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农家子,科举当自强!》 第1章 农家小子? 大乾,李家坳。 “这世道,想念个书都这么困难?” “唉——” 黄昏日落,田间地头都罩着一层金色的光晕,六岁的李明阳正立在田坎上,怔怔地盯着一派祥和的村庄,目光闪烁着几分与年纪不符的沧桑。 “狗娃子,阿爷喊你回家吃饭了。” 远处,比他年长几分的少年郎,稚气未脱的喊了一嗓子。 “说了多少次了,我有名字,叫我大名。” 李明阳耳根发烫,脸上浮现一抹羞恼。 虽然看着年纪尚小的他,身体里却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灵魂,天天被几个毛孩子叫狗娃子,这算怎么个事? 是的!李明阳穿越了。 算到现在,不多不少正好六个年头。 前世的他沉浮半生,算不上有什么逆天的成就,但好歹也是一家混到了一家国企的高层,零零总总算下来一年怎么着也有个百万左右,,算得上半个人生赢家。 辛苦打拼了半辈子,还没来得及享福。 结果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天,出门就撞了“大运”。 “嘭”的一下,很快啊! 等李明阳再醒来的时候,他就穿越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古代村子,并且喜提“狗娃”这么个新开的小号。 对于这个名字,李明阳有诸多不满。 但他的堂哥李明忠却不这么认为,并且一脸蔫坏的叫着:“就不,就叫狗娃子,你就是狗娃子。” 行!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李明阳咬了咬牙:“知道了牛蛋,我这就回去吃饭。” 唰—— 李明忠面膛微红,窘迫而又恼怒道:“不许喊我牛蛋,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学堂念过书的,以后就是读书人,现在不光有大名,以后还要取字的!” 说到最后,李明忠脸上透着几分沾沾自喜。 “就不!我就乐意叫你牛蛋,你读了书也是牛蛋。” “住嘴,看我不揍你!” 十岁的李明忠,已然有了不小的个头,恼羞成怒地就伸手朝着李明阳抓来。 可李明阳哪有这么傻,说完后早就一溜烟朝着家里跑去。 “哎呦!” 跑的急了,刚进院门,李明阳就一头撞进了一个妇人的怀里。 “小兔崽子,你火烧屁股了?着急投胎去啊!” “我这刚扯布料做的新衣裳,弄坏了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看着王氏骂骂咧咧,李明阳只是瞥了一眼,随后便起身准备进屋。 对于自己这个二婶,他素来没有什么好印象,一个农家妇人,天天不帮着家里干活,净想着怎么梳妆打扮、搔首弄姿。 当然了,女子爱美没错,谁规定村里的妇人,就不准打扮了? 可关键问题是,老李家就两个儿子,二叔一家都不干活,那活不就落到老两口和他们家头上了吗? “哎呦!撞了人不说什么也就罢了,见了二婶你招呼都不打一个,跟你爹一个德行,三巴掌打不出一个屁来。” 王氏揪着李明阳的耳朵,拉开架势就准备开骂。 可就在这时,灶屋内的张氏端着簸箕走了出来,李明阳见状一喜,如同看到救星般挣脱,直接扑进了妇人怀中。 “娘!” 张氏脸上满是宠溺的笑了笑。可看到王氏后,顿时脸一拉:“我说妹妹,你这么大人了怎么好意思跟个孩子置气?而且他爹再怎么不是,你也得喊一声大哥,当着孩子的面说话注意些。” 王氏气急败坏:“你……” “你什么?不是你大哥和我们,你们一家子吃什么?老二念过书咋了,他是读书人,你还拿自己当官太太了?” 不同于家里旁人,张氏性格本就泼辣,十里八乡的吵架就没输过,又岂会惯着她。 王氏气得脸都绿了,指着张氏的鼻子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还是老刘氏从堂屋出来,这才黑着脸喊道:“行了!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都在干活,你们两个妇道人家,天天光知道斗嘴不觉得丢人,再骂下去今晚饭都别吃了。” 晚饭的时候,李明忠坐在对面,恶狠狠地瞪了李明阳一眼。 大哥李明堂是个老实巴交的闷葫芦,觉得都是自家弟弟没什么,但是二姐李七月就比较护短了,眼睛立马就瞪了回去。 “怎么了,妮子?” 老李头见状挑了挑眉,顺道夹了一筷子鸡蛋到李七月碗里。 听到阿爷询问,李明忠瞬间老实了。 毕竟谁不知道,作为全家唯一一个丫头,阿爷最疼的就是二姐。 不光懂事乖巧,会帮家里做活,而且聪明活泼,才十一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帮忙打点家里的一切了,有了她帮衬家里,家里人下田的时候,都能省不少心。 “没什么。” 李七月当然说不出个什么,她只是觉得,不能让自己弟弟受了欺负。 说着话,顺道把鸡蛋又夹给了李明阳:“来,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多吃点。” 李明阳早就馋的口水直流了。 这烧的金黄喷香的鸡蛋,全家桌子上就这么一小碗,就连李明忠见了,都嫉妒的直咬牙,但偏偏又不好多说什么。 “老二呢?咋不见来吃饭?” 李宝成长年务农,皮肤黝黑粗糙,说话就跟办事一样沉稳干练。 “宝学去县城找几个同窗,说是要请教下学问,读书人的事情,咱们管那么干嘛。”老李头说着,将那一小碗鸡蛋全部盖了起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给谁留的。 李明忠见状,顿时又眉飞色舞起来,等爹回来了,这些鸡蛋他不还是照样可以吃。 李明阳默不作声。 自打前些年,二叔考上了童生,家里的地位便水涨船高。 就连老两口,也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二儿子身上,盼着哪天祖坟冒青烟,万一真供出个秀才来呢? 但李明阳对此却画了个问号。 考不考得上秀才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好几次去二叔的屋子,都看到了不干活的他躲在屋里偷懒,直到瞧见李明阳,这才装模作样拿起本书看了起来。 尤其是这几次去县城,每次回来都脚步虚浮、精神萎靡。 这怎么看着,也不像是去请教学问的。 但很快,他就没工夫去细想这些了,因为吃完饭后,就到了全家人最期待的节目。 让李明忠背书! 老李头招了招手,虽然他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想知道,家里供这对父子念书到底有什么进展。 李明忠的笑容僵住,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楚卫……” 背着背着,他头上就冒了虚汗,“蒋……蒋沈韩……” 老李头脸色略微有些难看。 他这么安排,原本就是为了告诉老大一家,家里出钱供这斧子俩念书没错,你瞧这不是,我孙子又学新东西了。 但李明忠这个表现,就算是傻子,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终于…… 李明阳嗤笑一声:“蒋沈韩杨!” 话音落下。 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朝着李明阳看了过来。 第2章 你还有脸叫唤! “狗娃子,你怎么会背?” 李七月一脸惊喜,直接喊了出来。 张氏也傻眼了,自己儿子会背书,她这个当娘的居然都不知道。 “不可能!你凭啥会背书,肯定是我背书的时候你偷听了!就是你偷听了!”李明忠了急眼了,这种时候李明阳出来抢风头,不是打他的脸吗? 李明阳是故意的,当然了! 念书的机会如此宝贵,他早就琢磨着要怎么争取了。 老天爷让他穿越。 他不考名功名,出人头地,难不成要种一辈子地? 开什么玩笑? 果不其然。 “闭嘴!你还有脸叫唤!” 老李头先是给了李明忠一巴掌,随后笑呵呵看向李明阳,“狗娃子,你咋会背你堂哥的书?你还能背多少,背给阿爷听听?” 李明阳等的就是这句话。 百家姓而已,不是张口就来? “朱秦尤许,何吕施张,孔曹严华,金魏陶姜……” 背着背着,老李头的笑容收敛,渐渐严肃起来。 李明忠更是气的跳脚:“不对!你这背的肯定不对,后面的我都还没学会,你上哪学来的,肯定是胡说八道!” 反观张氏,早就笑的合不拢嘴了。 她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就连李宝成,那一向沉稳的脸上,都浮现了一抹震惊:“狗娃子,你啥时候学的这些?” 李明阳吸了吸鼻涕,一脸懵懂:“我路过村里学堂的时候,听到里面夫子背了几次,然后……” “然后就学会了?不可能!” 王氏整个人近乎尖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愤怒。 当初为了李明忠能念书,她几乎磨破了嘴皮子,要不是她男人在旁边劝说,家里怎么也不可能又多一个吃闲饭的。 但是现在,李明阳一个连学都没上过的人。 居然能背书,而且背的比她儿子更好,那后果会怎么样,已经可以预想了。 果不其然。 就见张氏嘴角上扬,讥讽笑道:“妹妹急什么?狗娃子会背,说明他才是那个读书的料。牛蛋去学堂念了两个月了,如今还不如狗娃子,我看干脆也别去了,让狗娃子去得了。” 王氏脸都绿了,这哪行啊? 要不是她男人儿子都是读书人,她在家里能有现在的地位? 现在不让她儿子读书,想也别想。 “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牛蛋会的可不止这些,他们读书人的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再说了,狗娃子既然记性这么好,他要是想学,就让牛蛋回来教他,总不能让咱们家再多供一个人念书吧?” 没错!听到这话,原本眼睛发亮的老刘氏,此刻也陷入了沉默。 而老李头从一开始,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家里已经没有精力再供一个人念书了。 李七月忿忿不平:“爷爷,你偏心!凭什么牛蛋可以念书,我弟弟就不行?大家都看见了,明明狗娃子更聪明……” 到底是童言无忌。 老两口偏心二儿子一家,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但偏偏没人敢点破。 但李七月就敢开口,捅破这层窗户纸。 老李头额角青筋蹦的老高:“念书,念书!都想着去念书,我看家里活也别干了,赶明让老大和屁娃子也去,咱们一家人都去喝西北风算了!” 啪—— 老李头拍着桌子,指着大儿子和李明堂怒道。 大家都看出来了,老爷子这是拉不下脸了,毕竟二儿子读了这么多年书,到现在也只是个童生,他加注到了二孙子身上,又是这种结果。 好好一顿饭,最终不欢而散。 晚上的时候,张氏摸着李明阳的脸蛋,满眼都是愧疚:“儿子,都怪娘和你爹没本事,不能帮你争取到念书的机会。” “娘!没关系的,你和爹已经够辛苦了,家里供二叔还有二哥念书也已经是极限了,我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听到儿子暖心窝子的话,张氏险些没掉下眼泪。 机会?傻孩子,咱们家哪还有什么机会啊! 亏得老李头是个开明人,不然的话寻常农户,又有几个能舍得供读书人的? “乖儿子,娘明天去县城置办东西,到时候带你一起去玩。” “嗯嗯,谢谢娘!” 李明阳发自内心的笑了。 今天只是个铺垫,他只是想告诉家里人,他也可以念书,而且念得比二哥更好。 但关键问题其实还是没解决。 说到底,还是因为一个钱字。 当然,李明阳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 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去附近的山头上转过了,什么药材、果子,但凡是有用的东西,早就被人搜刮走了,古代人是穷,但不是傻子,值钱的东西会给别人留着? 至于他肚子里那些赚钱大计,几乎都是需要本钱的。 他之前当着全家的人面提过几次后,紧跟着家里就来了先生,一家人按着他给他灌了一碗符水。 六岁的孩子知道这么多?保准是中邪了! 李明阳隐忍至今,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真的办不到。 年纪太小了,压根没人信。 所以要想解决问题,不能做加法,就只能做减法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今天要冒着被灌符水的风险,依旧要出风头的原因。 那父子俩,总要有一个让出位置,他才能顶上去。 第二天晌午。 张氏收拾完后,李明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了。 他们去的早,但没成想有人比他们更早,那就是二叔李宝学。 “唉!也不知道老二这次去能不能把事情办好。” 老李头下田的时候叹了口气。 作为一家之主,就算他再偏心,也不能太明显。 尤其经过昨天,他知道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这个家肯定要闹大问题,所以他很早之前,就安排老二给大孙子李明堂找个县城酒楼学徒的活,也算是个出路了。 但前前后后,老二从家里拿了不少银子。 前天说是要打点,昨天说是要送礼,今天又说是要请客…… 这不,又拿了二两银子的他,一大早就去县城了。 二两银子,老李家一个月加起来,也用不了这么多。 但为了堵住老大家的嘴,他又能怎么办呢? “待会你想吃什么,尽管给娘说,娘今天都给你买。” 到了县城后,张氏为了弥补儿子,一脸心疼地叮嘱着。 但此刻的李明阳,却根本听不进去,因为他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春香园,几个花枝招展、衣着暴露的姑娘,正招呼着一个脚步虚浮的儒衫男子进门。 “呦!这位爷,今儿个又来捧怡娘的场来了?” “快里面请!”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亲眼撞见这一幕的李明阳,还是不免愣了愣。 因为那人,正是自己的二叔,李宝学。 李明阳嘴角微微上扬。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于是赶紧扯了扯张氏的袖子:“娘!那个地方是干什么的,我想进去玩。” 第3章 信不信老娘把你嘴都给抽烂 此刻的张氏,正在和肉铺的老板,因为肉不新鲜所以要便宜的问题而拉扯地唾沫横飞,听到李明阳的话后,随后应道:“行!娘待会带你进去瞧瞧。” 但瞥了一眼后,瞬间臊了个满脸通红,直接揪起了李明阳的耳朵。 “兔崽子,你才多大点,一天天好的不学,净学些不着边的。” “那种淫乱腌臜的地方,是正经人家去的吗?” “你信不信老娘把你的嘴都给抽烂。” 母爱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刚还一脸宠溺的张氏,此刻羞得恨不得脱了李明阳的裤子,当街暴揍一顿屁股。 那种地方,正经人家别说去了,就连路过都觉得晦气。 但李明阳此刻却满脸不服:“凭什么我不可以去,明明二叔都能去。” “你你你……” 张氏连忙去捂儿子的嘴,生怕继续丢人。 但听到后面的话,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怒地盯着李明阳,“你少胡说八道,你二叔是读书人,将来时要考功名的,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娘骗人,我刚刚就看见二叔进去了。” 话音一落,张氏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她环顾四周,连忙蹲下来,压低声音震惊道:“儿子,这可不能开玩笑啊,这种事情胡说八道,你会毁了你二叔的,你真看见了?” “是啊!就是二叔,我看的清楚。” 李明阳满是稚嫩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无辜。 是啊! 孩子又不懂,怎么会骗她呢? 但反应过来的张氏,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可如果这要是真的话,那事情可就大了! “走!回家,咱们去叫你爹和阿爷来!” 此刻的张氏,彻底没了主意,也顾不上什么买肉了,拉着李明阳的手就往村子里赶。 回到村子后。 张氏先是让李明阳再屋里待着。 她自己则是火急火燎跑去了田里,结果没过一会,就见老李头和李宝成阴沉着脸走了回来,而张氏脸上更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狗娃子,我问你,你真的看见二叔进窑子了?” “窑子是什么?” 李明阳满脸疑惑。 “你给孩子说什么屁话?” 老李头啪的抽了李宝成一下,然后耐着性子问道,“那你看见二叔了吗?” “看见了呀!二叔进了一个可大可香的楼里面,我还看见好多漂亮姐姐陪着呢,那些姐姐好可怜的,就穿那么一点点,也不怕冷……” 看着李明阳满脸无辜的样子,老李头的脸色,阴沉地都快滴出水来。 “这个杀千刀的畜生,看老子几天不打断他的腿!” 随后,怒吼一声,抄起家伙就冲了出去。 “爹!你别着急,走慢点!” 张氏一脸焦急,随后没好气踹了李宝成一脚,“你还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李宝成紧跟着追了出去。 张氏在门口犹豫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深吸口气,敲开了隔壁王氏的屋子。 李明阳脸上的稚嫩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同情。 二叔啊! 你可别怪我,谁让你占着茅坑不拉屎呢。 虽然李宝成和老李头去的时候,李明阳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看着二叔李宝学,几乎是被捆回来的,而且衣衫破烂,整个人被打的惨不忍睹,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儒雅风度,李明阳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也太狠了! 一路上,不少好事的,都跟上凑起了热闹。 而老李头则统统没给好脸色,直接将人带进了堂屋,然后将房门锁了起来。 啪!啪!啪! 不多时,里面再度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 “爹!爹……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 “你给我闭嘴!我今天打死你,就当老子从来没生过你这么个混蛋玩意。逛青楼?你对得起全家人供你辛苦念书吗?” “你骗家里钱也就算了,居然连脸面都不要了,这个书我看你是读进狗肚子了?你不想念,家里大把有的是人念!” 门外,李明阳正竖着耳朵仔细听呢。 忽然大哥李明堂走了过来:“狗娃子,你干啥呢,贼眉鼠眼的!” “嘘!” 李明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李明堂很快也加入了偷听行列。 但就在这时。 “狗娃子呢!把狗娃子给我喊进来。” 闻言,李明阳精神一振。 他念书的事情,妥了! 第4章 去逛窑子 李明阳连忙把门一扒,就钻了进去。 “爷爷,我在呢!” 他一双黝黑的眼迅速在屋里扫过,看到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李宝学,心里就稳了。 老李头叹了口气,对他招了招手,“狗娃过来,你不是想念书吗,爷爷同意……” 李宝学原本像条死狗,闻言连忙道:“爹!不行啊,要是三个人一起读书,咱家供养得起吗?” “爹,我已经是童生了,只需要再读两年,就能够考上秀才!等考上秀才后,我再赚钱供明阳读书,现在供明阳上学,一家三学子,供养不起啊!” 李宝学疼得龇牙咧嘴,但李明阳分他资源的恐怖,让他顾不了疼。 张氏冷笑一声,嘴皮子上下开合:“他二叔,你考上童生都十年了,十年都没考上秀才,你能保证在这两年就考上秀才?” “而且读书人高风亮节,哪个是去逛窑子的腌臜小人?你能考中童生都是走了大运,还想考秀才,你的品德配吗?” 原本老李头还有些心软,但张氏的一番话,却让他面露失望之色,终于彻底清醒。 是啊,都十年了还没考中秀才,恐怕大儿子是无后继之力了。 更何况这小子,拿着他们夫妻和大房一家辛苦赚来的钱,不去为大房明堂谋差事,反而是去逛窑子喝花酒,丝毫不为家里着想,恐怕从根上就已经坏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狗娃看起来比牛蛋还聪明,而且出了李宝学逛窑子这件事,大房肯定不能再继续供养二房了。 现在明堂的差事没有了,要是再不给大房做出补偿,恐怕这个家就要彻底散了! 老李头彻底下定决心,“不,不是要供养三个学子,而是你以后不许去读书了!养好身体后就跟着我们在家里干农活,供养明阳和明忠两个上学!” 李宝学目眦欲裂,手脚动用地爬过来抱住老李头的腿,哀嚎道:“爹!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不喝花酒,努力读书考上秀才,求你再让我读两年吧!” 老李头失望地把他踢开,“儿啊,不是我们狠心,是你太让人失望了,这些年来,你以办事的理由找我们拿了多少钱,原本以为你会帮扶家里,结果没想到你竟然拿我们挤出来的血汗钱,去逛窑子!” “你对得起你大哥大嫂吗?对得起我和你娘吗?” 老李头满脸坚定之色,老刘氏虽然不忍,但也没有说什么。 王氏满心绝望,泣不成声。 张氏撇了撇嘴角,说道:“爹,那让狗娃读书的事就这么定了,我待会儿就去准备束修!” 狗娃读书的事情,必须一锤定音定下来。 老李头点了点头,“好,以后,大房二房一起使力,供养两个小辈读书。” 王氏咬了咬牙,李宝学不去读书了也好,在家里总不能去喝酒找女人了。 李宝学一阵晴天霹雳,“爹!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保证,我今年一定能够考上秀才的!” 李宝成可不愿意自己大哥再吸血,直接把他拉了下去,怒声说道:“大哥,你已经享受了家里二十多年的供养,做人不要那么自私!” 他看向老李头,坚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爹,要是老二不愿意回来,不愿意明阳去上学,那就分家!我和娘子年轻有力,我们自己送明阳上学!” 李宝成的话掷地有声,老李头和老刘氏顿时心里一跳。 老刘氏急道:“父母在,不分家!不能分!” 张氏看向李宝学,满脸厌恶:“爹,娘,不是我们想分家,是二叔把我们逼的没办法了!” 张氏捂着胸口,哀声道:“这些年来,我和宝成明堂有多辛苦,爹娘都看在眼里,赚的钱都补贴李宝学和侄子去了,结果我们大房两个儿子,却都没有得到培养!爹娘,你们说这公平吗?” 张氏眼里含泪看着老李头和老刘氏,楚楚可怜。 王氏平时最尖酸刻薄,此时被李宝学喝花酒的事情打击道,也无力反驳,颇有些心灰意冷。 或许让李宝学回家,断了他出去潇洒的路,以后说不定还能安分一点呢。 凭什么她在家成了黄脸婆,他却去找美娇娘! 老李头无奈叹了口气,现在情况已经很严峻了,必须做出取舍。 他严肃地看向李宝学和王氏:“宝学,你退学回家,明阳上学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现在大房二房各供一个读书人,你们两个以后不许再偷懒,若是你们偷懒,就减少对牛蛋的培养!” “爹!” 李宝学哀嚎一声,李明阳连忙走过来拉住老李头,乖巧地说道:“爷爷,你放心,以后我去县城读书了,绝对不会去二叔去的地方的!” “一定努力读书,回来把知识教给大哥和二姐,这样,一份钱可以教三个人呢!” 听到他这甜言蜜语,张氏和李宝成爱得不行。 而门口加入偷听行动的李七月,和大哥李明堂,更是大热天喝了山泉水一样,又凉又甜。 李宝学却是不敢置信,“什么?去县城读书?明忠都在村里读书,你为什么要去县城读?” 李明阳歪着头,语气稚嫩懵懂:“二叔,你不是在城里读书吗?我为什么不能去城里读书啊?” 老李头和老刘氏有些为难。 去县城读书,花费肯定比在村里读高得多,而且明忠也在村里,两个孩子不好区别对待呀。 张氏心里不满,说道:“爹,娘,我们狗娃这么聪明,当初他二叔在县城里读书,没几年就考上了童生,我们狗娃肯定比二叔更快,说不定不到十五岁就考上了呢!” 李七月最疼弟弟,而且她可不傻,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她和李明堂顾不得偷听败露,连忙进门。 她笑盈盈的走过去拉住老李头和老刘氏,“爷爷奶奶,二叔之前在县城读过书,没道理我弟弟不能去县城读书。” “而且我知道县城的束修贵,反正我还有几年才找婆家,我愿意多多刺绣,供弟弟读书!” 李明堂也走上前来,疼爱的看着李明阳。 “是啊爷爷,我可以晚几年找媳妇,但要是弟弟考出去了,我什么媳妇儿找不到?我也愿意多上工供弟弟读书!” 看着大房一家如此团结,老李头心里极为欣慰,也有些动摇了。 第5章 进城上学,奇特规矩 还是老刘氏比较心软,率先同意。 “老头子,既然大房一家愿意多努力,狗娃看着也有天赋,不如咱们就再拼一把,让狗娃去城里读书?” 老李头也心动了,低头看着腿边乖巧的孙子,咬牙道:“好!那狗娃去县城读书!” 李宝学感觉天都要塌了,但此时他说什么也不管用了,一滩肉泥般趴在地上,悔不当初。 老李头打开门,让王氏去请村里的土郎中给他看看。 李明忠看到自己亲爹被打成这样,心里惶恐不已。 他爹不能再读书,李明阳却能读书了! 狗娃看着挺聪明的,要是他也读书,那以后家里人就能将他和李明阳做对比了。 自己都先读了两个月书,还比不过李明阳的话,到时爷奶肯定都更疼李明阳去了! 李明忠心里顿时有了危机感,对李明阳也羡慕不已。 大伯一家对李明阳太好了,竟然愿意供他去县城上学,他也想去县城读书。 但李明忠不敢为自己争取,更何况他爹娘都没有为他出头,他怎么敢去挑衅老李头的权威? 李宝学身受重伤,再加上信誉已经降到极致,失去了参与家族重大事项的参议权。 李宝成夫妻和老李头夫妻,开始纠结起了李明阳去县城哪个书院读书的事情。 “清风书院的老夫子性格严苛,教了半辈子的书,而且还是秀才公,宝学也是在这个书院读书,我看去这个书院好!” 老李头不太爱动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宝学上学的地方。 张氏眉头一皱,在她看来这个书院不好,能教出李宝学这样的烂人,能是什么好地方? 但她一个儿媳不好反驳公公,儿子聪明,她连忙暗中戳了戳李明阳。 李明阳也不想去这个书院,一个年过半百的固执老夫子,手下的童生也没几个考上秀才,可想而知教学方法估计很死板,学识有限。 他连忙拉住老李头的两根手指,卖萌道:“爷爷,我不想去这个书院。” 他说着自己的想法:“我听说二叔一年在这里读书,要花上足足十两银子,我不想让家里有这么重的负担!” 看着孙儿乖巧的样子,又如此贴心,老李头心里百味杂陈。 一个孩童尚且知道不拖累家里,老二怎么就养成了那样自私自利的性子! 李宝学从摆烂中震惊的抬起头,李明阳这小子太精了,竟然拉踩自己? “你,我那是正常的花销,哪有读书不花钱的!” 听着他反驳,老李头瞪了他一眼。 “你那是读书花钱吗,是在外面乱搞花钱!你把嘴给我闭上,我不想听你说话!” 李宝学脸皮抽搐,绝望不已。 他爹现在是彻底厌弃自己了,开始对大房好了! 老李头看向李明阳,担心道:“可县城就清风书院名气大,要是你不去这里……” 张氏经常进城,连忙说道:“爹,我经常进城,听说城东开了一家新书院,夫子也是秀才呢,学费还不贵!” 李明阳摇着老李头的手,“爷爷,我不要贵的,我就去这里!” 老李头心里发软,摸了摸李明阳的头发,“好好好,那就去这个书院!” “不过得看这个书院的学费到底是多少,要是超过一年五两的话……” 张氏连忙道:“爹,有超过的部分我们大房补,绝对不要爹娘和二房补贴!” 老刘氏拉着她的手,无奈道:“瞧你说的,狗娃不仅是大房的娃,也是我们的亲孙子,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老李头现在对大房感觉亏欠,叹气道:“放心,只要不是超出太多,我补!” 老李头今年也不过才五十出头,但背已经佝偻了。 李宝成心里有些愧疚,“爹,让你受累了。” “哎,子孙都是债啊,只要狗娃能够有出息,我累点就累点了!” 相比起二房,大房一家子可要孝顺太多了。 老李头知道,二房靠不住,以后他和老刘氏还得靠大房养老。 那现在就得对大房好点了。 得到老李头准许,第二日,李宝成夫妻就赶紧带上银子和李明阳,赶早去了城里。 这个新开的书院,叫做百川书院,坐落城东。 李宝成他们怕冒犯,特意打听了一下要多少束修,有什么忌讳,一听顿时大惊。 “什么?百川书院竟然包吃包住,一年学费还只要三两银子?” 回话的读书人点了点头,“对,但对前来拜师的学子都有要求,要是通过不了夫子的考核,不能入学。” 李明阳心里好奇,这操作,跟前世那些学校的入学考试很像啊。 难道这百川书院只要聪明的精英,不要平庸之辈? 李宝成和张氏顿时担心了起来。 “可明阳还没读书认字,万一通过不了考核怎么办?” 读书人悠悠说道:“放心,不考写字这些,具体什么考核不知,但只要人聪明,没提前学过也能入学。” “要是没有通过考核,束修这些夫子也不会收的!” 李宝成夫妻俩更加担心了,听上去这位夫子就很特立独行啊,也不知教学水平如何? 两人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李明阳来百川书院拜师呢,不然送去清风书院? 李明阳拉着爹娘的手,自信说道:“爹,娘,你们放心吧,我肯定能够通过考核的,这位夫子太有趣了,我听着就很喜欢!” 一味的谦虚,只会让家里人担心。 还是得给他们自信,也是激励自己,他得有一种“自己做什么都能成功”的心态才行。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是唯心的,越自信,越成功。 告别了读书人,李宝成去准备了拜师用的束修。 一条三指宽的干肉,一把芹菜,一斤龙眼干,一斤莲子,一斤红枣,一斤红豆。 这是大乾朝沿袭古时的束修六礼,干肉是送给老师的赠礼,表达学子心意。 其余五种也都有美好的祝愿,表达对老师勤恳教导的感谢,和对学子自身的祝愿。 光是准备这些,就花了二两银子。 买好束修,李明阳一家来到了百川书院门口。 书院大门正开着,门房一看李宝成他们的姿态,就知道是来拜师的。 “学子进,父母不得跟随,不用带束修。” 他熟练地说道,对李明阳招了招手,“小孩儿过来吧!” 李宝成夫妻的手紧了紧,李明阳说道:“爹,娘,你们在外面稍等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出来。” “好。” 李宝成二人赶紧松了手,李明阳跟着门房走了进去。 这百川书院外表看着就是青砖红瓦的围墙,没想进来之后,里面的环境却好似江南别院,步步生景。 穿过重重走廊之后,李明阳被带进了一个房间,只见一个穿着青衫,白玉冠束发的高挑男人,正好抬起头来,和李明阳对上了眼神。 第6章 开明夫子,考核通过 楚鹤迁,字清真,年二十。 气质儒雅,书卷气浓郁,身姿如玉,有诗可形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李明阳和他对上眼神,对方那好似有些跳动的眼神让他知道,这个老夫子还真不是什么古板的性子。 “小孩儿,过来吧。” 楚鹤迁放下手里的书籍,对李明阳招了招手,声音同样儒雅。 李明阳听闻,连忙走了过去,“夫子好。” “嗯,不必拘谨,你叫什么名字?” “李明阳。” “好名字,你之前可读书认字过?” 楚鹤迁随意问道,言语之间并无压迫感,像是邻居家的哥哥一样随和,不像是夫子。 李明阳本来就不紧张,乖乖笑着说道:“没有,但偷听过我堂哥上学。” 楚鹤迁来了兴趣,“偷听?都听到了些什么,可还记得?” 李明阳穿着一身虽然旧,但却干净清爽的布衣。 皮肤还算白嫩,看着乖巧,没想到也会行偷听之事。 而且看着没有其他面对夫子的学子那么紧张,这让楚鹤迁对他很是好奇。 李明阳点点头,不好意思道:“偷听到夫子教我堂哥他们背诵百家姓,我已经会背啦!” “是吗,那你背给我听听。” 要是李明阳真靠偷听就会背,那说明这孩子起码记性好。 楚鹤迁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考几岁小孩很难的问题,主要就是看思维灵不灵活,背诵也是其中一个。 “好的夫子,那我背了。” 李明阳张嘴就来,“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年爱阳佟,第五言福。” 不过李明阳没那么傻,前面大半背的流畅,后面就有些犹豫吞吐错字,但最终还是把全篇都背诵了下来。 楚鹤迁有些惊讶,“你真没学过,只是在学堂外偷听就会背了?” 李明阳装作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真的,我不敢欺骗夫子。” 楚鹤迁失笑,看着小孩委屈了,伸手拿了一颗饴糖递给他。 李明阳连忙双手接过,眨了眨眼,疑惑道:“夫,夫子,为什么要给我糖啊?” 楚鹤迁自然道:“刚刚是我不对,不该怀疑你,这是给你的赔礼。” 哪怕知道楚鹤迁特立独行,李明阳心里也有些不敢置信。 一个成年人,竟然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对自己道歉? 他心里有些兴奋,自己怕是真的遇到有学识,还高风亮节之人了! 这样会承认错误的老师,教育学生肯定也不会死板,思想也会开明,行动更是会与那些老学究大不相同。 在这样的人手下当学生,哪怕学习任务繁重,有正确的学习方法,也轻松! 楚鹤迁说道:“你的记性很不错,但考核还未结束,接下来,我诵读内容三遍,要是你能记住大半,就能通过考核。” “是。” 接着,楚鹤迁念出了一段内容。 李明阳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是他熟悉的东西,正是现代小学生必学的笠翁对韵。 这可是古代声律的启蒙读物,读起来朗朗上口。 李明阳没有藏拙,直接听了三遍后,将楚鹤迁念出来的内容,完全背诵了出来。 楚鹤迁有些惊讶的起身,弯腰揉了揉李明阳的头,“看来的确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你通过考核了,出去叫你父母带着束修进来吧。” 李明阳顿时露出惊喜之色,但却没有转身出去,而是对楚鹤迁鞠躬作揖,“是,夫子。” 楚鹤迁微挑长眉,看来不仅聪明,还很知礼。 “去吧。” 得到夫子准许,李明阳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李宝成和张氏早就等急了,但也不敢去催促,此时看到李明阳出来,连忙走了过来。 “狗……明阳,你通过夫子考核了吗?” 夫妻俩的手都在颤抖。 李明阳点点头,高兴道:“爹,娘,我通过夫子考核了!” 李宝成两人闻言大喜,门房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么一对平凡夫妻的孩子,竟然能够通过夫子的考核! 要知道,其他学堂都开学两个月了,但百川书院却还没有开学呢。 就是因为楚夫子想要招收二十个学生,但总共才十九个,原本以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没想李明阳,竟然成为了这第二十个! 李宝成夫妻俩高兴了一下,连忙道:“那我们快进去,千万别让夫子久等了!” 一家三口提着束修走了进去,看到光风霁月的楚鹤迁时,李宝成两人顿时拘谨了起来。 楚鹤迁看着这一家三口,父母平平无奇,倒是孩子看起来机灵,也不知是随了谁? 他开口道:“是李明阳的父母吧,明阳已经通过考核,可以算作我书院的学子了。” 李宝成抖着手送上束修,张氏也连忙掏出了三两碎银。 “多谢夫子!这是我儿的束修和学费,还请夫子收下。” 楚鹤迁接过,说道:“我书院中总共有二十学子,因为收徒时间太长,其余学子都在家中。” “今日你们先回去,自行准备笔墨纸砚即可,后日上午巳时前,到书院报道,行拜师礼!” 李宝成夫妻立刻点头称是。 楚鹤迁看了一眼露出笑容的李明阳,喝了口茶提点道:“那红云书斋老板跟我是好友,你们可去那里购买,价格比别处便宜一些。” 李明阳一听,还有合作的书斋? 这种模式倒是眼熟,就是不知楚鹤迁是真给学子谋好处,还是想要捞钱? 但李明阳眨了眨眼,楚鹤迁看着就是个不差钱的,应该是后者吧? 一家三口跟楚鹤迁道谢,告别,走出了书院。 没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这年轻夫子更是丰神如玉,张氏极为高兴。 “还是我有眼光,这夫子一看就有学识,是个真正读书人的模样,以后明阳在这里读书,定能学到知识,考过童生、秀才,一路高升!” 李宝成点点头,“走,我们先去红云书斋买笔墨纸砚!” 一家三口来到书斋前,这铺子还挺大,三面墙壁都有书柜,铺子中间还有几排货架,笔墨纸砚,都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 第7章 人穷志不短 看着这书童的态度,李宝成夫妻极为惊喜。 楚夫子真是大善人,这书童如此殷勤,笔墨纸砚应该不会卖的太贵吧? “瞧瞧,这边是纸张,分别是麻纸、竹纸、硬纸、绢纸、宣纸,一刀五十张,分别是一百文、一百五十文、四百文、两千五百文、三千文。” “前两者平价,硬纸通常是用作礼品纸盒等**的,后面的绢纸和宣纸,适合书法作画,这位学子既是初入学,推荐前面两者。” 书童指着面前的架子,一一介绍。 他看得出来李明阳家境不富裕,但也没有拜高踩低,笑着说道。 听着这个价格,李宝成和张氏暗暗吸气。 前面的麻纸和竹纸还能接受,后面三样实在无法接受,这也太贵了吧! 李明阳乖巧地说道:“爹,娘,我用麻纸就好了。” 在他看来,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去要好的。 他也不会去和别人攀比,哪怕到时候入学了,别人都是用宣纸,他用麻纸,他也不会有自卑心理。 看着儿子这么乖巧,张氏摸了摸兜里的银子,咬了咬牙。 “既然有价格之分,肯定是品质不一样,麻纸和竹纸一样来半刀,看哪个你写的更舒服,以后就给你买哪个!” 李宝成点头赞同,“对,给不起你最好的,但只要你努力,倒数第二还是给得起的。” 书童看着这一家,笑着道:“几位感情真好,的确可以分着买,看看孩子书写的手感再定夺。” 他看向李明阳的眼神有些奇异,以往的小孩儿都想要贵的,李明阳却如此乖巧,当真是贴心。 而且还能够通过楚夫子的考验,以后说不定有出息。 这小孩儿,值得结交。 麻纸和竹纸各来了二十五张,一百二十五文没有了,接下来看笔。 “这是苇管笔,用芦苇管子所做,用的兔毛,十文钱一支,便宜,但不怎么耐用。” “这是缠纸法鸡距笔,笔管是竹管,笔头精选秋天野兔脊背上的紫豪所做,笔锋粗短好写,吸墨量少,耐用,三十文一支。” 书童作着详细介绍,“至于诸葛笔、牛毛笔、檀木笔、鼠须笔等等,一支的价格就已经超过了百文,三位可要细看?” 李明阳摇了摇头,仰头笑道:“谢谢哥哥,后面的笔就不用说了。” “爹,娘,我想要买两支苇管笔,以作备用和替换。” 见儿子这般乖巧,李宝成两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纸已经占了大头,笔也不好再多花钱。 再是墨条,成年人中指那么大,最便宜的十文钱一条。 贵的松烟墨,油烟墨,漆烟墨,彩色墨药墨等等,价格超百文。 李明阳面不改色的要了两条最便宜的墨。 至于砚台,他摇摇头,对着正要介绍的书童说道:“哥哥,砚台就不必介绍了,我不买。” 书童奇怪道:“不要砚台?那你怎么磨墨?” 李明阳笑了笑,懂事的说道:“家里有陶碗,可以当做砚台!” 笔墨纸就已经花了一百六十五文,这砚台哪怕是最便宜的青石砚,也在二十文以上。 可是陶碗一打十个,才八文钱呢! 既然有替代品,那就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笔墨纸不好在短时间内找到替代品,只能买,这没办法。 书童不禁震惊了,弯腰问道:“可是,如果你用碗当砚台,你的同窗肯定会嘲笑你的,到时候你不会难过自卑吗?” 李明阳摇摇头,平静道:“我能读书,就已经超过很多人了,有钱人用好的,我没那么多钱,就用碗。” “等我以后有钱了,再换上好的砚台就是了,为什么要自卑呢?” 听到他的反问,书童震撼不已。 “你,你就这么肯定你以后会有钱?” 李明阳微笑着道:“我相信自己,哪怕是为了家人,我也要努力读书,出人头地!” 书童看着他,虽然是居高临下,但却有一种对方和他平视,甚至比他还要高大的感觉。 他喃喃道:“好小子,人穷志不短啊!” 李宝成和张氏眼眶一酸,要不是家里穷,狗娃怎么会如此懂事! 店里其他听到这对话的人,看向李明阳的目光也异彩连连。 “好小子,哪怕穷也有志气,心态昂扬,心性豁达,就连我等成年人都不及呀!” 几个书生长吁短叹,看向李明阳的目光带着欣赏之色。 就连站在柜台后的掌柜也走了出来。 “好孩子,你有如此心胸,又是楚夫子的学子,这块牌子给你,以后但凡你来红云书斋买笔墨纸砚和书籍,都是九折。” 这掌柜身宽体胖,表情温和,看向李明阳的眼里带着欣赏,递过来一块精致的木牌。 “叔叔,这……” 李明阳露出腼腆的表情。 李宝成和张氏疯狂心动,但这是掌柜的给自己儿子的,看他收不收吧。 掌柜的直接塞进李明阳手里,笑着道:“别客气,我很欣赏你,笔墨纸砚是消耗品,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李明阳双手接过,半弯腰作揖,感谢道:“那小子就收下了,多谢掌柜叔叔!” 掌柜的笑道:“不客气,以后常来书斋就好。” “对了,你是今年新入学的学子,一般头一年,夫子都会教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弟子规、笠翁对韵等等。” “至于论语,你们夫子会在拜师礼过后,作为回礼发给你们学子,可以不必买,我这里有前几者的合集,才卖五十文一本,要否?” 这些书内容都少,一本才薄薄的不到半厘米。 这个价格,李明阳敢肯定不贵,连忙露出八颗牙齿,萌萌哒地说道:“要的,谢谢叔叔!” 这个九折的木牌立刻就派上用处了,原价二百一十五文,最后只要了一百九十七文钱。 带着一个大包裹出来,却总共只花了不到两百文,李宝成和张氏很是激动。 “儿啊,你真是聪明又懂事!” 摸着儿子的脑袋,张氏满是自豪。 “今天可省了好多钱,咱们买一些肉回去,好好吃一顿,给你补一补!” 第8章 全家动员,开学礼 一家三口欢欢喜喜回家,李明堂和李七月见他们神色就知道拜师成功,顿时松了口气。 