信。 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结过婚呀,甚至连恋爱都没有谈过。 还要写出真情实感,江又年觉得自己词穷了,还真不知道写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就是编也得编一个出来。 既然要编,那肯定得有参考的对象吧。 思来想去,江又年对自己身边所有出现过的女性都无法共情。 可是当他的余光扫过正俯首奋笔疾书的谢南州时。 江又年觉得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就是这种感觉! 一时心中大喜,暗道谢南州真是他的好兄弟!关键时刻还能救他一命。 有了参考对象,江又年接下来文思泉涌,下笔如神。 林墨悄摸侧首一看,发现江又年和谢南州作文都已经写到一半的位置。 自己才刚刚翻到作文那一面。 而且现在最让他难受的一点就是写信的格式是什么呀? 他好像忘了,他上次写信还是中学某次考试的时候。 林墨暗暗在心里想着:如果说写信的格式错了,应该要扣个2分吧。 算了算了,不想了,要是再不下笔的话,这字数不够,扣得还更多。 衡量了一下得失,林墨果断下笔写了起来。 只见那题目赫然写着: 写给老波的一封信。 第48章 换人 作文对于泰哥来说就太简单了。 心中有滔滔不绝的思念要写给老婆和女儿。 写到动情之处还流下几滴泪来。 时间过得飞快。 考场上,只能听到笔在纸上飞快划过的沙沙声。 那钟表上距离考试结束赫然只有15分钟了。 然而江又年和谢南州早就做完了试卷,休息了快半个小时了。 但是,秉承着坚守考场到最后一刻的原则,只要不到时间绝对不交卷。 江又年又返回去把各个地方都检查了好几遍了。 确保没有涂错答题卡,没有答错位置,没有漏答。 反观谢南州,自从放下笔的那一刻就一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江又年表示,自己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学得又快,记忆力又好,而且出错率贼低。 你学得呲牙咧嘴,他学得云淡风轻。 终于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5分钟的时候,所有人都放下了笔。 齐烽是最后一个放下笔的。 放下笔之后,他抬起痛到失去知觉的小臂甩了又甩。 他可是一个理科生啊,哪里写过那么多字啊? 当年就是为了少写点儿字才报的理科。 没想到在阴曹地府,会体验一把文科生的感觉。 “做好了就再检查一下嘛。还有几分钟就可以交卷了。” 就像是所有监考老师对学生的那种亲切叮嘱一样,周梅也说这样的话。 但是江又年总觉得她那语气里暗藏杀机。 “叮铃铃铃铃铃!!!!!” 考试时间到。 还是跟上次一样,周梅迅速回到讲台中间。 神色冷厉地大声宣布,“考试时间到!停止作答,全体起立!” 随后众人的答题卡被机械的林纾收了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只见周梅的手飞快地在试卷上飞舞着。 越改越快,越改越快,逐渐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那手上的动作竟然显露出几分慌乱。 而后忽然间在改到一份试卷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而在那张答题卡上重重地挥舞了两笔。 愤怒地将那张答题卡丢到了一边。 而后继续批阅,直到结束。 开始公布考试结果了。 江又年98分,通过。 谢南州99分,通过。 孔鹊91分,通过。 林墨92分,通过。 泰哥97分,通过。 齐烽90分,通过。 赵明90分,通过。 …… 一串念下来。 都通过了,大家脸上纷纷露出喜色来。 然而江又年忽然间愣住。 不对! 除去那个没参加考试的人,刚刚周梅只念了8个名字,那还有一个人呢? 只见下一刻,周梅捏着一张答题卡走到了其中一个人的桌前。 将那张答题卡重重地拍在了他的桌子上。 “你!不及格,0分。” 0分? 怎么会呢? 江又年等人应声望去,只见那答题卡上密密麻麻地都写满了,怎么也不可能只有0分啊? 即便是蒙,选择题总能对一个吧? 还有判断题呢,不可能刚好就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吧? “你都没有把我的卷子批完,你怎么能说我只有0分呢?!” 那个男人不甘心就这样被宣判了结局,气愤地拿着卷子向周梅控诉。 没改完? 众人纷纷围上来看,只见那试卷根本就没有批完,只批到了论述题部分。 但是一整张答题卡,似乎被一种带着愤怒的力道,狠狠地打上了一个锋利的叉。 江又年拿过那张答题卡,仔细地扫了一圈,他应该能及格才对呀! 为什么周梅要判他0分? 周梅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是众人之前从没有见过的那种失控,目眦欲裂,眼睛变得猩红,就像是着魔了一样。 周梅鲜红的指甲指着试卷上一个地方重重地敲了敲。 “你自己看看你写的什么?!” 江又年等人顺着那个地方看过去,那是论述题第一大题的第二小问。 只见论述的第二点那里赫然写着:我不建议孕妇打无痛,也不建议孕妇用剖腹产。因为打无痛可能会影响胎儿的智力。顺产的孩子比剖腹产的孩子更聪明一些。 众人脸色大变,他怎么能写这样的答案? 其实这个题根本也不需要特别的背诵,完全就是送分题。 无痛生产和剖腹产跟孩子的智力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呢? 只见周梅嘲讽地看着那个男人笑道。 “你凭什么?说剖腹产和无痛会影响孩子的智力呢?你有科学依据吗?你知道女人生产有多危险?有多痛吗?” 男人摇了摇头,“我妈跟我说的,她说顺产的孩子更聪明。而且打无痛的话会影响孩子的智力。” 他本来想着自己写一下父母的经验,会不会显得答案更独特,能多一点印象分。 但是没想到就是他加的这句话会让他整张试卷都变成0分。 “你妈死了吗?” 周梅意想不到的问出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只见那男人遗憾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周梅鲜红的指甲一把掐上男人的脖子。 逐渐加重力道,随着“噗嗤”一声,鲜血喷溅,锋利的指甲嵌进了男人的喉咙。 待众人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却发现身体根本动弹不了。 鲜血从男人的嘴角汩汩地流了出来。 他甚至不能发出一声哀嚎,只能从狭小的喉管间挤出痛苦的呜咽声。 “既然是你妈教的,那我现在就送你去问问她还对不对?” 四面玻璃窗应声打开。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周梅将那个人举起来,从22楼丢了下去。 而后周梅转过身来,向缩在教室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那个不敢考试的男人一步一步靠近。 嘴角带着嗜血的微笑。 “躲什么?已经给了你一个半小时了,还没做好去死的准备吗?!!” 周梅忽然间情绪失控地咆哮着,如同冲出地狱的恶鬼。 一把揪住那个男人的衣领。 拖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窗边。 再次将人抛了下去。 如同丢下一袋垃圾一样。 空中传来男人的惊恐的哀嚎,而后重重落地,再无声音。 小悠站在墙角强装镇定,只有瑟瑟发抖的手显露出了他的真实情绪。 周梅转过头来看着小悠,“别怕呀!我知道的,你认真听了,你学得很好,我不会伤害你的。” 而后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周梅踏着高跟鞋走上了讲台。 “剩下的人,你们考试通过了,可以走了。要是再敢进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可以走了? 周梅竟然真的说话算话,打算放他们走。 方才惊险一幕,周梅情绪失控到那种地步,众人都以为死定了。 没想到周梅情绪收放自如,瞬间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 “把我姐姐放了,我们要一起走。” 林默看了一眼呆立在讲桌边的林纾。 只见周梅拿出手帕擦了擦指甲上的血迹,淡淡地扫了眼林墨。 “那不行,你姐姐现在是我的人。” 谢南州本就是为了林纾进来的,人他是一定要带走的。 遂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直面周梅进行谈判。 “林纾我们一定要带走,说个条件吧。” 周梅擦血迹的手一顿,而后看向谢南州的眼神露出一丝玩味。 “条件?可以啊,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用他来换。” 第49章 老高 达成统一意见之后,众人终于被放出了22楼。 而他们跟周梅做的交易,就是帮她找到一个男人。 在周梅给了他们一张照片后,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那照片跟手机里的一模一样。 周梅的要求就是找到那个男人。 本来按照大家的行程就是出了培训班之后,直奔医院妇产科找那个男人。 现在正好周梅也要找他。 但是当大家询问周梅为什么要找这个男人?以及这个男人是谁时? 周梅回避了这个问题,“跟你们无关,按我说的做。” 出了小区大门,众人先回了那家cos店换回自己之前的服装。 当江又年、孔鹊等人把假肚子从身上取下来的时候,发现贴了好几天粘胶地方都已经发炎泛红了。 不得不感慨,这真是一次奇妙又漫长的伪装。 看着镜子里再次出现的真容,江又年有了瞬间的恍惚。 换回来了一时还有点儿不习惯。 不过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江又年的心头。 为什么?因为答错一句话。 周梅就要将整张卷子判0。 “咱们现在去妇产中心。”泰哥试探地问问。 岂料孔鹊一下子炸开了花。 “等一下,当务之急咱们是去维修店,把我的金链子给要回来,再不去,万一那死骗子把我的金项链换钱了怎么办?” 拗不过孔鹊,一行人只能先跟着他去了维修店。 只见那老板正翘着二郎腿乐悠悠地在假寐呢,那脚还一晃一晃的。 孔鹊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死骗子!” 那躺椅上的人被吓得一下子从躺椅上跳起来。 “谁谁谁?!!!!” 透过老花眼镜一看,这不是那几个谁吗? 那老板神色大惊,一只手又要去按那红色按钮。 却被飞身从柜台外面跃进来的齐烽一把推开。 “你想干什么?敢骗我们,老实点儿,把金子给我拿出来。” 那老头看到众人的表情跟见鬼了似的。 “你们……你们怎么出来了?”。 江又年抓住了老板话里的漏洞。 “你知道我们去哪儿了?为什么我们出来了你这么惊讶?” 之前那老头模棱两可地摆了摆手,“不不不不不,我不知道。” 孔鹊一把拉开江又年,欺身揪住老板的衣领不放。 “行了,小江,别跟他废话!赶紧的,把我的金链子拿出来!” 一听此话,那老板又气得壮起胆子来,“你们干什么?我不是帮你们修手机了吗?那是给我的报酬,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再说了,没有我帮你恢复数据,你们几个能出来?” 一听这话,江又年更加确定,这个老板肯定知道内情。 谢南州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根尖细的钢针。 直直地逼向老板的脖子。 “说,不然我现在就废了你。” 那冰凉的触感在老板的脖子上滑来滑去,逐渐将他的心理防线击得崩溃。 “哎呀!我说我说我说!你你你你你赶紧拿开!” 看来果然有猫腻呀! 老板被大家围着蹲在角落里。 老实交代。 孔鹊从老板身上把金链子搜了出来,又重新戴回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感觉自己又意气风发了不少。 “我知道那个手机呀,这每进来一批平怨的人,那手机我都得修一遍,我能不知道吗?” 什么? 他知道平怨? 而且这手机以前也出现过? 但是之前的那些人为什么失败了? 如果说他只是这个怨境当中的一个无关的人,他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除非他是黄泉中转站的人,或者说是忘川的亡灵。 老板扶了扶眼镜。 “我跟你们一样,也是黄泉中转站的人。但是自从进来了我就出不去了,我又不敢去那个培训班,进来的人都死了,我有什么办法?” 众人没想到这个老板竟然也是进来平怨的人,因为不敢去招惹怨主,又没有同伴,导致一直被困在这里。 恐怕他就是在等有人将怨主消灭,然后再顺便跟着出去。 “那你还坑我们?你明明知道我们是进来平怨的,你不帮我们就算了,还骗我金链子!” 孔鹊没好气地搡了老板一把。 这一推搡,那老板气急了,一下子腰杆挺直了不少。 “哎!你别瞎说啊,我可没坑你们,我跟你们说的都是实话。那手机我确实帮你们充电了,对不对?那是你们答应我的呀,会给我报酬,而且手机数据我帮你们恢复了呀!” “你哪儿恢复手机数据呢?那手机我们都打开看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林墨作势又上前站在了老板的另一边。 老板没好气地笑了起来。 “说你们傻吧,你们又活着出来了,毕竟在你们之前进了培训班的就没一个能活着出来的。可我说你们聪明吧,我感觉你们也聪明不到哪儿去。这个手机如果我不帮你们恢复数据的话,请问它没有电话卡又怎么能够接收到短信呢?” 之前江又年他们还以为手机出现的异常,也是因为怨境的原因。 毕竟一切不合理在怨境当中都合理。 只是没想到,这竟然是这个老板的功劳。 “那难不成还是我们冤枉你了?” 泰哥憨憨地看了一眼那老板秃得反光的头顶。 “那可不是嘛!老高我呀,兢兢业业地在这里工作几十年了,不管谁进来,我都帮他们修手机的好不好?只是有些家伙呀,舍不得花钱,那可就不能怪我了。” 自称老高的老板洗刷冤屈,开始回呛孔鹊。 “怎么有你这么贪财的呢?都快死了还不忘敛财!” 孔鹊没好气地看了眼老高,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敛财,而且还不要冥币,只要金子。 够贼的。 “好了,既然事情说清楚了。那我们就去办正事了。” 谢南州制止了孔鹊还要巴拉巴拉的嘴。 “哎?等等,你们要去哪儿?” 老高见众人要走,飞快的返回店里穿好外套和鞋子。 “你干什么?好好守你的店吧,你就继续在怨境里面过呗!” 孔鹊一把拉住老高穿衣服的手。 “不行,我得跟你们一起去。你们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批进了培训班还能全身而退的人。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希望。带我走!我要出去!我愿意替你们出一份力。除了培训班,这个怨境哪里是我老高不敢进的?” 听闻此话,谢南州才终于觉得这个老高还有点儿用处。 “我们现在要去市中心妇产科。有什么消息吗?” “啊?你们要去那个地方?那得赶紧了,前两天全市公告,说是这两天,中心医院要搬院区了。那里面的病人都在往外面挪呢!” 什么? 搬走那可不行! 众人快马加鞭,前往市中心医院。 直冲妇产科。 幸好这里的人都还没有搬走。 那导诊台还坐着个护士。 江又年拿着照片走到导诊台。 “护士,跟你打听一个人。” 那人转过头来。 江又年瞳孔微微一震。 同样也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错愕。 第50章 故人重逢 这不是? 老年机?! 送大家老年机的孕妇? “你?!你不是?” 那孕妇身上穿着护士服,一脸震惊地指着江又年。 那眼神分明是认出来了。 毕竟大家脸上的伪装也就仅限于一顶假发,淡淡的妆容。 只是江又年没想到,就一眼就认出来了。 难怪周梅一早就识破了他们几个。 众人闻声围了上来,在看到孕妇的那一刻纷纷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只见那护士气呼呼地看了圈众人。 本来还以为这是几对模范夫妻。 结果竟然是假扮的。 “你们一群大男人假扮成夫妻去上母婴培训课,有病啊?” 众人神色尴尬,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哪里想到这么快就跟老熟人见面了。 “你是这里的护士?” 江又年指了指孕妇身上挂着的工作证,姓名一栏赫然写着:孟雪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孟雪见江又年指着她的工作证,一下子防备地扭过身去挡住了。 “我知道我们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是我们急着找人。” 林墨现在很着急,就想赶紧找到人去换回林纾。 于是极尽温和地劝说孟雪,希望她能够放下戒备。 “找人你去报警啊,来医院干什么?” 孟雪明显不相信林墨的说辞。 “如果报警有用,你老公会死吗?” 谢南州决定不再跟她墨叽,捡着最诛心的话来说。 孟雪身形一愣,“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老公死了?” 那天孟雪一下楼就看到楼下被围了块地方。 那地上还有一些没被清洗干净的血渍。 在回娘家的路上,她就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让她去医院认领丈夫的尸体。 但是这些事情,自己都是下楼之后才知道的。 这些人怎么会知道? 难道这一切跟他们有关? 谢南州眼眸幽深,“所有在培训班没有通过考试的男人都要死,你说他怎么死的?怎么?没现场观看过22楼极限蹦极吗?” 有什么东西在孟雪的脑子里形成了一面屏障。 谢南州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是就是没办法在脑海中合成一个概念。 “你刚刚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明白?” 众人看孟雪一脸疑惑的表情。 感觉到了不对,她不是应该表现得震惊吗? 为什么这副模样? “是因为怨主吗?” 江又年隐约觉得,孟雪和其他人无法对培训班的事情形成怀疑和推测,是因为他们都是怨境中的产物。 受怨主影响,没办法与这些规则相悖。 “看来,这个怨主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厉害。” 齐烽看着迷糊的孟雪暗暗叹了口气。 “算了,重新想个办法吧,总得让她带我们找到人。” 江又年举着照片,指了指照片上的女人。 “孟雪,这是我们几个的妹妹,被旁边这个野男人骗走了,我们四处寻找,刚开始听说在培训班才乔装进去的,你也知道培训班只接待夫妻。出来后又听说来了这里,我们才追到这里来的。” 众人在孟雪看不见的地方暗暗对江又年竖了个大拇指。 平时没看出来,这个小江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只见孟雪神思清明了些,之前谢南州跟她说的那些与培训班有关的事情,在她的脑子里没有一丝残留了。 现在对江又年的话倒是明白了些,孟雪看着众人真挚的神情。 而后认真思考起来,毕竟之前在培训班,这一群人确实学得认真,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行吧,看你们也不像坏人,照片给我看看吧。” 孟雪从谢南州手上接过照片,盯着那照片上的人看了半天。 而后怀疑地看向一群人,“你们确定是被骗走的吗?” 什么意思? 只见孟雪指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孕妇,“别说照片上笑得这么开心,就我这几天看到的,这两口子腻歪得很。” “他们在哪儿?” 林墨紧张地凑上前来问。 他现在就想赶紧地把那个狗男人找出来去换林纾回来。 一见孟雪脸上起疑心,泰哥和孔鹊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嗐!俺们家里不同意他们俩的事儿,这男人连夜把我妹妹骗走了,他们俩连结婚证都没有。” 孟雪的视线在泰哥脸上看了又看,那憨厚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 “虽然我很想帮助你们,但是!” 众人脸上刚升起的喜色随着孟雪的转折僵住了。 “但是我不能泄露病人的隐私,这是违反规定的!不过,现在你们正好可以去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看看风景。” 一听孟雪拒绝,林墨就要上前逼问。 齐烽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人拉了回来。 “好,谢谢你了。” 江又年感激地冲孟雪笑了笑。 而后和谢南州直接转身往走廊尽头去了。 泰哥和孔鹊一脸懵逼地跟在后面,“难不成?咱们真要去看看风景?” 小悠摇了摇头,越过二人,“人家不是都告诉我们了吗?” “什么意思?” 孔鹊往前追了两步,揪着小悠的衣领子提溜着他。 每次都是这样,他都还不明白,小悠这个小屁孩就明白了。 他不服气! 齐烽苦笑着拖着林墨跟上去。 走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玻璃窗,众人抵达窗边,看向了窗外的景象。 楼下对应的正是医院的小花园。 比起前面的车水马龙确实安静了不少。 此时阳光普照,整个世界都好像沐浴在日光下。 “这个角度的阳光是真好啊!” 孔鹊满意地眯起了眼睛,还深吸了口气。 似乎能够闻到太阳晒过草坪之后散发的温暖气息。 “老板,醒醒!看!” 泰哥在看清楚楼下的场景后,惊喜地压低了声音拍拍一旁当真以为是来看风景的孔鹊。 孔鹊烦躁地睁开眼睛,定睛一瞧。 只见那楼下的草坪边,正坐着两个人在晒太阳,那个女人身边的男人不就是周梅要找的那个吗? 众人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留了两个人在上面看着,其他人飞速下楼去抓人。 路过导诊台时,孔鹊油腻地对着孟雪献出了一个大大的飞吻表示感谢。 孟雪一想起前几天看到孔鹊还一副长发孕肚的模样就恶寒。 本来以为他就是长得太男人,没想到,还真是。 泰哥从孔鹊身后跑过,因为孔鹊的举动抱歉地朝孟雪笑笑,而后悄声道歉。 “他没有恶意,就是贱。” 第51章 补偿款 江又年等人悄声接近小花园时。 那花园里正坐着晒太阳的两个人没有丝毫警觉。 众人各显神通,那男人一下子就被谢南州等人给摁住了。 “哎?!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我!” 那个男人剧烈挣扎着嚷嚷。 却被泰哥一只手提溜起来动弹不得。 那个女人挺着大肚子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你们是什么人?” 看到江又年他们人多势众,也不敢轻易靠近。 这声音江又年听出来了。 就是那天他们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 看来电话号码提示的人也是他们两个。 既然抓到人了,众人也不慌着把这个男人押到培训班去。 如果能从他这儿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那不仅能够救回林纾,还能够同时关闭怨境,一举两得。 男人被大家摁在草地上动弹不得。 谢南州拿出周梅提供的那张照片,再次比对了这两个人的脸。 确实是他们,没找错人。 所以现在大家已经排除了在场的这个孕妇,她不是怨主。 既然怨到这个地步,就不可能还能心平静气地跟这个男人虚与委蛇。 那到底是另一个还是周梅呢? 而后谢南州又掏出在救护车上发现的照片,举到男人眼前。 “这个女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那男人在看清楚照片上的人后,一时脸色煞白。 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 “这……这张照片你们从……从哪里弄来的?” 为什么一张照片会让他反应这么大? “他看起来好像很害怕那张照片。” 泰哥在后面喃喃自语。 “也许他害怕的是上面的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江又年想,能陪着拍孕妇照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吧。 他为什么这么害怕自己的妻子? “给,我觉得还是这玩意儿好用。” 齐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锋利的小刀,转手递到了谢南州的手上。 那小刀在日光下泛出一丝寒光,让男人不寒而栗。 “你叫什么名字?跟你身边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跟照片中的这个女人又是什么关系?你只有10秒钟的时间,晚1秒,我的刀可就不长眼了。” 谢南州手持刀柄,直直地将刀锋逼到了男人的脖子上。 同时开始进行倒计时。 每一次倒数,那男人的脸色就更白了一分, 却还死咬着嘴唇,不肯松口。 数到最后一秒的时候,那女人挺着大肚子不要命地冲了过来。 “哎呀!你们别问他了,问我吧,我什么都知道。” 谢南州动作迅速地把刀刃拿得远了一些,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声。 “上赶着投胎吗你!” 她忽然间凑近,这一刀差一点就捅进那个男人的脖子里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刚刚那一下要不是谢南州闪得快。 场面可就不好说了。 只见那女人悻悻地往那男人身边靠拢。 “你们别伤害他,有什么就问我吧,我告诉你们。” 孔鹊看着地上那个窝囊的男人,实在是想不明白。 就这样的渣男、窝囊废,竟然还有女人愿意护着他。 在谢南州等人的示意下,那个女人缓缓开口。 “他叫杜城,你们要问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前妻,宋苒。我是他的现任妻子,刘芳。” 谢南州的视线放在孕妇的脸上,审视她的神情,确认她没有说谎。 “那他的前妻在哪里?”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个男人的脸又白了一分。 呼吸都跟着乱了起来。 那个女人在反复看了好几眼男人的脸色过后,迟疑地回答。 “死了。” “怎么死的?” “跳楼。” 跳楼? 现在这两个字在众人的心中格外敏感。 毕竟培训班跳楼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实在惨烈。 所以说这个男人他前妻的死。 绝对跟培训班的事情有关。 “为什么跳楼?在哪里跳的楼?” “就在医院跳的。因为……” “闭嘴!!!” 原本怯懦的男人忽然间变得狂躁不安起来。 之后任凭众人怎么威胁? 二人再不开口一句。 可是有一个疑点令众人不解,跳楼的是杜城的前妻。 可是为什么在怨境里面疯狂杀人的是周梅呢? 周梅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你认识周梅吗?她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在听到谢南州的问题后,杜城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而后又敛下神情,不再理会众人的审讯。 眼见没办法,众人想着:先把这个家伙押回去再慢慢审,实在不行就用他去培训班把林纾换回来。 岂料刚到医院大门口,众人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拦住了一般,被狠狠地弹了回来。 怎么回事儿? 孔鹊慌慌张张地在那大门口来回进出了好几次。 畅通无阻,没有什么障碍呀! 难道刚刚是幻觉? 众人分别试了一下,确实可以出去。 但是只要带上这两个人。 所有人都不能出去。 然后再次进行试验,单独带上杜城不能出去。 单独带上刘芳可以出去。 所以最终得出结论,只有杜城不能从医院走出去。 由此判断,医院要困住的是他。 可是为什么要把他困在这里呢? “是她……她来找我了,她回来找我了。” 杜城有些神志不清。 忽然间就胡言乱语起来。 她? 她是谁? 前妻吗? 任凭众人怎么追问。 他一个字也不说。 没办法,在没搞清楚问题之前,大家暂时只能押着人回到妇产科。 齐烽一把锋利的小刀抵在男人腰间。 “你可千万不能大呼小叫啊!我这个人很容易受到惊吓的,只要我这个手一抖啊,你下半身就废了。” 杜成和刘芳被众人挟持着走向病房。 路过导诊台的时候,众人佯装感激的模样向孟雪拱了拱手。 进了病房后,那个叫刘芳的女人。 开始跟大家套近乎。 “大哥!我们有钱。我们的补偿款马上就下来了,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们可以给钱呀,你们放我们回去好不好?” 众人:? 她在说什么? “你们不是一直在医院吗?我们不是把你们送回来了吗?什么叫放你们回去?” 孔鹊不明白,这个女人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的什么东西啊? “不是你们把我们绑到医院来的吗?那天我们俩从超市出来,不是你们在车上劫持我们的吗?然后才发生车祸?等我们醒来就到了这里?” 那女人看向正拿着一把小刀把玩的齐烽。 还有高大威猛的泰哥。 要说他们不是绑架团伙,谁信? 车祸? 他们俩? 江又年的视线跟孔鹊对上。 有一瞬间的记忆同频。 这种反应。 不就是他们俩第一次进怨境时候的反应吗? 所以? 这俩家伙? 这是因为车祸进怨境了? 有什么东西在孔鹊脑中延迟了半天,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刚刚说的补偿款?补的什么钱?”难不成跟自己一样是个拆迁户? 只见那刘芳一时畏畏缩缩起来,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江又年忽然间想到一种可能。 然而谢南州却洞察了一切。 “你说的钱,不会是他前妻的命换来的钱吧?” 众人心中警铃大作。 对啊!医院要是有人跳楼,肯定会给家属补偿款的。 这个刘芳,说的钱不会就是那个钱吧? 第52章 啪嗒……啪嗒 如果说按照老高所说,他在这个怨境当中已经被困了几十年了。 也就是说,在人间也不过才过去几十天而已。 补偿款都还没下来。 他妻子尸骨未寒,他就带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看这样子,恐怕怀了六七个月了。 所以,他这是早就出轨了? 还要用他老婆的补偿款来养其他的女人? 这件事,想想就让人脑袋充血。 到现在了,这两个人还不知道怕,还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 既然如此,孔鹊就干脆做一回好人。 把黄泉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们。 吓得两个人面如土色。 “我告诉你,你们两个就是亏心事做太多了,现在冤魂索命,把你们拉到这里来。你们要是再不配合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她找上门了。” 闻言,杜城瘫坐在墙角双眼睁得大大的。 嘴巴里无声地在嘶吼着什么,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最后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杜城情绪崩溃,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此时夜幕深沉。 整个走廊里昏昏暗暗的。 “大家睡吧。明天早上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南州招呼其他人去休息。 然后给角落里的杜城留下了最后的通告。 妇产科还是空空荡荡的,附近的几间病房都是空的。 齐烽和泰哥等人把刘芳关到了隔壁病房。 临出门之前,江又年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问了刘芳一个问题。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医院?” 刘芳想了想,说出口的答案,让江又年心头一紧。 那个时间。 不就是林纾给大家传递电话号码的时间吗? 紧接着他们碰见孟雪,机缘巧合之下拿到老人机。 再之后手机上接收到他们两个的照片。 然后周梅也拿出了他们的照片。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切都在做着准备。 做着迎接杜城和刘芳进来的准备。 才推动了后续所有事情的发展。 “老高,之前的线索里面有出现过周梅给的这张照片吗?” 江又年想起来在怨境中待了几十年的老高,也许他会知道。 只见老高扒了扒光溜溜的脑袋,若有所思道,“每次进来的人基本都会找到手机,但是后面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进过培训班,也没有人能出来。” 江又年推测,也许之前的人会失败,除了考试没通过。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关键人物没出现。 也就是杜城。 所以,是怨主在等杜城。 杜城和刘芳进来后,才触发了之后的一系列线索。 所以,杜城和刘芳发生车祸进入怨境。 也许不是意外。 而是预谋。 有人在后面做推手?! 甚至不是在黄泉,而是在人间!! 是谁? 江又年想得入神,谢南州靠在病床上养精神。 小悠呼呼大睡,杜城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啪嗒……啪嗒……啪嗒……” 忽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打断了江又年的思绪。 “什么声音?” 谢南州闻言睁开眼睛,“怎么了?” “你听,有什么声音。” 谢南州凝神仔细听来,“没有。” “也许是我听错了,睡吧。” 江又年从窗边转身回到了病床上,打算躺下休息。 然而,在他刚转身离开的时候,楼下路灯下赫然闪过一个黑影。 隐约可见是个人,只是那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歪着。 江又年睡得并不安稳,虽然安排了值夜,但他总能听到耳边有什么“啪嗒……啪嗒……”声响起。 午夜过半,那声音在江又年的脑中久久不绝。 可是睁眼仔细听来,又什么都没有了。 终于,江又年躺不下去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墙角的杜城已经歪在那里睡了过去。 “怎么了?还是睡不着?” 谢南州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江又年无声的点了点头。 “你睡吧,我反正睡不着,去替会儿岗。” “好,小心点儿。” 目送江又年出了病房,谢南州再次躺下闭目养神。 “诶?小江,你怎么出来了?” 泰哥裹着外套瑟缩地靠在墙角。 走廊里空空荡荡的,阴风阵阵,无孔不入。 护士站一个人也没有,就连白天看到的几个护士也都下班了,竟然没留一个值班的人。 “泰哥,我来替你,你去睡吧。” 泰哥看了眼导诊台上悬挂的电子屏,“还没到时间呢!你去睡吧,待会儿再来替我。” 江又年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你去吧,我睡不着。” 看江又年执着地要替岗,泰哥就老老实实地往病房走。 “行,有事叫我啊” “知道了。” 送走泰哥,江又年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长长地松了口气。 人脑袋疼的时候,真的很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听别人讲话。 每一句在耳边的话就像是闷雷一样,轰隆轰隆的,砸得人脑袋疼。 江又年靠在走廊的椅子上,感受到耳边呼啸的风声。 冻得人脸都僵了。 “啪嗒……啪嗒……啪嗒……”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而且这次比在病房里还要清晰。 江又年皱着眉头仔细辨认那声音的方向。 楼上? 楼下? 东? 西? 那声音怎么四面八方都有? 江又年站在走廊里,来回转换着方向细听。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好像? 有什么东西在以他们为中心,不断地靠近! 越听,江又年越觉得心里发毛,感觉到了一种被冷血动物凝视带来的恐惧感。 那声音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不管是真也好,是假也罢。 江又年再也没办法淡定了。 飞快地砸响几间房门。 “起来!!所有人!!赶紧起床!!” 如雷的敲门声轰隆响起,众人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江又年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谢南州站在窗边向外凝望,神情凝重。 谢南州早在江又年心里升起不妙情绪的那一刻就清醒了过来。 众人个个神色慌乱地在谢南州他们这间病房聚齐。 “怎么了?” 孔鹊嘴角还有口水留下的痕迹,脸上却没有半分睡意。 “什么情况?” “过来看。” 谢南州凉凉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众人闻声凑过去,下一刻。 纷纷脸色大变。 只见楼下密密麻麻的黑影源源不断地从远处靠近。 直到一束昏暗的灯光下闪过一道身影。 孔鹊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却被谢南州提前预判。 一把将同样吓愣的泰哥的手捂到了孔鹊的嘴上。 看清那张脸,江又年瞳孔中的惊恐逐渐蔓延开来。 “那?那不是?” 第53章 行尸 只见那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个僵直的人影。 那张脸赫然就是培训班见过的徐志国。 因为补考没过被周梅操控着从22楼跳下去。 当时就死了。 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脸上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一双眼睛浑浊无神。 “他……他不是死了吗?” 林墨哆嗦着身子,看着楼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心里发毛。 “是死了,你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像活人吗?” 齐烽的声音在林墨的身后响起。 就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一样,徐志国又往前走了几步。 入目的场景让众人被吓得后退了一大步。 只见徐志国的后脑勺就像是一个被砸破了口的西瓜。 腥红的脑组织混合着一些凝固的血液粘黏在脑后。 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欲断未断。 随着他的走动,还有一些脑组织混合着一些浑浊的液体流出来。 有风吹过,那风里似乎都裹挟着血腥味,还有一股尸体腐烂的酸臭味。 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好几个人抑制不住生理反应,撑着墙壁干呕起来。 江又年蹲在墙角,久久难以平复心底翻涌的恶心感。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才看到的场景,挥之不去。 紧接着,路灯下陆续晃过很多道人影。 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脑袋开瓢。 受不了的江又年、孔鹊、林墨蹲在墙角避开不敢看。 齐烽存了逗他们的心思,靠在窗边为他们三个实时播报。 “现在过去的是2号选手,右胳膊断裂,创面生蛆。” “现在过去的是3号选手,左眼球……啊!” 齐烽吃痛地抱着脚,咬牙切齿地看向旁边的罪魁祸首。 “谢南州!” “你如果学不会闭嘴,下次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谢南州警告地瞥了眼疼得脸红脖子粗的齐烽。 而后继续观察窗外的动静。 齐烽吃瘪地闭嘴,转头就看到了江又年等人幸灾乐祸的表情。 江又年也没想到,第一眼就让他不寒而栗的人。 本以为是个反派狠角色,可是相处了这么多天才发觉。 这根本就是个沙雕,而且他的目的就是惹谢南州生气,跟谢南州过不去。 以及日常捉弄人。 “这是诈尸了?还是丧尸啊?” 孔鹊想起自己从前又菜又爱看的行尸系列,十一季他都追着看完了。 见到这种场景,心里下意识会冒出丧尸出笼的直觉。 “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吃人吧。” 楼下传来的“啪嗒……啪嗒”声让林墨脑袋发昏。 总觉得那就是催命曲。 江又年脑子里清明了些许,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啪嗒”声就是楼下那些行尸走肉走路的声音。 他们都没有穿鞋,那是脚底板跟地面接触发出的声音。 谢南州观察到,这些行尸一直在楼下无目的地走着。 但也不是全无目的。 至少,就观察的这一会儿,徐志国已经从楼下经过3次了。 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他在这栋楼的周围绕圈走。 而且楼下的行尸越来越多。 也都是以同一方向前进,围着这栋楼绕圈。 “他们不对劲,好像在绕圈走。” 江又年调整好状态后,又站到了谢南州身边。 并且迅速关注到了尸群的异常。 谢南州关切地看了眼江又年还有些苍白的脸。 “好了吗?” 江又年冷静地点了点头,“嗯,好了。” 而后两人的注意力完全投入到目前的局面。 楼下的尸群还在不断地运动,因为数量剧增。 双行道宽的路面渐渐被黑影填满,空隙在一点一点消失。 “不好了!杜城跑了!” 门口忽然间传来赵明和泰哥的惊呼。 众人慌忙追了出去,只见赵明拉着大腹便便的刘芳已经进了电梯。 电梯门在众人眼前关闭。 “怎么让他跑了?!” 谢南州看着眼前开始跳动着往上去的电梯数字。 不免大动肝火,这么多人,没看住两个人。 “我…刚才我们都注意去看外面了,昨天他一整天都老老实实的,谁料到他会跑啊?” 负责看守的赵明和另外一个人自觉过错,声音越来越小。 懒得费时间听两个人检讨,谢南州转身进了楼梯,大步追了上去。 楼下被围得水泄不通,也不怕杜城跑出去。 后面众人紧紧跟上。 谢南州速度越来越快,齐烽紧随其后,江又年拼尽全力才能跟上他俩的步伐。 电梯中途一直没有停,直逼顶楼22楼。 终于,三人赶在电梯抵达22楼之前停在了电梯门口。 谢南州气息平稳,齐烽气息微乱,江又年撑着膝盖在一旁喘得跟只鸭子似的。 “行不行啊你,小江?” 齐烽欠揍地把手放在了江又年的肩上,还体贴地帮着按了两把。 全程不过2秒,就被谢南州一把将他的手拍开,“别动手动脚的。” “来了!” 江又年打断二人的斗嘴。 “叮咚!” 电梯提示音紧接着响起,三人心口似悬着一块大石,屏息凝神,神经紧绷,视线紧紧地盯在即将打开的电梯门上。 电梯门缓缓打开的一瞬间,时间仿若凝滞,江又年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哐啷!” 电梯门应声打开,三人都做好了抓住杜城后要狠狠揍他一顿的准备。 却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刻傻眼了。 只见那电梯里只有刘芳一个人缩在角落。 而大家要找的杜城,凭空消失了?! 一路追着上来,电梯一刻没停,他不可能中途下电梯。 但是,人呢?! 孔鹊和泰哥等人终于追了上来。 在看清楚电梯里的状况后,连喘气的动作都僵住了。 “杜城呢?” 刘芳缩在电梯角落里双手合十瑟瑟发抖,嘴里嘀嘀咕咕地念着些什么? 泰哥本想把她拉出来,她却在泰哥靠近的瞬间失声大叫起来。 “不要!啊!不要……不要抓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那张脸抬起来,神色癫狂,满眼都是惊恐之色,说话的时候,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的眼里滚出来。 完全就是不含任何情绪的生理性眼泪。 “她受了什么惊吓?” 未免电梯故障发生意外,最终刘芳被众人强制性地带出了电梯。 出了电梯后,她也一直找角落缩着。 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我不知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不关我的事……” 就在众人决定一层楼一层楼开始搜时。 撕心裂肺的惨叫传遍了整栋大楼。 “啊!!!啊!!!!” 第54章 手术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还在不断传来。 那叫声穿透力极强,似是锋利的箭矢,穿透层层壁垒,射入众人耳中。 如同层层电流钻入脑中,无形的压力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让人头痛欲裂,意识模糊。 在那声音的层层击打中,所有人都难受地抱着头痛呼着。 “啊!!!!” “头好痛!!!!” “呃!!!啊!!!!啊!!!!” 其中反应最大的是江又年,那声音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剑从头顶直直地冲下来,刺穿颅骨,将脑中的一切思绪搅得支离破碎。 “呃……啊!好痛!” 眼前的景象似乎也在这破碎的思绪中跟着扭曲。 谢南州头皮似有千万根银针在不间断地在进行穿刺。 那痛一阵一阵地袭来,谢南州额头上青筋暴起,紧咬牙关从齿缝间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整个世界在众人眼中开始摇摇晃晃,扭曲破碎。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纷纷站立不稳,蜷缩在地上哀嚎。 谢南州忍着剧烈的刺痛向江又年靠近。 江又年就像是比众人忍受了更大的痛苦一般。 已经痛得晕了过去,脸色煞白。 甚至对于持续传来的如同魔咒般的凄厉叫声都没了反应。 “江又年,醒醒!” 谢南州把江又年抱了起来,可是无论怎么叫他,怎么晃他,都没有反应。 “江……又年,醒醒!” 谢南州咬牙忍着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贴耳到江又年的心口,感受着胸腔里面的跳动。 而后吃力地从江又年的怀里摸出来一个玉质葫芦小瓶。 他一直都知道江又年随身带着这个小葫芦。 因为谢南州不只一次看见江又年把小葫芦拿在手里把玩。 还一直问他那里面装的什么灵丹妙药。 努力抑制着疼痛带来的颤抖,谢南州哆嗦着手打开瓶盖,抖出两粒乌黑的小丸。 掰开江又年苍白的嘴唇,将药塞了进去。 等谢南州回过神来,发现其他人都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毫无生气。 谢南州扶着江又年挣扎起身,却在走了两步后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我……我求你了,我真的好疼!” “再忍忍,再忍忍好不好?” “我真的不行了……” 江又年陷入昏迷后,脑海中断断续续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但就是看不到具体的场景。 只能通过声音依稀辨认出那个女人很痛苦。 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微弱。 “江又年!醒醒!醒醒!” 耳边传来大家焦急的声音,越来越大,江又年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不是众人。 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但是细看那张脸却发现越来越眼熟。 这不是? 他们第一次在救护车上发现的那张照片上的女人。 也就是,杜城的前妻! 让杜城仅仅只是看到一张照片就吓得面如死灰的人。 她,现在就站在江又年的面前。 江又年隐约记得,她好像叫宋苒。 宋苒脸上笑意盈盈,江又年总觉得那目光里是一种极满意的情绪。 但不是对人的那种满意,是一种对物品的满意。 手上冰凉的触感传来,江又年垂眸看去,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现状。 四肢被金属铐牢牢地锁住,而自己就躺在一张类似按摩椅的软椅上。 侧首一看,谢南州、齐烽、孔鹊、泰哥、林墨等人也都被绑住,齐刷刷地躺了一排。 个个都在用力地挣扎着。 而小悠则被绑了起来丢在了角落。 环视一圈,江又年发现这里是一间很大的手术室。 那手术台上还平躺了个人。 一动不动的,而一整张手术台,都被鲜血浸透了。 此刻手术台下的垫子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血。 地上渐渐凝固的一滩血液被骤然下落滴入的血滴一溅,血点四散跳开。 下一秒,另一个熟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孟雪? 她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她看上去很奇怪。 就像林纾被周梅控制的那样。 像个被操控的傀儡。 此刻她正机械地站在手术台边,而后俯身在手术台上那具一动不动的人耳边轻声说了句,“起来吧。” 随后,只见那手术台上原本毫无生机的人一下子直直地坐了起来。 这时,众人在看清那人的全貌后,神色陡然一变。 那不就是消失在电梯里的杜城吗? 此刻,脸色僵白,血色尽失。 腹腔的位置被开了一道大口。 甚至能够看到里面错位移开的器官。 犹如一个封闭的容器开了口。 原本装得满满当当的东西开始往外滚落。 一些器脏因为重力的作用,随着杜城起身走动开始从身体里往外抖落。 一些还挂在他的肚子上。 场面实在血腥,接二连三的呕吐声响起。 “呕!!” “呕!!!” 因为被绑住无法动弹,林墨甚至吐在了自己身上。 杜城在手术室的一个地方站定,犹如被展示的实验室样品。 这时候众人只觉得天都塌了,杜城死了?! 拿去换林纾的筹码没了?!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不该贪多妄图关闭怨境。 就该直接派人去通知周梅。 “你还是不是人?!即便再大的仇怨,他曾经也是你的丈夫,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小队中仅剩的一个路人甲自寻死路,在众人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 成功激怒了很可能是怨主的女人。 却不见宋苒生气,反而捂着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正愁下一个选谁好呢,那就你吧!” 转而脸上笑意尽褪,狠厉尽显。 那眼里燃烧着嗜血的疯狂。 “小孟,给他打针。” 孟雪机械地从手术盘里拿出一支针剂。 那根针目测恐怕有十厘米那么长! 而且那针管的粗细足有小学生铅笔中间的那根笔芯那么粗。 路人甲明显慌了起来,后悔自己刚才那么冲动。 以为这个宋苒看上去笑盈盈的没什么杀伤力。 此刻浑身散发着煞气的宋苒才真正让他感受到怨灵的危险。 孟雪拿着针一步步靠近路人甲。 路人甲开始哆哆嗦嗦地求饶,“我……我错了,你……放放过我好不好!” 宋苒猩红的眼尾一扬,催促孟雪的动作,“快!” 孟雪闻声动作加快。 就在针头即将扎入路人甲头顶的那一刻。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手术室门外响起。 “等等。” 第55章 绝境 孟雪的动作应声停下,那针头堪堪停在了路人甲的头皮上。 再晚一秒就要扎进去了。 手术室的大门应声打开。 众人视线齐齐望向门口,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进来。 宋苒脸上的狠厉瞬间褪尽,快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老人。 这又是谁? 众人只觉得脑袋发昏。 这新角色一个接着一个地出场,还一个赛一个厉害。 本以为周梅已经够狠了,谁知道这里还有个掏心掏肺的宋苒。 现在又出来个身份不明的老太太。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 但是看宋苒对她的态度,恐怕这个老太太更厉害。 她又是何方神圣? “妈,你怎么来了?” 宋苒出口的一句话令众人大跌眼镜。 妈? 这个老太太是宋苒的妈? 江又年恍然想起来那个救护车上找到的手机。 那个发短信过来的母亲,不会就是宋苒的母亲吧?! “苒苒,已经够了,杜城已经死了,没有必要再牵扯其他人,妈不想你手上沾上那么多人命,放他们走吧。” 只见那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环视了一圈被牢牢束缚住的众人。 而后苦口婆心地劝着宋苒。 大伙儿没想到,原本以为这是个比宋苒还厉害的角色,没想到这老太太竟然是来救他们的。 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宋苒的脸色明显一顿。 转而又泄了气。 “妈,那个女人呢?” 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 刘芳?! 刘芳呢? 众人反应过来,宋苒问的应该是刘芳。 杜城死在了这里,但是众人没有看见刘芳。 只见那老太太怜爱地抚了抚宋苒的头,正欲说话,手术室大门外传来轰隆巨响。 整个手术室的灯一下子全灭了,电力设备全数瘫痪。 锁住众人的金属卡扣自动打开。 众人迅速起身摆脱桎梏,谢南州和江又年连忙拉起角落的小悠解绑。 而后众人紧急聚拢在一起。 灯光再次亮起时,手术室里宋苒和她的母亲,以及孟雪、杜城,通通都不见了!!! “他们去哪儿了?” 轰隆的巨响还在传来,凭空消失的几人让手术室的氛围有些诡异。 “先别管他们去哪儿了,想想我们怎么走吧。” 谢南州凝重的声音在手术室的监控前响起。 众人围了上来,监控屏上的场景让人头皮发麻,恐惧如潮水般奔涌而来,让人如坠冰窖。 通过监控,只见手术室门前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那一张张青灰的脸,灰白浑浊的眼睛。 猛烈地在手术室门口撞击着。 那本就破碎不堪的尸体被撞得血肉横飞。 “他们怎么上来了?!之前不是在楼下吗?” 这个场景孔鹊很熟悉,不就是丧尸电影里被尸群围困的景象吗? 可是,这些家伙之前还只是在楼下绕圈走,怎么现在就发狂起来了? “怎么办?!咱们不会被他们吃了吧!你看看他们,那嘴在啊呜啊呜地咬什么?!” 林墨看着监控下一张张血盆大口,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不断攀升,绕过脚踝,爬上脊背。 那扇不锈钢大门在剧烈的撞击下发生了松动。 “快!把机器推过去,把门抵住!” 眼见那门摇摇晃晃,齐烽叫上泰哥等人就赶紧抄家伙堵门。 “你们俩,赶紧想办法,堵门的事情我们来!” 齐烽拍了拍谢南州和江又年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地加入了堵门的队伍中。 他知道,现在得靠江又年和谢南州才有可能逃出去。 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最后一道防线,给他们俩争取时间。 手术室只有一道进出口,那就是被尸群围住的那扇门。 可是宋苒他们是怎么离开的呢? 江又年的脑子里思绪混乱,外面轰隆的撞击声还在不断传来。 耳边不时传来众人扛着撞击的压力发出的闷哼声。 “冷静冷静冷静!” 看到咬牙坚持的同伴,江又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谢南州的视线飞快地在手术室的天花板上扫过。 没有任何出路。 门外的尸群越来越多,只听“次擦”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那不锈钢大门的金属合页被硬生生从门框上扯了下来。 泰哥等人被巨大的推力骤然一推,控制不住力道往前窜了一大步。 裂开的门框缝隙里,伸进来数十只青灰的手臂。 眼见两扇不锈钢大门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那门框的缝隙不断扩大,门后的尸群几乎就要挤进来了。 江又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顶上了林墨身旁的空位。 谢南州从手术台的角落抄起一把手术刀利落一挥,那伸进来的几十只手齐刷刷地落了地。 而后在谢南州的加持下,门被暂时顶了回去。 “怎么办?!” 这是江又年跟着谢南州以来,感到最无助的一次。 难道这次大家真的要折在这里了吗? 之前总能想到办法解决,这次竟然毫无办法。 “我不会让你死的。” 谢南州眸中闪过一丝江又年看不懂的决绝。 而后谢南州扭头冲身边的齐烽悄声叮嘱着什么。 由于外面的轰鸣声太大,江又年都没有听清楚。 直到谢南州从齐烽打开的门缝中挤了出去,消失在眼前。 江又年睫毛倏而一颤,神色恍惚,以为刚才是自己花了眼。 可是镇定心神一看,谢南州就是不见了。 江又年心口剧烈跳动起来,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而齐烽看向江又年的眼神,带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复杂。 “谢南州呢?!谢南州在哪儿?!!!齐烽!开门!!开门!!!” 江又年失控地扯着齐烽,他要出去找谢南州。 外面现在都是尸群,谢南州出去了必死无疑。 刚刚没看懂的那个眼神,他现在懂了。 谢南州要牺牲自己去救大家。 他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决定这么做? 他不是说过以后都要跟自己商量着来吗? 江又年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混杂着门外的巨响,让他几乎听不清自己的怒吼。 其他人听到江又年的话后愣住了,连背上的力道也跟着卸了稍许。 众人往旁边一看,谢南州确实不见了。 而且江又年罕见地失控,平日里和善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 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齐烽碎尸万段。 众人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此时外面的尸群依旧攻势猛烈,现在要是开门,救不回谢南州不说,大家都会死。 但是谢南州又是一直救大家于水火的队友。 让他一个人去面对尸群,何其残忍。 “让开!齐烽!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齐烽死死地抵在门上,任凭江又年怎么拖拽,他都分毫不让。 小悠终于反应过来了,谢南州不见了。 神色慌乱地跑了过来,带着哭腔,“小谢哥哥呢?!开门!齐烽!把门打开!” 门外的尸群似乎因为里面的怒吼更加狂躁了些。 江又年抓了把手术刀抵在齐烽颈间,眸中带着一股决绝的冷厉。 然而齐烽神色未动,把门守得死死的,寸步不让。 江又年目眦欲裂,捏着手术刀的手指节泛白,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你们看!” 孔鹊吃惊的声音在关键时刻响起。 众人纷纷回神,顺着他指向的监控屏看了过去。 第56章 三条人命 江又年顺着孔鹊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黑压压的尸群后方的走廊里出现了一道逆光站着的人影。 衣袂猎猎,逆光勾勒出的轮廓犹如从天而降的神只。 江又年神色一喜,眼中泪光流转,手术刀应声滑落在地。 “小谢哥哥!” 小悠喜极而泣,激动地扑上来抱着江又年又蹦又跳。 齐烽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松了一大口气,转而摇头苦笑起来。 “这家伙,果然比我强。” 只见那监控里的人手持一根钢棍,敲得走廊里的不锈钢扶手砰砰作响。 尸群循声回头,乌泱泱地追了上去。 谢南州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尸群跟着蜂拥上楼。 门外瞬间没了动静。 孔鹊悄摸从门缝觑了眼外面的情况,门外空荡荡的。 “走吧咱们,往哪里跑?” 江又年看懂了刚才谢南州在监控里给他的手势。 “下楼,去找周梅。” “找周梅?可是杜城已经死了啊!我们没有筹码了。” 林墨已经绝望了,唯一能换回林纾的筹码竟然被毁了。 “不用筹码,既然周梅想要杜城,宋苒也要杜城,那就让她们俩去争,再说了,周梅也没说要活的还是死的。” 在确认谢南州没事后,江又年的脑子又清明起来了。 很快分析出了现在对立的两大势力。 想来医院是受宋苒控制的,所以杜城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而培训班是受周梅控制的,不停地在怨境中搜罗孕期夫妇去培训班,也许就是为了找到杜城。 而宋苒的母亲,江又年想不明白她的定位什么? 她在这场博弈中又起了什么作用? 所以根据目前的形势,根本就看不出谁才是真正的怨主。 之前还是大家想得太简单了。 但目前能做的就只有那么多了。 根据刚才谢南州利用巨大的响动引开尸群。 众人分析这些行尸应该是靠声音分辨方向的。 齐烽和泰哥将门抬起来轻轻放到了角落,而后众人分别从手术室找了趁手的武器。 众人不敢坐电梯,怕电梯的提示音引起动静,就走楼梯。 楼里已经没有行尸了,看样子应该都被谢南州引到楼上去了。 手术室在18楼,谢南州把尸群往上面引,最高也只有22楼,之后就是天台了。 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 众人飞快地跑到一楼,探路的齐烽确认大厅没有行尸后。 打手势让众人跟上 “你们把我带上吧。”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在空荡的大厅里显得异常诡异。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 慌忙回身防备,却发现那人竟然是消失不见的刘芳。 她就躲在一楼的楼梯间角落。 想来方才是听到众人说话的声音才敢出来。 刘芳此刻看上去神情憔悴,精神都有些崩溃了。 在不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控制不住的抽搐抖动。 虽然她看上去很可怜,但是,只是看上去。 众人没那么圣母心。 知道现在的关键任务是什么,而且这个刘芳破坏人家的家庭,跟杜城比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我们一群大男人,带着你不方便,你还是自己找个地方躲好吧,你知道的,也许有人在找你呢?” 齐烽看着刘芳那个鼓起的肚子,嘲讽地笑了笑。 众人正要转身离去。 刘芳焦急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我知道周梅、宋苒和杜城所有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们。” 江又年顿住脚步,其他人也都跟着停下。 “小江,别信她,这个时候为了活着,没准儿是撒谎骗咱们的呢?咱们得抓紧时间去找周梅了。” 孔鹊总觉得刘芳这个人不太可信。 可是江又年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毕竟谢南州还在等着他们。 如果能够通过刘芳这条线把事情弄清楚。 后面的事情一定会顺利很多。 眼见江又年等人迟疑不决,刘芳生怕他们真的不相信自己,又靠近了一些。 “你们不用去找周梅了,她已经上楼去了。” 众人闻言震惊,蓦地抬眼看来。 刘芳的神情不似作假。 什么?! 周梅已经到这里了? “她在哪里?!” 江又年联想到忽然发狂的行尸,突然断电的手术室,还有瞬间消失的宋苒等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在天台,因为宋苒就是从天台跳下去的。” 刘芳话音刚落。 众人心沉到了谷底。 如果谢南州在应对尸群的同时,又碰上了周梅和宋苒。 根本就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虽然在手术室宋苒看上去已经同意了她母亲的要求不杀众人。 但现在呢? 一切都是未知。 现在最好还是要先了解情况才好解决问题。 江又年走到刘芳跟前,眸里凝满寒霜。 “只要你提供可靠消息助我们破除怨境,你自然就得救了。但若是你守着这些东西当作筹码,一旦失败,要么死,要么就要一直被困在这里,不信你问他。” 江又年没打算跟刘芳谈什么条件,只想让她认清楚目前的形势。 合作,大家都能活。 不合作,都得死。 江又年把老高往前推了推,示意他给刘芳施加点儿压力。 刘芳只听到老高说了一句被困了几十年,就眼前一黑。 立马妥协,“我跟你们合作,但是在出怨境之前你们得带着我,我害怕。” “行,没问题。” 谈判成功,江又年一口应下刘芳小小的要求。 为了节省时间,现在就只有坐电梯上去了。 “咱们到18楼下电梯,我,齐烽,林墨,我们几个跑得比较快,到时候制造点儿响动把尸群引到15楼去,之前经过我发现那层楼两边都可以锁上,咱们把那群家伙困在里面。孔鹊、泰哥和赵明去锁门,小悠,你跟着老高他们躲到另外的手术室,那里的门比普通病房坚固。” 江又年飞快地说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而后看向一脸紧张的刘芳。 “你现在可以说了,电梯停下之前说不完我就把你踢出去。” 刘芳喉咙发紧,但语速飞快,声音里的颤抖泄露了她的情绪,音量也跟着时高时低。 “周梅她是宋苒的主治医生,宋苒当时胎比较大,顺产很困难,周梅建议剖腹产,对孕妇和胎儿都好。” “但是杜城的妈不同意,说顺产的孩子更聪明,剖腹产打麻药了会影响孩子的智力。杜城什么都听他妈的,所以拒绝给剖腹产手术签字。” “之后,宋苒实在忍受不了痛苦就在医院天台跳楼了,一尸两命。” 刘芳哆嗦着嘴唇看着电梯已经到了10楼,嗓音渐渐带上了哭腔。 “之后杜城家里人大闹医院,医院赔了钱,周梅被他们投诉后停薪留职,在家里精神失常跳楼自尽。” 什么?! 竟然是这样! 江又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周梅当时会因为试卷上一句话就给那个人判0分。 原来是因为这个愚昧的思想曾经害死过两条鲜活的生命。 不,是三条,还有她自己。 第57章 你没事儿吧? 如此说来,宋苒和周梅的关系恐怕不太妙。 周梅是因为宋苒和杜城才被停职,可能也是因为宋苒跳楼才受到巨大的打击,导致精神失常,最后跳楼自尽。 “叮!” 刘芳嗓音刚落,电梯就抵达了18楼。 劫后余生,刘芳哆嗦着嘴唇,脸上还在止不住地抽搐。 睁得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惊恐的泪水。 江又年全程一直盯着刘芳,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她能够流利地讲出来所有的事情。 应该不是在说谎。 江又年把刘芳交给了路人甲,又把小悠拉到跟前,“小悠,跟老高他们待在一起,等我们回来。” 小悠眼眶红红的,今天着实被吓得不轻。 到底还是个孩子,到现在才哭已经赛过很多成年人了。 现在谢南州生死未卜,江又年又要出去执行任务。 小悠忽然间就害怕起来了,虽然平时他没少呛江又年。 可是在他心里,早就把江又年当成了除谢南州以外最信任的人了。 万一,万一他们都回不来了怎么办? 江又年心疼地抹去小悠脸上的泪水,“别害怕,我们都会回来的,回去了我请你吃糖葫芦。” 小悠呜咽着抱着江又年,“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他们的,放心去吧。” 众人闻言看了看小哭包,心酸地笑了起来,这小孩儿就是爱面子。 整天装得跟个小大人似的。 绝不承认自己是被照顾的那个。 “好,行动吧。注意安全,都要平安归来。” 江又年起身最后跟众人再确认了一遍行动细节。 而后一群人分头开始行动。 林墨本来就胆子小,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容不得任何人退缩了。 加紧步伐跟在江又年和齐烽的后面。 三人悄声靠近顶楼,绕过22楼的楼梯。 果然看见一群面目狰狞的行尸围在那紧锁的天台门前嘶吼。 密密匝匝地挤在一处,有些甚至被踩在了下面爬不起来。 林墨一看到好几个开瓢的脑袋在拥挤中被一些无意识的行尸拉扯撕咬,就控制不住胃里翻涌的恶心。 “注意点,别掉队了。” 江又年盯着数量不小的尸群悄声叮嘱着两人。 齐烽“嗯”了声。 林墨咽了咽口水,“放心吧,我不会掉队的。” 江又年和齐烽闻言转过头来凉凉地看着他。 林墨不明所以。 “怎么了?” 齐烽侧目瞥了眼林墨天真的神情。 这家伙要不是靠着林纾带着,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他是说不要让尸群分散掉队了。” 林墨一下子反应过来,尴尬地朝两人笑笑。 “好的,我知道了。” 随后,三人深呼吸做好准备之后,尖锐的不锈钢栏杆被敲响的哐啷声在楼梯间里穿梭回荡着。 霎时,冲天的嘶吼从上面响起,三人一边敲一边后退着观察楼梯口的情况。 如潮的尸群狂躁地循着声音冲入楼梯间。 近距离能够闻到,那一具具行尸身上散发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 江又年打头,齐烽垫后,林墨在中间。 三人一边疯狂地敲击栏杆,一边快速往楼下撤退。 泰哥在走廊的另一头单独守一道门,赵明和孔鹊在一头合力守一道门。 此刻他们俩就躲在15楼尽头的一间病房里。 听着楼道里的哐啷巨响,还有尸群怒吼狂奔的声音。 两人已经开始紧张了,捏着门把手就不敢放。 他们俩必须要精准掌握时间冲出去锁门。 不能少放进去一个,也不能跑出来一个。 虽然孔鹊看了不少的丧尸片,都说破坏脑髓就可以干掉丧尸。 可万一这招行不通呢? 所以,不能冒险。 嘶吼声由远及近。 江又年、齐烽、林墨飞驰的身影从二人眼前一闪而过。 如潮的尸群紧跟着冲进了狭小的走廊里。 江又年、齐烽、林墨体力殆尽,尸群速度很快,三人几乎是拼了命地奔跑。 怒吼咆哮的尸群如潮水般黑压压的涌了上来,恨不得就要将三人卷入那浪潮之中。 泰哥捏在门锁上的手紧了又紧。 “快!快跑!!” “泰哥!准备关门!” 只有几步了,江又年拼尽全力怒吼一声,而后三人冲出铁门。 泰哥将门用力一合,堪堪将冲至眼前的尸群挡在了里面。 而后三人合力顶住门,泰哥将铁链绕了又绕。 又插上钢棍,确保这门足够牢固,四人才放心地转身上楼绕到孔鹊他们那边去。 孔鹊和赵明等着尸群大部队一拥而入进了走廊。 后面有几个零散的也都跟着声音进去了,二人才轻手轻脚地从病房里出来。 孔鹊还特意往楼梯间里看了看,确实没听到动静,才和赵明将门一合,用铁链牢牢地缠了起来。 二人缠好之后,转身的瞬间,脸上血色尽失。 还剩半个脑袋的徐志国正立在二人身后,满是血污的嘴里无声地咬着空气。 发出瘆人的桀桀声。 二人大气不敢出一口,怎么还漏了一个? 还是个老熟人。 孔鹊看着徐志国缺了半边的脑袋。 更加确信,电影里都是骗人的。 或者说是外国电影在本土不适配。 那脑髓都被破坏了,为什么还可以到处跑? 难不成,要给他画道符? 还是需要?孔鹊想起了湖娘缠住他的第一晚,童子尿! 不知道有没有用? 不过,既然行尸也是靠声音辨别方向的。 是不是他们只要不发出声音,悄悄走出去就行了。 也不需要跟他搏斗。 好歹也斗了不少的嘴,二人有了少许的默契。 遂打着哑语贴墙撤退。 一步,两步。 眼见着就要进入楼梯间,只要把楼梯间的门锁上,一样可以把徐志国锁在里面。 可偏偏这时,电梯旁的广告屏响了。 而二人,就站在广告屏下。 “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 如魔音般的广告声响起。 孔鹊心里怒骂:你没事儿吧?! 赵明心里怒骂:你没事儿吧?! 当然有事! 眼见徐志国半个脑袋转了过来,浑浊的灰色眼球诡异地转了几圈。 而后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扑咬过来。 “跑!” 孔鹊和赵明一把拉开楼梯门夺门而出。 而后转身死死地将门抵住。 二人心里想着,不能让徐志国进楼梯间。 江又年他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尸群引过来。 不能败在他们俩手上了。 可是,这个徐志国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 力大无穷,并且一只手已经伸了进来,就卡在门缝里。 眼见着那门缝越来越大,徐志国连一整条胳膊都伸进来了。 孔鹊和赵明被巨大的力道推得连连后退。 不仅要一边抵挡门外徐志国的撞击,还要闪躲他伸进来后不断抓扯的手臂。 赵明吃力地抬起头来,“孔鹊,撑不住了,撤吧。” 孔鹊还没来得及回答,那门被猛地一撞。 二人一时不防被撞到了墙上,摔得头晕眼花。 孔鹊脑袋昏沉地看着破门而入,不断靠近的徐志国。 心想:本以为自己也有剧里刀女的飒气,没想到,现实这么残酷。 赵明已经摔晕了。 徐志国腥臭的嘴朝着孔鹊张开,孔鹊清晰地看到了那腐肉里蛄蛹的白色生物。 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58章 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噗嗤”一声破空传来。 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射入了徐志国的身体。 孔鹊只见近在咫尺的徐志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动弹不得。 楼梯的拐角,赫然站着个人影。 孔鹊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向那处看去,半晌才看清楚。 惊喜地撑起身子来,“南......南哥。” 来人正是消失了半天的谢南州。 孔鹊不得不感叹,为什么他的逃亡和谢南州的逃亡不太一样。 他可怜兮兮,谢南州还是风姿翩翩的。 每次都能在紧急关头像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力挽狂澜。 此时江又年刚转过楼梯口。 就看见了一块熟悉的黑色衣角。 江又年心口猛烈地跳动起来。 再往下走了两步,熟悉的背影完完全全的出现在了江又年的视线中。 有什么情绪从心底泄露,在江又年的眸中翻涌。 像是察觉到了过于灼热的视线,谢南州缓缓转过身来,在看见江又年微红的眼角时蓦地怔住。 慌神须臾,谢南州行至江又年身前,眸中是化不开的柔和。 “别怕,我没事。” 江又年在确认谢南州确实没事后,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谁怕了?” 这种情况谢南州很熟悉,上次也是因为他单独行动去抓黄英被江又年发现之后生气了。 看来这次自己擅作主张又让他生气了。 齐烽在看到谢南州没事后又吊儿郎当地凑上来。 “不怕?也不知道是谁呀!拿把手术刀抵在我脖子上威胁我开门,差一点儿就给我杀咯!” 江又年视线凉凉地瞥向齐烽。 真想立刻就把他这张烂嘴给缝上。 谢南州神情微微一震。 这是江又年能干出来的事儿? 平时他对谁都算和气,也没怎么红过脸。 没想到为了他,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察觉到谢南州灼热的视线,江又年尴尬地把脑袋别到了另外一边儿去看向倒在地上的徐志国。 只见徐志国眉心的位置有一个穿透的血孔。 “哎?南哥,你怎么杀的徐志国?如果说按照我看的丧尸电影里边儿破坏脑髓就可以杀掉他,但是他缺了半个脑袋还能到处跑,那说明这办法没用啊,你怎么杀的他?” 孔鹊在泰哥的搀扶下从墙边儿站了起来,这会儿神思清明了不少。 刚才他只听见噗嗤一声,然后徐志国就轰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孔鹊隐约记得,当时他看到谢南州的时候。 他手上什么工具也没有。 “哎!小江,他骗你的!他受伤了,你看这手上还有个口子呢,再不让我发现这伤口都要愈合了!” 齐烽一把举起谢南州刚刚用力揉搓过的那根手指。 众人视线转来,果然见谢南州那食指上面有个细微的伤口。 谢南州一把将手抽了回来,没好气地给了齐烽一个肘击。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只当是个笑话。 江又年却盯着那个伤口若有所思。 察觉到江又年的视线,谢南州赶紧转移话题。 “小悠他们在哪儿?咱们先会合,然后离开医院。” 齐烽在前面带路,大家一边走一边说。 “周梅和宋苒呢?你没有在天台碰见她们吗?” 谢南州神情凝重了不少。 “宋苒冤屈未解,夜夜给她母亲托梦,所以她母亲才会剑走偏锋。想要和杜城、刘芳同归于尽,没想到都来了这里。” 众人大惊。没想到那人间的推手竟然是宋苒的母亲。 一行人飞快地在楼梯间里穿梭着,江又年紧跟在谢南州身边。 “现在情况怎么样?” “现在杜城已经死了。但是他的亡灵还在这个怨境里面。周梅不打算放过他,她还在找他。” “但是周梅现在离开了培训班,那边的限制应该已经解除了,我们先去把林纾带出来。” 齐烽一把推开楼梯间的大门。 已经到了18楼。 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小悠激动地打开手术室的大门。 而后一道雀跃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谢哥哥!” 小悠一把扑进谢南州怀里,哇啦哇啦地哭了起来。 谢南州拍了拍小悠的背,“也只有你对我这么热情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眼神分明盯着江又年。 江又年莫名其妙地看了谢南州一眼,这是在阴阳他? 齐烽等人识趣地撇撇嘴,他们倒是热情啊,也要人家谢南州允许他们抱啊。 这话就是说给江又年听的,偏偏还有孔鹊这个傻蛋往上凑。 “南哥,我也很热情的!” 说着就要往上凑,却被谢南州一个扭身躲了过去。 “大家收拾一下,出发吧。” 而后一行人乘坐电梯下楼。 此刻外面的街道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原本那些怨境当中存在的虚拟的人也都消失不见。 大家刚抵达幸福小区,就发现林纾正从小区门口出来。 “你们来了!” 一行人完完整整的,终于汇合在一起了。 林墨激动地冲上前去就要抱住林纾。 却见林纾灵活地将身一扭,躲开了林墨的熊抱。 “周梅要毁了这里!大家跟我来!” 林纾一边慌张地在前面带着路,一边紧急地讲述着她在周梅那里发现了一切信息。 原来这个怨境当中有两个怨主。 一个是周梅,另外一个就是宋苒。 两个人各占一方。 周梅控制着幸福小区,是当初她从家里跳楼的地方。 而宋苒控制着医院,是她之前从医院跳楼的地方。 因为杜城母子酿成的惨案,才让周梅在怨境当中成立培训班。 没有通过考试的男人都要像她和宋苒死去的方式一样坠楼。 而且根据林纾调查的结果来看,周梅从一开始就在等着杜城进来。 不管杜城是以什么情况来到黄泉。 她都要让杜城灰飞烟灭! 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她要在这里跟杜城同归于尽! “轰隆!!” 灰暗的天空传来几声巨响,乌云翻滚着从天边席卷而来。 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几道闪电划破天际,只对着一个方向,那是妇产科那栋楼的天台。 众人停下脚步,远远地依稀可见那天台上站着的几道人影。 数道天雷劈下,撕裂的惨叫响起。 那是杜城的声音。 之前在22楼电梯外听到的也是杜城的惨叫。 刘芳向着医院天台处砰然跪地,掩面哭泣起来。 “你们走吧,我不走了。” 那乌云翻滚的天边似是出现了一道裂痕。 “快走!怨境要消失了!” 谢南州拉着江又年和小悠就跑,后面的众人飞快跟上。 刘芳跪在地上,任凭泰哥怎么拉都不起来。 “你想想孩子!” 只见刘芳凄然地笑了起来,“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动过了,你走吧。” 泰哥眼里闪过一丝震惊,而后起身离开,追上大部队。 迎着呼啸的风声,江又年不安地问谢南州。 “如果怨主执念不灭摧毁怨境,我们会怎么样?” 谢南州拉着江又年的手一僵,风中传来破碎的声音。 “如果不能在怨境消失之前出去,我们全都会灰飞烟灭。” 第59章 生门 在林纾说出周梅要毁掉怨境时。 老高就警醒起来了。 一路上紧跟着林纾往前狂奔。 那前进的方向,正是他的维修店。 眼见这街道越来越熟悉,孔鹊一边喘一边问林纾。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老高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我的店里。” 什么意思? 众人不明所以。 去他店里能躲过怨境毁灭? “跟他走!” 谢南州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稳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一行人挤进老高的店里,只见他飞身上了柜台。 格外灵活,一把拉开那张骚包的幕布。 一道漆黑的木门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 谁也没想到,老高的店里竟然藏了一道门。 而且江又年总觉得这门的颜色怎么跟黄泉中转站的大门一个风格。 “每一个怨境都给平怨者留了一道逃生门,只有在怨主摧毁怨境时这扇门才会出现,其他时候只有平怨成功才能出去,而且,平怨失败是要付出代价的。” 谢南州刚说到逃生门,众人脸色一喜。 可当他话锋一转,要付出代价? 众人瞬间脸都垮了下来。 齐烽自认为在黄泉中转站待得够久了,逃生门他都没听过。 谢南州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家伙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代价是什么?” 虽然生门就在眼前,可是这代价不说出口,谁也不敢进。 “代价就是扣掉一个怨境的功业值。” 啊? 这个代价,瞬间让众人脸色一白。 好不容易从之前的怨境中九死一生挣回来的功业值。 这次不仅没挣到。 还要倒扣! 不过跟灰飞烟灭相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这思想工作不需要别人,自己就能做好。 “老高,你怎么知道这扇门的?” 齐烽不服气,这个老高看上去也知道这扇门,不仅在他店里,他还能带路。 只见老高羞涩地挠了挠头,“嘿嘿,上次城主就是从这里进来的,她走的时候给我说清楚了的,万一怨主发疯自爆就让我从这里跑。” 原来如此,恐怕城主也料到了这个怨境多半是不能善终的。 “快!医院那边已经在塌了!” 门口的泰哥看着坍塌的医院大楼,如同末日降临。 众人在江又年和谢南州的催促下赶紧开门离开。 就在江又年和谢南州要进门时。 身后响起了一道急切的声音,“等等!” 两人回头一看,竟然是宋苒? 二人瞬间紧张起来,她怎么来了? 然而宋苒神色紧张,从门外扶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进来。 “你们把我妈带出去吧。” 什么? 宋苒竟然是来托付她母亲的?! 二人尚未回答,只见那老人瞬间震惊地回过头去质问宋苒。 “苒苒,你跟妈说好了的,我们一起走!你还要去哪里?!” 却见宋苒凄苦地跪在老人面前。 “妈!我错了!我不该夜夜托梦给你哭诉,我不该把你也卷进来,女儿不孝!您快走吧!” “不,你不走,我也不走!” 母女俩抱头痛哭起来,坍塌的轰隆声在靠近,再不走,谁也走不了了! 江又年和谢南州对视一眼,动作飞快。 一人拽一个,四个人终于赶在怨境坍塌前进入了生门。 宋苒看着眼前关闭的生门,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不要!周医生还在里面,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至少让我陪着她!” 江又年看着宋苒不免觉得悲从中来。 宋苒又做错什么了呢? 周梅又做错什么了呢? 她们都是受害者。 本来他以为周梅和宋苒会因为争夺杀掉杜城的权力斗一斗。 没想到,是他想多了。 “宋苒,你没有错,周梅也没有错,错的人已经死了,一切都过去了。” 江又年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趴在宋苒的背上也跟着呜呜哭诉,心酸不已。 宋苒的母亲,想来年纪也不过五六十岁,却头发花白,步履蹒跚,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这一切恐怕都是因为宋苒的自杀才忧虑至此。 “哭什么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四人身后响起。 江又年和谢南州被吓了一大跳。 慌忙转身,竟然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 周梅?! 她怎么在这里?! 江又年反复看了几遍,确定他们是在生门里面,而不是在怨境中。 按照谢南州说的,再往前走走就是黄泉中转站了。 周梅不是要摧毁怨境吗? 她怎么在这里?! 宋苒和她的母亲也被眼前忽然出现的周梅吓得忘了哭泣。 “江又年你看我干什么?刚刚要不是我帮你推了一把,你能把宋苒拽进来?” 周梅看着江又年瞪得大大的眼睛,捋了捋自己的红指甲。 江又年恍然想起,确实,拽着宋苒进来的时候,刚开始很困难,后来好像身后有一股推力,一下子就把人拽进来了。 没想到,竟然是周梅帮着推了一把。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要跟杜城同归于尽吗?” 江又年怔愣了半晌才想起来问这句话。 五个人,十目相对。 眼见周梅有些尴尬地拍了拍手,“我忽然间后悔了,那种人渣不配给我殉葬。为了他灰飞烟灭,不值得。” 四人怔愣地看着周梅。 她就这么草率地开始,又草率地后悔。 然后飞快地暂停了她的摧毁计划。 不过,能这么想是对的,杜城确实不值得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所以你现在是要跟我们回黄泉中转站吗?” 江又年觉得,周梅是个善变的女人,之前觉得她像教导主任那种老古板还是草率了。 “怎么?不欢迎我?” 周梅神色一凛,江又年还是觉得瘆人,毕竟亲眼见过她杀人。 “不不不,您请!” 于是乎,宋苒和周梅在前面扶着老太太。 江又年和谢南州在后面跟着。 这场面别说多怪异了。 明明先前还在要打要杀的,现在就这么心平气和地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现在算是什么情况?这个怨境是破了还是没破啊?毕竟咱们是从生门出来的,那功业值还扣吗?” 谢南州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城主研究决定吧。” 眼前就是生门的尽头。 江又年已经看到了孔鹊等人看到周梅和宋苒后的反应。 一个个如临大敌,一惊一乍的。 “那杜城和刘芳呢?” 转眼出了长长的走道。 江又年顺着谢南州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迎风飘动的旗帜上几个大字熠熠生辉:黄泉码头 第60章 兜头浇你一盆粪水! “他们会先被送到审判台,然后去十八层地狱服刑。” 谢南州凉薄的声音在江又年耳边响起。 “刘芳不是没死吗?” 江又年明明记得只有杜城被杀了。 刘芳在半路上决定不走了。 而且周梅都已经暂停计划了。 刘芳怎么会死呢? “她自杀了,就在我们走后。” 谢南州越过众人率先进了中转站大门。 江又年看着那遥遥飘动的旗帜想不明白,为什么刘芳要这么做? 宋苒和周梅按理说算是枉死城的亡灵,不能住在黄泉中转站。 但是宋苒的妈,大家称呼她为宋姨,她只能住在这里。 所以在谢南州让宋姨选好房间之后,宋苒和周梅就顺理成章地跟着住了进去。 刚好前几天三楼有人在怨境中死了去投胎了,正好空出来一个房间,就在张叔隔壁。 老高已经和他的家阔别几十年了。 一出来就飞奔着上了三楼,结果转了几大圈都没找到自己的家。 时间太久了,他好像有点儿忘了。 于是只好尴尬地趴在三楼的栏杆边,冲着还在楼下的谢南州喊道,“小谢啊!我...我忘记自己住哪一间了,你帮我查查呗。” 楼下散落坐着谈笑的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老高这是连家门儿都找不着了。 结果,谢南州查完之后带给老高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因为他在怨境之中困得太久了,为免资源浪费,他原来的房子已经被分配给其他人住了。 老高无奈只得重新选房。 但是现在1-20楼都住满了。 再选,就只能往21楼及以上选了,而且还没有电梯。 “不行,这也太高了,我虽然没有那么老,但好歹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每天这么爬楼膝盖受不了。” 老高看着那一圈圈房号就脑袋疼,虽然可以不出任务不下来,但他就是耐不住寂寞,想要下来跟大伙聊聊天,还爱去幽冥集市摆龙门阵,没准儿能刷点儿好感打打牙祭。 “要是有哪个年轻人愿意跟我换换就好了。” 老高一边可怜兮兮地掩面哀叹着,一边悄咪咪地从指缝里观察大家的神情。 谁知道,一听这话,孔鹊拉着泰哥和小悠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赵明跟在几人后面跑得飞快,生怕被老高盯上。 谁知,一张脸出现在老高的视线中,透过指缝准确无误地看着他偷瞄的眼睛。 那张脸上扬起一个好看的笑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跟你换。” 老高一下子把手拿下来,露出张灿烂的笑脸来。 “真的?” 齐烽看着老高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 “你住哪一楼?” “15楼。” 闻言,老高眼前一黑,这么高! 但是仔细想来,总归是比21楼低了。 于是乎,就这么爽快地跟齐烽换了房。 齐烽拿着21楼的钥匙得意地冲谢南州扬了扬手。 而后又故意凑到江又年跟前笑得蛊惑,“小江,以后我们就是上下楼的关系了哦,我就睡在你上面......那层楼。” 看着齐烽那张脸,江又年总想上手揍他。 笑得贱兮兮的。 相比之下,孔鹊竟然可爱了不少。 在培训班和医院奔波了这许多日子,江又年累得不行。 也懒得理会齐烽的逗弄。 “谢南州,我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闻言,谢南州的头从堆积的中转站待办事务的文件中抬了起来。 一把将手里的文件合起来,而后挑了几本紧要的拿在手上。 “好,走吧。” 眼见二人无视他就要离开。 齐烽叽叽喳喳地跟在两人后面,“诶?咱们顺路,你们把我捎到20楼,我只需要再爬一楼就好......” “砰!” 电梯残酷关上的声音打断了齐烽没说完的话。 谢南州看向他的视线可谓是毫无感情。 差点被夹到鼻子的齐烽气急败坏地在电梯门口跳脚。 “好你个谢南州!信不信我把你的事儿全抖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楼上大妈传来的呵斥,“吵死啦!要不是因为要罚款,你信不信我兜头浇你一盆粪水!” “切!” 齐烽没趣地撇了撇嘴,而后活动了一下筋骨,一个助跑飞身攀上了二楼的栏杆,利落翻身上去,而后转身跳到了一旁的柱子上抱住,就像是林子里灵活的猴子,速度飞快。 不过须臾,就攀上了十几层楼。 等到他 攀到20楼的时候,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江又年和谢南州,二人刚从电梯里出来。 江又年看着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悬在20层楼外的齐烽,吓得目瞪口呆。 “你你你,快进来吧,一会儿摔下去那可就真死透了。” 只见齐烽故作帅气地甩了甩头发,“放心,哥可是专业的,我一直都是这么上来的。” 江又年看着齐烽那如此儿戏生命的行为,心里甚至觉得这家伙搞不好就是作死地玩儿才把自己玩儿进来的。 “禁止踩踏栏杆,损坏公物,罚款两万;影响楼内风气,给小朋友造成不好影响,罚款两万。” 谢南州毫无感情的声音在江又年身后响起。 齐烽气急败坏却不敢松手,“喂!谢南州你过分了,踩踏栏杆罚款两万就算了,哪里有小朋友?!你就是再宠江又年,他都成年了,这叫男孩儿都勉强,这是男人!什么小朋友?!” 江又年无语地指了指自己,关他什么事? 再说了,他也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儿也没什么问题,他也才21岁。 这时,只听楼下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齐烽!你是属猴的吗?!爬那么快!” “小悠!!” 齐烽咬牙切齿地仰天长叫了声。 他说哪里来的小朋友,原来是小悠这家伙在楼下伸着个脑袋在看。 耍酷一时爽,罚款两行泪。 江又年和谢南州进家门后,各自回房洗漱。 这次在怨境中待的时间太长了。 更别说又在医院待了好几天,还跟行尸搏斗过。 身上脏得不行,就是再困,也要先洗干净了才睡得着。 就在江又年洗漱干净后,正要安心上床睡觉。 忽然间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只见谢南州手上拿着套别致的袍子。 谢南州把衣服递到江又年手上。 “这个你拿着,睡醒之后我带你去参加黄泉的寒衣节。” 第61章 思念汇聚成河 “寒衣节?” 江又年迟疑地接过谢南州手上递来的那件花纹神秘繁复的黑色长袍。 从前他只听过寒食节,还没有听过寒衣节。 “寒衣节是四大鬼节之一,与清明、上巳、中元三节齐名,人们怕先人在黄泉受冷受冻,每年的十月初一就焚烧冥衣,给先人烧来御寒的衣物。黄泉的亡灵也可以在那天化形去人间见一见亲人。” 察觉到江又年脸上的疑惑之色,谢南州遂简要地解释了一下寒衣节的来历。 而江又年在听到谢南州的最后一句话时,瞬间眼前一亮,瞳孔放大,“化形?这是什么意思?” 谢南州看见江又年本来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的眼睛一时又亮了起来,那眼里细碎的光芒闪烁着兴奋和猎奇。 跟小悠没什么两样,确实像个小孩儿。 不过,现在他不打算告诉江又年,遂神秘地笑了笑。 “先睡吧,待会儿再跟你说。” 其实江又年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这会儿谢南州话说了一半就走了,江又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最后实在是扛不住了才睡过去。 睡醒之后,江又年和谢南州在家里简单吃了晚餐就收拾出门了。 两个人身上都穿着那种带有神秘花纹的黑色长袍。 就像是去参加一个神秘庄重的仪式特意着装。 乘坐电梯下到一楼。 江又年第一次发现这楼里的人这么多。 原本空荡荡的广场上此刻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 而且还摆了些花花绿绿的小地摊,人群熙熙攘攘,颇有些赶场的味道。 “小谢哥哥!” 雀跃的童声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不用怀疑,肯定是小悠。 小悠早就等在楼下了,此刻一看到谢南州他们就飞奔着跑来。 令人稀奇的是,他还别别扭扭地跟江又年打了个招呼。 小悠的身后跟着泰哥、孔鹊、张叔、老高等人。 而且江又年看张叔和老高这热聊的氛围。 两个人分明已经很熟了。 “诶,老张我跟你说,你那个菜要浇大粪的,我以后每天来帮你,咱们把地再翻得宽一点,多种点儿,到时候吃不完的还可以拿出来摆摊儿。” “好啊!到时候咱们俩五五分账!” 江又年想不明白老年人的友谊来得这么快的吗? 他不过就睡了一觉,老高就已经和张叔熟得可以互相串门了。 要不是有谢南州能证明他只睡了几个小时。 看老高和张叔的熟练程度,他都快以为自己睡了好几天了。 “诶!错了错了,这一拍头要扬起来,屁股要撅起来!你看看你,跟个木头似的!” 严厉的挑剔声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循声跟着看去,只见广场角落的一块空地上整整齐齐地站着好几十个大妈。 各个撅着臀,仰着头,脸都快笑僵了。 那穿梭在人群中叽里咕噜,四处纠正动作的人,正是刚跟江又年他们一起从怨境中出来的宋姨。 这才几个小时,竟然组建了一支广场舞天团?! 江又年不得不感叹老年人的社交能力就是强。 在他们面前,年轻人都是社交残疾。 这些个大爷大妈,都是社交悍匪。 怨境里奔波这些日子吧,他们年轻人出来还得补补觉。 可这些老家伙们一个赛一个的精神。 之前宋姨还拄着拐杖,现在这健步如飞的腿脚,犀利的眼神,中气十足的声音。 还有几分像从前? 不,还有几分像几个小时前? 小悠凑着热闹也窜到那广场舞团队中去跟着灵活地扭动起来,精神力十足。 江又年知道,这小家伙每次从怨境中出来,一回到他那个小家完全是进入了另一个体能训练室,根本停不下来。 真是上不如老,下不如小啊! “这广场舞还少了点东西啊!” 孔鹊瞅着那一个个大妈扭来扭去的,不自觉地用脚打着拍子。 “你是我的小呀小......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魔性的旋律从中转站的大门口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周梅和宋苒两人抬着一个黑乎乎的机器从外面进来。 “就是这个!music!” 孔鹊惊喜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音响。 跳广场舞怎么能少了这个呢?! 大妈团们一看到音响就欢呼了起来。 “好啊!” “现在有音响了,跳起来更有感觉了!” 紧接着,魔性的旋律飘扬在整个广场上空。 大妈们学得比之前更加有劲儿了。 紧接着,老高拉着老张也跟在队伍后面跟着扭了起来。 动作僵硬,跳得乱七八糟,但是笑得很开心。 江又年看着那一个个蹦得贼欢的大妈,不安地看向谢南州。 看看这大妈们,起得比鸡都早,万一这一早就起来舞动奇迹,还怎么睡懒觉? 谢南州一看江又年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安抚道。 “放心吧,外面的声音传不到古楼里面。” 原来如此!闻言江又年才长松了口气。 回想起来,他大学寝室楼外面就是一个广场。 对面小区里的大妈们一个个贼勤快,风雨无阻的,每天都要跳广场舞。 偏偏还都是在早上跳。 那一整栋楼,愣是没有一个学生缺席早八。 “走吧,咱们出去转转。” 广场上的热闹继续,江又年带着众人出了中转站。 只见忘川河畔,到处都是披着黑色长袍的人。 纷纷站在忘川河畔,或双手合十,或跪地叩拜,或垂眸闭目,神情虔诚,嘴里呢喃着一种神秘的歌谣。 那歌谣似是穿越了天际,空灵悠远,化作一只只金黄的,闪着晶莹柔光的纸鹤,蜿蜒飞升,汇成了一道银河,直达人间。 金黄色的光芒从忘川河畔不断汇聚,映衬得河水都泛着金色的光芒,原本一直阴沉沉的黄泉,似乎在此刻,变得格外温馨、光明。 这呢喃歌谣似乎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哀愁,淡到让人几乎可以忽视。 却在积聚起来后汇成了浓郁的悲伤。 江又年总觉得在听了这歌之后,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他们在干什么?” 看着那些不断盘旋飞升的纸鹤,谢南州眸光悠远沉静。 “忘川亡灵把对家人的思念都唱进了歌里,那些飞舞的纸鹤会化作飞蛾、蝴蝶、蚂蚱、小鸟、蜻蜓等任何不能言语的生灵回到人间,去看望他们的亲人。” 不断壮大的纸鹤队伍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在江又年的眼底闪烁,似是带着摄人的温度,让人眼眶灼热。 第62章 入夜之后,天明之前 无数的金色光芒从忘川河畔的各个角落升起。 点点星光,汇聚成河。 看着四处虔诚祷告的亡灵,江又年眼底透着无尽的悲凉。 他们又是谁的父亲,谁的母亲,谁的兄弟姐妹,谁的丈夫,谁的妻子,谁的子女。 在忘川留守这岁岁年年,只是因为放不下,放不下今生的一切。 人间一年四节,可在忘川又要等待多久才可以等到今天这样的机会。 江又年眼眶灼热地看向一旁沉默伫立的谢南州,只觉得此刻他的身上笼罩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他们化形去到人间可以待多久?” 谢南州眼底藏着翻涌的酸涩,喉头哽咽,“入夜之后,天明之前。” 不过只有一夜而已。 江又年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 黄泉下几十年的等待才换得的一次相见,竟只有短短的一夜光阴。 且化作的是一只只渺小到不起眼的小虫,不能言语,只是看一眼,甚至可能还要被不知情的亲人驱赶。 生与死,不只是在一念之间。 还是从此万水千山、沧海桑田。 忘川的祷告还在继续,呢喃的歌谣笼罩在整个忘川上空。 让所有人的心底都蒙上了一层雾。 黄泉中转站内载歌载舞,忘川亡灵却孤寂地伫立江畔,沉浸在思念的苦寂中。 这一墙之隔,也是生与死的距离。 江又年跟着谢南州一路走来,原本热闹非凡的幽冥集市在今晚也都关门闭户了。 看着已经关了糖葫芦店,江又年有些愧疚地对小悠道歉,“本来要给你买糖葫芦的,明天可以吗?” 小悠窥见江又年眼底的悲伤,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明天就明天吧。” 转眼,众人行至黄泉码头,只见那码头上四处聚集着一堆堆人。 行至其中,只见一堆人中围着个老伯。 正口若悬河地讲着什么,围着的一圈人时时发出惊叹。 “我跟你们说,我清明的时候回去看我们家那个臭小子,结果给我变成个蚂蚱!我们家那小孙子追着我满屋子跑,要不是我躲得快,差点儿被他一巴掌拍死了!臭小子!又长高了不少。” 那老伯起先还乐呵呵的,讲着讲着,就眼眶红了起来。 围观的人有不少都跟着红了眼眶,有人接过话去。 “我也是啊,中元节那天,我变成了只大扑棱蛾子!我那闺女就是怕虫子,我没敢靠近她,歇在灯上看了她一整晚。她忙啊,熬夜工作到凌晨一点了才结束,她还要玩儿手机!这不糟蹋身体吗?我索性给她一吓,从那灯上飞下来直往她手机上扑腾!给她吓得不行,立马关了手机睡觉!” “哈哈哈哈哈!” 这大叔讲得绘声绘色的,众人闻言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孔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花花绿绿的丝巾,边擦着眼泪,边回忆起往事。 “我想起,以前家里总是莫名其妙出现一些青蚂蚱,冬天还有飞蛾,我每次想打吧,我妈都不让我打,她说那是回来探亲的先人,我还老说她迷信,我要是死了,得多久才能见到我妈啊!!呜呜呜呜!” 讲着讲着,孔鹊就掩面大哭了起来。 说起来,大家已经来了黄泉快半个月了。 这次周梅和宋苒这个双怨主怨境带给众人的打击太大了。 差一点就出不来了,100个功业值真是遥遥无期。 小悠眼眶通红地看向谢南州,“小谢哥哥,如果我们死了,也要像他们一样几十年才能回去看一眼亲人吗?” 其实小悠自从来了黄泉中转站一直都很开心。 因为他可以站起来跑跑跳跳了。 这是他做梦都想要的感觉。 甚至,他一直积极地跟着谢南州平怨也不是因为他想回到人间。 只是想要刺激,想要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可是,刚刚的一幕幕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残酷。 他并非对人间没有留恋。 他知道,他的爸爸和妈妈还守在病房里等他醒过来。 如果他真的死了,爸爸妈妈该有多伤心。 从此想见他们一面,就遥遥无期了。 “小悠,你的日子还长,要好好活着。” 谢南州从始至终都知道小悠打的什么主意。 之所以愿意带着他进怨境,也是因为想让他早点离开黄泉。 这一次特意带大家来参加寒衣节。 也有谢南州的用意,他们中的很多人。 根本就没有认识到死亡的残酷。 还寄希望于跟着大佬躺平过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江又年沉默地坐到了人堆边缘,贪婪地去听他们那些回去探亲的故事。 去感受亲情原本的样子。 可是越听,越觉得难受,心里有一股浓浓的悲伤无法化解。 却让人摸不清那悲伤的缘由。 如果他死了,在今天这样的节日。 没有人担心他在这里的冷暖,不会有人给他烧冥衣。 他也没有要跨越时空去见一面的人。 好像这一刻对他来说,死和活着,没有什么区别。 反而在黄泉,一个本该抛却前尘的地方,他找到了自己的心。 一颗冷冰冰的心,渐渐地也知了冷暖。 “小谢哥哥,如果我离开黄泉了,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悠忽然问出口的话让其他几人也跟着侧目看了过来,一个个眼底带着种悲伤和无助。 他们这一行人,两度出生入死,早把对方当成了兄弟。 谢南州嘴上说着只管江又年一个人的命。 可哪次逃命不是带着一大群人? 江又年虽然平时不大出头,但当谢南州离开队伍时所有人都会无条件地听他的指挥行动。 孔鹊虽然抠嗖嗖,但关键时刻从来没吝啬过。 还有其他的人,每一个,都独一无二。 离开黄泉,是对对方最好的祝愿。 也是必然会来临的一刻。 不管是生,还是死。 大家最后都会离开。 到那一刻,这个小队伍就算是散了。 谢南州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搭在小悠的头上似是带着种无力感。 河畔冷风摇摇,吹得众人衣角翻飞。 谢南州沉寂的眸光看向了同样回望过来的江又年。 眼底情绪翻涌,氤氲着朦胧的水雾,似有沉沉雾霭阻隔,整个人看上去无端多了几分寂然。 “不会的,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第63章 聚餐就要吃火锅 参加完寒衣节回到中转站,一行人都兴致缺缺的。 古楼大厅里,城主、林纾林墨姐弟俩、齐烽等人都在。 “你们回来啦?” 城主一袭红衣,又恢复了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孔鹊哭得跟两个核桃一样大的眼睛一看到城主就雀跃起来。 快走两步凑到前面去,“小仙女!回......回来啦!” 众人一见孔鹊那色心大起的模样,都无语地摇摇头。 城主一听孔鹊对她的称呼,也顿觉奇妙。 这忘川河畔,还没有人敢叫她小仙女。 谁不是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城主。 除了谢南州那个家伙。 非得要有求于她的时候才肯叫她一声城主。 其他时候,能跟她打个招呼就不错了。 孔鹊还不知道城主跟林纾的关系。 遂孔雀开屏,各种彰显自认为能令人无法自拔的魅力。 “小仙女,你穿红色真好看,你看我这个丝巾怎么样?很配我今天的打扮吧?回头我给你送一条,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直到林墨实在看不下去这傻子了,才一把将人薅走。 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姐和城主惺惺相惜,你不要插足她们的感情。” 孔鹊闻言惊恐地看向不远处站在一处的一对璧人。 一个红衣似火,笑靥如花。 一个黑衣如墨,沉静似水。 林纾身材高挑,刚好比城主高一个头。 二人站在一处,气氛格外的和谐。 好似身边的人都跟她们不在一个世界。 “都到了?” 凉凉的女音自后方响起。 众人回首,只见宋苒、周梅,还有宋姨从楼梯口下来。 所以? 刚刚大家在楼下是在等她们? 刚从外面回来的几人终于懂了为啥齐烽这家伙能安分坐在这里。 原来是城主发了话,今天开会,大家一起讨论一下这次双怨主怨境中的功业值问题。 因为大家确实不是因为怨主怨解正常出来的。 而是从生门出来的。 甚至连两个怨主都是从那里出来的。 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作为首例,要开会讨论。 城主靠在柜台边,看向坐在下方的众人,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按照规定,从生门出来要扣掉一个怨境的功业值,也就是10分。” 提到这里,泰哥等人只觉得呼吸不畅,好不容易从湖娘那里攒了20个,还以为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进10个怨境就可以回家。 谁知道能遇上周梅和宋苒这个双怨主超级难怨境啊。 差点儿人没了,现在还要扣功业值。 却只听城主话锋一转。 “但是,两个怨主呢,现在也离开了怨境,也算是大功一件。本来按照正常奖励原则,这个怨境要是正常关闭可以奖励20个功业值,因为有两个怨主。现在,就功过相抵,不赏不罚,有意见吗?” 可以不罚? 那就太好了! 这种时候也不盼着能加了,只要不罚,维持原状也好啊。 孔鹊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赵明的肩上,“都怪你!非要怂恿我们一起去,说是跟着大佬能躺赢是吧,这次要不是他们几个,咱们命都得搭在里边儿!” 赵明自知理亏,也不还手,躲着孔鹊手上的动作,“我知道了,都怪我撺掇你们。” 接下来要讨论的就是周梅和宋苒的去留问题了。 亡灵是不可以留在中转站的,之前两人跟着宋姨进来也只是城主宽容一时。 这个问题迟早要解决。 “城主,求求您帮帮我,我妈年纪大了,她跟着其他人一起进怨境很可能没办法出来,我陪着她进去,直到她拿到100个功业值回到人间,我就走,投胎也好,做忘川的孤魂野鬼也罢,都可以!” 宋苒说着就跪到了城主的面前。 任凭大家怎么拉都不起来。 确实,宋姨现在虽然精神不错,还可以跳广场舞。 但是像宋姨、张叔、老高他们这种老年人进入怨境很大可能都出不来。 一是体力跟不上,二就是反应能力跟不上了。 要想出来,真的就只有依靠别人的力量。 但怨境凶险,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人能够救你。 城主靠在柜台边,久久不语。 良久,看向跪在脚边的宋苒,哭得泪眼婆娑的宋姨,还有一脸严肃站着的周梅。 而且周梅早就说过,她不想去投胎,她对来生暂时没有期待。 城主脑子里忽然间闪过一个绝妙的想法。 “想留下来也行,中转站只有一种亡灵可以留下。” “什么?您说,我都答应!” 宋苒满含希冀地抓住城主的手,现在只要有一个机会不分开她们母女俩。 她什么都可以接受。 只见城主狡黠的眼神在宋苒和周梅的身上扫了又扫。 “只要你们加入我枉死城,成为我城内的工作人员,自然可以住进中转站。” 谢南州闻言淡淡地撇开了眼。 他就知道了城主想的什么办法。 这整个黄泉政务系统都快忙死了。 不管是哪个机构都差人。 更别说枉死城这种怨灵云集之所。 要是没点儿本事,谁能管得下来这一城的鬼。 城主看中的就是周梅和宋苒她俩身上的狠劲。 这俩就是怨气冲天才被封印起来的。 现在出来了,又不想去投胎。 正好,放进她的枉死城。 不怕管不下来那群恶鬼。 “你需要我做什么?” 虽然有这个机会很好。 但是宋苒担心自己在枉死城任职就没办法陪着宋姨进怨境了。 眼见宋苒脸上的犹疑,城主立马抛出优厚条件,生怕她跑了。 万一她要是不同意,自己也拿她没办法,她顶多就是不住在中转站,一样也可以在黄泉游荡的。 “这样啊,你和周梅你们俩上一周休一周好吧?正好有时间可以陪你妈妈进怨境嘛!” 这条件可谓是非常丰厚了,完全解决了宋苒目前面临的所有问题。 二人即刻同意了。 其实周梅一点儿也不想去投胎。 她觉得这辈子和下辈子也许没有任何不同。 去人间,一定是享福吗? 也许是历劫也说不定。 “诶!你们开会开完了吗?开完了赶紧上来!今天我和老张给大家露一手!咱们今天吃火锅!菜都是我刚去田里摘的!快上来!” 热火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众人抬头望去。 只见老高系着围裙,捏着把锅铲站在三楼的栏杆边冲楼下的人吆喝。 他和张叔不晓得什么时候竟然跑回去做饭去了。 不过闻言能吃火锅,大家瞬间热闹起来。 各个兴奋地往自己家里跑,去拿好东西来分享。 “诶?等我!我那儿有啤酒,我回去搬!” “我那还有点儿瓜子儿!我去拿!” 老高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冲着楼下还站着嬉笑的几个人嚷嚷。 “辣椒面!谁家还有辣椒面?再拿点儿过来作蘸碟!” “我那儿有!我回去拿!” 第64章 饿狼扑食 聚餐的地点在张叔家里的小院子里。 谢南州、江又年、小悠、孔鹊、泰哥、张叔、赵明、齐烽、城主、林纾、林墨、老高、周梅、宋苒、宋姨总共十五号人。 两张木桌拼在一起,十五个人围坐成一圈。 张叔和老高特意做了两锅,这样才坐得开。 桌上摆着两锅红艳艳的红汤,热辣滚烫的香味扑面而来。 浓郁的汤底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闻着香味就让人忍不住口水直咽。 菜品倒也还算丰富。 毕竟是在地府了,能凑齐这些东西就不错了。 而且好些蔬菜还是张叔自己种的。 但是像什么火锅丸子、豆皮、毛肚、牛肉卷、羊肉卷之类的都是张叔之前去幽冥集市买的。 早在江又年他们一行人进入怨境后,张叔就计划着等他们回来了要一起吃火锅,火锅系列菜品都是他在那段时间每天出去逛市场一点一点买回来的。 张叔一个人在家里闲着无聊就打理农田,种种菜。 幸好幽冥集市有卖菜种的,种类还很多。 而且张叔发现了一个在黄泉种菜的好处。 那就是这里的菜长得特别快。 特别是像生菜、香菜这种,以往在人间种,怎么的也得一个月才能收获。 可是这些他从第一次出怨境后就开始种的菜,差不多7-10天的样子就成熟了。 对此,张叔不得不感叹,这地下的土壤就是营养丰富。 至于老高之前说的浇大粪的事情,张叔想想还是不必了。 臭! 张叔和老高两个人系着围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老白干。 非要小酌一杯,一人倒了一杯,其他人怎么也不肯陪同。 “张叔,我们喝点儿啤酒就行了,您赶紧动筷吧,我要馋死了!” 孔鹊推拒着挪开自己的杯子,盯着那香气四溢的锅里直冒口水。 张叔闻言才反应过来,一桌子人还在等着他这个东道主动筷呢! “哈哈哈哈哈!怠慢了,怠慢了!” 张叔象征性地在锅里捞了一筷子,乐呵呵地招呼着翘首以盼的众人。 “大家今晚吃好喝好!” “好!” “好!” 于是乎,饭桌上热闹起来。 就差筷子在桌上打架了,不是没吃过火锅。 就是这种氛围,让人享受。 就像过年一样。 小辈嘴馋疯狂干饭,老一辈喝两口小酒,天南海北地说着笑话。 江又年此刻完全就化身老妈子,在桌上疯狂的往自己家里两个崽子碗里夹菜。 主要是孔鹊、林墨、齐烽这几只恶狼太恐怖了,慢一点儿就要被他们抢完了。 小悠以前因为要吃药,从来没有吃过火锅这种重口味食物。 这是他第一次吃火锅。 给孩子馋得不行,嘴里实在忙不过来,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锅里抢吃的。 而谢南州又吃得慢,江又年担心等他吃完碗里那一小块东西锅里就没了。 熟人局嘛! 江又年就完全不讲什么武德了,更别说什么社恐了。 完全不存在! 东西一下锅就在边上守着,主要是孔鹊和林墨,还有齐烽这三个家伙太不讲武德了。 自己不下菜,老盯着锅里的。 江又年要是不守着,转个眼的功夫就得被他们仨给捞个干净。 对面三双眼睛跟江又年大眼瞪小眼,耳朵都听着锅里的动静。 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就下筷抢肉。 “小江,你偏心啊!都不给我夹夹菜。” 齐烽不太能吃辣,两片嘴唇红艳艳的,肿成了香肠嘴。 “你?我要再慢点儿,筷子都下不去锅了。” 江又年一想起那几只恶狼抢食的场面就心悸,那锅里连姜片都被捞起来吃掉了。 手不快点儿,毛都吃不着一根儿。 身旁谢南州矜贵地擦了擦嘴,而后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江又年拿着公筷的手上。 “我吃好了,你吃,我来夹。” 江又年侧首看去,只见火锅氤氲的雾气中谢南州一张常年冷白的脸竟被衬得添了几分红晕。 那原本淡淡的唇色竟被火锅的辣度染上了一层妖冶的暗红。 配合那烟雾中朦胧的眼神,竟有几分勾人的美色,看得人脸红心跳。 本来谢南州五官就长得很好,笑起来像个儒雅的世家公子,不笑又似那雪山之巅的仙草,可望而不可及。 狠起来,又是另一副样子,就像是从炼狱中闯出来的罗刹。 这每一面江又年都见过,唯独今天这种样子,这是第一次见。 江又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被谢南州给美到了。 于是慌张地把手里的筷子塞到谢南州的手上,“好,你、你来。” 不自觉的脸上攀上了一丝热气,江又年顺手拿过面前的啤酒就打开。 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 冰冰凉凉的,犹如一盆冷水一下子浇在了火热的熔炉里。 不过得了一息的冷静,转眼那心里的火又无端冒了出来。 连脑袋也迷迷糊糊起来。 从谢南州接过筷子的那一刻,孔鹊和林墨就老老实实地自己下菜了。 跟江又年他们俩还敢逗着玩玩,可是对谢南州他们俩就不敢了。 只有齐烽还一脸挑衅地看着谢南州。 “哼!我倒要看看,是你手快,还是我嘴快! ” 谢南州眉梢一挑,眸光淡淡的在齐烽肿得夸张的唇上扫过,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来。 他就不信这家伙还长得开嘴。 还不待众人开抢,一个脑袋就无力地歪在了谢南州的胳膊上。 谢南州垂眸一看,那脸蛋红扑扑的不是江又年又是哪个? 这是? 喝醉了? 谢南州的眼神落在了倒在江又年碗旁的空啤酒罐上。 无奈地笑了起来,一罐啤酒? 就喝成了这个样子? 小悠嘴里塞得满满的,抽空抬起头来,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不清楚,“小......谢锅锅,你们先......回去吧,沃自己夹菜。” 老高和张叔小酒喝得面上两坨红晕,就像是猴屁股似的。 不过那眼睛还清明得很。 看着醉倒在谢南州怀里的江又年,俩老头仰着头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嘿嘿!小江我一看他喝酒就不行,刚才让他慢点儿喝,他非说热,两口下肚,喝急了吧!嘿嘿嘿!” 张叔拍了拍老高的胳膊,老嘴一撅,“这群小的没一个能喝,咱们俩喝!干!” “干!” 转眼俩老头又将手一绕,喝起了交杯酒。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 众人看着那举着酒杯又开始转圈跳舞的俩老头就扯着嘴笑了起来。 刚才还说他俩没醉,现在看样子也差不多了。 第65章 不要离那么近勾引我 “泰哥,你照看着他们几个,我先把小江带回去了。” 谢南州一把将江又年揽在怀里靠着,而后站起了身,扫了眼满院子的残局,只能嘱咐比较靠谱的泰哥看着点儿了。 宋苒和周梅已经带着宋姨离席了,城主也被林纾拉着走了。 现在桌上就还剩下几只恶狼、两个醉鬼。 江又年脑袋乖乖地靠在谢南州的颈侧,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外走。 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诶!孔鹊!你又抢我的鱼丸!自己煮!” 那手还不安分地一抓一抓的,谢南州瞥向他那手势,几个指头捏在一起,还状似拿着筷子在夹菜呢。 谢南州垂眸看着江又年这副迷迷瞪瞪的模样,唇角无意识地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来,眉眼越发的柔和起来,眸中光华流转,如无尽的涟漪在心湖荡开。 张叔家在三楼,谢南州就只有先带江又年下到一楼,再坐电梯回20楼。 转而将手牢牢地锢在江又年的腰上,提气飞身一跃,谢南州就带着人稳稳地从三楼落到了一楼大厅。 进了电梯,江又年好似清醒了些许,从谢南州的颈间抬起头来,眸中还有几分迷糊。 看着眼前垂眸望着自己的谢南州,江又年抬手推着那张脸。 撅着嘴嫌弃道,“你离我远一点儿!” 谢南州还锢在江又年腰上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离远点儿? 他很嫌弃自己吗? “你讨厌我?” 却见江又年迷蒙地盯着谢南州那张脸看了半晌。 “不讨厌啊!” “那你为什么让我离远点儿?” 谢南州盯着江又年的脸眸光一瞬不动,电梯已经到了20楼,可两人仍旧身形未动。 只见江又年手指一摇一晃地在谢南州红润的唇上点了点。 “你不要离那么近勾引我。” 而后江又年脑袋啪地一下歪在了谢南州的颈间安分睡了过去。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谢南州的颈侧,似是带着慑人的温度,几乎将人融化。 江又年最后猝不及防的醉话,让谢南州心里漏跳了一拍,眸中先是错愕,转而慌乱到心口砰砰乱跳。 被江又年指尖轻点过的地方似在发烫,微微张开的唇瓣久久僵住,忘了合上。 可在听到江又年均匀的呼吸声后,谢南州发现刚才的一切慌乱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慌乱。 最后都化为了低声的苦笑。 “呵!江又年,真有你的。” 完全睡过去的江又年跟个死猪似的,全程靠着谢南州把他扛回去,给他简单擦了脸和手,而后脱了鞋子和外套,将人往床上一丢,被子一盖,大功告成。 醉鬼全程连眼皮儿都没掀一下。 谢南州苦笑着给江又年掖了掖被角,视线却被江又年放在床头的书吸引了过去。 书里还夹着一张纸,谢南州从床头抽出书本,顺势坐在了床边。 这是上次谢南州给江又年的那本书《三号病房》。 谢南州翻到江又年夹着纸的那一页,只见那纸上写着一串干净利落的字迹:当原则遇上心动便会不停破例 看了眼夹着读书笔记的那一页章节标题,谢南州微微一愣,而后垂眸,唇角掀起一抹笑来。 侧眸望向那张睡得香甜的红晕脸蛋,谢南州深邃的漆黑眼眸中似有星光穿越,璀璨耀眼。 第二天醒来,江又年不可避免地头痛欲裂。 重新洗漱下楼后,江又年看到谢南州正在厨房做早餐。 听到动静,谢南州头都没回。 “起来啦?” “嗯。” 江又年神情恹恹地瘫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应了声。 “头还痛吗?” “还有一点。” 今天早上吃面条,谢南州已经把面端上餐桌了,江又年挣扎着起来去洗手拿筷子。 谢南州虽然不会炒菜,但不得不说,面还是做得不错。 不过,主要还是得益于那霸道的小面调料。 但仔细想想,江又年觉得其实谢南州煎的鸡蛋也很不错。 “这生菜哪里来的?你早上去集市买的吗?” 江又年吃得很香,看了眼碗里绿油油的生菜,脆生生、甜津津的,让人胃口大开。 看江又年胃口不错,谢南州也就没那么担心他了,顺手自然地把自己碗里的蔬菜夹到了江又年碗里。 “今早张叔送过来的,说是大丰收,待会儿还要去摆摊儿呢。” 江又年心安理得地接受谢南州的投喂,三两口一碗面就见了底,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张叔这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嘛!” 想起张叔这一天天的,又是种菜、卖菜,又有了广场舞搭子,根本就无聊不起来。 “我待会儿要带周梅和宋苒去一趟枉死城,中午应该来不及回来吃饭了,你自己在家吃,菜都在冰箱里。” 谢南州已经起身在穿外套了。 江又年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谢南州养的孩子,他现在还在做中转站的代理站长,每天好像都有忙不完的事儿,哪怕出门上班还得安排好自己这个留守儿童的午饭。 “周梅她们在枉死城里面做什么工作啊?” 谢南州在书架前整理文件的手一顿,而后想了想,“应该算是......保安大队吧。” 啊? 江又年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保安大队? 两个女生? 装好文件回身看到江又年脸上的疑惑,谢南州好心拍了拍他的肩提醒。 “别忘了她们不只是女生,还是差点让你丧命的怨主。” 哦! 死去的记忆瞬间回笼。 周梅能够单手掐死一个成年男人,宋苒可以轻描淡写地对杜城掏心掏肺。 这一幕幕分明就是前几天的事情。 江又年竟然因为昨晚一起吃了顿火锅就差点儿忘了,这姐俩可是怨主啊! 怨灵中的怨灵,让她们去枉死城当保安。 很明智! 这简直就是她俩的舒适区嘛! 凶名在外的人物,连鬼都怕。 江又年待在家里也无聊,索性跟着谢南州一起出门去楼下转转。 古楼外面的广场上很热闹。 宋姨正带着她的广场舞天团们在加紧练习。 江又年目送谢南州他们离开,而后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着发呆。 “看什么呢?小江?” 身旁的空位有一个人挨着坐了下来。 江又年侧首看去,被齐烽肿成个红圈的嘴唇吓了一跳。 “你是不能吃辣吗?这嘴还没消下去?” 明明昨晚看着齐烽的嘴还没那么严重,怎么这会儿这么严重了? 齐烽撅着嘴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红肿的嘴角,“哼!要不是为了把谢南州比下去,我能吃那么多吗?” “你们俩有什么仇?你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作对?” 江又年就不明白了,齐烽为什么老跟谢南州过不去。 而且又没有真正做不利于谢南州的事,更像是戏弄他,在吸引谢南州的注意。 难不成? 江又年吃惊的目光从齐烽的脸上移到了他的...... 第66章 后! 齐烽眼见江又年的视线从自己的嘴上落到了自己的...... 一下子羞恼地捂住那块地方,脸涨得通红。 “干什么!江又年!往哪儿看呢!” 江又年怀疑的视线从那处齐烽捂得死死的地方收回。 “难道不是?” 齐烽避嫌般的坐得离江又年远了一点儿。 “当然不是!你齐哥我可是直男!” “那你为什么老是吸引谢南州的注意?” 江又年眯着眼紧盯齐烽的眼睛,不给他一点儿逃避的机会。 只见齐烽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抹坏笑。 “你猜?” 江又年脸上扬起一个假笑,露出整齐的一排牙。 “你猜我猜不猜?” 而后无所谓地转身坐了回去。 齐烽眼见江又年不接茬,又腆着脸追过去。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齐烽一张腊肠嘴凑得老近。 江又年嫌弃地一巴掌推开他的头,“猜个铲铲!猜!爱说不说!” 齐烽脑袋被推得一偏,不怒,反而笑了起来。 “小江,我发现你比谢南州有趣,以后我就找你玩儿!” “我能陪你玩儿多久?拿到100个功业值我就回去了,倒是你,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宁愿面对怨境里的险恶也不愿意回到人间?” 江又年脱口而出的话,将齐烽脸上的笑意扫得一干二净。 这些事情,江又年早就觉得好奇了。 但是之前一直在怨境中,大家也没什么机会闲聊,直到这会儿两人才有机会闲聊几句。 不过,看到齐烽瞬息变化的表情,江又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齐烽,如果提到你介意的事情了我跟你道歉。” 却见齐烽颓丧地垂着脑袋,而后再仰起脸时,脸上带着一种让人陌生的沧桑。 “我觉得怨境比人间真实,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恩怨分明,我喜欢这种真实的感觉。” 齐烽一直幼稚、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此刻就像是洞察一切魑魅魍魉,满眼都是看破红尘的空寂。 江又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间被吓到了。 心里构思的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就听齐烽怅然的声音响起。 “小江,你知道整个忘川河畔每天有多少人来来往往吗?” 江又年顺着齐烽看的方向看去,只见中转站门外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 有匆忙前去幽冥集市摆摊的商贩,也有刚从集市买完菜出来的人,手上拿着绿油油的青菜,还有无所事事在四处闲逛的。 “不知道。” “那你知道中转站住的时间最长的租客是谁吗?” 齐烽嘴角忽而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他笃定江又年会说错。 果不其然,江又年一看齐烽那笑容就脱口而出了齐烽笃定他会说的那个答案。 “你。” 猜中的齐烽捂着嘴吃痛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猜错。” 错了? 江又年疑惑,他明明记得谢南州说过这个家伙存了几百个功业值了,还有谁能比他住得久? “城主不算啊,她本来就不住在中转站。” 江又年喃喃自语地分析着,除了齐烽,城主不算。 还有谁呢? 毕竟住的这半个月也没听过还有什么风云人物啊? 毕竟整个中转站的几大风云人物他都认识。 城主、齐烽、谢...... 谢南州? 一个可能在江又年的心底闪过。 但是一瞬间就被否决了。 他记得初入黄泉时,在列车上,小悠还跟他炫耀来着。 说他和谢南州都已经有20个功业值了。 如果是谢南州比齐烽待的时间还长,他怎么可能只有20个功业值呢? 齐烽看江又年沉思的模样就知道他想到谁的身上去了。 “怎么?不相信?” “是啊,他的功业值跟小悠一样多,怎么可能比你先进来?” 齐烽嗤笑了声,随手扯了根草塞到嘴里叼着。 “我告诉你,我当年进来的时候,谢南州这家伙就已经在这里了。” 什么?! 江又年蓦地一怔,看向齐烽的眼神复杂难辨。 怎么会? 这么重要的事情,江又年惊讶于自己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说起来自己跟谢南州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相处的时间比跟其他人都长,关系应该算是最亲厚的了。 过的就像是一家人的生活。 可是他忽然间发现自己好像一点儿都不了解谢南州。 对于谢南州的事情,他真的一无所知。 他是怎么来到黄泉中转站的? 来了多久了? 这些事情谢南州从来没有跟江又年讲过,江又年也没有问过。 所以,也不算谢南州骗他。 “那他到底有多少功业值了?” 齐烽把嘴里的草屑吐了出来,长长叹了口气,“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问了好多次那家伙都不告诉我!” 连齐烽都不知道?! 江又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想起了从湖娘那里出来后去验证通行卡的时候。 所有人都验了,只有谢南州没验,那天他说自己没有带通行卡。 之后大家一起去了幽冥集市。 还买了糖葫芦。 而且那天谢南州买东西也没有用通行卡,整条街的记账单能证明。 他从来不用通行卡消费。 每次都是记账,然后去天地银行一起打款到商家账户上。 “齐烽,你来黄泉中转站多久了?” 江又年心底升起一股不太妙的感觉,下意识问了齐烽这个问题。 只见齐烽摸着额头想了半天,越想越烦躁。 “我......我、我不记得了。” 已经久到让他忘记时间了? “通行卡!通行卡上有时间,拿出来!” 江又年忽然想起来通行卡上有大家的开卡时间,催促齐烽赶紧把卡片拿出来。 只见齐烽恍然大悟,在身上的皮衣口袋里四处摸了又摸。 这时江又年才注意到,齐烽身上穿的这件皮衣风格......非常的? 复古! “找到啦!” 齐烽惊喜地从胸口的小口袋里摸出来一张明显看起来已经颜色陈旧的卡片。 江又年接过来一看,只见那卡片上赫然写着开卡时间是:1997年 97年?! 江又年大惊! 捏着卡片的手有些许颤抖。 看齐烽的年纪最多不过30岁,更像是25-28的模样。 如果他是97年进来的,那他很可能是70后! 张叔跟江又年是一个批次进来的。 如果按照张叔的年龄推测,应该也是70后。 那不就意味着? 齐烽的实际年龄跟张叔差不多大?! 第67章 江又年,你别死! 如果按照地上一天地下一年的时间来看。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黄泉那就是三百六十五年。 齐烽进来的时间是20世纪末,现在是21世纪30年代,地上三十年。 地下......那就是? 一万多年! 怎么可能? 一万年这样的时间江又年只在仙侠剧里听过。 那些个神仙们动不动就是上万年的闭关。 可是除了电视剧谁会把这些时间当真呢? 一万年! 甚至都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了! 人家齐天大圣在五指山下也才压了五百年就老实了,如果齐烽真在黄泉待了一万年,怎么还这么跳?难不成比大圣还能造?! 而且如果齐烽在人间都已经昏迷三十年了,怎么还没死? “你怎么了?江又年?” 齐烽见江又年一副见鬼的模样也好奇自己的卡有什么问题。 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没什么问题啊? 而且,他们本来都是半人半鬼了,这黄泉到处都是鬼,有什么好怕的? “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了吗?” “不知道。” 齐烽无所谓地又把通行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黄泉终日昏暗,日夜皆是如此。 他早就不知今夕何年了。 “按照黄泉的时间,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万多年了!” “这么久?!” 对这个时间,齐烽也只是惊讶地挑了挑眉,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跟江又年心里的惊涛骇浪比起来,完全就是轻描淡写。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你在人间昏迷三十年了还没死?” 只见齐烽神色一愣,而后虚张声势地转移了话题,“怎么?!盼着我死啊!我要是死了就得搬出中转站!你舍得?” 之后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地逃离了此处。 要说黄泉的时间算法与人间有异,之前江又年可以理解。 甚至还比较庆幸,因为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早一点回到人间,对他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 可是今天跟齐烽的对话后,江又年心里忧愁了不少。 是为了谢南州。 如果按照齐烽所说,他97年进来的时候谢南州就在,那谢南州又是什么时候到的黄泉呢? 他又在这里待了几万年呢? 忽然间想起什么,江又年飞快地跑回了古楼。 “砰砰砰!” 小悠正在家里攀岩,刚好爬到一半的位置,就听到门外传来的砰砰声。 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 可听外面敲门的声音那么急切,就认命地从上面下来。 “谁呀!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否则我就......”宰了你几个字卡在喉咙里。 小悠一开门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江又年。 那苍白程度显然是不正常的。 “你怎么了?江又年!” 小悠一把丢开手里的安全帽,上前扶住了撑着墙喘气的江又年。 刚才上楼的时候江又年还好好的,忽然间就呼吸急促起来。 那种熟悉的心律失常的感觉又来了。 就是他进入黄泉中转站那天晚上在宿舍昏迷之前的那种心口抽痛。 心跳骤然加快,然后心口抽痛,呼吸不畅。 江又年一手痛苦地揪在心口,面对小悠的提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撑着小悠小小的肩膀被他扛着放到了沙发上。 小悠看着江又年的样子吓得不行,嘴唇哆哆嗦嗦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去叫人!你等我,我去叫人!” “药......” 江又年感觉心口的痛越来越厉害,药就在他怀里,可是他现在没有力气拿药。 小悠要是这会儿去叫人,搞不好自己就真要一命呜呼了。 只能拼着力气吐出一个字来,所幸小悠是听懂了的。 “药!药对吧?在哪里?身上吗?” 小悠颤抖着手慌张地在江又年的口袋里摸索。 衣服、裤子的口袋都摸遍了,什么都没有。 “在哪里?!没有!” 小悠看着江又年渐渐涣散的目光急得哭了出来。 “江又年!在哪里?!你别死啊!” 小悠手搭在江又年的胸口,忽然间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神色一愣,拉开衣服往那内口袋里一摸,一个小瓶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小悠见过江又年玩儿这个小葫芦 ,知道是谢南州送给他的。 哆嗦着手打开瓶盖,“吃几颗啊?” 江又年已经人事不省了,现在也没时间给小悠犹豫了。 索性倒了几颗出来,掰开江又年苍白的嘴唇把药塞了进去。 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江又年原本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色竟然渐渐回暖,有了几分血色。 小悠瘫软地靠在沙发边,锻炼出的热汗刚刚被江又年一吓,都变成了冷汗。 不过,小悠惊觉江又年这药丸的功效也太神奇了些。 顿时对这药丸好奇起来。 “搞不好是什么灵丹妙药,我要是吃了会不会长高呢?” 小悠从小小的瓶口里看向小葫芦里剩下的乌黑药丸,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 而后又将小瓶口凑近自己的鼻孔闻了一下。 而后迅速后移脑袋,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咦?这什么药啊,怎么一股子铁锈味?难不成是补铁的?这能吃吗?” “反正你不能吃。” 谢南州的声音自小悠身后响起。 小悠被吓得一愣,慌忙回身看去。 只见谢南州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样子是慌张赶回来的。 “你怎么回来了?小谢哥哥?你不是去枉死城了吗?” 今早上小悠在楼上看到了谢南州和周梅她们一起离开,还打了声招呼的。 刚刚生死一刻,他本来是想去叫孔鹊他们帮忙的,因为他知道来不及去枉死城找谢南州了。 只是没想到,距离江又年不舒服就这么一会会,谢南州就回来了? 谁去叫的他? 自己根本就还没来得及求援不是吗? 谢南州没理会小悠没完没了的问题,修长的手指接过小悠手里的小葫芦。 细心地将瓶口盖上然后将小瓶子又塞回了江又年的内口袋里。 然后一把将沙发上昏睡中的人拦腰抱起,动作轻轻的,就像是捧着极致的珍宝,生怕磕了碰了。 临出门前谢南州留下一句话。 “小悠,以后记得,他的药就在内口袋里。” “哦。” 看着出门翩然下楼的二人,小悠乖乖的应下。 不过,看着谢南州对江又年的贴心,小悠觉得自己在谢南州那儿跟楼下广场角落飘摇的狗尾巴草没什么区别。 不过现在他也不吃江又年的醋了,谁让江又年也宠着他呢? 比起跟江又年争宠,小悠更喜欢江又年像个小妈似的照顾他。 刚刚江又年确实吓到他了。 这辈子他都忘不了,江又年的药在内口袋里。 回到20楼,谢南州把江又年抱回了房间,动作轻柔地将人放下。 谢南州怔怔地看着江又年还微微蹙起的眉心,只觉得心里像是无数根针细细密密地扎过,每一针都准确地扎进了心窝。 那沉静如水的眸中浸满了心疼、自责,“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第68章 小心肝儿,大补汤 江又年从头一天上午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睁眼的第一刻就看到了谢南州。 谢南州正捧着本书坐在床边。 察觉到动静,谢南州自然地把书放回江又年的床头。 “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又年撑着身子起来,看了眼谢南州眼底的乌青。 “你没睡觉?” “睡不着。” 谢南州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但江又年明显看到了他脸上的疲惫。 什么睡不着? 分明是一直守着不敢睡。 江又年想起昏迷之前自己执着于要去问的那些事情,现在却开不了口了。 谢南州不说,一定有他的原因,自己也不应该问,这是他的秘密,跟自己无关。 想明白这一层,江又年就不再执着于去探寻谢南州的过往了。 江又年现下已经感受不到心口疼了,甚至心口一点儿不适都没有。 这么多年上学体检一直没问题。 江又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间心口疼。 而且自从来了黄泉后心口会疼得那么频繁。 不过就是不知道谢南州给他的是什么药,真的很有效。 每次一吃完就立马生效,就是味道难闻了点儿。 总感觉有股血液的铁锈味。 “不好意思啊,又麻烦你照顾我,你赶紧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 江又年觉得自己这个室友也太麻烦了些。 不仅吃穿要靠谢南州,现在还得麻烦他照顾自己,实在愧疚。 只见谢南州起身,“厨房有汤,我去给你拿上来,喝一点。” “什么汤?我自己去喝吧,不麻烦你又跑一趟了,你去休息。” “行,你下去喝吧,我去洗个澡。” 谢南州转身回了房间。 江又年确实饿了,从昨天上午睡到现在。 连连错过了两顿饭。 现在肚子咕咕直叫在跟他抗议呢。 好长的一觉睡得他神清气爽。 伸着懒腰下到一楼。 果然见那灶台上放着一盅热气腾腾的汤。 拿了勺子往那汤里一捞,顿时脸色一白。 “这这这!谢南州!你这是什么汤啊!” 谢南州穿着浴袍出来,轻描淡写地应了声,“怎么了?这是宋姨、张叔,还有老高他们听说你不舒服特意给你做的大补汤,专门补心的,那汤里有猪心、鸡心、鸭心......” 江又年听着谢南州念出来的那一串心,小心肝儿都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这老一辈还真是把吃哪儿补哪儿这句话贯彻到底,江又年想想自己只是心口痛,就给他整了个家禽心宴。 还好他不是脑袋疼,要不然,他们要是整个鸡头、鸭头、猪脑花儿什么的,不得把他给吃吐啊! 最后,江又年做了半天心理建设,那汤他一口都没吃下去。 主要是那汤里一颗颗完整的小心脏也太恐怖了。 还一勺一个。 最后还是谢南州煮了碗面才把江又年喂饱。 不过,下午大家听说江又年醒了,纷纷要登门拜访探望江又年。 20楼,他们终于有机会进来了。 比如齐烽和孔鹊这两个家伙,完全就是冲着进20楼参观来的。 好在谢南州没黑脸,答应了大伙的探望。 他们也是有幸,坐上了20楼的电梯。 大家都没空着手来。 张叔和老高带了地里新鲜的蔬菜。 小悠专门去幽冥集市买的糖葫芦。 孔鹊非常朴实,从家里鹅卵石的缝隙里抠了几颗钻石下来。 泰哥给江又年从家里带了个毛茸茸的大玩偶。 城主和林纾去幽冥集市买了个果篮。 林墨跟着城主她们蹭着来的。 周梅和宋苒跟着宋姨一起来了,端了好几锅汤。 江又年一看到那熟悉的锅就脑袋发昏,不晓得那锅里又是什么动物的心。 齐烽……带了一箱啤酒? 啤酒?! 大家伙看着齐烽就没安好心。 谁家探望病人给人家带酒的? 这家伙,这酒怕不是专门带来今天打算在这里蹭饭的时候喝的吧? 江又年本来还在担心谢南州会不会因为家里来这么多人不高兴。 结果,只见他自然地招呼着大家,“不用换鞋,进来坐。” “小江,你陪他们聊天,我去弄点喝的。” 之后竟然转身去茶水间帮大家准备喝的和小吃去了?! 江又年本来要跟着起身去帮忙,却被齐烽一把摁住。 “跑什么?你们两口子总得留下一个招呼招呼客人吧。” 江又年闻言恼怒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两口子! 这是可以开玩笑的吗?! 看着江又年生龙活虎的模样,大家的担心淡了几分。 开始打量起二人的房子来,不过,也就只是坐着看看。 进来之后也不敢造次,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个个正襟危坐的,听着茶水间谢南州的动静。 时刻观察他的脸色,一旦发现他不高兴大家就赶紧撤。 结果,谢南州今天全程态度都很不对劲。 真把他们当客人了?! 还帮他们准备吃的? 城主觑了眼谢南州贤惠的背影。 而后扭着身子撞了撞身旁的林纾,低声取笑着。 “你说说,这成家了就是不一样哈,这么贤惠了。” “你可小点儿声吧,他耳朵好着呢。” 林纾嗔了眼城主,任由她靠着。 茶水间里谢南州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他确实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进来。 但是,早在阿旭家里的时候,那天大家一起做的那顿饭。 他就看出了江又年对那种氛围的渴望和眷恋。 所以,只要江又年喜欢。 谢南州可以陪着他去张叔家里吃火锅。 也可以接受这么多人到他们的家里来做客。 谢南州亲自端着托盘从茶水间出来了。 孔鹊他们几个哪里敢坐着啊。 立马起身去接,“南哥,你真客气,我来我来!” 谢南州任由孔鹊接过托盘,而后坐在了大家让出来的江又年身边的位置。 “哎呀!这可是谢南州亲手泡的茶!咱们这是托了小江的福才喝上呢!续杯啊!我要续杯!” 只见齐烽一口牛饮,一杯茶哐哐下肚,还猖狂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示意谢南州加水。 众人慢悠悠地喝着,笑着齐烽异想天开,今天能进来就不错了,他这是在挑战谢南州的底线。 果然,下一秒,只见谢南州淡淡地抿了口茶,缓缓道来,“我呢,就给你一杯茶的时间探望,既然你喝完了,那就可以走了。” 什么? 齐烽本以为今天可以趁着谢南州客气好好占占他的便宜,没想到这家伙是一刻都不想再装了。 好不容易进来,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地离开。 “没事啊,茶喝完了,我的茶叶还没吃呢!我就爱吃茶叶!” 说着,就从那杯子里捻了片茶叶出来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第69章 平地起高楼 “小江,给!这是我妈今天下午重新给你煲的汤,趁热喝了吧。” 宋苒将那几盅还冒着热气儿的汤移到了江又年的面前。 江又年看着那升腾的白汽就胆寒,“这......这次炖的又是什么汤啊?” 众人看着江又年憋屈的表情就觉得好笑,上午那锅汤其实不只是宋姨一个的主意,还有张叔和老高在旁边捣鼓。 三个人加的猛料,自然是不同凡响。 下午这几盅汤有宋苒和周梅参与,一个年轻人,一个医生,自然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放心喝吧,下午的汤是我和宋苒盯着炖的,没放什么小心脏,都是些药膳。” 听了周梅的保证,江又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上午那锅汤别说让他喝了,看一眼都不行。 他也不是不吃动物内脏,但也没这么吃过一整锅啊,而且还都是完完整整的一颗心,切成块儿他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偏偏宋姨、老高和张叔他们三个要讲究,说这种心口疼的就得吃一整个才见效。 大家就这么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有一个人说要走。 众人打定主意,只要谢南州不赶他们走,谁都不要动。 都在等,等墙上的钟转到吃饭的时间。 就看看谢南州能为江又年做到哪个地步,留大家吃饭看上去不像他会做的事。 但他要是真做了,大伙以后对江又年可就要...... “小江应该饿了,如果你们也......”‘饿了就赶紧回去’还没说出口。 孔鹊就腆着脸站起来,“我们也饿了,不用太麻烦,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众人眼里带着看好戏的神情看向迫不及待的孔鹊,他可真是勇啊,蹭饭没见过蹭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却见谢南州眸光扫向客厅里坐着的一圈人,神色不明。 大家看他的样子,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江又年也尴尬,自己还是寄人篱下呢。 这个孔鹊,也把自己这个客人的客人的地位托大了。 却听谢南州淡淡的声音响起,“十四个人,够了。” 嗯? 众人本来都打算逃离这个压迫的气氛中了。 谁知道谢南州刚刚竟然是在数人,还顺便把今晚的晚餐规划好了。 一时几匹恶狼也不敢真坐着等谢南州一个人做十四个人的饭。 纷纷起身帮忙,“需要我们做什么?剥蒜?还是择菜?” 只见谢南州不假思索地打开了冰箱,“不用了,菜都是成品。” 而后,站在后面撸起袖子准备帮忙的泰哥几人一脸疑惑。 成品? 什么意思? 这件事只有江又年清楚。 他们俩,都不会炒菜,吃的一直是做好的供品。 而且还各地特色换着花样吃。 经过江又年的解释,齐烽甩了甩衣摆起身,“好你个谢南州,竟然敢拿预制菜来招待我们!我告诉你,我坚决......”不吃!两个字在看到拿出来的菜后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谢南州从冰箱里端出来一盘菜递到了泰哥的手上。 众人看着那盘菜眼睛瞪得老大。 “这这这?” “这是?你们俩平时吃的标准?” 城主不可置信地抓着江又年的肩膀,看着那色泽鲜美,造型精致的一盘菜。 那浓郁的汤汁顺着那晶亮的绛红色表皮缓缓流淌而下,带动着软糯的胶原蛋白颤颤巍巍。 只看一眼,就知道那红烧肘子的肉定是烧得软烂入味,入口一定软软糯糯,入口即化。 更别说那精致的盘子,看上去更是增色不少。 泰哥捧着盘子生怕给摔了。 他们一行人来了黄泉后,谁不是每天随随便便吃点儿。 黄泉肉贵,蔬菜也贵,而且他们的账户上也没给分多少肉菜,更别说去买猪蹄儿了。 不然在张叔那里的那顿火锅几个人怎么会跟恶狼一样抢食。 没想到啊! 这20楼天天吃肉,还换着花样吃! 紧接着,谢南州陆续从里面拿出一盘又一盘山珍海味来。 花雕醉蟹、油焖大虾、东坡肉、清蒸鲈鱼、四喜丸子、梅菜扣肉、水煮牛肉、鲍汁海螺、翡翠双鲜、翠玉豆腐、松子百合、玉露松茸、海参炖鸡汤、虫草花炖乳鸽...... 一盘接着一盘,众人眼睛都看花了。 围观的城主等人情不自禁围上去帮忙,一行人形成一条传递的流水线。 每一盘菜都在众人手上掠过,那惊讶的嘴张开之后就没阖上过。 现在别说吃了,看都看饱了。 谢南州关上冰箱后,众人傻眼地看向这摆了一灶台,加上一整个餐桌的菜。 茶几上还放满了甜点。 这总共加起来都快30个菜了。 而且都是硬菜! 一时间没人说话,刚刚离得最近的泰哥甚至都没看清楚,谢南州是从冰箱里什么地方一盘接着一盘地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的。 现在要是把菜都塞回去,也放不下啊! 但是这件事情城主是清楚的,冰箱里的东西也是跟个人资产联系起来的。 所以这些菜是谢南州从个人资产里面拿出来的。 “好啊!谢南州,之前我来那么多回你都不请我吃饭,藏那么多好吃的!” 城主盯着面前软软糯糯的软白q弹的小丸子直咽口水。 虽然她不用吃东西,但谁让她就是喜欢这些人间的食物呢! 可恶的是自己跟谢南州认识这么多年这家伙都没请她吃过东西。 “这里坐不下,小江,去把那套带亭子的宅子找出来,那套宅子里的饭厅和桌面大。” 他们在说什么? 把房子找出来?这语气跟从衣柜里找件儿衣服出来似的。 除了城主,其他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二人。 只见江又年闻声走向了大家进门的玄关处。 从那角落里拖了一本大册子出来。 而后打开封面,像是在翻相册似的,从里面拿了张大纸片出来。 然后转身出了大门。 众人紧跟着追了出去,只见江又年将那纸片往地上一放,原本被跌叠成了一小块的纸片被他慢慢展开。 竟然变成了一大片铺在地上。 在江又年退开的瞬间,那纸片在众人眼中竟平地起高楼。 瞬间生长出亭台楼阁、红墙绿瓦、流觞曲水、美池桑竹、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众人仰头看去,只见那朱红大门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两个烫金大字:谢府 “吱呀!” 大门被江又年一把推开,“请进吧,各位!” 第70章 古宅 江又年回头望去,只见一行人嘴巴都张成了个“o”字形。 还没有从眼前发生的一切中回过神来。 反观城主,双手环抱,还在因为谢南州私藏美食的事情生气。 “切!雕虫小技!” “城主大人,我是进入魔法世界了吗?” 小悠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这座就地生长起来的古色古香的宅子。 一只手无助地扯着城主的衣摆。 “别发呆了,过来把菜挪到那边的厨房去,那边有大蒸笼,微波炉太慢了。” 谢南州靠在门框边,看向还在震惊中的众人。 主要是小别墅就只有一个微波炉,平时他和江又年两个人吃的菜完全够用。 今天这么多菜,要是一个一个叮,等后面的热了,前面的都冷了。 好在宅子里的大厨房有大蒸笼,一灶火就可以搞定。 在众人兴奋地接力下,菜全都被转移到了古宅里面的大厨房。 古宅里一应都是古色古香的配置。 就连厨房都是烧柴火的。 这件事小悠熟啊,之前在阿旭家里的时候他没少去爨火。 还没少被张叔取笑小孩子白天玩火,晚上尿床呢! “这氛围也太好了吧!” 孔鹊自从进来了嘴里的啧啧声就没停过。 “从小我就有一个梦想!一个穿越的梦想!梦想我是王府的......”世子!一词还未出口,就被林墨打断。 “小厮?还是厨子?” 孔鹊畅想的美好画面瞬间烟消云散,嘴角止不住地抽抽。 “去你的小厮!” 张叔站在水波悠悠的池子边连连点头,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捋了捋胡子。 看这模样,颇有些当年太白观庐山瀑布的情致。 却见老高一下子从池子边摸了把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满眼的惊喜。 “诶!老张!好土!这要是种点儿莲藕就太妙了!” 屋里远观的几人没好气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我就说吧!咱们这片土地上生长起来的人,种地这事儿永远都忘不了!” “去!有什么好笑的?你几个臭小子老了跟我们是一样的!” 老高察觉到后面笑得前仰后合的几人,没好气地啐了声。 宋姨也跟着附和,“就是,这要是种上莲藕吧,还有莲子可以吃呢!那是好东西,生吃可以抗衰老!” 一提起养生,几个老人就话题不断。 “说起莲子啊,小江,你可以吃啊!莲子有护心凝血的功效!” 张叔忽然间想起这一茬,点了点在一旁拿着糕点在喂鱼的江又年。 “嗯?” 江又年刚才满心注意力都在抢食的鱼儿身上,恨不得上手把那头霸道抢食的大胖鱼一巴掌扇下去。 一下子被张叔点到,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呢? “有用吗?” 周梅靠在朱红的柱子上,察觉到身后忽然有人靠近。 看了眼谢南州看向的方向,周梅敛下了眸中的笑意。 “莲子含蛋白质、维生素等,可以促进凝血,其中的生物碱可以起到调节心肌收缩力,防止心律失常的作用,但是,作用有限,注意适量食用。” “好。” 泰哥和小悠两个大功臣脸蛋被火烤得红扑扑的,出来招呼众人。 “菜好了!上菜上菜!准备开饭!” “好嘞!来啦!” 这事儿孔鹊熟啊,在老家的时候,从成年后,遇上乡里乡亲家里办酒席,没少去帮着出菜,在他的老家,那叫“打条盘”。 孔鹊和泰哥、林墨、齐烽四个人,四条盘就把菜打上了,风风火火地一路吆喝着往饭厅里去。 “来了来了!菜来咯!” “闯!” “闯!” 饭厅里宋姨她们早就张罗着摆好了碗筷,因为谢南州家里没来这么多人吃过饭。 拿出来都还是新碗新筷,刚还用开水烫过呢! “大人喝酒,小孩儿喝甜汤!” 张叔和老高张罗着给大家发齐烽带来的啤酒。 那酒发到江又年面前的时候,被谢南州一把拦住。 “张叔,他不喝。” 张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江又年那天晚上一罐就倒的酒量,“哈哈哈哈!好好好,小江就和小悠一起喝甜汤吧!” 江又年尴尬地笑笑,而后想起来什么。 “赵明呢,他怎么没来?” 早前江又年就想问了,但是那时候不知道要留大家吃饭,也就没问。 但现在既然要留吃饭,大家一起出生入死两回了,也该一起才是。 “哦!本来他也要来,但是临出门他说有事就出去了,让我给你问声好,结果......嘿嘿!我给忘了。” 孔鹊一口咽下嘴里的肉,忽然间想起了赵明的嘱托,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是江又年提起,他就完全把赵明给忘了。 “吃吧,回头单独给他送一份。” 谢南州知道江又年在想什么,往他碗里夹了块烧得软烂的肘子肉安抚道。 “嗯。” 城主觑了眼谢南州那体贴的模样。 鄙视地“切”了声,而后故作扭捏地攀着林纾的胳膊,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纾纾~给人家也夹个菜嘛~” 林纾瞥了眼对江又年体贴入微的谢南州,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后把筷子伸向了那盘城主之前就盯上的糯米丸子。 “吃吧,小戏精。” 软软糯糯的小丸子甜而不腻,吃得人美滋滋的。 城主满足地笑了起来,“真好吃!再来一个!” 老高戳了一筷子炖得软糯的猪蹄儿,放到了张叔的碗里。 “老张,吃这个,这个软和,咬得动!” 只见张叔连连摆着手。 “老高老高,别夹瘦肉,塞牙缝!” “哦!好!” 宋姨坐在周梅和宋苒中间,一会儿往周梅碗里放块肉,一会儿又往宋苒碗里放一块儿。 “你们俩都是我的崽,吃什么?妈给你们夹!” 只见两人幽怨地叹了口气,惊慌拦住还要探身去夹菜的宋姨。 “够了!妈~” “够了!干妈~” 孔鹊幽怨地看了圈,本欲问责身为保镖的泰哥怎么不给他夹菜,就惊觉小悠那小家伙正一脸谄媚地靠在泰哥身边叫着,“泰叔~” 只见泰哥被小悠那家伙叫得心里美滋滋的,一个劲儿地给小饕餮夹菜。 时不时就低头问,“还要吃什么?泰叔给你夹。” 孔鹊看着小悠面前堆成小山的碗,他忙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而后又看向自己空荡荡的碗,就气得牙痒痒,怎么就没人给他夹菜呢? “齐哥,以后怨境里面多照看小弟啊~” 林墨体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孔鹊转头就见齐烽老神在在地坐着,享受林墨殷勤的伺候。 