王氏和李明忠心情复杂,看见这一家三口,连句话也不讲。 李宝学瘫在床上,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嫉恨的咬了咬牙。 那小兔崽子,竟然真的被书院收下了。 李宝成不善言辞,李明阳把今天的见闻跟老李头夫妻讲了,这夫妻俩也放下心来。 老李头欣慰道:“你能够得夫子青眼,又有书斋掌柜欣赏,往后多努力,必能有所成!” 李明阳自信的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肯定会努力的阿爷!” …… 第二天,李宝成夫妻就给李明阳整理好了两套衣服,一块帕子。 一个喝水的小葫芦,一个用来洗漱的木盆,还有一把漱口的杨柳枝。 就连擦屁屁的竹篾片,也准备了足足五十片。 边角打磨的光溜溜的,就怕毛刺扎伤了这个宝贝疙瘩。 老刘氏还给他缝了一个双肩挎包,老李头给他做了一个他想要的文具盒。 姐姐李七月,给他准备了一个驱蚊的小香包,两边绣着竹子和云朵,里面塞了艾草薄荷。 哥哥李明堂,给他准备了一个带提手的小书箱。 李宝学一家三口,看着其他人都为李明阳一个忙碌,心里酸的像是泡了三年的老咸菜一样。 “不就一个小屁孩儿读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忙前忙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金贵小少爷呢!” 李宝学酸溜溜的咬着被角。 一边缝被套的王氏含怒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酸李明阳,当初儿子上学,你这个当爹的也没为他准备过什么。” “宁愿把钱拿去喝花酒,也不给儿子准备些好的笔墨纸砚,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王氏越想越心酸。 李宝学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 “真是无知妇人,我那是简单喝花酒嘛,我那是结交朋友!” “结交朋友需要去窑子吗?只怕在那里结交的,也是些什么狐朋狗友吧?” 王氏心里不顺,忍不住刺道。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哪有男人不喝花酒的?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李宝学把头埋进了被子,王氏鼻头一酸,对大房一家五口更加羡慕。 咋别的夫妻就能那么恩爱,孩子就能那么乖巧孝顺,自家丈夫却如此没良心呢。 为啥当初爹娘不是把自己说给李宝成,而是说给李宝学这个混蛋! …… 李明阳一家可不知道二房之间的龌龊。 到了第三天,李宝成和张氏紧张的包了辆牛车,带着两床被子和李明阳的物品,一大早就进入县城。 来到百川书院门口,已经有许多学子等在那里了。 这些学子从穿着上看,就比李明阳要好上许多。 年龄不一,但最大的不超过十岁,小的也就五六岁。 李明阳的到来,也只是让这些学子和他们的家长稍微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除了各自的家长小心叮嘱学子之外,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李宝成和张氏紧张不已,连忙将牛车上的物品搬了下来,带着李明阳安静的站在角落。 李明阳暗中观察着这些人,默默惊讶。 在场这些学子,没有一个看起来比他家还要穷的,身上最差穿的也是干净的布衣。 其中一位,穿着绿色的袍子,腰间系着一块玉佩,一串玉珠。 在大乾朝有规定,六品以下官员可穿红色或绿色的袍子。 这位难不成是官员? 还有几个,穿着细棉布裁的衣服,上面绣的花纹虽然简单,但也大气,腰间也系着一块玉佩。 手指上带着扳指,站在他们面前的学子,背着的挎包也是绢棉。 大乾朝规定,商贾不可穿绫罗绸缎,但能穿棉麻绢布。 这几位应该是商贾吧,其余的应该是庶人,穿着的是白色的衣服,身上配饰少,但打扮干净。 李明阳心里默默疑惑。 楚鹤迁这是想做啥呢,招收的学子除了他之外,没有普通农户的。 而他虽然是即时考核,但脑袋不聪明,反应不快的,也很难通过考核。 一般来说,贫农家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除非天生聪明,否则反应力这些,是比不上能吃饱穿暖的孩子的。 楚鹤迁设置考核,应该是想要招收相对聪明一点的孩子。 对方难道是有厌蠢症,不想教笨小孩儿? 李明阳左右拉着父母的手,暗暗猜想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房在门口闭目养神。 直到最后几个学子赶到,时间逐渐来到巳时。 门房睁开眼,说道:“时间已到,学子跟着我有序入内,父母等人都在外等候。” 一众学子连忙离开父母,朝着门房走了过去。 能来这里读书的小孩,没有愚蠢之辈。 二十个学子有序排队,没有争抢先后,进入了书院。 门房带着他们进入一个空旷的院落,只见前方有序的按照横四竖五,摆放了几排桌椅板凳,每个桌子上面都有一盆水。 楚鹤迁站在正前方,旁边放着一个竹筐,里面放着书,芹菜,葱苗,龙眼干。 门房让每一个学生都站在桌前,就有序退了出去。 楚鹤迁看向一群小萝卜头,微笑着说道:“从今天起,众位学子就是我百川书院的第一届学生了,今日,为师带着你们行拜师礼,当做开学第一课。” “是,夫子。” 李明阳因为身高,被门房安排在了第二排,跟着第一排的学生弯腰作揖。 古代的拜师礼非常讲究,楚鹤迁走了下来,给每一位学生整理衣冠。 “先正衣冠,后明事理,以后你们来上学,必须收拾干净整齐,不可邋遢。” 楚鹤迁严肃说道,李明阳等人纷纷道是。 接着,行盥洗礼。 众学子在楚鹤迁的带领下,将手放在盆中,正反各洗一次,擦干。 然后,在楚鹤迁的示意下,双膝跪地,行至旁边室内至圣先师孔子先生画像前,九叩首。 再才拜楚鹤迁,三叩首。 “好了,各学子回到桌前,为师亦有礼物赠予各位。” 李明阳等人乖巧地回到原先的位置,楚鹤迁轻松的一手拎起框子。 将《论语》,龙眼干、葱苗、芹菜,一人分了一些。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从今日起,你们踏入学之一道,自当勤学苦练,不得懈怠。” “是,夫子!” 到这里,拜师礼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楚鹤迁看着底下的学子,严肃说道:“身为我百川学院弟子,以后自当识尽天下,心怀古人之风,行于世间,不失本真。” “亦知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 李明阳倒是听明白了,其他学子也不知懂没懂,只在楚鹤迁说完后弯腰作揖。 “是,夫子!” 第9章 书院规矩,拼爹时刻 开学礼完成之后,楚鹤迁讲了一下百川书院的基本规矩。 当今大乾朝遵循古礼,一旬休沐一次,一次一天。 也就是说,每十天休息一次,并不按照每月的上中下三旬来,只要满十天就休。 缝大乾朝重要节日,比如元宵中秋等等,亦可休沐。 夏秋,早上辰时初,也就是现代七点钟前到教室读书上课,午时中,也就是十二点结束上课。 下午末时中,也就是两点开始上课,酉时末,也就是晚上七点结束课程。 冬春,早上辰时中,也就是现代八点钟前到教室,午时中下课。 下午未时中上课,酉时初就结束下午课程。 可以说,这个安排简直太人性化了,还考虑到春天和冬天夜长昼短,特意做了上下学的时间修改。 而楚鹤迁也并不只是想培养简单的读书人,而是想要培养君子,还要文武双全。 因此课程包括了,礼、乐、射、御、书、数六门课程。 其中,书、数每天都有两节,一节课两柱香。 这个香就比较粗了,一根有足三十分钟。 而中间也是同样休息一炷香的时间,这个香就比较细了,标准的一炷香十五分钟。 等讲完规矩之后,今天上午时间就快过去了。 楚鹤迁让门房带他们前去宿舍,等看完宿舍之后,再带着一众学子去食堂吃饭。 门房领着一众学子走向宿舍,说道:“在你们举行开学礼时,我就已经安排家长到宿舍给你们收拾了床铺。” “百川书院的宿舍,乃是上床下桌,一个房间住四人,不存在位置好坏,你们家长给你们安排哪个位置,你们就住哪个位置。” “在宿舍里,不许争吵打闹,更不许伤人,我会每三日来检查一次你们的宿舍,若是脏乱差,将会告知给楚夫子,让他来批评你们!” 其余学子战战兢兢,李明阳心里却是极为惊讶。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也是有清代大家门户贴身丫鬟的待遇了,住的还是上床下桌。 而且这宿舍纪律,看起来也跟现代差不多,每个人都住一样的床铺,虽然不会因为上下铺的问题而争吵了。 一个穿着棉布衣裳的学子问道:“我们这里人这么多,怎么看哪个位置是我父母安排的呢?” 问得好,其余学子也都有些好奇。 门房说道:“房间门口有你们四人的名字,上面还有房间编号,以后就记你们在哪个编号就好了。” “好的。” 一路说着,就来到了宿舍。 这一个院子的呈现的是字型,院门的正前方种了一排桂花树,挡住了进门的一个房间,两边各有两个房间。 门房显然也是认字的,从左到右念了一遍名字。 李明阳所在的房间,正在进门的对面,桂花树后,三号房。 他跟另外三个学子走了进去,李明阳的住处在进门的左手第二个。 床铺已经铺好了,李明阳的书箱和生活用品放在了下面桌子上,两套衣服则放在了床上。 几人对自己的位置都挺满意的。 刚好现在有时间,李明阳看向自己的四个舍友。 “你们好,我叫李明阳,今年六岁,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宿舍的了,请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他旁边是个瘦高个,穿着一身细棉布,自信的说道:“我叫林英杰,今年八岁,是隆庆布行老板的儿子,我爹可有钱了!” 他微抬着下巴,扫向李明阳和其他两个人:“以后你们缺钱可以找我,我不要利息借给你们,谁让我们是一个宿舍的呢!” 哦豁,李明阳心里暗笑,他之前猜的果然不错,这些学子里,有商贾之家。 右手边第一个哼了一声,“我叫郑秀文,今年七岁,是隆庆布行对面如意绣楼老板的儿子。” “林英杰,别以为就你有钱。” 郑秀文不屑的瞥了林英杰一眼,看向李明阳和另外一个人。 “以后你们两个跟我玩儿,我可以直接给你们钱,只要你们当我的跟班就好了!” 李明阳:“……” 有意思,看林英杰和郑秀文的样子,这两家好像还是对家? 不过李明阳倒是有些意外,如意绣楼在县城比较出名,张氏就会接些绣楼的绣活,还会教李七月刺绣。 只是李明阳来县城的次数少,之前也没在绣楼里见过郑秀文。 倒是没想到他们两家在没有见过面的时候,就已经有那么一丝丝的牵连了。 “你!你以为就你给得起钱吗,李明阳,还有那个谁,你们别听郑秀文的,听我的!” 林英杰有些急了,“我也不给你们借了,你们只要一次不超过二两,我都能给你们!” 看着两个富家小公子,李明阳露出拒绝的微笑。 “谢谢两位舍友了,但我虽不富裕,也不需要二位的打赏,咱们是同窗,平等的,以后当朋友处就好。” 那最后介绍自己之人,冷冷开口道:“我叫石青,今年八岁,是猎户的儿子。” “我可以和你们做朋友,甚至是做陌生人,但绝不会是你们的跟班,也不需要你们的钱。” 石青酷酷地看了林英杰郑秀文一眼,对他们很是不屑,但看向李明阳时,眼里似乎有一丝好感。 “李明阳,门房说了,看完宿舍后我们就跟着他去食堂吃饭,要不我们一起?” 李明阳对石青有些好奇,猎户的儿子,看着的确比他们三个身材都要壮硕,应该不缺肉吃。 对于石青的示好,李明阳没有拒绝,“好啊,石青师兄。” 看着他们两人结伴了,林英杰和郑秀文又不对付,连忙不甘示弱的看向李明阳。 “李明阳,我们也要去吃饭,一起吧!” 这两位富家少爷同时迈步,走到了李明阳身边。 林英杰看着郑秀文不满,“是我先说跟李明阳去吃饭的,你不许跟!” 郑秀文一把拉住李明阳,“我跟他是室友,你凭什么让我不许跟?李明阳你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饭?” 李明阳抬头看了看这两位,有些疑惑。 这两位拼爹的少年,难不成不准备拼爹,打算争抢自己了? 第10章 小小年纪看不起人 林郑两家对街做生意,两家小公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天结仇的,愣是互相推搡着出门来的。 等他们两个出门时,李明阳和石青早已跟在门房身后走出好一截路了,二人也顾不得彼此的那点恩怨,加快脚步赶紧追上。 四人来的不早不晚,进门时食堂已有两三人,四人进门后,又有人跟上来了。 李明阳和石青并排坐下。 食堂的饭不错。 至少对李明阳来说是这样。 一荤一素,营养搭配,这是他在家里觉得吃不着的。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 刚进学堂总得守点规矩。 李明阳夹起一筷子肉塞进嘴里,顿时唇齿留香,满脸都写满了幸福。 以前他在公司九九六,为了签单被迫应酬,大鱼大肉搬上桌的时候,他还真没想过自己也会过上吃不起肉的穷日子。 李家老大性子憨厚,这些年为了供二房读书,愣是将手里所有的银钱都给上去了。 供的自己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瘦,供的李明阳都快记不起肉味儿了。 倒是那些过惯了好日子的,看着碗里的饭菜直发愁。 “我还真有点想我家的熏鸡了……” “还有东街的桂花糕。” 别看这一屋子刚进门时个个跟小大人似的,但最年长的也不过十岁,终究还带着些孩子性。 有人开口就有人附和,虽不是吵吵闹闹,但也让食堂热闹了起来,早就将食不言寝不语这种教诲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他们是他们。 李明阳可不想被带跑偏。 当他闷声将碗里饭菜全吃干时,一抬眼正瞧见对桌穿着绿色长袍的小公子。 明明两旁的孩童都已经从大鱼大肉聊到了自家商队,也愣是没让他分心半点。 筷子拿的端正,在盘里一夹,嘴才张了一半就将饭菜吃进去了。 饭堂礼仪学的不错,更有些定力。 真不愧是官员之子。 “嘿,李明阳你看啥呢!” 一只小手忽然在他眼前晃了晃,林英杰顺着目光看去,瞧见那位后立刻压低嗓音。 “我爹说他爹难惹的很,好像是为官的,还是别惹他。” 先前在外排队的时候,李明阳就瞧见了,可大家同在一个私塾读书,他爹手再长也不能伸到这里。 李明阳干脆收拾了碗筷,几步上前。 “你好,我叫李明阳,你……” 话还没说完呢,对面已经吃好了几下,将碗筷收拾利落,随后转身出门了。 林英杰见李明阳吃了憋,撇撇嘴,“我早说什么来着?” 李明阳也将伸出的手收回,“无妨,同窗一场,总有知道他名字的时候。” 不过,这人确实有些脾气。 看来不是个好相处的。 下午的课未时中才开始,但入学第一日又有几个敢踩着进门的最后几分进来? 才未时初,二十个孩子就全到了。 楚鹤迁正站在门外一块石板前,眼看有孩子到了,只抬眼朝几人身上一扫,一句话也没说,到手握着石笔,在石板上一划动就是一个字。 这个时代可没有黑板,村子里差一点的私塾教书写字还在用沙盘,上了年纪的夫子有时老眼昏花,沙盘上的字写完看着也不真切。 光是在识字这,李明阳和李明忠就算彻底拉开差距了。 李明阳心中更是得意。 这银子花的值! 弟子入门,书院一般是选三字经为启蒙,不仅要教会识写字,还顺带教诲弟子些大道理。 眼下夫子还没进门,屋内的孩子纷纷将各自的文房四宝拿出。 这书院内没几个是穷人家的,摆上桌的大多是上等品。甚至有几个拿出的都能算是珍品。 石青条件与李明阳差不多,但猎户一年到头,减免的税比农民少些,又没有拖油瓶要养,好歹还是拿出一套来。 李明阳倒不在乎那些,纸墨笔都是挑了省钱买的,等他捧出一个陶碗放在桌上时明显听见屋内隐隐传来嗔笑。 李明阳就当没听见。 反正有个用的不就得了? 李明阳才刚将东西放好,就有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将陶碗抢了去,左看看又看看,十分新鲜。 看打扮,这也是个商贾之子,虽然不认识,但从对方的穿衣打扮上也知道他家条件不错 “这是我的。”李明阳站起身。 他不想入学第一天就和人发生争执,也不想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计较,只想将东西拿回。 谁知对方却不肯放开,看了看陶碗,又瞧瞧李明阳那最多算是洗的干净的粗布麻衣。 马学才噗嗤一笑,倒是没直接点破,“陶碗我见过无数,用来当砚台的还是第一次。你真是自己考试进来的?” 言语中满是讥讽的味道,似乎在说,穷人家的孩子是没什么见识的,也能上的好学么? 这才几岁就这么物质,小小年纪看不起人? 李明阳眸子一冷。 本来不想高调,现在看来是得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才行! 此时,门房将石板送了进来。 楚鹤迁将字写完,恰好是未时中。 马学才赶紧放下了陶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是看着李明阳的眼神里仍带着一丝轻蔑。 夫子将石笔放在一边,在一众学子的行礼下开始了下午的课程。 这才是真正要学写字了。 楚鹤迁站在最前面,拿出一根狼毫毛笔,先从握笔姿势教起,又教了坐姿站姿的不同。 这个年代写字都用毛笔,手部分悬臂、悬腕、枕腕,由难到简。 刚来学堂的前一个月就是消除学生资质差距的,楚鹤迁教的很细,李明阳学的也格外认真。 学生们低头临摹时,楚鹤迁就背着手的从前往后走,一一指点。 李明阳学的不错,人到中年总是少不了要学些养心智的东西。 也曾在闲暇之时请可一位不错的老师指点。 至于李明阳摆在桌面上的那只陶碗,楚鹤迁视若无睹,继续去看其他弟子了。 三字经对李明阳而言再简单不过,当然不需要费尽心思去背。 他拿着最差的笔,在陶碗中沾了墨,在纸上落下一笔一划。 横平竖直,笔锋有力。 夫子经过身边时,目光一下被李明阳的字吸引。 楚鹤迁眉头微蹙:“你的字……” 第11章 菜就多练! 课前刚刚嘲笑过李明阳的马学才眼见夫子终于注意到了拿陶碗的李明阳,不由嗤笑。 东西差劲成那样,想来写出的字也不会太好。 与课堂上的其他学子,马学才或许比不得,此刻却在李明阳的身上找到一丝优越感。 李明阳不言语,只等着夫子的评价。 可楚鹤迁却没继续说,将他抄写的三字经重新放了回来背着手继续去看其他学子的了。 指点过所有人握笔指法坐姿后,二十人的三字经几乎全部写好,连纸上的墨迹都干了。 楚鹤迁先是与众学子讲了这其中的道理。 随后脱口叫出几个名字来。 “梁贺竹,张谦,李明阳。” 被念到名字的三人立刻起身。 没被点到名字的看着三人,窃窃私语。 “夫子叫了他们做什么?” “我听我爹说,梁家祖上就是做官的,张谦他爹好像也是做官的,应该是看他们写的字好?” 父辈为官,儿子耳融目染,想来也是能写出一笔好字的。 可为何又叫了李明阳? 马学才在底下嘿嘿一笑。 “有好当然要有坏。” 夸完了梁张两家的小公子,待会儿夫子就得狠批这个用陶碗当砚台的。 小孩子心思简单,能在枯燥乏味的学习中瞧见同窗的乐子,也能津津乐道一个晚上。 不知马学才一人,其他人瞧见李明阳的陶碗也都想笑。 “今日初学写字,这三位的字称得上前三甲。其他人可要用心学习。” “啊?” 其他人都是暗自惊叹,只有角落里的马学才,一个没控制好音量。 楚鹤迁眸子一冷,“怎么,是对这次的三甲结果有意见?” 马学才缩了缩脖子,肉乎乎的小脸上笑得尴尬:“没有,夫子选的自然是对的。” 要是他不吭声,楚鹤迁还注意不到。 这会儿一下将目光落在了马学才的身上。 “马学才,你也将你的字拿上来。” “啊?” 马学才一阵尴尬,但夫子的话也不敢不听,只能照做。 楚鹤迁随手将李明阳的字和马学才的拿在一起。 高下立判! 面试之前,楚鹤迁对每位学子家中情况都有过简单了解。 李明阳算的上是最差那一档了,书都没见过又怎会摸过笔? 可看看李明阳的字。 自然流畅,笔笔精到。 马学才得那份虽写的横平竖直,但凑在一起就是别扭得很。 明明是用了最好的纸笔,却还是写成了这样。 马学才只觉得一阵臊得慌,低着头:“弟子写字不多,日后回去定会好好加练。” “不只要加练,还要调养自身心性。”楚鹤迁声音淡淡的:“上等墨砚写不出个好字,陶碗为砚却写的大气,这中间的道理,你还有的学。” 马学才是怎么想的李明阳不知道,但夫子的这一番话着实是给他惊艳到了。 入学之前的面试,李明阳就能感觉到这年轻夫子的与众不同。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如此看来,这学堂岂止是选的值,简直是大赚啊! 今日课程全部结束,众学子起身作揖,见楚鹤迁走了才各自收拾起东西来。 李明阳擦干了陶碗中的墨汁,收拾好东西后随着其他学子一同出门。 没想到才刚一出门就碰见了马学才。 刚刚在学堂上,马学才的字被李明阳的字比的一无是处不说,还被夫子那样说。 马学才这会儿是越想越气,肉乎乎的小脸一阵胀红。 “李明阳,我看你不是第一天拿笔,是故意在夫子面前装的吧?” 马学才是越想越想不明白。 为了入了夫子的眼,他愣是被父亲逼着在家背了好几天的书,又提前研习了握笔写字的技巧,这才能勉强看的过眼。 一个村里来的穷娃子,三两下就能写的比他还要好,马学才实在是想不通啊! 李明阳眨眨眼:“我若是真的写过字,会连笔墨纸砚都要现买,还拿着个陶碗做砚台?” 一句话怼的马学才哑口无言。 小孩子的头脑到底还是差了点,哪里比得过他这么多年的思维? “看来夫子说的那些话,你还是没参透。你的字不行,就多练,至于悟性……” 李明阳话没说完,只叹了口气,迈步朝着饭堂而去。 马学才那豆子大的眼睛朝李明阳身上一瞪,心里是一阵不爽,却还是在门房的提醒下去吃饭了。 学堂内每日用餐的时间是一致的,早餐白粥咸菜,午餐晚餐一荤一素,搭配的还算合理。 这个年代夜间的活动本就少得可怜,更何况是书院的宿舍里。 一盏油灯照亮了整个屋子。 李明阳才刚洗漱过准备睡下,就听见了林英杰的声音。 “李明阳,你家真的连个砚台都买不起?” 一句话问的李明阳呆愣在那。 但与马学才的嘲讽不同,林英杰纯粹是无心,见李明阳不说话,立刻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块原石砚台,虽与他如今用的比不得,但也算得上是中上等了。 上面更是有匠人雕刻下的名言名句。 “我爹怕我毛手毛脚,打翻了砚台,特地多给我备下一块,送你了。” 随后更是抱着肩:“只要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郑秀文直接将自己那块备用的木雕砚送到李明阳这:“一块砚台就想要收买人了?李明阳,你只管用我的就是,看他还如何得意!” 林英杰瞪着眼睛:“你这学人精,白日我出银子让他们做我跟班你横插一脚,现在我送砚台,你也学着送?\"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有钱,送也得看谁能送到人的心里不是?” 要说质地,这一次还真是郑秀文略胜一筹。 可李明阳却是谁的都没要。 “不用。” 林英杰眼睛瞪大:“为啥?” “不为啥。”李明阳声音平常:“什么出身就用什么东西,再说,夫子今日不是也说了,陶碗为砚也能写出好字。” 看这两位富家少爷眨巴着眼,一脸茫然的样子,李明阳就知道,这道理与他们说了,他们就算是明白,也不见得能真正理解 倒是一旁的石青点头称赞。 “说得对,咱们就做自己。” 第12章 看他优秀,二叔急了! 果然,两个出身贫贱之家的才更能懂得彼此心境。 之后几日,李明阳每日带着自己那陶碗上课。 开始几天还隐隐能听见有人背地嗔笑。 不过笑着笑着也就习惯了。 楚鹤迁的教学速度很快。 三字经全篇足有千字,虽不是极长,但也不短,寻常书院学上两三个月也是有的。 但在楚鹤迁这,边学边融会贯通,十日课程下来,就已学的差不多了。 这十日中,李明阳学的十分用心。 哪怕这些东西他已经倒背如流,也仍表现得似第一次学习一样。 入学不只是学习知识,更是一个静心的过程。 沉浸其中,竟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第十日,学堂仅有半天的课程,弟子要一个个经过楚鹤迁的考核,确定将这十天内的东西学的八九不离十,才能回家沐休。 好巧不巧,李明阳偏是排在马学才的后面。 看着李明阳已收拾好了回家的东西,马学才抱着肩的冷笑。 “李明阳,我听说你家是乡下的?从学堂出发去你家,怕是要小半天吧?别看夫子夸你字不错,这次试练可是抽背,背不下来夫子可不放人。” 说到这,豆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讥讽:“万一夫子真把你留下了耽误了时辰,你岂不是要到半夜才能走到家?” 说完更是自顾自的笑了。 小屁孩的心态,单纯的让李明阳连同回怼的想法都没有。 不一会儿就到马学才了。 方才在李明阳面前他还一副优越感满满的样子,却在楚鹤迁的面前露了怯。 “养不教,父之过。教,教不严……” 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又偏偏是卡在这一句。 楚鹤迁面不改色的提醒了一句,马学才这才继续背了下去,磕磕巴巴的,最终还是卡在了最后两句。 一个不满十岁的顽童,十日之内能背成这样已是十分不易。 “你再好好温习一下,待会儿再背一次,能完整背下来就可以回去了。” 见还要背一次,马学才有点打蔫,但一瞧见排在自己后面的李明阳,又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拿着书文去一边背了。 站在楚鹤迁面前,李明阳的脸上瞧不见半分紧张。 楚鹤迁心中不有赞许。 至少在心态上,李明阳已经远超过同龄的孩子了。 “人之初,性本善……” 三字经是最基础的东西,现代科普的更是全面,再加上这十天的学习,全篇背诵对李明阳而言倒不是什么难事。 但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也清楚。 还是收敛了锋芒,故意在几处停顿了两下。 “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李明阳在楚鹤迁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欣慰。 “你路途远些,路上可要小心。” 李明阳点头答应,随后行了一礼,谢过夫子后才拿着东西走出门去。 见马学才还在门外抱着书文背诵,李明阳的脚步放缓了些。 “这三字经不难,在我到家之前,你一定能背下来的。” 随后在马学才的白眼中离开了书院。 其他学子多半县城,条件好些的不是叫管家佣人来接,就是马车停在门外。 相对差一点走路不过两刻钟也能到家。 石青与李明阳家境差些,父母在外已不知等了多久。 “爹,娘!” 一见李明阳出来了,张氏赶忙迎上去,一下抱在怀中。 从小到大,李明阳都是在山沟里长大,村中玩耍,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 这十日里张氏是盼啊盼的,也不知儿子在书院如何,是不是还习惯。 眼见李明阳没瘦还胖了些张氏擦拭着眼角的泪花,脸上堆满了笑:“如何,这几日学的可好?” “学的不错,主要也是夫子教得好。” 这话说的讨喜。 李宝成看着李明阳如今的模样更是满心欢喜:“走,咱们回家!” 从县城回家,这一路上李明阳将自己在书院这十日中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了。 这一世的父母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自家儿子学的不错。 有这就足够了。 回到家时,李明忠也正从村里的学堂回来。 瞧见李明阳后脸上一点没有兄长该有的关心。 反而是狠狠一瞪眼,带着书袋回房去了。 自从李明阳将李宝学上学的位置顶下去后,李宝学的脾气都像是变了。 刚干了两天农活就嚷嚷着要回去读书,被老爷子拿扫帚抽了两下后干脆开始逼着李明忠学。 “你可是我儿子,又比狗娃子早上学几个月,说啥也不能让他追上了!” “你学的好,你爹面上也有光,我就能和你爷爷再商量,说啥也不能让一个六岁的孩子比下去!” 李明忠自己也是憋着劲儿呢。 上次被老爷子打的那一巴掌他记到现在,这十天总算是将百家姓熟了,还跟着夫子学了三字经。 这一次说啥也不能输给李明阳了! 李明阳出书院时已是午时,一路折腾回来,已临傍晚。 张氏一进门就赶紧洗手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等到厨房飘出阵阵饭菜香的时候,李老爷子正和二房两口子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着李七月和李明堂,显然是刚下地回来。 瞧见李明阳回来了,李老爷子脸上难得露出了和善的笑。 “狗娃子回来了啊,这些日子在学堂学的如何?” 李明阳礼貌回应:“学的还不错。” 李七月最向着自家弟弟,立刻询问起在书院的事来。 倒是李宝学,见一家人这会儿都围着李明阳,心里那叫一个不爽,就连说话都带着一股酸味儿。 “才上了几天,就敢说学的不错?会背个百家姓就真当自己有上学的天赋了?” 这话刚刚出口,李七月赶忙开口护着:“二叔,你这话说的,狗娃会被百家姓的时候可是一天学都没学,过,不像牛蛋,上了好几个月,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 这话分明在说李明忠光占这个位置不学习,白白浪费家里银钱! 王氏见她说自己儿子立刻急了,抬手就要打:“你这小丫头,敢顶撞你二叔!” 第13章 人比人气死人 “弟妹,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一个大人还能跟孩子计较不成?” 张氏也不是吃素的,自家的孩子还得自己心疼,一下将李七月护在身边。 李老爷子这会儿也恼了,满是老茧得手朝着桌上一拍:“都给我安静点!” 这一招还真有用。 桌上还真没人敢再吵闹了。 李老爷子这才继续询问起李明阳来:“狗娃这十天在书堂都学了些什么?” 李明阳认真:“读书写字,礼义廉耻,还有行为规矩,待人之道。” 光是前面的读书写字对村里人而言就够用了。 听说花钱还要在外面学规矩,李老爷子皱眉,语气也沉了几分,转头看向李宝成:“书堂不全心全意教人念书,怎么还学这些东西?这不是瞎耽误功夫?” 李宝成向来是个憨厚的性格,挠了挠头:“书院总得学点规矩吧,要不身上怎么能有读书人的气质?” 村里人受文化教育的少,在他们眼里只要能读书写字那就够了,其他的都是没用的虚招子,对考取功名没用的东西那就是废物,只是耽误读书的时间。 李明阳没说话,再看看自己二叔一家,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王氏更是冷笑:“可不是,当初让狗娃留在村里和牛蛋一起上学,你们还不听。” 说完赶忙叫李明忠起身:“来,给你这些日子学会的都给你爷爷背一背。” 李明忠站起身来,又从上一次失败的百家姓开始。 虽然磕磕巴巴的,但这十天的努力也不是白费的,终于是背出来了。 李老爷子的面色也稍微好转了些:“还算有点进步。” 这是这些日子李老爷子难得对李明忠有几分好脸色。 王氏高兴的很,“岂止是这一个百家姓?这些日子连那三字经都学了好多。” 嘴里念叨,目光更是故意朝李明阳身上一瞪:“只是牛蛋低调,不愿意说罢了。” 这么一比,倒像是李明阳在故意炫耀。 李明阳也懒得争辩,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李明忠。 王氏纯粹是赶鸭子上架。 自家男人虽然没希望了,但在儿子的事上绝对要胜过别人! 至少不能让坏了他家好事的李明阳出风头! 李明忠被夸奖了两句后心情也好了许多,昂这头,迫不及待的要将自己学会的全展示出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李老爷子也听不懂这些,只是看着自家孙儿背书,心里就高兴地不得了。 可李明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资质平平又不肯努力的乡里娃子。 才刚刚说了几句,就开始结结巴巴的。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教五子……” 嘴里忍不住低喃:“奇怪,后面是啥来着……” 虽不能全部背下来,但好歹也是在老爷子面前露了一手,也不算丢人。 二房两口子赶忙给自家孩子找台阶。 “牛蛋这些日子才刚背了百家姓,三字经这才学了不到十天,能背下来这么多句已经不错了。” 李老爷子也是连连点头。 正想教诲李明阳,和李明忠好好学学的时候,谁知旁边的李明阳却直接开口,瞬间李明忠刚刚的诗句直接往下背。 “教五子,名俱扬……” 李明忠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李明阳不是才刚上学十天吗? 在书院内还要学那些虚招子的规矩,竟也能背到这里? 先前是在书院,李明阳懂得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才故意在夫子的面前露怯,将完整的一大段愣是背的磕磕巴巴的。 如今在家,又正是给自家爹娘长脸的时候。 李明阳声音掷地有声,小嘴一刻也不曾停歇,能是将这三字经完整的背诵出来。 当背到最后一句时,李老爷子是彻底懵了。 只能转头看看李宝学:“狗娃背的可对?” 李明阳在一边听着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这个还真是杀人诛心。 找谁问不好,偏要问不能念书后每天唉声叹气的李宝学。 还是赶在他自家儿子刚刚被比下去的节骨眼。 李宝学轻咳一声,愣是面色都变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来。 “狗娃尚且年幼,正是记性好使的那两年,光是会背没用,关键是要融会贯通,不然就算是会了,真正参加乡试时也没法脱颖而出。” 看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李明阳也懒得与他计较,赶忙出声提示。 “夫子说过,食不言寝不语,爷爷,咱们该吃饭了。” 这一比谁家孩子更家聪明李老爷子已经清楚了。 李明阳的课业是一点都没耽误,还学会了这一大堆的大道理,还真像李宝成说的那样,多了几分书生气。 李老爷子这会儿是打从心底里高兴,主动给李明阳夹了一筷子菜。 书院中的饭菜可要比家里还好。 李明阳跟着吃了六年的粗糠咸菜,早就已经习惯了,在外面吃了几天的肉,再吃这些还真有点别扭。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这话李明阳虽然早听说无初次,但真正的理解其中含义还是在这两口牙碜的馒头上。 农村人晚上休息的早,天一黑就各回各家了。 此时正赶夏日,天总黑的会晚一些。 吃过晚饭,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大人们都是在田间地头忙活了整整一天的,吃完饭也就回去休息了。 小孩子却仍是精力无限。 李明阳说到做到。 饭后真的将自家哥姐拽到农村的土院子里,拿着路上捡来的石字在地上刻画。 “这个字是人,人之初,性本善,意思就是……” 他说过,他学到的都会回家教给自家哥姐。 也不枉他们先前那么努力的帮衬自己。 李七月是满心的欢喜,立刻凑上前来,认真学着。 旁边的李明堂则是挠着脑袋:“我已经是这个年纪了,再过几年也到了娶媳妇的时候,不考功名学这些做什么?” 李明阳却十分坚持:“多学些总有好处。” 李明堂不再多言,仔细的听着。 院子里传来了朗朗读书声,这可是给饭桌上被李明阳比下去的李明忠气得够呛。 第14章 他可是天赋型选手 李明阳这正教的起劲儿,二房的门忽然打开,李明忠掐着腰的站在门口,肉乎乎的小脸都皱成了包子模样,一指李明阳。 “大晚上不睡觉,在院子里念叨什么,打扰到我了!若是影响到我休息,耽误了我读书,看我不去爷爷那告你的状!\" 李明阳倒觉好笑,将手中的石子朝着地上一放,站起身来。 “我们在念书,我读书之前说过,学会了要回来教给哥姐,教的又正好是你学的,怎么就吵到了?” 李明忠说不出个道理来,干脆耍混蛮不讲理:“反正就是不许!不许你在这耽误我!” 眼看李明阳的字都刻在院子里了,更是从自家门中跑了出来,用脚在上面蹭着。 “我让你写,我让你学!” 先前李明阳没读书的时候,他就算是学得不好爷爷也从没说过他什么。 现在有李明阳做对比,他在爷爷那不知听了多少难听的话,心里早就憋着一股火了,可不是要找机会发泄? 村里的地面本就是沙土压实了的。 就算石头能地上刻出个灰白的印记来,被李明忠这么一划拉也啥都看不见了。 大哥李明堂是个好脾气,和父亲的做派如出一辙,赶紧在中间拦着。 “都是一家人,别吵架。” 可李七月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她不光是气自己没学完,更是心疼自家小弟的劳动成果。 写了那么一大堆的字就这么被李明忠耍混弄没了,李七月一下将人推开:“牛蛋,你找茬是不是!你要是不想学,家里有用的是想学的!” 李明忠从小就是欺软怕硬,先前靠着自家爹好歹是个童生的名头才跟着沾光,在家里横行霸道惯了。 这会儿被推摔立刻朝着屋里喊去。 “娘!他们欺负我!” 王氏一听这个立刻放下手头上的针线活,一出门果然瞧见李七月插着腰的站在那。 再看李明忠,正满脸狼狈的坐在地上,哭天抹泪的。 见自家娘出来了,更像是看见了靠山。 “娘!就是她!” “小兔崽子,我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对我儿子下手!” 王氏平时说归说,却还是将李明忠当做自己心头肉。 直接一巴掌打在李七月脸上! “啊!” 这一下打的可不轻。 李七月直接被打的侧过脸去,脸上一下红肿了一片! 打人不打脸。 李七月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这会儿眼睛狠狠地瞪着王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王氏却是一点也没觉出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指着李七月的鼻子:“怎么,我打冤枉你了,谁让你对你弟动手?” 李明堂生怕王氏再动手,赶紧上前将人护在身后,之后就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不知道应该说些啥。 自家大哥这性格也未免太实在了些! 这一切被李明阳看在眼里,心中早就积满了怨气。 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如何帮忙? 眼睛狠狠地瞪着王氏,干脆用刚刚几人正在学的三字经来反击。 反正她也听不明白! “养不教,父之过!” 随后赶紧掏出自己身上的手绢为李七月擦拭眼泪。 王氏是个乡间村妇,李宝学也只是个半吊子,跟在他身边王氏依旧是没啥机会念书。 只听李明阳说了自己一句,却连意思都不知道。 但听刚刚李明阳那语气,还是能感觉到不是什么好意思。 “狗娃,你才上了几天学就学着顶嘴了?若是放任你日后还得了?” 说着上前就要拧李明阳的耳朵。 张氏吃完了晚饭就回屋去忙活了,听见院子里有动静赶忙出门来。 一瞧王氏这个架势赶忙将人护住! “你干什么呢,这是你侄子,你倒是狠得下心!” 两个女人护着各自的孩子,是谁都不肯退让,吵的李老爷子脸色一沉,立刻让李宝成去拦着点。 而李宝学则是极其不情愿的走来了,就那么远远的看着。 王氏指着李明阳的鼻子:“嫂子,我这可是在帮你教训,这小小的孩子就会骂人,日后还了得?” 张氏一皱眉,转头看了李明阳一眼:“狗娃子,你刚刚骂人了?” 李明阳赶紧解释:“我才没有!” “你还敢撒谎,我方才分明听见你嘴里念叨了什么!” 李明阳立刻将刚刚的话又说了一次。 见王氏听不明白,这才补充一句:“这是三字经中的一句,夫子教过的东西,婶娘也觉得是骂人的?” 王氏听不懂这些东西,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眼看是自己不占理,赶紧拽着李明忠就要回去。 一回头才发现自家男人正呆愣在门口,没帮忙也不过来帮自己说话的李宝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木头啊,都不知道帮自家人的。” 李宝学虽是回过神来了,却还是满眼震惊。 他虽没中举,连个秀才都不是,但好歹是个童生,基础的这些知识还是知道些的。 子不教,父之过。 这不正是骂他们生儿不养,放任李明忠横行霸道? 想象自家儿子刚刚气呼呼出门去的样子,还真是! 不到十天,三字经不光能背下来,还能将这其中的道理融会贯通。 李宝学是越想越委屈。 李明阳要是学不好,他还有机会回去。 现在李明阳各方面都表现得比自家儿子更好,甚至可以用极其有天赋来形容。 这让他如何再回去啊! 李宝学心里那叫一个难受,一把抓着李明忠的耳朵将人拽到屋里。 李明忠被自己爹吓的哇哇大叫:“爹,是他们欺负我,你……” “少废话!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往死了学,咱家说啥也不能让狗娃给比下去!” 他不能回去读书了,总不能连儿子也被人看不起吧! 王氏虽然心疼儿子,但也看出了这两个孩子的差距,干脆和李宝学一起逼着李明忠念书。 二房的屋里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李明忠那杀猪般的叫嚷声。 李明阳听见了,但却无心去管,特地到外面打了凉水打湿毛巾,给李七月擦脸。 李七月长得不错,这一耳光下去大半张脸都红了。 第15章 这是乡下孩子能说的? 这会儿心头还憋着一口气呢,见了李明阳更是满脸的认真:“狗娃,你可一定要好好学,总有一天要将他甩在身后!” 李明阳一愣:“姐,这个我已经做到了。” 哪怕是没上过一天学,凭他的头脑也绝不会比李明忠差。 李七月也忽然回过神来,随后又给李明阳准备了一个新的目标。 “那你就更要好好学,有一天考个秀才,或者更大的官回来!” 这说的倒是没错。 这个年代,学历还真能决定一切。 若是自己能真的学有所成,一举考中,就再也不需要让自家人受这个委屈了,也能搬去更好的地方,过更好的日子。 第二天李明阳在家中好好的休息一日,等到第三天天不亮就带着东西赶忙去了县城。 一次沐休结束,之后又是十天的课程。 有了第一个十天,家中父母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只是临走时不断提醒李明阳要好好学习之类的。 李明阳满口答应,也没让他们送,自己一个人带着书袋直奔县城。 赶到县城的时候,书院的门还没开。 大部分弟子都住在县城中,路途相对较近,自然不需要到这么早。 门口这会儿只有李明阳一人。 闲来无事,干脆拿出书本提前预习。 街上虽是人来人往,真的看进去了也就不觉得吵闹了。 不知多久,什么东西砸在李明阳的身上,扰了李明阳的思绪。 一抬头,正瞧见一张肉乎乎,十分富态的小脸。 不是马学才还能是谁? 再看他刚刚用来砸自己的东西,竟然是一文钱。 富家子弟还真够败家的。 李明阳一言不发,继续低头看书。 而马学才则是抱着肩的来到李明阳跟前。 “之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用功?是故意想做给夫子看的吧?” 再好脾气的人也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此时的马学才在李明阳眼中就是个熊孩子。 李明阳干脆将书一合,连同扔在那上面的一文钱一起收了。 “早些温习不丢人,临了被夫子留下那才是真的丢人。” 这话一下就戳中了马学才的痛点。 此时书院的门大开,马学才一把推开李明阳:“哼,咱们走着瞧!” 这小胖子劲儿可是不小,一下将李明阳推到了一边,手中的书袋直接磕碰在了一边的墙上。 “啪!” 李明阳的心凉了半截。 别是…… 他赶忙检查。 可不是吗!这更是他在外面买的陶碗磕碎了!弄的书袋里面全是陶片! 李明阳也顾不得别人笑话,赶紧将书袋里能用的东西取出,将陶片清理干净了又装回去。 没了陶碗,他还得买! 李明阳赶紧朝着附近集市跑去。 而马学才用来砸他的那一文钱也终于排上了用场。 当李明阳拿着新陶碗从外面跑回到书院的时候,门房正准备来关门了。 眼瞧李明阳急匆匆的赶来,立刻皱紧了眉。 “怎到现在才舍得过来,其他人都已经进去了。” 李明阳是百口莫辩,只能赶到里面。 可不是么,李明阳进门时其他人都已整齐落座。 其他学子回家不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是换了把更加好用的纸笔。 只有李明阳风尘仆仆的。 楚鹤迁本要开课,一眼瞧见李明阳此时的模样,眸色瞬间沉了几分。 “形态狼狈,又是迟到,这一节站在门口好好听,将我所说的全部记下来。” 李明阳被罚的是一肚子委屈。 再看马学才,此时正坐在角落里,眼看李明阳朝自己这边看来还悄悄地吐了个舌头。 李明阳虽心中不满,却也做不得什么,只能乖乖的站在门口。 时辰已到,楚鹤迁这才来到石板前。 先前雕刻的三字经已被打磨掉,刻上了新的文字。 如果说三字经是一切人心礼法的根本,那对韵便是吟诗作对的开始。 至于百家姓这种基础的东西,楚鹤迁干脆写了满满一大张纸,就张贴在学堂的墙上。 这可就要考验弟子自我学习的能力了。 笠翁对韵李明阳现代时已谨记于心,现代时自己又翻看了大量的古文集,其中的技巧也算熟悉。 所以学习起来并不算困难。 倒是这些几岁的顽童,融会贯通的速度各不相同。 有人已基本领会,而有的却要想上一会儿,才能对上个绝句。 这二十个弟子刚刚进门时可都是经过楚鹤迁亲自考核,又有几分灵性慧根才能入门来的。 能学成这样已是十分不易。 但短暂的学习和李明阳多年知识累计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在课上几人还在忙着对出基础的句子时,李明阳就已经在盘算着如何能将对子对的又巧妙又优美了。 基础的教过,剩下的便是随堂抽查。 楚鹤迁随手叫起一个学生,将今日所教的说上前半句,等着学生对上后面。 除李明阳外,十九个小毛头几乎都被楚鹤迁为难了一个遍。 过程由简入深,看着那一张张小脸从满眼得意,到抓耳挠腮,李明阳也觉得有几分有趣,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来。 若是叫别人瞧见倒是没什么。 偏偏是被夫子抓了个正着。 楚鹤迁回过神来,面对李明阳。 “站着听课,尚能看到些乐子,说说看,你学会了多少?” 李明阳立刻收敛了笑,恭敬对楚鹤迁行礼,这才回答。 “方才夫子课上教的,能对个七八分,若是夫子出的题,大概也能对上两句。” 这回答虽是谦逊,但看李明阳那双放着光的眼睛,只怕早已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 楚鹤迁干脆放过上一个被自己为难的差点对不出的弟子,将他没对出的半句丢给了李明阳。 “那你就接着他的说,九州之内皆盛昌。” 此一句,不光要合辙合韵,还要对的大气些听着才算好听。 上一个弟子每个字词都能对的八九不离十,但就是其中意味差了些,凑在一起总感觉小家子气。 李明阳若有所思,很快脑海中就有了一句。 “四海之外尽风光。” 楚鹤迁漆黑的眼瞳一紧。 这竟是个乡下娃能说出来的? 第16章 机遇总会自己上门 而李明阳,此刻也看着楚鹤迁。 寻常夫子作对,不过是夏对冬,天对地这样基础简单的。 可楚鹤迁的对子却截然不同。 不仅字字巧妙,更是有着更加大气磅礴的别意。 若不是心中容有天地之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看来自己所想的不错,这夫子确实与众不同。 但此刻却还是泯了眼底的那一丝好奇,只眨巴着眼睛,像个寻常的孩童一般,眼睛里透着光:“如何,夫子,我做的可对?” 一句话将楚鹤迁的心思重新拉了回来,再看李明阳的眼神中倒也多了一丝欣慰。 “倒是不错,下次来的早些,也就不会受罚了。” 恰好此时时辰到了,楚鹤迁背手离开了学堂,身后是众位弟子的问候声。 眼瞧楚鹤迁走远了,李明阳也逐渐回过神来,腿稍微一回弯,这才感觉到一阵酸疼。 整整一个晌午,就这么站着,换做是谁都会难受上一会儿的。 其他的学生从门前过,李明阳故意让出一条路来,站在一边捶打着双腿,好让自己稍微感觉好些。 按理说,这位置是绝对不会挡了人的。 却偏偏有人要与他为难。 才刚出了门,马学才故意身子一歪,朝着李明阳身上一撞。 李明阳整弯着腰,一个没留神差点摔倒。 看着李明阳那踉跄的狼狈样,马学才眼中尽是不屑,嘴里低声叨咕:“显眼包。” 李明阳脸色一沉,但也懒得与他计较。 不过是个熊孩子,只会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真在这种事情上计较倒显得是自己小气了。 可李明阳能忍,围观的却有忍不了的。 石青上前,一把就抓住了马学才的胳膊。 “你干啥?”马学才眼底满是嫌弃,就要抽回自己的手,还十分嫌弃的看了看石青的手:“我今日穿的可是楚绣庄的成衣,别被你给弄脏了。” 商贾之子就算再有钱也只能身着黑白,今日偏偏又是一件浅衣。 以马学才的脾气自是不愿意被比自家穷的石青抓着。 谁知石青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抓的更近了,指着一边刚站起身来的李明阳。 “你方才撞到他了,眼神不好就算了,道歉也不会么?夫子教给你的那些礼义廉耻白说了?” 马学才一听他说起夫子来,心里多少有些心虚。 但让他给李明阳道歉,那也是绝对不行的。 只能拼了命的挣扎:“你放手!我又不是故意的,李明阳自己都没说什么,有你什么事?” 石青是个乡下孩子,又常年和自家父亲打猎,脾气自然倔,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其他的孩子一瞧这个立刻站住了脚,纷纷将目光落了过来。 李明阳赶忙上前拦着。 “石青,算了,和他没必要。” 在整个书院内,只有石青与李明阳的家境最为相似,又恰好是室友。 万一真的因为这种事而影响到石青,李明阳心里可过意不去。 谁知马学才一见到李明阳,直接将心中的不悦发泄了过去:“用你在这假惺惺的?若不是因为你又怎么会有这事?” 说完又是一下将李明阳推开。 李明阳的双腿到现在还麻木着呢,这么一后退,竟直接撞见一人! “抱歉!” 李明阳赶忙回神道歉。 下一秒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件青绿色的长衫。 再抬头,是一双写满了惊诧的眼神。 李明阳立刻想起了上一次饭堂中自己主动示好却被完全无视的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位与其他孩子不同,可是官员子弟,身上都带着一股疏远劲儿,很少与人往来。 现在自己主动撞上,会不会…… “无碍。”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他却没像上次那样转身就走,反而是眨着眼的看着李明阳。 上次初见,李明阳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有些天分,勉强能来这念书的穷人家的孩子罢了。 但这十几日的相处,谁的资历如何已经能看出个大概。 直觉告诉他,李明阳的资质或许一点也不输给富家公子哥。 “你叫李明阳?你家不是这县里的,父母也应该只是村中贫农,最近的乡村到这县城来至少也需要一个时辰的路程,你为何要来这?” 面对眼前人的这些询问,李明阳惊的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他竟也对自己好奇。 而当他询问起自己来这读书的理由,李明阳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家里穷,才知道能上学的可贵,我若是能学的好些,日后家里就能吃饱饭了。” 小公子的眼眸明显黯淡了下去,似乎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却又瞬间释然。 是了,一个乡下的孩子,能来县城上学就已经算得上是见世面了。 除了解决温饱,还能有什么奢望呢? 可下一秒,却听见了李明阳后面的一句。 “若是能读的再好些,就能让许多像我这样吃不饱饭的孩子也有学念了。” 小公子诧异的抬起头,正对上李明阳的眼。 他站在阳光里,仿佛整个人的身上也沾染了些阳光的味道。 “那你呢?” 李明阳眨着眼,“你又为什么要来这读书?” 目光随即扫在对方的身上:“初次入院时你就身穿这一身青绿色的长衫,今日亦然,家中既然是做官的,明明可以将人请回到家中,为什么要来这?” 这一点,小公子没有半点回避:“子随父业,我日后也是要走仕途这条路的,况且,楚夫子教得好,所以就来了。” 两位少年虽然来此的目的截然不同,但在此刻却像找到了能懂得自己心境的人。 这一次是他主动伸出手来:“我叫柳谦修,我看得出,你与其他人都不一样,日后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李明阳没有拒绝,立刻递上了自己的手。 两个少年的手握在一起,四目相对,随之一笑。 而门房的声音也在此刻传来。 “为何都围在这?还不赶紧去饭堂吃饭?” 这一嗓子遣散了一众学子。 李明阳也立刻回过神来,赶忙转身将石青和马学才二人分开。 第17章 你怎么学大人说话 马学才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真的瞧见门房心中也是一阵害怕。 可石青却仍是冷着一张脸。 门房一下就看出了不对劲,立刻上前来。 “书院乃是个清净之地,同窗之间也应该相互体谅才是,怎么能这样浮躁?看我不说给楚夫子去。” 说完转身就真的要去。 李明阳一看不对劲赶忙将人拦住,脸上满是讨好的味道。 “同窗之间难免有个磕碰,又不是真的动了手,这事还是不要惊动夫子为好。” 说完伸手在石青的胳膊上一拽:“走,我们去饭堂。” 见李明阳提醒,石青这才放开了马学才,两个少年直奔着饭堂而去。 方才学堂门口的事实在是惹眼。 两人才刚刚坐下来,就瞧见同寝的那两位小少爷朝着这边走来。 郑秀文才刚坐下,就满脸崇拜的看着石青。 “真是看不出,石青你还有这本事,还真的敢对他动手。” 石青性格老实,更少懂变通,现在想想刚刚的场景心中还是一阵不爽。 “他欺负人也不是一两天了,今日更是故意陷害,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说着,石青转头看向李明阳:“你为何这么老实,就这么让他欺负着?” 李明阳一笑:“都是同窗,我与他争辩倒是没什么,但若是闹到夫子那,这事就要麻烦许多了,况且,能进到这里来的,多少还是有些天分的,马学才他也应该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吧?” 谁知这话还没说完,一边的林英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要是别人,或许还是有些天分的,那马文才可不像,估计是被他爹揪着耳朵,在房间里背了好几天的书,又赶上好运气被夫子抽查,这才混进来的,这条街上谁不知道他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 李明阳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话可不能乱说。” 谁知林英杰还没开口呢,旁边的郑秀文倒是将话接了过去:“这次他还真是没说错,听说马学才好像才刚出生娘亲就没了,他爹做的又是酒楼的生意,整日忙进忙出的,只管给他的钱财,到了该上学的时候又随便给请了个夫子就算了事。” “对对,谁知他连家中的夫子都给气走了,他爹这才将他送来这的,我爹上次喝酒时还说呢,若是他继续如此,他爹用不了多久就得再娶亲生个儿子接管酒楼了。” 城中这些小少爷住的都不算太远,又都是做生意的,消息总要比寻常人更加灵通一些。 李明阳没说话,目光下意识的瞥向坐在角落一个人吃饭的马学才。 身上的衣服被石青拉扯的皱皱巴巴的,平日里好像也确实不见其他人带着他一起,这会儿正大口的朝着自己的口中塞着饭菜。 大概是感觉到了李明阳的眼神。 马学才一下抬起头来,随后狠狠地朝着李明阳身上瞪了一眼,低头继续吃东西。 “每个人的机遇不同,他若是有人管,说不定也不会是这样吧。” 李明阳忍不住感慨。 林英杰看了看李明阳,不由撇嘴:“你怎么说话像个老头子一样?” 旁边的郑秀文点头:“就好像是在学大人说话一样。” 李明阳眨眨眼,低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身体上他还是个六岁的顽童,可体内的灵魂却是个四十几岁的成年人的灵魂,当然与他们不同。 而两位小少爷很快又因为谁在重复谁的观点而吵闹个不停,早就将食不言寝不语这样的告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翌日,清晨,李明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睁开眼便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 这便是孩童的身体,每天只要睁开眼就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 看看同屋,其他三人这会儿还在睡着。 李明阳本想翻身再多睡一会儿,却半天也没有睡意。 看着窗外刚蒙蒙亮的天,李明阳干脆起身穿好衣服,带着书卷走出房去。 待在屋内也是无聊,倒不如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若是能清醒头脑,还能将今天要学的提前学一学。 夏日的清晨,昼夜温差较大,墙根下的小草小花上还沾着露水,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让人的心情跟着愉悦了许多。 白天和其他十九个孩子凑在一起,就算再懂事也毕竟是爱玩的年纪,院子里也总是热闹得很。 这会儿大家都还没起床,只有李明阳一人,安安静静的,倒是别有一番感受。 看着刚刚亮起的天,更有种说不出的静怡美好。 忽然,院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书院弟子所在的院墙距离后街只隔着一道墙,若是白天时,这里足够热闹倒还差这点,现在四周安静,外面的声音这里听的一清二楚。 听声音,应该是马车,而且正停靠在书院的门口。 很快,隔壁院落中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李明阳心生好奇。 这会儿会是谁呢? 还是特地从后门来的。 院子虽然上了锁,没有门房的钥匙打不开,但透过门缝还是能瞧见些东西的。 只见一个身着绯红长袍的男人从后门走进,在和身边人说了几句之后径直朝着楚鹤迁的院子走去! 绯红色长袍,那可是四品管员才能穿戴的颜色! 本以为柳谦修的父亲六品以下的身份就足够高了,没想到在书院内竟还能瞧见这样身份的人。 但转念一想,李明阳更觉自家夫子可怕。 此人穿着绯红衣裳,却不曾穿着官衣,日常装扮,想来不是谦逊,而是……不敢在自家夫子面前卖弄身份! “乖乖,莫非夫子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李明阳缩在墙角,口中喃喃。 好在对方并没有发现李明阳。 待在楚鹤迁的房中,也不知道双方说了些什么。 再次出门来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笑,就这么出门去了。 院墙那边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这一次声音逐渐远了,很快消失不见了。 在这看了一会儿热闹,倒是让他有了更多的发现。 还没等李明阳品出其中滋味来,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第18章 夫子特许开小灶 “你在这做什么?” 突然听见这一声,可是给李明阳吓了一跳,一回头正瞧见门房眉头紧锁。 眼看李明阳刚刚是顺着门缝往外看,就也跟着看了两眼。 可除了空空的院子,似乎什么也没瞧见。 被抓了个正着,李明阳自觉理亏,赶忙解释:“早上醒得早,就想着出门读书来。” “读书?” 门房看着李明阳此时的样子,又想着他刚刚朝外看的样子:“鬼鬼祟祟的,只怕是另有心思吧?” “我没……” 还没等李明阳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就听见院墙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带他过来。” 是夫子! 李明阳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门房立刻答应,随后用腰间的钥匙打开了锁着的门,带着李明阳直奔着楚鹤迁的房中。 这里学子们是来不得的。平日里大家活动也都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允许活动的院子,绝不会有机会到这来。 楚鹤迁的房中乍看之下与其他学子的房中没有太大的不同,无非是一张床和更多的书罢了。 要说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身后挂着一幅画。 放眼望去,上面是一片广阔天地与山间青松。 而下面则是山野村夫在静静的砍树。 那是一副很好的山间风景画,却不像是夫子应该挂在房间中的。 楚鹤迁开口,直接将李明阳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为何要隔着门偷看?” 从楚鹤迁的语气中李明阳听不出任何情绪。 应该只是寻常的询问。 李明阳离开行礼:“弟子本是无心,今日本是在房中睡不着了,才想带着书本出来,多读些书,听见门外有动静,这才……” 话音刚落,门房立刻开口:“既是来看书,又为何会跑去偷听,依我看,你分明是拿着看书当幌子。” 门房说着也认出了李明阳:“你不是昨日迟到的那个?昨日夫子已经教训过你,怎么还敢……” 谁知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楚鹤迁一抬手,直接让他将后面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再看向李明阳的眼神似乎也不像刚刚那样,反而带着一股子欣赏的味道。 “若是他真的能有这样的心思,说明他真的是个聪明的孩子,又如何能怪罪?” 一句话说的门房顿时懵了。 连李明阳都没想到夫子竟会是这样想的。 顿时感觉一阵亲切。 楚鹤迁继续开口:“那你又真的看到了什么?” 夫子的询问都是有目的的。 李明阳不敢隐瞒,只能将方才所看到的全数说了。 再看楚鹤迁脸上表情没有变化,李明阳就知道,夫子多半是不忌讳这个。 说不定这次被夫子抓来不是坏事,还能借此机会表现自己呢。 “夫子不追名逐利,却有那么多人前来访问,想来是有大智慧的人,夫子的功名……只怕不只是秀才吧?”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李明阳自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话已出口,就再也没有收回的机会了。 离夫子这么近,他也只有这一次抖机灵的机会。 楚鹤迁原本端着茶杯的手忽然停在半空,眯着眼的在李明阳身上一扫。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 楚鹤迁喝了茶,将茶杯放到了桌上。 “你倒是聪明,也有几分胆子。” 李明阳顿时感觉一阵安心。 夫子没有怪罪,那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不过下次,不可再做这样的事,偷看偷听不是好习惯,若是时间久了,定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你正是少年,上午要养足精神,才能真正的将东西学下去,但若是真的睡不着……” 楚鹤迁抬头朝门房身上一撇:“他若是来敲门,就只管给他开门,叫他来找我晨读。” 门房一阵为难:“这……” 但看楚鹤迁的面色,他也不好拒绝,只能一口答应。 心中更是一阵奇怪。 这书院明明有那么多的弟子,什么样的孩子没有,为何要对一个乡里的孩子这么好? 再看李明阳,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能得夫子的赏识已是不易,夫子现在愿意给他这个机会,那更是天大的好事,他怎能不喜? 这就是给开了小灶,日后能比别人多些学习的机会呢! “多谢夫子!” 楚鹤迁看着李明阳,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随后叫门房带着李明阳先出去。 “其他弟子也差不多该起床了,总需要照顾着。” “是。” 待李明阳二人出了门去,楚鹤迁回头看着墙上那幅画,扰过了上面的轻松,最终落在了乡间。 “也许,这些孩子中真的有能改变一切的……” 当李明阳跟着门房从外面回来时,其他孩子果然起床了。 郑秀文本以为自己是几人中起床最早的,却瞧见李明阳从外面回来。 “你这是去哪儿了?” 又看了看旁边脸色微妙的门房,立刻压低嗓音:“别是出去惹什么祸了吧?” “没有。” 李明阳只一句就将此事遮掩了过去,很快跟着其他的孩子一同学习了起来,书院内又一次变得热闹了起来。 而李明阳也表现得与其他孩子没有半点不同。 唯一的不同,就是晚上睡去的时间格外早。 其他孩子还在洗漱,李明阳就已经躺在床上睡了。 “他这是怎么了,别是病了吧?” 其他三人说不出个所以然,但知道李明阳是四人中年级最小的后,嘴上不说,心里却都会下意识的照顾些,声音放小了许多。 只有李明阳自己知道。 夫子给了机会,那就是天赐良机。 什么时候去找夫子,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修为与读书的决心的时候。 他可不敢拖拉。 第二天一早,李明阳起了个大早,如同昨日一样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又是天光乍亮。 李明阳敲响了门房的门,在门房的带领之下去了楚鹤迁的房中。 他像是早就猜到了李明阳会来。 早就已经穿戴整齐,桌上更是拿着一本新书。 眼看李明阳进门,楚鹤迁将人叫到自己身边。 果然,闭起门来,楚鹤迁教的就不再是寻常书本上的内容了,比学堂上的内容深奥了许多。 若不是靠着自己现代的头脑,真换成一个六岁的顽童,绝对会被讲糊涂。 第19章 开小灶得悄悄地 楚鹤迁讲的很细,很不得将那些难懂的道理掰开揉碎了全部说给李明阳听。 等到这一课结束时,外面正是天明。 李明阳又在门房的陪同之下回到了院落中,和其他孩子一样出门洗漱。 晚上早睡一会儿,早上早起半个时辰,却能让李明阳学习到课上没有的东西,这对李明阳而言是莫大的好处。 不过时间长了,还是能让人看出些端倪来的。 这不,晚上,当李明阳又一次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林英杰先一步抢过李明阳的被子抱在怀里,黑黝黝的眼睛里像是闪烁着光亮。 “你今天怎么又睡得这么早?” 连一边的郑秀文都跟着附和了起来:“可不是,这些日子睡得早,起来的倒是早,也不知你到底在做什么。” 几个孩子同吃同住,却愣是看不透李明阳半分。 看着他们怀疑的眼神,李明阳尴尬一笑。 “是我娘,上次回去说我只顾着长胖,也不见长个,让我早睡早起,说是这样能让个子长得高些。” 两个富家少爷将信将疑:“真的?” 又转头看看石青:“石青,你家条件也不好,为何你的身材不像他这样矮小?” 石青说的自然:“我从小跟着我爹打猎吃肉,自然是长得结实,不过,我也听说过早睡早起能长个的说法。” 李明阳在几人中算是老实的,又有石青佐证,这才没让他们继续怀疑李明阳。 但两位小少爷竟也吵闹着要长个。 当天晚上睡得比李明阳还要早。 李明阳心中一阵忐忑。 要是他们两个明天起来的比自己还要早,他还怎么去找夫子开小灶? 虽说夫子不曾说过不许带别人来,但李明阳深知,若是大家一起内卷,那就等同于所有人的差距没变,反而白白的吃了苦。 好在,这两个小少爷睡得虽然早,却已经习惯了起床的时间。 李明阳这才有机会溜出去找夫子。 经过楚鹤迁的一番指点,李明阳学业方面突飞猛进,不光白天的课程是一点也没落下,反而在白天的小课上跟着夫子学习到了不少。 转眼,又是一个十天过去了。 此次沐休前,夫子仍是要考核的。 但是考核的内容却和上次有所不同。 “既然学了笠翁对韵,考就要考核这些。” 说完便掏出一个一个竹筒,上面满满的全是竹签,上面写着上半句,只要学子对的下半句合辙合韵,还能有与之相匹配的气质,就算是过关了。 毕竟是一些刚开始学习对韵的孩子,前面的考题都有十分简单。 不是一些基础的雨雪,就是春花秋月的寻常词汇。 就算是难一些,稍微动动脑子也能猜想出个大概。 李明阳家是最远的,自然最着急回家。 拿到签文后一下就看出了这其中的门道,拿着东西就来到夫子面前等着考核。 谁知夫子今日却没马上叫他来。 看李明阳那兴冲冲的就要过来试炼的样子,夫子只是将他手中的签文收了回去, “你等到最后再来。” 李明阳惊讶,正向与夫子说自家路途遥远,要等一等的时候,却一眼对上了楚鹤迁的那双眼睛。 只是一个眼神,李明阳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没有继续吵闹也没有再说别的,反而是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温书。 楚鹤迁也再没说别的,审查着其他孩子的学业情况,一个接着一个的放走了。 和上一次的结果差不多,马学才虽然这十天十分努力,但终究是有些学不透彻。 虽然对上了,但韵脚却不算太好,被夫子留下来重新对韵。 眼看李明阳在看自己,马学才脸上气鼓鼓的,嘴上低声叨念着。 “看我做什么?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被留下了。” 李明阳也没搭理他。 毕竟他们中间的情况不同。 若是自己真的当着马学才得面这么说,一定会被马学才当成在故意炫耀的。 干脆也闭嘴不谈。 只是看着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出去,马学才还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李明阳还是有些着急了。 看样子夫子是想要将自己留在最后,再好生指点。 要是马学才耽误在这了,那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倒霉? 李明阳没办法。 看来只能自己帮这傻小子一把了。 李明阳偷偷的朝着对方手中的竹签上看去,发现只是最基础的花韵,立刻开口。 “花对树。” 马学才将信将疑:“开什么玩笑,之前夫子可是说过,这花应该是对草的。” 李明阳这下算是明白了。 马学才不是不聪明,能背下来的东西几乎都能记在脑子里,就算不熟练也能记下来个七八分。 但是在动脑方面就要差一些了。 要是自己不帮忙,天黑了他也走不了。 只能在底下念叨。 “真笨,谁说一个字只能对另一个字的,你稍微想想,这里换成树,是不是意境就截然不同了?” 马学才将信将疑,又看看李明阳手中没有竹签。 实在是想不明白李明阳为什么要帮自己,但他眼下也想不出更好的。 干脆真的站起身来去前面等待夫子的考核。 当马学才将刚刚对子中的草换成树后,楚鹤迁脸上的表情果然好看了许多。 “如此看来,你倒是要比我想象当中的更加聪明些,但要记住了这一次的思绪,下次不可再糊涂了。” 眼看夫子要放自己走了,马学才心里就像是长了草一样,脸上立刻露出笑。 临走时更下意识的朝着李明阳那边看了一眼。 但心里终究是有几分孩子气,又哼了一声,佯装不在意,就这么走了。 李明阳也懒得搭理她。 自己帮他纯粹是为了自己,是自己不想在这留的太晚,举手之劳,也没想过让他如何感谢。 终于,书院中的孩子越来越少,等到最后,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楚鹤迁这才缓缓抬起头,将李明阳叫到自己身边。 “李明阳,你过来。” 李明阳心中一喜。 等了好半天,终于是等到自己了。 第20章 这一波是碾压式的超越 楚鹤迁看着李明阳,脱口一句。 “江山不老。”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比之前的那些花草飞鸟都要难。 也更显大气些。 就知道夫子将自己留在最后肯定是别有心思,不会随便的给自己出题目。 李明阳思索片刻,脑袋中很快闪出一句话来。 “江山不老,日月常新。” 意境合辙,尽显大气。 这答案楚鹤迁还算是满意。 但却没有马上让李明阳离开。 而是眯着眼睛打量着李明阳,缓缓吐出一句来。 “方才在底下你倒是不老实啊,帮了别人,你有没有想过是在害他?” 李明阳心头一惊。 完了,刚刚自己帮马学才的事夫子全看见了。 但脸上却瞧不见半点惊慌,李明阳不假思索:“同窗之间本就应该互相帮衬,既然能被夫子选中,那就说明天分还是有的,他算不得蠢笨,只是用错了地方,弟子只是帮忙纠正一下,想来他以后也一定会明白的。” 楚鹤迁不怒反笑。 “你倒是聪明得很,但记着,日后这种事情要先考虑好自身,再去考虑别人,一味的善良只会让自己限于危难之中,这个你可要明白。” 楚鹤迁果然不是凡人,不会一位的真善美,反而能说出一些实话来。 李明阳立刻答应:“弟子记得了。” 只见楚鹤迁从包中取出一本书送到李明阳面前。 “这个你仔细看看,对你来说有好处,等到下次你来找我上小课时我会检查你的学习情况。” 李明阳立刻谢过,一低头才发现夫子交给自己的竟然是一本论语。 这个时代开蒙多以《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这些开始,稍微聪明一些的孩子很快就能学到对韵,就像自己的同窗。 但真的学到论语,那就不再是开蒙阶段,而是认认真真的如对韵一样,既要学习其中德行,还要有几分墨水在肚子里,真正能做到以古人诗句印证自己的观点。 夫子将这个送给自己,那就是真的认可他的才能了! 李明阳心头一喜,双手将那本书护在怀中:“多谢夫子,这书我一定好好看!” 在获得了楚鹤迁的允许之后,李明阳就像是一只飞向天空追求自由的燕子一样冲了出去。 这一次张氏没来接,只李宝成一人在门外等着。 眼瞧其他的孩子都走了,只有自家的还没出来,李宝成早就等的着急了,又见到李明阳最后出来,赶忙上去。 “狗娃,你是不是贪玩了,或是惹的夫子不高兴,不然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 庄稼汉没有那么多的学识,只单纯的以为留在最后一定是有问题。 却听李明阳一笑:“爹,我不是调皮在被留下的,夫子是教我真东西呢。” “真的?” 李宝成将信将疑,但看着自家孩子脸上那笑意满满的样子也不再怀疑,拉着李明阳的手回村里去了。 这次回来时,家中长辈大部分都待在家中,地里的活儿今天也算坐得差不多了,又算准了是李明阳沐休的日子,老爷子特地在这边等着的。 “爷爷真是偏心,为何我之前上学的时候不见他这么紧张?” 李明忠虽然年幼但多少也能看出大人眼中的神色了。 想起之前被李明阳给比了下去,心中更是一阵不爽。 王氏虽不愿意打击自己孩子,但也知道李明阳学的确实快。 这会儿只能在一边提醒。 “趁着狗娃还没回来,你赶紧将你会的背给你爷爷听,免得这一次又被他抢了风头。” 被母亲一说,李明忠赶紧上前,拉着李老爷子将自己所学的全背给他听。 虽然三字经还是不能全背下来,但这一周内在自家父亲的督促之下学了不少五言七律。 质量上不能制胜,就在数量上取巧! 这一次也该让他们二房出出风头了。 李老爷子虽说这些日子对李明阳十分宠爱,但心里疼二房一家已成了习惯,这会儿见李明忠学会了这么多更是忍不住点头。 随后开口就像是一把刀子戳进人的胸口一样。 “先前叫你背书,你学了两个月也没背下来个百家姓,连我都学会了几句,如今狗娃有学上了,倒是把你学习得劲儿给勾起来了,早知如此真应该让狗娃早点上学的。” 这话听的李宝学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好像说他占着位置不学习,白白耽误了李明阳两个月一样。 这会儿只能在一边念叨:“爹,这话你不能这么说,我家牛蛋那是开窍晚,以后绝对会比狗娃有出息的。” 说着又拿起自家大哥的学习来说事:“当年你让我们学背诗,我就比我大哥有天赋,牛蛋像我,绝对错不了!” 这话听的张氏眉头一紧。 说的就好像她家狗娃只会想他爹一样干一辈子农活似的。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下一秒就瞧见李明阳从外面跑了进来。 “娘,爷爷!我回来了!” 眼瞧是自己儿子进门,张氏立刻笑着迎上去,老爷子也将目光落在了李明阳的身上。 “怎么样,饿了吧,娘这就去给你准备好吃的。” 张氏说完转身就走,却被王氏一下叫住。 “大嫂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明阳还没跟他爷爷汇报学习情况呢。” 说着,王氏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得意,朝李明阳身上一扫。 “我们牛蛋这十天可是学会了五首诗。” 那副模样分明是铁了心要和李明阳比到底。 李明阳见了,不慌不忙,“这几日夫子没教背诵。” 王氏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李老爷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那你们学什么?” “学对韵。” 李老爷子虽然没上过学,但早在李宝学上学的时候就听说过。 学会了这个,便能吟诗作对,与以前一门心思只知道背诗可是不同了! 那双昏花的老眼顿时瞪大:“狗娃,你是说真的?” 李宝学更是忍不住在一边开口:“这怎么可能,你才多大就学这个?能学的懂吗?” 第21章 论语烧了 就知道二房又看不起人了。 李明阳立刻将自己所学的对韵诗一句句的说了。 同时也将夫子教过的题说了出来。 听的李老爷子是摇头晃脑,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慈爱。 李明阳有这样的本事,这一次可又是吊打李明忠的一天! 李学成想起了李明阳被留在最后:“那你离开时夫子给你的题目是什么?” “江山不老。” 李明阳随后将自己“日月常新”的答案说了。 就算李家人不懂对韵,也能感觉到这几个字的力量。 大房屋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他们这一家人起早贪黑,忙进忙出,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家出个读书人。 现在看来,狗娃还真是一点没让他们失望。 而李明忠站在一边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这江山如何就能和日月在一起了?” 李明阳十分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他读书少,这也不怪他。 而旁边的李宝学就像是要给自己儿子争一口气,也为了证明自己这些年的所学一样。 “这对韵又不只是能对这一种,要说能对,我也是能的,算不得什么天分。” 无非是想卖卖自己的学识,顺便打压一下李明阳。 李七月最是看不惯二叔一家的模样,撇撇嘴:“二叔既然这么说,那不如讲讲,若是你你会说什么?” “江山不老,美人流芳,这才是真的合辙合韵!” 李宝学这会儿还美滋滋的,却听见李明阳一声咦。 “对是对上了,可二叔,我们夫子说了,这作对最能考研一个人的心性,我对日月常新,心中便是怀揣日月,二叔的这句……” 这一次就连傻子都能听出来了。 李宝学的脸色一下就沉了。 再看旁边的王氏更是气呼呼的扯住李宝学的耳朵。 “好啊,还说你没拿着钱出去喝花酒?别说是被人抓住了,如今就连你对的对子里都带着这些,我看你是真不想好了!” 说着就要打! “行了!” 李老爷子一嗓子立刻叫停了这场闹剧。 转头看看李明忠,又看看李明阳,李老爷子长叹一口气。 这两个孩子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要不是二房家这些日子也开始下地干活儿了,他还真舍不得继续供着二房那边念书了。 学的一般和十分出色的差别那可不是一星半点。 “别吵闹了,准备晚饭去吧。” 公爹开口,王氏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闹腾了,只能跟着张氏一起去准备晚饭。 而李明阳则是趁着天还没黑下来,赶紧拿起夫子的那本书细细的读着。 楚鹤迁的这本书似乎大有来有,上面的纸张都开始有些泛黄了,上面更不知道是什么人题写的,纯手写体,并非是活字印刷出的板书。 论语李明阳现代的时候已经学过了,但少年时的学习和现在静下心来的品味完全是两个概念。 他看的认真,直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这才将书收了。 李明阳以为是吃饭了,赶忙推门出去,却没想到一下和自家二叔撞在一起。 “哎呦!” 李明阳揉着自己刚刚撞疼的地方眉头一紧:“二叔,你在我门口干啥呢?” 李宝学轻咳一声,下意识遮掩着自己的尴尬。 “没什么看你门前似乎落了点灰尘,所以想着过来帮忙清扫一下。” 可看着李宝学此时双手空空,实在不像是来这帮忙清扫的。 李明阳感觉不对,但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只能就此作罢。 晚上李明阳是与其他人一起吃的,等到了夜里,乡下人是不舍得点灯的。 李明阳干脆收了自己的那本书。 反正时间还早,明天自己有一整天的时间能去学。 他将东西收了,在自家爹娘的呼唤下上床去休息。 乡下天气热,这个年代又没有风扇,只能开窗开门,让风透进来稍微透口气,倒也睡得香甜。 夜里,墙根底下,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终是摸到了他们的窗前。 看着一家子人已经睡下,这才放心下来,蹑手蹑脚的将手伸进了李明阳的包里,不一会儿就摸索出什么东西来。 有了! 那黑影得手之后急忙忙的起身,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李宝学看着手中的书,心中一阵窃喜。 “我倒要看看县城里的学堂教了些什么。” 遥想他自己当初也是在县里学习的,也没像李明阳这样小小年纪就学了这么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能搞懂李明阳的学习进程,自家儿子说不定还有赶超的可能。 李宝学赶忙点上屋里的油灯,又将窗户给关上了,这才借着微弱的灯光翻看起上面的内容来。 “论语?” 只是看了一眼书名,李宝学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东西别说是一个小孩子了,就连自己这个年纪的都不见得能完全参透。 这真的是书院给李明阳的书么? 可转念一想,大房家里之前一直是拿着钱供养自己和牛蛋上学的,应该没有闲钱去给李明阳买这种东西预习。 “这到底是上了个什么书院,为何和我印象当中的差了这么多,不然……过些日子也送牛蛋去?” 李宝学到底是念过几天书的,已经能感觉到两家学堂的教学进度差了多少了。 心中正想着,原本已经准备睡下的牛蛋看自家爹在看书,立刻将脑袋凑了过来。 “爹你这是看什么呢?” “在看狗娃的书,我得知道他们县城里到底学了些啥,要是学的真比你这好,过些日子说啥也得让你跟着去。” 牛蛋一听是李明阳的书顿时也来了精神,凑上前来就要看。 “也给我看看!” 可他毕竟是刚刚睡醒的,脑子还懵着呢。 一个没站稳直接推了自家桌子一把,桌上的油灯一晃悠,立刻倒在了桌上! 顿时一团大火轰然升起! 王氏一惊:“完了!着火了!” 她慌了,李宝学更慌! 刚刚从李明阳那偷拿来得书竟也跟着烧起来了! 这要是被自家爹知道自己这个做二叔的竟做出这种事…… “别吵!赶紧拿水灭火!” 第22章 得为自己讨个公道 说完拿起那本书朝着桌角上狠狠地敲打了两下,原本是想着能将火熄灭,没想到反而烧得更旺了。 “水来了!” 王氏赶紧端着一盆水一泼。 好在这火不算特别大。 这一泼还真是熄灭了。 而那本论语也算是彻底废了。 上面的大半本都已经被烧坏了,下面的更是被水阴湿了,好几页都粘连在了一起。 “这!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是偷来的,李宝学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眼瞧自家男人,这会儿是真有些慌了,王氏先是一愣,随后朝他身上狠狠的瞪了一眼。 “你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跟一个小孩子还能怕成这样?” 说完一把将那本书拿起扔到了柴火垛那。 “反正他自己也不定性,就说是路上跑丢了的,再说这书不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大不了让他爹娘再买一本就是了。” 李宝学张了张口。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总觉得这本书和自己之前看见的都不太一样。 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干脆装作不知道算了。 