孔鹊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这饭没法吃了!我哪儿是吃的饭啊?分明是狗粮!” 第71章 墓翁 眼见大家吃好都放下了筷子。 城主神色严肃了些。 专门挑在饭后说,免得倒大家的胃口。 “各位,我要跟大家说个事。” 城主严肃的模样与先前判若两人,众人都跟着神色紧张起来。 “最近黄泉新进了很多亡灵,特别是进枉死城的怨灵。所以,接下来大家的休息时间会缩短到3天。” “啊?” 城主话音刚落,孔鹊和林墨就不约而同地焦虑起来。 本来之前还有一周的时间可以给他们缓冲的,现在就3天? “这是今天上午冥府大会上新制定的规则,大家最好是在时间到之前自行组队前往,否则,不管你在做什么,时间一到就会被强制送进怨境,强制送进的怨境是随机生成的,要是没有队友就要单打独斗了。” 好在这话是在饭后说的,这要是在饭前说,没有一个人有胃口。 现在吃得饱饱的,大家也觉得自己有些消化不良了。 特别是张叔,年纪大了,本来种菜的这几天还挺舒心,想着自己慢慢攒齐这100个功业值。 之前也没有强制送他们进怨境一说,中转站还住着好多混日子的。 现在,躲也躲不过了。 宋苒有些担忧地看向城主,“城主,那我们?” 她们之前被安排工作上一周休一周,现在时间肯定会有冲突的时候。 城主看了眼宋苒几人,脸上挤出勉强的笑来,“枉死城的事我可以做主,你们的工作时间可以根据宋姨进怨境的时间来安排。” “好,谢谢城主。” 这顿饭,来的时候开心,吃的时候也开心。 就是走的时候大家都不开心。 因为按照新的规定,他们休息了这好几天了,明天早上就要进怨境。 走之前大家约定好了,明天早上9点在一楼集合。 古宅里的卫生大家走之前就已经帮忙弄好了。 送走大家,最后从古宅里出来的江又年和谢南州都沉默不语。 “收起来吧。” 江又年看了眼刚刚还欢声笑语的古宅,一下子就冷清了起来,语气中不免添了几分怅然。 “不用,放着吧。” 谢南州的视线在水波漾漾的湖面飘荡。 之前他慌忙把宅子都收起来,是怕江又年去其他的屋子住。 现在,他确定江又年不会走了。 就安心把宅子放着吧,况且,这宅子留着有用。 “明早想吃什么?” 察觉到江又年有些低沉的情绪,回到别墅后,谢南州说起别的转移江又年的注意力。 “嗯?” 江又年的思绪从回忆中张叔怆然的脸上闪回,想了想,“还是吃面吧,冰箱里不是还有张叔送的菜吗?趁新鲜吃嘛。” “好,明早给你做,早些睡吧。” 整个中转站,注定是无法安眠的一夜。 次日一早,江又年难得在谢南州叫他之前提前醒了。 二人相顾无言,默默吃着面。 乘坐电梯下楼后,发现已经有不少人等在一楼了。 终于在距离九点还有几分钟的时候,赵明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面容憔悴,满眼的红血丝。 看他的样子,像是一夜未归。 “你去哪儿了?你没睡觉吗?” 孔鹊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赵明的背上。 没用多大的力,赵明却被拍得一个趔趄。 江又年一把扶住赵明,却发现他手脚冰凉,“赵明,你怎么了?” 却见赵明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来,慌忙把手收了回来。“没事。” 孔鹊不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知道,你昨天没去吃成饭,小江和南哥还专门给你留了一份,比我吃得还好呢!” 闻言赵明诧异地看向江又年和谢南州,他没想到,他们会专门给自己留菜。 自己竟然也被他们接纳了? “谢谢你们。” 孔鹊一把揽住赵明的肩膀,悄声打着商量。 “客气啥?都是一伙的!等出来了我打个二两白酒,我上门蹭个饭不介意吧?”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城主看向大堂里的众人。 “人到齐了,抽签吧。” 抽签? 这也是新规? 城主简单解释了下,新规规定,为了加快平怨计划的进程,避免多个团体进入同一个怨境,就采取抽签制度了。 以前都是可以自己选的。 大家把视线放到了谢南州的身上。 江又年也朝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虚空里出现一块巨大的幽蓝色屏幕。 只见谢南州指尖在那屏幕上轻点“抽签”按钮。 幽蓝色的一团雾气在屏幕上活跃地闪烁跳跃着,就像是一团被困在密闭空间的幽灵在四处乱窜。 直到彻底安静,迷雾散去,显现出几个字来:墓翁 “这是你们这次怨境的主题,大家去吧。一切小心,万不得已可以向我求助一次。” 城主忧心忡忡地看向一行人,最后视线落到了林纾的身上。 林纾眸中的柔光似穿透迷雾的一缕光,落在了城主的脸上,“放心吧,等我回来。” 一行十五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传送室。 白光一闪,瞬间消失在城主眼前。 一睁眼,江又年发现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慌忙伸手向四处摸去,竟然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四面都是木板的箱子里! 密闭的空间几乎让人难以呼吸,无边的恐惧袭来,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谢南州!” “谢南州!” 江又年扯着嗓子喊着谢南州,却感觉那声音似乎被箱子里的木板层层阻隔,传不出去。 而且箱子好像还在移动,外面隐约可以听到锣鼓声。 还有......唢呐?! 另一边,谢南州一睁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修长的手指在黑暗中四处摸了摸,而后心下了然。 开始伸手把身下压着的一堆硌人的玩意儿摸了出来。 铜钱? 孔鹊是被刺耳的唢呐声吵醒的,睁眼发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 那唢呐声似是穿透灵魂的魔音,几乎将人三魂六魄勾出来。 孔鹊哆哆嗦嗦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怨……怨主大人,我很虔诚的,你...你放过我吧......” “咔嚓!” 转眼到了齐烽这边,从醒来后就老神在在地躺着,还意外从头顶上摸到了一个苹果。 没有丝毫犹豫,粗糙地在身上擦了擦,就一口咬了下去。 “还别说?这垫得褥子还挺舒服。” 齐烽又咬了一口苹果,摸着身下的褥子连连赞叹。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在林墨被吓得快要崩溃的时候,“哐当!” 停下了? 音乐也停了! 而后“刺啦!”一声。 木板从外面被暴力掀开,光明重现,众人纷纷挡住刺眼的光芒。 江又年挣扎着坐起身来,而后环视一圈。 瞳孔骤然放大! 心中骇然,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心中似挂着千万个悬而欲响的警铃,令人不寒而栗。 只见十几口黑漆漆的棺材被散乱地放在一片坟地里,四处烟雾弥漫,纸钱纷飞。 垂眸一看,江又年惊得汗毛竖起,那塞满棺材的纸钱竟像是化作了抔抔黄土将他生生掩埋。 这次送他们进来的交通工具,竟然是? 棺材! 第72章 陪葬品 紧接着,棺材里的众人陆续坐起了身。 阴风阵阵,漫天的黄白纸钱在浓雾中纷飞。 纸钱密密层层的飘落,渐渐在棺材里覆盖得越来越深。 似要将人淹没,看着已经盖到腰部的纸钱。 孔鹊吓得动弹不得,失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不......不要啊!” 下一秒,他只觉得脖子被勒住呼吸不畅,痛苦地捂着脖子将手伸向一脸冷漠看向他的众人。 “救......救救...我...” “老板,是我。” 紧接着,孔鹊感觉到那股勒着脖子的力道松了下来,自己也在那股力道下逃出了棺材,站在了地上。 听到身后泰哥的声音,孔鹊扭头一看,只见泰哥的手还放在他的衣领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是泰哥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出来了。 他还以为是怨主要拿他开刀呢! “泰哥!下次能不能先叫我一声再行动!” 孔鹊看着众人戏谑的表情只觉得脸上发烫。 就连小悠那家伙脸上都没有一点儿害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丢脸,可恶! 众人纷纷从棺材里出来。 最后点人,发现少了一个。 “齐烽呢?” 齐烽不见了! “呀!” 林墨忽然间吃痛地叫了一声,捂着后脑勺。 众人警惕地循声看去,却见地上多了一个苹果核。 看那核的模样,被啃得干干净净,恨不得连核都吃了,依稀还可见几个牙印。 “齐烽,出来。” 就看了一眼,江又年和谢南州就确定了这是齐烽干的事儿。 果然,角落的一口棺材里懒洋洋地伸出来一只手扒在棺材沿上。 而后一张睡得惺忪的脸露了出来。 “唉,这一觉睡得可真好啊!” “好什么好!一路上颠颠簸簸的,那褥子下面的东西硌得我腰现在还在痛!” 老高一只手在后腰上顺时针揉着,没好气地看了眼齐烽满足的模样,这种情况下,能睡着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棺材里可能有线索,大家找找,把有用的东西拿出来。”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了自己在半路上摸到的东西。 大家四散着去棺材里找线索。 江又年和谢南州待在原地没有动。 “你找到什么了?” 不用问,江又年确定谢南州肯定找到了线索,他这一路上不可能什么都没做。 “你呢?” 谢南州朝江又年摊开手掌,只见几个古老的铜钱均匀地在他的掌心排开。 但是,那铜钱看上去却不怎么对劲。 “怎么是缺的?” 齐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棺材里爬出来了,这会儿凑到二人中间,看着谢南州手里几枚残缺的铜钱脸上意味不明。 “放不起铜钱就放硬币嘛!干嘛放这么些烂东西当陪葬,晦气!” 孔鹊几人回来后,看到那几枚缺了一角的铜钱也都感到奇怪。 棺材里陪葬硬币或者铜钱,在大家熟知的丧葬习俗中代表了后人祈望祖先保佑后人家庭幸福圆满。 “虽然说放铜钱更好,但也不能都放坏的呀,太不吉利了。” 张叔捋了捋胡子,看着那几个铜钱只觉得不像话。 他还记得自己老早就跟子女交代了,他的棺材里要放些什么东西。 此时不得不感叹,不知道死的究竟是哪个,后人让他死都不安心。 老高也跟着担心起来。 “现在的年轻人哟,什么都不懂,什么忌讳都不晓得。万一我真死在了怨境里,不知道家里的小辈们能不能把我的丧事办得体体面面。主要是我送情的那个本子还没交代清楚,万一哪个家伙缺席我的葬礼,我非得夜夜给他托梦把份子钱给我补上咯!” 这个老高,讲着讲着就偏离了原来的话题。 “我找到了这个。” 江又年把手上的一个小玩意儿拿了出来。 是一对木雕的玩偶,手工有些粗糙,但隐约可见是一男一女,根据脸上刻着的几条皱纹可见是对老年夫妻。 二人互相挽着手,脸上是笑着的。 “又是一对怨偶?” 想起宋苒和杜城的孕妇照,现在大家看到夫妻就害怕。 这一出场就是棺材,搞不好后面还有什么厉害的招数等着大家呢! “也许不是。” 江又年把木偶底座举到了众人眼前。 只见那底座上刻着一排歪歪扭扭的小字。 但还能够依稀辨认清楚。 “我...在下面...等你。” 意思就是这两个中的其中一个在黄泉等另一个。 就像忘川河畔很多不愿投胎的亡灵一样。 江又年指着那个个头高一些的男性木偶说道。 “这个怨境的主题是墓翁,翁,是男性,而且是年迈的男性,所以应该是这个老爷爷在等老奶奶。” 孔鹊挠了挠头,想不明白,“既然是等人,住在枉死城就好了,怎么会到这里变成怨主呢?” “也许,他死得不明不白呢?” 林纾黑幽幽的眸子看向提出疑问的孔鹊,让他没由来的感觉到一股寒意。 这个说法周梅和宋苒表示同意。 怨主,说到底还是苦命人。 没有无缘无故就形成的怨主,一切后果,自有前因。 既然如此,众人暂时就确认了调查方向。 小悠一把拉开挤在江又年和谢南州中间的齐烽,这是他的位置! “你找到什么呀!” 小悠成功把齐烽挤了出去,抓着江又年和谢南州的衣服就不松手。 只见齐烽舔了舔嘴角的苹果汁水形成的糖渍。 “我?” 众人的视线齐齐审视着不着调的齐烽,大家手上好歹都去棺材里摸了点儿东西出来,虽然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但是齐烽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出来。 “嗝~~~~~” 齐烽在小悠的头顶打了个悠扬的饱嗝。 惹得众人嫌弃摆手,只想把刚刚从齐烽肚子里打出来的一团二氧化碳扇走。 “我找到的是苹果啊,被我吃了。” 齐烽咧着嘴角满足地拍了拍肚皮,还别说,这陪葬的苹果还挺甜的。 “你怎么就给吃了,万一那上面有什么线索呢?!” 好不容易找着点儿门道,在怨境里面参与感更强了的孔鹊,没好气地看着齐烽。 他那棺材里除了纸钱就是纸钱,什么有用的都没有,齐烽那儿有个线索还被他吃了。 齐烽朝孔鹊不怀好意地笑笑。 “怕什么?今天我拉屎的时候通知你,你去扒拉看看,看我会不会给你拉出来一坨线索。” 众人满头黑线,纷纷远离这场有味道的讨论。 余下孔鹊在后面揪着齐烽咆哮,“齐烽!我诅咒你便秘!拉不出来shi!” 第73章 十四个坟坑 “谢南州,有十四个坟坑。” 江又年看向分布在众人四周的坟坑,刚好十四个。 对应着他们这次进来的人数。 “这是给我们准备的坟地。” 谢南州目光在一旁放着的一排排尚未刻字的墓碑上扫过。 “咱们先离开这里,大家跟紧了,不要掉队。” 坟地位于一片深山密林中,这林子里还有雾瘴,虽是没有毒,但却遮挡了视线,让人分不清方向。 谢南州和江又年在前面打头阵,齐烽和泰哥孔鹊等年轻男性垫后。 宋姨和小悠被大家围在中间,老高和张叔本来还要谦让几个女娃娃走中间。 却在看到一个个冷漠如刀的眼神后选择闭嘴。 这三个女娃娃,其中两个怨主,还有一个随身带着长剑的林纾。 看上去怎么的也比他们两个糟老头子厉害。 这林子里的植物都长得格外的茂盛。 还有许多大家不认识的品种。 “诶?老张,你看这棵树怎么长得这么眼熟啊?” 老高扯着张叔的衣袖让他看路边一棵十来米高的大树。 只见那树干绿油油的,很光滑,不像是本地地形生长的树木那种粗糙的树干,倒像是葱韭叶片的材质。 张叔指甲在那树干上掐了一下,却没掐破那看似鲜嫩的表皮。 “让我来。” 齐烽从后面过来,拿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只见那刀片在树干上划过。 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袭来。 众人纷纷捂鼻后退。 察觉到后面的人没跟上,江又年和谢南州又带着小悠他们折返回来。 只见张叔几人围在一棵大树周围。 “怎么了?不是说了要跟紧吗?” 孔鹊一把拉过江又年,“小江你闻闻,这是什么玩意儿?” 江又年扭头见那树上被砍出了一个豁口,还有些浓郁的绿色汁液从那树干里流出来。 看上去实在倒胃口,不过,那气味倒是很熟悉。 “韭菜?” 只见张叔和老高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我们就说了是韭菜吧!” 可是江又年又想:这怎么可能呢? 竹子是草中贵族,基因在那儿,可以长十几米高没问题,可是韭菜呢? 谁见过长十几米高的韭菜? 江又年退了好几步,站回到谢南州身边。 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那树形高大,可叶片确实如韭菜一般四散开来,也不见什么树干。 难不成还真是韭菜? “张叔,我跟你说了不可能,哪有长那么高的韭菜嘛?吃不得!搞不好是什么断肠草呢!” 眼见众人不信,老高和张叔还非要摘下叶片尝尝味道,急得孔鹊和泰哥几人赶忙拉着。 “你说韭菜长不高,你倒是给人家一个长高的机会啊!长一点割一点!这就是韭菜!你让我挖个根带回去,中转站都没有卖的,我到时候种了给你们包韭菜饺子!” 这场面瞬间就变了,前一秒还在逃亡,下一秒就在挖韭菜根儿了。 “挖,让他们挖。” 最终还是江又年等人妥协了。 因为宋姨也加入了队伍。 三个老家伙趴在那树下一个劲儿地刨土,刨着刨着力气不够了又押着孔鹊和泰哥几人接着挖。 终于,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大家的行李多了一根包裹着泥土的韭菜根。 只是那韭菜根大了些,大概,也就两米长吧。 “还好,不重。” 老高拍了拍手,满意地看向轻松扛着韭菜根儿的泰哥。 “诶!老高,我跟你说,泰哥是我的人!这事儿没有五十个饺子谈不下来啊!” 孔鹊追着老高去索要泰哥的劳务费去了。 一路上就听见二人在讨价还价。 “四十个。” “六十个!” “四十五个。” “七十个!” “好好好!别加了别加了,就五十个!” “我说的是八十个!” 本来江又年还想说大家出门在外,低调行事,安静点儿。 结果,这一路上,叽叽咂咂的声音就没消停过。 低调,是不可能的了。 “谢南州,那味道确实是韭菜,张叔和老高没闻错,可是为什么这里的韭菜能长这么大?” 江又年还是无法接受,有一天韭菜能长得比人还高。 这是变异了吗? “也许,不只是韭菜呢?” 谢南州的脚步停下,忽然间看向一处眸光愕然。 后面的人也紧跟着停下,众人纷纷仰头,视线顺着谢南州看着的方向看去。 只见头顶上十几米的高空,无数个硕大的红灯笼密密麻麻地坠在枝头。 待细细看清楚,众人惊觉! 那......也许不是灯笼呢! “十月了,是该吃那什么的季节了吧?” 林墨看着那枯枝间错落有致的红灯笼,忽然间想起了老家大门前的柿子树。 前有参天大树韭菜,后有灯笼大的柿子,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一阵微风吹过,只见远处一个比人脑袋还大的柿子在枝头摇摇欲坠,而后“呲擦!”一声。 众人只见那柿子带着极快的速度从天而落。 “躲开!” 江又年急切地声音响起,而后瞬间被谢南州拉着躲了起来。 只听见啪的一声,那柿子摔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粘稠的柿子汁液飞溅而来,经过江又年的及时提醒,大多数人都躲开了,但多多少少都被溅到了。 其中最惨的就是孔鹊和林墨了,二人本来还傻笑着要去接住柿子尝尝鲜,谁知道越来越近才发现那柿子能把他俩给砸死才慌忙躲开。 不远处地上一滩橙红的粘稠汁液,结合高空坠落,让大家回忆起来了不太好的事情。 那视线似有若无的在周梅的脸上闪过。 察觉到孔鹊和林墨的眼神,周梅嘴角露出来一个熟悉的冷笑,“怎么?还想再考一次?” “不不不!我!我已经及格了!我不考了!” 周梅脸上那个笑让林墨梦回培训班,一下子就害怕起来。 岂料周梅嘲讽地看着林墨笑笑,“就你?题目都写错了,老‘婆’的‘婆’都不会写,老波是你什么人啊?你们几个,要不是我看你们学得认真放你们一马,作文能过关的,就只有谢南州和泰哥。” 起初大家还在因为林墨不会写“婆”嘲笑,岂料最后听到自己的作文不过关,是勉强及格的时候那笑就僵住了。 只有泰哥和谢南州过关了?! 泰哥能过关可以理解,他是有老婆的,作文那是真情实感。 可是谢南州怎么回事? “他不也是编的吗?怎么就合格了呢?” 这件事,说来最不服气的就是齐烽,他可是自认为是谢南州最大的阻碍。 怎么可以让谢南州赢了他? 却见当事人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只是侧耳听着远处的动静,转而神色肃然地拉住了江又年和小悠的手。 “各位,有风来了,准备跑吧。” 第74章 汪汪队 果然,谢南州话音刚落。 只见林间树叶翻飞,而后“呲嚓”声接连响起。 密密麻麻的‘红灯笼’摇摇晃晃,而后如同天外飞来的陨石,带着毁天灭地的强势力道飞速下落。 众人各司其职,精准帮扶。 谢南州一手拎起小悠,一手抓着江又年已经飞奔出去了。 宋苒和周梅负责宋姨,齐烽和赵明负责张叔,林墨和林纾负责老高,泰哥拽着腿软的孔鹊。 确保无人掉队,飞快地跟上谢南州他们的步伐。 柿子虽然是熟透了,糯叽叽的,但从十几米高空下坠,它的重量就足以砸死一个成年人。 即便砸不死,那么大片柿子林,接二连三地掉下来,砸出来的汁水都足以淹死人了。 身后噼里啪啦砸下来的柿子果肉汁水四散飞溅,追着众人的脚后跟蔓延。 所有人的后背上被飞溅的柿子打得劈啪作响,却连头都不敢回,只是不要命地往前跑。 这片柿子林也太大了些,一眼看去,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红,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才刚走到柿子林边缘,还没走进林子中间。 否则,今天恐怕是要葬身柿海了。 跑出柿子林后,一行人累得气喘吁吁,前面都还看得过去,背后没一个能看的。 就连谢南州的后背都溅了不少粘腻的柿子。 众人在看到老高的造型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见他原本光秃秃的头皮被橙红的柿子果肉糊了起来,像个染了炸街发色的鬼马少年,看上去竟然年轻了不少。 张叔看着老高的模样啧啧赞叹起来,“这个颜色好,热烈,有生命力!我店里还没有这个色,等我回去了一定要把这个色调出来!” 前不久大家才知道,张叔在小区里开了家理发店,是个老理发师了。 只是没想到,他这个年纪还能接受这么耀眼的颜色。 “现在怎么办?身上这么脏,别说找怨主了,就这片林子就能玩儿死咱们。” 齐烽龇牙咧嘴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更别说后脑勺上黏糊糊的柿子了,现在是碰都不敢碰。 比起这些,江又年和谢南州脸上更显凝重。 韭菜、柿子? 如果说植物和果子都能变异长这么大。 那......动物呢? 植物还不会跑,不会咬人。 可动物就不一样了。 这茫茫密林,树大林深的,根本就看不到路,现在盲目前行是不明智的。 可现在是冬天,要是在林子里过夜就更危险了,气温骤降不说,还找不到合适的安身之所,野外更是危机四伏。 现在是进退两难了。 “咱们回坟地,今晚在那儿过夜。” 江又年话音刚落,谢南州就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想来刚刚大家走的方向不对,这边明显危险重重,不是出路。 现在天色渐晚,与其四处乱窜,还不如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好歹坟地周围的植被还算正常,并且还有一片开阔的地方,晚上可以生火取暖。 而且棺材里还有褥子,要睡,也是有地方睡的,只要不介意。 可是孔鹊害怕啊,之前躺了棺材他就忌讳得不行,现在还要回那儿去过夜,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又没有胆子脱离群体,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 众人按照原路返回,却发现原本摆着棺材的坟地大变了模样。 坟地、棺材、纸钱什么的全都消失不见了。 如果不是有沿途被刨了个坑的大韭菜树作证,众人几乎认为返回的路都走错了。 只见那原本的坟地上竟凭空出现了个不小的村落。 村子里四处灯火通明,还有几只懒洋洋的大黄狗在屋檐下嬉戏打闹。 一只本来欢快摇着尾巴的大黄狗忽然间尾巴高高地竖起,脸上的松弛收了个干净,而后耳尖微动,直直地冲着村口而来。 “汪汪汪!” 其他几只闻声紧跟而来。 “汪汪汪!” “汪汪汪!”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蜂拥而至的汪汪队团团围了起来。 江又年小时候去公墓偷吃水果被那里的流浪狗咬过,直到现在还怕狗。 看着龇牙咧嘴狂吠的狗,只觉得那锋利的牙齿泛着寒光,恨不得马上就要咬穿他的小腿。 条件反射一下子跳到了谢南州的背上。 谢南州脚下一个趔趄,反应飞快地一手兜住了忽然间跳到他背上的江又年,站稳后没好气地笑了起来。 想起之前江又年再害怕也最多不过是紧紧跟着自己,这还是第一回看到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泰哥见状,扛着那根大家废了半天劲才挖出来的韭菜根对着汪汪队就是一顿挥舞。 狗退是退了几步,但叫得更凶了。 “吱呀!” 只见村子角落的一扇木门打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出来,对着几只大黄“嘬嘬”两声。 汪汪队就收敛戾气,摇着尾巴就回到了老人身边。 整整齐齐的八只狗,在老人面前乖乖趴下,跟方才那副模样判若两狗。 狗群退去,泰哥放下韭菜根松了口气。 谢南州看着昏暗灯光下的老人忽然间眉心微动。 老人? “谢南州,老人!” 江又年从恐惧中反应过来,趴在谢南州耳边提醒着。 “嗯,我知道。” 谢南州点了点头,矮身放下示意要下来的江又年。 却见那老人看都没看大家一眼,转身就要进屋去。 “诶?老人家!” 老人开门的动作顿住,缓缓扭头看向已经踏进村子的孔鹊,浑浊的眸中闪过一丝红光。 “谁让你进来的!” 老人的态度十分冷漠,甚至算得上是恶劣了。 现在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怨主,但总要找着借口进村子才有机会接近。 江又年把气不过被凶了要还嘴的孔鹊拉了回来,笑眯眯地打着商量,“老人家,我们几个在山里迷路了,可不可以在村子里借宿一宿?” 闻言,老人又把门合上,拄着拐杖蹒跚地走到了离几人不远的地方。 那八只大黄亦步亦趋地跟在老人身后。 看向江又年等人的眼神冷漠又警惕,那高高竖起的尾巴,还有时刻紧绷的小腿肌肉给人一种随时准备进攻的感觉。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圈众人,男女老少,倒是齐全,而后讥讽一笑。 “是你们要住的,进来吧。” 第75章 公墓自助餐 老人身上穿着件灰蓝色的中式棉麻长衫,但是料子已经有些老旧了。 衣服似乎穿了很多年了,虽然没掉色,但是起了不少的球。 灰白的头发扎成了个单髻,脚上穿着双补丁不少的布鞋。 看上去,颇有些老道士的模样。 老人慢悠悠地在前面走,八只大黄在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 众人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 倒不是因为其他的。 只是因为大家一靠太近,大黄就会回头低吼发出警告。 是以,众人只能隔着大概两米的距离跟着了。 一路跟着老人进来,大家发现村子很大。 每户人家都还有油灯亮着,看来住在村子里的人也还有很多。 奇怪的是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摆着一个火盆。 那盆里还残留着烧完了的灰烬,寒风吹过,一些盆里还依稀可见火星。 谢南州踢了踢脚边的一片烧得残缺的纸片。 “是纸钱。” 江又年从箩筐竹篾间抽出一片残角,递给了齐烽。 纸钱传到众人手上看过之后又被随风挥了出去。 孔鹊压低了声音嘀咕,“烧纸钱要么望山对着祭奠的方向远远地烧,或者烧在家里供奉的菩萨跟前,哪有在家门口烧的?” 这些都是孔鹊从前在家里看着爷爷祭祖的时候记住的。 不是很清楚,但是大致了解。 从进村一直到现在,江又年根据老人带着走的方位,大致分辨出了现在所在的位置。 这里已经到了村尾的角落了,后面就是密林。 老人的脚步忽然停下。 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一群人,语气冷淡。 “就这儿。” 众人顺着他拐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座爬满藤蔓的高大建筑立在众人跟前。 藤蔓生长得很茂盛,颇有些林子里那些变异植物的感觉。 那座建筑已经看不出原貌了,外面被藤蔓爬满覆盖住了,只能依稀可见不远处垂落的藤蔓下有扇木门。 其中一只大黄还挑衅地在那门上撒了泡尿。 “住这儿?这能住吗?” 林墨咽了咽口水,指着那黑漆漆的阴森后山,时不时还有不明的鸟叫声传来。 却见老人伸出枯枝般的手从藤蔓的缝隙里用力扯了扯,一个黑漆漆的东西被扯了出来。 而后“哐啷!”一声被丢到了众人跟前。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个火盆?! 跟刚才在那些村民门口看到的一样。 “怕死晚上就在门口烧盆纸钱,不怕死就别烧。” 而后老人带着几只大黄又慢悠悠地原路返回。 留下一脸懵的众人。 老高看着那跟原始丛林一样的门一步都不敢靠近。 “这进还是不进啊?” 却见齐烽一把扒开众人,径直向那木门而去。 “当然是进啊,我们进来不就是找怨主的吗?难不成是来郊游的?越危险就越刺激嘛!” “咔哒”一声,齐烽将那门上锈迹斑斑的铁锁扯了下来,一脚将门踢开。 门打开的瞬间,微黄的灯光从屋里透出来。 众人惊觉,这里面竟然点灯了? 方才在外面看着黑漆漆的,一点儿没看出来。 木门不知道有多久没被打开过了,开门的瞬间哐哐掉下来一大堆灰尘,生生把齐烽逼退了一大步。 齐烽被呛得恼火,身后的众人等灰尘落干净了,纷纷跟着谢南州进了屋子。 只见那屋子顶上是个圆拱形,屋子的四面墙壁是由灰色的砖砌成的墙面。 里面有条不小的走廊。 挨着一路看去,有不少的房间。 每个房间的装修一致。 都是灰色的砖面墙壁,房间里居中摆着一张单人床。 甚至连单人床都算不上,比单人床还窄,翻个身都困难。 孔鹊拍了拍泰哥的肩膀,“泰哥,就你这体格,得给你拼三张床才够睡的吧?” 要是按照泰哥的体型,确实是窄了,看那床下支撑的木床腿,搞不好泰哥坐坐就能给它压折了。 “诶!你们看!这儿还准备了吃的!” 林墨跑进屋里惊喜地发现在走廊的视角盲区,竟然还放了张桌子。 上面摆着水果糕点什么的。 刚刚他们只是在走廊上往房间里面看,没发现视角盲区有桌子。 前后闻声的众人,纷纷进入不同的房间查看,发现果然每间房里都有桌子。 而且桌上都摆放着一些吃的。 “老高,我瞅着这东西看上去怪怪的。” 张叔扯了扯老高的衣袖。 却发现扯到了江又年。 “张叔,我也觉得奇怪,放吃的就放吃的,为什么非要用几个盘子装起来呢?” 江又年作为一个曾经公墓自助餐的常客。 没少见供品,那摆放的模样。 跟这桌子上吃食摆放的模样如出一辙。 而且那水果、糕点,都是下面放一层,上面再放几个,摆得整整齐齐的。 结合进门时大厅里那个圆拱形的房顶,江又年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嗯!真好吃!这个绿豆糕我爱吃!” 这边还在讨论这食物来历不明不对劲。 那边齐烽带着孔鹊、林墨,还有小悠就吃起来了。 “好吃吗?” 谢南州凉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小悠还不明所以地点点脑袋。 “好吃!小谢哥哥,这个板栗饼好吃!” “供品嘛,供奉给先人的,能不好吃吗?” 老高故意在门外扮着鬼脸吓唬几个兔崽子,什么都敢吃! 却见齐烽忽然间神色严肃地一把拉过小悠。 “别动!” 屋外正要跨步进来的老高一下子僵住了腿。 谢南州顺着齐烽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门槛处凭空升起了一排砖块。 用水泥敷得严严实实的。 小悠几人被紧急叫出了门。 众人分散着去查看走廊里的房间,却发现其他房间门槛处都没有变化。 只有刚刚齐烽他们几个待着的这间出了问题。 林纾抱着剑看着因为凭空多出来的一排砖而升高的门槛若有所思。 “肯定是触犯了什么禁忌,否则不会只有这一间房有问题。” 江又年擦去小悠嘴角的糕点碎屑,没有丝毫怀疑。 “是供品。” 只有刚刚这间房的供品被吃了,其他房间的供品虽然大家碰过,但是没吃,门槛也没什么变化,所以,吃了供品会导致门槛升高。 但是江又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门槛升高? “你们怎么知道这是供品?” 孔鹊刚刚一口苹果被老高一吓,卡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咳出来,现在还嗓子疼。 泰哥拍了拍孔鹊的背,“老板,供品也不怕,咱们在中转站吃的不都是供品吗?” 是哦! 想起这一茬,孔鹊忽然间就不怕了。 等等?! 孔鹊后知后觉地指着手上的苹果,又指了指房间里那张不能翻身的窄床。 “如果说这是供品的话,那?!那这张床是......是给谁睡的?” 第76章 快!烧纸钱! 不能翻身的床? 谁睡觉不需要翻身啊? 当然是?! 死人! !!!!!! “所以?这十几间房全都是用来停尸的?!” 孔鹊哆哆嗦嗦地把没吃完的苹果丢进了房间里。 “怕什么?她们这么大几个鬼整天跟着你,还忌讳什么?” 齐烽觑了眼被孔鹊丢到角落的大半个苹果,真想抽这家伙几巴掌。 好好的食物给浪费了。 不知道幽冥集市的水果卖得有多贵吗? 孔鹊神色尴尬地偷瞄了眼立在一边不说话的宋苒 和周梅。 只见二人同时朝着孔鹊露出了一副无语的表情。 “今天这么晚了,先休息吧。” 宋苒看宋姨已经累得站不住了,想先带宋姨去休息。 “大家组队休息吧,不要单独行动。” 江又年好心提醒,周梅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们也找地方休息,我和小江去烧纸钱。” 谢南州和江又年离开走廊,去了外面。 刚才进来之前那个老头已经提醒过了,晚上要在外面烧盆纸钱。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门前都烧了纸钱。 本来今天这怨境里面就邪气得很。 还是入乡随俗,谨慎一些,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此刻木门外阴风阵阵,油灯的微弱火光在风中明明灭灭,几乎就要被吹灭了。 江又年一下子挡在了风口处,大半的风都被挡在了外面。 不过还是有风从其他的方向涌入,烛光在风中摇曳,“快,引燃纸钱,搞不好一会儿灯灭了。” 江又年催促着谢南州动作。 却见谢南州陡然神色大变,拉过江又年一手捂在他的嘴上,制止了他还要说话的动作。 江又年被谢南州强势的力道带着猛的一下撞进了他的怀里,嘴还被死死地捂住,闷哼声被堵在了嗓子眼。 而映入江又年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无比庆幸刚才被谢南州捂住了嘴。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村道上,不知何时,竟站满了村民。 在夜色下立着的村民,一动不动的,个个神情呆滞,似一尊尊林立的石雕,僵硬麻木。 细细看去,只见他们一只手上捏着个大白馒头,另一只手也紧紧地攥着。 有什么细碎的东西从村民的手上滑落。 在昏暗的夜色下竟反射出几丝寒光来。 江又年定睛看去,只见那散落在泥地上显得点点灰白的东西。 竟然是! 米? 为什么村民要一手攥着馒头,一手捏把米? 两人跟前的火盆还没来得及点燃,只见人群缝隙间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紧接着,黑暗中有十来颗黄绿色的珠子接连亮起,朝着谢南州和江又年一闪一闪的。 随着紧促的脚步声响起,那闪着光亮的珠子越来越近。 竟然是?! 大黄! 谢南州一把将火盆踢进门,拽着被大黄吓傻的江又年就闪身进了屋里。 门被“砰”的一声摔上,紧接着,有什么在木门上撞得砰砰作响,屋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而且叫声远远比今天傍晚大家在村口听到的声音更加凶恶。 这是真正的带着恨不得将人撕碎的咆哮,如野兽一般。 走廊里的众人闻声而来。 看见谢南州和江又年正吃力地抵着不堪一击的木门,纷纷上前帮忙。 “怎么了?”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谁在撞门?” 来不及解释,江又年满脑子都是刚才离得近了看见的大黄的模样。 黄绿的瞳孔,如钢针般的毛发,刮着血肉的森森的獠牙,哪有半分不久前看到的那副乖巧模样。 若不是因为这是在怨境里,江又年都要怀疑它们这是感染狂犬病了。 “快!烧纸钱!” 谢南州从屋子角落的案桌上拿来了纸钱,迅速点燃丢在了火盆里。 屋外的咆哮还在继续,众人抵住门的后背甚至可以感受到狗锋利的爪子在木门上呲嚓刨着的力道。 满满的一盆纸钱顷刻间燃烧起来,映红了房顶,映红了众人的脸。 等着火光收敛,火盆里仅余下一些星碎的火光之后。 谢南州用纸钱包着火盆边缘,将盆抬了起来。 示意齐烽和江又年等人让开。 “开门。” 撕裂的咆哮声一门之隔,众人合理怀疑这门打开后门外的凶兽会立刻扑进来将众人撕碎。 江又年站在门边,手放在门把手上。 深呼吸一口气,准备给谢南州开门。 不是因为他信狗不咬他,而是相信谢南州会第一时间护住他。 却见谢南州觑了眼站在一边无所事事的齐烽,冷着眼踢了他一脚。 “你去开门。小江,躲远一点儿。” 齐烽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自己,又指了指江又年,而后咬了咬后槽牙,没好气地一屁股挤开故作坚强的江又年。 “谢南州,你可真狗啊!” 江又年退回到谢南州身边,其他人纷纷闪到后方。 木门失去了众人的支撑,在猛烈撞击下摇摇欲坠。 终于,在门要被撞开的那一刻。 齐烽“啪嗒”一声打开了门。 外面怒吼的烈犬就要冲入,众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各自拿着武器就要反攻。 却见门外咆哮的烈犬在看见谢南州手上的火盆后,瞬间安静下来,不再进攻,却没有后退。 仍旧在低低地发出威胁的低吼。 只见领头的大黄在谢南州缓缓放下的火盆上闻了又闻,烧成黑灰的纸钱,在大黄粗重的鼻息下飞舞起来,带起淡淡的纸钱味。 而后黄绿的瞳孔骤然抬起射向一行人,似乎是带着某种确认。 众人在那直愣愣的目光下一动不敢动,只是安静地站着,接受着大黄的审视。 大黄柔顺的毛发此刻犹如炸毛的豪猪,根根毛发在夜色下泛着寒光,还混着些血色,犹如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上古凶兽。 似是某种信息达成一致,大黄甩了甩鼻子上沾上的黑灰,转身领着一众大黄消失在木门前。 而原本江又年和谢南州看到的在外面密密麻麻站着的村民早已消失不见。 要不是两人亲眼目睹,江又年几乎要以为自己做梦了。 现在也只有门前的泥地上散落的一些米粒能够证明,之前的那一幕确实发生过。 看着气势汹汹的汪汪队消失在村角,众人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第77章 恶狗岭&金鸡山 “那是我们今天看见过的大黄吗?” 小悠不可置信地从泰哥的肩膀上下来。 本来他就很喜欢小狗,虽然今天大黄他们很凶,但是小悠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从前他被妈妈推着去公园晒太阳的时候。 别的小朋友都不和他玩儿,嫌弃他不会走路,还要带着麻烦的轮椅,都不愿意带着他。 只有公园的流浪狗,在无数个暖洋洋的午后,趴在他的轮椅边睡觉。 还会热情地跟在他身边跑跑跳跳。 只是可惜,在一个冬天之后再也没见过它。 “他们怎么变得这么......这么狰狞!下午不是还挺可爱的吗?” 孔鹊现在也懒得追究小悠霸占泰哥的事情了。 满脑子都是大黄汪汪队刚才的狰狞模样,他可是看得分明。 领头的大黄牙齿上还挂着血肉,不知道是从哪里啃下来的。 是啃的人? 还是其他的动物? 这都不得而知。 “看它们的模样,也许是和林子里的柿子、韭菜一个原因,变异了。” 江又年分析着,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大黄可以白天正常晚上变异? 而且带他们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傍晚了,那时候大黄都还没变异,为什么刚刚就变异了? 现在这觉大家也不敢睡了。 江又年把刚才在外面看到的村民的异样讲给大家听。 听完之后,张叔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右手抓着馒头,左手攥着一把米,对吗?” 江又年回忆起当时看到的场景,肯定地点了点头。 谢南州心中了然,却没说话。 众人惊觉,张叔知道?! 只见张叔怅然地抚了抚衣袖。 “馒头是过恶狗岭用的,小米是过金鸡山用的。” 恶狗岭? 金鸡山? 什么玩意儿? 年轻人一脸迷糊,然而老高和宋姨一听就都明白了。 “恶狗岭和金鸡山是人死后来黄泉路上会遇到的难关,为了让亡人一路走好,万事顺畅,会给他们准备好馒头过恶狗岭,用小米过金鸡山。” 宋姨说这话时,声音越来越轻,似是想起伤心事,神色都哀伤了许多。 众人看了眼宋苒和周梅大概就知道宋姨为什么知道这些了。 宋姨之前讲过,宋苒的爸爸很早以前就过世了,宋苒是她一个人一手拉扯长大的。 所以,宋苒死后,也是宋姨一个人操办的,她自然什么都知道。 况且后面周梅出事,宋姨也去了她家里帮忙。 可是? 张叔为什么眼含热泪? “你们还不知道老头子我怎么会来到这里吧?” 这件事张叔确实没说过,大家也都秉承着别人不说就不问的原则,是以都不清楚。 只见张叔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眸亮晶晶的,“我倒在了老伴儿的葬礼上,哈哈哈,好笑吧?” 众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不忍再看张叔哭得通红的眼睛。 他来的那天,竟然是在老伴儿的葬礼上。 难怪,难怪张叔一直都不热衷于进怨境挣功业值,只是在中转站种菜、逛市场打发时间。 也许,对他来说,和老伴同年同月同日死就是最好的期盼了吧。 “从前我总嫌她唠叨我,但是她一走吧,我就总觉得那屋子里空得很,明明塞满了东西,就是差点儿什么。” 张叔坐在墙角抬起袖子揩着流个不停的眼泪。 转而脸上现出喜色,“还好我来了这里,我托城主帮我去问过了,她还没去投胎,她就在忘川,但是我怎么也找不到她,城主说她可能进了怨境。” 竟然? 竟然是这样! 难怪众人上次从死亡培训班那个怨境出去后,发现张叔整个人精神了不少,那天还和老高一起给大家准备火锅,还喝了酒。 原来,对他来说,那天,也是重生。 他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张叔亲自操持了老伴儿最后的人生大事,他当然知道那馒头和小米的作用。 可是为什么村民手里都拿着这些东西? 他们都死了吗? 谁给他们准备的这些东西? “咯咯咦!!!” “咯咯咦!!!!” 公鸡打鸣了,嘹亮的啼叫撕开了夜的深沉。 天边鱼肚泛白,天快亮了。 “大家眯一会儿吧,天亮了我们再去村子里看看。” 众人在惊吓和恐惧中度过了一天一夜,现在只有一两个小时就要天亮了。 不养好精神白天怎么出去查线索呢? 那房间里的木板躺着硌人不说,还膈应。 气氛有些低沉,没人进去睡,大家挤在进门的大厅角落里。 互相挨着、靠着墙,或呆坐,或闭目养神,没有一个人说话。 赵明靠在墙角无人看见的地方,抽了抽鼻子,瘪着嘴偷偷抹去脸上的眼泪。 泰哥怜爱地抱着小悠,看他睡得香甜,眼眶漫上灼热的湿意。 宋苒和周梅把宋姨包在中间,让她左右都有依靠。 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嘴角挤出一个苦涩的笑来。 林纾看着靠在墙边睡得并不安稳的林墨,眸中纠结万分。 孔鹊难得没有说话,也没有睡觉,手上把玩着从袖子上扣下来的黄金袖扣,而后嘲讽地笑笑,从前被他视若珍宝的金子被用力一掷,消失在了走廊里。 老高觑了眼孔鹊,摇头苦笑起来。 江又年靠在墙角,听见屋外渐渐响起的虫鸣鸟叫,心无一物。 或许,他没有伤心的理由,也没有可以为之伤心的人,也没有为他伤心的人。 谢南州的视线从江又年的心口闪过,鼻尖微红。 “汪汪汪!” “汪汪汪!” 就在众人精神最为放松的时候,门外忽然间又响起了狗吠声。 所有人都神经紧绷起来,迅速起身防备。 虽然还是狗叫,但是江又年能够听出来,这个声音跟昨晚那种咆哮又不一样。 现在就是普通的狗吠声。 “砰砰!” 什么东西在门上恼怒地敲响,紧接着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开门!” 是昨晚送大家过来的老人! 谢南州打开木门,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 一时的光亮刺眼,让众人下意识地抬手挡住日光。 等到适应光亮强度之后,江又年拿下挡在眼前的手。 发现门口站着不少的人,除了那个老人,还有好几个昨晚他见过的那些麻木得跟尊石雕似的村民。 现在正一个个热情地看着众人,一口大白牙笑得灿烂。 “你们是昨晚远道而来的客人吧?” “给!这个给你们吃!” 众人垂眼一看,只见那村民手上放着一筛子热气腾腾的...... 大白馒头! 第78章 死缠烂打 老人冷峻的眸光扫过众人,淡淡道。 “这是我们村里的规矩,客人远道而来要吃馒头的。” 江又年等人昨晚才从张叔和宋姨的嘴里知道这馒头的作用。 现在看到馒头哪里敢吃。 即使这馒头看上去又香又软,还散发着浓郁的麦香。 即使大部分人都饿了,自从昨晚发现吃过房间里的食物后门槛会升高,大家就再也没动过房间里的供品。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确实是饿了。 而且按照宋姨所说,馒头是用来过恶狗岭的。 虽然现在八只大黄乖巧地跟在老人身边,那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一行人只有疑惑,半点儿没有昨晚的凶光。 但是万一晚上又变成那副模样了呢? 昨晚村道上站着的村民看样子似乎是在接受大黄的检查。 检查什么呢? 他们手上的馒头和小米? 还是门口的火盆? 现在这馒头,肯定是收下的好,吃就不必了。 谢南州笑着接下村民送来的馒头,“多谢老乡。” 村民见谢南州接过馒头,脸上露出了淳朴的笑容。 “不客气的,几个馒头嘛!” 村民走后,老人才拄着拐杖走近了些。 “昨晚上睡得好吗?” 老人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孔鹊正要埋怨老头管不好自家的狗,大晚上出来作恶。 就被江又年一把拉住了。 谢南州笑眯眯地从筛子里拿了个馒头递给老人。 “昨晚睡得很好,感谢您的招待,您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吃点儿?” 却见老人脸上伪装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一把打开谢南州手上的馒头,“我吃过了,不想死就赶紧走!” 馒头被老人一巴掌打到了地上,不远处的一只大黄见状赶紧摇着尾巴跑过去把馒头叼了起来,没有吃,乖乖地放回到了老人脚边。 老人费力地拄着拐杖远去,不似昨晚的悠闲,溅起的尘土泄露了他不悦的心情。 他为什么生气? 谢南州看着地上沾了泥土的馒头,又看了眼那只先前把馒头叼回来的大黄,正眼巴巴地看着,舍不得走。 “吃吧。” 谢南州话音刚落,那只大黄就欢快地迈着小碎步过来把馒头叼走了,临走还不忘朝着谢南州扬了扬头,看那模样是在表示感谢。 它并没有吃独食,而是屁颠屁颠地叼着馒头追上了大部队。 孔鹊瞄了眼消失在村角的摇晃的狗尾巴感叹道。 “嘿!小狗崽儿还挺有礼貌!昨晚要是也这么有礼貌就好了。” 林墨嘴馋地看了眼筛子里的馒头,漫不经心地怼着孔鹊。 “它们昨晚不是挺有礼貌的吗?咬你还知道要敲门。” 孔鹊指着木门上锋利爪子刨过留下的深刻痕迹,不可思议地质问林墨。 “你管那叫敲门?小江他们要是不关门,你看它敲不敲?” 林墨懒得理会孔鹊,指着香喷喷的大馒头问谢南州,“南哥,这馒头?” “拿去发吧,一人一个。” 谢南州把筛子递到林墨手上让他去发,林墨欢天喜地地把筛子接了过来。 “好!我先吃一个!”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却被江又年一把将他的手握住。 “这馒头不能吃。” 林墨的手僵在离馒头还有一寸距离的地方,一听江又年不让吃就欲哭无泪。 他真的好饿! 林墨本以为谢南州是让他们一个人一个馒头吃掉。 谁知道,江又年接着补充,“这馒头最好是拿着,昨晚的事都讲清楚了的,大黄狗看上去不会攻击拿着馒头和小米的人。” 所以,这馒头是拿来保命了。 最终,林墨只能认命地把馒头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摸摸解解馋,能看不能吃。 “那我们总要吃点儿什么吧?供品也不能吃,馒头也不能吃,搞不好解决怨主之前就得饿死。” 说起供品,大家还没去查看过房间的门槛是否还有变化。 江又年、谢南州、齐烽三人前去查看,发现还是昨晚那个样子,只有供品被吃过的那间房门槛是异样的,其他的都没变化。 “诶?说正经的,那老头应该就是怨主,他明显想让我们知难而退,看样子不想伤害我们,否则就不会提醒我们烧纸钱了。对付这种面冷心热的老家伙我有经验啊,咱们就得死缠烂打,可是,咱们总得先找点儿吃的吧?” 齐烽靠在门框上,看着并肩站立的江又年和谢南州,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计划。 确实如齐烽说的那般,老人昨晚收留他们进来,恐怕是不想他们在林子里过夜遇到意外。 而且进村之后,老人也凶巴巴地提醒了他们要在门口烧盆纸钱,昨晚确实是那盆纸钱救了他们。 今早又是这样,赶大家离开村子。 不过齐烽最后说的确实是实情,现在房间里的供品不能轻易动,馒头也不能吃。 村子里的食物最好也不要吃。 可是大家总得吃点儿东西才有力气干活。 “看来,只有去村子外面找吃的了。” 江又年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看向谢南州征求意见。 却见谢南州的手在后背上抠了抠,揪下来一块橙红色的柿子皮,一脸嫌弃的模样,手上还沾了些黏腻的柿子没地方擦。 一只手伸来,把谢南州的手指包裹在一层布料里仔仔细细地擦得干干净净。 江又年看着谢南州白净的指节,只觉得这双手不弹古琴真是可惜了。 如竹节一般,修长、干净。 谢南州乖乖站着,任由江又年摆弄他的手指。 看着江又年一点儿不嫌弃,还专门挑了外套干净的地方给谢南州擦手。 齐烽就觉得牙酸。 一个看着手发呆,一个看着擦手的人发呆。 恨不得一盆冷水浇上去。 “诶!你们俩有完没完!有这个闲工夫发呆,帮我也擦擦啊!头发里都是柿子,烦死啦!” 齐烽摸着硬结成块裹在头发上的柿子就难受,看着腻歪的两个人就更难受了。 却见两人理都没理他,说说笑笑地就回了大厅。 谢南州把去村子外面找吃的的事情跟大家简单说了一下。 现在需要出去几个人找吃的,其他的人就留在这里。 外面的林子里危险得多,所以大家决定老人和孩子都不去。 还要留下人来保护他们,万一大家离开之后村子里发生意外事件还能有武力担当。 这件事,宋苒和 周梅就够了。 所以最后决定,张叔、老高、宋姨、小悠以及饿得低血糖的林墨留下,周梅和宋苒留守。 另外七个人,就出去找吃的。 第79章 泥土下的眼睛 村子里的人看到大家经过,都非常热情地打招呼。 “上山啊?” 早上给大家递馒头的大哥看着往村口走的几人,热情地寒暄着。 “嗯,出去逛逛。” 江又年看着大哥友好地点点头,并没说清楚几人要去哪儿。 “诶?小江,干嘛不问问他们山上哪里好找吃的啊?” 孔鹊虽然疑惑,但也是在村民走远了些才压低声音问江又年。 明明有本地人这些活地图在,干嘛不问他们? 还要自己上山去找。 这件事就要从几分钟前江又年忽然间肚子痛想上厕所说起了。 他们住的那里根本就没有厕所,出来之后一路抓着村民问也都说没有公厕。 想去他们家里借个厕所上上吧,都说家里没有厕所。 结果几个在草垛边玩耍的小孩儿告诉江又年,他们这个村子里没有厕所。 大家也不需要上厕所。 什么意思? 江又年不明白,光吃不排泄,怎么可能呢? 可是那小孩儿告诉江又年,他们村子里的食物都是要上供的,不能吃。 所以,这整个村子里的村民都是不吃不喝的。 他们的食物都拿去上供了。 供给谁? 就在小孩儿快要说出答案时就被家里的大人叫走了。 这个村子有古怪,是以刚才江又年没有告诉村民实话。 “那你拉shi了吗?不会还憋着吧?” 孔鹊听完之后看着江又年捂在肚子上的手。 “你说呢?快放开我!” 说着,江又年挣开孔鹊搭在胳膊上的手,飞快地往一边的草丛里去了。 主要是村子里的草都除得贼干净,就连深一点的草丛都找不到,不然江又年也不会忍到现在了。 青天白日的,总不能在大路上那啥吧? 蹲在草丛里,解决完人生大事的江又年满足地松了口气。 刚起身就听见那边孔鹊瓮声瓮气在叫,“哇!江又年你吃了什么玩意儿?!好臭啊!你好卑鄙,还在上风口拉!” 江又年听着孔鹊的声音忽远忽近的,看样子他转移了地方。 可是?哪里臭了? 被孔鹊那么大声大气地讨论,江又年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自己离这么近都没闻到味儿,他就闻到了? 肯定是他又在乱说。 可是当江又年钻出林子后,却发现外面几人都捂着鼻子。 就连谢南州都背过身去了。 江又年现在是有口难言,真的这么臭吗? 自己的鼻子出问题了? 可是当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果然闻到了一股冲人的臭味。 但是,江又年肯定,那不是自己拉的。 自己从来没拉过这种气味的便便,不晓得是谁在附近拉了这么臭的东西诬陷他。 江又年捂着鼻子和嘴向大家靠近。 “不是我,我拉的不臭。” 却见几人反应贼大,连连后退。 齐烽更甚,退到了几米之外,“你别过来,yue!我现在看到你就想吐!” 说着还一边打yue,看那脸涨得通红的模样,生理反应不似作假。 江又年现在气也不是,怒也不是,羞也不是,看到他就想吐? 这种形容也太侮辱人了! 谢南州捂着口鼻过来,一只手拉着江又年到了老远的另一边,而后敞开口鼻,在江又年幽怨的眼神中扶额苦笑起来。 “别气了,我知道不是你。” 知道? 他知道? 江又年神色一喜,转而又生气地将胳膊从谢南州的手上抽出来。 “你知道刚才还不帮我说话,让我被他们嘲笑?” 却见谢南州被捂了半天的鼻尖通红,“刚才那种情况,拿开手我就要被臭死了。” 说来奇怪,刚才那里确实很臭,往这边走一点就闻不到味道了。 谢南州招手让众人过来。 大家看谢南州都拿下了捂在脸上的手,纷纷朝这边跑来。 跑到这边后,大家试探着拿下手来,发现这里真的不臭。 “奇怪,怎么那里都要把人臭晕了,就这么几米的距离,这里一点都不臭了。” 泰哥还试探地朝江又年身上闻了闻,确实不是江又年身上的味道。 愧疚地朝满脸阴云的江又年笑笑。 这是江又年第一次这么想打泰哥。 总觉得他是跟孔鹊在一起待久了才变坏的,都没以前那么稳重了。 那块地方就像是被圈起来了一样,味道只能在那处聚集,却传不出来。 虽有疑虑,但现在谁也不想再靠近那一处。 “不只有排泄物的气味。” 林纾抱着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从小嗅觉就比较好,刚刚那股臭味里面虽然排泄物的臭味冲天,但是她还闻到了一股动物尸体腐烂的气味。 就像以前老家的地窖里死老鼠的气味。 “难不成村民在那里填埋了什么东西?” 赵明无心之语却让大家注意到,刚刚臭气熏天的那块地方明显草都比其他地方长得茂盛些。 断层拔高的那种。 “哪有不拉屎的人?依我看,就是村民在装神弄鬼,搞不好村子里的大粪都排到这里来了,他们说是家里没有厕所,谁知道呢?” 孔鹊从脚下的土地上拔了根枯黄的小草,跟那边绿油油的草丛比起来,真是营养不良。 由此断定那边的草肯定是浇大粪了。 “那动物腐烂的味道怎么解释呢?” 虽然孔鹊整天满嘴跑火车,但是谢南州觉得孔鹊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那就是大胆想象。 不说找到正确的方向,至少可以帮助大家排除错误的选项。 果然,孔鹊给出来的答案又让众人无语了。 “你们想啊!那么多大粪,毒死这土里的什么蚯蚓、虫子不奇怪吧?” “大家肯定都饿慌了,咱们还是先找点儿吃的吧。” 似是忽然间想起来出来的目的,大家对江又年的提议纷纷响应。 留下欲言又止的孔鹊,“诶?别走啊,没说完呢!” 泰哥十分有眼力见儿地配合着孔鹊。 “老板,我觉得你说得对,大粪是可以造沼气的,连人都能熏死,别说虫子了!” “还是我的泰哥好啊!涨工资!我必须要给你涨工资!” 孔鹊感动地抱着泰哥的胳膊,“果然,泰哥你才是最爱我的人,他们都是白眼儿狼!” 泰哥汗颜,暗道孔鹊是忘了吧,明明几分钟前他嫌弃人家江又年的嘴脸那么丑陋。 大家这次没有走去柿子林那边的那条路,虽然柿子也可以吃,但是现在大家一想起柿子就想吐。 满身的柿子味儿跟了一整天了。 谁都不想吃柿子。 这次走的这一边植被情况有些奇怪,不像之前那边什么都长得异常大。 一路走来,植被有的地方变异了,长得异常的大,有的地方又很正常。 走得远了些,大家到了一处高地,远远地看见刚才经过的地方。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些植被变异的地方好像一个个小山包” 众人从这个视角看去,只见一座座小山包整齐地排列在山间。 起起落落的,十分整齐。 这也许不是鬼斧神工! 江又年瞳孔骤然紧缩,脑海中涌现出一种不好的猜测,低头往脚下站着的山包上望去。 只觉得那黑色的泥土下似乎也有双眼睛正在凝望着他。 第80章 再不让我一刀砍了你们 每个小山包上面都长着变异的植物,放眼望去,可以发现一个共同的现象。 那就是每个小山包上面的巨型变异植物要么是菜,要么是花,或者是果树。 就比如刚才大家经过的一路,就看到了不少的变异巨型蔬菜。 什么香菜、葱、白菜,还看到了一棵巨型朝天椒。 结出来的红尖椒,油亮亮的,一个辣椒的长度比人还要高,那要是摘下来,像泰哥这种壮汉一个人可以扛起。 但放在其他人身上就要两个人抬才行。 这看上去倒不像是野生的,更像是有人专门种的。 毕竟,这都是些家常菜,都是需要人工培育的,深山老林里怎么会长呢? “这不是什么小山包。” 谢南州转身跳下山包,江又年紧跟着跳下去。 “我知道,是坟。” 依旧攀着山包上大白菜的叶子远望的孔鹊听见谢南州的话正要问这不是山包是什么。 就被江又年脱口而出的答案惊得呆在了原地。 坟? 转头看向山林间整齐排列的山包,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虽然被茂密的植被遮挡了原貌,但那生长起来的植被参差的轮廓,那半圆的轮廓。 可不就是坟吗! 有人用坟地来做菜园子!!!! 难怪连植物都要变异。 众人纷纷错愕地跳下小山包。 赵明只觉得脚下的黑泥似乎吸附在他的脚上,甩脱不得。 那地下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在不断地把他往下扯。 “赵明,快下来啊!不要那白菜了。” 孔鹊看赵明磨蹭着还在上面抱着大白菜不撒手,以为他是要拔那棵大白菜。 其实赵明是被脚下渐渐有些松动的泥土吓得忘了反应。 江又年察觉到赵明隐隐发力的小腿,还有他正在慢慢下陷的鞋子。 立刻反应过来了不对劲。 “不好!拉住他!” 刹那间,赵明一声尖叫,下半身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谢南州飞快地扑上去堪堪抓住了赵明的两只胳膊。 只见刚才还平坦的山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洞,赵明刚好掉进了那个洞里。 “啊!!!!有什么东西在拉我的腿!!!!” 赵明痛苦地抓着谢南州的衣袖惊恐地哀嚎着,脸上一片煞白,血色全无。 “好痛!啊啊啊啊!!!!” 众人纷纷上前,帮忙抓着赵明往上拽,可那地下似有什么东西在跟大家做对抗,这么多人竟然不能将赵明拽动分毫,反而隐隐有拉不动的趋势。 “赵明,你坚持住!” 眼见拉不起来,江又年重新跳上山包,开始徒手挖着赵明身边的土,这样好似起了作用,孔鹊和林纾也跳上来帮着挖。 这一刻,谁都没有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被拉下去。 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生命在渐渐流逝的同伴。 大家不知道赵明的腿到底怎么了,但肯定是经历了极为痛苦的事情,渐渐的,赵明痛苦的呻吟声小了起来。 江又年狠心把手往下伸了一大截,用力将土往上一捞。 摊在众人眼前的一堆泥土让人呼吸都跟着一窒。 只见江又年刚刚掏过泥土的手上鲜血淋漓。 “江又年!” 谢南州在看见江又年满手的血后,心口一颤,手上的力道都不自觉松了一瞬。 “别停!不是我的血!” 江又年心口骤然一紧,看向已经陷入昏迷的赵明,继续埋头挖了起来。 “撑住!赵明!不要睡!” 众人瞬间明了,这是! 赵明的血! 江又年挖出来的每一把泥土都被鲜血浸成了稀泥。 让人心惊的血量,流了这么多血,不知道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渐渐的,谢南州等人察觉到那下面的力气似是小了些,孔鹊和林纾再次跳下来加入了谢南州等人。 所有人都用了最大的力气,只听见那地下传来“咔嚓”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断裂。 而后,那地下的力道一松,死气沉沉的赵明被“刷”的一下拉了出来,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江又年直起身一把接住了脸上没有半点儿生气的赵明,而在看清他腿上的情形后,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揪住,难以呼吸。 见状,谢南州拉在赵明胳膊上的手陡然一松,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现场的众人纷纷震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赵明的情形让人不忍目睹。 只见他......他的小腿......及以下的部分。 都没了! 断开的创面血肉模糊,似是被什么凶残的野兽疯狂撕扯过,还在汩汩流血。 “快!回村子!” 江又年飞快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包在赵明流血的创面上止血。 “对!找周梅!” 瞬间理解江又年用意的众人纷纷上前,把赵明往泰哥的背上放。 周梅是医生,虽然是妇产科的医生,但是这种伤她肯定也是懂的。 山间路窄,赵明伤了腿,不可能两个人抬着,泰哥提议他一个人背着。 这样不仅更快,而且赵明也会舒服很多。 泰哥等人在前面跑得飞快,除了谢南州没有人注意到江又年瘫坐在山包上脸色煞白。 谢南州心下了然,一手穿过江又年的腿弯将人抱了下来,本来要拿药的手忽然间顿住,想起了包在赵明腿上的外套,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江又年。 “晕吗?” 江又年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晕,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自从来了黄泉我就一直心脏不舒服。” “晕了,就睡会儿吧。” 而后,在江又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颈后一痛,瞬间失去了意识。 谢南州动作轻柔地把江又年的脑袋揽在胸口靠着,亲昵地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丝。 “委屈你了,以后再也不敲你了。” 泰哥背着赵明一路奔回村子,齐烽和林纾一人一边跟在后面扶着,用江又年的衣服死死地捂住赵明流血的伤口。 孔鹊实在跟不上已经掉队了。 一行人身上都染满了血渍,就这样冲进了村子。 大黄远远地闻到血腥味就警惕地冲了过来。 对着满身血污的众人就开始狂吠。 “汪汪汪!” “呜啊呜!汪汪汪!” 林纾满眼通红地拔剑出鞘,剑指拦路不让的狗群。 “滚!再不让我一刀砍了你们!” “嘬嘬,过来。” 老人出现在门口,将发狂的狗子们唤了回去。 而后视线在飞快跑过的众人身上掠过,冷淡漠然,没有惊讶,也没有关心。 第81章 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 在泰哥等人背着赵明离开村口后,老人看着一行人满身血污的模样无声叹了口气。 “喂!臭老头!说什么你!我们好心好意进来劝你去投胎,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冷嘲热讽!” 落在后面的孔鹊刚到村口就听到了老人那句冷漠的“自寻死路”。 因为赵明的现状,本就心情沉重,孔鹊一时也不怕什么被怨主记恨,火气上来就要去理论。 却被低吼的大黄挡住了脚步。 老人看了眼孔鹊满身的血污,嘲讽地笑了起来,“执迷不悟,那就都留下来当肥料吧!”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老人将木门摔上了。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孔鹊加紧步伐追着地上的血迹而去。 木门被砰砰砸响,周梅警惕地起身,就听见外面齐烽焦急的声音。 “快开门!是我们!” 随着木门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袭来。 放眼望去,只见每一个人身上都是血迹,不知道是谁受伤。 “怎么了?这是?怎么一个个身上都是血迹?” 周梅赶紧让开路让大家进来。 林墨紧张地抓着林纾上上下下地看。 “我们没事。周医生,快看看赵明!” 林纾焦急地推开林墨,而后留守的几人瞬间注意到了泰哥背上脸色煞白的赵明。 “快!把他放到床上去!” 周梅看了眼赵明的情形,心下一紧,催促着把人往房间里的木板上放。 张叔和老高紧张地围了上来,帮着把赵明从泰哥背上放下来。 一路上飞奔着回来,泰哥已经累得嘴唇泛白了。 赵明被放到床上后,屋里的几人才注意到赵明明显短了一截的腿。 场面骇然,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紧。 那包裹创面的外套已经被鲜血浸透,丝毫看不出之前的色彩。 周梅伸手去解那包裹着创面的衣服,忽然间看向一旁呆呆站着的小悠。 “小悠,你先出去。” 小悠泪眼汪汪地看着那件被鲜血浸透的衣服。 他认出来了,那是江又年的外套。 赵明受了这么重的伤,那江又年和谢南州去哪儿了? “他们没事,别担心。” 齐烽看出了小悠眼底的担忧,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而后将他一把推出了房间。 周梅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掀开,血肉模糊的伤口顷刻展现在众人眼前。 饶是已经见过的泰哥等人都不忍再看。 宋姨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而后被宋苒扶着出去了。 周梅看到伤口的一刻,心沉到了谷底。 这么严重的伤! 术业有专攻,就是有医疗条件她都不一定有把握,更何况在这种条件简陋到了极致,又没有任何医疗资源的地方。 根本就没有可能! 一点儿都没有。 张叔和老高互相搀扶着,为赵明垂危的生命捏了一把汗。 “怎么样?!周医生!赵明怎么样了?” 孔鹊终于赶了上来,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进来。 却发现众人只是站着,就连周梅也只是束手无策地站着。 而赵明,就这么死寂地躺在那儿。 周梅脸上的惋惜 让孔鹊感到害怕,他们这么千辛万苦地赶回来,就是为了抓住周梅这一线生机。 难道,连她都没有办法吗? 难道就这么看着他死,什么都不做吗? 孔鹊满手鲜血和污泥,哽咽着拉住周梅,“周医生,你救救他!他流了好多血,一直叫着痛,哪怕帮他止止痛也好!” 周梅任由孔鹊揪着她的衣袖,一向冷漠的脸上多了几分动容和无奈。 她不是不想救,是没办法。 “他失血过多,这里没有药品,我......我也没办法。” 作为医生,看着病人在面前死去是最残忍的事情。 听到周梅的话,泰哥和张叔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家相识一场,赵明虽然说话不中听,但是一直跟着大家出生入死,关键时刻也没掉过链子。 这样的结局,配不上他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小谢哥哥!你们回来了!小江哥哥怎么了?!” 小悠惊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江又年? 他怎么了? 刚才齐烽几人在前面跑得飞快,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江又年的异样。 听小悠担忧的声音,遂出门来看。 只见江又年眼睛闭得死死的,谢南州把他放在墙角靠着,而后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事。” 齐烽看着谢南州外套里面的血迹,还有苍白的脸色面露狐疑。 他刚刚才脱下外套,怎么里面的衬衫也那么多血? “谢南州,你怎么了?” “没什么?赵明怎么样?” 谢南州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走到房间门口看向屋里躺着的赵明。 发现屋里沉默的气氛后瞬间明了。 而后一句话没说,转身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门外有狗叫声响起。 只见老人提着个布包进来,面色不虞。 “死了没?” 小悠看着逼近的狗群,不知道老人是来干什么的。 齐烽从里面出来,把小悠等人挡在身后。 “你来干什么?” 只见老人抬起拐杖指了指齐烽身上的血迹。 “跟人做了个买卖,救人来了。” 齐烽后知后觉,谢南州不在,料想是他答应了这个老头什么事情。 瞬间让开路,“快点!” 齐烽简单说明了情况,压住了情绪快要暴走的孔鹊。 只见老人简单看了眼赵明腿上的伤口,而后把手上提着的布包递给站得最近的周梅。 “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糊在他的伤口上。” 周梅迟疑着打开布包,只见是团黑乎乎的稀泥,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酸腐味,还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 “这是什么?” 她并不信任这个老头,自然要问清楚这东西的来历。 老人避而不谈,“能救他命的东西,要是因为你们的原因让他死了可不关我的事,反正我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说着老人起身拄着拐杖就要出门。 在即将出门的那一刻,看到了昏睡在墙角的江又年。 状似好心地提醒道,“哦!对了,你们那个朋友可能已经出发了,再不去追,就追不上了。” 什么意思? “谢南州去哪儿了?” 齐烽闻言感到不对劲,刚才他就想问谢南州答应了他什么事,现在人都还没回来。 却见老人指着门口烧得黢黑的火盆嘲讽地笑了起来。 “你们以为,今晚拿着个馒头就能安然活命?” 第82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第一晚大家是靠那盆纸钱才躲过了烈犬的袭击。 今天一早村民就送来了馒头。 而且依据昨天晚上的情形,村民必须同时手拿馒头和小米才能够安然无恙。 现在大家手上有了馒头,所以还差小米! “谢南州去哪儿了?” 只见老人看着不远处的山笑笑,“他当然是帮你们取小米去了,难不成都要在这里等死?” 齐烽想起刚才看见的谢南州衬衣上面的血迹,还有他明显苍白的脸色,他肯定是受伤了。 不知道又是用了什么东西跟怨主交易才换来他救赵明。 江又年还没醒,齐烽知道谢南州有些神秘的本事,但还是不放心。 当下返回房间,看了眼周梅迟疑着不敢往赵明身上招呼的‘药’。 这时候江又年和谢南州都主持不了场面,只有齐烽来做决定了。 “给他上‘药’,死马当活马医,总比束手无策等死好。” 齐烽的话给摇摆的众人吃了颗定心丸。 周梅想来,确实如此,继而坚定地点了头,“好,这里交给我,你们去吧。” 而后,齐烽、泰哥、林墨、林纾、宋苒几人朝着老人指的山去了。 孔鹊体力不行了,就让他留守休整顺便照看营地。 走之前,齐烽从一间房的供桌上拿了吃的分给大家,一边暴风进食,一边飞快赶路。 “死就死吧!总比饿死好!” 不吃不喝地跑了这么久,齐烽现在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不吃点东西,谁知道那金鸡山上有什么。 万一比赵明刚刚的处境还要凶险呢? 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忙,没准儿还要给谢南州拖后腿。 这次大家去的路上小心了很多,虽然路过了很多座‘小山包’,但是经过赵明的惨案。 谁都不会再踩到这隐秘的坟上去了。 只是让人不解,这坟里究竟有什么怪物,竟然生生把赵明的小腿都给撕扯了下来。 吃过东西后,一路上大家走得飞快。 林墨渐渐有些跟不上,山路崎岖,还差点摔到林子里的岩缝中去了。 好在林纾及时拉住了他,“小心点,待会儿打不过就跑,找个地方躲起来。” 林墨看着林纾锋利的眉梢,心里暗暗较着劲,林纾从小就比他勇敢,一直保护着他,也是因为他,才导致林纾也跟着陷在了现在的重重险境之中。 “知道啦!你当我傻?你管好自己吧。” 林纾看着林墨暗自赌气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抓着林墨走到了里侧,自己走外侧。 赵明出事的时候就已经接近中午了,经过这一路的折腾,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大家必须要赶在入夜之前回到村子把小米分给大家。 否则,按照老人说的话。 今晚恶狗们不会再放过他们了。 想来昨晚一盆纸钱已经是对他们的宽容了。 大家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色渐暗的时候抵达了老人说的那座山。 但是一路上都没有看到谢南州。 只见山顶上有座很大的坟,那坟上有棵枯树,叶子都掉光了。 那坟前摆满了供品,堆成山的馒头,还有小米,以及各类水果糕点。 泰哥看着成堆的食物只觉得浪费,好好的食物不吃,堆到这里来做什么? “所以村民不吃不喝,把村子里的食物都上供到这里来了。” 林墨看了眼那杂草丛生下根本看不清原貌的坟道,“这到底埋的是谁?值得村民这样不吃不喝地供奉?” “别管那么多了,去拿小米,然后回去,天快黑了。” 齐烽说着就上前去打开准备好的口袋,刚蹲下身,还没来得及伸手,就听见一道破空之声从头顶传来。 瞬间收回手,一个利落翻身躲过了突然的袭击。 一切发生得太快,身后的众人根本就没注意到方才有什么东西蛰伏在附近,幸亏是齐烽反应快。 待齐烽站稳身形后,发现刚才他蹲着的地方,一支锋利的羽毛嵌进了地里,此刻那羽毛的尾部还在铮铮作响。 这么大的羽毛? 跟箭一样锋利,一般大小的羽毛。 齐烽顺着方才那箭羽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枯树上竟立着数只体型硕大的金鸡。 明明刚才大家到的时候还没有。 想来它们是在这里守着这座坟,那坟前的东西是不让人碰的。 因为刚才靠近取米,才会被它们攻击。 “怎么办?这么多鸡?我们怎么取米?” 林墨看着那枯树上蛰伏的金鸡就觉得瘆人,细细数了数,总共有七八只,即便是按人头分,一人吸引一只的注意力,那也没有空余的劳力去拿小米啊。 就他们这几个人,分给鸡当箭靶都不够它们一只鸡一个人头的。 鸡也不主动攻击,只是蛰伏在树上,也不下来。 但凡是靠近一点儿,一支锋利的箭羽就精准射了过来。 “怎么办?天要黑了。” 泰哥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心里焦急不已,如果晚了,家里的老弱不晓得顶不顶得住。 而且,不知道天黑之后,这林子里有什么危险。 “别说话,有声音。” 宋苒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众人屏息听来,果然听见犹如打鼓般的声音靠近。 而且地面都在跟着一颤一颤的。 紧接着,只见山林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夜色下飞快地跳跃着,如同从天而降的侠客,浑身散发着熠熠光彩。 越来越近! “谢南州!” 齐烽惊喜地看向那道身影,只觉得救世主降临了。 只要有谢南州在,他觉得自己就可以安心摆烂不动脑筋了。 真是愁死他了!他这个武夫哪里能干军师的活儿?! 可下一秒,在看清楚紧跟在谢南州身后的庞然大物后。 大家只想逃跑。 只见一个老鼠头在林子里起起落落地窜着,那血盆大口朝着谢南州咬去,每次看着要咬到了,却总是差点儿距离。 最后咬了个空,气得那老鼠头张着血盆大口气愤地咆哮着。 “老?!老鼠!!!” 林墨小时候被老鼠咬过,到现在看见老鼠还只会跑。 泰哥在一旁跟林墨解释,那毛色是黄的,还有头型,怎么会是老鼠呢? “不是老鼠,是黄鼠狼。” 齐烽在看清楚跟在谢南州身后的东西后,竟开怀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谢南州,真狗! “大家先闪开吧,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第83章 就这么喜欢? 谢南州身影越来越近,几人见状迅速闪身到一边找掩体躲了起来。 现在只需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只要黄鼠狼和鸡缠斗起来,他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那时就是大家的行动时间。 “砰砰砰!” 黄鼠狼一路追着谢南州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就是咬不到,每次就只差一点点。 现在已经不是吃不吃的问题了,黄鼠狼被勾引了一路,现在气得不行,一路上胡乱拍打着山石草木泄愤。 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就连之前大家疯狂逃离的柿子林也被黄鼠狼疯狂发泄拍打的尾巴打得乱七八糟。 距离越来越近,地面都被震得猛烈地颤动起来。 那树上的金鸡在看到黄鼠狼出现的那一刻,瞬间睁开半阖的眸子,那眸中金光四射,锋利异常。 一只只从树上站了起来,一改之前蛰伏的姿态,只见那翅膀一挥,原本顺着一个方向层层叠叠的羽毛瞬间炸开,根根羽毛犹如一支支锋利的箭,在夜色下泛着寒光。 “准备好。” 齐烽将手里的匕首捏了又捏,扭身叮嘱几人保持高度警惕。 金鸡已经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时刻准备着迎接袭击。 谢南州一个利落地翻滚消失在了黄鼠狼眼前。 而黄鼠狼在发现树上林立的数只金鸡这等美味之后,早把还不够塞牙缝的谢南州忘在了脑后。 只见金鸡在黄鼠狼即将靠近坟地这片区域时,一只只张开嘴发出刺耳又急促的长鸣。 “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 鸡发出这种声音意味着警戒。 而后只见昏暗夜色下金鸡展翅,嘶鸣不绝,众人只觉得这声音震得脑袋生疼。 大战一触即发,金鸡纷纷从树上飞落下来。 在坟地外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看这架势,是要将黄鼠狼拦在坟地外面,怕它破坏了坟地。 只听金鸡一声嘶鸣,长翅一震,裹挟着寒风射出数道箭羽,带着凌厉的杀气。 却见那黄鼠狼将身一扭,长长的尾巴一个回身甩来,竟生生将射来的数道箭羽挥落。 看这战局,众人在角落吓得目瞪口呆。 一时也不知道谢南州是找来了帮手,还是又招来一个祸害。 金鸡明显不是黄鼠狼的对手。 眼看着黄鼠狼攻势渐近,金鸡为了保护坟地,竟然主动引着黄鼠狼远离了坟地。 “就是现在!” 谢南州从后面的小路绕了回来,当即开始安排行动。 “坟地周围还有两只金鸡在留守,我和齐烽各自负责引开一只缠斗。其他人,抓紧时间去装小米,不用太多,按人头来,一人一把。” 在有条不紊地计划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那边黄鼠狼和金鸡还在进行生死对决。 这边众人拿到小米之后迅速撤退。 也不用担心金鸡会追截,因为它们的职责就是守在那里。 几人迅速脱身,飞快地朝着村子里赶去。 天已经黑了。 如果按照昨晚大黄检查的时间,也不远了。 路上齐烽明显感觉到谢南州的速度越来越慢。 刚刚天色昏暗,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谢南州有什么异常。 想着他还能够在林子里把那么大只黄鼠狼逗得团团转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现在他明显觉得自己错了。 谢南州身上有股浓重的血腥味。 虽然大家今天身上都沾上了赵明的血,身上免不了都沾上味道了。 但是这一路奔波,身上的味道早散了个干净。 不可能还有这么浓郁的气味。 除非,谢南州受伤了! 齐烽就要趁谢南州不注意上手去掀他的衣服。 “我没事,扶我一下。” 而后谢南州一把搭在了齐烽的肩膀上,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齐烽神色不明地看了眼谢南州苍白的脸,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副虚弱的模样。 “就这么喜欢?” 却见谢南州一愣,而后唇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是啊。” “唉!走吧!” 齐烽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确定谢南州今天在他们带着赵明走后受伤了。 而且这伤恐怕是为了江又年。 想想自己跟谢南州做了这么多年的冤家。 齐烽从前哪里见过这个家伙为别人拼命。 就是多说一句话都不肯。 整天跟个神仙似的,高高住在他的20楼,也不下来。 所以,他才盯上谢南州不放,谁让他是中转站最神秘的人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大概是小悠来了之后,谢南州勉强带着他进了一次怨境。 之后,江又年就出现了。 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谢南州的20楼竟然开了先例,住进了第二个人。 谢南州在楼下出现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甚至会跟他们这些人聚餐。 以前别说是聚餐,就没人见过他吃东西。 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不是人,不需要吃食物。 后来呢! 为了江又年,不仅参加聚餐,还能够接受有人到访20楼。 连请人吃饭这种事情他都可以操办。 要说他对江又年不是真爱,谁信呢? 村子里,自从齐烽等人走后。 周梅就没再犹豫,伸手将布袋子里的黑泥抓了一把出来。 按照老头的手法直接往赵明的伤口上糊。 孔鹊在一旁龇牙咧嘴地看着,看着狰狞的伤口被二次黑泥覆盖。 只是那黑泥臭得不行,好几次孔鹊都在嗅觉和视觉的双重袭击下差点吐了出来。 又被自己生生忍了回去。 忽然间,只见原本昏死过去的赵明忽然间惊醒过来,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双手死死地扣住薄薄的木板,竟从昏睡中生生痛醒。 “啊!啊啊啊!” 赵明痛苦地挣扎着,创面不可抑制地跟木板发生碰撞。 原本已经渐渐止住的血又开始汩汩往外冒。 “张叔!老高!按住他!” 周梅大声招呼着一旁吓得呆愣住的张叔和老高帮忙。 要不是因为刚才那老头临走前说过这个疗法很痛苦,但可以保命。 周梅看赵明现在这么剧烈的反应哪里还敢下手。 “周梅,我们按住他,快!” 赵明痛苦地扭着被几人死死摁住的身体,哀嚎不断。 “啊!!!啊啊啊!!!好痛!!!!” 长痛不如短痛,周梅索性不再顾及之前害怕弄疼赵明而特意轻缓地动作。 现在两只手都抓着泥,飞快地往创面上汩汩冒血的伤口上糊去。 赵明的痛苦到达了极致,苍白的脸上冷汗不停地往外冒,渐渐失去了哀嚎的力气。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赵明腿上但凡是抹上黑泥的地方,瞬间就止住了血。 第84章 是我们!开门! 凄厉的惨叫把江又年从沉睡中扯了出来。 江又年抬手摸了摸还有些酸痛的后颈,看到了面前一脸关切的小悠。 “小江哥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 江又年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来,拿起身上的外套愣了愣神,压根儿没注意到小悠对他称呼的变化。 这是?谢南州的外套。 然而环顾整个大厅,只看到了失神坐在角落的宋姨,还有面前一脸担心的小悠。 走廊里依稀传来细碎的呻吟,江又年想起了昏迷前赵明的惨状。 遂急切地循声而去,然后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越过孔鹊几人的身影,江又年看到了躺在木板上奄奄一息的赵明。 双腿血淋淋的伤口上糊着什么不知名的黑色泥状物。 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只见那黑泥在接触到赵明创口的血液后,竟像是有了生命力,颗颗泥点瞬间化身成一只只活跃的黑色小虫。 它们在血肉间蛄蛹爬行,密密麻麻的,场面骇然。 “这是做什么?!” 江又年之前还在昏迷中,根本不知道老人来过的事情。 一醒来就看到这心惊肉跳的一幕,还有周梅一双黑乎乎的手。 孔鹊等人呆愣的神情。 几乎就要以为几人是被控制了在折磨赵明。 “你醒了?这是在救他。” 孔鹊转头看向江又年,简单解释了一下糊在赵明腿上的东西。 听到解释后,江又年心里没有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反而看着赵明痛苦的模样陷入了怀疑。 这黑泥真的有用吗? “谢南州他们呢?” 刚刚江又年本以为谢南州在这里,可听到声音慌忙赶来后,满眼都是木板上情状骇人的赵明。 根本没注意到屋子里少了好几个人。 “他们去拿小米了。” 张叔说着把一个沾满血渍的葫芦小瓶递给江又年。 那是他从包着赵明创口的那件外套口袋里拿出来的。 衣服已经被染成了个血包,张叔本来要把外套丢出去,却摸到了里面有东西。 拿出来看才知道是这个小瓶子。 这个小瓶子他们都知道是江又年的,还是上次江又年心脏不舒服大家去探望之后回来的路上小悠讲给他们听的。 还一个劲的叮嘱大家江又年的小瓶子里装着救命的药。 药就放在他的上衣内口袋里,是什么形状都讲清楚了。 张叔即便是之前没见过,但是想起小悠的描述也知道这是谁的东西了。 江又年接过染满血渍的小葫芦,用衣袖用力地擦上面的血渍,却没擦掉。 血已经干了,一时间根本擦不掉。 “小米?去哪里拿了?去多久了?” 一听小米,江又年就想起了昨晚村民手上的小米。 大概知道他的必要性,否则谢南州他们也不会这么匆忙就去了。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谢南州他们又去了多久。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但是他们还没有回来。 江又年心里也跟着焦急起来了。 木板上赵明渐渐安静下来,创面上活动的黑色小虫也安静了下来,周梅倾身去看。 发现那些原本活跃的小虫似乎是丧失了生命力,竟看上去都枯竭了,牢牢地粘在创面上,竟形成了一层痂壳。 这是好事,不仅隔绝了外面的细菌侵染,又止住了血。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老人所说能够救赵明一命。 江又年看目前赵明的状况已经稳定,谢南州他们又没有回来,想出去找找他们。 “我跟你一起去 。” 看了眼江又年视线凝望的方向,孔鹊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遂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提议一起去。 “你不去,在这里守着他们,我一个人去,我不会走远,就在村口。” 江又年看了眼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 目前能打的就只有孔鹊和周梅了,如果自己再带走孔鹊,周梅一个人恐怕应对起来会比较吃力。 虽然她曾是一方怨主。 但那是在她的怨境里面,现在到了别人的地盘。 就是从前再厉害也被压了一头,再强的本事都施展不出来了。 江又年刚要出门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动静。 “是我们!开门!” 泰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江又年一把拉开木门。 就看到了人群后面被齐烽搀扶着的谢南州,脸色苍白,是江又年从没在他身上看到的那种虚弱。 看到江又年错愕的神情,众人纷纷进门给后面的齐烽和谢南州让开路。 江又年上前几步站到了谢南州跟前,看不清谢南州低垂的脸上的神情。 就连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此刻都凌乱地耷拉在额前。 挡住了谢南州锋利的眉宇,只余下一丝破碎的柔弱。 齐烽将谢南州搭在他肩上的胳膊轻轻拿了下来,转而把人扶到了江又年的身上。 “他没事,就是累了。” 高大的身子完全失力地靠在江又年身上,谢南州脑袋低垂着埋在了江又年的颈间。 看着谢南州满身的血渍,江又年眼里凝满了藏不住的心疼。 自从他第一次见到谢南州以来,还没有见过他这么脆弱的模样。 他从来矜贵、体面,何时这么狼狈过? 小悠虽然担心,但是这次没有凑上前去围着谢南州。 而是给而二人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墙角处,江又年扶着谢南州坐下,而后把之前他留下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房间虽然有木板床,但硬邦邦地躺着也不舒服,还不如靠在墙角。 大厅里烧了一大堆火,木柴被烧得噼啪作响。 屋子里不通风,木门被大大地敞着,烟雾顺着风飘了出去。 “小米拿回来了,大家不用担心。” 转头齐烽拿着小米开始按人头分下去,一人一把揣在衣兜里。 就连躺在木板上人事不醒的赵明左右衣兜里都被塞上了馒头和小米。 看着赵明腿上已经结痂的伤口,齐烽暗自松了口气。 视线看向墙角闭目沉睡的谢南州,不知道他到底用什么跟那老头做了交换,才换来救赵明的机会。 江又年抬手将谢南州脸侧的血渍擦净,转而拍了拍小悠的脑袋。 “小悠,守着他。” 之后江又年起身来到香案前,拿了一大把纸钱,点燃烧在了火盆里。 明灭的火光在江又年的脸上闪烁着,让人看不清神情。 小悠替谢南州掖了掖衣角,转头去看,只见门口一盆纸钱已经燃烧殆尽。 而江又年却没了踪影。 第85章 来我的世界找我 “叩叩叩!” 村口,江又年在一众大黄的敌视中步步紧逼,迈上了那座木屋的台阶。 敲响了那扇神秘的木门。 大黄的低吼就在腿边,江又年手上拿着馒头和小米,丝毫不惧。 屋里传来了由远及近的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江又年眼前。 老人的视线在江又年手上的馒头和小米上扫过,继而看向屋外低吼着的大黄们。 “去吧,到时间了。” 闻言,大黄们纷纷转身下了台阶,瞬息之间,就像是隐藏在温顺外表下的凶兽撕开了伪装的面具。 大黄纷纷化身成昨夜的凶悍模样,威风凛凛地守在小木屋周围。 紧接着,昏暗的阴云散开,月光倾泻而下的一瞬间。 家家户户的大门打开,白天还生动鲜活的人们纷纷露出了一副木然的模样。 手上拿着馒头和小米跨过家门口的火盆,走到了村道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之后,大黄们在村子里分散开来,在人群中穿梭着。 确如江又年所想那般,它们在检查人们手上的馒头和小米。 手上有馒头和小米确实会安然无恙。 那没有的人呢? “啊!!!!!不要!!!!!” 凄厉的惨叫在村头另一侧的一处院子里响起。 紧接着,江又年看见一头大黄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手上的馒头被江又年捏得变了形,那屋里的惨叫划破天际,跟白天赵明在林子里经历的痛苦如出一辙,江又年看向一旁神色淡然的老人。 “墓翁!你做了什么?” 这是进这里来了以后,江又年第一次叫他这个名字。 之前一直觉得这名字不太吉利,没这么叫过他。 可现在,经历了白天赵明的惨状,这一幕再现,江又年已经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了。 可老人看都没看江又年一眼,视线似穿透层层阻隔看向了发出惨叫的屋子。 语气冷厉严肃,“拖出来!” “啊啊啊啊!!!!!” 墓翁话音刚落,只见一只大黄从屋子里拖着一个满身鲜血淋漓的人出来了。 那人被咬得血肉模糊,俨然成了个血人。 散落的小米糊着血粘在他的脸上,脖子上,而馒头却不见了踪影。 大黄锋利的牙齿咬在那人的脖子上,就要拖着血人往村外去。 却见那人挣扎着伸出一只被撕咬得残缺的手向墓翁站着的方向恳求道。 “墓...墓翁......我、我错了......您,放过我......我...我实在太饿了......我以后再也不...偷吃...了......” 江又年心跳得厉害,看着那血人勉强睁开的眼睛,他认出来了,这是今早大家出村时跟他们打招呼的那个大哥。 所以,他是因为太饿了吃掉馒头才会被大黄袭击的! “看好了,这就是没有馒头的下场。” 墓翁苍老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催命咒,只见大黄眸中绿光悠悠,瞬间拖着血人消失在了村口。 窜进了那片漆黑的密林。 惊恐的惨叫越拉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 江又年捏着馒头的手心出了一把汗。 “怕了?” 墓翁看着江又年额头上晶莹的汗珠嘲讽地笑笑,而后转身进了屋子。 江又年凝着村口的方向,不一会儿,只见黑暗中树影晃动,紧接着,一头血气森森的大黄出现在了视线中。 它回来了,可被它带走的人却没了踪影。 那带着倒刺的舌头还贪婪地舔了一圈嘴边挂着的淋漓鲜血。 江又年想起了昨晚近距离看到的,犬牙上还挂着的不明生物组织,是否也像今晚这样呢? 没有任何犹豫,江又年转身一脚踏进了墓翁所在的那间屋子。 老人倒茶的手一顿,看向出现在屋子里一脸愤慨的年轻人,赞赏地笑笑。 “你是第二个敢进我这间屋子的人,说吧,你又要跟我作什么交易?” 江又年看着墓翁从壶里倒出来的那杯茶,听那入杯的声音,是滚烫的茶水。 却见他不动声色地一口饮下,竟然跟个没事人似的。 “他跟你做了什么交易?” 江又年没见过谢南州这么虚弱的样子,今天听了孔鹊说明缘由心里就隐隐不安,后来看着齐烽搀着谢南州回来。 他就更加确定,是这个交易出了问题。 大家在这里不过才待了两天,一行人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要是再不做点什么,恐怕会牺牲更大。 却见墓翁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视线盯着江又年的心口,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小伙子,你很不幸,但也很幸运。” 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的,江又年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闪过,更加不明白了。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但是你的那位小友跟我做的交易无可奉告,他现在这个模样也不是因为我,你们若是想要保命就趁早离开,我可以配合你们打开生门。若是找死,就别怪我无情了。” 说着,墓翁重重放下手里的杯子,拄着拐杖就要上楼去。 江又年将手上的馒头和小米塞进衣兜,不紧不慢地掏出来一个东西。 “你难道不是为了等她吗?你苦守在这里,万一跟她错过了呢?” 墓翁掌在楼梯栏杆上的手一顿,转而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却在回头看到了江又年举在手上的东西后,神色瞬间僵滞。 “你哪里来的?!” 说着,只见墓翁神色一凛,花白的胡子竟生生化作缕缕树藤,蔓延着桎梏住了江又年。 江又年拿在手上的东西瞬间被树藤送到了墓翁的手上。 而江又年被树藤紧紧地勒住脖子,高高地举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树藤越收越紧,就在江又年要被勒得窒息的那一刻,小小的木门被砰的一声踹开。 谢南州凌厉的掌风袭来,击退了墓翁的树藤。 墓翁被谢南州打得一偏,脚下不稳,啪的一下摔到了地上。 门外大黄看到墓翁被攻击,低吼着就要冲上来,却在看到两人随身携带的馒头和小米后不甘地退下了台阶,在那下面徘徊。 “你怎么来了?” 江又年摸着还有些痛的脖子,看向强撑着的谢南州。 只见谢南州神色严肃,“我要是不来你刚刚就被勒死了!” “我有办法对付他。” 江又年在谢南州严厉的凝视下,渐渐的再也拿不出先前的自信了。 好吧,他必须得承认自己差点被勒死了。 他是没想到墓翁见到这个木偶会这么激动。 也没想到墓翁竟然还能化胡子为武器,他本以为墓翁的武器就是八只大黄。 现在看来,还是自己轻敌了。 “你说!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 墓翁从地上爬起来,没了拐杖,跌跌撞撞地冲到江又年面前。 在看到老人眼底翻涌的情绪后,江又年熟练地伸手在谢南州的裤子口袋里掏了掏。 又摸出来了几枚铜钱,一起递到墓翁的手上。 “在棺材里,我们来的时候在棺材里找到的,这些东西都放在棺材里,想来是很重要的东西。” 老人颤抖着手接过那几枚残缺的铜钱,而后连同木偶一起捧在怀里。 苍老的眼里流出几滴浑浊的泪来。 “你来我的世界找我了,对不对?” 第86章 他的恨,不是爱可以化解的 墓翁捧着铜钱和木偶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 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内心的不满。 他凝着那木偶上的老妇人,神情温柔,就像是隔着那物在看向另一个灵魂。 泪水顺着苍老面容上的条条沟壑缓缓流淌,似是抚慰了那早已干涸的心田。 看来,墓翁等的人已经到黄泉了,所以这两样东西会成为线索跟随大家一起进来。 江又年想,既然如此,墓翁应该会愿意跟他们出去吧。 过了良久,久到江又年几乎要以为老人忘了他们的存在。 墓翁脸上的泪痕尚在,但眼里却已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和冷漠。 “我会主动去投胎,但不是现在。你们走吧。” 什么? 他还是不愿意出去? 为什么? 他等的人不是已经来了吗? “你等的人已经到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江又年不明白,刚刚看墓翁的神情本以为接下来的一切都会顺利很多,却没想到他还是拒绝出去。 “他明白,你问他吧。” 墓翁不甘的眼神落在了谢南州的身上。 而后从地上拿起拐杖,扶着栏杆蹒跚往楼上去了。 江又年和谢南州从墓翁的房子里出来。 村道上排列着接受检查的村民们都已经回去了。 几只大黄变回了原貌,在看到二人出来时,还友好地摇着尾巴上前来。 看着狗子清澈的眼神,虽然它极尽展示善意,但是江又年满脑子都是它舔舐嘴角鲜血的模样。 是以回避了狗子努力伸过来求摸摸的头。 谢南州就着墓翁门前的几级台阶坐下,那只亲人的大黄凑了过来。 腻歪地钻进谢南州的怀里,热情地舔着谢南州的手。 半点儿看不出之前的那副样子。 “坐下歇会儿吧。” 谢南州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江又年坐下。 看了眼乖乖待在谢南州怀里的狗子,江又年迟疑地坐了下来。 此刻天上的阴云散了个干净,一轮明月高悬在夜幕中。 凉凉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将整个村子浸染其中。 “墓翁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南州手上无意识地揉着大黄毛茸茸的耳朵,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的恨,不是爱可以化解的。” 江又年眼眸微诧,继而听谢南州娓娓道来。 “墓翁当年初到黄泉的时候,我见过他。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在黄泉中转站已经待了很多年了。” 谢南州洞察一切的眼神望进了江又年清澈的眼底。 这话转得猝不及防,江又年眼底诧异的情绪一览无遗被谢南州看得透彻。 江又年在想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本来之前还在想如果江又年问起自己的事要编个什么借口好。 结果那天守了他一夜,他醒来后却什么也没问。 谢南州忽然间自己提起这一茬,江又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他本以为这是谢南州的秘密,谢南州不愿意说。 自己也要假装不知道,还要帮着他隐瞒,不要让其他人发现了。 现在他竟然率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嗯...啊...是。” 江又年结结巴巴,最后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谢南州看着江又年纠结的神情,只觉得好笑。 江又年这么长时间以来,不仅要假装自己不知道,还在每次有人问起自己的事情时,演技拙劣地在那儿转移话题。 这件事,还得多亏了齐烽嘴严,除了江又年,没跟别人讲过谢南州的事情。 毕竟之前他在中转站这个无聊的地方,就只有谢南州这唯一一个感兴趣的人了。 可得保护好他。 “当年墓翁刚到黄泉的时候,人瘦得可怕,身上又脏又臭,还身无分文,没有人给他烧纸钱,烧房子,寒衣节连件冬衣都没有,只能在枉死城里游荡,夜夜哀泣,做个孤魂野鬼。” 谢南州看着应有尽有的村子,想起那金鸡守着的墓前堆成山的食物。 只觉得人心凉薄,最是难看。 江又年闻言心中骇然,想起了初见墓翁时他瘦弱的身体,以及身上穿着的破旧补丁衣衫和鞋子。 还有刚刚进去看见过的木屋。 虽然简单,家徒四壁,但是老人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把自己也收拾得很干净。 应该是个很爱干净,很体面的老人,为什么会在死后那么狼狈地来到黄泉呢? 老人家不是都讲究要死得干干净净的吗?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是饿死的。” 凉薄的嗓音响起,江又年惊得猛地回头看向谢南州,眸中凝满了不可置信。 在这个丰衣足食的年代,怎么会有老人活活饿死呢? 而后忽然间想起了漫山遍野的蔬菜瓜果,那是墓翁种的! 他在怨境里面自食其力,让自己有饭吃,有衣穿,有遮风避雨的地方住。 “他是孤寡老人,没有子女吗?” 除了这种孤寡老人可能会因为突发疾病在家中逝世无人可知,江又年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他是在墓里面被饿死的。” 墓里面? 墓翁......墓翁...... 谢南州再次语出惊人,江又年脑子里不断地闪过墓翁两个字。 墓里面的老人,不就是墓翁吗? 可是除了小龙女,哪个活人会住在墓里面? “他难道是因为被埋了又醒了?!”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宠妃假死却在棺材里醒了过来。 不仅要忍受黑暗和孤独死去的恐惧,还要经历饥渴,精神崩溃。 可是这也解释不通,为什么墓翁来到黄泉后会身无分文。 即便是子女不知,在埋葬老人的时候也会给老人烧纸钱的,怎么可能一点资产都没有呢?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丧葬习俗,在老人病重快要死的时候就会被送进墓里,但那时还不会封墓门,后人每天给老人送一顿饭,一天给墓门封一块砖,直到将门完全封死,老人在墓里不吃不喝,活活饿死。” 谢南州将怀里的大黄推了出去,而后起身拉起江又年。 江又年木然地跟着谢南州站起来,满脑子都是谢南州刚刚讲的那个骇人的丧葬习俗。 这么残忍的习俗他从未听过,这完全是不符合人性的啊! 墓门一旦封死,便要忍受饥渴,活活饿死。 所以墓翁初到黄泉瘦弱是因为饿的! 浑身恶臭是因为在墓里饿死无人打理! 第87章 陪着你,生生世世 “你看我们住的那间房子像什么?” 江又年顺着谢南州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村尾那座房子在乌云挡住月光的那一刻,黑漆漆的,不受外表的藤蔓转移视线。 竟然?! 那圆拱的房顶,还有左下角开着的一扇木门。 门里依稀可见泰哥和孔鹊靠在一起烤火的背影。 木门,木门。 木门? 墓门! 那是一座? 坟墓!! 他们竟然一直住在一座墓里面。 之前还以为那几个房间是停尸间,现在才发现,大家竟然一直住在一座墓里面。 结合谢南州讲的一日送一顿饭,封一块砖的墓门。 江又年想起了之前那间被齐烽他们几个吃过供品的屋子门前升起来的一排砖。 还有他醒来后看到的赵明躺的那间屋子里案桌上空荡荡的盘子。 如果供奉的食物吃完了,那不就意味着?!!! “不好,谢南州,赵明有危险!” 想起这一茬,江又年心中警铃大作,之前他根本就没来得及问那些供品去哪里了。 现在想来,肯定是被他们吃掉了。 江又年抓着谢南州狂奔回去,围坐在地上烤火的众人看着二人平安归来,终于放下心来。 却见二人一路狂奔去了赵明待的那间屋子。 刚到门口,果然见原本平坦的地面开始凭空向上升起砖块,速度非常快。 一排接着一排。 “快来帮忙!” 众人闻声赶来,只见门口的砖块已经升到了一半的位置。 而江又年和谢南州正在屋子里把昏迷的赵明抱起来往外面走。 “递出来!” 孔鹊一把扯过门边的案桌卡在不断上升的门口。 泰哥伸手去接赵明。 地下的力量非常大,实木的案桌已经被挤断了一条腿,孔鹊吃力地把腿踩了上去顶着。 “快!小江!南哥!快出来!我撑不住了!” 江又年被谢南州一把推了出来,而后案桌另一条腿被“砰”的一声压得碎成了木屑。 砖块刚刚被延迟的速度瞬间升得飞快! 眼见就要封顶,江又年看着那快要封闭的缝隙惊呼着就要用手去挡。 “谢南州!!” “南哥!!” 危急之间,却见那缝隙中一道黑影飞快地闪过,众人甚至来不及看清,谢南州已经利落地从地上起身,帅气地拍了拍头上沾上的灰尘。 看着好好站在面前的谢南州,江又年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孔鹊拉住江又年的手也放心地松开了。 刚刚危急关头,江又年几乎要用自己的手去挡那缺口,要不是孔鹊拦得快,恐怕江又年的手就搭在那儿了。 “谢南州!下次你就不能先顾着自己的命吗!” 江又年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最开始谢南州说要罩着他,他还在暗自庆幸自己抱上了大佬的大腿。 可是这一路走下来,随着二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谢南州在江又年的心里的位置早就发生了改变。 是同伴,是朋友,是室友,更是战友,也是...... 他享受被谢南州保护,但绝不想看到他用命来保护自己。 这样的保护,他受不起。 他何德何能,值得别人赔上性命来救他? 看着炸毛的江又年,齐烽拍着孔鹊几人的肩膀识趣地把无关人员带离。 “人家小两口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看着江又年严肃的脸色,还有紧皱的眉头。 谢南州第一次感到心虚害怕,之前他就听江又年说过他课余在校外做家教。 他还笑问江又年会不会生气,江又年那时还说自己很严厉,学生都很怕他。 谢南州当时不信,现在,他信了。 江又年很少生气,在怨境里面最多就是因为怨主们的悲惨经历感到悲愤。 这种气愤,是第一次。 谢南州很确定,江又年就是在教训他。 因为他刚刚命悬一线。 察觉到江又年的关心,谢南州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 却被江又年一把挥开他试探着伸过来的手。 “站好!” 谢南州被江又年吼得神色一紧,背都不自觉得挺直了些。 “哦。” 大厅里众人围在火堆旁听着江又年严厉的呵斥,面面相觑。 也只有江又年敢这么吼谢南州了。 齐烽哀叹着揉了揉小悠柔软的发丝,顺便替他把发间粘着的柿子皮揪了下来。 “小悠啊!看到没。你小谢哥哥是个耙耳朵,你可要学着点儿,听老婆的话,要对老婆三从四德。” 宋姨几人好笑地瞥了眼小悠认真的模样,虽然手上抗拒地推开齐烽,但多半是听进去了。 泰哥嘿嘿笑了起来,用棍子扒了扒火堆。 “我就听我老婆的,她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孔鹊在旁边嫌弃地看了眼泰哥脸上美滋滋的模样,嫌弃地“咦”了声。 真是,恋爱的酸臭味都散发出来的。 不过,也不只是恋爱的酸臭味。 大家身上是真臭了。 这一路上,又是柿子,又是血,又是泥的。 没有一个人身上是干净的。 乍一看,跟群难民似的。 这边谢南州默默站了半晌都没听到江又年下一句训斥。 遂悄悄抬眼来看,在看清江又年神情的那一刻,蓦地怔住。 只见江又年眼眶通红,鼻翼翕动,那眸中闪着晶莹的泪花,嘴却倔强地抿着。 谢南州大步上前,这次没有任何犹豫,手掌轻轻放在江又年的头顶,就像是哄着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他的命,本就是为江又年准备的。 可以为了他活着,也可以为了他死。 这是注定的,不需要感谢,也不需要愧疚。 一切本该如此。 可是江又年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谢南州为了他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一次又一次地以身犯险,就为了自己这么个可有可无的人? “谢南州,为什么?” 江又年倔强又迷茫的视线穿过谢南州额前低垂的刘海,看不清他的情绪。 “什么为什么?” 谢南州嘴角忽然间扬起一个温暖的笑来,如照亮冰天雪地的第一缕阳光,明媚,灿烂。 那双眼在发丝的遮挡下将一切不能宣之于口的汹涌情绪迅速藏匿。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以后不要再为我拼命了。” 江又年找不到可以用来偿还谢南州的东西,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付出。 只能狠心将他推开,不断强化自身的实力,确保自己不会再连累他。 可谢南州在听到江又年的话后,嘴角的笑意倏然僵住,而后缓缓收回放在他头上的手。 “我不会死,我会陪着你,生生世世。” 第1章 欢迎来到黄泉中转站 正在熬夜复习进行期末冲刺的江又年,忽然间心口一阵刺痛。 而后眼前一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悠远空灵的声音。 “欢迎来到黄泉中转站。” 挣扎着张开眼睫,眼前的一切让江又年感到陌生。 只见虚空里弥漫着黑压压的雾气,混沌一片。 江又年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没有缘由地感受到一阵寒冷 。 “有人吗?” 江又年试探着出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耳边有呼啸的风声传来,忽然间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跟着摇摆起来。 脸被凛冽的风吹得生疼。 渐渐的,风声小了,就在江又年疑惑之际,身体忽地失重下坠。 直到身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醒醒!醒醒!” 江又年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圈关切的脸,但是都很陌生。 男男女女的,老少皆有,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江又年惊恐地坐起身来,他们是谁?这是哪里?自己不是在寝室复习吗? “醒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疏散着围观的众人。 江又年脑袋迷迷糊糊地想着,尚且不知今夕何年,此是何处。 等他看到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还有四周的环境。 才发现自己身在一节正在高速行驶中的列车里。 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在列车上? 江又年慌忙地坐起了身,下意识地在身上找手机。 竟然没有? 大学生怎么可能手机离身? 隔着走廊有个半大的少年正一脸好奇地看着江又年。 看了半晌,而后扭头冲他身侧的人说道,“小谢哥哥,他看上去不太行啊。” “没有手机、行李,也没带包,证件都没有,我怎么上的列车?总不能是爬的火车吧。” 江又年脑子里一团浆糊,直到走廊右侧传来小孩淘气的玩笑声。 “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叫列车员补票啊。” 江又年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长得唇红齿白的男孩儿正歪着头看他。 约摸八九岁,还挺可爱。 不过,为什么他说出口的话不像是要帮忙,反而像是奚落。 “小悠,安静点儿。”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那孩子的脑后越过来,将他手动闭麦了。 而后,一个身着中山服的儒雅青年歪头看向江又年。 礼貌道歉,“不好意思,我弟弟太调皮了。” 这声音......好熟悉,江又年总感觉在哪儿听过。 视线在对方心口的竹枝上掠过,让江又年觉得莫名亲切。 “今天这梦真奇怪,这么多人。” 江又年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走廊另一边的青年眸光微动。 冲身边的小孩笑笑,“你见过这么淡定的新人吗?现在你还觉得他不太行?” “哼!”小孩撅着嘴,扭头看向靠在椅背上睡得安稳的江又年翻了个白眼。 江又年靠在椅背上很快入梦。 “来了?” 身侧响起温润的声音,江又年应声望去。 只见那个穿着中山服的青年正拿着报纸坐在自己身侧。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不是坐在对面吗? “这个怨境的主题是:湖娘。线索都在列车上,我们要趁下车前尽力搜寻线索。” 青年自顾着研读报纸,没有在意江又年的异样。 江又年脑子还在放空,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车厢空空的。 刚刚还在的那些人都不见了。 “什么?” 什么怨境?什么湖娘? 那青年将手里的报纸递给江又年,“比如这份报纸,上面登记的一些信息可能跟这个怨境主人曾经的经历有关。” 什么怨境主人? 江又年迷糊地接过报纸翻看起来,这是一份地方财经报纸。 翻来覆去,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就是政府官方发布的一些经济政策。 “你看看报纸中间那一栏呢?” 中间? 说实话,江又年已经十几年没见过报纸了。 上一次还是初中英语老师非要大家订的英语报纸。 字又小,题又多,看得人脑袋发昏。 中间那一栏,下面是? 报纸年代有些久远,印刷技术都还不是很好。 江又年把报纸凑到眼前努力辨认。 “寻...” “呲呲呲呲呲!刹!!” 只听一声剧烈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座位头顶的行李箱七零八落地从上面砸了下来。 江又年正低着头看报纸,眼见就要撞上椅背的金属卡扣。 一只手迅速将他拉了回去护在身下。 江又年只觉得眼前金光闪闪。 列车好像是被卡在半空的海盗船,还在不受控制地一摇一晃。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嗞-嗞嗞-----!” 耳边像是响起一串魔咒,蛊惑的女声似远似近。 “车来了,我该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江又年眼前一阵恍惚,视线再次聚焦竟然发现眼前的车厢?! 变成了一片浓雾弥漫的森林! 自己不是在车厢吗? 这是哪里?! 不待江又年想明白,只见浓雾里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仔细看去,竟是个朦胧的人影摇摇晃晃。 江又年慌忙追了几步,发现是一个女孩。 “诶.....” 江又年正打算叫住她,声音却在看清楚对方的情形后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那女孩身上穿着脏兮兮的黑色长棉袄,沾着些泥浆。 “现在不是秋天吗?怎么穿着棉袄?” 江又年烦躁地甩了甩刺痛的脑袋,看着还在不停往前走的女生。 走路的姿势怪怪的,两条腿一扭一扭,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一般。 头发也是湿哒哒的,服服帖帖地贴在头皮上,好像还在滴水。 她,竟然没有穿鞋?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嵌着碎石子的泥路上。 留下一串串血脚印。 江又年看着地上骇人的血迹,紧皱的眉头渐渐散开,眼里渐渐弥漫上了一些畏惧。 这个,是人?还是鬼啊?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要逃却眼睁睁看着那个奇怪的女孩正在往前面的湖里走。 他做不到就这样看着。 哪怕这只是个梦。 呲牙烦躁地抓了几把头发,江又年苦着脸哀嚎,“为什么又是我!” 江又年很正义,但是胆小又社恐。 可偏偏从小到大遇见的这种事不在少数。 看不见的老太太过马路刚好就拉住了他的手。 陌生阿姨的水果袋总是在路过他旁边时破掉,然后他就避无可避地停下来帮忙去追那些逃掉的果子。 轻者当场道谢,甚者还要追到学校去给他送锦旗。 全校大会总有通报不完的表扬,发表不完的见义勇为感言。 真的很社死。 烦躁地吐了几口浊气,没再犹豫。 江又年以百米冲刺地速度追了上去,在女孩即将踏入水中之前,抓住了她。 颤抖着手揪住女孩儿的衣袖,江又年嘴里还在喘着粗气。 “同学,前...前面是湖,别走错了。” 面前的人影一动不动,耳边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传来。 冰凉的触感让江又年的视线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只见手上紧紧抓住的黑色棉袄因为急切的力道被捏得有些变形。 但是,那棉袄湿哒哒的,竟然被捏得挤出水来。 一滴,两滴,一连串的水珠从江又年的指缝间滴落。 看着那些连连滴落的水珠,江又年有些发愣。 为什么?这么多水?他不是在这个女生入水前抓住她了吗? 有什么在江又年的脑子里闪过,太快了,他没来得及抓住。 只见背对着他的女孩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来。 入目的一瞬间,江又年被眼前骇人的一幕吓得慌乱地丢开了手。 那道黑色的身影在江又年放手的瞬间倒向了湖面。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第2章 黄泉客运 “啊啊啊!我还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 江又年被嘈杂的哭嚎拉出了恐怖的梦境。 猛地从座位上窜起来,江又年额头上止不住地冒着冷汗。 眼前那个恐怖的场景还在闪闪烁烁。 方才那个,女……女鬼。 那张脸上糊满了头发,细密的发丝如同蛛丝一般,层层笼罩。 那黑色的发丝像是长了眼睛,在那张看不清容貌的脸上蠕动攀爬。 就像触手一般就要延伸到江又年的手上。 所以江又年才惊慌地松开了手。 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江又年满脑子都是那个场景。 缓过神定睛一看,怎么还在车厢里面? 江又年不明白,刚刚不是梦醒了吗? 怎么还在梦中梦里? “我家刚补了拆迁款,我刚过上好日子啊,我还不能死啊!啊啊啊!” 车厢后面传来了如杀猪般地嚎叫。 起身看去,只见后面那节车厢的地上趴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 江又年定睛看去,地上那花花绿绿的东西,竟是个人。 玫红色的西装,绿色的领带,镶钻的尖头皮鞋,抹得发亮的头发,脖子上还挂着根金链子。 妥妥的暴发户打扮。 那脑袋一抬起来,是张哭得面目全非的脸。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江又年皱着眉头看着,有些嫌弃。 “小伙子,认命吧,你学学前面那个小伙子,从进来一句话没问,安安静静的。” 紧接着,一群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往后看向了江又年。 数道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江又年被集体注视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不过,那老爷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 不知何时,那个芝兰玉树的青年站在了江又年身侧,扭头说了这样一句话。 正正回答了江又年心中所想。 江又年侧头看向与自己齐平的视线,那样子很是认真,不似玩笑。 “什么意思?” “咯,你看看这趟列车叫什么?” 那个叫小悠的男孩从座位上跳下来。 指着车壁上连环滚动的几个红色字体。 江又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黄泉客运 黄泉?那不是地府吗? “这是阴曹地府?我死了?” “还没死透,准确来说,是一只脚踏进阎王殿了,还有一只在外面,就看你想不想活了。” 小悠古灵精怪地凑到江又年面前,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我们已经算是半个鬼了~” 江又年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论吓得不轻。 结合之前梦里的那个头发糊了一脸的女鬼,他对这个小孩儿的话可是信了一半了。 难怪,难怪之前听见了什么“黄泉中转站”。 江又年眉头紧皱,情绪复杂地回忆着。 “我叫谢南州,你好。” 江又年若有所思,眼前突然伸来了一只如竹节般干净的手。 抬头望去,正是那挺拔如竹的青年。 眉眼含笑 ,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 只是这通身的气度,却是自己在同龄人中不曾见过的。 “你好,江又年。” 反应到那只如竹节般干净的手还僵在原地,江又年慌张地将手握了上去。 触到一瞬,江又年被冰得“嘶”了一声,而后缩了回来。 那手冰冰凉凉的,好似没有温度, 随即看到对面人脸上出现的一丝怔愣。 江又年暗自懊恼,慌忙解释,“不好意思,我我我......” 心里不住地催促:死嘴,你倒是说呀! 然而,一个常年不爱说话的人,一时情急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 “你真暖和。” 还不待江又年解释清楚,对面人粲然一笑,好似方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不过,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却让江又年无所适从,心里没由来的砰砰乱跳。 “我邀请你,跟我们同行。” 啊? 还没从身在黄泉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江又年就收到了陌生人的邀请。 可是,怀疑一切陌生人的接近目的,是江又年独自长大的生存法则。 所以,他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哪怕他长得很男主。 江又年躲开谢南州灼热的视线,重新坐了回去,并不回应他的邀请。 紧跟着,身边的座位一沉,谢南州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个梦,醒了就好了是吧?” 江又年吃惊,扭头看向谢南州,那家伙笑得一脸和善,没有任何破绽。 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准确来说,我们现在不是在黄泉,而是在黄泉里面的一个平行空间。” “什么意思?” 谢南州嘴角噙着一抹笑,似笑非笑地看向江又年。 “我们这些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在现实生活中遭遇各种意外、命悬一线的人,看似陷入重度昏迷,实则我们的意识已经来到了黄泉。” “你不妨想想,自己失去意识前都经历了什么?” 失去意识前? 江又年想起来了,自己本来在熬夜准备期末考试。 忽然间心口一阵抽痛,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江又年恍然大悟的表情,谢南州就明白了。 而后继续道,“像我们这种因为意外来到黄泉,而非阳寿已尽的人,有一个机会救自己于水火。” “什么机会?” 江又年一听,还能从黄泉回去? 抽屉里还放着一块他好不容易抽奖抽到的牛排餐券,不去就过期了。 说什么他也要回去用了它。 “你看上去很想活。”谢南州视线放在了江又年瞪得溜圆的眼睛上。 “那当然,我能长大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想到小时候在孤儿院被欺负的日子,江又年的求生意志就越发强烈。 谢南州的眼神落在江又年落寞的脸上,心绪辗转。 继续道,“黄泉滞留了一些不愿转世的怨灵,他们的怨气与日俱增,枉死城将他们封印在了一些平行空间当中,但是,这些怨灵在那方天地当中不断壮大,渐渐形成了一个世界。” “我们的机会,就是帮助他们解开怨结,早入轮回。” 江又年一听怨灵两个字,就不觉得是什么简单的任务了,要这么好解决,他能成为怨灵吗? “那要帮助几个怨灵,才能醒过来啊?” 谢南州下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每帮助一个怨灵转世,我们就能得到10个功业值。” “那...那要多少你说的功业值才能出去?” “100个。” 江又年大惊,本来以为帮助个一两个就差不多了,竟然要这么多。 “这么多?那不得帮助十个怨灵才能行?有那么多怨灵吗?” “你不用担心怨灵不够多,甚至已经多得忙不过来了,阎王巴不得你留下给他打工呢!” 小悠从走廊那边忽然窜过来,趴在谢南州的身上冲江又年炫耀,“我和小谢哥哥已经有20个了。” “20个?你们已经成功两次啦?” 江又年看了眼年纪小小的小悠,暗暗松了口气,小屁孩儿都能行,想来任务不难。 谢南州不怒自威地看了一眼小悠,后者迅速起身站好。 江又年悄悄转头观察身旁一直情绪稳定,不骄不躁的谢南州。 他确实看上去比较靠谱,而且还有经验。 跟他组队,不亏,而且总比单打独斗得好。 想明白了这一点,江又年识趣的改变了态度。 “那我就答应你的邀请啦,请多指教,谢兄。” 江又年抱拳客气一番,顺利过渡到了之前的话题。 “客气,请多指教。” 谢南州颔首回应。 “不过,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够早些知道。” “什么?” 正要就那个奇怪的梦请教谢南州,却见他神情严肃。 “在怨境中死亡,现实中的生命也会结束。” 第3章 惊梦 难怪,难怪那个暴发户哭得肝肠寸断。 想活着,真的好难。 原来救赎是双向的,外面的人竭尽全力救你。 里面的人也要竭尽全力自救,这样,也许就有一线生机呢? 江又年胆怯了,虽然自己是孤儿,没什么牵挂的人,从小什么都自己做主。 可现在生死抉择,实在难以做到从前那般孤勇。 “跟我组队了,我会护着你,别怕。” 谢南州坚定的眼神不似作假,可两个刚刚才认识的人就配得上他这般承诺? 江又年觉得心里热热的,有什么在翻腾。 他在孤儿院里长大,从小被人排挤孤立,没什么朋友,也没有被谁坚定地保护过。 哪怕,只是句承诺。 “大哥,你保护保护我吧!” 两人之间硬生生挤进来一个脑袋,刚刚还催人泪下的氛围一下子被打得稀碎。 谢南州原本朝向江又年坚定的眼神一下子转头冷了下来。 挤进来的这个,就是方才在后面那节车厢哭得肝肠寸断的暴发户。 看上去年纪不大,打扮得倒是老气横秋。 “大哥,你保护我,只要我不死!出去了我给你钱,给你好多好多钱!” 那小暴发户攀着谢南州的胳膊,咬牙切齿地承诺着好处。 谢南州一把将胳膊抽了出来,坐得远了一些。 江又年在一旁耸耸肩,默默地把头转向了窗外。 没过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江又年,江又年。去收集一些物资,我们准备下车了。” 睡梦中江又年被叫醒,见是谢南州,下意识接过他递来的一个黑色背包。 “哦,好。” 江又年迷迷糊糊地应下,在空无一人的服务台装了一些应急的食物。 等他装完东西回车厢的时候,脚下的时空好像在快速变幻着。 一会儿是车厢的地板,一会儿是林子里布满血脚印的泥地。 用力地甩了甩脑袋,等他再抬眼的时候,眼前的车厢竟然变成了那片林子。 他慌忙地环顾四周,心里暗暗发怵,“怎么又回来了?” “谢南州?谢南州?” 在这里,他下意识地呼唤出了这个尚且不熟悉但却令他心安的人的名字。 无人回应,只有他喊出的声音在山间幽幽回荡。 前面不远处还是之前梦里的那个湖,泥路上还残留着几个血脚印。 江又年记起之前梦里发生的一切。 他本来刚刚要问谢南州梦里的事情,可是被那个花花绿绿的暴发户给打断了。 眼神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黑幽幽的水面。 他记得,小时候孤儿院的看门爷爷告诉过他。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水蓝则广,水黄则急。 这湖,黑得瘆人,不知道有多深。 一股不可控的寒意从脚底直直地从后背往上窜,江又年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了。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林子上空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江又年神色慌乱地抬头寻找,却什么都没有。 “我在这里。” 那声音再次响起,江又年唰地回头望去。 只见那黑幽幽的水面上,立着半个人。 对,就是半个,还有一半,也许在水下。 这湖这么深,她怎么能立在湖上不沉? 她真的,不是人。 江又年大气不敢出一口,壮着胆子不敢动。 那人不是别人,依稀看去,正是江又年之前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女孩儿。 为什么能够认出,一是因为那身黑色的棉服,二是因为差不多长度的头发。 此刻江又年看到的不是女孩儿的背面,而是正面,这是从棉服的拉链看出来的。 黑色的发丝沾了水,密密麻麻地,犹如蛛丝一般,糊满了女孩的脸。 看上去就像是被蛛丝包裹的猎物,不断蠕动收紧。 江又年被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想叫却叫不出声。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江又年被吓得脸色苍白,那水中的半人缓缓靠近,不断追问着同一个问题。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别别别别!别过来!” 江又年终于在极端的恐惧中发出了声响,连连颤抖着嘴唇阻止那道身影前进。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那身影不为所动,依旧问着同一个问题。 每问一遍,就更进一步。 眼见那满面糊着黑色发丝的女鬼就要登岸。 江又年闭眼咬牙大叫一声,“对对对对!我接接你回家!” 抵达湖岸的身形一顿,没了动作。 江又年堪堪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起了作用。 可下一刻,那水中的黑影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从水里出来,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 直直地逼近,欺身压在了江又年的身上。 就像是泰山压顶一般,江又年几乎被压得无法呼吸。 想要伸手推开靠近的黑影,浑身却像是被施了魔咒,动弹不得。 女鬼低头靠近江又年的脸,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在江又年的脸上、脖子上。 冰冰凉凉的,如同蛇蝎在皮肤上爬行,只等致命一击,让人逃脱不得。 江又年眼见女鬼的脸就要贴上自己的,甚至他都能看到那脸上发丝缝隙间惨白的皮肤。 还有一只竖瞳浑浊的眼睛,江又年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甚至忘了呼吸。 蠕动的发丝如同蛆虫一般,在女鬼的脸上缓缓爬行。 就在江又年以为自己死定了会被这个女鬼吃掉时。 身上骤然一轻,呼吸重新顺畅。 起身后眼前早已不见那黑色的身影,远处的湖面水平如镜,不见半分波澜。 只余下虚空里传来的空灵女声,“你答应我了,答应我了。” 像是被丢进水里憋了好长一口气,此刻江又年如被重新丢上岸一般。 惊醒过来,大口喘着气。 “车厢,车厢,回来了。” 眼见目之所及是车厢,而不是幽深的林子和湖水,江又年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 “你怎么了?” 身旁响起令人安心的声音,江又年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如释重负般地转头看到了提着一个包的谢南州。 也许是死里逃生带给了他外向的勇气,竟抬手一把抱住了刚刚结识的谢南州。 “谢南州,见到你真好。” 江又年抱着谢南州诉说着自己在梦中的惊险。 却渐渐感觉抱着谢南州的手冰冰凉凉,抬手一看,满手的水。 而自己抱住的谢南州,怎么瘦瘦小小的? 江又年垂眸一看,下巴正枕在一件...黑色的棉服上。 棉服? 黑色的。 江又年心中警铃大作,手脚冰凉。 他明明记得谢南州穿的是一件单薄的中山服。 那他抱着的是谁? “也许,那不是梦呢。” 耳边传来含着冰冷水汽的女声。 第4章 我,只管江又年一个人的命 江又年僵硬地松开手,往后退开。 只见那黑发糊脸的女鬼正站在他的面前,整个车厢里的景和人不断地来回切换形态. 一会儿是人,一会儿变成了那林子里黑压压的树。 “啊!!” 江又年大叫一声,再次睁开眼睛,入目还是车厢。 身旁传来声音,“你怎么了?” 谢南州? 江又年现在思维混乱,完全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眼见谢南州要靠近,慌乱中一把拿过一个东西就砸去,“啊!你别过来!” 万一这又是那个女鬼呢! 谢南州被砸得头一偏,额角出现了一块乌青。 “吵什么!本来老子就不爽,还吵吵吵!” 视线里出现了个那个穿得花花绿绿的暴发户,现在正对着江又年口吐芬芳。 而江又年呆滞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咧开嘴笑了。 见江又年这个模样,那暴发户反而愣了。 “傻了吧唧的,挨骂还笑,算了,不跟你计较。” 会骂人,会生气,眼神不呆滞,这才是人啊,多生动。 江又年安慰地笑了,终于不是梦了。 一转头才注意到捂着额头的谢南州。 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抬着手就往谢南州的额头上摸去。 “呀!你没事吧?” 没轻没重的触碰疼得谢南州倒抽了口气,一把抓住江又年不知轻重的手。 “你轻点儿。” 小悠闻声扑过来,一下子推开江又年的手,气势汹汹地模样,“你干什么?!” 江又年愧疚地愣在一旁,他也不想的,只是没想到这地方这么邪乎。 他是真不敢睡了,只要一睡,那女鬼就马上入梦。 “你怎么回事?” 谢南州皱眉摸了摸额头上的包,不放心地看向江又年。 江又年想起两次入梦的那个女鬼,还有那个幽深的湖,想来跟这个怨境脱不了干系。 一想起那个梦,就后背凉飕飕的。 谢南州没说话,只是眼神幽幽地看向若有所思的江又年。 “你有让我去找物资吗?” 江又年左右看了看,自己身边并没有什么黑色的背包。 可是刚刚他明明记得谢南州让他去找点物资回来。 “没有。” 得到否定的回答,江又年确定谢南州让他找物资也是在梦里。 那现在呢?还是梦吗? 他已经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了。 “现在不是梦。”身旁传来令人安心的低声安抚。 他怎么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江又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谢南州总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滋滋滋!滋滋滋!” 广播里忽然间传出电流滋滋的声响,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列车应声停下。 “女士们先生们,由于前方发生地质灾害泥石流,列车将无法按时抵达终点,请各位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广播里的女音刚歇住。 江又年就想起了第一次入梦时谢南州让自己看报纸,然后也是响起了电流声,列车失事。 所以,梦里的事情是真的?列车现在确实停了。 那谢南州梦里跟他说的什么线索,应该还在车上吧。 “什么客运公司,荒郊野岭的,想让我们下车,没道理啊,我要投诉他们!” 那是跟江又年一样新来的女大学生陈丹,因为减肥过度瘦得几乎只有一把骨头。 谢南州闻言弯唇一笑,眸中添了几分讥诮,“黄泉客运,去投诉吧。” “我......”陈丹被怼得一愣,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身在黄泉,安静坐着,不敢再造次。 “所有人,带好东西下车 。” 谢南州一声令下,大家都各自收拾东西,即便是最咋呼的暴发户也不再多说什么 。 “准备下车吧。” 谢南州对江又年说话的语气依旧和善,跟方才的严厉截然不同。 江又年觉得还是先把梦里出现的那些东西找来,万一有用呢,“等我一下。” 而后快步跑到了服务台, 果然找到了一个黑色的背包 。 打开一看, 里面除了一些基本物资以外,还装着一份报纸 。 看来,梦中的一切跟现实也是有联系的。 这份报纸,一定有什么重要信息。 谢南州看了眼江又年拿回来的背包,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所有人在站台集合后,列车上走下来一个行动机械的列车员。 “各位乘客,列车受困,信号受阻,希望大家能够代替列车长前往莫村求助。” “去你x的,怎么能是乘客去求助呢?你们列车员是干嘛的?” 一个戴着金框眼镜的西装男爆了粗口。 “这是地图,请各位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抵达莫村。” 列车员的脸上不见半分被西装男辱骂的愤怒,甚至是一点情绪都没有。 那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被定点镶嵌上去似的。 “好的,谢谢你。”谢南州伸手接过地图,朝列车员礼貌一笑。 “那列车员怎么怪怪的?” 江又年直觉,谢南州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傀儡,他们的任务就是把我们送到这里来。” “啊?” 随着谢南州的话音落下,江又年不太适应地咽了咽口水。 难怪列车员一直都是这副诡异的模样。 “赵明,还是留些口德的好,现在遇到的是傀儡,待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谢南州眼神扫过那个方才挑事的西装男,警告之意明显。 江又年觉得谢南州这个人很奇妙,初见觉得他温润得像块玉,现在又展现出一些上位者的霸气。 “南哥,您放心,我孔鹊和泰哥都听你的。” 暴发户腆着脸,拉着身边的大高个示好。 孔雀?泰哥?江又年看了看暴发户那花花绿绿的打扮,这名字还真是应景。 又瞅了瞅那壮汉,看样子是那只花孔雀给自己找的靠山。 那体格,确实,称得上泰哥,只是叫着有点儿喜庆,梦回青青草原。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羊村,这会儿谢南州拿着地图在前面走,江又年在后面跟着。 看他专注的模样,这不就是活脱脱的喜羊羊,那自己是沸羊...不对,不够壮。 懒羊羊...也不懒啊。 那...美羊羊? 江又年被脑子里自己顶着美羊羊粉色羊角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看路。” 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伸了一只手过来。 江又年回神一看,面前是一个大坡,坡度挺大的,接下来需要往上面爬了。 看了眼那坡度,自己确实没办法像谢南州一样轻松一步跨上去。 就认命地把手放到谢南州的手上,借着他平稳的力道才在坡上站稳。 身后陈丹和花孔雀开始抱怨走不动了,各种提要求要休息。 谢南州没打算惯着他们,继续往上爬。 “诶!谢南州,你难道不管我们吗?你也太自私了,自己拿着地图就走了!” 瘦得跟白骨精一样的陈丹眼见谢南州不为所动,在坡下扯着尖细的嗓子嚷嚷。 谢南州站在坡上,如同末世的王者,带着睥睨众生的淡漠向下俯视几个倦怠者,而后嗤笑一声。 “管你?你也配?我,只管江又年一个人的命。” 第5章 你既然跟了我,我就会护着你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沉默了。 江又年眸中不掩惊讶,他没想到,谢南州竟然真的要护着自己. 而且是唯一。 不过,为什么? 方才的话掷地有声,如同一记重拳,有力地砸向了江又年的心口。 那里在扑通扑通跳着,因为谢南州。 此话一出,有人羡慕、有人嫉恨、有人哀叹。 “哼,小谢哥哥,你不管我吗?” 小悠双手叉腰,满脸哀怨地凑到谢南州跟前。 谢南州睨了一眼面前的小豆丁。 一根手指头把他推开,“你有自保的能力,不用我费心。” 江又年一脸吃惊,他......他难道连一个小孩还不如吗? 遂拍了拍胸口保证,“我也有自保的能力,不会拖你后腿的。” 谢南州只是看了眼江又年方才拍过的地方,对他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 江又年表示,那个眼神是一点都不相信好吗? “小谢啊,我就跟在你们后面,不拖你们后腿。” 队伍中唯一的老人张叔在小悠的搀扶下上了坡,笑眯眯地跟谢南州商量。 “张叔,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尽力的。”谢南州拍了拍张叔的手安抚道。 得了这句承诺,张叔已经很满意了。 眼见威逼不成,后面拖拖拉拉的几人不情不愿地跟上大部队。 “谢南州,为什么护着我?” 江又年没有被谁坚定的维护过,所以,他也不相信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可是谢南州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 谢南州不答反问,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当然需要。” 江又年从来不觉得人与人之间会有不牵扯利益的付出,至少他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在听到江又年的话后,谢南州停下脚步,那眼里透着江又年看不懂的情绪。 “你对别人好会求回报吗?” “不会啊。” 没有任何犹豫,江又年就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从小到大因为这个破体质的原因,做了很多好事。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他们的回报,甚至对他来说,那些回报他避之不及。 “所以,我对你好,不求回报,有什么问题吗?” 这样一听,江又年确实觉得,好像谢南州对自己好没什么问题。 见江又年被自己几句话绕进去,迷迷瞪瞪的模样,谢南州嘴角扬起一抹不经意的笑。 “你既然跟了我,我就会护着你。” 跟了他?什么话? “你好好说话。” 江又年被谢南州一句话弄得浑身不自在。 走了大半天,大家都累得不行。 眼见天色暗下来了,恐怕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天黑了。 “终于爬上来了!” “好累!” “累死我了!” 终于,众人成功爬上了这座山,才发现,原来山顶上又是一片天地。 远处隐约可见点点灯火,看来莫村就在眼前了。 “太好了,马上到了。” 张叔撑着膝盖如释重负地笑道,年纪大了,还是费体力。 江又年看着眼前的林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眼熟。 “走吧。” 小悠催促众人赶路,毕竟马上就要天黑了。 “唉呀!这里有个湖,大家快来洗洗吧,身上沾了好多泥!” 湖? 江又年心中警铃大作,扭头看去,这个角度... 正好就是自己梦里的场景,夜色掩映下,那道路的尽头就是那个湖。 这一刻,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什么东西暗暗填上了一个缺口。 不好! 陈丹已经欢天喜地地往那边去了。 “站住!” 江又年厉声叫停了陈丹,陈丹被吓了一大跳。 神色慌乱地停在了距离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见是江又年,都是新人,凭什么听他的。 她本来就不服他,没好气地嚷嚷,“你干什么?!吓我一大跳。” “我见过这个湖,它很危险。” 一听这话,众人正色安静。 “你在哪里见过的?” 泰哥隆隆的声音传来,江又年感觉那声音像鼓一般,砰砰地敲打在心口。 “在梦里。” 空气凝滞了片刻,而后传来陈丹毫不在意地唏嘘声。 转头毫不犹豫地往湖边去。 江又年着急地解释,“我说的是真的!真的很危险!” 眼见陈丹已经到了湖边,谢南州拉住了江又年要上前的动作,“我信你。” 谢南州拉着江又年缓缓地后退了几步,“你救不了找死的人。” 虽说话是如此,但是江又年还是心里沉甸甸的。 反观孔鹊、泰哥、赵明几人谨慎了许多。 不远不近地关注着湖边的陈丹。 眼见着陈丹洗洗手,洗洗脸,而后站起来得意洋洋地冲着江又年展示自己清洗过后的干枯的手。 “看吧,有什么危...啊!!!” “救...救救救!救...” 话音未落,朦胧的夜色中传来了陈丹惊恐地尖叫。 众人不知发生何事,正要向前却依稀见什么黑色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蠕动爬满了陈丹全身。 直到完全包裹,迅速将人拖进了湖里。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息之间。 陈丹就这样消失在眼前,江又年心里不免感到恐惧。 对这个世界那股神秘又难以抗衡的力量的恐惧,这些东西,他只在电影里见过,亲眼目睹带来的震撼总是更真切。 孔鹊几人吓得六神无主,跌跌撞撞地大叫着往谢南州等人跑来。 “那那那...那是什么?” 孔鹊吓得腿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头发。” 江又年和谢南州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答案。 “头头...头发?” 赵明挨着泰哥,恨不得挂在他身上,属实被吓得不轻。 谢南州,他怎么会知道? 江又年诧异地看向谢南州,身旁人察觉了他的疑惑,俯身凑近解释。 “我也入梦了,只是比你提前醒。” 那湖里自从陈丹被拖下去便没了动静,众人战战兢兢。 甚至来不及为一条生命的流失感到惋惜,因为未知的危险尚未解除。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已经过了列车员叮嘱的时间,不知道会怎么样。 众人紧紧地站在一处,小路尽头的湖面平静异常。 细碎的月光洒在湖面上,闪烁的点点寒光犹如蓄势待发的暗器,令人提心吊胆。 突然,不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了几簇闪动的火苗,越来越近。 谢南州下意识错步挡在了江又年身前。 “有人来了。” 闻声悠悠一把将张叔拦在了身后。 孔鹊一把抱住泰哥的腰,赵明揪着孔鹊的衣袖不撒手。 果然,谢南州话音刚落,火把下面的几个人影渐渐在众人面前显现。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还有一个高大的年轻人。 不知对方来历,众人保持警惕。 那老头扫了圈眼前的人,而后自我介绍。 “我是莫村的村长,你们是什么人?”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有人接应了。 谢南州彬彬有礼地上前,“老人家,我们乘坐的列车在山下遇到泥石流了,我们是列车上的乘客,前来寻找救援。” “跟我来吧。” 村长闻言,没有任何情感,好似这句话已说了千万遍,懒得浪费表情了。 第6章 生化武器--童子尿 村长打着火把转身就走,众人赶紧跟上。 那个高大的年轻人举着火把主动站到了队伍的最后。 赵明贪生怕死,慌慌张张地挤到了小悠的前面,确保自己站在队伍的中间。 江又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向后面默默垫后的年轻人道谢。 沿着歪歪扭扭的小路,七拐八拐,众人终于抵达了村子。 错落有致的石屋,镶嵌在地形复杂的山间,石块在月色下折射出点点寒芒。 “今晚,你们就先在我家住下,明天,我再帮你们联系救援。” 村长把众人安排在自己家里住下,而后什么都不再管,径直上楼去睡了。 “村长年纪大了,你们跟我来吧。” 年轻人把众人引到了楼上,总共三间屋子,让他们自行分配。 而后叮嘱众人晚上不能出门,更加不能靠近湖边。 赵明、泰哥、孔鹊住一间;张叔、小悠住一间;江又年、谢南州住一间。 小悠小手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为什么不是我和小谢哥哥一间,江又年和张叔一间?” 孔鹊三人自觉与他们无关,率先退出战场,回了房间。 江又年尴尬地挠了挠头,“好,那我跟你换。” “不行。” 谢南州一口回绝了二人的交易。 面对三人的注视,谢南州面不改色,“我和你小江哥哥有事要商量。” “什么事,我也要听!” 小悠执拗不肯离开,却被张叔一把抓进了房间,“别打扰你谢哥哥和江哥哥。” 余下江又年和谢南州还站在走廊里。 “下楼看看。” “好。” 二人迟迟不肯回房,果然心照不宣。 早在被村长带着进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注意到了楼下门口那个古怪的案桌。 昏暗的灯光以一种诡异的光芒包裹着一方案桌。 不过,那里供奉的不是什么菩萨,而是几本破破烂烂的书。 江又年想要伸手拿书,却被谢南州拦住了动作。 “这里的东西,一切小心,不可鲁莽。” 想到打破禁忌被拖下湖里的陈丹,江又年心有余悸地收回了手。 暗自在心里叮嘱自己:谨言慎行。 “对,谨言慎行。” “嗯?” 江又年诧异地回头看了眼仍在继续观察香案的谢南州。 他怎么知道自己刚才心里想的是什么? 感觉到身旁的视线,谢南州回过神,“怎么了?” 看谢南州一脸疑惑的模样,江又年觉得应该是巧合。 只是特殊的环境让自己变得疑神疑鬼的。 “没什么?这几本书我看着有些眼熟,那封面的色彩分布好像大学英语的教材。” “这书这么破了,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书,你确定跟你现在用的大学教材是一版吗?” 江又年抿了抿嘴唇,带着些小庆幸。 “我呢,是学校图书馆的管理员,学校有老教材展示区,我记得很清楚。” 谢南州了然地点了点头。 江又年又把视线放回到香案上去。 那香案上摆设的最上面的一本书封面已经被磨损得比较严重了,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色彩分布。 余下的书也都是皱皱巴巴的,看那纸张的材质,恨不得一碰就碎。 有些年头了,根本看不出曾经的字迹。 观察了半天,实在没什么过多的发现,两人决定先上楼休息。 毕竟跑了一整天了,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江又年倒在床上就睡,连鞋都没脱。 谢南州的视线落在了床上熟睡的人脸上,定定地看了半晌。 而后苦笑一声,熄灯躺在了江又年身边。 午夜过半,一声凄厉的尖叫撕破了夜的宁静。 谢南州刷的一下从床上坐起,眼里没有丝毫睡意,凝满寒霜的眼神警惕地环视周围。 江又年紧跟着起身,警戒值拉到最高,满脸防备,“什么声音?” “出去看看。” 谢南州起身打开房门,其他人也纷纷开门,在走廊上紧急碰头。 “什么声音?好恐怖。” 孔鹊哆嗦着腿,抱着泰哥健硕的胳膊不撒手。 那声音这会儿消停了,好似方才的那声尖叫是幻觉。 就在众人即将打算返回房间的时候,江又年下意识抬手,“都别说话。” 果然,众人屏息凝神。 依稀听见一些细小的窸窸簌簌的声音,就像是什么东西在爬行一样。 循着声音,众人跟随江又年的眼神望向了房顶。 屋顶的瓦片就像是什么东西爬过,被带动着移了位置。 “啪嗒!” 一块瓦片像是被一股强制的力量掰碎,唰啦一下从房梁上掉下来。 谢南州一把拉过站在走廊中央的江又年,躲开了继续往下掉的瓦片。 “唉呀,赵明你别扒拉着我行不行!” 孔鹊烦躁地转身冲后面的赵明怒斥,本来就又惊又怕,这个赵明还老是挨着他和泰哥。 “我没挨着你啊。” 赵明无辜地看了眼自己和孔鹊的距离,还隔着好几步呢。 “那你...” 孔鹊正要继续反驳赵明,就被谢南州打断了。 “别动。” 谢南州严肃的神情让所有人都神经紧绷起来。 所有人顺着谢南州的视线看去,几缕黑色的发丝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蔓延,一圈一圈地缠上了孔鹊的脚脖子。 “怎么了?你们看我干什么?” 孔鹊不明所以,被众人的视线看得发毛。 赵明一脸惊恐地一下子弹开,远离孔鹊。 泰哥神色大惊,“老板!” 这时孔鹊才意识到什么,视线往下看向了自己的腿。 就像是长了眼睛的蛇,蠕动的发丝一圈一圈往上,已经缠到了孔鹊的小腿中部。 孔鹊惊慌,正要跺脚甩开那些发丝,那东西像是有所察觉一般,迅速地收紧力道。 那小腿被瞬间紧紧地勒住,外面的西装裤都被锋利的发丝勒破了。 发丝趁势紧紧地嵌进了破裂的缝隙。 孔鹊惊恐地叫出了声。 “呜呜呜....救....救救我,南哥,你救我...我..我出去了把家产全部给你!” “不要动。” 谢南州制止了孔鹊激动的动作。 防止因为他的用力导致那发丝缠得更紧,再紧,恐怕就要勒断他的腿了。 就在局面僵持,众人迟迟想不到应对之策时。 有什么东西顺着孔鹊的裤裆哗哗啦啦流了下来。 如同硫酸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那黑色的发丝被烫得滋滋冒烟。 而后缠在孔鹊腿上的桎梏被迅速瓦解,转眼就在那滩液体的腐蚀下消失不见。 那画面太快,众人甚至来不及看清那发丝是怎么被消灭的。 孔鹊哭得满脸泪和鼻涕,叉着腿站着,还有不明液体继续从他的骚包玫红色裤裆滴下来。 空气里传来一股骚臭的异味,小悠嫌弃地捂住鼻子。 “大孔雀,别哭了,好臭啊。” 江又年看着地上的那滩微黄的液体,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这...该不会是童子尿吧?” 第7章 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从前看的各种僵尸片,没少提示童子尿的威力,没想到,还真这么强。 江又年再一次为自己的见闻感到惊叹,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大难不死的孔鹊毫无形象地抹着脸上的污迹。 面对众人探究的眼神,颇为自豪地说道。 “我虽然是花花公子,但是我很洁身自好的好吗?” 赵明想起之前孔鹊对他的靠近的驱逐,带着怨气没好气地讽刺。 “就你?还花花公子,我看你是暴发户吧!” “暴发户?呵呵!好啊!那暴发户就看看没有童子尿的人怎么活下来!” 孔鹊气极了,之前就从这个赵明的嘴里听过他炫耀自己的猎艳战绩,他绝对没有童子尿。 似是想起这一茬,赵明脸色煞的一白。 “童子尿看来可以起到抵御这些头发的作用,大家...可以准备一些。没有的人,向其他人借一点吧。” 谢南州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神下意识地看向江又年。 江又年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守身如玉。 一抬头发现谢南州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谢南州欲言又止,江又年看到他红得滴血的耳尖好像明白了什么。 “哦...没...没关系,我可以借给你,小悠应该也可以。” 江又年也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他从未想过会借这个东西出去。 却见面前谢南州如竹的指节掩在嘴角笑了起来,“没事,不用借给我,我有。” “啊?那你刚才找我干什么?” 江又年不明白,谢南州既然有,还找自己干嘛。 这么一大圈人,没有的只有赵明、泰哥和早就儿女成群的张叔。 大家各自找来瓶子,孔鹊承包了泰哥的,小悠提供给了张叔。 余下一个赵明,一脸哭唧唧地站在那儿。 “你们,求求你们给我点儿吧~” 最后还是小悠大度,给了赵明一小瓶。 找到应对头发的武器,话题又回到了孔鹊身上。 毕竟,那头发想来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一个人。 陈丹是因为靠近湖边被拖下了水,那孔鹊呢? “你干了什么?为什么那头发会缠上你?” 谢南州分析了前后两件事,大家都很认同,只有孔鹊一脸懵圈。 “我...我没干什么呀!我们一直是一起的啊,然后晚上分房之后就回去睡了啊。” “那你有没有干一些说了不让干的事情?” 江又年下意识地看了眼孔鹊身上新换的裤子。 孔鹊撑着脑袋,开始努力回忆,“不让干的...我想想...” “我想起来了!” 赵明双手一拍桌面,众人吓得一激灵。 就见他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一下子气愤地站起来,指着孔鹊,“你晚上出去上厕所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孔鹊,果然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来他确实去了。 “那个年轻人说了,晚上不能出门,不能靠近湖边。” 张叔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回忆着。 “我...我憋不住了嘛!” 孔鹊囧着脸,委屈得很,他要知道一泡尿能要了命,憋死都不会出去。 “你晚上都上过了,还有尿裤子的量?” 小悠一副嫌弃的模样嘲笑孔鹊之前尿裤子的糗事。 孔鹊一张脸通红,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我尿频、尿不尽不行啊!再说了,要不是我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你们能知道童子尿的威力?” 