可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又哪里能够安生得了。 第二天一早,李宝学就破天荒地带着锄头下地干活了。 李老爷子和大房一家虽然说不准,他到底是哪儿来的力气。 但不上学后,李宝学好像是比之前好了一点,至少没有以前那么爱惹是生非了,自然也就没太在意。 家里相对轻松一点的只有李明阳和李明忠。 这些日子在书院,李明阳虽然还算能睡饱,但每天早起也确实有些受不得。 难得在家可不是得睡得舒服一点嘛。 当他醒来的时候,院子里也只剩下李明忠一人了。 眼看李明阳总算起床了,李明忠一撇嘴抱着书继续死磕。 肉乎乎的小嘴低声嘟囔着。 “睡到现在才起,平时在书院不一定是怎么偷懒的呢。” 然后才抬高声调:“已经给你留了饭了,就在锅里。” 李明阳哦了一声。 他跟自家这表哥关系本来就不咋好。 现在两人各自上学后关系就更紧张了。 说到底还是被上学名额的事给闹的。 李明阳立刻打水洗漱。 正准备转身去厨房,却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自己放在床边的包好像被人翻动过了。 仔细一看可不是吗? 书袋上面明显多了两道褶皱,应该是被人翻找过。 而且这袋子摆放的位置也有所变化。 “真奇怪,好好的动我书袋干什么?” 李明阳喃喃自语,心中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上前。 而这一检查顿时叫他的心凉了半截。 完了,夫子交给他的那本论语不见了! 李明阳又赶紧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找见,最后干脆把书袋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招贼了?” 不可能啊。 这时节能到村里来偷的,除非是脑子不好使。 再说,自家墙根底下还放着一麻袋土豆呢。 他们不偷这些吃的,反而将目光落向书本了。 这世上还有偷书的贼吗? 李明阳越想越不对。 赶紧走出门来。 李明忠还坐在自家台阶上看着书。 瞧见李明阳出了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一下想到昨天晚上烧起来的那本书,心里多少有些心慌。 “干什么?我这一大早的在这读书,难道也碍到你的事了?咱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我娘让我来这儿,可是为了修行的。” 说着就故作淡定的要继续看书 谁知李明阳这会儿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像之前那么淡定了。 “我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 李明忠眼神躲闪,嘴里更是忍不住嘟囔着:“你自己的书不见了,问我干什么?” 李明阳脸色一沉:“我还没说是啥呢,你咋知道是书?” 李明忠这才回过神。 完了,说漏嘴了! 李明阳一指自己的书包。 “我里面放着的那本论语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去哪儿了,反正不是我拿了。” 李明忠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可今天李明阳却瞪红了眼睛,说啥也不肯放开。 “快把我那本书拿回来。” 这东西要是他的倒还好说。 可是书偏偏是夫子的。 夫子愿意给他开小灶,教他一些课外的东西,已经是极大的恩情了,怎么能把夫子的书给弄丢呢? “快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眼看李明忠不肯,李明阳心一横。 偷了东西总得留在自己的地界。 大不了进去瞧瞧! 想着李明阳壮着胆子就往二房冲。 “你干什么呀?别往我家跑。” 李明忠也顾不得看书了,赶紧将东西放下。 李明阳就算是有再大的劲儿,瘦弱的身子也终究不是李明忠的对手。 两下就被推倒在一旁了。 两只小手摔在了灶台前,手心都被磨出口子了。 疼是真疼。 可他哪还管得了这些。 正想起身和李明忠好好计较,没想到一眼竟瞧见了半卷残骸! 李明阳心头一惊。 这不会是…… 李明阳赶紧将那东西护在怀里,随后仔细瞧着。 这不是论语是什么! 完了,他的书被烧了! 李明忠眼瞧他怀抱着东西,立刻叫嚷了起来。 “你诬陷人就算了,怎么还到我家偷东西,赶紧把你怀里的东西给我!” 这烧坏的书可绝不能让李明阳拿走! 要是闹到爷爷那,他们一家可就惨了! 李明阳不是李明忠的对手,但也说什么不肯放手。 眼瞧他还要上来,直接一口咬在李明忠手上! “啊!” 李明忠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院里两个孩子的叫嚷声,一下就吸引了李明堂的注意。 他正背着柴火从外面回来,准备卸在院子里,听见声音赶紧去拦。 “你们两个这是咋了?在家里读书怎么还能吵起来?” 李明忠伸出手去,手上已经被咬出了一个血印。 “你瞧瞧他干的好事,把我的手都给咬坏了,还跑到我家偷东西!” “偷东西?”李明堂皱眉:“不能吧,狗娃向来是老实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说完转头问李明阳。 李明阳急的不行,哪里还有心思解释。 干脆抱着那本残卷往地头跑去! 第23章 你干脆别念书了 上午的太阳还不算毒辣,等过了正午,这地里可就难熬了。 李老爷子拿锄头在地头翻地,趁着天气还热,准备再种下一茬菜。 男人们在前面翻地,女人们拿着种子在后面播,李七月则是拿着一个小筐田间地头的摘些野菜。 有时光是这些就能解决一家子的饭菜。 突然听见身后一阵叫嚷声。 当爷的总能第一时间听出孩子的声音:“狗娃?” 再回过头,果然是李明阳。 要说以他的心境,绝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哭出来。 但要不这样,又怎能让人引起注意? 李明阳撇撇嘴,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直接扑在自家娘亲怀抱里。 “这是咋了?” 张氏说着,又朝王氏的身上瞥了一眼:“你跟牛蛋不是在家看书吗?怎么还能委屈成这样?” 牛蛋比自家孩子好歹大些,又吃的粗壮。 两个孩子在一起打闹,总是李明阳吃亏。 李明阳赶紧将怀中的论语残卷拿出:“娘,你快瞧,这是夫子送给我的书,是让我日后好好研习,考取功名的,现在被人烧了!” 他故意将“考取功名”这四个字咬的重了些。 李老爷子最看重这个,一听果然急了,连锄头都顾不得了,几步来到李明阳跟前。 “狗娃子,你刚才说啥?” 在老爷子的面前哭才最有用。 李明阳立刻演了一把鼻涕一把的将怀里剩下的那本书拿出来了。 看着好好的书都给烧成这样了,李老爷子低吼一声:“这是谁干的?” 自家就想供出来一个读书人。 现在全家上下李明阳的资质是最好的。 还想着攻读几年之后能考个一官半职。 再怎么着也能中个秀才。 可现在这想法是破灭了。 李明阳那双眼睛朝二房家一扫:“是……” 王氏一阵心虚,赶忙开口叫嚷。 “往我这看什么?又不是我弄的!” 还真不是。 这回全是李宝学惹出来的! 李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这会儿连地都不管了。 “都别干了,跟我回家去!” 李宝学满脸诧异。 要是平时他早就乐不得回去了,可一想起回去之后没什么好事,还不如待在这儿呢。 “别,您别给气糊涂了,这开种是多重要的事啊。不趁着上午赶紧弄完,等到下午可就……” “还种什么种,就算种一辈子也不如供个读书人有用!” 谁敢断了他李家的希望,老爷子就敢跟他拼命! 说完愣是将一家人全带回去了。 李明忠本来还坐在自家门口,擦拭着手上的血痕。 心里暗自发誓,非得告李明阳一状。 可当他看见李明阳把一大家子人都折腾回来后,心里顿时没了底。 李老爷子冷着一张脸,就连额头上的皱纹都增添了两道。 “牛蛋,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明忠早就吓坏了。 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来一个整句。 李明阳立刻抹了一把眼泪:“一大早我就瞧见书不见了,还想问问他是咋回事呢,结果他推三阻四的还不让我找,这书就是在他家灶台里找到的!都烧成这样了。” 说完更是装出一副凄惨相。 “好啊,你自己学不好就想着毁了别人的前程,我李家怎么会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孩子!” 李老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拿起扫帚就要上前去打。 王氏见了,赶紧将孩子护住。 老爷子不好跟儿媳妇撕扯,可心里的这股火又咽不下去,干脆把手里的扫帚往地上一扔。 “品行不端,跟他爹一个样,就算继续供下去也没啥用。干脆明天把学停了,老老实实的给我种地去,以后就狗娃一人上学就够了!” 李明忠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地里的农活那么糙,他才不愿意去干活呢。 这下李宝学也傻了。 本来是想给自家孩子透透底的。 没想到把学业生涯都给断送了! 王氏着急的不得了。 这会儿只能咬着牙。 “这事儿不怪牛蛋,是我昨天没看清,我还以为这是他们写东西用的草纸呢,就顺手扔了,谁知道是啥?” 李明阳一听就知道她在替人顶包:“二婶你别搞糊涂了,我的书可是放在书袋里的!” “谁说在书袋就放在院子里了,我顺手捡到的。” 王氏这会儿是咬紧牙关,说啥都要把这事扛下来。 眼瞧老爷子,非要揪出个所以然来,王氏脑子活分,赶紧进了门去。 不一会儿就拿出五十文来。 “不就是一本书吗?再买一本就行了。” 李明阳看着她手里的五十文说啥也不肯接。 “这钱不够。” 买一个活字印刷出的书卷都不止这些钱,又更何况是珍贵的手抄本。 楚鹤迁身份本就不同,还不知这本书来历多么珍贵呢,就算是再多拿十倍,也赔不起人家。 眼看二房认赔,李老爷子沉思片刻,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狗娃子,既然你二婶也不是有心的,你就赶紧拿着钱去县里再买一本补给人家就是了。” “可这本不是那本了。” 李老爷子没听懂:“书不都是一样的?再买一本有啥不行?” 李明阳没办法跟他们解释这其中的珍贵。 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能说一句不够。 可二房之前有钱全被他那不着调的二叔拿去送给姑娘了。 能拿出这五十文都不容易。 眼看二房真拿不出钱,张氏心一横,转身进门去。 “娘这儿还有二百文,应该差不太多吧?” 说完又赶紧让李七月准备绣片:“你要跟你姐这些日子还绣了些东西,拿到县里去卖,还能卖点钱呢,说啥也得把你那本……什么语,买回来?” 这是能闹到这份已经是到头了。 李明阳也只能答应。 不管怎么着,先补回去一本,要是夫子真的追究,他再想想办法吧。 张氏立刻将这些日子弄好的绣片装好,又带了银子,连午饭都不得吃,拉着李明阳就往县里去。 李七月生怕自己家弟弟路上又委屈,赶忙跟了上去。 嘴里却还忍不住念叨。 “下次要是他再敢动你东西你直接打回去,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占了便宜。” 第24章 马家酒楼有热闹 娘仨一路赶奔县里,到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李明阳又找到了先前的书斋。 掌柜瞧见李明阳来了,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显然是还记得。 “今日来买些什么?” 李明阳走的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泪的。 “要一本论语。” 书斋掌柜惊诧:“你才入学几天就学到这儿了?” 李明阳心急,:“我们学的早,拿给我就是了。” 再成熟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 掌柜点点头,让伙计到里面去找。 不一会儿就送来一本。 厚度倒是差不多,只是太新了些,上面的字体格外板正一看就知道是印出来的。 “这书……有没有再贵一些的?” 掌柜惊诧。 先前一个砚台都舍不得买的孩子这么快就嚷嚷着要买贵的了? 想来是到了学院内被其他弟子引诱,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掌柜眼中满是失望,立刻让伙计去找。 再送来的这本纸质要好不少。 可翻开一瞧,又是印刷。 李明阳心里着急:“有没有手抄本的?” 掌柜的一笑:“书斋里的书全是这样印好的,上哪儿去找手抄?再说这手抄本都是名人摘抄世上流通的本就少。” 眼看李明阳低头无语,掌柜的有些好奇。 “你为啥非得要一本手抄的?那些大师写的字虽然好看,但不实用,真读书还是得用这种印刷。” “我把夫子的书弄坏了,要赔人家的。” 掌柜的一愣,这才明白李明阳的用意。 他叫伙计拿了一本纸质最好的送到李明阳面前:“这书既然能落到你手里,说明夫子对你还是很上心的,再说读书重要的是内容,不是书本身,我想你们夫子应该不会介意。” 眼看这书斋也确实找不到自己想要的。 李明阳立刻恭敬道谢,随后拿出那九折的木牌。 原价两百文,现在只花了一百八。 但对于家里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走出书院后,李七月嘴里忍不住抱怨。 “都怪牛蛋一家,就给五十两,压根不够拍,咱娘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攒下了些,如今又搭进去了。” 张氏赶忙安慰:“不打紧,只要狗娃子能好好上学就行。” 绣片反正已经带出来了,干脆送到如意绣楼,还能卖一些钱来。 李明阳之前很少来如意绣楼。 现在知道是郑秀文家,反倒会主动留意了。 正要进门,他就瞧见郑秀文急忙忙的从屋里出来。 瞧见李明阳,郑秀文眼中满是诧异。 “唉,你家不是在村里吗?怎么跑到镇上来了?今天午休,你不在家里好好歇一天?” 李明阳可不敢把上县城买书的事说给他。 干脆把事推诿到自家娘亲身上。 “我跟娘亲过来卖绣片的。” 郑秀文哦了一声,但毕竟是孩子心性,一把抓过李明阳的胳膊:“快跟我走,马家酒楼出事了!” 马家酒楼? 难道是马学才家? 李明阳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直接被郑秀文拉着跑。 马家酒楼就在附近的街市上。 等两人赶到的时候,林英杰早就站在对街昂头往里看了。 瞧见郑秀文来了,林英杰还故意朝他身上瞪了一眼,见到李明阳时,也是面露惊讶,随后给他们让了个好位置。 此时酒楼之内嚷嚷声一片。 众宾客四散而开,也不知是在吵什么。 李明阳一阵好奇:“这是咋了?” “听说是几个屡次考卷不中的秀才,吃醉了酒在里面闹事呢。” 林英杰一面说着,一面压低嗓音。 “这些秀才不敢得罪当官的,只会找我们这些地方撒火,酒楼这种地方,他们可是常客。” 李明阳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这个时代重农轻商。 秀才的身份不知比商人高了多少。 就连童生进门商人也得笑脸相迎,更何况到了秀才这级别,就已经能领到月银了。 里面隐隐的还能听见一阵哭嚷声。 显然是马学才还在里面。 “也不知具体是因为啥吵起来的,看样子马家这次要赔钱呢。” 林郑两家小公子平日里总是互相针对。 这会儿倒是难得找到了个平衡点。 可一回头李明阳不知啥时已经不见了。 趁着酒楼门口正乱着,李明阳分开两侧,悄悄的来到里面。 果然马学才在一旁,已经哭成了泪人。 马老爷则是抱拳,拱手满脸堆笑。 “招待不周,几位还请多担待,今天这桌饭钱算在我头上。” 谁知这几人还不肯走。 反倒是凝眉瞪眼的朝这边瞧着。 “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说,我们差这一顿酒钱。” 马老爷赶忙摆手。 醉鬼最难惹。 就算是报官,跟秀才这些人自己也牵扯不起,还得做生意呢。 只能强哄着,想要将人哄出店面。 “那我问你,我方才对的雪落千丈到底差在了哪儿?你家孩子竟敢说我做的不对。” 李明阳听的云里雾中,凑上前一看,原来几人正在对着一幅上联。 “迎春十里,雪落千丈。” 倒算合辙合韵,但就是失了几分大气。 前面是春意盎然,后面则是凛冬将至,前后的意境差了太多。 确实算不得好。 李明阳悄悄挪到马学才跟前,用只有孩子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询问。 “你说他这对子不行,那你想对什么?” 马学才的眼睛都哭红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顺口搭音,居然会闹出这么大事。 “我想对盛夏百日……” 李明阳点点头。 确实要比前一句好。 看来自己先前想的没错,马学才不是笨,只是先前没太开窍。 但这会儿只是将季节换了换,肯定不能让这些秀才满意。 李明阳沉思片刻,立刻上前。 “这是我已经听出来了,几位叔叔无非是觉得我这同窗否了你们的答案,心感不满,所以才要争辩,可不是在闹事。” 好歹先给个台阶,这些秀才又不是真的蛮横不讲理啊。 无非是考取功名路上不得意。 三五知己凑在一起吟诗作对,又被小孩子扰了兴,才会醉后靠着自己身份压商贾一头。 先把他们读书人的身份认可了,这事也就好办了。 果然,几人脸上表情缓和了些。 第25章 一句话赚十两 可一想到好好的兴致就这么被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给影响到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既然你家孩子说不好,那就干脆给我们对的好的,要是比我这更好些,今日这事就算是了了!” 都是一群穷苦秀才,只在这会儿心思不顺,才想着要难为人。 马学才眨巴着眼睛开口就要将自己的答案说出。 李明阳瞧见了赶紧拦着。 马学才眨巴着眼睛:“干嘛不让我说?” 李明阳压低嗓音:“你那句好也只是好了一点,只是换个季节,他们绝对不会就此罢手的。” 这些人想听的无非是好听的话。 只要意思好些,就算禁不起推敲他们也绝不会再找麻烦的。 “我这同窗方才已经与我说了,瞧几位叔叔的样子,这春风十里实在不应该用雪来盖,向来日后应是前途一片光明。” “引用古言中,春风十里,贺卿良辰。这两句才更为相配。” 此话一出,几位秀才果然不闹了,反而是反复的呢喃这两句。 “这本就是一句庆贺美好的话,拆开换做其他确实是不好。” “如此看来,咱们的文章只顾着保留各自的风采,却忘记了原本的美好,如今竟真是被一个小孩子给指点出来了。” 几人说着,方才有多急,这会儿就显得有多尴尬。 立刻喜笑颜开,转头看向马学才的眼神也和之前有所不同了。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竟有这一层意境,方才确实是我们的不对。” 说着,几人立刻在身上搜找着,却也只找出了一些散碎银子,干脆搜罗到一起放到了桌上。 “这些只当是我们的学费。” 饭菜钱已经结清,只要没闹出什么大事对于马家而言就已是好事了。 马老爷顿时喜笑颜开,满脸陪笑的将几人送走。 马学才眨巴着眼睛愣在当场:“这就算完了?” 李明阳点头:“不然还能怎么着?” 同时开口提醒:“这些考取功名的都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写的东西能获得旁人的赏识,一步登顶,这会儿又喝了酒,你说这些只会招惹他们的不悦,他们当然会与你生气,说些好听的稍微缓和一下,他们并非是坏人,一定会理解的。” 这还是马学才第一次感觉李明阳比自己要聪明。 肉乎乎的小手挠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李明阳顺口答应:“我家二叔就是个考不中秀才的。以前和他相处就要小心这些。” 这会儿马老爷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好歹是个生意人,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 自家儿子那两下是绝不会有刚刚那些本事的,再看李明阳,似乎比马学才还要年幼些,更是感觉不得了。 “这是你的同窗?” 马学才点头。 后者话还没说完呢,后脑就被自家爹打了一下。 “同样都是一个夫子教出来的,人家倒是能帮忙解决麻烦,你看看你。” 马学才揉了揉刚才被打疼的地方,倒也不在意。 好像已经习惯了被自家爹这么教训了。 马老爷转头看向李明阳的眼神倒是亲切。 立刻叫人将刚刚桌上的那些散碎银子收集起来,随后又拿来一锭十两的整银。 “初次见面,就帮了我家这么大忙,又是犬子的同窗,自然是要好好谢谢你的,这银子你拿着,日后可要多多帮衬犬子啊。” 李明阳下意识摆手想拒绝。 可看对方坚持,也只能先收着。 同时心中暗自感慨。 也难怪官府吩咐商贾一律黑白穿搭,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至少这变脸的速度一般人就来不得,明明刚才对待马学才的时候还是满脸的不悦,却仍能让李明阳感觉到一丝亲切。 再说,拿人手短,这是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让他多帮马学才些呢。 但谁让他现在是人穷志短,人家一定要给,李明阳也不会一直拒绝。 酒楼内的桌椅板凳被推倒了许多,虽然磕碰但还能用,就是需要人打扫干净。 马老爷立刻转头吩咐着自己伙计收拾东西,自己则是回了账台。 热闹没了,李明阳还记得自家娘亲和姐姐在绣楼等着自己呢,转身就要走。 “哎,你等等!” 忽然身后马学才叫嚷了一声。 只见他转身进去,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不一会儿就端着一个刚刚擦干净的砚台出来了。 李明阳正要拒绝,却听见马学才的声音。 “这是我谢你的,谢礼不可拒。” 李明阳被他说的一愣,看着马学才眼中那满是认真的神情,竟也跟着笑了出来,没再拒绝。 看样子被自己指点了一下后,马学才是真的开始开窍了。 带着东西,李明阳出了酒楼。 林郑两家的小公子刚才想进去,但挤不进去,听说里面被哄好了就知道这会儿是没热闹看了。 看着李明阳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砚台,两人上前。 “里面都发生啥了,怎么你一进去这事就解决了?” “哎,这不是马学才的砚台?” 郑秀文瞧了立刻瞪着眼睛:“我之前送你的你不要,怎么现在马学才给你的你反而收了?是故意看不上我的东西?” 林英杰也跟着开口:“就是,好歹咱们也是同寝的朋友。” 李明阳拿着那砚台,仔细端详着。 那是一整块青石雕刻下来的竹样石砚,看着确实不错。 “你们别误会,这是他给我的谢礼,谢礼不可退。” 之后也不管两人听懂了多少,迈步就走。 “他这是说啥呢?他能帮上马学才什么?” “难道,刚刚里面的麻烦是他解决的?可能吗?” 两个孩子眨巴着眼睛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回了家去。 当李明阳回到绣楼的时候,张氏正拉着李七月在门口等着。 眼瞧李明阳回来了,张氏的眼眸中才闪过一丝笑意。 “先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与绣楼的小公子是同窗?今日绣片收的可痛快了,还多给了些。” 说着,张氏拿出刚刚收到的四百文:“这些钱足够用上一阵了。” 李七月担心李明阳:“别为了书的事发愁了,等我和娘多绣些,一定能赚更多,到时候赔给你那夫子就是了。” 第26章 无形打脸 李明阳摇摇头:“书已经买过一本了,不管怎么样这事都是我和夫子的事,不能再拿家里的银子了。” 说着,李明阳从怀抱中将刚刚银锭子拿出,送到了张氏的手上:“娘这个给你。” 张氏惊讶的瞪大眼睛,声音都在颤着:“你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同时赶紧将银子收了。 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一阵复杂。 做母亲的不会相信自己的孩子偷盗。 可李明阳才出去一会儿就带着十两银回来,张氏也确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心中一阵复杂的情感凝聚在心头,眼下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李七月心直口快:“狗娃,咱们可不能拿人家东西。” 一看他们这反应李明阳就知道他们是误会了,赶忙为自己解释。 “这不是偷拿的,是我靠自己本事赚的。” 赚的? 张氏蹙眉:“你上哪能赚到这些?再说,这才多长时间啊。” 而李明阳也只能将刚刚的话一五一十说给两人听。 生怕张氏不相信,李明阳特地拿出了砚台。 “这便是我那同窗送给我的,娘,你不相信我?” 见李明阳说的是真的,张氏这才放下心来。 那双眼睛里放着光,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 “这下可好,狗娃也是能赚到钱的了。” 李七月也是高兴,笑着在李明阳的脑袋上揉了两把。 “我就说,狗娃的天分比牛蛋高了不知多少,以后肯定要比牛蛋更有出息。” 有娘亲和姐姐护着,这感觉可真是不错。 “对了娘,这银子咱们还是收起来吧。”李七月高兴之余还不忘记提醒:“二叔一家向来爱占便宜,万一这银子被他们惦记上可就麻烦了。” 想到自家之前赚的钱都被李宝学送到青楼去了,张氏也警觉了几分。 可李明阳却不同意。 “二叔现在已经不上学了,现在他们自己干活够自己家用的,没理由要咱们的,再说……” 他看着那银子,眼睛里也像闪烁着一道寒光:“爷爷一定比任何人都想看见这东西。” 这一次说啥也得和二叔一家拉开差距。 没有什么比切实的利益更能证明自己实力的东西了。 他必须在爷爷面前证明自己,还得悄无声息的打了二叔的脸才行! 等三人从县里过来的时候,二叔一家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 王氏瞧见李明阳他们回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看。 因为那本书,她被老爷子狠狠地数落了一顿。 李老爷子更是气的连地都不下了,干脆在家中休息了一天。 听见李明阳他们回来了,李老爷子这才出门。 “咋样狗娃,买到了?” “买到了。” 李明阳点头,同时将张氏手中的那十两银拿给了老爷子:“爷爷,这个是给您的。” 李老爷子一看顿时傻眼。 这么多钱,他们一家人要干多久才能赚到啊! 顿时心中一惊;“狗娃这银子是怎么回事,从哪儿来的?” 听老爷子说话的语调不对,王氏一下将目光落了过来,不给李明阳开口的机会就在一边嚷嚷着。 “您还说狗娃子有本事,还真是啊,这么快就学会偷银子了!这‘本事’还真是不小!” 李明阳皱眉:“这是我赚的。” 随后将酒楼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李老爷子听。 老爷子听不懂那些文的。 但真实的银子摆在这,就比一切都有说服力。 “狗娃这四个字赚了咱们一家人都赚不来的钱,读书还是得选有天赋的,要是换做别人,只会花钱,不会赚。” 老爷子在说这话的时候还忍不住朝李宝学的身上瞪了两眼。 李宝学自知心虚,只能低下头去,心里虽然一阵不平衡,但也没法反驳。 谁让他在这方面确实不如李明阳呢。 “这银子你们一家收好,以后给你上学用。” 现在这点钱李老爷子当然看不上,他想要的是自己家孙儿能考中功名,到时赚大钱回来。 本来李明阳也没想着真把钱让出去,就是嘴上痛快。 这会儿故作犹豫。 “爷爷,赚了钱是好事,但我担心我这学上不长,这才多久啊,就把夫子的书给烧了,以后要是再出这事……” 那双眼睛里立刻泛起一层泪光,看的人直心疼。 李老爷子立刻开口。 “你放心,不能。” 那双浑浊的眼睛更是朝二叔一家狠狠的瞪去。 “正好你们今天都在都给我听清楚了,狗娃子是咱家最有天赋和本事了,以后他念书就是大事,谁要是敢妨碍他念书别怪我把你们都赶出去。” 白天的时候就已经闹得李明忠差点没书念。 现在老爷子更是一门心思的护着。 二叔一家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敢吭声了,只能低头无语。 李老爷子转过头来看向李明阳。 “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 李明阳点点头。 随后就抱着那本书回去念了。 不过家里的事是没什么了,夫子那头还说不准呢。 躺在床上,李明阳总觉得不安心。那本可是手抄的,又不知是谁抄的。 自家夫子本事那么大,万一真是用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心里本就不安,第二天干脆早早的出发。 弄坏了东西要赔,要是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又迟到了,只会让夫子觉得他无药可救了。 白天时的课程和平时一样。 众学子待在房间内,如往常一般念书。 楚鹤迁背着手审视着他们每一个人,以确保这些孩子都能将课上的内容听懂。 上午的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李明阳想找机会,却不知该说些啥。 算了,白天不行,还是等晚上再来吧。 本着这样的心态,最后一节课李明阳故意拖拖拉拉的,愣是等着同窗学子全都走了,这才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几步来到夫子跟前。 “夫子,你给我的那本论语……” 楚鹤迁眯着眼睛,“你倒是积极主动,只是白天来找我还不够,还想着要晚上讨教问题?” 李明阳心里有些害臊,只能低着头,将自己买的那本递过去。 “其实,您送我的那本它坏了!” 第27章 夫子这是心情不好? 半天李明阳都没听见夫子的声音。 在抬头,果然瞧见夫子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手中活字印刷的那一版。 说话的声音也沉了几分,“怎么回事?” 李明阳没法子,只能将此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知道您那儿手抄本要更加珍贵些,可我跑遍了书斋也没找到一样的。只能先买一本归还给您,等日后一定赔给您。” 夫子这会儿脸色一定很难看吧。 李明阳心头一阵忐忑,好半天才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东西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也罢,书本来就是给人念的,既然如此,我便考考你。” 楚鹤迁立刻选出几句来让李明阳背诵。 这对李明阳倒没什么难的。 在现代时他就能背上好多,昨天又特地巩固了一下,靠着六岁孩子的头脑,知识记的十分扎实。 见李明阳对答如流,身上还自带着几分好学的劲儿,楚鹤迁原本皱在一起的眉逐渐舒展开,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你也不是故意的。可这书没了,只买个印好的可不行。” 李明阳赶忙低头。 “夫子若是知道哪里有卖手抄的,我一定……” 不想楚鹤迁却朝着李明阳身上一指。 “麻烦是你惹的,就应该你自己抄,拿着你手里的这个回去好好的抄写一遍,等抄好了再还给我便是。” 李明阳惊诧。 这与其说是一种折罚,倒不如说是变相的让他加深记忆。 夫子真不愧是有大才之人。 就连惩罚都不忘叫人学习的。 楚鹤迁没一味的追究责任对于李明阳而言就已经是极好的事了。 “谢过夫子。” 他拿着那个论语转身出去了,隐约还能听见身后一声叹息。 当他赶到食堂的时候,其他人都快吃完了。 好在李明阳不挑吃的,随便打了些吃的填饱肚子就是。 石青看他今天来的这么晚,心中不由一阵好奇。 “平时你都是前几个出门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愣是到现在才过来。” 李明阳不好直说,只能尴尬一笑。 “没什么,刚才课上有些东西没听懂,找夫子又问了一遍。” “你是真好学呀,居然还会去找夫子问这些。” 李明阳尴尬一笑就算回应。 这抄写的是他还没忘记呢,平日里早早就睡下了,他今天愣是点起了烛火,拿出一个空本,拿着毛笔将上面的内容抄写下来。 他倒是想背着其他三人。 可是房间就这么大,只能选在寝室里。 郑秀文一阵好奇凑上前去。 “你这写的是啥呀?好像不是咱们今天学的吧。” 一句话,直接将另两人给引过来了,仔细一瞧,果然不是课上的东西。 而且内容极其深奥,看也看不太明白,好像是说了什么大道理。 林英杰没等他反应过来,直接将那本书拿在手里,翻开封面一看,顿时瞪大眼睛。 “论语?” 林英杰语气中满是吃惊。 “这可不是启蒙时该学的东西,听我爹说起码要过上三五个月咱们才能学到,你怎么现在就……” 李明阳小心的将论语拿在手里,脑子动的飞快。 “我家与二叔一家同住一个院,这是我二叔买给表哥的,我家穷,买不起,只能抄一份。” 先前开学时,李明阳就靠着那么个陶碗当做砚台愣是坚持了这么多天。 他说穷,那就一定是真的。 郑秀文忽然想起什么,“提前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爹也给我买了,就是其中的内容深奥,我也看不太明白,你要是喜欢,干脆多抄两份。” 林英杰不甘示弱,“说的就好像谁没有课外书似的。” 说完也赶紧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本礼记。 这些都是日后读书能用上的。 提前学学确实没啥坏处。 李明阳赶忙和几人道谢,先将论语抄了,再把这两本抄一遍也不错。 屋子里有一个学习的另外几人也待不住了,干脆拿起白天时学过的书卷再翻看几遍,屋内的气氛好极了。 当李明阳抄的有些手酸,抬头看着他们时,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微妙。 这算不算是最早的内卷啊? 论语没抄完,李明阳也不敢贸然去找夫子,白天的时候和其他学子一样研习,只要有空就找机会将这论语抄写几遍。 一日晨曦,天还没完全大亮,李明阳就有些躺不住了,那本论语还剩下最后的几句,趁着还能瞧见些亮光,李明阳拿出纸笔又刷刷点点的在上面写了起来。 当写完最后一个字时,他长舒口气倒感觉轻松了许多。 终于是将欠下的账还了。 只要将这本论语还回去,夫子那头就算是过关了。 想着李明阳立刻拿起东西蹑手蹑脚的走出门,直奔门房的房间。 先前他总是早早的去找门房,对方也早已熟悉了,大多时候都已经醒了。 可今天李明阳去敲门时,房间的门却是开着的,门房不在其中。 真奇怪,这是去哪儿了? 李明阳挠了头一阵好奇,又听见隔壁院子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今天门完全没锁着,想来门房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李明阳不想偷看,可门缝开的那么大,还是能一眼瞧见。 一个身着官服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他迈步直奔夫子所在的房间。 又是官府的人来找夫子了吗? 李明阳心生好奇,脑袋里却一下想起了先前夫子说过的话。 不行,不能偷看,要是被抓住可就惨了。 李明阳赶紧拿着手抄好的那本书折返了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才终于传来脚步声,是门房从外面回来了。 确认有人后,李明阳才出门去迎。 门房一见到他就知道李明阳是要去找夫子的,立刻将人带去。 房间内,楚鹤迁坐在桌前面色阴沉,倒像是遇到了什么事。 仿佛那双眼睛里凝着一层冰。 李明阳恭敬的走进门来对自己家夫子行了一礼。 “先前不小心损坏了夫子的书,今日已经全部抄写好了,特地给您送来。” 李明阳说完双手将书送上。 “抄的这么快,可曾用心吗?” 第28章 夫子的心态变了 李明阳点头:“自那日夫子说过之后,弟子每日只要有空就会多抄几页,只为了让夫子快些拿到这东西。” 楚鹤迁眯着眼睛。 “倒是个聪明的,那我倒要考考你,看看你在这一次的抄写中究竟学到了什么。” 论语中的内容楚鹤迁还没讲过。 但李明阳在现代的时候自己也是研习过的。 虽然每一句不见得都能说的十分准确,但也能说出七八分来。 再加上人到中年后的自我感悟,李明阳不只是能解释出其中的道理,还能分析出自己的一些感悟来。 楚鹤迁原本皱在一起的眉头如今逐渐舒展开。 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也不像先前那般犀利了,反而是多了一丝温和。 “看来你没有说谎,这上面的内容确实是记得了。” 说着,楚鹤迁将活字印刷的那一版留在了自己的手中。 李明阳拿着那本手抄版的:“这个……” “这个是你的,自己写过一次总会有更多的感悟。” 说着,楚鹤迁这才缓缓吐出一句。 “我也正是超过一次论语后,才知道了当年传授给我的那位夫子的良苦用心。” 李明阳这才恍然。 同时也理解了自家夫子为什么眼中会闪过一丝失落的神色。 被他们烧坏的那一本压根就是楚鹤迁自己当年抄写的东西。 看着自己幼年之物就这么被损坏了,楚鹤迁会着急也是自然。 “行了,东西今日你也算是还回来了,日后可要小心对待你手中的那一本。” 今日楚鹤迁什么也没教。 而是让李明阳先出去了。 刚刚犯过错的李明阳自然是不好多问,只能乖乖的先出门去。 只是回想起夫子方才脸上的神色,心中仍感一阵疑惑。 刚刚在听见自己的回答后,夫子的神色明明有那么一瞬是缓和了的。 可今天却仍是什么都没交。 甚至在离开时,李明阳还特地回头瞧了一眼。 楚鹤迁眉头紧锁,眼底还凝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同时,李明阳想到了今天来此的那位大人。 他穿着朝服一脸凝重,显然不是好言相商。 莫非是自家夫子惹上了什么麻烦? 这些问题绕在李明阳的脑海中,他却不敢直面去问。 只能全部藏在心底。 跟随在门房的身旁,李明阳回到了院子里。 其他学子还没起床呢。 李明阳也难得躺在床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直到有人来叫,李明阳这才睁开眼睛。 稍微睡了一会儿,头脑似乎更加清醒了。 他如往常一般跟在几个小毛头身后直奔学堂而去。 楚鹤迁进教室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阵平静。 好像刚才的不开心,只是李明阳的错觉。 他的目光没有和李明阳交叠。 而是环视在四周每个孩子的脸上。 在一众弟子行礼过后,楚鹤迁先叫他们落座。 以前的课本总是早早的雕刻在石板上,再让这些弟子自行抄写下去。 可今日,楚鹤迁却没这么做。 “今日起我们要换种教法了。” 那双眼睛闪烁着一道微弱的光。 “从今日起我们学《孟子》。” 此话一出口,李明阳第一个愣住了。 若是按照先前的教学顺序,下一步应该是千字文这些简单的启蒙课程。 为何突然变成了《孟子》? 其他的学生也是一脸懵,但好歹是有些常识的,只是不清楚夫子将会如何教学。 只见楚鹤迁站在最前面先是讲解一段。 随后又将这其中的道理说下去。 确定现场的学生们全都学会之后才将下一段进行讲解。 学生们没有课文,面前也没有任何文字,就只能静下心来慢慢的听。 这原文还没背会呢,就已经将其中的内容学到了许多。 这还真是个新法子。 就连李明阳都忍不住在一旁感慨。 也真是亏了夫子能想到这法子。 没有文字的依托后,这些小毛头学的比平时还要起劲儿。 一节课下来,几乎每个人都有了全新的收获。 等到午休过后,夫子更是一句话也没说迈步就走了,只留下他们这群人待在各自的位置上议论纷纷。 “夫子今日这是怎么了?总感觉教的东西比之前深奥了许多。” “可不是,也许是觉得咱们天赋够强了?” 其他人是一脸懵。 只有李明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一节课下来,他是彻底想明白了。 这件事一定和清晨来找夫子的那人有关。 但这具体原因却不是这些孩子能知道的。 而这种事情自然也不是他能问的。 等到了下午,情况与上午有几分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加了课前的抽查。 不仅要将上午所学的复数出一二,还要加上自己的心得感悟。 这对于几岁大的孩子而言,实在是有些超前。 这一瞬,楚鹤迁筛选弟子的目的终于体现了出来。 只有真正有些头脑的孩子,才能在其中有所感悟。 要是换做资质平平的,早就要被吓坏了。 白天学得起劲儿,当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下课时,几乎每个孩子都不再像往常那样嘻嘻哈哈。 反倒是各自沉思,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再看夫子丝毫没有在此处停留的意思,反倒是迈步朝着后院而去。 想起今日自己早上前去时夫子阴沉着的那张脸,又想想刚才克上夫子那急于求成的表现,李明阳自然也不好再去打扰。 看来自己这小课要暂时停一停了。 本是这样想着的。 没想到当天晚上门房就上门来了。 “夫子叫你去一趟。” 屋内的其他三个孩子立刻将目光落到李明阳身上。 一个个眼神中都透着一丝好奇。 李明阳也不明白夫子叫自己究竟有什么事,但也只能顺着前去。 临走前,郑秀文凑上前来。 “你别是惹了什么事吧,不然夫子怎么会这会儿叫你过去。” 林英杰也是满心的好奇。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李明阳说着,立刻推门出去。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晚来后院。 此时夫子房间的那盏灯还亮着,显然是在等他。 李明阳推门而入见到楚鹤迁之后立刻抱拳拱手深施一礼。 第29章 他要教的是大才 “您找我?” 楚鹤迁点点头。 “叫你过来自然是有目的,先把门关上吧。” 李明阳立刻照做。 同时心中是一阵七上八下。 也不知夫子这么安排,究竟有何意图? “今天没教你什么,课间也没再去找你,若是我不叫你过来,明天你是不是也不会来了?” 李明阳被夫子问的有些头皮发麻。 但眼下也只能实话实说。 “夫子看上去似乎有心事,这小课本就是我求着夫子主动加的,一切还得看您的安排。” 楚鹤迁毕竟是见过些大场面的。 听着李明阳这话,心里倒觉得舒坦不少。 那双眼睛微微眯起,随后吐出一句来。 “你倒是个聪明的,看来我果然没有选错人,在这群孩子当中,你的资质算是头几名了。” 李明阳低着头,不敢多说。 “先前只是问过你读书方面的事,却没问你其他。” 楚鹤迁声音一下严肃了许多:“这读书也是要讲究一鸣惊人的,若是不能争得其中翘楚,就只会名落孙山。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李明阳立刻点头:“弟子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潜心苦读。” “很好,那我问你,若是明年叫你前去参加科举,你可有这个胆子?” 李明阳惊诧。 他再有天赋,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 等到明年开春,也只能勉强算是七岁。 最早的乡试从二月开始,附近几个地方的举子全部聚在一起。 这最年轻的能有十岁就算不错,如今叫他才七岁就去参加,未免太早了些。 不过李明阳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是痒痒的。 成名要早,若是真能有这本事,日后定是前途无量。 况且夫子既然这么问,就定是有安排的。 “只要夫子同意,我便去试试。” 楚鹤迁眼底的笑意似乎更甚了。 “若能通过乡试,就能在你自家站住脚,但若是能连中三甲,就能远近闻名,一鸣惊人。这机会眼下就放在你的面前,只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楚鹤迁说完立刻将李明阳叫到跟前。 “从明日起,你的课程会比之前更重,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李明阳立刻会意。 之前夫子说话终究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就连这小课上的也不硬气。 现在有自家夫子这话,李明阳倒是豁然开朗。 以后也算是能光明正大的在这跟夫子讨学了。 “多谢夫子。” 楚鹤迁今日似乎有些累了。 轻轻摆手叫他回去。 李明阳正想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弟子能不能问夫子一个问题?” 楚鹤迁轻轻点头以示回应。 “夫子其实真正想交的是能改变整个王朝的大人物吧?” 这话说着有些冒险。 但这问题绕在李明阳的心头已有些日子了,要是不说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了。 他明显在楚鹤迁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惊诧。 但更多的是发现了奇珍异宝一样的欣喜。 李明阳知道这一次自己是赌对了。 干脆硬着头皮把后面的话也说完。 “要不然夫子不会专选些天资聪慧的孩子教学,也绝不会将学费压得这么低,可以看出夫子这一遭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日后。今天叫我早些前去考举,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吧。” 楚鹤迁不置可否。 只是默默的饮茶。 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反倒是把一切都说明了。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太透彻的。 李明阳不再多言,立刻撩开帘子出去了。 房间内一下只剩下了楚鹤迁一人。 看着墙上的那一幅画,楚鹤迁眼底的笑意在这一瞬变得更甚。 “看来我真是选了一个不错的苗子,就是不知另一个资质有没有他好。” 等李明阳从外面回到房间的时候,其他三人早已聚在一起,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终于瞧见他了,几人赶忙关上门窗,点着一盏油灯,语气中满是关切。 “夫子叫你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别是你上课开小差,被夫子给逮到了吧?” “不对啊,上次丁员外家的小孙子也开小差,夫子当时就抓出来了,哪会等到现在啊。” 眼看那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李明阳无奈一笑。 “也没什么,无非是觉得这几日我学的还不够,所以叫我过去抽查了一番。” “你?” 林英杰眨巴着眼睛。 要说李明阳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也总好过同窗的大多数人。 夫子没理由,只叫李明阳一人过去啊。 但眼下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能作罢。 “对了,你的那本《礼记》还在手上吗?” 李明阳的语气中满是商量的味道:“我先前那本论语已经抄完了,想再多抄两本书来,要是能多学学,说不定夫子下次就不舍得再叫我去了。” 他说的可怜巴巴的,又是同寝中年龄最小的。 林英杰自然而然的将他当做是弱者,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本书来。 李明阳就这样,借着油灯将那上面的内容刷刷点点的抄在自己这儿。 这屋内一下多了翻书写字的声音到扰的,其他三人也无心睡眠。 “反正睡也睡不着,干脆一起看看书也是好的。” 石青是最早有所行动的,从包里掏出先前所学过的课本信息阅读。 剩下的两位小公子互相对视一眼,也立刻有所行动。 刚开始只是各学各的,还算是安静和谐。 也不知是谁小声的喃喃着,最后竟变成了一同攻读。 这其他房中隐约还能听见孩童们的笑声。 只有这屋子里传来了朗朗读书声。 门房正准备去锁门时不由停住脚步。 窗子的油纸上映照出几人凑在一起钻研书籍的模样。 门房不由一阵感慨。 “夫子的眼光还真是不错,竟是让他找到了一位认学的。” 不只是李明阳自己连同身旁的同寝都带动了起来。 如此看来,他当真是有几分的悟性在。 若不然,也绝不会有这能耐了。 之后的几日,李明阳总是早早的去找夫子。 手中的那本《礼记》抄写的进度也逐渐放缓了些。 白天他不光要学习课本上的知识,还要跟着夫子多学一部分。 第30章 跟踪二叔一家 虽然经常累的整个人毫无力气,但李明阳却很享受这种忙碌的感觉。 乐在其中也是别有一番风趣。 转眼又是一次沐休。 书院内的弟子早早的收拾好了各自的东西。 一个个身子做的挺直,只等着夫子前来检查。 先前的两次考核是一次比一次难。 也不知这次又要用怎样的法子来折腾他们的。 没想到等了半天没等到楚鹤迁的身影。 反倒是门房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子吩咐过今日临时有事,这考核就暂且记下,你们回去的路上可要慢一些,在家也要好好的巩固。” 屋内的这些小毛头先是一愣,随后异口同声的发出阵阵欢笑声。 已经整十天没回去了。 他们平日里嘴上不说,实际上一个个早就想家了,都恨不得能早些回去呢。 这会儿得到允许之后,一个个欢呼雀跃的朝着外面跑去。 李明阳却是慢慢的收拾着东西。 上一次他就已经跟自家爹娘说过了。 这路他也走了有几遍,总不至于走错,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省着他们每次都要接送。 张氏虽然嘴上心疼,但还是尊重了李明阳自己的选择。 没有爹娘在外面等着回家的路,虽然寂寞了些,但好歹不算匆忙。 等李明阳带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其他弟子已经走了。 阳光暖暖的照在人身上。 叫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这次回去之后,一定得将学到的多教给哥姐他们才行。” 他们两人不像自己这么幸运,还能有机会出来念书。 唯一学习的机会就指着李明阳了。 从书院出来要穿过一条闹市街,再从城门口出去,直至乡间的一条小路。 远远的他就能听见街上的叫卖声。 李明阳充耳不闻。 若是有这些钱,还不如留在手里,给家里添这些东西。 他还没考出功名来,就算是赚了那十两银子也得贴补在家里用。 正想着对面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爹,我有些饿了,能不能吃点东西?” 这声音听着好耳熟啊。 好像是李明忠。 李明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可不是嘛。 此刻的李明忠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跟随在自家爹的身后。 这些日子李宝学在家里干农活,身上的儒生气质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今天也是好好的收拾了一番,这才能带着儿子出来。 李宝学眉头一紧:“待会儿咱们要去的是酒楼,你有什么东西不能在那吃啊?” 但转念一想,待会儿见到的可是一位大人物。 要不是自己儿子在那吃吃喝喝,反倒要耽误了大事。 最后没办法,只能用折返回来。 去了包子摊前给李明忠买了个肉包子,看着李明忠大口吃着肉包子的样子,李宝学压低嗓音,特地提醒。 “待会儿见了面,你可得给我装的好一点,要是真能成事,咱们就再也不用受狗娃的影响了。” 李明忠只要吃了东西就万事大吉。 这会儿不断的点头答应着。 三两口就将手里的肉包子全吃完了。 李宝学立刻拉着人继续向前。 李明阳这会儿还真上来了好奇的劲儿。 自家二叔特地带着牛蛋跑到县上来干啥了? 而且口口声声说要见大人物。 难道说是真有什么安排? 心中的好奇驱使着他跟上前去。 好在二叔他们这会儿心头有事,也是真没在意这些。 当李明阳反应过来的时候,二叔已经带着人来到了一家酒楼前。 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儿来的银子,竟然敢跑到这种地方来消费,一看装潢就知道此处价格不会太低。 忽然李明阳觉得眼前似乎有些眼熟。 好像之前来过。 一抬头这才想起来。 可不是来过吗? 这不正是马家酒楼吗? 先前自己跟着郑秀文来看热闹的时候就是跑到这儿来的。 这还是马学才家呢。 再往里面,李明阳可就进不去了。 看来也只能跟到这儿了。 正想转身走,却忽然听到一个惊诧的声音。 “李明阳,你怎么会在这儿?你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急忙忙的回家吗?” 不是别人,正是马学才。 但这次语气中倒是没了先前那股讥讽味儿。 纯粹是因为好奇。 李明阳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二叔他们听见自己在这。 在抬头时才发现他们已经上了楼去,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鬼鬼祟祟的出啥事了?” 自从上次李明阳帮了马学才一家后,马学才对他的态度是彻底变了。 虽然在学堂接触的次数仍不算多,但好歹是不像先前那样找他的麻烦了。 “我是跟着我二叔来的。” 李明阳一本正经:“瞧他带着我表哥来这儿,也不知是聊了些什么,正是好奇,他们进门了,我也就不好再跟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马学才却眨巴着眼睛。 “这里是我家,你上次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我还没好好谢你呢,以后我家九楼你随便进出。” 说完便急急忙的带着李明阳去了柜台。 不为别的,只为让掌柜记清楚李明阳的这张脸。 要说以前,李明阳对二叔家的事也没那么好奇。 他们过他们的日子,自己学自己的。 虽然住在一个院里,但终究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自从上次回家,夫子的那本书被他们偷去,烧成那副鬼样子,还愣是不承认之后李明阳就对他们彻底死心了。 有些人是不能去相信的。 哪怕是住在一个院子里也不行。 眼下不知李明忠他们又想做什么,又恰好得了马学才这儿的便利。 李明阳干脆跟着悄悄混上楼去。 不得不说,马家酒楼确实够阔绰。 光是一楼就能坐下足有二十桌。 等到了二楼环境要更好些。 隐约还能听见一阵琴声,当然这价格也要更贵一点。 至于三楼以上,可就全是雅间了。 能上得起楼上,看来自家二叔真是花了些银子在的。 才刚上来,李明阳就听见了李宝学那满是殷勤的声音。 “我家这孩子各方面资质都很不错,只是先前在乡下才耽误了学业,您若是收了他,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李明阳听着想笑。 谁,李明忠,大有作为? 开玩笑吧! 第31章 假夫子露破绽 再瞧瞧对面,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姿态。 眼睛眯着朝李明忠的身上一扫。 “能来我这念书的,多半都曾念过书,这算不上优势,关键是要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 说完随口说出一句千字文来考李明忠。 李明忠眨巴着眼睛,虽然头脑没有李明阳那么好,但毕竟是几岁大孩子的头脑,记忆力还算是不错的。 立刻将刚刚那句话重复了出来。 随后老人又让李明忠背诵百家姓这些最基础的东西。 之前为了和李明阳较劲,李明忠已经将这些东西牢记于心,怎么也不可能说不出。 老人点点头:“还算是个有些能耐的。” 李明阳躲在角落只觉得一阵无语。 这是硬夸啊? 哪就看出不错来了? 连同旁边的马学才都感觉一阵不对劲。 “这考核是不是太简单了些,先前夫子叫我去的时候,愣是在一边为难了好半天才……” 李明阳没说话。 但也更是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这人要么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夫子,最多就只会死读书那一套。 要么,就是个骗人吃喝和银钱的骗子。 看来之前几次在自家爷爷面前,二房丢了人,李宝学自己也学的不算扎实,为了让自家儿子有些出息,这才铤而走险的。 不过这事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他们愿意拿钱打水漂是他们的事。 到时候花了钱得不到好处也不能怪别人。 想着李明阳对这边的热闹顿时没了兴趣。 耳旁却还能清楚的听见那边的攀谈声。 “这孩子我要了,但一年的学费可要贵一些,至少要八两。” 李明阳唇角微微抽动了两下。 二叔一家之前上学的银子还是自家拿的。 现在两家已经分开了,二叔那边打死也拿不出这么多啊。 看来这骗子是骗不成了。 却不想李宝学这边竟是半点不含糊。 直接从怀中拿出十两银放在了桌上:“只要您能收了我儿子,让我儿子日后高中,这银子自然不是问题。” 原本准备离开的李明阳一听这话直接站住脚,满眼惊诧的将目光落在桌上那银锭子上! 怎么会! 自家二叔之前花了多少他最清楚,早就已经拿不出什么银钱来了。 那这十两银…… 李明阳只觉得一道炸雷瞬间响彻在耳边。 是他赚的! 李明阳虽想不明白自己赚的银子到底是怎么落到二叔手里的,可他们若是真要拿着自己的银子送给骗子,李明阳绝对不答应! “二叔,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李明阳这会儿也不藏着了,直接站起身来朝着李宝学那桌走去。 李宝学是打死也想不到李明阳竟会出现在这。 脸上的表情明显多了一丝惊慌,却还是尽可能的控制着心中激动的情绪:“这话我倒要问你,你为何会在这?” 说完更是心虚的将那银子往回收了收。 李明阳转头叫来马学才:“这是我的同窗,今日放学的早些,我来这酒楼来这找他玩的。” 马学才也看出这其中似乎有些问题了,干脆跟着一起点头。 “二叔该不会是要给表哥求学吧?” 李明阳满是惊诧,转头又看向那白发苍苍的老人。 要说演技还真是不错。 看上去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还真是把老学究的那一套学到了骨子里。 可从刚刚的试炼上就能看出,这人多半是没什么本事的。 李明阳立刻露出一抹笑来。 “表哥若是能到县里上学,我也愿意跟过来,不知您愿不愿意收了我。” 那老人一听能同时收了两人的钱,眼睛里明显闪过一道光亮。 可语气却仍是一片平和。 “这要看你的个人天赋,若是没什么本事的,我也不教。” “我会许多的。” 李明阳说着,立刻将三字经背给他听。 这些是最基础的东西,绝没有可能出错。 眼看李明阳背的比李明忠还要顺,老人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我还会背一些论语,不如我背给您听?” 眼看李明阳这会儿滔滔不绝,马学才可有些慌了,赶紧拽了拽李明阳的衣袖压低嗓音。 “你别是真想做了他的徒弟吧。” 要说他俩之前关系也不算太好,可自打上一次的事后马学才是真佩服了李明阳的学识。 况且二人凑在一起学习也有一个多月了,再怎么样也算是熟悉的同窗了,李明阳要是走了,马学才还真是有些不舍得。 李明阳敲敲朝他眨眨眼,嘴上却说的硬气。 “要是真有更好的先生,我当然要走。” 随后便将自己所学的论语背了出来。 “四十而立,五十不惑,六十知天命……” 当李明阳将这一句背完后,一旁的李宝学立刻皱紧了眉头。 这背的什么东西? 没有一句是对的。 分明是把三十而立开始向下推迟了十年。 谁知对面的老头却仍是一副捋着胡须满脸认真的架势。 “倒是有几分资质,若是你想,我也一定收了。” 李明阳眼瞧对方上钩了,眼中满是欣喜的光,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自己的包里翻找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版手抄的论语就被他拿起。 “哎呀,是我背错了,应该是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说起这个又抬头看看眼前人。 “您不是有大学问的吗?刚才我背错了,为何没有纠正?” 那老头先是一愣,顿时脸色变了变。 完了。 李宝学就算是再蠢也能看得出来,对方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 一想起自己的钱,差点被这种人给骗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竟然糊弄到我头上来了!” 对方眼瞧不妙,立刻起身转头就走。 李宝学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此时看着李明阳真说不出该怪他破坏了自己的好事,还是该感谢他,让他识清了一个骗子。 而这会儿各种饭菜也被端上了桌。 李明忠一看见有吃的立刻两眼放光,拿起筷子就要夹起肉来送进嘴里。 谁知才刚有这动作,就一下被李宝学给叫住了。 “还吃什么吃啊!没看正事都办不成了,还有心思吃。” 第32章 他的面子比二叔大 被自家父亲打了之后,李明忠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可不敢再吃了。 好不容易夹起来的那块肉也重新调回到了盘子里。 别看他对自己的儿子凶巴巴的,可对外还是没多大胆子。 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尴尬的笑。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这临时有事吃不了了,您看着菜……” 店小二愣住了。 这是要吃白食啊? 赶紧在一旁提醒。 “客官,这些菜都已经上了就不能退了,不管您吃不吃都得付钱。” 李宝学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可是我们这还没动筷子呢,要不转头卖给别人也行啊。” 说完就真想将这菜推给其他桌的客人。 店小二叉着腰。 “我还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出来吃饭的呢。” 楼上的声音一下就吸引来了马掌柜。 他本来是想上楼看看儿子的情况。 听说儿子又跑到楼上来玩,马掌柜的脸色立刻冷了一大截。 上楼后一眼就瞧见了马学才。 “今日夫子给你们休假,可你也不能太过放松了,也不知道拿书好好温习一下就知道玩。” 后话还没说完,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马学才身旁的李明阳,后面的话全都给憋了回去。 脸上立刻露出笑意。 “原来是同窗来家了。” 李明阳恭敬行礼:“见过伯父。” 上一次李明阳露了一手,在马老爷的眼里,这可是世间难得的奇才。 日后绝对能考取功名。 让自己的儿子和这样的孩子多接触,怎么着也不算亏。 嘴上自然也说了几句好话。 而店小二则是将李宝学这不讲理的要求说了。 要是换做平时马老爷绝对会激动的。 他们这开门做生意的,当官的惹不起,那些考学的更惹不起。 可瞧眼前的人,根本就是一个乡下的穷苦汉子,凭什么在这儿吃白食啊? 眼瞧势头不对,李宝学赶忙指了指李明阳。 “我们是一家子的,这菜也没动过,就是想退一下……” 他也知道自己理亏。 说话的语气也都沉了许多。 李明阳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马老爷眉头一紧。 可一想到自己儿子跟在李明阳身旁,日后准能学到大知识,说不定还能有更好的机遇,到了嘴边的话,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声叹息。 随后强撑着一抹笑。 “原来如此,既然是同窗的家属,那这顿饭就当是我请了。” 说话先还朝李明阳的身上看了两眼。 就是说出口的话,多少带着一丝微妙。 “你们两个要是能互帮互助,吃多少东西都行啊。” 李明阳一愣。 莫名其妙的好像让二叔走了自己的人情。 再看看一旁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的李明忠,李明阳心里那叫一个气。 这都叫什么事啊? 李宝学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让自己儿子赶紧吃饭。 至于这吃不了的,还喊了店里的人打包。 随后就带着李明忠要走。 刚才他们好歹是借了李明阳的面子,可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李宝学的眼睛朝李明阳身上瞥了一眼。 “故弄玄虚。” 说白了他是不愿意叫自己的势头,被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给遮了。 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日后也得低人一头。 关键还是得活动些人脉。 只有自家情况好了,日后才能真的不拘于人。 马学才可是眼睁睁的将刚才的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 眼瞧他们走了,这才眉头一紧。 “这叫什么事啊,你这二叔可真不是个东西。” 李明阳长叹一口气:“随他去吧,都是些鼠目寸光的人,跟他们计较做什么?” “你这脾气还真是够好的。” 李明阳一笑。 可一想到自己二叔怀里还揣着十两银子呢,心里还有些放心不下。 他得把这十两银子追回来才行。 随后抬腿就要走。 谁知马学才又想起自家父亲方才说过的话,赶紧将人拦住。 “对了,我问你,先前夫子教的那些,你真学会了吗?” 好歹是欠了马家一桌酒钱。 李明阳点头:“这些若想学会不难的,况且,自对韵之后,所学的内容都要带着自己的理解在,这是个人的心境,没有标准答案。只要多看书,多学习,早晚也能开阔眼界。” 马学才脸上却多了一丝愁容。 “我家里只有钱,但身份实在不高。要是以前有爹陪着我走南闯北,倒也好些。可眼下……” 说起这个马学才眉头竟然皱在了一起。 “我不想丢人,更不想让我爹看不起我。” 他看着李明阳:“我听他们说了,我爹就要成亲了,到那时府上很快又会有别的孩子,我不能丢人。” 这话说的,李明阳心里一震。 这小小的孩子原来也有这么多的心事。 谁说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完全什么都不懂的? 李明阳开口:“课上的东西我没办法说给你太多,都是夫子教的,要看个人理解,但你若是真的想好,想让自己能在其中脱颖而出,我倒是有个办法。” 马学才的眼睛放着光:“什么法子?” “你家中的条件总要比我好些,想办法叫家里将四书五经提早的给你买了。” 眼下他们刚刚学到《孟子》。 这是集大成者和儒家思想为一体的教材。 以后再教只会比这些更加深奥。 “提前温习一下课本,将这上面的东西都记下来,对你而言没什么坏处。” 说完又悄悄的压低嗓音。 “我刚才背的论语就是其中之一。” 马学才立刻恍然。 “我知道了!” 说完便对李明阳满是感激。 可李明阳心思早就不在这儿了,一门心思的想出去追二叔。 与他说了两句,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可出了集市后,哪里还能看见二叔的身影啊? 早就带着李明忠不见了。 难不成是回去了? 不行,这十两银子非得要个说法。 关键是要弄清楚这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想起这个李明阳,再顾不得其他,迈步朝着李家坳跑去。 等李明阳急急忙忙跑回来的时候,张氏正带着刚刚洗好的衣服,走出门来。 眼见李明阳回来了,母亲脸上立刻露出了笑。 “狗娃子你回来了啊,这十天学的怎么样?” 第33章 花钱也得听个响啊 可李明阳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几步跑到母亲的怀抱中。 “娘,家里还有银子吗?” 这还是李明阳第一次主动问起这些。 张氏在自己的衣襟上抹了一把水渍:“狗娃子,你这是咋了?要钱做什么?” 同时心里一阵担心。 “莫非是上一次那本书夫子觉得不行?” 李明阳摆手。 “现上书斋许多空白的课本正在打折呢,我想将课文买下来,趁着课余知识多抄些书籍回来,不光能省去买书的钱还能多温习一遍。可那边买的要多才能有优惠。” 张氏一听,顿时眼前一亮。 自家孩子上学,这可是大事。 说啥也不能耽误了。 随后就在身上点起来。 可最后找到的也不过是几百文。 “您之前那十两银子呢?” 先前自己分明是把钱送到娘亲手里了。 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你奶奶说,要买些种子,手里的银子不够找咱们借的。” 李明阳眉头一紧。 这下可坏了。 奶奶老刘氏可不像爷爷那样。 爷爷是看谁家孩子读书好,就偏疼那个。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对二房格外的好。 至于奶奶,那可是有偏疼偏向的。 李明忠从小肉乎乎的,那简直是老人家的心头好。 从小到大在这方面他就没输过。 这钱多半是从奶奶的手里给出去的! 光是想着李明阳的心情都沉了许多。 不过这下子倒是让他知道了这钱是从哪儿出去的。 如此下去可是不行。 得想个法子,彻底解决二房的问题。 李明阳脑袋里转着,很快便想到一个办法。 李明忠他们不知是跑去哪儿了,直到晚饭时间才从外面回来。 进门的时候,两人脸上还洋溢着笑。 李明阳早就回来了,好像在外面完全没碰见过二叔似的,只凑在李老爷子的跟前。 “爷爷,我娘那头是真没钱了,我想着能给家里省下些,所以才想要抄书的,现在书斋那边愿意降价给我,已经是很合算的事了。” 李老爷子一听这话,立刻将老伴叫来。 可一听说这钱已经到了李宝学的手里,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朝着自家老伴的身上狠狠的瞪了两眼。 “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是大房的钱,怎么能拿去给二房呢?” 以前让大房供着二房读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现如今家里好不容易出了李明阳这么一个奇才。 自然是要全心全意的攻读。 现在拿着大房赚来的钱给二房,大方肯定会不高兴的。 刘氏低着头,嘴里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都是自家儿子,稍微借一点钱用怎么了?再说那二房也不是废物,倒是真能在县里找个不错的书院……” 李老爷子嘴上责罚,但一听说这钱是用来读书,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转头看向李明阳。 “爷爷知道你的钱是好不容易弄来的,不过你看看你二叔一家在这村里估计也学不出个啥,干脆这钱就当是爷爷借的,要不是你二叔他们真拿钱去办了正经事,爷爷日后还你就是。” 李明阳就知道,他们肯定会背地里袒护。 明明心里不爽,但嘴上也只能顺着些。 “要是二叔真能拿这个钱,代表哥找个好私塾,那也是好事,就怕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李宝学进门时正听见这句。 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 “什么叫不该花的,狗娃子,你别说话太过分,你表哥日后也是有着大才能的,怎么着也不可能输给你啊。” 眼看他们终于回来了,李明阳撇了撇嘴就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而李老爷子虽然心里也有点偏向二叔一家。 但表面上还得说得过去。 “你们这一趟去县城回来的可真够晚的,上学的事情忙得怎么样了?” 一旁的李明忠正要开口,李宝学赶忙将后话堵上。 “挺不错的,已经找到合适的书院了,过两天牛蛋就能去县里上学了。” 说完还故意要在李明阳面前显摆一下。 “以后牛蛋跟狗娃子谁成绩更好些,可就说不准了。” 这不明摆着是在李明阳身上吃了两回亏,所以变着法的想要显摆一把吗? 李明阳也不生气。 只是询问自家二叔。 “那我赚来的钱真是给堂兄去上学了?” 言外之意,这李明忠就算真有钱,上学还得是靠着比他小的李明阳资助。 这钱都花了,总得听个响吧。 李宝学不傻。 怎么会听不出来这孩子话语中的讥讽呢? 心里顿时一阵不爽。 可这事又偏偏没啥反驳的可能。 就只能强忍了下来。 而李老爷子眼瞧着自家孙子,日后有学可上,自然也不愿意计较那些。 只是想问问自家孙子到底被送去了哪儿? “你将牛蛋送到哪个书院去了?” 李保学想都没想:“当然是清风学院,我以前就是从那出来的,那里的教学质量我还能不知道吗?” 李明阳听着有点想笑。 一年要花十两银子不说,最后只考了个童生。 这分明是教学质量不佳啊。 也真亏他好意思这么说。 但同时李明阳的心情也跌落到了谷底。 这事要是真的,那他这十两银子肯定是全交代给那边了。 清风书院一年的学费刚好十两。 但很快,李明阳又觉察出一丝异常。 牛蛋这身上大包小果的,买了不少新东西。 甚至小嘴还吃的油乎乎的。 恐怕在外面吃的不只是一顿饭。 二叔这一路上手脚阔绰的很。 要是这十两银子真的全拿去交了学费,二叔自己怎么舍得在儿子身上花这么多钱? 心中一想,李明阳立刻朝李明忠那儿走去。 “哥,你们这真是去清风书院吗?” 李明忠不太会撒谎。 那双眼睛只能朝自己爹的身上多看了两眼。 眼看自家爹不断的给他使眼色李明忠点头。 “那是当然了,那边的夫子教的好,以后要是我成绩比你好些,你可别哭鼻子。” 去了一趟县里,就牛气的跟什么似的。 李明阳没说话,倒是一把扯住李明忠袖子里的东西。 往外一拽就拽出一个粉手绢来! 第34章 这家分的好 李明忠一瞧顿时慌了,赶紧要将那粉手绢抢回来。 可李明阳的动作显然要更快一些。 一下将那粉色手绢抓在手里不说,还向后退了两步。 “那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李明忠气呼呼的就要上前。 李七月在一旁瞧着心里着急,赶忙朝自家大哥身上推了一把。 “哥,狗娃都要被他欺负了,你怎么还在这傻呵呵的站着?赶紧过去帮忙。” 李明堂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护在面前:“别吵架。” 而李明阳已经借着这个空档,将那手绢上的字看清楚了。 那分明是用一条红细线绣着的。 “醉香居!这是醉香居给客人用的手帕。” 李明阳在看清这三个字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随后朝自家二叔身上扫了一眼。 见过没正形的,还没见过像他这么没正形的。 李明忠才几岁啊?就着急往这种地方带。 “你说啥?” 王氏本来还在帮自家男人说话呢。 现在一听醉香居这几个字,顿时感觉不妙。 眉头一紧,立刻看向李宝学:“你不是说今天带孩子出去是为了上学的事吗?这醉香居是什么地方?” 一想起自家男人之前拿了大把的银子往青楼跑,王氏心里也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宝学赶紧开口:“能是什么地方啊?就是吃饭的地方。” 随后一指李明阳:“你这小子,别在这挑事!” 和李明阳压根不怕他。 要是以前他没在县里待过,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 那醉香居就在街上最为热闹的一块,虽然不是青楼,但里面却有不少女招待,平时穿着一身粉裙往那一站,就能吸引不少人进来吃酒。 带着牛蛋不好去青楼,就干脆往这种地方跑。 自家二叔回来种田也不冤。 王氏平时也不愿意拆自家男人的台。 谁让他偏要在男女的问题上搞这种事。 李老爷子不蠢。 一下就察觉出异常来了。 “总共就给你拿了十两银子,你兜里有多少我能不知道吗?居然还有心思往这种地方跑,你说实话,你到底给牛蛋送去哪家私塾了?” 李老爷子面色阴冷。 李宝学知道再瞒也是瞒不住的,干脆说了实话。 “是一家新开的书院,好像叫什么……吉祥书院。” 书院居然起了个生意上的名字。 一想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李明阳微微蹙眉。 自家二叔就算是天资一般最起码也念过书吧。 看来这钱是打水漂了。 在李老爷子的追问之下才知道这书院倒也是便宜的很,只要三两银子也能交一年。 得,李明阳这下算是看出来了。 除了教学质量之外,完全是按照自己的那个书院照搬的。 还真以为哪个夫子都能有楚鹤迁的本事? 一想起自己那十两银子,李明阳这心里就是一阵不痛快。 立刻转头看向父亲。 “爹,我现在买笔墨的钱都没有了,二叔倒有心思去其他地方逍遥快活。” 说着,李明阳低下头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这钱想要回来肯定是不能了。 可得想个办法,好好的教训他们一顿。 李宝才就算是再蠢,也能知道自家儿子如今是受了委屈了。 “爹娘,你们怎么能这么偏心?之前狗娃的书就被他们给毁了,现在还要再来一次吗?” 老实人也有被逼急的时候。 那双眼睛里沁着一道寒光,双手也是攥的死死的。 李老爷子当然不会像刘氏那样偏心。 又或者说他偏心的向来都是最好的。 眼下李明阳资质更好些,李老爷子还会更加偏袒一些。 “剩下的钱你还不赶紧给狗娃送回去。” 谁知一听这话,李宝学的脸色更难看了,尤其是看着自家兄长,眼神里多少带着点心虚。 好一会儿才舍得将手里的东西递上来。 “五两!”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要说这钱真是拿去换书院了,倒也好说,可书院如今只花了三两,就一个下午,他们爷俩就花了二两银子! 王氏脸色一沉:“还说没去那种地方,怎么能花这么多?” 李宝学站在那还在给自己找借口。 “这路上打点关系不也是需要银子的?我们两个是真没花太多。” 说完还悄悄的在李明忠身上掐了一把。 李明忠哎哟一声。 赶紧帮着自家爹说话。 “是是。” 这会儿真要闹腾起来了,李明忠赶紧去求了老爷子。 “爷爷,我到县里上学不也是替咱们家考虑吗?我比狗娃还早上了几天学,结果成绩还不如狗娃,肯定是私塾出了问题。等我去了县里,绝对能比狗娃更有出息!” 这钱都已经花了,要肯定是要不回来的。 李老爷子只能朝自己大儿子身上一盼。 而李宝才忍让了这么多次之后,也终于认清了现实。 二房一家就是无底洞,只要跟他们凑在一起,就一定会闹出各种事来。 “干脆分家算了。” 分家这两个字一出,李明阳立刻在心里竖起拇指。 自家爹总算是有这个勇气了。 只要跟二房一分家,每月只管给爷爷奶奶一点钱就是。 到时候积攒下的,全都是他们自己的。 哪还用像现在这样拽着二房家的拖油瓶。 李老爷子脸色变了变:“怎么能轻易说分家?” “爹,您是没看见吗?再这么下去,狗娃的书就不能念了,迟早会被他们影响到的!” 眼瞧事情到了这一步,李明阳决定推波助澜。 立刻两眼汪汪的来到李老爷的身旁。 “上次的那本书,夫子是看咱家可怜才勉强收,可这次之后就再没对我好过,以后八成也不会在我身上再用心了。要是以后连纸笔都凑不上……” 反正私塾内就他一人。 怎么说,那不都看他一张嘴? 李家供了两代人。 如今终于在李明阳的身上看到了一点希望。 李老爷子肯定不会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分家这事虽然难说,但李老爷子咬咬牙还是同意了。 “行,以后就分开!” 随后一指李宝学一家。 “日后你们各人过各人的,饭也自己做,别想着我能帮你们!” 第35章 路遇官差 这话一出,对于二房而言,等同于晴天霹雳。 李明阳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 活该,谁让他们之前只知道啃自家的,却不知道要攒点钱呢。 以后分了家,他们就再也别想恬不知耻的找自家的麻烦了。 “这要是说出去啊,得多丢人啊。” 二叔还在想尽一切办法找补着。 但李老爷子已经打定了主意,又哪能轻易更改。 他们就算是再着急也没法子。 两家本来就是分开睡的,这东西屋的房子自然是不必分。 至于二房才刚刚花了李宝才一家五两银子,要其他东西也显得不硬气,只能乖乖的认命,从此以后各忙各的。 至于老人,以李老爷子的话说他是谁的忙也不想帮,所以干脆自己开火做饭,要是真出了事,两边各拿一半的钱。 如此一来也算公平。 分完家回了屋去,李宝才仍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真没想到我的弟弟居然能这么算计人!” 以前让他们大房一家乖乖的供养二房读书,李宝才也没说过什么。 一心只想着为自家好。 可现在,家里唯一的小儿子上了学,他们净想着算计孩子。 “娘子,以后咱们两个就安安心心的供养狗娃一个,我相信以狗娃的能力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张氏点头。 如今这家虽然分了,但毕竟都住在一个院里。 张氏特地和李宝才说好了。 “以后家里的钱就只放在咱们手里爹娘那,要是缺了,可以找咱们要,但绝对不能给大头了。” 这次的事就是个教训。 只是两口子看着李明阳的眼神,多少有些心疼。 “狗娃子,这次的事是爹娘对不住你,不过你放心,这钱肯定想办法给你找补回来。” 李明阳嗯了一声,窝在爹娘的怀抱里。 第二天一早,李明阳便拉着张氏去县城。 昨天回家要钱虽然多少有点逼着他们将那十两银子拿出来的意思。 可上学了这么多天,纸笔都是消耗品。 只怕是撑不住下一个十日了。 干脆去县里看看,正好张氏也绣好了一块绣片。 虽然图案小了点,但银子拿在自己手里才最为踏实。 正巧今日同村的李大伯一家要去镇上卖东西。 娘俩刚好搭了人家的车。 没想到才刚要上车,就瞧见了王氏笑呵呵的拉着李明忠跟了上来。 “嫂子,还真是够巧的啊。” 张氏跟她关系不算多好。 嗯了一声就算答应。 谁知王氏是一点也不知害臊。 反倒是自然的将儿子一起拉了上来。 “牛蛋马上也要去县里念书了,这下子啊,两个孩子到底谁才是真有天赋,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这话嘴上虽然没有半点贬低。 可语气上已经不善了。 好像李明忠先前成绩不好,真是在村里耽误了似的。 张氏也不是那好欺负的人。 立刻冷笑出声。 “可不是嘛,要是去了县里也不行,那就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了。” 王氏的脸色顿时一沉。 眼瞧着马车还不动,立刻催促了起来。 “李大哥,这马车怎么还不走?” 男人摘下了草帽,轻轻晃了两下。 “你嫂子好歹还给我两个鸡蛋呢,你们要想搭车是不是也得给点什么?” “我们是一家的,我嫂子不是给了你好处,怎么还想找我要?” 这话刚一出口,张氏赶紧纠正。 “李大哥,你可别听她的,我们昨天可就分家了,她要是不给,就让他们娘俩腿着去。” 王氏被气的够呛,赶紧在自己包里翻找着。 不一会儿愣是搜出几文钱来。 “还是妹妹出手阔绰。” 张氏朝王氏身上扫了两眼。 两个女人都背地里较着劲呢。 尤其是张氏,一想起他们一家曾做过的缺德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明阳看出了母亲的心思,立刻伸手在张氏的手背上顺了两下,就算是安慰了。 而李明忠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还在看着沿途的风景。 昨天已经去过一次县城了,真不知道他们娘俩为什么还要再去。 等到了县里,李明阳没马上去书斋,而是跟随自家娘亲去了绣楼。 今日倒是没瞧见郑秀文。 绣楼里也是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张氏的绣工很是不错。 再加上先前有自家少爷引着,便在每一次的基础上多给了十文钱。 张氏满脸堆笑。 十文钱足够给三个孩子各买一个肉包了。 出门后便拉起了李明阳的手。 “走吧,咱们该去书斋了。” 谁知话音刚落,这集市上便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竟是一群官府的差人,手中拿着木棍,愣是在拥窄的巷子里开出一条路来。 这规矩李明阳是懂的。 一定是有大人物在此巡视,才需要官府在此开路。 当然也没有某些电影里演的那么离谱,百姓们不需下跪,但要闪让到一旁,绝不能有所冲撞。 