江又年抿着嘴默默地苦笑起来,“是,我们都要感谢你。” “为什么外面动静这么大,村长都不出来看看啊?” 泰哥闷闷的声音传来,众人恍然,确实啊,外面几乎掀翻了房顶,村长稳如泰山,问都不问一句。 “算了,有什么事天亮再说吧,大家回去休息吧,不要再坏规矩了。” 谢南州起身,江又年跟着起身离开。 回到房间,江又年早就没了睡意。 忽然间看到了放在床头的黑色背包,他伸手拿了过来。 把里面的东西都空了出来,除了一些基本生活物资,还有一份报纸。 就是在列车上,第一个梦里,谢南州让他看的那份。 按照在梦里谢南州指的地方,江又年把报纸凑到灯下仔细辨认起来。 只能依稀辨认标题的大字,下面的小字都已看不清楚。 “寻...寻人...” “是寻人启事。” 谢南州又拿了一盏灯放在了江又年的床边。 “你怎么知道?” 江又年抬起脑袋诧异地看向谢南州。 “在列车上我不是已经读过了吗?我指给你看的。” 谢南州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准备上床睡觉。 江又年想起来了,谢南州说他也入梦了。 “那关键信息就是寻人?寻的是湖娘?你说的那个怨境的主人?” “嗯,真聪明。” 谢南州掀开被子上床,给了江又年一个赞扬的眼神。 “那...那个头发,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女孩儿就是湖娘?” 江又年看谢南州已经闭上了眼睛,赶紧凑近了问,生怕他睡着了。 “也许,是吧。” 回应江又年的是谢南州即将入梦的呓语。 “唉!” 江又年长叹了口气,把东西都一股脑塞进包里,而后和衣躺下。 不过,没想明白他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直到身后传来谢南州毫无睡意的声音,“睡吧,有我呢。” 等江又年转身看去,那人闭着眼睛,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看谢南州这么自信,想来问题不大,睡吧睡吧。 江又年只能这么安抚自己了,否则,又要失眠了。 睡到天光大亮时,众人才被村长挨个敲门叫起来吃早饭。 早饭就是简单的白粥加馒头,还有几碟咸菜。 不过,众人也吃得津津有味。 “村长,昨晚,您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小悠咬了一口馒头,满眼天真地试探村长。 众人皆不动声色,悄悄注视着村长的反应。 “什么声音,小娃娃做噩梦啦?我年纪大了,睡得沉,什么也听不到。” 村长慈爱地看了眼小悠,而后端起碗囫囵喝了口稀饭。 谢南州和江又年默契地看向了昨晚掉落瓦片的地方,那里干干净净,什么碎屑都没有了。 而昨晚房顶上错位的瓦片都恢复了整齐,缺了一块的地方也被补上了。 村长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了? 心里虽疑,只得暂时作罢,继续吃饭。 正在饭间,门外忽然传来哇哇大叫的声音。 众人起身出去查看,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缩在墙角又哭又叫。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手里拿着根胳膊粗的棍子,毫不留情地往女人身上打。 嘴里囫囵吐出些不中听的东西来。 “没用的东西,不下蛋的鸡!” 就在那棍子要往女人头上去的那一刻,一只手提前抓住了即将下落的棍子。 那醉酒的男人,满脸胡渣,满口的酒腥扭头来看,只见是个白净的毛头小子。 一时色心起来,不管男女,就要伸手调戏一番,却被迎面暴风一脚踢翻在地,摔得头昏眼花。 待到他忍痛撑起身子,才看到那白净小子的身旁站了个黑衣少年。 满面寒霜,姿色竟分毫不落先前的那个。 谢南州厌恶地看了眼地上醉醺醺的男人,特别是那双眼里露骨的猥琐。 “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男人恶心的眼神让江又年浑身不自在,只是他没想到,谢南州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方才那句话,威胁之意明显,但江又年总觉得,他没开玩笑。 谢南州浑身散发着戾气的模样跟平时判若两人。 那胸口的竹枝在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只不过,江又年觉得此刻的竹枝并未衬得他儒雅。 那反而更像是他藏在温润外表下真实的利刃。 第8章 缺了一颗门牙的女人 那男人酒醒了大半,骂骂咧咧地起身跑了。 孔鹊一口泡萝卜咬在嘴里,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就怕那声音打破此刻的寂静。 大家伙大气不敢出一口,还是江又年率先打破沉默。 “看看人被打得怎么样了?” “好。” 谢南州卸下面上的寒霜,转头朝角落里的女人走去。 不过,那女人看着怪怪的,只是痴痴傻傻地看着大家笑。 那门牙缺了一颗,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 连脸上正在冒血珠的伤口她似乎都感觉不到疼,只是歪着脑袋笑。 “她是个傻子,也是命苦,我屋里有些药,你们帮她擦擦吧。” 村长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门口,看着歪在角落的傻女人摇了摇头。 “村长,刚刚那个男人跟她什么关系?怎么下手那么狠?往死里打了都。” 孔鹊于心不忍地看了眼傻女人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都没有,实在可怜。 “唉,那个是我们村里的杀猪匠,这是他...他的...媳妇儿,傻姐。” 众人闻言,不免震惊,谁这么对媳妇儿啊? 不过,江又年却在村长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迟疑,难以启齿。 这个时间差落在了“媳妇儿”这个词上。 难道这个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这个疯疯傻傻的女人,赵明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半点儿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孔鹊一屁股将赵明别到更远的地方,端着药盘蹲在了傻姐的面前。 半点没有嫌弃,泰哥在一旁帮忙。 小悠说着话逗她开心,张叔在一旁盯着,直道姑娘命苦。 只有赵明,冷漠地站在人群的外围。 这一切,江又年和谢南州都看在眼里。 其中让二人改观最大的,莫过于孔鹊了,他胆小怕死,审美又差。 没想到,倒是个善良的,不怕脏,也不怕臭。 泰哥的反差也很大,看似钢铁直男,动作却格外温柔。 至于张叔,就更不用说了,老人家心善,满眼都是疼惜。 “小悠平时嘴毒淘气,关键时候还是很给力嘛。” 江又年觑向撅着圆溜溜的屁股在帮傻姐吹伤口的小悠,第一次觉得他像个小孩儿。 “小悠的命运很坎坷,从出生就患有先天的罕见病,不能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跑跑跳跳,只能坐在轮椅上。” “他,很珍惜在这里的日子,哪怕危险重重。” 提起小悠的事情,谢南州呼吸都不自觉地加重了。 谢南州的话像一块石头,沉沉地压在了江又年的心上。 他没想到,这个整天闲不住的小孩儿,竟是在这里享受着他被剥夺的人生。 跟他比起来,自己又何其幸运。 “你们兄弟俩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江又年不明白,什么情况才会导致这兄弟俩一起陷入重度昏迷。 “你误会了,我和小悠是在怨境里认识的。刚见到他的时候,他甚至走路都不太熟练。” 谢南州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竟然?不是亲兄弟。 看小悠对谢南州的依赖,江又年还真的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不过,如果是这样,江又年几乎可以想象当初谢南州是怎样带着小悠一路过关斩将。 不然,仅凭一个孩子,怎么能走这么远呢? “晃...慌...哈...哈哈...” 傻姐的嘴里传来一些咿咿呀呀的声音。 “芳芳吗?” 孔鹊仔细辨别,而后得出判断。 “什么呀!你哪里人,分不清h和f吗?她明明说的是慌慌,你上过小学没有?” 小悠和孔鹊两人一凑拢就开始吵,这会儿又吵起来了。 “我怎么没上过?我上学的时候,你连个受精卵都不是!” 刚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了,江又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不再管外面斗嘴的几人,见村长一个人站在案桌前发呆。 神色悲哀,遂默默站到了他的身边。 “村长,这里为什么要供奉几本书呢?” 村长浑浊的眼里隐约闪过水光,转头看向神色严肃的江又年和谢南州。 又好似没在看他们。 “我,供奉的不是书。” 而后再不言一语,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 那背影看上去十分落寞,分明是晨光照耀,却让人看到了日暮的苍凉。 “他说,供奉的不是书。” 江又年呢喃自语,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决定出门去看看,但未免发生意外,还是决定一同出行。 “诶?那个人!” 赵明抬了抬金框眼镜,在门外忽然吃惊地呼唤众人。 大家应声出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昨天跟村长一起把大家接回来的那个年轻人,此刻正直直地立在湖边。 “那...那湖边不是不能去吗?那头发...” 孔鹊想起昨晚的恐怖场景,说话都不自觉哆嗦起来。 “别说话。” 谢南州视线紧紧落在那年轻人的背影上,并不见他有半分惊慌不适。 反而像是在跟谁叙旧一般,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过了半晌,才转身离开。 这期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头发也没有出来。 “弟...弟弟...弟...弟” 傻姐挤到孔鹊身旁,咿咿呀呀地叫着走到小路那边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好像听到了,回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在看到众人的那一刻有一瞬间的僵滞。 而后面对众人探究的目光僵硬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弟...弟...弟弟!哇哇哇啊啊啊啊!” 傻姐见那年轻人转身离去,忽然大叫着歪在地上哭闹起来。 “弟弟?” 傻姐声音大了许多,江又年才确定刚才她叫的是什么。 “那个男孩儿是她的弟弟?” 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众人不解地看向傻姐苍老的面庞。 “不对啊,这个傻姐的年纪都能把他生出来了,能是他姐?” 孔鹊口无遮拦地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说出来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事实。 这个傻姐看上去得有个40多岁了,那个男孩不过跟江又年、谢南州差不多的年纪,二十出头。 “而且,刚才那个男孩转过来的一瞬间脸上是笑着的,说明他对傻姐的态度是友好的,但是在看到我们的一瞬间才表情变了,然后转身离开,他在躲什么?” 谢南州对江又年的分析表示赞同,继而补充。 “对,傻姐又哭又闹,是因为他走了,没有满足她的愿望,说明以前傻姐叫他,他会过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既然有了方向,众人斗志满满,分头开始行动,先搞清楚这两个人的关系。 孔鹊、泰哥,外加非要跟着的赵明一起,余下四人一起。 不过,打听了一圈,众人得到了一个更加震惊的消息。 那个男孩叫阿旭,傻姐是他的...伯母? 对,所有人打听的消息凑在一起,就是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 傻姐是阿旭的伯母,那个杀猪匠是阿旭的大伯。 杀猪匠一家总共三兄弟,阿旭的父亲是老二,在阿旭小时候就死了。 还有个小叔,也住在村子里。 奇怪的是,还有一部分人说傻姐是阿旭的婶婶。 这两个称呼让众人争论了一晚上。 “在我们那里,伯母和婶婶就是一个意思嘛!这个有什么好探究的。” 孔鹊据理力争,这两个称呼在他们那里就是一个意思。 “我们那个地方,都叫婶婶。”泰哥抱着膀子,憨憨地回应。 谢南州指节轻叩桌面。 “在我的家乡,伯母是对我父亲哥哥的妻子的称呼,而婶婶是对父亲弟弟的妻子的称呼。” 江又年没有参与这场讨论,说实话,他对这些称呼都不清楚。 他自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这样走亲戚的语言环境。 “你怎么看?” 及时察觉到江又年有些低沉的情绪,谢南州侧头靠近,问他的想法。 众人齐齐看向江又年,在分析这一点上,他们还是很信服他的。 虽然参与不进话题,但是按照他们讨论的分歧点,江又年听得很明白。 “这两个称呼,如果是一个意思那就没什么问题,可如果按照谢南州家乡的习俗。那这个傻姐,既是伯母,又是婶婶。” 江又年停顿了一瞬,心里的猜测几乎让他说不出口。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不敢想,该有多残忍。 但是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山村,这种可能也许真的存在。 江又年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残忍地道出了那种可能。 “那阿旭的大伯和小叔就是......共同拥有一个妻子!” 第9章 吃鱼 这个推测,无疑让所有人都心里一沉。 傻姐是怎么傻的,从小就傻吗? 还是被什么事情给刺激了才傻的? 晚饭时间到了,今晚的晚餐很丰富,但是众人为了那个猜测都提不起食欲,除了赵明。 赵明先众人一步坐下了,拿起筷子看了眼满桌的佳肴。 忽而惊喜出声,“咦?今晚有鱼?” 继而一筷子夹了好大一块鱼肉到自己碗里,正要往嘴里送。 却见众人都沉默地看着他。 村长也不动筷。 察觉到什么的赵明转而把那块鱼就要往村长碗里送。 村长却拿着碗躲开了,淡淡地笑了笑,“吃吧,这鱼是阿旭送的。” 赵明没再客气,一口就把鱼送进了嘴里。 连连赞叹,“好吃,这鱼真嫩!” 大家秉着尊老的规矩,还是在村长和张叔动筷之后开始吃饭。 江又年正要把筷子伸向那盘鱼,却被谢南州默不作声地把他的筷子移到了另一盘青菜上面。 “多吃点青菜,补充维生素。” 江又年嘴里嚼着生菜,眼睛却对那盘色香俱全的鱼移不开眼。 注意到江又年的视线,谢南州看向味同嚼蜡的人,低声问道。 “爱吃?” “嗯。” 江又年“嗯”了一声,又埋头刨了一口饭。 他明白,谢南州做事有他的道理,他不让自己吃那道菜,一定是有问题。 “出去了给你做。” 谢南州低声在江又年耳边说了一句,转头又夹了一大筷子蔬菜到他的碗里。 果然,眼尖的孔鹊见了谢南州拦住江又年的动作,也不吃那道菜,还悄悄拦住了泰哥。 张叔看在眼里,给小悠夹了其他的蔬菜,“快吃,小娃娃多吃点蔬菜才能长高。” “你们怎么都不吃鱼啊?是不爱吃吗?那...那我就都吃了哦~” 赵明贪婪的眼神只往那盘子里看。 那盘菜大家都没动过,只有他一个人在吃,看最后盘子里只剩一条鱼尾了。 他还状似不好意思地客套了一番。 冠冕堂皇地做出一副自己是为了不浪费粮食才把剩下的鱼尾吃干净的。 直到那个光盘被放回了桌子中间,他才抽空顶着张油嘴说话。 “村长,这鱼可以每天都来一条吗?真好吃!” “喔唷,你是真不客气啊!人家村长收留我们,有什么就吃什么,你还敢提要求!” 孔鹊都听不下去了,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呢? 他们本来就是在人家家里做客,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敢提要求。 村长把桌上掉的一粒饭捻起放进了嘴里,而后朝赵明笑道。 “这个简单,小伙子,只是要你勤快些,每天都去湖里把鱼捞回来。” 湖? 江又年蓦地抬起脑袋,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谢南州不动声色继续吃。 其他人紧跟反应过来,纷纷停下吃饭的动作。 “哪个湖?” 赵明错愕地看向一脸慈祥的村长。 “不远,就是门口那个湖。” 赵明颤抖着嘴唇,指着光溜溜的盘子。 “今...今晚的鱼...是...是那湖...湖里...的?” “是啊,我们村里只有那里有鱼。” “呕!!!!!” “呕!!!!!!” 村长话音刚落,接二连三的呕吐声响起。 那湖,不就是把陈丹拖进去的那个湖吗? 陈丹现在的尸体没准儿还在里面泡着呢,谁知道这鱼是吃什么长大的? 赵明吐得昏天黑地,方才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了。 那场面实在恶心,没吃完的人也纷纷放下了筷子远离餐桌。 直到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吐出来,赵明还弓着身子趴在地上吐水。 鱼是阿旭带回来的,江又年想起早上看到的,阿旭站在湖边,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村长,湖边谁都不能靠近吗?” 村长睨了江又年一眼,起身到香案旁点了一炷香,插到了香炉里,神情虔诚。 “那湖,各位还是不去的好,今天我去找过人了,救援没联系上,再等两天吧。” 话毕,村长拄着拐杖蹒跚上楼,“对了,要如厕的早些去,天黑了就不开门了。” 余下赵明收拾地上的一堆狼藉,众人帮忙收拾了碗筷就各自上楼休息了。 “咱们明天去找那个阿旭吧,看看能问出点儿什么。” 江又年枕着手臂靠在床头。 “好,早点休息吧。” 谢南州脱下外套,掀开被子躺得板板正正。 又是一秒入睡,江又年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书包塞到头下枕着睡。 谁让这床上只放了一个枕头呢,他不能凑到那边去和谢南州共枕眠吧? 江又年把书包调换了好几个角度,还是觉得有什么硌人。 翻来覆去的,总算是把谢南州晃醒了。 “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硌人。”说着,江又年把书包捞起来,翻来覆去。 从书包夹层的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方块。 书包里面的内层破了一个洞,有什么东西掉进去了,难怪昨晚没有倒出来。 找到破口之后,江又年把东西从那个口里扯了出来。 “什么?” 谢南州起身凑到江又年跟前。 只见他手上捏着块食指宽,两个指节长的长方形胶牌,背面还有别针,早已锈迹斑斑。 还好江又年只是被硌到了,这要是被扎了,不得打个破伤风。 “这...好像是枚学生名牌?” 江又年拿着牌子仔细辨认,那牌子应该是白色的。 现在已经呈现出一种泛黄的痕迹,上面的字大多都看不清了。 只能依稀辨认出“姓名”“大学”四个字的轮廓。 至于是什么大学?学生叫什么名字? 一个字都认不出来了。 只有名字栏后面第一个字姓氏那里还有个余角,一横,两竖,是个草字头。 “这是?背包里出来的东西,这也是跟湖娘有关的线索。” “这是湖娘的学生名牌!湖娘是某个大学的学生!” 江又年茅塞顿开,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学生?那... “我知道了,楼下香案上的书,是湖娘的!所以,村长说他供奉的不是书,其实是书的主人,也就是湖娘!” 谢南州赞同的点点头,“所以湖娘的姓氏是某个含有草字头的姓氏。” “对!” 江又年被突如其来的惊喜震惊得无以复加。 本来今天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进展已经让人很颓丧了,没想到,还能有突如其来的惊喜。 “睡吧,明天,咱们去会会那个阿旭。” “行。” 江又年满口答应,可是躺在床上之后,满脑子都是对现存线索的各种推理。 完全无法让脑子里的神经细胞冷静下来。 “再不睡,我就敲晕你。” 谢南州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晶亮的眸子毫无睡意。 第10章 也许,她看的不是我呢 在谢南州的威胁之下,江又年安分下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之后,江又年就和谢南州出门了。 避免人太多带来的压迫感,还是决定就他们两个去。 阿旭的家坐落在整个村子最高的地方,屋子后面就是连绵的山。 由于人烟渐少,后山的植被渐渐有了侵略的野心,小小的村子,竟看上去随时都有被后山的密林吞并的趋势。 “谢南州,你觉不觉得,这村子周围的山和树都长得怪怪的。 江又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环绕在村子周围的山川绿植竟像是呈环抱之势,将整个村子包围在其中。 带给人的不是一种安全感,而是一种被禁锢的窒息感。 谢南州对江又年的敏感,颇为赞赏地挑了挑眉,“嗯,这个村子确实有古怪,咱们早些解决早些离开。” 江又年和谢南州一路问到阿旭家里去。 到的时候,阿旭正坐在门前的石墩上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 见到找上门来的两人,江又年觉得他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 反而一副恭候已久的模样。 只是面对他手里的那本书,颇显紧张。 “在看什么?”谢南州信步上前。 阿旭慌慌张张地把书合上,“没什么,随便看看。” “哦?是吗?” 在村子里拖得太久了,进程太慢,谢南州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倾身一把将阿旭身后的书抢了过来,转手将东西递到了江又年的手上。 “你!你们干什么!把东西还给我,别给我弄坏了!” 阿旭要伸手去夺书,却被谢南州一手挡住,一步步往前逼近,把他推进了家里。 虽然长得高,但阿旭到底还是年纪不大,被谢南州冷厉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剧烈反抗。 江又年在看到这本书的封面时眸子一亮,这跟村长家里供奉的是一套书。 只是这本书被保存得很好,除了有些泛黄,没有什么别的损坏。 不出江又年所料,确实是一本大学英语教材,不过,是好多年前的版本了。 那里面密密麻麻地做满了笔记,可见这本书的主人学习有多刻苦。 主人?名字!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自己漏掉的重要信息。 快速倒回去翻到了内页,却发现原本习惯性写名字的那一页竟然被撕了。 只余下半页堪堪夹在书缝间,连那半页都是被拼接粘在一起的。 江又年遗憾地把书递给谢南州。 谢南州随意翻了几页,而后看向巴巴望着的阿旭。 “这书是谁的?” “我自己的。” 阿旭被谢南州控制着坐在那里动弹不得,憋屈地把脑袋歪向一旁。 “你的?村长说你只在他的手里念了小学,哪里来的大学课本?” 江又年刚刚仔细看过了,那本书是大二的英语课本。 而这个村里,一个大学生都没有。 毕竟众人在村里待了两天,多少打听了一些事情。 这个村子里,现在只有几个人了。 除了阿旭,没有年轻人。 要么是村长这种老人,要么就是傻姐那样的疯疯傻傻的女人。 大家看见好几家都有那样的女人。 中年男人就只有阿旭的两个叔伯了。 村民说村子里能走的都走了,他们都是走不掉的人。 大家都说阿旭的母亲受不了这里的苦日子,生下他就跑了。 阿旭,是被村民合力供养的。 “我!你们以为我不想上学吗?我也想啊,谁愿意一辈子被关在这个村子里?” 阿旭说着竟然委屈得红了眼睛。 毕竟江又年等人也不明白,为什么阿旭一个板板正正的大小伙子不好好上学,也不工作。 竟然就读了个小学就困守在这个村子里不出去了。 难道这背后另有隐情? “你刚才说关?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谢南州注意到阿旭嘴里愤怒的“关”字。 “现在还守在村子里的人都是出不去的人,能走的都走了!” 好似被气昏了头,阿旭竟然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也不再挣扎了。 又是这句话,能走的都走了。 江又年好像忽然间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当时只道是老人家常说的放不下生根的地方,才说自己走不了。 看来,这其中还有别的缘由。 “你说清楚,什么叫走不了?走了的又是走哪里去了?” 阿旭颓废地坐在石凳上,那如山的肩膀塌了下去。 “村子被无形的屏障围起来了,就像是画了个圈,我们只能在这里面生活。” 难怪,难怪刚才江又年觉得村子周围的植被长势都很奇怪。 原来,竟是那中间还有道无形的屏障。 可是,村长不是说去帮他们联系救援了吗? “你们进来了,也出不去了。” 阿旭看了眼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江又年和谢南州,隐隐觉得有些悲哀,又有些高兴。 听到这话,谢南州也不慌不乱。 索性懒得站着,拉着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的江又年就坐到了屋子里的上位。 “那你说说,走了的人,去哪儿了?” 阿旭反而像个受审的犯人,委屈巴巴地坐在角落。 反正这些人也走不掉了,阿旭想着也不妨多说几句。 “我们这个村子,很邪乎,凡是经过村子周围的任何交通工具,都会无缘无故地停下来。” 见谢南州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阿旭接着往下讲,毕竟好久没人听他讲这么多话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连村子也出不去了。想离开,只有一种方式。” 说到这里,阿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二人,忽然转移话题。 “我只知道,从我记事起,我就只能待在村子里,没有玩伴,总是一个人。” “我最喜欢和胖婶家里的大黄狗玩,可是它没我活得久,在我十岁那年就死了。” 阿旭越讲越投入,渐渐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从村子的阿猫讲到阿狗,村东的小花讲到村西的茅厕。 话题是越跑越偏,江又年连忙打断阿旭絮絮叨叨的话。 “停,你刚刚说离开村子的唯一方式是什么?” 难得有人听阿旭讲那么多话,明显心情也好了起来。 “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反正你们也出不去。” 谢南州嗤笑着“切”了声,觉得阿旭的信誓旦旦真是异想天开。 一个小小的怨境,竟妄图留下他? 哪怕玉石俱焚,也不会有这种可能。 阿旭胜券在握的模样让江又年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漏了。 “你刚刚说你一直是一个人玩儿?那傻姐呢?她不跟你一起玩儿吗?” 江又年想起傻姐看到阿旭时的那种兴奋,不是一个傻子能装出来的。 “她?她是大人,怎么可能跟我一个孩子玩儿呢?” 阿旭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似作假。 “可是她看到你好像很高兴。” 江又年不信,不信傻姐看到阿旭的喜悦是假的。 “也许,她看的不是我呢?”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傻子。” 此话一出,屋子里霎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阿旭嘴角的笑在无限地放大。 好似某种计谋得逞的洋洋得意。 不好! 第11章 献祭 小悠他们有危险! 谢南州和江又年刷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正要慌忙往回赶。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天空骤然阴沉下来,带着毁天灭地的黑暗,电闪雷鸣。 明明是上午,却瞬息变天,几乎成了末日的开场秀。 “献祭就要开始了。” 阿旭盯着轰隆作响的天,近乎痴迷般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献祭!你说清楚!” 谢南州一把揪住阿旭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阿旭被迫垫着脚,呼吸被衣服勒住不太顺畅,却还是露出一副欠揍的笑来。 龇牙咧嘴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 “你们不是想知道离开的人去哪儿了吗?这就是啊……哈哈……” “怎么救人?!再不说,我就毁了它!” 江又年带着决绝的语气将那本阿旭视若珍宝的书悬到了地炉的火焰上方。 “不...不要!” 阿旭在谢南州的手底下挣扎着,却挣脱不了。 江又年把书又往下降了一寸,燃烧的火苗几乎擦着书脊掠过。 “我说!我说!” 这本书果然对阿旭很重要,刚刚还胜券在握的得意一下子就败下阵来。 “快点儿!他们有一个人出事,我一样烧了这本破书!” 江又年把书又往下沉了一寸,火焰持续地炙烤着书页的一处,瞬间烧焦的糊味弥漫开来。 “地窖!去地窖!” 阿旭崩溃地喊了出来,江又年一把将书收了回来。 只见方才炙烤的地方出现了一坨焦黄,江又年松了口气,还好,还没烧破。 阿旭被押着前往地窖,地窖就在他家柴房的角落。 翻开一块糊着厚厚泥土的木板,一条向下的木梯出现在地窖口。 谢南州用绳子把阿旭拴了起来,让他先下去,然后再自己下去。 再回过身来接江又年下去。 地窖里阴暗潮湿,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霉味。 “火把,我不方便拿。” 阿旭被捆着的双手指了指插在墙上的火把,示意谢南州。 江又年把书塞进了衣服里,而后上前拿火把。 “书,我的。” 阿旭见江又年把书塞到了他的衣服里,瞬间又紧张起来。 “别动!只要他们没事,自然还给你。” 谢南州一把将不安扭动的阿旭拽了回来。 火把点亮的一瞬间,整个地窖都被照亮了,一览无遗。 “地窖,为什么有床?” 江又年看着靠在角落的低矮木床疑惑不解。 这里与其说是地窖,更像是个牢房。 不仅有床,那床后的墙上,还插着几个嵌进墙体的钢圈。 那钢圈上分别拴着一条铁链,江又年把铁链拎起来一看,竟是个脚铐! 谢南州和江又年同时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但也明白当务之急是救人,这些,回头再说。 谢南州一拳打在了阿旭敦实的膀子上,“说!怎么救人?” 阿旭被打得一偏,哀嚎着,“嘶!啊!往前走!往前走!” 那地窖的另一头竟是一条黑暗的地道。 阿旭在前面带路,江又年和谢南州压抑住心中的震撼,在后面紧紧跟着。 这地道是个大工程,里面四通八达的。 有不少条路线,若非是举全村之力,仅凭几个人是不可能完成这件事的。 “地道的事情你们不用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也才发现这里不久。” 阿旭在前面带着路,时不时还要停在某个路口想想怎么走。 确实不像是早知道的模样。 几人七拐八拐,最终阿旭停在了一个地方。 “梯子在墙边,从这里上去。” 江又年把火把靠近,果然看见了立在墙边的木梯,搬过梯子,这次依然让阿旭在前面打头。 书在手,不怕他使诈。 随着头顶的木板被掀开,刺眼的光让几人几乎睁不开眼。 爬出地窖,二人才发现,这竟然直接从地下越过整个村子到了村长家。 出来的地方,正是村长家的厨房。 “快呀!” 阿旭生怕死了一个人,自己的书就被毁了,赶紧催促二人。 二人反应过来,押着阿旭就出了厨房。 村长家的厨房没在屋子里面,而是跟厕所一样,都是搭在外面的单独小间。 一出厨房,转弯就是村长家的院子。 而入目的一幕,实在惊悚,几乎让江又年呼吸困难。 只见村长家的屋子,就像是一只蛛网上被困死的猎物。 从房顶到地面,台阶、窗户、门缝、爬满了黑压压的发丝。 那发丝从湖里还在不断向外蔓延,如同蛛王在进行最后的绝杀。 江又年看着这么多头发,心想多少童子尿也不够啊。 屋里传来了孔鹊等人惊恐的叫声。 “救命啊!救命啊!” “你快撒啊!” “我没尿啦!” “完啦完啦!活不成啦!” 虽然情况很紧急,但是里面鸡飞狗跳的场景江又年几乎隔着一扇门都能想象到。 莫名觉得滑稽。 江又年和谢南州同时揪住阿旭的衣领,“救人!” “救救救!你们把我放开啊!” 为了那本书,阿旭倒是想救人啊,赶紧把被绑住的双手往前凑。 谢南州料他现在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就把他放开了。 岂料一放开,阿旭扭头就跑。 江又年和谢南州紧跟着就追,阿旭却直直地往湖边跑。 二人不敢靠近,只能不远不近地守着。 “书你不要了吗!信不信我给你烧了!” 江又年一把将书从怀里掏出来,他没想到威胁了阿旭一路的东西竟然在关键时候没用了? 只见阿旭跑到湖边就停了下来,而后狠了狠心,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指头上。 紧接着,鲜红的血液汩汩涌了出来。 滴滴答答地落进了湖里。 谢南州察觉了阿旭的动作,示意江又年看那湖的异样。 只见血液滴入湖中之后,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在湖中蔓延,如同一张网,触及到湖里的每一个角落。 直至整个湖面变成了血红色。 湖面上方的乌云似乎都被笼上了一层红纱,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可阿旭只是滴了几滴血进去,在水中稀释过后几乎消失不见,怎么可能会将湖水染红? 就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那些原本不顾一切地往屋子里钻的发丝迅速回笼,直到全部退回水中。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阿旭缓缓转过身来,他身后的湖水还未恢复成黑色。 逆光站着的他,就像是正在举行某项神秘仪式的祭司,身上附着某个神秘的灵魂,不可触及。 一息之间,一切恢复平静,乌云退去,蓝天再现。 湖恢复了原本的死寂,阿旭屁颠屁颠地往这边赶回来。 谢南州和江又年来不及想明白阿旭身上的异常,赶紧回屋去看众人。 那门一开,谢南州察觉到什么东西的靠近,下意识拉着江又年闪开。 下一秒,伴随着决绝的嚎叫。 “去死吧,臭妖怪!” 一盆散发着骚臭的液体从屋内狠狠地泼了出来。 谢南州和江又年躲在门后一滴都没溅到。 慌忙赶过来要书的阿旭却被兜头盖脸泼了个正着。 “啊啊啊啊啊啊!好恶心!什么味道?!” “呕!呕!!!” “呕!” 阿旭一边发火,一边撑着院子外面的石墩子yue。 第12章 三堂会审 孔鹊这才发现,外面已经风平浪静了。 看到及时赶回来的江又年和谢南州,他一下子丢开手里的尿盆。 委屈巴巴地就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你们俩去哪里了?!” “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呜呜呜呜......哇啊~啊啊!” 越说越委屈,直接哇哇大哭起来。 小悠从里面一下子挤出来,抱着谢南州就不撒手。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谢南州能够感受到小悠的恐惧。 拍了拍孩子的脑袋,依着他的动作。 屋子里已经被发丝打得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掉落的瓦片。 墙面被发丝侵袭得如同海绵一般,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跟针眼一般大小的洞。 确认我方没有损伤之后,孔鹊跟赶猪一样把阿旭赶进了厕所。 “洗干净了再出来!” 然后泰哥就在门口守着,以防他逃跑。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这个阿旭身上,秘密越来越多了。 所以,谢南州下了死令,把人要牢牢地看住了。 经过孔鹊的严格监督,阿旭终于把身上洗干净了些。 虽说还是隐隐散发出一股骚味。 但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了。 村长家里是没法待了,四处散发着一股尿骚味。 这是之前进行自救时,孔鹊和小悠的杰作。 五个人,只有两个有效生产者。 后面实在不够用了,大家只能都出出力,死马当活马医了。 就连兜头浇在阿旭身上的那一盆,都还是经过稀释后的版本了。 众人带上行李转移到了阿旭的家里。 此刻犹如三堂会审,众人或站或坐,把阿旭团团围在了中间。 孔鹊的表情狠得堪比容嬷嬷扎紫薇的那天晚上。 “老实交代,否则,我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社会!” 孔鹊一脚踩在板凳上,做出一副地痞流氓的姿态问话。 江又年觉得,他那副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搞不好他家拆迁之前,他就是在混社会。 “行了孔鹊,让小江问话吧。” 谢南州觉得孔鹊的戏也够了,赶紧把他叫回来。 “好嘞,南哥。小江哥,您问话吧。” 孔鹊赶紧狗腿地退回来,对江又年和谢南州恭恭敬敬的。 赵明在一旁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除去原本还没弄清楚的事情,又跳出来了新的问题。 江又年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能挨着,一个个解决了。 毕竟现在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被大家抓住的阿旭。 而最让人震惊的,莫过于阿旭最后用自己的血击退了湖娘的头发。 “阿旭,为什么你的血可以让那些头发放弃攻击?” 阿旭看了眼被谢南州拿在手里的书,憋屈地老实回答。 “我也不知道。” “好好回答!什么态度?” 赵明本来昨晚吃了他送的鱼就恶心,对阿旭给不了一点儿好脸,现在看他这个态度。 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真的不知道,村长说了,湖里供奉着湖娘,不能靠近,小时候偷跑到湖边去玩儿,差点就被湖娘拖到湖里去了。” “当时湖边的石头割破了我的手,头发一沾到我的血就把我放开了。” “从那以后,湖娘再也不会攻击我了,还会把鱼丢上岸来送给我。” “我一直觉得,湖娘是我的朋友。” 阿旭一口气没喘,把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说出来了。 什么?鱼还不是他自己捞的,还是湖娘送的? 这个结论让众人难以接受,那么恐怖的长发女鬼,竟然能够独宠一个人? 这是什么逆天的主角光环? 大家一致觉得,这个阿旭,跟湖娘绝对有什么关系。 但是看这傻小子自己都不明白。 只能一步步查了。 “那献祭是什么意思?村里人都去哪里了?” 谢南州问过大家了,在他和江又年出门之后,他们也没干什么,不至于招惹到湖娘。 就是正常的在村长的家里待着,毕竟出去也不安全。 谁知道那个傻姐忽然间来了,但是看上去跟之前大不一样。 满眼的狠厉,哪有半分从前的模样。 一句话没说,和村长两个人把大家一起锁在了屋子里。 然后在外面不知道几里哇啦地做了一场什么法事。 村子里仅剩的人都来了,又唱又跳的,嘴里念着大家听不懂的古老歌谣。 而后天色大变,雷声作响,那湖里的头发跟受到了召唤似的,铺天盖地上岸,把屋子给团团包围起来。 就是江又年和谢南州回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提起献祭,阿旭脸上出现了心虚的神情。 “因为只有献祭掉你们,湖娘才会继续保佑村子。” 阿旭把头越埋越深。 “而且,本来在你们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要被献祭的,谁知道你们有人出去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提起这个,众人忽然间想起了第一晚孔鹊出去上厕所。 可能本来他们是要利用献祭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但是孔鹊临时出去打乱了他们的献祭。 才导致湖娘只余下一小缕发丝缠上了孔鹊。 大伙被阿旭的话震惊得手脚冰凉。 原本以为自己是来帮村民解决问题的。 没想到,他们全村都在合计着怎么把他们几个解决掉。 而且,看村民们那么熟练地做法事,这种事,怕不是第一次做了。 江又年脑子里忽然间闪过了村长第一次见到他们时的那种冷漠。 就像是游戏里的npc一样,不知道接待过多少玩家了。 而在他们来之前,恐怕这个怨境也有不少人来过。 只是,他们都没能走出去。 这个推测让江又年的心沉到了谷底。 谢南州对莫村人的做法并未感到吃惊,毕竟,人性,本就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他深有体会。 “那今天呢?明明我和谢南州都不在,为什么你们也要献祭?” 江又年不明白,如果少了一个人会打乱献祭,那为什么今天又可以了? “那个……我挺喜欢你们两个的,想让你们留下来陪我。” 阿旭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 竟然是这样? 难怪他刚才看到他们两个来找他一点儿都不吃惊。 分明就是在等他们。 泰哥控制不住怒气上来就要揍阿旭。 却在看到阿旭被他硕大的拳头吓得瘫软在地时止住了动作。 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泰哥只能抓住这唯一一个行凶未遂的恶人痛斥他的无耻。 “你们想活就可以献祭我们?你知道吗?我是一个孩子的爸爸,我女儿才两岁!我想活着!我想让我的孩子有爸爸!” 满室的人无一不动容,泰哥看上去不好惹。 其实他也只是一个为了孩子的奶粉钱在到处打拳的奶爸。 他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他是倒在擂台上的。 但是每天,他都会跟大家讲讲他的女儿,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是弥足珍贵的回忆。 “还保佑!我告诉你,不把湖娘弄去投胎,你们这几个神经病迟早完蛋!!” 孔鹊揪着阿旭的衣领骂得唾沫横飞。 每个人都有要活下去的权利。 即便江又年是为了即将过期的牛排餐券。 孔鹊是为了刚到手的拆迁款。 小悠是为了体验失去的人生。 谁又有资格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呢? 阿旭的头恨不得埋进了土里。 从小他就跟着村长他们,但是除了保证他活着。 村长也只教他认了些字。 没人教过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以为,按照村长他们说的做那就是对的吧。 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错了。 要不要弥补弥补他们? 阿旭在孔鹊的唾沫星子里迟疑地抬起了脑袋。 “我...我有办法帮你们出去。” “但是你们要把我带上!” 第13章 全鱼宴 “献祭是吗?” 谢南州分明地记得阿旭当时那种欠揍的表情。 “不是,但是这个办法很冒险。” 之前阿旭以为计划得逞的时候,确实欠欠地说过一些狠话。 但是,一想到能让他们把自己带出去,告诉他们也无妨。 “不行!没有让湖娘去投胎就算是任务失败了,那我们这一趟就白来了。” 赵明忽然间站出来强烈反对。 关于功业值的概念,来莫村的路上小悠和赵明已经或多或少的跟其他人普及过了。 大家也都明白了这个数字的重要性。 不过赵明总在关键时刻打断人说话的毛病真的很欠揍。 “你能不能别打断,先听他说说是什么办法?!” 孔鹊一把把赵明揪回来,让阿旭赶紧说。 “我知道湖连接着外面的暗河,可以趁暴雨水位上涨时从湖里游出去。” 此话一出,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孔鹊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弟弟,你这是拐着弯儿让我们几个去献祭呢!” “湖!你知道湖里有什么吧?!” “湖娘对你偏爱,你倒是有恃无恐啊!!可我们算什么东西呢?呵呵!” 果然,这个办法确实很冒险,有跟没有一样。 要是能出去,这一村子神经病早跑了。 哪能留在这儿,隔三岔五地集体跳大神呢 ! “村长他们去哪里了?” 想到消失不见的一村子人,谢南州还是不放心。 现在是敌人在暗,他们在明。 这对他们很不利。 “我也不知道,以前献祭结束后,也不像现在这样。但这是第一次献祭失败,我也不知道大家会消失。” 阿旭也不清楚,毕竟,以前献祭很顺利的。 “那傻姐呢?装傻的吗?老头我啊,本来可怜那姑娘,没想到差点要了我的命!” 张叔气得胡子直抽抽。 阿旭愧疚地挠了挠后脑勺。 “傻姐那个名字是说给你们这些人听的,她叫黄英,是我的大伯母,也是小婶婶。但是,她有时候就是会精神不正常,还老是叫我弟弟,所以,也不算是装吧。”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傻姐,不,准确来说,现在叫黄英,就是被一家两兄弟共同拥有的妻子。 孔鹊掩不住眼里的吃惊,他没想到这地方这么落后。 “是你们家强迫她嫁给两兄弟的吧!” 看到阿旭低下去的脑袋,大家就什么都懂了。 “村长说这是为了延续子嗣,黄英她一直怀不上孩子,大伯父和三叔都对她不好。” 延续? “什么叫延续?!你们这破村子怎么那么恶心呢?!谁他么替你们延续?!人黄英凭什么要替你们延续啊?!就你们这破地方,根都烂透了!有什么好延续的?!” “就你们这破村子,是有亿万家产呐!还是要复辟继承皇位啊?!就这么几个人了,那是天要亡你们!!天都看不下去了,派人湖娘来替天行道来了!!!等死吧!活该的一村儿给人端了!!!!” 孔鹊气急了,大气不喘一口,指着阿旭的鼻子就开骂。 就差没骂到祖宗十八代了。 他是没想明白,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落后又肮脏的思想。 女人不是人?! 女人就该生孩子?! 一个个的这么有本事,自己生啊!!! 孔鹊就是大家的官方嘴替,骂起人来,脑子都不带卡壳的。 江又年脸上怒气未消,有什么信息飞快地在脑子里闪过。 等等! “阿旭,你说傻姐叫黄英,艹字头的黄吗?” 谢南州闻言迅速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了之前江又年放在他这儿的学生名牌。 阿旭想了想,好久没写字,他有点忘了。 刚刚被孔鹊一通给骂懵了。 这会儿用手指在地上写了写,确认地点了点头。 “嗯...是这个字。” 孔鹊气呼呼的脑子瞬间又回过神来,大叫一声。 “啊!我知道了,原来当初她傻的时候嘴里念的就是黄!” “我说了是黄吧,你非说是芳!” 小悠想起那天孔鹊为了h和f的拼音发音跟自己争了一下午。 江又年脑子里飞速旋转着:草字头,学生名牌姓名栏的第一个字是黄? 湖娘和黄英有什么关系? “黄英她是什么学历?她上过大学吗?她...算了,你先回答这几个问题。” 谢南州紧接着问,看到被几个问题砸得脑袋发昏的阿旭,暂时就问到这么多。 “慢点,慢点问...” 阿旭抬头打断了谢南州的问题。 “黄英,跟我一样,就上了小学,就比我大几岁。我们村子里,没有大学生。” 阿旭不明白,黄英哪里看上去像大学生了,明明自己更像不是吗? 自己这几天在家里看那个什么洋文书,虽然看不懂,但好歹也是每天都摸过大学课本了嘛。 孔鹊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大不了多少的黄英会看上去能当阿旭的妈了。 那是被岁月蹉跎的,更何况是那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可是你们村里的人不是都姓莫吗?她为什么姓黄?” 小悠明明记得那天他本着套点儿有用的信息,拉着村长聊了不少东西。 村长说过,他们这个村子里就一个姓,连狗都得跟着姓莫。 “是啊,黄英也姓莫,以前叫莫英,但是她后来给自己改了这个名字。” “你懂不懂礼貌?她怎么说也是你伯母、婶子,有你这么直呼其名的吗?” 对这个破村子丝毫没有好印象,不尊重女性,还不尊重长辈,张口闭口地直呼长辈的名字,半点儿尊重都没有。 泰哥的声音跟打雷似的,压迫感十足。 阿旭慌忙摆手解释。 “不是,是黄英让我这么叫的,她很喜欢这个名字。每次这么叫她,她都很高兴。” 江又年和谢南州陷在整理信息的沉思中。 湖娘是大学生,但是这个村里没有大学生。 所以湖娘是外来人。 那湖娘为什么来这里? 又为什么要困住村民? 大学课本?供奉? 艹字头?黄?莫? 湖娘姓黄?那莫英为什么也要改姓黄? 地窖里的床?脚拷? 住在地窖里的人是谁? 这些词条在江又年的脑子里漂浮着,不停地旋转。 忽然间江又年脑中闪过一丝灵光。 身旁紧接着传来谢南州的声音。 “江又年,你说什么人的书本才值得供奉呢?” 二人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同频,确认。 继而相视一笑,江又年觉得谢南州真是一个天赐的搭档。 真的太懂他了,甚至比他自己还懂。 关键时候还总是能给他一点儿启示。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出那个答案。 “老师。”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 尊师重道,在这个资源匮乏的小村子里绝对很重要。 如果湖娘是以老师的身份来到莫村,那一切似乎就可以稍微解释通一点了。 江又年决定再从阿旭身上对这个猜测进行最后的确认。 “黄英,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改这个姓?她这是在跟谁姓?” 这个问题明显让阿旭愣住了。 阿旭的反应让谢南州也跟着捏了一把汗。 如果刚才的推测错误,或者说阿旭根本就不知道。 那接下来他们又该从哪里开始查呢? “我...我如果说不知道你们会打我吗?” 果然,阿旭扭扭捏捏地还是吐出了一句让人失望的话。 局面再次陷入僵滞,众人不免有些泄气。 突然间,空气里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咕~咕~”声。 紧接着,接二连三,此起彼伏。 大家纷纷看向自己的肚子,而后不约而同地尴尬笑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天的折腾,这都已经晚上了。 从吃了早饭就没再进食的,早就饿了。 只是因为恐惧让众人暂时忘了这件事。 “孩子们,既然饿了,就先吃饭吧,吃饱了才好思考嘛。” 张叔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个,我可以给大家做饭。” 阿旭的肚子也叫了,心虚地举手表示自己可以做饭,只要不骂他,干什么都行。 大家表示非常可以,奴役阿旭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行,那你说今晚吃什么?” 得到首肯,阿旭一下子高兴地站起身来。 拿着根竹棍在看不清的阁楼上捣捣捣。 大家看这架势,以为是腊肉。 接着,阿旭提下来的一大串黑乎乎的东西让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阿旭高兴地把那串东西提起来,一口大白牙几乎咧到了耳后根。 “这是我精心熏制的鱼,存了好久了,都舍不得吃嘞!” 众人:...... 阿旭:好吃着嘞!今晚咱们吃全鱼宴! 众人(呕~):滚!!!!!! 第14章 是你就行了 最终阿旭还是颇为遗憾地把他的宝贝特产放回了阁楼上。 江又年甚至在心里想,阿旭能够比村里人长得高,还是有原因的。 村子被封闭起来,也没有猪苗、鸡苗、鸭苗可以进来,村里早吃不上肉了。 能吃上肉的,恐怕只有阿旭一个人。 毕竟,也只有他能弄到那鱼,也只有他敢吃了。 阿旭家里不大,总共就两间屋子。 没办法,这么多人睡不下,还得在地上打地铺。 江又年和谢南州带着小悠住在一起,顺便把阿旭绑着也睡在这里。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江又年本来要往地铺上躺,却被谢南州推着坐到了床上。 “你怕冷,睡床上吧。” 江又年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怕冷? 小悠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坐在床边的江又年。 在接收到谢南州警告的眼神后,才撇了撇嘴,往里面睡了一点。 夜深人静时,江又年侧躺在床上。 眼眸晶亮,视线里是地铺上依旧躺得板正的谢南州。 他真是完美,长得好不说,能力还强。 看上去干净、儒雅,时而霸道、冷厉。 勇敢又睿智,给人很强的安全感。 江又年心里想,要是自己是个女孩儿就好了,没准儿能勇敢追爱呢! 阿旭家里的棉被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僵硬得像块石板。 还分了一床给地铺垫着,这会儿床上也软和不到哪里去。 江又年实在睡不着,就从枕头底下把那本书抽了出来。 今天的事儿太多了,都还没来得及拷问阿旭这本书到底是哪里来的? 翻翻看,没准儿能发现什么线索呢? 江又年一页一页地看,哪怕是书上的笔记,也仔细地看。 渐渐的,眼皮开始打架。 果然啊,学习对不爱学习的人来说永远是最催眠的。 迷迷糊糊地,江又年把书盖在胸口睡了过去。 在他闭上眼睛彻底睡着的那一刻,地铺上的谢南州转过头看向呼吸均匀的江又年。 而后轻轻弯起嘴角,满眼的星碎柔光,“是你就行了。” 江又年睡得并不安稳,耳边总有人在叽里咕噜念着什么。 那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黄老师,我可以跟你姓吗?” 那声音软软的,是个小女孩儿。 “可以啊!” 回答的是一道清丽的女音,江又年甚至可以想象对话的场景。 年轻的女老师正歪着脑袋宠溺地回应小女孩。 “好欸!以后我就叫黄英了!真好听!” “黄英!” “以后我就叫黄英!” 女孩儿雀跃地欢呼着,那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江又年心里大惊,黄英?! 是跟她老师姓的,也就是... 线索指向的那张学生名牌上面的艹字头,是黄上面的艹字头。 湖娘就是黄英的老师! “江又年,醒醒!” 随着熟悉的呼唤声传来,江又年被拉出了梦境。 梦醒之后,江又年呆呆地坐在床上,还没有从脑中的风暴里彻底清醒。 江又年几乎可以确认,这个梦是湖娘给他的提示。 湖娘为什么要给他提示? 他依稀想到了自己在梦中第二次见到湖娘时。 湖娘一直问他的一个问题,“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回家? 回? 而且莫村本身也没有大学生,湖娘她不是莫村的人。 而且,她一直被困在莫村。 她想走,但是走不了! 也许湖娘跟他们这些人不是敌对的? “小谢哥哥,他不会是中邪了吧?” 小悠看到表情瞬息万变的江又年,不安地往谢南州的身后挪了挪。 “他在思考,别打扰他。” 众人默默退出房间,只余下谢南州坐在床边闭目养神。 等着江又年开口。 江又年一回神,就下意识地找谢南州。 “谢南州!” 却发现要找的人正端坐在床边等他。 “我在。” “谢南州,我觉得我们一直都错过了很重要的信息。” 谢南州往床的里侧坐了坐,示意江又年继续说。 江又年满脑子都是线索,根本没有注意到现在自己跟谢南州挨得有多近。 “我在梦里第二次见湖娘的时候,她逼着我答应送她回家。” 谢南州看着江又年一张一合的嘴唇,随意地问道。 “那你答应了吗?” “我答应了。” 江又年把自己昨晚的梦结合之前所有的线索分析给谢南州听。 “所以你怀疑是村里人把湖娘困在这里,车之所以经过村子会停下来,也是因为湖娘在求援,想要回家?” 谢南州明白江又年的意思,但是这其中还有太多的疑点,还需要一步步进行佐证。 比如地窖里的床关押了谁? 为什么地窖里会有一条直接通向村长家的厨房的地道? 为什么湖娘会特别对待阿旭? 村里人去哪儿了? 这些都是未解之谜。 众人坐在阿旭家里的石桌旁,等着锅里的馒头。 天还没亮阿旭就起来给大家做早饭了,这一点待客意识还是不错的。 但是,同样被连累的,还有谢南州,谁让他们要绑着阿旭呢? 阿旭要起来给他们做早饭,再不乐意,也得给人松绑不是。 阿旭把灶洞里的火烧旺了后,谢南州就坐在灶门口的板凳上。 时不时的往里面加点儿柴火。 “没想到啊,你还会烧火呢!嘿嘿!” 阿旭憨憨地揉着面,没想到谢南州这种看上去就很矜贵的人竟然会爨火。 谢南州抿着嘴笑了笑,没接话,跳跃的火光衬得那清冷的脸上多了几分温度。 好在阿旭蒸馒头的手艺不赖,小悠一口气炫了三个。 早饭间,大家或多或少地聊了几句,大家也能够察觉到,这个阿旭没那么坏。 就是单纯地傻。 饭后,江又年再一次把那本书掏了出来,这一次,阿旭好歹能坐着受审了。 “阿旭,你不是说湖娘是你的朋友吗?我们来这里就是要帮助湖娘去投胎,村子里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所以,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阿旭没有犹豫,一口应下。 经过昨天的相处,他觉得这些人还不错,他不想让他们死。 “这书到底是哪里来的?” 虽然说书里没什么重要的发现,但是江又年始终觉得。 阿旭这么宝贝这本书,一定有什么原因。 只见他憨憨地挠着后脑勺笑了起来,脸上带了几分羞涩。 “这是...湖娘送给我的。” “她说,这是她唯一能送给我的东西。” 第15章 湖娘的日记 江又年和谢南州对视一眼,这个答案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想过这书是阿旭去村长那里偷的。 就是没想过会是湖娘送给他的。 “怎么送?跟鱼一样的送法?” 孔鹊表情怪异地看了眼江又年手里的那本书,保存得那么好,也不像是水里泡过的。 “她托梦告诉我放书的地方。” 阿旭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了众人的认知盲点上。 托梦? 要不是因为大家先接受了黄泉这个设定,谁敢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死去的人真的会托梦呢! 不过,这一点江又年是信的,毕竟,湖娘不就给他托梦了吗? “说清楚点儿。” 谢南州面上无异常,只是暗暗觉得恐怕湖娘真正想让他找的,不是这本书,而是其他的。 “有一天晚上她给我托梦,说要送我个礼物,东西就在我家。然后我跟着她的描述,找到了...” “地窖!” “地窖!”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接上了阿旭的话。 众人的视线看向并排坐在一起的江又年和谢南州,他们俩的脸上带着大家看不明白的复杂,严肃,又凄然。 “咦?你们怎么知道?!” 阿旭还傻乎乎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惊叹,惊叹他们的睿智,什么都能猜到。 “什么地窖?” 除了江又年、谢南州和阿旭,其他人还不知道地窖事情。 江又年简单跟大家解释了一下地窖的事情。 孔鹊听完之后更加疑惑了,“阿旭家里的地窖为什么会放着湖娘的东西?” “为什么?整天就知道问问问,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谢哥哥,我们去地窖看看吧。” 看了眼总是迷迷糊糊的孔鹊,小悠傲娇地跟在谢南州的身边。 他虽然小,但是个十足的行动派,随了谢南州的性子,发现问题,就立马解决问题。 “我...我!” 孔鹊被气得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因为小悠说的确实是事实。 只不过被一个小屁孩儿给怼了,孔鹊还是气不过。 “没关系的,老板,提出问题是解决问题的前提,你已经很棒了。” 泰哥隆隆的声音在孔鹊头顶响起。 闻言孔鹊心里瞬间又晴朗起来,越看泰哥越满意,“泰哥,还是你有眼光。” 留了张叔在上面看着,其余人都跟着阿旭下到了地窖里。 现在才有了时间仔细看这间牢房。 四面都是土墙,没有一丝光线能够照进来,一股窒息感不断地袭来。 江又年不适地揉了揉心口。 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定很绝望吧。 “书是我从床板下面拿出来的。” 阿旭就像是个指认现场的罪犯,指了指自己拿书的位置。 孔鹊和泰哥很有眼力见儿,马上上前,一人一边抬着,把床板掀开立在了墙边。 床板下面什么都没有,就是铺得整整齐齐的干稻草。 谢南州走上前去,一只手撑在稻草上一寸一寸地摸索着。 从床头摸到床尾,又从床尾摸到床头,连连摸索了两遍。 众人都不说话,虽然不明白,但也没有打扰谢南州,只是安静地等着。 即便是才认识了几天的江又年都明白,谢南州这个人,不做无用功。 忽然间,谢南州的手停在了一个地方,而后又在那里来回摸了好几遍,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似是确认无疑,谢南州眼神忽然坚定,动作干脆利落,转变前掌的方向,直直往下。 竟从厚厚的稻草垫里扯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本子来。 江又年眼睛瞪得溜圆,再一次见识到了谢南州的本事。 那本子封面还是皮质的,但也不可避免的霉迹斑斑。 地窖确实潮湿,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江又年就闻到了。 小悠惊讶地上前几步,心里由衷地赞叹,不愧是他的老大,一出手,妥妥的。 阿旭震惊地看着这一伙人的行动。 这不是他家吗? 他们怎么比自己还熟悉? 这地窖自己也刚知道不久,亏得湖娘托梦才得了一本书。 他们怎么一来就找到了这么隐秘的东西? 只是他不明白,湖娘真正要他找的,不是那本书,而是其他的。 拿到东西后,大家飞快地出了令人窒息的地窖。 村子里海拔比山下高了不少,虽是秋天,但也冷了起来。 众人围坐在地炉旁,火上架着烧得黢黑的水壶。 热气蒸腾着往上窜去,你追我赶,而后在空气中消散。 谢南州用帕子仔细地把本子封面上的霉迹擦得干干净净。 而后转手把本子递到江又年的手上,“你来念。” 小悠蹲在谢南州的脚边,一把将手里玩儿得好好的小木棍丢进了火里,瞬间就被燃烧殆尽。 “好。” 江又年接过本子,心里已经做了十分郑重地准备。 现有的条件让众人心里都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只是还不能确定。 翻开皮质封面,笔记本的第一页写着一串清秀的字迹。 “莫村支教日记” 右下角署名:黄鹂 江城大学英语系 短短的几个字,就是湖娘的身份。 她来莫村就是为了支教,却被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这个身份结合这个环境让大家产生了不妙的预测。 孔鹊伤感地抱着泰哥的胳膊,不禁悲从中来。 虽然湖娘很可怕,但是要经历怎样的悲惨遭遇才会变成怨灵呢? 众人屏息凝神,听着江又年从封面开始念。 日记写道: 7月10日 天气晴 今天,是我来到莫村的第一天。 我被暂时安排住在村长家里,这里风景很好,门口有个很漂亮的湖,水不深,但是清澈见底。 我跟着村里的人下湖去捉了鱼,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第一篇日记念完,江又年沉默了下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 短短的一篇日记,明明都是美好、平淡的文字。 但是就像是一层淡淡的愁,像烟,像雾一样薄,又像塑料袋一样。 密不透风地,套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少女日记里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活力与朝气。 大家那么厌恶的鱼,竟然曾经是她真切的快乐源泉。 那个他们怕得不敢靠近的湖,原来,曾经是那么美好。 现在,却成了禁锢她的牢笼。 江又年翻了一页,继续念: 7月11日 天气晴 今天村长带我去了刚修好不久的村小,我跟同学们第一次见面。 上课的孩子不多,大大小小的,年龄跨度很大。 课程难度和进度要兼顾到每一个孩子,这对我是一个挑战。 7月12日 天气晴 今天上课很顺利,新的知识点所有同学都过关了。 有个娃娃缠着我,非要跟我姓。 我答应她了。 她叫黄英,声音像鸟儿一样动听。 日记念到这儿,关于黄英跟谁姓的问题终于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跟江又年和谢南州推测的一样。 但是,让人悲哀的是。 她亲自取名的女孩儿,那个笑声如鸟儿般清脆的女孩儿。 却被一个腐朽的村庄将她残忍地踩进烂泥。 之后的十几篇日记跟前面的差不多,都是在记录黄鹂支教的生活。 最后一篇的时间是8月9日: 8月9日 天气阴 明天,我就要离开莫村了。 孩子们很舍不得我,村民也挽留我。 我也很舍不得他们。 黄英到宿舍来找我,恳求我留下来继续做她的老师。 虽然她还小,但是我没有用漂亮话来骗她。 我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跟我使小性子哭闹一番。 但是她不哭不闹,还开心地邀请我晚上去她家里吃猪脚。 我答应了。 第16章 杀鸡放血 日记到这儿就结束了,这之后的时间没有任何记录。 结合黄英的年纪,这中间恐怕有接近20年的空白。 “所以,是黄英家里的猪脚出了问题!” 看着一脸狂热的孔鹊,阿旭想不明白,猪脚有什么问题?是猪脚不够大?还是不好吃啊?! 孔鹊一下子跳了起来,开始进行自己的推测。 “因为黄鹂要走,黄英留不住她,所以怀恨在心,在猪脚里下毒了!” 一听这话,谢南州和江又年忍不住眼前一黑。 阿旭一下子跳起来,脖子涨得通红,指着孔鹊反驳。 “你说啥呢?!我们村里的人可爱惜粮食了,谁会在猪脚里面下毒?!那是肉啊!就是下毒了,我也吃得下去!” 提起这件事,江又年深有感触,他不止一次看到村长把掉在桌上的饭捻起来吃掉。 连一粒米都舍不得浪费,怎么可能舍得肉呢? 张叔捋了捋胡子,感慨道。 “小孔啊,这个可能性不大,我也是庄稼人出身,农村的猪脚非得是大年大节,或是有贵客到了才拿出来招待的,怎么舍得往里面下毒呢?” 这么一分析,孔鹊确实觉得自己的推测太武断了。 讪讪地坐了回去。 “至少从情感上分析,黄英她对黄鹂的态度是敬爱偏多的,她应该不会下毒害她。” 江又年下意识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心口,分析道。 不然黄英也不会在疯疯癫癫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黄”这个字。 不然也不至于喜欢黄英这个名字。 “你怎么了?” 谢南州的眼睛放在江又年按在心口的手上。 江又年侧头看去,谢南州眉头蹙起,神色紧张。 “没什么,有一点不舒服,过一会儿就好了。” 谢南州转身从衣服的内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玉质的玲珑小瓶,从里面倒出来两粒乌黑的小丸递到江又年嘴边。 “吃了它。” 江又年下意识躲开,“什么东西?” 谢南州一边把小瓶子塞回怀里,一边严肃地看着江又年,“毒药。” 闻言,江又年挑了挑眉,“哦。” 然后毫不犹豫地从谢南州的掌心把小丸拿起丢进了自己嘴里。 看江又年神色缓和了许多,谢南州才又回到了讨论的中心。 “黄英对黄鹂的感情不假,如果她被人利用了呢?” 此话犹如一记惊雷扔进了众人的心里。 那时候黄英还小,如果是被人利用了也说得过去。 但这件事,说到底,也只有黄英、黄鹂和村里人知道了。 现在村子里的人都不见了,只有黄鹂还在湖里。 “难不成...我们去找湖娘?” 赵明哆嗦着问出了这句话。 “找死啊!找湖娘!那是...” 孔鹊一巴掌拍在赵明的后脑勺上,“鬼啊”两个词还没吐出口,就被身后谢南州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对,找湖娘。” 谢南州双手环抱,眼神不似玩笑。 “南哥,不是吧?咱们真要去送死?” 孔鹊哆哆嗦嗦地猫在谢南州身边,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神情。 不过,他失望了。 “不去就不会死了?难道你打算留在这里陪着阿旭吃一辈子鱼?” 谢南州的话可谓是字字诛心了。 自从进来,大家伙就没吃过肉。 当然,除了赵明和阿旭。 “我...我我我,可是我害怕呀!万一童子尿又用完了...那不就......” 孔鹊一脸苦涩地坐在地炉边,已经泪眼汪汪了,他是真的害怕。 “老板,不怕,我把这小子抓起来,湖娘来了咱们就给他放血,我会杀鸡。” 泰哥一脸憨厚地一把将阿旭从凳子上提溜起来,确实像是拎着只小鸡仔。 杀鸡?!阿旭一脸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吓得脸色都白了。 孔鹊一见阿旭吓得跟只鹌鹑一样,忽然间就破涕为笑了。 满屋子的人跟着笑了起来。 紧张的气氛松弛了不少。 阿旭的作用再次得到了体现,上次仅凭几滴血就可以力挽狂澜。 带着他,就像是个行走的血库,那不就妥了? “我我我我!你们这些人也太坏了!亏我还一大早起来给你们做饭!” 阿旭用衣服紧紧地把自己的脖子遮了起来,以此寻求安全感。 “放心吧,他们那是吓你的,哈哈哈!” 张叔在角落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哼!这还差不多!那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阿旭前脚刚放完狠话,后脚就又开始张罗午饭了。 此话一出,小小的屋子里又传出了众人的没好气的笑声。 阿旭实在愚蠢,也实在有趣,虽然生气,但是也不忘了要给大家做饭。 说起要做饭,小悠活跃地跑到灶门口坐了下来,帮阿旭生火。 张叔起身帮着择菜。 阿旭索性大着胆子,叫孔鹊和泰哥去旁边的田里摘点儿菜回来。 孔鹊骂骂咧咧地起身,老老实实地干活。 临走还不忘拽上一直偷懒的赵明。 灶台旁张叔和阿旭讨论着做什么菜。 灶门口小悠咬牙切齿地掰断了一根柴火。 门外的田里传来孔鹊叽里哇啦的叫声,赵明在呛他,泰哥在拉偏架。 江又年坐在地炉旁,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种氛围和感觉,他从未体验有过。 陌生,却又像是一束光。 让人想要靠近又害怕被灼伤的光。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虚幻的怨境中有了同伴,有了羁绊。 有人关心冷暖,有人张罗温饱。 现实里,恐怕他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冒了出来,江又年惊觉。 抬手一擦,晶莹的水珠暴露了他的情绪。 江又年慌忙抬袖擦拭,直到脸上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只有衣袖上颜色更深的那块地方能够短暂地证明方才那一刻的存在。 谢南州在江又年看不到的地方一只手抬起,又落下。 抬起,再落下。 心里纵然 有千言万语,可是话到嘴边最终又咽了下去。 “你们俩,坐着也是坐着,把豆子剥出来吧。” 阿旭系着块七拼八凑缝起来的围裙,把一个筛子递到江又年手上。 又把一个盆子塞到谢南州怀里。 “怎么眼睛红红的,是被柴火熏的吗?我看看,是不是哪根柴没干透啊?” 阿旭倾身看到江又年红红的眼眶,又蹲下身子去看水壶下的柴火。 阿旭专注的模样,让江又年心里一暖。 这个阿旭就是被这个破村子给荼毒了,本心不坏。 “好了,没有了,你去忙吧,豆子我们马上剥好。” 江又年把阿旭叫起来,捧着筛子转头去找谢南州的盆。 却发现他正脸色不虞地盯着阿旭。 “你怎么了?” 谢南州眼神聚焦回到江又年脸上。 而后一脸不悦地一把拿过江又年腿上的筛子,放到了地上。 “你累了,不用出力,坐着看我剥就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又年总觉得谢南州生气了,但是他找不到证据。 第17章 头发打字机 午饭过后,众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沿途经过村长家。 大家发现昨天被损坏得千疮百孔的屋子已经被恢复成原样了。 跟大家入住第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样,明明屋子被损坏了,但是第二天就复原了。 进去一看,甚至屋子里连昨天那股冲天的尿骚味都没有了。 就好像是这些屋子本身就自带修复功能一般。 已经没有时间深思这里面的原因了。 当务之急是跟湖娘直接对话。 大家站在村长家的院子里等着,阿旭下去跟湖娘交涉。 毕竟,他们也做不到跟湖娘的一堆头发对话。 但是阿旭可以做到。 果然,阿旭一到湖边,乌黑的发丝就伸出一缕漫出水面。 柔柔地攀上阿旭的手掌,就像是温顺的小猫,在他的手心蹭了蹭。 而后迅速钻回水中,只见水波晃动。 “哗啦!” 一缕发丝缠着一个活蹦乱跳的东西跃出水面,那东西被啪嗒一声摔在了湖边的草丛里。 银光闪闪的东西在草地上蹦来蹦去,竟是一条欢蹦的鱼儿。 院子里的众人看着不远处的一幕,简直惊掉了下巴。 这就是湖娘对阿旭的态度? 难怪阿旭会觉得湖娘是他的朋友,这能不是吗? 见面就腻歪不说,还不空着手来。 只见阿旭起身把挣扎着的鱼儿丢进了水里,那道银色的身影瞬间在水中消失不见。 那缕头发,甚至不算是一个生物。 因为阿旭的动作,愣愣地僵在空中不动。 在大家解读的角度来看,那应该是疑惑吧。 也许是在疑惑为什么今天送给阿旭鱼他不要。 就在阿旭手舞足蹈地对着那缕头发比划了半天后,那缕头发磨磨蹭蹭地钻入水中消失不见。 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出来。 就在众人以为计划失败的时候,湖面密密麻麻地钻出来很多缕头发。 众人被这阵势吓得大惊,以为湖娘发怒,又要发动攻击,连忙退回屋里。 阿旭见阵势不对,也赶紧跑了回来。 大伙猫在屋子里,从门缝里观察从湖里伸出来的发丝。 那些发丝齐齐待在湖里,并没有要上来的趋势。 接下来,狭小的门缝里猫着的几双眼睛纷纷露出了震惊的情绪。 只见那湖面上的发丝不断组合缠绕,竟凌空组合成了几个大字: 你们不是要谈吗?躲着干什么? 甚至那头发连标点符号都缠绕了出来。 什么鬼?这头发还会打字? “不能出去!这头发那么玄乎!”孔鹊摁住门不肯撒手。 谢南州一把撂开孔鹊,果断推开大门。 江又年和小悠紧跟在谢南州身边,是陪伴,也是保护。 阿旭有恃无恐,也迈步追了上来。 屋子里剩下的人远观了一会儿,发现没事,才迟疑着从门里钻出来。 漫天凌空的头发,如同织成的一张巨网,压迫感十足。 谢南州眼里没有丝毫的畏惧,阔步往前走到了离湖更近的地方。 “还往前啊?!搞不好一会儿一兜子把我们都给网进湖里!” 孔鹊磨蹭着不肯再进一步。 但是看着毫不犹豫就跟着谢南州往前的大伙,还是硬着头皮跟上了队伍。 “我们是来帮你的。” 江又年隔空喊话,算是奠定整场交谈的友好基础了。 只见那发丝飞速地在空中缠绕组合,显出一串更长的话来: 我知道,你是第一个答应送我回家的人 看到那串黑色的字符,江又年心里一惊,那真是她托的梦。 没想到,自己是第一个答应送她回家的人,难怪她会接二连三地提示自己。 “你明明是愿意离开的,为什么会成为这里的怨灵?” 谢南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只见那黑色的发丝没有飞快地移动,好似犹豫一般。 过了一会儿,才开始移动起来。 凌空出现了更多的字: 其实这里真正的怨主不是我,我是被困在这里的。 什么?! 啊?! 怨主不是她?! 什么意思?! 众人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够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们费尽心思查了这么久,搞半天,他们连这里的大boss 是谁都还不知道。 真正的怨主不是湖娘,那会是谁呢? 没有给大家太多的思考时间。 只见那凌空的发丝突然带着一种极度的慌乱飞快地移动着,渐渐显现出两排较之前更为凌乱的字迹: 快走!她回来了!献祭的歌谣会让我失控,我会伤害你们的!躲进地道,那里是安全的!快! 江又年和谢南州反应过来,来不及细想,飞快地催促着众人从村长家厨房的地道钻了进去。 就在地道泥板关上的那一刻,众人站在地下大气不敢出一口。 只听见地面上由远及近传来了起起落落的脚步声,就像是在舞蹈。 那脚步声逐渐密集,节奏越来越快。 渐渐的,一阵古老的神秘歌谣破空传来。 小悠脸色难看地扯了扯谢南州的衣袖。 “小谢哥哥,是那天献祭的歌。” 孔鹊咬牙切齿地啐了声,“玛德!这群村民又回来了?!又在跳大神!蹦迪呢!搞这么嗨!” 江又年注意到了阿旭低落的情绪,“你怎么了?阿旭?” 阿旭有些气馁地坐在了墙角。 “你们说,她会受伤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知道阿旭在问谁。 刚才湖娘借助发丝表达过,献祭的歌会让她失控。 所以,那天献祭的时候,湖娘是控制不住自己才会攻击大家。 她对大家并没有恶意。 那之前呢? 那天因为出去上厕所被缠住的孔鹊,以及被拖下湖的陈丹。 江又年转身走进黑暗里,将附近的火把点燃插在墙上。 黑暗的地道里小范围的有了光亮。 “真的怨主会是谁呢?” 张叔疲惫地坐在小悠给他搬来的石块上,只觉得心力交瘁。 大家都不可避免地没了信心,每一次以为胜利就在前方的时候。 忽然间又会冒出来一个新的信息,把原来的一切都打破。 “不用气馁,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在这个士气低落的时候,谢南州决定多说两句。 “答案湖娘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吗?” 就在所有人疑惑之际,江又年接上谢南州的话。 “她。是女字旁的她。” 众人恍然,当时情况紧急,又经过这一通慌乱的逃亡。 完全忘了这个细节。 所以,湖娘忌惮的是个女人。 而在这个村子里,目前出现在大家话题当中最频繁的女人。 只有一个。 第18章 怨主 黄英! 话题又绕回到了她的身上。 成为一大怨境的怨主,有一个必须满足的条件。 那就是,死去的亡灵。 所以,如果黄英是这个怨境的怨主。 那她也死了。 不知道在地道里待了多久,地面上的声音还未停止。 “找不到我们,恐怕献祭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了。” 江又年找了个地方坐下,把背包从身上取下来,抱在怀里。 “那要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出去?我饿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大家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 小悠可怜巴巴地靠在谢南州的胳膊上。 说到饿,黑暗中应声传来此起彼伏的“咕咕”声。 饿?江又年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 翻开黑色的背包,那里面不就是之前应急的物资吗? 而且,还都是些顶饱的食物。 压缩饼干、高热量的巧克力。 水也有。 拿出物资,大家简单地分了一下,总共三瓶水。 考虑到泰哥体型大,消耗能量也大,就让他和孔鹊两个人喝一瓶。 张叔、阿旭、赵明喝一瓶。 还剩下一瓶,江又年拿在手上。 看了眼剩下的三个人。 他、谢南州,还有小悠,一起喝一瓶,省着点儿够了。 小悠拿着江又年刚刚分给他的巧克力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因为地道里的温度影响,巧克力有一点融化了。 小悠吃得满嘴的污渍,像个小花猫。 谢南州看着他直皱眉。 眼见小悠的手伸向了水瓶,谢南州一把率先将瓶子夺了过来。 在小悠疑惑的眼神中。 谢南州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了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江又年。 “干什么?” 江又年满眼疑惑地看着嘴边的瓶口,还有一脸不悦的小悠。 “你先喝。” 谢南州把瓶口怼到了江又年的嘴边。 没再问为什么,江又年就着谢南州的手浅浅喝了一口。 “再喝一口,多喝点。” 江又年又喝了一大口。 结果一看,那瓶水已经少了1\/3了。 那瓶口,转眼又到了谢南州的嘴边。 随着喉结滚动,一瓶水又少了1\/3。 这时,瓶子才递到了一脸期盼的小悠手上。 小悠一看水量,其实还剩1\/3多一点儿。 但是他就是很生气,明明刚刚还满满的一瓶水,到他手上就这么点儿了。 落差实在太大了,以至于让他没有意识到单分给他的水已经比其他人多了。 小悠气呼呼地一把将盖子从谢南州手上夺了回去。 “哼!” 然后把瓶口怼到自己胖乎乎的脸上,咕噜咕噜喝了一口水。 江又年的视线落在了沾上巧克力酱的瓶口。 默默对谢南州拱手道谢。 要真是小悠先喝了那瓶水,今天他俩就算是渴死都不会再喝那瓶水了。 吃过东西后,大家互相靠着坐在地上休息。 地面上的脚踏声、歌谣声还在咿咿呀呀地传来,如同催眠曲。 留了一个人站岗,其他人原地休息。 江又年推测这会儿已经很晚了。 按照他夜猫子一样的生物钟,都已经在打哈欠了。 “困了?” 谢南州睁开清明的眼睛,转头看向一脸疲惫的江又年。 “你睡吧,我替你守。” “我就眯一会儿。” 江又年没有推辞,放心地闭上眼睛睡去。 确认所有人都睡着之后,谢南州将外套盖在了江又年的身上,而后起身走向了没有丝毫光亮的地道。 地道的盖子被掀开,又合上。 一道冷厉的女声响起,“来了?不躲了?” 江又年醒来之时,地面上没有动静了,歌声也停了。 因为他睡着了,没有叫醒下一个守夜的人。 结果所有人都睡着了。 江又年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还好昨晚没出什么事儿。 要不然,被人一锅端了都不知道。 身上的黑色外套忽然间滑了下来,江又年一把抓住,“这不是谢南州的衣服吗?” 左右看了一圈,哪里有谢南州的影子? 人呢?去哪儿了? 江又年把衣服盖在小悠的身上,起身去找谢南州。 找了几圈都没有看到人。 江又年回来的时候,大家都醒了,谢南州正好好的站在人群中间。 “你去哪儿了?” 江又年还没来得及问,谢南州反而先问江又年。 “我醒了没看到你,找你去了,你去哪儿了?” 江又年的视线落在了谢南州的衣袖上,那里破了一个小口。 谢南州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穿一件破衣服? “我听见上面没动静了,去看了看。” 谢南州接过小悠递来的衣服穿上了,躲过了江又年审视的目光。 “上面没事了,大家上去吧。” 谢南州在前面带路,众人跟上。 江又年虽心有疑虑,但只是默默保持着高度警惕,表面并不显露分毫。 大家出来后发现,村里的人又不见了。 这次不等大家派阿旭前去交涉。 湖娘的头发就已经率先从湖里冒了出来。 熟练地绕了几个字: 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你快抓紧时间交代交代事情吧,搞不好一会儿跳大神的又回来了!” 孔鹊经过昨天,已经不害怕湖娘了。 反而对那密集的脚步声和神秘的歌谣更感到害怕。 只见凌空的发丝飞快地舞动着,组成了一排字: 事情太复杂了,我用头发讲不清楚,你们跟我见一面吧,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们。 见一面? 怎么见? “好,你说,怎么见?” 就在大家还在疑惑时,谢南州已经应下了。 湖娘得到回应,飞快地再次抛出信息: 你们回到阿旭家的地窖去,那里比较安全,我们在梦里见 “好。” 得到回应之后,湖娘的头发缓缓退入水中消失不见。 梦中见,就是托梦的意思呗。 大家火速赶回阿旭家里,这次进入地窖前,大家还带了足够的食物和水。 就怕遇上昨天的那种情况,又被村民堵在地窖里出不来。 孔鹊想到地窖里只有一张床不够用,还特意从上面拿了把椅子下来。 大家挨挨挤挤地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但是,这会儿还是早上,刚睡醒,没有一个人能轻易睡着。 准备了半天,孔鹊隔一会儿又睁开半只眼睛小声问,“你们睡着了吗?” 接着,齐刷刷地全都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一脸无语。 本来都快睡着的人,又被他叫醒了。 谢南州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下床直直往孔鹊面前来。 “能睡着吗?” 孔鹊嘴一瘪,“我是真的睡不...” ‘着啊’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谢南州一个利落的手刀敲晕了。 背后众人噤若寒蝉。 江又年看着脑袋啪的一下歪倒在椅背上的孔鹊。 忽然间想起了某天晚上谢南州也说要敲晕他。 他本以为是玩笑,现在看来,他真做得出来。 “还有谁睡不着吗?” 谢南州转身扫视着众人,换来的是一众整齐地摇头拒绝。 很好,谢南州满意地回到床上,靠在了江又年身边。 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谢南州弯了弯嘴角,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放心吧,我舍不得敲你。” 第19章 入梦 众人齐齐出现在一片虚无的空间里。 阿旭走来走去,不停地在寻找什么。 孔鹊一把抓住在眼前不断晃来晃去的阿旭 。 “你晃来晃去的干什么呀? 把我眼睛都晃花了 ! ” 阿旭 却忽然间冒出来一句惊人的话 。 “这地方我感觉好亲切啊 ! 好像有什么熟悉的味道 ! ” 阿旭 还在像只小狗一样四处闻着味道 。 “你们来了? ” 一道倩影忽然 出现在众人的前方 。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 ,清丽动人 。 但是 ... 那张脸? 那张脸竟然跟阿旭 有七分相似 ! 众人吃惊地来回看着两人的脸 。 阿旭也是吃惊地看着眼前那张年轻的、跟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庞 。 “阿旭, 你老爹是不是在外面给你生了个姐姐 ?” 孔鹊悄悄拽着阿旭的胳膊跟他嘀咕 。 “不可能 ! ” 阿旭看着面前那张脸有诸多疑问。 但是他绝不相信这个村里谁有本事找两个媳妇儿 。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 ,阿旭和孔鹊争论不休时 。 那道身影却慢步上前 ,直直地走到了阿旭的面前停下 。 阿旭屏息看着面前那张脸 , 那眼里带着他看不懂的一种情绪 ,像是眷恋 。 明明是那么年轻的一张脸 , 却带着一种慈祥的神情 。 就在阿旭想要说点什么 缓解尴尬时 。 那姑娘的嘴里吐出两个字,犹如惊雷一般,劈向了众人 。 “儿子 。 ” 什么? 她叫阿旭什么?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说话? 但是互相对视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情绪。 阿旭被那两个字惊得张大了嘴巴,满脸写满了问号。 “那...那...那什么...呃...那个...姐姐,你叫我什么?” 这漂亮姐姐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阿旭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了。 “你好,儿子,我叫黄鹂,是你的妈妈。” 啊?! 什么?! 黄鹂? 她就是湖娘? 还是阿旭的妈妈?! !!!!!! 江又年隐约猜到了黄鹂一个支教老师被困在这里后发生了什么。 阿旭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数的声音在里面嗡嗡作响。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一直陪着他的湖娘会变成他的妈妈。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这里是安全的,我慢慢说给你们听。” 黄鹂素手一挥,虚空中竟凭空出现了桌椅。 “大家坐吧。” 众人连忙入座,等待真相揭晓。 孔鹊一把将迷迷糊糊的阿旭拉住挨着自己坐下。 “想必根据我的提示,你们应该已经找到日记本了吧。” 黄鹂柔和的眼神看向江又年。 明明看上去年纪差不多大,但是江又年还是觉得莫名紧张。 慌忙从包里把那个皮质的日记本掏出来恭敬地递给黄鹂。 看到老物件儿,黄鹂颇为伤感地抚摸着那已经有些破皮的封面,陷入了尘封的记忆。 “当年我满怀期待地来到莫村支教,看到这里的孩子们没有教育条件,我很心痛。” “原本为期一个月的支教时间到了,我要返校了,也想替村子去找一些企业资助。” “走之前小黄英邀请我去他们家吃猪蹄,其实我不爱吃,但是不想让她伤心,我就去了。” 说到这里,黄鹂原本平静的眸子忽然间冷厉起来。 后面的事大家隐约可以猜到。 不然,阿旭这个儿子是怎么来的? “那天他们家里很多人,还有好几个年轻男人,我见过的,都是村里人。” “但是那天的场合让我很不舒服,村里的几个大妈总是有意无意地问我中意哪个男人?” “我有些害怕,想要赶紧回村长家。他们却拉着我不让我走......” 似是陷入一种可怕的梦魇,黄鹂的两只手不自觉地紧紧抓在一起。 听到这里,众人神色跟着紧张来。 几个男人? 大家脸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情,害怕听到自己心里想的那个答案。 阿旭猛地抬头看向桌旁瘦弱的黄鹂,感到浑身冰冷。 他很想有个妈妈,可如果他的妈妈是以这么痛苦的方式成为了他的妈妈。 他宁愿没有自己的存在。 “他们野蛮地......以一种抢亲的方式,把我放进了那场赌局里。” 黄鹂哽咽着声音,几乎说不下去了。 阿旭如遭雷击,掩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里有什么东西沉重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阿旭的父亲赢了,我被他们强行带回家里,摁着头拜了堂,全村的人,都是帮凶。” “满堂红绸,他们喜气洋洋,我只看到了一张张吃人的嘴!” 黄鹂的眼里浮现出了一种难以磨灭的死寂。 “被强制结婚的第二天,我接受不了这种屈辱,自杀未遂,被他们发现后绑了起来。” “之后我开始绝食,不吃不喝。几天之后,黄英出现在我面前。她说,让我好好吃饭,等我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就不会走了。” 弟弟? 黄英嘴里的弟弟? 众人反应过来,黄英疯疯傻傻的时候,嘴里还叫着阿旭弟弟,原来是这样。 大人们告诉黄英,只要黄鹂有了孩子,就永远不会离开村子。 所以她联合村民,骗了黄鹂。 黄鹂的声音渐渐沙哑起来,无声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诉说着一个老师最大的悲哀。 “我没想到,我亲自浇灌的花苗,其实长在一片烂泥里,又怎么能期待她开出花来呢?” 黄鹂的脸上带着一种绝望的枯竭,是精气神的枯竭,不是生命的枯竭。 “我捧着一颗心来,却连一根草都带不走。” “直到我失踪一个月后警方来村子调查,我看到了希望,我以为自己真的要得救了。” 讲到这里,黄鹂脸上也跟着出现她所讲的那种希冀。 如昙花一现,那脸上的希冀转而瞬间落幕。 “但是村民伪造了我落湖的假象,那几天村里下过暴雨,他们跟警察说我很可能被冲进了地下暗河了。” “我当时就被他们关在地窖里,只有几米的距离!我甚至可以听到警察的声音!可是!!他们几个人压着我,我的嘴被捂得死死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讲到这儿,黄鹂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被剥夺一切希望的那一刻,她甚至连眼泪都是无声的。 直到此刻,那些黑暗岁月里的委屈和压抑才得到彻底的释放。 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一场狂风暴雨,拍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泰哥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气得眼眶通红,“畜生!” 阿旭拳头捏得紧紧的,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表情。 只有不断抖动的肩膀能够传达出他的情绪。 “所以,村子下面的地道是用来……” 江又年红着眼眶,想起那连通整个村子的地道。 还有低矮的木床,冰凉的脚铐。 心里的猜想如寒潮来袭般迅捷刺骨,让江又年感觉浑身都凉透了。 黄鹂脸上凝着未干的泪渍,颤抖着嘴唇,哽咽着。 “警方后面突击检查过几次,村民都警惕起来了,他们每家每户都有像我这样的人,很多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他们挖通了地道,警察一来,就把我们藏进地道里。” 血淋淋的真相就摆在众人眼前。 每一个从黄鹂嘴中吐出的字都带着千钧重负。 敲得众人脑袋昏沉。 难怪莫村有那么庞杂的地下通道,竟然是用来藏人的。 第一次阿旭带着江又年和谢南州走的时候,两人就觉得地道有问题。 没想到,这背后会有这么不堪的真相。 所以,村子里那么多疯疯癫癫的女人。 都是来源于此。 这里,是一个吃人的村子。 第20章 无一生还 “没过多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闻言阿旭呼吸一窒,猛然间神经如一张拉满了的弓,绷到了极致。 “我恨这个孩子,因为他我才会被那些畜生坑害。我想尽办法让自己流产!” 黄鹂神色中憎恨和无奈苦苦交织,最后露出个凄凉的笑来。 “可是!他却那么顽强地活了下来,直到他第一次胎动,我再也不忍心伤害他。” 那根脑中绷紧的弦应声断开,阿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怔怔地看着黄鹂。 只见黄鹂眼眸哀伤地看着地上的阿旭,缓缓道来。 “怀胎十月,我生下了你。他们想着我再也不会离开了,替我解开了脚铐。” “我很爱你,可是我从未想过留在那里,一刻都没有。” 阿旭通红的眼里盈满了泪水,颗颗滚落。 黄鹂忽然间神色紧张,语速加快。 “我找到了一个村里人上山打猎的机会,抱着你打算逃离村子,却没想到那天突然下起了暴雨,大家提前回来了!” 众人的心情随着黄鹂的语速跟着起起伏伏。 阿旭震惊地看向黄鹂。 他没想到,原来妈妈离开的时候是带着他一起的。 从小村里人就告诉他是妈妈抛弃了他。 原来,不是,他一直都被坚定地选择着。 “他们把我们母子俩逼到了绝处,我知道如果再被抓回去,我这辈子就再也逃不掉了。” “我害怕地窖里的黑暗,害怕无处不在的霉味,害怕冰冷的脚铐,所以留给我的,就只有一条路了。” 黄鹂的眼睛里黑幽幽的,没有一丝光亮。 江又年觉得,这种死寂,就像是他第一次看见的湖一样。 “你投湖了。” 江又年几乎是用着肯定的语气。 黄鹂回过神来,看着江又年赞赏地笑笑。 “你很聪明。暴雨之后,湖水水位暴涨,不再是晴天那个清澈见底的浅水湖,而是一个连接地下暗河的深水湖,汹涌湍急。” “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我把阿旭交给了黄英,我跟她说,要好好保护弟弟。她很听我的话,说自己会用生命来保护他。” 从头到尾,黄鹂没有说过黄英半句不好的话。 看来,黄鹂已经不怪黄英了,或许她从来没有怪过她呢。 除了当初那个天真的谎言。 可是,为什么黄英会把黄鹂困在这里呢? 黄鹂的眼神看向空无一物的虚空,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我以为自己死了一了百了。没想到,那天我投湖之后,村子后面的山发生了山体滑坡,一座山把整个村子都埋了......” “无一生还。” 众人大惊。 什么?? 莫村的人......全都......死了?! 那......那阿旭是?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阿旭的身上。 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是真相,就在眼前。 阿旭也被惊得愣在了原地,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这个村子的人都死了? 那他?也死了? “我刚到黄泉,转眼,就发现莫村的人全都来了这里。” “没有看到黄英和你,我以为你们还活着,直到村长告诉我全村的人都死了。黄英无法接受没有护住你的事实,在来的路上逃脱了阴差的管控,抱着你跑了。” 黄鹂悲痛的眼神忽然间对上阿旭的视线。 往事的残忍再次被生生剖开,黄鹂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阿旭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自己这二十年来的岁月。 捉猫逗狗,一个人哭,一个人笑。 后面有了湖娘的头发陪伴自己。 他甚至已经接受了莫村的一切,已经做好了被永远困在村子里的准备。 竟然?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 “那后来呢?妈妈。” 阿旭红着眼眶跪坐到了黄鹂的脚边,神情哀默。 这声“妈妈”让黄鹂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伸出手怜爱地拍了拍阿旭的脑袋。 而后露出了更加哀默的神情。 “没找到你和黄英,我没办法安心去投胎,就一直在黄泉中搜寻你们的痕迹。” “直到我找到这个怨境,才发现......她已经成了一方怨主。” 直到现在,众人才真正得到确切的肯定,黄英,才是这个怨境的怨主。 “这个怨境跟村子一模一样,我一进来,就被困在湖里出不去了。” “是黄英把你困在湖里的?” 孔鹊的好奇到达了极点,赶紧抓着要点问。 “不是,怨境里的一切都是黄英的执念所化,她执着于我的死,我是死在湖里的。所以一进来就被困在了那里。” “她要为我报仇,所有牵涉其中的人都被拖进湖里淹死了。我的行为受她的意念控制,一旦有人靠近湖边,就会被拖进湖里。” “每次平怨的人进来,都会被黄英献祭。” 原来是这样,众人了然,这就可以解释当初的事情了。 湖娘想出去,又不断攻击进来解救的人。 这违背了她的本意,一切都是因为黄英心中的恨。 “但是……村民不是都死了,去投胎了吗?那怨境里的村民是?”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了在香案前祷告的村长。 “整个怨境,从来都只有我、黄英、阿旭。除了进来平怨的人,其他的一切,都是虚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又年看到了黄鹂眼中朦胧的雾气。 那不自觉放轻的呼吸,好似下一秒她就要消散了。 困守二十年的怨境,竟然也只是困住了他们三个人吗? 那真正应该受到惩罚的那些人呢? 他们却逃脱了一切罪责前去投胎?! 这不公平! “凭什么?!凭什么为非作歹的人可以在死后把一切罪孽抛弃去开启新的人生?!” “凭什么真正的受害者要困守一方,无人做主?!” 江又年情绪失控地站起来痛斥世道不公。 这天地之间,竟昏暗得让人看不到一丝光亮! 无声的悲伤在蔓延,密密麻麻地包裹在每一个人的心口。 良久,一只手搭在江又年的肩上。 “十八层地狱他们过不去。” 谢南州冰凉的声音响起,江又年抬起微红的眼睛,诧异之色在眸中缓缓荡开。 此话一出,凝滞的空气也渐渐缓和起来。 黄鹂怜爱地擦去阿旭脸上的眼泪。 继续缓缓道来。 “我一进怨境就被困在了湖里,哪里都去不了。只是我没想到,黄英会执着地把阿旭养大。” 所以? 阿旭是被在怨境中养大的亡灵? 可是亡灵的年龄不是被定格在了死去的时候吗? 阿旭死的时候才几个月大,为什么现在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最后问题还是抛给了黄鹂。 看到阿旭强撑着维持在脸上的坚强,黄鹂只觉得心里翻滚的苦涩越来越浓。 “黄英接受不了我和你接连死去,所以她在这里给了你二十年。出了怨境,你依然还是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 阿旭在听到这一切后,眼里积蓄已久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滴滴滚落,一张脸苍白得吓人。 他这二十年,又算什么? “同样的,黄英也是,她死的时候也只有十岁,你们看到的她,是她的心魔。” 黄鹂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再也提不起说下去的勇气。 孔鹊等人不明白,什么心魔? 明明黄英才十岁,为什么在她的怨境里,她会让自己成为一个那么......悲惨的模样? “也许,黄英执着的不只是你的死,还有阿旭的死,你临终托孤把孩子交给了她,可最后孩子也死了,这对她是双重打击。” 谢南州缓缓道出了心中的猜想。 这个猜想得到了黄鹂的认可。 “是,她不仅没有放下我们母子,更没有放过她自己。她让自己背负上了同我一般悲惨的命运,她在折磨她自己。” 这让众人想起了初见黄英的场景。 蓬头垢面地缩在角落,被杀猪匠打得鲜血直流。 还要被一家两兄弟当作生育的工具。 这,竟然是她自己的选择 。 她在用最残忍地方式惩罚自己。 她在用黄鹂遭受的一切来惩罚自己。 惩罚自己当初的天真,害死了她最敬爱的老师。 惩罚自己亲手葬送的一个花季少女的生命。 她要用自己来偿还。 要用全村人的命来偿还。 不管是谁,只要进了这里。 统统都要成为湖娘的葬品。 第21章 让她入梦 似是想起什么,黄鹂庆幸地松了口气。 “阿旭,是你唤醒了我,当年你差点被我拖下水,是你的血让我感知到了你的身份,那时我才知道,你也在这里,而且在好好的长大。从那以后,只要是你靠近,我都能感知到。” “这些年,你并不孤单,妈妈一直在陪着你,你也在陪着我。”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至亲的血脉救了阿旭。 也是因为这层原因,大家才能够得救。 难怪只有阿旭能安然无恙地从湖边离开,还能拿到湖娘送的礼物。 母子俩四目相对,无声的眼泪成了唯一的对白。 “姑娘,既然阿旭能够跟你交流,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不告诉他真相?不让他去跟黄英说清楚?” 张叔不明白,既然有沟通的条件,为什么要让黄英一直作恶。 这么一说,也确实引起了众人的疑惑。 可江又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要是黄鹂早这么做了,这个怨境哪里能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对于这件事,黄鹂也很无奈,只要黄英出现,她的意识就会被黄英心中的执念操控。 黄英甚至意识不到黄鹂的存在。 要不是因为这次献祭失败她离开了村子,甚至是最简单的用头发跟大家交流黄鹂都做不到。 之所以一直不会攻击阿旭,是因为心中被坚守的母子亲情让她无意识地对阿旭好。 就连那个让阿旭找书的梦,由于她那时候精神力薄弱,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完整地在梦中多说几句。 以至于以阿旭的智商,真的以为湖娘要送给他的就是那本英语书。 黄鹂把事情的原委讲清楚了之后,所有人的心里升起来了一股浓浓的无力。 只要黄英在村子里,大家就又没办法跟黄鹂沟通了。 黄英是真正的怨主,谁都没有见识过她真正的本事。 除了操控湖娘攻击的献祭。 是否还有其他的呢? 这对大家来说都是未知的挑战。 谁都没有把握能够平息黄英的怨恨。 因为她最大的恨,在她自己身上。 她最恨的人,是她自己。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破局?” 江又年叹了口气,看向陷入沉思的黄鹂。 “只要她回到村子,我就没有办法和她沟通,你们想办法找到她,让她入梦,千万不能让她回来。” 啊? 找到黄英? 这无疑又是一个艰难的任务,而且还要让她入梦。 主要是去哪里找?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谢南州神色如常地接下话来。 “我知道她在哪儿。”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谢南州。 他怎么会知道? 江又年脑子里忽然闪过那天谢南州破了个口子的衣袖。 他总觉得谢南州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黄鹂重新把视线定在了谢南州的身上,方才她并未仔细看过这个年轻人。 这会儿定定地看了半晌,黄鹂眼里忽然闪过一丝讶异,呼吸骤然加重。 而后在接触到谢南州眼里的信号后又默默把情绪藏了起来。 最终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得到。” 随后众人就被猛地推出了梦境。 地窖里,大伙儿惊醒过来。 只有阿旭,沉默地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只要一想到出了怨境,阿旭就会变成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这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最残忍的,是叫醒了一个做着美梦的人。 阿旭跟大家说过,虽然他也很遗憾自己不能出去,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 他爱这里的山山水水,爱湖里的小鱼,爱陪着他玩儿的湖娘,也爱天上的白云。 他真的很乐观,他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哪怕并不丰裕。 这几天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大家脑中不断地闪现。 闪过阿旭拎着鱼邀请大家吃全鱼宴的傻样。 闪过那个系着破烂围裙在厨房给大家做饭的阿旭。 闪过那个被他们三堂会审吓成鹌鹑的阿旭。 江又年不自觉地红了眼眶,替阿旭感到悲哀。 他本就一无所有,最后,连这孤独的二十年,也是假的。 胖婶家的阿黄是假的。 村头的小花也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 大家没有打扰阿旭,默默退出了地窖。 “谢南州,你说究竟什么是真的?会不会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也是假的?” 阿旭的遭遇让江又年开始怀疑自己现在所经历的匪夷所思的一切。 谢南州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远山的薄雾。 而后娓娓道来,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也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谢南州指着心口的位置,认真地看着江又年,“它不会骗你。” 江又年的眼角还沾着一些细碎的泪珠,谢南州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振聋发聩,震得他脑瓜子嗡嗡地疼。 这一路走来,他短短的二十一年从未真正相信过自己内心的想法,总是在不断地因为外界的阻碍妥协。 总是在不断地告诉自己:就是你想错了,听大家的。 现在有人告诉他,一切都可以跟着自己的心走。 有什么在江又年的心里缓缓破壳,打破壁垒,黑暗中有一棵嫩芽在搜寻光的方向。 “我待会儿要去找黄英,你待在这儿,等我回来。” 谢南州从怀里拿出来一个东西放到了江又年的手心。 那触感冰冰凉凉的,江又年定睛一看,是那个玉质的葫芦小瓶。 里面装着那天谢南州给他吃的可以缓解心口疼的药丸。 江又年捏着小瓶子,心里忽然间有些不安。 情不自禁地跟着站起身来。 “我跟你一起去。” 谢南州看着江又年急切的模样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是江又年第一次那么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对他的依赖。 江又年也不知道为什么,无形中对谢南州形成了一种依赖。 自从来到这里,他就没有跟谢南州分开过。 他忽然要单独行动,江又年不放心。 怕他一个人搞不定,虽然他很聪明。 也是因为,谢南州不在,他总觉得心里没底。 最后两个人一起站在大家面前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 孔鹊比小悠还激动,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啊?你们俩去?” 本来江又年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他们俩都走了害怕之类的话。 接着他竟然拍了拍胸口站出来,“黄英可是怨主,这个怨境中力量最大的恶灵,你们两个人怎么能行?还是大家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让小悠和张叔在家里待着就行了。” 小悠一听不乐意,手里抄着根削得锋利的棍子就气势汹汹地向孔鹊靠近。 “瞧不起谁呢?!我的胆量和反应能力比你强多了好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还是决定江又年、谢南州、孔鹊、泰哥去。 赵明和小悠留下照顾张叔,还有...阿旭。 阿旭,让他静静吧。 就在众人即将出发之时,阿旭从下面上来了,脸上还是不见笑意,只是精神比之前好太多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 江又年看了眼阿旭红红的眼眶,不忍心道,“你可以吗?” 只见阿旭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坚毅的眼神让江又年觉得阿旭好像变了,跟之前那个傻乎乎的样子不一样了。 谢南州朝江又年点点头,默认了阿旭的决定。 也许,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当面跟黄英说清楚吧。 走之前,剩下的三人按照大家的嘱咐乖乖钻进了地窖。 江又年推测,地道是莫村所有苦命女人的藏身之地。 所以,那里才没有被黄英的执念识别为要攻击的地方。 地窖,是目前对小悠他们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了。 第22章 勺子做发簪 众人跟着谢南州一路前行,穿过层层迷雾森林 ,最终停在了村子后面山顶的一个地洞前。 江又年知道谢南州肯定隐瞒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事情。 原本大家以为还要费心寻找的黄英。 竟然已经被困在了地洞里。 此刻察觉地洞上方有人出现,黄英立马展现出一副狰狞的模样。 如同困兽一般,发出绝望的嘶吼。 孔鹊害怕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生怕黄英从下面飞身上来撕了他。 谢南州看了眼恨不得挂到泰哥身上去的孔鹊。 “她出不来,别怕。” 看到在地洞里四处碰壁,却无路可逃的黄英。 江又年觉得,这件事跟谢南州脱不了干系。 只是感到不可置信,在这个怨境当中,怨主应当才是力量最大的那个。 不应该被一个进来平怨的游灵束缚才对。 尽管谢南州比大家更有经验。 “你干的?” 江又年看向一旁云淡风轻的谢南州,等着他的答案。 孔鹊、阿旭、泰哥三人也是一脸吃惊地跟着江又年的视线看向谢南州。 “你们来啦?” 不待谢南州回答,众人身后传来一道甜美的少女音。 毕竟是在怨境里被吓了些日子的人。 最怕的就是忽然间听到一个女人熟稔地跟你打招呼:你来啦? 当几人满眼警惕地转过身去时。 只见环抱的古树上攀附着千万条借助大树的身体触摸阳光的藤蔓。 那飘荡的藤蔓间,一道轻盈的倩影,如同漫游天际的锦鲤。 正在林间自由地荡着秋千。 火红,耀眼。 她是谁? 这个怨境难道还有什么重要角色没出场? 江又年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了。 “好美啊!” 如痴如醉地惊叹在江又年的身边响起。 江又年真想转过身去给孔鹊两锤子。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色心都敢起。 “来了。” 江又年等人还在为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女警惕。 谢南州却已经熟稔地上前打招呼了。 他认识? 江又年几人大惊,谢南州认识这个女孩儿。 什么人? 江又年想他们几个都是刚进怨境的新人,按照小悠的说法,他和谢南州手上已经有20个功业值了。 所以进来的时间肯定比大家早很多。 难道这是他们之前认识的人? 那少女飞身从十几米高的藤上下来,体态轻盈,身手了得,连落叶都不曾掀动一片。 走近了些,看得更加清楚了。 少女穿着一袭利落的红裙,高高扎起一个潦草的丸子头,那上面插着根......勺子? 江又年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确实是把木勺。 除去那个勺子,还算颇有些行走江湖的女侠的味道。 只见那少女步伐轻盈地来到江又年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很久,而后弯起嘴角明媚一笑。 转头赞许地看向谢南州,“眼光不错。” 江又年被少女打量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 还有,什么眼光不错?谁的眼光? 那红衣少女错身走向地洞,看了眼下面怨气冲天的黄英,啧啧摇了摇头。 孔鹊急了,这漂亮小姐姐为什么只看江又年?都没有跟他打招呼。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穿上玫红西装战袍吗? 孔鹊觑了眼自己身上穿的阿旭给找的朴素衣服,心里埋怨:都怪小悠,非说我穿得辣眼睛,强迫我换了,现在一点儿魅力都没有。 “城主,多谢了。” 谢南州站在那红衣少女身旁,态度颇为客气。 城主? 谁啊? 这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 而且看谢南州的态度,这次能够困住黄英,还是这个少女的功劳。 只见那少女摘下头上的木勺,用勺柄懒洋洋地挠了挠头皮。 嫣然一笑,“不客气,各取所需嘛,你记得还我人情就好!” 而后,就像是一只翩然的蝴蝶,在众人眼前一个旋身凭空消失了。 江又年面上不显,孔鹊几人惊得哇哇大叫。 “不见了?!” “去哪儿了?” 孔鹊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往谢南州面前凑,就想快点知道红衣少女的信息。 “南哥,刚刚那是谁啊?好漂亮啊!她是仙女吗?一个转身就不见啦!” 谢南州眼神幽幽地看了眼孔鹊。 “这是地府,不是天堂,哪里来的仙女?” 泰哥憨憨地上前拉走孔鹊,“对啊老板!这里的要么是鬼,要么像我们一样是半个鬼,你不能被她的外表迷惑了。” 江又年看着谢南州,一句话没说。 谢南州察觉到江又年较之前稍显疏离的眼神,有些局促地走上前去。 “你不见的那天早上,是去抓黄英了?对吗?” 江又年冷着脸问谢南州。 谢南州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嗯。” 而后没有再得到江又年的回应,谢南州抬头去看,却见江又年已然侧过身去不再理他。 “你生气了?” 谢南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江又年好像生气了。 “没有,赶紧办正事吧。” 江又年没有再回应这个问题,只是把在一旁沉默地看向地洞的阿旭拉了过来。 谢南州闻言也不再过多纠结,把孔鹊和泰哥都叫了过来。 “洞口被设了结界,我带阿旭进去,你们在外面等我们。” 谢南州说这个话的时候,在看着江又年。 江又年没有意见,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毕竟谢南州都有本事抓住黄英了,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只见谢南州抓着阿旭的胳膊。 毫不费力地飞身跳进十来米高的地洞,稳稳落地。 江又年再一次被他的实力震惊到,难怪他可以只身就抓住黄英。 之前谢南州的实力从来没有在大家的面前显露过。 江又年也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跟自己一样的普通人,只不过比自己多了一点儿经验。 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了。 怀疑谢南州非要拉着自己组队的用心。 明明他已经那么强了,有智力,有武力,为什么一定要拉自己这么一个普通到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人加入他们? 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可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图的呢? 江又年陷入了重重怀疑和自证当中。 他不断地怀疑谢南州的用心,又不断地证明他没有利用自己的必要。 这边谢南州拉着阿旭刚进入地洞,黄英就狰狞着要扑过来。 却被谢南州轻松制住,禁锢在角落动弹不得。 黄英的狰狞地朝谢南州亮出了如野兽般的獠牙,“谢南州!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原本黄英就布满疤痕的脸上,此刻笼罩上了一层浓郁的黑色雾气。 刚刚在外面看根本就没有。 阿旭被这个样子的黄英吓得不敢上前。 本来要转头向谢南州求助,却被眼前谢南州的模样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你......你!” 第23章 老板,这钱我不挣了 “闭嘴!” 谢南州一巴掌拍在阿旭的头上。 “你出去多嘴一个字,我就捏碎你!” 阿旭惊恐地点了点头。 “准备一下,我要敲晕你了。” 谢南州冷漠地举起手刀,看向还战战兢兢贴在洞壁的阿旭。 闻言阿旭赶紧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着,咬牙把脖子伸到谢南州面前。 谢南州一点儿没手软,一手刀干净利落,阿旭应声倒下。 而后谢南州起身走向了角落里的黄英。 黄英看着谢南州不断靠近的那张脸,嗤笑起来,“你们这些人,要平我们的怨,看来,你们的怨气也不少嘛!” 谢南州一手刀下去,烦躁地甩了甩脑袋,“废话真多。” 顺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却无意间摸到了一处破口。 忽然间想起了那天早上,江又年四处寻找他的那天早上。 谢南州下意识地往洞口望去,不期而遇撞上了江又年的视线。 江又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谢南州没有来的心里一慌。 大家的任务就是将阿旭和黄英成功送入黄鹂的梦中。 三人在梦中相聚,一切,让他们自己去说清楚吧。 不知道他们要在梦里待多久。 谢南州决定先出去,这洞里仰着头看上面脖子疼。 只需一个飞身,借着洞壁的几处落脚点,谢南州就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孔鹊和泰哥在一旁尖叫连连。 只有江又年,神色平静地看着不断靠近的谢南州。 “那天没有跟你打招呼就单独行动是我考虑欠妥。” 谢南州大约懂了江又年还是生气了。 “你不用道歉,你有独立行动的能力,我管不着你。” 江又年确实因为谢南州没有打招呼就一个人单独行动生气了。 面对的可是怨主,而且以刚刚谢南州和那红衣少女的对话来看,江又年分析谢南州当时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才寻求了那个‘城主’少女的帮助。 要是没有那个人的帮助,是不是就会发生意外? 不过,那气江又年觉得自己似乎也没资格生。 他们俩才认识几天而已,谢南州有什么必要跟他报备行程呢? 更多的,可能不是生气,而是一种明明觉得两个人很熟悉自己却一点儿都不了解他的失落。 江又年觉得像自己这种拧巴的人,这辈子都不配拥有朋友。 他其实很羡慕像孔鹊那样的人,脑袋空空,无愁无忧。 “你管得着我,是我鲁莽了。” 谢南州脸上带着讨好的小心翼翼,又向面色冷淡的江又年靠近了一步。 江又年最近看谢南州脸上的冷厉更多了起来,一时这种天真的神情落在他脸上有些不适应。 终究还是抵不住软磨硬泡,那莫名其妙的气这就烟消云散了。 “好了,是你说我们是队友的,以后,不能一个人去冒险了。” 果然,江又年脸色一缓和,就得到了某人果断的保证,“我发誓,以后都跟你商量着来。” 孔鹊抱着泰哥的膀子皱着脸在一边目睹了全程。 “泰哥,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俩怪怪的?” 泰哥憨憨地看了眼和好如初的江又年和谢南州。 一个说,一个笑,气氛很好。 没觉得哪里奇怪。 但还是不能让老板的话掉在地上,状似很好奇地问。 “有什么奇怪的?” 孔鹊踮起脚,跟泰哥挨得更近了。 把脸凑到泰哥耳边蛐蛐。 “像在谈恋爱呢~你看看南哥那笑得不值钱的样子,我们谁得过他一个好脸?小悠都没得到过!哟哟哟哟~你看,还挨得那么近~” 孔鹊一脸的八婆,没有注意到泰哥在他说完这些话后默默把视线移到了两人紧挨着的膀子上。 泰哥的眼睛眨巴眨巴,脑子里忽然间冒出来一种人与人的相处关系。 迟迟得不到回应,孔鹊抬眼看向泰哥。 只见他一脸严肃,而后孔鹊跟着泰哥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紧紧抱住他健硕胳膊的手。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无声撕裂。 “老板,这钱我不挣了,我已经结婚了,我很爱我老婆,我还有个可爱的女儿。” 孔鹊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一下子弹开,跟泰哥离得老远。 转过头想了半晌,觉得自己丢了面子。 又羞愤地贴上去,“搞什么?!你怀疑我?我告诉你,我喜欢女人!还有!你...不足以诱惑到我!” 一通发泄完后,孔鹊才觉得自己找回了丢失的脸面。 泰哥也一瞬间明媚起来,这钱还能挣!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洞里传来了声音。 “喂!有人吗?” 大家闻声赶去,只见阿旭拉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站在地洞里。 两双清澈的眼睛正看着众人。 “那是?” 黄英? 原本的黄英,才那么小。 看来问题都解决了,果然,只有黄鹂能够说服黄英放下一切。 谢南州把地洞里的二人接了出来。 大家踏上了回村的路。 变回小孩儿的黄英,一路上都笑盈盈的。 那笑声轻灵,确实就像是山间的鸟鸣。 很衬她的名字,黄英。 这一路上,众人心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忧的是阿旭也要跟大家说再见了。 一行人抵达村子时,有几道人影在路口等候。 一、二、三......四? 还有一个? 更近了些,那人影渐渐清晰。 黄鹂站在张叔他们身边,也在遥遥盼望着。 盼望着他们归来。 阿旭拉着小黄英欢快地朝着那道身影跑去。 “妈妈!” “黄老师!” 三人紧紧相拥,阔别二十年的真实的拥抱。 这一幕,等得太久太久。 感性的泰哥鼻子一酸,跟着哭了起来。 张叔也是老泪纵横地看着。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梦境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彼此,纠缠相伴了二十年。 一切恩怨,似乎就这么随风消散了。 “今晚,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黄鹂慈爱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看向大家。 闻言阿旭一下子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珠。 “好!我要吃全鱼宴!” 众人闻言脸色变了又变。 赵明扭头就走,“我不要!” 看着赵明决绝的背影,余下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那天晚上,餐桌上还是出现了鱼。 黄鹂再三跟大伙解释,所有被拖进湖里的人。 都是属于灵体状态,死后灵魂会直接回到黄泉。 没有什么尸体。 那湖里干干净净,鱼都是吃水草长大的。 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得了这个话,大家开始踊跃点菜。 红烧鱼、烤鱼、鱼汤、清蒸鱼...... 第24章 楼 夜晚,莫村的上空大家第一次看到了星星。 漫天闪烁的星光点缀着深沉的夜幕。 为这场旅途进行了一场完美的谢幕。 阿旭眼眶红红的走向众人,一一道别。 这是他二十年来交到的第一群朋友。 也是唯一了。 他想,可以用朋友这个词来形容他们吧。 江又年伤感地看向不断拥抱道别的阿旭,眼角不自觉地跟着红了起来。 谢南州在江又年身边轻声呢喃。 “离别,也是开始。” 秋夜霜重,有氤氲的白汽从谢南州嘴里冒出来。 让人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 江又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黄鹂还能够接纳黄英? 黄鹂这么悲惨的一生都没有让她心里的爱消失。 她一个受害者都没有成为怨主。 反而是加害者执念于此。 察觉到江又年心底的不平,谢南州薄唇轻启。 “不用遗憾,一切自有因果,逃不掉的。” 话音刚落,眼前的一切开始消散。 村长家的屋子、村东的大树、阿旭家的阁楼、再到村长家门口的湖。 眼前的篝火、餐桌、食物,统统消失,一切化为泡影。 阿旭变成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乖乖地躺在黄鹂的怀里。 两只小手在空气里抓呀抓,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黄英跟在黄鹂身边,逗着胖乎乎的小娃娃,“弟弟...弟弟乖!” “各位,珍重。” 黄鹂怀里抱着一个,手上拉着一个,向众人道别后转身消失不见。 孔鹊和泰哥抱在一起哇哇大哭起来。 “阿旭,孟婆汤少喝点儿,来生你还要来找我吃全鱼宴啊!你别忘了我们啊!!” 小悠也抱着张叔的胳膊红了眼眶。 赵明在一旁欢呼着,“太好了!又可以得10个功业值了!” 江又年看着眼前消失的一切,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 他想,黄鹂的恨,也许是被黄英这二十年的苦给磨平了吧。 一只冰凉的手紧紧地扣在了江又年的手腕。 江又年侧头看去,是谢南州。 “走吧。” 话音刚落,江又年觉得自己像是被谢南州从一个地方给拽了出来。 身后其他人也紧紧跟着。 站定之后,江又年被眼前出现的一幕震惊得久久反应不过来。 只见那黑暗的虚空中出现了一座造型诡异的漆黑大门。 一块漆黑的牌匾在红灯笼妖冶的灯光映衬下显出几个大字来:黄泉中转站 大字的右下方依稀写着几个小字:江城分站 “妈呀!这是什么地方!鬼门关吗?!” 孔鹊环住泰哥的胳膊不松手。 赵明白了孔鹊一眼,而后双手插兜。 老神在在地指着那块牌匾,“不认识字吗?” 之后不再理会众人,率先往那扇门里进去了。 “赵明比你们多一次平怨的经历,他之前是跟着其他人的,后来他们那个小队都死光了。” 谢南州简单说了一下赵明的情况。 剩下的人里,除了谢南州和小悠,其余的都是新人。 确实还没来过这里。 小悠蹦跳着出来介绍,颇有主人翁意识。 “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啊,这就是咱们这些半人半鬼的游灵的临时安置所——黄泉中转站。” 正说着,只见从那门里出来一个火红的身影。 正是那天出现在莫村后山的少女。 小悠一见那人,欢叫着跑过去,“城主大人!” 那被称作城主的少女一脸笑眯眯地抱住迎面扑去的小悠。 “嗯~不错不错,好像又长帅一点了。” 小悠小脸红扑扑的,竟然还害羞起来了。 “不介绍介绍?” 江又年觑向一旁无所事事的谢南州。 特别是孔鹊,满脸期盼。 谢南州带着众人向门口的少女走去。 “介绍一下,这位,是枉死城的城主,也是黄泉中转站的直系领导。” 枉死城? 看大伙迷迷糊糊的模样,城主走下台阶。 拍了拍谢南州的肩膀,“既然你回来了,就帮我代理几天,轮回台最近太忙了,我被抽调过去帮忙,会在你们下次进怨境之前回来的。” 谢南州闻言,立马就要拒绝,那红衣少女却快步跑了,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末了,还扭过头来加了句,“对了,不要忘了给新人上培训课。” 转眼,那抹红影瞬间消失不见。 大伙一脸迷糊,什么意思? 而且看城主跟谢南州的相处模式,这件事好似不是第一次了。 那城主逃跑的姿势也太熟练了。 眼见是逃脱不了了,谢南州无声叹了口气。 带着众人继续往里走。 漆黑的大门推开,那中间是一个宽大的广场。 一边走,谢南州一边解释着,“枉死城是专门收留非正常死亡的亡灵的处所,而黄泉中转站的游灵,就是我们这种,如果在死后属于这一类,也会被归入枉死城,不属于这一类的可自去投胎。” 原来如此。 众人一边了然地点头,眼睛一边跟着看。 广场的尽头是一座恢宏的古楼。 为什么说它恢弘呢? 那是因为,入眼的古楼往上甚至看不到顶。 雕梁画栋、绣挞雕甍,好不精致。 众人随谢南州进了古楼。 那一楼的大厅跟古装剧里的客栈差不多,不仅有桌椅板凳,还有古色古香的柜台。 谢南州熟稔地进了柜台,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张卡片。 低头仔细看了下,然后分别发到江又年、泰哥、孔鹊、张叔的手上。 “这是你们在黄泉的临时通行卡,里面会记录你们的功业值。” 几人接过卡片一看,就像是身份证一样,记录着身份证号码、姓名、出生年月日、户籍地址,还有功业值。 “现在功业值那一栏还是空白,每层楼都有验证台,待会儿你们可以去把自己的卡激活,信息就会出现了。” 谢南州简单解释了一下刚刚成功关掉一个怨境,为什么现在功业值还是空白的问题。 然后要解决的就是众人的住房问题。 所有游灵都要住在古楼里。 张叔年纪大了,决定就住在二楼,免得爬楼梯。 孔鹊要住在顶楼,却在听到没有电梯的那一刻果断放弃,选在了5楼。 泰哥要贴身保护孔鹊,也跟着住在5楼,孔鹊的隔壁。 “你住哪儿?” 谢南州看着江又年犹豫不决地模样,帮他指了一个地方。 “住这儿吧。” 江又年一看,20楼? 这么高? 连连摇头,“不行,这么高,爬楼梯都能把我的腿爬断!” 谢南州靠近了一些,在江又年耳边轻轻蛊惑道,“不怕,那一层是有电梯的,专属电梯,只到那一层。” 啊? 江又年疑惑地看向谢南州,又指了指孔鹊。 刚刚不是跟孔鹊说了没有电梯吗? 谢南州优越地扬了扬下巴,“是啊,整栋楼就只有20楼有电梯,那层楼目前只住了我一个人。” “你来吧,我们俩做邻居。” 江又年被谢南州可怜巴巴的眼神蛊惑得不行,而且20楼,观景肯定很好。 随即一口答应下来。 “好。” 等江又年跟着谢南州到了20楼,才明白为什么谢南州说这一层只住了他一个人了。 第25章 欢迎入住 原来每一间房打开,都是一个独立的房子。 可能是小区精装房。 可能是小洋房。 也可能是大别墅。 那里面完全是另一个时空,小洋房会配备小花园。 大别墅甚至还有草坪、游泳池...... 而江又年跟着谢南州进的这个20层,总共只有一扇门。 意思就是说,20层只有一套房子。 “我们俩住一套房子?” 江又年刚弄明白这个事儿,发现其他人都是自己住一套,为什么自己要跟谢南州挤一间? 那不划算啊! 就跟交了两间房的钱,他俩非要睡在一间房一个道理嘛! 江又年怎么算怎么不划算。 谢南州好笑地看着江又年纠结的模样。 推着他的肩膀上前,“要不你先进去看看再说?” 看看就看看吧。 江又年推开那扇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这这这! 什么东西? 他又退出门,再进去一次。 发现眼前的场景还是没有变。 那门里,包罗万象。 亭台楼阁,各式建筑,美轮美奂。 别墅、洋房、乡间小院......别人一间房一套的东西,这里全部都有。 别说是住两个人,就是两百个人都住得下。 而且,谢南州还当着江又年的面演示了一遍,不想住的房子竟然可以跟件衣服一样叠起来放到一边,完全就是一张纸片嘛! “现在你觉得住得下了吗?” 谢南州单手插兜,眉眼含笑地看向已经惊呆了的江又年。 “为什么这么好的房子还会留到你来选啊?” 按理来说,这么好的房子,又有电梯,怎么可能等到谢南州来选到呢? “这个嘛!当然是我运气好啊,我不怕爬楼梯,就选了这里,没想到这套房有专属电梯,还有这么多选择。” 好吧,江又年作为一个抽奖从来只有安慰奖的人,只能暗叹谢南州运气好了。 “这么多房子,你想住哪里?” 谢南州看向江又年亮晶晶的眼睛,觉得他就像只迷路的小猫。 “你住哪里的?” 江又年不答反问。 谢南州倾身靠近了一步,“怎么?你想跟我一起住?” 江又年往后躲开谢南州的靠近,暗道祸水。 整天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这些个招式。 江又年看向一处两层别墅,造型简约,还带草坪、花园。 那楼下长着一丛青翠的竹子。 让人眼前一亮。 而后江又年手指着那处,“我就住那儿!” 那儿? 闻言谢南州剑眉微挑,似笑非笑地又问了次江又年,“你确定吗?” 早已忙着前去看居住环境的江又年哪里在意这句话。 敷衍着答了句,“确定确定!” “那行,既然其他的房子用不上,那我就把他们统统都叠起来,这么多房子杵着,怪占地方的!” 而后,谢南州飞快地把其他的房子收了起来。 这个空间瞬间只余下那一处别墅。 江又年进到别墅门口的小花园,只见那丛翠竹绿得耀眼,暗暗道自己确实选了块福地。 推开别墅的大门 , 江又年往里走了几步 。 只见那别墅的门口的竹匾上,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大字 : 谢府 谢府? 什么鬼? 江又年慌忙地回过头去 ,只见整个空间四处空荡荡的,原来的那些房子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这一套别墅了 。 而谢南州则懒散地靠在 门框处 , 看着江又年露出一副腹黑的微笑 。 “欢迎入住谢府。” 江又年没想到 ,这么多套房子 ,怎么偏偏就选中了谢南州住的这一套 ? 真是孽缘呀 ! “其他房子呢 ?” 江又年想重新选一套,自己长这么大,最大的愿望就是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要是不能从这里出去那就算死了。 现在有这么个可以体验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你不是选好了吗 ?这么多房子, 也太占空间了,我把他们都收起来了 。” 谢南州一把推开别墅大门,拽着江又年就往里面走。 “占地方?” 江又年表示,这里大得都看不到边了好吗? 又不需要他交什么物业费,收起来干什么?! “别折腾了,我好累啊,房间在二楼,你自己选一间,我先回去睡觉了。” 然后江又年看着谢南州径直上了二楼进入一间房。 门被啪嗒一声关上,整个大厅,瞬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屋子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是江又年喜欢的极简风。 连窗帘都是他喜欢的百叶窗。 这里给他的感觉很好,说服了自己,那就安心住下吧。 江又年上楼,选了离谢南州最远的一间房。 说不清楚为什么,江又年还是觉得有点儿尴尬。 虽然已经出生入死过了,可到底算下来,两人也才认识几天。 忽然间就住到一个屋子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这几天在怨境里面确实没睡好,阿旭家里那个僵尸棉被睡得江又年腰酸背痛的。 现在躺在软软呼呼的床上,鼻息里闻到的是一股竹子的淡淡清香。 江又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楼下孔鹊进门之后惊喜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孔鹊就是天生的富贵命!” 泰哥闻声跑到隔壁来看,几乎被眼前的景象闪瞎了眼。 那金光闪闪的别墅,大红大绿的家具,镶钻的鹅卵石小道。 什么审美?! 孔鹊一脸自豪地撑着门框,得意洋洋地跟泰哥笑道,“泰哥,看到没?我这是命里有财!跟着我混,放心的啊!只要是出去了,你就跟着我,当我的贴身保镖,别去打什么黑拳了!” 泰哥不适地眨了眨被地上的钻闪得有些酸胀的眼睛,随意敷衍着孔鹊。 “好的,老板,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泰哥转身扎进了自己的温馨小屋。 看着满室温馨粉嫩的装饰,才舒心地笑了起来。 “还是我这里适合住人。” 泰哥这一屋子,到处都是粉嫩的布娃娃,随处可见的儿童玩具。 他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拿起桌上放着的拨浪鼓,哽咽地笑着,“宝宝一定会喜欢这个吧,等着爸爸,爸爸出去了给你买好多好多!” 张叔推开二楼某一间房的大门,一处农家院子映入眼帘,院子外边是一块小菜地,被翻得平平整整,就是还没种东西。 院子里摆放着两把竹椅,一张小桌,上面还放着个茶壶。 一把椅子上还放着把蒲扇。 张叔蹒跚着步子走到没放蒲扇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看着另一把椅子上的蒲扇,浑浊的眼里闪出一点泪光。 小悠住在7楼的角落。 一进屋子,就丢掉鞋子,一会儿运球上篮。 一会儿跑步,一会儿跳操。 一会儿拳击,一会儿攀岩。 整个家里就跟个运动场似的。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谢南州坚决拒绝小悠跟他住在一起。 谢南州喜静,小悠是一点儿都闲不下来。 好在这一点小悠还是想得明白。 在他的小谢哥哥和极限运动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第26章 不秋草 这一觉,江又年觉得是自己最近几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醒来之后,感觉整个人浑身通透。 推开房门下楼,却见谢南州已经醒了。 换了一身更舒服的家居服。 正窝在沙发上看报纸。 棕色的毛衣把他衬得更柔和了些。 这还是那个在怨境里可以跟怨主单打独斗的人吗? 虽然江又年没亲眼看到。 但是基本还是能够想象到。 “醒了?” 谢南州把视线从报纸上移到了正在楼梯上站着发呆的江又年脸上。 才睡醒,江又年脸上还带着点儿惺忪的红晕。 “嗯,你也醒了?” 江又年从楼梯上下来,坐在了离谢南州不远的地方。 看了眼他手上拿的报纸。 还有一旁书架上那些颇有年代感的书籍。 他还是不太明白,这个年代还有年轻人爱看报纸吗? “怎么了?” 谢南州注意到江又年悄摸觑了眼自己手上的东西,而后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神情。 “没有,就是没想到现在还有年轻人爱看报纸,你这些书都是拿来收藏的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江又年起身往书架那边去,谢南州也起身跟着。 “看报纸吗?我一直这样,习惯了。” 谢南州从书架上抽下来一本书递到江又年手里,“有空了看看这本,你会喜欢的。” 封面上的图案已经看不大清晰了。 只能隐约辨认出来是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江又年翻开封面,纸张已经泛黄了,却没有一丝污迹,能看出来被保存得很好。 几个大字印在内页上:三号病房 书名右下角的位置,印着作者:江城晚报 不秋 着 “不秋草吗?这笔名取得妙啊!” 江又年喃喃自语。 “你知道不秋草?” 谢南州呼吸一窒,颇为惊讶地看向江又年。 只见江又年举起手中的书朝谢南州晃了晃,眉眼间全是自信,“‘人天解种不秋草,欲界独为无色花’,四季常青,初心如磐。” “好一句四季常青,初心如磐!江又年,你果然跟我是一路人!” 谢南州神情振奋地一手拍在江又年的肩膀上。 那力道,差点没把江又年拍死。 江又年觉得自己初见谢南州还以为他是个温润公子,果然还是武断了。 这简直就是个武夫! “这本书,是我最喜欢的作者写的,有空了,可以读读。” 谢南州察觉江又年被他拍得涨红的脸,收了力道。 江又年敷衍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爱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本书看完。 “饿了吧,咱们先吃饭,待会儿带你们去外面熟悉熟悉。” 墙上的钟面已经指向了一点过,在这里江又年的时间观念完全被搞混了,所以现在是中午一点,还是凌晨一点? 应该是中午吧。 江又年想,不管怎么样,生物钟应该不会错。 只见谢南州从冰箱里端出几盘菜来,都是做好了的成品。 他做的? 什么时候做的? 江又年跟着进了厨房。 只见灶台上已经摆放好了几盘他看不出原料的菜品。 不过,色泽鲜美,看上去很有食欲。 只是没有半分热气。 “这是,你做的?” 江又年试探着看向连微波炉的操作都不太熟练的谢南州。 表示很怀疑,他完全看上去就是副贵公子的模样。 说他会做饭,着实没有任何信服力。 “我哪里有这个本事?这是前任站长家里给他供奉的,他吃不完,拿过来让我分担分担。” 谢南州语出惊人,江又年原本凑近闻味道的脸一下子僵住。 迅速抬起头来,连连后退几步。 大惊失色道,“供奉?是......是我...想的那个供奉吗?” 谢南州把菜放进微波炉,啪嗒一下子关上盖子。 微波炉里传出令人不安的运转声。 谢南州伸手从柜子上面拿了两个碗出来,又拿了两双筷子出来。 放到水龙头下面,仔仔细细地洗着。 直到微波炉“叮”的一声提示,谢南州把洗好的碗筷交给江又年。 让他用干净的毛巾擦干碗里的水。 而后谢南州把热好的菜端上桌,又把剩下的菜依次放进微波炉。 中途二人没有任何讨论,只是默默地做着各自的事。 江又年想,等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果然,等二人坐上饭桌后。 谢南州一面自然地给江又年夹菜,一面缓缓道来。 “人死后,信息会录入地府,每个亡灵都会在天地银行有一个私人账户,阳间的亲人烧给他们的、供奉给他们的一切东西,都会存到那个账户里面,作为他们在地下的资产。” 江又年嘴里嚼的肉瞬间就没了滋味,他不是没见过别人祭祀。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他饿得不行,还偷偷去公墓里面偷吃过别人供奉的水果。 那时候他觉得那些人好傻,人明明都死了,还做这些干什么? 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包括我们住的房子,为什么可以进行折叠,你想过吗?” 谢南州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江又年碗里,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 这一切,说是细思极恐吧,又觉得不近人情。 江又年明白了,为什么房子都可以随意折叠收起来。 那是因为房子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以纸张的形式烧进来的啊! 他们住的这些房子,都是承载了亲人的悼念与寄托。 哪怕是像食物这种东西,只要诚心悼念,不采取烧毁的方式,依然可以到达这里。 “那......我们住着的是谁的房子?”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这件事,而后眼睛直盯盯地放在谢南州的脸上。 谢南州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不用怕,亡灵投胎之后,他们的资产全部划归地府充公,然后做公共资产分配给像我们这样的游灵,或者是滞留在黄泉无处可去又不愿投胎的亡灵。” 原来是这样,江又年本来抬起来半边的屁股又放心地坐了回去。 想想也对,像他们这种还没死透的,没人给烧东西,也没有供奉的,到这里来了,可不就是身无分文? 不靠救济,根本就无处可去。 “那咱们住的这里是谁的资产,家里也太豪气了吧,给他烧了这么多!” 江又年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饭,心里十分满足:还别说,这菜都还挺合他胃口。 谢南州抽了张纸递给江又年,又再抽了张,矜贵地擦了擦自己的嘴。 “这个,我也不清楚。” 江又年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再深究。 “那......那个城主呢?我看她跟你挺熟的?而且她让你当代理城主?她看上去挺喜欢你的。” 想起刚到黄泉中转站时,那城主看向谢南州的眼神,那种势在必得。 江又年觉得,她肯定喜欢谢南州,果然,长得好看,在地府都能高人一等。 不然没个多深的交情,她能让半个鬼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 闻言谢南州眉梢高高的挑起,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又悄悄收回。 转手轻轻敲了下江又年的额头,笑他天真。 “她让我代理的,是中转站的站长,前任站长投胎去了,这里暂时还没有新的站长。” “而且,城主她不喜欢男的。” 第27章 趁机撬他大哥!! 啊? 什么? 江又年筷子僵在嘴边,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这样啊? 好尴尬!!!!! 直到谢南州笑着上楼去了,江又年还觉得自己耳朵发烫。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谢南州刚刚爽朗的笑声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笑。 江又年现在后悔了,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 就像是个被劈腿的原配在质问 谢南州跟城主的关系一样。 真是要死了!!!!! 啊啊啊啊啊!!!! 尴尬地让人脚趾抠地。 江又年默默地把餐桌收拾干净,而后蹑手蹑脚地上楼,不想再发出任何一点儿声音吸引到谢南州的注意。 岂料刚上楼转身松了口气, 就听到走廊那头谢南州门被打开的声音 。 “过来。” 谢南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江又年尴尬地转过身去。 “干嘛?” “你身上那套衣服打算穿到什么时候?” 闻言江又年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污迹。 但是在怨境中应该已经穿了一、二、三......大概有个四五天了吧。 一路上摸爬滚打的,确实不太干净了。 谢南州不提这个事情,自己确实没意识到。 现在没办法了,在这个根本赚不到钱的地方只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认命地接受谢南州的供养了。 一进谢南州的房间,江又年就闻到了跟自己房间一样的竹子清香。 这个房间的布局,跟自己那个房间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谢南州的房间多了一面满满当当的书架。 看来他确实很爱读书。 “过来看看,你喜欢什么?” 谢南州站在衣帽间门口,等着江又年。 江又年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这吃穿以后都得靠谢南州了。 一进那个大得堪比江又年大学宿舍的衣帽间,江又年被眼前挂得整整齐齐地一排排衣服晃花了眼。 那衣服材质,一件比一件好,是他从来都不敢进的那些高档服装店才卖的品质。 江又年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衣服。 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一件都选不出来了。 身后谢南州眸光闪动,而后上前从衣柜里仔细挑选出几套衣服来。 一股脑塞到江又年怀里,“去厕所试试看合不合身,我给你找找睡衣。” 而后又一头埋进了另一边。 江又年抱着触感上好的衣服,原本心里的那些自卑,被谢南州用心的举动消了一半。 不得不说,谢南州的眼光极好,挑给江又年的衣服都很好的衬托出了他的青春、干净。 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江又年试完最后一套衣服出来的时候,发现谢南州已经推了好几架衣服到他房间去了。 等到他自己回房间整理的时候,翻出来一个盒子,打开一看,瞬间脸红到了脖子。 那里面还放着张字条,字迹遒劲利落:都是新的 这一盒子都是谢南州给他准备的内裤。 江又年把盒子盖好收起来。 其实他试衣服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只是刚刚的内裤。 还有那些谢南州找给他的衣服,都是新的。 而且都是目前市面上大学生比较爱穿的款式。 反观谢南州自己的衣服,江又年总觉得跟自己不像是一个时代的。 也许,是不像一个阶层。 这么说似乎更加准确。 谢南州就像是那种世家公子,衣橱里要么是西装,要么是端正严肃的中山服,要么是简约的大衣、风衣。 而自己,在他面前,更像是个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 不,不是好像,确实是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 江又年不觉得谢南州找出来给自己穿的这些衣服他本人会喜欢。 所以,那些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衣帽间呢? 来不及想明白,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响起了谢南州的声音。 “好了吗?赶紧换衣服,我带你们出去看看。” 江又年闻言赶紧换衣服,不用特意搭配,随便挑一套出来都很合适。 “我好啦!” 门一打开,江又年就看到了靠在门边等他的谢南州。 一袭黑色的风衣将谢南州高挑的身材衬得更加修长。 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那冰冷的眼神却在触及江又年的那一刻冰雪消融。 谢南州上下看了眼江又年,一身简单的休闲装被他穿出了一种浑然天成的纯净感。 暗道:果然是天生的衣架子。 而后满意地冲江又年点了点头,“很适合你。” 又往上看了眼江又年唇红齿白的软萌模样,总觉得这家伙一个人出去会被人骗走。 谢南州心里默默想着:待会儿得好好看着他。 两人出门坐着电梯直达一楼。 孔鹊看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二人。 满眼的震惊,张着嘴叽哇乱叫,“哪里来的电梯?不是说没有吗?!” 小悠换了身运动服,运着球从楼梯口跑来,“是没有电梯啊,那是小谢哥哥一个人的专属电梯。” 什么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什么叫他的专属? 孔鹊揪着小悠不放,“什么专属?我刚刚明明看见江又年跟他一起下来的?” “什么?!!!” 小悠手里的球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满脸的难以置信,“你是说你看见小谢哥哥和江又年一起下来的?江又年住在哪里?” 刚刚一进古楼,小悠忙着回去洗澡就没有留下来参与他们的分房。 在孔鹊嘴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那就意味着江又年住进了20楼。 小悠如同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歪在板凳上坐着。 笑也笑不出来了。 他没想到啊,这个江又年竟然趁机撬他大哥!! 可是转念一想,能够住进20楼的人都是经过谢南州允许的。 自己当初求了谢南州好久都没住进去。 江又年,不会真的要夺走他在小谢哥哥心里的位置了吧。 小悠越想越难过,趴在桌上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小谢哥哥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孔鹊没想到啊,自己不过是说了这么几句话。 这个平时强得跟雄鹰一样的小崽子竟然就哭起来了? 谢南州带着江又年正在一楼的验证台激活通行卡。 那里是一楼大厅的盲区,看不见刚才大厅里发生的事。 听到动静,二人歪过脑袋一看。 只见小悠趴在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叔在一旁慈祥地拍着孩子的背。 泰哥察觉到二人的眼神,悄悄指了指一旁不知所措的孔鹊。 那表情完全就是在说:他干的,不关我事。 验证台“滴”的一声响起,江又年回过头来一看,只见那屏幕上功业值一栏赫然显示着? !!! !!!! !!!!! 第28章 忘川 20? !!! 江又年一脸惊喜又疑惑地转头看向同样注意力回来的谢南州。 “不是说关闭一个怨境是10个功业值吗?” 谢南州心里隐约有个猜测。 但是还不确定。 “快!谢南州,把你的拿出来试试!” 江又年现在就想赶紧看看大家是不是一样,催促着谢南州验证。 “先看看新人的吧。” 谢南州回避了江又年的视线,转头把大厅里的众人叫过来。 一听这动静,其他的几人连忙过来,挨着验证。 就连小悠也不哭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委屈巴巴地从口袋里把通行卡摸出来。 众人一经验证,果然,湖娘这个怨境给了大家20个功业值。 大家推测,也许是因为黄鹂和阿旭两个附加的亡灵才多给了十个功业值。 “小谢哥哥,该你了。” 小悠拉着谢南州让他验证。 谢南州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的通行卡放在屋子里了,既然你们的没问题,我的肯定也没问题。” 而后拉着小悠的手往外走,“今天哥哥给你买糖葫芦。” “可是你没带通行卡,怎么给钱啊?” 小悠苦着一张脸,总觉得谢南州在忽悠他。 “没关系,我刷脸就行了。” 江又年等人在后面跟着。 看着前面因为一根糖葫芦就完全将委屈忘记的小悠。 孔鹊直道这家伙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小孩子就是好骗。 “小江,20楼长什么样?” 孔鹊不敢惹谢南州,就抓着江又年骚扰。 “没什么特别的。” 江又年不知道20楼除了有电梯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孔鹊和小悠惦记的。 一听江又年的话,孔鹊瞬间利用精神胜利法。 在心里将那个未知的20楼踩在脚底。 转而对自己的豪宅心生优越感。 “待会儿去我那儿参观参观啊,小江?” 江又年看向孔鹊新换的一身骚包服装,不明白他为什么在黄泉还能找到这些东西。 这都到了黄泉了,竟然还有人跟他臭味相投? 转眼出了中转站的大门,江又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没工夫再理会孔鹊。 之前来的时候,视线全在那扇诡异的大门上,其他的一概没注意。 这会儿出来了,才发现脚下的这片地方位于一条河边。 那河面广阔、汹涌,漆黑的岩壁衬得水也是黑的,让人看不清全貌。 河对岸也模模糊糊的,就像是被雾气笼罩的玻璃窗。 只能依稀看见对面也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却总是看不真切。 “这是什么河?” 江又年总觉得,那水里好像混杂着一些东西。 澎湃的水潮声中,还夹杂着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似哭似笑,哀鸣不断。 “忘川。” 此话一出,除去早已知晓的小悠。 众人震惊,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谢南州。 忘川? 奈何桥下的忘川水? 只见谢南州冲众人默认地点了点头,而后指着看不清全貌的对岸道。 “对岸,才是真正的冥府,我们和枉死城的亡灵,都只能待在此岸。” 众人看向了此岸延绵不绝的河岸线,却没有看到通往对面的任何桥梁。 “南哥,我知道了,对面就是寺庙里的和尚讲的彼岸,对不对?” 想起从前老家赶场去的寺庙,老和尚满口的彼岸、皈依。 说功德圆满的人能够到达彼岸,不受地府审判。 孔鹊指着对面看不真切的地方,觉得自己顿悟了。 看着对岸朦胧的剪影,谢南州声音悠远,“对岸不是彼岸,就是对岸。” 这句话讲得模模糊糊,孔鹊听得一头雾水。 “彼岸就是对岸啊,有什么不对的吗?” 耳边还在传来孔鹊据理力争的声音。 江又年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边的对岸。 没由来的,想起了自己从前看过的一本书。 那本书他反反复复地研读了好几遍。 就是为了在学校读书分享会上拿到最佳读者的200块奖金。 他记得很清楚,那书里关于彼岸也做过一些讨论。 只是他当时不甚在意,只用了些好词好句。 外加独特的观点去填充自己的演讲模板,并未深究其中的含义。 此刻想来,他顿觉那作者是智慧无穷的。 也许读者千千万,但是真正懂他的人却没有几个。 他说: “人可以走向天堂,不可以走到天堂。” “走向,意味着彼岸的成立,走到,意味着彼岸的消失。” “皈依并不是一个处所,皈依在路上。” 所以,皈依本就无处。 以爱的步伐在世间行走,本就是在皈依的路上。 从前江又年总是怨上天不公。 凭什么别人有父母可依,自己却要孤苦伶仃? 他以为自己这一生苍白,无情无爱。 却没想到。 自己也是那路上的人。 虽历经苦楚,却从未丧失爱人的能力。 顿悟这一点,江又年觉得未来似乎都开阔了些。 “皈依,在路上。彼岸,在心里。” 江又年独自思忖之际。 谢南州凝视着远方的虚无,那双眼似是穿越了时空。 带着无声却悲壮的怀念,孤独而寂寞。 之后的一路,江又年和谢南州都沉默着,再不言语。 