眼看现场的人越来越多,张氏赶紧将李明阳护在怀里。 同时低声轻抚。 “没事,待会儿他们过去了,咱们再去书斋。” 李明阳点点头。 官家的事情还不是他这个年岁的孩子能去过问的。 不多时果然瞧见一位身穿朝服的男人从街前过。 知府在身边慢半步跟着,本地的县令县尉立刻跟上。 看这样子倒像是一位京官。 李明阳正在捋着,想从此人的衣着上猜测出大概的身份,却忽然瞧见队伍的末尾,一管家模样的人正带着一位小公子在最后跟着。 前面的几位大人已经走出老远,一般这个时候两旁的官差要陆续撤回木棍,这街道上就可以正常往来了。 可是官府的人才刚走,又有哪个百姓敢立刻上前呢? 街道上多半会空余一会儿。 管家就是趁着这个空档带着自家小公子跟随在后面。 一瞧见这人,李明阳顿时眼前一亮。 随后便从张氏的怀抱中走出。 “柳谦修!” 正要上前,却被管家一眼扫见,宽大的袖子朝李明阳身上一挥:“哪里来的孩子?” 李明阳的动作快些,一下站住了脚,好歹不算冲撞。 “李明阳?” 第36章 惺惺相惜 好在柳谦修还是认出了李明阳。 立刻和管家说了他的身份。 一听说是自家小公子的同窗管家的面色才缓和了些。 而李明阳也终于能上前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李明阳一笑:“我是来买笔墨的。” 柳谦修早就知道李明阳的家世不算太好。 此刻点头算是回应。 而后看向远处已经走远的队伍。 “今日巡抚视察,我父在府衙为官,这种场面自然是少不得的。” 说完,柳谦修眼底更染上了一丝凝重。 “父亲叮嘱我跟随,在后面好好学学。我日后也是要做官的,这些礼仪该学的也得学学。” 怎奈何他年纪太小,不能混在队伍里面。 这才让管家陪着一起在后面走。 “这些日子在书堂内很少见你,可是在读什么书?” 柳谦修有着很好的教养。 虽然身上总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但若是真的与之相处还是个懂礼仪的。 李明阳不曾隐瞒。 “倒是学了些,论语已经读过一次,礼记还在抄写。” 柳谦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但只用了一秒就回归了自然。 “我这些日子也读了些兵法,但懂得不多,还需多加琢磨。” 两位少年彼此对视,似乎在对方的眼睛里都看见了光明的未来。 管家立刻低声提醒。 “少爷咱们要走了,这人开始上来了。” 果然几句话间百姓们便走上了街道。 前面的队伍远了,若是让父亲瞧见他没跟着,一定会责备。 柳谦修立刻点头:“知道了。” 又回头看向李明阳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也是在夫子那儿上着小课?” 李明阳一愣,眼瞳瞬间瞪大。 莫非他也…… 还没等李明阳开口,对方直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不管日后家境如何贫寒一定要留在此处学习,夫子的身份不凡,这是你唯一的一条路。” 柳谦修这话说的有些深了。 李明阳还想多说却听见柳谦修转头看向管家。 “待会儿咱们结束是不是就要回家去?把我的书本拿来,今日府上大摆宴宴,夫子也会来,这书中有些知识还得请他多加指教。” 这话像是说给管家听的。 但更像是提醒李明阳什么。 管家立刻答应一老一少朝着前面走去。 集市上彻底热闹了起来。 李明阳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不然巡抚视察,又怎可能请夫子。 柳谦修为什么将这些事告诉给他,李明阳多少能猜到。 无非是惺惺相惜,就像自己在他面前也毫无避讳。 但他能说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或许也是不清楚这夫子真正的身份。 “狗娃子,你怎么这么淘气?方才可真是吓死娘亲了。” 眼看人群能上街了,张氏一把将李明阳护在怀里。 官差不像寻常人。 那手中的棍子虽不曾打到任何百姓身上,却是个警示。 若是李明阳刚才真闯上去,恐怕早就要被打伤了。 李明阳回过神看向娘亲。 “娘,我没事的,刚才那是我同窗。” 张氏这才放下心来,立刻带着李明阳朝书斋的方向而去。 此时临近晌午,书斋内还瞧不见有什么人在。 掌柜的正在自家柜台前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听见门口有声音,这才将目光落了过来,一瞧见李明阳立刻乐了。 “怎么,是笔墨缺了?” 李明阳点点头。 掌柜的立刻将柜台上的几种宣纸拿出,又找了一块不错的墨。 “如今这书真是念下来了,不如也给自己买块好的,这墨不容易散墨,写的字也好看些。” 而面对掌柜的推销,李明阳却摆摆手,只是选了几块好一点的纸。 “水墨我注意一些就是了,家境一般可用不起这么好的。” 听的掌柜不由一阵感慨。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随后抬眼看着张氏,眼神中不由一阵羡慕。 “你们家可真是得了一个好孩子啊。” 张氏笑着点头。 要说家里的孩子个个都很不错,只可惜如今上学的只有李明阳一个。 不过李明阳也算是说到做到。 回去之后还真将学到的东西传授给另两人了。 虽然他二人的资质不如李明阳,现在还在基础的识字,但能有这成绩就已是极其不错的事了。 “可不是吗?” 李明阳立刻选好了纸笔。 随后又将目光落到了一旁空白的缝合本上。 这个年代可没有订书器这么好用的东西。 书本多半是用棉线缝合在一起,虽然厚重,但却透着一股古朴劲。 拿在手里有些重量也能叫人安心。 这是正经上学该用的东西。 李明阳立刻在上面选了起来。 先前的空白本子是他自己剪裁好的,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如今这里有卖现成的,可不是得挑挑选选吗? “这个要相对便宜一些,里面全是麻纸,只要一百五十文。” 李明阳点点头。 看这本子的厚度确实不算太贵。 张氏看了看那些封面带着山水或名言警句的:“这些要多少钱?” “这里面用的是竹纸,这些要贵一点,需要四百文。” 至于里面的页数都是六十张,内外缝合装订成册,算下来比寻常的纸只贵了一点。 却能省去大半天的手工时间。 李明阳拿起那麻纸的:“我用这个就好了。” 毕竟日后要抄的书还多着呢。 李明阳多买了几块墨,又多买了些本子。 “日后将这些抄下来,能省去一些书本钱,还能多记一遍,划算着呢。” 听着李明阳的话,掌柜的又是一阵感慨。 正当张氏准备掏钱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嚷声。 “娘,你快一些!” 李明阳蹙眉。 怎么是李明忠他们? 一回头,可不是吗? 李明忠瞧见他们也是一愣,随后眉头一紧。 “真倒霉,怎么在这还能碰见你们?” 这话李明阳也想说呢。 李明忠没搭理他几步来到了书斋里,随后指着货架上那画着竹子的本子:“这个要多少?” 从举止再到言辞,一点规矩都没有。 掌柜的看着也讨厌,立刻冷下脸来。 “四百文。” 第37章 话里有话 看看李明阳手里最便宜的本子,又看看那价值四百文的,李明忠想都不想:“娘,我想要这个。” 王氏的脸上这会儿瞧不见半点因自家男人骗钱而带来的愧疚。 反而仗着分了家,自己的钱想咋花就咋花,狠狠地奢侈了一把。 “买,牛蛋,你看看还有啥,娘一起买给你。” 王氏嘴上念叨,更朝李明阳手里的东西扫了一眼,不由一笑:“大嫂,你就给狗娃买这种东西?” 张氏是乡下人,不懂得那些大道理。 回怼的方式也直接许多。 “狗娃不买那么贵的,也照样能读的好书,眼下若是不给孩子积攒一些,日后一定会有吃苦的时候。” 听张氏又将读书好坏挂在嘴上,王氏的脸色沉了不知多少,转头朝着货架上指:“牛蛋,你看上啥了,今天一起买回去,从明天开始,我儿子也是在县里念书得了。” 李明忠可不管自家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 立刻在那上面挑选了起来。 不管是镇纸还是笔墨,都要比李明阳贵了一倍还多。 想到李明忠背书磕磕巴巴,写的一手烂字的模样,李明阳只觉好笑。 二房家里之前是不存钱的,二叔里里外外都折腾出去不少了,连牛蛋上学的钱都得想办法骗来。 现在能拿出这么多,肯定是奶奶悄悄地背地里帮衬了。 不过,这些都和自己没啥关系。 他们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以后是别想花他们家一分。 让自家娘亲付钱准备走。 书斋老板还在计算着费用,门口却传来一人的声音。 “我先前要的书,到了么?” 书斋老板一看这位立刻笑出声:“楚夫子,你等等,我这就让人给你去拿。” 说完便吩咐着小伙计去准备了。 李明阳满眼惊诧:“夫子?” 在这见到李明阳,楚鹤迁的面色才算缓和些,可眉宇间的那一丝忧愁又哪里是唇上的笑就能遮掩得住的? “在这买笔墨?” 李明阳点头。 张氏见了楚鹤迁,倒是两眼放光。 “这么巧啊,在这遇到您了,快与我说说,我家李明阳学的到底如何” 李明阳知道,自家娘亲这是故意要在李明忠娘俩面前卖弄一番呢。 果然,在听说李明阳处处优秀后,王氏的表情变了,付了钱抓着李明忠的手就走。 夸奖的话,李明阳听着倒没有太多的感觉,只觉楚鹤迁的脸色越发沉了。 像是心中有心事,却仍要故作自然,与人攀谈一样。 李明阳一下想起了方才在街上瞧见柳谦修时的场景。 今日那些官员宴席,能叫柳谦修去开眼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叫上自家夫子,一定不只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 再看楚鹤迁,此时的模样竟与先前自己隔着门缝看到的那般,满目愁容。 莫非是这饭里大有学问? 李明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张氏已经和楚鹤迁聊完了。 正想带着李明阳走,却瞧见李明阳来到楚鹤迁面前。 “夫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鹤迁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惊诧。 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能被一个六岁顽童看出。 随后只一秒就回归到了自然。 “无事,就算是有,你也帮不上什么。” 楚鹤迁故意将话说的平静了些,好让人看不出他的心事。 可李明阳就是能感觉到。 “夫子。” 他凝着楚鹤迁的眼睛。 那双黑白分明又过分清澈的眼睛好像一下就能看到人的心里。 “明日夫子还要到书院上课,今日请一定保重身体。” 说完又朝着楚鹤迁行了一礼,这才和张氏离开了。 楚鹤迁站在原地,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微妙。 这李明阳家中不过是贫农,却能从自己的言行之中看出他所忧愁的不是小事? 这个孩子,当真有点意思。 书斋的伙计这会儿才将书找到,楚鹤迁在付了钱后转身走了。 “狗娃,你们夫子莫不是生病了?不然你刚刚说这干啥?” 张氏看不懂自家孩子心里在想啥,可刚刚当着夫子的面也没办法问,只能趁着这会儿开口。 “没啥。” 李明阳说的平常。 但眸子里却还是多少有些担心。 不知为啥,他总感觉自家夫子这顿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而且,这城里也将有大事发生。 入夜,街上早已是一片安宁。 柳家今日倒是格外的热闹。 好酒好肉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几位大人也难得聚在一起。 巡抚前来,理应找一处酒楼好好的招待一下。 今日特地选在这,无非是为了两个字。 干净。 在这说的话,只有进了院子的人才能听见,也绝不会有人前来叨扰。 当楚鹤迁迈步进门的时候,立刻有人主动上前。 尤其是今日来此的巡抚大人,看着楚鹤迁的眼神中更透着几分笑意。 “楚公子可是难请,我还真怕你不来。” 楚鹤迁微微抱拳,就算是打过招呼。 巡抚大人并没有因为楚鹤迁的态度不端而生气。 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散着一层犀利的光。 “楚公子今日既然来了,那就多喝几杯,正好呆会儿我还有些事要与你说。” 楚鹤迁表面上不曾表露,但心里已经烦透了,也知道接下来定没什么好事。 可人都已经来了,又哪里能躲得掉?只能顺意落座。 柳老爷虽然是本家主人,但好歹是在朝为官,在巡抚面前也不得坐在主位,只能坐在下座,知府和县令也各在两旁落座。 官家的那些客气话只说了几句,气氛就打开了,也差不多该聊些正经事了。 “圣上叫我来此一带巡视,不仅是看看各地方的风貌,更是要体察民情,今日看来,这小小的县城之中还算热闹,比南方那一带的小镇好了不知多少,说明此处百姓的日子还算是富足的。” 楚鹤迁坐在底下,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这县上自然是热闹,可附近的村落足有几十个,全是受苦受累的穷人。 体察民情不从真正需要的地方着手,反而跑到县里来了。 实在是有些可笑。 “北疆边塞常年来犯我朝,如今国库空虚,既然本地城中还算富足,那这今年的税收……” 第38章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话一说出口,现场的气氛顿时冷了。 只有知府还是笑呵呵的模样。 “这当地的税收问题确实之前放宽了些,若是巡抚觉得有这个必要,我们这儿还可以再多收些。” 这年月,纳税从来不是全国统一,而是根据各地方的不同而有所变化。 知府为了自己的仕途,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而一旁的县令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尴尬,但也不好驳了上级的意思。 柳大人端坐其中,倒显得有些如坐针毡。 若是不纳,这国内国库空虚的问题确实是无法解决,关键还是得从地方上想办法,可若是纳税加重,很难说当地百姓会不会因此心存不满。 想劝些什么,可他如今仅仅是个六品,连说话都得小心谨慎着,更别提是反驳这样的话了。 眼瞧四周再没人开口,巡抚不声不响,将目光挪到了楚鹤迁身上。 “楚公子当年可是进宫做过太子的陪读,放着好好的功名不要,跑到这个地方教书,想来能在书本中学到更多,你的意思呢?” 一句话,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到楚鹤迁一人身上。 楚鹤迁向来不擅长在这种场合下伪装。 曾经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向来不愿意与朝堂中的这些人为伍。 如今让他表态,分明是想看他的笑话。 只见楚鹤迁举起杯来,眼睛里分明还沁着一丝寒气。 谁知话还没说完,角落里便传来一孩子的声音。 “爹。” 这样的宴席虽然准许主家的孩童在旁桌吃饭,可向来是没人敢来打扰的。 柳谦修这一嗓子,可是给柳大人吓了一跳。 顿时眉头一紧,朝他身上瞪了一眼。 “吃完了就赶紧回去温书,明天不是还要去学堂吗?” 柳谦修点头,却还是走上前来。 “爹,我的墨不多了。” 本以为孩子特地上前应该是有什么大事,没想到只是日常的琐碎。 柳大人一心想着让自家孩子远离这种地方,语气也沉了许多。 “前些日子不是才刚刚购置?” “您前脚是给了,可后脚弟弟就要走了。” 柳谦修眨着眼睛,“我手中没有,只能找您来要。” 柳大人气的不行,正要给钱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惊骇,同时又感觉一阵寒气。 若是将这孩子手中的笔墨当成是银两,将自己这给钱的当做是朝廷的赈灾款,岂不正是对应了眼前的局势? 百姓手中才刚刚有了银子,当地朝廷就想尽一切办法的征收上去。 百姓们手里没钱,自然是会闹出灾来,甚至还有可能捅到皇上那。 这一年又一年的难民无家可归,只能前去京城,不正是应了此事? 再看向自家孩子,柳大人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恐惧。 能在当前局势中看清这一层已知不易,可眼下这些大人还在,若是他们也看透了其中的关系…… 柳大人不敢去想,赶紧从怀里掏出了十两银子。 “赶紧去买,不许再来!” 柳谦修答应。 他也不过是想在这关键时刻给自家爹爹提个醒,这话已说到这儿了,剩下的事情该如何全看父亲一人。 随后转身便走。 而刚才惊到的岂止是柳大人?连同着楚鹤迁眼神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这等道理连几岁的孩子都能看得出,朝中这些官员又怎会不懂? 如今竟然还好意思跑到自己这儿来要主意。 实在是过分。 楚鹤迁正要开口,不知为何脑海中竟想起了李明阳的话。 “明日您还要上课呢,夫子要保重身体。” 想想眼下的局势,若是自己真跟他们撕破了脸,如今没有官品傍身,确实有可能给自身惹来麻烦。 可李明阳又怎会知道自己的处境呢?是歪打正着还是…… 楚鹤迁想不明白,可到了嘴边的话却还是变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其中的道理是什么,想来大家都听得懂。 还没等几位表态楚鹤迁立刻起身。 “真是抱歉,楚某身体不适,况且这朝廷中的决定,也绝不应该受鄙人一个偏县夫子影响,各位大人只管想想我刚才说的话,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必多言。” 说罢,他便拱手起身告退。 巡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可转念一想,楚鹤迁的性子终究是收敛了不少,曾经他在朝堂之上面对皇上都不能面不改色的直言进谏,争个面红耳赤,如今倒是懂得暂敛锋芒了。 但愿他是真的改正了,没了曾经的尖牙利爪,而不是背地里还在盘算着什么。 离开柳家的时候,身后仍是一阵喧闹。 楚鹤迁出门时,自己的那辆马车已经在等了。 上车后四周已是一片寂静,看着两旁乍看富贵实则角落破烂不堪的街道,又想起自己曾亲眼见过的那些穷人,楚鹤迁心头更沉。 一群久居高堂之上的人只是在街上走马观花的看了一眼,就真以为自己懂了本地的民情,知道了民间疾苦。 真正好的法子应该是改变朝中的局势,而不是从穷人手里继续搜刮。 可眼下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回想起柳谦修与李明阳都是自己手中不错的门徒。 他唯一能奢望的就是这两人能早些考取功名。 将一群有着理想抱负的人送到朝堂之上,这才是真正的治理之道。 “看来从明天开始,有必要把他们两个叫到一起来教学了。” 有些对比进步的速度也能再快一些。 楚鹤迁自己还不想给这些孩子太大的压力,但从眼下的局势上来看,他得加快些步调,才能让民生早些得以改善。 翌日天明,连日来的晴天终于在这一刻被打破了。 天阴沉沉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下雨了。 李明阳拿着一把油伞将自己的书袋拿到了前面,又下意识的朝二房的方向撇了一眼。 这会儿李明忠还没起来呢。 张氏忍不住提醒自家儿子。 “今日天气不太好,你路上可要慢些,要不待会儿娘陪你一起去吧。” 李明阳摇摇头,“不用,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随后脸上更是露出一抹笑来,直奔县里而去。 第39章 这事他们管不了 天晴的时候这路还好走一些,临到到县城时还真下起雨来了。 幸好爹娘有些远见,特地给他带了两件厚衣裳,要不这两天上学堂得冻死。 李明阳抱着书袋,急忙忙的朝书院的方向跑去。 谁知还没进县城,就瞧见一伙人都站在县衙外头看告示。 有人撑着伞,没伞的就直挺挺的站在雨里,仿佛那告示上写了真金白银一样,让他们宁可在雨里淋着,也得多看两眼。 当然这人群里也有不识字的,只能劳烦那些看得懂的念给自己听。 李明阳年岁小,十岁以内的娃娃没理由懂得这些,再者天冷路滑,再不加紧赶路就要罚站了。 可没走两步就听清了两个字。 “增税。” 他原本急匆匆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满脸诧异的看向告示。 先前他与爹娘在乡下生活,多少也从大人嘴里了解一些。 每年大房一家忙活一整年才勉强能供得起两个上学的,还得养活一大家子人。 不管做啥事都得省吃俭用的,就这连大哥的结婚钱都没凑出来呢。 要是再增税,恐怕就得进一步缩减开支。 虽然现在不用接济二房了,能稍微省一省,但很难说加税之后屋里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松。 对着告示怨声载道的,可不只是一两人。 这些人皆是麻布衣衫,黄衣破布,大部分都是在县里做苦力的。 “这不是要逼的咱们没活路吗?” “朝廷发下来的,咱们就算是不服又能怎么样?还是回去老老实实的干活吧,赶紧把这税凑上。” “这下一年到头的辛苦钱,怕是都要交上去了……” 听着这些声音,李明阳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可眼下却不是在此耽误的时候,天色不早,他得赶紧去书堂。 因为下雨的缘故,夫子特地将上课的时间向后调整了一刻钟,就是防止这些学子路上耽误。 将多余的东西送回屋,李明阳这才来了书堂。 没想到这增税一事不光让大人们动了心思,就连屋里的孩童都跟着议论纷纷。 不过此处大部分都是富家公子哥。 对于他们而言,最大的区别无非是每月少了几钱银子的零花钱。 但仅是如此,都让他们怨声载道。 石青的脸色异常难看。 他家的情况比李明阳家好不了多少。 以前一年到头除了能多吃点野味之外,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这钱肯定是攒不下多少。 现在征收赋税,要想像现在这样出来读书,要么是老子在山上多打些野味,要么就是从小的嘴里克扣。 无论是哪一种日子都会变得更难过。 而此刻就有人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柳谦修的身上。 “我听我爹说了,这事主要还是出在柳大人的府上,昨天那些大官全都去了柳家,谁知道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呢。” 孩子的心态总是十分简单。 在谁家出的事,这事就得归在谁的头上。 这一刻他们连看着柳谦修的眼神都变了,仿佛增加赋税是他提出来的。 “这下可完了,我爹还答应我,等到天气炎热些就带我出城去玩,现在赚的钱少了,这事肯定是不成了。” “还有我的金锁!爹娘答应我好久了,现在肯定是不买了。” 这告示虽然是天不亮的时候就贴出去的,可这城里的消息就是快的很,尤其是那些做生意的,在这方面极其敏感 连孩子们都能看出家里的变化,再看向柳谦修的眼神都与先前不同了。 李明阳没说话,而是将书袋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几步来到柳谦修的那桌。 “你也是来怪我爹的吗?” 没想到李明阳还没开口呢,柳谦修却先说话了。 这一屋子的人脸除了李明阳和石青,哪个是真的穷? 他们不过是比平时拿的少了些,就怨声载道的,那些难听的话一早上不知说了多少。 可李明阳和石青不同,这赋税一增加,他们怕是真要吃不上了。 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坐在这念书都不一定。 这屋里他爹的官是最大的,可昨天那一院子的官员里,他爹又算不上前几。 说不上话又让百姓觉得有几分实权,这才是最难受的,想起这个柳谦修也将头埋的更低了,脸色一阵阴沉。 可等来的却只是李明阳一句平静的问候。 “我只是过来问问你书读的如何了。” 柳谦修惊诧的抬起头来,却在李明阳的脸上瞧不见半分怨恨。 一想起先前那几个富家公子哥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再对比李明阳,柳谦修竟然是第一个不知所措的。 “你难道不怨恨我家?” “为什么要怨?” 李明阳看着柳谦修声音平和。 “这增加赋税不是一两人就能决定得了的,况且上头还有巡抚,想来你爹也只是有资格在一旁听着别人的话罢了。” 这话说着,虽然乍听之下,对柳大人可能不够尊重,但事实正是如此。 柳谦修低下头去面色一阵微妙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来。 “这税收一加,你家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可曾想过以后上学的事吗?” 李明阳坐在他身旁仍是一副平静姿态,甚至在脸上还瞧不见什么愁呢。 “好在书院是一年一年的交钱,如今才刚过了一个月,我还能在这儿多待好久,指不定爹娘还能凑到,下次交钱要等到明年,若是赚不到,这会儿急了也没用。” 这话说的,柳谦修忍俊不禁。 “你倒是个看得开的。” “就算看不开,又能如何?外面的事情本就是大人们在操心的,与你我无关,若是真为了别人的事而耽误了自己的时间,那才是真蠢。” 此话一出口倒是解了柳谦修的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夫子终于从外面来了。 众人急忙忙的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李明阳的表情也一秒恢复了平静,和众多学子一样,学习着今日的课程,丝毫没让自己的心态受到半分影响。 一日下来,李明阳倒没感觉和平日里有何差别。 只是晚上最后一节课时被夫子特地叫住。 “明日早些来我房中。” 李明阳一愣,随后立刻点头。 “夫子放心,明日一定会早去。” 至于昨天究竟发生过什么,李明阳是问也不问。 正如夫子所说,那不是他能管的。 第40章 开小灶 有夫子的吩咐,李明阳自然是不敢耽误。 第二天,天还不亮,就赶紧起床准备去找门房了。 不想今日才刚出了院子,一眼便瞧见了从另一个房中出来的柳谦修。 他穿着一身厚衣服,手中也抱着书本,见到李明阳时,脸上倒瞧不出什么异常来。 还是李明阳先开口:“你也是去找夫子的?” 柳谦修点头:“先前总是晚上去,今日也是第一天起早。” 果真如他所猜想的那般,夫子可并非给他一人开了小灶。 李明阳熟练的去找门房。 门房本还没睡醒,瞧见李明阳二人一起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立刻为二人开门。 楚鹤迁的房中,夫子已早早的醒了。 眼见二人进门来,眼底倒是多了一丝欣慰。 “今日开始,我要教给你们的与以往不同,可要用心记着。” 再开口时,楚鹤迁所讲的果然深奥许多。 不仅从天下局势为起点,更将过往天下谋略之事笼统的讲了一遍。 纵是李明阳这样有着一个中年人阅历学识的人都勉强才能跟上进度。 而柳谦修,先前已与楚鹤迁学过几日兵法,自幼在父亲身边耳融目染,倒也能理解其中道理。 看着那两双眼睛放着好学的光,而不见半分茫然,楚鹤迁知道,自己的选择没错。 这二十个弟子个个聪慧,这两人更是其中翘楚。 “方才只是与你二人笼出个大概,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其中精华。” 说起这一部分,楚鹤迁讲的细致很多。 想起先前楚鹤迁要他明年参加乡试科举,再想起楚鹤迁昨天才赴宴,今日官府便提高了赋税一事,自家夫子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可想而知。 楚鹤迁需要能为天下真正做点什么的人。 而他们,正是楚鹤迁挑选出的最佳人选。 自那日起,李明阳学的更加认真了,每日睡不到三个时辰,便要起床来研习。 苦虽是苦了点,却在这一朝一夕间与同窗拉开了差距。 当白日的课堂上,李明阳能一句说中其中关键,出口成章时,同屋的其他三人全都惊呆了。 “你这是何时学会的?为何能看到这一层?” 面对几人的询问,李明阳却只能一笑,侧过头,正好与柳谦修四目相对。 炎热的夏日终究是过去了。 天气转凉,乡间的稻谷也被一阵秋风染成了金黄。 没人主动说起过,却仍能从街上乡间,穷人匆匆的身影上感觉到他们心中的那份紧张。 赋税增加,秋收过后等着他们的是官府那严厉的赏罚制度。 城中商户赚的钱比以往少了许多,那些做苦力都要比平时更加卖力,才能勉强度过,农家不光要交粮,不够的还要用银钱来补。 李明阳没问过自家爹娘。 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自己能做什么呢?唯有用心攻读。 其他同窗虽然开始时对此事议论纷纷,但没多久也就不再说起这些,再开口不是平日中的玩具,就是家中又购置的好东西。 唯独石青,家中不知是怎的了,还没到沐休的日子就被家里提早接回去了。 转眼,又到沐休的时候。 往日回来,才刚进门,李老爷子就得笑呵呵的询问他这十天的学习心得。 可今日,李老爷子却只是坐在院子里,老脸一沉,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好。 没等李明阳开口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屋内王氏的声音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娘,牛蛋明年的上学钱这还没着落呢,您可不能不管啊。” 二叔一家向来好吃懒做,只要有钱就全部拿去挥霍了,一年到头可没存下什么钱。 想来是分家分地之后没存下什么钱,这才惦记起老两口子的棺材本来了。 刘氏在屋里已有些不耐烦了。 “分家之后我也贴补你们不少了,现在实在是拿不出了。” 他们闹腾那是他们的事,与李明阳没什么关系。 拿着书袋便回了房去。 屋内的李宝成和张氏也在清点着手中的余富钱。 虽不算太富裕,但脸色却比王氏一家好了不知多少。 一见李明阳进屋,张氏就满眼放光的看着他:“狗娃子,不怕,爹娘刚刚算过了,交过粮后,剩下的还能至少卖出四两,这些银子足够你上学了!” 在娘的眼睛里,他不光看到了欣喜,还看到了满眼的疲惫。想来这些日子为了学费的事没少发愁。 “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学,而且……我明年要准备考学了。” 此话一出,屋内两人全是一愣。 “明年就去?” “嗯。” 这是李明阳第一次将这事与父母亲商量。 “若是能过院试,便是秀才了。” 这年月,秀才虽还吃不到朝廷多少俸禄,却能减免税收。 如此,便能真正的替自家节省下银子。 李宝成和张氏面面相觑,此时竟都说不出一句来。 他们只知自家儿子学习确实不错。 却从没奢望他有朝一日能出息成这样。 “狗娃的理想够高的啊,婶子也觉得你一定能成。” 王氏从门外进来,脸上竟主动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来。 张氏与王氏的关系本就一般,这会儿见王氏来了更小心了些:“你怎么来了?” 王氏笑呵呵的凑上前来:“我这不是为了牛蛋的事,来求大哥大嫂的。” 话才刚出口,张氏想都没想:“我们能供狗娃一人上学已经十分不易了,况且,老大也差不多要到娶亲得年纪了,眼下成亲的银钱还没着落呢。” 末了还不忘记提醒王氏:“咱们两家已经分家了,那就应该各过各的。” 眼看大哥一家不答应,王氏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更是拿一边的李明阳说事。 “你们家狗娃不是还说要考取功名?若是真的能成,你们家明年的税收就不愁了,都是自家兄弟,借点钱怎么了?” 张氏自然不会惯着她,李明阳十分识趣,干脆出门去了。 大人们的争执,交给他们便是。 这穷山村虽然生活环境极差,但若是静下心来就会发现,四周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 第41章 打猎的石青 尤其是秋季,放眼望去,天地仿佛都被染成了一道金光,傍晚瞧着更有别样的感觉。 李明阳特地选了一个高处,从这里可以远远的眺望远方。 若是走马观花的看,是一片繁荣景象。 但若是仔细的瞧瞧,就能看见田间地头,那一个个忙碌的身影。 七十老叟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拿着镰刀的在自家地里忙活着,身后跟着四五岁的顽童,将落在地上的庄稼一点点收进自己的小篮子里。 哪怕已是黄昏,也仍不肯休息,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却仍能品出一抹愁。 想来,夫子也是不想瞧见这样的结果,又无可奈何,这才会在赴宴之前流露出那般神色吧。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匿林中,不像是人,更像是山中走兽。 李明阳心一悬。 别是这么倒霉,真让他碰见什么凶猛之物吧? 那沙沙声逐渐近了,扑腾着翅膀,露出一身鲜艳的羽毛来。 瞧见这东西,李明阳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一只野山鸡。 这东西在林子里还算常见,但不好抓。 纵是这东西就在自己眼前,李明阳也拿他没辙。 忽然,一支自制的木剑朝着此处射来! 正射中那野鸡的翅膀! 野鸡吃痛,原地折腾着,可只靠着一双脚却怎么也逃不快! 一个身影立刻从林子里窜出,一把将这野鸡抓住! “幸好没太伤了皮子……” 那人口中喃喃,眼睛里只剩下眼前的猎物,丝毫没察觉到李明阳正满眼惊诧的看着他。 “石青?” 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石青这才抬头,一瞧是熟人,脸上的表情竟显得有些尴尬。 “你怎会在这?” “我家就住在下面的村子里。” 李明阳立刻打量起石青的模样来。 他身着一身粗麻衣服,胳膊和腿上都缠着一层带子,只为了让自己行动起来更加方便些。 头上也同样系着麻布带,这一身行头走在林子里确实不容易被人发现。 身上不仅带着弓箭,还有匕首,这会儿手中还抓着两只已经被打死的野兔,看着就十分肥美。 李明阳满是惊讶:“你这两天没去上学,竟是为了回家随你父亲打猎?” 说完,还下意识的朝着林子里看去。 可林子里却空空的,似乎没有人在。 石青没回话,倒是看向李明阳:“这些日子夫子可教了什么?” “教了,全是礼记中的内容,课上也只是让人先背下来,这其中的精髓过些日子才会讲呢。” 石青听着,眼神中既有无奈,也有羡慕。 “石青,你为啥不去上课?” 李明阳心里好奇。 寝室中原本是他们四个,相处的也还算愉快,这些天石青不来了,他们三个看着他留下了东西,人却不在,心里总感觉一阵别扭。 \"家中有事,自然就去不得了。\" 至于其他的,石青只字不提。 看他手中已拿着两只兔子,这山鸡虽被捆绑住却仍在折腾,拿着实在是不方便,李明阳便主动提出送石青回去。 对此石青倒是没拒绝。 石青家距离李明阳家还是有些距离的,来往一趟至少要小半个时辰。 当二人赶到时,天色已经沉了。 一个妇人正在门口小心的将那些带回来的野味扒皮。 她动作十分小心,生怕弄破了一点。 这些都是要上交给朝廷的,若是上的东西够多,就能完成任务,如果达不到量,也需要自己拿钱来。 见石青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孩子,那妇人十分惊讶:“石青,你这是……” “娘,这是我同窗,叫李明阳,帮我送东西来的。” 李明阳乖乖问好:“伯母好。” 石青的娘应该也只是三十岁的年纪,可常年风吹日晒,这会儿眼尾就已经能瞧见褶皱了。 女人答应着,赶紧招呼两个孩子进门。 石青家的情况比李明阳家好不了多少。 进入木板房,李明阳才真正知道了石青的难处。 一中年人正躺在床上,脸色极差。 屋里还带着一股药草味。 “这是我爹。” 石青开口:“他摔伤了,若是往年,我家的东西缴的已经足够了,可今年还差了些,所以……” 李明阳恍然。 猎户与农户不同,好的年头能多吃两口肉,可若是受了伤,还不如田间地头旱涝保收。 尤其今年,新增赋税,朝廷一定会催的更紧。 想来这夫妻二人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会让在书院学习的石青回家里帮忙的。 “只靠着你一个,真的能将差的那点补上?” 李明阳看着石青。 石青没说话,但脸色明显更难看了。 忽然,李明阳看见了角落里的两只兔子。 这两只看样子虽然是比之前那两只死的小一圈,倒至少还活着。 李明阳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打猎的速度总是来的慢些,若是养殖一些,说不定还能来得及。” 兔子繁殖的快,眼下还没到年底,还能有几个月的时间,若是能交上几只兔子,这事说不定还能成。 “养不得的。” 谁知石青在这事上却是想都没想。 李明阳好奇:“为何?” “我家只会打,不会养,若是时间都用在养殖上,到时交不起税,就真的要动用为我的上学钱了。” 说起其他的,石青还能面无表情。 可说起上学,石青的脸色还是变了。 李明阳沉思片刻,最终开口。 “干脆,你将这两只兔子给我,我让我爹娘去喂养。若是真的能成我分你一半。” 听李明阳要从自家拿走两只兔子,两个大人脸上的表情一阵为难。 而石青,沉思片刻却还是答应了。 “也好。” 说完转头看向自家爹娘。 “这兔子只当是给我同窗的,我再去打就是,若是真的能成,咱们家的日子也好过些。” 二人一拍即合,李明阳立刻将那木笼拿在手中,趁着夜色回去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路灯手电筒,太阳下山之后只能靠着月光摸着黑的走。 幸好下了山后附近就有人家了,虽然四周仍然是黑漆漆一片,但好歹是有几分生气了。 第42章 拿兔子回来养咯 等李明阳回到家里的时候,张氏已在门口等了不知多久。 终于瞧见自家儿子回来了,张氏气都要气死了。 “你这是跑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说完抬手就要朝着李明阳身上打。 谁知这一抬手,却瞧见李明阳手中还拿着什么。 “娘,我没去淘气,我给咱家想了个冬天也能赚钱的办法。” 赚钱? 一个六岁的娃子,如何能赚到钱? 李明阳也不着急和自家娘亲解释,只是带着两只兔子回了屋。 \"呀,你这是从哪儿抓的!\" 李明阳回来,家里都急着呢,眼看李明阳竟抱着兔子,李七月身上还有几分孩子气,立刻上前逗弄。 “这是我从同窗家中弄来的。” 李明阳立刻将自己准备帮石青家中养兔子的事说了。 “先试试看,若是能成,后面再好好商议,总比干等着要好。” 刚刚石青已经帮他看过了,正好是一公一母,从体型上已经是成年的了,说不定这会儿母兔腹中就已经有货了。 “今年赋税严重,官府只认粮的金属,不看其他,恰好地里还有些菜叶,用来养活几只兔子总是没问题。” 在乡间县里走上一趟,就能知道今年增税后各家过的有多不容易。 减少开支是一方面,想法子赚钱是另一方面。 在现代时,李明阳倒是看过些农业养殖的书。 虽然只是理论课程,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这能成吗?” 在这个年代,想养好东西可是不容易的,尤其是野物。 “试试看。” 李宝成倒是赞成儿子的想法,晚上生怕这两只兔咬穿了笼子,特地找来家中用来编竹筐的竹条加固了些。 次日天明,一大早李宝学就在自家窗沿底下弄了一块地。 这个年代铜器铁器没那么好找,好在乡间最不缺的就是石头,用石块打底,四周再用木条和竹条反复编织成一张网,多套上几层,磨损的情况也能减少许多。 随后,李明阳将自己在现代所学到的教给爹娘。 二房昨天没要来钱,这会儿见李明阳一家又开始在这逗弄兔子,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了,语气都阴阳怪气的。 “家里的钱不用来给自家兄弟用,倒是有心情浪费在这些畜生的身上,真是烧包。” 眼看张氏又要还口,李宝学赶紧拉了拉王氏的胳膊,拽着人往地里去了。 沐休只有一日,李明阳特地将饲养的法子和技巧写在一张白纸上。 哥姐这段日子跟着李明阳,也学了不少字,虽然还是有些生疏,但多半也能念出来了。 “好生养着,若是能成,咱们一家冬天也能吃上些肉了。” 李明阳的眼睛放着光。 这不光是为了石青一家,也是为了自家。 但具体能不能成,还需要看天意。 过了大半个月,当李明阳再回来的时候就听见自家爹娘的声音。 “生了生了,一窝足有十只呢!” 李明阳眼前一亮:“当真?” “当然!” 李明阳赶紧凑上去,果然瞧见十只刚长出毛的肉球凑在母兔身边。 李明阳心中一阵激动。 这十只幼兔,是自己一家冬季赚钱的好路子,也是石青日后的上学钱! 李明阳心中高兴,赶紧从家里出发,直奔石青家。 他只去过一次,跌跌撞撞的但好歹是到了。 这些日子,石青始终没去书院。 楚鹤迁看到空着的位置,心里自然是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眼下,这个税收的事总算是有希望了,石青也能回来上学了! 当李明阳赶到石青家中的时候,正瞧见石青空着手从外面回来。 只是脸上的表情不是多好。 天气冷了,再过一个月就能落雪了,山上的猎物都警惕着呢,不是每天都能打到猎物的。 瞧见李明阳来了,石青有些意外。 “真成!真的生了!” 听见兔子的事有了消息,石青竟像是被雷直接砸中了一样,竟瞬间呆愣在那,随即眼睛里落下泪来。 若是今年达不到数,他们就得自掏腰包贴补官府。 若不然,什么赏罚的事都有可能降下来。 石青家里早就没什么了,如今只有给石青明年的上学钱。 “我随你瞧瞧去!” 石青一把将手里的东西给扔了,跟着李明阳直奔李家。 此时天色已深了,看着院子里几只肉球窜动的样子,石青心中一喜! “我娘算过了,再有三张整皮子,就能凑够了今年的税收,虽然现在还小了点,但再有一个月,也能交出去了!” 石青激动地无以复加,一把抓住了李明阳的手。 “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年幼几岁,竟能帮我一家,你让我如何感谢你?” 李明阳自己也有几分私心,哪里受得了对方这样的感激? “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若是你信得过,日后再碰见兔子就只管送来,生了的兔子咱们一人一半。” “那怎么能能行?如此你可就亏了。” 石青虽穷,但这点志气还是有的。 “干脆,咱们四六分成。” 眼看石青仍是一脸茫然,李明阳吧立刻解释:“这窝不算,若是日后再生,我拿六只,你拿四只。” “行!” 院子里,两人说的热闹,石青再看着那一窝兔子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李石两家虽是穷了些,操劳了大半个月,也终于是将各自家中的税收送上了。 当石青再来上学的时候,书院内的其他人虽主动上前,但谁也没询问过原由。 各家有各家的愁,在此读书的谁又能是真的不懂? 转眼,大雪飘落,冬天终究还是来了。 今年是增加赋税的第一年,朝廷看管的格外严。 像李明阳一家能顺利缴纳的,虽日子过的比往年苦了些,但好歹是能过上安生点的日子。 但不是每一家都能这样幸运。 交不上粮,拿不出银钱来的比比皆是。 门房拖着手中的信纸,小心送到楚鹤迁面前。 “夫子,这是乡里送上来的书信,如今官府在外大肆抓人,农户不知道抓去多少了。” 第43章 为天下穷人钻空子 楚鹤迁的面色似乎更沉了。 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了先前请假将近一个月的石青。 “那些家伙压根不考虑天下百姓们的感受,只顾着自己,真应该让那些推崇增税的人出来看看,现在外面的日子都已经过成什么样了。” 但眼下,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人的声音。 “夫子。” 是李明阳。 楚鹤迁立刻叫门房将人带进来。 当李明阳进门时,正看见自家夫子脸色阴沉的模样。 瞧见李明阳进来,楚鹤迁开口询问:“何事?” 今日开始,私塾将暂停课程半月。 临近新年,也应该叫这些孩子早日歇歇了。 “明日开始要休息半月之久,我来与夫子拜别,提前祝贺夫子新春安康的。” 李明阳说着,目光下意识朝着门房身上一扫,知道夫子这会儿定是在为何事而烦忧。 “回去之后,将这半年多所教内容多复习几次。” 楚鹤迁声音平静,“等到二月,第一次考试可就要开始了,以你的资历,过了这一层是没问题的,但能不能连中三甲,可就全要看你个人了。” 李明阳点头:“弟子谨记。” 说着,李明阳又转头朝门房身上一扫。 “刚刚弟子在门外,听见夫子似乎在为赋税的事情头疼,弟子这或许有些法子,不如您听听?” 门房蹙眉。 这半年多,李明阳各方面的天赋虽然不错,但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一个年幼的顽童,能成多大的事? 不想楚鹤迁倒是一副平和心态:“说说看。” 李明阳不急不躁,“弟子每次沐休回去,都会途径几个村子,这附近山高水少,农田种植压力不小,但若是该作饲养,将会减少许多压力。” 楚鹤迁听了,却仍是眉头紧锁。 “六畜饲养,困难不少,成本也是问题,况且,一旦查出,每年的赋税可要比寻常的农作更多一些。” 农民税收在县里的占比本就较高,若养殖畜类,更是耗费人力物力。 万一瘟疫降临,那更是灭顶之灾啊。 李明阳摇头:“那若是饲养之物,并非在六畜之中呢?” 所谓六畜,无非是六中百姓可饲养的六种动物,分牛、马、猪、羊、驴和狗。 其中饲养猪羊回报最高,但一开始的投资成本也是最高的,寻常人压根出不起这个钱,至于耕牛,更是有价无市。 “你的意思是……” 李明阳立刻将自己如何靠着养兔帮助到石青,如今自家又是如何养了十几只兔子的事说了。 “只要有些耐心,再有些手段,就能将这野外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一只的利润不高,但若是能长久的饲养,将会有无情无尽的财富。” 见楚鹤迁脸上的表情变了,李明阳知道,自己所说的至少夫子是听进去了的。 至于他今日所说的这些,夫子到底会不会实施,那就全看夫子自己了。 “你这想法倒是特别,我会考虑的。” 说话间,楚鹤迁将自己房间桌子上的一支笔递给李明阳。 “这是我常用的,只当是给你讨个好彩头。” 李明阳顿时一阵欣喜:“谢夫子!” 随后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临近年关,街上多少还是带着一丝喜气的,只是不知是今年的冬天太冷了,还是那高额的赋税压在每个人的头上,让穷人透不过气,富人不敢声张,愣是没了往年的劲儿。 从县里一路回了家,还没进门呢,就瞧见李七月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站在门口。 终究是有点孩子心性,见了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总会新生喜欢。 眼瞧李明阳回来了,李七月笑着招呼他。 “你瞧瞧,这只多漂亮。” 雪落下来后,村里人在勤快也是自扫门前雪,地里的绝对不会收拾,傍晚的夕阳照下来,整个天地都是红彤彤的,到了晚上月光洒下,就像是点了灯一样,竟能看得见四周的一切景象。 这也是寒冷冬日中的最后一点浪漫了。 “姐,你咋在这?” “当然是等你!” 李七月说着,赶紧将李明阳拽到了一边,压低嗓音。 “你是真的要今年考学?要是真的,咱们家的兔子可得早点卖了。” 李明阳眨巴着眼睛:“为啥?” “当然是防着二叔一家,我总感觉他们盯着这些兔子呢。” 当姐姐的,一门心思只知道对自家弟弟好。 “去县里也得花费不少钱,要是二叔一家借着过年的由头要兔子吃,他们吃一只,咱们家就少一只。” 没想到自家姐姐还有这个心眼。 李明阳听着心里都是暖暖的。 “行,待会儿我就和咱娘商量。” 姐弟俩在外面商量完了这才进门。 一进院子,李明阳这才明白为啥李七月会提前考虑这么多。 原本小小的兔子笼愣是增加了一倍还多。 里面大大小小的,足有二十多只。 “这些兔子能生的很。” 可不么,兔子一次能怀两窝,一个月就能生了,半年就能从刚出生的小肉球长成成年兔,不仅可以繁殖,还可以卖皮毛卖肉。 这么多,可是够自家赚一笔了。 “对了,我那同窗家里来过了么?” “来过了。” 李七月说着心里还不舒服。 “你那同窗也是真够难得,这大雪天,愣是又抓来了两只肥兔子,你说他爹都已经摔坏了腿,这冬天要是没有这些兔子该多难过啊?” 随后朝二房的方向白了一眼。 “二叔一家就是占便宜占惯了才会这么没皮没脸,也不管这里面到底是咋回事,见你同窗家里来要兔子也好意思来要,人家之前带着东西来,他们咋就没看见呢?” 这些事李明阳知道。 幸好之前将家分了,不然这事还不知道要被他们拖累成啥样呢。 晚上李明阳回家就和自家爹娘商量了。 卖兔子这事张氏和李宝成都同意,第二天正好同村有赶着驴车去买东西的同村。 张氏人善心好,虽然泼辣了点,但平时谁家有事也都愿意过去帮个忙,又给人家车钱,人家自然愿意。 第44章 寒窗苦读十几年不及他 二十只兔子卖了一半,换来的钱足够一家人吃一顿好的。 张氏还特地买了两匹布,连夜做活儿,好歹是给自家人都换了一身新的。 再看二房那边,情况可就惨了。 李明忠上学需要银钱,本来靠着一双脚走着也能去,可王氏向来惯孩子,夏天的时候就给了同乡不少钱让帮忙接送。 这个一来一往至少要十文。 李宝学平时干活也是糊弄事。 到了秋收庄稼长得稀,没有刘氏帮衬早就完了。 晚上趁着天还没黑,王氏特地带着一筐米面来了。 “嫂子,我这有事想要和你商量。” 这俩人一年到头吵架拌嘴,还没见张氏说过几句好话呢,这会儿态度软下来了,背后一定有问题。 “啥事?” “你看,明天就是大年夜了,我们家还没买啥肉呢,倒是看你家的兔子肥的很,能不能……” 张氏朝对方的米面上一扫,好歹是心软。 正要答应,却听见了李老爷子的声音。 “虽然分了家,但好歹是一家人,何必借?我看明日都做上两道菜,到我们屋头吃来,家里也得热闹热闹。” 一听说这话,王氏立刻笑呵呵的答应,拿着米面赶紧回去了。 想也知道,王氏明天端上来的不是什么山菜饼子就是米糊糊,没啥好吃的。 倒是自家养了兔子,东西屋都看得见。 但公爹开口,张氏也不好反驳,只能答应。 新年总是孩子最高兴。 白天李明阳和自家哥姐吵吵闹闹,倒也是放松了一把,让自己不必在为书院里的那些文章道理而头疼。 再好学的人,一直看书也是会头晕的,稍微休息一下也很重要。 晚上,刘氏自己准备了两道菜,大房二房各带着两道菜来了。 和张氏猜测的一样,二房的菜素的,扔到兔笼里估计兔子都不会吃的。 倒是看着张氏送来的兔肉两眼放光。 李老爷子今日心情还不错,给自己倒了一杯温酒。 “今年咱家还算不错,明年一定会更好的。” 说着,目光一下扫在两个孩子的身上。 “要是日后真的能考取功名,我李家也算是光伏门楣了。” “一定成的!” 李明忠不改那爱出风头的毛病。 眼看老爷子开口就非要卖弄一番。 “年前我不光学了百家姓,千字文,还学了论语,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夫子和爹教给我的我是一点也没忘,现在不光在书院内结交同窗,还和同村的二狗他们接触呢,这话的道理我全懂呢。” 那副牛气的样子看的李老爷子哈哈大笑。 随后转头看向李宝学。 “你考了个童生,日后牛蛋还不得成个秀才?那叫什么来着……”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宝学马上将话接了。 夸自己儿子呢,他怎能不高兴? 李明忠从小就是个显眼包,见爷爷看着自己终于有了几分笑模样,更是一副信心满满的德行。 “您放心,在登上几年,我一定去考取功名,到时一定让您高兴!” 角落里,李明阳的声音虽然小,却一下戳破了李明忠的这层幻想。 “读书应该是给自己读的,而不应该只是为了让别人高兴,不然再怎么用功也学不进去多少。” 一看是李明阳,李明忠掐着腰,脸色一下就变了。 “还说我呢,还没说你学的如何呢。” 李明阳不动声色,甚至可以用过分平静来形容他脸上的表情。 “明年,确切的说,是过年后。” “过年后?” 李明忠立刻笑出声来。 “狗娃子,你别是学书学傻了吧?” 连旁边的李宝学都跟着笑了两声,一抬头看见张氏的白眼后立刻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狗娃,不是二叔笑话你,只是你实在太小了些,我还没听说过有谁读了一年书就能做出什么大事来的呢,再说,你二叔我当年不也是过了十八岁才考上的童生?” 这话里完全是嘲讽的意思。 李明阳面不改色。 “二叔就是当初学的不扎实,才会止步于此。” “你说什么?” 竟然被一个过年才刚七岁的孩子看不起了。 李宝学的脸色这会儿别提有多难看了。 那双眼中像是能飞出刀子一样。 “二叔要是真能学的扎实,那就应该听出哥哥刚刚话里的问题。”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话可不只是学习身上的优点,更是要躲避缺点,如今牛蛋哥顺着这句话,不管什么人身上的特征都跟着学,你说这不是学歪了还能是什么?” 李宝学顿时被李明阳说的激动,一拍桌子,脸色不知道难看了多少。 “你敢说我学的不对?狗娃,你别太狂傲了,你是说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不如你?” 眼看李宝学这会儿是真的急了,李宝成立刻提醒:“老二,狗娃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提醒,再说,方才这话也是牛蛋故意引到狗娃身上的不是么?” 别看李宝成平日里十分老实。 但分家之后也开始有自己的心眼了。 尤其是看着二房一家看不起自己儿子,更是有了护犊子的劲儿。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都少说两句吧,不管这两个孩子哪边有出息对咱们家都是好事。” 老刘氏眼看情况不对赶紧在中间调解。 好歹是把这件事给遮掩过去了。 之后一家人凑在一起,倒也是热热闹闹的,但总感觉不亲近。 吃过了饭,李明阳就借口穿着衣服出门了。 村里的条件不比城里,就算烟花爆竹再便宜,过年了穷人也不愿意将实实在在的银子花费这些虚招子上。 今天晚上月亮倒是大得很,亮亮的,就这么挂着,看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狗娃。” 耳边传来了李七月的声音。 跟着一起进门的还有李明堂。 “狗娃,你是不是被二叔一家说的心情不好了?” 李七月是个女娃子,最能体会到自家弟弟的心情,脸上满是担心的询问。 李明堂比起李七月,口才上倒是差了不少。 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站在一边。 “没事哥姐,你们别担心我。” 第45章 他的法子有效了 李明阳笑了笑:“就是屋里有些闷得慌,想出来待会儿而已。” 两人听他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 “他们不相信,我愿意相信你,你一定能考得上的。” 旁人的话李明阳从来是不怎么在意的。 有自家人的信任,对于李明阳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突然,远处的山上闪过一道亮光。 那是一团烟花炸在天际,那样美好,那样璀璨耀眼。 过完了年,没出几天就是报考的日子。 李明阳首先要考的是县试,考上了就有童生的位置了。 每年都是县衙这边出人来维持秩序,由知县来负责此事,二月的考试,一月时就要来报名。 不光要填写上自己的具体情况,还要缴纳银钱。 这考试一考就是五天,里面的吃穿用度都是要自己花钱来的。 有不少读书人因为今年家中增加了赋税的缘故,实在是拿不出这些银子来,只能遗憾离开,但依旧有不少人汇聚在门口,只为了自己的前程。 李明阳一家多少手上积攒了点钱。 只是站在一大堆十几二十岁,甚至更大的读书人之中,这六岁的身影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小孩,你家大人呢?” 一个衙役盯着李明阳看了半天,越发觉得这些读书人不靠谱了。 都已经当爹了,竟还能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自己去里面忙着考取功名的那张单子,将自家孩子留在外面。 谁知李明阳却是立刻行礼。 “家父家母还在外面等着我的消息,我是一人前来报考的。” “你说啥?” 那人一愣,随后叫过自己的同伴,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事一样。 “小孩,你认识几个字?不是上了两天学就可以到这个地方来的。” “倒是多少懂礼貌,守规矩,过两年再来吧,一定错不了的。” 谁知李明阳却是一脸认真:“我不曾玩笑,我正是来此报考的。” 那双漆黑的眼睛在此刻像是闪烁着一层光亮:“我朝既然未曾对年龄进行管控,那就是广招天下贤才,不可以年纪度学识。” 此话一出口,这两人终于是笑不出了。 别说是他们两个,就连一起来报考的看着李明阳的眼神都和先前不同了。 这样的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关键是语气老成,不像是一个年轻孩子能说得出的。 “莫非,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搞不清楚,既然他坚持,就放进去吧。” 那衙役正说着,却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柳大人家的公子怎么也来了?” “我听说,这小公子虽勉强九岁,但学识已超过寻常人,估计这一次至少也能得一个童生,不,直接考中秀才也是有可能的。” 几人对待柳谦修的态度可是和李明阳截然不同。 柳谦修今日依旧是跟着管家来了。 见了李明阳,脸上倒是瞧不见多少惊诧。 “准备的如何了?” 李明阳声音自然:“都准备好了,这一次绝不会让夫子失望的。” 二人四目相对,彼此似乎都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与自己想通的心性。 随后两个少年暂且分开,各自去里面报名。 眼看身边的两个衙役仍愣着,柳府管家这才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方才那位是我家少爷的同窗,学识才能也是一绝。” 两人这才恍然。 能与柳大人家的公子在一个书院读书,想也知道错不了。 虽然这一路上,不少人都劝着李明阳早些回去,但好歹是顺利将名报了。 当李明阳回到自家爹娘身边时,他们正在外面等着。 乡下人,平日里能面对的不是自己家人就是放眼望去的一大片田,现在见了官府的人还真有些怕。 李明阳却是一副神定自若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做派。 “爹娘,咱们可以走了。” 被李明阳提醒,张氏立刻回过神来。 今天不光要陪着李明阳来报名,还要将家里的两只兔子卖了。 这样才能手里多留些钱来买种子。 不想才从此处走了没两步,李明阳一眼就瞧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不是楚鹤迁还能是谁? 李明阳顿感亲切,几步凑上前来。 “夫子怎会在这儿?” 见了李明阳,楚鹤迁声音平和,但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欣慰。 “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考试要等到一个月后,再过两日复课,还能和您多学些日子呢。” 楚鹤迁点头。 不管是李明阳还是柳谦修,只要发挥稳定,就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不足十岁岁的顽童当上秀才,定能给这县中带来不小的震撼。 正想着,便瞧见李宝成和张氏带着两只兔子朝着这边而来。 见了夫子,两人也不太懂那些读书人的规矩,只能是寻常的问候。 楚鹤迁原本只是想来看看今年报考的情况,如今一眼瞧见了李家夫妻手中拿着的兔笼子。 里面的两只兔子半大不小,还算是活份。 楚鹤迁一下想起了先前李明阳和自己说过的。 “这兔是准备卖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楚鹤迁的眼睛微微眯起:“卖给我吧,我按照市场价给。” “这……” 李家夫妻互相对视了一眼。 要是别人要,他们肯定会心疼的,但要是夫子要,多少都舍得。 毕竟,自家孩子这一年的变化他们两个还是能看得见的。 “夫子,您要是要,就别说银子了,只管……” “以后只要是成对的,都可以给我送来,我都要的。” 这话一出,倒是给两口子说的有些懵了。 这是要干啥? 难道是教书夫子不赚钱,干脆改行折腾兔子? 他们两人不明白,李明阳却看的比谁都清楚。 “真的?” 李明阳这会儿两眼放着光。 “当然。” 在和楚鹤迁对视的那一瞬,李明阳激动地无以复加。 如此看来是自己年前的那些话起了作用。 夫子是真的在考虑! 还没等自家父母反应过来,李明阳立刻将两只兔子送到夫子面前。 “等我家多留几只母兔,多生一些,开春之前一定能多给您送来的。” 楚鹤迁从怀中取出银子来,送到李明阳手中。 “一言为定。” 第46章 县试最小考生 拿着从楚鹤迁那拿到的银钱,李明阳跟随在自家父母身边离开了。 “夫子这是做什么,怎么看不太明白?” 李家父母还在想着刚刚楚鹤迁的所作所为,心中别提有多纳闷了。 而李明阳,却只是一笑。 夫子要做的,是要改变附近几个乡农户命运的大事。 拿着兔子,楚鹤迁回了书院。 当听说楚鹤迁要将这些兔子不定期的送给附近的村落时,门房惊诧无比。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些可是咱们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怎么能随便送人?” 说到这,门房更是忍不住提醒。 “之前为了让那些农户免于处罚,光是您个人就拿出了五十两银子,这实在是……” 后面的话门房还没说出口呢,楚鹤迁一个眼神,愣是将他后面的话全部给堵了回去。 门房只能闭嘴。 “我安排好的事情就不必劝我了,我意已决。” 楚鹤迁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光亮。 有了这些兔子,就能钻个空子,为农户多寻一个赚钱的路子。 虽然不是家家户户都能这样幸运,但已经能在最小范围之内将影响降到最低了。 回想起李明阳来与自己说时,那双放着光的眼睛,楚鹤迁心头不由一阵感慨。 谁能想到,解决了众多农户税收问题的竟是一个孩子? “日后,他可定是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年休结束之后,众学子早早的回了书院。 李明阳和柳谦修今年即将报考的事已在书院之内传开。 那一双双眼睛再看着两人时,多少带着一丝羡慕的色彩。 “我就说你温书的进度都与我们不同,原来一早就在为这种事做准备。” 林英杰托着下巴凑在李明阳跟前。 “看来,我们也得早些,明年怎么也得混个童生。” 郑秀文一脸傲慢:“你要是能考上童生,那我可就是秀才了。” “就凭你?你的成绩也不见得比我好到哪儿去。” 林英杰和郑秀文打从进到书院的那一天起就吵吵闹闹的,寝室内的其他两人也已经习惯了。 相比于林英杰和郑秀文的信心满满,石青倒是将头埋得低低的。 李明阳当然知道这是为何。 “不必在意,读书这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急不得的。” 石青对李明阳一笑:“其实能回来念书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若是没有你的主意,我爹怕是去年就要被抓去了。” 石青虽是个乡下孩子,从小家境就不是很好,却十分有骨气,不会因为同窗的飞黄腾达而艳羡,也不会因为其他人的富有而深感自卑。 能持续的做自己,本身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石青转头看向同窗的另外两人。 “李明阳比咱们都小,估计也是这几年县衙考试最小的了,未来这大半个月咱们可不能影响到他。” 别看两位少爷平时互相争着,但在正经事上可是不糊涂,答应的也十分痛快。 报考的事坦白了,那找夫子开小课的事李明阳也不再刻意隐瞒,和柳谦修一起跟着夫子又多学了半个月。 李明阳现在不仅将这书本上的内容全部吃透了,还在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一番感悟,已经可以说是远胜过寻常的弟子了。 终于,县试的那天还是来了。 李明阳提前两天回了家,不光要准备应用之物,还要好好的洗个澡。 当李家夫妻送李明阳到县衙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 尤其是张氏,热泪盈眶的,看的李明阳是又心疼又好笑。 “娘,您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您和我爹就踏踏实实的在家等我五天,到时来接我就是。” “狗娃子,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那点报名费娘不要了……” 一想到自家儿子要和这些成年人,甚至六七十岁的老叟一起参加考试,这一待还是五天,张氏这心里愁啊。 好在李宝成还算扛得住。 立刻开口安慰。 “狗娃的成绩不错,要是因为咱们而耽误了一年,好说不好听啊,咱们可不能拖了人家后腿。” “就你知道说好听的,也不知道心疼一下儿子。” 不过斗了两句嘴后,气氛果然打开了。 李明阳带着东西,很快进入到了考场之内。 每年能进来的人少则上百,多则上前,只要是读过书,又舍得花银子就能进门来。 至于能不能考中,可就全看自己了。 立刻有人将李明阳送到了一处单独的书案前,三面墙全部用木板格挡,只能远远地瞧见其他考生的情况。 “本地考核总共分五科,考试五天,在这期间不得离开考场,也不得随意活动,违规者不仅被取消考试资格,还要按我朝律法惩治!” 有这一番话,现场众人顿时安静了许多。 李明阳完全平和心态。 只要平时学的扎实,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也绝不会受到外面的影响。 反之亦然。 这县试一要能阅读,二要能写字,最关键是要熟读四书五经,能说清这其中的道理。 考试的题目才刚下来,李明阳就准备好了笔墨,很快就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堆。 知县背着手在四周走过,听着县衙师爷的呈报。 “今年来考试的总共有四百多人,人已经不算少了,听说柳大人家的公子今年也在呢。” “是么?” 知县先前与柳大人有过几次见面之缘。 此刻眸色顿时变了变。 “若是我没记错,柳府的公子今年过年也才勉强九岁啊,这样的年龄的孩子大多还不知道在做什么呢,他倒是有来考学的才能,确实是不错啊。” 知县一面说一面走。 不一会儿也就来到了李明阳所在的这一排。 和李明阳一起的不是上私塾上了许多年,一直没考出什么成绩来的成年人,就是那些从年轻考到现在,报名费不知道花了多少也仍无法得中的老者。 年仅七岁的李明阳坐在一群人中竟显得格外特别。 知县的表情变了:“这位是……” 他看着可不像是柳家公子啊,更像是个乡间顽童。 第47章 这是谁干的! 师爷仅看了一眼便清楚了。 “听那日在门外负责报名的衙役说,今年最小报名的来时才六岁。” “如此说来,他现在也不过七岁?” 知县惊诧。 本想着不足十岁的顽童,应该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 但只瞧见李明阳提笔写字的样子,知县便知道这孩子定是个不一样的。 至少是有几分笔墨在腹中的。 被二人如此瞧着,李明阳的脸上仍是一阵平静,全然没有半点受影响的模样,实属罕见。 “看来,今年的局势要变一变了。” 知县说完,立刻迈步走了。 他们的话李明阳当然听见了些。 但却丝毫不为所动。 只当自己是寻常考生,平常心也就是了。 这试卷中的内容不难,但考试时间却准备了一整天。 李明阳刷刷点点的写过自己的那份后,立刻用镇纸压住外侧一角。 一来,是为了让这上面的墨痕干一干,二来也是防止其他人打自己的主意。 之后李明阳便靠在一边的墙板上。 这用来隔绝四周的墙板虽然经过风吹日晒几年后显得没那么结实了,但好歹是这能靠住一个孩子的。 李明阳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忽然,他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什么情况? 李明阳蹙眉。 进到里面考试,不管是乡试还是真正的科举考试,那可都是要为朝中选拔人才,任何事都不能出差错的。 不然那就是蔑视当朝科举制度,轻则赶出考场,重则发配充军。 这是谁啊,胆子这么大,竟敢在这搞事情? 忽然,李明阳感觉身后的木板似乎有点活动了。 李明阳立刻站起身来,果然瞧见身后的木板在轻微的颤动着。 好像有什么人刻意在那边活动似的。 李明阳站在那竟半天都不知应该评价些什么。 这些人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考试这才刚刚开始,就想着在这个时候搞小动作了? 正当李明阳想着,木板的底下竟被挖出一个小洞。 随后两根手指送进来一个银锭子,足有二钱。 李明阳瞬间明白了。 这人是真的动了歪心思,见纸上的内容靠他自己写不上来,所以想找别人帮忙呢。 而且说不定是来钓鱼的。 李明阳想也没想,直接一脚踩在那手指头上。 “哎呦!” 隔壁的各层内顿时传来一人的叫嚷声。 手指赶紧收回去了,同时还带着那二钱银子。 手是回去了,可在木板下方留下的土洞还在呢。 李明阳赶紧将土弄严实了,又转头看着自己的试卷,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隔壁男人的叫嚷声一下就引起了监考的注意。 “干什么呢?” 监考面色铁青,语气冷的可怕。 男人手上疼得厉害,但这会儿嘴上也只能咬紧牙关。 “没啥,刚刚腿抽筋了一下,这会儿已经好了。” “腿抽筋了?” 监考眯着眼睛:“身体抱恙还能继续考试么?若是不行,还是改天再来吧。” 说完就要让人将他带走。 男人一听这个一下就慌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这会儿已经感觉好多了。” 监牢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更加难看了。 每年变着花样的想在这里面找麻烦的人不少。 他们的指责就是将这些人全部清理出去,恢复此处的秩序。 在监考离开后,李明阳明显感觉身后人的气场都变了。 甚至李明阳能感觉到一双充满怨气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看。 但李明阳却还不在乎。 反正自己的答案都已经写好了,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就这样,难熬的第一天终究是过去了。 当所有人的东西都被收上来的时候,众人也可以简单的在自己的地盘内活动一下了。 有官府的人帮忙送吃的东西过来,未来几天他们吃穿用度可都是要在这里进行的。 李明阳起身时,顿时感觉一道满是怒气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自己。 仿佛一个眼神就能将他给彻底看穿一样。 这感觉,实在是不怎么样。 还没等李明阳开口,对方倒是先出声了。 “哼,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竟然敢对我动手。” 再看对方的指甲里明显还带着泥呢,指间还有几分红肿,一看就知道是被李明阳刚刚踩的。 这会儿衙门的人还没过来,他又故意压低了嗓音,旁人愣是没觉察出半点异常。 李明阳倒是态度平常。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随后又看看他。 “既是来这里参加县试,那日后就是有机会当官的,如今在科举路上的第一步就想着要走捷径,若是真的能成才是国之不幸。” 一个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本身就是十分了不起的事了。 其他人若是瞧见了肯定是赞许有加。 可在此人的眼睛,李明阳更像是在变相的嘲讽愚弄自己似的。 尤其是刚刚李明阳引用的书中言辞来进行回怼,更让他感觉李明阳像是在故意卖弄的。 “行,小子,你给我等着!” 对方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眼神都开始变得狠戾了。 恰好此时官府衙役来帮忙分发餐食。 男人一秒变脸,规规矩矩的回隔壁去了。 而李明阳却是平和的坐在那,只当他刚刚的威胁是随后一说,全然没当真。 吃过了晚饭,便有人拉过了各自的被褥早些睡下。 五天的考试这才刚刚结束一天。 之后的四天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李明阳看着天空中的点点繁星,渐渐地睡衣袭上来,闭着眼睛很快入睡了。 次日天明,有人专门将众人叫醒,先是收拾了被褥,随后便安排起了新一天的考试科目。 李明阳平静如水,在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很快将笔墨纸砚摆在桌子上。 但这一找,李明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其他的东西还是好好的。 但他带进来的那只毛笔却被人给折成了两段! 不上不下,刚好卡在最中间的位置。 若是想写出一笔好字,就需要捏住断掉的地方。 写不了一会儿,手上就得被磨出一道血痕来。 这是谁干的? 第48章 就是暗算你 李明阳的脸色顿时沉了,与此同时听见隔壁传来了一阵哼歌的声音。 昨日自己没给他抄书,还出言教训,说不定真是那人做的! 可这个时代没有监控,更没有人能在考场内给自己做什么目击证人,他只能猜测却没有证据,就算举报也是没用的。 正好此时试卷来了。 李明阳硬着头皮询问监考,有没有备用的毛笔。 “怎么,你的笔断了?” 见李明阳点头,监考长叹口气:“这么多人在,官府哪能都给准备着?你还能写吗?若是写不了,我现在叫人送你出去。” 好歹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出了差错也是正常的。 监考也是看他年纪小态度才好了些。 李明阳原本想着能要来一支笔来呢。 一听说监考的办法是要送自己离开,头立刻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那怎么能行? 他为了这次考试,可是提前做出了几个月的准备呢。 若是天资不行,没考上也就算了。 要是为了一支笔,那可实在有些冤。 李明阳干脆心一横:“我还能考,让我再试试吧。” 监考卷子也不再多说,继续去监督其他人的考试情况了。 隔壁哼歌的声音更大了,被监考瞧见了冷声呵斥,这才安静了些。 但在写字时,隐约还能听见一阵笑声。 这笑声真够烦的。 好像是站在他对面嘲弄。 李明阳的面色冷了许多,很快便拿起那半截毛笔。 那人想断了自己的路,他就偏要用这半截毛笔写出好文章来。 李明阳心头像是进了一股火,言辞犀利,就连笔锋都未受到半点影响。 虽然这断裂处的毛刺,还是刺伤了李明阳的手。 但好在今日时辰来早。 写上几笔,李明阳就将毛笔放在一旁闲置一会儿,只为了给自己歇歇手。 只要手上感觉没那么疼了,立刻拿起笔来写。 虽然写字的速度减缓了许多,却给了他更多时间思考。 等过了中时,这卷子终究是写好了。 李明阳照样乐得自在。 只是这次他学聪明了些。 早早的就将毛笔洗涮干净,用随身携带的毛巾好好擦擦干,然后藏了起来。 其他的文具也被他早早的收了。 连镇纸都没留在外面,就是怕有人在动歪心思。 天色渐晚,今日的科目也就考到这儿了。 衙门的人又来征收试卷。 只是今日顺序完全反了过来。 隔壁的男人满脸兴奋,直接将自己写的递了过去。 随后就像是要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一样,朝着李明阳那头瞥了一眼。 可只是一眼就让他呆住了。 还以为李明阳今天多半是要放弃了。 没想到那张纸上竟又一次写满了文字。 再瞧李明阳的手指尖分明有些红肿,脸上却瞧不见半点异常。 这孩子的定力已经远超过大人了! 感觉到对方异样的眼神,李明阳转过头。 二人四目相对,在气场上竟然是李明阳更胜一筹。 这孩子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又是如何能将事处理成这样的? 男人想不明白,心头却升起,一团无名之火。 考试才刚考了两天,就被一个孩子看不起了。 若是真传扬出去,还不够丢人! 这一次的事李明阳能化解,他就不信,后面还能那么顺利。 “还有三场考试呢。” 男人低声念叨的随后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明阳顿时感觉一阵寒气侵蚀。 看来他要小心了。 晚上夜已经深了,四周再听不到半点动静。 李明阳早早就睡下了,好像白天的事情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衙役们虽说隔几分钟就得巡逻一次,但毕竟夜深,四周还有这么多考生,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角落里一人蹑手蹑脚的走向李明阳。 他的眼睛早已适应了四周的昏暗,在衙役们离开后不久便翻着起李明阳的包来。 心里更是一阵得意。 靠着半支笔还能坚持一天。 今天非得再给他折断些。 最好只给留一个笔头。 看这小子还怎么待在这儿! “让你坏我的事。” 男人口中低喃。 可说来也真怪了。 这包里他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那支笔。 难道不在这包里? 听着四周又有脚步声了,男人心里真是急啊。 可不能让这小子太顺当了。 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一眼瞧见李明阳将什么东西护在怀里。 此人顿时恍然。 想来是昨天那支笔断的莫名其妙小孩子心里怕了,所以才像宝贝似的将比护在怀里了。 只是这种法子实在太蠢。 小孩子睡得沉,还不是得被他偷出来? 男人想着,动作放的更轻了,几下来到李明阳的跟前,随后俯下身来…… 突然原本在睡梦中的李明阳睁开了眼睛。 还没等对方掀开被子,李明阳就一把将怀里的东西掏出,狠狠的砸在男人的脑袋上! “哎哟!” 这一下砸的不轻。 李明阳感觉什么东西滴落在自己的脸上。 眼瞧对方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李明阳立刻咧开嘴,发出一个七岁孩子应有的哭声。 “出什么事了?” 巡逻的衙役立刻摸上前来,手中还提着灯笼。 这一照可是吓了一跳。 此刻男人的头上愣是被砸出了个血窟窿,而李明阳则死死的护着手中的砚台,眼睛里蓄满了泪。 李明阳装的可真了,一脸的委屈,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沾染了对方的血。 “怎么回事?” 这一嚷嚷,四周的考生都给折腾起来了。 巡视语气沉了不知多少,几乎是吼出来的。 还没等对方开口呢,李明阳抹了抹眼泪。 “昨天我那毛笔断的蹊跷,我担心是有人故意找我麻烦,今天就将笔墨藏在被子里了,谁知道他半夜怎会来我这儿!我也是顺手抄起来砚台这才把他打伤了。” 随手?男人恶狠狠的瞪着李明阳。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二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李明阳的眼里也果真闪过一丝得意。 但很快就被委屈掩盖。 “大人,我冤枉。” “你冤?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其他考生的铺上来,你还冤枉?” 第49章 童生?小菜一碟 看着男人那副欲哭无泪满脸委屈的样子,李明阳装的更加委屈。 同时也在心里暗自感慨,马学才送给自己的这个砚台是真好用。 一砚台下去,直接能将对方头打破的。 “看来有些东西确实是陶碗比不了的。” 这会儿要是拿的陶碗,人是打了,但东西也用不成了。 在衙役的看守之下,那人很快收拾了东西离开。 “等等。” 这边的事已经惊动了县中师爷。 “深夜对其他考生下手,情节过于恶劣,还有可能影响到明日的考试,检查他的笔墨,如果没什么问题,送到旁边那考生手里,帮他完成接下来的三科。” 李明阳一听顿时心中一喜,表面上却仍要装出一副委屈落泪的无助模样。 不一会儿,衙役就将那人携带的东西送来了。 笔墨虽不是特别好,但比李明阳的终究还是好一些的。 最关键,笔不是断的。 他终于可以借此机会换一支完整的笔了。 “多谢。” 李明阳恭敬行礼。 那几个衙役看李明阳年纪尚小,晚上又闹出这样的事,说话的语气也不如平日里那样凶恶,倒是放缓了许多。 “今晚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早些休息,切莫耽误了明日之事。” 李明阳立刻点头答应。 直到这会儿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自己的衣服早就被那人的血给染了,还带着一股如铜锈一般的血腥味,十分难闻。 幸好包中还有其他的衣服,李明阳赶紧更换。 方才的事一点也没影响到他,反倒是让他可以踏踏实实的入睡了。 之后的三天,李明阳发挥的十分稳定。 不仅半日就能将其中内容写好,更是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一次考个童生的位置总是没问题的。 第五日考试结束,一众考生终于走出了考场。 整五日不曾好好休息,一个个看上去面容都憔悴了许多。 张氏和李宝成一大早就在这等着了,直到黄昏才终于瞧见自家儿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如何?” 李明阳一笑:“很顺利。” 张氏本想夸奖两句,却一眼瞧见了李明阳包上的一点血痕。 血渍已经残留三天了,现在整体的颜色虽然发黑,却还是能一眼让人看出是血迹。 “你受伤了?” 张氏赶紧在自家儿子身上打量着,心里别提有多着急了。 李明阳赶忙解释:“不是我,是别人的。” “别人的血怎么会弄到你身上?” 这一时半会儿也和张氏说不定,李明阳只催促着赶紧回家。 李宝成也是心疼。 “孩子在里面整整五天,你得让他一点点的将里面发生过的事情和你说啊。” 张氏这才回过神来,拉着李明阳的手:“走,咱们回家。” 这一路上,李明阳是半点没闲着,将这五日的经过说了,还说了许多自己的见解。 在听说半夜有人要对李明阳下手时,张氏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读书人,如何能做出这种事来?” 就连李宝成都不敢想象自己儿子的遭遇。 半月三更一个比自己大了一倍还多的汉子竟会跑到自己这来,纵是李宝成这么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试想一下都会冷汗直流。 而李明阳自己却仍是一脸平静。 “有了秀才的身份,就能给自家免去许多税收,往年就算对科举之事不感兴趣的也多半会趁着这个机会来试试看的。” 这一点,李明阳看的比大人还要透彻些。 回到家去,李老爷子难得送来了些好吃的,说是要给李明阳好好补补。 看的李明忠一阵嫉妒:“为何只给他,却不给我的?” 李老爷子对此也只能一笑。 “狗娃子这些日子是去考试的,自然是要多给些吃的奖励,若是牛蛋你日后也能考取功名,好吃的自然也就送到你家了。” 说到这,李老爷子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竟又低声喃喃一句。 “倒是真没想到,第一个去参加县试的竟会是年龄最小的狗娃。” 李明忠心里本来就十分不平衡。 现在一听脸色更是沉了许多。 仿佛自己永远都只能追在李明阳的身后。 “能不能考得上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是雷声大雨点小,第一次考试就不过。” 李明忠说着不吉利的话,气的李老爷子抬手就要打,吓得李明忠赶紧跑回到自己家去了。 大房家里如今养了兔子,多少还能吃到一点肉,在私塾伙食也十分不错,李明阳不贪,干脆给家里人一起分了,美美的吃了一顿。 至于二房那边的妒忌声,李明阳听是听了,但完全没往心里去。 他们那就是羡慕嫉妒恨。 要是真的与他们计较,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这一次的县试要足一个月才能出结果。 恰好这些日子,家里的兔子又多加了几对,在家休息一日后,李明阳就带着兔子去找夫子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楚鹤迁的法子虽好,前期却也只能送到村里,有各个村的负责人将兔子带回。 “若是能等到夏季,山上的野兔多了,想繁殖倒也容易些。” 李明阳看着楚鹤迁:“治理是长久之事,急不得的。” 而柳谦修,看着楚鹤迁养在院子里的兔子,心中不由一阵感慨。 “做官最关键的是要肯到民间来,那些出了这些制度的只管自己,却不顾百姓死活,若想彻底根治,还是要废除了这增加赋税的条子。” 一个是体谅基层,一个是目光广远。 