小悠难得的没有缠着谢南州,反而拉着孔鹊。 热情地给他介绍着这里的一切。 这里的生活,跟人间一样,也有集市,也有买卖。 这里的集市,被称作幽冥集市。 里面卖的东西种类繁多,却不似人间,一样的商品能拿出好几个码来。 在这里进行交易的物品,大都是人间的亲人烧过来的,或者供奉过来的祭品。 很多都算得上是孤品了。 只此一件。 “他们为什么宁愿滞留在这里,都不愿意去投胎?” 江又年看见好多老人穿得甚是褴褛。 守着为数不多的几件算不上新的衣裳在那里摆摊,让人心生怜悯。 “留在此岸的,除了我们这种游灵,其余的要么是枉死城的冤魂,冤屈没有得到伸张之前不愿转世,怨气太重的就会被封印起来,成为怨主。” 谢南州眼眸幽深,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闪闪烁烁,让人看不清。 “要么,就是像黄鹂一样,留在这里找人或者是......等人的。 ” 等人? “等什么人?” 江又年不明白,哪有在黄泉等人的? 这不好等吧,盼着他来吧,又不希望他来。 总不能盼着他早点儿死吧? 或者说要死不死的,像他们这样,半人半鬼的。 “也许,是在等那些来不及说声再见的人吧。” 似是叹息,悠远缠绵。 江又年侧首望去,谢南州眼帘微阖,低头沉思,如一尊历经沧桑的石像。 “诶?那河里有人!!” 江又年的思绪被孔鹊咋咋呼呼的嚷嚷声惊扰,散了个干净。 孔鹊正揪着泰哥的衣袖指着悠远的河面嚷嚷。 江又年的视线跟着往那河里看去,只见那河面上几叶扁舟飘飘荡荡。 每叶小舟的船头都屹立着一个戴斗笠的人。 “那是什么人?” 张叔眯着眼看了半晌,看不真切。 “摆渡人。” 第29章 天价糖葫芦 “摆渡人,负责把此岸的亡灵送到对岸去。” 果然,大家顺着谢南州指的方向,发现了一块显眼的旗子。 迎风招展的旗幡上飘扬着几个大字:黄泉码头 旗子的下方聚集的人不少,有人泪洒江边,送别故友。 有人茕茕孑立,孤身一人。 江又年想了想,瞬息明了,想来有些人是在此岸留了些时日。 结交了个别好友,在黄泉还有人相送。 有些,大概就是刚进来,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要渡忘川去投胎的,自然无人相送。 江边密密匝匝地停着无数的小舟,每个小舟的船头,都站着一个孤独的摆渡人。 “做摆渡人的都是些什么人?” 张叔今天难得话多了起来,指着那船上佝偻着身子的摆渡人问谢南州。 “也是亡灵,为了安置这些亡灵,地府也安排了一些职位。不过,做摆渡人的条件苛刻了些,必须要心性坚定的人。” “啊?什么意思?都下黄泉了还要搞职场竞争啊!” 孔鹊领着小悠买糖葫芦回来,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干净,就听见了谢南州的话。 对于职场他可是深恶痛绝的,虽然他一个拆迁户不需要工作。 但是他们家拆迁以前他一个大专学历处处找工作受限,没少吃亏。 谢南州看了眼小悠和孔鹊人手一串的糖葫芦,眉头一皱。 “你们就买了两串?” 孔鹊嘴里的糖葫芦糖衣被咬得吭哧作响。 而后神色一僵,随即咋呼起来。 “对啊!你别说,这黄泉的物价够贵的,就我们俩手里这两串儿,2000块钱呢!” 什么? 这么贵? 张叔看着那亮晶晶的糖葫芦。 又看了眼造型奇葩的孔鹊,美滋滋的小悠。 心里直道:两个败家子儿! 小悠舔了舔唇上的糖渍,没好气地看了眼孔鹊。 “你还真是吝啬!也不看看地府都通货膨胀到什么地步了!那随便一张冥币的币值都上千上万了好吗?谁家不是一叠一叠地烧?” 哦?! 这么一说,众人好像又才反应过来。 来的路上谢南州也跟大家介绍过了天地银行。 他们现在每个人的通行卡里都有一部分资产,是公家发给他们的生活物资。 大家还没去看过自己卡里到底有多少钱呢! 江又年摸着手里的那张卡,忽然间有点儿好奇了。 耳边忽然传来谢南州低声的询问,“想吃吗?” “嗯?什么?” 满脑子都是天地银行,江又年压根儿不知道谢南州在问什么。 “糖葫芦。” 谢南州又耐心地问了一遍。 江又年想起1000块钱一串的糖葫芦就觉得肉疼。 从前5块钱一串的糖葫芦他都没舍得给自己买过。 别说是1000块钱一串的糖葫芦了。 哪怕是冥币,他也觉得肉疼,一串糖葫芦根本就不值那个价。 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回绝,“我不想吃。” 听到江又年的回答,谢南州点了点头。 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扎进了人群。 “干嘛去?!” 江又年梗着脖子在人群外面寻找那道身影。 等找到时却发现谢南州已经站在卖糖葫芦的摊位前了。 不是说了不要吗? 这么贵! 江又年知道谢南州在干什么了,赶紧扒拉着拥挤的人群往那边挤。 小小的铺子布置得温馨干净,一串串糖葫芦摆在暖黄的灯光下让人垂涎欲滴。 谢南州刚接过几串糖葫芦,就看见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江又年。 只见他脸上红扑扑的,看上去很着急。 “你怎么来了?” 江又年看着谢南州手里的糖葫芦,连忙问他,“你给钱了?” “没有。” 谢南州不明所以地看着江又年小心试探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就好,赶紧退了啊,我不爱吃。” 就像在哄小孩儿一样,江又年打算从谢南州手上把糖葫芦拿走。 察觉到江又年的动作,谢南州一把将糖葫芦举到了江又年拿不到的地方。 随即没好气地笑了起来,“江又年,你干嘛?哄小孩儿呢?你不想吃我想吃!” 紧跟着,江又年听到那糖葫芦档口的阿姨也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吃吧,阿姨请你们两个吃,不要钱!” 看着笑得一脸慈祥的阿姨,还有似笑非笑的谢南州。 江又年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能遇上这个活爹。 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待着,丢脸的永远是自己。 刚才还以为这是谢南州买给他的,搞这么一通。 结果,人家说是自己想吃。 江又年真是尴尬得恨不得此刻一跃而下跳进忘川。 “你不是说没带钱吗?” 江又年尴尬地耳尖通红。 没好气地质问谢南州,没钱还敢来买东西?! “是啊,阿姨给我赊账了。” 谢南州老神在在地拿着糖葫芦站着,不怀好意地逗着江又年。 江又年越是着急,他越是觉得好玩儿。 就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 果然,听闻此话,江又年没好气地瞪了眼理直气壮的谢南州。 然后从口袋里把那张摸了几百遍的卡递了过去。 “阿姨,刷我的吧。” 那阿姨看了谢南州一眼。 得到首肯之后才欢喜地把卡接了过去,“好嘞!” 等着结账的空隙,谢南州侧首看向被橱窗里的糖葫芦吸引的江又年。 故意逗他,“不是舍不得吗?怎么还愿意把自己的钱拿出来给我买糖葫芦?” 江又年转过头来,看着谢南州神色严肃。 “可以不买,但是不能赊账。” 这明显的口吻,分明是在教训谢南州。 谢南州本来玩笑的话忽然间就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就像是做错事一般,抿了抿嘴向江又年保证。 “知道了,以后不会了,我明天就来把这条街记的账全部结清!” 闻言江又年无语地瞪大了眼睛,这家伙到底在这条街赊了多少账啊? 一整条街?! 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谢南州是这样的人! 结账的过程有点慢,江又年还在等,谢南州就举着糖葫芦溜了。 “诶?等着......” 江又年一面盯着谢南州走的方向,一面回头看阿姨好了没。 “好了,小伙子,给!” 操作好了之后,阿姨双手把卡递了出来。 顺便笑眯眯地悄声跟江又年解释。 “小谢他不是爱赊账的人,就是老忘记带卡,他的账都是记着的,每次他都会到银行一起打到我们账户上的,还会多给。” 啊? 是这样啊。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来今天出门时谢南州跟小悠说他要刷脸。 原来是这个意思。 真是个健忘鬼! 江又年尴尬地道谢之后,转身去追谢南州。 “喂!谢南州,给我一串儿!” “你不是不爱吃吗?” “谁说的?!我买的,我当然要吃!” ...... 看着远去的两道身影,阿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30章 千户 “谢南州,为什么摆渡人要心性坚定的人才可以做呢?” 江又年嘴里刚咬下一颗糖葫芦,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 谢南州伸手自然地擦掉江又年蹭到脸上的糖渍,回避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你现在不需要知道,好好休息几天, 为下次进怨境做准备吧。” 不过瞬间触碰又退开,江又年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开谢南州的手。 他就转身往前走了。 刚被谢南州冰凉的手擦过的地方,江又年总觉得那里在发烫。 怔愣之际,却见孔鹊从他面前过去,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神情。 “搞什么?动手动脚的。” 江又年也不明白,索性懒得想了,机械地又往嘴里塞了颗糖葫芦。 这滋味,瞬间让人明媚起来。 又甜又脆的糖衣搭配酸度适中的山楂,这糖葫芦果然好吃! 江又年暗暗可惜,早知道在这里要花1000块钱买串糖葫芦。 在上面的时候就该对自己好点儿,哪怕一个星期吃一串,才5块钱。 1000块都够他一个月生活费了! 众人回到中转站后,谢南州又简单地跟大家讲了一下关于怨境的事情。 每次关闭一个怨境之后,大家可以休息几天了再进下一个怨境。 基本上,大家都是组团行动的。 毕竟在怨境里面单打独斗存活下来的概率不大。 就像赵明之前跟着的那个小队,除了他都死了。 基于此,孔鹊决定死死地抱住谢南州和江又年的腿。 谢南州武力脑力并存,江又年脑子好使。 主要是,孔鹊总觉得谢南州是听江又年的话的。 自己以后得对江又年态度好点儿了。 跟着他们俩不吃亏。 还有不容忽视的一点,就是大家已经同生共死过了,多少有点儿感情了。 “对了,每次带我们进入怨境的交通工具上,会散落一些关于怨境的线索,大家到时候要有寻找线索的意识,关键时刻,可能会救你一命。” 说到这个,大家想起了地道里江又年拿出来救急的食物。 对这一点默默在心里打上了重点记号。 “这里总共就我们几个人吗?” 这么大一栋楼,江又年不觉得这里只有他们。 虽说这里只是江城分站。 但是江城好歹也是个拥有1000万市民的大都市了,这还不算外来务工人员。 怎么的,也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人来到这里吧? “每层楼50间房,20楼以上目前没有住人,1到19楼,总共只剩4间房了。” 谢南州话音刚落。 孔鹊就掰着指头吭哧吭哧算了起来。 “那快1000个人啦?” 孔鹊算完,惊讶地环视了一下安安静静的古楼。 这哪里像是有1000住户的气息? “应该不止吧,就没有像我们这样住一套房的?” 一听江又年这话,小悠是最有发言权的。 没好气地笑出声来,“还真没有!你是第一个非要缠着别人一起住的!哼!” 看着气鼓鼓的小悠,江又年表示自己很无辜 。 明明是谢南州非要缠着他一起住的 。 对此江又年希望谢南州能够说两句,却见那家伙靠着柜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 “古楼里确实有那么多人,现在还有很多人可能都在怨境里没出来。我们是这次出来得最早的,所以古楼里这么安静。等明天吧,应该就热闹起来了。” 原来如此,大家都出任务了。 本来以为地方大,人又少,江又年还觉得挺自在的。 可是一听明天这么多原住民都要回来了。 一时间有些紧张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每次升学开学第一课的时候。 总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 闯入了别人的地盘。 “明天,他们应该就回来了。” 以此作为新人培训课的结尾。 大家本要各自散去。 孔鹊非要缠着大家去他的家里参观参观。 拗不过他,只能一行人吭哧吭哧跟着爬到五楼了。 终究还是难为了张叔一把老骨头。 众人到了孔鹊的501,他还故作神秘地让大家闭上眼睛。 谢南州懒得配合他,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等江又年。 要不是因为江又年被拉到这里来了,他才不上来。 这里的哪一间房子他不清楚? 还需要孔鹊介绍? 其他人轻轻阖上眼睛,只有泰哥,闭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打算睁开。 他那天参观了孔鹊的房子后,回去眼睛还花了半天。 打死他也再不想看一眼孔鹊那座末日堡垒了。 随着孔鹊“铛铛铛铛!”的炫耀声响起。 小悠、江又年、张叔睁眼后,纷纷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来。 任谁也没想到啊。 不仅是穿衣风格,就连住房都那么符合孔鹊的气质。 谁呀?怎么这么了解他? “孔鹊,你确定这不是你爸妈或者你家里人烧给你的?” 江又年合理怀疑,这简直就是给孔鹊量身定做的东西。 除了他家里人,还有谁那么了解他? 孔鹊暴起就想给江又年一拳。 却在触及谢南州威胁的眼神后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 “瞎说什么呢?小爷我还没死透呢!谁敢给我烧东西?谁要敢给我烧东西,等我出去了,我把他祖坟都掘了!” 看着暴跳如雷的孔鹊,小悠圆溜溜的眼睛忽然间凑到孔鹊跟前。 “大孔雀,你好像还没有告诉过我们,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提及这个问题,孔鹊忽然间就沉默了,然后语无伦次地找着借口。 “有……有有有什么好奇的呀?不就是跟那什么江又年一样熬夜吗?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这副虚张声势、欲盖弥彰的模样。 越是想隐瞒,就越是显露无疑。 “你不会是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进来的吧?” 门外忽然凑了个脑袋进来。 正是从昨天在门外分开之后,大家就没见过的赵明。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见众人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他,赵明趿拉着拖鞋解释道。 “我就住在503,这边太吵了,我过来看看,果然是你,孔鹊!” 一听这话,孔鹊一下子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果然? 难道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长嘴了? 本来孔鹊就看赵明不爽,扒开小悠就冲着赵明欺身上来。 赵明被孔鹊气势汹汹的架势步步紧逼,狼狈退出了门外。 “你干什么?” 孔鹊一把将赵明压在地上。 众人以为这是要干架,慌忙上去拉架。 孔鹊揪着赵明的睡衣领子不松手,咬牙切齿地凑到他眼前露出了个坏笑。 “干什么?你不是说我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进来的吗?今天我就让你的脚丫子见见人!” 话毕,众人甚至还来不及反应。 只见孔鹊蛮横地调头骑在赵明身上,把他脚上的拖鞋利落地扯了下来。 而后毫不犹豫地甩手将那两只拖鞋抛向了栏杆外面。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只见那两只鞋在空中呈现出完美的抛物线。 而后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只听“啪嗒”两声响,拖鞋在一楼落了地。 “孔鹊!!!!!” “我跟你没完!!!!” 第31章 离他远一点 孔鹊丢完拖鞋迅速起身逃离现场。 赵明光着脚丫子在后面疯狂追击。 整栋楼里都是他们俩的声音在回荡。 张叔怎么叫都叫不停,泰哥还一边拉偏架。 趁赵明从面前过的时候制造点儿障碍给他使绊子。 小悠在一旁蹦蹦跳跳地跟着起哄。 江又年无语地看了眼这混乱的场面。 这种幼稚的游戏他只在大学之前见过。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 “代理站长,你不管管?” 江又年话音刚落。 只见谢南州熟练地从走廊工具箱里拿出了一个喇叭摁下开关。 “楼内禁止追逐、打闹、斗殴,违者每次罚款两万元。” 这熟悉的声音,不就是每次大型考试的广播女音吗? 江又年不得不在心里赞叹这业务覆盖范围还挺广。 生意都做到地府了?! 最后,这场闹剧以孔、赵二人罚款2万元收场。 第二天一早,江又年跟谢南州正在家里吃早饭。 就听到了楼里渐渐热闹起来的动静。 推开大门,江又年到走廊里往下看 。 只见一楼的大厅里乌泱泱一大堆人。 男男女女的,或站或坐,人数不少 。 江又年默默地看着 ,不料此时跟一道视线不期而遇在空中交汇。 那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只是身上带着种邪气。 这会儿正光着膀子坐着,有人在替他包扎伤口。 那苍白的胸口纹着一条吐着信子的蛇,让人不寒而栗。 他好像一点儿都感受不到疼痛,反而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20楼的江又年。 江又年胆寒地收回了眼神,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野兽盯上的猎物一般。 明明隔得这么远,但他就是感觉到了那种毫不掩饰的寒意。 偷窥被人抓包,本来就尴尬,还被吓了一跳。 江又年叼着嘴里的面包迅速逃回了屋里。 大惊失色的模样,跟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 谢南州放下手里的水杯,忽然间觉得这个家里多了个人热闹了不少,“你怎么了?” 想起方才的那一眼,江又年觉得自己的胃口都没了。 一只手把嘴里的面包拿下来,一边绘声绘色地跟谢南州形容刚才的事情。 “刚才我跟楼下一个奇怪的人对视了一眼,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但是很不舒服。” 谢南州大概知道江又年说的是谁了。 “那个人,你最好是离他远一点。” “你认识他?” 听谢南州的口气,应该是知道自己在说谁。 江又年盯着谢南州不眨眼,等着他继续说。 “那个人,不求生。” 这话说得奇怪,既然不求生。 那应该随便就能找个机会在怨境中死去,然后投胎不是吗? 何苦在这里待着? 而且听谢南州的口气,他认识这个人也有些日子了。 看样子是个狠角色。 既然不求生,那不停地在怨境里冒险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也不求死。” 谢南州把江又年没吃完的东西收拾干净。 继而补充道。 这么一说,江又年就更迷糊了。 他不求生,也不求死。 那求什么呢?!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哗哗的水声响起,谢南州把碗碟依次放进水槽清洗。 没有急着给江又年答案,谢南州反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你猜,那个人的功业值有多少?” 嗯? 怎么又扯到这件事上了。 江又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谢南州又扯到了这件事。 但是吧,看那个人那么厉害的样子,肯定是很有经验的那种人。 肯定已经快接近100了。 “80?” 江又年保守地猜了个自认为很高的数字。 最后一个盘子洗完,谢南州熟练地把帕子丢到江又年手上。 江又年自然地接过帕子上前去擦碗。 两人默认了分工,一起做饭,然后一个洗碗,一个擦碗。 “大胆猜。” 谢南州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餐桌对面看着江又年乖乖擦碗。 比80还高? 江又年吃惊地捧着碗,试探着猜了个更大的数字。 “100?” 让他大胆猜,就加了20? 谢南州低着头没好气地笑了起来。 而后将杯子轻轻搁到了桌上,玻璃杯和大理石桌面发生了轻微的碰撞。 发出一声清脆的共鸣。 江又年清晰地听见了从谢南州嘴里吐出来的几个字。 “至少500。” 江又年吃惊地张大了嘴。 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滑下去。 多少?! 500吗?! 500个功业值,那不就是...... 50个怨境! “我没听错吧?” 江又年对这个数值感到不可置信。 他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也不敢相信有人有这个本事。 “没听错,他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谢南州起身坐到了沙发上,顺手把之前没看完的报纸又拿了起来。 江又年飞快地把手里的碗放回橱柜,跟着挤到沙发上。 “他不是已经挣到100个功业值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不是说好了挣到100个就可以活了吗? 为什么都500了还在这里?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谢南州满眼都是报纸,江又年问一个问题就答一个,绝不多说一句。 “那......他挣这么多干什么呀?怨境里那么危险!” 人大都是趋利的,没好处的事谁做呢? “不知道,他一直一个人,但是因为能力强,很多人愿意跟着他。” 发现这一面看过了,谢南州把报纸翻到另一面。 顺手抖了抖,把报纸上拱起来的地方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 “可是!他在中转站待了这么久,阳间的他等得起吗?这难道不会消耗掉阳间的寿命吗?” 江又年忽然间想到这一层。 如果在地下待得越久,那不也耽搁了上面的时间吗? 而且,昏迷时间久了,醒来不会导致什么其他的毛病吧? 江又年一边儿想着,一边儿已经开始在算自己的时间了。 湖娘那个怨境他们在里面待了四五天的样子。 然后在外面也已经待了两天了。 按照谢南州说的每次出来大概休息一周的样子再进去。 那就是说,每一个怨境进去加休息的时间接近半个月。 十个怨境差不多得花五个月的时间。 那就是说自己要在上面昏迷五个月? 可是......没有人管他啊! 即便是被室友发现送医院,也没有人给他交住院费,更没有人照顾他! 这不还是得死? 死了还得再来地府。 谢南州手里的报纸捏了半天,这一面一个字都没再看进去。 眼神一直在江又年身上。 只见他一会儿手指飞快地掐算,嘴里也在叽里咕噜的念叨。 最后失望地从嘴里长长叹了口气出来。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江又年眉头紧皱,觉得自己除了死似乎没了出路,敷衍地应付着谢南州。 “什么话?” 谢南州合上报纸盖在膝盖上,而后定定地看着江又年。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地上一天,地下多久呢?” 第32章 齐烽 这次江又年大着胆子竖起手指比了个“1”。 “一年?” 江又年压抑着心中极致的紧张,等待谢南州的答案。 如果地上一天,地下一年的话。 只要自己顺利在五个月内拿到100个功业值。 那在人间其实也不过才过去半天不到。 这样的话对自己来说也不算太糟。 在江又年期盼又紧张的视线中,谢南州缓缓地点了下头。 “太好啦!” “这样一切就都来得及!没准儿我还没来得及被他们送去医院呢!” 谢南州看着高兴得眉飞色舞的江又年。 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来。 时间,在地上和地下,是两个世界。 有人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有人因为无尽的等待而绝望。 整个忘川河畔,有多少滞留的亡灵在等人。 没有确切统计数据。 对于黄泉中转站的游灵来说,时间是绝对足够的。 一切都来得及。 可是对早已死去的亡灵来说 等待,是一场没有未来的豪赌。 也许等到灰飞烟灭,也等不到要见的人。 “砰,砰砰!” 门外响起剧烈的敲门声。 江又年打开门一看。 竟然是消失了几天的城主。 “谢南州呢?” 门一开,发现是江又年,城主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见找谢南州的,江又年默默侧身让开。 城主进来之后也不坐,站在离谢南州几步远的地方。 江又年仔细看去才发现城主跟前几天看到的那个明媚模样不太一样。 她现在有些憔悴,连那身利落的红裙都破了好些口子。 “帮我去救一个人,条件随你开。” 救人? 江又年没搞清楚情况,城主还需要求人办事? 她不是这里权力最大的人吗? 只见谢南州缓缓抬眼看向神情憔悴的城主。 “你确定无论我开什么条件你都能做到?” 二人之间有一种无声的较量。 最终以城主示弱告终,“任何条件!” 谢南州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爽快起身,“没问题。” 之后城主和谢南州又在书房单独聊了一会儿。 送走城主后,谢南州敲开了江又年的房门。 “我要进一趟怨境,等我回来。” 啊? 不是还没到一周吗? 难道? 江又年忽然懂了,城主说的救人,是去怨境里面救人。 “是去救城主说的那个人吗?” “嗯。” 谢南州已经穿戴整齐了,看样子马上就要出发。 “很危险?” 江又年想,连城主都没办法解决的怨主,谢南州真的可以吗? “不算太简单。” “那我跟你一起去。” 没有任何犹豫,江又年立马回房间去换衣服。 待在楼里他也觉得无聊。 要是谢南州不在,自己就更无聊了。 而且,早上那个奇怪的男人,让江又年觉得有一种未知的危险。 相比起来,他更愿意跟谢南州进怨境。 至少待在谢南州身边是肯定安全的。 毕竟谢某人是亲口承诺过要保护他的。 看着迅速穿戴整齐出现在面前的江又年。 谢南州盯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不怕吗?” 江又年自信地拍了拍谢南州的肩膀,“有你呢!不怕!” 而后率先往门外走去。 看着江又年轻松的背影,谢南州竟然觉得很满足。 被绝对依赖的满足。 想来也好,他早晚要面对更厉害的怨主,先带他练练。 电梯里,谢南州耐心叮嘱江又年。 “这次比湖娘那个怨境要危险很多,你要时刻跟紧我,不要乱跑。” “知道了,说了多少遍了。” 这几句话谢南州已经重复好几遍了,江又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但是他明白,谢南州还是不放心自己。 下到一楼之后,城主已经等在那儿了。 那附近站着好几个人。 其中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正死死地盯着江又年。 江又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显眼的人,是他? 早上那个在一楼盯着他的男人。 他怎么也在? 城主向谢南州和江又年走来。 在看到江又年的一瞬间,神情严肃了起来,“他也去?” 这话是对谢南州说的。 只见谢南州果断地点了点头,“嗯。” “行吧,反正是你的人,注意安全。” 城主不再就江又年也去这件事提出质疑。 “对了,齐烽他们几个也要进去,你们一起吧。” 齐烽? 江又年下意识觉得,这是那个奇怪男人的名字。 “知道了。” 谢南州对此敷衍了很多,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可是,他不是今天早上才回来吗?他不用休息?” 江又年明明看到今早这个齐烽才回来,而且还受伤了。 他怎么又要进去。 已经拥有这么多功业值了,他干嘛还这么拼命。 图什么呢? “他从来都是这样。” 江又年看到谢南州在说完这句话后。 跟那个叫齐烽的男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看来,交情一般嘛。 说句话都不肯,不过是点头之交。 江又年在心里默默给二人的关系做了划分。 转眼,竟看到那视线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这么被看着真的很不爽。 江又年靠在谢南州身边,鼓足了勇气抬眼盯了回去。 那眼神里带着些怒气。 似在表达:看什么看?!有毛病?一直盯着人家看! 被瞪了之后,那人没有生气,反而一愣。 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江又年被那人的表现弄得一愣,有什么好笑的? 看他生气很好笑吗? 胳膊忽然间被掐了一下,江又年侧首看去,只见谢南州满含警告的眼神。 “不是说了离他远点儿吗?怎么?不怕了?” 江又年无辜地摸了摸刚刚被谢南州掐过的地方,其实一点儿都不疼。 “是他老盯着我,我哪有招惹他?” “没有就好。” 而后,谢南州满意地笑了笑。 伸出一只冰凉的手状似怜爱地捏了捏江又年白白净净的脸蛋儿。 加上谢南州和江又年,此行总共六个人。 人都到齐之后,大家一起进了一楼的怨境传送室。 谢南州不放心地抓着江又年的胳膊,生怕他走丢了。 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众人的眼睛被那强烈的光刺得几乎睁不开了。 再次睁开眼睛,江又年惊奇地发现已经身在一辆行驶中的车上了。 环视四周,只见各处放着听诊器、蓝色的担架、口罩、白大褂...... 这是? 救护车?! 第33章 妇产科 江又年发现那个齐烽就坐在他的对面。 一双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你看着我干什么?” 江又年不打算再忍受这种凝视了,壮着胆子质问出声 。 却见齐烽唇角一弯 , 撇了撇嘴。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好奇能让谢南州护在羽翼下的人长什么样?” “齐烽,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我不介意帮你管管。” 沉默半晌的谢南州强势地把江又年护在身后。 看向齐烽的眼神,警告意味明显。 “是我僭越了,咱们还是好好合作吧。” 齐烽示弱地耸了耸肩,而后再不盯着江又年。 解决掉烦人的视线,江又年开始集中注意力跟着谢南州一起找线索。 却发现整个车上,除了基本的医护用具,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这正常吗?谢南州,怎么没有线索?” 这算是江又年第二次进怨境了。 明明上次在列车上发现了那么多线索。 为什么这次什么都没有。 “越难的怨境,线索越少,甚至没有。” 齐烽示好地替江又年回答了这个问题。 “谁问你了?” 江又年没好气地呛了齐烽一句。 转头就见谢南州从坐垫下面抽出来了一张纸片。 江又年赶紧凑过去看。 那是一张孕妇照。 照片上的孕妇露着孕肚笑得幸福。 身边是一个男人,应该是她的老公,正把耳朵凑在孕妇肚子上仔细听。 一样地满脸幸福。 这就是一张标准的孕肚照。 这个姿势,江又年不知道在各种影楼广告或者电视中看了多少遍了。 他曾经想过,每一对父母都会在孩子出世以前露出这种幸福的表情吗? 那他呢? 被抛弃的他,在出生以前父母也会这样期盼他的到来吗? “这个你收着。” 谢南州把照片给其他人看了眼后。 把照片递给了江又年。 上次也是这样,有什么线索都让江又年收着。 齐烽目睹整个过程,在看到谢南州将线索毫不犹豫地递给江又年后。 眉头高高挑起,露出一副吃惊的神情来。 江又年接过照片习惯性地往自己的内口袋里放。 忽然间摸到了口袋里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江又年才想起来,那是谢南州上次给他的小葫芦。 从湖娘那个怨境出来之后,不管换多少次衣服。 江又年都习惯性地将那个小葫芦随身携带着。 甚至都没有想过要还给谢南州。 他私心地想,既然谢南州不找他要,就是默认送给他了。 他很喜欢那个小葫芦,很自然的喜欢,甚至没有理由。 随着救护车应声停下。 车门从外面被打开,机械的司机站在下面。 一句话都没说,脸上连个笑容都没有,硬等着众人下车。 江又年暗道这次的傀儡没有上次的敬业,上次的人家好歹笑着说话呢! 还提供道具。 这次真是什么都没有。 众人下车后,才发现被带到了一家医院门口。 “不会吧!我最怕医院了,为什么这次是在医院啊?!” 熟悉的咋呼声响起,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升起。 江又年和谢南州错愕地绕过一辆挡在中间的救护车往另一边看去。 熟悉的几道身影出现在二人视线中,让人眼前一黑。 孔鹊、泰哥、赵明、小悠正站在另一辆救护车前。 看样子也是刚下来。 他们几个怎么会到这里来? 明明就没有告诉他们几个,这几个家伙竟然还是跟来了。 值得庆幸地是,还好张叔没来。 这么凶险的怨境,张叔那么大年纪进来了搞不好就交代在这儿了。 “你们几个跟来做什么?” 谢南州在看到小悠的那一刻,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反观那四个人,孔鹊和小悠在发现谢南州和江又年的那一刻。 惊喜地迎了上来,却在触及谢南州难看的脸色后畏畏缩缩地把手伸了回去。 “我...你们出任务都不叫上我们,然后...我们就悄悄跟在你们后面......” 孔鹊声音越说越小,其他的话也不用说了,肯定是趁机跟着混进来的。 “不让你们来是为了你们好,这个怨境很危险。” 谢南州因为小悠气得不想说话。 江又年就代替了那个说教的人,多说几句。 岂料孔鹊在听到江又年的话后,反而一改方才的过错方态度,理直气壮地反驳。 “危险?什么危险?赵明都告诉我了,出任务就得跟着你们这些高手,不仅保命机会更大,而且还能跟着躺赢,等你们带飞我们!这次不仅有你们俩,还有齐烽,有什么危险的?!” 此话一出,赵明瞬间变了脸色,一巴掌拍在孔鹊背上。 孔鹊被拍得一窒,顿觉失言,一下子捂住嘴后退了好几步。 原来他们是这么想的。 不想出力不说,还想跟着躺赢。 江又年简直要被气笑了,这群人宁愿把自己的命放到别人手上,也不愿自己掌握。 对此,他也没什么好话想说了。 小悠一把扒开将他挡得严严实实的孔、赵二人。 举着稚气未脱的手发誓。 “我不是这么想的,我听城主大人说了这次很危险,所以我是进来保护小谢哥哥的,毕竟江又年也指望不上。” 什么? 江又年刚才的气还没消,又被无故拉踩了一波。 索性不再言语了。 “既然来了,就好好跟着,不要拖后腿。” 谢南州留下冷漠的一句话,转身大步离开。 江又年没好气地看了几个人一眼,跟着进了医院大门。 此时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张照片了。 既然是孕妇照,那就先找找孕妇吧。 谢南州兀自和江又年商量着。 “去妇产科。” 众人站在医院的指引牌前,江又年眼尖地指了指那个标识,“3楼。” 可是当众人到达三楼时,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 准确来说,是病房空无一人。 只有零星的几个护士。 “现在出生率这么低吗?这么大个医院,妇产科一个孕妇也没有?!” 泰哥明明记得就去年,他女儿出生的时候。 他老婆生孩子连床位都差点儿没抢到。 不过两年就这么冷清了? “护士,我想问一下,这里的病人都去哪里了?” 导诊台前,齐烽正抓着无所事事的护士询问。 岂料那小护士懒散地伸了伸腰,看向大厅里的一堆人。 忽然眼前一亮,“病人在哪儿?!” “可以立马办理入住,床位很充足!” 这热情的态度几乎要让众人以为,这不是医院。 而是某酒店前台了。 还是家生意不好的酒店前台。 “你好,我们要问的是,病房里的病人去哪儿了?怎么都空荡荡的?” 孔鹊又上前问了一遍。 岂料那小护士发现没有病人竟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而后摆了摆手不耐烦地打发众人离开。 “我们这里没有,去急诊中心找吧。” 第34章 幸福小区 这话说得奇怪,妇产科没有孕妇,要去急诊中心找。 “搞什么?这就跟牛肉面没有牛肉一个道理嘛!修这么大个妇产科给谁住?” 众人进了电梯,孔鹊还想不明白在嘀嘀咕咕。 虽然荒诞,但是在怨境里面。 一切不合理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转步前往急诊中心。 刚到大门口,众人就被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冲散了。 警示灯忽红忽蓝的灯光飞快地闪烁着。 几个医护人员慌慌张张地从车上抬下一个担架来。 那担架上的人撕心裂肺地喊着,“好痛啊!啊!我要生了!” 而后飞快地往急救室推去。 众人被分散成两拨挡在了车的两边。 就在众人视线跟着担架往里去的时候。 满眼疑惑,刚刚的声音,好像是个男人。 他嘴里喊着自己要生了??? 就在众人满头雾水的时候。 江又年忽然间拉住谢南州的胳膊。 “你们看。” 只见那救护车上小心翼翼下来一个女人。 挺着个大肚子,满脸泪痕。 门口有个容易忽视的台阶,那女人一脚踩空,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一边歪去。 千钧一发之际,好几双手从四面八方稳稳扶住了她即将重重摔向地面的身体。 谢南州的手紧紧拉在了女人的左胳膊上。 江又年一只手扣住了女人的右肩膀。 齐烽从后面一只手撑在了女人的头上。 泰哥宽大的背在下面稳稳接住了女人的后背。 孔鹊和小悠张大了嘴震惊地看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孕妇被吓得冒了一脑门的冷汗。 几人把她扶起来站稳后还心有余悸。 看这孕妇的肚子,这么大,看上去恐怕也快生了。 这要是往那儿重重一摔,搞不好要一尸两命。 “谢......谢谢你们。” 孕妇刚从震惊中缓过来,脸色还苍白着。 江又年看着孕妇大得几乎撑破肚皮的孕肚,瞬间对生产这件事的恐惧值拉高了不少。 “没事,你小心点儿吧。” 孕妇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她刚才是跟担架上的那个人一起下来的。 谢南州指了指孕妇张望的方向。 “刚才进去的那是?” 孕妇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嘴唇哆哆嗦嗦地颤抖着,“是我老公。” 这就更奇怪了,如果说刚才还在怀疑是不是一个声音粗犷的女人发出的声音。 现在得到证实,那确实是一个男人,在喊着他要生了。 怎么回事? 孕妇扶着肚子,颤颤巍巍地要往里面去。 可那急救大厅里,人来人往的,来去匆匆的人不在少数。 搞不好谁一会儿又撞到了她。 泰哥老婆之前怀孕后,泰哥就一直在家陪着,他知道孕妇的不容易。 看这样子不放心,正要往前一步,却发现大家伙跟他一样,都分散着站在了孕妇周围。 大家打算陪着她一起进去,站在四周的人可以替她挡住人流。 无声的默契在大家心中默默凝结。 当众人陪着孕妇到了急救室外的走廊时,被眼前诡异的一幕震惊得久久忘了反应。 每间急救室外的等候区,都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一整条走廊,全是孕妇! 这会儿大家终于明白,为什么妇产科的小护士会让大家来急救中心找孕妇了。 可是? 为什么孕妇都会在这里? 都是因为她们有亲人在里面抢救? 可是又怎么可能刚好都是孕妇的家人需要抢救呢?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过来的途中,孕妇告诉了大家她叫王娟,丈夫叫徐志国。 今天她丈夫陪着她去上母婴培训班意外坠楼了。 然后一路上都在胡言乱语。 找到徐志国的抢救室后。 大家留了泰哥在外面陪着王娟等候。 因为泰哥好歹有经验,留他陪着更放心吧。 其他人,都分散着去走廊里向其他孕妇了解情况了。 这条走廊太奇怪了。 除了他们没有一个多余的人。 其他手术室外都只坐着一个孕妇。 按理说这种时候都应该有一大家子人陪同不是吗? 即便家里没有人了,那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这种情况吧。 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 大家分散着了解之后,再次集合时。 都得到了同一个信息。 那就是这些手术室里躺着的,都是孕妇们的丈夫! 而且,他们都去过医院外面的母婴培训班! 那个培训班到底有什么? 江又年简单对目前的信息做了一下总结。 “所以,现在有两个高度重合的信息。一个是孕妇的丈夫,一个是母婴培训班。看来,我们要去那里探探虚实了。” 走廊里的灯昏暗冷清,衬得呆坐在外面的孕妇孤苦伶仃。 齐烽从走廊一头回来,带来一个信息,“培训班我打听到了,在一个叫幸福小区的地方。” 幸福小区? “这名字取得够膈应人的,就这?还幸福呢?” 孔鹊咂咂嘴,胆寒地看了眼冷清的走廊。 而后跟着众人转身离去。 依旧是上了送他们来的救护车。 这次,孔鹊几人成功把齐烽几人挤到了另一辆车上。 非要跟谢南州和江又年坐在一起。 傀儡司机机械地操作着方向盘,驶向他们要去的地方。 “你们来的时候在那辆车上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谢南州扫了眼对面挤着坐在一起的四个人。 既然来了,想不创造价值就占他的便宜,没那么简单。 “有!” 小悠一把拉开自己的小背包,从里面掏出来一个手机。 手机?! 这东西自从进了怨境就没见过。 江又年赞许地对着小悠竖了个大拇指。 小悠傲娇地把脸别到一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谢南州把手机接过来摁了一下,没有丝毫反应。 小悠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电了。” 虽然有些许遗憾,但这也是一个重要发现了。 手机里也许存着很多重要的线索。 “没关系,咱们待会儿找个地方修修手机。” 江又年拍了拍小悠的脑袋以示安慰。 这次小悠罕见的没有生气,还一脸羞涩地笑着。 孔鹊和赵明,还有泰哥三人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甚至脸上还带着点儿小心翼翼。 这种感觉,不太妙。 江又年只在狗子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就是那种在家里悄摸干了坏事。 害怕被主人发现的小心翼翼和讨好。 他们几个,到底干了什么? 第35章 刷吧!奸商! 在幸福小区外面下车后。 刚好看到小区门口有个手机维修的店铺。 小悠几人畏畏缩缩地跟着谢南州和江又年进了店铺。 老板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几位客人,有什么能够帮你们的?” 谢南州把手上的手机递了过去。 “看看这个,帮我把它启动。” 老板接过手机看了一下,而后找来了根充电线。 电源一通,那手机屏幕刷的亮起。 “嗐!就是没电了嘛!” 老板正要扯掉充电线,江又年赶紧拦住他。 “老板,我们出门忘了带充电线,能让我们充一会吗?” 那老板看了眼众人,一个个都穿得价值不菲的。 特别是那个戴着金项链的暴发户。 而后精明的眼睛一转,“充电没问题啊,但是你们得给个电费吧。” 一听这话,孔鹊没好气地就要上前。 充个电,举手之劳还要钱? 却被泰哥一把抓住。 虽然这老板就是摆明了要坑他们嘛,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这途经之地也没见过充电宝这种东西。 “没问题,充吧。” 齐烽几人等在店铺外面。 大家还是打算看看手机里的内容再进小区。 掌握的线索越多,对他们越有利。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好在那是超级快充,不过半个小时手机就充满电了。 谢南州接过手机一看,却发现还有密码。 这下算是把众人难住了,好不容易有电了吧,还有密码。 一看众人这反应,眼尖的老板凑近了些。 “这手机怕是来路不明吧。” 齐烽一下子靠近了些,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那老板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靠在墙边。 有恃无恐地把手放在了一个红色的按键上。 “别吓我啊!我就是想求点儿财,这密码我可以帮你们开,给钱就行了。你们要是敢动我,我马上报警,你们也跑不掉!” 谁能想到,在怨境里面还能碰上这样的奸商。 谢南州拦着齐烽往后退了一步。 而后脸上换上一副和善的笑来。 “别激动,老板,不就是求财吗?钱我们有的是,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挣了。” 谢南州把手机放在柜台上,而后带着众人往后退了一大步,“十分钟,价钱随你开。晚一秒,我就要了你的命。” 触及谢南州冰冷的眸光,老板忽然间觉得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但是这会儿骑虎难下,他要是说一个不字。 只怕这群人会毫不犹豫地干掉他。 还不如搏一把,待会儿再狠狠宰他们一笔,没准儿可以赚一大笔。 那老板果然是个干黑买卖的行家,只见他把手机连接上了他的电脑。 而后手在键盘上飞速地操作着。 只见老板忽然间从电脑后面伸出一个脑袋来。 “这手机有一部分资料被删除了,我可以帮你们恢复,要不要?” 还有删除的? 当然要啊,这里面没准儿藏着救命的东西呢! 在看到众人同意后,老板顺势坐地起价。 “我要加钱!” 这次泰哥都控制不住脾气想揍他了。 “加。” 谢南州神情未变,让老板继续操作。 果然,此话一出,那老板干活更卖力了。 密码解开,数据也完全恢复后。 老板紧紧地把手机拿在自己手中。 数据线也还连在电脑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要耍花招,否则我就一键恢复出厂设置了。” 只见以谢南州为首,众人齐齐将视线定在了孔鹊的身上。 孔鹊顿感不妙。 “干什么?你们?” 齐烽一巴掌拍在孔鹊的肩上,“给钱吧,拆迁户老板!” 好啊! 难怪说到加钱谢南州一点儿都不生气。 感情搞了半天要自己给钱?孔鹊越想越气。 但是转念一想,现在花的都不是他自己的钱,不气不气。 那就再耍耍拆迁户的威风,让他们看看自己的豪气! 如此一想,孔鹊傲气地上前,掏出口袋里的卡丢给老板。 “刷吧!奸商!” 老板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拿出刷卡机。 插卡进去后,机器老是显示“无此发卡方”。 连连试了几次都不行。 老板捏着那张奇怪的卡看向拽得二五八万的孔鹊。 “你这哪个银行的卡?刷卡机都识别不了!” “天地银行,你再试!” 孔鹊此话一出。 只见那老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变幻着绿、红、紫、黑四种颜色。 最后暴怒地把卡砸在了孔鹊的身上,“好啊!耍我是吧!天地银行啊!我去你的天地银行!谁他么用天地银行!你是要给我刷冥币吗?!” 只见那老板暴怒,手就要往那键盘上摁。 霎那间,孔鹊只觉得脖子一凉。 转眼就见自己脖子上的那串金链子挂在了老板的头上。 “别生气,这个给你,够了吧。” 江又年摁住老板的手及时阻止了他的动作。 孔鹊被齐烽强势地捂住了嘴。 只能含恨看着自己最宝贝的金链子被老板贪婪地揣进了衣兜。 以孔鹊一条金链子的代价换回了手机。 除了孔鹊,所有人都很高兴。 出了店门,江又年看了眼孔鹊脖子上光溜溜的地方。 感慨一声,“果然,知识诚不欺我,金银天然不是货币,但货币天然是金银。” 孔鹊伤心欲绝地靠着泰哥,“我只知道,我那链子是真金啊!!!!” 但是,江又年忽然间想起来,怨境也是属于冥界。 用冥币交易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但是刚刚那个老板的表情,完全就跟有人咒他死一样气愤。 “谢南州,为什么冥币在怨境里面没用啊?” 江又年上前两步,跟在谢南州身边。 “怨境是怨主意念所化,这里的一切都是围绕怨主的思想衍生出来的,怨主的执念在人间,那怨境中形成的一切也会按照人间的规则进行,用天地银行的卡给人家刷,可不就是刷冥币吗?” 齐烽从另一边凑上来,抢先替谢南州解释了这个问题。 闻言孔鹊先江又年一步反应。 揪着齐烽的衣袖不撒手,“既然你知道,刚刚干嘛不提醒我?!” 齐烽一把将袖子从孔鹊的手里扯出来,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看看,我们身上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吗?” 这么一说,孔鹊回头看了看众人。 好像确实啊,虽然大家都穿得不差。 但身上除了冥币,能拿出真金白银的就只有他了。 这次长了记性,孔鹊暗暗在心里警告自己下次不能露财。 可以戴个金手链、金手表、金脚链之类的。 反正要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谢南州解开手机,四处翻了翻,没发现什么线索。 而后点进相册,发现几张照片,然而在点开的一瞬间无语地咬了咬后槽牙。 相册里线索没有,倒是有几张面目全非的合照。 那照片里赫然就是做着鬼脸的小悠,翻着白眼的赵明,比着“耶”的泰哥,还有非主流的孔雀。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手机会没电,为什么那几个家伙一副干了坏事的狗样。 “砰!” 一声巨响在不远处响起,随后刺耳的尖叫四起。 谢南州警惕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众人立刻靠拢。 只见街道前方不断有人神色匆忙地往这边走。 谢南州赶紧拉住人问。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那人脸色苍白,身上还在不停地发抖。 “好...好多人......跳……跳楼了。” 第36章 女装大佬 跳楼? 众人直觉这肯定跟那个培训班脱不了干系。 一行人加速前进。 一路上络绎不绝的救护车和警车呼啸而过。 前方骚动起来,尖叫和哭喊声不绝于耳。 有人在不断地往事故中心靠近。 有人逆流而行,远离灾难现场。 转过前面的路口,炸裂的场景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对面的大楼上,约摸二十多层楼高的地方,一排排窗户大开着。 而后一道道黑影跟下饺子似的不顾一切地一跃而下。 人群中爆发出刺耳的尖叫。 随着砰砰几声巨响。 楼下甚至连铺充气垫的时间都没有。 那些黑影就接二连三的直直地砸到了地上。 血肉模糊,鲜血四溅。 有人当场毙命,有人还在地上哀嚎着。 跟大家在医院门口看到的徐志国一样,嘴里哀嚎着,“好痛!我要生了!” 可地上的全部都是男人,他说要生了? 生孩子吗? “诶?那儿还有个人!” 小悠指着大开的窗户,众人循着视线看去。 只见那窗户边还站着个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只能依稀通过那个剪影看出来是个女人。 随后那窗户被“砰”的一声关上。 只见四面被关上的窗户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幸福母婴培训班 培训班? 众人大惊,原来那里就是培训班。 但是环视四周的人,他们似乎完全注意不到那个培训班的异样。 转念一想,这是怨境,一切服从于怨主,众人就明白了。 在这些人的意识中,培训班的地位高于一切。 这里的一切都要为怨主服务。 所以,哪怕培训班出再多的事情。 孕妇们一样会去报培训班,而警局甚至都不会调查培训班。 “上去看看吧。” 谢南州打头,带着众人前往培训班所在的小区大楼。 但是小区安保很严格,也很奇怪。 除了小区原住人口。 只有夫妻可以进。 而且必须是怀孕的妻子带着丈夫才能进。 “这怎么办?” 泰哥看了眼一圈的大男人。 哪怕是有一个女人,他们还能假扮成一对夫妻。 现在,一帮大男人。 装都没法装。 “也不是没办法,你们看。” 齐烽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地模样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店。 只见那花花绿绿的cosy店门口,站着个女装大佬。 为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只见那门口的人,妖娆地伸着一条被黑色丝袜勒得都还能看出原本肌肉状态的健硕小腿。 还有那硬朗的脸部线条,虽然戴着极尽女性化的卷发,但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破绽。 此时正夹着嗓子在向谢南州等人招手,“进来看看啊~” 众人恶寒地打了个寒颤。 虽然很不愿意,但是目前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只能磨磨蹭蹭地往街对面去。 那人在看清谢南州和齐烽的脸后。 一脸大喜的模样将两人拉了进去。 江又年等人赶紧跟着进去。 只见那女装大佬一把将自己头上的假发揪下来。 抱着齐烽就不肯撒手,张嘴就嚎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娘家来人了!快救救我吧!我要出去!!!!” 本来那女装哥们儿还要抱谢南州的,却被他一把将人推到了齐烽的身上。 娘家? “谢南州,他是谁啊?” 江又年看这架势,这人好像是认识齐烽和谢南州的。 “这就是我要救的人...之一。” 啊? 不是说就一个吗? 那这个是? 江又年诧异地看向那个哭成熊猫眼的男人。 劣质的睫毛膏因为泪水已经在他的脸上晕开了。 口红擦得满嘴都是,脸上黑一块,红一块的,跟个女鬼没差了。 “那他到底是谁?” “他是城主的......重要的人的重要的人。” 什么? 江又年听得迷迷糊糊,索性懒得纠结。 只见那女装大佬已经被齐烽嫌弃地扯开了。 “林墨,你姐姐呢?” 这是谢南州跟女装大佬说的第一句话。 只见那个叫林墨的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而后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看着谢南州道,“南哥,我姐还在那楼上,一直没下来。” 谢南州情绪复杂地看了眼那沉寂的大楼。 而后继续询问详细情况。 “那你呢?你后来进去过没有?” 林墨一把将碍人的假睫毛扯了下来。 “我没进去,我们当时进来的时候就觉得那楼有古怪,我姐他们假扮成几对夫妻进去了,让我留在外面接应他们。谁知道他们进去之后除了我姐都跳楼了。” 跳楼? 众人想起刚过来时看到的那个恐怖场景。 “跳下来的人留话了吗?” 江又年紧跟着追问。 虽然不认识,但是看江又年和谢南州紧挨着站着。 林墨看出来二人关系不一般。 带着跟谢南州对话的同样小心,继续讲述着。 “跳下来的人当场就死了,我姐一直没出来。我也不敢贸然进去,只能在这里等着,等城主带人进来。” 可是,江又年想起那天城主出现在他和谢南州眼前的模样。 很是挫败,看来,城主进来过,但是没搞定。 才出去找了谢南州。 这个问题之前在湖娘那里江又年就问过谢南州,为什么城主可以随意进出怨境。 但是得到的答案就是城主也只能在每个怨境当中自由进出一次。 并且不能带出来任何人。 难怪城主出来的时候没带上林墨。 而是让他在这里等着。 “城主进不去那栋楼,我跟她假扮夫妻也不行。” 林墨挫败地开口解释。 竟然是这样? 难怪,难怪城主要求援呢。 “为什么城主进不去?她不是枉死城的老大吗?” 孔鹊还不知道城主不喜欢男人的事情。 到现在为止,他还是对城主这个明媚可爱的小姑娘很感兴趣。 “始终记住,怨境以怨主为大,当他们的怨气达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时,在怨境里,即便是城主也奈何不了他们。” 齐烽拿着一顶绿毛假发在手上打着转,跟众人科普着。 泰哥不明白,湖娘那里黄英可是没放过除他们之前进去的任何一个人。 “那为什么她却选择拦着城主不让她进去,而不是杀了她?” 按照林墨的说法,假扮的夫妻也是可以进去的,为什么偏偏拦着城主不让进? 还让她有机会出去求援呢? “各位小可爱们,不妨想想,怨境和枉死城存在的依据是什么?” 齐烽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话,而后一把甩开手上的绿毛,晦气地拍了拍手。 “谁这么缺德?!造顶绿帽子。” 第37章 是一队,也是一对 怨境和枉死城存在的依据是什么? 看来跟城主关系不浅了。 连怨主都只能阻拦,却不敢动的人。 “幸好你们来了,这下我姐有救了。” 林墨一脸庆幸地看了圈众人。 众人环视了一眼这店里花花绿绿的服装。 不由得眼前一黑。 现在问题又来了,大家进去只能扮成夫妻。 可一帮大男人。 谁来扮成女人? 主要是谁愿意? 无声的试探在众人的交汇的眼神中摩擦着。 泰哥闷闷地嗓音传来,带着几分试探,“我这个大体格扮女人怎么也不像吧,是不是可以排除我了?” 看了眼泰哥接近两米的身高,健硕的肌肉,这确实不能怪他,怎么扮也不像。 让他扮成女人恐怕比让他扮成座火山还难。 排除泰哥,剩下的人里还要排除掉小悠这个小豆丁。 然后,还剩下谢南州、江又年、孔鹊、赵明、林墨、齐烽以及跟着他的3个人。 总共9个假扮成女性的参考人。 泰哥是可以假扮成丈夫的。 所以现在总共是十个人。 可以组成五对夫妻。 那就需要从9个人里选出5个人假扮成孕妇。 孔鹊看了下形势,自觉举起手来。 “我自愿当孕妇,我要和泰哥组队。” 他要是不主动,搞不好等会儿被分到跟谁一组呢! 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泰哥最能给他安全感。 现在场上还剩下8个人。 谢南州一把把江又年拉出了局。 “我和江又年一队。” 众人视线齐齐地放在了两人身上。 孔鹊和齐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是一队,也是一对。” 齐烽摩挲着下巴,说了句江又年听不明白的话。 孔鹊冲齐烽抛了个媚眼,“哥们儿,懂我啊。” 反正现在谢南州已经表示了他要和江又年一队,至于谁扮孕妇就是他们俩内部决定的事情了。 剩下的6个人面面相觑。 齐烽双手环抱,无所谓跟谁一组。 可剩下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齐烽是剩下的人里唯一一个大佬了,抱紧他的大腿。 生存率不知道能高多少呢! 几人蠢蠢欲动,就看谁能抢到齐烽。 林墨趁势一把抱上齐烽的胳膊,“齐哥,我们俩...”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明给打断了。 “林墨,别坏了规矩啊!人家齐哥又不是非你不可。” 江又年总觉得这话是在指谢南州和他。 另外三人也不干。 最后只能抽签决定了。 于是,6个大男人在小悠的主持下开始了抽签。 “我说‘开始’,你们到时候就跟我一起念‘哦哦喂!手心手背,男生女生配!’,反正成一对出去一对。” 就这样,一个荒谬的场景诞生了。 六个大男人围在一起,“哦哦喂!手心手背,男生女生配!” 第一次,就把林墨和齐烽票在了一队。 林墨开心地扯着张血盆大口冲另外四人炫耀。 齐烽已经被抢走了,其他人就无所谓了,随意地分配成了两队。 林墨看了眼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齐烽,默认自己担任妈妈的角色。 这边小悠幽怨地站在谢南州和江又年的面前看他们俩在讨论一个“你当爸爸还是妈妈的问题。” 谢南州:你当妈妈,我当爸爸。 江又年:凭什么?我想当爸爸,你当妈妈。 谢南州:爸爸更危险,我比你能打。 江又年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啊,妥协了。 “好吧。” “那我呢?你们都进去了,我怎么办?” 小悠孤零零地站在二人面前。 眼见其他人都已经开始在换装了,自己还没有去处。 谢南州拍了拍小悠的脑袋,“放心,不管我们俩谁当爸爸,谁当妈,你都是我们的儿子,咱们一起进。” “好耶!” 得了保证,小悠又开心起来。 开始去帮江又年挑衣服和假发。 幸亏林墨这店里不只是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还是有正常人穿的衣服的。 ‘爸爸们’不用特意换装,但是他们要帮自己的‘老婆们’打扮打扮。 谢南州这边明显进度更快,因为他们还有个‘好儿子’。 三个人干活,总比两个人更快。 “泰哥!你给我脸上画的什么东西?!” 孔鹊尖锐的声音从角落的化妆台前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孔鹊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 泰哥把口红都涂到孔鹊人中上去了。 那个眼影,也糊满了整个眼皮。 整张脸看上去跟块调色盘一样。 “哈哈哈哈!还不如我呢!” 只见另一个角落里,林墨笑得前仰后合。 那张脸转瞬暴露在大家眼中。 苍蝇腿假睫毛、烈焰大红唇,风情酒红大波浪。 江又年看了眼众人的成果,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 这像孕妇吗? 这一个个打扮得恨不得能把酒吧的台子蹦烂咯。 哪里像是要去上什么母婴培训班的?! “我帮你擦口红。” 江又年愣神之际,谢南州已经打开口红,整张脸都凑到了江又年的面前。 谢南州冰凉的手指捏在江又年的下巴上,另一只手拿着口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又年。 “嘴唇张开一点,我帮你涂。” 对上谢南州的眼神,江又年感受到下巴上传来的冰凉触感。 心里一慌,连连做了好几个吞咽的动作。 在谢南州倾身向前的一瞬间,江又年一下子侧身躲开。 口红在他的嘴角擦出好大一条污迹。 谢南州眸中闪动着笑意,“你躲什么?擦脸上了。” 江又年面上不显,但是耳尖通红。 心口也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但是刚刚那种氛围真的...太危险了。 江又年对着镜子擦掉脸上的口红,对还在往脸上加料的几位‘妈妈’提醒。 “咱们扮演的是孕妇,哪个孕妈妈会打扮成这个样子?都朴素些吧,画个淡妆。” 而后江又年的视线在孔鹊故意垫得老高的胸部闪过。 “穿个高领或者戴条围巾挡一下喉结就行了,有些地方不要特意弄得那么夸张。” 闻言泰哥果断出手一把将孔鹊垫的东西扯了出来,刚才他就觉得孔鹊太浮夸了。 “给,这顶假发适合你,我妈就是这个发型。” 小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顶深棕色的长发。 不是那种色彩耀眼的波浪卷发,就是淡淡的,自然的长发。 发尾微微翘起一些弧度,让人显得更加温柔。 江又年接过头发,在谢南州的帮助下戴在了头上。 戴上后,谢南州仔细地整理着江又年额头上的假发刘海。 凑得很近,对视的一眼,江又年看到了谢南州眼里的笑意。 那种看了让人心慌慌的笑。 谢南州凑得离江又年更近了些。 一句话直接让江又年红温成了小龙虾。 “我老婆,真好看。” 第38章 有什么东西在江又年的脑子里碎了一地。 谢南州在看到江又年红温的一刻憋着笑迅速退开。 在触及谢南州的笑容后。 江又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谢南州,你再开这种玩笑试试?” 小悠看清楚江又年的样子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就说我眼光好吧,江又年,你好适合这个发型!” 话音刚落,一巴掌啪的一下子打在了小悠的头上。 小悠吃痛地捂着脑袋,转头去找罪魁祸首。 却发现是谢南州,只能偃旗息鼓地抱怨。 “干嘛!小谢哥哥,你打我干什么?” “他现在是你妈,你从现在开始就要改口,万一在里面说漏嘴了怎么办?” 谢南州示意小悠叫一声听听。 只见小悠憋红了脸,对着一身女装的江又年叫了声,“妈。” 江又年差点没一口气呛死,他才二十一岁,哪里来的十岁的儿子,况且还是给人当妈! 现在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先适应了,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呀!这是谁呀?!小江!你好美啊!” 一旁刚卸完妆的孔鹊转眼看到了妆造完成的江又年。 一下子凑了过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见江又年穿着一身米白的毛呢大衣,深灰色的围巾衬得那张白净的脸蛋更加耀眼。 主要是那顶贴脸的假发,完美修饰了江又年本就不明显的男性脸部线条。 朦胧的发帘下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不加修饰的唇呈现出自然的樱粉色,闪动着自然的光泽。 这不就是一个妥妥的清纯美女嘛! 孔鹊一叫,其他人都跟着看了过来。 齐烽惊艳的目光一刻也没从江又年身上离开过。 “小江,你以后能不能经常这样穿,真养眼。” 齐烽话音刚落,迎面一顶绿毛假发就丢到了他的脸上。 “滚!” 谢南州起身把人通通都撵走。 “哟,这就护上了?还不让看?” 齐烽一把甩开晦气的绿毛,不怕死地继续挑衅谢南州。 “他现在是我老婆,我孩子的妈,我家的,为什么要给你看!” 谢南州此话一出,小悠立马跟他站到了统一战线上,把江又年挡了个严严实实。 江又年看了眼面前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正在贴假孕肚的手忽然间就无力起来了。 这俩家伙入戏也太深了。 “喂!你们俩,没事儿干就赶紧过来帮我弄一下这个肚子。” “来了,老婆。” “来了,妈。” 两个人瞬间消失在齐烽的面前,齐烽看了眼那和谐的一家三口。 被气得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我也要学学你们的敬业。” 转头齐烽就扭着两条大长腿回了林墨身边。 “老婆,我回来啦!” 根据江又年这个模板,其他人很快就又重新打扮好了。 众人齐齐站定,互相打量着对方。 而后小小的铺子里爆发出了尖锐的嘲笑。 “哈哈哈哈!孔鹊,你胡子没刮干净!” “你还说我呢!林墨,你自己看看,毛孔这么大,粉都没擦匀!眉毛化得跟个蜡笔小新一样。” “哈哈哈,那什么!大家尽量穿长衣服啊,挡一下...那个...下面...别暴露了。” 一番调整之后,互相确认都没问题。 小悠举起小手提议,“我们拍张照吧。” 众人期盼的眼神齐齐看向了谢南州。 谢南州神色不明,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口。 可转头看到了江又年同样期盼的眼神,谢南州摇头苦笑,真是拿这群家伙没办法。 “拍吧,省着点儿电,一户一张,再来张大合照。” “好诶!” 随后,“咔咔”一顿拍。 原本作为线索的手机,相册里不仅没找到一张有用的东西。 还又多了几张照片。 谢南州点开其中一张放大了看,满意地弯起了嘴角。 “对了,手机里的线索看了吗?” 江又年整理了一下假肚子,看向呆呆看着手机笑的谢南州。 “我翻过了,相册里没什么东西。” “什么?!那个可恶的老板敢骗我!看我不去砸了他的店!” 孔鹊一听此话,气得一蹦三尺高。 泰哥看着他那个跟着起飞的假肚子。 心有余悸地把他拉住,“你要时刻记住现在你是孕妇,哪儿能这么蹦?” “哦!” 孔鹊心虚地应承下来,小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要真是骗了咱们,回头我陪你去,把金链子抢回来!” 泰哥拍了拍胸脯跟气呼呼的孔鹊保证着。 孔鹊眉头一皱,娇滴滴地掩面靠上了泰哥的胸膛。 “老公~还是你对人家好~” 那声音,看得众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泰哥都不自觉地虎躯一震。 小心推开孔鹊,“老板,咱们还没进去,待会儿再演。” “走吧,大家注意点儿。” 谢南州一声令下,众人以家庭为单位在不同的时间进入了小区。 而后在小区楼下会合。 “我们刚刚打听过了,培训班在2122号。” 齐烽和林墨先进来,已经去打探好了位置。 “好,咱们走吧。” 进了21栋的电梯,孔鹊夹着嗓子冲众人嘀咕,“这个小区装修好变态,公区装得跟个夜总会一样。” 这次确实不怪孔鹊嘴毒,就连江又年都觉得那个装修像个夜总会。 一个笑话的功夫,电梯停在了22层。 谢南州一个眼神,大家纷纷回神,提高了警惕。 出了22层,发现这里是个大平层。 明明这里是居民楼,会按照规划建成一套一套的房子。 可22层就是一个商业楼的大平层。 出了电梯,迎面的墙上印着几个大字:幸福母婴培训班 跟着指示右转,一扇玻璃大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那门牌上赫然写着:2122 “欢迎光临。” 众人视线从门牌上移开,循声望去,不知何时那玻璃门里出现了个身着黑衣的女人。 就隔了一扇门看着大家。 “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女人虽然笑着,但是眼神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江又年手放在小悠的肩膀上,往谢南州身后退了退。 “我们这里不接待小朋友哦。” 那黑衣女人的视线在小悠的身上掠过,而后看向江又年。 谢南州一把揽在江又年的腰上,“不好意思,我们家里没有人照看孩子就带着一起来了,他很乖的,不会调皮。” 那黑衣女人在小悠故意卖萌的脸上看了几眼,而后松了口。 “行,那你们先跟我过来登记吧。” 众人跟着进了2122,身后的玻璃门应声关上。 第39章 you jump,i jump 黑衣女人带着众人到了一间会客室。 自我介绍着,“我是这里的经理,我叫周梅。” 看着几个大腹便便的孕妇都被各自的老公细心扶着坐下。 周梅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起身冲外面叫了声,“小林,倒几杯温水进来。” “我们这个培训班,是专门为新手妈妈和新手爸爸准备的,初为父母,肯定对生产这件事知之甚少,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你们解决这个问题。” 周梅的眼神看向谢南州、江又年,还有坐在谢南州另一侧的小悠。 “但是,我看你们俩这么年轻,已经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应该比较有经验了,为什么还要来参加我们的培训呢?” 那眼神实在凌厉,让人没有思考的时间。 怎么办? 怎么答? 江又年脑子里一片混乱。 就在谢南州想好了一个对策要开口时。 那门应声推开。 一个穿着粉色工作服的女孩儿端着几杯水进来。 却在看见谢南州和齐烽时瞬间愣住了。 林墨激动得差点原地暴起。 齐烽及时一巴掌拍在了林墨的背上,那声“姐”瞬间化作了一阵急促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哎呀!老婆你怎么了?怎么搞的,又呛到了,小姐姐,麻烦给我们一杯水。” 齐烽状似体贴地上前拍了拍林墨的背,暗暗警告他,“冷静。” 眼前的小林就是被困在22楼的林墨的姐姐,林纾。 也就是城主真正要救的人。 林纾靠近齐烽和林墨,拿出一杯温水递到林墨的手上。 笑得温柔,“喝口水缓缓,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以后要更加谨慎些哦。” 那眼里藏着林墨这个亲弟弟才能读懂的警告:臭小子!给我好好演! 林纾送完水后,恭敬地跟周梅招呼了声。 “周经理,那我先回工作间了,有什么事你叫我一声,我就在2206,走廊尽头那间。” 林纾特意强调了2206这个房间号,谢南州暗中跟林纾对视一眼,表示收到。 周梅却严厉地看了眼林纾,“出去吧。” 再次回到话题,周梅忘了刚刚要问谢南州他们的问题。 转而说起了其他的,“我们这个培训班暂时是免费的。” 免费的? 不以赚钱为目的的公益组织? 有这么好的事? “周经理,暂时是什么意思?” 谢南州指尖轻点座椅把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梅。 不仅是因为这个女人看上去不简单,实在不容人分神。 还因为这个怨境太厉害,谢南州不敢分神。 毕竟现在托儿带妻的,他输不起。 周梅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笑笑,“培训结束后有一场考试,需要新手爸爸们参加,如果考试过关就可以免培训费。” “那要是没过关呢?” 只见周梅淡笑的脸庞渐渐冷了下来,意味深长地扫了一圈‘爸爸们’,“没过关,自然是要付出培训的代价。” “好了,我让人给你们安排住宿,培训的这几天需要住在22楼。今天很晚了,明早开课,不要迟到哦。” 周梅起身离开会客室。 众人瞬间松了口气。 这个周梅的眼睛跟扫描仪似的,全程几对假夫妻都表演得极尽恩爱,生怕露馅儿。 现在片刻的松懈,还能思考的也只剩下江又年、谢南州和齐烽了。 会客室角落的摄像头正闪着红灯,三人默默对视了一眼。 齐烽仗着手长,在看不见的地方掐了把打算畅所欲言的几个傻蛋。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进来之前大家就说好了,掐人、打人,就代表闭嘴信号。 可不能因为口无遮拦这种低级错误暴露身份。 听刚才周梅的口气,大家就明白了。 考试过关就能免除培训费。 不过关,那代价恐怕就是you jump,i jump 了。 一会儿工夫,会客室大门打开,一个同样穿着粉色工作服的小姑娘进来。 给五个家庭分别发了一张表格。 “请各位宝爸宝妈们先填写一下登记表。” 接过表格,众人眼前一黑。 完了! 那表格上抛开姓名、身份、民族、婚姻状况这些基本信息吧。 下面还有什么孕妇超声诊断、孕周、血压、宫底高度、胎位、胎心率等等大家一个都看不懂的专业名词。 毕竟在场的,就只有泰哥一个结过婚的。 而且现场还没有学医的。 那小姑娘就在面前坐着,笑眯眯地盯着大家写。 连讨论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只好磨磨蹭蹭地拿起笔先填着基本信息。 还好泰哥是懂的,这些东西他在他老婆怀孕的时候就已经门儿清了。 因为他没错过他老婆的任何一次产检。 这张表格是要填写孕妇最近一次孕检的结果。 泰哥飞快地填完表格,在接收到众人求助的视线后。 突然站起来,利用他老婆怀孕时遇到的一些问题去请教工作人员,转移她的注意力。 孔鹊就状似好奇地拿着泰哥填满答案的登记单。 开始四处去跟其他人交流心得。 “哎呀!你这个值比我还高0.1呢!” “诶?我看看你的呗!” 东拉西扯一圈,几张表格就全都填好啦。 为免起疑,都在泰哥的数据基础上稍微上下浮动了一点。 江又年的视线忽然间落在了谢南州手里那张表格的婚姻状况一栏上。 那里被谢南州在“双方初婚”的地方打了个钩。 结婚登记的时间让江又年眼前一亮。 那不是他初进黄泉,第一次见到谢南州的日子吗? 只是年份往前挪了一年。 江又年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时距离期末考试就只有两天了。 可是,谢南州怎么会记得?巧合吗? 把众人的表格收上去后,工作人员带着大家出门右转,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 路过了林纾之前暗示的2206。 然后继续右转,进入一条长廊。 停在了2216门前,小姑娘把钥匙交给了为首的谢南州。 “我们这里都是集体宿舍,2216是这里最大的一套房,刚好5个房间,就安排给你们了。” “好,谢谢你。” “不客气,早些休息。” 那小姑娘笑眯眯地转身离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谢南州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房门应声打开。 开灯一看,这套房确实不小。 一个客厅,五个单独房间,还分别有配套的洗手间。 看完基本设施后,谢南州一个眼神示意,齐烽“啪”的一声把灯关了。 而后两人迅速在房间里搜寻起来。 确认没有摄像头后,才纷纷松了口气。 这口气从一进来就吊着,时刻不敢松懈。 确认终于逃离监控范围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孔鹊一把将衣服里的假肚子扯了出来,“诶?!林墨你搞的什么材质?这肚子还挺逼真,就是捂着不透气!可憋死...” “叩!叩!” 孔鹊的话被门外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众人瞬间警惕起来。 门外敲门声又响了一遍,而后传来了周梅的声音。 “孔鹊是哪位妈妈?麻烦出来一下。” 众人回神,惊恐地看向将假肚子提在手上的孔鹊。 纷纷上前,手忙脚乱地帮忙把假肚子往他衣服里塞。 就在这时,门把手‘啪嗒’一声从外面被压了下去。 第40章 性别男 谢南州和齐烽第一时间挡在了门口。 周梅手上拿着刚才几人填的登记单,被眼前两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视线。 随即松开了放在门把上的手。 往后退了一步。 “两位,麻烦帮我叫一下孔女士。” 谢南州视线从周梅放开的门把手上掠过。 语气凉薄,“周经理,以后没经过允许还是不要随便打开别人的房门了。” 却不见周梅脸上有一丝尴尬,“好的,不好意思。麻烦帮我叫一下人呢。” 身后孔鹊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周经理,你找我啊?” 谢南州和齐烽让开一条道。 只见周梅从一叠单子里拿出孔鹊和泰哥填的那一张。 指着一个字迹潦草的地方给孔鹊看。 齐烽和谢南州顺着周梅指的地方看见那处字迹后神色一紧。 只见性别一栏,孔鹊赫然给自己写着:男 这个家伙! 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谢南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孔鹊惊恐地看向自己下意识写下的性别,那个字就是再潦草,也能认出来是个大写的“男”。 对上周梅审视的眼神,孔鹊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哎呀!你真是啊!从怀孕了就迷迷糊糊的,让你帮我写个性别,怎么写到你自己那里去了?” 泰哥及时从屋里挤出来。 一手揽在孔鹊的肩上,宠溺地数落着一脸惊恐的孔鹊。 孔鹊瞬间反应过来,翘着兰花指就呵呵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还真是!我这脑子里短时间就只能记住一件事,记住帮他写个性别男,怎么把我自己的也写成男的了?!” 林墨拉着江又年打起了圆场,“是啊!我从怀孕了吧,也是这样,整天迷迷糊糊的,我老公说我一孕傻三年呢!” 周梅恍然地把单子收了回去,“原来是这样!孕妈妈们孕期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爸爸们要好好照顾她们。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 门再次关上,所有人瞬间卸下面上的伪笑。 个个冷面寒霜地看着孔鹊。 等到走廊里彻底没了脚步声后。 谢南州顺手将门反锁了起来。 “最后进门的一个人,以后一定要记得随时反锁。” 经过刚才的教训,大家算是长了教训了。 谁知道周梅竟然会直接开门进来。 现在孔鹊的假肚子还被他卡在裤腰上。 刚才根本就没有时间来进行精细的二次伪装了。 只能先兜在裤腰上。 “想来在培训结束前大家暂时不会有危险,真正的危险是那场考试。” 江又年若有所思地坐在了沙发上。 谢南州顺势跟着坐下,其他人各自找位置落座。 今晚先进行一次小型会议,商量商量后面的事情。 “明天,找机会跟林纾接触,她目前看上去是安全的,不要暴露我们跟她的关系。” 看今天林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变成工作人员的,但值得庆幸的是人暂时安全。 谢南州把这个任务安排给了齐烽和林墨。 要不是齐烽,今天在会客室林墨这个沉不住气的就暴露了。 “我补充一点,‘妈妈们’咱们的假肚子尽量忍这几天,不要轻易卸下来,刚才太危险了。” 江又年看了眼手还放在裤腰上兜着的孔鹊。 孔鹊心虚地点了点头,“知道啦!” “那接下来我跟大家科普一些关于孕妇的东西吧,也许做不到面面俱到,但是应个急应该够用了,不然下次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接下来,就是泰哥的业余班母婴培训课堂了。 泰哥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讲了下。 还结合了一些他和他老婆的事例,方便大家进行情景假设和记忆。 万一哪天被问到了,还能扯出来说说。 有具体事件支撑,说出来的话才更有信服力。 所有人都听得很认真,毕竟是关乎命运的大事。 小悠也在一旁跟着听,还时不时地能够进行抢答。 孔鹊感叹,“果然是新脑子好用啊!我都没记住的他一个小屁孩儿竟然记住了。” 讲完的时候都差不多凌晨一点了。 “都睡吧,明天都谨慎些,培训千万要认真听。” 留下这句课堂结语,所有人都以家庭为单位,分房休息。 等江又年回过神时,才发现小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么看,还挺可爱。” 谢南州一把将小悠抱了起来,“我先带他去洗漱,你再坐会儿。” “我跟你一起吧,他都睡着了,你一个人怎么帮他洗?” 江又年挺着大肚子跟在谢南州身边。 两个人简单地帮小悠洗了脸,擦了手。 谢南州让江又年把小悠扶着,而后自己竟然蹲下身去脱了小悠的鞋,嘴上嫌弃,却老实地洗着孩子的脚。 “真臭啊!” 看着谢南州撇到一边的脸。 江又年莫名觉得滑稽,哈哈笑了起来。 平时装模作样的谢南州,最近倒是鲜活了不少。 江又年不得不感叹,谢南州对小悠是真好。 连给人洗脚的活儿都愿意干了。 不枉费这小屁孩儿整天跟在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了。 “你笑什么?” 谢南州抬起头来看向笑得一颤一颤的江又年。 浴室氤氲的灯光和雾气中,竟然莫名有一种温馨的气氛。 安心睡着的大儿子,怀着二宝的温柔妈妈,撸袖子替儿子洗脚好爸爸。 这种气氛,让江又年莫名地开始觉得暧昧。 他们不就是在帮小悠这个小崽子洗漱吗? 但是,这件事要是出现在妈妈、爸爸、儿子这个人物设定中。 就让人开始莫名浮想联翩。 主要是他们现在就生活得像一家三口。 待会儿三个人还要一起睡呢! 在江又年愣神之际,谢南州就已经把小悠接过去丢在了床上。 “洗漱吗?” 谢南州出现在江又年的身后。 江又年从氤氲的雾气中看到了镜子里出现在身后的那个身影。 谢南州撸起的袖子还没有拉下来,一身简单的黑色衬衣被他穿得格外有韵味。 整齐的头发被他抓得凌乱了一些,江又年觉得这会儿要是再给他加副眼镜,看上去就跟衣冠禽兽没差了。 “你骂我?” 镜子里的谢南州忽然间往前凑近了些。 江又年看到那张帅气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颈侧。 那三个字喷涌的热气就在他的耳后。 让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而且,谢南州怎么知道自己刚才在心里yy他? “叮咚!” 二人在镜子里面面相觑。 “什么声音?” 谢南州忽然间眼眸一亮,“是手机!” 第41章 小兔子乖乖 谢南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 屏幕上赫然显示有新短信进来。 手机一到手谢南州就检查过了,里面根本就没有电话卡。 怎么可能发得进来短信呢? 二人脑袋凑在一起。 谢南州点开信息。 只见那对话框里弹出来几个字: 女儿,妈妈想你了。 什么意思? 江又年和谢南州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条短信的意思。 而且翻遍了手机,也没有发现之前的任何信息。 二人点开短信的发件人。 保存了那串电话号码。 没有电话卡。 也没有网络可以连接。 所以,现在这个手机就只能接收到信息。 即便知道发件人的号码,也没办法打电话或者是发信息出去。 现在只能通过这条短信推测手机的主人是一位女性。 其他的一概不知。 “睡吧,明天找机会看看这个培训中心有没有可用的通信设备。” “好。” 夜色宁静,一夜无梦。 一到早上七点,走廊里就忽然间响起了广播。 那声音震耳欲聋,吓得众人齐齐从床上跳下来。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明明是甜美的儿歌,却因为播放的时间和音量,反而显得这首歌那么刺耳又诡异。 广播里刺耳的歌声还在咿咿呀呀。 众人龇牙咧嘴地在飞快地洗漱着。 因为刚刚齐烽一被吵醒就起来打开门看过了,走廊里每一户门前都站着穿粉色衣服的工作人员。 “能不能把广播关了?吵死人了。” 只见2216门前的工作人员眯眼一笑,“您好,请赶紧起床洗漱,整层楼的人在餐厅集合完毕之后广播才会停下。” 所以齐烽一关门就赶紧挨个敲门叫起床。 众人飞快地洗漱完毕出门。 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前往餐厅。 然而那广播依旧没停。 滋滋啦啦的“小兔子乖乖”从广播里传出来。 大家一路上都痛苦地捂着耳朵。 反观那些工作人员,一个个面不改色地笑着。 好像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根本影响不了她们分毫。 众人跟着工作人员一路转来转去,出了昨天进来的大门,然后走向了电梯左侧。 那边同样也是一扇玻璃大门。 被隔成了几个大单间。 一路望去,看见了餐厅、教室等字样。 众人被工作人员引着进了餐厅,只见那里已经坐着很多人了。 都是成双成对的夫妻。 此刻广播还没停下,噪音让所有人都没有进食的欲望。 只是烦躁地看着门口,就想知道是哪些磨蹭的家伙还没收拾完! 再等了大概十分钟,两道身影行色匆匆地出现在门口。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搀着一个头上裹着纱布的男人站在门口。 在看清楚那女人的脸时,众人神色大惊。 那不是? 不是那天他们在医院门口帮助的那个......王娟吗? 她怎么又来了? 而且看她老公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头上的纱布还渗着血。 众人不得不感叹,这徐志国命还真大,22楼摔下去还没死? 这班......是非上不可吗? “我当年高考要是有他这身残志坚的毅力,顶尖学府不得任我选吗?” 孔鹊低声在众人面前嘀咕着。 在王娟走过来的时候,众人惊慌地低下头来。 这个王娟可是见过他们一群人的。 要是待会儿把他们认出来了怎么办? 这可是个很棘手的问题了。 好在王娟扶着徐志国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 离大家很远。 众人现在连头都不敢回了,生怕王娟认出他们几个。 早饭搭配得很营养,大家慢悠悠地吃,齐烽扫了眼王娟夫妇二人已经吃完出去了,才示意众人抬头。 周梅突然间出现在餐厅,留下这样一个通知,而后转身离开。 “待会儿还有一场补考,我邀请大家一起去观摩。” 江又年顺着周梅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只见她快走几步追上了王娟,在跟他们夫妻俩说什么。 吃完饭后,大家被领着进了一间教室。 只见那黑板上居中写着几个大字:第一次补考 下面还写着几个名字,就像是从前高中月考一样,会按照座位号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那黑板上赫然写着:徐志国、陈刚 教室里把补考区拉了警戒线围了起来。 其他观摩的人,都坐在教室后面的空位上。 王娟坐在离考试区最近的一排空位上。 江又年几人怕暴露身份,纷纷坐在了靠后的位置。 九点整的时候,周梅拿着一个密封袋进了教室。 示意观摩区的人安静,而后开始分发试卷。 考试时间总共一个半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考场上的两人一直在奋笔疾书。 那架势,江又年看出了当年自己文科答题的笔速。 那厚厚的一叠卷子,好像题量不少。 远远看去,答题卡上不仅有选择题,好像还有判断、简答、论述。 最后那一页,竟然还有个作文?! 这......搞不好,还真写不完。 看了眼严厉监考的周梅,江又年合理怀疑,这家伙以前不会是做教导主任的吧。 说实话,还真有那个气势。 时间过得飞快。 考场上徐志国的精神明显有些崩溃了,手脚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现在距离考试结束只有十几分钟了,但是徐志国那满满的两面作文纸还是空白。 恐怕是写不完了。 江又年看了眼谢南州笔直干净的右手手指,看上去不像是自己这种因为字写得太多导致手指变形的文科生。 不免有些担心。 “谢南州,你笔速快吗?” 闻言谢南州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微翘的嘴角隐约流露出淡淡傲然,“你猜呢?” “周经理,我要交卷。” 另外一个叫陈刚的男人举手示意交卷。 周梅严肃地点了点头,而后把试卷收走上了讲台。 林纾被周梅叫了进来,代替周梅开始监考。 林墨在教室后面激动得把脖子伸得老长,林纾注意到他,翻了个白眼无视他。 周梅拿着试卷到了角落的座位上,开始了阅卷。 那个叫陈刚的男人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坐在座位上。 应该是要当场拿到考试结果才能走,或者......根本就走不了。 “天啦,好恐怖。” 林墨和孔鹊二人抱团,看着周梅阅卷的背影就已经开始怕了。 “叮铃铃!” 钟表指向了10点30,广播准时响起提示音。 周梅刷的一下抬起头来,示意林纾赶紧去收卷。 “不要!不要收!再给我半个小时好不好?就只要半个小时!!” 徐志国痛哭着压住试卷不让收走。 林纾看着徐志国头上的绷带,有些不忍心。 就迟疑了一下,身后周梅迅速起身。 一把将林纾推到了一边,狠厉地将徐志国的试卷扯了出来。 “时间到!禁止作答!全体起立!” 第42章 在楼下等你 随后整个教室的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除去考试区的二人,就连后面观摩区的人都跟着站起了身。 谢南州等人在触及周梅冷厉的视线后也跟着起身。 只见众人神色严肃。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周梅在讲台上阅卷的手上。 根据她的动作,就能看出是在打“钩”,还是在画“叉”。 不过几分钟,两份考了一个半小时的试卷就已经批阅完成了。 “陈刚,90分,考试通过。” 那个叫陈刚的脸上瞬间露出狂喜,转身带着他的老婆就出了考场。 徐志国战战兢兢地站在课桌前,腿还在打颤。 只见周梅将那份四处浸着血红墨水的答题卡拿了起来,看向徐志国的眼神如同看向一具冰冷的尸体。 “徐志国,75分,不及格。” 不及格! 徐志国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座位上,再也站不起身。 “75分怎么都不及格?不是100分的卷子吗?” 江又年低声在谢南州的耳边低语。 “你们是新来的吧,这个试卷是100分没错,但是90分才是及格线。” 谢南州身后一个长得胖胖矮矮的男人在听到江又年的疑问后。 压低了声音跟二人解释。 “及格线这么高?!” 孔鹊看了眼踏实可靠的泰哥,有些担心起来。 所以这个培训班最危险的就是‘爸爸们’。 “安静!” 察觉到教室后面的议论声,周梅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厉声呵斥。 “徐先生,请您支付培训费用。” 周梅拿着答题卡走到徐志国身边,轻飘飘地将那张决定着一个人生死的答题卡丢在了徐志国面前。 只听见“哐啷”一声响,教室左侧的四面窗户应声打开。 所有人跟着声音转头望去。 22层的高楼,对面没有能够遮挡的房屋。 簌簌的寒风从大开的窗户外长驱直入。 刮得人脸颊生疼。 这是?! 四面窗户?不就是那天他们在楼下看到的跳楼的那间屋子吗? 那接下来? 就是? 江又年心里升起惊涛骇浪。 震惊地看向已经开始向窗户那边走的徐志国。 他脸上此刻不见了几分钟前的那种恐惧。 反而像是失去了神志,一脸麻木的模样机械前进。 周梅就站在窗户边,如同来自地狱的索命使,带着对生命的绝对淡漠,阴骘、嗜血。 手上传来刺痛。 江又年侧头看去,谢南州以眼神示意他看周围的人。 这时,江又年才发现身边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呆滞、麻木。 就连孔鹊几人都变成了那个样子。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齐看向徐志国前进的方向。 整个教室,除去周梅,还保持神志的就只有江又年和谢南州了。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周梅凌厉的眼神精准地看向了江又年和谢南州的方向。 江又年心口一窒,不自觉地收紧手指,那里还拉着谢南州的手。 手心传来同样力度的回握,江又年稳住心神,开始拿出紫薇失明的演技来。 眼睛对着一个方向不动,眼前瞬间失焦模糊。 周梅审视的视线半晌还没有移开,江又年的眼睛已经酸涩得不行了,不敢眨眼,表情都不敢变。 只能不断加重手心的力道,谢南州的手都快被江又年捏断了,周梅终于把视线移开了。 江又年和谢南州悄悄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这时徐志国已经机械地爬上了窗台。 没有任何犹豫,一跃而下。 瞬间消失在眼前的人影让江又年心头一震,仿佛有无数的恶魔在深渊遥遥招手,“下来啊,跳下来。” 如果谢南州和泰哥他们不能通过考试是不是也会像徐志国一样? 被操纵着一跃而下? 一想到这种可能,江又年顿时手脚冰凉,脸色煞白。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江又年心口都跟着一颤。 徐志国,落地了。 只见周梅探头冰冷地向下看了一眼,而后砰的一声将窗户都关了起来。 透过外面的光线,赫然可见那窗户上几个字的阴影:幸福母婴培训 如同一道符咒,压在江又年身上让他透不过气来。 江又年想起来了,那天小悠在楼下说窗户边还有个人。 那个模糊的人影就是......周梅! 随着窗户关上的声音,整个教室的人都跟着醒了过来。 王娟醒来后看了眼原本徐志国坐着的位置空无一人,只是问了句,“周经理,我老公呢?” 周梅淡淡地笑了笑,“他去交培训费了。” 只见王娟腆着脸笑着,低声跟周梅商量,“周经理,能不能让我们再补考一次?” 江又年心里大惊! 还补考? 还有机会考吗? 那岂不是只要摔不死就要一直考? 却见周梅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王娟的肩膀,“你去找找他吧,要是有机会你们再来。” “好的,谢谢周经理。” 只见王娟对着周梅千恩万谢,然后起身拿着徐志国的东西出了教室,开始四处找人。 齐烽敲了敲闷闷的脑袋,看向脸色难看的江又年和谢南州。 “刚刚发生了什么?” “回去再说。” 谢南州示意齐烽和林墨看向还在教室里磨蹭着收拾试卷的林纾,示意二人掌握机会。 齐烽点点头,拉着林墨没急着出去。 谢南州拉着江又年快走几步,不远不近地跟着王娟。 王娟正拿着东西站在大门口的服务台,“你好,看见我老公了吗?他头上缠着纱布。” 只见那服务台的小姑娘笑眯眯地跟王娟说着,“徐先生是吧,今天补考没过,他已经交费离开了,没准儿在楼下等您呢?” “哦!好,谢谢你啊!” 王娟提了提手上的包,动作艰难地走向电梯。 手上拿着东西,提不起手来摁电梯,又蹲不下身来放东西。 此时从后面伸来一只手帮王娟按了电梯。 王娟诧异地扭头看来。 只见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站在身后,看起来很是眼熟,但是忘了在哪里见过了。 不远处侧站着个穿白色大衣的孕妇,还有个唇红齿白的小孩儿。 想来是这个年轻人的家里人了。 这家人颜值真高。 王娟在心里暗暗赞叹,而后礼貌地笑笑,“谢谢你啊。” “不客气,小心些。” 电梯关闭的那一刻,江又年心口沉沉地侧首望了过来,看向谢南州的眼神满是担忧。 这次,徐志国必死无疑了。 江又年不敢想象,王娟挺着大肚子到了楼下,看到的不是等待她的丈夫。 而是一具冰冷,也许都不完整的尸体。 会是怎样的绝望。 看样子王娟根本就不知道,甚至没想过徐志国跳楼跟培训班有关。 明明都出了培训班,大难不死,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补考? 考过了就能活。 考不过,就要神智不清地跳楼。 要是跳楼没死,还要继续回来补考。 补考过了能活。 补考不过,又要神智不清地跳楼。 所以,来培训班就是来找死的。 到底是什么在驱使他们不停地来这个培训班呢? 通过这里的考试对他们来说就这么重要? 第43章 第一课 很快,上课铃声响起了。 众人进了教室。 齐烽和林墨在教室门口跟江又年和谢南州碰头了。 看到齐烽悄悄示意手里拿到的一张纸条。 谢南州就明白了,那是林纾给大家传递的消息。 第一堂课的主讲人是周梅。 “各位准爸爸、准妈妈们,第一堂课,就由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课程内容。希望大家认真听课,记住我讲的要点,都是考试会考的重要内容哦!” 此时的周梅换了一身这里的粉色工作服,看上去亲和善良。 简直跟方才那个判若两人,哪有送徐志国下去的狠厉? 这里的课程不容分神,大家都听得很认真。 孔鹊旁边坐了个西装革履的胖子,正拿着手机在打地主。 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玩儿? 孔鹊看了眼那胖子的体型,心里暗暗想着,这家伙要是掉下去,不得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 只见那胖子的老婆转过身来低声跟他说着话,“你干什么?好好听啊,生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吗?你现在不好好听,过几周我生了谁照顾我和孩子?” 那胖子烦躁地把女人凑近的身体推开了一些,“你别要求这么多行不行?我不是陪你来了吗?要不是这里免培训费,你以为我愿意来?” 孔鹊听得火大了,没好气地对着旁边的死胖子翻了个白眼。 还陪着老婆来?! 感情按照他说的,生孩子是他老婆一个人的事儿?! 渣男!!! 刚刚本来还想提醒他好好听,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嘛! 现在?哼!他jump 就jump 吧! 不好好听课的人,该!! 课程期间,有不少人离席。 形形色色的男人,要么说自己接个电话,要么就是要上厕所。 一去,就去了半节课。 说是夫妻课程,好多位置就只剩下孕妇一个人在听了。 江又年本来以为周梅会派人出去把逃课的人找回来,或者是发发脾气。 结果,她就和颜悦色地上完了整节课。 下课后,教室外面的走廊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所有人都出去看热闹。 只见那争吵中心一个孕妇扶着墙站着,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靠在墙上面无表情的男人。 “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跟我结婚?!你连为了我和孩子认真学习这些知识的时间都没有!却有时间陪别的女人聊骚!!!!” 只见那男人满脸的不耐烦,看向女人的眼神没有一丝柔和。 哪怕这个女人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难听?为了跟你来这个破培训班,我请了好几天假!没交接好的工作都是她在帮我弄!你能帮我什么?!只会疑神疑鬼的!” 那孕妇被男人吼得几乎站不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满眼的不可置信。 “交接工作需要叫她宝宝吗?我帮不了你?!那你当初是靠谁的关系进的这个公司啊!” 围观的灼热视线纷纷落在男人虚伪的脸上,眼见面子挂不住。 那男人恶狠狠地指着孕妇露出难看的嘴脸。 “好啊!你现在就自己在这里待着,我要回去上班了,你以为我愿意陪你来这个鬼地方!” 而后男人转身就要坐着电梯下去。 电梯却始终没有反应。 “搞什么!什么破电梯!” 男人气急败坏地踢着电梯门,走廊里传来巨大的噪声。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一点。” 周梅从人群后面出来,神色不变地看着情绪失控的男人。 “你谁呀!负责人是吧?!赶紧的!打电话让人来修电梯!” 男人气急败坏地扯了扯领带。 江又年觉得,这种人渣,还真不配穿衬衣打领带。 说他是衣冠禽兽都抬举了他。 “离开可以,但是要参加培训考试,如果你等不及,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考。” 周梅脸上闪过一丝冷厉。 江又年眼睛瞪得老大,他第一次觉得,周梅简直是正义之神。 现在就要直接送走他。 方才一直处于麻木状态的众人根本不知道不及格的人会面对怎样的处罚。 还纷纷觉得便宜这个渣男了。 “只要考了就可以走是吧?” 那男人烦躁地看了眼周梅,没想到这个培训班规矩这么多。 “是,考了就可以走。” 众人就这样目送着渣男进了考场。 这次周梅没让众人进去围观,其他人也觉得没意思,各自散去。 只有平怨小分队知道,多半有去无回了。 泰哥在教室外面看了眼男人在考卷上随意的勾画动作,都没认真听,他哪里知道答案,分明是在乱做。 “自寻死路。” 大家去餐厅吃过午饭后再回来,路过考试的教室,只见里面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回宿舍的路上,大家碰到了刚刚在走廊里吵架的孕妇。 她提着大包小包的,看样子是要走。 江又年在她路过的时候叫住了她,“你要走了吗?” 那孕妇停住脚步,看了眼江又年同样挺起的肚子。 还有随时跟在他身边扶着的谢南州。 其实早上她就注意到江又年他们了,纯纯是因为夫妻俩颜值高,感情又好。 羡慕地开口,“你老公对你真好。” 江又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站在身边的谢南州还搀着自己。 “遇到渣男当断就断,以后日子还长呢。” 江又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着一个可能都是虚拟的人物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能怨境的一切都太真实了。 让人忍不住也付出了真感情。 那孕妇望着江又年眼眶红红地笑了起来,提了提手上的包。 “谢谢你,我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我爸妈来接我,已经到楼下了,我也不想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了,这婚离定了。” 这个决定好,大家纷纷给她打着气。 “对了,我加你个微信好吗?我都没什么朋友,回头咱们还可以一起交流交流。” 对面的孕妇忽然间拿出手机来要跟江又年加联系方式。 众人神色尴尬地看向谢南州。 谁能想到他们这一群人就只有一个手机,还没有电话卡。 总不能跟人说自己有手机,没卡吧? 江又年尴尬地咳了声,“那个,不好意思,我.....我们没有手机。” “啊?” 可能对面的人也没想到,现在这个社会竟然有人离了手机能活? 看江又年和谢南州也不像是买不起手机的人啊。 心里甚至怀疑是不是他们不愿意。 那孕妇尴尬地笑了笑,“好,没关系。” 谢南州的眼睛在对面孕妇手上的手机上看了又看,而后转身冲孔鹊伸手。 “还有金子没?” 孔鹊一脸吃惊地拍开谢南州的手,暗道这一个个真把他当财神爷了。 一伸手就指望从他身上扣个金元宝下来? “我知道你有,拿出来。” 谢南州看向孔鹊的眼神没有丝毫怀疑,他不信孔鹊只带了一条金链子。 果然,在众人的各种威逼利诱之下。 孔鹊不情不愿地从外套的内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金灿灿的胸针。 “哼!回去你要赔给我!” 孔鹊压低了声音在谢南州跟前控诉。 “行,回去了还你一斤。” 转头谢南州就把胸针递到了对面孕妇的跟前。 “我们用这个跟你换手机。” 第44章 电话号码 “啊?” 那孕妇看向面前江又年一行人,不管男女,气质俱佳,身高都高于普通人。 还能随手就掏出来一块儿金子。 用金子换手机? 这不亏了吗? 他们搞不好是什么没出来见过世面的偏远地区的土豪,连城市里平头老百姓的物价都不清楚。 到底还是没占谢南州他们的便宜,孕妇把面前金光闪闪的胸针推了回去。 “我的手机不值这个价,现在手机很便宜,你们可以去外面买个新的,更贵的。” “不用了,我们就想要你这个,拿着吧。” 江又年一把将金胸针塞到了对面孕妇的手里。 孕妇又果断地把胸针塞回江又年手上,而后为难地解释。 “我自己这个手机确实是不能换给你们,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我所有的信息都绑定了这个号码,给你们了我也不方便。” 虽然很遗憾,但是江又年表示非常理解,自己的手机号码从高中开始就没换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什么高考志愿、学信网、医保、vx、银行卡等等,到处都绑定了信息,号码要是丢了,感觉跟天塌了没差别。 “不过,我可以送你们一个。” 只见孕妇豪气地从包里掏掏掏,又拿了个手机出来。 只不过,那小巧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年代感就是了。 不是触屏版的智能机,是按钮版的老人机。 “这个,送你们吧,我在楼下充话费送的,反正我也用不上。” 什么? 还有这等好事? “里面有电话卡吗?” 江又年满眼希冀地看向那个简陋的老人机。 “有,也是顺带送的,里面现在还有话费呢!可以正常通话、短信,不过其他的就满足不了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众人大喜。 江又年果断地接过那个小巧的老人机。 不再给孕妇拒绝的机会,一把将胸针丢进了她的包里。 “谢谢你!” 孕妇慌张地在包里掏了半天也没找到胸针。 “哎呀!干什么呀?这个老人机就是买最多也就90块钱,送就送了,还给我金子干什么?” 来电铃声响起,孕妇手忙脚乱地接通了电话。 “喂!妈,来了来了,我马上下来。” 江又年拦住她要继续找胸针的动作,“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孕妇无可奈何地笑笑,“行吧,今天算我走大运了。”而后转身离开。 孔鹊看着远去的金子肝肠寸断。 “我今天真是倒大霉了!” 泰哥一把捞起孔鹊将人拖进了房里。 齐烽最后一个进来,顺手把门反锁。 上午上课大家也没有机会把林纾传过来的纸条打开看看。 这会儿又弄到了一部可以通话的手机。 好消息接连不断,让大家信心大增。 齐烽把纸条拆开,只见那皱巴巴的纸条上写着一串歪歪扭扭的数字。 字迹很潦草,看样子当时写得很慌乱。 “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啊?我姐也真是,也不多写几个字。” 林墨动作熟练地撩了撩凌乱的长发,颇有些娇俏味。 江又年看着那串数字在心里默默数着,11位数?! “是电话号码。” 谢南州的声音应声响起,江又年要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嘴边。 每次谢南州都能跟他想到一处,甚至还能赶在他之前说出来。 要不是知道这是个活生生的人,江又年都快要怀疑这家伙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了。 齐烽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串号码。 “林纾给我们这个电话号码是什么意思?这是谁的?” “是谁的打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谢南州已经拿出那个老年机开始输入号码了。 “嘀——嘀——” 电话通了,众人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随着电流声“滋”的一声,对面传来了电话接通的声音。 “喂!”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根据音色判断应该是30多岁的年纪。 这边谢南州没说话,那边的男人又“喂!”了一声。 紧接着电话那头又传来了一个女人惊喜的声音,“老公!宝宝踢我了!快点儿过来!” 电话随后被啪的一声挂断了。 “也是一对夫妻,妻子也怀孕了。” 江又年默默思索着夫妻、怀孕和培训班的事情。 林纾也没有说别的,只是提供了这串号码。 那这串号码来自哪里呢? 电话那头的夫妻跟培训班又是什么关系? 还是说林纾的意思是让大家把那对夫妻引到培训班来。 可那不是害人吗? “我觉得这肯定是培训班的推销电话,掌握客户信息,然后把人引过来再狠狠地折磨。” 孔鹊一手撑着自己的腰,一手握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兴奋的情绪难以遮掩。 又是这样,江又年想起了上次孔鹊也是这么推测猪蹄被下毒的。 “如果是推销电话,林纾她何必要冒险把消息传给我们呢?工作人员不是可以直接光明正大地打电话吗?” 谢南州摇了摇头,这个推测,显然是不合理的。 “电话那头的人也许跟这个怨境的怨主有关呢?” 到目前为止,也只有江又年和谢南州看到了周梅这个执行者,并不能确定她是否是怨主。 毕竟在湖娘那里大家就被带入了误区,差点找错了攻略对象。 现在不敢轻易认定怨主了。 “我赞同,咱们等会儿再打电话过去试探试探。” 齐烽对江又年提出的这个观点表示赞同。 “对了,刚刚徐志国补考结束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泰哥甩了甩还有点儿迷糊的脑袋,忽然间想起了那一段空白。 “所有人都被控制了意识,徐志国也是,没有丝毫犹豫就从22楼跳下去了,你们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众人在听到自己被控制了的事情后,满脸吃惊和疑惑。 江又年和谢南州明白了。 他们那时候完全没意识,更不要说是记忆了。 “那?你们俩怎么没事啊?” 孔鹊疑惑地指着江又年和谢南州,整个过程他们俩都见证了。 那就是说他们俩根本就没中招。 孔鹊一想到万一真被周梅控制了,那不就叫他jump 就jump了? 不由得浑身发颤,22楼,多高啊! “这个?我不知道。” 江又年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自己和谢南州没事。 上午差点儿就被周梅识破了,现在还心有余悸,只能庆幸自己演技不赖。 “你呢?你知道吗?” 江又年拐了拐谢南州的胳膊,却见他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 下午大家被带到了另外一间教室。 只见那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十张瑜伽垫。 老师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众人傻眼了。 “各位新手爸爸们,这节课我们要学习的内容是帮孕妈妈们按摩。现在我想请一位孕妈妈来上面当一下咱们的模特。” 模特? 这要是躺上去按按,假肚子就藏不住了?! “诶?就……小悠妈妈!” 江又年还没来得及低下去的头瞬间僵住。 第45章 再见孕妇照 整个教室里的人视线都放到了江又年的身上。 江又年简直服了。 小悠这家伙上课特别认真,比很多大人都还认真。 别说老师了,就是很多孕妈妈都对他印象深刻。 所以自己刚刚才会一下子被老师给盯住。 现在怎么办? 这要真上去当模特,搞不好马上就露馅儿了。 刚刚进来的时候,江又年不小心瞟到了那助教老师的电脑,上面几张切换的ppt分明显示,不仅要把小腿捞起来,抹精油按摩,还要按摩背部,肚子。 这肚子要是露出来肯定露馅儿。 虽说林墨准备的那个假肚子材质已经跟人的真实皮肤非常相近了,但到底还是假的呀。 人家专门做母婴培训的。 上手一摸,肯定就能看出来。 而且这要是把裤腿撩起来按摩,虽然说江又年觉得自己的腿毛已经不算多了,但到底跟女性光滑的皮肤比起来还是比较粗犷了。 怎么办? 江又年的视线悄摸地在谢南州的脸上瞟过。 谢南州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暗暗以眼神示意江又年。 江又年瞬间明白,忽然将身子一弯。 一手捂着肚子,脸上立马就露出一副难受的表情来。 “哎呀!老师,不好意思,我......我今天中午可能吃坏肚子了,你要不再换一个模特?我......我想先去上个厕所。” 那老师一见江又年有内急,立马挥了挥手,“哦!行,你快去吧。哎,那个......小悠陪着妈妈去,小心点儿。” “好嘞!” 小悠紧跟着起身就屁颠屁颠地追着江又年往厕所去。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时,就听见老师抖了抖名册,“那......我再找一个吧。诶,孔鹊,你来吧!你平时不是最爱回答问题了吗?” 孔鹊如临大敌,这这这这!这跟击鼓传花似的,花怎么又传到他身上来了?! 好不容易江又年才逃脱魔爪,怎么就又盯上他了呢? 孔鹊故技重施,一把摁在自己的小腹上,“老师,不好意思,我要小便,憋不住了。” 又要上厕所? 那老师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接连点了两个优秀学员吧,怎么都闹肚子呢? 不过这种问题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是孕妈妈们呢。 怀着孕本来就很不方便。 “好,去吧。” 眼看江又年他们那一堆人,都不是特别想上来。 老师还是颇为遗憾,本来他们一群人就是上课最认真的。 没想到,这次让上台互动都不愿意。 那老师就转移的目光,另外请了一个孕妈妈上台。 其实林墨倒想让这个老师叫叫他呀,她要是不叫他的话,他都没理由逃走。 老师先让大家学习的就是给孕妈妈们按摩腿部。 林墨深知自己那两条腿儿,腿上的汗毛密得跟那非洲大草原上的草似的。 这要是撩起来不得吓死人? 这节课他们肯定是不能上了,必须得找个借口逃出去。 “诶,老师,刚刚那个小悠妈妈呀,他跟我发消息,他上厕所他忘带纸了,我去给他送个纸啊。让爸爸们待着学习吧,我们马上回来。” 说罢,林墨抱着自己的肚子就从后门溜了。 之后小队的另外两个假妈妈都找着机会溜了出去。 现场就只剩下几个爸爸啦。 老师尴尬地看了眼加上模特妈妈的丈夫,总共还剩下六个单身爸爸。 干脆就暂时让他们组成了三队练习。 齐烽和谢南州几人故作尴尬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其实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江又年几人在厕所相会。 这节课也太惊险了。 “咱们难道要在这儿待到下课不成?” 孔鹊看着门口有一些担心,就怕这时候忽然间进来一个人。 一节课好歹还是有一个多小时呢,总不能在厕所蹲一个多小时吧。 “咱们要不?给他们来点儿乱子。”林墨贼兮兮的眼里闪着光芒,不怀好意。 “来什么乱子,你想干什么?” 孔鹊不信任林墨,总感觉他比自己还不靠谱。 江又年顺着林墨的视线看向了还在滴答滴答漏水的水龙头,会心一笑。 “再等一会儿,等个十五分钟。” 江又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对林墨点点头,“搞吧,这老家伙也该坏了。” 随后在孔鹊惊恐的视线中,林墨挺着个大肚子对着坚硬的水龙头暴力一掰。 瞬间水线滋滋啦啦地从那裂开的缝隙间喷射出来。 林墨被劈头盖脸地喷了一身。 然后孔鹊在江又年的示意下惊声尖叫起来,“啊!水管爆啦!水管爆啦!” 尖叫一下子打断了里面的课程,紧接着从教室里闻声出来一群人。 江又年假扮出一副站也站不稳,快要滑倒的柔弱姿势。 谢南州迅速上前,一把抱住江又年,一脸紧张,“怎么了?” 而后在接收到江又年眼里的狡黠后,谢南州瞬间明了。 “老师,我老婆受了点儿惊吓,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老师慌慌张张地靠近了些,看着我见犹怜的江又年关心地问,“没事儿吧?要不要帮你们叫医生?” “不用了老师,我回去休息会儿就好了,不好意思打断你上课。” 江又年故作艰难地从谢南州的怀里抬起头来。 “人没事就行,我马上通知维修,这节课也上得差不多了,大家先回去吧。” 就这样惊险地,众人逃脱了这一节课的魔爪。 回到宿舍后,妈妈们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腿上的毛给刮掉。 江又年觉得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腿上的毛不算多,刮起来也没有那么痛苦。 转头看向孔雀,刮腿毛的时候,疼得龇牙咧嘴,那褪下来的毛跟剃羊毛似的。 “谢南州,咱们今天这么做会引起怀疑的吧。” 江又年还是不太放心,虽然他们今天逃过了这一堂课,但是动静还是太大了,恐怕已经引起周梅的怀疑了。 “也许吧,但是至少还没捅破,不是吗?” “叮咚!” 手机响了。 声音来自之前在救护车上发现的那个手机。 谢南州把手机拿出来,还是上次那个号码发过来的信息。 点开短信,赫然出现了一张照片。 谢南州把照片放大给众人看。 “又是孕妇照?” 江又年看着照片上女人隆起的肚子有些费解。 为什么她要给自己的女儿发张孕妇照? 这是她的女儿和女婿吗? 照片? 江又年看着照片上的男人越来越眼熟。 而后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一震。 照片! 江又年赶紧回房间把之前在救护车上找到的照片翻出来。 大家比对着两张照片一看,竟然发现照片上是同一个男人! 但是! 两张照片上的女人不一样! 而且这两个女人都大着肚子! 第46章 考前冲刺 救护车上出现了两个线索。 一个是那张孕妇照。 还有一个就是手机,现在手机那边也传过来一张孕妇照。 那这两张孕妇照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目前来看这两张孕妇照的共同点就是那个男人。 而林纾提供的号码那边正好有一个男人。 江又年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有没有可能? 照片上的这个男人就是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呢? “有。” 谢南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又年回头望去,一眼直直地望进了谢南州的眼底。 那里面点点星光流转,带着绝对的信任。 江又年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谢南州对他心底一切想法的了如指掌。 好像有了谢南州的肯定,江又年对自己的推测就更自信了。 继而又大胆地假设起来。 这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故事。 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劈腿才让怨主由爱生恨。 可是这关周梅什么事情呢? 怨主到底是这两个女人中的一个,还是就是周梅? 所以现在破局的关键就是把这个男人找出来。 于是众人在听完江又年的推测后,开始商量。 冒充母婴培训班的工作人员给那个男人再打电话,把他引到培训班来。 虽然这很不厚道。 但谁让他才是破局的关键呢? 只有他亲自来破了这个局,才不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而且如果他真是渣男的话,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可是等众人再次把电话拨过去的时候,那边就一直没人接。 直到锲而不舍地打了很多个电话后。 那边终于接通,传来的却不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这边是市中心医院妇产科,病人和家属不在,请稍后再拨。” 妇产科?! 众人神色大惊! 那不是?! 他们刚进怨境就去过的那个地方吗? 而且他们明明记得当时进去的时候整个科室的病房都是空荡荡的。 根本就没有病人。 所以上次打电话对面的夫妻俩就在妇产科?! 这下可让众人陷入难处了,好不容易才混进培训班。 现在才知道重要线索在外面。 这可怎么办呀? 最初进培训班后,众人就注意观察过这里的夫妻们。 想来作为事故中心,怨主肯定会在这里。 结果比对几天,根本就没有发现照片上的人。 现在看来,也许照片上的人根本就不在这里呢? 要想出去找到这对夫妻。 看来就只有赶紧通过这里的考试才能出去,否则谁也走不了。 原本按照大家的计划不会冒险真的参与这里的考试。 当初想着只要进了培训班,费些工夫找到怨主,然后解决问题了大家就能直接出去。 毕竟只要动笔考了,那肯定就有过与不过的风险。 及格的分数线太高了,90分。 即便大家准备得再好,也很有可能是考不过的,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也就只有那一条路了。 要想出去找到那对夫妻,就只有通过考试才能出去。 本来距离考试时间也只有两天了。 反正按照现在的进度想要把怨主找出来解决问题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那个唯一相关的男人在外面。 如此看来,大家左右是躲不过了。 不过让江又年感到奇怪的是,所有的夫妻,只要是妻子怀孕了,都会在生产前几周来到这里培训。 那电话那头的夫妻呢? 他们为什么能够违背怨主的既定规则留在医院,选择不来这里? “啊?咱们真的躲不过去了吗?” 虽然孔鹊上课非常认真,自以为学得还可以。 但是要把生命放进那场考试里,他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超常发挥了。 “这两天大家准备一下进行考前冲刺。每节课的知识点我都整理下来,大家集中进行背诵。每天中午和晚上逐一抽查,不过关的人不能睡觉,直到完全过关。” 这个任务江又年自觉揽了下来。 期末冲刺他在行啊! 有时候一学期上完课,学生问老师要重点。 老师也只是笑笑,说整本书都是重点。 大学生嘛,一夜就能创造奇迹把整本书都背下来。 两天,有他监督,够了。 于是,2216就进入了疯狂背诵阶段。 由于谢南州记忆力惊人,根本就不需要背。 就加入了江又年和没有任何压力的小悠。 三个人组成了监督小组。 专门负责考核抽背。 另外8个人背得昏天黑地。 孔鹊本来还在对着墙疯狂背诵,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 一下子转过身来高高地举起手里的资料打断所有人,“等一下!” 大家应声停下,不解地看向神叨叨的孔鹊。 “我们妈妈们不是不用背吗?” 此话一出,林墨紧跟着反应过来,捏着手上的资料附和。 “对哦!妈妈们不是不用考试吗?我们为什么要背啊?!” 由于决定做得太突然,大家都忘了这件事情。 于是在爸爸们幽怨的目光当中,妈妈们放下了手里的背诵资料。 转而各自作为负责人监督起了自家的老公。 看着无所事事地坐着的妈妈们。 不知道为什么?江又年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各位,咱们妈妈们还是跟着一起背吧。即便在这里用不到,以后各位出去了也还要结婚的,也都用得上啊。” 江又年觉得还是要按照自己的直觉走,他不相信自己会无缘无故出现这种感觉。 孔鹊和林墨想:也对啊,现在把知识学扎实,以后出去了结婚得照顾老婆,到时候游刃有余嘛,也不亏,而且现在背诵气氛那么浓,很有助于记忆。 于是又拿起资料跟着背了起来。 这时候就只有另外两个扮演孕妇的人觉得没什么必要背,就放下资料,坐到一边儿去了。 早在湖娘那里江又年就跟着谢南州学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救不了找死的人,也没必要救。 虽然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凭据的直觉,但是他们不愿意听,自己也管不着。 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大家都有条不紊地跟着复习背诵。 小悠化身最严格的老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戒尺。 凡是在他手上出了错的,都逃不过被打手板心的结局。 “说了多少遍了?!产后七天孕妇就可以进行淋浴的是在顺产的情况下,这里明显少了个条件,就是错的啊!” 这会儿,林墨的手在小悠的戒尺下正瑟瑟发抖。 那戒尺在小悠稚嫩的手上起起落落,就是不落到林墨的手上。 只见林墨走神的片刻,那戒尺啪的一下狠狠地打在了林墨的手心。 痛得他哇哇大叫起来。 “谢南州,小悠挺有严师风范啊。” 江又年胆寒地看了眼被气得炸毛的小悠,庆幸自己早背下来了,是在监督组,没在他手底下。 “小悠,注意点儿力度,别打在看得见的地方,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不好解释,搞不好以为是被家暴的。” 谢南州腹黑地看了眼正埋首于资料的齐烽。 闻言齐烽刷的一下抬起头来,“谢南州,能不给我使绊子吗?” 谢南州不慌不忙地换了只手撑在额头上,淡淡地扫了眼背书背得脸都绿了的齐烽,嘴角挂着一抹邪笑。 “不能。” 第47章 考试 就这么昏天黑地地在上课和考前冲刺中度过了两天。 终于迎来了生死一刻的结业考试。 这两天三点一线,教室、餐厅、宿舍。 以至于所有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考试的那天早上,众人刚出宿舍门。 就见林纾等在外面。 林墨大惊,众人平时生怕跟林纾多接触一点儿引起怀疑。 今天她怎么主动找上门儿来了? 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怎么来这里了?” 只见林纾对于林墨凑近说的悄悄话没有一点反应。 就像是程序输出一般按部就班地说着自己的台词。 “各位早上好,这边请!” 谢南州一把将林默拉开。 “林默,让开,她不对劲。” 众人这才注意到,林纾脸上带着跟其他工作人员一样僵硬的、程序化的笑容。 那眼神里没有一点儿自主意识。 “你怎么了?姐?” 林墨紧张地看着林纾的眼睛,却发现那眼神里没有一点儿情绪。 岂料林纾只是再次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各位,请跟我来。”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2216门前站了一个工作人员。 看来,这是针对他们几个了。 林纾依旧站在门前,好像众人不跟她走,她就会一直不断地重复那句话。 “跟她走吧,看样子。我们几个已经被盯上了。” 江又年无奈地看了眼空荡荡的走廊,四处寂静无声,好像只剩下了他们。 而后众人跟在林纾后面。 途经办公区、餐厅、教室,却发现四处都无人。 好像整个培训班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了。 众人跟着林纾进了一间教室。 那教室的黑板上居中写着几个大字:结业考试 下面依次写着考生姓名。 只一眼,众人顿觉不妙。 “快走!” 谢南州一把拉住江又年和小悠呼唤众人撤离。 孔鹊吓得腿都软了,慌忙跟着撤退。 那前后两扇教室门“砰”的一声从外面被关上。 奈何众人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打开。 哪怕壮如泰哥,带着助跑撞向那小小的一扇木门也无济于事。 “你们想尽办法进来,跑什么?” 众人回首望去。 只见那讲台上,周梅正拿着一叠试卷冷冷地看着他们。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林墨一把揪住齐峰的衣袖,吓得直哆嗦。 周梅进来的时候悄无声息,众人甚至都没有察觉。 “你早就发现我们了,对不对?” 江又年肯定这个周梅早就发现了他们几个的身份,但是一直按兵不动,没有揭穿他们。 恐怕就是等着这一天。 现在那黑板上赫然写着小分队所有人的名字,除了小悠。 考试区的座位安排了10张考桌。 所以这场考试除了小悠他们都要参加!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家都背书了。 除了那两个没有听江又年劝告的人。 现在孔鹊和林墨都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听了江又年的话。 乖乖跟着背书了。 “你们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吗?你们又不是第一批这样进来的人。上次进来的人是怎么死的?林纾没有告诉你们吗?” 周梅掂了掂手上的试卷,而后冷冷地看向机械地站在讲桌边的林纾。 “姐!你把我姐怎么了?!” 林墨挣扎着要上前去,却被齐烽紧紧地拉住了胳膊。 周梅状似爱怜地拍了拍林纾的肩膀,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放心吧,我,不会为难女人的,不过是让她给我当个小秘书。但你们就不一样了,谁让你们都是男人呢?” 到底还是众人低估了周梅的眼力,以为外表装扮一下就能够掩饰过去。 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被识破了。 “不要!我不要考试!我根本就没有背书,我会死的!我拒绝考试!只要我不考!我就不会死!” 没背书的两个人当中有一个已经精神崩溃了。 毕竟谁也没想到这个周梅早就识破了他们的身份。 “嗤!还真是天真呢!” 周梅嗤笑一声,看向那个放弃挣扎的人的眼神。 就如同看向蝼蚁一般轻蔑。 拒绝参加考试就意味着弃考。 弃考不就是0分吗? “虽然你们骗了我,但是我可以给你们个机会,只要你们通过考试,我一样放你们出去。考不考?决定权在你们手上。给你们10分钟的时间考虑,9点正式开考。” 周梅指着墙上的时钟,现在刚好到了8:50。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死就死吧!” 孔鹊难得想明白,一屁股坐在了对应着自己名字的那张考桌上。 众人纷纷落座,只有那个弃考的人在教室后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纠结万分。 “叮铃铃铃铃!!!!!!” 广播钟声响起。 周梅志在必得地看着9个落座的人。 而后开始分发考卷。 拿到试卷,江又年飞快地扫了下题目。 还好,都是他们背过的知识点。 如果按照之前他们的冲刺复习计划,其他的人都背得还可以。 应该没问题。 众人默默对视了一眼,互相打气地点了点头。 “禁止交头接耳,一次警告!” 周梅手上拿着戒尺敲了敲黑板,以示警告。 众人回神,纷纷开始答题。 所有人手下笔速飞快。 之前江又年就已经跟大家分析过了,试卷的题量非常大,如果不快一点写的话,很可能最后的作文写不完。 就会沦落到跟徐志国一样的结局。 孔鹊有一道不太确定的选择题,在两个答案之间纠结,“到底是a还是c呀?” 而后遵循不确定就选c,不会就选c的原则。 孔鹊选了a。 因为他觉得周梅的思考方式应该不会那么趋向大众化吧? 江又年和谢南州做得飞快,而后同时翻到了作文那一面。 不过在看到作文题目的时候,江又年愣了。 作文题目是:写给妻子的一封信。 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结过婚呀,甚至连恋爱都没有谈过。 还要写出真情实感,江又年觉得自己词穷了,还真不知道写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就是编也得编一个出来。 既然要编,那肯定得有参考的对象吧。 思来想去,江又年对自己身边所有出现过的女性都无法共情。 可是当他的余光扫过正俯首奋笔疾书的谢南州时。 江又年觉得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就是这种感觉! 一时心中大喜,暗道谢南州真是他的好兄弟!关键时刻还能救他一命。 有了参考对象,江又年接下来文思泉涌,下笔如神。 林墨悄摸侧首一看,发现江又年和谢南州作文都已经写到一半的位置。 自己才刚刚翻到作文那一面。 而且现在最让他难受的一点就是写信的格式是什么呀? 他好像忘了,他上次写信还是中学某次考试的时候。 林墨暗暗在心里想着:如果说写信的格式错了,应该要扣个2分吧。 算了算了,不想了,要是再不下笔的话,这字数不够,扣得还更多。 衡量了一下得失,林墨果断下笔写了起来。 只见那题目赫然写着: 写给老波的一封信。 第48章 换人 作文对于泰哥来说就太简单了。 心中有滔滔不绝的思念要写给老婆和女儿。 写到动情之处还流下几滴泪来。 时间过得飞快。 考场上,只能听到笔在纸上飞快划过的沙沙声。 那钟表上距离考试结束赫然只有15分钟了。 然而江又年和谢南州早就做完了试卷,休息了快半个小时了。 但是,秉承着坚守考场到最后一刻的原则,只要不到时间绝对不交卷。 江又年又返回去把各个地方都检查了好几遍了。 确保没有涂错答题卡,没有答错位置,没有漏答。 反观谢南州,自从放下笔的那一刻就一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江又年表示,自己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学得又快,记忆力又好,而且出错率贼低。 你学得呲牙咧嘴,他学得云淡风轻。 终于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5分钟的时候,所有人都放下了笔。 齐烽是最后一个放下笔的。 放下笔之后,他抬起痛到失去知觉的小臂甩了又甩。 他可是一个理科生啊,哪里写过那么多字啊? 当年就是为了少写点儿字才报的理科。 没想到在阴曹地府,会体验一把文科生的感觉。 “做好了就再检查一下嘛。还有几分钟就可以交卷了。” 就像是所有监考老师对学生的那种亲切叮嘱一样,周梅也说这样的话。 但是江又年总觉得她那语气里暗藏杀机。 “叮铃铃铃铃铃!!!!!” 考试时间到。 还是跟上次一样,周梅迅速回到讲台中间。 神色冷厉地大声宣布,“考试时间到!停止作答,全体起立!” 随后众人的答题卡被机械的林纾收了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只见周梅的手飞快地在试卷上飞舞着。 越改越快,越改越快,逐渐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那手上的动作竟然显露出几分慌乱。 而后忽然间在改到一份试卷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而在那张答题卡上重重地挥舞了两笔。 愤怒地将那张答题卡丢到了一边。 而后继续批阅,直到结束。 开始公布考试结果了。 江又年98分,通过。 谢南州99分,通过。 孔鹊91分,通过。 林墨92分,通过。 泰哥97分,通过。 齐烽90分,通过。 赵明90分,通过。 …… 一串念下来。 都通过了,大家脸上纷纷露出喜色来。 然而江又年忽然间愣住。 不对! 除去那个没参加考试的人,刚刚周梅只念了8个名字,那还有一个人呢? 只见下一刻,周梅捏着一张答题卡走到了其中一个人的桌前。 将那张答题卡重重地拍在了他的桌子上。 “你!不及格,0分。” 0分? 怎么会呢? 江又年等人应声望去,只见那答题卡上密密麻麻地都写满了,怎么也不可能只有0分啊? 即便是蒙,选择题总能对一个吧? 还有判断题呢,不可能刚好就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吧? “你都没有把我的卷子批完,你怎么能说我只有0分呢?!” 那个男人不甘心就这样被宣判了结局,气愤地拿着卷子向周梅控诉。 没改完? 众人纷纷围上来看,只见那试卷根本就没有批完,只批到了论述题部分。 但是一整张答题卡,似乎被一种带着愤怒的力道,狠狠地打上了一个锋利的叉。 江又年拿过那张答题卡,仔细地扫了一圈,他应该能及格才对呀! 为什么周梅要判他0分? 周梅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是众人之前从没有见过的那种失控,目眦欲裂,眼睛变得猩红,就像是着魔了一样。 周梅鲜红的指甲指着试卷上一个地方重重地敲了敲。 “你自己看看你写的什么?!” 江又年等人顺着那个地方看过去,那是论述题第一大题的第二小问。 只见论述的第二点那里赫然写着:我不建议孕妇打无痛,也不建议孕妇用剖腹产。因为打无痛可能会影响胎儿的智力。顺产的孩子比剖腹产的孩子更聪明一些。 众人脸色大变,他怎么能写这样的答案? 其实这个题根本也不需要特别的背诵,完全就是送分题。 无痛生产和剖腹产跟孩子的智力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呢? 只见周梅嘲讽地看着那个男人笑道。 “你凭什么?说剖腹产和无痛会影响孩子的智力呢?你有科学依据吗?你知道女人生产有多危险?有多痛吗?” 男人摇了摇头,“我妈跟我说的,她说顺产的孩子更聪明。而且打无痛的话会影响孩子的智力。” 他本来想着自己写一下父母的经验,会不会显得答案更独特,能多一点印象分。 但是没想到就是他加的这句话会让他整张试卷都变成0分。 “你妈死了吗?” 周梅意想不到的问出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只见那男人遗憾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周梅鲜红的指甲一把掐上男人的脖子。 逐渐加重力道,随着“噗嗤”一声,鲜血喷溅,锋利的指甲嵌进了男人的喉咙。 待众人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却发现身体根本动弹不了。 鲜血从男人的嘴角汩汩地流了出来。 他甚至不能发出一声哀嚎,只能从狭小的喉管间挤出痛苦的呜咽声。 “既然是你妈教的,那我现在就送你去问问她还对不对?” 四面玻璃窗应声打开。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周梅将那个人举起来,从22楼丢了下去。 而后周梅转过身来,向缩在教室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那个不敢考试的男人一步一步靠近。 嘴角带着嗜血的微笑。 “躲什么?已经给了你一个半小时了,还没做好去死的准备吗?!!” 周梅忽然间情绪失控地咆哮着,如同冲出地狱的恶鬼。 一把揪住那个男人的衣领。 拖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窗边。 再次将人抛了下去。 如同丢下一袋垃圾一样。 空中传来男人的惊恐的哀嚎,而后重重落地,再无声音。 小悠站在墙角强装镇定,只有瑟瑟发抖的手显露出了他的真实情绪。 周梅转过头来看着小悠,“别怕呀!我知道的,你认真听了,你学得很好,我不会伤害你的。” 而后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周梅踏着高跟鞋走上了讲台。 “剩下的人,你们考试通过了,可以走了。要是再敢进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可以走了? 周梅竟然真的说话算话,打算放他们走。 方才惊险一幕,周梅情绪失控到那种地步,众人都以为死定了。 没想到周梅情绪收放自如,瞬间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 “把我姐姐放了,我们要一起走。” 林默看了一眼呆立在讲桌边的林纾。 只见周梅拿出手帕擦了擦指甲上的血迹,淡淡地扫了眼林墨。 “那不行,你姐姐现在是我的人。” 谢南州本就是为了林纾进来的,人他是一定要带走的。 遂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直面周梅进行谈判。 “林纾我们一定要带走,说个条件吧。” 周梅擦血迹的手一顿,而后看向谢南州的眼神露出一丝玩味。 “条件?可以啊,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用他来换。” 第49章 老高 达成统一意见之后,众人终于被放出了22楼。 而他们跟周梅做的交易,就是帮她找到一个男人。 在周梅给了他们一张照片后,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那照片跟手机里的一模一样。 周梅的要求就是找到那个男人。 本来按照大家的行程就是出了培训班之后,直奔医院妇产科找那个男人。 现在正好周梅也要找他。 但是当大家询问周梅为什么要找这个男人?以及这个男人是谁时? 周梅回避了这个问题,“跟你们无关,按我说的做。” 出了小区大门,众人先回了那家cos店换回自己之前的服装。 当江又年、孔鹊等人把假肚子从身上取下来的时候,发现贴了好几天粘胶地方都已经发炎泛红了。 不得不感慨,这真是一次奇妙又漫长的伪装。 看着镜子里再次出现的真容,江又年有了瞬间的恍惚。 换回来了一时还有点儿不习惯。 不过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江又年的心头。 为什么?因为答错一句话。 周梅就要将整张卷子判0。 “咱们现在去妇产中心。”泰哥试探地问问。 岂料孔鹊一下子炸开了花。 “等一下,当务之急咱们是去维修店,把我的金链子给要回来,再不去,万一那死骗子把我的金项链换钱了怎么办?” 拗不过孔鹊,一行人只能先跟着他去了维修店。 只见那老板正翘着二郎腿乐悠悠地在假寐呢,那脚还一晃一晃的。 孔鹊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死骗子!” 那躺椅上的人被吓得一下子从躺椅上跳起来。 “谁谁谁?!!!!” 透过老花眼镜一看,这不是那几个谁吗? 那老板神色大惊,一只手又要去按那红色按钮。 却被飞身从柜台外面跃进来的齐烽一把推开。 “你想干什么?敢骗我们,老实点儿,把金子给我拿出来。” 那老头看到众人的表情跟见鬼了似的。 “你们……你们怎么出来了?”。 江又年抓住了老板话里的漏洞。 “你知道我们去哪儿了?为什么我们出来了你这么惊讶?” 之前那老头模棱两可地摆了摆手,“不不不不不,我不知道。” 孔鹊一把拉开江又年,欺身揪住老板的衣领不放。 “行了,小江,别跟他废话!赶紧的,把我的金链子拿出来!” 一听此话,那老板又气得壮起胆子来,“你们干什么?我不是帮你们修手机了吗?那是给我的报酬,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再说了,没有我帮你恢复数据,你们几个能出来?” 一听这话,江又年更加确定,这个老板肯定知道内情。 谢南州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根尖细的钢针。 直直地逼向老板的脖子。 “说,不然我现在就废了你。” 那冰凉的触感在老板的脖子上滑来滑去,逐渐将他的心理防线击得崩溃。 “哎呀!我说我说我说!你你你你你赶紧拿开!” 看来果然有猫腻呀! 老板被大家围着蹲在角落里。 老实交代。 孔鹊从老板身上把金链子搜了出来,又重新戴回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感觉自己又意气风发了不少。 “我知道那个手机呀,这每进来一批平怨的人,那手机我都得修一遍,我能不知道吗?” 什么? 他知道平怨? 而且这手机以前也出现过? 但是之前的那些人为什么失败了? 如果说他只是这个怨境当中的一个无关的人,他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除非他是黄泉中转站的人,或者说是忘川的亡灵。 老板扶了扶眼镜。 “我跟你们一样,也是黄泉中转站的人。但是自从进来了我就出不去了,我又不敢去那个培训班,进来的人都死了,我有什么办法?” 众人没想到这个老板竟然也是进来平怨的人,因为不敢去招惹怨主,又没有同伴,导致一直被困在这里。 恐怕他就是在等有人将怨主消灭,然后再顺便跟着出去。 “那你还坑我们?你明明知道我们是进来平怨的,你不帮我们就算了,还骗我金链子!” 孔鹊没好气地搡了老板一把。 这一推搡,那老板气急了,一下子腰杆挺直了不少。 “哎!你别瞎说啊,我可没坑你们,我跟你们说的都是实话。那手机我确实帮你们充电了,对不对?那是你们答应我的呀,会给我报酬,而且手机数据我帮你们恢复了呀!” “你哪儿恢复手机数据呢?那手机我们都打开看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林墨作势又上前站在了老板的另一边。 老板没好气地笑了起来。 “说你们傻吧,你们又活着出来了,毕竟在你们之前进了培训班的就没一个能活着出来的。可我说你们聪明吧,我感觉你们也聪明不到哪儿去。这个手机如果我不帮你们恢复数据的话,请问它没有电话卡又怎么能够接收到短信呢?” 之前江又年他们还以为手机出现的异常,也是因为怨境的原因。 毕竟一切不合理在怨境当中都合理。 只是没想到,这竟然是这个老板的功劳。 “那难不成还是我们冤枉你了?” 泰哥憨憨地看了一眼那老板秃得反光的头顶。 “那可不是嘛!老高我呀,兢兢业业地在这里工作几十年了,不管谁进来,我都帮他们修手机的好不好?只是有些家伙呀,舍不得花钱,那可就不能怪我了。” 自称老高的老板洗刷冤屈,开始回呛孔鹊。 “怎么有你这么贪财的呢?都快死了还不忘敛财!” 孔鹊没好气地看了眼老高,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敛财,而且还不要冥币,只要金子。 够贼的。 “好了,既然事情说清楚了。那我们就去办正事了。” 谢南州制止了孔鹊还要巴拉巴拉的嘴。 “哎?等等,你们要去哪儿?” 老高见众人要走,飞快的返回店里穿好外套和鞋子。 “你干什么?好好守你的店吧,你就继续在怨境里面过呗!” 孔鹊一把拉住老高穿衣服的手。 “不行,我得跟你们一起去。你们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批进了培训班还能全身而退的人。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希望。带我走!我要出去!我愿意替你们出一份力。除了培训班,这个怨境哪里是我老高不敢进的?” 听闻此话,谢南州才终于觉得这个老高还有点儿用处。 “我们现在要去市中心妇产科。有什么消息吗?” “啊?你们要去那个地方?那得赶紧了,前两天全市公告,说是这两天,中心医院要搬院区了。那里面的病人都在往外面挪呢!” 什么? 搬走那可不行! 众人快马加鞭,前往市中心医院。 直冲妇产科。 幸好这里的人都还没有搬走。 那导诊台还坐着个护士。 江又年拿着照片走到导诊台。 “护士,跟你打听一个人。” 那人转过头来。 江又年瞳孔微微一震。 同样也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错愕。 第50章 故人重逢 这不是? 老年机?! 送大家老年机的孕妇? “你?!你不是?” 那孕妇身上穿着护士服,一脸震惊地指着江又年。 那眼神分明是认出来了。 毕竟大家脸上的伪装也就仅限于一顶假发,淡淡的妆容。 只是江又年没想到,就一眼就认出来了。 难怪周梅一早就识破了他们几个。 众人闻声围了上来,在看到孕妇的那一刻纷纷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只见那护士气呼呼地看了圈众人。 本来还以为这是几对模范夫妻。 结果竟然是假扮的。 “你们一群大男人假扮成夫妻去上母婴培训课,有病啊?” 众人神色尴尬,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哪里想到这么快就跟老熟人见面了。 “你是这里的护士?” 江又年指了指孕妇身上挂着的工作证,姓名一栏赫然写着:孟雪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孟雪见江又年指着她的工作证,一下子防备地扭过身去挡住了。 “我知道我们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是我们急着找人。” 林墨现在很着急,就想赶紧找到人去换回林纾。 于是极尽温和地劝说孟雪,希望她能够放下戒备。 “找人你去报警啊,来医院干什么?” 孟雪明显不相信林墨的说辞。 “如果报警有用,你老公会死吗?” 谢南州决定不再跟她墨叽,捡着最诛心的话来说。 孟雪身形一愣,“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老公死了?” 那天孟雪一下楼就看到楼下被围了块地方。 那地上还有一些没被清洗干净的血渍。 在回娘家的路上,她就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让她去医院认领丈夫的尸体。 但是这些事情,自己都是下楼之后才知道的。 这些人怎么会知道? 难道这一切跟他们有关? 谢南州眼眸幽深,“所有在培训班没有通过考试的男人都要死,你说他怎么死的?怎么?没现场观看过22楼极限蹦极吗?” 有什么东西在孟雪的脑子里形成了一面屏障。 谢南州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是就是没办法在脑海中合成一个概念。 “你刚刚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明白?” 众人看孟雪一脸疑惑的表情。 感觉到了不对,她不是应该表现得震惊吗? 为什么这副模样? “是因为怨主吗?” 江又年隐约觉得,孟雪和其他人无法对培训班的事情形成怀疑和推测,是因为他们都是怨境中的产物。 受怨主影响,没办法与这些规则相悖。 “看来,这个怨主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厉害。” 齐烽看着迷糊的孟雪暗暗叹了口气。 “算了,重新想个办法吧,总得让她带我们找到人。” 江又年举着照片,指了指照片上的女人。 “孟雪,这是我们几个的妹妹,被旁边这个野男人骗走了,我们四处寻找,刚开始听说在培训班才乔装进去的,你也知道培训班只接待夫妻。出来后又听说来了这里,我们才追到这里来的。” 众人在孟雪看不见的地方暗暗对江又年竖了个大拇指。 平时没看出来,这个小江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只见孟雪神思清明了些,之前谢南州跟她说的那些与培训班有关的事情,在她的脑子里没有一丝残留了。 现在对江又年的话倒是明白了些,孟雪看着众人真挚的神情。 而后认真思考起来,毕竟之前在培训班,这一群人确实学得认真,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行吧,看你们也不像坏人,照片给我看看吧。” 孟雪从谢南州手上接过照片,盯着那照片上的人看了半天。 而后怀疑地看向一群人,“你们确定是被骗走的吗?” 什么意思? 只见孟雪指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孕妇,“别说照片上笑得这么开心,就我这几天看到的,这两口子腻歪得很。” “他们在哪儿?” 林墨紧张地凑上前来问。 他现在就想赶紧地把那个狗男人找出来去换林纾回来。 一见孟雪脸上起疑心,泰哥和孔鹊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嗐!俺们家里不同意他们俩的事儿,这男人连夜把我妹妹骗走了,他们俩连结婚证都没有。” 孟雪的视线在泰哥脸上看了又看,那憨厚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 “虽然我很想帮助你们,但是!” 众人脸上刚升起的喜色随着孟雪的转折僵住了。 “但是我不能泄露病人的隐私,这是违反规定的!不过,现在你们正好可以去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看看风景。” 一听孟雪拒绝,林墨就要上前逼问。 齐烽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人拉了回来。 “好,谢谢你了。” 江又年感激地冲孟雪笑了笑。 而后和谢南州直接转身往走廊尽头去了。 泰哥和孔鹊一脸懵逼地跟在后面,“难不成?咱们真要去看看风景?” 小悠摇了摇头,越过二人,“人家不是都告诉我们了吗?” “什么意思?” 孔鹊往前追了两步,揪着小悠的衣领子提溜着他。 每次都是这样,他都还不明白,小悠这个小屁孩就明白了。 他不服气! 齐烽苦笑着拖着林墨跟上去。 走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玻璃窗,众人抵达窗边,看向了窗外的景象。 楼下对应的正是医院的小花园。 比起前面的车水马龙确实安静了不少。 此时阳光普照,整个世界都好像沐浴在日光下。 “这个角度的阳光是真好啊!” 孔鹊满意地眯起了眼睛,还深吸了口气。 似乎能够闻到太阳晒过草坪之后散发的温暖气息。 “老板,醒醒!看!” 泰哥在看清楚楼下的场景后,惊喜地压低了声音拍拍一旁当真以为是来看风景的孔鹊。 孔鹊烦躁地睁开眼睛,定睛一瞧。 只见那楼下的草坪边,正坐着两个人在晒太阳,那个女人身边的男人不就是周梅要找的那个吗? 众人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留了两个人在上面看着,其他人飞速下楼去抓人。 路过导诊台时,孔鹊油腻地对着孟雪献出了一个大大的飞吻表示感谢。 孟雪一想起前几天看到孔鹊还一副长发孕肚的模样就恶寒。 本来以为他就是长得太男人,没想到,还真是。 泰哥从孔鹊身后跑过,因为孔鹊的举动抱歉地朝孟雪笑笑,而后悄声道歉。 “他没有恶意,就是贱。” 第51章 补偿款 江又年等人悄声接近小花园时。 那花园里正坐着晒太阳的两个人没有丝毫警觉。 众人各显神通,那男人一下子就被谢南州等人给摁住了。 “哎?!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我!” 那个男人剧烈挣扎着嚷嚷。 却被泰哥一只手提溜起来动弹不得。 那个女人挺着大肚子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你们是什么人?” 看到江又年他们人多势众,也不敢轻易靠近。 这声音江又年听出来了。 就是那天他们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 看来电话号码提示的人也是他们两个。 既然抓到人了,众人也不慌着把这个男人押到培训班去。 如果能从他这儿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那不仅能够救回林纾,还能够同时关闭怨境,一举两得。 男人被大家摁在草地上动弹不得。 谢南州拿出周梅提供的那张照片,再次比对了这两个人的脸。 确实是他们,没找错人。 所以现在大家已经排除了在场的这个孕妇,她不是怨主。 既然怨到这个地步,就不可能还能心平静气地跟这个男人虚与委蛇。 那到底是另一个还是周梅呢? 而后谢南州又掏出在救护车上发现的照片,举到男人眼前。 “这个女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那男人在看清楚照片上的人后,一时脸色煞白。 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 “这……这张照片你们从……从哪里弄来的?” 为什么一张照片会让他反应这么大? “他看起来好像很害怕那张照片。” 泰哥在后面喃喃自语。 “也许他害怕的是上面的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江又年想,能陪着拍孕妇照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吧。 他为什么这么害怕自己的妻子? “给,我觉得还是这玩意儿好用。” 齐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锋利的小刀,转手递到了谢南州的手上。 那小刀在日光下泛出一丝寒光,让男人不寒而栗。 “你叫什么名字?跟你身边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跟照片中的这个女人又是什么关系?你只有10秒钟的时间,晚1秒,我的刀可就不长眼了。” 谢南州手持刀柄,直直地将刀锋逼到了男人的脖子上。 同时开始进行倒计时。 每一次倒数,那男人的脸色就更白了一分, 却还死咬着嘴唇,不肯松口。 数到最后一秒的时候,那女人挺着大肚子不要命地冲了过来。 “哎呀!你们别问他了,问我吧,我什么都知道。” 谢南州动作迅速地把刀刃拿得远了一些,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声。 “上赶着投胎吗你!” 她忽然间凑近,这一刀差一点就捅进那个男人的脖子里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刚刚那一下要不是谢南州闪得快。 场面可就不好说了。 只见那女人悻悻地往那男人身边靠拢。 “你们别伤害他,有什么就问我吧,我告诉你们。” 孔鹊看着地上那个窝囊的男人,实在是想不明白。 就这样的渣男、窝囊废,竟然还有女人愿意护着他。 在谢南州等人的示意下,那个女人缓缓开口。 “他叫杜城,你们要问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前妻,宋苒。我是他的现任妻子,刘芳。” 谢南州的视线放在孕妇的脸上,审视她的神情,确认她没有说谎。 “那他的前妻在哪里?”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个男人的脸又白了一分。 呼吸都跟着乱了起来。 那个女人在反复看了好几眼男人的脸色过后,迟疑地回答。 “死了。” “怎么死的?” “跳楼。” 跳楼? 现在这两个字在众人的心中格外敏感。 毕竟培训班跳楼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实在惨烈。 所以说这个男人他前妻的死。 绝对跟培训班的事情有关。 “为什么跳楼?在哪里跳的楼?” “就在医院跳的。因为……” “闭嘴!!!” 原本怯懦的男人忽然间变得狂躁不安起来。 之后任凭众人怎么威胁? 二人再不开口一句。 可是有一个疑点令众人不解,跳楼的是杜城的前妻。 可是为什么在怨境里面疯狂杀人的是周梅呢? 周梅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你认识周梅吗?她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在听到谢南州的问题后,杜城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而后又敛下神情,不再理会众人的审讯。 眼见没办法,众人想着:先把这个家伙押回去再慢慢审,实在不行就用他去培训班把林纾换回来。 岂料刚到医院大门口,众人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拦住了一般,被狠狠地弹了回来。 怎么回事儿? 孔鹊慌慌张张地在那大门口来回进出了好几次。 畅通无阻,没有什么障碍呀! 难道刚刚是幻觉? 众人分别试了一下,确实可以出去。 但是只要带上这两个人。 所有人都不能出去。 然后再次进行试验,单独带上杜城不能出去。 单独带上刘芳可以出去。 所以最终得出结论,只有杜城不能从医院走出去。 由此判断,医院要困住的是他。 可是为什么要把他困在这里呢? “是她……她来找我了,她回来找我了。” 杜城有些神志不清。 忽然间就胡言乱语起来。 她? 她是谁? 前妻吗? 任凭众人怎么追问。 他一个字也不说。 没办法,在没搞清楚问题之前,大家暂时只能押着人回到妇产科。 齐烽一把锋利的小刀抵在男人腰间。 “你可千万不能大呼小叫啊!我这个人很容易受到惊吓的,只要我这个手一抖啊,你下半身就废了。” 杜成和刘芳被众人挟持着走向病房。 路过导诊台的时候,众人佯装感激的模样向孟雪拱了拱手。 进了病房后,那个叫刘芳的女人。 开始跟大家套近乎。 “大哥!我们有钱。我们的补偿款马上就下来了,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们可以给钱呀,你们放我们回去好不好?” 众人:? 她在说什么? “你们不是一直在医院吗?我们不是把你们送回来了吗?什么叫放你们回去?” 孔鹊不明白,这个女人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的什么东西啊? “不是你们把我们绑到医院来的吗?那天我们俩从超市出来,不是你们在车上劫持我们的吗?然后才发生车祸?等我们醒来就到了这里?” 那女人看向正拿着一把小刀把玩的齐烽。 还有高大威猛的泰哥。 要说他们不是绑架团伙,谁信? 车祸? 他们俩? 江又年的视线跟孔鹊对上。 有一瞬间的记忆同频。 这种反应。 不就是他们俩第一次进怨境时候的反应吗? 所以? 这俩家伙? 这是因为车祸进怨境了? 有什么东西在孔鹊脑中延迟了半天,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刚刚说的补偿款?补的什么钱?”难不成跟自己一样是个拆迁户? 只见那刘芳一时畏畏缩缩起来,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江又年忽然间想到一种可能。 然而谢南州却洞察了一切。 “你说的钱,不会是他前妻的命换来的钱吧?” 众人心中警铃大作。 对啊!医院要是有人跳楼,肯定会给家属补偿款的。 这个刘芳,说的钱不会就是那个钱吧? 第52章 啪嗒……啪嗒 如果说按照老高所说,他在这个怨境当中已经被困了几十年了。 也就是说,在人间也不过才过去几十天而已。 补偿款都还没下来。 他妻子尸骨未寒,他就带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看这样子,恐怕怀了六七个月了。 所以,他这是早就出轨了? 还要用他老婆的补偿款来养其他的女人? 这件事,想想就让人脑袋充血。 到现在了,这两个人还不知道怕,还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 既然如此,孔鹊就干脆做一回好人。 把黄泉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们。 吓得两个人面如土色。 “我告诉你,你们两个就是亏心事做太多了,现在冤魂索命,把你们拉到这里来。你们要是再不配合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她找上门了。” 闻言,杜城瘫坐在墙角双眼睁得大大的。 嘴巴里无声地在嘶吼着什么,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最后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杜城情绪崩溃,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此时夜幕深沉。 整个走廊里昏昏暗暗的。 “大家睡吧。明天早上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南州招呼其他人去休息。 然后给角落里的杜城留下了最后的通告。 妇产科还是空空荡荡的,附近的几间病房都是空的。 齐烽和泰哥等人把刘芳关到了隔壁病房。 临出门之前,江又年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问了刘芳一个问题。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医院?” 刘芳想了想,说出口的答案,让江又年心头一紧。 那个时间。 不就是林纾给大家传递电话号码的时间吗? 紧接着他们碰见孟雪,机缘巧合之下拿到老人机。 再之后手机上接收到他们两个的照片。 然后周梅也拿出了他们的照片。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切都在做着准备。 做着迎接杜城和刘芳进来的准备。 才推动了后续所有事情的发展。 “老高,之前的线索里面有出现过周梅给的这张照片吗?” 江又年想起来在怨境中待了几十年的老高,也许他会知道。 只见老高扒了扒光溜溜的脑袋,若有所思道,“每次进来的人基本都会找到手机,但是后面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进过培训班,也没有人能出来。” 江又年推测,也许之前的人会失败,除了考试没通过。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关键人物没出现。 也就是杜城。 所以,是怨主在等杜城。 杜城和刘芳进来后,才触发了之后的一系列线索。 所以,杜城和刘芳发生车祸进入怨境。 也许不是意外。 而是预谋。 有人在后面做推手?! 甚至不是在黄泉,而是在人间!! 是谁? 江又年想得入神,谢南州靠在病床上养精神。 小悠呼呼大睡,杜城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啪嗒……啪嗒……啪嗒……” 忽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打断了江又年的思绪。 “什么声音?” 谢南州闻言睁开眼睛,“怎么了?” “你听,有什么声音。” 谢南州凝神仔细听来,“没有。” “也许是我听错了,睡吧。” 江又年从窗边转身回到了病床上,打算躺下休息。 然而,在他刚转身离开的时候,楼下路灯下赫然闪过一个黑影。 隐约可见是个人,只是那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歪着。 江又年睡得并不安稳,虽然安排了值夜,但他总能听到耳边有什么“啪嗒……啪嗒……”声响起。 午夜过半,那声音在江又年的脑中久久不绝。 可是睁眼仔细听来,又什么都没有了。 终于,江又年躺不下去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墙角的杜城已经歪在那里睡了过去。 “怎么了?还是睡不着?” 谢南州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江又年无声的点了点头。 “你睡吧,我反正睡不着,去替会儿岗。” “好,小心点儿。” 目送江又年出了病房,谢南州再次躺下闭目养神。 “诶?小江,你怎么出来了?” 泰哥裹着外套瑟缩地靠在墙角。 走廊里空空荡荡的,阴风阵阵,无孔不入。 护士站一个人也没有,就连白天看到的几个护士也都下班了,竟然没留一个值班的人。 “泰哥,我来替你,你去睡吧。” 泰哥看了眼导诊台上悬挂的电子屏,“还没到时间呢!你去睡吧,待会儿再来替我。” 江又年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你去吧,我睡不着。” 看江又年执着地要替岗,泰哥就老老实实地往病房走。 “行,有事叫我啊” “知道了。” 送走泰哥,江又年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长长地松了口气。 人脑袋疼的时候,真的很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听别人讲话。 每一句在耳边的话就像是闷雷一样,轰隆轰隆的,砸得人脑袋疼。 江又年靠在走廊的椅子上,感受到耳边呼啸的风声。 冻得人脸都僵了。 “啪嗒……啪嗒……啪嗒……”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而且这次比在病房里还要清晰。 江又年皱着眉头仔细辨认那声音的方向。 楼上? 楼下? 东? 西? 那声音怎么四面八方都有? 江又年站在走廊里,来回转换着方向细听。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好像? 有什么东西在以他们为中心,不断地靠近! 越听,江又年越觉得心里发毛,感觉到了一种被冷血动物凝视带来的恐惧感。 那声音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不管是真也好,是假也罢。 江又年再也没办法淡定了。 飞快地砸响几间房门。 “起来!!所有人!!赶紧起床!!” 如雷的敲门声轰隆响起,众人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江又年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谢南州站在窗边向外凝望,神情凝重。 谢南州早在江又年心里升起不妙情绪的那一刻就清醒了过来。 众人个个神色慌乱地在谢南州他们这间病房聚齐。 “怎么了?” 孔鹊嘴角还有口水留下的痕迹,脸上却没有半分睡意。 “什么情况?” “过来看。” 谢南州凉凉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众人闻声凑过去,下一刻。 纷纷脸色大变。 只见楼下密密麻麻的黑影源源不断地从远处靠近。 直到一束昏暗的灯光下闪过一道身影。 孔鹊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却被谢南州提前预判。 一把将同样吓愣的泰哥的手捂到了孔鹊的嘴上。 看清那张脸,江又年瞳孔中的惊恐逐渐蔓延开来。 “那?那不是?” 第53章 行尸 只见那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个僵直的人影。 那张脸赫然就是培训班见过的徐志国。 因为补考没过被周梅操控着从22楼跳下去。 当时就死了。 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脸上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一双眼睛浑浊无神。 “他……他不是死了吗?” 林墨哆嗦着身子,看着楼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心里发毛。 “是死了,你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像活人吗?” 齐烽的声音在林墨的身后响起。 就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一样,徐志国又往前走了几步。 入目的场景让众人被吓得后退了一大步。 只见徐志国的后脑勺就像是一个被砸破了口的西瓜。 腥红的脑组织混合着一些凝固的血液粘黏在脑后。 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欲断未断。 随着他的走动,还有一些脑组织混合着一些浑浊的液体流出来。 有风吹过,那风里似乎都裹挟着血腥味,还有一股尸体腐烂的酸臭味。 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好几个人抑制不住生理反应,撑着墙壁干呕起来。 江又年蹲在墙角,久久难以平复心底翻涌的恶心感。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才看到的场景,挥之不去。 紧接着,路灯下陆续晃过很多道人影。 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脑袋开瓢。 受不了的江又年、孔鹊、林墨蹲在墙角避开不敢看。 齐烽存了逗他们的心思,靠在窗边为他们三个实时播报。 “现在过去的是2号选手,右胳膊断裂,创面生蛆。” “现在过去的是3号选手,左眼球……啊!” 齐烽吃痛地抱着脚,咬牙切齿地看向旁边的罪魁祸首。 “谢南州!” “你如果学不会闭嘴,下次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谢南州警告地瞥了眼疼得脸红脖子粗的齐烽。 而后继续观察窗外的动静。 齐烽吃瘪地闭嘴,转头就看到了江又年等人幸灾乐祸的表情。 江又年也没想到,第一眼就让他不寒而栗的人。 本以为是个反派狠角色,可是相处了这么多天才发觉。 这根本就是个沙雕,而且他的目的就是惹谢南州生气,跟谢南州过不去。 以及日常捉弄人。 “这是诈尸了?还是丧尸啊?” 孔鹊想起自己从前又菜又爱看的行尸系列,十一季他都追着看完了。 见到这种场景,心里下意识会冒出丧尸出笼的直觉。 “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吃人吧。” 楼下传来的“啪嗒……啪嗒”声让林墨脑袋发昏。 总觉得那就是催命曲。 江又年脑子里清明了些许,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啪嗒”声就是楼下那些行尸走肉走路的声音。 他们都没有穿鞋,那是脚底板跟地面接触发出的声音。 谢南州观察到,这些行尸一直在楼下无目的地走着。 但也不是全无目的。 至少,就观察的这一会儿,徐志国已经从楼下经过3次了。 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他在这栋楼的周围绕圈走。 而且楼下的行尸越来越多。 也都是以同一方向前进,围着这栋楼绕圈。 “他们不对劲,好像在绕圈走。” 江又年调整好状态后,又站到了谢南州身边。 并且迅速关注到了尸群的异常。 谢南州关切地看了眼江又年还有些苍白的脸。 “好了吗?” 江又年冷静地点了点头,“嗯,好了。” 而后两人的注意力完全投入到目前的局面。 楼下的尸群还在不断地运动,因为数量剧增。 双行道宽的路面渐渐被黑影填满,空隙在一点一点消失。 “不好了!杜城跑了!” 门口忽然间传来赵明和泰哥的惊呼。 众人慌忙追了出去,只见赵明拉着大腹便便的刘芳已经进了电梯。 电梯门在众人眼前关闭。 “怎么让他跑了?!” 谢南州看着眼前开始跳动着往上去的电梯数字。 不免大动肝火,这么多人,没看住两个人。 “我…刚才我们都注意去看外面了,昨天他一整天都老老实实的,谁料到他会跑啊?” 负责看守的赵明和另外一个人自觉过错,声音越来越小。 懒得费时间听两个人检讨,谢南州转身进了楼梯,大步追了上去。 楼下被围得水泄不通,也不怕杜城跑出去。 后面众人紧紧跟上。 谢南州速度越来越快,齐烽紧随其后,江又年拼尽全力才能跟上他俩的步伐。 电梯中途一直没有停,直逼顶楼22楼。 终于,三人赶在电梯抵达22楼之前停在了电梯门口。 谢南州气息平稳,齐烽气息微乱,江又年撑着膝盖在一旁喘得跟只鸭子似的。 “行不行啊你,小江?” 齐烽欠揍地把手放在了江又年的肩上,还体贴地帮着按了两把。 全程不过2秒,就被谢南州一把将他的手拍开,“别动手动脚的。” “来了!” 江又年打断二人的斗嘴。 “叮咚!” 电梯提示音紧接着响起,三人心口似悬着一块大石,屏息凝神,神经紧绷,视线紧紧地盯在即将打开的电梯门上。 电梯门缓缓打开的一瞬间,时间仿若凝滞,江又年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哐啷!” 电梯门应声打开,三人都做好了抓住杜城后要狠狠揍他一顿的准备。 却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刻傻眼了。 只见那电梯里只有刘芳一个人缩在角落。 而大家要找的杜城,凭空消失了?! 一路追着上来,电梯一刻没停,他不可能中途下电梯。 但是,人呢?! 孔鹊和泰哥等人终于追了上来。 在看清楚电梯里的状况后,连喘气的动作都僵住了。 “杜城呢?” 刘芳缩在电梯角落里双手合十瑟瑟发抖,嘴里嘀嘀咕咕地念着些什么? 泰哥本想把她拉出来,她却在泰哥靠近的瞬间失声大叫起来。 “不要!啊!不要……不要抓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那张脸抬起来,神色癫狂,满眼都是惊恐之色,说话的时候,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的眼里滚出来。 完全就是不含任何情绪的生理性眼泪。 “她受了什么惊吓?” 未免电梯故障发生意外,最终刘芳被众人强制性地带出了电梯。 出了电梯后,她也一直找角落缩着。 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我不知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不关我的事……” 就在众人决定一层楼一层楼开始搜时。 撕心裂肺的惨叫传遍了整栋大楼。 “啊!!!啊!!!!” 第54章 手术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还在不断传来。 那叫声穿透力极强,似是锋利的箭矢,穿透层层壁垒,射入众人耳中。 如同层层电流钻入脑中,无形的压力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让人头痛欲裂,意识模糊。 在那声音的层层击打中,所有人都难受地抱着头痛呼着。 “啊!!!!” “头好痛!!!!” “呃!!!啊!!!!啊!!!!” 其中反应最大的是江又年,那声音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剑从头顶直直地冲下来,刺穿颅骨,将脑中的一切思绪搅得支离破碎。 “呃……啊!好痛!” 眼前的景象似乎也在这破碎的思绪中跟着扭曲。 谢南州头皮似有千万根银针在不间断地在进行穿刺。 那痛一阵一阵地袭来,谢南州额头上青筋暴起,紧咬牙关从齿缝间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整个世界在众人眼中开始摇摇晃晃,扭曲破碎。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纷纷站立不稳,蜷缩在地上哀嚎。 谢南州忍着剧烈的刺痛向江又年靠近。 江又年就像是比众人忍受了更大的痛苦一般。 已经痛得晕了过去,脸色煞白。 甚至对于持续传来的如同魔咒般的凄厉叫声都没了反应。 “江又年,醒醒!” 谢南州把江又年抱了起来,可是无论怎么叫他,怎么晃他,都没有反应。 “江……又年,醒醒!” 谢南州咬牙忍着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贴耳到江又年的心口,感受着胸腔里面的跳动。 而后吃力地从江又年的怀里摸出来一个玉质葫芦小瓶。 他一直都知道江又年随身带着这个小葫芦。 因为谢南州不只一次看见江又年把小葫芦拿在手里把玩。 还一直问他那里面装的什么灵丹妙药。 努力抑制着疼痛带来的颤抖,谢南州哆嗦着手打开瓶盖,抖出两粒乌黑的小丸。 掰开江又年苍白的嘴唇,将药塞了进去。 等谢南州回过神来,发现其他人都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毫无生气。 谢南州扶着江又年挣扎起身,却在走了两步后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我……我求你了,我真的好疼!” “再忍忍,再忍忍好不好?” “我真的不行了……” 江又年陷入昏迷后,脑海中断断续续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但就是看不到具体的场景。 只能通过声音依稀辨认出那个女人很痛苦。 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微弱。 “江又年!醒醒!醒醒!” 耳边传来大家焦急的声音,越来越大,江又年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不是众人。 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但是细看那张脸却发现越来越眼熟。 这不是? 他们第一次在救护车上发现的那张照片上的女人。 也就是,杜城的前妻! 让杜城仅仅只是看到一张照片就吓得面如死灰的人。 她,现在就站在江又年的面前。 江又年隐约记得,她好像叫宋苒。 宋苒脸上笑意盈盈,江又年总觉得那目光里是一种极满意的情绪。 但不是对人的那种满意,是一种对物品的满意。 手上冰凉的触感传来,江又年垂眸看去,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现状。 四肢被金属铐牢牢地锁住,而自己就躺在一张类似按摩椅的软椅上。 侧首一看,谢南州、齐烽、孔鹊、泰哥、林墨等人也都被绑住,齐刷刷地躺了一排。 个个都在用力地挣扎着。 而小悠则被绑了起来丢在了角落。 环视一圈,江又年发现这里是一间很大的手术室。 那手术台上还平躺了个人。 一动不动的,而一整张手术台,都被鲜血浸透了。 此刻手术台下的垫子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血。 地上渐渐凝固的一滩血液被骤然下落滴入的血滴一溅,血点四散跳开。 下一秒,另一个熟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孟雪? 她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她看上去很奇怪。 就像林纾被周梅控制的那样。 像个被操控的傀儡。 此刻她正机械地站在手术台边,而后俯身在手术台上那具一动不动的人耳边轻声说了句,“起来吧。” 随后,只见那手术台上原本毫无生机的人一下子直直地坐了起来。 这时,众人在看清那人的全貌后,神色陡然一变。 那不就是消失在电梯里的杜城吗? 此刻,脸色僵白,血色尽失。 腹腔的位置被开了一道大口。 甚至能够看到里面错位移开的器官。 犹如一个封闭的容器开了口。 原本装得满满当当的东西开始往外滚落。 一些器脏因为重力的作用,随着杜城起身走动开始从身体里往外抖落。 一些还挂在他的肚子上。 场面实在血腥,接二连三的呕吐声响起。 “呕!!” “呕!!!” 因为被绑住无法动弹,林墨甚至吐在了自己身上。 杜城在手术室的一个地方站定,犹如被展示的实验室样品。 这时候众人只觉得天都塌了,杜城死了?! 拿去换林纾的筹码没了?!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不该贪多妄图关闭怨境。 就该直接派人去通知周梅。 “你还是不是人?!即便再大的仇怨,他曾经也是你的丈夫,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小队中仅剩的一个路人甲自寻死路,在众人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 成功激怒了很可能是怨主的女人。 却不见宋苒生气,反而捂着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正愁下一个选谁好呢,那就你吧!” 转而脸上笑意尽褪,狠厉尽显。 那眼里燃烧着嗜血的疯狂。 “小孟,给他打针。” 孟雪机械地从手术盘里拿出一支针剂。 那根针目测恐怕有十厘米那么长! 而且那针管的粗细足有小学生铅笔中间的那根笔芯那么粗。 路人甲明显慌了起来,后悔自己刚才那么冲动。 以为这个宋苒看上去笑盈盈的没什么杀伤力。 此刻浑身散发着煞气的宋苒才真正让他感受到怨灵的危险。 孟雪拿着针一步步靠近路人甲。 路人甲开始哆哆嗦嗦地求饶,“我……我错了,你……放放过我好不好!” 宋苒猩红的眼尾一扬,催促孟雪的动作,“快!” 孟雪闻声动作加快。 就在针头即将扎入路人甲头顶的那一刻。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手术室门外响起。 “等等。” 第55章 绝境 孟雪的动作应声停下,那针头堪堪停在了路人甲的头皮上。 再晚一秒就要扎进去了。 手术室的大门应声打开。 众人视线齐齐望向门口,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进来。 宋苒脸上的狠厉瞬间褪尽,快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老人。 这又是谁? 众人只觉得脑袋发昏。 这新角色一个接着一个地出场,还一个赛一个厉害。 本以为周梅已经够狠了,谁知道这里还有个掏心掏肺的宋苒。 现在又出来个身份不明的老太太。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 但是看宋苒对她的态度,恐怕这个老太太更厉害。 她又是何方神圣? “妈,你怎么来了?” 宋苒出口的一句话令众人大跌眼镜。 妈? 这个老太太是宋苒的妈? 江又年恍然想起来那个救护车上找到的手机。 那个发短信过来的母亲,不会就是宋苒的母亲吧?! “苒苒,已经够了,杜城已经死了,没有必要再牵扯其他人,妈不想你手上沾上那么多人命,放他们走吧。” 只见那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环视了一圈被牢牢束缚住的众人。 而后苦口婆心地劝着宋苒。 大伙儿没想到,原本以为这是个比宋苒还厉害的角色,没想到这老太太竟然是来救他们的。 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宋苒的脸色明显一顿。 转而又泄了气。 “妈,那个女人呢?” 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 刘芳?! 刘芳呢? 众人反应过来,宋苒问的应该是刘芳。 杜城死在了这里,但是众人没有看见刘芳。 只见那老太太怜爱地抚了抚宋苒的头,正欲说话,手术室大门外传来轰隆巨响。 整个手术室的灯一下子全灭了,电力设备全数瘫痪。 锁住众人的金属卡扣自动打开。 众人迅速起身摆脱桎梏,谢南州和江又年连忙拉起角落的小悠解绑。 而后众人紧急聚拢在一起。 灯光再次亮起时,手术室里宋苒和她的母亲,以及孟雪、杜城,通通都不见了!!! “他们去哪儿了?” 轰隆的巨响还在传来,凭空消失的几人让手术室的氛围有些诡异。 “先别管他们去哪儿了,想想我们怎么走吧。” 谢南州凝重的声音在手术室的监控前响起。 众人围了上来,监控屏上的场景让人头皮发麻,恐惧如潮水般奔涌而来,让人如坠冰窖。 通过监控,只见手术室门前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那一张张青灰的脸,灰白浑浊的眼睛。 猛烈地在手术室门口撞击着。 那本就破碎不堪的尸体被撞得血肉横飞。 “他们怎么上来了?!之前不是在楼下吗?” 这个场景孔鹊很熟悉,不就是丧尸电影里被尸群围困的景象吗? 可是,这些家伙之前还只是在楼下绕圈走,怎么现在就发狂起来了? “怎么办?!咱们不会被他们吃了吧!你看看他们,那嘴在啊呜啊呜地咬什么?!” 林墨看着监控下一张张血盆大口,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不断攀升,绕过脚踝,爬上脊背。 那扇不锈钢大门在剧烈的撞击下发生了松动。 “快!把机器推过去,把门抵住!” 眼见那门摇摇晃晃,齐烽叫上泰哥等人就赶紧抄家伙堵门。 “你们俩,赶紧想办法,堵门的事情我们来!” 齐烽拍了拍谢南州和江又年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地加入了堵门的队伍中。 他知道,现在得靠江又年和谢南州才有可能逃出去。 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最后一道防线,给他们俩争取时间。 手术室只有一道进出口,那就是被尸群围住的那扇门。 可是宋苒他们是怎么离开的呢? 江又年的脑子里思绪混乱,外面轰隆的撞击声还在不断传来。 耳边不时传来众人扛着撞击的压力发出的闷哼声。 “冷静冷静冷静!” 看到咬牙坚持的同伴,江又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谢南州的视线飞快地在手术室的天花板上扫过。 没有任何出路。 门外的尸群越来越多,只听“次擦”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那不锈钢大门的金属合页被硬生生从门框上扯了下来。 泰哥等人被巨大的推力骤然一推,控制不住力道往前窜了一大步。 裂开的门框缝隙里,伸进来数十只青灰的手臂。 眼见两扇不锈钢大门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那门框的缝隙不断扩大,门后的尸群几乎就要挤进来了。 江又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顶上了林墨身旁的空位。 谢南州从手术台的角落抄起一把手术刀利落一挥,那伸进来的几十只手齐刷刷地落了地。 而后在谢南州的加持下,门被暂时顶了回去。 “怎么办?!” 这是江又年跟着谢南州以来,感到最无助的一次。 难道这次大家真的要折在这里了吗? 之前总能想到办法解决,这次竟然毫无办法。 “我不会让你死的。” 谢南州眸中闪过一丝江又年看不懂的决绝。 而后谢南州扭头冲身边的齐烽悄声叮嘱着什么。 由于外面的轰鸣声太大,江又年都没有听清楚。 直到谢南州从齐烽打开的门缝中挤了出去,消失在眼前。 江又年睫毛倏而一颤,神色恍惚,以为刚才是自己花了眼。 可是镇定心神一看,谢南州就是不见了。 江又年心口剧烈跳动起来,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而齐烽看向江又年的眼神,带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复杂。 “谢南州呢?!谢南州在哪儿?!!!齐烽!开门!!开门!!!” 江又年失控地扯着齐烽,他要出去找谢南州。 外面现在都是尸群,谢南州出去了必死无疑。 刚刚没看懂的那个眼神,他现在懂了。 谢南州要牺牲自己去救大家。 他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决定这么做? 他不是说过以后都要跟自己商量着来吗? 江又年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混杂着门外的巨响,让他几乎听不清自己的怒吼。 其他人听到江又年的话后愣住了,连背上的力道也跟着卸了稍许。 众人往旁边一看,谢南州确实不见了。 而且江又年罕见地失控,平日里和善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 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齐烽碎尸万段。 众人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此时外面的尸群依旧攻势猛烈,现在要是开门,救不回谢南州不说,大家都会死。 但是谢南州又是一直救大家于水火的队友。 让他一个人去面对尸群,何其残忍。 “让开!齐烽!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齐烽死死地抵在门上,任凭江又年怎么拖拽,他都分毫不让。 小悠终于反应过来了,谢南州不见了。 神色慌乱地跑了过来,带着哭腔,“小谢哥哥呢?!开门!齐烽!把门打开!” 门外的尸群似乎因为里面的怒吼更加狂躁了些。 江又年抓了把手术刀抵在齐烽颈间,眸中带着一股决绝的冷厉。 然而齐烽神色未动,把门守得死死的,寸步不让。 江又年目眦欲裂,捏着手术刀的手指节泛白,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你们看!” 孔鹊吃惊的声音在关键时刻响起。 众人纷纷回神,顺着他指向的监控屏看了过去。 第56章 三条人命 江又年顺着孔鹊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黑压压的尸群后方的走廊里出现了一道逆光站着的人影。 衣袂猎猎,逆光勾勒出的轮廓犹如从天而降的神只。 江又年神色一喜,眼中泪光流转,手术刀应声滑落在地。 “小谢哥哥!” 小悠喜极而泣,激动地扑上来抱着江又年又蹦又跳。 齐烽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松了一大口气,转而摇头苦笑起来。 “这家伙,果然比我强。” 只见那监控里的人手持一根钢棍,敲得走廊里的不锈钢扶手砰砰作响。 尸群循声回头,乌泱泱地追了上去。 谢南州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尸群跟着蜂拥上楼。 门外瞬间没了动静。 孔鹊悄摸从门缝觑了眼外面的情况,门外空荡荡的。 “走吧咱们,往哪里跑?” 江又年看懂了刚才谢南州在监控里给他的手势。 “下楼,去找周梅。” “找周梅?可是杜城已经死了啊!我们没有筹码了。” 林墨已经绝望了,唯一能换回林纾的筹码竟然被毁了。 “不用筹码,既然周梅想要杜城,宋苒也要杜城,那就让她们俩去争,再说了,周梅也没说要活的还是死的。” 在确认谢南州没事后,江又年的脑子又清明起来了。 很快分析出了现在对立的两大势力。 想来医院是受宋苒控制的,所以杜城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而培训班是受周梅控制的,不停地在怨境中搜罗孕期夫妇去培训班,也许就是为了找到杜城。 而宋苒的母亲,江又年想不明白她的定位什么? 她在这场博弈中又起了什么作用? 所以根据目前的形势,根本就看不出谁才是真正的怨主。 之前还是大家想得太简单了。 但目前能做的就只有那么多了。 根据刚才谢南州利用巨大的响动引开尸群。 众人分析这些行尸应该是靠声音分辨方向的。 齐烽和泰哥将门抬起来轻轻放到了角落,而后众人分别从手术室找了趁手的武器。 众人不敢坐电梯,怕电梯的提示音引起动静,就走楼梯。 楼里已经没有行尸了,看样子应该都被谢南州引到楼上去了。 手术室在18楼,谢南州把尸群往上面引,最高也只有22楼,之后就是天台了。 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 众人飞快地跑到一楼,探路的齐烽确认大厅没有行尸后。 打手势让众人跟上 “你们把我带上吧。”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在空荡的大厅里显得异常诡异。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 慌忙回身防备,却发现那人竟然是消失不见的刘芳。 她就躲在一楼的楼梯间角落。 想来方才是听到众人说话的声音才敢出来。 刘芳此刻看上去神情憔悴,精神都有些崩溃了。 在不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控制不住的抽搐抖动。 虽然她看上去很可怜,但是,只是看上去。 众人没那么圣母心。 知道现在的关键任务是什么,而且这个刘芳破坏人家的家庭,跟杜城比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我们一群大男人,带着你不方便,你还是自己找个地方躲好吧,你知道的,也许有人在找你呢?” 齐烽看着刘芳那个鼓起的肚子,嘲讽地笑了笑。 众人正要转身离去。 刘芳焦急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我知道周梅、宋苒和杜城所有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们。” 江又年顿住脚步,其他人也都跟着停下。 “小江,别信她,这个时候为了活着,没准儿是撒谎骗咱们的呢?咱们得抓紧时间去找周梅了。” 孔鹊总觉得刘芳这个人不太可信。 可是江又年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毕竟谢南州还在等着他们。 如果能够通过刘芳这条线把事情弄清楚。 后面的事情一定会顺利很多。 眼见江又年等人迟疑不决,刘芳生怕他们真的不相信自己,又靠近了一些。 “你们不用去找周梅了,她已经上楼去了。” 众人闻言震惊,蓦地抬眼看来。 刘芳的神情不似作假。 什么?! 周梅已经到这里了? “她在哪里?!” 江又年联想到忽然发狂的行尸,突然断电的手术室,还有瞬间消失的宋苒等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在天台,因为宋苒就是从天台跳下去的。” 刘芳话音刚落。 众人心沉到了谷底。 如果谢南州在应对尸群的同时,又碰上了周梅和宋苒。 根本就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虽然在手术室宋苒看上去已经同意了她母亲的要求不杀众人。 但现在呢? 一切都是未知。 现在最好还是要先了解情况才好解决问题。 江又年走到刘芳跟前,眸里凝满寒霜。 “只要你提供可靠消息助我们破除怨境,你自然就得救了。但若是你守着这些东西当作筹码,一旦失败,要么死,要么就要一直被困在这里,不信你问他。” 江又年没打算跟刘芳谈什么条件,只想让她认清楚目前的形势。 合作,大家都能活。 不合作,都得死。 江又年把老高往前推了推,示意他给刘芳施加点儿压力。 刘芳只听到老高说了一句被困了几十年,就眼前一黑。 立马妥协,“我跟你们合作,但是在出怨境之前你们得带着我,我害怕。” “行,没问题。” 谈判成功,江又年一口应下刘芳小小的要求。 为了节省时间,现在就只有坐电梯上去了。 “咱们到18楼下电梯,我,齐烽,林墨,我们几个跑得比较快,到时候制造点儿响动把尸群引到15楼去,之前经过我发现那层楼两边都可以锁上,咱们把那群家伙困在里面。孔鹊、泰哥和赵明去锁门,小悠,你跟着老高他们躲到另外的手术室,那里的门比普通病房坚固。” 江又年飞快地说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而后看向一脸紧张的刘芳。 “你现在可以说了,电梯停下之前说不完我就把你踢出去。” 刘芳喉咙发紧,但语速飞快,声音里的颤抖泄露了她的情绪,音量也跟着时高时低。 “周梅她是宋苒的主治医生,宋苒当时胎比较大,顺产很困难,周梅建议剖腹产,对孕妇和胎儿都好。” “但是杜城的妈不同意,说顺产的孩子更聪明,剖腹产打麻药了会影响孩子的智力。杜城什么都听他妈的,所以拒绝给剖腹产手术签字。” “之后,宋苒实在忍受不了痛苦就在医院天台跳楼了,一尸两命。” 刘芳哆嗦着嘴唇看着电梯已经到了10楼,嗓音渐渐带上了哭腔。 “之后杜城家里人大闹医院,医院赔了钱,周梅被他们投诉后停薪留职,在家里精神失常跳楼自尽。” 什么?! 竟然是这样! 江又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周梅当时会因为试卷上一句话就给那个人判0分。 原来是因为这个愚昧的思想曾经害死过两条鲜活的生命。 不,是三条,还有她自己。 第57章 你没事儿吧? 如此说来,宋苒和周梅的关系恐怕不太妙。 周梅是因为宋苒和杜城才被停职,可能也是因为宋苒跳楼才受到巨大的打击,导致精神失常,最后跳楼自尽。 “叮!” 刘芳嗓音刚落,电梯就抵达了18楼。 劫后余生,刘芳哆嗦着嘴唇,脸上还在止不住地抽搐。 睁得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惊恐的泪水。 江又年全程一直盯着刘芳,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她能够流利地讲出来所有的事情。 应该不是在说谎。 江又年把刘芳交给了路人甲,又把小悠拉到跟前,“小悠,跟老高他们待在一起,等我们回来。” 小悠眼眶红红的,今天着实被吓得不轻。 到底还是个孩子,到现在才哭已经赛过很多成年人了。 现在谢南州生死未卜,江又年又要出去执行任务。 小悠忽然间就害怕起来了,虽然平时他没少呛江又年。 可是在他心里,早就把江又年当成了除谢南州以外最信任的人了。 万一,万一他们都回不来了怎么办? 江又年心疼地抹去小悠脸上的泪水,“别害怕,我们都会回来的,回去了我请你吃糖葫芦。” 小悠呜咽着抱着江又年,“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他们的,放心去吧。” 众人闻言看了看小哭包,心酸地笑了起来,这小孩儿就是爱面子。 整天装得跟个小大人似的。 绝不承认自己是被照顾的那个。 “好,行动吧。注意安全,都要平安归来。” 江又年起身最后跟众人再确认了一遍行动细节。 而后一群人分头开始行动。 林墨本来就胆子小,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容不得任何人退缩了。 加紧步伐跟在江又年和齐烽的后面。 三人悄声靠近顶楼,绕过22楼的楼梯。 果然看见一群面目狰狞的行尸围在那紧锁的天台门前嘶吼。 密密匝匝地挤在一处,有些甚至被踩在了下面爬不起来。 林墨一看到好几个开瓢的脑袋在拥挤中被一些无意识的行尸拉扯撕咬,就控制不住胃里翻涌的恶心。 “注意点,别掉队了。” 江又年盯着数量不小的尸群悄声叮嘱着两人。 齐烽“嗯”了声。 林墨咽了咽口水,“放心吧,我不会掉队的。” 江又年和齐烽闻言转过头来凉凉地看着他。 林墨不明所以。 “怎么了?” 齐烽侧目瞥了眼林墨天真的神情。 这家伙要不是靠着林纾带着,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他是说不要让尸群分散掉队了。” 林墨一下子反应过来,尴尬地朝两人笑笑。 “好的,我知道了。” 随后,三人深呼吸做好准备之后,尖锐的不锈钢栏杆被敲响的哐啷声在楼梯间里穿梭回荡着。 霎时,冲天的嘶吼从上面响起,三人一边敲一边后退着观察楼梯口的情况。 如潮的尸群狂躁地循着声音冲入楼梯间。 近距离能够闻到,那一具具行尸身上散发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 江又年打头,齐烽垫后,林墨在中间。 三人一边疯狂地敲击栏杆,一边快速往楼下撤退。 泰哥在走廊的另一头单独守一道门,赵明和孔鹊在一头合力守一道门。 此刻他们俩就躲在15楼尽头的一间病房里。 听着楼道里的哐啷巨响,还有尸群怒吼狂奔的声音。 两人已经开始紧张了,捏着门把手就不敢放。 他们俩必须要精准掌握时间冲出去锁门。 不能少放进去一个,也不能跑出来一个。 虽然孔鹊看了不少的丧尸片,都说破坏脑髓就可以干掉丧尸。 可万一这招行不通呢? 所以,不能冒险。 嘶吼声由远及近。 江又年、齐烽、林墨飞驰的身影从二人眼前一闪而过。 如潮的尸群紧跟着冲进了狭小的走廊里。 江又年、齐烽、林墨体力殆尽,尸群速度很快,三人几乎是拼了命地奔跑。 怒吼咆哮的尸群如潮水般黑压压的涌了上来,恨不得就要将三人卷入那浪潮之中。 泰哥捏在门锁上的手紧了又紧。 “快!快跑!!” “泰哥!准备关门!” 只有几步了,江又年拼尽全力怒吼一声,而后三人冲出铁门。 泰哥将门用力一合,堪堪将冲至眼前的尸群挡在了里面。 而后三人合力顶住门,泰哥将铁链绕了又绕。 又插上钢棍,确保这门足够牢固,四人才放心地转身上楼绕到孔鹊他们那边去。 孔鹊和赵明等着尸群大部队一拥而入进了走廊。 后面有几个零散的也都跟着声音进去了,二人才轻手轻脚地从病房里出来。 孔鹊还特意往楼梯间里看了看,确实没听到动静,才和赵明将门一合,用铁链牢牢地缠了起来。 二人缠好之后,转身的瞬间,脸上血色尽失。 还剩半个脑袋的徐志国正立在二人身后,满是血污的嘴里无声地咬着空气。 发出瘆人的桀桀声。 二人大气不敢出一口,怎么还漏了一个? 还是个老熟人。 孔鹊看着徐志国缺了半边的脑袋。 更加确信,电影里都是骗人的。 或者说是外国电影在本土不适配。 那脑髓都被破坏了,为什么还可以到处跑? 难不成,要给他画道符? 还是需要?孔鹊想起了湖娘缠住他的第一晚,童子尿! 不知道有没有用? 不过,既然行尸也是靠声音辨别方向的。 是不是他们只要不发出声音,悄悄走出去就行了。 也不需要跟他搏斗。 好歹也斗了不少的嘴,二人有了少许的默契。 遂打着哑语贴墙撤退。 一步,两步。 眼见着就要进入楼梯间,只要把楼梯间的门锁上,一样可以把徐志国锁在里面。 可偏偏这时,电梯旁的广告屏响了。 而二人,就站在广告屏下。 “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 如魔音般的广告声响起。 孔鹊心里怒骂:你没事儿吧?! 赵明心里怒骂:你没事儿吧?! 当然有事! 眼见徐志国半个脑袋转了过来,浑浊的灰色眼球诡异地转了几圈。 而后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扑咬过来。 “跑!” 孔鹊和赵明一把拉开楼梯门夺门而出。 而后转身死死地将门抵住。 二人心里想着,不能让徐志国进楼梯间。 江又年他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尸群引过来。 不能败在他们俩手上了。 可是,这个徐志国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 力大无穷,并且一只手已经伸了进来,就卡在门缝里。 眼见着那门缝越来越大,徐志国连一整条胳膊都伸进来了。 孔鹊和赵明被巨大的力道推得连连后退。 不仅要一边抵挡门外徐志国的撞击,还要闪躲他伸进来后不断抓扯的手臂。 赵明吃力地抬起头来,“孔鹊,撑不住了,撤吧。” 孔鹊还没来得及回答,那门被猛地一撞。 二人一时不防被撞到了墙上,摔得头晕眼花。 孔鹊脑袋昏沉地看着破门而入,不断靠近的徐志国。 心想:本以为自己也有剧里刀女的飒气,没想到,现实这么残酷。 赵明已经摔晕了。 徐志国腥臭的嘴朝着孔鹊张开,孔鹊清晰地看到了那腐肉里蛄蛹的白色生物。 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58章 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噗嗤”一声破空传来。 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射入了徐志国的身体。 孔鹊只见近在咫尺的徐志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动弹不得。 楼梯的拐角,赫然站着个人影。 孔鹊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向那处看去,半晌才看清楚。 惊喜地撑起身子来,“南......南哥。” 来人正是消失了半天的谢南州。 孔鹊不得不感叹,为什么他的逃亡和谢南州的逃亡不太一样。 他可怜兮兮,谢南州还是风姿翩翩的。 每次都能在紧急关头像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力挽狂澜。 此时江又年刚转过楼梯口。 就看见了一块熟悉的黑色衣角。 江又年心口猛烈地跳动起来。 再往下走了两步,熟悉的背影完完全全的出现在了江又年的视线中。 有什么情绪从心底泄露,在江又年的眸中翻涌。 像是察觉到了过于灼热的视线,谢南州缓缓转过身来,在看见江又年微红的眼角时蓦地怔住。 慌神须臾,谢南州行至江又年身前,眸中是化不开的柔和。 “别怕,我没事。” 江又年在确认谢南州确实没事后,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谁怕了?” 这种情况谢南州很熟悉,上次也是因为他单独行动去抓黄英被江又年发现之后生气了。 看来这次自己擅作主张又让他生气了。 齐烽在看到谢南州没事后又吊儿郎当地凑上来。 “不怕?也不知道是谁呀!拿把手术刀抵在我脖子上威胁我开门,差一点儿就给我杀咯!” 江又年视线凉凉地瞥向齐烽。 真想立刻就把他这张烂嘴给缝上。 谢南州神情微微一震。 这是江又年能干出来的事儿? 平时他对谁都算和气,也没怎么红过脸。 没想到为了他,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察觉到谢南州灼热的视线,江又年尴尬地把脑袋别到了另外一边儿去看向倒在地上的徐志国。 只见徐志国眉心的位置有一个穿透的血孔。 “哎?南哥,你怎么杀的徐志国?如果说按照我看的丧尸电影里边儿破坏脑髓就可以杀掉他,但是他缺了半个脑袋还能到处跑,那说明这办法没用啊,你怎么杀的他?” 孔鹊在泰哥的搀扶下从墙边儿站了起来,这会儿神思清明了不少。 刚才他只听见噗嗤一声,然后徐志国就轰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孔鹊隐约记得,当时他看到谢南州的时候。 他手上什么工具也没有。 “哎!小江,他骗你的!他受伤了,你看这手上还有个口子呢,再不让我发现这伤口都要愈合了!” 齐烽一把举起谢南州刚刚用力揉搓过的那根手指。 众人视线转来,果然见谢南州那食指上面有个细微的伤口。 谢南州一把将手抽了回来,没好气地给了齐烽一个肘击。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只当是个笑话。 江又年却盯着那个伤口若有所思。 察觉到江又年的视线,谢南州赶紧转移话题。 “小悠他们在哪儿?咱们先会合,然后离开医院。” 齐烽在前面带路,大家一边走一边说。 “周梅和宋苒呢?你没有在天台碰见她们吗?” 谢南州神情凝重了不少。 “宋苒冤屈未解,夜夜给她母亲托梦,所以她母亲才会剑走偏锋。想要和杜城、刘芳同归于尽,没想到都来了这里。” 众人大惊。没想到那人间的推手竟然是宋苒的母亲。 一行人飞快地在楼梯间里穿梭着,江又年紧跟在谢南州身边。 “现在情况怎么样?” “现在杜城已经死了。但是他的亡灵还在这个怨境里面。周梅不打算放过他,她还在找他。” “但是周梅现在离开了培训班,那边的限制应该已经解除了,我们先去把林纾带出来。” 齐烽一把推开楼梯间的大门。 已经到了18楼。 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小悠激动地打开手术室的大门。 而后一道雀跃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谢哥哥!” 小悠一把扑进谢南州怀里,哇啦哇啦地哭了起来。 谢南州拍了拍小悠的背,“也只有你对我这么热情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眼神分明盯着江又年。 江又年莫名其妙地看了谢南州一眼,这是在阴阳他? 齐烽等人识趣地撇撇嘴,他们倒是热情啊,也要人家谢南州允许他们抱啊。 这话就是说给江又年听的,偏偏还有孔鹊这个傻蛋往上凑。 “南哥,我也很热情的!” 说着就要往上凑,却被谢南州一个扭身躲了过去。 “大家收拾一下,出发吧。” 而后一行人乘坐电梯下楼。 此刻外面的街道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原本那些怨境当中存在的虚拟的人也都消失不见。 大家刚抵达幸福小区,就发现林纾正从小区门口出来。 “你们来了!” 一行人完完整整的,终于汇合在一起了。 林墨激动地冲上前去就要抱住林纾。 却见林纾灵活地将身一扭,躲开了林墨的熊抱。 “周梅要毁了这里!大家跟我来!” 林纾一边慌张地在前面带着路,一边紧急地讲述着她在周梅那里发现了一切信息。 原来这个怨境当中有两个怨主。 一个是周梅,另外一个就是宋苒。 两个人各占一方。 周梅控制着幸福小区,是当初她从家里跳楼的地方。 而宋苒控制着医院,是她之前从医院跳楼的地方。 因为杜城母子酿成的惨案,才让周梅在怨境当中成立培训班。 没有通过考试的男人都要像她和宋苒死去的方式一样坠楼。 而且根据林纾调查的结果来看,周梅从一开始就在等着杜城进来。 不管杜城是以什么情况来到黄泉。 她都要让杜城灰飞烟灭! 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她要在这里跟杜城同归于尽! “轰隆!!” 灰暗的天空传来几声巨响,乌云翻滚着从天边席卷而来。 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几道闪电划破天际,只对着一个方向,那是妇产科那栋楼的天台。 众人停下脚步,远远地依稀可见那天台上站着的几道人影。 数道天雷劈下,撕裂的惨叫响起。 那是杜城的声音。 之前在22楼电梯外听到的也是杜城的惨叫。 刘芳向着医院天台处砰然跪地,掩面哭泣起来。 “你们走吧,我不走了。” 那乌云翻滚的天边似是出现了一道裂痕。 “快走!怨境要消失了!” 谢南州拉着江又年和小悠就跑,后面的众人飞快跟上。 刘芳跪在地上,任凭泰哥怎么拉都不起来。 “你想想孩子!” 只见刘芳凄然地笑了起来,“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动过了,你走吧。” 泰哥眼里闪过一丝震惊,而后起身离开,追上大部队。 迎着呼啸的风声,江又年不安地问谢南州。 “如果怨主执念不灭摧毁怨境,我们会怎么样?” 谢南州拉着江又年的手一僵,风中传来破碎的声音。 “如果不能在怨境消失之前出去,我们全都会灰飞烟灭。” 第59章 生门 在林纾说出周梅要毁掉怨境时。 老高就警醒起来了。 一路上紧跟着林纾往前狂奔。 那前进的方向,正是他的维修店。 眼见这街道越来越熟悉,孔鹊一边喘一边问林纾。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老高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我的店里。” 什么意思? 众人不明所以。 去他店里能躲过怨境毁灭? “跟他走!” 谢南州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稳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一行人挤进老高的店里,只见他飞身上了柜台。 格外灵活,一把拉开那张骚包的幕布。 一道漆黑的木门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 谁也没想到,老高的店里竟然藏了一道门。 而且江又年总觉得这门的颜色怎么跟黄泉中转站的大门一个风格。 “每一个怨境都给平怨者留了一道逃生门,只有在怨主摧毁怨境时这扇门才会出现,其他时候只有平怨成功才能出去,而且,平怨失败是要付出代价的。” 谢南州刚说到逃生门,众人脸色一喜。 可当他话锋一转,要付出代价? 众人瞬间脸都垮了下来。 齐烽自认为在黄泉中转站待得够久了,逃生门他都没听过。 谢南州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家伙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代价是什么?” 虽然生门就在眼前,可是这代价不说出口,谁也不敢进。 “代价就是扣掉一个怨境的功业值。” 啊? 这个代价,瞬间让众人脸色一白。 好不容易从之前的怨境中九死一生挣回来的功业值。 这次不仅没挣到。 还要倒扣! 不过跟灰飞烟灭相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这思想工作不需要别人,自己就能做好。 “老高,你怎么知道这扇门的?” 齐烽不服气,这个老高看上去也知道这扇门,不仅在他店里,他还能带路。 只见老高羞涩地挠了挠头,“嘿嘿,上次城主就是从这里进来的,她走的时候给我说清楚了的,万一怨主发疯自爆就让我从这里跑。” 原来如此,恐怕城主也料到了这个怨境多半是不能善终的。 “快!医院那边已经在塌了!” 门口的泰哥看着坍塌的医院大楼,如同末日降临。 众人在江又年和谢南州的催促下赶紧开门离开。 就在江又年和谢南州要进门时。 身后响起了一道急切的声音,“等等!” 两人回头一看,竟然是宋苒? 二人瞬间紧张起来,她怎么来了? 然而宋苒神色紧张,从门外扶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进来。 “你们把我妈带出去吧。” 什么? 宋苒竟然是来托付她母亲的?! 二人尚未回答,只见那老人瞬间震惊地回过头去质问宋苒。 “苒苒,你跟妈说好了的,我们一起走!你还要去哪里?!” 却见宋苒凄苦地跪在老人面前。 “妈!我错了!我不该夜夜托梦给你哭诉,我不该把你也卷进来,女儿不孝!您快走吧!” “不,你不走,我也不走!” 母女俩抱头痛哭起来,坍塌的轰隆声在靠近,再不走,谁也走不了了! 江又年和谢南州对视一眼,动作飞快。 一人拽一个,四个人终于赶在怨境坍塌前进入了生门。 宋苒看着眼前关闭的生门,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不要!周医生还在里面,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至少让我陪着她!” 江又年看着宋苒不免觉得悲从中来。 宋苒又做错什么了呢? 周梅又做错什么了呢? 她们都是受害者。 本来他以为周梅和宋苒会因为争夺杀掉杜城的权力斗一斗。 没想到,是他想多了。 “宋苒,你没有错,周梅也没有错,错的人已经死了,一切都过去了。” 江又年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趴在宋苒的背上也跟着呜呜哭诉,心酸不已。 宋苒的母亲,想来年纪也不过五六十岁,却头发花白,步履蹒跚,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这一切恐怕都是因为宋苒的自杀才忧虑至此。 “哭什么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四人身后响起。 江又年和谢南州被吓了一大跳。 慌忙转身,竟然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 周梅?! 她怎么在这里?! 江又年反复看了几遍,确定他们是在生门里面,而不是在怨境中。 按照谢南州说的,再往前走走就是黄泉中转站了。 周梅不是要摧毁怨境吗? 她怎么在这里?! 宋苒和她的母亲也被眼前忽然出现的周梅吓得忘了哭泣。 “江又年你看我干什么?刚刚要不是我帮你推了一把,你能把宋苒拽进来?” 周梅看着江又年瞪得大大的眼睛,捋了捋自己的红指甲。 江又年恍然想起,确实,拽着宋苒进来的时候,刚开始很困难,后来好像身后有一股推力,一下子就把人拽进来了。 没想到,竟然是周梅帮着推了一把。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要跟杜城同归于尽吗?” 江又年怔愣了半晌才想起来问这句话。 五个人,十目相对。 眼见周梅有些尴尬地拍了拍手,“我忽然间后悔了,那种人渣不配给我殉葬。为了他灰飞烟灭,不值得。” 四人怔愣地看着周梅。 她就这么草率地开始,又草率地后悔。 然后飞快地暂停了她的摧毁计划。 不过,能这么想是对的,杜城确实不值得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所以你现在是要跟我们回黄泉中转站吗?” 江又年觉得,周梅是个善变的女人,之前觉得她像教导主任那种老古板还是草率了。 “怎么?不欢迎我?” 周梅神色一凛,江又年还是觉得瘆人,毕竟亲眼见过她杀人。 “不不不,您请!” 于是乎,宋苒和周梅在前面扶着老太太。 江又年和谢南州在后面跟着。 这场面别说多怪异了。 明明先前还在要打要杀的,现在就这么心平气和地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现在算是什么情况?这个怨境是破了还是没破啊?毕竟咱们是从生门出来的,那功业值还扣吗?” 谢南州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城主研究决定吧。” 眼前就是生门的尽头。 江又年已经看到了孔鹊等人看到周梅和宋苒后的反应。 一个个如临大敌,一惊一乍的。 “那杜城和刘芳呢?” 转眼出了长长的走道。 江又年顺着谢南州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迎风飘动的旗帜上几个大字熠熠生辉:黄泉码头 第60章 兜头浇你一盆粪水! “他们会先被送到审判台,然后去十八层地狱服刑。” 谢南州凉薄的声音在江又年耳边响起。 “刘芳不是没死吗?” 江又年明明记得只有杜城被杀了。 刘芳在半路上决定不走了。 而且周梅都已经暂停计划了。 刘芳怎么会死呢? “她自杀了,就在我们走后。” 谢南州越过众人率先进了中转站大门。 江又年看着那遥遥飘动的旗帜想不明白,为什么刘芳要这么做? 宋苒和周梅按理说算是枉死城的亡灵,不能住在黄泉中转站。 但是宋苒的妈,大家称呼她为宋姨,她只能住在这里。 所以在谢南州让宋姨选好房间之后,宋苒和周梅就顺理成章地跟着住了进去。 刚好前几天三楼有人在怨境中死了去投胎了,正好空出来一个房间,就在张叔隔壁。 老高已经和他的家阔别几十年了。 一出来就飞奔着上了三楼,结果转了几大圈都没找到自己的家。 时间太久了,他好像有点儿忘了。 于是只好尴尬地趴在三楼的栏杆边,冲着还在楼下的谢南州喊道,“小谢啊!我...我忘记自己住哪一间了,你帮我查查呗。” 楼下散落坐着谈笑的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老高这是连家门儿都找不着了。 结果,谢南州查完之后带给老高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因为他在怨境之中困得太久了,为免资源浪费,他原来的房子已经被分配给其他人住了。 老高无奈只得重新选房。 但是现在1-20楼都住满了。 再选,就只能往21楼及以上选了,而且还没有电梯。 “不行,这也太高了,我虽然没有那么老,但好歹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每天这么爬楼膝盖受不了。” 老高看着那一圈圈房号就脑袋疼,虽然可以不出任务不下来,但他就是耐不住寂寞,想要下来跟大伙聊聊天,还爱去幽冥集市摆龙门阵,没准儿能刷点儿好感打打牙祭。 “要是有哪个年轻人愿意跟我换换就好了。” 老高一边可怜兮兮地掩面哀叹着,一边悄咪咪地从指缝里观察大家的神情。 谁知道,一听这话,孔鹊拉着泰哥和小悠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赵明跟在几人后面跑得飞快,生怕被老高盯上。 谁知,一张脸出现在老高的视线中,透过指缝准确无误地看着他偷瞄的眼睛。 那张脸上扬起一个好看的笑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跟你换。” 老高一下子把手拿下来,露出张灿烂的笑脸来。 “真的?” 齐烽看着老高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 “你住哪一楼?” “15楼。” 闻言,老高眼前一黑,这么高! 但是仔细想来,总归是比21楼低了。 于是乎,就这么爽快地跟齐烽换了房。 齐烽拿着21楼的钥匙得意地冲谢南州扬了扬手。 而后又故意凑到江又年跟前笑得蛊惑,“小江,以后我们就是上下楼的关系了哦,我就睡在你上面......那层楼。” 看着齐烽那张脸,江又年总想上手揍他。 笑得贱兮兮的。 相比之下,孔鹊竟然可爱了不少。 在培训班和医院奔波了这许多日子,江又年累得不行。 也懒得理会齐烽的逗弄。 “谢南州,我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闻言,谢南州的头从堆积的中转站待办事务的文件中抬了起来。 一把将手里的文件合起来,而后挑了几本紧要的拿在手上。 “好,走吧。” 眼见二人无视他就要离开。 齐烽叽叽喳喳地跟在两人后面,“诶?咱们顺路,你们把我捎到20楼,我只需要再爬一楼就好......” “砰!” 电梯残酷关上的声音打断了齐烽没说完的话。 谢南州看向他的视线可谓是毫无感情。 差点被夹到鼻子的齐烽气急败坏地在电梯门口跳脚。 “好你个谢南州!信不信我把你的事儿全抖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楼上大妈传来的呵斥,“吵死啦!要不是因为要罚款,你信不信我兜头浇你一盆粪水!” “切!” 齐烽没趣地撇了撇嘴,而后活动了一下筋骨,一个助跑飞身攀上了二楼的栏杆,利落翻身上去,而后转身跳到了一旁的柱子上抱住,就像是林子里灵活的猴子,速度飞快。 不过须臾,就攀上了十几层楼。 等到他 攀到20楼的时候,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江又年和谢南州,二人刚从电梯里出来。 江又年看着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悬在20层楼外的齐烽,吓得目瞪口呆。 “你你你,快进来吧,一会儿摔下去那可就真死透了。” 只见齐烽故作帅气地甩了甩头发,“放心,哥可是专业的,我一直都是这么上来的。” 江又年看着齐烽那如此儿戏生命的行为,心里甚至觉得这家伙搞不好就是作死地玩儿才把自己玩儿进来的。 “禁止踩踏栏杆,损坏公物,罚款两万;影响楼内风气,给小朋友造成不好影响,罚款两万。” 谢南州毫无感情的声音在江又年身后响起。 齐烽气急败坏却不敢松手,“喂!谢南州你过分了,踩踏栏杆罚款两万就算了,哪里有小朋友?!你就是再宠江又年,他都成年了,这叫男孩儿都勉强,这是男人!什么小朋友?!” 江又年无语地指了指自己,关他什么事? 再说了,他也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儿也没什么问题,他也才21岁。 这时,只听楼下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齐烽!你是属猴的吗?!爬那么快!” “小悠!!” 齐烽咬牙切齿地仰天长叫了声。 他说哪里来的小朋友,原来是小悠这家伙在楼下伸着个脑袋在看。 耍酷一时爽,罚款两行泪。 江又年和谢南州进家门后,各自回房洗漱。 这次在怨境中待的时间太长了。 更别说又在医院待了好几天,还跟行尸搏斗过。 身上脏得不行,就是再困,也要先洗干净了才睡得着。 就在江又年洗漱干净后,正要安心上床睡觉。 忽然间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只见谢南州手上拿着套别致的袍子。 谢南州把衣服递到江又年手上。 “这个你拿着,睡醒之后我带你去参加黄泉的寒衣节。” 第61章 思念汇聚成河 “寒衣节?” 江又年迟疑地接过谢南州手上递来的那件花纹神秘繁复的黑色长袍。 从前他只听过寒食节,还没有听过寒衣节。 “寒衣节是四大鬼节之一,与清明、上巳、中元三节齐名,人们怕先人在黄泉受冷受冻,每年的十月初一就焚烧冥衣,给先人烧来御寒的衣物。黄泉的亡灵也可以在那天化形去人间见一见亲人。” 察觉到江又年脸上的疑惑之色,谢南州遂简要地解释了一下寒衣节的来历。 而江又年在听到谢南州的最后一句话时,瞬间眼前一亮,瞳孔放大,“化形?这是什么意思?” 谢南州看见江又年本来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的眼睛一时又亮了起来,那眼里细碎的光芒闪烁着兴奋和猎奇。 跟小悠没什么两样,确实像个小孩儿。 不过,现在他不打算告诉江又年,遂神秘地笑了笑。 “先睡吧,待会儿再跟你说。” 其实江又年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这会儿谢南州话说了一半就走了,江又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最后实在是扛不住了才睡过去。 睡醒之后,江又年和谢南州在家里简单吃了晚餐就收拾出门了。 两个人身上都穿着那种带有神秘花纹的黑色长袍。 就像是去参加一个神秘庄重的仪式特意着装。 乘坐电梯下到一楼。 江又年第一次发现这楼里的人这么多。 原本空荡荡的广场上此刻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 而且还摆了些花花绿绿的小地摊,人群熙熙攘攘,颇有些赶场的味道。 “小谢哥哥!” 雀跃的童声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不用怀疑,肯定是小悠。 小悠早就等在楼下了,此刻一看到谢南州他们就飞奔着跑来。 令人稀奇的是,他还别别扭扭地跟江又年打了个招呼。 小悠的身后跟着泰哥、孔鹊、张叔、老高等人。 而且江又年看张叔和老高这热聊的氛围。 两个人分明已经很熟了。 “诶,老张我跟你说,你那个菜要浇大粪的,我以后每天来帮你,咱们把地再翻得宽一点,多种点儿,到时候吃不完的还可以拿出来摆摊儿。” “好啊!到时候咱们俩五五分账!” 江又年想不明白老年人的友谊来得这么快的吗? 他不过就睡了一觉,老高就已经和张叔熟得可以互相串门了。 要不是有谢南州能证明他只睡了几个小时。 看老高和张叔的熟练程度,他都快以为自己睡了好几天了。 “诶!错了错了,这一拍头要扬起来,屁股要撅起来!你看看你,跟个木头似的!” 严厉的挑剔声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循声跟着看去,只见广场角落的一块空地上整整齐齐地站着好几十个大妈。 各个撅着臀,仰着头,脸都快笑僵了。 那穿梭在人群中叽里咕噜,四处纠正动作的人,正是刚跟江又年他们一起从怨境中出来的宋姨。 这才几个小时,竟然组建了一支广场舞天团?! 江又年不得不感叹老年人的社交能力就是强。 在他们面前,年轻人都是社交残疾。 这些个大爷大妈,都是社交悍匪。 怨境里奔波这些日子吧,他们年轻人出来还得补补觉。 可这些老家伙们一个赛一个的精神。 之前宋姨还拄着拐杖,现在这健步如飞的腿脚,犀利的眼神,中气十足的声音。 还有几分像从前? 不,还有几分像几个小时前? 小悠凑着热闹也窜到那广场舞团队中去跟着灵活地扭动起来,精神力十足。 江又年知道,这小家伙每次从怨境中出来,一回到他那个小家完全是进入了另一个体能训练室,根本停不下来。 真是上不如老,下不如小啊! “这广场舞还少了点东西啊!” 孔鹊瞅着那一个个大妈扭来扭去的,不自觉地用脚打着拍子。 “你是我的小呀小......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魔性的旋律从中转站的大门口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周梅和宋苒两人抬着一个黑乎乎的机器从外面进来。 “就是这个!music!” 孔鹊惊喜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音响。 跳广场舞怎么能少了这个呢?! 大妈团们一看到音响就欢呼了起来。 “好啊!” “现在有音响了,跳起来更有感觉了!” 紧接着,魔性的旋律飘扬在整个广场上空。 大妈们学得比之前更加有劲儿了。 紧接着,老高拉着老张也跟在队伍后面跟着扭了起来。 动作僵硬,跳得乱七八糟,但是笑得很开心。 江又年看着那一个个蹦得贼欢的大妈,不安地看向谢南州。 看看这大妈们,起得比鸡都早,万一这一早就起来舞动奇迹,还怎么睡懒觉? 谢南州一看江又年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安抚道。 “放心吧,外面的声音传不到古楼里面。” 原来如此!闻言江又年才长松了口气。 回想起来,他大学寝室楼外面就是一个广场。 对面小区里的大妈们一个个贼勤快,风雨无阻的,每天都要跳广场舞。 偏偏还都是在早上跳。 那一整栋楼,愣是没有一个学生缺席早八。 “走吧,咱们出去转转。” 广场上的热闹继续,江又年带着众人出了中转站。 只见忘川河畔,到处都是披着黑色长袍的人。 纷纷站在忘川河畔,或双手合十,或跪地叩拜,或垂眸闭目,神情虔诚,嘴里呢喃着一种神秘的歌谣。 那歌谣似是穿越了天际,空灵悠远,化作一只只金黄的,闪着晶莹柔光的纸鹤,蜿蜒飞升,汇成了一道银河,直达人间。 金黄色的光芒从忘川河畔不断汇聚,映衬得河水都泛着金色的光芒,原本一直阴沉沉的黄泉,似乎在此刻,变得格外温馨、光明。 这呢喃歌谣似乎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哀愁,淡到让人几乎可以忽视。 却在积聚起来后汇成了浓郁的悲伤。 江又年总觉得在听了这歌之后,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他们在干什么?” 看着那些不断盘旋飞升的纸鹤,谢南州眸光悠远沉静。 “忘川亡灵把对家人的思念都唱进了歌里,那些飞舞的纸鹤会化作飞蛾、蝴蝶、蚂蚱、小鸟、蜻蜓等任何不能言语的生灵回到人间,去看望他们的亲人。” 不断壮大的纸鹤队伍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在江又年的眼底闪烁,似是带着摄人的温度,让人眼眶灼热。 第62章 入夜之后,天明之前 无数的金色光芒从忘川河畔的各个角落升起。 点点星光,汇聚成河。 看着四处虔诚祷告的亡灵,江又年眼底透着无尽的悲凉。 他们又是谁的父亲,谁的母亲,谁的兄弟姐妹,谁的丈夫,谁的妻子,谁的子女。 在忘川留守这岁岁年年,只是因为放不下,放不下今生的一切。 人间一年四节,可在忘川又要等待多久才可以等到今天这样的机会。 江又年眼眶灼热地看向一旁沉默伫立的谢南州,只觉得此刻他的身上笼罩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他们化形去到人间可以待多久?” 谢南州眼底藏着翻涌的酸涩,喉头哽咽,“入夜之后,天明之前。” 不过只有一夜而已。 江又年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 黄泉下几十年的等待才换得的一次相见,竟只有短短的一夜光阴。 且化作的是一只只渺小到不起眼的小虫,不能言语,只是看一眼,甚至可能还要被不知情的亲人驱赶。 生与死,不只是在一念之间。 还是从此万水千山、沧海桑田。 忘川的祷告还在继续,呢喃的歌谣笼罩在整个忘川上空。 让所有人的心底都蒙上了一层雾。 黄泉中转站内载歌载舞,忘川亡灵却孤寂地伫立江畔,沉浸在思念的苦寂中。 这一墙之隔,也是生与死的距离。 江又年跟着谢南州一路走来,原本热闹非凡的幽冥集市在今晚也都关门闭户了。 看着已经关了糖葫芦店,江又年有些愧疚地对小悠道歉,“本来要给你买糖葫芦的,明天可以吗?” 小悠窥见江又年眼底的悲伤,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明天就明天吧。” 转眼,众人行至黄泉码头,只见那码头上四处聚集着一堆堆人。 行至其中,只见一堆人中围着个老伯。 正口若悬河地讲着什么,围着的一圈人时时发出惊叹。 “我跟你们说,我清明的时候回去看我们家那个臭小子,结果给我变成个蚂蚱!我们家那小孙子追着我满屋子跑,要不是我躲得快,差点儿被他一巴掌拍死了!臭小子!又长高了不少。” 那老伯起先还乐呵呵的,讲着讲着,就眼眶红了起来。 围观的人有不少都跟着红了眼眶,有人接过话去。 “我也是啊,中元节那天,我变成了只大扑棱蛾子!我那闺女就是怕虫子,我没敢靠近她,歇在灯上看了她一整晚。她忙啊,熬夜工作到凌晨一点了才结束,她还要玩儿手机!这不糟蹋身体吗?我索性给她一吓,从那灯上飞下来直往她手机上扑腾!给她吓得不行,立马关了手机睡觉!” “哈哈哈哈哈!” 这大叔讲得绘声绘色的,众人闻言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孔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花花绿绿的丝巾,边擦着眼泪,边回忆起往事。 “我想起,以前家里总是莫名其妙出现一些青蚂蚱,冬天还有飞蛾,我每次想打吧,我妈都不让我打,她说那是回来探亲的先人,我还老说她迷信,我要是死了,得多久才能见到我妈啊!!呜呜呜呜!” 讲着讲着,孔鹊就掩面大哭了起来。 说起来,大家已经来了黄泉快半个月了。 这次周梅和宋苒这个双怨主怨境带给众人的打击太大了。 差一点就出不来了,100个功业值真是遥遥无期。 小悠眼眶通红地看向谢南州,“小谢哥哥,如果我们死了,也要像他们一样几十年才能回去看一眼亲人吗?” 其实小悠自从来了黄泉中转站一直都很开心。 因为他可以站起来跑跑跳跳了。 这是他做梦都想要的感觉。 甚至,他一直积极地跟着谢南州平怨也不是因为他想回到人间。 只是想要刺激,想要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可是,刚刚的一幕幕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残酷。 他并非对人间没有留恋。 他知道,他的爸爸和妈妈还守在病房里等他醒过来。 如果他真的死了,爸爸妈妈该有多伤心。 从此想见他们一面,就遥遥无期了。 “小悠,你的日子还长,要好好活着。” 谢南州从始至终都知道小悠打的什么主意。 之所以愿意带着他进怨境,也是因为想让他早点离开黄泉。 这一次特意带大家来参加寒衣节。 也有谢南州的用意,他们中的很多人。 根本就没有认识到死亡的残酷。 还寄希望于跟着大佬躺平过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江又年沉默地坐到了人堆边缘,贪婪地去听他们那些回去探亲的故事。 去感受亲情原本的样子。 可是越听,越觉得难受,心里有一股浓浓的悲伤无法化解。 却让人摸不清那悲伤的缘由。 如果他死了,在今天这样的节日。 没有人担心他在这里的冷暖,不会有人给他烧冥衣。 他也没有要跨越时空去见一面的人。 好像这一刻对他来说,死和活着,没有什么区别。 反而在黄泉,一个本该抛却前尘的地方,他找到了自己的心。 一颗冷冰冰的心,渐渐地也知了冷暖。 “小谢哥哥,如果我离开黄泉了,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悠忽然问出口的话让其他几人也跟着侧目看了过来,一个个眼底带着种悲伤和无助。 他们这一行人,两度出生入死,早把对方当成了兄弟。 谢南州嘴上说着只管江又年一个人的命。 可哪次逃命不是带着一大群人? 江又年虽然平时不大出头,但当谢南州离开队伍时所有人都会无条件地听他的指挥行动。 孔鹊虽然抠嗖嗖,但关键时刻从来没吝啬过。 还有其他的人,每一个,都独一无二。 离开黄泉,是对对方最好的祝愿。 也是必然会来临的一刻。 不管是生,还是死。 大家最后都会离开。 到那一刻,这个小队伍就算是散了。 谢南州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搭在小悠的头上似是带着种无力感。 河畔冷风摇摇,吹得众人衣角翻飞。 谢南州沉寂的眸光看向了同样回望过来的江又年。 眼底情绪翻涌,氤氲着朦胧的水雾,似有沉沉雾霭阻隔,整个人看上去无端多了几分寂然。 “不会的,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第63章 聚餐就要吃火锅 参加完寒衣节回到中转站,一行人都兴致缺缺的。 古楼大厅里,城主、林纾林墨姐弟俩、齐烽等人都在。 “你们回来啦?” 城主一袭红衣,又恢复了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孔鹊哭得跟两个核桃一样大的眼睛一看到城主就雀跃起来。 快走两步凑到前面去,“小仙女!回......回来啦!” 众人一见孔鹊那色心大起的模样,都无语地摇摇头。 城主一听孔鹊对她的称呼,也顿觉奇妙。 这忘川河畔,还没有人敢叫她小仙女。 谁不是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城主。 除了谢南州那个家伙。 非得要有求于她的时候才肯叫她一声城主。 其他时候,能跟她打个招呼就不错了。 孔鹊还不知道城主跟林纾的关系。 遂孔雀开屏,各种彰显自认为能令人无法自拔的魅力。 “小仙女,你穿红色真好看,你看我这个丝巾怎么样?很配我今天的打扮吧?回头我给你送一条,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直到林墨实在看不下去这傻子了,才一把将人薅走。 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姐和城主惺惺相惜,你不要插足她们的感情。” 孔鹊闻言惊恐地看向不远处站在一处的一对璧人。 一个红衣似火,笑靥如花。 一个黑衣如墨,沉静似水。 林纾身材高挑,刚好比城主高一个头。 二人站在一处,气氛格外的和谐。 好似身边的人都跟她们不在一个世界。 “都到了?” 凉凉的女音自后方响起。 众人回首,只见宋苒、周梅,还有宋姨从楼梯口下来。 所以? 刚刚大家在楼下是在等她们? 刚从外面回来的几人终于懂了为啥齐烽这家伙能安分坐在这里。 原来是城主发了话,今天开会,大家一起讨论一下这次双怨主怨境中的功业值问题。 因为大家确实不是因为怨主怨解正常出来的。 而是从生门出来的。 甚至连两个怨主都是从那里出来的。 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作为首例,要开会讨论。 城主靠在柜台边,看向坐在下方的众人,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按照规定,从生门出来要扣掉一个怨境的功业值,也就是10分。” 提到这里,泰哥等人只觉得呼吸不畅,好不容易从湖娘那里攒了20个,还以为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进10个怨境就可以回家。 谁知道能遇上周梅和宋苒这个双怨主超级难怨境啊。 差点儿人没了,现在还要扣功业值。 却只听城主话锋一转。 “但是,两个怨主呢,现在也离开了怨境,也算是大功一件。本来按照正常奖励原则,这个怨境要是正常关闭可以奖励20个功业值,因为有两个怨主。现在,就功过相抵,不赏不罚,有意见吗?” 可以不罚? 那就太好了! 这种时候也不盼着能加了,只要不罚,维持原状也好啊。 孔鹊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赵明的肩上,“都怪你!非要怂恿我们一起去,说是跟着大佬能躺赢是吧,这次要不是他们几个,咱们命都得搭在里边儿!” 赵明自知理亏,也不还手,躲着孔鹊手上的动作,“我知道了,都怪我撺掇你们。” 接下来要讨论的就是周梅和宋苒的去留问题了。 亡灵是不可以留在中转站的,之前两人跟着宋姨进来也只是城主宽容一时。 这个问题迟早要解决。 “城主,求求您帮帮我,我妈年纪大了,她跟着其他人一起进怨境很可能没办法出来,我陪着她进去,直到她拿到100个功业值回到人间,我就走,投胎也好,做忘川的孤魂野鬼也罢,都可以!” 宋苒说着就跪到了城主的面前。 任凭大家怎么拉都不起来。 确实,宋姨现在虽然精神不错,还可以跳广场舞。 但是像宋姨、张叔、老高他们这种老年人进入怨境很大可能都出不来。 一是体力跟不上,二就是反应能力跟不上了。 要想出来,真的就只有依靠别人的力量。 但怨境凶险,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人能够救你。 城主靠在柜台边,久久不语。 良久,看向跪在脚边的宋苒,哭得泪眼婆娑的宋姨,还有一脸严肃站着的周梅。 而且周梅早就说过,她不想去投胎,她对来生暂时没有期待。 城主脑子里忽然间闪过一个绝妙的想法。 “想留下来也行,中转站只有一种亡灵可以留下。” “什么?您说,我都答应!” 宋苒满含希冀地抓住城主的手,现在只要有一个机会不分开她们母女俩。 她什么都可以接受。 只见城主狡黠的眼神在宋苒和周梅的身上扫了又扫。 “只要你们加入我枉死城,成为我城内的工作人员,自然可以住进中转站。” 谢南州闻言淡淡地撇开了眼。 他就知道了城主想的什么办法。 这整个黄泉政务系统都快忙死了。 不管是哪个机构都差人。 更别说枉死城这种怨灵云集之所。 要是没点儿本事,谁能管得下来这一城的鬼。 城主看中的就是周梅和宋苒她俩身上的狠劲。 这俩就是怨气冲天才被封印起来的。 现在出来了,又不想去投胎。 正好,放进她的枉死城。 不怕管不下来那群恶鬼。 “你需要我做什么?” 虽然有这个机会很好。 但是宋苒担心自己在枉死城任职就没办法陪着宋姨进怨境了。 眼见宋苒脸上的犹疑,城主立马抛出优厚条件,生怕她跑了。 万一她要是不同意,自己也拿她没办法,她顶多就是不住在中转站,一样也可以在黄泉游荡的。 “这样啊,你和周梅你们俩上一周休一周好吧?正好有时间可以陪你妈妈进怨境嘛!” 这条件可谓是非常丰厚了,完全解决了宋苒目前面临的所有问题。 二人即刻同意了。 其实周梅一点儿也不想去投胎。 她觉得这辈子和下辈子也许没有任何不同。 去人间,一定是享福吗? 也许是历劫也说不定。 “诶!你们开会开完了吗?开完了赶紧上来!今天我和老张给大家露一手!咱们今天吃火锅!菜都是我刚去田里摘的!快上来!” 热火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众人抬头望去。 只见老高系着围裙,捏着把锅铲站在三楼的栏杆边冲楼下的人吆喝。 他和张叔不晓得什么时候竟然跑回去做饭去了。 不过闻言能吃火锅,大家瞬间热闹起来。 各个兴奋地往自己家里跑,去拿好东西来分享。 “诶?等我!我那儿有啤酒,我回去搬!” “我那还有点儿瓜子儿!我去拿!” 老高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冲着楼下还站着嬉笑的几个人嚷嚷。 “辣椒面!谁家还有辣椒面?再拿点儿过来作蘸碟!” “我那儿有!我回去拿!” 第64章 饿狼扑食 聚餐的地点在张叔家里的小院子里。 谢南州、江又年、小悠、孔鹊、泰哥、张叔、赵明、齐烽、城主、林纾、林墨、老高、周梅、宋苒、宋姨总共十五号人。 两张木桌拼在一起,十五个人围坐成一圈。 张叔和老高特意做了两锅,这样才坐得开。 桌上摆着两锅红艳艳的红汤,热辣滚烫的香味扑面而来。 浓郁的汤底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闻着香味就让人忍不住口水直咽。 菜品倒也还算丰富。 毕竟是在地府了,能凑齐这些东西就不错了。 而且好些蔬菜还是张叔自己种的。 但是像什么火锅丸子、豆皮、毛肚、牛肉卷、羊肉卷之类的都是张叔之前去幽冥集市买的。 早在江又年他们一行人进入怨境后,张叔就计划着等他们回来了要一起吃火锅,火锅系列菜品都是他在那段时间每天出去逛市场一点一点买回来的。 张叔一个人在家里闲着无聊就打理农田,种种菜。 幸好幽冥集市有卖菜种的,种类还很多。 而且张叔发现了一个在黄泉种菜的好处。 那就是这里的菜长得特别快。 特别是像生菜、香菜这种,以往在人间种,怎么的也得一个月才能收获。 可是这些他从第一次出怨境后就开始种的菜,差不多7-10天的样子就成熟了。 对此,张叔不得不感叹,这地下的土壤就是营养丰富。 至于老高之前说的浇大粪的事情,张叔想想还是不必了。 臭! 张叔和老高两个人系着围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老白干。 非要小酌一杯,一人倒了一杯,其他人怎么也不肯陪同。 “张叔,我们喝点儿啤酒就行了,您赶紧动筷吧,我要馋死了!” 孔鹊推拒着挪开自己的杯子,盯着那香气四溢的锅里直冒口水。 张叔闻言才反应过来,一桌子人还在等着他这个东道主动筷呢! “哈哈哈哈哈!怠慢了,怠慢了!” 张叔象征性地在锅里捞了一筷子,乐呵呵地招呼着翘首以盼的众人。 “大家今晚吃好喝好!” “好!” “好!” 于是乎,饭桌上热闹起来。 就差筷子在桌上打架了,不是没吃过火锅。 就是这种氛围,让人享受。 就像过年一样。 小辈嘴馋疯狂干饭,老一辈喝两口小酒,天南海北地说着笑话。 江又年此刻完全就化身老妈子,在桌上疯狂的往自己家里两个崽子碗里夹菜。 主要是孔鹊、林墨、齐烽这几只恶狼太恐怖了,慢一点儿就要被他们抢完了。 小悠以前因为要吃药,从来没有吃过火锅这种重口味食物。 这是他第一次吃火锅。 给孩子馋得不行,嘴里实在忙不过来,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锅里抢吃的。 而谢南州又吃得慢,江又年担心等他吃完碗里那一小块东西锅里就没了。 熟人局嘛! 江又年就完全不讲什么武德了,更别说什么社恐了。 完全不存在! 东西一下锅就在边上守着,主要是孔鹊和林墨,还有齐烽这三个家伙太不讲武德了。 自己不下菜,老盯着锅里的。 江又年要是不守着,转个眼的功夫就得被他们仨给捞个干净。 对面三双眼睛跟江又年大眼瞪小眼,耳朵都听着锅里的动静。 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就下筷抢肉。 “小江,你偏心啊!都不给我夹夹菜。” 齐烽不太能吃辣,两片嘴唇红艳艳的,肿成了香肠嘴。 “你?我要再慢点儿,筷子都下不去锅了。” 江又年一想起那几只恶狼抢食的场面就心悸,那锅里连姜片都被捞起来吃掉了。 手不快点儿,毛都吃不着一根儿。 身旁谢南州矜贵地擦了擦嘴,而后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江又年拿着公筷的手上。 “我吃好了,你吃,我来夹。” 江又年侧首看去,只见火锅氤氲的雾气中谢南州一张常年冷白的脸竟被衬得添了几分红晕。 那原本淡淡的唇色竟被火锅的辣度染上了一层妖冶的暗红。 配合那烟雾中朦胧的眼神,竟有几分勾人的美色,看得人脸红心跳。 本来谢南州五官就长得很好,笑起来像个儒雅的世家公子,不笑又似那雪山之巅的仙草,可望而不可及。 狠起来,又是另一副样子,就像是从炼狱中闯出来的罗刹。 这每一面江又年都见过,唯独今天这种样子,这是第一次见。 江又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被谢南州给美到了。 于是慌张地把手里的筷子塞到谢南州的手上,“好,你、你来。” 不自觉的脸上攀上了一丝热气,江又年顺手拿过面前的啤酒就打开。 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 冰冰凉凉的,犹如一盆冷水一下子浇在了火热的熔炉里。 不过得了一息的冷静,转眼那心里的火又无端冒了出来。 连脑袋也迷迷糊糊起来。 从谢南州接过筷子的那一刻,孔鹊和林墨就老老实实地自己下菜了。 跟江又年他们俩还敢逗着玩玩,可是对谢南州他们俩就不敢了。 只有齐烽还一脸挑衅地看着谢南州。 “哼!我倒要看看,是你手快,还是我嘴快! ” 谢南州眉梢一挑,眸光淡淡的在齐烽肿得夸张的唇上扫过,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来。 他就不信这家伙还长得开嘴。 还不待众人开抢,一个脑袋就无力地歪在了谢南州的胳膊上。 谢南州垂眸一看,那脸蛋红扑扑的不是江又年又是哪个? 这是? 喝醉了? 谢南州的眼神落在了倒在江又年碗旁的空啤酒罐上。 无奈地笑了起来,一罐啤酒? 就喝成了这个样子? 小悠嘴里塞得满满的,抽空抬起头来,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不清楚,“小......谢锅锅,你们先......回去吧,沃自己夹菜。” 老高和张叔小酒喝得面上两坨红晕,就像是猴屁股似的。 不过那眼睛还清明得很。 看着醉倒在谢南州怀里的江又年,俩老头仰着头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嘿嘿!小江我一看他喝酒就不行,刚才让他慢点儿喝,他非说热,两口下肚,喝急了吧!嘿嘿嘿!” 张叔拍了拍老高的胳膊,老嘴一撅,“这群小的没一个能喝,咱们俩喝!干!” “干!” 转眼俩老头又将手一绕,喝起了交杯酒。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 众人看着那举着酒杯又开始转圈跳舞的俩老头就扯着嘴笑了起来。 刚才还说他俩没醉,现在看样子也差不多了。 第65章 不要离那么近勾引我 “泰哥,你照看着他们几个,我先把小江带回去了。” 谢南州一把将江又年揽在怀里靠着,而后站起了身,扫了眼满院子的残局,只能嘱咐比较靠谱的泰哥看着点儿了。 宋苒和周梅已经带着宋姨离席了,城主也被林纾拉着走了。 现在桌上就还剩下几只恶狼、两个醉鬼。 江又年脑袋乖乖地靠在谢南州的颈侧,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外走。 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诶!孔鹊!你又抢我的鱼丸!自己煮!” 那手还不安分地一抓一抓的,谢南州瞥向他那手势,几个指头捏在一起,还状似拿着筷子在夹菜呢。 谢南州垂眸看着江又年这副迷迷瞪瞪的模样,唇角无意识地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来,眉眼越发的柔和起来,眸中光华流转,如无尽的涟漪在心湖荡开。 张叔家在三楼,谢南州就只有先带江又年下到一楼,再坐电梯回20楼。 转而将手牢牢地锢在江又年的腰上,提气飞身一跃,谢南州就带着人稳稳地从三楼落到了一楼大厅。 进了电梯,江又年好似清醒了些许,从谢南州的颈间抬起头来,眸中还有几分迷糊。 看着眼前垂眸望着自己的谢南州,江又年抬手推着那张脸。 撅着嘴嫌弃道,“你离我远一点儿!” 谢南州还锢在江又年腰上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离远点儿? 他很嫌弃自己吗? “你讨厌我?” 却见江又年迷蒙地盯着谢南州那张脸看了半晌。 “不讨厌啊!” “那你为什么让我离远点儿?” 谢南州盯着江又年的脸眸光一瞬不动,电梯已经到了20楼,可两人仍旧身形未动。 只见江又年手指一摇一晃地在谢南州红润的唇上点了点。 “你不要离那么近勾引我。” 而后江又年脑袋啪地一下歪在了谢南州的颈间安分睡了过去。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谢南州的颈侧,似是带着慑人的温度,几乎将人融化。 江又年最后猝不及防的醉话,让谢南州心里漏跳了一拍,眸中先是错愕,转而慌乱到心口砰砰乱跳。 被江又年指尖轻点过的地方似在发烫,微微张开的唇瓣久久僵住,忘了合上。 可在听到江又年均匀的呼吸声后,谢南州发现刚才的一切慌乱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慌乱。 最后都化为了低声的苦笑。 “呵!江又年,真有你的。” 完全睡过去的江又年跟个死猪似的,全程靠着谢南州把他扛回去,给他简单擦了脸和手,而后脱了鞋子和外套,将人往床上一丢,被子一盖,大功告成。 醉鬼全程连眼皮儿都没掀一下。 谢南州苦笑着给江又年掖了掖被角,视线却被江又年放在床头的书吸引了过去。 书里还夹着一张纸,谢南州从床头抽出书本,顺势坐在了床边。 这是上次谢南州给江又年的那本书《三号病房》。 谢南州翻到江又年夹着纸的那一页,只见那纸上写着一串干净利落的字迹:当原则遇上心动便会不停破例 看了眼夹着读书笔记的那一页章节标题,谢南州微微一愣,而后垂眸,唇角掀起一抹笑来。 侧眸望向那张睡得香甜的红晕脸蛋,谢南州深邃的漆黑眼眸中似有星光穿越,璀璨耀眼。 第二天醒来,江又年不可避免地头痛欲裂。 重新洗漱下楼后,江又年看到谢南州正在厨房做早餐。 听到动静,谢南州头都没回。 “起来啦?” “嗯。” 江又年神情恹恹地瘫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应了声。 “头还痛吗?” “还有一点。” 今天早上吃面条,谢南州已经把面端上餐桌了,江又年挣扎着起来去洗手拿筷子。 谢南州虽然不会炒菜,但不得不说,面还是做得不错。 不过,主要还是得益于那霸道的小面调料。 但仔细想想,江又年觉得其实谢南州煎的鸡蛋也很不错。 “这生菜哪里来的?你早上去集市买的吗?” 江又年吃得很香,看了眼碗里绿油油的生菜,脆生生、甜津津的,让人胃口大开。 看江又年胃口不错,谢南州也就没那么担心他了,顺手自然地把自己碗里的蔬菜夹到了江又年碗里。 “今早张叔送过来的,说是大丰收,待会儿还要去摆摊儿呢。” 江又年心安理得地接受谢南州的投喂,三两口一碗面就见了底,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张叔这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嘛!” 想起张叔这一天天的,又是种菜、卖菜,又有了广场舞搭子,根本就无聊不起来。 “我待会儿要带周梅和宋苒去一趟枉死城,中午应该来不及回来吃饭了,你自己在家吃,菜都在冰箱里。” 谢南州已经起身在穿外套了。 江又年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谢南州养的孩子,他现在还在做中转站的代理站长,每天好像都有忙不完的事儿,哪怕出门上班还得安排好自己这个留守儿童的午饭。 “周梅她们在枉死城里面做什么工作啊?” 谢南州在书架前整理文件的手一顿,而后想了想,“应该算是......保安大队吧。” 啊? 江又年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保安大队? 两个女生? 装好文件回身看到江又年脸上的疑惑,谢南州好心拍了拍他的肩提醒。 “别忘了她们不只是女生,还是差点让你丧命的怨主。” 哦! 死去的记忆瞬间回笼。 周梅能够单手掐死一个成年男人,宋苒可以轻描淡写地对杜城掏心掏肺。 这一幕幕分明就是前几天的事情。 江又年竟然因为昨晚一起吃了顿火锅就差点儿忘了,这姐俩可是怨主啊! 怨灵中的怨灵,让她们去枉死城当保安。 很明智! 这简直就是她俩的舒适区嘛! 凶名在外的人物,连鬼都怕。 江又年待在家里也无聊,索性跟着谢南州一起出门去楼下转转。 古楼外面的广场上很热闹。 宋姨正带着她的广场舞天团们在加紧练习。 江又年目送谢南州他们离开,而后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着发呆。 “看什么呢?小江?” 身旁的空位有一个人挨着坐了下来。 江又年侧首看去,被齐烽肿成个红圈的嘴唇吓了一跳。 “你是不能吃辣吗?这嘴还没消下去?” 明明昨晚看着齐烽的嘴还没那么严重,怎么这会儿这么严重了? 齐烽撅着嘴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红肿的嘴角,“哼!要不是为了把谢南州比下去,我能吃那么多吗?” “你们俩有什么仇?你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作对?” 江又年就不明白了,齐烽为什么老跟谢南州过不去。 而且又没有真正做不利于谢南州的事,更像是戏弄他,在吸引谢南州的注意。 难不成? 江又年吃惊的目光从齐烽的脸上移到了他的...... 第66章 后! 齐烽眼见江又年的视线从自己的嘴上落到了自己的...... 一下子羞恼地捂住那块地方,脸涨得通红。 “干什么!江又年!往哪儿看呢!” 江又年怀疑的视线从那处齐烽捂得死死的地方收回。 “难道不是?” 齐烽避嫌般的坐得离江又年远了一点儿。 “当然不是!你齐哥我可是直男!” “那你为什么老是吸引谢南州的注意?” 江又年眯着眼紧盯齐烽的眼睛,不给他一点儿逃避的机会。 只见齐烽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抹坏笑。 “你猜?” 江又年脸上扬起一个假笑,露出整齐的一排牙。 “你猜我猜不猜?” 而后无所谓地转身坐了回去。 齐烽眼见江又年不接茬,又腆着脸追过去。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齐烽一张腊肠嘴凑得老近。 江又年嫌弃地一巴掌推开他的头,“猜个铲铲!猜!爱说不说!” 齐烽脑袋被推得一偏,不怒,反而笑了起来。 “小江,我发现你比谢南州有趣,以后我就找你玩儿!” “我能陪你玩儿多久?拿到100个功业值我就回去了,倒是你,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宁愿面对怨境里的险恶也不愿意回到人间?” 江又年脱口而出的话,将齐烽脸上的笑意扫得一干二净。 这些事情,江又年早就觉得好奇了。 但是之前一直在怨境中,大家也没什么机会闲聊,直到这会儿两人才有机会闲聊几句。 不过,看到齐烽瞬息变化的表情,江又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齐烽,如果提到你介意的事情了我跟你道歉。” 却见齐烽颓丧地垂着脑袋,而后再仰起脸时,脸上带着一种让人陌生的沧桑。 “我觉得怨境比人间真实,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恩怨分明,我喜欢这种真实的感觉。” 齐烽一直幼稚、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此刻就像是洞察一切魑魅魍魉,满眼都是看破红尘的空寂。 江又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间被吓到了。 心里构思的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就听齐烽怅然的声音响起。 “小江,你知道整个忘川河畔每天有多少人来来往往吗?” 江又年顺着齐烽看的方向看去,只见中转站门外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 有匆忙前去幽冥集市摆摊的商贩,也有刚从集市买完菜出来的人,手上拿着绿油油的青菜,还有无所事事在四处闲逛的。 “不知道。” “那你知道中转站住的时间最长的租客是谁吗?” 齐烽嘴角忽而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他笃定江又年会说错。 果不其然,江又年一看齐烽那笑容就脱口而出了齐烽笃定他会说的那个答案。 “你。” 猜中的齐烽捂着嘴吃痛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猜错。” 错了? 江又年疑惑,他明明记得谢南州说过这个家伙存了几百个功业值了,还有谁能比他住得久? “城主不算啊,她本来就不住在中转站。” 江又年喃喃自语地分析着,除了齐烽,城主不算。 还有谁呢? 毕竟住的这半个月也没听过还有什么风云人物啊? 毕竟整个中转站的几大风云人物他都认识。 城主、齐烽、谢...... 谢南州? 一个可能在江又年的心底闪过。 但是一瞬间就被否决了。 他记得初入黄泉时,在列车上,小悠还跟他炫耀来着。 说他和谢南州都已经有20个功业值了。 如果是谢南州比齐烽待的时间还长,他怎么可能只有20个功业值呢? 齐烽看江又年沉思的模样就知道他想到谁的身上去了。 “怎么?不相信?” “是啊,他的功业值跟小悠一样多,怎么可能比你先进来?” 齐烽嗤笑了声,随手扯了根草塞到嘴里叼着。 “我告诉你,我当年进来的时候,谢南州这家伙就已经在这里了。” 什么?! 江又年蓦地一怔,看向齐烽的眼神复杂难辨。 怎么会? 这么重要的事情,江又年惊讶于自己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说起来自己跟谢南州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相处的时间比跟其他人都长,关系应该算是最亲厚的了。 过的就像是一家人的生活。 可是他忽然间发现自己好像一点儿都不了解谢南州。 对于谢南州的事情,他真的一无所知。 他是怎么来到黄泉中转站的? 来了多久了? 这些事情谢南州从来没有跟江又年讲过,江又年也没有问过。 所以,也不算谢南州骗他。 “那他到底有多少功业值了?” 齐烽把嘴里的草屑吐了出来,长长叹了口气,“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问了好多次那家伙都不告诉我!” 连齐烽都不知道?! 江又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想起了从湖娘那里出来后去验证通行卡的时候。 所有人都验了,只有谢南州没验,那天他说自己没有带通行卡。 之后大家一起去了幽冥集市。 还买了糖葫芦。 而且那天谢南州买东西也没有用通行卡,整条街的记账单能证明。 他从来不用通行卡消费。 每次都是记账,然后去天地银行一起打款到商家账户上。 “齐烽,你来黄泉中转站多久了?” 江又年心底升起一股不太妙的感觉,下意识问了齐烽这个问题。 只见齐烽摸着额头想了半天,越想越烦躁。 “我......我、我不记得了。” 已经久到让他忘记时间了? “通行卡!通行卡上有时间,拿出来!” 江又年忽然想起来通行卡上有大家的开卡时间,催促齐烽赶紧把卡片拿出来。 只见齐烽恍然大悟,在身上的皮衣口袋里四处摸了又摸。 这时江又年才注意到,齐烽身上穿的这件皮衣风格......非常的? 复古! “找到啦!” 齐烽惊喜地从胸口的小口袋里摸出来一张明显看起来已经颜色陈旧的卡片。 江又年接过来一看,只见那卡片上赫然写着开卡时间是:1997年 97年?! 江又年大惊! 捏着卡片的手有些许颤抖。 看齐烽的年纪最多不过30岁,更像是25-28的模样。 如果他是97年进来的,那他很可能是70后! 张叔跟江又年是一个批次进来的。 如果按照张叔的年龄推测,应该也是70后。 那不就意味着? 齐烽的实际年龄跟张叔差不多大?! 第67章 江又年,你别死! 如果按照地上一天地下一年的时间来看。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黄泉那就是三百六十五年。 齐烽进来的时间是20世纪末,现在是21世纪30年代,地上三十年。 地下......那就是? 一万多年! 怎么可能? 一万年这样的时间江又年只在仙侠剧里听过。 那些个神仙们动不动就是上万年的闭关。 可是除了电视剧谁会把这些时间当真呢? 一万年! 甚至都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了! 人家齐天大圣在五指山下也才压了五百年就老实了,如果齐烽真在黄泉待了一万年,怎么还这么跳?难不成比大圣还能造?! 而且如果齐烽在人间都已经昏迷三十年了,怎么还没死? “你怎么了?江又年?” 齐烽见江又年一副见鬼的模样也好奇自己的卡有什么问题。 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没什么问题啊? 而且,他们本来都是半人半鬼了,这黄泉到处都是鬼,有什么好怕的? “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了吗?” “不知道。” 齐烽无所谓地又把通行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黄泉终日昏暗,日夜皆是如此。 他早就不知今夕何年了。 “按照黄泉的时间,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万多年了!” “这么久?!” 对这个时间,齐烽也只是惊讶地挑了挑眉,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跟江又年心里的惊涛骇浪比起来,完全就是轻描淡写。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你在人间昏迷三十年了还没死?” 只见齐烽神色一愣,而后虚张声势地转移了话题,“怎么?!盼着我死啊!我要是死了就得搬出中转站!你舍得?” 之后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地逃离了此处。 要说黄泉的时间算法与人间有异,之前江又年可以理解。 甚至还比较庆幸,因为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早一点回到人间,对他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 可是今天跟齐烽的对话后,江又年心里忧愁了不少。 是为了谢南州。 如果按照齐烽所说,他97年进来的时候谢南州就在,那谢南州又是什么时候到的黄泉呢? 他又在这里待了几万年呢? 忽然间想起什么,江又年飞快地跑回了古楼。 “砰砰砰!” 小悠正在家里攀岩,刚好爬到一半的位置,就听到门外传来的砰砰声。 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 可听外面敲门的声音那么急切,就认命地从上面下来。 “谁呀!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否则我就......”宰了你几个字卡在喉咙里。 小悠一开门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江又年。 那苍白程度显然是不正常的。 “你怎么了?江又年!” 小悠一把丢开手里的安全帽,上前扶住了撑着墙喘气的江又年。 刚才上楼的时候江又年还好好的,忽然间就呼吸急促起来。 那种熟悉的心律失常的感觉又来了。 就是他进入黄泉中转站那天晚上在宿舍昏迷之前的那种心口抽痛。 心跳骤然加快,然后心口抽痛,呼吸不畅。 江又年一手痛苦地揪在心口,面对小悠的提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撑着小悠小小的肩膀被他扛着放到了沙发上。 小悠看着江又年的样子吓得不行,嘴唇哆哆嗦嗦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去叫人!你等我,我去叫人!” “药......” 江又年感觉心口的痛越来越厉害,药就在他怀里,可是他现在没有力气拿药。 小悠要是这会儿去叫人,搞不好自己就真要一命呜呼了。 只能拼着力气吐出一个字来,所幸小悠是听懂了的。 “药!药对吧?在哪里?身上吗?” 小悠颤抖着手慌张地在江又年的口袋里摸索。 衣服、裤子的口袋都摸遍了,什么都没有。 “在哪里?!没有!” 小悠看着江又年渐渐涣散的目光急得哭了出来。 “江又年!在哪里?!你别死啊!” 小悠手搭在江又年的胸口,忽然间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神色一愣,拉开衣服往那内口袋里一摸,一个小瓶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小悠见过江又年玩儿这个小葫芦 ,知道是谢南州送给他的。 哆嗦着手打开瓶盖,“吃几颗啊?” 江又年已经人事不省了,现在也没时间给小悠犹豫了。 索性倒了几颗出来,掰开江又年苍白的嘴唇把药塞了进去。 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江又年原本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色竟然渐渐回暖,有了几分血色。 小悠瘫软地靠在沙发边,锻炼出的热汗刚刚被江又年一吓,都变成了冷汗。 不过,小悠惊觉江又年这药丸的功效也太神奇了些。 顿时对这药丸好奇起来。 “搞不好是什么灵丹妙药,我要是吃了会不会长高呢?” 小悠从小小的瓶口里看向小葫芦里剩下的乌黑药丸,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 而后又将小瓶口凑近自己的鼻孔闻了一下。 而后迅速后移脑袋,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咦?这什么药啊,怎么一股子铁锈味?难不成是补铁的?这能吃吗?” “反正你不能吃。” 谢南州的声音自小悠身后响起。 小悠被吓得一愣,慌忙回身看去。 只见谢南州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样子是慌张赶回来的。 “你怎么回来了?小谢哥哥?你不是去枉死城了吗?” 今早上小悠在楼上看到了谢南州和周梅她们一起离开,还打了声招呼的。 刚刚生死一刻,他本来是想去叫孔鹊他们帮忙的,因为他知道来不及去枉死城找谢南州了。 只是没想到,距离江又年不舒服就这么一会会,谢南州就回来了? 谁去叫的他? 自己根本就还没来得及求援不是吗? 谢南州没理会小悠没完没了的问题,修长的手指接过小悠手里的小葫芦。 细心地将瓶口盖上然后将小瓶子又塞回了江又年的内口袋里。 然后一把将沙发上昏睡中的人拦腰抱起,动作轻轻的,就像是捧着极致的珍宝,生怕磕了碰了。 临出门前谢南州留下一句话。 “小悠,以后记得,他的药就在内口袋里。” “哦。” 看着出门翩然下楼的二人,小悠乖乖的应下。 不过,看着谢南州对江又年的贴心,小悠觉得自己在谢南州那儿跟楼下广场角落飘摇的狗尾巴草没什么区别。 不过现在他也不吃江又年的醋了,谁让江又年也宠着他呢? 比起跟江又年争宠,小悠更喜欢江又年像个小妈似的照顾他。 刚刚江又年确实吓到他了。 这辈子他都忘不了,江又年的药在内口袋里。 回到20楼,谢南州把江又年抱回了房间,动作轻柔地将人放下。 谢南州怔怔地看着江又年还微微蹙起的眉心,只觉得心里像是无数根针细细密密地扎过,每一针都准确地扎进了心窝。 那沉静如水的眸中浸满了心疼、自责,“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第68章 小心肝儿,大补汤 江又年从头一天上午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睁眼的第一刻就看到了谢南州。 谢南州正捧着本书坐在床边。 察觉到动静,谢南州自然地把书放回江又年的床头。 “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又年撑着身子起来,看了眼谢南州眼底的乌青。 “你没睡觉?” “睡不着。” 谢南州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但江又年明显看到了他脸上的疲惫。 什么睡不着? 分明是一直守着不敢睡。 江又年想起昏迷之前自己执着于要去问的那些事情,现在却开不了口了。 谢南州不说,一定有他的原因,自己也不应该问,这是他的秘密,跟自己无关。 想明白这一层,江又年就不再执着于去探寻谢南州的过往了。 江又年现下已经感受不到心口疼了,甚至心口一点儿不适都没有。 这么多年上学体检一直没问题。 江又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间心口疼。 而且自从来了黄泉后心口会疼得那么频繁。 不过就是不知道谢南州给他的是什么药,真的很有效。 每次一吃完就立马生效,就是味道难闻了点儿。 总感觉有股血液的铁锈味。 “不好意思啊,又麻烦你照顾我,你赶紧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 江又年觉得自己这个室友也太麻烦了些。 不仅吃穿要靠谢南州,现在还得麻烦他照顾自己,实在愧疚。 只见谢南州起身,“厨房有汤,我去给你拿上来,喝一点。” “什么汤?我自己去喝吧,不麻烦你又跑一趟了,你去休息。” “行,你下去喝吧,我去洗个澡。” 谢南州转身回了房间。 江又年确实饿了,从昨天上午睡到现在。 连连错过了两顿饭。 现在肚子咕咕直叫在跟他抗议呢。 好长的一觉睡得他神清气爽。 伸着懒腰下到一楼。 果然见那灶台上放着一盅热气腾腾的汤。 拿了勺子往那汤里一捞,顿时脸色一白。 “这这这!谢南州!你这是什么汤啊!” 谢南州穿着浴袍出来,轻描淡写地应了声,“怎么了?这是宋姨、张叔,还有老高他们听说你不舒服特意给你做的大补汤,专门补心的,那汤里有猪心、鸡心、鸭心......” 江又年听着谢南州念出来的那一串心,小心肝儿都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这老一辈还真是把吃哪儿补哪儿这句话贯彻到底,江又年想想自己只是心口痛,就给他整了个家禽心宴。 还好他不是脑袋疼,要不然,他们要是整个鸡头、鸭头、猪脑花儿什么的,不得把他给吃吐啊! 最后,江又年做了半天心理建设,那汤他一口都没吃下去。 主要是那汤里一颗颗完整的小心脏也太恐怖了。 还一勺一个。 最后还是谢南州煮了碗面才把江又年喂饱。 不过,下午大家听说江又年醒了,纷纷要登门拜访探望江又年。 20楼,他们终于有机会进来了。 比如齐烽和孔鹊这两个家伙,完全就是冲着进20楼参观来的。 好在谢南州没黑脸,答应了大伙的探望。 他们也是有幸,坐上了20楼的电梯。 大家都没空着手来。 张叔和老高带了地里新鲜的蔬菜。 小悠专门去幽冥集市买的糖葫芦。 孔鹊非常朴实,从家里鹅卵石的缝隙里抠了几颗钻石下来。 泰哥给江又年从家里带了个毛茸茸的大玩偶。 城主和林纾去幽冥集市买了个果篮。 林墨跟着城主她们蹭着来的。 周梅和宋苒跟着宋姨一起来了,端了好几锅汤。 江又年一看到那熟悉的锅就脑袋发昏,不晓得那锅里又是什么动物的心。 齐烽……带了一箱啤酒? 啤酒?! 大家伙看着齐烽就没安好心。 谁家探望病人给人家带酒的? 这家伙,这酒怕不是专门带来今天打算在这里蹭饭的时候喝的吧? 江又年本来还在担心谢南州会不会因为家里来这么多人不高兴。 结果,只见他自然地招呼着大家,“不用换鞋,进来坐。” “小江,你陪他们聊天,我去弄点喝的。” 之后竟然转身去茶水间帮大家准备喝的和小吃去了?! 江又年本来要跟着起身去帮忙,却被齐烽一把摁住。 “跑什么?你们两口子总得留下一个招呼招呼客人吧。” 江又年闻言恼怒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两口子! 这是可以开玩笑的吗?! 看着江又年生龙活虎的模样,大家的担心淡了几分。 开始打量起二人的房子来,不过,也就只是坐着看看。 进来之后也不敢造次,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个个正襟危坐的,听着茶水间谢南州的动静。 时刻观察他的脸色,一旦发现他不高兴大家就赶紧撤。 结果,谢南州今天全程态度都很不对劲。 真把他们当客人了?! 还帮他们准备吃的? 城主觑了眼谢南州贤惠的背影。 而后扭着身子撞了撞身旁的林纾,低声取笑着。 “你说说,这成家了就是不一样哈,这么贤惠了。” “你可小点儿声吧,他耳朵好着呢。” 林纾嗔了眼城主,任由她靠着。 茶水间里谢南州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他确实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进来。 但是,早在阿旭家里的时候,那天大家一起做的那顿饭。 他就看出了江又年对那种氛围的渴望和眷恋。 所以,只要江又年喜欢。 谢南州可以陪着他去张叔家里吃火锅。 也可以接受这么多人到他们的家里来做客。 谢南州亲自端着托盘从茶水间出来了。 孔鹊他们几个哪里敢坐着啊。 立马起身去接,“南哥,你真客气,我来我来!” 谢南州任由孔鹊接过托盘,而后坐在了大家让出来的江又年身边的位置。 “哎呀!这可是谢南州亲手泡的茶!咱们这是托了小江的福才喝上呢!续杯啊!我要续杯!” 只见齐烽一口牛饮,一杯茶哐哐下肚,还猖狂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示意谢南州加水。 众人慢悠悠地喝着,笑着齐烽异想天开,今天能进来就不错了,他这是在挑战谢南州的底线。 果然,下一秒,只见谢南州淡淡地抿了口茶,缓缓道来,“我呢,就给你一杯茶的时间探望,既然你喝完了,那就可以走了。” 什么? 齐烽本以为今天可以趁着谢南州客气好好占占他的便宜,没想到这家伙是一刻都不想再装了。 好不容易进来,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地离开。 “没事啊,茶喝完了,我的茶叶还没吃呢!我就爱吃茶叶!” 说着,就从那杯子里捻了片茶叶出来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第69章 平地起高楼 “小江,给!这是我妈今天下午重新给你煲的汤,趁热喝了吧。” 宋苒将那几盅还冒着热气儿的汤移到了江又年的面前。 江又年看着那升腾的白汽就胆寒,“这......这次炖的又是什么汤啊?” 众人看着江又年憋屈的表情就觉得好笑,上午那锅汤其实不只是宋姨一个的主意,还有张叔和老高在旁边捣鼓。 三个人加的猛料,自然是不同凡响。 下午这几盅汤有宋苒和周梅参与,一个年轻人,一个医生,自然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放心喝吧,下午的汤是我和宋苒盯着炖的,没放什么小心脏,都是些药膳。” 听了周梅的保证,江又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上午那锅汤别说让他喝了,看一眼都不行。 他也不是不吃动物内脏,但也没这么吃过一整锅啊,而且还都是完完整整的一颗心,切成块儿他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偏偏宋姨、老高和张叔他们三个要讲究,说这种心口疼的就得吃一整个才见效。 大家就这么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有一个人说要走。 众人打定主意,只要谢南州不赶他们走,谁都不要动。 都在等,等墙上的钟转到吃饭的时间。 就看看谢南州能为江又年做到哪个地步,留大家吃饭看上去不像他会做的事。 但他要是真做了,大伙以后对江又年可就要...... “小江应该饿了,如果你们也......”‘饿了就赶紧回去’还没说出口。 孔鹊就腆着脸站起来,“我们也饿了,不用太麻烦,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众人眼里带着看好戏的神情看向迫不及待的孔鹊,他可真是勇啊,蹭饭没见过蹭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却见谢南州眸光扫向客厅里坐着的一圈人,神色不明。 大家看他的样子,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江又年也尴尬,自己还是寄人篱下呢。 这个孔鹊,也把自己这个客人的客人的地位托大了。 却听谢南州淡淡的声音响起,“十四个人,够了。” 嗯? 众人本来都打算逃离这个压迫的气氛中了。 谁知道谢南州刚刚竟然是在数人,还顺便把今晚的晚餐规划好了。 一时几匹恶狼也不敢真坐着等谢南州一个人做十四个人的饭。 纷纷起身帮忙,“需要我们做什么?剥蒜?还是择菜?” 只见谢南州不假思索地打开了冰箱,“不用了,菜都是成品。” 而后,站在后面撸起袖子准备帮忙的泰哥几人一脸疑惑。 成品? 什么意思? 这件事只有江又年清楚。 他们俩,都不会炒菜,吃的一直是做好的供品。 而且还各地特色换着花样吃。 经过江又年的解释,齐烽甩了甩衣摆起身,“好你个谢南州,竟然敢拿预制菜来招待我们!我告诉你,我坚决......”不吃!两个字在看到拿出来的菜后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谢南州从冰箱里端出来一盘菜递到了泰哥的手上。 众人看着那盘菜眼睛瞪得老大。 “这这这?” “这是?你们俩平时吃的标准?” 城主不可置信地抓着江又年的肩膀,看着那色泽鲜美,造型精致的一盘菜。 那浓郁的汤汁顺着那晶亮的绛红色表皮缓缓流淌而下,带动着软糯的胶原蛋白颤颤巍巍。 只看一眼,就知道那红烧肘子的肉定是烧得软烂入味,入口一定软软糯糯,入口即化。 更别说那精致的盘子,看上去更是增色不少。 泰哥捧着盘子生怕给摔了。 他们一行人来了黄泉后,谁不是每天随随便便吃点儿。 黄泉肉贵,蔬菜也贵,而且他们的账户上也没给分多少肉菜,更别说去买猪蹄儿了。 不然在张叔那里的那顿火锅几个人怎么会跟恶狼一样抢食。 没想到啊! 这20楼天天吃肉,还换着花样吃! 紧接着,谢南州陆续从里面拿出一盘又一盘山珍海味来。 花雕醉蟹、油焖大虾、东坡肉、清蒸鲈鱼、四喜丸子、梅菜扣肉、水煮牛肉、鲍汁海螺、翡翠双鲜、翠玉豆腐、松子百合、玉露松茸、海参炖鸡汤、虫草花炖乳鸽...... 一盘接着一盘,众人眼睛都看花了。 围观的城主等人情不自禁围上去帮忙,一行人形成一条传递的流水线。 每一盘菜都在众人手上掠过,那惊讶的嘴张开之后就没阖上过。 现在别说吃了,看都看饱了。 谢南州关上冰箱后,众人傻眼地看向这摆了一灶台,加上一整个餐桌的菜。 茶几上还放满了甜点。 这总共加起来都快30个菜了。 而且都是硬菜! 一时间没人说话,刚刚离得最近的泰哥甚至都没看清楚,谢南州是从冰箱里什么地方一盘接着一盘地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的。 现在要是把菜都塞回去,也放不下啊! 但是这件事情城主是清楚的,冰箱里的东西也是跟个人资产联系起来的。 所以这些菜是谢南州从个人资产里面拿出来的。 “好啊!谢南州,之前我来那么多回你都不请我吃饭,藏那么多好吃的!” 城主盯着面前软软糯糯的软白q弹的小丸子直咽口水。 虽然她不用吃东西,但谁让她就是喜欢这些人间的食物呢! 可恶的是自己跟谢南州认识这么多年这家伙都没请她吃过东西。 “这里坐不下,小江,去把那套带亭子的宅子找出来,那套宅子里的饭厅和桌面大。” 他们在说什么? 把房子找出来?这语气跟从衣柜里找件儿衣服出来似的。 除了城主,其他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二人。 只见江又年闻声走向了大家进门的玄关处。 从那角落里拖了一本大册子出来。 而后打开封面,像是在翻相册似的,从里面拿了张大纸片出来。 然后转身出了大门。 众人紧跟着追了出去,只见江又年将那纸片往地上一放,原本被跌叠成了一小块的纸片被他慢慢展开。 竟然变成了一大片铺在地上。 在江又年退开的瞬间,那纸片在众人眼中竟平地起高楼。 瞬间生长出亭台楼阁、红墙绿瓦、流觞曲水、美池桑竹、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众人仰头看去,只见那朱红大门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两个烫金大字:谢府 “吱呀!” 大门被江又年一把推开,“请进吧,各位!” 第70章 古宅 江又年回头望去,只见一行人嘴巴都张成了个“o”字形。 还没有从眼前发生的一切中回过神来。 反观城主,双手环抱,还在因为谢南州私藏美食的事情生气。 “切!雕虫小技!” “城主大人,我是进入魔法世界了吗?” 小悠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这座就地生长起来的古色古香的宅子。 一只手无助地扯着城主的衣摆。 “别发呆了,过来把菜挪到那边的厨房去,那边有大蒸笼,微波炉太慢了。” 谢南州靠在门框边,看向还在震惊中的众人。 主要是小别墅就只有一个微波炉,平时他和江又年两个人吃的菜完全够用。 今天这么多菜,要是一个一个叮,等后面的热了,前面的都冷了。 好在宅子里的大厨房有大蒸笼,一灶火就可以搞定。 在众人兴奋地接力下,菜全都被转移到了古宅里面的大厨房。 古宅里一应都是古色古香的配置。 就连厨房都是烧柴火的。 这件事小悠熟啊,之前在阿旭家里的时候他没少去爨火。 还没少被张叔取笑小孩子白天玩火,晚上尿床呢! “这氛围也太好了吧!” 孔鹊自从进来了嘴里的啧啧声就没停过。 “从小我就有一个梦想!一个穿越的梦想!梦想我是王府的......”世子!一词还未出口,就被林墨打断。 “小厮?还是厨子?” 孔鹊畅想的美好画面瞬间烟消云散,嘴角止不住地抽抽。 “去你的小厮!” 张叔站在水波悠悠的池子边连连点头,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捋了捋胡子。 看这模样,颇有些当年太白观庐山瀑布的情致。 却见老高一下子从池子边摸了把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满眼的惊喜。 “诶!老张!好土!这要是种点儿莲藕就太妙了!” 屋里远观的几人没好气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我就说吧!咱们这片土地上生长起来的人,种地这事儿永远都忘不了!” “去!有什么好笑的?你几个臭小子老了跟我们是一样的!” 老高察觉到后面笑得前仰后合的几人,没好气地啐了声。 宋姨也跟着附和,“就是,这要是种上莲藕吧,还有莲子可以吃呢!那是好东西,生吃可以抗衰老!” 一提起养生,几个老人就话题不断。 “说起莲子啊,小江,你可以吃啊!莲子有护心凝血的功效!” 张叔忽然间想起这一茬,点了点在一旁拿着糕点在喂鱼的江又年。 “嗯?” 江又年刚才满心注意力都在抢食的鱼儿身上,恨不得上手把那头霸道抢食的大胖鱼一巴掌扇下去。 一下子被张叔点到,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呢? “有用吗?” 周梅靠在朱红的柱子上,察觉到身后忽然有人靠近。 看了眼谢南州看向的方向,周梅敛下了眸中的笑意。 “莲子含蛋白质、维生素等,可以促进凝血,其中的生物碱可以起到调节心肌收缩力,防止心律失常的作用,但是,作用有限,注意适量食用。” “好。” 泰哥和小悠两个大功臣脸蛋被火烤得红扑扑的,出来招呼众人。 “菜好了!上菜上菜!准备开饭!” “好嘞!来啦!” 这事儿孔鹊熟啊,在老家的时候,从成年后,遇上乡里乡亲家里办酒席,没少去帮着出菜,在他的老家,那叫“打条盘”。 孔鹊和泰哥、林墨、齐烽四个人,四条盘就把菜打上了,风风火火地一路吆喝着往饭厅里去。 “来了来了!菜来咯!” “闯!” “闯!” 饭厅里宋姨她们早就张罗着摆好了碗筷,因为谢南州家里没来这么多人吃过饭。 拿出来都还是新碗新筷,刚还用开水烫过呢! “大人喝酒,小孩儿喝甜汤!” 张叔和老高张罗着给大家发齐烽带来的啤酒。 那酒发到江又年面前的时候,被谢南州一把拦住。 “张叔,他不喝。” 张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江又年那天晚上一罐就倒的酒量,“哈哈哈哈!好好好,小江就和小悠一起喝甜汤吧!” 江又年尴尬地笑笑,而后想起来什么。 “赵明呢,他怎么没来?” 早前江又年就想问了,但是那时候不知道要留大家吃饭,也就没问。 但现在既然要留吃饭,大家一起出生入死两回了,也该一起才是。 “哦!本来他也要来,但是临出门他说有事就出去了,让我给你问声好,结果......嘿嘿!我给忘了。” 孔鹊一口咽下嘴里的肉,忽然间想起了赵明的嘱托,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是江又年提起,他就完全把赵明给忘了。 “吃吧,回头单独给他送一份。” 谢南州知道江又年在想什么,往他碗里夹了块烧得软烂的肘子肉安抚道。 “嗯。” 城主觑了眼谢南州那体贴的模样。 鄙视地“切”了声,而后故作扭捏地攀着林纾的胳膊,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纾纾~给人家也夹个菜嘛~” 林纾瞥了眼对江又年体贴入微的谢南州,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后把筷子伸向了那盘城主之前就盯上的糯米丸子。 “吃吧,小戏精。” 软软糯糯的小丸子甜而不腻,吃得人美滋滋的。 城主满足地笑了起来,“真好吃!再来一个!” 老高戳了一筷子炖得软糯的猪蹄儿,放到了张叔的碗里。 “老张,吃这个,这个软和,咬得动!” 只见张叔连连摆着手。 “老高老高,别夹瘦肉,塞牙缝!” “哦!好!” 宋姨坐在周梅和宋苒中间,一会儿往周梅碗里放块肉,一会儿又往宋苒碗里放一块儿。 “你们俩都是我的崽,吃什么?妈给你们夹!” 只见两人幽怨地叹了口气,惊慌拦住还要探身去夹菜的宋姨。 “够了!妈~” “够了!干妈~” 孔鹊幽怨地看了圈,本欲问责身为保镖的泰哥怎么不给他夹菜,就惊觉小悠那小家伙正一脸谄媚地靠在泰哥身边叫着,“泰叔~” 只见泰哥被小悠那家伙叫得心里美滋滋的,一个劲儿地给小饕餮夹菜。 时不时就低头问,“还要吃什么?泰叔给你夹。” 孔鹊看着小悠面前堆成小山的碗,他忙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而后又看向自己空荡荡的碗,就气得牙痒痒,怎么就没人给他夹菜呢? “齐哥,以后怨境里面多照看小弟啊~” 林墨体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孔鹊转头就见齐烽老神在在地坐着,享受林墨殷勤的伺候。 孔鹊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这饭没法吃了!我哪儿是吃的饭啊?分明是狗粮!” 第71章 墓翁 眼见大家吃好都放下了筷子。 城主神色严肃了些。 专门挑在饭后说,免得倒大家的胃口。 “各位,我要跟大家说个事。” 城主严肃的模样与先前判若两人,众人都跟着神色紧张起来。 “最近黄泉新进了很多亡灵,特别是进枉死城的怨灵。所以,接下来大家的休息时间会缩短到3天。” “啊?” 城主话音刚落,孔鹊和林墨就不约而同地焦虑起来。 本来之前还有一周的时间可以给他们缓冲的,现在就3天? “这是今天上午冥府大会上新制定的规则,大家最好是在时间到之前自行组队前往,否则,不管你在做什么,时间一到就会被强制送进怨境,强制送进的怨境是随机生成的,要是没有队友就要单打独斗了。” 好在这话是在饭后说的,这要是在饭前说,没有一个人有胃口。 现在吃得饱饱的,大家也觉得自己有些消化不良了。 特别是张叔,年纪大了,本来种菜的这几天还挺舒心,想着自己慢慢攒齐这100个功业值。 之前也没有强制送他们进怨境一说,中转站还住着好多混日子的。 现在,躲也躲不过了。 宋苒有些担忧地看向城主,“城主,那我们?” 她们之前被安排工作上一周休一周,现在时间肯定会有冲突的时候。 城主看了眼宋苒几人,脸上挤出勉强的笑来,“枉死城的事我可以做主,你们的工作时间可以根据宋姨进怨境的时间来安排。” “好,谢谢城主。” 这顿饭,来的时候开心,吃的时候也开心。 就是走的时候大家都不开心。 因为按照新的规定,他们休息了这好几天了,明天早上就要进怨境。 走之前大家约定好了,明天早上9点在一楼集合。 古宅里的卫生大家走之前就已经帮忙弄好了。 送走大家,最后从古宅里出来的江又年和谢南州都沉默不语。 “收起来吧。” 江又年看了眼刚刚还欢声笑语的古宅,一下子就冷清了起来,语气中不免添了几分怅然。 “不用,放着吧。” 谢南州的视线在水波漾漾的湖面飘荡。 之前他慌忙把宅子都收起来,是怕江又年去其他的屋子住。 现在,他确定江又年不会走了。 就安心把宅子放着吧,况且,这宅子留着有用。 “明早想吃什么?” 察觉到江又年有些低沉的情绪,回到别墅后,谢南州说起别的转移江又年的注意力。 “嗯?” 江又年的思绪从回忆中张叔怆然的脸上闪回,想了想,“还是吃面吧,冰箱里不是还有张叔送的菜吗?趁新鲜吃嘛。” “好,明早给你做,早些睡吧。” 整个中转站,注定是无法安眠的一夜。 次日一早,江又年难得在谢南州叫他之前提前醒了。 二人相顾无言,默默吃着面。 乘坐电梯下楼后,发现已经有不少人等在一楼了。 终于在距离九点还有几分钟的时候,赵明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面容憔悴,满眼的红血丝。 看他的样子,像是一夜未归。 “你去哪儿了?你没睡觉吗?” 孔鹊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赵明的背上。 没用多大的力,赵明却被拍得一个趔趄。 江又年一把扶住赵明,却发现他手脚冰凉,“赵明,你怎么了?” 却见赵明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来,慌忙把手收了回来。“没事。” 孔鹊不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知道,你昨天没去吃成饭,小江和南哥还专门给你留了一份,比我吃得还好呢!” 闻言赵明诧异地看向江又年和谢南州,他没想到,他们会专门给自己留菜。 自己竟然也被他们接纳了? “谢谢你们。” 孔鹊一把揽住赵明的肩膀,悄声打着商量。 “客气啥?都是一伙的!等出来了我打个二两白酒,我上门蹭个饭不介意吧?”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城主看向大堂里的众人。 “人到齐了,抽签吧。” 抽签? 这也是新规? 城主简单解释了下,新规规定,为了加快平怨计划的进程,避免多个团体进入同一个怨境,就采取抽签制度了。 以前都是可以自己选的。 大家把视线放到了谢南州的身上。 江又年也朝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虚空里出现一块巨大的幽蓝色屏幕。 只见谢南州指尖在那屏幕上轻点“抽签”按钮。 幽蓝色的一团雾气在屏幕上活跃地闪烁跳跃着,就像是一团被困在密闭空间的幽灵在四处乱窜。 直到彻底安静,迷雾散去,显现出几个字来:墓翁 “这是你们这次怨境的主题,大家去吧。一切小心,万不得已可以向我求助一次。” 城主忧心忡忡地看向一行人,最后视线落到了林纾的身上。 林纾眸中的柔光似穿透迷雾的一缕光,落在了城主的脸上,“放心吧,等我回来。” 一行十五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传送室。 白光一闪,瞬间消失在城主眼前。 一睁眼,江又年发现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慌忙伸手向四处摸去,竟然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四面都是木板的箱子里! 密闭的空间几乎让人难以呼吸,无边的恐惧袭来,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谢南州!” “谢南州!” 江又年扯着嗓子喊着谢南州,却感觉那声音似乎被箱子里的木板层层阻隔,传不出去。 而且箱子好像还在移动,外面隐约可以听到锣鼓声。 还有......唢呐?! 另一边,谢南州一睁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修长的手指在黑暗中四处摸了摸,而后心下了然。 开始伸手把身下压着的一堆硌人的玩意儿摸了出来。 铜钱? 孔鹊是被刺耳的唢呐声吵醒的,睁眼发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 那唢呐声似是穿透灵魂的魔音,几乎将人三魂六魄勾出来。 孔鹊哆哆嗦嗦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怨……怨主大人,我很虔诚的,你...你放过我吧......” “咔嚓!” 转眼到了齐烽这边,从醒来后就老神在在地躺着,还意外从头顶上摸到了一个苹果。 没有丝毫犹豫,粗糙地在身上擦了擦,就一口咬了下去。 “还别说?这垫得褥子还挺舒服。” 齐烽又咬了一口苹果,摸着身下的褥子连连赞叹。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在林墨被吓得快要崩溃的时候,“哐当!” 停下了? 音乐也停了! 而后“刺啦!”一声。 木板从外面被暴力掀开,光明重现,众人纷纷挡住刺眼的光芒。 江又年挣扎着坐起身来,而后环视一圈。 瞳孔骤然放大! 心中骇然,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心中似挂着千万个悬而欲响的警铃,令人不寒而栗。 只见十几口黑漆漆的棺材被散乱地放在一片坟地里,四处烟雾弥漫,纸钱纷飞。 垂眸一看,江又年惊得汗毛竖起,那塞满棺材的纸钱竟像是化作了抔抔黄土将他生生掩埋。 这次送他们进来的交通工具,竟然是? 棺材! 第72章 陪葬品 紧接着,棺材里的众人陆续坐起了身。 阴风阵阵,漫天的黄白纸钱在浓雾中纷飞。 纸钱密密层层的飘落,渐渐在棺材里覆盖得越来越深。 似要将人淹没,看着已经盖到腰部的纸钱。 孔鹊吓得动弹不得,失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不......不要啊!” 下一秒,他只觉得脖子被勒住呼吸不畅,痛苦地捂着脖子将手伸向一脸冷漠看向他的众人。 “救......救救...我...” “老板,是我。” 紧接着,孔鹊感觉到那股勒着脖子的力道松了下来,自己也在那股力道下逃出了棺材,站在了地上。 听到身后泰哥的声音,孔鹊扭头一看,只见泰哥的手还放在他的衣领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是泰哥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出来了。 他还以为是怨主要拿他开刀呢! “泰哥!下次能不能先叫我一声再行动!” 孔鹊看着众人戏谑的表情只觉得脸上发烫。 就连小悠那家伙脸上都没有一点儿害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丢脸,可恶! 众人纷纷从棺材里出来。 最后点人,发现少了一个。 “齐烽呢?” 齐烽不见了! “呀!” 林墨忽然间吃痛地叫了一声,捂着后脑勺。 众人警惕地循声看去,却见地上多了一个苹果核。 看那核的模样,被啃得干干净净,恨不得连核都吃了,依稀还可见几个牙印。 “齐烽,出来。” 就看了一眼,江又年和谢南州就确定了这是齐烽干的事儿。 果然,角落的一口棺材里懒洋洋地伸出来一只手扒在棺材沿上。 而后一张睡得惺忪的脸露了出来。 “唉,这一觉睡得可真好啊!” “好什么好!一路上颠颠簸簸的,那褥子下面的东西硌得我腰现在还在痛!” 老高一只手在后腰上顺时针揉着,没好气地看了眼齐烽满足的模样,这种情况下,能睡着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棺材里可能有线索,大家找找,把有用的东西拿出来。”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了自己在半路上摸到的东西。 大家四散着去棺材里找线索。 江又年和谢南州待在原地没有动。 “你找到什么了?” 不用问,江又年确定谢南州肯定找到了线索,他这一路上不可能什么都没做。 “你呢?” 谢南州朝江又年摊开手掌,只见几个古老的铜钱均匀地在他的掌心排开。 但是,那铜钱看上去却不怎么对劲。 “怎么是缺的?” 齐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棺材里爬出来了,这会儿凑到二人中间,看着谢南州手里几枚残缺的铜钱脸上意味不明。 “放不起铜钱就放硬币嘛!干嘛放这么些烂东西当陪葬,晦气!” 孔鹊几人回来后,看到那几枚缺了一角的铜钱也都感到奇怪。 棺材里陪葬硬币或者铜钱,在大家熟知的丧葬习俗中代表了后人祈望祖先保佑后人家庭幸福圆满。 “虽然说放铜钱更好,但也不能都放坏的呀,太不吉利了。” 张叔捋了捋胡子,看着那几个铜钱只觉得不像话。 他还记得自己老早就跟子女交代了,他的棺材里要放些什么东西。 此时不得不感叹,不知道死的究竟是哪个,后人让他死都不安心。 老高也跟着担心起来。 “现在的年轻人哟,什么都不懂,什么忌讳都不晓得。万一我真死在了怨境里,不知道家里的小辈们能不能把我的丧事办得体体面面。主要是我送情的那个本子还没交代清楚,万一哪个家伙缺席我的葬礼,我非得夜夜给他托梦把份子钱给我补上咯!” 这个老高,讲着讲着就偏离了原来的话题。 “我找到了这个。” 江又年把手上的一个小玩意儿拿了出来。 是一对木雕的玩偶,手工有些粗糙,但隐约可见是一男一女,根据脸上刻着的几条皱纹可见是对老年夫妻。 二人互相挽着手,脸上是笑着的。 “又是一对怨偶?” 想起宋苒和杜城的孕妇照,现在大家看到夫妻就害怕。 这一出场就是棺材,搞不好后面还有什么厉害的招数等着大家呢! “也许不是。” 江又年把木偶底座举到了众人眼前。 只见那底座上刻着一排歪歪扭扭的小字。 但还能够依稀辨认清楚。 “我...在下面...等你。” 意思就是这两个中的其中一个在黄泉等另一个。 就像忘川河畔很多不愿投胎的亡灵一样。 江又年指着那个个头高一些的男性木偶说道。 “这个怨境的主题是墓翁,翁,是男性,而且是年迈的男性,所以应该是这个老爷爷在等老奶奶。” 孔鹊挠了挠头,想不明白,“既然是等人,住在枉死城就好了,怎么会到这里变成怨主呢?” “也许,他死得不明不白呢?” 林纾黑幽幽的眸子看向提出疑问的孔鹊,让他没由来的感觉到一股寒意。 这个说法周梅和宋苒表示同意。 怨主,说到底还是苦命人。 没有无缘无故就形成的怨主,一切后果,自有前因。 既然如此,众人暂时就确认了调查方向。 小悠一把拉开挤在江又年和谢南州中间的齐烽,这是他的位置! “你找到什么呀!” 小悠成功把齐烽挤了出去,抓着江又年和谢南州的衣服就不松手。 只见齐烽舔了舔嘴角的苹果汁水形成的糖渍。 “我?” 众人的视线齐齐审视着不着调的齐烽,大家手上好歹都去棺材里摸了点儿东西出来,虽然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但是齐烽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出来。 “嗝~~~~~” 齐烽在小悠的头顶打了个悠扬的饱嗝。 惹得众人嫌弃摆手,只想把刚刚从齐烽肚子里打出来的一团二氧化碳扇走。 “我找到的是苹果啊,被我吃了。” 齐烽咧着嘴角满足地拍了拍肚皮,还别说,这陪葬的苹果还挺甜的。 “你怎么就给吃了,万一那上面有什么线索呢?!” 好不容易找着点儿门道,在怨境里面参与感更强了的孔鹊,没好气地看着齐烽。 他那棺材里除了纸钱就是纸钱,什么有用的都没有,齐烽那儿有个线索还被他吃了。 齐烽朝孔鹊不怀好意地笑笑。 “怕什么?今天我拉屎的时候通知你,你去扒拉看看,看我会不会给你拉出来一坨线索。” 众人满头黑线,纷纷远离这场有味道的讨论。 余下孔鹊在后面揪着齐烽咆哮,“齐烽!我诅咒你便秘!拉不出来shi!” 第73章 十四个坟坑 “谢南州,有十四个坟坑。” 江又年看向分布在众人四周的坟坑,刚好十四个。 对应着他们这次进来的人数。 “这是给我们准备的坟地。” 谢南州目光在一旁放着的一排排尚未刻字的墓碑上扫过。 “咱们先离开这里,大家跟紧了,不要掉队。” 坟地位于一片深山密林中,这林子里还有雾瘴,虽是没有毒,但却遮挡了视线,让人分不清方向。 谢南州和江又年在前面打头阵,齐烽和泰哥孔鹊等年轻男性垫后。 宋姨和小悠被大家围在中间,老高和张叔本来还要谦让几个女娃娃走中间。 却在看到一个个冷漠如刀的眼神后选择闭嘴。 这三个女娃娃,其中两个怨主,还有一个随身带着长剑的林纾。 看上去怎么的也比他们两个糟老头子厉害。 这林子里的植物都长得格外的茂盛。 还有许多大家不认识的品种。 “诶?老张,你看这棵树怎么长得这么眼熟啊?” 老高扯着张叔的衣袖让他看路边一棵十来米高的大树。 只见那树干绿油油的,很光滑,不像是本地地形生长的树木那种粗糙的树干,倒像是葱韭叶片的材质。 张叔指甲在那树干上掐了一下,却没掐破那看似鲜嫩的表皮。 “让我来。” 齐烽从后面过来,拿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只见那刀片在树干上划过。 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袭来。 众人纷纷捂鼻后退。 察觉到后面的人没跟上,江又年和谢南州又带着小悠他们折返回来。 只见张叔几人围在一棵大树周围。 “怎么了?不是说了要跟紧吗?” 孔鹊一把拉过江又年,“小江你闻闻,这是什么玩意儿?” 江又年扭头见那树上被砍出了一个豁口,还有些浓郁的绿色汁液从那树干里流出来。 看上去实在倒胃口,不过,那气味倒是很熟悉。 “韭菜?” 只见张叔和老高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我们就说了是韭菜吧!” 可是江又年又想:这怎么可能呢? 竹子是草中贵族,基因在那儿,可以长十几米高没问题,可是韭菜呢? 谁见过长十几米高的韭菜? 江又年退了好几步,站回到谢南州身边。 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那树形高大,可叶片确实如韭菜一般四散开来,也不见什么树干。 难不成还真是韭菜? “张叔,我跟你说了不可能,哪有长那么高的韭菜嘛?吃不得!搞不好是什么断肠草呢!” 眼见众人不信,老高和张叔还非要摘下叶片尝尝味道,急得孔鹊和泰哥几人赶忙拉着。 “你说韭菜长不高,你倒是给人家一个长高的机会啊!长一点割一点!这就是韭菜!你让我挖个根带回去,中转站都没有卖的,我到时候种了给你们包韭菜饺子!” 这场面瞬间就变了,前一秒还在逃亡,下一秒就在挖韭菜根儿了。 “挖,让他们挖。” 最终还是江又年等人妥协了。 因为宋姨也加入了队伍。 三个老家伙趴在那树下一个劲儿地刨土,刨着刨着力气不够了又押着孔鹊和泰哥几人接着挖。 终于,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大家的行李多了一根包裹着泥土的韭菜根。 只是那韭菜根大了些,大概,也就两米长吧。 “还好,不重。” 老高拍了拍手,满意地看向轻松扛着韭菜根儿的泰哥。 “诶!老高,我跟你说,泰哥是我的人!这事儿没有五十个饺子谈不下来啊!” 孔鹊追着老高去索要泰哥的劳务费去了。 一路上就听见二人在讨价还价。 “四十个。” “六十个!” “四十五个。” “七十个!” “好好好!别加了别加了,就五十个!” “我说的是八十个!” 本来江又年还想说大家出门在外,低调行事,安静点儿。 结果,这一路上,叽叽咂咂的声音就没消停过。 低调,是不可能的了。 “谢南州,那味道确实是韭菜,张叔和老高没闻错,可是为什么这里的韭菜能长这么大?” 江又年还是无法接受,有一天韭菜能长得比人还高。 这是变异了吗? “也许,不只是韭菜呢?” 谢南州的脚步停下,忽然间看向一处眸光愕然。 后面的人也紧跟着停下,众人纷纷仰头,视线顺着谢南州看着的方向看去。 只见头顶上十几米的高空,无数个硕大的红灯笼密密麻麻地坠在枝头。 待细细看清楚,众人惊觉! 那......也许不是灯笼呢! “十月了,是该吃那什么的季节了吧?” 林墨看着那枯枝间错落有致的红灯笼,忽然间想起了老家大门前的柿子树。 前有参天大树韭菜,后有灯笼大的柿子,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一阵微风吹过,只见远处一个比人脑袋还大的柿子在枝头摇摇欲坠,而后“呲擦!”一声。 众人只见那柿子带着极快的速度从天而落。 “躲开!” 江又年急切地声音响起,而后瞬间被谢南州拉着躲了起来。 只听见啪的一声,那柿子摔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粘稠的柿子汁液飞溅而来,经过江又年的及时提醒,大多数人都躲开了,但多多少少都被溅到了。 其中最惨的就是孔鹊和林墨了,二人本来还傻笑着要去接住柿子尝尝鲜,谁知道越来越近才发现那柿子能把他俩给砸死才慌忙躲开。 不远处地上一滩橙红的粘稠汁液,结合高空坠落,让大家回忆起来了不太好的事情。 那视线似有若无的在周梅的脸上闪过。 察觉到孔鹊和林墨的眼神,周梅嘴角露出来一个熟悉的冷笑,“怎么?还想再考一次?” “不不不!我!我已经及格了!我不考了!” 周梅脸上那个笑让林墨梦回培训班,一下子就害怕起来。 岂料周梅嘲讽地看着林墨笑笑,“就你?题目都写错了,老‘婆’的‘婆’都不会写,老波是你什么人啊?你们几个,要不是我看你们学得认真放你们一马,作文能过关的,就只有谢南州和泰哥。” 起初大家还在因为林墨不会写“婆”嘲笑,岂料最后听到自己的作文不过关,是勉强及格的时候那笑就僵住了。 只有泰哥和谢南州过关了?! 泰哥能过关可以理解,他是有老婆的,作文那是真情实感。 可是谢南州怎么回事? “他不也是编的吗?怎么就合格了呢?” 这件事,说来最不服气的就是齐烽,他可是自认为是谢南州最大的阻碍。 怎么可以让谢南州赢了他? 却见当事人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只是侧耳听着远处的动静,转而神色肃然地拉住了江又年和小悠的手。 “各位,有风来了,准备跑吧。” 第74章 汪汪队 果然,谢南州话音刚落。 只见林间树叶翻飞,而后“呲嚓”声接连响起。 密密麻麻的‘红灯笼’摇摇晃晃,而后如同天外飞来的陨石,带着毁天灭地的强势力道飞速下落。 众人各司其职,精准帮扶。 谢南州一手拎起小悠,一手抓着江又年已经飞奔出去了。 宋苒和周梅负责宋姨,齐烽和赵明负责张叔,林墨和林纾负责老高,泰哥拽着腿软的孔鹊。 确保无人掉队,飞快地跟上谢南州他们的步伐。 柿子虽然是熟透了,糯叽叽的,但从十几米高空下坠,它的重量就足以砸死一个成年人。 即便砸不死,那么大片柿子林,接二连三地掉下来,砸出来的汁水都足以淹死人了。 身后噼里啪啦砸下来的柿子果肉汁水四散飞溅,追着众人的脚后跟蔓延。 所有人的后背上被飞溅的柿子打得劈啪作响,却连头都不敢回,只是不要命地往前跑。 这片柿子林也太大了些,一眼看去,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红,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才刚走到柿子林边缘,还没走进林子中间。 否则,今天恐怕是要葬身柿海了。 跑出柿子林后,一行人累得气喘吁吁,前面都还看得过去,背后没一个能看的。 就连谢南州的后背都溅了不少粘腻的柿子。 众人在看到老高的造型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见他原本光秃秃的头皮被橙红的柿子果肉糊了起来,像个染了炸街发色的鬼马少年,看上去竟然年轻了不少。 张叔看着老高的模样啧啧赞叹起来,“这个颜色好,热烈,有生命力!我店里还没有这个色,等我回去了一定要把这个色调出来!” 前不久大家才知道,张叔在小区里开了家理发店,是个老理发师了。 只是没想到,他这个年纪还能接受这么耀眼的颜色。 “现在怎么办?身上这么脏,别说找怨主了,就这片林子就能玩儿死咱们。” 齐烽龇牙咧嘴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更别说后脑勺上黏糊糊的柿子了,现在是碰都不敢碰。 比起这些,江又年和谢南州脸上更显凝重。 韭菜、柿子? 如果说植物和果子都能变异长这么大。 那......动物呢? 植物还不会跑,不会咬人。 可动物就不一样了。 这茫茫密林,树大林深的,根本就看不到路,现在盲目前行是不明智的。 可现在是冬天,要是在林子里过夜就更危险了,气温骤降不说,还找不到合适的安身之所,野外更是危机四伏。 现在是进退两难了。 “咱们回坟地,今晚在那儿过夜。” 江又年话音刚落,谢南州就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想来刚刚大家走的方向不对,这边明显危险重重,不是出路。 现在天色渐晚,与其四处乱窜,还不如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好歹坟地周围的植被还算正常,并且还有一片开阔的地方,晚上可以生火取暖。 而且棺材里还有褥子,要睡,也是有地方睡的,只要不介意。 可是孔鹊害怕啊,之前躺了棺材他就忌讳得不行,现在还要回那儿去过夜,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又没有胆子脱离群体,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 众人按照原路返回,却发现原本摆着棺材的坟地大变了模样。 坟地、棺材、纸钱什么的全都消失不见了。 如果不是有沿途被刨了个坑的大韭菜树作证,众人几乎认为返回的路都走错了。 只见那原本的坟地上竟凭空出现了个不小的村落。 村子里四处灯火通明,还有几只懒洋洋的大黄狗在屋檐下嬉戏打闹。 一只本来欢快摇着尾巴的大黄狗忽然间尾巴高高地竖起,脸上的松弛收了个干净,而后耳尖微动,直直地冲着村口而来。 “汪汪汪!” 其他几只闻声紧跟而来。 “汪汪汪!” “汪汪汪!”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蜂拥而至的汪汪队团团围了起来。 江又年小时候去公墓偷吃水果被那里的流浪狗咬过,直到现在还怕狗。 看着龇牙咧嘴狂吠的狗,只觉得那锋利的牙齿泛着寒光,恨不得马上就要咬穿他的小腿。 条件反射一下子跳到了谢南州的背上。 谢南州脚下一个趔趄,反应飞快地一手兜住了忽然间跳到他背上的江又年,站稳后没好气地笑了起来。 想起之前江又年再害怕也最多不过是紧紧跟着自己,这还是第一回看到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泰哥见状,扛着那根大家废了半天劲才挖出来的韭菜根对着汪汪队就是一顿挥舞。 狗退是退了几步,但叫得更凶了。 “吱呀!” 只见村子角落的一扇木门打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出来,对着几只大黄“嘬嘬”两声。 汪汪队就收敛戾气,摇着尾巴就回到了老人身边。 整整齐齐的八只狗,在老人面前乖乖趴下,跟方才那副模样判若两狗。 狗群退去,泰哥放下韭菜根松了口气。 谢南州看着昏暗灯光下的老人忽然间眉心微动。 老人? “谢南州,老人!” 江又年从恐惧中反应过来,趴在谢南州耳边提醒着。 “嗯,我知道。” 谢南州点了点头,矮身放下示意要下来的江又年。 却见那老人看都没看大家一眼,转身就要进屋去。 “诶?老人家!” 老人开门的动作顿住,缓缓扭头看向已经踏进村子的孔鹊,浑浊的眸中闪过一丝红光。 “谁让你进来的!” 老人的态度十分冷漠,甚至算得上是恶劣了。 现在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怨主,但总要找着借口进村子才有机会接近。 江又年把气不过被凶了要还嘴的孔鹊拉了回来,笑眯眯地打着商量,“老人家,我们几个在山里迷路了,可不可以在村子里借宿一宿?” 闻言,老人又把门合上,拄着拐杖蹒跚地走到了离几人不远的地方。 那八只大黄亦步亦趋地跟在老人身后。 看向江又年等人的眼神冷漠又警惕,那高高竖起的尾巴,还有时刻紧绷的小腿肌肉给人一种随时准备进攻的感觉。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圈众人,男女老少,倒是齐全,而后讥讽一笑。 “是你们要住的,进来吧。” 第75章 公墓自助餐 老人身上穿着件灰蓝色的中式棉麻长衫,但是料子已经有些老旧了。 衣服似乎穿了很多年了,虽然没掉色,但是起了不少的球。 灰白的头发扎成了个单髻,脚上穿着双补丁不少的布鞋。 看上去,颇有些老道士的模样。 老人慢悠悠地在前面走,八只大黄在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 众人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 倒不是因为其他的。 只是因为大家一靠太近,大黄就会回头低吼发出警告。 是以,众人只能隔着大概两米的距离跟着了。 一路跟着老人进来,大家发现村子很大。 每户人家都还有油灯亮着,看来住在村子里的人也还有很多。 奇怪的是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摆着一个火盆。 那盆里还残留着烧完了的灰烬,寒风吹过,一些盆里还依稀可见火星。 谢南州踢了踢脚边的一片烧得残缺的纸片。 “是纸钱。” 江又年从箩筐竹篾间抽出一片残角,递给了齐烽。 纸钱传到众人手上看过之后又被随风挥了出去。 孔鹊压低了声音嘀咕,“烧纸钱要么望山对着祭奠的方向远远地烧,或者烧在家里供奉的菩萨跟前,哪有在家门口烧的?” 这些都是孔鹊从前在家里看着爷爷祭祖的时候记住的。 不是很清楚,但是大致了解。 从进村一直到现在,江又年根据老人带着走的方位,大致分辨出了现在所在的位置。 这里已经到了村尾的角落了,后面就是密林。 老人的脚步忽然停下。 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一群人,语气冷淡。 “就这儿。” 众人顺着他拐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座爬满藤蔓的高大建筑立在众人跟前。 藤蔓生长得很茂盛,颇有些林子里那些变异植物的感觉。 那座建筑已经看不出原貌了,外面被藤蔓爬满覆盖住了,只能依稀可见不远处垂落的藤蔓下有扇木门。 其中一只大黄还挑衅地在那门上撒了泡尿。 “住这儿?这能住吗?” 林墨咽了咽口水,指着那黑漆漆的阴森后山,时不时还有不明的鸟叫声传来。 却见老人伸出枯枝般的手从藤蔓的缝隙里用力扯了扯,一个黑漆漆的东西被扯了出来。 而后“哐啷!”一声被丢到了众人跟前。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个火盆?! 跟刚才在那些村民门口看到的一样。 “怕死晚上就在门口烧盆纸钱,不怕死就别烧。” 而后老人带着几只大黄又慢悠悠地原路返回。 留下一脸懵的众人。 老高看着那跟原始丛林一样的门一步都不敢靠近。 “这进还是不进啊?” 却见齐烽一把扒开众人,径直向那木门而去。 “当然是进啊,我们进来不就是找怨主的吗?难不成是来郊游的?越危险就越刺激嘛!” “咔哒”一声,齐烽将那门上锈迹斑斑的铁锁扯了下来,一脚将门踢开。 门打开的瞬间,微黄的灯光从屋里透出来。 众人惊觉,这里面竟然点灯了? 方才在外面看着黑漆漆的,一点儿没看出来。 木门不知道有多久没被打开过了,开门的瞬间哐哐掉下来一大堆灰尘,生生把齐烽逼退了一大步。 齐烽被呛得恼火,身后的众人等灰尘落干净了,纷纷跟着谢南州进了屋子。 只见那屋子顶上是个圆拱形,屋子的四面墙壁是由灰色的砖砌成的墙面。 里面有条不小的走廊。 挨着一路看去,有不少的房间。 每个房间的装修一致。 都是灰色的砖面墙壁,房间里居中摆着一张单人床。 甚至连单人床都算不上,比单人床还窄,翻个身都困难。 孔鹊拍了拍泰哥的肩膀,“泰哥,就你这体格,得给你拼三张床才够睡的吧?” 要是按照泰哥的体型,确实是窄了,看那床下支撑的木床腿,搞不好泰哥坐坐就能给它压折了。 “诶!你们看!这儿还准备了吃的!” 林墨跑进屋里惊喜地发现在走廊的视角盲区,竟然还放了张桌子。 上面摆着水果糕点什么的。 刚刚他们只是在走廊上往房间里面看,没发现视角盲区有桌子。 前后闻声的众人,纷纷进入不同的房间查看,发现果然每间房里都有桌子。 而且桌上都摆放着一些吃的。 “老高,我瞅着这东西看上去怪怪的。” 张叔扯了扯老高的衣袖。 却发现扯到了江又年。 “张叔,我也觉得奇怪,放吃的就放吃的,为什么非要用几个盘子装起来呢?” 江又年作为一个曾经公墓自助餐的常客。 没少见供品,那摆放的模样。 跟这桌子上吃食摆放的模样如出一辙。 而且那水果、糕点,都是下面放一层,上面再放几个,摆得整整齐齐的。 结合进门时大厅里那个圆拱形的房顶,江又年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嗯!真好吃!这个绿豆糕我爱吃!” 这边还在讨论这食物来历不明不对劲。 那边齐烽带着孔鹊、林墨,还有小悠就吃起来了。 “好吃吗?” 谢南州凉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小悠还不明所以地点点脑袋。 “好吃!小谢哥哥,这个板栗饼好吃!” “供品嘛,供奉给先人的,能不好吃吗?” 老高故意在门外扮着鬼脸吓唬几个兔崽子,什么都敢吃! 却见齐烽忽然间神色严肃地一把拉过小悠。 “别动!” 屋外正要跨步进来的老高一下子僵住了腿。 谢南州顺着齐烽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门槛处凭空升起了一排砖块。 用水泥敷得严严实实的。 小悠几人被紧急叫出了门。 众人分散着去查看走廊里的房间,却发现其他房间门槛处都没有变化。 只有刚刚齐烽他们几个待着的这间出了问题。 林纾抱着剑看着因为凭空多出来的一排砖而升高的门槛若有所思。 “肯定是触犯了什么禁忌,否则不会只有这一间房有问题。” 江又年擦去小悠嘴角的糕点碎屑,没有丝毫怀疑。 “是供品。” 只有刚刚这间房的供品被吃了,其他房间的供品虽然大家碰过,但是没吃,门槛也没什么变化,所以,吃了供品会导致门槛升高。 但是江又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门槛升高? “你们怎么知道这是供品?” 孔鹊刚刚一口苹果被老高一吓,卡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咳出来,现在还嗓子疼。 泰哥拍了拍孔鹊的背,“老板,供品也不怕,咱们在中转站吃的不都是供品吗?” 是哦! 想起这一茬,孔鹊忽然间就不怕了。 等等?! 孔鹊后知后觉地指着手上的苹果,又指了指房间里那张不能翻身的窄床。 “如果说这是供品的话,那?!那这张床是......是给谁睡的?” 第76章 快!烧纸钱! 不能翻身的床? 谁睡觉不需要翻身啊? 当然是?! 死人! !!!!!! “所以?这十几间房全都是用来停尸的?!” 孔鹊哆哆嗦嗦地把没吃完的苹果丢进了房间里。 “怕什么?她们这么大几个鬼整天跟着你,还忌讳什么?” 齐烽觑了眼被孔鹊丢到角落的大半个苹果,真想抽这家伙几巴掌。 好好的食物给浪费了。 不知道幽冥集市的水果卖得有多贵吗? 孔鹊神色尴尬地偷瞄了眼立在一边不说话的宋苒 和周梅。 只见二人同时朝着孔鹊露出了一副无语的表情。 “今天这么晚了,先休息吧。” 宋苒看宋姨已经累得站不住了,想先带宋姨去休息。 “大家组队休息吧,不要单独行动。” 江又年好心提醒,周梅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们也找地方休息,我和小江去烧纸钱。” 谢南州和江又年离开走廊,去了外面。 刚才进来之前那个老头已经提醒过了,晚上要在外面烧盆纸钱。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门前都烧了纸钱。 本来今天这怨境里面就邪气得很。 还是入乡随俗,谨慎一些,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此刻木门外阴风阵阵,油灯的微弱火光在风中明明灭灭,几乎就要被吹灭了。 江又年一下子挡在了风口处,大半的风都被挡在了外面。 不过还是有风从其他的方向涌入,烛光在风中摇曳,“快,引燃纸钱,搞不好一会儿灯灭了。” 江又年催促着谢南州动作。 却见谢南州陡然神色大变,拉过江又年一手捂在他的嘴上,制止了他还要说话的动作。 江又年被谢南州强势的力道带着猛的一下撞进了他的怀里,嘴还被死死地捂住,闷哼声被堵在了嗓子眼。 而映入江又年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无比庆幸刚才被谢南州捂住了嘴。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村道上,不知何时,竟站满了村民。 在夜色下立着的村民,一动不动的,个个神情呆滞,似一尊尊林立的石雕,僵硬麻木。 细细看去,只见他们一只手上捏着个大白馒头,另一只手也紧紧地攥着。 有什么细碎的东西从村民的手上滑落。 在昏暗的夜色下竟反射出几丝寒光来。 江又年定睛看去,只见那散落在泥地上显得点点灰白的东西。 竟然是! 米? 为什么村民要一手攥着馒头,一手捏把米? 两人跟前的火盆还没来得及点燃,只见人群缝隙间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紧接着,黑暗中有十来颗黄绿色的珠子接连亮起,朝着谢南州和江又年一闪一闪的。 随着紧促的脚步声响起,那闪着光亮的珠子越来越近。 竟然是?! 大黄! 谢南州一把将火盆踢进门,拽着被大黄吓傻的江又年就闪身进了屋里。 门被“砰”的一声摔上,紧接着,有什么在木门上撞得砰砰作响,屋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而且叫声远远比今天傍晚大家在村口听到的声音更加凶恶。 这是真正的带着恨不得将人撕碎的咆哮,如野兽一般。 走廊里的众人闻声而来。 看见谢南州和江又年正吃力地抵着不堪一击的木门,纷纷上前帮忙。 “怎么了?”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谁在撞门?” 来不及解释,江又年满脑子都是刚才离得近了看见的大黄的模样。 黄绿的瞳孔,如钢针般的毛发,刮着血肉的森森的獠牙,哪有半分不久前看到的那副乖巧模样。 若不是因为这是在怨境里,江又年都要怀疑它们这是感染狂犬病了。 “快!烧纸钱!” 谢南州从屋子角落的案桌上拿来了纸钱,迅速点燃丢在了火盆里。 屋外的咆哮还在继续,众人抵住门的后背甚至可以感受到狗锋利的爪子在木门上呲嚓刨着的力道。 满满的一盆纸钱顷刻间燃烧起来,映红了房顶,映红了众人的脸。 等着火光收敛,火盆里仅余下一些星碎的火光之后。 谢南州用纸钱包着火盆边缘,将盆抬了起来。 示意齐烽和江又年等人让开。 “开门。” 撕裂的咆哮声一门之隔,众人合理怀疑这门打开后门外的凶兽会立刻扑进来将众人撕碎。 江又年站在门边,手放在门把手上。 深呼吸一口气,准备给谢南州开门。 不是因为他信狗不咬他,而是相信谢南州会第一时间护住他。 却见谢南州觑了眼站在一边无所事事的齐烽,冷着眼踢了他一脚。 “你去开门。小江,躲远一点儿。” 齐烽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自己,又指了指江又年,而后咬了咬后槽牙,没好气地一屁股挤开故作坚强的江又年。 “谢南州,你可真狗啊!” 江又年退回到谢南州身边,其他人纷纷闪到后方。 木门失去了众人的支撑,在猛烈撞击下摇摇欲坠。 终于,在门要被撞开的那一刻。 齐烽“啪嗒”一声打开了门。 外面怒吼的烈犬就要冲入,众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各自拿着武器就要反攻。 却见门外咆哮的烈犬在看见谢南州手上的火盆后,瞬间安静下来,不再进攻,却没有后退。 仍旧在低低地发出威胁的低吼。 只见领头的大黄在谢南州缓缓放下的火盆上闻了又闻,烧成黑灰的纸钱,在大黄粗重的鼻息下飞舞起来,带起淡淡的纸钱味。 而后黄绿的瞳孔骤然抬起射向一行人,似乎是带着某种确认。 众人在那直愣愣的目光下一动不敢动,只是安静地站着,接受着大黄的审视。 大黄柔顺的毛发此刻犹如炸毛的豪猪,根根毛发在夜色下泛着寒光,还混着些血色,犹如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上古凶兽。 似是某种信息达成一致,大黄甩了甩鼻子上沾上的黑灰,转身领着一众大黄消失在木门前。 而原本江又年和谢南州看到的在外面密密麻麻站着的村民早已消失不见。 要不是两人亲眼目睹,江又年几乎要以为自己做梦了。 现在也只有门前的泥地上散落的一些米粒能够证明,之前的那一幕确实发生过。 看着气势汹汹的汪汪队消失在村角,众人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第77章 恶狗岭&金鸡山 “那是我们今天看见过的大黄吗?” 小悠不可置信地从泰哥的肩膀上下来。 本来他就很喜欢小狗,虽然今天大黄他们很凶,但是小悠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从前他被妈妈推着去公园晒太阳的时候。 别的小朋友都不和他玩儿,嫌弃他不会走路,还要带着麻烦的轮椅,都不愿意带着他。 只有公园的流浪狗,在无数个暖洋洋的午后,趴在他的轮椅边睡觉。 还会热情地跟在他身边跑跑跳跳。 只是可惜,在一个冬天之后再也没见过它。 “他们怎么变得这么......这么狰狞!下午不是还挺可爱的吗?” 孔鹊现在也懒得追究小悠霸占泰哥的事情了。 满脑子都是大黄汪汪队刚才的狰狞模样,他可是看得分明。 领头的大黄牙齿上还挂着血肉,不知道是从哪里啃下来的。 是啃的人? 还是其他的动物? 这都不得而知。 “看它们的模样,也许是和林子里的柿子、韭菜一个原因,变异了。” 江又年分析着,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大黄可以白天正常晚上变异? 而且带他们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傍晚了,那时候大黄都还没变异,为什么刚刚就变异了? 现在这觉大家也不敢睡了。 江又年把刚才在外面看到的村民的异样讲给大家听。 听完之后,张叔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右手抓着馒头,左手攥着一把米,对吗?” 江又年回忆起当时看到的场景,肯定地点了点头。 谢南州心中了然,却没说话。 众人惊觉,张叔知道?! 只见张叔怅然地抚了抚衣袖。 “馒头是过恶狗岭用的,小米是过金鸡山用的。” 恶狗岭? 金鸡山? 什么玩意儿? 年轻人一脸迷糊,然而老高和宋姨一听就都明白了。 “恶狗岭和金鸡山是人死后来黄泉路上会遇到的难关,为了让亡人一路走好,万事顺畅,会给他们准备好馒头过恶狗岭,用小米过金鸡山。” 宋姨说这话时,声音越来越轻,似是想起伤心事,神色都哀伤了许多。 众人看了眼宋苒和周梅大概就知道宋姨为什么知道这些了。 宋姨之前讲过,宋苒的爸爸很早以前就过世了,宋苒是她一个人一手拉扯长大的。 所以,宋苒死后,也是宋姨一个人操办的,她自然什么都知道。 况且后面周梅出事,宋姨也去了她家里帮忙。 可是? 张叔为什么眼含热泪? “你们还不知道老头子我怎么会来到这里吧?” 这件事张叔确实没说过,大家也都秉承着别人不说就不问的原则,是以都不清楚。 只见张叔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眸亮晶晶的,“我倒在了老伴儿的葬礼上,哈哈哈,好笑吧?” 众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不忍再看张叔哭得通红的眼睛。 他来的那天,竟然是在老伴儿的葬礼上。 难怪,难怪张叔一直都不热衷于进怨境挣功业值,只是在中转站种菜、逛市场打发时间。 也许,对他来说,和老伴同年同月同日死就是最好的期盼了吧。 “从前我总嫌她唠叨我,但是她一走吧,我就总觉得那屋子里空得很,明明塞满了东西,就是差点儿什么。” 张叔坐在墙角抬起袖子揩着流个不停的眼泪。 转而脸上现出喜色,“还好我来了这里,我托城主帮我去问过了,她还没去投胎,她就在忘川,但是我怎么也找不到她,城主说她可能进了怨境。” 竟然? 竟然是这样! 难怪众人上次从死亡培训班那个怨境出去后,发现张叔整个人精神了不少,那天还和老高一起给大家准备火锅,还喝了酒。 原来,对他来说,那天,也是重生。 他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张叔亲自操持了老伴儿最后的人生大事,他当然知道那馒头和小米的作用。 可是为什么村民手里都拿着这些东西? 他们都死了吗? 谁给他们准备的这些东西? “咯咯咦!!!” “咯咯咦!!!!” 公鸡打鸣了,嘹亮的啼叫撕开了夜的深沉。 天边鱼肚泛白,天快亮了。 “大家眯一会儿吧,天亮了我们再去村子里看看。” 众人在惊吓和恐惧中度过了一天一夜,现在只有一两个小时就要天亮了。 不养好精神白天怎么出去查线索呢? 那房间里的木板躺着硌人不说,还膈应。 气氛有些低沉,没人进去睡,大家挤在进门的大厅角落里。 互相挨着、靠着墙,或呆坐,或闭目养神,没有一个人说话。 赵明靠在墙角无人看见的地方,抽了抽鼻子,瘪着嘴偷偷抹去脸上的眼泪。 泰哥怜爱地抱着小悠,看他睡得香甜,眼眶漫上灼热的湿意。 宋苒和周梅把宋姨包在中间,让她左右都有依靠。 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嘴角挤出一个苦涩的笑来。 林纾看着靠在墙边睡得并不安稳的林墨,眸中纠结万分。 孔鹊难得没有说话,也没有睡觉,手上把玩着从袖子上扣下来的黄金袖扣,而后嘲讽地笑笑,从前被他视若珍宝的金子被用力一掷,消失在了走廊里。 老高觑了眼孔鹊,摇头苦笑起来。 江又年靠在墙角,听见屋外渐渐响起的虫鸣鸟叫,心无一物。 或许,他没有伤心的理由,也没有可以为之伤心的人,也没有为他伤心的人。 谢南州的视线从江又年的心口闪过,鼻尖微红。 “汪汪汪!” “汪汪汪!” 就在众人精神最为放松的时候,门外忽然间又响起了狗吠声。 所有人都神经紧绷起来,迅速起身防备。 虽然还是狗叫,但是江又年能够听出来,这个声音跟昨晚那种咆哮又不一样。 现在就是普通的狗吠声。 “砰砰!” 什么东西在门上恼怒地敲响,紧接着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开门!” 是昨晚送大家过来的老人! 谢南州打开木门,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 一时的光亮刺眼,让众人下意识地抬手挡住日光。 等到适应光亮强度之后,江又年拿下挡在眼前的手。 发现门口站着不少的人,除了那个老人,还有好几个昨晚他见过的那些麻木得跟尊石雕似的村民。 现在正一个个热情地看着众人,一口大白牙笑得灿烂。 “你们是昨晚远道而来的客人吧?” “给!这个给你们吃!” 众人垂眼一看,只见那村民手上放着一筛子热气腾腾的...... 大白馒头! 第78章 死缠烂打 老人冷峻的眸光扫过众人,淡淡道。 “这是我们村里的规矩,客人远道而来要吃馒头的。” 江又年等人昨晚才从张叔和宋姨的嘴里知道这馒头的作用。 现在看到馒头哪里敢吃。 即使这馒头看上去又香又软,还散发着浓郁的麦香。 即使大部分人都饿了,自从昨晚发现吃过房间里的食物后门槛会升高,大家就再也没动过房间里的供品。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确实是饿了。 而且按照宋姨所说,馒头是用来过恶狗岭的。 虽然现在八只大黄乖巧地跟在老人身边,那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一行人只有疑惑,半点儿没有昨晚的凶光。 但是万一晚上又变成那副模样了呢? 昨晚村道上站着的村民看样子似乎是在接受大黄的检查。 检查什么呢? 他们手上的馒头和小米? 还是门口的火盆? 现在这馒头,肯定是收下的好,吃就不必了。 谢南州笑着接下村民送来的馒头,“多谢老乡。” 村民见谢南州接过馒头,脸上露出了淳朴的笑容。 “不客气的,几个馒头嘛!” 村民走后,老人才拄着拐杖走近了些。 “昨晚上睡得好吗?” 老人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孔鹊正要埋怨老头管不好自家的狗,大晚上出来作恶。 就被江又年一把拉住了。 谢南州笑眯眯地从筛子里拿了个馒头递给老人。 “昨晚睡得很好,感谢您的招待,您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吃点儿?” 却见老人脸上伪装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一把打开谢南州手上的馒头,“我吃过了,不想死就赶紧走!” 馒头被老人一巴掌打到了地上,不远处的一只大黄见状赶紧摇着尾巴跑过去把馒头叼了起来,没有吃,乖乖地放回到了老人脚边。 老人费力地拄着拐杖远去,不似昨晚的悠闲,溅起的尘土泄露了他不悦的心情。 他为什么生气? 谢南州看着地上沾了泥土的馒头,又看了眼那只先前把馒头叼回来的大黄,正眼巴巴地看着,舍不得走。 “吃吧。” 谢南州话音刚落,那只大黄就欢快地迈着小碎步过来把馒头叼走了,临走还不忘朝着谢南州扬了扬头,看那模样是在表示感谢。 它并没有吃独食,而是屁颠屁颠地叼着馒头追上了大部队。 孔鹊瞄了眼消失在村角的摇晃的狗尾巴感叹道。 “嘿!小狗崽儿还挺有礼貌!昨晚要是也这么有礼貌就好了。” 林墨嘴馋地看了眼筛子里的馒头,漫不经心地怼着孔鹊。 “它们昨晚不是挺有礼貌的吗?咬你还知道要敲门。” 孔鹊指着木门上锋利爪子刨过留下的深刻痕迹,不可思议地质问林墨。 “你管那叫敲门?小江他们要是不关门,你看它敲不敲?” 林墨懒得理会孔鹊,指着香喷喷的大馒头问谢南州,“南哥,这馒头?” “拿去发吧,一人一个。” 谢南州把筛子递到林墨手上让他去发,林墨欢天喜地地把筛子接了过来。 “好!我先吃一个!”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却被江又年一把将他的手握住。 “这馒头不能吃。” 林墨的手僵在离馒头还有一寸距离的地方,一听江又年不让吃就欲哭无泪。 他真的好饿! 林墨本以为谢南州是让他们一个人一个馒头吃掉。 谁知道,江又年接着补充,“这馒头最好是拿着,昨晚的事都讲清楚了的,大黄狗看上去不会攻击拿着馒头和小米的人。” 所以,这馒头是拿来保命了。 最终,林墨只能认命地把馒头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摸摸解解馋,能看不能吃。 “那我们总要吃点儿什么吧?供品也不能吃,馒头也不能吃,搞不好解决怨主之前就得饿死。” 说起供品,大家还没去查看过房间的门槛是否还有变化。 江又年、谢南州、齐烽三人前去查看,发现还是昨晚那个样子,只有供品被吃过的那间房门槛是异样的,其他的都没变化。 “诶?说正经的,那老头应该就是怨主,他明显想让我们知难而退,看样子不想伤害我们,否则就不会提醒我们烧纸钱了。对付这种面冷心热的老家伙我有经验啊,咱们就得死缠烂打,可是,咱们总得先找点儿吃的吧?” 齐烽靠在门框上,看着并肩站立的江又年和谢南州,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计划。 确实如齐烽说的那般,老人昨晚收留他们进来,恐怕是不想他们在林子里过夜遇到意外。 而且进村之后,老人也凶巴巴地提醒了他们要在门口烧盆纸钱,昨晚确实是那盆纸钱救了他们。 今早又是这样,赶大家离开村子。 不过齐烽最后说的确实是实情,现在房间里的供品不能轻易动,馒头也不能吃。 村子里的食物最好也不要吃。 可是大家总得吃点儿东西才有力气干活。 “看来,只有去村子外面找吃的了。” 江又年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看向谢南州征求意见。 却见谢南州的手在后背上抠了抠,揪下来一块橙红色的柿子皮,一脸嫌弃的模样,手上还沾了些黏腻的柿子没地方擦。 一只手伸来,把谢南州的手指包裹在一层布料里仔仔细细地擦得干干净净。 江又年看着谢南州白净的指节,只觉得这双手不弹古琴真是可惜了。 如竹节一般,修长、干净。 谢南州乖乖站着,任由江又年摆弄他的手指。 看着江又年一点儿不嫌弃,还专门挑了外套干净的地方给谢南州擦手。 齐烽就觉得牙酸。 一个看着手发呆,一个看着擦手的人发呆。 恨不得一盆冷水浇上去。 “诶!你们俩有完没完!有这个闲工夫发呆,帮我也擦擦啊!头发里都是柿子,烦死啦!” 齐烽摸着硬结成块裹在头发上的柿子就难受,看着腻歪的两个人就更难受了。 却见两人理都没理他,说说笑笑地就回了大厅。 谢南州把去村子外面找吃的的事情跟大家简单说了一下。 现在需要出去几个人找吃的,其他的人就留在这里。 外面的林子里危险得多,所以大家决定老人和孩子都不去。 还要留下人来保护他们,万一大家离开之后村子里发生意外事件还能有武力担当。 这件事,宋苒和 周梅就够了。 所以最后决定,张叔、老高、宋姨、小悠以及饿得低血糖的林墨留下,周梅和宋苒留守。 另外七个人,就出去找吃的。 第79章 泥土下的眼睛 村子里的人看到大家经过,都非常热情地打招呼。 “上山啊?” 早上给大家递馒头的大哥看着往村口走的几人,热情地寒暄着。 “嗯,出去逛逛。” 江又年看着大哥友好地点点头,并没说清楚几人要去哪儿。 “诶?小江,干嘛不问问他们山上哪里好找吃的啊?” 孔鹊虽然疑惑,但也是在村民走远了些才压低声音问江又年。 明明有本地人这些活地图在,干嘛不问他们? 还要自己上山去找。 这件事就要从几分钟前江又年忽然间肚子痛想上厕所说起了。 他们住的那里根本就没有厕所,出来之后一路抓着村民问也都说没有公厕。 想去他们家里借个厕所上上吧,都说家里没有厕所。 结果几个在草垛边玩耍的小孩儿告诉江又年,他们这个村子里没有厕所。 大家也不需要上厕所。 什么意思? 江又年不明白,光吃不排泄,怎么可能呢? 可是那小孩儿告诉江又年,他们村子里的食物都是要上供的,不能吃。 所以,这整个村子里的村民都是不吃不喝的。 他们的食物都拿去上供了。 供给谁? 就在小孩儿快要说出答案时就被家里的大人叫走了。 这个村子有古怪,是以刚才江又年没有告诉村民实话。 “那你拉shi了吗?不会还憋着吧?” 孔鹊听完之后看着江又年捂在肚子上的手。 “你说呢?快放开我!” 说着,江又年挣开孔鹊搭在胳膊上的手,飞快地往一边的草丛里去了。 主要是村子里的草都除得贼干净,就连深一点的草丛都找不到,不然江又年也不会忍到现在了。 青天白日的,总不能在大路上那啥吧? 蹲在草丛里,解决完人生大事的江又年满足地松了口气。 刚起身就听见那边孔鹊瓮声瓮气在叫,“哇!江又年你吃了什么玩意儿?!好臭啊!你好卑鄙,还在上风口拉!” 江又年听着孔鹊的声音忽远忽近的,看样子他转移了地方。 可是?哪里臭了? 被孔鹊那么大声大气地讨论,江又年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自己离这么近都没闻到味儿,他就闻到了? 肯定是他又在乱说。 可是当江又年钻出林子后,却发现外面几人都捂着鼻子。 就连谢南州都背过身去了。 江又年现在是有口难言,真的这么臭吗? 自己的鼻子出问题了? 可是当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果然闻到了一股冲人的臭味。 但是,江又年肯定,那不是自己拉的。 自己从来没拉过这种气味的便便,不晓得是谁在附近拉了这么臭的东西诬陷他。 江又年捂着鼻子和嘴向大家靠近。 “不是我,我拉的不臭。” 却见几人反应贼大,连连后退。 齐烽更甚,退到了几米之外,“你别过来,yue!我现在看到你就想吐!” 说着还一边打yue,看那脸涨得通红的模样,生理反应不似作假。 江又年现在气也不是,怒也不是,羞也不是,看到他就想吐? 这种形容也太侮辱人了! 谢南州捂着口鼻过来,一只手拉着江又年到了老远的另一边,而后敞开口鼻,在江又年幽怨的眼神中扶额苦笑起来。 “别气了,我知道不是你。” 知道? 他知道? 江又年神色一喜,转而又生气地将胳膊从谢南州的手上抽出来。 “你知道刚才还不帮我说话,让我被他们嘲笑?” 却见谢南州被捂了半天的鼻尖通红,“刚才那种情况,拿开手我就要被臭死了。” 说来奇怪,刚才那里确实很臭,往这边走一点就闻不到味道了。 谢南州招手让众人过来。 大家看谢南州都拿下了捂在脸上的手,纷纷朝这边跑来。 跑到这边后,大家试探着拿下手来,发现这里真的不臭。 “奇怪,怎么那里都要把人臭晕了,就这么几米的距离,这里一点都不臭了。” 泰哥还试探地朝江又年身上闻了闻,确实不是江又年身上的味道。 愧疚地朝满脸阴云的江又年笑笑。 这是江又年第一次这么想打泰哥。 总觉得他是跟孔鹊在一起待久了才变坏的,都没以前那么稳重了。 那块地方就像是被圈起来了一样,味道只能在那处聚集,却传不出来。 虽有疑虑,但现在谁也不想再靠近那一处。 “不只有排泄物的气味。” 林纾抱着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从小嗅觉就比较好,刚刚那股臭味里面虽然排泄物的臭味冲天,但是她还闻到了一股动物尸体腐烂的气味。 就像以前老家的地窖里死老鼠的气味。 “难不成村民在那里填埋了什么东西?” 赵明无心之语却让大家注意到,刚刚臭气熏天的那块地方明显草都比其他地方长得茂盛些。 断层拔高的那种。 “哪有不拉屎的人?依我看,就是村民在装神弄鬼,搞不好村子里的大粪都排到这里来了,他们说是家里没有厕所,谁知道呢?” 孔鹊从脚下的土地上拔了根枯黄的小草,跟那边绿油油的草丛比起来,真是营养不良。 由此断定那边的草肯定是浇大粪了。 “那动物腐烂的味道怎么解释呢?” 虽然孔鹊整天满嘴跑火车,但是谢南州觉得孔鹊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那就是大胆想象。 不说找到正确的方向,至少可以帮助大家排除错误的选项。 果然,孔鹊给出来的答案又让众人无语了。 “你们想啊!那么多大粪,毒死这土里的什么蚯蚓、虫子不奇怪吧?” “大家肯定都饿慌了,咱们还是先找点儿吃的吧。” 似是忽然间想起来出来的目的,大家对江又年的提议纷纷响应。 留下欲言又止的孔鹊,“诶?别走啊,没说完呢!” 泰哥十分有眼力见儿地配合着孔鹊。 “老板,我觉得你说得对,大粪是可以造沼气的,连人都能熏死,别说虫子了!” “还是我的泰哥好啊!涨工资!我必须要给你涨工资!” 孔鹊感动地抱着泰哥的胳膊,“果然,泰哥你才是最爱我的人,他们都是白眼儿狼!” 泰哥汗颜,暗道孔鹊是忘了吧,明明几分钟前他嫌弃人家江又年的嘴脸那么丑陋。 大家这次没有走去柿子林那边的那条路,虽然柿子也可以吃,但是现在大家一想起柿子就想吐。 满身的柿子味儿跟了一整天了。 谁都不想吃柿子。 这次走的这一边植被情况有些奇怪,不像之前那边什么都长得异常大。 一路走来,植被有的地方变异了,长得异常的大,有的地方又很正常。 走得远了些,大家到了一处高地,远远地看见刚才经过的地方。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些植被变异的地方好像一个个小山包” 众人从这个视角看去,只见一座座小山包整齐地排列在山间。 起起落落的,十分整齐。 这也许不是鬼斧神工! 江又年瞳孔骤然紧缩,脑海中涌现出一种不好的猜测,低头往脚下站着的山包上望去。 只觉得那黑色的泥土下似乎也有双眼睛正在凝望着他。 第80章 再不让我一刀砍了你们 每个小山包上面都长着变异的植物,放眼望去,可以发现一个共同的现象。 那就是每个小山包上面的巨型变异植物要么是菜,要么是花,或者是果树。 就比如刚才大家经过的一路,就看到了不少的变异巨型蔬菜。 什么香菜、葱、白菜,还看到了一棵巨型朝天椒。 结出来的红尖椒,油亮亮的,一个辣椒的长度比人还要高,那要是摘下来,像泰哥这种壮汉一个人可以扛起。 但放在其他人身上就要两个人抬才行。 这看上去倒不像是野生的,更像是有人专门种的。 毕竟,这都是些家常菜,都是需要人工培育的,深山老林里怎么会长呢? “这不是什么小山包。” 谢南州转身跳下山包,江又年紧跟着跳下去。 “我知道,是坟。” 依旧攀着山包上大白菜的叶子远望的孔鹊听见谢南州的话正要问这不是山包是什么。 就被江又年脱口而出的答案惊得呆在了原地。 坟? 转头看向山林间整齐排列的山包,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虽然被茂密的植被遮挡了原貌,但那生长起来的植被参差的轮廓,那半圆的轮廓。 可不就是坟吗! 有人用坟地来做菜园子!!!! 难怪连植物都要变异。 众人纷纷错愕地跳下小山包。 赵明只觉得脚下的黑泥似乎吸附在他的脚上,甩脱不得。 那地下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在不断地把他往下扯。 “赵明,快下来啊!不要那白菜了。” 孔鹊看赵明磨蹭着还在上面抱着大白菜不撒手,以为他是要拔那棵大白菜。 其实赵明是被脚下渐渐有些松动的泥土吓得忘了反应。 江又年察觉到赵明隐隐发力的小腿,还有他正在慢慢下陷的鞋子。 立刻反应过来了不对劲。 “不好!拉住他!” 刹那间,赵明一声尖叫,下半身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谢南州飞快地扑上去堪堪抓住了赵明的两只胳膊。 只见刚才还平坦的山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洞,赵明刚好掉进了那个洞里。 “啊!!!!有什么东西在拉我的腿!!!!” 赵明痛苦地抓着谢南州的衣袖惊恐地哀嚎着,脸上一片煞白,血色全无。 “好痛!啊啊啊啊!!!!” 众人纷纷上前,帮忙抓着赵明往上拽,可那地下似有什么东西在跟大家做对抗,这么多人竟然不能将赵明拽动分毫,反而隐隐有拉不动的趋势。 “赵明,你坚持住!” 眼见拉不起来,江又年重新跳上山包,开始徒手挖着赵明身边的土,这样好似起了作用,孔鹊和林纾也跳上来帮着挖。 这一刻,谁都没有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被拉下去。 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生命在渐渐流逝的同伴。 大家不知道赵明的腿到底怎么了,但肯定是经历了极为痛苦的事情,渐渐的,赵明痛苦的呻吟声小了起来。 江又年狠心把手往下伸了一大截,用力将土往上一捞。 摊在众人眼前的一堆泥土让人呼吸都跟着一窒。 只见江又年刚刚掏过泥土的手上鲜血淋漓。 “江又年!” 谢南州在看见江又年满手的血后,心口一颤,手上的力道都不自觉松了一瞬。 “别停!不是我的血!” 江又年心口骤然一紧,看向已经陷入昏迷的赵明,继续埋头挖了起来。 “撑住!赵明!不要睡!” 众人瞬间明了,这是! 赵明的血! 江又年挖出来的每一把泥土都被鲜血浸成了稀泥。 让人心惊的血量,流了这么多血,不知道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渐渐的,谢南州等人察觉到那下面的力气似是小了些,孔鹊和林纾再次跳下来加入了谢南州等人。 所有人都用了最大的力气,只听见那地下传来“咔嚓”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断裂。 而后,那地下的力道一松,死气沉沉的赵明被“刷”的一下拉了出来,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江又年直起身一把接住了脸上没有半点儿生气的赵明,而在看清他腿上的情形后,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揪住,难以呼吸。 见状,谢南州拉在赵明胳膊上的手陡然一松,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现场的众人纷纷震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赵明的情形让人不忍目睹。 只见他......他的小腿......及以下的部分。 都没了! 断开的创面血肉模糊,似是被什么凶残的野兽疯狂撕扯过,还在汩汩流血。 “快!回村子!” 江又年飞快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包在赵明流血的创面上止血。 “对!找周梅!” 瞬间理解江又年用意的众人纷纷上前,把赵明往泰哥的背上放。 周梅是医生,虽然是妇产科的医生,但是这种伤她肯定也是懂的。 山间路窄,赵明伤了腿,不可能两个人抬着,泰哥提议他一个人背着。 这样不仅更快,而且赵明也会舒服很多。 泰哥等人在前面跑得飞快,除了谢南州没有人注意到江又年瘫坐在山包上脸色煞白。 谢南州心下了然,一手穿过江又年的腿弯将人抱了下来,本来要拿药的手忽然间顿住,想起了包在赵明腿上的外套,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江又年。 “晕吗?” 江又年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晕,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自从来了黄泉我就一直心脏不舒服。” “晕了,就睡会儿吧。” 而后,在江又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颈后一痛,瞬间失去了意识。 谢南州动作轻柔地把江又年的脑袋揽在胸口靠着,亲昵地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丝。 “委屈你了,以后再也不敲你了。” 泰哥背着赵明一路奔回村子,齐烽和林纾一人一边跟在后面扶着,用江又年的衣服死死地捂住赵明流血的伤口。 孔鹊实在跟不上已经掉队了。 一行人身上都染满了血渍,就这样冲进了村子。 大黄远远地闻到血腥味就警惕地冲了过来。 对着满身血污的众人就开始狂吠。 “汪汪汪!” “呜啊呜!汪汪汪!” 林纾满眼通红地拔剑出鞘,剑指拦路不让的狗群。 “滚!再不让我一刀砍了你们!” “嘬嘬,过来。” 老人出现在门口,将发狂的狗子们唤了回去。 而后视线在飞快跑过的众人身上掠过,冷淡漠然,没有惊讶,也没有关心。 第81章 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 在泰哥等人背着赵明离开村口后,老人看着一行人满身血污的模样无声叹了口气。 “喂!臭老头!说什么你!我们好心好意进来劝你去投胎,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冷嘲热讽!” 落在后面的孔鹊刚到村口就听到了老人那句冷漠的“自寻死路”。 因为赵明的现状,本就心情沉重,孔鹊一时也不怕什么被怨主记恨,火气上来就要去理论。 却被低吼的大黄挡住了脚步。 老人看了眼孔鹊满身的血污,嘲讽地笑了起来,“执迷不悟,那就都留下来当肥料吧!”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老人将木门摔上了。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孔鹊加紧步伐追着地上的血迹而去。 木门被砰砰砸响,周梅警惕地起身,就听见外面齐烽焦急的声音。 “快开门!是我们!” 随着木门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袭来。 放眼望去,只见每一个人身上都是血迹,不知道是谁受伤。 “怎么了?这是?怎么一个个身上都是血迹?” 周梅赶紧让开路让大家进来。 林墨紧张地抓着林纾上上下下地看。 “我们没事。周医生,快看看赵明!” 林纾焦急地推开林墨,而后留守的几人瞬间注意到了泰哥背上脸色煞白的赵明。 “快!把他放到床上去!” 周梅看了眼赵明的情形,心下一紧,催促着把人往房间里的木板上放。 张叔和老高紧张地围了上来,帮着把赵明从泰哥背上放下来。 一路上飞奔着回来,泰哥已经累得嘴唇泛白了。 赵明被放到床上后,屋里的几人才注意到赵明明显短了一截的腿。 场面骇然,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紧。 那包裹创面的外套已经被鲜血浸透,丝毫看不出之前的色彩。 周梅伸手去解那包裹着创面的衣服,忽然间看向一旁呆呆站着的小悠。 “小悠,你先出去。” 小悠泪眼汪汪地看着那件被鲜血浸透的衣服。 他认出来了,那是江又年的外套。 赵明受了这么重的伤,那江又年和谢南州去哪儿了? “他们没事,别担心。” 齐烽看出了小悠眼底的担忧,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而后将他一把推出了房间。 周梅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掀开,血肉模糊的伤口顷刻展现在众人眼前。 饶是已经见过的泰哥等人都不忍再看。 宋姨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而后被宋苒扶着出去了。 周梅看到伤口的一刻,心沉到了谷底。 这么严重的伤! 术业有专攻,就是有医疗条件她都不一定有把握,更何况在这种条件简陋到了极致,又没有任何医疗资源的地方。 根本就没有可能! 一点儿都没有。 张叔和老高互相搀扶着,为赵明垂危的生命捏了一把汗。 “怎么样?!周医生!赵明怎么样了?” 孔鹊终于赶了上来,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进来。 却发现众人只是站着,就连周梅也只是束手无策地站着。 而赵明,就这么死寂地躺在那儿。 周梅脸上的惋惜 让孔鹊感到害怕,他们这么千辛万苦地赶回来,就是为了抓住周梅这一线生机。 难道,连她都没有办法吗? 难道就这么看着他死,什么都不做吗? 孔鹊满手鲜血和污泥,哽咽着拉住周梅,“周医生,你救救他!他流了好多血,一直叫着痛,哪怕帮他止止痛也好!” 周梅任由孔鹊揪着她的衣袖,一向冷漠的脸上多了几分动容和无奈。 她不是不想救,是没办法。 “他失血过多,这里没有药品,我......我也没办法。” 作为医生,看着病人在面前死去是最残忍的事情。 听到周梅的话,泰哥和张叔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家相识一场,赵明虽然说话不中听,但是一直跟着大家出生入死,关键时刻也没掉过链子。 这样的结局,配不上他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小谢哥哥!你们回来了!小江哥哥怎么了?!” 小悠惊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江又年? 他怎么了? 刚才齐烽几人在前面跑得飞快,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江又年的异样。 听小悠担忧的声音,遂出门来看。 只见江又年眼睛闭得死死的,谢南州把他放在墙角靠着,而后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事。” 齐烽看着谢南州外套里面的血迹,还有苍白的脸色面露狐疑。 他刚刚才脱下外套,怎么里面的衬衫也那么多血? “谢南州,你怎么了?” “没什么?赵明怎么样?” 谢南州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走到房间门口看向屋里躺着的赵明。 发现屋里沉默的气氛后瞬间明了。 而后一句话没说,转身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门外有狗叫声响起。 只见老人提着个布包进来,面色不虞。 “死了没?” 小悠看着逼近的狗群,不知道老人是来干什么的。 齐烽从里面出来,把小悠等人挡在身后。 “你来干什么?” 只见老人抬起拐杖指了指齐烽身上的血迹。 “跟人做了个买卖,救人来了。” 齐烽后知后觉,谢南州不在,料想是他答应了这个老头什么事情。 瞬间让开路,“快点!” 齐烽简单说明了情况,压住了情绪快要暴走的孔鹊。 只见老人简单看了眼赵明腿上的伤口,而后把手上提着的布包递给站得最近的周梅。 “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糊在他的伤口上。” 周梅迟疑着打开布包,只见是团黑乎乎的稀泥,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酸腐味,还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 “这是什么?” 她并不信任这个老头,自然要问清楚这东西的来历。 老人避而不谈,“能救他命的东西,要是因为你们的原因让他死了可不关我的事,反正我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说着老人起身拄着拐杖就要出门。 在即将出门的那一刻,看到了昏睡在墙角的江又年。 状似好心地提醒道,“哦!对了,你们那个朋友可能已经出发了,再不去追,就追不上了。” 什么意思? “谢南州去哪儿了?” 齐烽闻言感到不对劲,刚才他就想问谢南州答应了他什么事,现在人都还没回来。 却见老人指着门口烧得黢黑的火盆嘲讽地笑了起来。 “你们以为,今晚拿着个馒头就能安然活命?” 第82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第一晚大家是靠那盆纸钱才躲过了烈犬的袭击。 今天一早村民就送来了馒头。 而且依据昨天晚上的情形,村民必须同时手拿馒头和小米才能够安然无恙。 现在大家手上有了馒头,所以还差小米! “谢南州去哪儿了?” 只见老人看着不远处的山笑笑,“他当然是帮你们取小米去了,难不成都要在这里等死?” 齐烽想起刚才看见的谢南州衬衣上面的血迹,还有他明显苍白的脸色,他肯定是受伤了。 不知道又是用了什么东西跟怨主交易才换来他救赵明。 江又年还没醒,齐烽知道谢南州有些神秘的本事,但还是不放心。 当下返回房间,看了眼周梅迟疑着不敢往赵明身上招呼的‘药’。 这时候江又年和谢南州都主持不了场面,只有齐烽来做决定了。 “给他上‘药’,死马当活马医,总比束手无策等死好。” 齐烽的话给摇摆的众人吃了颗定心丸。 周梅想来,确实如此,继而坚定地点了头,“好,这里交给我,你们去吧。” 而后,齐烽、泰哥、林墨、林纾、宋苒几人朝着老人指的山去了。 孔鹊体力不行了,就让他留守休整顺便照看营地。 走之前,齐烽从一间房的供桌上拿了吃的分给大家,一边暴风进食,一边飞快赶路。 “死就死吧!总比饿死好!” 不吃不喝地跑了这么久,齐烽现在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不吃点东西,谁知道那金鸡山上有什么。 万一比赵明刚刚的处境还要凶险呢? 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忙,没准儿还要给谢南州拖后腿。 这次大家去的路上小心了很多,虽然路过了很多座‘小山包’,但是经过赵明的惨案。 谁都不会再踩到这隐秘的坟上去了。 只是让人不解,这坟里究竟有什么怪物,竟然生生把赵明的小腿都给撕扯了下来。 吃过东西后,一路上大家走得飞快。 林墨渐渐有些跟不上,山路崎岖,还差点摔到林子里的岩缝中去了。 好在林纾及时拉住了他,“小心点,待会儿打不过就跑,找个地方躲起来。” 林墨看着林纾锋利的眉梢,心里暗暗较着劲,林纾从小就比他勇敢,一直保护着他,也是因为他,才导致林纾也跟着陷在了现在的重重险境之中。 “知道啦!你当我傻?你管好自己吧。” 林纾看着林墨暗自赌气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抓着林墨走到了里侧,自己走外侧。 赵明出事的时候就已经接近中午了,经过这一路的折腾,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大家必须要赶在入夜之前回到村子把小米分给大家。 否则,按照老人说的话。 今晚恶狗们不会再放过他们了。 想来昨晚一盆纸钱已经是对他们的宽容了。 大家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色渐暗的时候抵达了老人说的那座山。 但是一路上都没有看到谢南州。 只见山顶上有座很大的坟,那坟上有棵枯树,叶子都掉光了。 那坟前摆满了供品,堆成山的馒头,还有小米,以及各类水果糕点。 泰哥看着成堆的食物只觉得浪费,好好的食物不吃,堆到这里来做什么? “所以村民不吃不喝,把村子里的食物都上供到这里来了。” 林墨看了眼那杂草丛生下根本看不清原貌的坟道,“这到底埋的是谁?值得村民这样不吃不喝地供奉?” “别管那么多了,去拿小米,然后回去,天快黑了。” 齐烽说着就上前去打开准备好的口袋,刚蹲下身,还没来得及伸手,就听见一道破空之声从头顶传来。 瞬间收回手,一个利落翻身躲过了突然的袭击。 一切发生得太快,身后的众人根本就没注意到方才有什么东西蛰伏在附近,幸亏是齐烽反应快。 待齐烽站稳身形后,发现刚才他蹲着的地方,一支锋利的羽毛嵌进了地里,此刻那羽毛的尾部还在铮铮作响。 这么大的羽毛? 跟箭一样锋利,一般大小的羽毛。 齐烽顺着方才那箭羽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枯树上竟立着数只体型硕大的金鸡。 明明刚才大家到的时候还没有。 想来它们是在这里守着这座坟,那坟前的东西是不让人碰的。 因为刚才靠近取米,才会被它们攻击。 “怎么办?这么多鸡?我们怎么取米?” 林墨看着那枯树上蛰伏的金鸡就觉得瘆人,细细数了数,总共有七八只,即便是按人头分,一人吸引一只的注意力,那也没有空余的劳力去拿小米啊。 就他们这几个人,分给鸡当箭靶都不够它们一只鸡一个人头的。 鸡也不主动攻击,只是蛰伏在树上,也不下来。 但凡是靠近一点儿,一支锋利的箭羽就精准射了过来。 “怎么办?天要黑了。” 泰哥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心里焦急不已,如果晚了,家里的老弱不晓得顶不顶得住。 而且,不知道天黑之后,这林子里有什么危险。 “别说话,有声音。” 宋苒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众人屏息听来,果然听见犹如打鼓般的声音靠近。 而且地面都在跟着一颤一颤的。 紧接着,只见山林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夜色下飞快地跳跃着,如同从天而降的侠客,浑身散发着熠熠光彩。 越来越近! “谢南州!” 齐烽惊喜地看向那道身影,只觉得救世主降临了。 只要有谢南州在,他觉得自己就可以安心摆烂不动脑筋了。 真是愁死他了!他这个武夫哪里能干军师的活儿?! 可下一秒,在看清楚紧跟在谢南州身后的庞然大物后。 大家只想逃跑。 只见一个老鼠头在林子里起起落落地窜着,那血盆大口朝着谢南州咬去,每次看着要咬到了,却总是差点儿距离。 最后咬了个空,气得那老鼠头张着血盆大口气愤地咆哮着。 “老?!老鼠!!!” 林墨小时候被老鼠咬过,到现在看见老鼠还只会跑。 泰哥在一旁跟林墨解释,那毛色是黄的,还有头型,怎么会是老鼠呢? “不是老鼠,是黄鼠狼。” 齐烽在看清楚跟在谢南州身后的东西后,竟开怀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谢南州,真狗! “大家先闪开吧,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第83章 就这么喜欢? 谢南州身影越来越近,几人见状迅速闪身到一边找掩体躲了起来。 现在只需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只要黄鼠狼和鸡缠斗起来,他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那时就是大家的行动时间。 “砰砰砰!” 黄鼠狼一路追着谢南州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就是咬不到,每次就只差一点点。 现在已经不是吃不吃的问题了,黄鼠狼被勾引了一路,现在气得不行,一路上胡乱拍打着山石草木泄愤。 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就连之前大家疯狂逃离的柿子林也被黄鼠狼疯狂发泄拍打的尾巴打得乱七八糟。 距离越来越近,地面都被震得猛烈地颤动起来。 那树上的金鸡在看到黄鼠狼出现的那一刻,瞬间睁开半阖的眸子,那眸中金光四射,锋利异常。 一只只从树上站了起来,一改之前蛰伏的姿态,只见那翅膀一挥,原本顺着一个方向层层叠叠的羽毛瞬间炸开,根根羽毛犹如一支支锋利的箭,在夜色下泛着寒光。 “准备好。” 齐烽将手里的匕首捏了又捏,扭身叮嘱几人保持高度警惕。 金鸡已经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时刻准备着迎接袭击。 谢南州一个利落地翻滚消失在了黄鼠狼眼前。 而黄鼠狼在发现树上林立的数只金鸡这等美味之后,早把还不够塞牙缝的谢南州忘在了脑后。 只见金鸡在黄鼠狼即将靠近坟地这片区域时,一只只张开嘴发出刺耳又急促的长鸣。 “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 鸡发出这种声音意味着警戒。 而后只见昏暗夜色下金鸡展翅,嘶鸣不绝,众人只觉得这声音震得脑袋生疼。 大战一触即发,金鸡纷纷从树上飞落下来。 在坟地外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看这架势,是要将黄鼠狼拦在坟地外面,怕它破坏了坟地。 只听金鸡一声嘶鸣,长翅一震,裹挟着寒风射出数道箭羽,带着凌厉的杀气。 却见那黄鼠狼将身一扭,长长的尾巴一个回身甩来,竟生生将射来的数道箭羽挥落。 看这战局,众人在角落吓得目瞪口呆。 一时也不知道谢南州是找来了帮手,还是又招来一个祸害。 金鸡明显不是黄鼠狼的对手。 眼看着黄鼠狼攻势渐近,金鸡为了保护坟地,竟然主动引着黄鼠狼远离了坟地。 “就是现在!” 谢南州从后面的小路绕了回来,当即开始安排行动。 “坟地周围还有两只金鸡在留守,我和齐烽各自负责引开一只缠斗。其他人,抓紧时间去装小米,不用太多,按人头来,一人一把。” 在有条不紊地计划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那边黄鼠狼和金鸡还在进行生死对决。 这边众人拿到小米之后迅速撤退。 也不用担心金鸡会追截,因为它们的职责就是守在那里。 几人迅速脱身,飞快地朝着村子里赶去。 天已经黑了。 如果按照昨晚大黄检查的时间,也不远了。 路上齐烽明显感觉到谢南州的速度越来越慢。 刚刚天色昏暗,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谢南州有什么异常。 想着他还能够在林子里把那么大只黄鼠狼逗得团团转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现在他明显觉得自己错了。 谢南州身上有股浓重的血腥味。 虽然大家今天身上都沾上了赵明的血,身上免不了都沾上味道了。 但是这一路奔波,身上的味道早散了个干净。 不可能还有这么浓郁的气味。 除非,谢南州受伤了! 齐烽就要趁谢南州不注意上手去掀他的衣服。 “我没事,扶我一下。” 而后谢南州一把搭在了齐烽的肩膀上,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齐烽神色不明地看了眼谢南州苍白的脸,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副虚弱的模样。 “就这么喜欢?” 却见谢南州一愣,而后唇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是啊。” “唉!走吧!” 齐烽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确定谢南州今天在他们带着赵明走后受伤了。 而且这伤恐怕是为了江又年。 想想自己跟谢南州做了这么多年的冤家。 齐烽从前哪里见过这个家伙为别人拼命。 就是多说一句话都不肯。 整天跟个神仙似的,高高住在他的20楼,也不下来。 所以,他才盯上谢南州不放,谁让他是中转站最神秘的人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大概是小悠来了之后,谢南州勉强带着他进了一次怨境。 之后,江又年就出现了。 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谢南州的20楼竟然开了先例,住进了第二个人。 谢南州在楼下出现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甚至会跟他们这些人聚餐。 以前别说是聚餐,就没人见过他吃东西。 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不是人,不需要吃食物。 后来呢! 为了江又年,不仅参加聚餐,还能够接受有人到访20楼。 连请人吃饭这种事情他都可以操办。 要说他对江又年不是真爱,谁信呢? 村子里,自从齐烽等人走后。 周梅就没再犹豫,伸手将布袋子里的黑泥抓了一把出来。 按照老头的手法直接往赵明的伤口上糊。 孔鹊在一旁龇牙咧嘴地看着,看着狰狞的伤口被二次黑泥覆盖。 只是那黑泥臭得不行,好几次孔鹊都在嗅觉和视觉的双重袭击下差点吐了出来。 又被自己生生忍了回去。 忽然间,只见原本昏死过去的赵明忽然间惊醒过来,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双手死死地扣住薄薄的木板,竟从昏睡中生生痛醒。 “啊!啊啊啊!” 赵明痛苦地挣扎着,创面不可抑制地跟木板发生碰撞。 原本已经渐渐止住的血又开始汩汩往外冒。 “张叔!老高!按住他!” 周梅大声招呼着一旁吓得呆愣住的张叔和老高帮忙。 要不是因为刚才那老头临走前说过这个疗法很痛苦,但可以保命。 周梅看赵明现在这么剧烈的反应哪里还敢下手。 “周梅,我们按住他,快!” 赵明痛苦地扭着被几人死死摁住的身体,哀嚎不断。 “啊!!!啊啊啊!!!好痛!!!!” 长痛不如短痛,周梅索性不再顾及之前害怕弄疼赵明而特意轻缓地动作。 现在两只手都抓着泥,飞快地往创面上汩汩冒血的伤口上糊去。 赵明的痛苦到达了极致,苍白的脸上冷汗不停地往外冒,渐渐失去了哀嚎的力气。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赵明腿上但凡是抹上黑泥的地方,瞬间就止住了血。 第84章 是我们!开门! 凄厉的惨叫把江又年从沉睡中扯了出来。 江又年抬手摸了摸还有些酸痛的后颈,看到了面前一脸关切的小悠。 “小江哥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 江又年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来,拿起身上的外套愣了愣神,压根儿没注意到小悠对他称呼的变化。 这是?谢南州的外套。 然而环顾整个大厅,只看到了失神坐在角落的宋姨,还有面前一脸担心的小悠。 走廊里依稀传来细碎的呻吟,江又年想起了昏迷前赵明的惨状。 遂急切地循声而去,然后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越过孔鹊几人的身影,江又年看到了躺在木板上奄奄一息的赵明。 双腿血淋淋的伤口上糊着什么不知名的黑色泥状物。 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只见那黑泥在接触到赵明创口的血液后,竟像是有了生命力,颗颗泥点瞬间化身成一只只活跃的黑色小虫。 它们在血肉间蛄蛹爬行,密密麻麻的,场面骇然。 “这是做什么?!” 江又年之前还在昏迷中,根本不知道老人来过的事情。 一醒来就看到这心惊肉跳的一幕,还有周梅一双黑乎乎的手。 孔鹊等人呆愣的神情。 几乎就要以为几人是被控制了在折磨赵明。 “你醒了?这是在救他。” 孔鹊转头看向江又年,简单解释了一下糊在赵明腿上的东西。 听到解释后,江又年心里没有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反而看着赵明痛苦的模样陷入了怀疑。 这黑泥真的有用吗? “谢南州他们呢?” 刚刚江又年本以为谢南州在这里,可听到声音慌忙赶来后,满眼都是木板上情状骇人的赵明。 根本没注意到屋子里少了好几个人。 “他们去拿小米了。” 张叔说着把一个沾满血渍的葫芦小瓶递给江又年。 那是他从包着赵明创口的那件外套口袋里拿出来的。 衣服已经被染成了个血包,张叔本来要把外套丢出去,却摸到了里面有东西。 拿出来看才知道是这个小瓶子。 这个小瓶子他们都知道是江又年的,还是上次江又年心脏不舒服大家去探望之后回来的路上小悠讲给他们听的。 还一个劲的叮嘱大家江又年的小瓶子里装着救命的药。 药就放在他的上衣内口袋里,是什么形状都讲清楚了。 张叔即便是之前没见过,但是想起小悠的描述也知道这是谁的东西了。 江又年接过染满血渍的小葫芦,用衣袖用力地擦上面的血渍,却没擦掉。 血已经干了,一时间根本擦不掉。 “小米?去哪里拿了?去多久了?” 一听小米,江又年就想起了昨晚村民手上的小米。 大概知道他的必要性,否则谢南州他们也不会这么匆忙就去了。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谢南州他们又去了多久。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但是他们还没有回来。 江又年心里也跟着焦急起来了。 木板上赵明渐渐安静下来,创面上活动的黑色小虫也安静了下来,周梅倾身去看。 发现那些原本活跃的小虫似乎是丧失了生命力,竟看上去都枯竭了,牢牢地粘在创面上,竟形成了一层痂壳。 这是好事,不仅隔绝了外面的细菌侵染,又止住了血。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老人所说能够救赵明一命。 江又年看目前赵明的状况已经稳定,谢南州他们又没有回来,想出去找找他们。 “我跟你一起去 。” 看了眼江又年视线凝望的方向,孔鹊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遂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提议一起去。 “你不去,在这里守着他们,我一个人去,我不会走远,就在村口。” 江又年看了眼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 目前能打的就只有孔鹊和周梅了,如果自己再带走孔鹊,周梅一个人恐怕应对起来会比较吃力。 虽然她曾是一方怨主。 但那是在她的怨境里面,现在到了别人的地盘。 就是从前再厉害也被压了一头,再强的本事都施展不出来了。 江又年刚要出门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动静。 “是我们!开门!” 泰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江又年一把拉开木门。 就看到了人群后面被齐烽搀扶着的谢南州,脸色苍白,是江又年从没在他身上看到的那种虚弱。 看到江又年错愕的神情,众人纷纷进门给后面的齐烽和谢南州让开路。 江又年上前几步站到了谢南州跟前,看不清谢南州低垂的脸上的神情。 就连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此刻都凌乱地耷拉在额前。 挡住了谢南州锋利的眉宇,只余下一丝破碎的柔弱。 齐烽将谢南州搭在他肩上的胳膊轻轻拿了下来,转而把人扶到了江又年的身上。 “他没事,就是累了。” 高大的身子完全失力地靠在江又年身上,谢南州脑袋低垂着埋在了江又年的颈间。 看着谢南州满身的血渍,江又年眼里凝满了藏不住的心疼。 自从他第一次见到谢南州以来,还没有见过他这么脆弱的模样。 他从来矜贵、体面,何时这么狼狈过? 小悠虽然担心,但是这次没有凑上前去围着谢南州。 而是给而二人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墙角处,江又年扶着谢南州坐下,而后把之前他留下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房间虽然有木板床,但硬邦邦地躺着也不舒服,还不如靠在墙角。 大厅里烧了一大堆火,木柴被烧得噼啪作响。 屋子里不通风,木门被大大地敞着,烟雾顺着风飘了出去。 “小米拿回来了,大家不用担心。” 转头齐烽拿着小米开始按人头分下去,一人一把揣在衣兜里。 就连躺在木板上人事不醒的赵明左右衣兜里都被塞上了馒头和小米。 看着赵明腿上已经结痂的伤口,齐烽暗自松了口气。 视线看向墙角闭目沉睡的谢南州,不知道他到底用什么跟那老头做了交换,才换来救赵明的机会。 江又年抬手将谢南州脸侧的血渍擦净,转而拍了拍小悠的脑袋。 “小悠,守着他。” 之后江又年起身来到香案前,拿了一大把纸钱,点燃烧在了火盆里。 明灭的火光在江又年的脸上闪烁着,让人看不清神情。 小悠替谢南州掖了掖衣角,转头去看,只见门口一盆纸钱已经燃烧殆尽。 而江又年却没了踪影。 第85章 来我的世界找我 “叩叩叩!” 村口,江又年在一众大黄的敌视中步步紧逼,迈上了那座木屋的台阶。 敲响了那扇神秘的木门。 大黄的低吼就在腿边,江又年手上拿着馒头和小米,丝毫不惧。 屋里传来了由远及近的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江又年眼前。 老人的视线在江又年手上的馒头和小米上扫过,继而看向屋外低吼着的大黄们。 “去吧,到时间了。” 闻言,大黄们纷纷转身下了台阶,瞬息之间,就像是隐藏在温顺外表下的凶兽撕开了伪装的面具。 大黄纷纷化身成昨夜的凶悍模样,威风凛凛地守在小木屋周围。 紧接着,昏暗的阴云散开,月光倾泻而下的一瞬间。 家家户户的大门打开,白天还生动鲜活的人们纷纷露出了一副木然的模样。 手上拿着馒头和小米跨过家门口的火盆,走到了村道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之后,大黄们在村子里分散开来,在人群中穿梭着。 确如江又年所想那般,它们在检查人们手上的馒头和小米。 手上有馒头和小米确实会安然无恙。 那没有的人呢? “啊!!!!!不要!!!!!” 凄厉的惨叫在村头另一侧的一处院子里响起。 紧接着,江又年看见一头大黄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手上的馒头被江又年捏得变了形,那屋里的惨叫划破天际,跟白天赵明在林子里经历的痛苦如出一辙,江又年看向一旁神色淡然的老人。 “墓翁!你做了什么?” 这是进这里来了以后,江又年第一次叫他这个名字。 之前一直觉得这名字不太吉利,没这么叫过他。 可现在,经历了白天赵明的惨状,这一幕再现,江又年已经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了。 可老人看都没看江又年一眼,视线似穿透层层阻隔看向了发出惨叫的屋子。 语气冷厉严肃,“拖出来!” “啊啊啊啊!!!!!” 墓翁话音刚落,只见一只大黄从屋子里拖着一个满身鲜血淋漓的人出来了。 那人被咬得血肉模糊,俨然成了个血人。 散落的小米糊着血粘在他的脸上,脖子上,而馒头却不见了踪影。 大黄锋利的牙齿咬在那人的脖子上,就要拖着血人往村外去。 却见那人挣扎着伸出一只被撕咬得残缺的手向墓翁站着的方向恳求道。 “墓...墓翁......我、我错了......您,放过我......我...我实在太饿了......我以后再也不...偷吃...了......” 江又年心跳得厉害,看着那血人勉强睁开的眼睛,他认出来了,这是今早大家出村时跟他们打招呼的那个大哥。 所以,他是因为太饿了吃掉馒头才会被大黄袭击的! “看好了,这就是没有馒头的下场。” 墓翁苍老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催命咒,只见大黄眸中绿光悠悠,瞬间拖着血人消失在了村口。 窜进了那片漆黑的密林。 惊恐的惨叫越拉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 江又年捏着馒头的手心出了一把汗。 “怕了?” 墓翁看着江又年额头上晶莹的汗珠嘲讽地笑笑,而后转身进了屋子。 江又年凝着村口的方向,不一会儿,只见黑暗中树影晃动,紧接着,一头血气森森的大黄出现在了视线中。 它回来了,可被它带走的人却没了踪影。 那带着倒刺的舌头还贪婪地舔了一圈嘴边挂着的淋漓鲜血。 江又年想起了昨晚近距离看到的,犬牙上还挂着的不明生物组织,是否也像今晚这样呢? 没有任何犹豫,江又年转身一脚踏进了墓翁所在的那间屋子。 老人倒茶的手一顿,看向出现在屋子里一脸愤慨的年轻人,赞赏地笑笑。 “你是第二个敢进我这间屋子的人,说吧,你又要跟我作什么交易?” 江又年看着墓翁从壶里倒出来的那杯茶,听那入杯的声音,是滚烫的茶水。 却见他不动声色地一口饮下,竟然跟个没事人似的。 “他跟你做了什么交易?” 江又年没见过谢南州这么虚弱的样子,今天听了孔鹊说明缘由心里就隐隐不安,后来看着齐烽搀着谢南州回来。 他就更加确定,是这个交易出了问题。 大家在这里不过才待了两天,一行人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要是再不做点什么,恐怕会牺牲更大。 却见墓翁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视线盯着江又年的心口,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小伙子,你很不幸,但也很幸运。” 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的,江又年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闪过,更加不明白了。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但是你的那位小友跟我做的交易无可奉告,他现在这个模样也不是因为我,你们若是想要保命就趁早离开,我可以配合你们打开生门。若是找死,就别怪我无情了。” 说着,墓翁重重放下手里的杯子,拄着拐杖就要上楼去。 江又年将手上的馒头和小米塞进衣兜,不紧不慢地掏出来一个东西。 “你难道不是为了等她吗?你苦守在这里,万一跟她错过了呢?” 墓翁掌在楼梯栏杆上的手一顿,转而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却在回头看到了江又年举在手上的东西后,神色瞬间僵滞。 “你哪里来的?!” 说着,只见墓翁神色一凛,花白的胡子竟生生化作缕缕树藤,蔓延着桎梏住了江又年。 江又年拿在手上的东西瞬间被树藤送到了墓翁的手上。 而江又年被树藤紧紧地勒住脖子,高高地举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树藤越收越紧,就在江又年要被勒得窒息的那一刻,小小的木门被砰的一声踹开。 谢南州凌厉的掌风袭来,击退了墓翁的树藤。 墓翁被谢南州打得一偏,脚下不稳,啪的一下摔到了地上。 门外大黄看到墓翁被攻击,低吼着就要冲上来,却在看到两人随身携带的馒头和小米后不甘地退下了台阶,在那下面徘徊。 “你怎么来了?” 江又年摸着还有些痛的脖子,看向强撑着的谢南州。 只见谢南州神色严肃,“我要是不来你刚刚就被勒死了!” “我有办法对付他。” 江又年在谢南州严厉的凝视下,渐渐的再也拿不出先前的自信了。 好吧,他必须得承认自己差点被勒死了。 他是没想到墓翁见到这个木偶会这么激动。 也没想到墓翁竟然还能化胡子为武器,他本以为墓翁的武器就是八只大黄。 现在看来,还是自己轻敌了。 “你说!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 墓翁从地上爬起来,没了拐杖,跌跌撞撞地冲到江又年面前。 在看到老人眼底翻涌的情绪后,江又年熟练地伸手在谢南州的裤子口袋里掏了掏。 又摸出来了几枚铜钱,一起递到墓翁的手上。 “在棺材里,我们来的时候在棺材里找到的,这些东西都放在棺材里,想来是很重要的东西。” 老人颤抖着手接过那几枚残缺的铜钱,而后连同木偶一起捧在怀里。 苍老的眼里流出几滴浑浊的泪来。 “你来我的世界找我了,对不对?” 第86章 他的恨,不是爱可以化解的 墓翁捧着铜钱和木偶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 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内心的不满。 他凝着那木偶上的老妇人,神情温柔,就像是隔着那物在看向另一个灵魂。 泪水顺着苍老面容上的条条沟壑缓缓流淌,似是抚慰了那早已干涸的心田。 看来,墓翁等的人已经到黄泉了,所以这两样东西会成为线索跟随大家一起进来。 江又年想,既然如此,墓翁应该会愿意跟他们出去吧。 过了良久,久到江又年几乎要以为老人忘了他们的存在。 墓翁脸上的泪痕尚在,但眼里却已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和冷漠。 “我会主动去投胎,但不是现在。你们走吧。” 什么? 他还是不愿意出去? 为什么? 他等的人不是已经来了吗? “你等的人已经到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江又年不明白,刚刚看墓翁的神情本以为接下来的一切都会顺利很多,却没想到他还是拒绝出去。 “他明白,你问他吧。” 墓翁不甘的眼神落在了谢南州的身上。 而后从地上拿起拐杖,扶着栏杆蹒跚往楼上去了。 江又年和谢南州从墓翁的房子里出来。 村道上排列着接受检查的村民们都已经回去了。 几只大黄变回了原貌,在看到二人出来时,还友好地摇着尾巴上前来。 看着狗子清澈的眼神,虽然它极尽展示善意,但是江又年满脑子都是它舔舐嘴角鲜血的模样。 是以回避了狗子努力伸过来求摸摸的头。 谢南州就着墓翁门前的几级台阶坐下,那只亲人的大黄凑了过来。 腻歪地钻进谢南州的怀里,热情地舔着谢南州的手。 半点儿看不出之前的那副样子。 “坐下歇会儿吧。” 谢南州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江又年坐下。 看了眼乖乖待在谢南州怀里的狗子,江又年迟疑地坐了下来。 此刻天上的阴云散了个干净,一轮明月高悬在夜幕中。 凉凉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将整个村子浸染其中。 “墓翁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南州手上无意识地揉着大黄毛茸茸的耳朵,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的恨,不是爱可以化解的。” 江又年眼眸微诧,继而听谢南州娓娓道来。 “墓翁当年初到黄泉的时候,我见过他。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在黄泉中转站已经待了很多年了。” 谢南州洞察一切的眼神望进了江又年清澈的眼底。 这话转得猝不及防,江又年眼底诧异的情绪一览无遗被谢南州看得透彻。 江又年在想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本来之前还在想如果江又年问起自己的事要编个什么借口好。 结果那天守了他一夜,他醒来后却什么也没问。 谢南州忽然间自己提起这一茬,江又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他本以为这是谢南州的秘密,谢南州不愿意说。 自己也要假装不知道,还要帮着他隐瞒,不要让其他人发现了。 现在他竟然率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嗯...啊...是。” 江又年结结巴巴,最后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谢南州看着江又年纠结的神情,只觉得好笑。 江又年这么长时间以来,不仅要假装自己不知道,还在每次有人问起自己的事情时,演技拙劣地在那儿转移话题。 这件事,还得多亏了齐烽嘴严,除了江又年,没跟别人讲过谢南州的事情。 毕竟之前他在中转站这个无聊的地方,就只有谢南州这唯一一个感兴趣的人了。 可得保护好他。 “当年墓翁刚到黄泉的时候,人瘦得可怕,身上又脏又臭,还身无分文,没有人给他烧纸钱,烧房子,寒衣节连件冬衣都没有,只能在枉死城里游荡,夜夜哀泣,做个孤魂野鬼。” 谢南州看着应有尽有的村子,想起那金鸡守着的墓前堆成山的食物。 只觉得人心凉薄,最是难看。 江又年闻言心中骇然,想起了初见墓翁时他瘦弱的身体,以及身上穿着的破旧补丁衣衫和鞋子。 还有刚刚进去看见过的木屋。 虽然简单,家徒四壁,但是老人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把自己也收拾得很干净。 应该是个很爱干净,很体面的老人,为什么会在死后那么狼狈地来到黄泉呢? 老人家不是都讲究要死得干干净净的吗?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是饿死的。” 凉薄的嗓音响起,江又年惊得猛地回头看向谢南州,眸中凝满了不可置信。 在这个丰衣足食的年代,怎么会有老人活活饿死呢? 而后忽然间想起了漫山遍野的蔬菜瓜果,那是墓翁种的! 他在怨境里面自食其力,让自己有饭吃,有衣穿,有遮风避雨的地方住。 “他是孤寡老人,没有子女吗?” 除了这种孤寡老人可能会因为突发疾病在家中逝世无人可知,江又年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他是在墓里面被饿死的。” 墓里面? 墓翁......墓翁...... 谢南州再次语出惊人,江又年脑子里不断地闪过墓翁两个字。 墓里面的老人,不就是墓翁吗? 可是除了小龙女,哪个活人会住在墓里面? “他难道是因为被埋了又醒了?!”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宠妃假死却在棺材里醒了过来。 不仅要忍受黑暗和孤独死去的恐惧,还要经历饥渴,精神崩溃。 可是这也解释不通,为什么墓翁来到黄泉后会身无分文。 即便是子女不知,在埋葬老人的时候也会给老人烧纸钱的,怎么可能一点资产都没有呢?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丧葬习俗,在老人病重快要死的时候就会被送进墓里,但那时还不会封墓门,后人每天给老人送一顿饭,一天给墓门封一块砖,直到将门完全封死,老人在墓里不吃不喝,活活饿死。” 谢南州将怀里的大黄推了出去,而后起身拉起江又年。 江又年木然地跟着谢南州站起来,满脑子都是谢南州刚刚讲的那个骇人的丧葬习俗。 这么残忍的习俗他从未听过,这完全是不符合人性的啊! 墓门一旦封死,便要忍受饥渴,活活饿死。 所以墓翁初到黄泉瘦弱是因为饿的! 浑身恶臭是因为在墓里饿死无人打理! 第87章 陪着你,生生世世 “你看我们住的那间房子像什么?” 江又年顺着谢南州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村尾那座房子在乌云挡住月光的那一刻,黑漆漆的,不受外表的藤蔓转移视线。 竟然?! 那圆拱的房顶,还有左下角开着的一扇木门。 门里依稀可见泰哥和孔鹊靠在一起烤火的背影。 木门,木门。 木门? 墓门! 那是一座? 坟墓!! 他们竟然一直住在一座墓里面。 之前还以为那几个房间是停尸间,现在才发现,大家竟然一直住在一座墓里面。 结合谢南州讲的一日送一顿饭,封一块砖的墓门。 江又年想起了之前那间被齐烽他们几个吃过供品的屋子门前升起来的一排砖。 还有他醒来后看到的赵明躺的那间屋子里案桌上空荡荡的盘子。 如果供奉的食物吃完了,那不就意味着?!!! “不好,谢南州,赵明有危险!” 想起这一茬,江又年心中警铃大作,之前他根本就没来得及问那些供品去哪里了。 现在想来,肯定是被他们吃掉了。 江又年抓着谢南州狂奔回去,围坐在地上烤火的众人看着二人平安归来,终于放下心来。 却见二人一路狂奔去了赵明待的那间屋子。 刚到门口,果然见原本平坦的地面开始凭空向上升起砖块,速度非常快。 一排接着一排。 “快来帮忙!” 众人闻声赶来,只见门口的砖块已经升到了一半的位置。 而江又年和谢南州正在屋子里把昏迷的赵明抱起来往外面走。 “递出来!” 孔鹊一把扯过门边的案桌卡在不断上升的门口。 泰哥伸手去接赵明。 地下的力量非常大,实木的案桌已经被挤断了一条腿,孔鹊吃力地把腿踩了上去顶着。 “快!小江!南哥!快出来!我撑不住了!” 江又年被谢南州一把推了出来,而后案桌另一条腿被“砰”的一声压得碎成了木屑。 砖块刚刚被延迟的速度瞬间升得飞快! 眼见就要封顶,江又年看着那快要封闭的缝隙惊呼着就要用手去挡。 “谢南州!!” “南哥!!” 危急之间,却见那缝隙中一道黑影飞快地闪过,众人甚至来不及看清,谢南州已经利落地从地上起身,帅气地拍了拍头上沾上的灰尘。 看着好好站在面前的谢南州,江又年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孔鹊拉住江又年的手也放心地松开了。 刚刚危急关头,江又年几乎要用自己的手去挡那缺口,要不是孔鹊拦得快,恐怕江又年的手就搭在那儿了。 “谢南州!下次你就不能先顾着自己的命吗!” 江又年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最开始谢南州说要罩着他,他还在暗自庆幸自己抱上了大佬的大腿。 可是这一路走下来,随着二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谢南州在江又年的心里的位置早就发生了改变。 是同伴,是朋友,是室友,更是战友,也是...... 他享受被谢南州保护,但绝不想看到他用命来保护自己。 这样的保护,他受不起。 他何德何能,值得别人赔上性命来救他? 看着炸毛的江又年,齐烽拍着孔鹊几人的肩膀识趣地把无关人员带离。 “人家小两口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看着江又年严肃的脸色,还有紧皱的眉头。 谢南州第一次感到心虚害怕,之前他就听江又年说过他课余在校外做家教。 他还笑问江又年会不会生气,江又年那时还说自己很严厉,学生都很怕他。 谢南州当时不信,现在,他信了。 江又年很少生气,在怨境里面最多就是因为怨主们的悲惨经历感到悲愤。 这种气愤,是第一次。 谢南州很确定,江又年就是在教训他。 因为他刚刚命悬一线。 察觉到江又年的关心,谢南州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 却被江又年一把挥开他试探着伸过来的手。 “站好!” 谢南州被江又年吼得神色一紧,背都不自觉得挺直了些。 “哦。” 大厅里众人围在火堆旁听着江又年严厉的呵斥,面面相觑。 也只有江又年敢这么吼谢南州了。 齐烽哀叹着揉了揉小悠柔软的发丝,顺便替他把发间粘着的柿子皮揪了下来。 “小悠啊!看到没。你小谢哥哥是个耙耳朵,你可要学着点儿,听老婆的话,要对老婆三从四德。” 宋姨几人好笑地瞥了眼小悠认真的模样,虽然手上抗拒地推开齐烽,但多半是听进去了。 泰哥嘿嘿笑了起来,用棍子扒了扒火堆。 “我就听我老婆的,她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孔鹊在旁边嫌弃地看了眼泰哥脸上美滋滋的模样,嫌弃地“咦”了声。 真是,恋爱的酸臭味都散发出来的。 不过,也不只是恋爱的酸臭味。 大家身上是真臭了。 这一路上,又是柿子,又是血,又是泥的。 没有一个人身上是干净的。 乍一看,跟群难民似的。 这边谢南州默默站了半晌都没听到江又年下一句训斥。 遂悄悄抬眼来看,在看清江又年神情的那一刻,蓦地怔住。 只见江又年眼眶通红,鼻翼翕动,那眸中闪着晶莹的泪花,嘴却倔强地抿着。 谢南州大步上前,这次没有任何犹豫,手掌轻轻放在江又年的头顶,就像是哄着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他的命,本就是为江又年准备的。 可以为了他活着,也可以为了他死。 这是注定的,不需要感谢,也不需要愧疚。 一切本该如此。 可是江又年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谢南州为了他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一次又一次地以身犯险,就为了自己这么个可有可无的人? “谢南州,为什么?” 江又年倔强又迷茫的视线穿过谢南州额前低垂的刘海,看不清他的情绪。 “什么为什么?” 谢南州嘴角忽然间扬起一个温暖的笑来,如照亮冰天雪地的第一缕阳光,明媚,灿烂。 那双眼在发丝的遮挡下将一切不能宣之于口的汹涌情绪迅速藏匿。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以后不要再为我拼命了。” 江又年找不到可以用来偿还谢南州的东西,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付出。 只能狠心将他推开,不断强化自身的实力,确保自己不会再连累他。 可谢南州在听到江又年的话后,嘴角的笑意倏然僵住,而后缓缓收回放在他头上的手。 “我不会死,我会陪着你,生生世世。” 第88章 一个绝对宠溺,一个心如磐石 谢南州张口就来的生生世世,让江又年震惊得嘴张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江又年看不明白的深情和坚定。 江又年很确定,他没开玩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耳边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有江又年不断加速跳动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是什么意思? 江又年不敢往下面想,眼睫慌张地眨动了几下,避开了谢南州灼热的视线。 “说些话奇奇怪怪的!走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那道身影,同手同脚离开的别扭姿势。 谢南州眼中凝满戏谑追了上去,“江老师,你为什么走路会同手同脚啊?” 二人回到大厅后,众人看两个人的眼神分明带着看好戏的戏谑。 却见江又年脸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愠怒,严肃地看向几个年轻人。 “是谁把赵明待的那间屋子的供品吃了?” 提起这一茬,齐烽心虚地看向安稳躺在角落的赵明。 还能有谁,可不就是自己吗? “是你吧?齐烽。” 江又年的视线精准地落到了眼神逃避的齐烽身上。 齐烽眼见躲不过,其他几个吃了的人这时候都装鹌鹑猫在那儿。 只好讨好地朝江又年拱拱手,“江老师,我错了,今天实在太饿了,没忍住就......” 说来也是愧疚,齐烽拿走食物,完全忘了门口升起的砖块那一茬。 对于差点害死赵明,他现在非常愧疚,好在江又年和谢南州回来得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齐烽决定了,以后赵明就是他的小弟,他唯一的亲小弟。 然而这一切,昏迷中的赵明本人表示:我丝毫不知情。 同样在路上分了一杯羹的泰哥、林墨、林纾神情讪讪,默默让齐烽背了黑锅。 见齐烽态度诚恳,江又年就没有再追究他的失误了。 江又年找了个空位坐下来,谢南州顺其自然地紧挨着他坐下。 感受到旁边紧挨着的谢南州,江又年还有些别扭地往旁边挪了一点儿。 从前他没觉得两个人的相处有什么,可自打谢南州刚刚说了那些话,江又年就总觉得羞。 这种感觉他说不明白,反正现在已经没办法跟谢南州正常相处了。 只要他一靠近,江又年就会心脏砰砰乱跳,思绪都没有以前那么清晰了。 可江又年往旁边挪一点儿,谢南州就跟着挪一点儿,主打一个寸步不离。 火堆边围坐的一圈人,视线全程都在二人身上,当然没有错过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 那种氛围,冒着粉红泡泡。 以前吧,是一个绝对宠溺,一个心如磐石。 现在吧,看这状态就不一样了。 这磐石该是裂了一道不小的缝隙。 就是不知道谢南州是怎么让这磐石裂开的。 终于在江又年警告地瞪了谢南州一眼后。 某人暂时安分地待在了距离江又年还有五厘米的位置不动了。 思绪终于清晰,江又年将刚才在墓翁那里发生的事情详细讲了一下。 对于墓翁曾经出现在黄泉的事情,江又年话音顿了一下,假托城主之辞,借由谢南州之口传输过来。 有了这层遮掩,谢南州心领神会,继而补充墓翁来到怨境的事情。 “墓翁在黄泉日日游荡,也不接受冥府的接济,宁愿忍受寒冷和饥饿,也要日夜不停地在黄泉入口徘徊,好像在等什么人,直到有一天。” “他在黄泉码头从阴差的手里劫走了一个亡灵,自此消失在黄泉,逃入怨境之后消失不见,后来这个怨境就发展到了今天的模样。” “他的爱人已经到黄泉了,但是他不愿意走,是因为还有他没等到的人。” 宋苒凝着门口的火盆里烧尽的纸钱,语气冰凉,“是仇人吧。” 谢南州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那就是了,大仇未报,他怎么可能安心去投胎。 这就是谢南州说的,墓翁的恨不是爱可以化解的。 听完江又年和谢南州补充的墓翁的真相,众人几乎找不到去劝墓翁放下仇恨的理由。 甚至想帮帮他,铲除那不干人事的逆子。 “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听过什么活埋人的丧葬习俗!什么子嗣?!该死!无非就是不想照顾老人了,找这些幌子!” 张叔气得胡子直抽抽,恨不得现在就拉着老高去墓翁的屋子里促膝长谈,商量一个绝佳的复仇大计。 “所以山上金鸡守着的那座墓就是原本墓翁被活埋的那座墓对吗?” 泰哥忽然间想起山上那目前堆积成山的馒头、小米、供品。 他让村民每日前去供奉,就再也不差吃的了吧? “可是,这个村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江又年想起那些鲜活的村民,日日辛勤劳作,却不能吃一点儿东西,若是偷吃,便只有被烈犬吞吃入腹的结局。 “不用可怜他们,出现在这个村子里的村民都是因为不孝敬父母才会被墓翁抓进来的。” 闻言众人大惊,竟然如此? 所以墓翁还算是在替十八层地狱行刑了? “你怎么又知道?” 齐烽狐疑的目光在谢南州的脸上打转,自己也来这么久了,他都没见过墓翁这号人物,谢南州竟然知道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我是中转站的代理站长,进枉死城的档案馆翻阅资料无意间看见的,这个理由够吗?” 齐烽嘴角抽抽,忽然间想起了谢南州还有这层身份,看着他那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 “哼!等这次出去了,我也要去城主那里谋个差事!” 周梅淡淡看了眼天真的齐烽,“你,不行。” “我为什么不行?!” 齐烽自以为这是周梅看不上他,是以气愤地跳起来反驳。 然而这件事,周梅和宋苒了然于心,一切都是在跟着谢南州去枉死城开会的那天弄清楚的。 她们俩现在,都还是隶属于某人的麾下。 枉死城的差事,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游灵可以胜任的。 “咱们在这里没吃没喝的,也不能跟墓翁耗下去。” 考虑到如今的情形,墓翁摆明了不愿意走,可是大家已经进来了,还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这么灰头土脸地离开也不甘心。 “差点忘了,今天一直忙活,咱们上午在外面找的吃的还没拿出来。” 忽然想起来什么,孔鹊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在泰哥的卫衣帽子里翻。 第89章 我不饿,给你吃 “哎呀!碎了!” 孔鹊心疼地哀叹一声,转而小心翼翼地从泰哥的帽子里捧出来一堆东西放到地上。 众人围过去一看,发现一堆碎屑中间还有几个完整的没见过的蘑菇。 中间还夹杂着几个红伞伞白杆杆。 在看清那鲜红的伞面时,众人看向孔鹊的眼神冷得不行。 他难道不知道红伞伞,白杆杆,吃了就要躺板板吗? 虽然现在大家在人间可能已经在躺板板的边缘了,但好歹还没到那个地步不是吗? “孔鹊,你是觉得我们还没死透,想助我们一臂之力?” 齐烽看着那一堆色彩鲜艳的菌子,嘴角抽搐不停。 红的、紫的、绿的,还有橙色的。 他就说上午泰哥和孔鹊时不时地在后面磨蹭什么呢? 还隐约听见孔鹊说什么待会儿要给大家一个惊喜。 这哪里是惊喜,分明是惊吓! 泰哥无奈地把帽子里的树渣抖出来,上午孔鹊把这些东西往他帽子里装他就说这些东西吃不得。 但是看孔鹊那么执拗,他还信了。 现在,还真说不好。 “瞎扯!这些菌子怎么吃不得了?我吃着这些东西长大的?!” 孔鹊家里拆迁之前可是一到季节就去山里采菌子,这些时令的菌子放到市场上可好卖了。 量少的季节,一斤能卖出上百元的价钱。 一个季节,光卖菌子就可以赚好几千块钱。 这对于他们那种普通农户而言,已经是一大笔收入了。 “你不会是吃出抗体了才没出事儿吧?” 林墨拿起一个菌子闻了闻,一股子野生的山林草木味。 很新鲜,但也很危险。 孔鹊被大家怀疑的眼神逼急了,开始拿起菌子介绍起来。 “嘿!还不信?看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啊!” 只见他拿起一个大家看上去毒性最大的红伞伞,开始指着那酒红色的伞面介绍道。 “这个,叫正红菇,也叫酒色红菇,焯水煮熟之后,把水沥干,然后切上泡姜、泡蒜、泡辣椒、泡萝卜,猛火爆炒,那叫一个下饭!” 孔鹊绘声绘色,极具画面感,众人看着那红伞伞的眼神,渐渐亲切起来。 紧接着,孔鹊又拿起那个橙色的蘑菇,指着那通体鲜明的橙色,介绍着。 “这个,叫松树菌,是我们那里卖得最贵的菌子,也是长得最好看的菌子,长在松林里,由此得名。” 只见孔鹊将那个在火光的映衬下看起来金灿灿的菌子翻了个面。 “你们看,它通体都是这种金灿灿的橙色,每当你走在光线昏暗的松林里,忽然间发现一朵散发着耀眼金色光芒的菌子亭亭玉立于潮湿的地面,与你邂逅,那一刻,你就会发现,它是多么的可爱!” 虽然孔鹊表演太过浮夸,但不得不说,这松树菌确实漂亮。 “那这几个呢?怎么弄好吃?” 江又年已经被孔鹊的描述勾得馋虫都出来了。 “这几个,绿色的叫绿豆菌,白色的叫米汤菌,绿豆菌也是米汤菌的一种,它们也是一样的做法,要先焯水,然后或者爆炒下饭,或者红烧、火锅、煲汤,都可以。” 孔鹊挨着介绍着伞伞们,只是可惜好多都碎成好几块了。 毕竟今天泰哥还一路背着赵明回来,多半是那时候压碎的。 “我信你!怎么吃?现在!我饿了!” 齐烽看着那一个个娇艳欲滴的伞伞,恨不得生吞了它们。 “要煮熟了吃,生的有毒。现在什么都没有,用棍子串起来烤吧。” 然后,众人纷纷开始去找细长的棍子,学着孔鹊的模样,把伞伞的蒂揪掉。 然后把伞伞表面的灰和树渣拍干净,就举到火上面去烤。 只见鲜嫩的菌子在烈火的炙烤下,其中的水分开始蒸发。 从蒂上开始咕噜咕噜冒泡泡。 一股原始纯正的香味渐渐散发出来。 一边烤一边翻面,确保菌子的每一个角落都要被烤熟。 “老高!翻面!你的糊了!” 张叔眼疾手快地把老高已经烤得半边糊了的菌子举起来。 却发现老高已经昏昏欲睡了。 被叫醒,老高强睁着眼睛,“好了吗?我已经困了。” 好没好,这件事得问孔鹊。 只见孔鹊把自己杆上的菌子举起来,翻来覆去地掐了掐。 “我的好了,给我看看你们的。” 孔鹊本来还想着自己说方法,让他们自己看。 但是转念一想,让他们看也看不明白,万一中毒了就不好了。 还不如自己一个个检查,让他们吃。 孔鹊起身一个个挨着去检查,确认大家的都熟了,终于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宣布。 “菌子宴开席咯!” 每人就分到这么一个菌子,是以都舍不得大口吃掉,一点一点的吃,慢慢品尝其中的滋味。 虽然没有油、盐、辣椒等调味品,但是菌子本身就带着天然的鲜味,还有一股回甘。 炙烤之后还带着柴火的烟味,烤得焦香的糊味。 是以,也不算差了。 江又年即便是吃得再慢,一个菌子也很快就被吃完了,现在就只有嘴里还有点儿味儿。 肚子里,是一点儿都没有被填起来的充实感。 “吃饱了吗?” 谢南州的声音在江又年的耳畔响起,江又年看着光秃秃的木签,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有。” “我的给你吃。” 一个一口没动过的烤菌子被递到了江又年面前。 江又年顺着那只白净的手看去,只见谢南州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不吃?” 又这样! 谢南州宁愿自己饿着也要把东西省着给他吃,这让江又年觉得自己很没良心。 刚才孔鹊一说可以吃了自己就开始默默享用起来了,根本就没有想过谢南州现在做的这种事。 根本没想过自己的菌子是不是要省给谢南州吃。 “你自己吃,我已经吃饱了!” 越想越觉得愧疚,越想越生气。 江又年气谢南州不听他的话,不是已经跟他说了要先顾着他自己吗? 怎么还干这种事? 这真的让他心理负担很重,也很愧疚。 毕竟他是真饿了,确实没想过要把手上的东西留给别人吃。 而且,刚刚不是一人 一份吗? 大家都有,也不需要让。 “我不饿,给你吃。” 谢南州执拗地把手上的菌子递给江又年。 江又年的视线却被宋苒和周梅吸引了。 她们俩都把烤好的菌子递给宋姨吃。 宋姨不要,周梅故作冷漠地把菌子塞到她的嘴里。 “吃吧,鬼又不会饿,只是忘不掉从前的习惯罢了。” 第90章 好好做你的鬼 周梅的话就像是一道闪电在谢南州的脑子里炸开。 只见江又年缓缓将视线转了回来,从面前一口没动的菌子上顺着木签看向谢南州。 “谢南州,你真的不饿吗?” 闻言谢南州看着江又年审视的眼神,眸中隐下一丝慌乱,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僵硬的笑来。 “其实只有一点点饿,不是特别饿。” 江又年的视线一瞬不移地盯在谢南州脸上,就在谢南州快要维持不了面上的镇定时。 手上被重重地拍了一下,而后响起江又年督促的声音,“那就是啊!饿了就赶紧吃吧。” 之后江又年找了个墙角靠着养神。 谢南州看着手上的菌子心里松了一口气,而后凌厉的视线射向一旁坐着看好戏的周梅。 却见周梅斜睨了眼闭目养神的江又年,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怎么?怕了?” 谢南州一把将有些凉了的菌子丢进嘴里,而后咬牙切齿地看了眼周梅。 “周医生,好好做你的鬼。” “好的,站长。” “要不咱们把房间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吃吧,只要咱们不住在里面就行了。” 一个菌子实在难以让人果腹。 林墨忽然间想起了今天下午他们几个去支援谢南州时。 齐烽从供桌上拿走分给大家的食物,只要没人住在屋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恐怕不行。” 听到林墨的话,江又年睁开没有丝毫睡意的眼睛,指着木门外凭空出现的几排砖示意众人看去。 “什么时候出现的?!” 众人大惊,怎么外面的门也开始封了?! 江又年也是刚刚才发现门口的异样。 想来是因为整座墓里的食物总数被消耗到了一定程度。 所以大门也要开始封了。 当墓里的食物被消耗殆尽的时候,也就是墓门完全封闭的时候。 “所以房间里的食物不能再动了?” 齐烽用觉得不甘心啊,明明食物就摆在眼前,却只能干看着。 谢南州起身来到江又年身边坐下,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这样坐着。 其实江又年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休息。 脑子里还清明得很,一直在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之前本来进行的话题被饥饿打断,然后大家就开始研究起孔鹊的菌子来了。 江又年想问的那些问题都卡在脑海里。 比如,谢南州究竟答应了墓翁什么事情,才可以让怨主出手救人。 还有,以及棺材里的缺角铜钱是怎么回事? 缺角铜钱到底是墓翁的遗物,还是他爱人的遗物? “擦擦擦~” 门外传来什么东西在地面磨擦的声音。 泰哥起身去看,只见墓翁拄着拐杖在往这边走,八只大黄身上都驮着两个小包,慢悠悠地跟在墓翁身边。 “怎么了?泰哥?” 孔鹊见泰哥傻站着也不说什么事,也跟着起来看。 墓翁? 他这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南哥!” 孔鹊不明白墓翁来的用意,赶紧呼叫谢南州。 闻声谢南州和江又年一齐起身来看,却见墓翁已经带着狗子们到达了门口。 众人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 却见墓翁神色别扭地用拐杖指了指几只大黄。 “喏,拿去吧。” 大黄们纷纷上前,等待着谢南州等人卸下它们身上的包袱。 “这是什么?” 狗子们身上拖着的两个小布包用一根绳子绑起来搭在狗子的背上,布包还能看出来是用一种年代久远的布料拼接起来的。 依稀可见那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 江又年看着那跟老人身上的衣衫一种材质的布料,脑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该不会是老头自己缝的吧? “吃的。” 墓翁别扭地跺了跺拐杖,“不要算了。” “诶!别别别!要!怎么能不要呢!” 齐烽闻言,脑子里所有的疑虑统统打消。 和孔鹊两个人开始手忙脚乱地给狗子们卸负。 泰哥打开布包一看,发现里面分别装着烙饼、果子、水,还有不知名的肉干。 一时被这丰富的物资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且墓翁为什么给他们送来这些东西? 用意不明,大家也不敢吃。 纷纷看着谢南州和江又年。 “什么意思?” 江又年看了眼往面前凑的大黄,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却见墓翁坦荡地指了指大大小小的十六个小布包。 “你们不是饿了吗?这都是送给你们吃,不过,吃了得帮我个忙。” 唉! 本来还以为这老头大发善心,齐烽嘲讽地笑了笑,果然还是他想太多了。 “哦?手眼通天的怨主大人还需要我们帮忙?” 谢南州戏谑地斜睨着别扭的墓翁,之前他倔得不行,现在竟然肯拉下脸来找他们帮忙? 一听这话,墓翁被气得不行。 “好啊!不要是吧?那我就拿走了,你们有本事就饿着!” 说着就要指示大黄们叼着布包离开。 林墨一把揪住江又年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看着那十六个布包。 “小江,问问他是什么忙吗?我真的太饿了。” 林墨一直是个大胃王,一丁点儿东西根本吃不饱,所以一直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 眼看着就要送到嘴里来的食物,怎么能眼睁睁地放它们走呢? 江又年没好气地看了眼谢南州,他还真是嘴欠,明明都已经决定了留下这些东西,还偏要趁机逗逗墓翁。 “好了,墓翁,您说吧,什么忙?但是超出能力范围,危害同胞,违背良心的事情我们不干哦。” 答应是答应了,但是江又年必须要先跟墓翁讲清楚,有些事情他们是不做的。 一听这话,墓翁假装要离开的步伐停下。 而后看向江又年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没好气地啐了声,“哼!伪君子!你们两个都是!” 江又年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伪君子? 而后又看了眼墓翁同时瞪了眼的谢南州,他们俩何德何能被同时骂成伪君子? 他也没干什么呀? 算了,这个怪老头还真是不好相处。 在他跟前说什么都是错,说多错多,索性不说了。 谢南州见江又年一副吃瘪的模样就觉得好笑,遂接过担子。 “说吧,干什么?” 墓翁仔细看了圈众人,年轻力壮的有好几个,看这一个个的胳膊,贼壮实,干活是把好手。 满意地点了点头,“明天,你们去帮我把墓挪过来。” 第91章 把墓腾空了,给他准备着 挪墓? 什么意思? 墓翁捋了捋胡子,拐杖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 就是那天谢南州他们去取米的那座山。 “去把山顶上的墓给我移过来。” 众人一时没明白墓翁的意思。 怎么移? 把那座跟小山一样大的墓给搬到这里来? “你要移到哪里去?” 江又年不明白,那墓好好的,移它干什么? “喏,你们住的这儿。” 只见墓翁的拐杖指了指众人身后的屋子。 孔鹊等人还不知道这是一座墓,遂大惊失色道。 “你在那山上睡得好好的,下来干什么?!再说了,那山上不是还有金鸡给你守墓吗?” “这本来就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新墓,暂时借给你们住住,怎么的,我这个主人还不能进来了?” 墓翁叉着腰面红耳赤地跟孔鹊理论着。 齐烽几人顿觉不对,纷纷跑出屋子。 这是他的墓? 果然,在江又年的指引下,众人终于看清了这座建筑的原貌。 圆拱形的屋顶,灰砖砌成的墙壁。 可不就是一座墓吗? 结合之前那个丧葬习俗,众人总算是想明白了这间屋子里发生的怪事。 “你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他要来了,我要把上面那墓腾空了,给他准备着。” 只见墓翁苍老的面容上闪过几分阴狠,令人不寒而栗。 他? 他是谁? 他要把山上的墓腾出来给那个‘他’? “其他的你们不要问了,明天早上,我在村口等你们。” 说着,墓翁就带着八只大黄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看那步态,似乎多了几分轻盈。 他的心情好似不错。 “谢南州,你之前说村民都是墓翁从黄泉抓来的?他怎么抓,他可以出去抓人吗?”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了谢南州之前说的村子里的村民的来源。 又结合刚刚墓翁的话,有了这样的疑问。 “准确来说,墓翁是不能出去的,能出去的是他身上的怨气,但是效力有限,那些他能敏锐感知到的亡灵就会被掳进来。” 什么? 怨主可以利用自己的怨气在忘川河畔把人掳走? 众人闻言此刻不得不庆幸自己是绝佳好市民。 不仅尊老,还爱幼。 “那他刚刚说要把墓腾出来给他住,那个‘他’就是他要等的那个仇人?” 江又年恍然,看来这个怨境的高潮要到了。 “可是他怎么知道那个人要到黄泉来了?他能预感到那个人要死了?” 谢南州睨着江又年笑笑,“这就是我跟他交换的条件啊。” 这个? “你......你怎么帮他?难不成你还能学宋姨一样帮墓翁把那个人送进来?” 江又年看着坐在角落的宋姨,现在看上去和蔼可亲,当初可是以一己之力把两个罪魁祸首亲自送进怨境来了。 果然还是为母则刚。 “想什么呢?我是暗中给城主传递了消息,让城主去冥府帮他查了下,他的那个仇人阳寿还有多少。” 谢南州轻轻戳了下江又年的脑袋,继而补充道,“想来是城主的消息来了,墓翁的心情才能那么好。” 果然,正说着,就见夜空中一只金黄的千纸鹤飘飘摇摇地从远方飞来。 直直地落到了谢南州的肩上。 这? 这不是? “寒衣节那天的纸鹤?” 江又年看着那只金光闪闪的纸鹤,还有两个黑黑的眼珠在一眨一眨的,还挺可爱。 谢南州把纸鹤从肩上拿下来,轻轻拆开。 只见那纸鹤上写着几个娟秀的小字:阳寿已尽,在路上来了。 另外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我的纾纾还好吗? “这就是城主递来的消息?” 江又年转念想来,还专门问林纾,除了城主还有谁? “可不就是她?公共信件还要问这么些问题。” 谢南州说着,指尖在那金色的纸上飞快地舞动了几下,而后将纸片又叠成了纸鹤的形状。 原本一张薄薄的纸片,转眼就成了只可爱的纸鹤。 那两只翅膀在虚空中轻快地拍打飞舞着,而后在众人面前翩翩飞了飞。 又转身飘飘摇摇地往黑夜里飞去了。 众人看着那翩然而去的小纸鹤,只觉得新奇,“这小家伙真能干,这么远送信还不迷路!” 孔鹊啧啧赞叹,他也想拥有这么只小纸鹤当宠物呢,就是不知道它吃什么。 “可以啊,代理站长,我一个人行动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什么纸鹤传信的特权。” 齐烽阴阳怪气地指责谢南州就是利用职务之便作弊。 心里暗叹,只有他们这些普通人才是平等的,什么辅助都借不了。 果然,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公平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 “怎么信息还有延迟啊?它难道还是先给墓翁送信,再给我们送吗?” 江又年觉得奇怪,墓翁是得知消息了心情好才给大家送来吃的。 那就意味着他在给他们送食物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是啊,先稳住墓翁嘛,万一他正在干坏事呢,也许这条信息就能阻止他。” 谢南州隐下脑海里叽里哇啦的声音,煞有介事地胡言乱语着。 “那现在就要靠墓翁用自己的力量去把那个仇人带到这里来了吗?他会不会找不到他?” 江又年想,那个人死了,对大家来说是个好消息。 墓翁等到他的仇人了,只要解决掉他的仇人,墓翁就会愿意出去。 而且刚刚他还给大家送了食物。 现在不仅有吃了,指不定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放心吧,那是他最恨的人,感知会绝对地敏锐,他跑不掉,再说了,即便是过了忘川河,还有十八层地狱等着他呢!枉死城去借个犯人总能借到吧,虽说是有些麻烦。” 谢南州脸上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眸中闪过一道暗芒:该死的,一个都跑不掉,生生世世,总要杀了他。 “好了,大家现在可以安心了,今晚安心休息吧。” 听完谢南州的话,大家总算是安心下来了。 泰哥招呼着大家进去休息,虽说如此,但晚上还是安排了值夜人。 不管怎么说,这个警惕还是要时刻保持着,毕竟还在怨境里面。 今晚老高和张叔主动要求守夜,让年轻人们睡觉,看他们一整天折腾下来,都累得不行,实在不忍心再让他们守夜了。 同时守夜的人还要负责看着赵明,一旦发烧,就要赶紧把周梅喊起来。 众人安心入睡,张叔和老高守在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嗑。 时不时转身去摸摸赵明的额头。 金鸡啼鸣,破晓之时,老高迷蒙着眼回过身去看赵明的情况。 却发现那木板上,空无一人。 第92章 杀了我! 老高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来看。 那木板上确实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老高心里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赵明不是连脚都没了吗? 怎么会不见了? 他总不能是自己走的吧? 老高慌张地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沉沉地睡着。 就连张叔也抱着木棍子在打盹儿。 就眯了十分钟,赵明就不见了! 现在也顾不得什么打扰大家休息了,老高只能把人都叫起来。 “都起来!出事了!” 睡梦中的众人被吓了一大跳,纷纷慌张地起身做出防备姿势。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江又年扭了扭被谢南州靠得有些酸疼的胳膊,起身朝一脸慌张的老高看去。 却见老高指了指空荡荡的木板。 众人视线一顿,而后里里外外地看了圈。 没人? 赵明脚都没了,能去哪儿?! “怎么回事?你和张叔不是就坐在他旁边,没听见动静?” 孔鹊里里外外的看了圈,根本就没有赵明的影子。 却见张叔尴尬地咳嗽了声。 “不好意思啊,我就打了约莫十来分钟的盹儿,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这不是最要紧的,重要的是先把人找到,别是什么野兽给拖走了。” 江又年看着木板上残留的血痕有些不安。 “不会,有大黄镇守村子,野兽进不来。” 谢南州看了眼天边的霞光,天快亮了,“走吧,咱们去找墓翁,他肯定知道。” 说着,众人纷纷着急地起身,走前不忘带上昨晚没吃完的干粮。 今天可以全员出动了,要是赵明还躺在这里就必须要留下人来照看他。 但现在人不见了,大家都得出去找人。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到了墓翁的小木屋前。 有了昨晚墓翁找他们帮忙,现在大家胆子大了不少。 孔鹊无视门前疯狂摇尾巴的一群大黄,把墓翁的门敲得砰砰作响。 “老头!开门!出事了,快开门!” 声音震天动地,楼上窗户边伸出来一张愤怒的脸。 “搞什么?!还没到时间呢!你们年轻人不是爱睡懒觉吗?起这么早作甚么!”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墓翁头发乱七八糟地窝在脑后,一张脸皱成了个“囧”字形。 显然还没睡醒。 “墓翁,赵明不见了!” 江又年看着那张伸出来的脸,赶紧跟他说要点。 只见墓翁迷糊地皱着眉头,“赵明?谁啊?” “我们队伍里受伤的那个小伙子。” 谢南州拧着眉补充道,“今早不见的。” 却见墓翁脸上骤然严肃起来。 而后视线看向那林子里的某一处,忽而把头伸了回去。 众人只听见里面传来了慌慌张张下楼的声音,门被“刷”的一下拉开。 墓翁披头散发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身上还穿着秋衣秋裤,外套都还没来得及穿上。 “快!去那天他出事的地方,我马上来!” 赵明出事的地方?! 众人虽然不明白,但是一想到那个地方就觉得邪乎。 赵明如果在那里,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小悠和宋姨被要求待在墓翁的屋子里,宋苒留下,其他人飞快地赶往事发地。 八只大黄分了四只出来,跟随众人一起前往。 另外四只还在门口等墓翁。 大黄们路上没有跟大家一起走大路,而是飞快地窜进了林子里,抄小路前进。 一路上都保持着狩猎的警惕状态。 一边跑着还一边发出威胁的汪汪声。 狗的状态也不对,肯定出事了。 众人步伐飞快,在距离那处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只见冲天的红光从漆黑的林子里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射向天际。 而后林子里传来了凄厉的惨叫。 那不是赵明的声音。 众人加快步伐,大黄们已经到达了事故中心。 那处正在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拐过那处弯道,众人终于到达了事故中心。 映入眼帘的一幕,令人终身难忘。 只见一道满身血痕的身影背对着众人站在土坑里。 那个坑,就是那天赵明出事的那个山包。 现在已经被挖空了。 那坟里的土被悉数刨了个干净,黑色泥土间有汩汩的血水流到了众人脚下。 众人不确定那道背影究竟是谁。 能看见的上身没有穿衣服,后背上布满了被某种野兽锋利的爪子刨过的深深血痕。 血肉模糊间甚至能够看到森森白骨。 那头上也裹满了和着血水的黑色泥浆。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转过来的那张脸会是大家想的那样。 此时众人身后的林子里传来树叶窸簌的声音。 只见墓翁从藤蔓织成的一张飞毯上下来。 众人虽然吃惊于墓翁的通天技能,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墓翁拄着拐杖就要上前,谢南州却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只见墓翁了然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纸包递给江又年。 “拿着,待会儿情况不对把里面的粉末吞下去。” 江又年不明所以地接过那个小纸包,看谢南州肯定地点了点头,是以什么也没问。 大黄们围在坟周呜呜低吼,只见墓翁缓缓抬起拐杖指向那个背影。 腐朽的拐杖尖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裂开,无数道有力的藤蔓从中钻出,直直向目标奔去。 就在藤蔓形成的一个包围圈要将那道身影束缚住时,却见那人猛地一动。 墓翁见势迅速操纵藤蔓将他捆了起来。 只见被困住的那个血人剧烈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声声低吼。 而后随着墓翁操纵,那道身影的正面被转了过来。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人,确是赵明。 但,又不是赵明。 只见那人的手上捧着两根东西。 虽然染上了血红和黑色的污泥,但依旧可以辨认出,那是两根小腿骨。 而他的脸上,虽是赵明的五官,却感觉大不对劲。 那双眼浸满了邪恶,特别是看向墓翁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赵明?” 孔鹊迟疑地叫了声,却被泰哥拉住了,这个‘赵明’明显看上去很奇怪,不是大家认识的那个人。 可是在孔鹊的一声呼唤后,那张脸上的表情明显变了,变成了一张痛苦的表情。 好像在跟什么作斗争,那喉咙里挤压出来嘶哑的一句话。 “帮......帮我,杀......杀了......我......” 第93章 希望你,涅盘重生 “赵明!” 这才是赵明,江又年看着那张苦苦挣扎的脸,满心不忍。 怎么会这样? 突然,只见赵明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而后那张脸上的恳求霎那间消失不见。 又转而变成了那张邪恶的面孔,嘴角噙着一抹森冷嗜血的笑。 “别挣扎了,乖乖把身体送给我,少吃些苦头。” 这话是对赵明说的,他是谁? 他在侵占赵明的身体。 却见墓翁将藤蔓骤地缩紧,厉声喝斥,“逆子!出来!” 逆子? 他儿子? !!!! 只见‘赵明’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看向墓翁。 “逆子?谁是逆子?我吗?你算个什么东西?!谁是你儿子!你个老东西!好不容易把你弄死了还要折磨我!” 墓翁气得直哆嗦,藤蔓收得更紧了,只见‘赵明’被勒得青筋暴起,却还是不松口。 对着墓翁破口大骂,“要不是为了你那点儿遗产,谁他么愿意照顾你这个老瘸子!” 他? 他就是把墓翁活活饿死的那个畜生? 可是人不是还没到吗? 而且,他说墓翁不是他的父亲! 信息量太大,众人一时还拎不清楚,只见赵明的脸上来回切换着两个灵魂的表情。 一时是真正的赵明,在乞求大家杀了他。 一时是假的赵明,在对着墓翁嚣张咒骂。 “老头,你想想办法呀!” 齐烽着急地凑到墓翁身边,看着赵明被勒得快要窒息的模样就揪心。 这可是他亲封的小弟,还没受到他的保护可不能死。 “这是怨灵附身,救不了,只有同归于尽。” 谢南州脱口而出的话沉重地敲打在众人心上。 同归于尽? 那不就意味着? 赵明就会死在怨境中了? 如果这样,现实中的他也会死! 江又年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南州,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赵明已经经历了断腿的痛苦,为什么还要经历这些? 这么残忍地死去。 气氛瞬间沉重下来,只有赵明还在切换着发出声音。 就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暂时将‘赵明’压制住,赵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凄惨的笑来。 “没关系,我家里唯一的牵挂都没了,我本来就不想活了。我很痛苦,就让我跟他同归于尽吧。” “你什么意思?赵明?咱们不是说好了等回到上面了一起去喝啤酒吗?”孔鹊红着眼眶,强压着内心的悲伤。 却见赵明痛苦地闷哼了声,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紧牙关把那股蠢蠢欲动的势力压了下去。 “我们来这里的前一天晚上,我在黄泉码头待了一夜,我外公是癌症晚期,他已经到黄泉了,我们家就我和他两个人,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再说,即便我活着从这里出去,没了腿,我以后要怎么进怨境打斗呢?即便我拿到100个功业值,回到人间,我的腿也废了,我的生活会更难,倒不如死得有几分价值,等我变成亡灵了,腿又回来了。” 说着,赵明就瘪着嘴哭了起来。 竟然? 是这样! 那天早上他风尘仆仆地从中转站外面回来。 竟然是去黄泉码头陪他外公去了。 那句“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沉重地敲打在众人心上。 之前闲聊的时候赵明说过,他什么工作都做过。 只要能赚到钱,他什么都愿意做。 那时候孔鹊还笑话他要钱不要命,说他是个卖保险的奸商。 现在,大家明白了,都明白了。 他需要钱,很需要。 需要用钱去换他唯一的亲人的命。 需要用钱留下他活着的期盼。 现在,他没了这份期盼,自然是不想活了。 “孔鹊......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来黄泉的。” 赵明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孔鹊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白天下班了就去做代驾,做到凌晨回家,回家的路上被大货车撞了,即便我活着回去,多半也瘫痪了,要不是为了我外公,我不会坚持这么久,现在不用了。” “别说了......呜呜呜......别说了,赵明你听着,我孔鹊不是干坏事进来的,是我大哥回家争家产把我打成脑震荡进来的,够惨吧!” 孔鹊哭得稀里哗啦,把当初一直不愿意告诉赵明的事情都告诉他。 “你别死啊!我不去你家蹭饭了,小江他们还给你留了好多好吃的,你还没吃呢!” 越说越伤感,众人都跟着哭了起来。 赵明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看过去,眼眶通红,读书的时候别人嫌弃他穷,欺负他。 怕外公担心,他回家之后从来都不说。 进入社会后,因为家里没背景,同事、领导孤立他。 怕丢了工作,他都忍着。 没想到快死了,还会有这么一群好朋友。 他们真的把他当朋友。 那天大家拼了命地救他,他记得。 泰哥背着他拼了命地奔跑,他记得。 谢南州为了他去跟墓翁谈条件,他虽然昏着,但也知道。 大家日夜守着他怕他发烧,他更加知道。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死前并不孤单。 “南哥,动手吧,我太痛了。” 赵明苦苦挣扎着,那个‘赵明’又已经开始频繁冒出来了。 “快!要是怨灵占了他的身体就会怨气大增,到时候是降不住的!” 墓翁手上加了力道,将渐渐被挣得松了些的藤蔓再次收紧。 催促着谢南州动手。 而后,谢南州从墓翁的布口袋里掏出来一包红色的粉末。 眸光紧紧地凝在赵明痛苦的脸上。 “在黄泉等我们回去。” 赵明嘴角凝着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只见谢南州指尖轻弹,那包红色的粉末带着极快的速度被掷向了赵明。 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刻,瞬间炸开。 红色的粉末迅速覆盖到了赵明的身上。 随后那烟雾中爆发出了两道凄厉的叫声。 一道是赵明痛苦的哀嚎,一道是‘赵明’不甘地咆哮。 “死老头!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朋友们,我在中转站等你们回来。” 而后熊熊火焰燃起,墓翁迅速将拐杖收回。 只见那烟雾中的人影在烈火中挣扎,反抗,却逃脱不了。 那坑中火光冲天,在众人的眼中燃烧着。 孔鹊哇哇大哭着就要往前冲,“赵明!!赵明!!!!” 泰哥眼泪还挂在脸上,死死地抱着孔鹊不让他上前。 那火光中的人影渐渐不再动弹,江又年眸中凝着泪。 “赵明,希望你,涅盘重生。” 第94章 为我自己活一次! 火光渐渐熄灭,那燃烧的人影消失不见,一切化为灰烬。 “赵明现在去哪儿了?” 孔鹊凑上前去,只见那黑坑中空无一物,甚至连一块骨骼残骸都没有。 “他死了,当然是变成亡灵回到忘川河畔了。” 周梅对于生死已经比其他人淡然许多了,甚至心里隐隐觉得这对于赵明来说是个比较好的结局了。 与其生不如死地活着,不如像她这样,肆意畅快地做个鬼。 齐烽叹了口气,看着衣服上残留的血迹怅然若失。 怨境中本就凶险万分,生与死,不过是一息之间而已。 明明昨天赵明还在为活着奔逃,今天,这一刻,他就已经化作了一抹幽魂。 “都怪你!死老头!你干嘛要在这里困那么多怨灵,还困这么个厉害角色,你不好好把他关起来,放他出来害人!” 孔鹊情绪失控地冲着墓翁大喊大叫着。 却见墓翁眼神冰冷地看着孔鹊,那眼中仅有的一丝愧疚瞬间消散。 “这是我的怨境,我安分守己地待在这里,我招谁惹谁了,是你们,你们自以为是地闯进来说要救赎我!我需要你们救赎吗?我给自己规划得很好!我要让那些害死我的人罪有应得!” “我劝了你们多少次,让你们走!你们听了吗!你们进来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们自己!”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凭什么要求我大公无私!我无私了一辈子!把那几个畜生当成亲生儿子一样抚养,到头来我换来了什么?!啊?!世道不公,我为自己报仇,我又做错了什么?!现在,我都变成鬼了,为我自己活一次!有什么错!” 孔鹊自以为是的声声质问换来了墓翁积压已久的情绪的彻底宣泄。 “冥府会惩罚他们,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你为什么要自己来做这一切,每一个因你而死的人都会折损你来世的寿命,这值得吗?” 齐烽在黄泉待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就像周梅,她手上沾染了很多人命,她去投胎,还不如在枉死城当个阴差自在。 却见墓翁脸上凝满灰败的寒霜,语气轻飘飘的,似有若无,却掷地有声。 “不够,还不够。” 冥府判给他们再重的刑期,都抵消不了他在墓中痛苦死去的恨。 所有人都明白,墓翁没错。 他们,也没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墓翁似乎是卸了力道,拄着拐杖转身蹒跚离去。 大黄们紧随其后,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刻天光大明,万丈霞光自天边倾斜而下。 山林被笼罩在灿烂的朝霞之下。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生机勃勃,众人的内心却是死气沉沉。 江又年看着面前的那个空荡荡的坟坑,忽然间明白了。 之前被大黄拖走的血人,也许不是被吃掉了,而是被关进了这漫山遍野的某一个坟包里。 墓翁要让这些人尝尝他当时经历的一切,饥饿、黑暗、绝望...... “别伤心了,至少赵明现在不会痛苦了,他在等我们,我们早些完事,早些出去吧。” 泰哥安慰着因为墓翁的一番话而愣在原地的孔鹊。 刚刚跟墓翁闹得不愉快,但还是记得墓翁昨晚的嘱托。 今天早上要去山上帮他挪墓的。 赵明的死虽然还沉甸甸的压在众人的心头。 但还是纷纷强打起精神前往山顶。 路上,江又年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的一幕幕。 那个怨灵说照顾墓翁是为了他的遗产。 而墓翁后来说把他们当成亲生的来养。 所以,害死墓翁的那几个根本就不是墓翁的亲生儿子。 而且他们也是为了图墓翁的遗产才如此残忍地戕害了他。 那为什么墓翁要把他们当成亲生的来养呢? 是为了谁? 江又年指尖微动,忽然间反应过来手上还拿着墓翁递给他的那个小纸包。 之前墓翁让他看情况不对就吞下去,那时候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东西。 江又年把那个纸包递到谢南州手边,“这是什么?” 只见谢南州修长的手指把那个薄薄的纸包接了过去,而后揣进了自己的衣兜。 “毒药。” 又是这样,江又年无语得看了眼谢南州调侃的眼神。 他第一次问他小葫芦里的药丸是什么东西时,他也说是毒药。 江又年不再发问,谢南州这么回答就意味着他不会说真话了。 再问,说出来的也是假话。 想来没什么意思,江又年想他不愿意说就算了,左右不会是害他的东西。 众人抵达山顶时,只见那山顶上已经围满了村民。 纷纷战战兢兢地站在空地上。 几只硕大的金鸡屹立在枝头上。 金光闪闪的眼睛在人群中扫视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墓翁站在人群前面,神色肃然。 在看到姗姗来迟的众人后,眼神都没给一个。 只是吩咐着村民,“先把供品都装起来运到山下,留下一部分人开墓,移墓。” 村民们在得到墓翁的指示后,纷纷拿着工具干起活来。 各有分工,老人、孩子、妇女开始拿着盆、筛子去装供品。 男人们一些拿着箩筐和扁担往山下挑,一些拿着锄头和镰刀开始清理墓前的杂草和枯枝。 首先要移走的就是那坟包上的一大棵枯树。 江又年的视线在村民们沾满黑泥的鞋上闪过。 还有满头的汗水。 他们看起来已经劳作好一会儿了。 脸上没有一点儿刚醒的惺忪,反而都是汗水。 那脚上的黑泥不就是所有坟包上才有的黑泥吗? 他们去了坟包上? “谢南州,他们早上去过坟包了。” 谢南州脑袋偏了偏,凑近江又年耳畔低语,“嗯,他们应该是去帮墓翁种菜的。” 是了,经谢南州这么一提醒,江又年就明白了。 这一望无际的山林,到处都是坟包。 到处都种着墓翁的菜,他一个人不可能干完那么多农活。 肯定是需要村民去除草的,播种的。 至于施肥,想来是不必了。 那坟冢里埋葬的就已经是最好的肥料了不是吗? 哪里还需要专门去施肥呢? 江又年看着这一个个安分干活的村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真的悔过了呢? 还是说,他们只是怕了? 害怕墓翁也将他们丢进那暗无天日的墓里? 第95章 老人不计年轻人过 “南哥,我是不是把他得罪了,他不是说了让我们几个来帮他挪墓的吗?他怎么把村民叫来了?” 孔鹊现在才知道害怕。 刚刚他吼的可是怨主。 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万一真把这老头惹毛了,搞不好把他也丢进那墓里去关着。 却见谢南州无所谓地在一旁看着村民干活。 “怕什么?他们把活干了,咱们就不用干了啊,歇会儿吧。” “啊?” 泰哥想起墓翁专门带着八只大黄驮去的那十六个小布包。 人家连酬劳都给了,不干活儿不太好吧? “放心吧,他不会追究咱们的,他就是别扭,那食物想必是专门送给我们的,但是又不想承认,就找了这么个借口,难不成光靠咱们几个人,这成山的供品能搬走?” 江又年的话倒是宽慰了几人的心,不过如此一来,就更觉得对不起墓翁了。 老头子相比之前的怨主可是好太多了,至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害人。 只想赶紧把人撵走。 甚至愿意配合他们打开生门。 那时大家想赵明已经付出了腿的代价,不想轻易放弃。 没曾想,就是这个坚持,倒让他丧命于此了。 “谢南州,那个怨灵为什么会忽然间缠上赵明。” 江又年想,如果是之前那次,顶多就是大家真的这么倒霉,刚好踩到了这个怨灵的坟包上。 可今早呢? 他又是怎么把赵明掳到那里去的。 “还有,怨灵附身只有同归于尽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就连齐烽都没见过。 只见谢南州缓缓指了指山顶上金鸡镇守之处。 “这个怨境除了怨主对我们没有杀意,其实危机四伏。” “怨灵实在太多了,每个坟包下面都是怨灵,那只怨灵沾了赵明的血,因此才会缠上他,想要侵占他的肉身。” “如果他成功了可能会跟我们一起回到黄泉,但是今天我们来得及时,再加上赵明心志坚定,没有让他得逞。” 谢南州看了眼已经显出原貌的坟墓,继而道。 “怨灵附身,借尸还魂。一旦被怨灵完全附身,真正的赵明就会死,甚至连魂魄都会被困在身体里出不去,也没办法投胎。” 原来如此,现在众人只能庆幸。 还好谢南州下手及时,成功阻止了一切。 否则,他们就真是害死了赵明。 真正的害死了他,让他连做鬼的资格都没有。 “那个红色的粉末是什么东西,一下子就给点燃了。” 张叔想起那飞腾的红色烟雾,他离得近,清晰地看到了那红色粉末沾到赵明身上后。 犹如硫酸一般,带着巨大的腐蚀性,只听见噼噼啪啪地炸裂声响起。 而后赵明的血肉就在那烟雾中被腐蚀消散。 谢南州拇指在中指指腹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还有些细微的刺痛。 “朱砂,至阳之物,辟邪化煞。” 众人恍然,原来是朱砂。 墓翁在墓前站了半晌,也不见那几个家伙过来跟自己说几句话。 越想越生气,“喂不熟的白眼儿狼,早知道还不如拿来喂狗!” 一旁安静趴着玩虫子的大黄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敏感的词汇。 原本耷拉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冲着墓翁中气十足地嚎了一嗓子,“汪!汪汪!” “去!玩儿你的虫子去!没说你!” 墓翁气急败坏地丢了个小石子儿,打在大黄毛发茂盛的背上,不痛不痒的。 大黄还开心地摇了摇尾巴,以为墓翁在跟他玩儿呢。 “走吧咱们,再不去,老头要气死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齐烽把刚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老头子已经开始拿狗撒气了。 现在勤快点儿,没准儿明天的口粮也有着落了呢? 说着,一行人绕过忙碌的村民,到达了墓翁的身边。 只见墓翁余光瞥见众人来了,指桑骂槐地冲着大黄教育。 “我给你吃的,给你喝的,还给你住的地方,你就不能勤快点儿?眼里没活?只会吃,只会喝的,我要你何用?” 大黄刚开始是看着墓翁还使劲摇动尾巴,渐渐的,随着墓翁的语气和表情变化。 好似察觉了墓翁这是在教训它呢? 于是大黄委屈地低下了脑袋,越来越低。 最后毛茸茸的狗头趴在地上,满眼委屈地嘤嘤嘤起来。 看着代替众人挨了骂的大黄,江又年实在于心不忍。 看着狗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嘬嘬。” 只听‘嘬嘬’声,大黄的两只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转头发现是一直不鸟它的江又年,瞬间开心起来,毛茸茸的尾巴欢快地摇摆着。 墓翁看着瞬间叛变的狗子,没好气地啐了声,“没出息!” 这时候,张叔推了推缩在后面的孔鹊,“去啊。” 孔鹊欲哭无泪,发誓以后绝对要管住自己这张嘴。 今天完全就是太冲动了。 冤枉了人家墓翁,好在这是个不杀人的墓翁,否则,要是在周梅的手底下,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孔鹊不好意思地上前,“墓翁,对不住,我就是个牛脾气,没心眼儿,今天冲撞了您,我跟您道歉,希望您老人不计年轻人过。” 本来听到前面,墓翁还神色稍缓了些。 可在听到最后一句,瞬间无语。 “你还真是啊,一点儿亏都不能吃?说你是小人有错吗?” 孔鹊就是不想骂自己是小人,才改了词儿的,这会儿好不容易让墓翁高兴了点儿,也不得不赔上笑。 “是,您是大人物,我是个小人物。” “哼!这还差不多!” 墓翁上下打量了孔鹊一眼,现在才觉得他说的是人话。 而后开始指挥起几个人来,“你们几个,负责把墓里的遗骸装进棺材里吧。” 只见不知何时,不远的空地上,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气喘吁吁地抬着一口漆黑的棺材停放在了空地上。 一看那漆黑棺材,众人只觉得神经发紧,这玩意儿? 他们不就是被放在棺材里抬进来的吗? “嘿!老头,你别说,那棺材里的苹果够甜的啊!” 齐烽攀着墓翁的肩膀,想起了来的那天被他啃得干干净净的苹果。 滋味确实不一般,比他以往吃过的苹果都要甜。 只见墓翁眼神幽幽地转了过来,“那个苹果是你吃的?” 第96章 开墓 察觉到墓翁不悦的神色。 齐烽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也......可以不是啊。” 而后只见墓翁气愤地指了指坟包上面那棵枯木。 “就是因为你把苹果吃了,所以它才不结果的。” 啊? 那是苹果树? 众人都没看出来,坟包上面的那棵朽木竟然是一棵苹果树。 “这话怎么说?” 张叔也喜欢侍弄花草树木,对于墓翁的话感到不解,只要苹果的籽还,种下也是有可能会生根发芽长大的。 那天虽然齐烽吃了苹果,但苹果核还在啊。 而且,这棵树都这么大了,他们才进来几天,怎么的也不能和他们扯上关系吧。 “我和她都爱吃苹果,我跟她说好了,等我死了就在坟头上给我种棵苹果树,太阳大了可以遮阴,口渴了就摘果子吃。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这树就是不开花,也不结果,可就在你们进来的那天它开花了。” 她? 应该指的是墓翁的老婆。 说着,众人的眼神纷纷落到了齐烽的脸上。 也许,还真是齐烽的错。 “可是,没一会儿,那树上的花落了个干净,就连树都枯了,没想到是因为你!” 说着墓翁虽然气愤,但到底没有真的追究什么。 反正他知道,自己也快出去了。 到那时就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还在意这一棵树做什么。 想着,墓翁指挥几个人进墓里去干活。 “行了,吃了就吃了吧,你们几个,进去把遗骸搬出来。” 墓门已经在村民的合力下被完全拆开了。 只见那墓大得很,在外面看去,约莫有个二十来平的样子,高度大概有三米左右,只是里面荒芜得很,什么都没有。 就连棺材都没有,就更别说什么陪葬品了。 只见墓顶上悬空垂下来一些粗壮的植物根须,直直地扎根于墓地的地下。 那粗壮的根须就像是一根根组合起来的支柱,撑住了墓顶。 江又年目光忽然间放到了墓翁的拐杖上,还有他的胡须。 那两个地方,是他亲眼所见的,化成了粗壮有力的藤蔓,难不成,那藤蔓和这棵苹果树有什么关联? 谢南州看江又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来看去,附耳过去。 “他在阳间的尸身化作肥料滋养了苹果树长大,所以他死后化为怨灵有了这个技能。” 竟然是这样! 墓翁死后,尸体腐化,由此给苹果树提供了养分,也造就了在怨境中墓翁的技能。 墓中的几面土墙上,刻着无数道飞舞的字迹。 饿! 好冷! 我要杀了你们 !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老伴儿,我在下面等你。 千言万语,被深深地凿刻进了土里,那土墙上甚至还残留着已经变成了褐色的血迹。 那满含怨恨的话语似乎还在墓中回荡,凄厉惨绝。 谢南州看了眼悠然在四处转着的墓翁,他好似早已不在意了。 墓地角落里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板,上面铺着年代久远的碎花棉被。 不过也是很单薄了。 “你以前就睡在这儿?” 老高指了指那单薄的被褥,看向墓翁。 “是啊,我就是死在这里面的,在我进怨境之后,也一直住在这儿。你们现在看到的村子,是我一点一点建起来。” 说着,墓翁还颇为骄傲地扬了扬头。 是了,确实值得骄傲。 这偌大的村子,屋舍俨然,茂林修竹,‘良田’就不必提了。 但这都是他一个人建起来的,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只见那木板上也只有一床单薄的被褥而已,至于墓翁说的遗骸,难道不是尸骨吗? 却不见踪影,什么也没有? “墓翁,您让我们替您收拾遗骸,可是什么也没有啊?” 江又年四处看了一圈,确实没有他理解中的遗骸。 “我的遗骸就是这棵苹果树啊。” 墓翁看着嵌入泥中的树根,又缓缓道,“我的灵魂寄生在这棵树里,它就是我的遗骸。你们帮我把树挖出来,然后装进棺材里就是了。” 墓翁说的遗骸,竟然是树! 而后只见墓翁缓缓走到那面布满血痕的墙边,好似穿过时间的长河,回到了过去。 苍老的手指在那坎坷的墙面上摩挲着,“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村民拿来了工具,递给几人。 锄头、铲子、柴刀、麻绳等等。 泰哥把工具分给大家,然后就开始吭哧吭哧地开始挖了起来。 这棵苹果树虽然枯了,但树大,埋在地里的根系发达。 想要完完整整地挖出来还是要费些功夫。 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虽然任务艰苦,但大家都干得起劲。 这不仅是墓翁的事,大家也盼望着早点了结他心中的执念,也好跟大家一起回去。 挖着挖着,孔鹊忽然间想起来了之前墓翁和那个怨灵的对话。 看墓翁现在翘着二郎腿在一旁监工,貌似心情不错。 于是大着胆子问,“墓翁,刚刚那个怨灵他到底是什么人?” 此话一出,大家手上的动作都顿了顿,观察着墓翁的脸色。 本以为他会掠过这个话题,却不料,墓翁只是换了条腿翘着。 “他是我的养子,我从街上捡的,他还有个哥哥。” “他哥哥就是你在等的人?” 林墨丢了一铁锹土出来,又紧接着问道。“就是你的仇人?” 只见墓翁白了他一眼,“这是我的台词,你就不能等我慢慢讲?” “哦。” 自觉接话接得太快的林墨,讪讪地缩了回去。 而后墓翁幽幽的嗓音自口中传出,带众人回到了那悠远的岁月中。 “我从小就是个瘸子,无父无母的,只有个奶奶带着我长大,在我八岁那年,奶奶也走了,只给我留下了两间老房子。” “没有吃的我就出去乞讨,后来讨不到了,就回到村子里跟他们学着种菜,虽然还是吃不饱,但好歹能自食其力。” “我就这样一个人过到了20岁、30岁......50岁,讨不到老婆,举目无亲。直到我在路上碰到了对翻垃圾桶的兄弟俩,大的有8岁,小的只有6岁,说是从小就流浪,什么也不记得了。” 讲到这儿,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跟着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的开始,这样救赎的开始,却没想到,会是那么灾难的结束。 第97章 拆一代,富三代 “我在他们身上好像看到了我自己,看到我当年四处乞讨的模样。我想,当年要是有人能够拉我一把,给我一口饭吃,也许,我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所以,我把他们俩带回了家。” 讲到这儿,墓翁脸上浮现出一种可以称之为和蔼的光辉。 那么耀眼,一个从苦难中走来的人,方才能够独立,就愿意去帮助曾经和他一样艰难的人。 一切的起源因为善良,可这善良却被恶魔撕成了碎片。 “虽然我不能让他们锦衣玉食,但是温饱还是可以保证。我给他们起了名字,大的叫赵平,小的叫赵安。我不求他们能够荣华富贵,只是希望他们能够一世平安。” “赵平很勤快,他来了之后,地里的活他都抢着去干,确实让我轻松了很多。赵安虽然小,但是也懂事了,在家里扫地、洗碗、洗衣服,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这一切都被墓翁描述得很美好,也许在他的记忆里,那段岁月,确实很美好。 紧接着,墓翁脸上浮现了一抹忧愁,“很快,我就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两个孩子该上学了,但是我无力供养,本来我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将他们送到福利院,至少在那里可以安排去上学,可很快,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墓翁的讲述到这里戛然而止。 无数个猜想在众人脑中闪过。 为什么墓翁忽然间不送他们去上学了? 是孩子干了什么不好的事?让墓翁剥夺了他们的受教育权利? 还是墓翁不想花钱,不愿意送他们去读书了? “老房子的那块地被政府征用了,要修高铁,给我补了我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说到这儿,孔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众人的视线也纷纷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孔鹊的脸上。 恨啦! 为什么全世界都在拆迁,就是没拆到自己的头上来? 这还真是祖坟冒青烟了,拆一代,富三代。 甚至可能这个家族的命运都将被改写。 钱生钱,利滚利,投个资,农奴翻身做地主! “墓翁!缘分啊!我也是拆迁户!” 孔鹊开心地上去拉着墓翁冰凉的手。 却见墓翁嘲讽地看了眼孔鹊,就像是透过他这个人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是补了很多钱,可是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这话说得奇怪,还有人拿着钱不幸福的? 还真是典型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泰哥在角落无声地叹了口气。 有那么多钱,怎么会不幸福呢? 要是有那么多钱,他就不用出去拿命打拳了,可以整天在家里陪着老婆孩子。 没准儿还能买几套房子租出去,每个月在家里收收租。 这日子可是太幸福了。 却见孔鹊看着墓翁嘲弄的眼神忽然间就愣了。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来,赵明死前孔鹊说自己是因为大哥回家争家产把他砸得脑震荡才进来的。 这样想来,有钱对于他们那个小家来说,恐怕也不算什么好事了。 兄弟之间因为家产反目,自相残杀。 自然不算是幸福。 “好了好了,你继续讲吧。” 眼看孔鹊愣着脸色不对,江又年一把将孔鹊揪了回来塞到了泰哥面前。 而后,墓翁继续讲述着后面的故事。 “我有钱了,在城里买了套新房子,不算特别好,一般的。我供两个孩子上到了大学毕业,我们一直都相处得很融洽。开始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什么年龄的都有,我知道,他们是图我的钱,我眼睛看得清。直到我遇到了一个人,我此生的挚爱,玉芬。” 说着,墓翁眼睛里似是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她是我在老年大学认识的同学,老伴儿死得早,她一个人拉扯子女长大,是个要强的人。时间长了,我们俩就走到一起了。” 看着墓翁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众人看着他嫌弃地“咦!”了起来。 恋爱的酸臭味还真是无处不在! 就连墓翁这样的老家伙都不能免俗。 “后来呢?” 老高催促着墓翁继续讲。 墓翁抖了抖翘地有些麻的小腿,“后来,她看我吃不好,就经常做吃的给我送。” “等等!” 讲到这儿,齐烽忽然间打断墓翁的话。 “你都这么有钱了,你还吃不好?” 这件事情想不通啊,拆迁款补了那么多,怎么会吃不好呢?! 可这种事情老人家熟悉,张叔拍了拍齐烽的肩膀。 “老人家是这样的,以前过了苦日子,好不容易有点儿积蓄就想存起来,不是不想花,是舍不得。” 墓翁赞同地点点脑袋,“是这个道理,不过我也从来没亏待过那两个小子,他们在学校里,每个人每月要1500块钱的生活费。我平时自己在家舍不得吃,所以玉芬经常来家里给我做饭,我们也就经常一起吃。” “后来赵平工作了,赵安也快大学毕业了,我跟他们俩说了一下我打算和玉芬领结婚证的事情。” 说到这里,只见墓翁脸上唯一的半分明亮竟都隐罩在了阴影之下。 难道是他们不同意?然后就狠心杀害了墓翁?众人想着。 可是他们兄弟俩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呢? 说白了,墓翁对他们兄弟俩有养育之恩,不说报答,至少不能加害。 “当时,赵平忽然间告诉我,说他们俩的亲生父母找来了。” 啊? 不是孤儿吗? 丢了这么多年刚好在这个节骨眼找到了? “他们来讹你钱了?” 不过确实有一些无良父母故意把孩子丢在别人家门口,要是人家好心收养了孩子。 他们就等孩子长大后去认亲。 不仅不用抚养孩子,还要孩子承担他们老去的赡养费。 墓翁抬了抬拐杖,“他们的父母到我家里来了,千恩万谢我替他们养大了孩子,还说要拿钱感谢我。” 怎么跟大家想的不一样? 看着众人脸上一副没猜中的神情,墓翁也笑着说,“你们也觉得他们是好人吧?” 难道不是? “我当时也觉得他们不是那种人,后来他们一家人也确实表现得很和善,还帮着我和玉芬操办了一场简单的婚事。再后来,赵平要结婚了,说是要在老家办,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跟他们回去一趟,要在村子里大摆筵席招待我。” 村子? 讲到这儿,众人心里升起了刺骨的寒意。 他们把墓翁带走了,把他骗到了一个举目无亲的村子里,任人宰割。 第98章 玉芬奶奶 “玉芬呢?她去了吗?” 林墨紧接着问。 却被迎面而来的拐杖敲了个正着。 林墨不明所以地摸着被敲得生疼的脑袋。 “干嘛?!” “干嘛?玉芬是你叫的吗?你得叫玉芬奶奶!” 墓翁气得胡子直抽抽,现在的小孩儿真是没大没小的。 自己比他们大了不知道多少岁,竟然敢直呼玉芬的名字。 林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抱歉啊。所以,玉芬奶奶呢?” 改正称呼之后,墓翁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玉芬的身体不好,出不了远门,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去了。我以为我只是出去玩几天就回来了,没想到,就回不去了。” 所以,才发生了后面的一切。 此时万籁俱寂,就连墓外村民劳作的声音都像是被静音消除了一般。 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墓翁。 “一到那个村子里,我就病了,在他们的照料下,我病得越发厉害,甚至都出不了门。后来他们找了些道士、巫师来给我做法,说我是中邪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汤汤水水,说是偏方,让我每天都喝。” “我让他们送我去医院,他们总是找借口推脱,直到一个晚上,他们以为我睡着了,我才听到了一切真相。” 众人屏息凝神,等着墓翁说出最后的真相。 “那两个小子早在几年前就找到了亲生父母。” 什么?! 众人大惊,既然父母早就找到了,为什么一直不肯相认。 偏偏...... 等到了......墓翁说要结婚的时候! 他们是为了? “他们是为了我的钱,隐忍这么多年,就盼着我手上的钱,看我想结婚,怕以后捞不着了。” 墓翁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而后看向一脸震惊的孔鹊,“现在你还认为有钱是好事吗?” 孔鹊愣愣地呆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对于他本人来说,肯定是好事。 至少他不用再朝九晚十了,至少不用去外面东奔西走。 对他父母来说也是好事。 一年到头不用为了生计背井离乡,也不用为了给大哥买婚房四处借钱。 可对他们这个家庭来说,很明显,并不是。 因为有了那笔钱,大哥才会闹着分家,才会因为钱财分配大打出手。 “从前我穷,没人沾染我,生怕我赖上了他们,至少没人算计我。可我晚年来了这么一笔财,却让我送了命。是我眼瞎,识人不明,养了对白眼狼。” 到底还是没放下,讲着墓翁就两眼通红,咬牙切齿。 “玉芬......奶奶呢?她就没联系你?” 这件事中缺少了一个重要人物,就是玉芬。 闻言,墓翁缓缓从口袋里把那个江又年给他的木偶掏了出来。 细细摩挲着上面的两个小人。 “我最后一次跟她视频通话时,我让她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回去,还给她看了这对木偶,是我躺在病床上雕的,很粗糙。” “之后他们没收了我的手机,每天给我灌那些汤药,渐渐的,我就说不出话来了,再后来,抬起胳膊都费劲,那时候,他们才去找了个医生来,还是村子里的土医生。那医生只看了我一眼,就让他们准备后事。” “听到我要死了,他们如释重负,第二天就把我抬到了山上去,把我放进了坟里,每天送一顿饭,封一层砖,也不管我能不能吃到,丢下吃的就走。” 听到这里,众人眼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请医生恐怕也只是为了把墓翁送到山上去的一个由头。 他们甚至不愿意一块砖一块砖地封,那么迫不及待地一排一排地封。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住的墓翁的那座新墓的砖会是一排一排地封闭。 在一个人与这个世界告别的最后一刻,谁不希望身边围着自己最爱的人,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不用怕,大家都在。 可在墓翁身上,当光明消失的那一刻,就是死神降临的时候。 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温暖,没有光亮。 只有满山的孤鸟哀鸣,只有冰冷的泥土,只有绝望的黑暗。 只有那些看得见,却吃不着的残羹冷炙。 试问如此,谁不恨? 这怨主是他们亲手造出来的。 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受再多的折磨都是该的。 “我死后,魂魄回到了玉芬身边,只是我去晚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叫晚了? 墓翁看着木偶上的玉芬,泪眼朦胧。 “我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已经得知了我的死讯,因为情绪崩溃导致了中风,之后就一直瘫痪在床,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两个畜生侵占了我所有的遗产,分到玉芬手上的也只有这个木偶了。” “畜生!!” 老高听得气愤不已,竟一刀砍在了苹果树根上。 那豁开的大缺口一下子把众人从悲伤的情绪中拉了过去。 老高看着那个大缺口吓得手上的柴刀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心里直道一声“完了!” 墓翁千叮咛万嘱咐小心一点,要把苹果树完全挖出来。 没想到刚刚无心之失竟然出了这么大纰漏。 这可是墓翁的遗骸! 众人屏息凝神,观察着墓翁的脸色。 只见他那精明的眸子在豁开的大口上扫过,而后转瞬盯着战战兢兢的老高。 视线在他光秃秃的头顶扫过,眸中的厉色淡了些许。“看在你跟我一样是个老东西的份上,饶了你。” 闻言老高松了一大口气,下意识地在光秃秃的头上又摸了两个来回。 墓翁嘲讽地看着老高秃得泛光的头皮,“一根毛都没了,还挠,该秃!” “干活吧你们!傻愣着干什么?手上都给我小心点儿!再破点儿皮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罢,墓翁拄着拐杖就出去了。 不过,江又年没错过他那浑浊的眼里渐渐弥漫的悲痛。 玉芬错过了与他的诀别,甚至还搭上了自己。 墓翁也没料到自己晚年来的一笔财富,会赔上自己这一生的幸福。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给玉芬留下点儿什么,不过只有个还没雕完的木偶而已。 赵平、赵安兄弟俩侵占了墓翁的遗产。 那些钱都是在墓翁跟玉芬结婚之前的财产,只要那两个畜生不松口,怎么也不可能会分给玉芬。 而且,玉芬瘫痪后肯定是被自己的子女接回去了。 两家结了仇,玉芬也动不了,自然无人给死去的墓翁烧纸钱。 刚刚的玩笑,又何尝不是墓翁在给自己无法抑制的悲伤找的一个台阶呢? “谢南州!出来!” 一刻钟之后,墓翁惊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第99章 枯木逢春 出什么事了? 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谢南州。 谢南州眉心微动,约莫能够猜到是什么事,而后放下手里的柴刀,走了出去。 只见墓翁站在崖边,看向天边那处红光闪耀的地方。 谢南州也看向那处,而后转头朝墓翁点了点头。 “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好。” 只见墓翁的拐杖飞快地变幻着,竟凭空织成了一张飞毯。 墓翁急切地上了毯子,手指朝那泛着红光的天边一指。 飞毯似是接收到了指令,飞快地向着那处飞去。 人影越来越小,不过转瞬间就消失在了眼前。 躲在墓门旁偷看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这次是亲眼看到墓翁的飞毯是怎么变化出来的。 江又年眼里闪着亮晶晶的星光,由衷赞叹,“好炫酷!” 这可比他玩的游戏炫酷多了。 游戏做得再真,那也是景在里面,人在外面。 刚刚这个,可是亲眼所见,甚至是触手可及的。 就是不知道墓翁能不能把他的飞毯借给大家坐坐。 就像是受到什么感应似的,谢南州忽而转过头来,看着门边猫着的江又年无奈苦笑。 这有何难? 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会满足。 之后大家抓紧时间干活,在村民的协助下,总算是把这棵苹果树连树带根的完完整整地挖了出来。 那枯枝上的金鸡察觉到树根离开土壤,纷纷飞离,歇到了林子里的高树上。 齐烽看着扑腾着飞离的金鸡,数了数,竟然跟他们上次来偷米的时候数量相同。 一只不差! “没想到啊,这小鸡战斗力还可以,黄鼠狼都打不过它们。” 张叔看着那一只只金鸡,倒是想到了别的。 “这跑山鸡肉质肯定好,红烧做椒麻鸡,配上魔芋红烧在一起,那滋味好!” 一听这话,老高也兴高采烈地跑来,“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鸡肉肯定很有嚼劲。” 魔芋鸡? 江又年耳尖微动,他对这个词可太敏感了。 他很喜欢吃红烧魔芋鸡,以前中学的食堂里,那个师傅隔三岔五会做这个菜。 每次江又年都能精准地闻着味儿找到那个窗口。 而且专门挑面善的阿姨掌勺的窗口去。 只要甜甜地叫上一声“阿姨”,那饭碗就装都装不下了。 还不是指哪儿打哪儿。 以至于后来食堂的阿姨都认识江又年了,还知道他很爱吃的菜。 什么红烧魔芋鸡,炝炒花菜,麻辣三丝...... 就光看到这张脸,不用他说话,阿姨就接过碗去笑眯眯地给他打上爱吃的菜。 甚至连碗都装满了,还要不放心地问一句,“吃得饱吗?不够再来,阿姨再给你打点儿。” 这是江又年为数不多的小心机了。 大多数时候,还是不愿意这么主动的。 齐烽没好气地看了讨论的几人一眼,“想吃鸡?就想想吧,那家伙,咱们招惹不起。” 说着齐烽示意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张叔和老高看看金鸡那泛着寒光的翅膀。 别说吃了,就是靠近它一点儿都有可能命丧黄泉。 在这里死了,就真是命丧黄泉了。 吃不到,俩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南哥,你过来看一下。” 那边泰哥已经和村民们一起把树搬出来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树太大了,树的长度是棺材长度的两倍。 这不可能做到把树装进去,除非...... 把树拦腰斩成两截。 但那也太不吉利了,人家墓翁说了这是他的遗骸。 哪儿有给人腰斩的道理。 只见谢南州从口袋里掏了掏,而后拿出来一个小纸包。 江又年认出来了,这是之前墓翁给他的那个。 说是危急关头喝下去救命用的。 它现在有什么作用? 谢南州指尖微挑,那纸包应声弹开。 黑色的粉末从纸包的边缘弹了出来,江又年闻到了一股臭味。 很熟悉。 只见谢南州飞快地将那粉末抛洒下去。 霎那间,一股巨大的恶臭席卷而来。 大家惊呼着后退,纷纷捂住口鼻。 孔鹊惊恐地睁大眼睛,这个味道! 好熟悉! 不就是? 而后孔鹊惊恐的视线跟恍然大悟的江又年对上了。 这不就是那天,江又年上厕所附近散发的那股恶臭吗? 只见那黑色的粉末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也不在空中乱飞。 以极快的速度,精准地附着到了苹果树的表皮,小小的一包粉末就像是分散出了数以万计的黑色颗粒。 铺天盖地地涌向死气沉沉的枯枝。 顷刻间,那苹果树的表皮被黑色的粉尘密密麻麻地包裹了起来。 如同笼上了一层夜色的长袍,没有任何空隙。 谢南州的指尖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飞快地掐算着,只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指尖飞出一抹透明的气团,敏捷地钻入了树里。 之后,在众人肉眼可见的地方。 那苹果树竟然开始动了起来,那包裹着黑色粉尘的表皮就像是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操控一般。 只听见“呲嚓”的声音接连响起。 那枯枝表面就像是被烤到极致的烧鸡,四处开裂。 之后枯枝顺滑地层层褪下,就像是洋葱的皮一般。 一层一层地扒开,直到众人看到了那树里渐渐现出的一抹新绿。 那是? 只见枯枝飞快地褪落,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绿越来越多。 渐渐的,那枯木包裹的宝藏一点一点地、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竟然是一棵生机勃勃的树苗! 不,准确来说,是一棵生机勃勃的苹果树苗! 那绿叶焕发着生机,嫩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了。 就连树根都是鲜嫩的白色。 与之前那死寂的枯枝截然不同。 枯木逢春吗?这是? 众人愣愣地站着,看着谢南州走进那层层枯木中将那棵娇嫩的树苗拿了出来。 先前那股冲天的臭味也在此刻消失不见。 江又年迟疑地上前,看着谢南州手中的那棵树苗,充满了好奇。 他没见过枯木逢春,但这棵树苗的诞生过程更像是人类孕育的过程。 母亲将养分不断地传输给孩子,燃烧自己的生命,去供养另一个生命。 生命的诞生,总是伴随着奇迹。 “装棺!回村!” 谢南州拿着树苗放进棺材里,而后村民盖棺、启程。 路上村民走得飞快,就像是在赶什么行程一样。 那些抬着棺材的村民似乎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累,脚下健步如飞。 等到了村口,气喘吁吁的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玩儿命地跑了! 第100章 活着,不就是要活出个态度来吗? 只见满村缟素,从村头到村尾,处处挂满了祭奠的白灯笼、白绸。 那些先众人几步回到村子的村民,纷纷披麻戴孝跪在自家门口。 一边悲痛欲绝地哭着,一边往火盆里烧纸钱。 “呜呜呜~你死得好冤啊!” “你的命好苦啊!” 秋风萧瑟吹过,漫天的黑与白在空中纷飞飘荡。 似冤屈未了的孤魂野鬼在进行无声的申诉。 抬着棺材的村民快走几步,急匆匆地往村尾的新墓去了。 众人呆愣地在村头看着眼前一切。 “谁的葬礼?怎么家家户户都披麻戴孝,哭天嚎地的?” 眼前的一幕实在瘆人,什么人死了需要全村戴孝? 孔鹊下意识地看向万事通——谢南州。 却听见江又年冰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墓翁。” 墓翁? 孔鹊闻言忽然间想起来今天是在给墓翁移墓,从旧墓移到新墓。 肯定是需要一些特殊的仪式的,所以当然是他的葬礼了。 可是墓翁不是乘着他的小飞毯去漫游天际了吗? 他的葬礼,他本人不需要出席一下么? 棺材一到村尾的新墓,里面就传出了震天动地的敲锣打鼓的声音。 墓翁的屋子里忽然窜出来几个人影。 正是在家里等了众人一天的小悠、宋姨、宋苒三人。 听到村头众人说话的声音,才终于大着胆子出门来。 之前那些从山上回来的村民,一到村子里就披麻戴孝,开始四处挂白灯笼,布置村尾的灵堂。 宋苒几人问什么,村民都跟听不见似的。 奇奇怪怪的样子,未免节外生枝,宋苒不让宋姨和小悠出来。 “你们回来了?” 小悠兴冲冲地跑上前去抱住了谢南州,而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又抱了抱江又年。 江又年受宠若惊,没想到小悠会主动亲近他。 却见小悠的视线在人群中找来找去,而后什么也没问。 大家约莫能猜到他在找谁,本来都在心里想怎么跟他说了。 可他却一句话都没问。 他虽然年纪小,但什么都明白,大家不说,他也不问。 而后,只见被墓翁留在墓旁的八只大黄呼啸而过跑回了村子,直直地往村尾去了。 紧随其后的是几只金鸡,拍打着宽大的翅膀从村子上空凌空飞过。 霎那间遮天蔽日,飞沙走石。 风沙太大,吹得人睁不开眼,谢南州拉着江又年和小悠快步走开,众人紧随其后。 众人钻进了墓翁的屋子里,才得以睁开眼睛看向外面发生的一切。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巨大的风沙中,眼前一切的景都消失不见了。 只有漫天的黄沙和被席卷上天的枯枝落叶。 恍惚间,只见那飞舞席卷的风沙中,似是开出了一条独立的隧道。 隐约看见那黄沙漫天的风眼中心似有人走动的身影。 江又年细细看去,一个佝偻的身影在前面艰难地走着,后面好像还拖着一个长长的东西。 那身影从木屋前一闪而过,前进的方向正是村尾。 渐渐的,风沙平息了下来。 呼啸的风声停下,被卷到半空的石子、枯枝、树叶纷纷下落,横七竖八地砸到村道上、房顶上。 原本村尾戛然而止的哀乐和锣鼓声又重新奏响。 众人出了屋子,紧跟着就去了村尾。 只见之前大家住过的那座新墓外肆意疯长缠绕的野草和树藤都被清了个干净。 此时新墓的外观才真正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说它看上去恢宏大气吧,又总觉得不该用这个词来形容一座墓。 不过,不得不赞叹,墓翁的手艺还是真好。 这座墓修得真好,气派! 果然,在看到墓的原貌之后,张叔的眼睛都亮了。 “这墓修得好啊!比我老伴儿那个还气派!恐怕花了不少的钱!” 老高在一边跟着附和,“我得把这个东西记下来,我死了,也要按照这个标准来!” 一边的年轻人们:...... 这是什么好东西吗? 为什么俩老头跟见到宝似的? 不是说老人最忌讳鬼神什么的吗? 怎么这会儿看到一座墓都恨不得把它搬走的表情。 想不通! 看一圈小年轻脸上纷纷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宋姨感慨地笑道。 “人岁数越大啊,就越是不忌讳这些了,别说看看墓了,就是墓地还要自己选块儿满意的风水宝地呢!除了墓地,还有棺材的款式啊,大小啊,还要自己躺进去试试大小长短呢!” 宋姨说得越多,众人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古怪。 自己请人看墓地可以理解,但是,躺棺材试大小?! 这是什么操作? 只听过人试床舒不舒服的,哪有人试棺材舒不舒服的? “妈?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你不会还去干了这种事的吧?” 宋苒也是一脸懵,虽然她已经是鬼了,但还是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看见宋姨脸上一脸的坦然,宋苒就觉得她肯定背着自己去看过这些东西了。 果然,只见宋姨得意地朝着宋苒笑笑,“这有什么?我不仅给自己选了棺材,我还给自己选好了寿衣,我挑的那件是最好看的,我们舞团的一起去的,团购,那个老板给了我们最低价!” 说着,宋姨还颇为得意地扬了扬眉。 却没料到,这番话彻底打碎了众位年轻人的世界观。 原本以为这些老人逐渐走到人生的尽头会是害怕的,恐慌的。 毕竟,真正能够从容赴死的人又有多少呢? 只是没想到他们不仅从容,而且简直是放飞了自我。 那哪里像是去赴死的,分明像是准备收拾行囊换个地方继续潇洒人生。 所以说啊,老一辈比年轻一辈更像年轻人。 他们尝过人间百种滋味。 那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下磨练出来的人,怎么会怕死呢? 比起死,活着不是更困难吗? 然而现在太多太多的年轻人们却总想跳过生活的苦,结束生活的苦,选择更容易的死。 有些人死了,就像还活着。 有些人活着,却像是死了。 众人转念一想,棺材、寿衣都是老人给他们自己试的。 等他们死了,棺材是他们自己要躺的地方,寿衣是他们要穿着来阎王殿的衣服。 使用者本人试试,好像确实不过分。 甚至想想还挺合理。 活着,不就是要活出个态度来吗? 第101章 生死一念,阴阳两隔 “我连地方都选好了,就跟你埋在一处,事情我早就跟你小姨交代好了,我要是死了,她负责我的身后事。” 宋姨起初一边说还一边笑着,可讲着讲着,在看到宋苒满脸的泪水后忽然就绷不住了。 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染红了母女俩的眼。 宋姨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找杜城的,所以连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宋苒只是任由宋姨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泪,一句话都没说,那眼泪里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宋苒是后悔的吧?” 江又年看着宋苒不断攥紧的手,不忍地感慨着。 如果宋苒早知道宋姨会赔上自己的性命来替她报仇,她是不是就不会自杀了? 谢南州感受到蒙在心头的那股忧愁,视线一瞬不移地转向江又年。 有些话,在齿间徘徊千万遍,最终又咽了回去。 “生死一念,阴阳两隔。” “轰轰轰轰轰!” 忽然间,轰隆的巨响在众人耳边响起。 回神一看,只见那小小的墓门竟自动地横向扩开。 就像是把墙面折叠起来一样,原本最多两人并排宽的墓门,竟然生生地扩宽成了一道目测约莫两三米宽的大门。 如此一来,那墓里大厅里的景象就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只见大厅里几条陈旧的板凳上已经停放好了那口装着苹果树苗的漆黑棺材。 那棺材上包裹着一层绣着黄边的红色的绒布,上面缀满了闪闪发光的彩灯。 灵桌上摆放的那张放大版的遗像,正是墓翁。 不过,不是大家在这里看到的墓翁,而是以前的墓翁。 只见照片上的老人穿着朴素,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 灵桌上的香炉里插满了香。 村民们两个两个地挨着上前去叩拜、上香。 此时,众人的视线才注意到了跪在灵桌边一直低头默默烧着纸钱的人。 那个位置,不是逝者亲眷才能待的位置吗? 他是谁? 只见那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带着黑框眼镜,满脸胡渣。 看着男人身上穿着的价值不菲的衣服,谢南州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对他的身份瞬间了然。 江又年想起了之前风沙中那抹飞快闪过的佝偻背影,以及那个被拖在地上走的黑影。 忽然间反应过来,是他? 赵平! 此人确是赵平无疑。 之前天边的那抹红光是墓翁蔓延到黄泉留守的怨气给他的信号。 信号一般是黄色,信号强烈就是红色。 这个颜色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赵安进来的时候。 一次就是现在。 这个颜色的信号代表着怨气敏感值达到了最高。 是以墓翁那时才会那么激动。 以前是墓翁在黄泉码头将人抢走,这一次,城主早就等在了那里。 亲自把人扣着,交到了墓翁的手上。 因为这一次,是墓翁对自己怨念的终结。 本来这个赵平生前所行在审判台就要判很重的刑期,用他去解决一个怨境,很划算。 况且墓翁锁住的那个怨境,可不止他一个怨灵。 这笔账城主早就算清了,很划算! 是以当她把想法报给冥府后,整个审批手续就飞快地下来了。 墓翁非常顺利地就接到了赵平。 赵平一看到墓翁就吓得站都站不起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活在恐惧中。 他常常梦到墓翁,梦见他说自己冷,说自己饿。 因为害怕,后来他还专门去给墓翁烧纸钱,可是诡异的就是。 他想尽一切办法,所有经他之手,甚至他们一家人之手烧给墓翁的纸钱都无法点燃。 常年噩梦缠身导致他一度精神恍惚,为此他父母还专门找了算命师傅给他算了一卦。 谁料那师傅算完当场脸色大变,说烧不燃是因为下面的人不接受他们的祭祀,是个怨灵,要索命的。 一家人吓得魂不附体,想尽各种办法辟邪除煞。 甚至还找了法师去墓翁的坟旁做法镇压。 然而,做了这么多,赵安还是没有逃过必死的命运。 在一次赵安和同学外出游玩中,在鬼屋因为极度惊吓当场猝死。 从此一家人就一直胆战心惊地活着,总担心墓翁会在梦中索命。 这次,赵平是因为受不了常年的噩梦纠缠,精神失常自己在家里吞服过量药物导致的死亡。 他以为死了就可以解脱了,就不用再噩梦连连了。 却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再次见到了墓翁。 他死命抓着阴差不松手,说什么也不愿意和墓翁走。 却被城主一把扯开,亲自绑好了送到了墓翁手上。 为此,墓翁还赞赏地看了眼城主,“小丫头,很上道,前途无量啊!” 这是第一次,城主非常狗腿地打包好亡灵送给怨主,还要好接好送的那种。 在城主的眼里,墓翁的身上闪烁着一种光辉,一种金光闪闪的光辉。 只要把这一单干成了,她好久都可以不用加班了。 那漫山遍野的亡灵,出来后谁不想赶紧从黄泉码头坐船逃离。 他们宁愿接受审判台的处罚,也不想再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墓里了。 赵平被墓翁用藤蔓缠着挂在飞毯后面。 一路上,墓翁在毯子上安稳坐着,飞毯后面吊着的赵平在万米高空中随风飘荡。 墓翁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也没给他再说一句话的机会。 之后一路把他拖回灵堂,将他丢在了灵前。 赵平一看到灵桌上摆放的那张照片只觉得眼前发黑,那照片上笑着的人似是化作了一张张重叠在一起的脸,不断地在他的眼前放大、靠近。 全都在他的耳边发出惊悚的笑声。 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在他能够感知到的瞬间,一点点地凝结成冰,凉沁沁的融化在他的骨血里。 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他记得,记得很清楚! 那是......那是墓翁的结婚照! 这张照片是墓翁和玉芬结婚那天在民政局拍的。 他们那天都在,不是为了见证墓翁的幸福。 只是害怕墓翁背着他们悄悄许诺什么财产给玉芬。 所以才打着人多热闹的幌子一起同行。 赵平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那时候墓翁还一口一个“平儿”地叫着他。 从民政局出来后墓翁还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悄声道,“平儿,抽空带你爸妈去买身衣服,身上还有钱没,没了我给你。” 那时赵平才工作,工资不高。 想到这儿,赵平的意识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回笼,视线落到了此时此刻墓翁身上穿着的衣物上。 第102章 爱会疯狂长出血肉 那洗得褪色的灰蓝色布衣,到处缝着补丁。 这衣服的布料? 赵平看着有几分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心里暗道只怕是从前的物件儿,这些年他哪里用过这么下等的东西。 墓翁犀利的眼神定定地看着赵平的脸,见到了那脸上的疑惑。 却怎么也没等来他的恍然大悟。 没等到他的忏悔、愧疚。 他忘了。 他一个加害者,忘了关于受害者的一切。 只有受害者还记得。 时时刻刻把他犯罪的证据穿在身上,时刻警醒自己。 墓翁曾经在把赵安抓进来以后也试过给他一个机会。 哪怕那两个畜生对他做了那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墓翁依旧还心存善念。 只要他诚心悔过,他安分待在怨境当中替自己守墓,日夜赎罪。 墓翁就想过要放过他。 却不料,赵安态度嚣张,死不悔改。 甚至扬言他在人间用墓翁留下的遗产日日花天酒地,该享的福都享了,他死了也不亏。 更是嘲讽墓翁节省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就是这些话,彻底激怒了墓翁。 导致他的怨气攀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自他开始,墓翁开始频繁地从黄泉码头抓亡灵回来,所有不尊敬老人的家伙。 在怨境当中都要受饥寒之苦。 赵安更是作为那个‘斩首示众’的范例。 在饿了几天之后他受不了,偷吃了保命的馒头。 被墓翁当众处刑,丢进了墓里,彻底封禁在其中。 起初村民在外面还能听到墓中赵安惊恐的喊叫、咒骂。 后来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开始乞求,忏悔。 却不能得到一句回应。 墓翁更是发话让村民在坟头种菜、种树、种花。 那些种在坟头的作物,日夜疯长,根须穿透墓顶的泥土,极尽所能寻找养分。 那墓中关押的亡灵就是它们最好的肥料。 植物,看似不起眼。 却被人忽略了生命的力量。 那根须犹如一柄柄软剑,看似柔软,毫无杀伤力。 但在无人可见的地下,却能轻而易举地便将不堪一击的肉体万箭穿心。 墓中的赵安日夜感受着肉体被那看似无害的根须吸收、干瘪、化为灰烬。 之后便怨气冲天,夜夜爆发出声声如野兽般的嘶吼泄愤。 村民见了,原本那些不安反抗的心思全都歇了下来。 纷纷听从墓翁的吩咐,种地、修缮村子、日复一日地去山顶上供。 所有忍受不了饥饿而去偷吃的村民都要接受这样的惩罚。 许多怨灵都被植物根须吸食后灰飞烟灭。 只有少许怨气冲天的怨灵,存有一丝顽固不化的怨念隐匿其中,伺机而动,冲出樊笼。 也就是像赵安这种,冥顽不化的,还搭上了赵明的一条命。 灰飞烟灭,死有余辜! 由此,那漫山遍野的小土堆越来越多。 肆意疯长的瓜果蔬菜也越来越多。 中途有诚心悔改的村民,墓翁都将他们放了出去。 一直固守在此,一是心中怨结未平,二是有仇人未到,三是有所爱未至。 其中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留恋,对这个小村子的留恋。 赵平被墓翁要求跪在灵前烧纸钱,对着前来吊唁的村民鞠躬。 这是他们兄弟俩欠墓翁的。 众人看着赵平跪着的地方,那地上布满了细细碎碎的瓷片每一片都带着锋利的棱角,就像是被精心磨出来的一样。 赵平膝盖处已经渗出血来了,就连地上的瓷片都染成了红色。 只见他龇牙咧嘴地跪在那儿,动作艰难地把纸钱往火盆里送,恐怕那瓷片都嵌进肉里去了。 却无人同情。 这是他该受的,比起他对墓翁做的那些。 这又算什么呢? 墓翁一个孤寡老人,对他们这素昧平生的兄弟俩。 可谓是掏心掏肺了,好的都紧着他们来。 十几年的抚育之情,难道还不配得到他们的跪拜吗? “傻站着干什么?进去给我上炷香啊!” 墓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大家回身望去,只见墓翁身上已经换了衣服。 穿着一整套新崭崭的深灰色中山服,拐杖也换成了一根新的。 就连之前一直挽成一个发髻的头发都剃了,剃成了精神的短发,看上去还抹了发油。 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的。 完全就是老破小爆改老来俏! 眼见众人被自己迷住,墓翁颇为得意地顺了顺衣摆。 “怎么样?我这身衣服好看吧?这拐杖用着也舒服!紫檀实木的!” 说着,还特意把他手里那根崭新的拐杖拿到众人眼前来炫了一圈。 可是?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他在黄泉除了这方怨境中的一切,不是一无所有吗? 而且众人看墓翁这副模样,就像是小孩儿过年专门穿着妈妈给买的新衣服出来跟小伙伴炫耀一样。 “老头子!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也不怕冻着?” 忽而,墓翁身后传来一道嗔怪的声音。 是个老太太?! 众人越过墓翁往后看去,只见那村道上一个和蔼的老太太手里拿着条围巾,正快步往这边走来。 只见墓翁欢天喜地地迎上去。 众人错愕的眼神落在两人腻歪相握的手上。 逐渐明白过来,老头子? 这不就是......玉芬......奶奶! 她不是在黄泉吗? 她怎么到这儿来了? 紧接着,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村道上,林纾冷淡的眸子瞬间变得晶亮。 “纾纾!” 那道火红的身影一边深情地呼唤着,一边疾步往这边跑。 林纾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接住飞奔而来的人。 城主腻歪在林纾的怀里叽里哇啦地抱怨着自己最近有多忙,每天加班到多晚,以及有多思念林纾。 众人在这边看着不远处两对腻歪的情侣,只觉得牙都酸掉了。 江又年看着一向冷脸的林纾,明显在城主的面前不一样,不仅会纵容城主的所有小任性,还会配合她一切奇奇怪怪的举动。 这个待遇,明显在林墨这个亲弟弟身上没有得到体现。 江又年情不自禁地感叹,“原来爱真的有魔法,有人天生就擅长爱人,被爱的那个会疯狂长出血肉。” 听到江又年那语气中似有若无的羡慕,一道灼热的视线自一旁轻轻落在了江又年的侧脸上。 而后有人无奈叹息,“那可不一定,万一被爱的那个是钢筋水泥呢!” 第103章 白事酒 江又年心底的那点儿美好瞬间因为这盆冷水浇得烟消云散。 而且他总觉得自己被内涵了,这话总感觉是在骂他。 但他找不到证据。 而且这次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别人,是谢南州。 按照平时的剧情发展,这句话应该是属于齐烽或者孔鹊这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才会说的话。 今天谢南州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江又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齐烽几人看见江又年一副难看的表情幸灾乐祸地躲到一旁蛐蛐。 “看吧,谢南州也忍不了了,怎么会人有木头成这样呢?” “真是被爱而不自知。” 林纾拉着城主过来跟大家会合,齐烽几人一脸打趣地看着满面春风的城主。 “城主,这次我们可没求你进来救我们,你来干什么?” 却见城主娇俏地指了指一旁跟墓翁站在一起格外登对的老太太。 “喏,送人家夫妻团圆来了。” 为了拿下墓翁这个大单子,城主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为了避免墓翁因为赵平再度拉高怨恨值,城主还专门把玉芬给找来了。 二人见面后,城主肯定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原本因为赵平还满脸阴骘的墓翁,在看到玉芬的瞬间,整个人脸上的褶子恨不得都能抚平了。 玉芬一听城主说要带她来找墓翁,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还特意去幽冥集市给墓翁买了衣服、新的拐杖。 她以为墓翁早就投胎了,没料到他真的还在这里等着他。 二人见面自是一番抱头痛哭。 玉芬看到穿得如此破烂的墓翁更是心如刀绞。 她不敢想象墓翁一个人过的什么是苦日子。 而墓翁在看到行动自如,会说会笑的玉芬后终于释然,这么多年,他不敢去见玉芬,只敢困守在这里等她。 待到两人情绪冷静下来后,玉芬才张罗着帮墓翁把头发和胡子都剪了。 再催促他去换上新衣服。 今天好歹是他的葬礼,总要穿得体体面面的才像话。 是以,就出现了当事人在自己的葬礼上主持的场面。 得亏这是在黄泉,这要是在人间。 原本应该躺在棺材里的人突然间这样直挺挺地站在宾客面前,搞不好是以为诈尸了。 然而,只要是在怨境中,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怨境之大,无奇不有嘛! 果然,玉芬来了之后,众人只觉得整场葬礼的氛围都不一样了。 原本满村缟素还显得颇为阴森沉重。 结果当事人喜气洋洋地在老婆的搀扶下来到灵堂。 要不是知道这是葬礼,都快以为这是婚礼现场了。 不过对于墓翁和玉芬来说,这大别自然是胜新婚的。 别人是小别胜新婚,可对他们来说,不是小别,是生离死别。 现在唯一要审判的罪人——赵平。 全程一言不发,不是没话说,是不敢说。 看到墓翁现在高兴他是庆幸的,庆幸自己会不会因为他的高兴而得到宽恕,只要自己表现得好一些就可以了。 抱着这种心理,赵平还生生挤出来了几滴泪水。 然而墓翁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之后大手一挥,“摆宴!” 摆宴? 众人不明所以,没听错吧,这是搞哪一出? 下一秒,只见村民们摆桌子的摆桌子,抱碗筷的抱碗筷,新墓门口的空地上不过几秒的功夫就摆了十来张桌子。 而后,只听见村口那间大厨房的大门一开,轰隆的热气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一个胖乎乎的村民系着围裙,在那门口中气十足地喊着,“开席咯!开席咯!上菜!” 紧接着,端着托盘的村民从那屋子里鱼贯而出。 托盘上的菜品冒着腾腾热气,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 不过十来分钟,十几张桌面上都摆满了各色菜品。 标准的人间白事酒席,十分丰盛! 这这这! 墓翁来真的? 他还真是要给自己风光大办啊! 不仅全村戴孝,还安排了酒席,每桌都配了酒,不过不是人间那些酒,而是村民酿的酒。 除此之外,还有那原始的卷烟,每桌都放上了几卷。 “入席吧,大家!” 墓翁招呼着大家入席,村民们都愣愣地站着,不敢入座。 他们已经饿了这么多年了,大多数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 本来他们作为鬼是不用吃饭的,只是做人做得太久了,那些肌肉记忆、心理作用,是无法磨灭的。 是以不吃饭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煎熬,准确来说是心理作用带来的生理反应。 见村民都站着,墓翁脸上僵着,玉芬见状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而后墓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似是想明白了许多,心中瞬间清明了不少,“都坐下,吃饭,以后都可以吃饭了。” 听到此话,村民们脸上纷纷露出吃惊的神情,以后都可以吃饭? 他们的罪都赎清了? 紧接着城主朗声道,“大家吃好喝好,饭后来我这里登记,我带你们回黄泉。” 此话一出,村民们脸上瞬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而后纷纷现出喜色。 可以出去了? 虽然城主发话了,但村民还是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向了墓翁。 显然在他们眼里,这个怨境还是得听墓翁的,城主说了不算。 某城主的权威受到了鄙视,但也只能认了。 谁让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儿呢? 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嘛! 眼见村民脸上迟疑、殷切的期盼,墓翁遂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得到墓翁的肯定,村民脸上终于放肆地绽开了笑容。 纷纷落座入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江又年看着许多村民甚至都不太会拿筷子了。 当第一口食物送入嘴里的时候,就连咀嚼都显得那么生硬。 渐渐的,席间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些低低的啜泣声。 一个中年男子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捂着嘴,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他的碗里。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克扣他的伙食,我不是人!我该死!” 那筷子应声落在地上,中年男人再无颜上桌,落寞转身离去。 众人看在眼里,有些错,即便惩罚一个人再多次,他可能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到底错在了哪儿。 但若是长久地失去,再得到,也许会更刻骨铭心。 (不好意思宝宝们,1月10号太忙了,没时间写了,很抱歉今天我缺席了) 第104章 狗子们要遛人了 当然,这顿饭赵平是没有资格上桌的。 只能一直跪着烧纸。 饭后,村民纷纷排着队去城主那儿登记。 冥府也派了阴差过来把这些亡灵带走。 其实以前其他误入或者被绑入怨境的亡灵都是自己出去。 但无奈墓翁实在是弄了太多人进来了。 如果不提前登记好,到时候出去会一团糟。 村民们走之前还都来墓翁跟前恭恭敬敬地告别。 城主看到这一幕,内心是羡慕的。 但也动了其他的心思。 这墓翁看来挺有管理才能,这怨境被他管他井然有序。 就连那些品行不良的家伙都对他马首是瞻。 他有这个才能,不把他放到枉死城就亏了。 枉死城要是有这样的人物坐镇,她还需要加班么? 这么想着,城主在心里暗暗琢磨着怎么套路墓翁。 村民都被带走后,阴差又去了村外的山里。 墓里的怨灵大多数已经灰飞烟灭了,但还有一些怨灵的灵识散落在其中。 阴差要去将他们通通带回冥府,不然档案没法写。 村子里只剩下众人了,赵平忐忑地跌坐在地上。 双膝上插着锋利的碎瓷片,却不敢吭声。 眼看着村民纷纷离场,赵平还是慌了。 他怎么办? 墓翁会把他怎么样? 所有人都没说话,等待着墓翁来处理赵平。 只见墓翁在玉芬的搀扶下走进灵堂,定定地站到了赵平的面前。 赵平能够察觉到墓翁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头顶,但是他不敢看,甚至不敢抬起头来。 他一看到那双眼睛就害怕,不是因为墓翁的眼神饱含多少杀意,那双眼甚至是无波无澜的。 但赵平就是害怕这样的眼神,那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一面镜子,能够清晰地将他心底最真实的丑陋映照出来。 墓翁视线定定地落到赵平的头顶,那里有一块明显发量稀疏。 那遮盖的头发下面有一道不小的疤痕,那是赵平12岁那年搭着梯子去打扫房檐被砸下来的瓦片弄的,被砸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墓翁当时看他的头破了,一瘸一拐地去找人来救他。 后面那里好了之后就不长头发了。 这么多年赵平为了好看,一直用旁边的头发来遮盖那处瑕疵。 这些事墓翁一件都没忘。 他曾经那么真心地把两个孩子当成亲儿子来养,对他们有多疼爱。 后面就有多痛心,就有多恨。 甚至在两个孩子找到父母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 是害怕,怕他们都跟着父母走了,怕他们找到了亲生父母会不会就不要他了。 明明从前他就帮他们找过父母了,一直没找到,才那么放心地把一颗真心交付。 在他的眼里,赵平和赵安就是他的亲儿子,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他的一切都会留给他们兄弟俩,当然,玉芬出现后,墓翁也给玉芬规划了一份财产。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贪心,这么狠心。 因为一份家产,就磨灭他过去与他们十几年的‘父子’亲情。 所以即便是气得把赵安都关进了墓里,墓翁还是会下意识骂他逆子。 “赵平,你只要在当初我死的墓里待上七天,我就放过你。” 赵平闻言哆嗦着因为疼痛而变得苍白的嘴唇,只觉得如坠冰窖。 他不要,他不要被关进墓里! 他在这里跪着烧纸的时候就已经听那些村民说了,赵安是怎么灰飞烟灭的,他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 自从墓翁死后,赵平除了花钱的时候,没有一刻过得安稳。 最怕的就是晚上灯灭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待着的任何空间都是一座坟,他总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所以在墓翁死后的那些年里,他从来都是点着灯睡觉,晚上也要把门和窗户开着睡。 冬天的晚上,宁愿在寒风中入眠,也不愿意把窗户关上。 所以,让他在墓里待上七天,这对他来说便是极刑。 活着的时候,他饱尝惊恐的滋味。 他以为死了就解脱了,没想到真正的恐惧在这里等着他。 赵平再也不顾那碎瓷片扎进肉里的疼痛,竟就从那瓷片上直直地跪行到了墓翁的面前。 想要上手去拉墓翁的衣摆,最终又怯怯地将手收了回去。 “我求您!不要把我关进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早就知错了,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好,我真心悔改了,我愿意去十八层地狱服刑,我不要去墓里!” 墓翁看着赵平满脸的惊恐只觉得可笑。 “你到底是知错了,还是害怕了,你自己很清楚,这就是我的要求,做不到我就永远把你关在墓里。” 闻言,赵平面如死灰地跌坐到地上,任由膝盖上的鲜血汩汩涌出。 而后,只见本来还趴在桌子下抱着猪蹄儿啃的大黄们纷纷丢下嘴里的骨头,齐刷刷地跑到墓翁面前来站着,等候墓翁的指令。 那几只歇在新墓上的金鸡也紧随着扑腾翅膀落下。 墓翁扫了眼面前的一圈神兽,缓缓道,“大黄在墓前守着他,不允许他出来一步;金鸡守着粮食,一口都不要让他吃,每过一日,墓门就封上一层,墓门完全封闭之后,要他在里面待上七天。” 闻言,大黄高高地扬起脑袋“汪汪”几声表示收到。 金鸡则用力地扑腾了几下翅膀,看那模样,似乎是在说,“放心吧!主人,保证完成任务!” 而后,只见墓翁转头射向赵平的视线锋利冷漠。 赵平被那视线猛地一盯,怔愣地看着墓翁缓缓举起的拐杖如同一把狙击枪,精准地指向自己。 刹那,那实木的拐杖中心竟然猛地炸开,蔓延出一条条有力的藤蔓。 直直地向他袭来,那藤蔓带着强势的力道,紧紧地拴在他的腿上、脚上。 而后只见墓翁大手一挥,那藤蔓竟生生从拐杖处断开。 几只大黄见状遂兴奋地上前去,一只狗抢了一条藤蔓叼着。 看那暗暗蓄力,随时准备狂奔出去的狗腿。 江又年知道,狗子们要遛人了。 极限竞速是每一个狗子的爱好,这一趟,想必十分欢愉。 果然,下一刻,只见墓翁手掌往前轻轻一挥。 瞬间,众人只见眼前黄沙漫天。 伴随着赵平惊恐的尖叫,而后金鸡腾空追了上去。 转瞬那十几道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果然是风一般的速度,像风一样的狗子,像风一般的鸡。 第105章 帮我挠挠呗 赵平暂时交付给了大黄和金鸡。 墓翁决定先跟众人出去逛逛,好好陪陪玉芬。 等赵平的刑期满了再配合城主关闭怨境。 一出怨境,众人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四肢健全、笑意盈盈地站在中转站大门口的人,正是先众人一步离开的赵明。 他的身边还站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众人瞬间想到了那老人的身份,正是赵明说的那位跟他相依为命的外公。 看到众人安然无恙地出来,赵明高兴地迎了上去。 孔鹊看到四肢健全的赵明,哭着冲上去一把将上前来的赵明抱住。 “啊啊啊啊啊!赵明,你的腿还疼不疼?” 赵明被孔鹊死死地摁在怀里,动弹不得分毫。 听着孔鹊哭天嚎地的声音,赵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花孔雀,别那么腻歪,赶紧放开我,你身上好臭!” 听闻此话,众人在一旁呼呼啦啦地笑了起来,泰哥连忙上前把一脸错愕又尴尬地孔鹊拉开。 孔鹊被拉开后,错愕地看着赵明,指了指身上的那一块块血色污迹,“好你个没良心的!你自己看看,我是因为谁才那么臭!” “好好好,是我是我,我错了。” 赵明苦笑着认错,一行人前呼后应地进了中转站。 之前城主看赵明和他外公两个人无处可去,便暂时让他带着老人家住进了中转站,还住在他以前住的那间房。 现在墓翁又带着玉芬进来了,城主同样要拿非枉死城工作人员的亡灵不得入住的条件套路墓翁,却被玉芬奶奶天真地打断。 “老头子,我女儿给我烧了不少的房产,这里不让住咱们出去住,屋子宽敞着呢。我之前就进去看过了!” 墓翁洞察一切的眼神在城主带着小心机的脸上扫过,冷笑道,“既然这里住不下我们两个老家伙,那就不住了,走吧,老伴儿。” 城主千算万算,算漏了玉芬这个bug,她忘了玉芬在地府是有资产的。 看着墓翁拉着玉芬就要往外面去,城主立马改口,“不不不,误会了,墓翁,您别走啊!我记得三楼刚空出来一间房,委屈您和玉芬奶奶暂住几日?” 城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看得一行人目瞪口呆,特别是刚被套路入职枉死城的宋苒和周梅。 不得不感叹,果然,规则只在一定范围内适用。 像墓翁那种,是特殊。 然而这一切江又年和谢南州是不知道的。 早在跟赵明碰头之后,江又年就急匆匆地拉着谢南州往家里走。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别说身上的血迹污泥,就是头发上还残存的柿子气息都快让他把头皮抓破了。 这个澡不洗个三五遍是没办法彻底除味了。 一路上江又年都在左挠挠右挠挠,后背上有个地方实在是挠不到。 江又年难受地扭着背,企图通过衣服的摩擦达到止痒的效果,却无济于事。 最后视线忽然间落到了谢南州修长白净的手指上。 鬼使神差地,江又年冲着好整以暇看着他的谢南州道,“帮我挠挠呗,我挠不到。” 听闻江又年近似撒娇的恳求,谢南州忽而鸦睫轻颤,心神乱了一息。 原本只是看他像只猴似的好玩,没想到江又年会让自己帮他挠痒。 谢南州举起手,看着面前少年露出的白皙脖颈,一时竟然有些乱了心神。 不知道这手该往哪里放。 忙着挠胳膊的江又年根本就空不出手来挠其他的地方,察觉到后面帮忙的谢南州一直没有动作。 又挠了挠脸,扭过头催促道,“干嘛呢?快帮帮我啊!我就不知道怎么的,你们都不痒,只有我一个人痒。” 反应过来的谢南州遂迟疑地把手指抵到了江又年的背脊中心,“这儿吗?” 薄薄的一层衣料,谢南州不过指尖轻触,就感受到了来自对面那个人身上的体温,那么浓烈,那么温暖。 江又年被背心上忽然窜上的一点寒意冷得一哆嗦,遂反应过来那是谢南州的常年体寒手。 遂渐渐放松下来,“再往左边一点,诶,对对!那儿,再上面一点,好好好,就是那儿!使劲挠!” 好不容易找到那处痒点,却发现谢南州动作轻轻的,像是生怕挠痛了他。 可是挠痒就是要挠得血肉模糊方才真正解痒。 江又年猴急地一把掀开后背上的衣服,“谢南州你那点儿力道是想急死我吗?这衣服真是碍事,快帮我挠,就是刚才那个地方。” 谢南州的手被江又年非常粗鲁地怼到了他白皙的背上。 这背白得晃眼,谢南州怎么也没料到,江又年会长得这么白,几乎能够看到皮肤下分布的血管。 不过却不是那种瘦弱的苍白,而是泛着健康的光泽的肌肤。 谢南州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江又年精壮的腰上闪过,而后把手放到了他肩胛骨上那处明显泛着红痕的地方。 谢南州控制着力道,不想把江又年白嫩的皮肤挠破了。 然而这个力道却把江又年急死了,恨不得自己抓着谢南州的手来挠痒。 还好电梯很快就到了,江又年飞快地冲出去,开门,冲上楼去洗澡。 余下谢南州一个人在后面看着刚刚慌乱之间从江又年背上滑过的手掌发呆。 喃喃道,“皮肤还挺光滑。” 不知道是不是看见别人挠痒痒产生的连锁反应,谢南州也开始觉得身上痒痒的,紧跟着上楼去浴室洗澡。 这个澡,江又年发誓,绝对是自己这辈子洗得最认真的一个澡,也是洗的遍数最多的一次澡。 上上下下洗了三遍,他才终于觉得自己身上没了那股子发酵的酸臭味。 臭柿子味儿也没了,现在只有一股淡淡的竹子清香。 擦着头发,江又年顿时好奇,谢南州这是给他准备的什么沐浴露,味道这么好闻,以后等自己回到人间了也要去买同款。 可是当江又年把沐浴露的瓶子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圈,也没发现那瓶子上一个关于品牌、厂家、成分、生产日期等等信息。 那木制的瓶子上就只有一丛镌刻的翠竹,那翠竹的下面镌刻着两个苍劲的字:不秋 不秋? 江又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两个字。 却怎么也想不起。 第106章 谢南州的偶像 出了浴室,江又年打算把床上的床单被套换下来洗掉,毕竟已经睡了一段时间了。 今天自己身上洗得那么干净,不换上干净的被单他觉得都不配他这几个小时的洗刷。 枕头一拿开,就看到了被压在床头的一本书。 江又年愣了下,随即放下枕头,转而把书拿了起来。 这本书? 他记得是他刚搬到20楼来的时候谢南州介绍给他看的书。 可是他只看了一部分,还没看完。 忽然间想起什么,江又年慌张把书翻到了内封面,只见那书名下面的一行斜体小字: 江城晚报 不秋 着 不秋! 这不就是不秋? 他刚刚就说那沐浴露上面的“不秋”两个字很是眼熟,原来是在这里。 可是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江又年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谢南州是真爱这个作者,就连沐浴露都要买跟他同名的。 之前谢南州说过这个不秋是他很喜欢的作者,现在江又年信了。 不仅门前要种上不秋草,就连屋子里的香薰、沐浴露都是竹子的清香。 并且江又年想起了初见谢南州时他那身黑色的儒雅中山服上,也是绣着竹子。 所以这个不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竟然让谢南州这样的人物都能毫不掩饰地表达内心的喜爱。 江又年现在对这本书好奇了,不是因为书,是因为人。 他想看看,这不秋,到底是个什么人,竟然能够让谢南州成为他的粉丝。 想着,床单换到一半也不管了,江又年拿着书走到了书桌前坐下,打开台灯,重新开始看起来。 这次,是带着敬畏感和好奇心在读。 这本书叫《三号病房》,讲的是上个世纪20年代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叫小船的男孩,家境贫寒,姊妹众多。 小小年纪的小船每天都要去报社拿报纸到街上去卖。 报社刊登了很多不被当时的政界认同的思想,小船总是悄悄地卖报纸。 甚至看到警署要去报社抓人还会提前抄小道去报社通风报信。 久而久之,报社也把小船当成了社员,会让他留在报社吃饭,还会给他每个月发一笔薪水。 这笔钱给小船家捉襟见肘的日子带来了一丝宽慰。 当时的社长时常带着自家的孩子来报社,那是个跟小船差不多大小的男孩。 但是他不爱讲话,也不出来玩儿,小船只是见过他几次。 后来知道他叫长卿,听报社的先生讲是祈望身体健康,无病无灾的意思。 小船看见过几次,长卿在社长的办公室喝药,喝得脸皱巴巴的。 才明白,之所以给他取那个名字是因为他身体不好。 小船本来还觉得自己的名字随意了些,瞬间觉得贱名好,贱名好养活。 所以自己才无病无灾的,有哪里不舒服的,睡一觉就好了,哪里需要吃药呢? 刚开始小船还鼓起勇气跟长卿打过招呼,甚至还学着那些穿西装的先生的模样把手伸出去跟他握手。 但是长卿只是看着他的手,没有回握。 小船心里觉得长卿是嫌弃自己的手不干净才不愿意跟他握手的。 所以从那以后,小船再也没有主动跟长卿打过招呼,也没再想要跟他做朋友的欲望。 直到一次警署偷袭,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没有人反应过来。 社长被抓走了,就连报社的先生们都被抓走了。 危急之时,是小船拉着长卿躲了起来,才躲过一劫。 两人在暗处看到了一切,是报社里的社员背叛了组织,为了钱出卖了大家。 长卿挣扎着要去救社长,却被小船死死地捂住了嘴。 滚烫的泪水顺着长卿的眼角滑落,直到变得冰凉。 报社被封了,长卿无处可去。 小船把他带回了家里,原本一贫如洗的家里多了一口人就更加拮据了。 只是想到是社长的孩子,小船的家人也就接纳了他。 毕竟这一家子这么长时间也是受了报社的接济才过得好一些,没道理现在人家落难了就视而不见。 只是长卿每天都咳嗽不止,小船知道他是需要吃药的,但是却不敢提。 在这个家里,都是在挣一口饭吃,哪里有钱吃药呢? 后来小船从邻居婆婆那里听来了一个偏方,说是去山上挖一种草药,熬成水,喝了有效。 小船就带着长卿漫山遍野地去找草药,但是往往都是小船在山上跑,长卿就找个小船叫他能听得到的地方坐着等。 等着小船装满草篓子就回家。 回家的路上,小船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我第一次跟你打招呼你为什么不理我?” 一直到现在小船还耿耿于怀,他觉得自己太没面子了。 谁料长卿只是苍白着脸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身上不干净,我不想弄脏你。” 这话一出,轮到小船傻眼了,他不干净? 长得白白净净的不说,身上的小西服也平平整整的,连个补丁都没有。 长卿要是看上去都不干净,那谁还算得上干净呢? 自己吗? 小船低头看了看自己,破了个大洞的裤子,沾满了稀泥的鞋子,还有藏污纳垢的指尖缝...... 这算得上是干净的吗? 要不是因为长卿一脸真诚,小船都快要以为这是在阴阳他了。 “你觉得我身上干净吗?” 却见长卿看着小船清澈的眼睛认真地眨了眨眼睛,“干净呀!你身上没有病气,没有药味!” 原来如此! 听了长卿的话,小船才算真正明白他嘴里的干净指的是什么。 遂宽慰道,“瞎说啥!你哪里是不干净,我们这种穷人家,就是病了也没得药吃,身上自然是没有药味了。再说,谁敢生病?生病了就没饭吃!” 长卿落寞地跟在小船身后,看着他灵活蹦跳的身姿羡慕得不行。 “我从小就吃药,从不会吃饭起就开始吃药,有时候吃不下去饭,也得吃药。他们都不跟我玩儿,说我是个痨病鬼,会传染。” 原本在前面欢快走着的小船闻声骤然停下了脚步,原来是因为别的孩子骂他,排挤他,才让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干净。 所以第一次不愿意和他握手。 不知道从前的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样,鼓起勇气和别人握手却被一一拒绝呢? 所以哪怕第一次他没有握上自己的手,也没有收回视线,当时的他恐怕是在吃惊吧? 吃惊于有人愿意跟他握手。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小船放下草篓,拍了拍手上的灰。 坚定地把手伸向了低头暗自神伤的长卿。 “你好!我叫小船!” 第107章 接天莲叶无穷碧 长卿震惊地看着面前的那只手,黑乎乎的,还染着些草药上的青色汁液。 翻涌的情绪在长卿的眼中漫延,对上了对面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终于,在小船的一再示意下。 长卿迟疑地抬起了苍白的手,又瞬间退缩。 “不行,我不能害了你。” 却不料,对面那只黑乎乎的小手灵活地钻了过来。 紧紧地握住了长卿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放心吧!我是小福星!不怕!以后,我也可以做你的小福星,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解开了之前的那个误会,小船开心地拉着长卿的手。 看到长卿被自己弄黑的手还有些不好意思。 正要收回,却被长卿一把握住。 “你好,我叫谢长卿。” 谢长卿? 小船一直以为长卿姓长,原来他姓谢啊! 难怪他之前总觉得这个姓氏奇奇怪怪的,原来是自己搞错了。 原本以为长卿跟自己一样有个奇怪的姓氏。 就比如每次别人问小船姓什么,小船都要强调一遍,“我就姓小。” 因为这个姓氏实在稀有,又不好起名字,起什么名字好像都不中听。 小船越听长卿的名字,越觉得好听,加上谢这个姓氏就更好听了,遂喃喃感叹道。 “你的姓真好听,我的就奇奇怪怪的,哪儿有人姓小的?怎么叫都觉得不霸气!” “啊?你姓小?” 之前长卿还在想小船到底姓什么,为什么他自我介绍就只说一个名字,连姓氏也不说明白。 原来,他就姓小。 不过,看着小船郁闷的脸色,长卿忽然凑近悄悄道,“可以再给自己取个别名,不叫家里人知道。” 对啊! 听闻此语,小船忽而心情又明媚起来。 再取个霸气的名字,以后出去就说那个霸气的别名,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谁还会知道他叫小船? 就再也不会因为这个小可爱的名字被嘲笑了。 但是思来想去,以自己这点儿学识,还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名字。 小船遂把视线又落到了长卿的身上,他可是社长的儿子。 社长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他儿子肯定比不差。 而且看长卿的样子,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肚子里的墨水儿肯定不少。 这一点小船倒是没想错,长卿确实读了不少书。 虽然因为身体原因没有机会去学校上学。 但是就凭他在家里自学的那些内容,以及在他父亲提点下的那些行文思路。 比之当下的高中生学识仍有胜处,更何况与同龄的孩子比起来。 面对小船的请教,长卿欣然应下,举手之劳的事,他很乐意。 “那你先替自己选个姓氏,我再好替你想个名字。” 小船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自己的姓氏,因为这个姓不好取名字,叫什么都不好,只要改个好听的姓氏,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有了这个提议,小船就开始琢磨起来。 “姓什么好呢?” 生下来时很自然就随了父亲的姓氏,现在悄悄‘自立门户’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个好姓氏来。 不远处的小溪潺潺流淌,小船脑子里的思绪也在飞速蔓延着,看着那不断向着远方奔流而去的溪水,他忽然间就有了主意。 “有了!” 长卿看他这副模样,也好奇他想了个什么好姓氏出来,遂紧跟着询问,“说来听听。” 只见小船指着不远处的那条小溪道。 “我的船不能只在小溪、池塘、河里游,我还得驾着我的小船去大江大海,去更加广阔的外面看看世界的模样,我决定了,我就姓......” “叩叩叩!” 敲门声忽然响起,看书看得入迷的江又年被吓了一跳,夹起来的书页瞬间弹开。 原本正在看的那一页瞬间就被翻飞的书页淹没在了其中,之后怎么翻都翻不到那一页了。 门外的声音又接着响起,江又年索性放下书,赶紧来开门。 门一拉开,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谢南州。 此时他也跟自己一样,刚洗漱完毕,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整个人看起来松弛得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江又年看着谢南州刘海垂下来的模样。 脑子里竟然闪过了刚刚在书里看到过的那个小孩。 小船,他长什么样子呢? “你在干嘛?” 谢南州看江又年的视线直直地落到了他的脸上,就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他早就洗完了,然后一直没看到江又年下来,怕他在浴室洗太久晕过去了,所以才来敲门叫他的。 刚刚江又年要是再晚一点儿开门,谢南州就要破门而入了。 江又年晃了晃神,感觉自己刚才看书看得太入迷了,几乎就要陷进故事里去了,这会儿还觉得脑子迷迷糊糊的。 “我刚洗完澡,看了会儿书。” 书? 闻言,谢南州疑惑道。 “你不是不爱看书吗?” 江又年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他当然不爱看书了。 可要不是因为那本书,他根本就不会发现谢南州竟然还追星。 遂拐着弯问谢南州,“浴室的沐浴露是哪个牌子的?还挺好闻。” 谢南州淡淡的脸上忽而浮现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喜悦,“你喜欢?” 江又年坚定地点点脑袋,“喜欢啊,很清新的味道,淡淡的,不会很腻,但是留存时间很长,让人很安心。” “喜欢就好。” 谢南州满意地笑笑,没有回答江又年的问题。 江又年却不想糊弄过去,追上谢南州下楼的步伐。 “我刚才在浴室看到沐浴露瓶子上刻着竹子,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竹子?” 江又年跟着谢南州一路出门,路过了小院门口的那丛翠竹,被打理得很好,长得绿油油的,一点儿枯枝败叶都没有。 谢南州一路出了别墅,朝着上次众人聚餐的古宅去了。 江又年紧随其后,“来这里干什么?” 紧接着,谢南州一把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江又年惊得忘了呼吸。 只见那院子里之前还光秃秃的池塘里,此刻...... 竟然密密麻麻地长满了一池的荷叶! 绿油油的一大片荷叶,如一浪绿波,在微风下荡漾起伏。 窈窕的枝干在叶片下若隐若现,依稀可见那绿幕中点缀着几点粉红。 第108章 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是? 江又年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鼻息间盈满了随风飘浮而来的清香。 “这......这是什么时候种上的?” 明明上次进怨境的前一天大家在这里吃饭,这院子里还空荡荡的,这才几天时间,怎么就长满了一池的荷叶? 看见江又年瞪大的双眼,跟个好奇宝宝似的,谢南州嘴角噙着一抹恬然的笑意。 “进去看看。” 而后,江又年走进院子,靠近些惊奇地发现,那荷塘里已经开了不少的荷花了,亭亭玉立于荷塘中央。 那层层叠叠遮挡的荷叶,竟像是这娇羞的荷花给自己遮上的扇面。 “上来。” 谢南州不知从池子的何处寻出一叶扁舟,已经率先上去了,转身将手伸向江又年。 “这是要泛舟游湖?” 江又年虽然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手递到了谢南州的手上,心里也跟着泛起新奇的乐趣来。 游湖这等雅事,他曾经也在景区见过,但一艘游船就要80块钱一个人,还只能坐20分钟,对于他这种穷学生来说,那已经是好几天的生活费了,是万万享受不起的。 是以,也只能在岸边看着游船中的人露出羡慕的眼神。 也曾幻想,在船上看岸上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现在,他竟然也能享受一回泛舟游湖的乐事,很快,他就会知道在船上看岸上是什么感受了。 “坐好,傻站着干什么?” 听到谢南州催促的话,江又年才回过神慌张找位置坐下。 第一次坐船,还是有些心慌慌,总感觉冰凉的湖水就在屁股底下流动,万一船破了个洞怎么办? 谢南州的视线落到了江又年紧张的坐姿上,端端正正地坐着,背绷得笔直,就连两条小腿都垂直地并拢立着,跟个小学生一样。 遂好笑地倾身上前,把江又年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牵引着放到了小舟的船舷上。 而后又顺手拍了拍他的背,“放松坐,小腿放下来,盘腿坐。” 在谢南州的调整下,江又年终于觉得自己坐得舒服了些。 而后谢南州盘腿坐在了江又年的对面,双手拿桨,船桨斜斜地插入湖面,清波微动,涟漪荡开,小舟缓缓动了起来。 江又年满眼都是新奇,视线一时在层层叠叠荡开的水波上,一时在湖中怡然游动的锦鲤上,一时在头顶飘飘荡荡的荷叶上。 那片片经络分明的荷叶,犹如一把把撑开的小伞,为这伞下的人创造了一方小天地...... 终于,江又年的视线落到了对面谢南州的脸上。 只见谢南州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嘴角始终凝着几分笑意,看上去心情不错。 江又年被眼前这一幕幕浸染得忘记了一切烦恼,终于放松下来,开始找谢南州聊天。 “这是什么时候种的?咱们上次来还没有的。” 张叔之前种过菜,江又年知道这里的植物是有几分奇妙的,生长周期很短。 只是没想到会长得这么快。 却见谢南州忽而将小舟调转了一个方向,动作十分熟练,就像是做了千万遍这个动作。 “就是上次啊,咱们吃完饭之后种的。” 谢南州的脸在重重叠叠的荷叶间快速往后退去,江又年只能看见他灼灼的一双眼,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上次? 吃完饭后,他记得自己说要把宅子收起来,然后谢南州说不用收,留着有用。 然后那天晚上他下楼来喝水的时候看见谢南州疲惫地从外面回来,裤子上还沾了不少的泥。 所以,他那天晚上来这里种荷花了? 是了,要不是在他们进怨境之前就种上,怎么可能一回来就长这么大了呢? 可是,他为什么要种荷花呢? 谢南州不是喜欢那个写书的不秋吗? 他应该种竹子才是啊。 江又年总觉得自己好像搞忘了什么,此时,湖里有什么东西破出水面,一跃而上。 直直地窜进了二人的小舟里。 江又年没看清来物,吓了一跳,“啊!什么东西!” 一边叫着还飞快地把拖鞋扯下来准备反击。 定睛一看,那躺在小船中央不停扑腾跳跃的,正是一条肥美的草鱼。 只见那鱼还在挣扎着想要跳出去,江又年见状飞快地丢下拖鞋,徒手摁了上去,将草鱼死死地摁在了角落。 “跑?上了小爷的船,你还想往哪里跑?!哈哈哈哈哈!谢南州,你看!傻鱼送上门来了,咱们今晚可以加餐!” 看着江又年白净的脸上因为鱼儿挣扎扑腾而溅上的水珠,竟像是点缀在那俊颜上的几粒珍珠,衬得那天真的笑颜更加耀眼。 随着鱼儿扑腾再见溅起的水珠落到了谢南州的脸上。 他才恍然将目光从江又年脸上移开,继而绽开笑颜。 “好啊!你想吃什么鱼,既然它主动送上门来了,咱们也不用客气了。” 说着,江又年闭眼想了想,忽然间有了主意,“麻辣水煮鱼片!” 麻辣水煮鱼片,大学的时候,寝室第一次出去聚餐就吃的这个,他记得当时去的是一家地道的川菜馆。 一锅水煮鱼片麻辣鲜香,被他们几个人吃得一干二净,特别是里面的配菜,特别下饭。 回想起那个味道,就让人口齿生津。 只是那是江又年跟室友的唯一一次聚餐。 那是刚开学的时候,为了跟大家打好关系,他没有拒绝聚餐邀请。 可是后来随着聚餐邀请越来越多,江又年实在是无力承担,出去聚餐一次的钱就够他吃上一周了。 后来每次大家叫聚餐他都会找借口说自己有学习安排,随着拒绝的次数多了,大家后来聚餐也就不叫他了。 “好,就吃麻辣水煮鱼,待会儿咱们去幽冥集市买点儿配菜回来。” 察觉到江又年忽然间恍惚的神色,谢南州赶紧应下。 转而从池子里掰了两片荷叶下来,把江又年手下奄奄一息的鱼拿出来,用荷叶仔仔细细地包了起来。 江又年看着包得严严实实的鱼,又看了看谢南州修长的手指,总觉得哪里奇怪。 等他忽然间反应过来时,谢南州又拿起船桨划了出去。 奇怪的地方就在于,谢南州干这些事的动作太熟练了。 熟练得不像是第一次。 “谢南州,你进黄泉之前是做什么买卖的?” 江又年好奇地看着谢南州,却见他忽而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来。 “做点儿杀人越货的小买卖。” 第109章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江又年没好气地白了谢南州一眼,杀人越货? 他还打家劫舍呢! 小舟行至一处,忽而停了下来,只见周围的荷花多了起来。 两人就像是误入了荷花的秘密基地,拨开层层面纱,此处藏满了娇羞的粉红精灵。 它们在肆意地绽放着,江又年只觉得整片天地都是荷花的清香,自己仿佛也成了它们中的一份子,也在随风摇摆。 “此刻当真是应得上那句‘误入藕花深处’了。” 说着,江又年甚至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去感受这片小天地里一切生灵的气息。 流水潺潺、荷叶翻滚、荷花轻颤、游鱼摆尾....... “呲嚓!呲嚓!” 随着江又年思绪在宁静中沉寂,却忽然间感受到小舟轻晃。 而后紧随而来的就是身边的荷叶晃动,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呲嚓”声接连响起。 江又年睁眼看去,只见谢南州正稳稳地站在船尾,探着身子在荷叶间动作飞快地掰着什么。 紧接着谢南州的声音从荷叶间传来,“接着!” 江又年还没反应过来接着什么东西,就见两个东西呈抛物线从谢南州那处抛了出来。 眼见就要落水,江又年飞快地探身接住了那几个从天而降的‘快递’。 待到抱回身一看,竟然是几个碧绿的莲蓬! 那白嫩饱满的莲子一颗颗争着抢着从莲蓬里冒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人人都说莲子是苦的,可江又年看着那一颗颗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分明觉得它们清甜无比。 等等! 莲子? 有什么记忆在江又年的脑海里闪过,他记得上次来吃饭的时候。 他在湖边喂鱼,张叔和老高两个人蹲在湖边看池子里的泥土,说这池子适合种什么来着? 好像就是荷花! 然后张叔还跟他说什么莲子吃了有护心的功效。 所以? 这一池子的荷花? 是......是谢南州为他种的! 因为他心脏老是不舒服,所以是专门为他种的莲子。 莲蓬冰冰凉凉的,江又年只觉得手心的温度灼人。 那温度一直顺着指尖一路灼烧进了他的心里,心口在扑通扑通地跳着,有什么情愫在悄然变化。 江又年的视线一瞬不眨地盯着那个还在奋力探身去摘莲蓬的身影,鼻尖酸涩,眼前竟然不知不觉地模糊起来。 脑中闪过那晚谢南州裤子上的污泥,闪过次次在怨境中舍身救他的身影。 闪过习惯将他护在身后的那个背影,闪过把菌子省给他吃的那个夜晚。 闪过谢南州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会陪着你,生生世世”...... 明明他们才认识不过一月之余,可是为什么,江又年总觉得,他们就像是认识了很多年。 谢南州对他太好,好得太过熟练,就像是天生就是要对他好的一样。 待到江又年眼前清明之时,小舟里已经堆了不少的莲蓬了。 而谢南州的动作还没有停,“够了,谢南州,不要了,别摘了。” 江又年坐在莲蓬堆里,感受着被爱意包裹的温暖。 声音染上了几分哽咽。 果然,原本钻在荷叶堆里的身影闻声一顿,灵活地探身回来了。 手上还抱着几个刚摘的莲蓬。 谢南州缓缓坐下,把怀里的几个莲蓬轻轻放下。 而后看向江又年红红的眼眶,“怎么了?” 就是这声“怎么了?”,彻底击碎了江又年心底的那扇门。 关在眼眶里的泪终于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谢南州的眼前。 不是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人问你“怎么了?” 江又年长这么大,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 因为不重要,所以没有人会问你“怎么了?” 谢南州对他的好,起初就像是常年营养不良的孩子忽然大补带来的不适应。 所以江又年宁愿相信谢南州的好是有目的的,也不相信他真的就只是在关心自己。 可人心都是肉做的,这么久了,事无巨细,谢南州全都以他为先,把他时时放在心上。 江又年不是感受不到,只是不相信,不敢信。 以前江又年被同学捉弄过,说大家关心他,送了他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的是暖身的果茶。 他信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了,然后他们哈哈大笑,说那个杯子里兑了粉笔灰。 喝了兑有粉笔灰的水,江又年不恶心,也没有拉肚子,但就是生病了。 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那种病让他再也不相信陌生人无缘无故的好。 让他再也没办法真正融入任何一个集体。 可是,在遇到谢南州以后,江又年总觉得自己的病好像已经不知不觉地好了。 起初他在抗拒这种痊愈的过程,他害怕这病好了,让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 可它就是好了,好到让江又年对谢南州彻底敞开了心扉。 江又年眼角的泪珠带着灼人的温度,灼伤了谢南州的眼。 谢南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这样眼眶红红地看着,看着江又年在他面前放肆地哭了一场。 看着江又年又哭又笑地讲述那些他藏在心底的秘密。 谢南州嘴角抿得紧紧的,手也越攥越紧。 心口有一阵酸涩,不痛不痒,却让人呼吸困难。 江又年从坐着讲,到躺着讲,谢南州刚开始只是坐着听。 后来开始摇动船桨,小舟在湖面上飘飘荡荡。 江又年仰面躺着,视线中晃过层层晃动的荷叶,伴着耳边潺潺的水声,渐起的小虫晚唱。 不一会儿,就这样闭着眼睛睡着了。 谢南州折了几片荷叶搭在江又年的肚子上、胸口,以防他着凉。 看着那睡着还皱着的眉头,谢南州抬手轻抚了几下,却抚不去那深深的印记。 “睡吧,咱们‘兴尽晚回舟’了。” 小舟原路返回,到了岸边谢南州先把小舟绑好,再把熟睡的江又年从荷叶和莲蓬中挖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离得近了,还依稀可见那脸上还残存着一些泪痕。 谢南州看着那泪痕,只觉得嗓子干涩,低声轻叹道,“小可怜,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而后一把将人往背上一送,轻松站起身,上岸,回家。 把江又年送回去之后,谢南州又折返回来,这次手上拿了个篮子。 把刚刚摘下来的莲蓬都装进了篮子里。 装到最后,终于又看到了那条包得严实的草鱼。 谢南州把鱼拿在手上颠了颠,满意地笑道,“能够哄他开心,算你今生的福报。” 却见那死得不能再死的鱼竟然诡异地在谢南州的手上动弹了几下。 第110章 不小心给你熬的 江又年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睁开眼看着熟悉的房间,还有早已被换了的床单被套。 他就想起来了,是谢南州把他带回来的,竟然还帮他换了被套和床单。 其实江又年并没有睡得那么死,只是全身心地信任谢南州。 他知道,自己睡着了,谢南州一定不会不管他的。 果然,他做事,依旧那么妥帖。 想起自己睡着前哭唧唧的那个场面,江又年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去见谢南州了。 实在是太尴尬了! 空气里忽然间传来一股香味。 那是花椒、干辣椒、蒜、葱被热油爆香的味道。 他的麻辣水煮鱼片! 忽然间想起来这一茬,江又年飞速起身下床,穿鞋,打开房门下楼! 江又年下来的时候正好跟把菜端上餐桌的谢南州对上视线。 “起来了?正打算上去叫你呢?” “这是你做的?” 江又年甚至都没听清谢南州说的话,满眼都是餐桌上那一锅红艳艳的麻辣鱼。 那红亮亮的油汤里,被热油爆香的干辣椒和花椒点缀在白嫩的鱼片之间,锅里还因为热油的入侵还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麻辣的鲜香敏捷地钻入了江又年的脑中,彻底唤醒了一个麻辣爱好者沉睡的灵魂。 谢南州看着江又年这副痴迷得恨不得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模样。 只是淡笑不语,默默地递上了一碗白米饭。 江又年接过碗,非常郑重地向谢南州鞠了一躬。 “大厨,您先请!” 谢南州看江又年明明急得不行了,还非要让他先动筷,遂好笑地率先动了筷,夹了一块鱼肉,然后放到了江又年的碗里。 “尝尝,小心刺。” 江又年也不客套,满眼都是鱼肉上裹挟的香辣红油沾到米饭上的极致色彩。 白嫩的鱼肉入口,不仅仅包含着表面麻辣红油的鲜香,细细抿开,还交织着花椒的麻和大蒜的爆香,以一种多维度的呈现方式,完美地展现了肉质的鲜美。 再配上一口颗粒饱满的米饭,与麻辣的口感形成了最默契的配合。 “嗯!好吃!” 江又年对谢南州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他没想到,之前只是面做得比较好的谢南州,竟然鱼也做得那么好。 现在就是想问,也空不出嘴来了。 锅里除了鱼肉,还配了其他的丰富菜品,豆芽、豆皮、魔芋、黄瓜条、木耳...... 蔬菜完全浸泡在红油汤汁里,甚至比鱼肉更入味,它们,才是这锅菜里下饭的绝品。 这顿饭吃得酣畅淋漓,江又年足足干了三碗米饭才放下筷子。 虽然嘴已经被辣得红了一圈,还出了一身汗。 但就是这种感觉,最是畅快。 这也是唯一一顿饭,两个人一句话没说。 一个忙着干饭,一个一边吃还要一边帮忙夹菜。 江又年满足地瘫软在椅子上靠着,看着自己面前吐骨盘里一大堆鱼骨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而后视线看向对面谢南州的吐骨盘。 里面只有几颗被择出来的花椒和干辣椒,一根鱼刺都没有! 而且锅里也空荡荡的,只余下半锅残汤了,还有些辣椒、花椒和姜片沉在锅底。 哪里还有鱼和蔬菜。 所以,今天这锅鱼都被他一个人吃了? 察觉到江又年来回漂移的视线,谢南州淡淡地宽慰道,“我不太会挑刺,以前被鱼刺卡过,所以不怎么吃。” 啊? 谢南州不爱吃鱼? 还专门给他弄了满满一锅鱼,结果他自己就只吃了菜。 江又年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你不早说,我可以帮你把刺都挑出来的啊。” 闻言谢南州眼中渐渐浮起星星点点的亮光,倏尔嘴角轻扬,“好,以后我吃鱼,你挑刺。” “不过谢南州,你什么时候会煮鱼的?你不是只会煮面吗?” 想起从前两人虽然伙食一直很好,但说到底那还是‘预制菜’。 好些都是拥有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历史了。 两人唯一能吃上的新鲜东西就是谢南州煮的面和张叔那儿送来的蔬菜。 哪怕是幽冥集市,虽然挂牌写着新鲜蔬菜瓜果,但好多都是陈年老菜了,吃起来口感跟新鲜的大不一样。 谁能想到就睡个觉的功夫,谢南州就化身大厨了。 谢南州淡笑不语,起身从灶台上的小砂锅里又盛了一碗东西出来。 那碗里冒着一缕悠悠的热气。 还散发着一股甜甜的清香。 谢南州将碗递到了江又年手边,“趁热喝了。” 什么东西? 江又年把碗接过来一看,只见那冒着清香的碗里是一碗养生茶,白净的汤匙泡在澄澈的茶汤里盈盈闪着光。 白瓷碗里徜徉着十来颗晶莹的果子,红的是枸杞,白的是莲子,棕的是龙眼。 “这是你专门给我熬的养心茶?” 江又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谢南州。 谢南州故意逗着江又年,“不是专门给你熬的,是不小心给你熬的。” 看着谢南州往垃圾桶里倒鱼刺的侧脸,江又年嘴角一勾,心满意足地喝起茶来。 “哼,你就是嘴硬。不小心给我熬的,那我就不小心喝一下吧。” “嗯!甜的,好喝!再来一碗!” 听到江又年在身后兴冲冲的声音,谢南州回过头正好看见他把空荡荡的茶碗举起来冲着自己,还想再续碗。 谢南州伸手把碗接过来,丢进了水池里。 而后回身对上江又年质问的眼神,“过犹不及,适量服用,今天只能喝一碗。” 什么? 江又年舔了舔嘴角的甜腻,无奈道,“行,都听你的,我随你安排。” 这话算是说到谢南州心坎儿里去了。 江又年,自然是要听他谢南州安排的。 江又年喝完茶汤就十分自觉地开始起身收拾餐桌。 谢南州则自然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书。 在江又年看不到的地方,谢南州翻书的指尖上多了几条红痕。 那是他杀鱼的时候被鱼骨刮的。 今晚的这顿鱼在江又年看来是谢南州天赋异禀的完美杰作。 然而只有谢南州本人知道,今晚这顿饭他一个人兵荒马乱了多久。 那条鱼他到底还是没有征服下来,于是回到荷塘捞了不少的鱼出来。 又拎着被自己砍得惨不忍睹的鱼去找了张叔。 张叔看着被谢南州霍霍得不成样子的鱼暗道可惜。 然后又亲自帮谢南州片了鱼片,还教给了谢南州做鱼的办法。 好在谢南州学习能力强,只看张叔演示了一遍就会了。 作为报答,谢南州只带走了一条鱼的鱼片,其他的都送给了张叔。 张叔眼见一篓子十来条鱼,自己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又赶紧叫了老高他们一起来帮忙,炸鱼、腌鱼,一行人干得热火朝天。 第111章 支票? 第二天,大家接到了赵明的邀请,中午去他家里吃饭。 大家都能猜到是什么事。 赵明已经死了,现在和他外公两个人只是暂时住在黄泉中转站。 他们,早晚都要走的。 这一顿饭,就是饯行饭了。 为此,大家都各自带了临别的礼物上门。 张叔、老高、宋姨三人带着昨天忙活出来的炸鱼上门了。 孔鹊和泰哥特意去幽冥集市买了两只烤鸭,也算是加菜了。 小悠跟着孔鹊他们一道去幽冥集市买了各种好吃的零嘴,他认为好吃的零食都买了一份,送给赵明当作临别的礼物。 林纾和林墨姐弟俩专门去买了家乡的特产。 齐烽还是老样子,带了酒。 城主带着宋苒、周梅在枉死城加班,缺席了这顿饭。 江又年却犯了难,“谢南州,咱们今天吃饭带什么去?” 谢南州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纸片,看着江又年安抚道,“这个,他应该有用。” 江又年看着夹在谢南州修长指尖的那张纸片,好像隐隐泛着金光,难不成是? 脑子里闪过一种可能,江又年脱口而出。 “那是什么?支票?” 谢南州穿鞋的动作一顿,差点儿没站稳。 支票? 江又年满脑子里想的些什么东西,那祖孙俩马上去投胎了,还要天地银行的支票干什么? 谢南州无奈地拍了江又年的脑袋一下,“你就当是幸运符吧,小福星的幸运符。” 最后几个字江又年没听清,只隐约听见谢南州说什么幸运符。 不管那张纸到底有多重的分量,江又年觉得手上还是要拿点儿东西。 不然总觉得尴尬,好像主人家和客人之间寒暄是需要一个递东西的动作存在。 于是江又年又拽着谢南州飞快地下楼去幽冥集市买了果篮。 等到两人刚到赵明家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江又年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就像是有人早就在门边等着。 门飞快地就被打开了,开门的人是赵明的外公。 老人家脸上满是和蔼的笑容,身上穿着件火红的毛衣。 那屋子的欢声笑语,再加上老人家的这身打扮,竟然还有几分过年走亲戚的味道。 老人家看着出现在门外的两个高大年轻人,连连笑着点头,“来啦!进来坐,进来坐!” 江又年把手上的果篮递了过去,老人家高兴地接了过去,“来就来了,吃顿饭,还带什么东西?让你们破费了!” 说着笑着,江又年和谢南州被老人家拉着进了屋里。 只见厨房里,赵明正系着围裙在炒菜,听见声音还特意探头出来朝门口的江又年和谢南州打了声招呼。 “你们先坐会儿,还有几个菜!” 江又年招了招手,“你忙!我们自己玩儿!” 谢南州则是跟在江又年身后,朝赵明点了点头。 厨房里张叔和宋姨也在帮着做饭。 客厅里坐着吃瓜子儿的孔鹊等人,在看到江又年和谢南州来了也纷纷起身打招呼。 外公招呼着江又年和谢南州坐,又是倒水,又是拿吃的。 刚刚江又年带来的果篮也被外公打开,拿到水池边去洗干净了,切块装盘端到客厅里来给大家吃。 年轻人们纷纷起身,弯腰接下水果,“谢谢外公!” 老人家脸上带着真情实意的笑,又要去忙活,却被老高一把拉住。 “老哥,你坐会儿吧,我们都是不讲究的人,不用忙活了,你歇会儿!” 外公被老高拉着坐到了沙发中间,小悠十分懂事地给外公递了个软一点的糖。 老人家揉了揉小悠的脑袋,慈爱地笑道,“谢谢小悠!” 那糖吃着吃着,老人家忽然间就抹起泪来了。 老高见状,一把揽过外公的肩膀,“这是干什么?老哥!” 却见外公脸上露出一副怅然的笑来,感慨道。 “我这是高兴啊!我和小明啊,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两个人过活,哪怕是过年,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我高兴!” 以前赵明每天忙着在外面打工赚钱,交不到朋友,也没时间交朋友。 而外公因为生病,总是在家里待着,出去怕自己晕了无人照料,又不想打扰赵明上班。 因为生病的缘故,邻居们都避而远之,生怕沾染上病气。 所以,这么多年,他们祖孙俩,就这样扶持着过来了。 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今天这是头一回。 所以外公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就老泪纵横了。 “既然高兴,那就多笑笑嘛!” 小悠见外公还挺喜欢他的,于是见状就十分自然地钻到了老人家的身边。 为了表达自己的安慰,在口袋里左掏掏,右掏掏,把什么瓜子儿、花生、开心果、核桃等等小零食都往外公手上送。 “这些都好吃,是我最爱吃的,吃了就高兴了!” 外公看着手上堆得放不下的干果零食,一时哭笑不得。 “好好好!够了够了,乖乖你吃,外公老了,咬不动。” 是哦,想到这一点,小悠才发觉自己都递了些什么东西上去了。 老人家牙口不好,确实不方便吃。 于是又从帽子里掏了掏,放了一大把到外公的手里。 老高见状在一旁醋道,“好啊,小悠,你也没给你高爷爷吃过东西,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小悠学着谢南州的样子,淡淡看了眼老高。 那眼神里分明在说:你还需要我给?不都是自己上手抢的吗? “饭马上好了!可以收拾桌子了!” 张叔从厨房里探出来一个脑袋,看着那摆了满桌子的零食水果提醒众人道。 “好好好!收拾收拾!” 外公一听,赶紧把手上的零食什么的又一股脑塞回了小悠的口袋里。 紧接着大家就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 张叔把碗筷从厨房里递出来,老高上手去接,然后往桌上摆。 紧接着,宋姨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大菜从厨房里出来。 还一边喊着,“孩子们!桌垫桌垫!锅子太烫了,当心把桌面烫坏了!” “铺着呢!宋姨,安心放!” 齐烽朗声答应,上手帮忙把宋姨手上的锅往桌上放。 待那热气散开,酸香四溢,那一锅黄亮亮的汤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酸菜鱼! 光是看着那隐没在汤汁里的酸菜和泡辣椒,还有煮得微微裂开的豆腐,就可以让人想象到那滋味是如何的妙。 又是鱼! 江又年眼前一亮,转而想到了什么,回头冲身边的谢南州道,“别怕,我给你挑刺。” 第112章 牛马中的牛马! 饭桌上,众人看见的奇妙场景就是,江又年细心地把每一块鱼肉里面的刺都挑出来,然后再夹到谢南州的碗里去。 然后谢某人就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江又年慢慢挑刺,也不着急。 鱼夹到他碗里去了之后就慢条斯理地吃,好似吃的是什么人间至味。 孔鹊嘴里嚼着鱼肉,却味同嚼蜡。 “泰哥,我跟他吃的鱼肉是一种鱼肉吗?” 孔鹊不确定地问身边的泰哥,却见泰哥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筷子菜到小悠的碗里。 敷衍道,“不是,南哥吃的那是饱含着爱意的鱼肉,你吃的是狗粮。” 闻言,孔鹊白了泰哥一眼,顺道白了疯狂干饭的小悠一眼。 泰哥不是他雇的人吗? 整天就知道照顾小悠! 饭前大家自然是不提什么离别之事,免得徒增伤悲。 只是热热闹闹地吃饭、喝酒。 赵明外公虽然上了年纪,但没想到酒量还不错。 老高本还拦着拦着不让老人家喝,却没想到人家比他厉害多了。 他和张叔两个人还没喝赢赵明外公一个人。 这会儿赵明外公神色未变,端着酒杯笑傲全场。 反观张叔和老高,已经连连摆手,双颊酡红了。 齐烽在桌尾朝着赵明外公遥遥举杯,“酒量不错啊,老爷子。” 赵明外公谦虚笑道,“哪里!很多年没喝过了,年轻的时候喝得多。” 是了,想到赵明说过他的外公是因为癌症晚期去世的,在他生病期间肯定是不能喝酒的。 想来也是很多年没喝过酒了。 林墨悄声问了句林纾,“墓翁和玉芬奶奶呢?他们怎么没来?” 林墨可是清晰记得,墓翁他出来的时候就说是要来黄泉凑凑热闹。 今天的饭局他能不来? 林纾本来想,也许人家赵明根本就没邀请过墓翁呢? 严格算下来,赵明的死跟墓翁也有点儿关系,赵明兴许是介意的。 一张饭桌上,声音不大不小,赵明也听见了,遂解释道。 “墓翁和玉芬奶奶好像也去枉死城了,我今早从幽冥集市买菜回来在外面碰见他们了,我邀请过他们,他们说还有事就不来了。” 原来如此。 只是墓翁去枉死城干什么? 难不成他还真想留下来当个鬼差? —— 枉死城内 城主办公室 墓翁老神在在地坐在会议长桌的一边,玉芬奶奶坐在他的身边。 另一侧,坐着几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胸口有个统一的徽章,上面写着冥府代表。 而一袭红裙的城主,则笑眯眯地坐在首位上,身后站着周梅和宋苒。 城主率先开口打破现场凝滞的氛围。 “代表们,咱们先跟墓翁介绍介绍咱们冥府的条件呗。” 城主冲着几个一脸呆板的同事使眼色,恨不得自己上。 不料墓翁一个抬手,制止了对面人按照文件指示官方介绍的场面。 “不用念,我先跟你们说一下我的条件,如果你们同意,我就留下来帮你们一段时间,如果不行,我们立马回怨境。” 城主身后站着的周梅和宋苒嘴角直抽抽。 还可以这样? 要知道可以这样,她们俩当初也太傻了。 好好坐下来谈条件不好吗? 还自己主动跳进了城主设的圈套。 城主按下冥府代表就要反驳的话,神色温和地询问墓翁。 “您说来听听。” 下一秒,随着墓翁脱口而出的话,宋苒就更觉得亏了。 “首先,任务完成后我要跟玉芬一起投胎,你们需要保证我们的转世仍然是夫妻,并且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什么?! 还可以这样? 周梅心想,要是可以提前预设下辈子的人生轨迹,这个胎倒是也可以投一投。 城主亲眼看到冥府代表捏着笔杆的手紧了紧,这一来就是“首先”,后面是不是还有“第二”“第三”呢? “还有呢?” 而后墓翁思忖了一下,“第二,来世须得保证我们俩身体康健,一生无大病,无横祸,钱财嘛,中等水平就行了。” 这么多要求? 这次轮到城主沉默了。 墓翁提的这些要求不低了,此生能够满足这几个条件的人都是前世做了极大的好事才能有的福报。 紧接着,墓翁还扭头问一旁安静坐着的玉芬,“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还有补充?就这已经了不得了! 冥府代表的笔已经控制不住在开始烦躁地来回按动了。 然而坐在一起的墓翁和玉芬却丝毫不在意。 玉芬想了会儿,接着道,“我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家庭和睦。” 他们两个人今生已经经历了太多了磨难了,一切都源自于一个不幸的家庭。 来世,只想拥有一个和睦的家。 家和,自然万事兴。 老两口相视而笑。 城主和冥府代表恨不得相视而泣了。 这件事,不是冥府可以简单操作的,背后还涉及了一些非人力可插手的环节。 即便是冥府同意了,也不一定刚好能符合。 这一切,自有几分因缘在的。 墓翁看城主和几个冥府代表只是苦着一张脸不说话。 遂敲了敲桌面,“没关系,你们先回去开会讨论一下吧,我的条件肯定不简单,但是我相信你们总有办法能做到,不是吗?” 而后老两口就互相搀扶着起身离开,城主跟在后面,强撑着挤出一抹笑来送两人出去。 办公室的大门一关上,城主就再也绷不住了,苦着一张脸回到了座位上。 “我的命好苦啊!这都是什么犟种!唉!” 说着,城主的视线还在周梅的脸上幽幽地飘过。 周梅看那眼神分明是在说:看什么?你也是! 城主现在无比地恨,为什么当年她参加阴司统考的时候要表现得那么优秀? 要不是因为表现得太过全面,怎么会被分配到枉死城来呢? 虽然她掌管一些小鬼倒是游刃有余,但怨境中那些怨主,实在有太多难缠的主了! 她这么些年,要不是有谢南州在帮衬着,她早就累得灰飞烟灭了! 其实她的本意只是想考个冥府的文职而已。 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做做文档就行了。 哪儿像现在,上班是休息,休息也是上班。 打工的鬼,连人都不如。 因为已经累不死了,是真正的牛马。 是牛马中的牛马! 第113章 你怎么又来了? 大家高高兴兴地吃完了饭,帮着一起收拾碗筷。 谁都没有离开,打理干净后,一行人围坐在赵明家的小客厅里。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到了赵明的脸上,等着他说两句。 赵明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两口,就像是做了很郑重的准备。 坐在他身边的外公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一句话没说。 “非常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照顾,感谢你们在怨境当中不顾生死地守护我,拯救我,真的很感激!” 赵明的视线在江又年和谢南州脸上晃过。 闪过江又年在怨境中不顾一切地跳上坟坑把他往外面拉,闪过谢南州去墓翁那里交换回来的救命‘良药’。 视线依次看向齐烽、泰哥、孔鹊、林纾等人。 闪过他们一路上拼命地背着他飞奔回村子的场景。 他这一生短暂,吃了很多苦。 甜蜜的味道,少之又少。 但自从结识了大家,他尝到了很多甜。 尝到了被朋友关心在意的甜。 尝到了有人吵架斗嘴的甜。 尝到了生死一刻被坚定选择的甜。 来黄泉中转站的日子虽短,但这份珍贵的回忆却浸染了他苦涩的一生。 这楼里有太多了美好的回忆了,越是回忆越是让人不舍。 赵明想起了孔鹊刚搬到他隔壁的时候,那天真是吵死了。 孔鹊把他的拖鞋丢到了楼下,两个人在走廊上你追我赶,闹了好大一通。 最后还被谢南州以楼规各自罚款两万元了事。 好像除了感激,赵明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说出什么话来。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江又年虽然一开始不喜欢赵明这个人,觉得他满口脏话,态度嚣张。 但是后面相处下来,发现他好像也只有这两个缺点,为人倒还真诚。 渐渐的,大家就熟悉了,赵明也在大家的监督下少了很多坏习惯。 但经历了这一次的事件,大家得知了赵明家里的真实情况,算是对他的印象有了极大的改观。 赵明之所以会在怨境中表现得那么嚣张,就是因为他没什么安全感。 初到一个陌生环境总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人家觉得自己不是好惹的。 这样,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起初他就是用这种方式跟着第一支队伍的,确实如他所想,大家宁愿离他远一点,也不想招惹他。 后来遇上谢南州一行人赵明依旧采取之前的做法,却没想到他们都是好人,没人想要欺负任何人。 摸到了大家的真实脾性,赵明才渐渐开始真正学着融入这个集体。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赵明的外公去世了。 他外公到的那天,他在黄泉码头陪了老人一夜,老人家想要劝赵明好好活着。 但是赵明没告诉他其实自己是因为出了严重的车祸才进来的。 只是安抚着外公等他几天,等他从怨境中出来了再来商量这件事。 不过赵明自己也没想到,就刚好会死在那次的怨境中。 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中注定了,这也让他少了很多顾虑。 这样,他就可以和外公一起走了。 至少老人家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不会孤单。 “今晚就走,这顿饭本来是想感谢大家的答谢宴,没想到你们还带了那么多吃的来。” 赵明环视了一圈众人,这个时间是外公跟他商量好的。 他想早一点送外公去投胎,之前他提前出来了就去找过城主。 城主也明确告诉了他,亡灵尽早转世比较好。 在黄泉滞留的时间越长,对来世的影响越大。 所以赵明想着等大家回来之后,请他们吃一顿饭就离开。 离别总是来得那么快,这是第一次,大家送走了小队中的人。 之前寒衣节的时候,谢南州就带着教育目的把大家带出去感受过了生死之隔的遥远。 大家也都做好了准备,迎接未来的离别。 小队成员不管是生是死,都会离开。 赵明是他们中第一个以死亡的方式离开的。 对此,众人也没有别的话能说,只有衷心地祝愿祖孙俩一路平安。 大家说要去送赵明,却被他拒绝了。 “不用去码头送我们了,咱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对于赵明的愿望孔鹊本来还有话说,他想着,他们刚好都在家里,为什么不去送送他。 却被谢南州一个眼神盯了回去,“也好,咱们就在这里告别,以最好的回忆告别。” 谢南州发话,自然没有人再有异议。 赵明和外公两人站在门口,一一送别众人离开。 谢南州拉着江又年等在了最后。 江又年知道,谢南州那个幸运符还没给赵明。 那里面肯定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其他人都走之后,江又年和谢南州来到赵明面前。 赵明看着并肩而立的二人,感激地笑笑,“南哥,小江,感谢这段时间你们的照顾。” “感谢的话不用说了,这个拿着,要贴身放着,记住,渡忘川河的时候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直到上岸,你才真正安全。” 这是什么意思? 江又年原本真的以为这是谢南州说的幸运符。 可是刚刚从谢南州嘴里说出来的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严重。 闻言,赵明和外公的脸上同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接过谢南州递来的那张纸片,只见那纸片上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南哥,为什么这么说?我还有危险吗?” 赵明本来以为自己该经历的危险已经经历过了,接下来就是安心陪着外公去投胎了。 可是谢南州的一番话却让他再次紧张了起来。 “你在怨境当中差点被怨灵附身,这跟其他的死亡原因相比起来要复杂一点。忘川河里常年游荡着不得投胎的怨灵,他们很可能会盯上你,所以,你须得心志坚定,一旦被他们蛊惑,就可能被拖进忘川,永世不得离开。” 竟然? 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江又年想到,难怪谢南州会说他手上拿着的那个东西会是赵明需要的。 “你手上的符纸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决定性因素在你自己身上,记住我说的话。” 赵明的外公听了这个话,担忧起来。 老人家满眼忧虑地上前握住谢南州的手,“小伙子,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帮我家小子?” 江又年也满眼期盼地看着谢南州。 却见谢南州无奈地拍了拍老人的手,“您跟他一起上船,在旁边看着他,只有这样。” 最终,谢南州和江又年还是一同将两人送到了黄泉码头。 临上船之前,赵明心里虽然紧张,但还是勉强地朝立在一边的二人笑道,“放心吧,我都记得。” “赵明,一路平安。” 江又年不放心地朝已经上船的赵明挥挥手。 “你怎么又来了?” 那个替赵明祖孙俩摆渡的老人在看到江又年脸的那一刻忽然诧异道。 可是江又年看着眼前这张脸分明陌生得很。 他们见过吗? 第114章 夜来香舞厅 又? 是什么意思? “老冯,赶紧去送你的船客,路上小心些。” 谢南州大步从后面走上前来,把江又年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江又年看不到谢南州脸上的表情。 只能看见他绷得笔直的背。 越过谢南州的肩膀,江又年看到了那个被称作老冯的摆渡人脸上出现了一种做错事的表情。 紧接着,老冯飞快地上了船,叮嘱赵明和他外公坐好之后就撑杆出去了。 小舟瞬间驶入了黑幽幽的江面,弥漫的雾气渐渐让人看不清江上的情形。 不过转瞬,小船便消失在了眼前。 刚刚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江又年暂时还没发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谢南州,看不见了,赵明不会有事吧?” 浓重的黑雾飘荡在江面上,平静的江水却幽深、漆黑,让人不寒而栗。 谢南州神色未变,那视线一瞬不移地盯着赵明乘坐的小船离开的方向。 就这样看了许久,久到江又年以为他是没听见自己的问题,打算再问一遍时。 谢南州收回了视线,“他们没事,已经上岸了。” 上岸了? 江又年闻言转头看向雾气浓重的江面,对岸根本就看不清一点儿,谢南州是怎么看见的? “你看见了?” “看见了。” “我怎么看不见?” “你近视。” 谢南州看着江又年挑眉笑笑。 “走吧,别想了,咱们回去。” 知道赵明顺利抵达对岸,江又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两人刚经过幽冥集市,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墓翁和玉芬。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一路上说说笑笑,气氛相当融洽。 在见到江又年和谢南州后,墓翁也只是随意地打了声招呼,而后两人径直走向了集市里面。 江又年朝墓翁两人前去的地方一看。 瞬间石化,那个地方,是他觉得整个幽冥集市最离谱的地方——夜来香舞厅 之前因为好奇去看过,是他和孔鹊他们几个一起进去看的。 进去之前,谢南州就非常友好地建议他们在门口看看就好,不用到最里面去。 偏偏那天孔鹊穿得非常骚包,一到那门口就被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阿姨给拉进舞池里去了。 泰哥和江又年在那门口看得清清楚楚。 舞厅里都是些大爷大妈们,一个个精神状态十分不错。 男士穿黑色紧身深v上衣,女士穿各种彰显个性的吊带、短裤。 全都在……贴身热舞! 甚至还有些让人看不懂的舞蹈。 比如,一个大爷以蹲马步的姿势,左腿上揽着一个大妈,右腿上揽着一个大妈,后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妈。 特别是后面背着那个大妈,腿还夹在大爷的腰上?! 这是什么姿势? 左拥右抱都比不上它洋气。 除此之外,还有大妈挂在大爷胳膊上旋转起飞的,大爷以扛大炮的姿势把大妈扛在肩上360度旋转的。 舞蹈形式创新的高度已经达到了无人可及的地步。 在让人看不清的舞厅角落,隐隐约约在灯光晃过之时可见一些厮磨的身影。 看到这儿,江又年转身就想走了,但是孔鹊还被几个大妈围着。 江又年和泰哥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大妈们挥舞着胳膊、手就往孔鹊身上招呼。 一个眨眼的功夫,孔鹊的脸上就多了一个口红印。 “救我!救救我!” 孔鹊一副良家妇男,宁死不屈的模样抱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场外的江又年和泰哥求助。 可看那架势,两个人哪里敢进去。 就怕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只能对孔鹊表示爱莫能助了。 终于,就在一只手在混乱中摸进了孔鹊的衣领后,他终于受不了了。 一把挥开周围那些趁机作乱的爪子,“别摸了,我喜欢男的!” 此话一出,舞厅里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视线不在此处的人,纷纷把视线投向了被大妈包围的孔鹊。 就连江又年和泰哥都被的他的惊天言论吓得一顿。 而后舞厅里的视线,齐齐地转向了孔鹊看着的方向。 只见那里站着个清俊的年轻人,还有个高大健硕的壮汉。 视线在二人身上逡巡。 江又年总觉得,他们是在判断,自己和泰哥究竟谁是孔鹊喜欢的那个男人。 一想到这一点,两人飞快地连连摆手。 “不是我!” “也不是我!” 而后狼狈逃离了舞厅。 孔鹊见状也飞快地从包围圈里钻了出来。 出来之后,孔鹊总觉得谢南州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防备。 而且他只要想离江又年近一点儿,一米开外绝对就会出现谢南州。 尽管孔鹊多次表示自己那时说那个话只是权宜之计,他是直男,喜欢女的。 还拉着泰哥给他作证,偏偏就是没人信。 以至于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孔鹊只要在外面走着,就会有人问他,“你男朋友呢?今天没和你一起出来?” 所以,江又年刚刚在看到一直看上去挺古板的墓翁竟然也进了舞厅的时候。 顿时觉得果然还是他想多了。 他们只是人老了,但心还年轻着呢! 就说宋姨吧,只要跳起了广场舞,腰也不疼了,眼睛也不花了。 越过这一茬,江又年忽然间又想起了刚刚在黄泉码头上那个奇怪的摆渡人,老冯。 “谢南州,刚刚那个摆渡人老冯,他好像认识我。” 谢南州身形一顿,一脚踢走脚边的一颗石子,看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道。 “也不一定认识,咱们之前去过黄泉码头,也许他那次见过你呢?” 之前,寒衣节那天谢南州确实带他们去过黄泉码头,还在那里听了好一会儿老人家们聊天。 但是那天到底有没有见过老冯这个人,江又年已经记不清了。 如果只是那一次见过,为什么老冯今天第二次见到自己反应会那么大呢? 谁会对第二次见的一个没有产生过交际的人说“你怎么又来了?”这种话。 除非是跟他产生过交集的人,或者不止一次? 谢南州刚刚挡在他面前的时候,究竟跟老冯说了什么? 为什么明明老冯看起来还有话要说,偏偏在看到谢南州之后就会露出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他做错了什么? 这些事江又年想不明白。 但是谢南州摆明了就是有事瞒着他,江又年虽然心里存疑,但此时也没有表现出来。 有些事,他总会弄清楚的。 第115章 放弃阳寿 墓翁那个怨境中的功业值是肯定可以拿到的,只是目前那里的事情还未结束。 是以还不能立马给众人结算功业值。 只是没想到,在进入下一次怨境之前,大家会等来另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宋姨,她主动放弃了阳间的寿命,也就是放弃了去怨境求生的机会。 这件事情众人是从周梅的嘴里听说的。 而当事人宋姨背着宋苒和周梅悄悄跟城主打听清楚了。 黄泉中转站的游灵,如果不愿意再回到阳间。 一种,就是像齐烽这样,不停地在怨境当中去寻求刺激。 一种,就是在怨境当中自寻死路,死在怨主手下。 还有一种,那就是提前跟枉死城签订意向书,表示自愿放弃求生的机会。 而宋姨,背着宋苒悄悄去枉死城办了这件事。 现在宋苒知道了,母女俩在家里吵得不可开交。 周梅虽然被宋姨认作了干女,但自觉身为一个外人不该参与她们母女俩的事。 就默默关上门出来了。 中转站大厅里,周梅坐在一张桌子上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把宋姨的事情一说,围坐在一桌的江又年、孔鹊、泰哥、张叔、老高等人就惊呆了。 今天已经是这次休息时间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又要进入新的怨境了。 宋姨竟然放弃了。 毕竟宋苒和周梅当初宁愿进入枉死城任职也要留在黄泉中转站就是为了陪着宋姨一起进怨境。 而且凭借她们两个人的力量,带着宋姨成功拿到100个功业值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宋姨的这个决定,不说宋苒,就连众人也无法理解。 “宋姨为什么这么做?” 泰哥一个拼了命都想活下去的人不明白宋姨眼睁睁地看着宋苒为了让她活下去在怨境和枉死城中无缝连接地奔波。 最后却选择放弃生命。 这难道不是辜负了宋苒的一片苦心吗? 当然,还有周梅的苦心。 谢南州现在柜台后面处理中转站最近积压的文件,神色丝毫未变。 城主难得这次没有搭话,也斜倚着靠在柜台外面。 视线在谢南州专注的脸上扫过,城主无声叹了口气。 这枉死城的城主她觉得就应该让谢南州这种人来做。 以谢南州的能力和心理素质,别说一个中转站,就是一个枉死城他都能治理。 其实宋姨去枉死城签协议的事情二人都知道。 只是,不管是身为工作人员,还是身为相识的朋友。 该说的话都说过了,可是最后宋姨的一番话。 却是真情流露,不是一时冲动。 所以,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宋姨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抉择,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在那个世界,她已经没有要做的事了。 她在人间给自己规划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带着杜城和刘芳同归于尽。 没想到阴差阳错进了怨境,还见到了女儿。 自宋苒死后,宋姨整日以泪洗面,可以说是一夜白头。 原本不过五六十岁的身体,在宋苒惨死的噩耗打击下,竟看上去生生老了二十岁。 再次见到‘活生生’的女儿,宋姨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后来又听说了黄泉中转站的规矩,看着宋苒和周梅为了救自己这么辛苦。 宋姨内心是煎熬的,那100个功业值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生的希望。 更像是和女儿共同生活时光的倒计时。 日日这么数,不是喜,是悲。 其实在前几天从墓翁那个怨境里出来时,看到笑着站在中转站大门口的赵明祖孙俩。 宋姨心里就萌生出了这个想法,而在赵明家吃了那顿饭后就确定了这个想法。 活着和死一定是相对的吗? 有活这个概念,才会有死这个说法的成立 可谁又说得清,活着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而死了,到底是死了,还是依然活着? 所以这两者,似乎没有区别。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死了,依然还活着呢? 宋姨不想再一次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 也不想看到宋苒和周梅跟着自己去怨境里冒险。 虽然她们俩是亡灵,曾经甚至是怨主。 但是万一以后遇上比她们更厉害的怨主,也是有可能被打得灰飞烟灭的。 比起在人间如死了一般地活着,宋姨更愿意做个忘川的亡灵,虽死犹生。 在这黄泉之中,至少,她可以依旧和自己的女儿生活在一起。 可以每天看到她,可以为她做早餐,送她上班,等她下班。 就像当年孩子还在上学一样。 可以每天听到女儿叫她“妈妈!妈!老宋!” 可若是回到人间,她就要日日守着那空荡荡的屋子,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 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可盼望的事。 已经是鬼的宋苒对于宋姨来说,跟以前的宋苒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她的女儿。 她只是想再跟她的女儿多待一些岁月。 所以就毫不犹豫地做了那个决定。 今天一早宋苒想到明天又要进怨境了,今天下班之后她想带宋姨去小悠家里锻炼锻炼。 岂料宋姨一出口就是她去枉死城办的那件大事。 而且这种事因为在黄泉中转站出现的频率也是很高的。 所以申请很方便,在枉死城的自助机器上就可以办理。 宋姨飞快地就把那件事办了。 宋苒和周梅两人初次听到宋姨说这个消息时本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岂料,她拿出了自己的通行卡,人像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灰色。 宋苒才真的相信宋姨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宋苒满脑子都是带着宋姨去枉死城撤销这个申请。 却只得到四个字,“落子无悔。” 宋苒百般悔恨,恨自己害了母亲,母亲这一生都在为她牺牲。 十月怀胎生下她,此为一。 白发人送黑发人,此为二。 孤注一掷为女报仇,此为三。 加上此番,便是第四遭了。 宋苒字字泣血,身为女儿,她此生愧对母亲的生养之恩。 万万承受不起这送命之情。 可是当宋苒一次又一次地将宋姨的卡插进枉死城里的那台机器。 却见那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该账户已注销。 宋苒终于相信,宋姨的身份也从阳寿未尽的游灵变成了死去的亡灵。 她的妈妈,死了。 第116章 空中芭蕾 最后的最后,宋苒也不得不接受宋姨也已经死去的事实。 宋姨之前给自己置办了不少地下的东西,车、房产都有。 在她死后,这些资产都自动来到了天地银行的账户。 即便不能入住中转站,她也可以带着宋苒和周梅去自己的房子里住。 母女俩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宋苒一声不吭,明显还在怄气。 而宋姨已经眉飞色舞地开始计划着在幽冥集市开个铺子。 第二天一早,众人还是在一楼大厅集合准备进怨境。 而宋姨现在已经不需要进去了,所以周梅和宋苒也就没有必要跟着一起去了。 在大家进怨境之前,宋苒和周梅带着宋姨搬出了中转站。 “我等你们回来,去我家做客!” 宋姨对即将再入险境的众人打气,而后在宋苒的搀扶下离开。 那些真正死去,却没有离开黄泉的人,大家随时可以再见到。 现在,竟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伤感的。 “好了,都打起精神。” 江又年看老高和张叔脸上些许恍惚的神情,就怕他们在怨境里面也丧失了警惕心。 眼看着两个老人回了神,谢南州推了推江又年的腰,“这次你来抽签吧。” 还是老规矩,抽签随机选择怨境。 江又年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来?” 他总觉得自己是天选倒霉体质,长这么大,但凡是能抽奖的地方,他就没中过。 仅有的一次,中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三等奖。 之后他整整倒霉了一整年。 从那以后,江又年就不敢再参加任何形式的抽奖了。 他总觉得,一个人一生的运气是有限的。 像他这种本身气运有限的人,如果还花费自己的运气去抽奖,抽中了什么大奖对他来说也许不是好事。 进怨境是大事,关乎众人的生死。 可若是凭借自己这个破运气,万一抽中了周梅和宋苒那种超级难的怨境。 岂不是自寻死路? 谢南州凝着江又年脸上的迟疑,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凉凉的嗓音此刻就像是带了极致的温度,让人稳定心神。 “你是被福星选中的人,运气不会差,去吧。” 福星? 江又年眸中的诧异在触及谢南州眼底的肯定时渐渐消散。 小悠也在后面对江又年鼓劲,“是啊,小江哥哥,这次你来抽吧,我相信你!” “抽嘛!小江,以后咱们一人抽一回!” 齐烽和孔鹊等人也同意让江又年来抽。 听了齐烽的话,江又年的压力终于没有那么大了。 如果说一人抽一回,大家后面都会抽。 好像抽一次也不是不行。 “好,那这次我来抽。” 江又年走到抽签台前,看着面前那个闪着金光的按钮。 紧张地搓了搓手,江又年心里暗暗鼓着劲:一定要抽个好的,一定要幸运。 终于,在摁下按钮之后。 众人的视线跟随着屏幕上跳动的那团蓝色雾气移动。 就像一只随风飞舞的蝴蝶,那团蓝色雾气慢悠悠地在屏幕上徜徉着。 这个状态,跟上次谢南州抽签时出现的那团雾气的反应截然相反。 上次那团雾气在屏幕里横冲直撞,恨不得冲破屏幕跳出来。 这次,竟然这么温和。 “城主,有什么说法吗?” 江又年把视线投向一旁一直看着的城主身上。 她哪怕再忙,也会在林纾进怨境之前来送她。 “其实我也不知道,冥府那边的技术人员应该更清楚一些。不过看它这么柔和,应该不算什么坏事。” 城主表示,这个抽签系统一点也不好用,最近出了不少的纰漏,只是作为冥府一员。 好歹还是要给自己的单位留点儿面子。 就在众人说话的功夫,只见那飞舞的蓝色雾气渐渐落幕。 几个歪扭的大字渐渐出现在屏幕上。 【空中芭蕾】 “芭蕾?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哦!” 孔鹊觉得这次怨境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空中芭蕾,听上去多优雅! 指不定就是一个小纠纷。 江又年看着屏幕上扭曲的几个字,心里并没有因为孔鹊的话放松警惕。 能形成怨境的地方,再怎么,也不会太容易。 “走吧。” 众人进了怨境传送室,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新的地方。 “上车请扶好,请抓紧扶手,下一站,金盛小学。” 听到耳边传来的机械女声,众人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已经身在一辆公交车里面了。 车上除了傀儡司机,就只有众人了。 已经合作过好多次了,现在一上车,大家都非常熟练地抓紧时间找线索。 “哎呀!地上怎么还有一滩剩饭啊?都臭了!” 林墨忽然间从一个座位底下把脑袋伸了出来,满脸的嫌弃。 闻言,江又年和谢南州却上了心,往林墨避开的地方去了。 只见那座位底下却是散乱着一堆食物,确实已经散发出酸臭了。 旁边还散乱地丢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铁饭盒,那饭盒上的磨损痕迹不少,甚至还有不少的凹痕。 食物应该是从饭盒里撒出来的,饭盒里残留的食物跟地上的是一样的。 但是仔细看去,却让人感到疑惑,那食物中混合着很多种菜和饭。 与其说是饭,其实更像是被倒掉混合在一起的残羹冷炙。 谁会专门带这样的饭呢? “你们看!” 齐烽的声音从后门处传来,众人纷纷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齐烽从公交车后门角落放着的一个垃圾桶里抓了一把纸屑出来。 行驶中的公交车有些颠簸,众人艰难地抓着扶手去跟齐烽会合。 只见那纸篓里装着一些撕成碎片的纸屑。 江又年俯身抓了一把出来,看了几眼那碎片上的内容。 一些破碎的词语映入眼帘。 【造句】 【阅读理解】 【看拼音写词语】 【变式计算】 【应用题】 那些散碎的碎片上还有一些红墨水的痕迹,以及一些稚嫩的铅笔作答痕迹。 这是几张试卷? “我去!这是100分!” 孔鹊吃惊地举着一张小碎片放到众人眼前,只见是个红艳艳的100。 其实凭借碎片上那些仅有的字迹也能判断试卷主人的学习态度十分认真。 只是没想到考的是100分。 不过,100分的试卷,对于小孩子来说是可以贴在墙上的荣誉。 谁会把这样的试卷撕得那么稀碎呢? 第117章 车流中的女人 江又年看着那张写着“我的梦想是”的小碎纸片坐在座位上愣愣出神。 “次—!” 公交车紧急刹车,众人也不受控制地跟着往前窜去。 江又年抓紧扶手坐稳,却发现座椅下面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把小刀。 是一把粉色的小刀,看样子,有些像小学生的东西,应该是做手工用的。 江又年俯身将小刀捡了起来,只见那小刀的刀柄处已经十分陈旧了。 凹槽处甚至还有一些不易清洗的黑色污迹。 “哪里来的?” 谢南州在一旁倾身看过来,只见江又年手上拿着一把幼稚的小刀仔仔细细地看着。 “刚刚从地上捡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先收着。” “好。” 二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汽车外面传来了咒骂的声音。 “找死啊!你没长眼睛!” “滚开!”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喇叭声接连响起。 “嘀—!” “嘀—!” 众人打开车窗往外看去,只见宽大的马路中间,就在车流之中。 一个身形瘦弱的女人愣愣地站着,对于司机的咒骂和催促离开的喇叭声似乎无动于衷。 那双眼里没有一丝光彩,只是那张干枯的嘴唇在无声地蠕动着。 好像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大家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眼见着车辆又飞速走动起来。 很多次都跟女人擦肩而过。 女人还站在车流中心四处张望着找不到目标。 公交车从另一条道路过,女人的身影在众人眼中越来越远。 “金盛小学,到了,请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公交车稳稳地停靠在了一个公交站台前。 车停了,看样子,这就是大家这次的目的地了。 带着发现的这些线索,众人起身下车。 刚一下车,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铃声。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 紧接着,公交站背后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 众人转过公交站牌,正对着的正是金盛小学的校门。 此刻,小学生们蜂拥着从校门口里跑出来。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学校附近的小摊贩前围满了叽叽喳喳的小学生。 “老板!给我一根烤肠!” “我要一块钱的火鸡面!” “阿姨,我要一个煎饼,不加葱。” “叔叔!一个汉堡,一瓶奶茶!” …… 众人看着一个个饿得跟饕餮似的小学生。 左手辣条,右手烤肠,吃得满嘴红油。 甚至都空不出手来拿老板找给他的钱了。 “我当年怎么就没有零花钱呢?” 孔鹊感慨地看着那些小学生,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来5块,甚至是10块钱。 想当年自己放学回家的路上可是身无分文。 吃零食,根本就是奢望。 偶尔幸运,能够得到其他同学分享的一口。 江又年看着这一幕,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呢? 福利院供给吃穿、上学。 其他的,就不可能了。 “我也没有啊,我上小学的时候,身边的同学,至少每天都有五毛钱的零花钱。” 但是他一分钱都没有,小学校门口的摊位上,烤肠、米线、炸土豆…… 对他来说,这些香味就是最大的煎熬。 后来…… 江又年的脑子里忽然间闪过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是初中校门口早餐摊子上的老板,常年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也不会说话,但是每次江又年总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额外的关心。 比如只要一个馒头的江又年总能被老板不小心赠送一个卤蛋,或者肉包。 比如最便宜的面里总能不小心多放一个鸡蛋。 当时他想,老板肯定是知道他是福利院的孩子所以怜悯他。 心里别扭,他甚至有一段时间故意不去老板的摊位。 现在看着面前这些抢购零食的孩子,还有悄悄路过张望的孩子。 江又年想,他们心里会不会跟当年自己的想法一样呢? “我们比你们好一点,我和我姐两个人,每周一人5块钱的零花钱。” 以前林墨还觉得自己和林纾的零花钱太少了。 可是刚刚听了孔鹊和江又年的回忆,他瞬间觉得以前也挺幸福的。 放学回家的路上,买一包辣条,还要专门选那种大包的,可以吃很久的。 而什么牛板筋、臭干子那时候是舍不得选的。 牛板筋就一块,即便买了也要一条一条地撕着吃。 而臭干子也只有四块,要是一口一块,几口就没了。 吃完还得意犹未尽地嗦嗦手指。 奢侈一点的时候,还会给自己配一瓶饮料。 现在想来,没喝死算自己命大。 那些花花绿绿的勾兑饮料,全是高科技,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喝下去的。 至于小悠,就更别说什么零花钱经历了。 他甚至连单独出门都做不到,更别提让吃这些被医生视作垃圾食品的东西了。 老高:我那时候吃不上饭。 老张:我也是 这是明显的代沟,他们那时候吃饭都是问题,别说吃零食了。 再说那时候十里八乡的也许都没有一个小卖部,哪儿像现在这样。 商家恨不得追着你往嘴里喂。 这不是夸张,张叔当年在一个古镇景区里闲逛,一路上被投喂麻花、桃片、花茶、肉干、酸奶。 等人走出古镇的时候,就已经吃饱了。 而且商家都是切成了小块,一路追着推销,“不要钱!品尝一下嘛,不买也可以吃!” 这个时候,泰哥没说话。 他小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一个,爷爷奶奶带着,格外宠他。 那时候他每天放学就是手持10元巨款消费的崽。 小学门口的一整条美食街都被他吃遍了。 以至于商家都知道,这个小胖子是学生中的大款。 “想吃?” 看江又年一直盯着,谢南州扭头又见其他人也眼巴巴地盯着,特别是小悠。 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烤得焦香四溢的烤肠。 要不是嘴还闭着,谢南州合理怀疑他都能垂涎三尺了。 想吃自然是想吃的。 只是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没钱! 刚刚大家看得很清楚,交易进行的是人民币,可不是冥币。 他们虽然身上都有冥币,但是没有人民币啊。 忽然间想起什么,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了穿得非常土豪的孔鹊。 第118章 钻石换烤肠 察觉到那些灼热的视线。 孔鹊悄摸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干……干嘛?我这次出门可没带金子,看我没用。” 犹记得上次在母婴培训班那个怨境,孔鹊可是出了大血。 虽然后来抵押给老高的那条金链子他拿回来了。 但是孔鹊依旧记得当时把金链子交出去的感受。 伤心欲绝! 还有后来跟孟雪交换手机的那个金胸针,真是给得人肉疼。 这次长了教训,没带金子出门,但是一看到众人看他的眼神。 孔鹊就下意识心虚。 在众人怀疑的视线中,齐烽和林墨从背后偷袭,一人一边一把拉开了孔鹊合拢的外套。 果然,只见银光闪闪的碎钻密密麻麻地点缀在孔鹊外套的内衬上。 那一颗颗,可是真钻石,大家没少在孔鹊家里看到,特别是他家进门的那条鹅卵石小道上。 不过,钻石在黄泉没什么用,孔鹊就把那个东西当成装饰品。 恨不得连酒窝里都要镶两颗上去。 孔鹊身上没带值钱的东西,谁信啊? 只是没想到,即便是不能拿出来炫一炫,他在内衬上都要镶钻。 眼见藏着的东西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孔鹊索性不装了。 没好气地从齐烽和林墨的手里把外套扯了回来。 “好了好了,给给给!” 而后孔鹊的眼前齐刷刷地多了好几只白花花的手板心。 “要要要!你们得多亏了我这么个土豪朋友,否则……哼!” 孔鹊一边咬牙切齿地抱怨着,一边老老实实地上手去揪自己一颗一颗粘上去的碎钻。 揪下来一颗,就挨着一个一个手板心放过去。 直到面前的手板心都收回去了,孔鹊看着自己已经光秃秃的一面内衬心痛不已。 心里又开始琢磨起来下次怎么隐藏自己的财富。 拿到碎钻,小悠兴冲冲地去摊位前面换吃的。 谁知那老板忙碌中接过小悠手里的东西,只看了一眼就哂笑起来。 “小朋友,我这里不收玩具,要买东西去找妈妈拿钱来。” 紧接着,小悠被又拥上来买东西的小孩挤了出来。 小悠拿着那颗孔鹊痛心从衣服上揪下来的碎钻不可置信。 这是玩具? 这是钻石好不好! “老板!我这是钻石,不是玩具,我就换你一根烤肠!你血赚的!” 小悠又举着钻石挤上前去,谁知道那老板和围着买东西的小学生们闻言愣了一秒,而后爆发出了尖锐的嘲笑。 “哈哈哈!搞笑吧!你那是钻石,我还有黄金剑呢!” 说着,就见那举着烤肠的小胖子反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把金光闪闪的小剑。 只是那小剑的剑锋处已经被磨损得露出了里面黑色的材质。 小悠被气得一窒,紧接着其他的小学生也跟着笑起来。 “钻石换烤肠,你是傻子吧!” “哈哈哈哈!早知道这样,我也把我五毛钱买的钻石戒指拿出来换烤肠,五毛换两块,我还赚了!” “哈哈哈哈哈哈!” 小悠被众人的耻笑气得恼羞成怒,他只是想吃一根烤肠。 用一颗钻石换一根烤肠他本以为会很顺利,岂料他们竟然怀疑他用的是玩具。 这件事除了小悠,最生气的莫过于孔鹊这个钻石的主人了。 是真是假他能不知道吗? 这可是他一颗一颗从家里的鹅卵石小道上抠下来的。 天地银行的账户上写得明明白白,钻石n颗。 要不是背后有天地银行作为权威鉴定机构。 孔鹊哪里认识什么钻石。 虽然他们家发家了,但是他最爱买的还是黄金。 钻石这种东西,他觉得还是没有价值的,不过就是装饰品。 不过黄泉中转站他选中的房子刚好有钻石,他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竟然还有人怀疑它的真伪? 江又年拿着手上的那颗小碎钻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说实话,他哪里见过真钻石。 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 所以小学校门口这些小商贩就更加不清楚了。 再说,除了他们,谁会用一颗钻石去换一根烤肠呢? 就是买下他这个摊子都足够了。 “孔鹊,你别去跟他们争了,他们也不认识钻石。” 江又年拉住就要疯狂输出的孔鹊,大家说好了要低调行事的。 气鼓鼓的小悠被泰哥拉了回来,看来钻石还是没有黄金好用。 除非他们去找个首饰店,或者典当行把碎钻置换了。 否则,这些小东西恐怕就真的只能做装饰品了。 正说着话,校门口的商贩们纷纷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推车离开。 众人疑惑,这会儿生意正好,跑什么? 果然,就见那校门口几个拿着棍子的保安,气势汹汹地追着出来。 “校门口不让摆摊!赶紧走!” 商贩们推着小车慌张离开,小学生们簇拥着跟紧老板。 “叔叔!你慢点儿跑,我的烤肠还没给我呢!” “阿姨!我的煎饼!” “孩子们,前面路口拐角处,我在那儿等你们!” 烤肠老板蹬着三轮车就跑,后面跟着一群追烤肠的小学生。 保安拿着棍子在校门口耀武扬威,“真他么的烦死了,每天都来,跟臭老鼠似的,赶都赶不走!” 这话很是刺耳,张叔不满地叹了口气,“都是出来挣口饭吃,何苦说得这么难听。” “是啊,好不好吃,有没有毒我能不知道吗?” 正说着,一道稚嫩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小女孩儿无奈地坐在校门口的花台边,神情沮丧。 看到女孩儿的腿,小悠想起自己以前坐轮椅的样子,“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叹气?” “我的火鸡面,钱都给了,还没拿到东西呢!小摊儿就被赶走了!” 小女孩儿没好气地摔了摔拐杖,“要不是因为腿瘸了,我也追上去了!” 江又年的视线在女孩儿打着石膏的腿上掠过,女孩儿只是孤零零地在路边坐着,身边也没有人陪同。 正要询问是否有人送她回家,就被校门口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滚!疯女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校门口入口处站着个瘦弱的身影。 挥舞着枯瘦的胳膊,向着学校里面的方向。 而保安丝毫没留情,手里拿着刚刚用来驱赶商贩的棍子,一棍子戳在了那瘦弱身影的肩上。 巨大的冲击将那道孱弱的身躯猛地一下击倒在地。 那人转过脸来时,众人神情诧异。 这不是? 第119章 一刚一柔 之前车流中的那个女人吗?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而且刚刚那个地方距离大家现在的所在的地方隔着好几个公交站,她是怎么过来的? 女人摔倒在地,众人同时也注意到了她被掀翻在地时翘起的双脚。 干枯的皮肉包裹着骨头,就跟一具干尸似的。 她竟然没有穿鞋,就这么赤脚在街道上穿梭。 “臭女人!赶紧给我起来!滚出去!” 眼见那个胖保安又要抄起棍子来驱赶女人。 江又年厉声呵斥,“住手!” 然而那尖锐的棍棒却没有因为江又年的阻止停下。 那保安反而肆无忌惮地继续上前用棍子驱赶已经摔倒在地的女人。 那棍子落在女人嶙峋的腿骨上,敲得砰砰作响。 触及此景,众人实在气愤,不再顾什么低调不低调的。 谢南州一个飞身上前,一脚将那个保安踹飞出去。 那胖子如同一摊烂肉,被谢南州踹到了花台边,哭天喊地。 江又年和张叔飞快地上前把地上的女人扶住。 在手放到女人胳膊上的那一刻,江又年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捏住的不是一条人的胳膊。 而是一根光溜溜的骨头了。 她身上,竟然没有一点儿肉! 完全就是一张皮包裹在人体骨架上。 而且女人刚刚被保安用棍子戳过的肩胛处,已经隔着破烂的衣料渗出血来了。 “你怎么样?” 张叔不放心地看着女子肩膀上不断渗出的血液。 还有明显颤抖不止的小腿。 但是就在二人眼前的女人怎么也叫不答应。 面对二人的询问,她没有一丝反应。 身上这么重的伤,她似乎也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疼痛。 那张脸上已经让人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了,一张干枯黝黑的皮就是她的脸。 两只大大的眼睛嵌在眼窝里,却没有半分神采。 干枯的嘴唇张张合合,好像在说着什么。 江又年仔细去听,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你们是她的什么人?!多管什么闲事!” 其余的几个保安见神色冰冷站了一排的几个大汉。 一时抄着棍子也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江又年看出来了,地上的女人明显神志不清,一个弱者竟然在教书育人的地方被这么欺辱。 心中不免悲愤,这些社会的毒瘤竟然还成群结队地出现在一处! 遂把女人交给张叔,起身步步紧逼。 “什么叫闲事?天下人管天下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像你们这种毒瘤,废了你们,我们就是替天行道,给社会做贡献!” 江又年字字铿锵有力,深入人心。 竟是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去了,就连齐烽都觉得此刻的自己被这样的江又年感染到了。 都不免神色严肃起来。 谢南州看着面前一步之遥的江又年,眸中升起一抹晶亮。 如星火燎原,那眸中的感情越发激烈,渐渐蔓延到了他的脸上。 小悠奇怪地看着谢南州。 因为此刻谢南州看向江又年的眼神,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欣喜,又是一种虔诚的敬仰。 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终于等到他的天神回眸。 这种表情出现在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脸上都不奇怪。 唯独谢南州不行。 自相识以来,谢南州就处于团队领袖的地位上,就连枉死城的城主都将他奉为座上宾。 他见谁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唯独在江又年面前不是。 虽然江又年能力也很强,但是跟谢南州比起来还是有区别的。 他们俩一个攻身,一个攻心。 怎么看都是一刚,一柔。 为什么这‘刚’会对‘柔’展现出这种神情呢? 就在众人对峙之时,校门里面出来一行人。 那个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戴着银框眼镜,身穿黑色大衣。 手上还拿着公文包,看样子是学校的领导。 校门口已经围了不少附近的商户行人过来看热闹。 那为首的银框眼镜男人看了眼花台边哀嚎的保安,又看了眼张叔扶着坐在地上的女人。 最后视线落到了一脸愤慨的江又年脸上,又看了眼他身后满面寒霜的谢南州。 门口的保安见到来人,纷纷把棍子收起来,“校长,我们……” “你们别说话,先把受伤的人带到医务室去处理一下伤口。” 那镜片后面的眼睛里闪过几丝精明,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露出几分笑意来。 视线是看向江又年和谢南州的。 很明显,就刚刚那几眼,他就已经辨认出了对面这一群人的话事人。 “几位,先给伤者处理伤口要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江又年看了眼女人肩上的伤口,血液已经渗到了胸口处。 确实不能拖着了。 而且本来几人也只是看不过去这几个保安的恶行。 并不想跟学校闹出什么事来。 遂点头同意校长的提议。 于是,一行人跟着校长一起进了学校。 此时学生都已经离校了,整座校园沉浸在静寂之中。 不放心那几个保安,张叔、老高和泰哥特意跟着一起去了医务室。 其他人被校长带着去了离医务室不远的一处办公室。 校长依旧很客气,没有因为远离了校门口群众的视线就摆出另外一副模样。 反而让众人落座,还吩咐一直跟着的老师去给大家倒水。 大家一直没说话,等着校长出声询问事情缘由再打算好好痛斥一番他们用人不明,管理不当。 岂料校长出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是她的什么人?” 她? 又是这个问题! 刚刚在校门口保安出口也是这个问题。 江又年忍不住哂笑,“怎么了?校长,一定要是她的什么人才能帮她吗?” 却见校长听江又年这么说竟是松了一口气,又试探着跟江又年确认。 “你们是路见不平才帮了她一把?” 孔鹊都被问烦了,帮助他人一定要认识才能帮吗? 陌生人还不能帮助陌生人了? 问东问西的! “别问了,我们都是当代雷锋!帮助弱小需要什么理由?!” 孔鹊本以为自己的话会让堂堂校长感到生气。 却见他竟然像是真正放下心来,“哈哈哈!做雷锋好!我们的社会需要你们这样的青年!” “你们放心,涉事的保安我会处理的,受伤的那位女士我们也会负责到底。” 看校长的神情不似作假,众人心里的怒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考虑到还有事在身,且泰哥等人在医务室看过之后没什么问题,一行人便离开了学校。 一出校门,就见马路边那个拄着拐杖的女孩儿还守在那儿。 视线在一行人中扫过之后,面露焦急。 “她呢?你们没把她带出来?!” 第120章 消失的她 校门口原本围观的人都已经散了。 众人没想到那个拄着拐杖的女孩儿还等着。 不待出声询问,便听到了她焦急地质问。 她? 刚刚那个神志不清的女人? 这个女孩儿认识她? “你认识她?” 谢南州看着女孩打着石膏的小腿,若有所思。 女孩儿气得跺了跺手上的拐杖,“她怎么了?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出来呢?!” 稚嫩的脸蛋儿因为焦急都有些涨红。 这个反应出乎众人意料,好似她们之间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你说清楚,别着急。” 江又年稳住小女孩儿的情绪,让她赶紧把话说清楚。 地上坑坑洼洼,女孩儿有些站不稳,小悠见状上前扶住了她。 而后女孩儿焦急地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她常常在附近流浪,前几天高年级的学生欺负我,把我的拐杖抢走了,是她帮我抢回来的。” 众人神情微愕,原来是受过恩惠,难怪刚才女孩儿对那个女人的去向如此关心。 原本以为那个女人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但是她既然能够区分好人坏人,会帮助人,想来应该是清醒的才对啊? “她在你们学校医务室接受治疗,你不用担心。” 江又年闻言心里稍微安心了些,原本以为是学校有什么问题。 可是下一秒,江又年眼见女孩儿面露狐疑,顿觉不妙。 “医务室?可是我们学校的校医已经请假半个月了,最近同学们不舒服都是来校门口的小诊所处理的。” 什么?! 众人跟着女孩儿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果然见校门口一家文具店旁开着家诊所。 这会儿刚好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孩儿被家长领着出来。 校医如果不在医务室。 那……刚刚医务室那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是谁? 不妙的感觉在众人心底翻涌攀升。 “泰哥,你们刚刚跟着进去医务室,有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面对谢南州的询问,泰哥仔细想了想,而后道,“我们就在门口待着,那个医生说要脱了衣服上药,让我们回避。” “对啊,男女有别嘛!” 老高在一旁附和道。 张叔想了想,“后来我们进去看的时候,人是闭着眼睛的,那个校医说人睡着了要休息会儿。” 睡着了? 到底是睡着了,还是…… “走!回去看看!” 齐烽打头阵,一行人又转身往学校里面去。 这次原本在校门口等着的女孩儿也一瘸一拐地跟在众人身后。 小悠看她艰难地在后面跟着,遂转过身去要扶。 却被从天而降的一只大手扒开,“我来。” 而后,原本艰难行走的女孩,被泰哥一只手提溜起来,怕孩子不舒服,泰哥还贴心地提了提书包带子。 小悠捡起地上的拐杖跟了上去。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前往医务室,江又年推开张叔指着的那扇门一看,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谢南州大步进了医务室,视线在一尘不染的病床上掠过。 而后一只手轻轻地在病床中间贴了贴。 冰冰凉凉的,没有丝毫温度。 现在距离泰哥他们离开这里不过十来分钟。 而按照进入医务室的时间来算,那个女人应该在这里躺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怎么会一点儿温度都没有呢? 江又年掀开病床旁边的白布帘子,只见摆放药品的柜子角落有个垃圾桶。 掀开盖子一看,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儿因为处理伤口留下的医疗垃圾。 他们没有给她处理伤口? 那人为什么睡着了? 江又年的心沉到了谷底,不好的预感如潮水般不断地从心底蔓延开来。 “那个受伤的保安也不见了!” 这时,泰哥的惊呼从隔壁传来。 众人过去一看,只见隔壁病床上之前那个躺着的胖子保安也不见了。 同样,床铺整洁,齐烽也伸手在床上摸了摸,“冰的,不像有人躺过。” 忽然间想到什么,江又年和谢南州飞快地往走廊的另一边跑去。 推开那扇沉重的会议室大门,里面空空荡荡。 十分钟前还在这里跟大家说话的那个校长,倒水的老师都不见了。 心里闪过某种可能,江又年的视线看向了办公室角落里的垃圾桶。 里面什么也没有! 可是他明明记得就在十分钟之前,校长吩咐那个老师给他们倒水。 江又年觉得口渴喝了那杯水,临出门之前还把杯子丢进了垃圾桶。 为什么? 好像刚刚发生过的一切,似乎印记都被抹去了? 原本江又年在听到女孩儿说校医不在时,一路赶过来,心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甚至在想,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无意间目睹了什么机密。 被秘密带走处置了? 可是就连喝过的水杯都一同消失不见了让江又年觉得一切似乎没那么简单。 “这地方真邪乎,要不?咱们先出去?” 孔鹊被走廊里吹来的一阵阴风刺激得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催促着众人离开。 “我上学的地方有什么邪乎的?你这个叔叔真奇怪!” 拄着拐杖的女孩儿无语地白了孔鹊一眼。 心里直嘀咕:打扮得看上去那么社会,没想到还是个胆小鬼! 可是对于女孩儿刚才的不满,孔鹊只听进去了两个字。 “叔叔!?” “你骂谁呢?小丫头!我这个年纪,你得叫哥哥!” 孔鹊自觉不满,自己不过才刚大学毕业不久,哪里就是被小学生叫叔叔的年纪? “什么小丫头?!我叫邹静!叔叔!” 自称邹静的小姑娘没好气地又对着孔鹊强调那个称呼,紧接着指了指一边站着的江又年和谢南州。 “这样的,才叫哥哥。” 孔鹊看了眼一脸冷漠的谢南州,还有若有所思的江又年。 心里就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那两个人看上去是比自己年轻多了。 邹静看不懂大家脸上的难看, “人也有可能是校长带着他们去医院了呢?” “走吧!我也要去上补习班了,再晚一会儿老师要给我妈妈打电话了。” 邹静只是一个跟随怨境生存的虚拟人物,哪里会知道众人在想什么。 不过现在僵持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 至少大家要先出去根据怨境主题【空中芭蕾】去找找线索。 一行人遂走在出校门的路上。 “现在的小学生就是难,放学了还要去上一个补习班。” 孔鹊看着艰难拄着拐杖还要去上补习班的邹静,忽然间觉得之前被叫叔叔也没那么生气了。 “什么一个!我现在是因为腿瘸了暂时只上一个,我之前都是两个补习班!” 闻言邹静气鼓鼓地跺了跺拐杖。 泰哥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模样好笑道。 “那你腿瘸是影响你上什么补习班了?” 只见邹静调皮地把拐杖在手上旋了一圈。 “芭蕾啊!” 第121章 课后补习班 芭蕾? 这两个字如同一声炸雷在众人耳边响起。 不是芭蕾本身有什么问题。 只是跟怨境主题相关的词语对于众人来说就格外敏感。 现在关于怨境的线索就只有公交车上找到的试卷、饭盒、小刀。 以及怨境主题【空中芭蕾】。 众人本想找找跟芭蕾相关的地方,比如培训班、学校等等。 谁知刚下车就被小吃摊吸引了,然后又碰上了之前车流中的那个女人。 紧接着学校里发生了诡异的失踪事件。 现在刚刚碰见的邹静竟然也跟芭蕾有关。 怨境中出现的人物众人不敢放松警惕。 他们要么身负重要线索,要么就可能是怨主。 那种没有任何价值的npc少之又少。 路人甲甚至就像是自带一种模糊滤镜,能够被众人自动排除。 比如刚刚校门口的那几个保安,他们存在的意义似乎就只是为了让众人注意到那个女人。 而后进入学校。 可是刚刚发生的这一切,目的是什么呢? 江又年脑子里正在进行头脑风暴。 完全没有听见众人的对话。 一听邹静是学芭蕾的,众人暗中交换视线。 然后由小悠开始以同龄人的身份进行不那么严肃的询问。 “你在哪里学芭蕾啊?” 小悠接收到谢南州的暗号,就一直跟在邹静身边,状似好奇地问东问西。 面对同龄人,邹静也没什么防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在校门外隔着一条街,不远。” “这么近,真好,你学了很久了吧?” “还好,我从一年级开始学,今年是第五年了,可惜我腿瘸了,参加不了这次的市赛了。” 邹静本来笑嘻嘻的,可是忽然间想起什么,看着自己包着石膏的腿唉声叹气。 小悠的视线在邹静落寞的脸上闪过,有些许的动容。 “真可惜,你怎么受伤的?” 可是说起这个问题,悄摸观察的谢南州看见了邹静紧紧攥起的手,还有紧抿的嘴唇。 “你怎么了?” 邹静忽然间停下脚步,也不说话,小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却发现邹静脸上出现了一种愤懑的情绪。 “没什么,自己眼瞎摔的!” 邹静忽然间变得冷漠起来,拄着拐杖前行的动作快了不少。 小悠不明所以地看着谢南州,“小谢哥哥,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忽然间很生气。” 谢南州眸色晦暗,拍了拍小悠的脑袋,“你感觉得很对。” 之后众人一路出了校门,再没有交谈。 主要是邹静不再理会小悠的攀谈了。 这更加让人笃定,邹静腿受伤另有隐情。 一是为了继续从邹静这里调查线索,二是因为让邹静一个人走实在不忍心。 所以众人一路护送她到了作业托管补习班。 泰哥看着小姑娘逞强的背影,终是不忍,强硬地拿过她鼓鼓囊囊的书包帮忙背着。 补习班门口,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女老师焦急地在打电话。 看到街角出现一瘸一拐的身影,老师连忙挂断电话,向着邹静走来。 “你去哪儿了?电话手表没电了吗?怎么不接?你妈妈都快急死了!” 邹静没理会面前焦急的老师,拄着拐杖径直往机构里面去了。 而后老师才注意到紧跟着邹静一起来的一行人。 光是看着泰哥孔鹊一行人,老师还以为邹静是惹上什么社会上的混混了。 可是又看到了和蔼的张叔,懵懂的小悠。 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什么黑社会团体会带着老人和孩子呢? 察觉到老师打量的目光,泰哥把手上的粉色书包递了过去。 态度十分恭敬。 “老师好,这是邹静的书包,交给您了。” 泰哥看上去凶神恶煞,但是态度忽然间这么谦恭。 老师还有些受宠若惊,慌忙接过书包,心里暗道自己确实想多了。 不过这些人自己从来没见过,也不是邹静的家里人。 为了学生安全,她还是要问清楚的。 “好的,交给我就行,请问你们是……” 老师的视线友好又疑惑地从众人脸上扫过,然后看向了中间站着的谢南州。 她总觉得,这个不说话的人好像才是他们中真正能说上话的人。 察觉到老师悄摸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谢南州往前迈了一步。 “不用担心,我们去学校接弟弟,碰上邹静,她说前几天被高年级的学生欺负了,我们不放心才一路送她过来的。” 江又年闻言,嘴角抽了抽,谢南州说起谎话来,一套一套的。 小悠这个‘弟弟’闻言也立刻伪装出一副乖巧的小学生模样,小鸡啄米似的点点脑袋。 虽然老师疑惑小悠没穿校服,也没见他拿书包。 但是好像除了这个理由,她也找不出这么一行老老少少会一起出现在校门口的原因了。 不过老师的视线在谢南州、江又年、齐烽、林纾的脸上扫过。 心里暗道:这一家人长得真好看,哥哥帅气,姐姐也又酷又美的。 然而被自动忽略掉的泰哥、孔鹊、林墨等人是一概不知情的。 想完这么多,老师才忽然间从谢南州的话里提取出了一个关键信息。 “她被高年级的欺负了?!” 这件事邹静从来没有回来跟她们说过。 本来机构有接孩子放学的任务的,但是只接1-3年级的小朋友。 邹静因为是高年级的孩子,是不需要接的。 但是邹静的妈妈一直要求很高,让老师们去接她放学。 但是高年级和低年级的孩子放学时间不一样,不可能老师们带着低年级的孩子都在校门口等邹静一个人。 而且也分不出多余的人来专门接邹静。 邹静本人也多次表示不用去接她,她都是五年级的学生了。 机构和学校就隔了一条街,实在是没有接的必要。 后来邹静的妈妈才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但是只要邹静放学10分钟之内没到机构,她妈妈就会要求老师们去学校找。 这件事让老师实在头疼,班上本来就还带着在做作业的孩子。 她怎么可能丢下所有学生去找邹静一个人呢? 这不,自从邹静腿摔了,她的家长就看得更严了。 哪怕是回去手上破了一点皮也要打电话来问责的。 老师不知道邹静之前在放学的路上被高年级学生欺负过。 这件事要是被邹静家长知道了,即便不是机构的责任她也会来闹的。 众人一看老师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晓得这件事。 老师慌忙道谢,然后提着书包进去。 边走还边嘀咕着,“要是……还在,哪里有那么多事!” 第122章 鬼样子 谁还在? 江又年敏锐地捕捉到了老师刚刚进门时嘀咕的那句话。 好像是在说邹静现在很多事,以前没有这些事吗? 补习班的位置众人记下了,这会儿天色渐暗,正是学生们上补习班的时间。 刚刚在来的路上,大家经过了一家舞蹈培训机构。 邹静一言不发,那门口路过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跟她打招呼,她都没理。 看来,那里就是邹静说的舞蹈培训班了。 她的芭蕾,就是在那里学的。 离开补习班,众人直接前往舞蹈培训班。 培训班位于一家商场的二楼,占地面积很大。 “圆梦舞蹈艺术中心。” 小悠仰起脑袋,念着巨型广告牌上的几个字。 广告牌上还映着一个足尖轻点,翩翩起舞的线条小人,看上去十分优雅。 “您好!几位是接孩子吗?” 只见玻璃门里的前台看见门外站着的一群人,热情地迎了出来。 舞蹈室里传来了不小的声音,听起来是学生们在练习。 通过机构前台大厅的宣传照,江又年看到了机构教授的舞种还比较多。 除了芭蕾,还有中国舞、爵士等等。 他们不好贸然进去调查,问东问西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没准儿把他们当成变态处理了。 接孩子? 好像是个不错的借口。 想起刚刚被大家送进补习班的邹静,江又年心下一动。 “您好,我妹妹在学芭蕾,你可以带我去芭蕾教室门口看看吗?我很久没回来了,想给她一个惊喜。” 前台看着眼前微微俯身跟她说话的江又年。 白净的脸庞,微微凌乱的刘海下一双澄澈的双眼,看得人心荡漾。 谢南州看着那个前台小妹逐渐泛红的脸颊,还有一瞬不移盯在江又年脸上的视线。 面上虽云淡风轻,但心中百转千回,眸子里已然无声凝结了一层寒霜。 江又年视线在看到面前这个仰头看他的女生越来越红的脸蛋时。 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迅速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步。 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谢南州,江又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某人明显不悦的神情后会感到心虚。 “芭蕾室是吧?这……这边,跟我来吧。” 被美色迷惑的前台回过神来,尴尬地抚了抚鬓角,伸出一只手示意方向。 江又年尴尬地点了点头,而后往前走去。 谢南州紧随其后,神色冷漠地看了眼前台。 前台本来看到又来了一个帅哥,正要心花怒放,却被那突如其来的一个眼刀看得浑身发颤。 本来以为就这两个,岂料后面齐烽、孔鹊、泰哥、林墨、林纾等人都紧跟着要进去。 前台一下子拦住众人前进的步伐。 迟疑道,“你们都是一起的?” 齐烽脸不红心不跳地眨了眨眼,“我是大表哥。” 孔鹊紧随其后,“我是二表哥。” 泰哥:“我是大堂哥。” 林墨:“我是二堂哥。” 林纾:“我是堂姐。” 张叔:“我是大爷爷。” 老高:“我是二爷爷。” 小悠:“我是小表弟。” 前台:…… 前台心里暗道,这给惊喜的人也太多了。 又不是过年过节的,上个培训班,亲戚们都得来瞧瞧? 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带路。 舞蹈室比大家想象得要大,这个商场这一整层全是舞蹈室。 “大手笔啊!” 孔鹊探头看了看刚刚那个教室里从他眼前飞身在空中转了几圈的小少年。 连连赞叹,一抬眼发现是中国舞教室就更觉得了不起了。 走到一半,前台忽然间接了一个电话。 众人也停下脚步,在一边看着一旁舞蹈室里正因为压腿疼得泪流满面的小孩儿。 江又年注意到了前台脸色不太好看,又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质问。 紧接着,前台挂断电话。 “不好意思,芭蕾室就在走廊尽头那几间教室,你们自己去吧,老板在前台找我。” 啊? 老板来了? 然后前台人还不在,她肯定被骂了。 江又年想到一茬,心下不安,“你赶紧去吧,谢谢你!” “好,我先走了。” 说着,前台一路小跑原路返回。 “怎么了?她怎么走了?” 刚刚一直在旁边看小孩儿哭的几人没注意到前台的异常。 孔鹊忽然间回过神发现前台慌慌张张地跑了,以为是出了什么急事。 江又年简单解释后,孔鹊挤了挤江又年的胳膊。 “还不是因为你把人家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不然她能擅离职守?” 闻言江又年没好气地虚虚踹了孔鹊一脚,“瞎扯!” “我瞎没瞎扯,你问……” 孔鹊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江又年身边脸色难看的谢南州。 遂识趣闭嘴,赶紧转移话题。 “走吧,芭蕾室就在前面。” 众人在前面走着,江又年注意到谢南州走在后面,也跟着走到后面来。 谢南州不说话,江又年也不敢说。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什么让谢南州不高兴的事情。 但他又说不清楚。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怎么都受伤了?怎么搞的?!这怎么上镜!” 在距离芭蕾室还有一截距离的时候,众人忽然间听到了拐角视线盲区里发出的声音。 透过走廊的玻璃反射,众人看见墙角站了一排女孩儿,身上都穿着黑色的练功服。 而她们的面前站着一个挽着丸子头的老师,正神情严肃地在教训她们。 “刘丽丽,你说,你是怎么受伤的?” 那老师转身对着站在角落里的一个高挑的女孩子问道。 透过走廊的玻璃,只见被称作刘丽丽的那个女孩儿只是垂着头,一句话不说。 老师没好气地叉着腰,又把视线转向其他学生。 “谁来说?今天你们必须要说清楚!我不是跟你们讲过了吗?最近要注意安全,不要受伤!现在好了,看看你们这个鬼样子,还比不比赛了!” 本来之前听着对话众人还以为是老师关心孩子。 听到这儿,才算是明白,老师担心孩子们受伤了没有顶替上的,而且担心她们受伤了影响上镜效果。 不过,舞台表演,多大的伤能影响表演效果啊,小伤口化妆遮一遮不就完了。 什么伤能被称作鬼样子? 也太夸张了吧! 可下一秒,当一串串小学生从众人面前路过时。 大家才真正懂了老师为什么说她们一个个的都是鬼样子。 第123章 城中破楼 “行了!都先进去训练吧。” 拐角处传来老师无可奈何的声音。 而后,十来个小女孩儿耷拉着脑袋从众人眼前陆续经过。 只见每个女孩儿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浅浅的红痕。 那红痕从脖子上一直蔓延到耳后。 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绳子勒过! “你们找谁?” 视线全程粘在那一群奇怪的孩子身上的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 老师跟在孩子们后面,然后就看到了一群人看着她学生的眼神很是奇怪。 瞬间升起了警惕之心。 面对老师打量的眼神,江又年面不改色,脸上挤出一抹笑来。 “老师您好,我是邹静的哥哥,来看看她。” “邹静的哥哥?亲的?” 老师的眼中升起一抹惊疑,视线在一行人身上来去了几个回合。 江又年敏锐地捕捉到了老师在提起邹静时不悦的情绪,立马改变话术。 “表的,顺路来看看。” 果然,此话一出,就见那老师双手环抱,态度很是不屑,“邹静受伤了,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上课了,你不知道吗?” 不待江又年回答,老师不耐烦地又补充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回去给她妈妈带个话,赶紧把上学期的舞蹈费用交清,以后就不用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看来是邹静的妈妈拖欠学费惹毛了老师。 人家不愿意教了。 可是对众人来说这可是个不容错过的探寻线索的好机会。 邹静本人不愿意说的事,没准儿能从这个老师嘴里听到点儿什么。 江又年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小东西,摊在手心里,递到舞蹈老师的面前。 “老师,不好意思,我妹妹拖欠的学费我先替她补上,你别赶她走,她真的很喜欢芭蕾,从一年级一直学到现在很不容易的。” 江又年这段话加了一些小心机,特意强调了一些关于邹静的信息,以此达到让老师更加相信他就是邹静哥哥的目的。 这些信息都是之前邹静无意识透露出来了,虽然她抱怨自己有两个课后班。 但坚持了这么多年的芭蕾,还有在提起时无意识欢快旋转拐杖的动作。 无一不透露着邹静对芭蕾的喜爱。 然而江又年实在多虑了,老师在看到出现在江又年掌心的那颗钻石时。 整个人就移不开眼了。 那经过精心打磨的钻石在头顶光线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钻石内部的流光就像是一座小小的秘密花园。 谢南州一看老师痴迷又吃惊的眼神,就知道这是个识货的,认识钻石。 果然,那老师盯着钻石看了半晌,而后迟疑地看向穿得低调奢华的江又年,全身都是名牌。 还有后面穿得十分扎眼的孔鹊,也是一身名牌,只是审美不太好。 至于一直站在江又年身侧不说话的谢南州,虽然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没有任何名牌标识。 但是一看衣服的材质,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颗钻石,绝对是真的! 有了这个判断,老师脸上渐渐扬起笑来。 “这个……太贵重了,一学期的学费,用不了这么多。” 说着,视线还一直盯在那颗钻石上。 孔鹊十分上道地拿过江又年手心的碎钻,一把塞到了老师的手里。 “老师,您拿着吧,我们家邹静以后就拜托你了。” “哎呀,真不需要……” 老师跟孔鹊假意推拒着,而后东西被她牢牢地攥在了手心里。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们也太热情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众人os:这叫勉为其难?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现在既然拿了东西,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师这会儿才非常热情地介绍起自己来。 “我叫卢菲菲,是圆梦芭蕾舞室的老师。” 江又年顺势询问起了邹静的情况。 “卢老师你好,我想问一下邹静学舞蹈的一些情况,她妈妈跟我们关系不大好。” 为了解释为什么不问邹静妈妈,而是还问老师。 江又年又违心地撒了一个谎。 说实话,他真的在心里忏悔了一万遍了。 从小到大他都没撒过谎,可是自从进了怨境就不能再守着这些小节了。 保命要紧,至少没干伤天害理的事儿。 这一刻江又年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撒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言再圆回来。 果然,在听到他们关系不太好以后,卢老师了然地点了点头。 但是教室里翘首以盼的学生暂时不允许卢菲菲再耽搁更久的时间了。 遂不好意思地向江又年解释,“邹静哥哥,麻烦你们去家长等候室等我一会儿好吗?或者等到八点我下课之后再来,我这会儿……” 卢菲菲无声向众人示意了一下等在教室里的学生们。 她这会儿,得先上课。 既然如此,江又年便十分理解地笑笑,“好,你先忙,我们待会儿再来。”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众人出了机构。 只见外面的街道上,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虽然大家进怨境的时间是上午,但无奈怨境里面的时间是从下午小学生放学开始的。 所以,本来该吃午饭的众人,现在该吃的是晚饭。 机构右转是条美食街,里面热闹非凡。 烧烤、炸串、煎饼、小面…… 香气四溢,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的钻石并没有那么多识货的人。 他们需要先去把钻石卖掉,换点儿钱回来买东西吃。 而且他们来到这里明显是不管住宿的,他们得自己找地方住了。 这也是需要花钱的。 处处都需要花钱,先把钻石置换掉是目前唯一要做的事情。 到处问,找了半天,离开手机导航,一行人在大街小巷里穿来穿去,终于找到了一家典当行。 看着眼前这栋破破烂烂的大楼,跟外面繁华热闹的市区就像是两个世界。 “你确定没走错?” 林墨怀疑地看了眼号称方向感绝佳,信誓旦旦要带路的孔鹊。 这就是市区唯一一家典当行该有的排面? “市区怎么会有这么破烂的房子?城中村吗?” 泰哥看着街边随意丢弃的生活垃圾,还有下水道里散发出来的恶臭。 这卫生条件也太差了,放在城中真是浪费地方了。 “进去看看吧。” 谢南州带路,江又年紧随其后,进了灯光昏暗的大楼。 只见一楼的角落里一家店铺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那暗淡的灯光下映照着一块褪色的招牌:当 第124章 打劫? 一楼大厅里的灯不停地闪烁着,还伴随着微微的电流声响起。 昏暗的灯光从灰败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众人走近了些,终于看清了这家典当行的模样。 两扇玻璃门微微合上,江又年举起手正要敲门。 却注意到那玻璃上,还有门框沿边厚厚的一层灰。 一时顿住敲门的手,心里不禁暗暗想着:这里真的在正常经营吗? 隔着厚重灰尘的玻璃窗,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孔鹊趁林墨不注意,揪着他外套的衣角把眼前玻璃上的灰擦了一块出来。 而后又悄悄拍了拍明显变黑的衣料,放回了林墨身边。 然后眯着眼从刚刚擦出来的地方看进去,只见那当铺里密密麻麻地堆满了东西。 书、柜子、摆钟、水壶…… 目之所及,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孔鹊嘴里嘀咕着,“这到底是典当行,还是废品回收站啊?” 一边说着,孔鹊眼睛又转向了另一边。 “咦?什么东西挡住了?” 视线中忽然出现的黑色物体挡住了孔鹊的视线。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隔着玻璃骤然出现在孔鹊眼前。 “啊!!!” 孔鹊被那冰冷的一眼吓得浑身胆寒。 伴随着惊叫声一下子弹开了。 “怎么了?” 一旁孔鹊的尖叫打断了江又年正欲再次敲门的手。 “有……有一只眼睛!!!!” 孔鹊吓得嘴唇直哆嗦,就连脸都被惊吓得泛着白。 眼睛? 谢南州闻言正欲前去查看,倏而耳尖微动,回身一把将门口站着的江又年拉了回来。 紧接着,那玻璃门里传来了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而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众人方才因为孔鹊这一出,齐刷刷地回神警戒。 而后,老旧的玻璃门伴随着“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佝偻着身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浓密的灰白色眉毛下,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门口排兵布阵,一脸防备的众人脸上掠过。 “打劫吗?走错地方了。” 只见老人胡子一抖一抖的,从里面传出来几个冰冷的字。 随后玻璃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打……打劫? 这时门外众人才尴尬地收回防御的姿势。 孔鹊尴尬地挠了挠头,而后替自己找补。 “呵呵……误会,吓我一跳,这老头指定是熬夜了,满眼的红血丝……” 本来是抱着拿钻石换钱的目的来的,但是现在,这栋奇怪的大楼却让众人心生好奇。 它,在这个怨境当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叩叩叩!” 这次江又年没带犹豫,在谢南州的点头示意中,抬手叩响了门。 玻璃门似乎已经不太稳固了,江又年敲的这几下,都能感觉到门被敲得一晃一晃的。 急促的脚步声在里面响起。 门被刷的一下打开,江又年正欲出声。 就见那老人没好气地打开门,“干什么?抢劫还是典当?” 江又年被老人骤然凑近的脸逼得往后一缩,嗫嚅道,“典当。” 一听是典当的,老爷子瞬间让开路,“进来吧。” 众人跟着进了当铺,这才将当铺里的全貌看清楚。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方木质柜台,那柜台后面的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当”字。 柜台左边的玻璃展柜里摆放着各种物件。 老手表、钥匙、银手镯、棒…… 棒棒糖?! 江又年以为自己看错了,擦了擦展柜的玻璃,又凑近了些看,果然见那展柜里还摆放着一根棒棒糖。 棒棒糖也可以典当? 5毛钱的棒棒糖能典当多少钱? 众人也纷纷在江又年的示意下注意到了展柜里的棒棒糖。 面露狐疑,这真是一家正经的典当行吗? 谢南州的视线又看向了当铺的另一边,抵到天花板的柜子被分成了上百个小格子。 里面或是放着书,或是放着什么破旧的玩具,还有化妆品、碗、帕子…… 奇怪的是,还放着不少空荡荡的玻璃瓶,都是密封的状态。 墙柜的右侧还放着一方矮柜,那柜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电视机,下面还放着一些年代久远的收音机。 柜台后面坐着的老人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众人慢慢观赏。 “老伯,您开的真是当铺?” 孔鹊撑着胳膊在柜台上跟老人搭话。 之前别人指路还说的是唯一一家典当行。 他以为肯定是那种看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独占300平的高级会所。 结果,就这? 他现在甚至都不愿意再将典当行这三个字说出口了。 这哪里能配上那三个字,说这是当铺都觉得是抬举了。 充其量称呼它是个废品回收站还差不多。 可是老人在听了孔鹊的质疑后,非但不生气,反而举起一本书回身将身后的那个“当”字敲了敲。 “小伙子,不要狗眼看人低,这个‘当’字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孔鹊自然是不懂老人的意思,只是当他抬眼再次看向老人身后那个字。 却发觉它比之前看上去更加耀眼了些。 “当铺、典当行负责人必须要有相关从业经验才可胜任。” 泰哥在一旁补充道,他老婆怀孕之前是典当行的评估鉴定师,这些事他稍微了解一点。 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这么古老的当铺。 至于他们有没有证,还真不好说。 毕竟哪家典当行会收一根棒棒糖呢? “你们要典当什么?” 见众人看得差不多了,老人敲了敲桌面,示意众人回神。 孔鹊老老实实地又从衣服内衬上揪了几颗钻石下来。 放到了老人面前的桌面上,“我们要典当这个。” 老人抬了抬老花眼镜,眯着眼看了看桌面上那几颗银光闪闪的东西。 而后拿在手上仔细瞧了瞧,终于抬头看向了孔鹊。 “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 没有任何犹豫,孔鹊选择了死当。 毕竟钻石换了钱是会被众人用掉的,也没钱再拿来把钻石换回去了。 换回去也没什么用,不过是个装饰品。 现在当了它,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行,等我给你开当票,钱在门口那个袋子里,你自己去拿吧。” 啊? 自己拿? 众人只见老人从柜台的抽屉里拿了张泛黄的纸出来。 薄薄的一片,就像是古代的银票一样。 紧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中,老人不慌不忙地从一旁的毛笔架上取下一支小楷。 也不蘸墨,伸出舌头来,拿毛笔笔尖在舌头上捋了捋。 舌头上留下一道晕开的黑印。 紧接着老人提笔稳健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工工整整。 众人原本看到老人用口水捋毛笔的嫌弃神情瞬间就散了。 强者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第125章 麻袋金库 “还愣着干什么?去拿钱啊!” 老人的笔尖停在了纸上笼罩的一层阴影中。 转眼看向上方支撑着柜台围了一圈的众人。 视线最后直直地落到了大块头泰哥身上。 “大块头,让开,挡着光了,本来就老花眼,你一挡我就看不见了。” 经此提醒,泰哥惊觉自己将头顶微弱的灯光挡得一干二净,瞬间闪开。 泰哥让开后老人依旧没有动笔,视线又看向立在一旁的孔鹊。 “你还不去拿钱,愣在这里做什么?” 拿钱? 哦! 孔鹊这才反应过来,老人让他去门口拿钱的,刚刚竟然因为老人这一通操作把这件事搞忘了。 这才慌慌张张地往门口跑,去找那个放钱的袋子。 可是转来转去地找了几圈,根本就没什么袋子。 “喂!老头,哪里有袋子?没看见啊!” 孔鹊从玻璃展柜的角落抬起头来,看向正戴着老花眼镜瘪嘴书写的老人。 闻言,老人停下手上的动作。 一双眼隔着错落摆放的旧物看向孔鹊,目露不悦。 自觉失言的孔鹊恼怒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死嘴,让你胡说!” 而后又谦恭地道歉,“对不起,老人家,是我没素质,我错了。” 围观的众人看着孔鹊刚刚这一出,暗自发笑。 口无遮拦是孔鹊的缺点没错,但是同时他也有一个弥补此处的优点。 那就是认错认得快,态度还好。 果然,经过孔鹊的诚恳道歉,老人明显神色缓和了不少。 而后语气淡淡地觑了眼门口的孔鹊,“垃圾桶旁边那个尼龙口袋。” “啊?” 孔鹊以为自己听错了,众人也齐刷刷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垃圾桶? 尼龙口袋? 钱? 这三者怎么牵扯到一起好像都说不清楚。 毕竟谁家好人会把钱放到尼龙口袋里? 并且,谁又会把装着钱的尼龙口袋放到垃圾桶旁边呢? 孔鹊质疑的眼神从老人脸上转到了玻璃展柜角落里的垃圾桶旁边。 果然看见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尼龙口袋。 前面依稀可见xx饲料的字眼。 一看就知道以前是用来装饲料的袋子。 这里面真有钱? 孔鹊甚至都要怀疑老人是不是记忆错乱了。 带着质疑的心态拨开了尼龙口袋的袋子。 而后孔鹊傻眼了。 只见那袋子里凌乱地码着一叠一叠的rmb。 红艳艳的色彩带着极大的冲击刺激着孔鹊的心脏。 还……还真有! 孔鹊僵在那儿一动不动,林墨着急地询问,“干嘛呢?有吗?” 江又年和谢南州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已然知晓答案,而后将视线又落到了继续在当票上书写的老人身上。 老人穿着简单朴素,却手握巨款,守着这么间奇奇怪怪的当铺。 实在让人搞不懂。 江又年的视线落到了已经写了大半的当票上,只见当票金额还空着。 “拿……拿多少啊?” 孔鹊迟疑地看向端坐在柜台后面的老人。 这么多钱,拿多少啊? 每一叠应该都是一个w,刚刚那几颗钻石到底值多少钱?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 岂料听到孔鹊的询问,老人手上书写的动作未停,头都没抬起来一下。 语气淡淡,漫不经心,“你看着拿吧,需要多少就拿多少。” 啊? 孔鹊以为自己听错了,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拿多少拿多少? 老人好像并不在意那一麻袋的金钱,真的就如同它出现的位置一般。 跟垃圾一样。 孔鹊看了一圈同行的人数,约摸估计了一下大家在怨境中大致的消费。 然后大着胆子拿了好几叠票子,回到柜台边。 众人看着孔鹊手上那一小摞百元大钞瞪大了眼睛。 几颗碎钻值这么多钱? 一道道质疑的眼神落到孔鹊身上,让他感到如芒在背。 孔鹊自觉羞愧,刚刚让他自己拿,他确实生了私心,没忍住多拿了几叠。 但是在看到众人的眼神后,瞬间就后悔了。 老人在当票上落下最后一个字,然后抬眼看向孔鹊。 只见他脸红红的,看上去有些局促。 转而视线又落到了他双手捧着的钱摞上,神色一诧。 他竟然…… 孔鹊察觉到老人眼里的诧异,慌张把钱往柜台上一放,又掀开外套。 在内衬上狠狠揪了几把,原先布满内衬的钻石,这会儿已经少了大半。 而后孔鹊一点儿没犹豫,一把将手里的碎钻往老人眼前一放。 慌忙解释,“我……我没有很贪财,我就是想跟你多换一点儿,我们人多,开销大。” 一听此话,众人眸中闪过诧异,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老人的视线从面前的一把碎钻上掠过,毫无波澜。 其实,一颗钻石,还是一把钻石,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他诧异的原因是,孔鹊是他见过的拿钱拿得最少的人。 曾经这里出现过很多人,典当的东西本身价值甚至不及孔鹊一颗钻石的千万分之一。 但是那些人甚至直接提走了一整个麻袋的钱。 没想到,孔鹊只是拿了一小摞。 当然,也有其他不换钱的人。 他们,换了比钱更珍贵的东西。 老人短暂的失神让孔鹊以为是钻石的价值不够。 正要询问老人钻石到底能换多少钱回来,就见老人轻描淡写地提笔在当票上写下了成交金额。 正是孔鹊手上拿的这个数目。 “这是当票,自己收好,死当后悔也没用。” 这就完了? 孔鹊接过当票,发现虽然金额跟自己手上的一致,但成交的钻石数量却没有更改。 依旧是三颗。 而自己后来揪下来的这一把钻石,老人碰都没碰一下。 孔鹊以为是老人不乐意这么换才一声不吭摆脸色。 下一秒,老人撑着柜台桌面起身。 “行了,如果没事了,换完就赶紧走吧。” 正说着话,门口响起了节奏凌乱的敲门声。 泰哥正要热心替老人去把门打开,只见老人唰的一下抬手,挡住了泰哥的去路。 “你们的事情办完了,从后门出去吧。” 泰哥敏锐地感知到了刚才老人迅速挡在身前的胳膊带起的劲风。 那是速度很快才能达到的地步,老人看上去云淡风轻的模样,很是高深。 “哦……好。” 泰哥缓缓退开,没有注意到从额前飘落的几根发丝。 第126章 你可以听到我的心声? 木质柜台的右侧方有一道深灰色的帘子。 老人掀开帘子,催促众人离开。 此行的目的就是换钱,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众人也是时候离开了。 但是老人的表现实在奇怪。 即便是有新客人到,为什么要催促众人先行离开呢? 进帘子前,江又年回头看了眼玻璃门外那个模糊的身影。 厚重的灰尘下看得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一个细长的人影,动作有些迟缓,一刻不停地敲着门。 在老人催促的眼神中,江又年收回了视线,转身跟上谢南州的步伐。 帘子后面有一道小门,推开那扇门,竟然就是繁华的街道。 街道上打扮得时髦的男男女女一路说说笑笑。 不远处的喷泉广场上还有小朋友在嬉笑。 众人回头看刚刚出来的那道门,竟然已经隐没在建筑的墙面里了。 任凭怎么寻找都没有,哪怕是一道痕迹都不曾留下。 “那家当铺有古怪。” 江又年看着空荡荡的墙面眉心微蹙。 “不只是当铺,那栋楼,还有那个老头,都不简单。” 谢南州手上摸索着一根发丝,若有所思道。 刚刚其他人没注意,但是他看见了。 老人动作十分迅速,挥手挡住泰哥的瞬间,掀起的风刃截断了泰哥的几根头发。 这个速度和能力,老人的功夫不低。 但是,他为什么那么害怕泰哥去开门呢? 是门外的人他们不能见? “咕—” 一道悠扬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考。 闻声,众人视线齐刷刷地斜睨向声音的来源。 小悠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尴尬地嘟了嘟嘴。 “我饿了……” 果然,孩子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心最大的。 众人心里都在琢磨着当铺和破楼的事,谁还记得饿这件事,除了小悠。 不过现在也确实该吃饭了,还得找个住的地方。 “先吃饭吧,然后去找舞蹈室的卢老师。” 江又年视线看向手握巨款的孔鹊,暗示他安排生活。 除了江又年,其他人也齐刷刷地看向孔鹊手里的那一小摞。 孔鹊把手上的钱摊开又数了数,然后豪气发话,“一人一叠,拿走吧,我专门数了这么多。” 孔鹊话音刚落,齐烽瞅着,挑了挑眉,“一叠有多少钱?” “应该是一个w。” 回想起自家老爹藏在床底下的那些钱,孔鹊大致能够估计到。 虽然他们家富了,但他老爹总是担心哪天银行倒闭了,或者是发生其他的不安定事件。 所以悄悄在床底下打了一口保险柜,还是他跟着一起去银行取的钱。 一叠一叠的装了半麻袋回去了。 “那……我就不客气啦!谢谢孔鹊哥哥!” 小悠稚嫩惊喜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孔鹊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然后看着小悠笑嘻嘻地捧着一叠钱。 竟然还破天荒地叫他“孔鹊哥哥”? 在小悠含情脉脉的眼神中,孔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好好好,走开,真肉麻!” 小悠笑嘻嘻地跑开了,视线盯在街边灯火通明的美食街上。 黄泉虽然补贴了不少的钱,但是幽冥集市的商品种类实在是太匮乏了。 好多好吃的都没有。 好不容易到了怨境又没有钱。 但是现在,小悠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如今可是万元户了! 这个一万元可以让他尽情吃喝! 有了小悠开头,后面的众人心安理得地从孔鹊那里领了自己的一万元。 之后在小悠的再三恳求下,众人还是去了小吃街。 没有集体就餐,而是各自去选择自己想吃的东西,约定时间碰面。 泰哥现在已经完全化身小悠的‘爹’了,全程跟随,手上大包小包地拿着小悠点的餐。 孔鹊全程黑脸跟在两人后面,就是想说点儿难听的话,也赶不上二人离开的速度。 齐烽带着张叔和老高去大排档吃烧烤喝啤酒去了。 林纾林墨姐弟俩简单去吃了两碗馄饨。 江又年和谢南州还并肩在美食街逛着。 太久没见过人间的世界,江又年看什么都稀奇。 谢南州全程只是安静地跟在江又年身边,嘴角噙着一抹笑。 看江又年一会儿东闻闻,一会儿西嗅嗅。 像只挑食的小猫。 “你想吃什么?” 江又年忽然扭头看向身边一直不说话的谢南州。 视线直直地撞进了对面人的眼底。 霓虹闪烁间,人间灯火中,那眼里藏着万千的柔情。 江又年鸦睫轻颤,慌乱地躲开了谢南州灼热的视线。 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忽而看向一家生意冷清的档口。 门口站着一对年迈的夫妻,对上江又年的视线,疲惫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 “小伙子!吃饭了吗?” 虽知是饭店常常招揽客人的话术,但是突如其来的一声问候,确实让人暖心。 江又年抬头往档口的招牌上一看,“家人饺子” 家人? “就在这儿吃吧。” 察觉到江又年忽而愣住的视线,谢南州瞟了眼招牌,已经率先进了店里。 老两口看见谢南州进了店,瞬间更是欢喜。 在窗口后面笑咪咪地问率先进门的谢南州。 “小伙子,你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谢南州闻言视线在密密麻麻的菜单上搜索起来。 而后定在一处,“鲜虾水饺吧。” “好嘞!” “小伙子!你呢?” 老人又探了探身子,看向紧跟着进来的江又年。 “我……韭菜猪肉馅儿的吧。” “好!稍等!” 说着,老人回身已经开始下饺子了。 江又年记忆中自己吃饺子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 主要是以前在外面舍不得吃饺子,一顿饺子至少得要18块。 速冻饺子虽然便宜,但是味道不好。 没想到,在怨境中,他竟然还能再吃一顿饺子。 想来倒也心酸。 这一切,都是因为钱的缘故。 如果在人间他有这么多钱,那他的这些小奢望似乎就都不存在了。 钱,真的可以买到快乐吗? “可以,但不绝对。” 谢南州清朗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江又年身影一顿,然后缓缓抬起脑袋,眸中愕然。 档口热水的水汽飘了出来,靠近厨房的二人周围漂浮着一层白汽。 谢南州的表情在水汽中若隐若现,江又年敛了敛心神,忽而神情郑重了许多。 “谢南州,你是不是可以听到我的心声?” 第127章 你的心在我身上 江又年眸中隐着一丝试探,虽有怀疑,但也不能确定。 毕竟能够听到他人心声这种事他只在小说里见过。 尽管来到黄泉中转站已经很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但是能够听到他人心声这种事他还是觉得不太能够想象。 谢南州黑眸中掠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今天江又年竟然跟他打直球了。 他一直以为江又年会跟他装傻充愣到底。 没想到这会儿竟然直接问出来了。 江又年看着谢南州神色微愕,忽然间就害怕真正的答案是自己没办法承受的。 遂又笑着打哈哈。 “嗐!紧张了吧,跟你开个玩笑。” 看着江又年拙劣的演技,谢南州唇角一弯,眸光坚定。 “你的心在我身上,我自然是懂你的。” 此话一出,如同一声惊雷在江又年脑中炸开。 满脑子都是谢南州的话,如同满屏的弹幕一般飘浮着。 他……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自己的心在他身上,难道他以为自己…… 心中的猜测刚刚冒头,江又年的脸和脖子瞬间红得恨不得是用开水刚烫过的模样。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对谢南州的情感有一些微妙的变化,但是这么直白地被谢南州捅出来,江又年还是觉得羞臊。 恼羞成怒地瞪了眼似笑非笑的谢南州,“说……说什么呢!整天胡言乱语!我的心在你身上?我看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差不多!” 谢南州被江又年结结巴巴,故作镇定的模样逗得直发笑。 他越是笑,江又年就越是气。 窗口里正在捞饺子的老两口看见了二人的模样。 一个气得脸通红,一个嘴角怎么也藏不住笑。 “诶?老伴儿你看,要不是因为都是小伙子,我还以为是一对儿小情侣斗嘴呢!哈哈哈哈!” “还别说,真像当年你气我的场面。” “我哪儿气过你,瞎说!” “好了,别贫了,给俩孩子端出去吧。” “行,我待会儿回来跟你掰扯。” 斗嘴到一半,老伯在自家老伴儿的威严之下老实闭嘴。 然后把两碗饺子端上托盘,向外面走去。 “饺子来咯!” 江又年注意到端着两碗热气腾腾出来的老伯,赶紧端正坐好,把桌上的地方让出来。 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被送到了两人的面前,还特意附上了两碟蘸料。 江又年端过饺子,又自然地帮谢南州那份端好放到了他的面前。 转头冲老伯笑笑,“多谢老伯!” “不客气,你们慢用。” 老伯看着脸上尚且还有几丝红晕未退的江又年,慈祥地笑了笑。 心里暗暗想着:这小伙子长得真好,白净端正,自己要是有孙女,今天绝对不能放过他。 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的江又年,哪里知道老伯刚刚心里盘算着什么。 只是谢南州冰凉的视线不悦地从老人打量的眼神中闪过。 “手工饺子就是不一样!” 江又年满足地把一个蘸满红油辣椒的饺子放进嘴里,连连赞叹。 谢南州才吃几个饺子,江又年的盘子里已经空了一大半了。 “够吗?要不要再加一盘?” 江又年嘴里包着饺子,朝着谢南州连连摆手。 表示不用再点一份了,他估摸着卢菲菲快要下课了,赶紧对付一下就去舞蹈班才好。 饺子后面再来吃也行。 谢南州点点头,然后也加快了吃饺子的速度。 不过,他倒不是很爱吃饺子,从前,很久以前,他最多也只能吃6-8个饺子。 因为饺子里的肉太多了,吃起来很腻。 这一盘饺子约摸有20个,他是绝对吃不完的。 所以吃了几个后就放下了筷子,嘴里那股翻涌的油腻味还让他有些不适。 谢南州放下了筷子,微蹙的眉心泄露了他的情绪。 江又年的视线又在谢南州那盘还剩下大半的饺子上掠过。 “不吃了?” 谢南州喝了口桌上放着的荞麦茶,终于把心口的那股油腻感压了下去。 “不吃了,太腻了。” 江又年闻言状似责备地嗔了声,“浪费。” 而后动作十分自然地拉过谢南州面前的盘子,开启了新一轮的暴风席卷模式。 谢南州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茶,看着江又年吃他就觉得自己饱了。 饭后,休整了几分钟,两人结账离开。 钱是谢南州给的,留下一张红票子,也没要找零,就带着江又年走了。 江又年知道谢南州是怜悯老两口生意不好,心里暗道: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 虽然谢南州看上去总是那么冷漠,除了演戏时表现出来的灵动,其他时候对待其他人似乎就只有一张冷脸。 只是在他面前不这样。 但实际上谢南州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说得少,做得多。 一出店门,谢南州就把手上那叠9999的红票子交到了江又年的手上。 江又年一愣,“干什么?” 谢南州眸中眼波流转,“我的钱,都给你保管。” “我?” “是啊,家里的房产不都是你在管吗?” 谢南州见江又年迟疑,又提起中转站的家里那些房产。 被叠在了大册子里,确实都交给了江又年保管。 因为之前江又年好奇其他几套房子长什么样,还在休息的时候特意拿出来看过。 既然谢南州都这么说了,那就收着吧。 江又年把两叠钱都放进了上衣内口袋里,又拉好拉链,放心地拍了拍。 “妥了,走吧。” 谢南州看见江又年的小动作,眼尾的笑意浸染,整个人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谢南州,你明明乐于助人,为什么总是故作冷漠,难道你不想和大家做朋友吗?” 散步消食前往舞蹈班的路上,江又年看着霓虹灯光中的谢南州。 总觉得他此刻看上去极为放松,遂也提起了一些平时不曾讨论过的问题。 岂料谢南州听见后,诧异转头看向江又年,似笑非笑,“我乐于助人?我助谁了?” 江又年一怔,抛开其他不讲,但就凭谢南州在墓翁那里愿意跟他做交易换回救赵明的‘药’,还有赵明临行前送给他的符。 也可见谢南州的热心。 可是听完江又年的分析后,谢南州没好气地笑了起来。 而后目光灼灼地盯着一脸天真的江又年。 “你有没有想过,跟我非亲非故的人,我凭什么帮他?” 江又年回想起齐烽对谢南州的评价,他以前连面都懒得露,好像确实没什么理由帮助赵明。 “那是为什么?” 谢南州看着迷蒙的江又年,眸色微深,“我倒是不在意,但我在意的人在意。” 第128章 钢筋混凝土的裂缝还不够大 他在意的人? “谁啊?” 江又年想不明白,能让谢南州纡尊降贵将就的人还有谁。 闻言,谢南州身形一顿,似是受了沉重的打击。 半晌,无奈叹气。 视线在江又年的心口闪过。 “我看这钢筋混凝土的裂缝还不够大。” 话毕便率先往前去了,江又年一头雾水,赶紧跟上。 “什么钢筋混凝土?” 两人到时,其他人已经等在机构门口了。 泰哥一脸慈爱,手上大包小包地拿着各种零嘴,小悠靠在泰哥身边。 一会儿从泰哥手里换一包东西出来吃。 孔鹊全程黑脸。 “都到了,进去吧。” 看着陆续从机构里出来的学生,江又年估摸着时间刚好,这会儿正好下课了。 等出来的学生少了,大家才又往里面走。 走到芭蕾舞室门口时,卢菲菲正在里面收拾东西。 察觉到出现在门口的人,卢菲菲脸上瞬间升起欣喜。 “你们来啦?进来吧!就是要麻烦你们穿一下鞋套。” 外面站着说话不太好,去家长等候室或者老师办公室说话也不方便,这会儿学生都走了,在这里说话倒还更好。 众人看了眼卢菲菲脚上的舞鞋,又看了眼干净得反光的地板。 穿鞋进去确实不太好,遂都配合地套上了卢菲菲递过来的鞋套。 进去之后,大家都席地而坐围在一处。 卢菲菲见众人都不说话,知道这是等着自己,遂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想知道邹静一些什么情况?” 这话是对着先前以邹静表哥身份自居的江又年说的。 回想起邹静被问及受伤原因时的愤懑,江又年下意识道。 “邹静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她回去不肯告诉我们。” 而后,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卢菲菲的脸上。 却见她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因为这个问题忽然出现了一抹怔愣。 卢菲菲的反应更加让众人确定她是知道邹静受伤背后内幕的。 可是卢菲菲转而却讪笑道。 “呵呵……不是摔的吗?这些都跟邹静妈妈说清楚了的,她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说着,卢菲菲沮丧地赔笑着跟众人表示抱歉。 “什么叫没办法,你可是收了我们的钱的,拿钱办事,不过是问你几句话,怎么就办不成了?” 这种话不需要其他人说,孔鹊就已经忍不住了。 拿钻石的时候,这个卢菲菲可不是这副嘴脸。 现在真要问她一点儿事儿就推三阻四的。 难不成这钻石先前是拿去喂狗了? 众人没打算出头,骂人这事儿,孔鹊一个人都可以抵一个生产队了,不怕他会输。 虽然话糙,但是理不糙。 这个卢菲菲,收了钱不办事,确实可恶。 竟然打起了哈哈,到底是不是意外摔倒,之前根据邹静的表现众人就看出来了。 卢菲菲被孔鹊的话骂得脸通红。 她本以为江又年会像其他家长一样问一些学生平时的表现情况。 但是没想到他一出口就是邹静受伤的事情。 这件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但约摸能够猜到一点点。 只是这背后涉及到了一些她也不敢抗衡的势力,是断然不敢随便出来说的。 而且邹静自己也承认是摔倒的,只是她妈妈不信。 眼见卢菲菲僵在那儿不言语,齐烽暗中朝孔鹊眨了眨眼。 接收到信号的孔鹊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来唱白脸,齐烽唱红脸。 齐烽见孔鹊接收到了信号,遂跟林墨换了位置,紧挨着卢菲菲坐下。 江又年看着齐烽挨着卢菲菲的胳膊,嘴角一抽。 感情这个老家伙还要使使美男计,要不是吃了冻龄的福利,按照他原本的岁数,恐怕就要跟张叔和老高称兄道弟了。 齐烽桃花眼一扬,忽视掉了众人打趣的视线。 转而朝向卢菲菲,又从小悠那儿抢了他刚买的暖手宝,还特意在衣服上擦了擦。 因为上面有小悠手上吃过零嘴的味道。 又从口袋里掏出常用的香水喷了喷,确定暖手宝上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后,将东西递给了卢菲菲。 语气柔和蛊惑,“菲菲老师,这是我刚刚在外面买的,现在天气冷了,想来你需要。” 卢菲菲本来正尴尬,这会儿齐烽这么个大美男凑上来给她解围、送温暖,瞬间感动得不行。 接过齐烽大手递来的暖手宝,对方修长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划过卢菲菲的手心。 卢菲菲脸上原本尴尬的红瞬间柔和成了一抹羞涩。 众人在卢菲菲看不到的地方纷纷露出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 他们自然知道齐烽平时是个什么嘴脸,这会子装出这么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好生恶心! 但好在卢菲菲吃了这一套,经过齐烽的各种嘘寒问暖,温言细语,再加上胡说八道。 卢菲菲现在已经对他这个人信了大半了,心下放松警惕,决定把内心的猜测说出来。 “不好意思,各位,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什么,主要是我也不确定,有些话要是说出来可能会招来祸事,既然现在和烽哥这么熟了,那咱们就悄悄聊两句。” 烽哥? 就这么十来分钟,齐烽竟然就已经把人拿下了?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一脸志在必得的齐烽。 没想到他还真能把事办成。 卢菲菲往前坐了坐,示意众人靠拢一些。 声音也跟着压低了。 “之前我们舞蹈室还有个孩子,她是金盛小学校董的女儿,平时行事有些霸道,没少欺负同学……” 说到这儿,众人心里就大致明白了。 所以,刚刚卢菲菲说的她心里的猜测是邹静可能是被校董的女儿欺负才导致的受伤。 可是为什么邹静根本就没有指认校董女儿,而是自称意外呢? 是因为被校董的势力压迫了不敢言语? 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又是金盛小学,那个奇怪的女人消失的学校。 “校董的女儿为什么不在这里学了?” 江又年注意到卢菲菲刚才话里的意思,‘之前’? 意思是现在那个孩子不在这里了,可又是为什么离开呢? “这个我不清楚,就在邹静受伤的第二天,那个孩子也说不来了。” 卢菲菲这次是真不清楚了,之所以校董家的孩子不在这里了还是不敢讨论这件事。 是因为机构校董也投资了一部分,说到底,校董还是机构的老板。 自己一个小小的老师哪里敢得罪他? 这次众人料定卢菲菲应该是说了实话,也不再为难她。 出了机构,路上行人已经少了,寒风飒飒,吹得人脸蛋生疼。 “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张叔提议,而后众人开始在街上找起旅馆和住宿来。 可是一路找来,转了几条街,根本就没有宾馆的招牌。 找人一问,说是这里只有一家旅馆,还给众人指了路。 只有一家? 这话多熟悉,就在不久前,这里的人也说这里只有一家典当行。 而且,刚刚那个人指的那条路,听起来,好熟悉…… 第129章 小雨伞,自取自用 果不其然,众人一路跟着指示找去,到目的地停下脚步。 众人脸上的表情称不上好看。 面前赫然就是之前典当行所在的那栋破楼。 一楼大厅里的灯明明灭灭,看上去十分诡异。 而之前众人还光顾过的那家当铺里面灯光已经灭了。 看来老板已经打烊了。 江又年皱着眉,视线往上,看到了破楼外面一块闪着红灯的led广告牌。 “住宿。” 随着江又年话音落下,众人跟着他的视线看去。 果然见大楼的第八层亮着一块写着“住宿”的灯牌。 这就是这片区域唯一的一家宾馆? 让人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外面都那么现代化,怎么会没有宾馆呢? 说得难听点儿,今天路上看见的公厕都比这栋楼修得气派。 这楼外面都破成这样了,里面就更不好说了。 “要不咱们回去住公厕?那儿还提供热水呢!” 林墨小眼睛滴溜溜地看了一圈,众人脸色难看。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肯前进一步。 他皱着眉试着提议,却换来一众白眼。 然而对他最狠的还是自家亲姐,林纾一巴掌没好气地就招呼到了他的头上。 “哎哟!干嘛打我啊?” 林墨吃痛地捂着脑袋,憋屈地看向林纾冷漠的表情。 又不敢还手,毕竟他也打不过。 “要住公厕你自己去,我不去。” 齐烽拢了拢外套,鄙视地看了眼林墨,而后迈步往破楼里去了。 余下的人纷纷看向谢南州,以示询问,进?还是不进? 虽然只有这一家宾馆,但是这唯一一家宾馆一定是有原因的。 不可能无缘无故将众人指向这里。 但就是不知道那楼上有什么了,万一正中怨主的圈套了呢? 谢南州侧首,看向视线牢牢定在楼上的江又年脸上。 比刚进怨境时多了几分坚毅,少了一些懵懂。 他已经从江又年的脸上看到了答案,“走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于是,众人进了破楼。 可是在一楼大厅里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电梯。 好在中转站大楼里众人已经习惯了爬楼回家,宾馆在八楼,也不算太高。 张叔和老高也吃得消。 只是让人感到好奇的是,这栋楼从外面看,大约有二三十层那么高,怎么会不安电梯呢? 按理说老房子,特别是楼梯房,不会盖那么高。 十二层楼就已经了不得了,怎么会盖到三十来层呢? 楼道有些狭窄,每层楼都是从楼梯口向两边延伸的长廊。 看不清到底住了多少户人家。 不过从走廊里的晾衣杆上挂满的衣服,和走道里四处摆放的杂物就可以看出。 这里住的人很多很杂,而且大多数都没什么素质。 比如谁会在狭窄的走道里堆满臭鞋子臭袜子呢? 江又年视线从一堆臭鞋子臭袜子中的一抹粉色上掠过。 那是? 芭蕾舞鞋? 跟今天在舞蹈室卢菲菲脚上穿的那种是一样的。 走廊里臭气熏天,除了臭鞋子臭袜子,还有一些泡面桶放在走廊的栏杆边。 有一些被人不小心碰翻了,凝固的油脂混着泡涨的方便面混乱地挂在栏杆上。 众人自从进了楼,眉头就没松开过。 好在楼道里已经算是净土了,只是有些细碎的垃圾,比如烟头、一些不知名的深棕色碎屑。 终于到了八楼,楼梯口入目就是大家在楼下看到的那块广告牌的背面。 被几根铁丝绑在栏杆上,铁丝都被锈盖满了,广告牌也被绑得歪歪斜斜的。 上了八楼的平台,却让众人傻眼了。 这个八楼难怪可以做宾馆。 跟楼下比起来,竟然意外地……干净! 走廊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垃圾,也没有任何杂乱摆放的物品。 走廊上面的晾衣杆,也规规整整地晾着一些毛巾、衣物。 至于楼下出现的那些大红内裤,就完全没有了。 虽然有些墙皮脱落,栏杆生锈,但就是给人耳目一新的清爽感。 要不是全靠邻居衬托,这家宾馆的生意恐怕没那么好了。 虽然众人没说出口,但一路上来看到的场景已经让他们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只要八楼也是这个样子,他们今晚就转头去公厕的休息区将就一晚。 实在不行,公园里的长椅也可以。 江又年左右看了看,八楼一整层都很干净。 看来,这一层楼都是宾馆。 心里不禁暗喜,这真是个好消息。 “咱们先去看看房间怎么样呗?实在不行还可以回公厕。” 孔鹊往楼梯口右边的长廊走了几步,从窗户外面往里看,什么也看不清。 “住宿吗?” 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从走廊左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满脸疲惫的女人手上抱着一大堆被单被套正站在一扇门前。 看样子是刚从客房里换了床单被套出来。 “嗯,住宿,可以让我们先看看房间吗?” 江又年接下话,视线在女人满手红肿的冻疮上闪过。 料想肯定是冬天洗床单留下的冻伤。 “没问题,我先拿个钥匙。”女人答应得很爽快。 一边把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放进了走廊左边的最后一间房里。 紧接着又出来走进走廊左边的倒数第二间房。 众人不过等了一息,就听见屋里传来钥匙碰撞发出的叮铃声。 随后,女人拎着一大串钥匙从屋里出来,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跟我来吧,现在还剩六间房,不过,都是单人间,你们……” 女人的视线在一行十人身上闪过,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挤挤。 “先看看房间吧,没准儿我们不住呢?” 孔鹊抖了抖外套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大摇大摆地跟着。 闻言女人也不生气,从一大串钥匙中找出了一把,打开了几步之外的一间房门。 门一开,就有一股皂角的清香从屋子里飘出来。 没有什么奇怪的香水味,也没有特意用来遮盖气味的空气清新剂。 只是一股淡淡的,被套上残留的洗衣粉的味道。 “进来吧。” 女人把门打开后就退到一边,示意行人往里面看。 只见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单人床,宽1米5,长2米的那种床。 床单被套都是白色的,没有什么污迹,都很干净。 “房间里面有单独的卫生间,一次性拖鞋、毛巾、牙刷都有。” “空调、热水壶也有。” 女人一边介绍,众人的视线也跟着一边走。 下一秒,江又年的视线在床头柜上一个花花绿绿的小盒子上闪过,看得不真切。 扭头对谢南州耳语,“竟然还准备了口香糖,还不错。” 就在两人视线相对的瞬间,江又年耳边炸开了女人扔下来的惊雷。 “我们还为客户提供小雨伞,就在床头柜上,自取自用。” 第130章 我们一起睡 小雨伞? 江又年就是再天真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一息之隔,谢南州明显感受到了对面之人轰的一下子变热的气息。 四目相对中,一个惊慌失措,一个神色平静中藏着一丝戏谑。 “小雨伞?什么小雨伞?哪里有小雨伞?我怎么没看见?” 小悠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抬头看向脸红尴尬的林纾、泰哥、江又年等人。 还有恍然察觉现场还有个孩子的住宿店老板。 小悠得不到答案,又看向笑得一脸贱兮兮的孔鹊、林墨、齐烽。 最后视线落到了唯一一个神色无异的谢南州脸上。 “小谢哥哥,哪里有小雨伞?” 谢南州被小悠的问题问得眼前一黑,最后闭了闭眼,从齿缝间溢出几个字来。 “你听错了,继续吃零食。” “哦。” 小悠不解地哦了声,又塞了颗板栗到嘴里。 但凡是换一个人,他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是在谢南州面前,小悠还是不敢造次的。 毕竟刚刚谢南州已经发话了,让他继续吃零食。 那就是不想让他再问了,所以小悠很是懂事的闭嘴了。 “各位,房间你们还满意吗?需要办理入住吗?” 拎着钥匙在门边守候的住宿店老板再次出声提醒,看上去有些着急的样子。 “住,剩下的几间房都开给我们。” 江又年心里估计了一下人数,剩下的六间房对他们来说,只有少的,没有多的。 毕竟都是单人间,一张床最多睡两个人一起挤一挤。 像泰哥这种体型,只能一个人睡一间。 而林纾是女生,也要单独睡一间。 所以剩下的八个人,只剩四间房了。 “好,来个人跟我登记。” 女人拍了拍手上的钥匙,示意众人派出一个代表跟着。 这件事孔鹊擅长,抖了抖外套跟了上去。 剩下的众人开始分房了。 “我和老高一起睡。” 张叔拍了拍身边的老高,率先组队。 林墨看了眼剩下的齐烽、江又年、谢南州、小悠,还有一尊谢南州。 一个他不敢招惹,一个招惹不起,还有一个,一看就不会睡觉,最后视线回到了齐烽的脸上。 林墨果断地抱住了齐烽的胳膊,“齐哥,咱俩一起睡吧,你放心,我不打呼,也不踢被子。” 林墨举着手发誓,看上去憨气十足。 却见齐烽邪肆一笑,露出几颗闪亮的牙齿。 说出来的话却让林墨的笑僵在了脸上。 “行啊,晚上你要是打呼,我就把臭袜子塞你嘴里,要是敢踢被子,我就折了你的腿。” 齐烽嘴里不紧不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林墨却已经开始后悔了,他宁愿跟小悠一起睡。 可现在是骑虎难下了,毕竟是他先来招惹齐烽的。 人家都同意了,自己再反悔,搞不好会让人翻脸的。 现在就只剩下谢南州、江又年、小悠,还有去登记的孔鹊。 小悠嘴里包着两颗甜甜的板栗,视线在江又年脸上看了眼,又在谢南州脸上看了眼。 一旁站着的几个人都在看好戏。 看看小悠有没有眼力劲儿,也看看要是小悠没有眼力劲另外两个作何反应。 小悠原本要大胆出口的请求,在接收到某人眼底一闪而过的警告后,没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就咽了回去。 在众人看好戏的眼神中,小悠不情不愿地捏着自己手里的板栗袋子。 “我跟孔鹊一起睡吧。” 这时办好登记,拿着钥匙回来的孔鹊正好听到了小悠不情不愿的话。 一时嘴上没把住门。 “切!你还不愿意?我还不愿意挨着你这个小滑头睡呢?你什么睡品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小悠闻言嘴里的一整颗板栗差点卡住了嗓子眼儿。 “不跟我一起睡,你还想跟谁一起睡?睡走廊吗?我看你还是回去睡公厕吧!” 孔鹊气急了。 视线环视一圈,企图再找一个室友,却发现一个个都组好队了。 当他在江又年的身上看了一眼,转头就接收到了谢南州冰凉的眼神。 他哪里敢打小江的主意? 上次去夜来香舞厅还被误会是那啥取向。 后面好长一段时间都一直被谢南州防着,孔鹊肯定现在他要是敢表现出一丁点儿想跟江又年一起睡的意思。 今晚上他也不用睡了,以后都不用睡了。 看清局势,孔鹊最后无奈妥协转回身,俯视面前一脸得意的小悠。 “行吧,今晚咱俩凑合凑合。” 孔鹊和小悠组好以后,就只剩下江又年和谢南州了。 感受到盯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江又年脸上刚消下去的热意再次攀涌上来。 要是平时,他肯定不害臊,可是就在刚才,他凑那么近,跟谢南州说那是口香糖。 多尴尬啊! 况且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谢南州还说了些不清不楚的话,弄得人怪不自在的。 “只剩我们两个了,那我们一起睡。” 谢南州眸光柔和,看着对面耳尖微红的江又年,跟只鹌鹑似的,实在有趣。 “嗯,好。” 江又年淡淡地应了声,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六把钥匙,房间都不是挨在一起的,大家来领钥匙吧。” 见房间分好了,孔鹊把手里的六把钥匙摊开,让众人来选。 分别是806、812、815、819、822、827。 一层楼总共有30个房间,楼梯口左边是801-815,右边是816-830。 其他的房间都租出去了,就只剩下这六间了。 “嗡—!嗡——!” 突然,走廊左边的尽头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嘈杂的嗡嗡声,伴随着翻涌的水声。 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能够惹人心烦。 “什么声音?听上去好烦!” 小悠疑惑地眨巴着眼睛。 江又年回想起之前老板把抱着的床单被套都放进了最左边的801。 这会儿听声音就来自那边,恐怕那是个洗衣房。 “是洗衣机的声音。” 闻言,众人心想,这要是挨着洗衣房睡,得多吵? 众人回神,看着孔鹊手上的几把钥匙。 离洗衣房最近的,就是806。 现在尴尬了,谁愿意住806啊? 就在众人愣神为难之际,张叔伸手拿走了806的钥匙。 第131章 的芭蕾舞裙 “我们两个老家伙住806吧,耳背,听不大清楚,不影响睡觉的。” 张叔乐呵呵地跟众人解释,而后拉着老高就去找806的门了。 林纾选了812,左边三间房的中间那一间,一来可以随时照应张叔他们两个老家伙,二来也是为了离林墨近一点。 即便是跟着齐烽,林纾还是不太放心自己那个傻弟弟。 齐烽拿了815的钥匙,这间房靠近楼梯口,方便随时察觉异常,这些不需要特意安排,是他多年打斗留下的经验。 谢南州正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没有特意强调选房的事情,他知道,齐烽不会因为跟他们在一起待久了就丧失这种如野兽般的警觉。 泰哥选了819,靠右边楼梯口近的那一间。 孔鹊和小悠睡822,右边三间房的中间那一间,要是遇到突发情况可以随时向两边求助。 留下827给江又年和谢南州。 由于房间都比较分散,就只能住得近的相互照应。 江又年刚把钥匙插到锁孔里,就听见走廊另一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抬眼看去,是那个女老板,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只见她已经换了身衣服,身上穿着件藏蓝色的毛呢外套。 高跟鞋在走廊上快步走起来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 看见走廊上的江又年和谢南州,老板匆匆打了个招呼,“还没休息啊?” 江又年愣愣回应,“嗯,这就休息了,这么晚了,出去啊?” “嗯,去接个人。” 说着,老板匆匆从楼梯口下去了。 留给江又年和谢南州的就只有越来越远的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接人? 谢南州嘴里将这两个字来回咀嚼了一遍,而后跟着江又年进了房间。 一进去就看到了江又年慌张将床头柜上的东西往抽屉里放的动作。 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江又年听到谢南州的笑声,才发觉自己刚才的小动作都被他看见了。 一时更加尴尬。 “没笑什么,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谢南州斜靠在门框边,虚虚握拳止住笑意。 岂料江又年听到这句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这句话本来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它出现的时间不对,刚刚才经历小雨伞尴尬笑话,这会儿两人独处一室。 还在讨论谁先洗的问题! 这这这…… 江又年看谢南州云淡风轻的,似乎只是寻常问了这么一句。 只有自己一个人为了这种事情尴尬烦恼,一时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烦闷。 扒了扒凌乱的头发,江又年瓮声瓮气地丢下一句话,“你先洗吧,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就已经拉开门出去了。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似是带着一些怨气。 谢南州幽深的视线在刚刚江又年离开的背影上闪过。 这会儿看着砰的一下被关上的门,谢南州倒是不解。 这是生气了? 若是透气? 这房间里的空气不是比外面还好吗? 透什么气? 虽说八楼是干净的,但是楼下的臭味一路飘着上来。 走廊里的气味也不怎么好闻。 有什么好透气的? 忽然间想起什么,谢南州径直走向刚刚江又年慌忙塞了东西进去的抽屉。 拉开一看,里面躺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谢南州把东西拿在手上看了看,视线在小盒子右下角的几个字上闪过。 “草莓味?” 又想起江又年那个羞愤的模样,谢南州疑惑地喃喃着,“他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味道才生气的?” 江又年说是出去透气,其实就是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闲逛。 他还专门走到801去看了看,果然看见了几台老旧的洗衣机,正在卖命地工作着。 802的门锁着,上面挂着一块牌子【工作室】。 看来是老板自己休息的房间了。 路过803,江又年脚步顿了顿,只见803门口的晾衣区晾着一条白色的裙子。 那裙子上半身是吊带形式,下面是短短的多层白纱组合而成。 这是? 江又年脑子里闪过今天在舞蹈机构看到过的一些身影。 这是芭蕾舞裙! 又是芭蕾?! 这个803到底住着谁? 现下江又年更加确定,这个八楼,肯定有破除此次怨境的关键信息。 接二连三的提示,绝对不是巧合。 楼下忽然间传来了汽车熄火的声音。 江又年疑惑,转过头朝楼下一看,只见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停在一楼外面的空地上。 吵闹间,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儿从豪车上骂骂咧咧地下来了。 “哎呀!说好了带我去看演出又不去!什么时候能说话算话?!” 说着,女孩儿娇纵地把半背着的书包一下子撂到了地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破楼。 紧跟着,豪车里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一边捡起地上的书包,一边跟率先跑开的女孩儿道歉。 “哎呀!宝贝,爸爸不是说了下次去吗?今天开会,真的没时间。” 校服? 刚刚一闪而过的女孩儿身上穿着的校服,好眼熟。 “小江老师!回来洗漱!” 827的房门啪嗒一声打开,江又年闻声回头看去。 只见谢南州脖子上搭着一块毛巾,头发明显刚被擦过,还湿哒哒的泛着水汽。 江又年有种在外面玩儿到不知道回家的熊孩子的感觉。 现在谢南州就像是他的家长,在催他回家。 江又年回过神来,正要把楼下那辆奇怪的豪车指给谢南州看时,却发现停在楼下的车子不见了。 不见了?! 回到房间,江又年火急火燎地把刚刚发现的事情讲给谢南州听。 “虽然我不知道那辆车具体是什么牌子,但是光看外表也知道价值不菲,这栋破楼里,怎么会住那种富贵人家呢?” 谢南州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把浴室里自己刚刚换下来的衣服拿出来。 江又年一刻不停地跟在谢南州身后,滔滔不绝地分析着。 “如果他们进了这栋楼,一定会上来的,你先去洗漱我去外面看看。” 谢南州一把将毛巾搭在了面前小嘴叭叭说个不停的江又年头上。 而后开门出去了。 江又年被毛巾一罩,原本还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堵在了嘴里。 行吧,既然谢南州愿意亲自去盯梢,那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到底还是好奇心作祟,江又年全程洗得飞快,生怕又像刚才一样,一个眨眼的功夫就错过了楼下那辆车。 草草洗漱完毕,江又年趿拉着拖鞋飞快地冲出房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谢南州。 “咦?你怎么在这里?” 谢南州不是应该在楼梯口吗?怎么还在门口? 江又年疑惑地张着嘴,却见谢南州神情诡异地举起一样东西给江又年看。 “你猜这是什么?” 江又年眯了眯眼睛,朝谢南州两指之间捏着的那一撮棕色碎屑看去。 这东西……好眼熟!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眼见江又年想不起来,谢南州拉着他就往楼梯口走。 正要开口,从楼下上来的两个人跟谢南州和江又年撞了个正着。 四人之中,三人面露吃惊。 “你不是……” 第132章 血腥味? 江又年看着站在几级台阶下的两人目瞪口呆。 谢南州也没想到她们会一起出现。 “邹......邹静?” 任凭江又年怎么想,也没把邹静和住宿店老板扯在一起。 只见几级台阶下,邹静拄着拐杖站在台阶上也是一副见鬼的模样。 而她的身边,帮她背着书包的,正是前不久急匆匆下楼去的老板。 所以? 老板娘就是邹静的妈妈? 刚刚她那么急匆匆地下楼,就是为了去接邹静回来? “你们?认识?” 老板的眼神在江又年和谢南州的脸上看了看,又在身边邹静的脸上看了看。 可是说认识吧,邹静觉得他们也不算真正认识,虽然今天一起走了段路,但是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江又年他们一行人已经调查她一个下午了。 “今天见过一面的。” 江又年简单跟邹静的妈妈解释了一句。 而后让开路让台阶下的两人上来。 江又年想起803门口晾着的芭蕾舞裙,这下真对上了,想来那间房住的应该是邹静。 她本身就是学芭蕾的,门外晾一件芭蕾舞裙也没什么奇怪的。 谢南州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耳尖微动,楼下也没有脚步声传来。 “你确定看见车上下来的两个人进了这栋楼?” 江又年的视线还黏在往802走去的母女俩身上,听见谢南州说话才回过神来。 这才想起来,他们原本在等的不是邹静母女俩。 那原本的那两个人呢? 而且按照那两个人下车的时间来看,那会儿邹静的妈妈才下去不久。 怎么算,也应该是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先上楼来。 可是刚刚不仅车不见了,现在就连人也不见了。 “我确定他们进来了,可是我不确定他们上没上来。” 江又年现在也迷糊了,一楼他们晚上上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只有一条上来的路,也就是楼道。 那父女俩总不能是挖了个地洞离开的吧? 而且车也凭空消失了,按理来说哪怕是重新启动车子离开也不可能一丁点儿声音也没有啊! 江又年眉头紧拧,视线在楼梯上掠过,忽然顿住。 台阶的缝隙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棕色碎屑,也就是刚刚谢南州在门口让他看的东西。 这些碎屑一楼大厅里也有很多,就连楼梯的台阶上也到处都是。 通往9楼的楼梯上也都是这样的碎屑。 江又年蹲下身子,从地上捻起一小撮碎屑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深棕色的,质地轻柔,看材质应该是某种纤维。 遂又凑近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反而沾染了一些楼道里的各种混合臭味。 “没闻出来?” 谢南州双手环抱立在一边,耐心等着江又年去观察,去寻找。 可是最后看到江又年闻了闻碎屑之后露出的恶心表情只觉得好笑。 江又年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起身回来,十分挫败。 “没什么味道,倒是沾染了不少的烟灰,你闻到什么味道了?” 没等到谢南州的回答,江又年看着对面人再次举到他眼前的一根棕色物质。 明显比他刚才在地上看到的材质更坚硬,而且更长,颜色也更深。 这种颜色,这种材质,看上去,倒像是…… “麻绳!” 江又年脑子里忽然间闪现这个东西,惊喜应声而出。 平时迷瞪瞪的两只小猫眼瞪得大大的,嘴唇微张,一副正在向谢南州寻求验证的模样。 谢南州嘴角噙着一抹笑,食指宠溺地戳了戳江又年奶白的脸颊。 “答对了,我们小江老师真聪明。” 猜测得到肯定,江又年脸上一下子绽开明媚的笑容。 “再闻闻这一根。” 谢南州将手上的麻绳碎屑举到江又年鼻子下面,示意他仔细闻。 经过江又年的仔细鉴别,最终得出一个答案,“我还是没闻到。” 闻言谢南州一愣,没闻到? 不应该啊,这么明显的味道,他怎么没闻到。 遂又怀疑地拿到自己鼻息间嗅了嗅,而后疑惑地皱眉看向手里的东西。 怎么确实没有味道了? 刚刚他找到的时候明明就有味道。 很浓烈的味道。 看谢南州也一副见鬼的表情,江又年总觉得看到了不久前发现那辆车不见了的自己。 “你之前闻到了什么味道?” “血腥味,很浓烈的血腥味。” 血腥? 江又年闻言吃惊地看向谢南州手里的那一小截麻绳纤维。 那上面怎么会有血腥气呢? 而且这楼里到处都是这种碎屑,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好好的麻绳会变成这种数量巨大的碎屑呢? 谁会吃饱了撑的把好好的绳子锯成这样一撮一撮的小碎屑呢? 目的是什么呢? “你们还不睡吗?” 二人愣神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道轻轻的声音。 江又年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一窒,转头看去,只见邹静一只脚穿着拖鞋站在803门口。 身上的衣服还没换,还是今天大家初见她时看见她穿的那套校服。 等等! 校服! 江又年的视线在邹静身上校服的条纹上掠过,脑海里忽然间闪过了先前从豪车上跑下来的女孩儿。 她身上穿的,正是这种花纹的校服。 所以说……那个孩子,也是金盛小学的学生! 有什么信息在脑海里浮浮沉沉,就是理不清。 江又年看着不远处的邹静,就要上前去问问她。 却不料老板娘忽然间气冲冲地从802出来。 手上拿着一个东西,隔得太远看不清晰,但大致能够认出是一个盒子。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准再去3……” 3什么? 老板娘话到嘴边,却在看到楼梯口的江又年和谢南州后立刻噤声。 这次没有再打招呼,而是压下怒气,一把将邹静从803门口又扯进了802。 拉扯的动作很大,邹静被暴力拉着踉跄拖进了802,能够看出来她确实动了气。 802的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随后里面传来了叮铃哐啷的声音。 还依稀伴随着母女俩的争吵。 只是,到底是多严重的事,才能够让她连受伤的女儿都无法顾及。 按照之前托管老师的说辞,邹静的妈妈应该很紧张她才是啊。 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如此大动肝火? 第133章 抱着睡 “喂!你们两口子睡不睡呀?大晚上的。” 江又年和谢南州两人正在愣神间,只见815的房门啪的一声打开。 而后齐烽满含怨气的一张脸出现在门口。 两口子? 谢南州很满意齐烽这么称呼他和江又年。 也不生气,一把拉着江又年的胳膊就往827走。 “这就睡了。” 今晚又接连出现了一些谜团,不过这一时半会儿也查不明白。 想清楚了这一点,江又年才终于放下脑中的执念。 乖乖跟着谢南州回去睡觉。 怨境中现在的季节是冬季,温度已经有些低了。 然而房间里的单人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两人睡的时候只有挨得近一些才能够保证都盖到被子。 刚才经过去走廊里的这一通折腾,江又年穿着凉拖鞋的脚已经冻僵了。 这会儿两个人一个平躺着,一个侧躺着睡着,都不暖和。 谢南州平躺着,而江又年则侧躺着背对着他。 被子被江又年带起来,两人中间出现了一个大口,外面的寒冷空气从那一处灌进被子里。 谢南州看江又年冷得缩成了一团,跟只被开水烫了的 虾似的。 这大半夜的,都睡了,就是想去找老板再拿床被子也不太好。 况且,谢南州并不想这么做。 忽然间,江又年听到谢南州起床的声音,以为他是要去上厕所,就没太在意。 谢南州从柜子上拿了一瓶矿泉水进了厕所。 拧开瓶盖里面的水倒了个干净,然后打开水龙头。 调到温度最高的那个角度,对准矿泉水瓶灌了进去。 之所以用水龙头里的水,而不是专门用热水壶烧水。 是因为矿泉水瓶这种塑料材质,要是用热水壶烧的高温开水放进去,瓶子一下子就得烫萎缩。 然而水龙头里的水就不会,虽然也烫,但温度没有那么高,正好可以用。 谢南州特意没有把水接满,就是避免热水把瓶口烫变形后漏水。 盖上瓶盖后,谢南州摸了摸瓶身的温度,正好。 又把瓶子拿起来晃了晃,确定不漏水,才关灯转身出去。 江又年觉得两只脚已经冻得能沁出水来了。 被子被轻轻地掀开,而后,一团温暖的东西被塞到了他的背心。 江又年睁眼翻身,正对上谢南州等在那儿的笑脸。 不禁一时愣住,两人之间只有二十厘米的距离。 “抱着。” 谢南州把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往江又年怀里一递,而后便回身躺平睡觉。 江又年摸着怀里刚刚被谢南州怼过来的东西。 心口怦怦乱跳! 刚刚……谢南州说抱着的时候。 江又年被子下面的手都微微抬了起来,他以为……谢南州是说抱着他。 原来不是。 垂眸往怀里看去,只见白色的毛巾被紧紧地系着,里面好像包着一个东西。 江又年拨开毛巾的一角一看,只见毛巾里包着的是一个矿泉水瓶。 摸起来热热的! 忽然间想起来刚才谢南州在厕所里的动静,江又年恍然大悟。 原来……他刚刚是去给自己准备热水瓶去了。 这个办法江又年熟悉啊,小时候在孤儿院,冬天冷没有热水袋就会用饮料瓶来充当热水袋。 小时候弄不好,瓶子漏水,经常睡到半夜床就被水漏湿了。 思及此,江又年只觉得怀里的那团热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了。 抬眼看去,黑暗中依稀可借夜光看清谢南州起伏的脸部轮廓。 江又年觉得说什么好像都比不上谢南州默默为他做的这一切。 遂抱着热水瓶,往床中间靠了靠,直到自己的肩膀抵到了谢南州的肩膀。 黑暗中谢南州的身体一顿,轻颤的睫毛泄露了他的一丝情绪。 热水瓶睡在两人的臂膀中间。 源源不断的温度连接着两人的心跳。 然而822的孔鹊就幸福多了,别看小悠个子小小的,但跟个暖水袋似的,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热量,身上特别暖和。 于是乎,孔鹊仗着力气大,把小悠牢牢地锁在怀里。 小悠气得挣也挣不脱,鼻息里全是孔鹊身上浓烈的香水味。 好不容易把脑袋挣出来,小悠嫌弃地把脖子拉得老长,“死孔鹊!你喷那么多香水干什么?!好臭啊!!!!!!!” 孔鹊也不生气,抱着这个天然的暖炉满足得很,轻柔地把小悠的脑袋扒回来,以防他用头撞自己。 “小悠乖,孔鹊哥哥明天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小悠虽然嘴上嫌弃,其实拎得清,自己今天的一万块可都是来自孔鹊。 老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自己受了孔鹊那么大的好处,给他当当暖炉也没什么,很划算。 这么想着,两个人就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睡了过去。 801洗衣房的声音是在邹静母女俩回来之后停下的。 然而,睡梦中的人似乎未曾察觉其他声音的来临。 午夜时分,张叔睡得不安稳,起身上厕所。 一钻出被窝,只觉得外面的温度低了好多,冻得人直打哆嗦。 “这天儿怎么这么冷?” 张叔一边嘀咕着,一边趿拉着拖鞋往厕所去。 好在厕所有浴霸加持,暖灯烘烤着,不至于上个厕所也打哆嗦。 可是当张叔上完之后回过身冲厕所,却发现......没有水! 看着便池里的一大堆,张叔着急地连连摁了好几下,就是没有水出来。 这可怎么了得? 留了个把柄在这里,总不能不冲吧,多臭啊! 而且......某种心理作祟,不想让自己拉的东西被别人看见。 猫猫狗狗都知道拉了屎要埋起来,何况是人呢? 今天这屎不冲走,张叔想自己是没办法入睡的了! 张叔心虚地从厕所里探头出来看了看,只见老高睡得沉沉的,鼾声如雷。 看到这,张叔终于放心了。 而后关好厕所门,连灯都没关,做出里面有人的样子,以防老高中途醒了直接闯进去。 然后张叔在低温下哆哆嗦嗦地套好了外套,开门出去。 今天刚拿到钥匙来找806的房间时,他和老高还专门去801参观了一下。 他记得很清楚,801的角落里有个很大的水缸,是老板娘用来二次清洗床单被套的。 想来那么一大缸水老板娘今天也没时间倒掉,万一那里有呢? 思及此,张叔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只要还有一盆水,就可以端回来冲厕所。 走廊上寒风阵阵,那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 张叔把脑袋缩到衣领里,靠着墙根走。 好不容易到了801门口,一推那门,竟然锁着! 张叔泄气地捏了捏拳,这可怎么办? 恍然间,张叔身子一顿,似是听见了什么声音。 “一嗒嗒......二嗒嗒......三......嗒嗒......” 那声音被寒风吹得支离破碎,张叔被风吹得睁不开眼。 恍惚间,竟看见走廊里有个穿着舞裙的小姑娘在蹦蹦跳跳...... 第134章 脚尖着地 “一嗒嗒......二嗒嗒......三嗒嗒......” 女孩跳跃的身影越来越近,张叔此时还未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愣在原地看着,视线跟着那在寒风中起起落落的裙摆移动。 终于,在某一个旋转的瞬间,张叔终于看清了那孩子的面容。 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整个人如坠冰窖,恐惧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想要移动脚步逃离回房间,却怎么也动不了。 想要出声求救,咽喉间像是被灌了铅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骇人的身影越来越近。 一双笔直僵白的双腿来到张叔的跟前,张叔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那双僵直立在地上的脚上。 那双脚脚尖朝地,笔直地立在地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脚尖上。 僵白的脚上没有一丝血色,张叔此刻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浑身没有半点温度,眼睛不敢再看之前恍惚间看到的那张脸。 头也无法移动,只是能控制眼珠子,不往她的脸上看。 余光里,因为那孩子比张叔还矮,张叔不可避免地能够瞥见一丝那煞白的模糊脸庞。 就在张叔想要将眼睛闭上的瞬间,对面的身影忽动…… 一张煞白的脸陡然自下方出现在了张叔的眼前。 四目相对的瞬间,张叔目眦欲裂,猛然袭击的恐惧让他一下子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次日清晨,806爆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啊啊啊啊!!!!老张!!!你怎么不冲厕所?!!!!” 老高一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去上厕所,岂料一开门就闻到了昨晚张叔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翔。 一下子瞌睡也醒了,气愤地关上厕所门冲出来,却发现床上根本就没有张叔的身影。 老高睡迷糊了,刚刚厕所也没有人,床上也没有,心想难道是出去了? 可是怎么不冲了厕所再出去呢?慌什么? 老高捏着鼻子先去把厕所冲了,然后飞快地解决了内急就出了厕所。 套上外衣,老高打算去找张叔算账。 张叔一向就爱挑剔他的生活习惯,老高心想,要不是因为没有手机,自己一定要拍下来当作以后批判张叔的证据。 刚打开806的门出来,老高就差点撞上急冲冲从门口疾驰而过的人。 老高动作敏捷地退了一大步,而后视线追随着那身影看去,才发现是个穿着校服的孩子。 还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得飞快。 奇怪的是,那孩子一边走着,还随着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 老高看着孩子的背影,一时想起了昨天见过面的邹静。 心中不免疑惑:现在上个学,负伤率这么高的吗?到处都是小瘸子。 恍然间,老高抬头一看,竟发现806的门口,那晾衣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晾上了一条白色的芭蕾舞裙。 明明昨天还没有。 “谁家孩子的裙子,怎么晾到我们这边来了,这么宽的地方,非要往这儿晾。” 老高左右看了两眼,发现晾衣杆上空荡荡的,只是好几处门前都晾着芭蕾舞裙。 心下想来,算了,反正自己和老张也不晾衣服,管他是谁晾的,她爱用就用吧。 “早啊!老高!” 齐烽的声音自815门口传来,老高循声望去,只见齐烽正趿拉着凉拖鞋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拿着牙刷在刷牙呢。 “早啊!看到老张没有?” 老高现在十分急切地想找到张叔,对他进行批斗。 刚刚看到齐烽刷牙,老高才想起来,一早被臭得只想找张叔算账,都忘了刷牙了。 齐烽满嘴的泡沫,匆忙朝老高摇了摇头,而后就往815的厕所里去了。 就这样四处问了一圈,最后发现都没看见张叔。 “你们昨晚不是睡在一起的吗?他出门了你没听到?” 众人现下都在走廊上碰了面,林墨刚睡醒就听说了张叔不见了的消息。 瞬间脸上的睡意都消了大半。 然而面对林墨的疑问,老高表示他还真没听到。 想当年还没禁烟花的时候,大年三十的晚上,漫天的烟花跟打雷似的砰砰炸个不停也干扰不了他去跟周公会面。 江又年的视线落到了走廊上空荡了许多的晾衣杆上。 昨天初到时还看见的那些晾在杆子上的毛巾、床单已经不见了,想来是老板娘收走了。 晾衣杆上只剩下零落晾着的一些芭蕾舞裙。 江又年记得昨晚他来走廊上溜达的时候,只看见803的门口晾了一条芭蕾舞裙,其他地方他倒没注意。 现在那些遮挡的毛巾和床单没了,极目望去,这一整条走廊上晾着的芭蕾舞裙,竟不下二十条! “小江,你怎么了?” 注意到江又年难看的脸色,孔鹊理了理衣领,疑惑问道。 而后众人紧跟着江又年的视线看去,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不是一家旅馆吗? 怎么一条走廊上晾着的都是芭蕾舞裙呢? 难不成住在这里的都是学芭蕾的孩子? 江又年把昨晚看到的事情简单跟众人说了一下,而后若有所思地看向谢南州。 “芭蕾舞裙有问题。” “我知道。” 谢南州的视线在802门口恍然飘过的影子上闪过。 立马示意众人噤声。 接收到谢南州的信号,众人了然地点点头,而后一齐进了815。 一行九人警惕地立于房间内,纷纷让开门口的位置。 不过几息,蹲守在门内的谢南州和齐烽就看到了门下缝隙里靠近的阴影。 有人! 众人心中顿时警惕起来,谢南州一下子把门拉开。 门外的人一听到动静迅速闪开,谢南州紧追着出门,看到了正停在814门口的老板娘,手上抱着凌乱的床单被套。 众人紧跟着出来,在看到是老板娘时,纷纷皱起了眉头。 老板娘视线跟众人对视了一息,而后放下把在814门把手上的手,趣笑道。 “早啊!怎么都从一个屋子里出来?” 谢南州的视线在老板娘紧绷着的脖子上闪过,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早啊,老板娘,邹静上学去了?” 刚刚江又年已经在走廊里简单跟大家说了一下老板娘和邹静的关系? 老高也瞬间反应过来早上在走廊里差点撞到他的那个小瘸子就是邹静。 “去了,一早就去了。” 老板娘闻言稍稍放松了些,正要调转脚步往回走。 就听到背后传来谢南州阴冷低沉的声音,“老板娘,803门口晾着的芭蕾舞裙去哪儿了?” 第135章 老板娘本欲转身的动作刷的一下僵在了原地。 刚刚谢南州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些芭蕾舞裙,出现在除了他们住的任何一间房门前。 当然,今早806的门口也出现了。 随之而来的消息就是张叔不见了,所以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既然其他房间门口都出现了芭蕾舞裙,那里面的人呢? “叮铃铃铃铃!!!!!!!!”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老板娘的身上忽然间传出一阵急促的铃声。 那声音似索命的魔咒,急促,聒噪。 老板娘躲过谢南州的视线,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我先接个电话。” 谢南州抬了抬手,示意她自便,人就在眼前,跑也跑不掉。 就是不知道张叔怎么样了? 老板娘手上的电话一接通,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声音。 “妈!救......救我......啊!!!!啊!!!!!” 电话里的声音不小,就连站在不远处的江又年等人都听了个明白。 妈? 邹静! 发生什么事了? “静静!!你又去那儿了?!静静!喂?喂?!” 老板娘听到电话那头邹静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声音,手上抱着的床单被套一下子失力落到了地上。 急切的询问中,没有再传来邹静的任何声音,只有一阵听呤哐啷的声音。 而后电话被彻底挂断。 老板娘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不已,似是情绪激动到了极点,而后又瞬间沉静下来。 江又年总觉得老板娘的状态很奇怪。 得知女儿陷入陷阱求救,难道不是应该急得不知所措吗? 为什么,她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气愤,不像是紧张。 又? 是什么意思? 她说的是那儿? 那儿是哪儿? 一个危险到需要她求救的地方,她为什么还要去? “老板娘,是邹静吗?她怎么了?” 江又年视线一瞬不眨地盯着老板娘,总觉得她的脸看上去比刚才更白了些,不正常的那种白。 是因为刚才紧张邹静吗? 所以吓得脸色苍白? 可是为什么就连她的手也跟着白了呢? 面对江又年的询问,老板娘的情绪较之之前似是平静了许多。 那双疲惫的眼里,竟像是一汪深沉的水,让人看不清。 “你们还有事吗?我要去洗被子了。” 洗被子? 众人错愕,刚刚她女儿打电话跟她求救。 结果她现在说要去洗被子? 洗被子比救女儿还重要? “你没事儿吧?大姐,刚刚邹静不是在跟你求救吗?你不去救她?” 孔鹊想不明白,按照他们昨天从两处培训班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她应该对邹静很紧张才是啊! 怎么这个态度? “如果你们没事,我就先去忙了。” 老板娘对于孔鹊的话充耳不闻,那双黑幽幽的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似乎除了洗被子,她脑子里已经接收不到任何信息了。 看上去呆滞木愣,这个情况,很不妙啊! 老板娘话毕,便机械地弯腰捡起地上的床单,而后直直地转身进了801。 紧接着,众人听见里面传来洗衣机轰轰隆隆的声音。 “我看她刚刚的模样,怎么像是傀儡呢?” 齐烽奇怪地摩挲着下巴,他这些年在怨境中出生入死那么多回。 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啊。 傀儡从始至终都是傀儡,也没有像这样一下子正常一下子又变成傀儡的呀! 就比如这个怨境当中的傀儡,大家初到时已经见过了,就是公交车上的司机啊。 这种傀儡在怨境当中是不会有任何戏份的,可是这个老板娘从昨晚初见一直到接通那个电话之前一直很正常啊。 为什么那通电话之后就变了模样呢? “也许不是傀儡。” 江又年看着老板娘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他记得之前在母婴培训班认识的孟雪,在涉及到怨主壁垒的信息时,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现在怎么办?” 江又年看向立在墙边若有所思的谢南州。 这次总感觉这个地方很奇怪,进来的时间说来也不长。 大家昨天才进来,但是接收到信号已经多到让人理不清了。 首先是车流中的那个女人,紧接着是碰见的邹静。 然后是当铺那个神秘的老头,紧接着是卢菲菲口中那个霸道的校董女儿。 之后就是八楼的老板娘。 这些人,除了已知邹静母女,其他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孔鹊,去802把所有的钥匙都拿来。” 谢南州心里有了某种猜测,吩咐孔鹊去拿钥匙。 “好!” 现在老板娘已经变成傀儡模样了,钥匙自然无人看管。 孔鹊很顺利地把钥匙拿了回来。 “南哥,钥匙。” 孔鹊提着两大串钥匙站着,等待谢南州的指示。 两大串钥匙,一串是801-815的,一串是816-830的。 谢南州接过一串,随意看了一眼,825,是右边的钥匙。 而后吩咐孔鹊,“兵分两路,把所有的房门都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好!” 孔鹊兴冲冲地领了任务,然后带着齐烽、林墨、林纾、老高往左边去了。 剩下的人紧跟着谢南州往右边去了。 两边同时进行,速度飞快。 开门的开门,进去巡视的巡视。 最后两队人马在楼梯口会合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那就是昨晚所有老板娘说有人住的客房都是空的。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为什么老板娘说那些房间都住了人呢? 江又年的视线在那些空无一人的房间门前晾着的芭蕾舞裙上闪过。 浑身不自觉地泛起了寒意。 为什么说晾着芭蕾舞裙的房间都住了人呢? “还有一把。” 就在众人纷纷对目前的形势感到迷惘之时,谢南州忽然举起右手。 一把银光闪闪的钥匙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只是,那把钥匙上的房间号,却让众人感到不解。 315? 这里怎么会有3楼的钥匙呢? “这是?” 江又年看着那把钥匙,脑子里灵光一闪。 昨晚,就在803门前,老板娘忽然间从802冲出来,厉声斥责邹静不该去3什么,那个3,会不会就是315的3呢? 江又年眸中的热烈对上的谢南州眼中的肯定。 两个人一句话没说,却已经对上了信号。 “走!去315!” 谢南州和江又年在前面带路,一行人飞快地下楼,脚步起落间。 楼梯上的棕色碎屑飘飘摇摇,随风而动。 到达3楼后,众人根据8楼的结构,很快就找到了315。 谢南州跟左右对视了一眼,而后齐烽、江又年等人都做好了防备姿态。 以防那扇门打开之后会出现什么不确定因素。 谢南州指尖转动,伴随着开锁的机械声响起,只听见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脚踢开门后,谢南州飞快地往旁边一闪。 那门里瞬间散发出阵阵刺眼的白光! 第136章 公交车上的潲水 众人纷纷抬手遮眼,等了半晌,却不见那门里有任何的异样。 谢南州挪开手,渐渐适应了强光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场景令他神情一滞! 这...... “都睁开眼吧。” 随着谢南州的话音落下,其他人紧跟着睁开了眼。 而后,齐齐傻在了原地。 眼前的场景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此刻众人出现的地方,正是在昨天刚入怨境时乘坐的那辆公交车上。 而且此刻车上十分拥挤,众人一睁眼就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孔鹊吃惊得正要出声询问,就被公交车一个急刹车晃得踉踉跄跄。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了小学生尖锐的叫声。 “哎呀!好臭啊!!!” “谁啊!怎么饭盒里还装着潲水呢!!!好臭啊!!!” 原本大多数人都没有看见原貌的场景,可随着小学生尖锐的嘲讽声描述,一时竟让人像是亲眼看到了那一处的场景。 乘客们皱着眉头往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能隐约看到几个小学生的头顶,那一处若有若无地传来一股子酸臭味。 乘客纷纷捂鼻抱怨,“谁啊!吃多了是怎么的?愿意臭自个儿走路啊!坐什么公交车!” “就是!一点儿公德心都没有!” 紧接着,江又年听到那事故中心传来一道女孩儿小心翼翼道歉的声音,“对不起......” 而后一道瘦瘦的身影在人群的缝隙间起起落落,伴随着叮呤哐啷的声音。 人群中不时传来小学生做了坏事得逞嘲笑的声音。 下一站一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后门挤了下去。 车门哐啷一下子关上,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到了哪里。 只是江又年和谢南州却恍然回神地回望向刚才下车的那个女孩儿。 潲水? 哐啷声? 公交车? 酸臭味? 两人忽而想起了什么,昨天在公交车上,出现了一摊食物残渣,还有一个老旧的饭盒。 确实发出阵阵酸臭。 刚刚那个哐啷声,是饭盒的声音吗? 难不成,这是同一个线索? 可是它要提示的又是什么呢? 江又年和谢南州在人群中艰难地挪动了几步,终于来到了刚才发出酸臭味的事故中心。 那一处地上的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只是还有一滩尚未干的液体,地上的东西想来刚刚已经被那个孩子清理干净了。 两人看见在刚刚那一处的稍远几步,站着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正围在一起看什么东西。 还时不时地爆发出尖锐的笑声。 周围的乘客纷纷露出不耐的表情,这声音实在刺耳。 “哈哈哈哈!我来念一下,你们听着。” 而后,只见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学生清了清嗓子,扭捏造作地拿着什么东西念了起来。 “我~有一个~梦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 才念一句,那一群小学生就笑开了,爆发出的笑声越发大了起来。 孔鹊实在忍不了了,本来就烦躁,刚刚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放了个巨臭无比的屁,害他一直不敢呼吸。 耳边还伴随着这么魔性的物理攻击,就是想忍也忍不下去了。 “喂!谁家孩子!有没有素质!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们在公共场所要保持安静吗!给老子闭嘴!!!!” 那为首的女孩儿轻蔑地看了孔鹊一眼,而后翻了个白眼。 嘴里嘀嘀咕咕说了什么,那群小学生再次爆发出阵阵讥讽的嘲笑。 声音比之前小了不少。 孔鹊就是有气也不好再发。 然而江又年却因为刚刚女孩儿拿腔拿调的一句话怔住了。 我有一个梦想? 这......这不是昨天他们在垃圾桶里 找到的试卷碎片中的一角上面写的字吗? 江又年挤着上前去,他倒要看看,他们手上是拿着什么东西在念? 然而刚挤到那几个孩子身边,江又年就听到了为首的那个孩子讥讽的声音。 “切!我爸爸每天开着豪车接送我上下学,今天要不是为了收拾她,谁稀罕跟这些下等人挤公交~” 爸爸? 豪车? 女儿? 有什么信息在无声地重合,江又年视线缓缓落到了女孩儿身上校服的花纹上。 蓝底,白边! 都对上了,她不会是......昨晚楼下消失的那对父女中的女儿吧? 一只胳膊越过几个小学生的头顶,而后只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 几页试卷便出现在了谢南州的手上。 小学生气急败坏地踮起脚来抢,“干什么?还给我!” 谢南州把卷子高高地举过头顶,视线冰冷地看向下方几张狰狞的面孔。 竟没有半分孩子该有的可爱童真,满心满眼的都是霸凌、欺侮。 那面相,竟如此丑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哪个学校的,昨天我还跟你们校长在一楼的会议室一起喝了茶,再叫,待会儿一并把你们都抓回去!” 一听谢南州竟然能准确地说出学校一楼会议室的地点,几个学生脸上已经露出几分怯意来了。 只有为首的那个女孩儿,闻言歪了歪脑袋,“校长?我爸爸是校董,他都得听我爸的,能奈我何?” 然而女孩儿话音刚落,本以为会在谢南州的脸上看到畏惧强权,心有不甘的神情。 却不料,那双冰冷的眼里只是闪过一瞬的吃惊,而后化作嘴角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紧接着,身后观望的江又年、孔鹊、齐烽、林墨等人纷纷围了上来。 一脸惊喜的模样,“你是校董的女儿?” 那女孩儿耀武扬威的表情在看到一群人如恶狼扑食般的神情后。 她觉得自己好像没吓住他们,他们看上去倒还挺惊喜的。 “你......你们认识我?” 女孩儿迟疑地看着把她团团围了起来的一群怪叔叔,还有几个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意,其中一个就是刚刚不让他们大声笑的那个。 孔鹊贼兮兮地弯腰看向她,“不认识。” 转而话锋一转,“但我们找的就是你。” 这个校董的女儿,牵扯到邹静腿受伤的缘故,没准儿还跟舞蹈培训班那群被卢菲菲训斥不该受伤的孩子有关。 她,可出现得太及时了!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众人带走了这群霸凌同学的毒虫。 金盛小学校门口的街角无人处,一行人下了车。 一群小鬼被孔鹊勒令抱头蹲下。 而后谢南州打开了那几张刚刚从那几个孩子手上抢来的试卷。 视线落到了姓名处,只见那里工整地写着两个字【路媛】 她又是谁? 第137章 只会叫爸爸的小王八蛋 这一张是语文试卷,谢南州又飞快地往后面翻了下。 后面那张是数学,也是这个路媛的。 众人围过来一看,两张试卷都是100分。 正正对上了昨天从垃圾桶里找到的那块100分试卷的碎片。 “所以昨天垃圾桶里的那些试卷碎片是这个路媛的?谁把她的试卷撕碎的?” 齐烽想起昨天自己从垃圾桶里翻出来那张碎片的震惊。 这孩子成绩真好,五年级的题目,竟然能够考双百分! 而后众人的视线默默地往地上蹲着的几个小鬼头身上望去。 刚刚这试卷还在他们手上,若是按照如此推断,恐怕那些碎片就是他们的手笔。 只是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奇怪,刚刚发生的那一切。 甚至更像是昨天在公交车上发现的线索的前传。 “路媛是谁?” 虽然江又年心中已有猜测,但是这件事还需要从这几个孩子的口中得到佐证。 几个抱头蹲着的孩子,其中一个小胖子男孩儿已经蹲不住了,涨得满脸通红。 “我......我告诉你们,能让我先起来吗?” 小胖子艰难地抬起胳膊,怯生生地跟江又年商量着。 看着小胖子难受到囧起的脸,江又年淡淡地点了点头。 小胖子见江又年同意,正欲开口,就被校董的女儿一个眼神一瞪,再不敢应声。 本来现在不打算动这个校董千金的,可她要是这么不配合,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齐烽坏笑着摩拳擦掌,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自称金盛小学第一恶霸的校董女儿。 “你是恶霸?那我是什么?呵呵,今天你齐爷爷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恶霸! ” 若是论起痞子、恶霸,这一行人当中,自有两个代表来完成此事。 一个是从不安分的齐烽,另一个就是早就有过街溜子经历的孔鹊。 齐烽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缓缓走近,校董的女儿原本还气壮如虎的,一看到齐烽故意露出的阴冷面容一下子吓得瘫坐在地。 “干......干什么?别......别过来!我爸爸爸......是校董......” “咦~我爸爸我爸爸!有本事你别靠你爸啊!整天在外面耀武扬威地欺负别人,原来是个只会叫爸爸的小王八蛋!” 孔鹊咧着嘴,故意拿腔拿调地学着校董女儿的模样,好一阵奚落。 岂料此话一出,还不等齐烽上手吓唬,那孩子竟嘴巴一瘪,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 这下轮到齐烽和孔鹊傻眼了。 “早知道这么简单,何必浪费我的表情。” 齐烽收回脸上故意做出的恶相,还颇为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嘴巴。 而后潇洒转身回去,路过江又年身边时,轻轻拍了拍江又年的肩膀。 “小江,接下来,看你的了。” 校董女儿被齐烽吓了一遭,又被孔鹊的话气到了,这下一哭,先前故作的那些高高在上此刻全部荡然无存。 在江又年的严厉视线中,老老实实地闭着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只是默默掉着眼泪。 平时校内校外,哪个不是溜须拍马地跟着她,都没人敢跟她大声说话。 别提被人骂了,这还是头一遭。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准撒谎。” 江又年难得严肃,此刻已然拿出了当年做家教时的那份严厉,可不是平时软萌无害的小模样了。 可是谢南州看着这样的江又年也不觉得凶,反而歪着脑袋仔仔细细地瞧,嘴角还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浅笑。 齐烽一瞧见谢南州笑得一副不值钱的模样就觉得晦气。 自己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每次都能恰如其分地吃到狗粮! “晦气!哪儿来的虫子!” 齐烽撒气般地挥了挥空气当中根本不存在的虫子,从江又年和谢南州中间的位置走开了。 此刻校董女儿悄摸看了眼一行人,特别是当视线在‘凶神恶煞’的泰哥身上闪过时。 心里那些暗藏的小九九瞬间消散。 “你......你问吧。” 她发誓,今天这事儿她哪怕是花光零花钱也要让这几个知情的家伙封口。 太丢脸了,这件事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 “路媛是谁?” 眼见小孩配合了,江又年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要是让他来收拾这种恶霸型小孩儿,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路媛是我们班上的,就是刚才在车上撒了潲水的人。” 果然如此,路媛就是那个小姑娘。 这几个孩子在公交车上故意起哄让路媛下不来台,还偷偷拿走了她的百分试卷。 若是按照线索提示,要是谢南州没有把试卷抢回来。 恐怕这两份试卷最后的下场就是垃圾桶里的碎片了。 “什么潲水?是不是你们弄的?” 想起车上那股酸臭的味道,江又年又想,谁会带潲水在饭盒里呢? 心中更加确定,肯定是这几个家伙搞的鬼。 而后提到此事,只见女孩儿脸上一愣,而后嘟囔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就是每天都要把潲水带回家啊。” 江又年的视线又从其他几个孩子的脸上闪过。 个个如鹌鹑似的缩起了脑袋,生怕被叫到。 谢南州的视线在小胖子凝满汗珠的的脸上闪了闪,紧跟着江又年补充,“谁要是说实话,我就让他起来,问完话就放他回家。” 此话一出,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举起手来,“我我我!” 然而抢先一步撑着腿站起来的小胖子已经冲到了谢南州跟前。 “哥哥!我来!我最诚实了,我是我们班上学期的诚实之星,我在校门口捡到10块钱都交给我们班主任了,我不会撒谎的!” 谢南州嫌弃地往后避开,小胖子凑得老近,恨不得口水都要喷到谢南州脸上了。 “站远点儿回话,退开!” “好!” 小胖子背着书包在谢南州面前站得笔直,把裤子绷得紧巴巴的腿还在打颤。 “你说,她说的是不是实情?” 谢南州凌厉的视线在蹲在一边忐忑不安的校董女儿脸上掠过。 到底所言是真是假,不用问了,不过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何,还要听听这小胖子的证词。 小胖子圆溜溜的眼睛悄摸在后边女孩儿的脸上看了看,虽然被那一眼瞪得有些虚。 但又看了眼周围的这群人,酌情之下,还是决定先保狗命。 “她说的对,但也不全对。” 什么叫对,又不对? 江又年双手环抱退回到谢南州身边,把局面又交到了谢南州的手上。 “继续说。” 却见小胖子捏着衣角扭扭捏捏,一副不清不楚的模样。 “她装的不是潲水......是她中午没吃完的饭。” 饭? 这又从何说起,中午没吃完的饭? “她把学校没吃完的饭带回去做什么?” 吃不完的饭不都是直接倒了吗?谁会把饭带回去? “我也不知道,但是路媛每天中午都只吃一点点,剩下的饭都会带回家,因为她经常把饭放在教室里,所以教室里经常有一股味道,但是今天的饭是被......被我们换成潲水了……” 小胖子声音越来越小,但众人也听明白了,今天路媛饭盒里的剩饭被他们恶作剧换成了潲水。 可是,路媛为什么宁愿饿着肚子也要把剩饭带回家呢? 第138章 麻绳 “你们看!” 江又年拿过谢南州放在一边的试卷随意翻了翻。 只是没想到这随意之举,竟然发现了另一个线索。 听到江又年惊讶的声音,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只见江又年手指着作文的那一面,某一行赫然写着【携吾之好友邹静,共同进步】 邹静? 是大家认识的那个邹静吗? “小胖子,邹静你认识吗?” 江又年猛然抬头,看向眼前无措站着的小胖墩儿。 现在他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配合。 闻言连忙点头,“认识,她跟路媛是好朋友!” 好朋友? 线索终于再次连了起来,邹静跟路媛是认识的! 刚刚众人是从315 来到了这里,那在这个时空里,邹静在哪里呢? 电话里邹静分明是遇到了危险在求助,为什么众人根据出现的315线索会来到这里? 315到底是什么地方? “邹静在哪儿你知道吗?” 谢南州觑了眼贼眉鼠眼的小胖子,而后只见对方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就放过我吧!” 蹲着的孩子中有一个一下子站了起来,也不等众人同意,一股脑地把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邹静去舞蹈班了,我们也要去,可以给你们带路!” 舞蹈班?是了! 邹静是学芭蕾的。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空里,邹静还没有受伤。 “走吧,全都起来,一起去。” 谢南州大手一挥,孔鹊和林墨赶着几个小学生一起前往舞蹈培训班。 去的路上,孔鹊戳了戳那个趾高气扬的校董女儿。 “你叫什么?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小王八蛋吧?” 校董女儿因为孔鹊的话气得直发抖,可是在看到高大威猛的泰哥后又老实了。 遂不情不愿地丢下两个字,“陈漫。” “陈漫,好,我知道了,既然有人名就得干人事儿,可不能做那些非人的事情。” 一行人把孔鹊的话听了个明白,一个个的都瘪着笑。 只有陈漫气得眼圈发红。 到了培训班,那前台已经不是众人昨天来这里见过的那一个。 看来,这个315里面和外面,确实是两个时空。 芭蕾舞室 教室里的孩子已经在进行热身运动了。 几个孩子一出现在教室门口就被老师呵斥着飞快地钻进了教室。 只有陈漫被孔鹊牢牢地抓住书包带子跑不掉。 老师还是之前那个收了大家钻石的卢菲菲。 看见陈漫站在门口不进去,卢菲菲脸上一下子就挂上了谄媚的笑容,“菲菲,进来啊。” 孔鹊没得到指令,也没撒手。 众人的视线在教室里搜寻着,忽然在看到某个孩子时顿住了。 “邹静。” 只见教室里第一排角落里的那个小姑娘,不就是邹静吗? 众人视线往邹静的脚上看去。 没有石膏不说,还能够行动自如地旋转、跳跃! 所以,他们是 回到了邹静受伤之前。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邹静的脖子上有一条十分明显的红痕,那红痕随着她跳跃旋转的动作让人看得更加清晰。 那红痕竟然一直蔓延到了邹静的耳后。 就像是......上了吊留下的印子! 现在张叔生死未卜,众人也不想磨叽,只想赶紧抓了关键人物回到那栋破楼里去。 “卢菲菲,让邹静出来。” 齐烽懒得再跟卢菲菲虚与委蛇,即便此刻的卢菲菲根本就还不认识他们。 “你是谁啊?” 卢菲菲不明所以,这群人凶神恶煞的,不仅认识她,还挟持了陈漫,这会儿还要让邹静也出来。 然而教室里的邹静也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一时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向门口的众人。 找她的?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邹静迈着轻盈的步子到了教室门口。 然而在看清楚邹静模样的那一刻,众人瞬间脸色大惊。 刚刚远远的看她脖子上有一条红痕,此刻,面对面,竟然发现邹静的脖子上不知何时竟然套上了一根麻绳。 那绳子凭空立着,套在邹静的脖子上。 然而她本人就像是感受不到一般。 紧接着,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不过晃神片刻,再次回神,众人发现,那教室里的一众女孩儿们,包括卢菲菲,脖子上都套上了一根立着的麻绳。 “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江又年眸中的惊恐藏不住,恍然回神发现邹静比刚才看上去高了一些。 视线往下一看,那教室里几十双僵白的脚齐刷刷地立着。 脚趾尖着地,直挺挺地立着,不像是站着,倒像是……被吊着! 那死败的僵白,甚至泛着青灰。 没有一丝活气。 众人心里大惊,视线逐渐上移,青灰色的指甲,僵白的胳膊、脖子、下巴...... “跑!” 就在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就要看上那一张张脸时,谢南州冷厉的警告在众人耳边响起。 而后江又年手腕上一紧,已经被拉着飞了出去。 其他人瞬间回神,抬头就跑,却不期而遇撞上了扑上来的一张张狰狞面孔。 这次看清楚了,只见那一张张青灰色的脸上,两只眼窝已经深深凹了进去,成腐烂的状态,甚至流出丝丝脓血。 那嘴却因为被绳子勒住脖子的缘故吐出长长的血红色舌头。 此刻一个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女孩化作了一只只踮脚在地上跳跃追逐的恶鬼。 那长长的舌头因为跳跃的动作也在来回晃荡跳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泰哥一把提起小悠,一只手还拽着孔鹊,疯狂地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但是孔鹊是头朝后的状态,面对面地目睹了那一只只恶鬼如同僵尸一般一跳一跳地顺着狭窄的走廊追了上来。 “快跑啊!泰哥!追上来了!!! !” 走廊上的瓷砖地板上因为僵硬的脚尖在上面跳动发出一阵一阵的咚咚声。 密密麻麻地声音自四面八方包围起来。 狭长的走廊,此刻就像是一条传声筒。 声音在墙壁上来回地激荡,形成回声。 然而此刻在前面带路的谢南州和江又年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条进来的走廊明明转一个弯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现在大家已经在里面绕了好几个弯了,根本就没有出路! 他们中计了! 这是一个圈套! 就是为了把他们引进来! 孔鹊忽然间发现泰哥不动了,眼见着那群一跳一跳的东西越逼越近。 那股死人的腐烂气息越来越浓! 绝望地放声惊恐尖叫起来。 “快跑啊!!!泰哥!!!她们追上来了!!!!!” 然而一回头,却发现,所有人都定定地站着。 那一堵白墙分明昭示着......这是一条死胡同! 第139章 金主大人 眼见那走廊里起起落落的身影越来越近,众人绝望地挤在墙角。 谢南州几指紧紧地捏在了一处,正要有所动作。 忽然间,江又年背后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摔去。 谢南州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江又年的胳膊也跟着摔了下去。 只见那墙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翻转的门! 门里传来江又年和谢南州的声音,“快进来!” 走廊里的众人立马回神,紧跟着钻了进去。 就在那门合上的最后一刻,死胡同里瞬间就被侵占了。 然而那墙上,没有任何一丝缝隙能够看出那里曾经出现过一扇门。 众人不知道进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四周黑漆漆的。 此刻惊魂未定,也只能通过声音分辨同伴的位置。 “这是什么地方,有一股味道。” 小悠颤抖着身子趴在泰哥的肩上,还没从刚才的惊恐当中回过神来,只是闻到了空气当中一股明显的酸臭味。 江又年仔细闻了闻,伸手扒拉着身边谢南州的胳膊。 “谢南州,这个味道,很熟悉啊......” 酸臭味? 就在谢南州想起什么时,众人的头顶赫然落下一束刺眼的光来。 众人被刺眼的光射得睁不开眼,一下子条件反射闭上了眼。 谢南州一手捂住自己的眼,一手十分自然地捂在了江又年的眼上。 “哟,老顾客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谢南州闻声缓缓放下手来,紧跟着放下江又年眼前的手。 众人睁眼一看,只见对面一块木制的招牌上,写着一个烫金大字【当】 而那陈旧的木制柜台后面坐着的老头,不就是当铺的老板吗? 城中破楼一楼大厅的那个当铺老板! 怎么到这儿来了?! 众人惊奇地回身看去,哪里有什么墙? 他们刚刚明明是从舞蹈机构的走廊里那面墙里穿了过来。 怎么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两处地方怎么会是连通的呢? 江又年视线忽然落到了当铺老板柜台右侧方的那面灰色帘子上。 他记得上次,他们就是从那面帘子后面离开的。 而且也是一扇凭空出现在大街上的门。 所以,这间当铺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谢南州却早已回神,视线在空气中无声与当铺老板对峙着。 两人都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却探不清对方的底。 “老伯,多谢相助,您怎么称呼?” 江又年回过神来,自然明白了这个当铺老板的不简单之处。 当铺老板因为江又年的态度神色缓和了不少。 暗道一行人当中 总算有一个懂事的。 不过嘴上却没那么客气,“谁助了你们,分明是你们私闯民宅好吧?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老鼠呢?谁知道一打开门竟然有一大堆人!” “不过你这小子还不错,姑且告诉你我的大名吧。他们都叫我金主大人,允许你叫我一声金叔。” 金主大人? 这是什么名字? 这是正常人的名字吗? 那金主大人的父亲不就是......金主爸爸? 想到这么回事,孔鹊和林墨一个对视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江又年忍住了没笑,使劲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心,颇为尊敬道,“金主大人,金叔,您好。” 其实细细想来,人们叫他金主大人也是没错的。 江又年视线往垃圾桶旁那个饲料袋子上看了眼,又是满满的一袋子。 上次他们来的时候这个袋子里的钱就只有半袋子了,现在又满了? 这个金主大人对于人们来说可不就是金主大人吗? 什么都收,钱还随便拿,可不就是金主大人么? “小江。” 谢南州站在玻璃柜台前,看着里面摆放的一件东西定定出神。 而后叫来了江又年。 江又年循声过来,在看清那柜台里的东西时一怔。 那一物甚是熟悉。 凹凸不平,沾满污渍,甚至还沾着饭粒的锡盒子。 不就是当初在公交车上见过的那个饭盒吗? 也就是今天在公交车上,路媛装剩饭的那个盒子!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把它当了? 江又年明明记得刚刚在公交车上路媛先众人一步下了公交车。 她是带着这个盒子走的,现在盒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人呢? 而且此刻江又年想来,刚刚发生的一切,其实从他们出现在公交车上就应该发现不对劲的。 公交车前行的方向是学校。 而那个时候是放学的时间,路媛和陈漫等人怎么会是在前往学校的公交车上呢? 方向明显是反的! 舞蹈机构里发生的事情众人暂且也还弄不明白。 好好的人为什么忽然间都变成了那个模样? 她们脖子上的麻绳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偏偏是舞蹈机构的人变成了那样? 而且江又年想起来了,那天他们第一次去舞蹈机构时,正碰上卢菲菲教训那些孩子不该受伤。 她们受伤的位置,也是脖子。 那个脖子上的伤,也是麻绳勒的? 麻绳!江又年忽然间想起了破楼台阶上四处散落着的麻绳碎屑。 还有谢南州递给他闻的那根本含有血腥味的麻绳碎屑。 所以麻绳,是......用来上吊的? 江又年脑子里乱得跟团浆糊似的,总觉得算漏了什么事情。 到底还有什么细节是他没有想到的? “金老板,这个饭盒是谁当的?” 谢南州指了指玻璃柜里的东西,看向端坐在一边无所事事当铺老板。 然而老板只是淡淡地看了谢南州指着的东西一眼。 随意道,“本店是要保护客人隐私的,这个恕不奉告。” 然而,就在当铺老板刚刚拒绝众人的请求后。 就听见玻璃门外传来一阵节奏凌乱的敲门声,还伴随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众人站在玻璃门内,只见那模糊的门外出现了两道人影。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矮的那个还在砰砰地敲门,高的那个似乎是在扭来扭去地挣扎。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到了金主大人的脸上。 这门开吗? 上次他们记得有人来敲门的时候,金主大人就直接把他们赶了出去。 那这次呢? 还要赶他们走吗? 可是现在外面随意开一道门,谁知道会不会跟舞蹈机构里的那玩意儿撞个正着呢! 就在金主大人起身之际,不料那玻璃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了。 而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两个人令人惊得目瞪口呆。 第140章 老张? 出现在门口的人在看到屋子里的人后也是一脸的诧异。 “老张?” 老高看着被五花大绑推进门里的人,诧异地上前一步。 众人也是吃惊不已,没想到出现在门外的人是张叔。 而紧紧将他抓住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当初在金盛小学门口被保安驱逐的那个女人! 她不是在金盛小学里消失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叔嘴里被塞了一块抹布,整个人看上去惊恐无比。 一看到熟悉的众人,不是下意识地求救,而是一脸慌张。 那眼睛死命地眨,看到众人靠近情绪特别激动,反而一个劲地后退。 好像是不希望大家靠近他。 江又年看清楚张叔眼神表达的情绪,一把拦住还要往前去的老高。 果然,一看众人停下脚步。 张叔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而那跟在张叔后面的女人,在看到众人时没有表现出一丝认识他们的神态。 还是那副麻木的样子,只是抓住张叔的动作一刻不敢松懈,就像是害怕被别人抢走了一般。 她无视众人,眼里似乎就只能看见整个屋子里的一个人。 那就是当铺老板——金主大人。 反观金主大人,在看到张叔和那个女人贸然闯进来的时候,脸上竟然没有一丝诧异。 由此来看,谢南州料想,这个女人不是第一次来了。 但是她押着张叔来这里干什么? 这不是当铺吗? 难不成? 她是要......把张叔当成抵押品? 想到这种可能,谢南州心里一震。 人在这里可以作为抵押品吗? 下一刻,更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女人竟然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嘶哑难听,跟正常的嗓音相比。 就像是一根光滑的木棍上被削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分叉。 “老......板......死...当。” 四个字断断续续地从女人的喉咙里爬出来。 她竟然会说话? 那为什么当初在校门口被伤成那样都一言不发? 转而,江又年才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押着张叔来这里死当? 当什么? 闻言店铺老板没有任何疑问,视线不过淡淡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 而后坐回了柜台后面,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张当票出来。 “等等!” 江又年快走几步上前去,摁住了金主大人就要下笔的地方。 金主大人透过老花眼镜看向神情复杂的江又年。 “小伙子,干什么?” “金叔,她要当什么?” 闻言金主大人只是淡淡地看了江又年一眼,那眼神里的淡漠没有一丝温度。 就好像看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当品。 金主大人一句话没说,但是江又年已经懂了。 那个女人要当了张叔! 而且这个当铺老板恐怕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看着女人押着一个人进来不仅没有一句疑问,反而要配合她进行买卖人口的交易! 江又年眸中冷厉翻涌,用力将柜台上的那张当票抓了起来,愤怒在指尖凝聚,顷刻间便将当票揉成了废纸。 刚才这一番对话终于让一直傻站着的众人感觉到了端倪。 一下子纷纷围了上去,把那个女人和张叔团团围了起来。 “把人放了!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齐烽手上飞快地转着那把随身携带的小刀,刀刃上寒光凛凛,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如果你们不想惹麻烦就赶紧让她完成交易离开。” 金主大人淡漠的嗓音在柜台后面响起。 谢南州指尖微动,瞬间移动到了金主大人的身边。 感受到紧贴在大动脉上的冰凉触感,金主大人神色微动,而后笑道。 “你......很不简单嘛。” 谢南州没理会他话里的试探,手上的动作更用力了些。 “你是什么意思?说清楚。胆敢有一句隐瞒,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生死都不得安宁。” 江又年眼见着被围在人群中的女人看上去情绪不太稳定,浑身好像都在发颤,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伤害张叔的事情。 毕竟她一个瘦弱的女人,能够把张叔这么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掳走,肯定不简单。 而且张叔也在惊恐地发抖,看着靠近的众人不断地摇头。 “大家先让开,别激怒她。” 众人听到江又年的话后缓缓散开,女人的情绪似乎平静下来。 那张脸再次抬起,看向金主大人,重复着之前的那句话。 “老......板...死...当。” 此刻当铺里的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金主大人垂眸觑了眼谢南州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商量道。 “她是我这里的常客,我不过跟她走个形式,免得她跟我扯皮,你放心,我瞎写个当票,你们这朋友不会有事的。” 谢南州神色未动,还在辨别金主大人话里的真假。 然而下一刻,就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原本安分站在屋子中间的女人却发了疯似的向着柜台扑来。 就连一直被她牢牢抓在手上的张叔都不要了。 眼见女人发了疯似的扑来,谢南州下意识抬起胳膊就要将人震开。 “慢着!” 金主大人预判到谢南州的动作,动作十分灵活地就从那桎梏下逃了出来,先一步制止了他。 这么快? 谢南州甚至来不及吃惊,手上被捏着的东西就一下子被那疯女人抢了过去。 “呜呜呜呜~~~” 那女人捧着从谢南州手上抢来的东西,仔仔细细地摩挲着,然后捧到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着女人的动作,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故。 然而江又年和谢南州却看出了些许端倪。 刚刚谢南州拿在手上用来挟持金主大人的东西是来怨境的路上在公交车上捡到了那把小刀。 那把粉色的,十分陈旧的小刀。 之前的线索纷纷浮出水面,只有这一样没有着落。 江又年原本还在想是不是搞错了,这原本就只是车上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可是现在看女人的神情,江又年觉得这东西的来历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差点伤了她,找死啊!” 眼见女人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金主大人的声音在谢南州背后凉凉地响起。 找死? 闻言众人往谢南州身后看去,只见金主大人正拿着手在脖子上来回摸。 而后只见他没好气地对着谢南州抱怨,“幸好没受伤,你找什么刀挟持我不好,偏找一把生锈的刀,伤了上哪儿打破伤风去?!” 然而众人的注意全在他之前的那句话上。 为什么如果伤了这个女人是在找死? 第141章 快跑! 女人低着头呜咽低泣,沉迷在自己的悲伤中。 江又年却眼尖地发现了自女人凌乱发丝遮盖下的手臂上蜿蜒而下的一抹鲜红。 那刺眼的红,在女人苍白的胳膊上缓缓流淌而下,在极致的反差中氤氲出一丝无声蔓延的诡异。 血? 江又年的声音不大,却让立在柜台后面的金主大人大吃一惊。 “什么血?!” 然而当金主大人顺着江又年指着的方向看去时,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窖,脸色煞白。 “不好!” 金主大人的话音刚落,就飞快地拉开柜台的抽屉,慌慌张张地从里面拿了一叠纸出来。 江又年认得,那些都是完成交易的当票。 他收拾那些东西干什么? 就在众人不知金主大人在说什么不好之时。 被老高解绑拿开嘴里抹布张叔脱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快跑!”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逃命,只听见屋子外面传来了十分熟悉的声音。 “咚——咚——咚——” 那声音铺天盖地地自玻璃门外传来,如同潜伏在暗处的军团,得了进攻的命令便一拥而上。 一听这声音,众人脸色大变,“僵尸?” “快跑!” 反应过来外面是什么的江又年和谢南州,瞬间回神。 此刻众人发现金主大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大包裹,里面装得鼓鼓囊囊的。 “跟上他!” 眼见金主大人打开玻璃门就跑,谢南州大吼一声,带着人就跟上了金主大人的步伐。 这楼里疑点甚多,外面也是危机四伏。 现下只有跟上金主大人才算是上策。 本以为金主大人会施展什么良策,凭空开出一道逃生的门。 岂料他直接背着大包裹就往破楼的楼上跑。 众人心中虽疑,却也不敢停下脚步。 就在众人刚爬上二楼下面的楼梯拐角,就听到了一楼大厅里回荡的“咚——咚——咚——” 江又年余光里有一道飞快闪过的光,他不由自主追随着那光回头看去。 只见一道黑影闪进了当铺,围着还在当铺里的女人打转。 不好! 她还在那里! 江又年看到店铺里的女人才想起来刚刚逃跑竟然忘了那店里还有一个人。 看着已经侵占一楼大厅一半面积的僵尸,江又年愤恨地捏了捏拳。 “愣什么,快跑!” 谢南州回身发现掉队的江又年,又飞快地下来找人。 结果发现江又年正猫在墙角愤怒地砸墙。 循着江又年视线看着的方向,谢南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一时有些气愤,一把紧紧锢住江又年的手腕,拉着人就继续往上跑。 头也不回地警告道,“江又年,少管闲事,你要是敢因为谁丢了命,我就亲手杀了你救的人。” 闻言江又年心头一震,被迫跟上谢南州飞快的步伐。 感受到紧紧锢在腕上的强硬力道,江又年感受到了谢南州的愤怒。 肌肤相贴之处,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来自对方有力的心跳搏动。 砰——砰——砰—— 一下一下地,有力地,砸在江又年的心上。 跑了半天,队伍忽然间停下。 前面跟着的齐烽脸色难看地回来找谢南州。 “老谢,跟丢了。” 跟丢了? 谢南州凌厉的眉眼看了眼现下众人所处的位置。 3楼? 为什么偏偏是到3楼跟丢的? 3楼有什么? 315? 想起3楼令人起疑的地方,就只有一个315了。 虽然钥匙还在身上,但是315那扇门打开是有风险的。 跟开盲盒似的,谁知道会开出来一个什么玩意儿? 咚——咚——咚—— “不好!南哥,那些僵尸上来了!” 泰哥在楼梯拐角处把风,眼见着楼梯上一跳一跳的脚尖和裙摆,赶紧慌慌张张地回来报信。 众人闻言慌张地越过3楼的围栏往楼下大厅望去,只见源源不断的白色蓬蓬裙开始往楼梯口的方向挤。 他们,被困死了! 楼下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堵死了,现在到底是上楼抵挡,还是打开315搏一把? “快!要到2楼了!” 齐烽在楼梯口守着,听着密集的咚咚声越来越近,心里也跟着开始发毛。 那些玩意儿实在诡异,比之前在死亡培训班看到的那些丧尸还要诡异。 “开315,去顶楼也是被困死,不如搏一把。” 江又年知道谢南州心里的疑虑,这么多人跟着,老老少少的,生死都在这一刻。 有了江又年的话,众人也跟着支持这个决定。 “好,开门。” 谢南州从衣服口袋里摸出315的钥匙。 往315的门前走去,钥匙正要往门孔里插,林纾的声音突然在楼梯口的另一边响起。 “等等!” 谢南州的手一下子顿住,往林纾的方向看去。 “怎么了?时间紧迫,快说!” 众人听着楼下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跟着慌起来。 林纾神情焦急,指了指右边楼梯的第一扇门,“这里,也是315。” 什么?! 也是315?!那里不应该是316吗? 谢南州退开一步,往自己站着的那扇门前一看,确实是315啊! “你是不是看错......” 林墨不相信,快步走过去一看,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原本应该是316的那间房门口,也是贴着315的门牌号。 江又年看林墨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而后快步往走廊左边跑去。 脚步越来越快,脸色越来越差。 看到江又年的动作,齐烽明白了什么,也跟着往右边跑去。 脸色逐渐跟江又年脸上的神色一样难看。 二人快步赶回来,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全部都是315。” 全部都是315? 闻言众人神色大震,谢南州却早在看到江又年的脸色时就猜到了。 “她们上2楼了!” 泰哥焦急的声音在楼梯拐角处传来。 然而这个时候,只有先抵挡住再想办法了。 这个3楼越是有问题,就越是说明这里才是真正能解决问题的地方。 “把走廊上的柜子搬下去,全都往楼梯口堵,拦住她们!” 江又年看到走廊里堆放的一些破烂柜子、木板、烂门,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闻言泰哥、齐烽飞快地上手去办,孔鹊和林墨紧随其后,把东西全都搬着堵到了楼梯口。 而后几个人站在一堆杂物后,纷纷严阵以待,做好了抵御进攻的准备。 “你们两个人开门,我守在这儿。” 林纾利落地从身后拔出长刀,示意江又年和谢南州放心把后方交给他们。 老高和张叔则十分默契地靠在一起,顺便揪着小悠,“放心,我们俩老家伙绝不拖后腿,也不会把小悠弄丢的。” 江又年和谢南州无声对视一眼,而后开始试门。 两人决定还是从原本的315开始试。 谢南州拿着钥匙准备开门,江又年手上拿着刚刚从走廊上捡的钢管,做出随时准备反击的姿态。 就在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两人凝神屏住了呼吸。 然而就在谢南州即将转动钥匙的前一刻。 门......从里面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第142章 天灵灵,地灵灵 而后一道熟悉的刺眼白光袭来。 顷刻间,原本各司其职的众人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待到再次睁眼,众人发现竟然已经身在一楼大厅了,跟门口涌动的僵尸群撞了个正着! “啊啊啊啊!!!!” 本来在楼道里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打算对抗僵尸的孔鹊没想到一睁眼竟然又回到了一楼大厅,而且是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僵尸队伍。 自己手上没有武器不说,还离得那么近。 看着面目狰狞的僵尸大军,众人一时吓得六神无主,双腿酸软。 谢南州一睁眼就发现了不对劲,赶紧招呼众人逃命。 “开错门了!快跑!!!” 于是乎,这次众人拿出了比先前还要快的逃命速度,飞快地往楼上爬。 没想到这次开门之后竟然直接出现在僵尸面前了,面对面的距离不过两三米。 这次回到三楼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齐烽泰哥等人直接从2楼就开始了堵截计划,所幸的是,楼道比较狭窄,堵上杂物之后,竟然卡得意外的牢固。 只是现在压力给到了开门的谢南州和江又年。 没想到打开的第一扇门竟然直接开到了僵尸面前。 不过还好没开到僵尸堆里,不然跑都跑不掉了。 “开吧,我做好准备了。” 江又年咽了咽口水,心里还在因为刚才的惊险砰砰乱跳。 “准备好。” 谢南州屏息凝神,将钥匙插入了下一扇门的锁孔里。 这次打开门没有熟悉的白光,二人对视一眼,以为没事。 谁料,下一刻,那门里传来了剧烈地撞击声。 谢南州一把将门关上,那门里的剧烈撞击却没有因此停下,反而越来越猛烈。 就连那扇木门都被撞得摇摇晃晃。 刹那间,那门里的动静一下子消失了。 就在江又年要侧耳去听之时,谢南州耳尖微动,一下子拉住了他。 “噗呲!”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破空之声,一只泛着青白的僵硬手掌如同一柄利刃,欻地一下从门里刺了出来。 那门被直直地开了一个大洞,翻飞的木屑在两人眼前落下。 江又年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掌,心有余悸地眨了眨眼。 毫无疑问,要是刚才谢南州没有及时拉住他。 这手恐怕刺穿的就不是门板,而是他的脑仁了。 谢南州把江又年往旁边一推,一把接下林纾凌空丢来的长刀。 “闭眼。” 江又年接收到谢南州的眼神,又看了看那泛着寒光的长刀,立马就懂了。 老老实实地转身闭眼,另一侧的小悠也被张叔一下子捂住了眼。 随着身后“噗呲!”两声入肉之声传来,那门被打开,又关上,身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下一扇门,走吧。” 谢南州身上带着一丝血气从江又年身边经过。 然而江又年心里却不是滋味,他回身看去,只见刚才那扇门前,地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 那门上除了一个破碎的大洞,还有一道长刀刺入门的痕迹。 这次已经是第四次进入怨境了,按照100个功业值的奋斗目标,这还创业未半。 要是自己一直跟在谢南州后面好像确实可以高枕无忧,可是江又年却不想那么自私地每次都让谢南州来做这些事。 况且,他深知,习惯性地依靠别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谢南州的功业值比他多,他甚至可以随时决定不再进来,而自己不行。 所以,只有不断地强大自身才能走得更远。 心里想明白这一点,江又年紧了紧手上的钢管,跟上了谢南州的步伐。 “下一次,让我来吧,我可以的。” 闻言,谢南州开锁的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江又年。 脸上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只是在江又年看来,自己在说完这句话后,谢南州看上去倒是像有几分失落。 “准备好,开门了。” “好。” 接下来的几扇门,一会儿开到了关满僵尸的屋子,一会儿开到了那天舞蹈机构的死胡同...... 最险的一回,竟然直接开到了来时的公交车上。 让人绝望的是,满大街都是穿着芭蕾舞裙的僵尸,无论男女。 甚至还出现了之前金盛小学门口的保安、校长。 那个胖乎乎的保安,身上的肥肉被挤压在小小的裙子里。 随着跳跃的动作,肥肉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而且最气的是,公交车上连傀儡司机都没有。 好在老高年轻的时候开过这种大公交车,临危受命被推了上去。 幸亏马路上和破楼还没有被僵尸荼毒,老高开着公交车飞快地抵达了破楼,还顺便把车横了过来,刚好挡住破楼大门。 借此能够为他们开门争取一些时间。 这次众人再爬上3楼时,一个个都已经筋疲力竭了。 不仅是身体上的劳累,也伴随着极大的心理压力。 谁知道那门一开下一次又要被送到哪里去。 公交车挡住了破楼大门,这次争取了更多的时间,这会儿僵尸大军还被挡在门口,因为进不来气愤地哇哇乱叫。 孔鹊匀了匀呼吸,看着手持钥匙的谢南州,冒着被打的风险怯怯发言。 “南哥,我看你手气不太妙,要不咱们换一个人来开?” 闻言众人齐刷刷地朝着孔鹊看去。 林墨那眼神分明在说【行啊,你是真敢说!】 齐烽表示【我也是这个意思。】 谢南州看向孔鹊的眼神冷得不行,竟然敢说他手气臭? 可是一想起刚才连连开的几扇门遇到的场景,谢南州却老老实实地把钥匙递到了江又年面前。 “小江,你来开。” 只是那语气分明带了几分委屈。 江又年闻言推了推钥匙,“你开吧,我相信你,这跟你的手气没关系。” “你不开,我来开。” 孔鹊看着推来推去的钥匙,生怕谢南州在江又年的安慰下又把钥匙接回去继续开门,赶紧从江又年手上把钥匙抢了过来。 泰哥看到从大门和公交车缝隙间不断挤进来的僵尸,催促着孔鹊。 “不管谁开,快开吧!他们进来了。” 闻言孔鹊拿着钥匙站在原地双手合十,闭眼祈祷,“天灵灵,地灵灵.......” “这边!” 孔鹊一睁眼,就像是在方才那仓惶的几秒中向神明问到了答案,果断地朝着一边走去。 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中,钥匙被插进了那扇孔鹊选中的幸运之门。 随着那门一开,没有白光,没有动静,里面漆黑一片。 孔鹊小心探头往里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而后转身朝着门外的众人炫耀道,“我说我运气好吧!看吧,什么也没有。” 众人悬着的心也跟着松了几分。 孔鹊话音刚落,头顶忽然间缓缓落下来什么东西。 “诶?这是什么?” 他上手摸了摸,环形的,褐色。 这是? 麻绳! 第143章 孔鹊你为什么不穿裤子? 就在众人认出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出手把孔鹊拉出来。 只见那套成圈的麻绳就像是长了眼睛,一下子就把孔鹊的头套了进去。 而后带着孔鹊迅速升高。 众人大惊,飞扑进去抱着孔鹊的身子往下坠。 然而就在众人进到屋子里去的瞬间,那房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整个屋子里漆黑一片,只余下孔鹊惊恐的吼叫,还有众人接力把他往下拉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轻...轻点...我脖子...要断了......” 刚开始孔鹊还能发出嚎叫,可随着众人在下面用力把他往下拉,绳子不断把他往上拉。 他整个人就在这两方力量的博弈中被拉扯,喉咙被绳子勒得生疼,甚至无法完整说出一句话来。 然而那绳子就像是黏在脖子上似的,无论孔鹊如何配合着众人的力量跟那股向上的力量反抗。 那绳子始终套在他的脖子上,麻绳粗粝的表面在他的脖子上摩擦着,很快,他就感觉到了脖子上一股火辣辣的疼。 “老高,你往那边去一点,挤到我了,都使不上力。” 林墨本来正在奋力配合着把孔鹊往下拉,可是身边总是有个人在挤他,他记得门关上之前就是老高站在他旁边。 所以没有任何怀疑,他觉得就是老高。 可是听到林墨的话,身在另外一边的老高疑惑道,“我没在你旁边,我在这里。” 黑暗中,林墨听着老高的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一时语塞,没想到还怪错人了。 本要再出声问问,却没想到另一侧又有人在挤他。 “哎呀!谁呀?怎么老挤我,你们分散点儿啊,不然都使不上劲!” 然而林墨话音刚落,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原本喊着号子“一二一”拉着孔鹊的声音没有了。 原本孔鹊哀嚎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黑暗中林墨迟疑地叫声,“姐?齐烽?小江?” “孔鹊你怎么没穿裤子啊?” 然而此时听到林墨声音的众人在黑暗中脸色一凛。 没穿裤子? 可是众人手上抱着的孔鹊,他腿上裤子不是穿得好好的吗? 谁没穿裤子? 而且,林墨的声音根本就不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反而在另外一边。 林墨......到底抱着谁的腿? “啪嗒!” 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而后一束微弱的光在一处亮起。 此刻屋子里的众人才终于能够看清彼此身处何方。 抱着孔鹊的众人面面相觑,此刻林纾的眼神在人群中一一掠过。 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林墨呢? “姐......姐......” 林墨刻意压低的声音在离众人不远的侧后方响起。 林纾唰的回头看去,瞬间脸色煞白,手迅速把到了身后的长刀上。 就在她要拔刀出鞘的时候,一只手摁住了她的动作,“冷静。” 众人同时看到了林墨现下的处境,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不敢松了抱着孔鹊的手。 看着挡在她面前的谢南州,林纾却冷静不下来,“不行,林墨......” 知道林墨自小的尿性,嘴上耀武扬威的,实则又菜又爱玩。 这么些年要不是有自己一路罩着他,不晓得他在学校要挨多少打。 然而谢南州却提醒林纾看清现状。 “他们的眼睛是闭上的,也不会动,先别慌。” 昏暗的屋子里,孔鹊被麻绳吊起往上升去,众人围在下面抱着他的腿。 而在他们的侧后方,自那看不清天花板的屋顶错落地吊着几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僵尸。 林墨此刻就处于那僵尸围困的中心,他的手还牢牢地抱在一具僵尸煞白的腿上。 只是那些僵尸此刻看上去的模样却如谢南州所说,双眼紧闭,就像是正处于休眠状态中。 江又年示意齐烽和泰哥等人继续拉着孔鹊不让他继续往上升,而他则站到了林纾的另一侧。 他们三个,来商量把林墨救出来的事情。 “呜呜呜呜呜~姐姐~” 林墨扭头一看到林纾的脸就控制不住恐惧的情绪,嘴巴一瘪就要哭。 看到林墨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林纾又气又急。 压低了声音呵斥,“闭嘴。” 心里也是恨铁不成钢,这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谨慎,还敢哭? 同时林纾心里又悔又恨,恨自己没找根绳子把林墨拴起来。 牵着走虽然会让他失去自由,但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到底还是要放心一些。 “林纾,别着急,我和谢南州跟你一起想办法。” 江又年眼见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林纾因为林墨焦急至此,刚才差点失了分寸,心中不免动容。 “嗯。” 林纾心里乱得很,敷衍地应了声。 三人缓缓向着围困林墨的僵尸群走去,虽然僵尸都被吊着,但是有的吊得高,有的吊得低,脚尖还在地上,那个距离之内林墨的危险还是没有解除。 要是都被高高地吊起来,林墨直接跑就行了,哪里还需要营救? 就在江又年走到林墨所处之地时,忽然间听到那屋子的深处传来了细碎的窸簌声。 昏暗的灯光只能照亮房间里一小部分的地方,其他地方还在黑暗之中,比如屋子的深处。 “有声音。” 江又年瞬间神经紧绷,示意身侧的谢南州和林纾。 “去看看,林纾你留在这儿。” 谢南州敛眉调息,示意二人行动。 林纾看了眼面前可怜兮兮的林墨,点点头停在了原地。 而谢南州和江又年则并肩往屋子的深处去了。 黑暗中,江又年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这房子的面积很大,跟他们在八楼住的旅馆布局不一样。 八楼的房间基本上都只能放下一张一米五宽的单人床,加上一个衣柜,再配备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可是这里的房子明显比上面的大很多,两人在黑暗中走了几分钟,甚至已经看不到身后微弱灯光中的众人,还没有抵达那声音的源头。 “呲嚓......呲嚓......”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到了,就在里面。” 江又年凑到谢南州耳侧低声道。 两人此刻走到了一扇陈旧的铁门前,那门上锈迹斑斑,“呲嚓......呲嚓......” 呲嚓声一轻一重地从里面传来...... 第144章 去死!你们都去死!!! 锈迹斑斑的铁门看上去有些年代了,那门上在微弱的灯光下甚至还能看到泛着的淡淡水汽。 “呲嚓——呲嚓——” 呲嚓声在这方小小的角落里越发清晰,甚至隐隐还带着淡淡的回音。 “往旁边站,我来开门。” 谢南州接过江又年刚才在路上捡的木棍,示意江又年站远一点。 而后定了定心神,谢南州把棍子插进了铁门上已经快要被锈掉了的把手上,腕上一用力。 随着“刺啦——”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铁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惯性作用下,铁门在墙壁上撞得哐啷作响,那门上的铁锈簌簌脱落掉下来。 “呲嚓——呲嚓——” 江又年和谢南州迅速后退一大步做出防御姿势,只见那门里的呲嚓声中赫然出现了一道深沉的黑影。 灯光昏暗,看得不甚清晰,谢南州在黑暗中眯了眯眼,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似乎都出现了重影。 “呲嚓——呲嚓——” 呲嚓声如同声声魔咒从那黑暗中传来,江又年也跟着脑袋昏沉。 “我......怎么觉得你在晃啊,谢南州?” 紧接着,江又年只觉得眼前的世界轰然倒塌,就连地板都竖了起来,冰冰凉凉的,贴在自己的脸上,还伴随着一些灰尘飘扬。 谢南州甩了甩昏沉的脑袋,听见身后“砰”的一声传来,转头却发现江又年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呲嚓——呲嚓——” 耳边的呲嚓声越来越密集,谢南州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对劲之处。 这个声音有问题! 回过神来,谢南州连忙用手将两只耳朵堵上,而后飞快地往前几步,一脚将门勾了过来。 意料中铁门撞在门框上发出的哐啷声没有传来,反而传来了铁门撞上什么软物沉闷的钝钝声。 “吱呀!” 铁门受到什么的抵挡,被撞得砰的一下反弹了回来。 然而谢南州满眼都是昏迷的江又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异常之处。 “小江,醒醒。” 在谢南州猛烈地晃动下,江又年渐渐恢复了一些神智,但还是觉得脑袋发昏。 以他平躺的视角,侧首的那一瞬,眼神渐渐聚焦,竟发现那黑暗中有一道晶莹的光闪过。 定睛看去,眼瞳瞬间放大。 只见那门框上赫然出现了一只苍白的手! 这时谢南州还没有察觉到,那门里的“呲嚓”声竟然不知何时停下了。 发现江又年已经醒了,谢南州正要扶他起来。 “醒了?我扶你起来。” 却见江又年瞳孔猛然放大,将他用力一拉,“小心!” 谢南州被江又年拉扯着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没有任何防备,脑袋被地板撞得头昏眼花。 “噗呲!” 黑暗中伴随着传来一道清晰的某种锐器刺入肉体的声音。 “嗯哼!” 一道闷哼声紧接着从伏在身上的人嘴里传来。 此时谢南州脑中紧绷的一根弦,瞬间被拉扯到极致,砰的一声断裂开来。 “去死!你们都去死!!!” 一道模糊的影子自黑暗中渐渐清晰地出现在谢南州眼前。 那凌乱地黑发中,出现一张狰狞苍白的脸,赫然就是先前押着张叔在当铺里跟众人碰了面的神秘女人。 她手上举着的那把利器,刚刚伤了江又年,转头又将那物拔出来飞快地朝着江又年护在身下的谢南州刺去。 谢南州察觉到砰然失力倒在身上的江又年,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 那浓烈的血腥气刺激着谢南州的脑神经,黑暗中,深沉的眸中瞬间席卷上了一场嗜血的风暴。 谢南州一脚踢开女人带着疯狂决绝的力道往下刺的利刃,转而拥着昏死过去的江又年腾空而起。 女人被谢南州带着暴怒的一脚踢得猛地砸到了铁门上,空荡的屋子里回荡着铁门反弹回来发出的哐啷声。 紧接着,来时的路上发出了林墨杀猪般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救我!姐姐姐!!!!” 继而夹杂着孔鹊刺耳的破碎声,“脖子!要要断了!!” 谢南州听见了,但是此刻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去管其他人了,现在,他满脑子就只有受伤的江又年。 “滋滋滋——” 伴随着一阵电流声响起,空旷的屋子里四处的灯光亮起,顷刻间,方才黑漆漆的屋子里,一下子亮如白昼。 谢南州眸中的猩红未退,一手紧紧地锢在江又年的腰上,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那铁门后面凌空吊着的那具僵尸身上。 那僵尸被凌空吊在铁门后面的小隔间里,那具僵尸是个小女孩,瘦瘦小小的,此刻一双腐烂的眼圈中间那两只眼睛带着极致的狠毒,如同蛇蝎一般钉在谢南州的身上。 谢南州的视线从吊着她的麻绳圈上扫过。 只见那绳子的一侧竟然已经快要断开了,看样子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割过。 割? 谢南州瞬间恍然,视线掠过被丢在地上的那把粉色美工刀上,那刀刃上还残留着刺眼的血迹,那是江又年的血。 是它?! 之前在当铺被那个女人抢走的那把美工刀! 就是那把刀伤了江又年,也是那把刀在割绳子! 因为刀生了锈,很钝,所以才需要不停地割,进而发出“呲嚓”声。 所以刚刚在铁门后面割绳子的是这个女人,她在为里面吊着的那个孩子割绳子? 为什么? 此刻谢南州已经察觉到了铁门后面那个僵尸的不寻常之处,直觉告诉他,应该趁着那具僵尸的绳子未断之前解决掉她。 因为那具僵尸跟其他见过的僵尸比起来不一样,这具僵尸她有情绪,不是先前见过的那些僵尸的机械模样,只会吼叫和愤怒。 这个,眼神不对。 有一种怨恨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蔓延。 谢南州一脚把地上的美工刀踢了起来,稳稳地掌在手心里,而后缓缓向着那具僵尸靠近。 “嗯哼~” 江又年吃痛的声音在谢南州怀里响起。 “马上我们就回家,再忍一下。” 谢南州微微低头,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江又年的额头以示安抚。 而后缓缓抬手,视线定在那具僵尸的眉心之处,一个扬手,就在小刀要被抛出去的那一刻。 一道急切的声音穿墙而来,“不要!” 第145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然而谢南州手上的小刀已经飞了出去。 “叮!” 一道飞速闪过的黑影凌空与那把小刀撞了个正着,小刀在距离女孩眉心还有一臂距离的地方被噌地一下打落在地。 而一侧的墙面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孔! 电光火石间,谢南州视线里只见那小隔间里的麻绳“铮!”的一声断裂开来,那具含着滔天怨气的僵尸直直地落到了地上。 不好!她出来了! 苍白僵直的双腿立在地上跳跃前行,那个女孩儿在跳出门口时忽而顿住。 那脑袋僵硬地往下倾斜了几分,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那朝向的方向分明是对着被谢南州踹翻到铁门边的女人。 谢南州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里骤降的温度。 “咔擦!” 那诡异歪着的脑袋伴随着咔嚓一声骨骼活动的声音响起,竟逆时针往后转去。 而后动作一顿,以飞快的速度再次逆时针旋转180度,那张诡异的脸正正对上谢南州凌厉的眼神。 “桀桀!” 女孩破碎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诡笑,腐烂的眼圈中溢出腥臭的脓血,那模样如同炼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你们,都留下陪我一起跳舞吧。” 话音刚落,谢南州耳尖微动,脑袋敏捷一偏,一条套好的麻绳圈堪堪从谢南州的侧脸落下。 紧接着,只见那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不断射出一根根麻绳,在空气中迅速套成一个圈,速度迅疾地往下袭来。 谢南州抱着江又年飞快地在麻绳圈中闪躲,若是慢一分,那绳子就要套上他的脖子了。 就在谢南州闪躲之际,只见那隔间门口的女孩一跳一跳地来到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女人身边。 僵直的腿让她无法做到下蹲的动作,只能无助地在女人的身边跳来跳去。 趴在地上的女人透过重重发丝,看到了身边来回跳跃的那双僵白的小脚,忽而眼圈一红,强撑着爬起来。 “媛媛......媛媛......” 女人呜咽的悲鸣声声泣血,那焦急跳跃的小小身影闻言倏而顿住,眼中鲜红的血液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比之刚才的脓血竟然清澈了几分,滴滴答答地落在女人面前的地板上。 江又年在谢南州一次次的闪躲中终于被疼醒了,然而意识清醒的第一刻就听到了女人嘴里叫着的那个名字。 媛媛? 是谁? “刀下留人!!”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只见隔间旁边的墙面上凭空开了一扇门,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从里面窜了出来。 谢南州的视线抽空往那处看去,只见那站在角落里的人正是先前背着大包甩掉他们的金主大人! 金主大人紧赶慢赶,待到看清局势的那一刻,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没死。” 看到满脸血泪的僵尸,金主大人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恐惧害怕,反而为她的安然无恙感到庆幸。 然而当金主大人看到处于麻绳围攻中心的谢南州,还有虚弱的江又年时,微微往前倾了几分,跟那女孩儿打着商量。 “都是误会,他们没有伤害你妈妈,是她自己捏着小刀太用力了才受伤的。” 妈妈? 江又年从疼痛中微微抬起头来,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那个女人是这个僵尸女孩的妈妈? 媛媛? 江又年脑子里忽而闪现过一个小小的身影。 路媛! 那个在公交车上被陈漫他们欺负的孩子! 那个在他们口中老是带剩饭回家的孩子! 那两张双百分试卷的主人! 作文里把邹静看作好朋友的路媛! 是她! 她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南州,她是路媛!” 江又年强撑着把刚刚推测出来的消息告诉还拥着他四处闪躲的谢南州。 “嗯,知道了。” 谢南州动作微顿,继而一个侧踢,挡开朝着二人袭来的麻绳套圈。 “抓紧我。” 江又年忽而听到耳边传来了谢南州冰凉的两个字,继而风向一转,谢南州已经飞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疾速去了。 待到愣神中的金主大人和路媛反应过来之时,谢南州已经把地上的女人抓在了手上。 而那把沾满了江又年的血的小刀,正抵在女人的脖子上。 那追随而来的麻绳套圈在靠近路媛的瞬间,纷纷软软地塌了下来。 紧紧靠在路媛的身后,就像是在等待她的指挥。 一切发生得太快,金主大人正和路媛打着商量,没料到那战斗中心的人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杀出重围。 而且还精准地拿捏住了掌控全局的中心人物。 在江又年猜到路媛身份的那一刻,谢南州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此刻所有人都处于困局之中,那边听动静,恐怕都已经被吊起来了,再晚一会儿,就要被吊死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要想破局,只有如此! 只见方才脸上还因为血泪显得有几分悲伤的路媛,在看到被谢南州掌住命脉的女人后,瞬间变了面目。 “放开她!” 尚有几分鲜红的血渍顷刻间消失不见,那两只眼睛里瞬间冒出熊熊黑雾,气势逼人。 金主大人见此情形,吓得不行,手指颤抖着指着谢南州,“你你你!你怎么敢的?你想害死我们?!” 然而谢南州却懒得再理会神神叨叨的金主大人了,什么都不说清楚,碍事! “放人,我不伤她!否则,黄泉碧落,你休想再见到她!” 随着谢南州话音刚落,那刀直直地往里逼了一分。 江又年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要不是目前还在对峙阶段,就要开口让谢南州注意分寸了。 本来就是交易,也没想真的伤了她。 “我...放,你别伤她!” 路媛颤抖着往后跳了跳,而后脑袋机械地向后转了一圈。 那些麻绳套圈就像是接收到了命令,瞬间向着天花板的方向缩了回去,那墙上只余下一个个小拇指粗的空洞。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一声接着一声的砰砰声,什么东西落地了。 “哎哟!” “哎呀!老头子的膝盖!” “我的屁股!!” “好痛啊!!!!” 听到外面生龙活虎的声音,谢南州和江又年就放心了,看来是他们落地了。 “履行承诺,放人。” 伴随着一阵机械的声音,路媛的脑袋又转了回来。 摄人的视线落到了谢南州的手上。 没有任何犹豫,谢南州一下子挪开了女人脖子上的刀,将人推了过去。 顷刻间,路媛脑袋后面刷的一下蹿了一根麻绳出来,动作迅疾地朝着谢南州面门而来。 “小心!” 江又年惊声一扑,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痛感,却发现那锋利的麻绳尖端堪堪停在了谢南州的眼前不动。 谢南州凉薄的嗓音在江又年的头顶响起。 “路媛,你再不救她,她就要灰飞烟灭了。” 第146章 不得投胎,灰飞烟灭 路媛的身体僵硬,只能机械地跳跃,甚至不能弯曲胳膊扶住被推过来的母亲。 这时候,金主大人非常有眼力劲地伸手将路媛的母亲扶着。 然而谢南州脱口而出的惊人消息却让金主大人背脊发凉。 他震惊地转过头看向谢南州,心里暗暗发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什么意思?” 路媛闻言眸中的黑雾散去,只余下极大的震惊。 “你撒谎!怎么会!” 谢南州看着路媛脸上强撑的一丝镇定,也不多言,只是将堪堪靠在他身上的江又年揽得紧了些。 “不信你问他。” 谢南州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到了心虚的金主大人脸上。 “我是黄泉中转站的代理站长谢南州,你若是信便安心跟我离开,晚了谁也救不了她。” 话毕,谢南州带着江又年从三人中间穿了过去,丝毫不再担心路媛偷袭他们。 问他? 路媛震惊的眼神瞬间移到了金主大人的脸上,“是你搞的鬼!” 察觉到路媛身上猛然升起的滔天怨气,金主大人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一个开当铺的,我决定不了别人要当什么!” 当什么? 路媛不明白,难道母亲不是只当了家里那些无关轻重的东西去跟金主大人交换寻找自己的线索吗? 她还当了什么? 外间,被砰砰摔在地上的众人刚缓过神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就看到谢南州揽着脸色苍白的江又年出来了。 大伙一瘸一拐地焦急围上去,“小江怎么了?” 看到众人脸上关切的神情,江又年勉强着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没事,受了点皮外伤。” “哼,皮外伤?江又年,你胆子大了。” 岂料听闻江又年轻描淡写的话,谢南州直接没好气地笑了出来。 一看谢南州情绪稳定,还没发疯,众人也跟着放心了。 要是小江真有什么好歹,谢南州别说笑了,恐怕理都懒得理他们。 现在还能阴阳怪气,看来也没什么大事。 “老谢,里面发生了什么?” 齐烽揉了揉摔得生疼的屁股,向谢南州打听里面的事情。 刚刚他们在外面都听到里面打斗的声音了,只是看不到。 谢南州的视线在外间半空吊起来的几具休眠僵尸身上闪过,而后淡淡道,“怨主在里面。” “怨主!” 众人大惊,进来这么久了,一直在逃命的路上,都没有时间来进行推理,差点忘了怨主这回事了! “怨主是谁?” 孔鹊的问题刚问出口,就听见大厅深处传来了一道冷漠的声音。 “我跟你走。” 众人闻声回头看去,只见那拐角处赫然立着一具瘦瘦小小的僵尸! “妈呀!怎么还有一个!” 林墨大叫着往林纾身后躲去,今天受的惊吓已经足够多了,刚刚他可是处在僵尸围城之中,被吓得三魂六魄丢了一半。 本以为全都休眠了,谁知道还有一个! 紧接着,金主大人扶着虚弱的女人跟在后面出来。 “你?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老高看着紧跟在后面出来的金主大人,他不是甩掉他们跑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他扶着的那个女人不是还在一楼的当铺里吗? 怎么也在这里? 刚才谢南州带着江又年出来之后,金主大人扛不住压力全都招了,所以路媛才着急地追出来要跟着谢南州他们一起走。 这会儿面对着外面审视的众人,金主大人无奈叹了口气,又老老实实地复述了一遍。 谢南州一看金主大人深呼吸的模样,料到他要开始絮絮叨叨,立马打断他的节奏。 “长话短说。” 江又年虽然嘴上逞强没事,但是谢南州刚刚悄悄看了一眼,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刀上还有铁锈,还是要尽早处理。 谢南州凉薄的眼神在路媛母女俩身上闪过,要不是碍于还要助力小江拿到这个怨境的功业值,他一定要让她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金主大人嘴里的话几个来回,最终只吐出一句话来,“她为了交换寻找女儿的线索,把自己的阴寿当了。” 阴寿?! 女儿? 外面的众人还不知道路媛母女的事情,金主大人飞快地说了一下。 然而听到真相的众人吃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路媛是怨主! 那个在他们的视线里仅仅出现过一个模糊背影的小姑娘,是怨主?! 谢南州在听到金主大人的话后,也是神情一滞。 他方才也只是近距离感受到了路媛母亲的灵魂虚弱,以为她是在怨境中待得太久才会受到影响。 没想到,她竟然是因为耗尽阴寿才至如此! “阴寿是什么?” 江又年闻言一愣,不过他愣是因为不明白阴寿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让路媛的母亲灰飞烟灭。 余下的众人除了齐烽,也是一脸懵。 谢南州再次看向路媛母亲的眼神复杂了很多,那么一个瘦弱的、蓬头垢面的人,她不只是一个弱小的女人,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她竟然可以为了孩子做到这个地步! 谢南州眼睫轻颤,咽下了喉间哽住的那口气,“阴寿,是鬼魂在阴间的寿命,阴寿耗尽之后,不得投胎,灰飞烟灭。” !!! 闻言众人心中就像是被什么沉重一击,纷纷将震惊的视线投向了被金主大人搀扶着的人身上。 她! 她......她! 这一刻,似乎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可以用来陈述路媛母亲的所作所为。 那个瘦瘦小小的女人,下黄泉,入地府,穿越时空到了这处魑魅横行的怨境中,来寻找她的孩子。 阳寿也好,阴寿也罢,都不及再见她的女儿一面。 母爱的伟大,在这一刻,甚至不需要任何语言的修饰,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就足以让所有人为之动容,潸然泪下。 路媛青灰色的脸上,缓缓淌下两行血泪,瘦瘦小小的身影颤抖着向着脸色越来越白的女人轻轻喊道,“妈妈......妈妈......媛媛不躲了,你别离开我!” 虚弱的女人靠着金主大人的搀扶才不至于倒下,骨瘦如柴的一只手颤抖着摸向路媛的脸。 她不惧那脸上的鲜血,不惧那腐烂的眼圈,不惧那因为被绳子勒着脖子而被迫吐出的舌头。 她只知道,这是她的女儿。 是她找了无数个日夜的孩子。 她不惧她非人的模样,却害怕看到她的苦难。 第147章 恐惧会带走所有的胆小鬼 母女情深,感人至深。 悲鸣声声,击打着众人的心弦。 闻之见之,无不动容。 江又年心中翻涌着一股浓浓的悲伤,牵扯着心口的那种悲痛几乎盖过了他后腰的痛觉。 “路媛,你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又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好好的孩子会变成这副模样? 讲到这儿,路媛机械地从她母亲的手心里抬起头来,终于开口说出了一切的真相。 她小的时候,跟着父母在城里打工,虽然日子清苦,但是一家三口过得简单幸福。 直到一个噩耗将这个小小的幸福家庭撞得支离破碎。 父母? 讲到此,众人才发现这个故事当中有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那就是路媛的父亲。 她的父亲怎么了? “我宁愿当初没有接受他们的补偿。” 路媛母亲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戚,那悲伤似是穿越时光的长河,带着众人回到了当初的那一幕幕。 当年,路媛的父亲在参与金盛小学相关建设的工程当中意外身亡。 为了不把事情闹大,董事会选择私了。 补偿有二:一是给了路媛在金盛小学的就读名额,免除学费;二是赠予市中心一套房子。 市中心的房子? 众人想起初见破楼时的惊诧,市中心怎么会有那么破的楼呢? 当时便觉得奇怪,原来之前这里不是什么破楼,而是黄金地段的居民楼! 这些条件是路媛父亲临终之前校董亲口许诺的,母女俩悲痛欲绝,哪里有什么心思去想这些。 而路媛的父亲却因为这两个条件死而瞑目了。 他带着妻女在城里打拼多年都毫无起色,而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死,是有意义的。 就这样,路媛成了金盛小学这所私立学校当中唯一一个特例——穷人。 金盛小学的孩子非富即贵,只有路媛一个意外。 所以在她入学后,一直受到同学的嘲笑和排挤,只有一个人愿意跟她一起玩儿。 “邹静?” 想起那篇满分作文里出现的话,江又年一下子就想到了邹静。 不过又想到了舞蹈培训班里邹静变成僵尸的模样。 如果邹静真的是路媛的好朋友,为什么路媛会把邹静也变成那副模样呢? 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江又年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路媛悲伤的眼神忽而望向了悬在半空的某一具僵尸身上。 就像是有所感应,那悬在半空的几具僵尸纷纷睁开眼睛。 然而那双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麻木、愤怒! 一睁开眼便开始哇哇乱叫。 听到动静众人仰头看去,只见几具僵尸在半空狰狞地蠕动着长舌嚎叫,看上去实在恶心。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却经不起人性的考验。” 路媛小小的脸上,若是除去那些狰狞的特征,依稀可见一抹悲哀之色。 没有人说话,都在等着路媛开口,关于这些事,就连路媛的妈妈都不清楚。 “邹静在校外的舞蹈班学芭蕾,我也很喜欢,但是我家里没有钱让我去学习,所以我每次都借着等朋友的名头在教室外面偷学。” 说起芭蕾,路媛看着身上穿着的舞裙忽而凄凉地笑了。 “怎么会没有钱?不是补了......” 孔鹊疑惑,学校不是因为路媛父亲的意外身死补偿了吗? 可是脱口而出的瞬间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原因。 校董事会补偿的是路媛的入学名额和市中心的房子。 但是根本就没有提及钱,所以路媛和她母亲只有市中心的那套房子而已,生活依旧入不敷出。 可是,她们为什么不把房子卖了,然后去租一个房子,那样不就有钱了吗? 毕竟市中心的房子肯定是价值不菲的。 然而就在孔鹊这个想法刚出现在脑袋里的时候,就听到了路媛愤怒的声音。 “是我们傻,竟然会相信这房子真是赠予我们的。” 难道不是? 闻言众人吃惊,难道董事在补偿上面还做了手脚? 路媛母亲被金主大人扶着在角落坐下,而后便气愤地控诉起来。 “那套房子是校董的私有财产,就在我想卖了房子带媛媛回老家的时候,才被学校告知那套房子可以让我们母女俩永久居住,但是没有买卖权,我不信邪,四处去找卖家,却无人敢接手。” 什么?! 众人气愤地捏紧了拳头,简直是无良畜生! 竟然算计孤儿寡母唯一的那么一点补偿! 如果是这样的话,路媛母女俩也只是空有一处住所,却没有经济来源。 学校虽然免除了路媛的学费,但是母女俩的日常开销却没有着落。 “所以,你从学校里带剩饭回家是因为?”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了公交车上的那盒剩饭,再结合路媛同班同学那个小胖子的话,心里几乎已经有了猜测。 路媛母亲看着踮着脚尖站立的女儿心如刀割,眼中关满的泪水汩汩涌出。 “路媛爸爸离开后我就一直身体不好,就连出去工作都很困难。媛媛学校的午餐是免费的,她总是只吃一点白米饭,那些鸡腿、虾仁、牛肉每次都带回家,给我补充营养。” 竟然? 竟然是这样! 那些被路媛刻意省下来的饭菜都是带回家给她妈妈补充营养的。 路媛母亲生病后,没有办法出去工作,家里的经济来源断了,肯定入不敷出,所以路媛就克扣自己的伙食。 之前公交车上的那股酸臭味也是因为陈漫和小胖子特意捉弄路媛,把她饭盒里特意留给妈妈的菜换成了潲水。 现在想来,不知道那天中途下了公交的路媛在路上有没有悄悄抹眼泪。 那天......她和妈妈是不是饿肚子了。 这么想着,众人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酸。 看着路媛瘦瘦小小的身体,忽然就懂了。 明明跟她同龄的邹静、陈漫、小胖子都长得那么高那么健康,而路媛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不像是五年级的孩子,倒像是个三年级的孩子。 这都是营养不均衡,饿出来的。 话题忽然间就扯远了,经过刚才路媛母女俩的心声吐露,现在众人的眼里哪里还有什么怨主不怨主的。 只有一对相依为命,孤苦无依的母女。 江又年现在看着永远只能这么踮脚立着的路媛,心生愤懑,到底是谁?要这么害一个孩子? 而且,路媛为什么说她和邹静的友情经不起人性的考验? “邹静呢?她跟你的遇难有什么关系?到底是谁害了你?” 这一次,路媛的脸上没有再出现任何悲伤,反而浮现出几分不符合她年龄的冷厉。 “恐惧会带走所有的胆小鬼,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