两个少年的角度不同,各自的感悟也各有不同。 但为了黎民苍生的那份心倒是一致的。 看来这一次,县试的结果不会太差。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当放榜那天,李明阳和柳谦修的名字一同出现在榜上的那一刻,两位少年的脸上竟瞧不见什么多余的表情。 有的只是一片从容。 倒是李家夫妇高兴的不得了。 两口子忙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好不容易学会的三个字就是自家儿子的名字,只为了放榜的时候能第一时间瞧见。 “考上了,真的考上了!” 第50章 他的学识吊打二叔一家 当看着李明阳的名字写在最前面,二人兴奋的几乎抱在一起。 再看自家儿子,竟还能表现得十分淡定。 张氏忍不住感慨。 “咱家狗娃就是沉得住气,一般孩子可是比不得。” 好歹是自己儿子,谁会不希望看自家孩子优秀呢? 李明阳这会儿倒是一本正经。 “娘,您别大惊小怪的,我这一次可是要一直考到秀才的。” 后面还有两次考试,才能有乡试的资格。 乡试每三年一次,下一次至少要等两年,他不能错过下一次的机会,更不想让自家爹娘太多负担。 所以秀才的名头,一定要考下来才成。 谁知张氏脸上仍笑意不减。 “你这次过了,以后是不是就有了童生的名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张氏立刻叉着腰。 “这下可好,二房不是始终笑话我们家没有读书人吗?如今你和你二叔都是童生,看他还怎么敢笑话你的。” 连一旁的李宝成都跟着点头。 他们大房被压抑的时间太久了。 不管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要供着二房两口读书,还得明里暗里的被他们嘲讽愚弄。 李明阳这次中举可是让他们挺直的腰杆子。 可不是得回去好好的庆贺一下。 李明阳没有拦着。 只是临走时问了问下次报名的时间。 下一次就等到四月呢,时辰也不算太早了。 未来这一个月里,还得多与夫子学习才是。 李明阳心里想的全都是将来。 而李家夫妇想的更多是今晚如何能在李家扬眉吐气。 当二人带着李明阳榜上有名的消息回来时,李老爷子乐的合不拢嘴。 原本略显昏花的眼睛里,这次也沁着光了。 “这才第一次考就考上了童生,狗娃果然有一套,真不愧是我李家的后人!” 李老爷子的笑声在院子里都能听见。 门外的王氏才刚打了两盆水在那洗着。 听见李老爷子的声音,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好像跟衣裳有仇似的,手劲儿都变大了。 “娘再给我两文钱,我想……” 李明忠才刚回来,就瞧见自家母亲的恶狠狠的眼神。 吓得愣是将后话全都咽了回去。 王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一把拉扯住李明忠的胳膊。 “瞧瞧你,愣是被东屋的给超过去了,还是哥哥呢,居然学不会一个李明阳!” 李明忠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娘,你今天这是咋了?怎么总帮着人家说话?” “狗娃子,人家都已经考上童生了,以后家里可不光是你爹一个读书人了,你要是不赶紧追上,咱们以后就得让人家笑话了!” 王氏念叨着,一把将李明忠手里的狗尾巴草扔到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 眼看李明忠眼泛泪花,王氏更是第一吼一声。 “不许哭,赶紧回去再看看书。” 李明忠现在都快恨死李明阳了。 俩人是一年上的学,李明忠还早两个月呢,凭啥啥好事都落在他李明阳头上了。 二人出门时正瞧见张氏带着李明阳从老爷子的屋里头出来。 张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总是带着笑。 尤其是瞧见二房娘俩面色不佳,就知道他们是嫉妒着呢。 顺势抱着肩主动上前。 “弟妹这是咋的,今天竟然跟孩子过不去。”张氏眼底笑意不减:“要我说你也别怪牛蛋,每个孩子的天赋是不一样的,我家狗娃在这方面就是有些本事。不成的材料,你就算是逼急了,他也是不成。” 王氏气不打一处来。 看着李明阳的眼神都透着寒气。 “大嫂你也别高兴的太久,狗娃不过是运气好,这考学的路上不见得是一帆风顺的。没准明年就能让我家牛蛋赶超上。” 张氏忍俊不禁。 “是吗?那我可就等着了。” 而李明阳带给二房的影响又哪里是这一点? 从四月的府试,再到六月的院试,李明阳都十分顺利。 尤其是院试放榜那天。 不只是大房一家早早的来这儿等着结果。 就连许久不曾到县里来的李老爷子都来了。 远远地就瞧见一群人在那等着。 有的是今年来参加考试的读书人,迫切的想要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而有的则是单纯来看看热闹。 “真的考上了!” 有人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满脸惊愕的看着榜单上前面两个名字。 柳谦修,李明阳! 前一个是柳大人府上的公子。 小公子今年不过九岁,就中了秀才的名头,日后想也知道,定是大有作为。 而后者李明阳,是今年连中三甲最小的考生。 时年七岁,便吊打了一众书生。 正所谓天赋异禀,在其他举子的眼中,他二人大概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什么!竟是连中三甲!” 李老爷子激动不已,原本浑浊的眼睛这会儿也泛起光来。 也不管前面到底还有多少人,硬是撑着自己的身子挤到了最前面。 结果冲到了前面才反应过来,他压根不认识字,勉强能认识一个“李”字。 枯瘦的手一下抓住了李宝成:“在哪儿?” 李宝成指了指最高处:“看,狗娃的名字不就在哪儿?” 李老爷子一眼就瞧见了。 许久不曾见过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得意。 “乡试过了的时候,狗娃的学识就比他二叔还要高了,如今竟是连中三甲,我们李家的日子可是好过了!” 李老爷子如今也是舍得了。 不仅将身上的银钱拿了出来,特地买了两块猪肉回去,当天更是将这消息告诉给了村中的许多人。 村里一下多了个秀才。 放在这个年代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别说平日往来的村民了。 就连乡里的夫子都特地前来拜会。 对此,李明阳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见人来了,只管迎接就是,待人接物的规矩他学过,怎么也不至于太糟。 李家的院子里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了。 曾经还妄想和李明阳攀比的李明忠这回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 曾经,他或许还能长着年长一些,和李明阳比上一比。 可现在,二人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了。 比?怎么比! 第51章 他的目标不止于此 “听说狗娃当上了秀才,这是真的?” 李家摆酒设宴,有自发愿意来看看的,也有受邀参加的。 就比如同村的村长。 要说这岁数也不过是五十岁上下,但一辈子在田间地头风吹日晒的额头上早就增添了几道褶皱,看上去比实际岁数要更年长些。 “咱们这村里可是许久都没有考中秀才的人了,你们李家还真有福气啊。” 李老爷子踏踏实实的种地一辈子了。 如今总算是能将腰杆挺直了。 自然也夸奖了几句。 眼瞧着来看望李明阳的夫子走了,村长这才压低嗓音。 “老哥哥,要我说干脆在咱们村头设个私塾算了,你家狗娃子确实是有些本事,为啥不做夫子啊?” 要说这村里的夫子虽然也有几分名,但毕竟是考了一辈子才考来的。 哪比得上连中三甲值钱呀。 才七岁出头的年纪就做了秀才。 学时肯定远超过寻常人。 “咱们这十里八村的孩子要想上学不都得去邻村里的夫子那?走得远不说,这教学质量还不一定如何,要是换做狗娃,一定能把人教的明明白白的。到时咱们这村里还不知能出多少神童呢。” 神不神童的李老爷子不在乎。 可听说教一个孩子每个月至少能领一钱银子时,李老爷子的眼里多了一丝光彩。 要真是那样,日后一家人不用种地也有钱花了。 在这十里八村走路都得抬起头来。 确实是不错。 正好大房一家也都在。 李老爷子干脆把人叫过来一起商量。 李宝成老实憨厚,要不是这样的性格,也不能被自家弟弟欺负了这么多年。 现在父亲说什么他也没个准主意,只是在一旁连连点头。 张氏听的也是一阵心动。 自家的孩子也算是找到个赚钱的法子了。 而且做夫子,不仅受人尊敬,还能免去税收,从七岁能一直做到七十呢,实在是个不错的营商。 可一想起狗娃子的志向,张氏又有些犹豫。 “要不还是问问孩子的意思吧。” 她家孩子天资那么好,要是以后真能继续学下去,说不定会更有出息呢。 “说到底还是一个七岁的娃子,无非是学习好了些,眼光不见得能有你们长远,再往后读书,这花费可就高了,你们一家能负担的起?” 村长这话说的,张氏一下闭上了嘴。 正巧李明阳送村里的夫子回来,村长立刻笑着将人叫到眼前。 “狗娃子,我还正有事要跟你商量呢。” 说完就将村里想请他当教书先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李明阳几乎是想都没想。 “这事我不做。” 一听这话,村长眉头一紧。 “为啥不做?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到头能给你家多赚多少?” 看着爹娘粗糙的双手,李明阳又咋会不心疼? 可自己的志向要更加广远,又哪能被眼前的束缚牵绊。 “我知道,可我确实有更重要的事。” 那一刻少年的眼底像是闪着一团火:“我想要做一个能真正解决民间疾苦的人。” 老天既然让他来这个年代走一趟,总不能是在这儿当个教书先生,浑浑噩噩的度一辈子吧? 这不是他读书的初衷,教书育人也绝不应该是终点。 “这孩子。” 村长还想再游说一下大房两口子。 可张氏却一下将李明阳护在了身旁。 “村长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孩子不愿意的事也不能强求呀。” 当母亲的或许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唯一知道的是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 “多谢您替我家狗娃子想着要是谁家孩子读书读不懂了,只要狗娃子在,就只管来问我们也不要银子。但狗娃子想念书,我们就得继续供。” 身旁的李宝成也跟着点头。 “说的是,这孩子有几分灵性,说不定真能成事呢。” 村长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长叹口气。 “这多好的机会啊。” 好像是在怪罪他们两个不懂把握。 在李家吃了没两口,村长就先走了。 等到客人们全部离开后,大房一家才跟着公婆一起收拾了碗筷。 等父母终于回来,李明阳这才询问。 “爹娘可是在担心日后?” 想读书容易,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这话就说出来了。 可想赚钱就难了。 院子里的兔子只能锦上添花,却不能雪中送炭。 想要赚到大钱,还不是得靠自家爹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干? “瞧你这傻孩子,你读书读的那么好,爹娘有啥可担心的?” 连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李明堂都表了态。 “狗娃子你只管放心,我年轻有的是力气,再说,不是还有七月吗?我们俩帮爹娘一起干四个人种的地,咱也能养活你一人了。” 这话说的,李明阳一阵感动。 眼圈一红,差一点就要落下泪来了。 有家人的支持,他的读书路还能走得更长远些。 转眼假休过了。 李明阳与柳谦修双双考上了秀才,这不仅是两家的大事,更成了城中许多人所议论的热门话题。 当李明阳二人再次来到书院时,同窗看着二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尤其是石青。 激动的一把上前拉住了李明阳的胳膊。 “你真考上了?” 李明阳点头:“连中三甲。” “直到你考上时,我可高兴了,可惜前两日山中猎物多起来了,我随我爹在山里又转了两天,这才没来得及去家里恭喜你。” 说着,石青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 看做工质点倒不怎么样。 最多也就价值几文钱。 “我娘先前找算命先生看过,说我爹平时打猎为生,一年到头要惹上不少生灵,从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庙里还愿。这是上次去时为你求的平安福。” 石青脸上一阵尴尬:“东西虽不值钱,但毕竟是一份心意,但愿日后你前程似锦。” 李明阳将东西接了,脸上瞧不见,半点嫌弃。 只是看着石青又黑了几分的肤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我家帮忙养着兔子呢,你好歹也能多赚点,让你爹娘别再使唤你上山了。” 第52章 解决旱灾 既然决定好了要出来念书,那就应该把书念好。 眼下最关键的是学习,其他的事在这事上都得让路。 石青点头:“我爹说了,现在家里卖兔子也能赚些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了,应该也用不上我啥了。” 眼看石青一家能好起来,李明阳这心里是成就感满满。 好歹自己是帮了点忙的。 而其他的学生这会儿也是纷纷上来和李明阳聊着。 说来也真是怪了,他们只找李明阳一个。 明明柳谦修也考上了,他那却显得有些冷清。 细想下来,一是柳家家世显赫,身份上带来的差距哪怕是这些孩子都不愿意去逾越。 二来,是相对不意外。 仿佛爹是当官的,孩子也应该走这条路,柳大人家境好,柳谦修能考上也是情理之中似的。 说到底,还是身份地位上的差距。 李明阳看在眼里,但也知道,这种事是客观存在的,避免不了。 而如今,二人有了功名,再想去找夫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得了。 两年之后,通过乡试,二人才是真的能参加科举考学了呢。 在这之前,耐心学习两年也十分有必要。 转眼,天气大热了起来。 窗外是阵阵蝉鸣声,吵得人心烦,学生们也将身上的厚衣服换成了最凉快的麻衣。 七月的天,比六月还要难熬。 林英杰悄悄地拿出一把扇子来,坐在教室里轻轻扇着。 郑秀文也不甘示弱,掏出来一个质地更好的。 两位少爷互相瞪了一眼,心里是谁也不服谁。 有钱人家的少爷可以玩扇子,而那些身份差一点的,就只能各想各自的办法了。 石青从包里掏出一块光滑的石头在身上蹭着。 这是最早的降温法子了。 就连李明阳都有些遭不住了,只盼着天降大雨。 说起来,老天就好像是故意不想让人如意似的。 上一次何时下的雨,李明阳都快记不得了。 好在今天只要通过夫子的测试,孩子们就可以沐休了。 连李明阳都恨不得能早些回家去,一头扎进水盆里好好的洗洗澡。 “夫子怎么回事,到现在都没来,我还想着早些回去呢。” 不知是哪个孩子念叨了一句,其他的孩子心思都一下跟着活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马上回家去舒舒服服的洗个澡。 没想到,夫子没等来,却是等来了门房。 “方才夫子说,今日不进行试练了,各位路上慢些。” 听说夫子不来了,一众孩子高兴的不得了,欢呼雀跃的拿着自己的东西跑走了。 只有李明阳和柳谦修感觉不对。 平日里夫子是最看重十天一次的试练的。 不光能了解每个学子的学习情况,还能掌握大家所擅长的不同点。 今日不光取消了试练,甚至连面都没露,实在是有些古怪。 两人谁也没主动说,却一起起身,没有顺着大家离开的方向离开书院,反而是朝着夫子的住处去了。 屋内,一个穿着打扮十分朴实的汉子正站在一边,客座上坐着的是一个看上去至少五六十岁的老人。 面对比自己小了许多的楚鹤迁,老人竟显得有些紧张,支支吾吾的,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您先前给我们送来的兔子,我们可是都好好的养着呢,去年为了赋税的事,也是麻烦您花了不少钱,实在是不好再来找您张口,可是……” 老人越是说着,脸色就越是难看:“已经有十几天没下雨了,人还能将就,可地里的苗儿马上就要旱死了。” 村里人一年到头是靠着地里的庄稼赚钱的,要是在出苗儿的阶段就出了事,等到秋天可就真赚不上什么钱了。 一边的汉子是个老实憨厚的性格,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能顺着村长的话附和。 “夫子,只有您愿意主动帮我们,我们也知道不能这么麻烦您,可是这两年确实是……” 面对两人,楚鹤迁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沉思片刻还是点头。 “行,我知道了,我随你们去一趟。” 但同时也提醒了一句。 “若是真的有好法子,你们也得听我的才是。” 一听说楚鹤迁愿意帮忙,两人立刻两眼放光。 “成!不管这事能不能成,只要您去,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 县城里有钱有势的不少,做生意当官的比比皆是。 可真的愿意管他们这些百姓死活的却少之又少。 一个个宁可将自家银钱送到庙里,祈求一尊泥巴做的菩萨,也不愿意低头看看眼前这些穷苦百姓。 只有楚鹤迁是真的愿意帮他们一把,时间久了,十里八村都恨不得将楚鹤迁当做是在世神明对待。 尤其是听说楚鹤迁只教学一年就带出两位秀才后,就更觉此人不得了。 李明阳和柳谦修来的时候,正瞧见两人要带着楚鹤迁去村里。 眼看他二人来了,楚鹤迁颇感意外;“方才不是已经叫门房去送消息了。” 柳谦修恭敬行礼:“是去送了消息,可我二人担心夫子,就想着过来看看。” 李明阳的目光则是落在身边那两个乡下人身上:“夫子这是要去哪儿?” “已有十余日不曾落雨,土地灾旱,他们请我过去瞧瞧。” 李明阳一早就知道,自家夫子是要做大事的,而且是要做实事。 眼下正是个不错的机会。 “既然是去村子里,离我家倒是不愿,我可是随夫子过去瞧瞧,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一旁的柳谦修一同点头:“学习不只在课本上,也应该在一言一行间,若是夫子不介意,我也愿意一起去。” 二人的态度让楚鹤迁十分满意,干脆带着一起。 出了书院,经过一条喧闹的县里集市才能出城。 出城后,还要顺着蜿蜒小路一直向前,才能走进村子。 当几人赶到的时候,正瞧见一群庄稼汉子拿着自家的水桶不断打水送到自家地头。 大热的天,就算是身体再好的人这会儿也有些扛不住了,步子都放慢了不少, 楚鹤迁转头看村长:“家家户户现在的用水情况如何?” 第53章 让我们试试 “还不错,村口有一口水井,这附近还有一条小河,就算是不错了,可家家户户这么大一片地,光是靠人浇水肯定是不成,再说,家里有青壮年倒还好一些,要是家里只有老人那……” 村里人的苦用不着多少,放眼一看就全明白了。 楚鹤迁点点头,立刻跟随在村民的后面,去地里看看。 这家村子足有四十多户人家,虽然比不了百户村,但也不算冷清。 听说夫子愿意过来,一个个都跟着凑了过来。 楚鹤迁一打眼,就大概知道情况了。 要说这里吃水都成问题,情况要麻烦许多。 可要说附近有水井和小河,情况就又不相同了。 饱读诗书多年,楚鹤迁的脑海中瞬间多了好几种法子。 这事要想解决倒也容易。 “这村里……” “这村里就没想过要挖水渠么?” 李明阳先行将话抢了过来,眨巴着眼睛。 楚鹤迁满眼欣慰。 这一点他们两个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但村里人看李明阳不过是个孩子,说的话也不是太相信,况且…… “谁说没有,这村里之前是挖过水渠的,没用。” “可不是,水虽然是流下去了,但很多都浪费了,地头的水太多,庄稼都要被淹死了,后面还不是啥也没有?” 到底还是个孩子,说话不是那么顶用。 几人依旧将希望寄托在楚鹤迁的身上。 可李明阳身上还真就是有一股劲儿。 这事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绝对不能退缩的劲儿。 “要真是那样,可就不是缺水的问题了,而是水渠用的不好。” 说完也不管这些村里人是怎么看自己的,昂这头:“带我去地里再瞧瞧。” 好歹是楚鹤迁带来的学生,这些人不敢耽误,立刻带到了有水渠的人家。 这水渠挖的不深,里面只垫了石头,水流大的时候,还能顺着水渠一路向下,可要是水流慢一些,可就全都顺着石头缝流下去了。 “难怪不行,原来是这水渠的建造方式不对。” 见李明阳认真,村民们却没啥信心的样子,楚鹤迁决定帮他一把。 这会儿故意抬高了声调。 “李明阳,若是依照你的意思,这东西应该怎么改?” 李明阳稍作思索,很快脑海中就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 “这水渠不光要留在地头,还得铺设出几条通向里面,这样才能确保所有的水都能送到里面,关键是要简单拆卸,不用的时候拆掉,也不妨碍开春翻地。” 至于这材料,李明阳也很快有了想法。 “用竹子,竹子砍开之后,里面能用来存水,这水就不会漏出去了,而且长度足够,一根接着一根,就算是弄坏了也不心疼,不用的时候就从地里搬出来,简单方便。” 本来柳谦修在这方面是没什么思绪的。 现在被李明阳一提醒,脑袋里也瞬间有了一个不错的注意。 “对,而且村里人这些地都是挨着的,那就干脆做一个统一的,还要在里面用木头做上活动的阻拦,要是谁家的地不缺水,直接挡上就是了,旱灾来的时候,一救那就是一批地。” 这样不光解决了一两家的问题,全家的问题就全解决了。 这两个孩子是越说越热闹。 村里人有听进去的也跟着频频点头,但大部分都只是呆在一边。 眼睛一会儿看看两个少年,一会儿看看楚鹤迁。 没有夫子点头,他们可不敢轻易相信两个少年。 村长倒是有些动了心思:“楚夫子,他们两人说的,这……” 楚鹤迁看向两人,眼睛里竟多了一丝欣赏的味道。 “说的不错,确实是个不错的治理办法,但能不能成,还需要找村里人的地试试才行。” 在实践成功之前,一切都是不作数的。 一听说要找试验品,这些村里人个个都向后退。 这可是关乎到他们秋天的收成问题,谁也不愿意拿自家的庄稼去冒险。 还是村长一咬牙:“就用我家的。” 旁边立刻有人提醒:“村长,这可不行,你家栓子明年不是还要娶媳妇呢,这要是秋收的时候……” “那总不能看着大家的地出事啊,大不了让我儿子多等两年。” 李明阳听着,心里酸酸的。 这还是一位不错的村长。 很快几个身强力壮的就去附近的竹林砍竹子了。 竹子这东西砍起来不算费劲儿,没一会儿,几个汉子就弄回来了好几根。 将竹子横着切开,一份为二,这就是两片。 李明阳立刻上前,叫他们先将曾经水渠里的石子拿开,随后按照自己所想的样子进行搭建。 最关键的房是要留出漏水的孔洞。 这个年头没有电钻,但好在庄稼人家里就是不缺这些干活儿的东西。 用石锥在侧面敲打两下,一个能伸进指头的小孔就打好了。 柳谦修则是带着几人丈量过尺寸之后,进行木块的加工。 这些东西楚鹤迁没教过,但在农学类的书籍中却有少量记载。 楚鹤迁站在田间地头看着自己的两位弟子忙忙碌碌的,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这两个孩子,还真聪明啊,我看这法子多半能成。” “还没放水呢,你咋知道一定能成?万一不行,村长家的庄稼怕是……” 两旁的议论声不断,却并没有影响到李明阳和柳谦修的进度。 在两人的一番准备之下,一个最简单的水渠总算是做好了。 现在只要开闸放水,马上就能知道结果了。 现场的所有人都像是瞬间绷着一根神经似的。 最紧张的人肯定是村长了。 要是不成,还是和以前一样,那地头的庄稼就真的是白种了。 很快有汉子将水倒了进来。 水顺着竹子做成的管道流进了村长家的地里! 不像曾经石头堆积的水渠那样容易渗水,这一次水流的很顺畅,从最前面到最后面都能统一进行浇灌! “成了!” 李明阳心中激动。 而柳谦修,这会儿也调试起了自己做好的开关。 在木片下放之后,地头的水流果然被堵住了,一点也没有漏到外面。 虽然这东西十分简陋,但确确实实是帮村长家将地浇灌好了。 而这一切,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第54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刚刚这些人有多担心,这会儿就有多羡慕。 村长更是乐得不得了。 他本身就上了年纪,家里就算有两个儿子也教不过来这么一大片地。 现在这竹筒装置装好了,不光能统一供水,还能自己控制水流。 这简直是再方便不过的东西了,比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效率。 再次看向两个孩子时,倒不觉得身上有顽童的影子,只觉得是神童降世一般。 “楚夫子的弟子还真是博学啊,竟然能将这等事处理的如此迅速。” 楚鹤迁却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这两个孩子确实是与他学过不少。 但关于农学方面,楚鹤迁却没说过。 全靠着两个少年郎自己的头脑与书本中的内容结合,才能有了这般成就。 一家成了,剩下的村民都围了上来。 为的也无非是一件事。 让自家的庄苗也活。 这一天内可搞不定所有家。 李明阳挠着脑袋:“要不我将这铺盖的图纸给你们?” 他所构思的东西完全是现代化应有的,在传统的水渠上还增加了一些技巧。 柳谦修做的那木片也交给了村里人。 有了弄过一次的经验,村里的汉子也多少看了个眼熟,再加上李明阳二人留下的图纸,靠着自己也能将水渠建好了。 “这下可好,以后有水了。” 这年头庄家人全都是靠着田间地头的这些收成过日子。 解决了秧苗旱灾的问题,就等同于救人性命一般。 村长高兴的不得了,说啥也得留三人下来吃饭。 楚鹤迁也没推脱。 正好借着这会儿询问他二人是何时学了这些道理。 李明阳挠了挠头。 他总不能说这一套水渠的灌溉技巧在现代早就已经普及了吧? 只能套用先前书本上看到的。 “曾在农学杂录里瞧见过,本是想替我自家解决问题的,如今能救了别人是最好。” 而一旁的柳谦修也将自己最近看了传统榫卯书籍的事说了。 “这世上没有无用的书,多看看倒也是好的。” 关键时刻也是真的能排上用场。 趁着这会儿,李明阳已经将图纸画出来了。 正放在一边晾晒墨痕,楚鹤迁却将笔接了过去,在众多水渠中规划处了储水地。 李明阳眨巴着眼睛:“夫子为何要准备储水的地方?” 按照这份图,家家户户不出一天就能将东西建造好,有了这集体储水的设计,以后大家再想用水就需要从这供给,虽然能用挡板档上,却相对没那么方便了。 再说,这东西又大又占地方,最关键是浪费人工。 家家户户现在都盼着能在地里多干些日子呢,多耽误一天,自家地里的活儿可就少干一天了。 楚鹤迁一笑,此时的他看上去不像夫子,倒更像是个与他讲道理的邻家哥哥。 “这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灾害年头,谁家过得都不如意。先前这水渠倒是简单,但也同样容易破坏,如今改造成这样,家家户户就都得盯着,这水渠也就惹不出什么大麻烦了。” 李明阳顿时恍然。 先前他只想着要利己,却忘了世间还有无数双眼睛在互相盯着。 乡下这种地方最考验人性。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邻居家给惦记着。 谁也不想自家好不容易种好的秧苗,在关键时刻被别人利用。 李明阳挠挠头:“夫子看的就是比我长远,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如此看来,就算有现代的知识也不行,自己在人性这方面还有的学呢。 这图纸如此才算是彻底好了。 这会儿村长也赶紧端着几碗菜从厨房里出来。 “赶紧趁热吃,这都好着呢。” 村长笑呵呵地说着将碗筷放下。 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李明阳和柳谦修往碗里看了一眼,顿时皱眉。 这上面的饭菜都透着一层油,底下全是一些野菜,在最下层才勉强能找到两块肉。 平时在书院里他们吃的饭菜可比这好了不知多少。 现在一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爷爷,我能过去吃两口吗?” 角落里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眨巴着眼睛。 可才刚出口就被村长拉到了一旁。 “小虎懂事点,这是给客人们准备的。” 可终究是自家小孙子,村长又哪能舍得?拉着他到锅台边拿剩下的杂粮饼子炒锅里蘸了蘸。 好歹是沾了一点肉腥。 只是这些就足够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流口水了,一整个饼子几口就全吃光了。 李明阳看着实在是不忍心。 咋从去年不用养着二叔一家开始,他们一家的生活就好了许多,又有石青往这儿送兔子,靠着养殖也多少赚了些。 最起码是不缺兔肉了,差点忘了,他自己以前也是想吃这样的饭都吃不着呢。 李明阳干脆从碗里夹出几块肉来,小心的送到厨房去。 那孩子一瞧见李明阳出来了,还以为是自己吵到了,吓得赶紧往门外跑。 “唉,你等等。” 李明阳一把将人叫住,随后俯下身来。 “这个是给你的。” 一看见碗里有肉,孩子的眼睛顿时亮了,又想起爷爷的教诲,赶紧摆手。 “哥哥你吃……” 李明阳露出一抹阳光般的笑:“没事,哪些够我们吃呢?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 这下孩子是彻底不推脱了,狼吞虎咽的就把碗里的肉吃干抹净,又拿着另一个饼子蘸了些汤汁,赶紧送到村长的手里头。 村长应该是整个村里家庭条件最好的,却仍过着这样的苦日子。 去年的赋税每家每户都涨了将近一两。 家里地多却没啥人干活的,也不管农户到底能不能种得过来,一律涨价。 若是这些钱能留下来。 要是那些钱全能留下来,像这样的孩子也能多吃上几口肉了。 这滋味巧的人心里酸酸的。 也看到柳谦修心头一阵难受。 “夫子先吃,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说完便拿起角落里的一把斧头,径直走向了地头。 刚才搭建水渠还剩下些竹子。 柳谦修挑挑拣拣的,最后找了一个还算干净些的,直接一斧子砍下去。 第55章 学以致用 这竹筒一下就断成了两节,柳谦修在确认过大小后,又赶紧拿到了清水旁冲洗。 确定里面没什么灰尘后,这才折返了回来,将自己的那份全部倒了进去。 楚鹤迁似乎看出了柳谦修的心思。 年少的孩子一旦下定了决心,将会做出什么可想而知。 那一天的一顿饭愣是吃了三个人,谁都没说话。 李明阳家虽然距离这儿还有些路,但好歹是近一些路上就与两人分别了。 柳谦修手里还抱着那个竹筒。 “柳大人也有为难的地方,回去之后要是真想与他说,你还得提前想想,该怎么说。” 柳谦修点头:“父亲向来教导我要真正的利民,可不到底层去,又何谈利民?这东西只有真的送上去,才能真正的将民间的疾苦送到父亲眼前。” 楚鹤迁欲言又止,最终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若是真想,那就过去试试吧。” 不一会儿二人进了城,也就分开了。 楚鹤迁瞧着柳谦修急火火朝着家里走的样子,不由长叹口气。 “少年身上应该有的气节是有的,可却缺少了几分沉稳。”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当初在朝中会屡屡受挫。 想来那时的他也没有如今的沉稳,做起事来也会像两个孩子一样冲动。 看看天气仍是一片晴朗。 这晴朗的天有时也是要人命的。 当李明阳顺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一路赶回家时,天色已经临近黄昏。 李宝成正挑着两桶水从地里回来,一瞧见李明阳脸上都多了几分笑模样。 “狗娃子,又回来休息了啊。” 这一年的光景过得飞快。 如今自家最小的儿子才七岁就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秀才了,李宝成的脸上也有光,看见了能不高兴吗? 李明阳答应着赶紧上前帮忙。 可他还是太瘦太小了一些,别说是两桶水了,就连一桶都扛不过来。 “行了你就别往前了,要是把腰板给压弯了,以后吃多少好吃的都补不回来。” 李宝成说完,赶紧将水送到了自家屋里头,再瞧他这肩上已经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李明阳看着心疼:“只是挑两桶水,不至于吧。” 李七月正在屋里方自家娘做着手工活呢。 听见李明阳这句立刻出门来朝他额头上一戳。 “你怎么还真成个书呆子了,你瞧谁家是只能打两桶水过日子的?” 之后才又朝着自家地的方向指了指。 “现在家家户户都等着下雨呢,一天不落雨,就得一天打水过日子。大哥昨天就快累倒了,还是咱爹一趟趟折腾的。” 上次回家的时候仅仅是四五天不下雨,家里倒也没觉得有啥问题。 现在看来这次灾害连自家都没躲过去,还用着最土的法子呢。 “这样怎么能行?时间久了还不真把人给累坏了?” 总不能刚刚帮了别人家,却让自家爹娘辛苦。 李明阳赶紧将今日白天的事说给自家爹娘。 竹子这村里找找还是有的。 可一想起这孩子才七岁,又让人有些不踏实。 “试试看吧,咱家狗娃子可不像其他孩子那样。” 张氏对自家孩子可是十分信任的。 一旁的李明堂也跟着点头:“要不明天我去砍竹子,您在家就行,不用折腾。” 李宝成干脆一抬手:“明天咱们一起,一天就得把这竹筒给整差不多了,要是有啥地方不合适的狗娃子还能指点一下。” 李明阳笑着答应。 如今他也是能帮上自家的忙了。 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被其他人看不起了。 一家人宝宝的吃了一顿饭便早些睡下了,第二天李宝成就真不去地里了。 李宝学这些日子可是被自家媳妇念叨了不知多少次。 去年他们就是靠着婆婆的那点钱,勉强糊口,今年可得多赚点钱。 一瞧见大哥一家,这会儿都待在家里没出去,李宝学也动了犯懒的心思。 “这大热的天连大哥一家都不去了,咱们还去干啥呀?” 王氏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不去,光靠着兔子就能赚钱了,咱们能行吗?” 尤其是瞧见李明阳后,王氏的心里就更是不爽了。 “小的比不过就算了,怎么连你这个当长辈的也比不过他。瞧他们一家现在得意的样子,我就来气。” 说完愣是拧着李宝学的耳朵去了地头。 大房今天是一整天都没在地里。 反倒是打了一堆竹子回来。 这地里头不好折腾,就干脆放在自家院里,等弄好了后再拿到地头。 李老爷子中午回来就瞧见这一家人在那折腾,不由皱眉。 “你们这一屋子人呢,怎么一个下地干活的也没有?这样下去还不坐吃山空。” 李明阳抬头朝着李老爷子一笑。 “我这是在想帮忙浇水的办法呢。” 听见是李明阳的主意,李老爷子这才转怒为笑,也跟着被手凑上前去。 听着李明阳用竹筒做水渠,将水自动灌溉的这一套理论后,李老爷子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好看。 犹豫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来。 “我种了一辈子的地,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你这真的能成吗?” 李明阳信心满满:“一定能成。” 上午一家人折腾着,好歹是把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下午就可以送到地头去了。 这竹子本来生长的就很长,现在一节接着一节的铺着,水自然就能流到底下去了。 “这样咱们只要把水倒到地头就可以了,再也不用往里走了。” 大房的地和老爷子的那块紧挨着。 李明阳干脆帮爷爷也弄了个差不多的,然后又学着夫子的样子,设计了一个储水的大桶子。 有了这东西在,以后二叔一家就算是想动歪脑筋,也得先通过老爷子这一道了。 李明阳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而这一幕也恰好被李宝学一家瞧见了。 “这古古怪怪的,是整什么东西呢?” 王氏没咋念过书,看不懂这其中的逻辑,转头问李宝学,发现他比自己还茫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读书叫的欢,结果连一个小孩子弄的东西都搞不懂。” 第56章 夫子说的真没错 李宝学被自家媳妇骂的一阵心虚,赶紧朝着地头走。 这会儿李明阳正将一桶水送进去,只见那些水全部顺着竹筒做好的管子朝着下面流淌,不一会儿就钻进了各自的地头。 看的李宝学瞪大了眼睛。 而李老爷子这会儿则是高兴的拍着大腿。 “这下好了,以后就不需要我这老头子一点点的往田间地头送水了!” 李宝成还算是孝顺的,分了家之后还会帮他们那老两口干点活儿。 李宝学一家就不用说了,不指望着他们帮忙就算不错了。 现在李明阳的东西真是解决了两家的麻烦。 李老爷子能不高兴吗? “爹,你们这是说啥呢?” 眼看着李宝学来了,李老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转头朝着身边的东西上瞥了一眼:“说啥?看看人家狗娃子,才七岁就帮了咱家这么多,你看看你,上这么多年书,最后干活儿都不利落。” 李宝学虽然被骂了,可脸上却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反而是跟着打量起李明阳的东西来。 想让人家帮忙弄一个,但又不知道咋说,犹豫了好半天这才转头问自家大哥。 “哥,这东西你们是咋弄的,能跟我说说不?” 李宝成憨厚老实,倒是想帮忙。 可李明阳的这套东西又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 “这个你还真需要问问狗娃子了,我是真的不明白。” 而李明阳,这会儿干脆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娘,我都忙活一天了,早就有些饿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吃饭啊?” 张氏最疼李明阳。 赶紧拉着孩子的手回家了。 眼看自家媳妇孩子都回去了,李宝成是爱莫能助:“狗娃子他也是年纪小了点,今天确实是累着了,要不你等下回,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帮你整。” 说完也赶紧收拾东西回家了。 李老爷子背着手看二房,一家脸上的表情冷笑出声。 “早跟你们说什么,来着眼光放长远一点,你们偏不听,以前还想指望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在你大哥一家面前卖弄?” 现在怎么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老爷子现在是彻底看清了。 指望着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那还得看大房的。 要是指望着二房,自己还指不定得过得多惨呢。 随即便头也不回的回去了。 同时还提醒了一句。 “还有,这东西你别惦记,我也用着呢,你要是弄坏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李宝学顿时耸了耸肩,只能带着自家媳妇先回去了。 可瞧着这么好的东西,自己用不上,他的心理也是痒的不行。 尤其是晚上被媳妇骂了一顿,心里就更是难受了。 “不就是竹筒搭的东西吗?有啥难学的,一个晚上我就把道理全研究明白了。” 反正睡也睡不着,李宝学干脆抹黑起来了。 村里这年头没有路灯,但却有一轮圆圆的月亮,就那么挂在天上,能照亮一切。 李宝学朝大房的方向瞥了一眼,确定没有惊动后便赶紧朝着地里走。 谁知院还没出去呢,就被老爷子给堵了回来。 李老爷子的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本来是出去上茅房的,结果正瞧见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鬼鬼祟祟的。 他想干啥,李老爷子能不知道吗? “我看你真是没救了!这个节骨眼还想惦记着你大哥一家的东西,我说什么来着?让我逮着非打断你的腿!” 李老爷子是连喊带吓唬。 手里的棍子虽然不至于打断腿,却还是给李宝学的大腿。上留下了几道红印子,吓得李宝学进门后再也不敢出来了。 隔着窗子,李明阳还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呢。 他躲在被窝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夫子说的真没错。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有了共同的利益,就不担心有人搞破坏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随后就躺在床上静静的睡去。 而此时,城中柳府。 看着书案上没吃了两口的饭,柳大人的面色格外阴沉。 昨天柳谦修就从外面将着饭带来了。 柳大人还想吃两口,可才刚入嘴,就被那一股子菜荤味儿熏的不行。 尤其是这上面的油水,吃在嘴里发腻。 这底下的肉也不知放了多久了,勉强能入口,但绝对不能多吃。 这竹筒里的饭吃了两天,还剩下这么多。 “这乡下的人都这么富吗?做饭还舍得放这么多油。” 一旁的丫鬟瞧着忍不住低声抱怨,却立刻被柳大人瞪了一眼:“你懂什么?乡下人是吃不起,要不是楚夫子带他们前去,恐怕连这些都舍不得呢。” 没有肉荤就用油来代替,这就是穷人们眼里最好的东西了。 柳谦修则是面不改色的瞧着自家父亲。 “百姓们的税收问题若是能得到解决,每年至少能省下来近一两的银子,在这集市上最少能买下几十斤肉,就更不用说米面问题了。” 少年的眼睛里仿佛总闪烁着光亮。 仅凭着心中的一股正气,也要将四周的黑暗全部照亮。 “增加税收本就不是大家想看到的,一年到头也增加不了多少,一个村子的百姓节衣缩食增加的那点税甚至比不得有钱人手上的一个玉镯。” 柳大人长叹口气。 “你以为这些我不知道,那你觉得我能如何?” “父亲在此为官就应该替此处的百姓着想,为何不趁着县里的大人下乡调查之时,将这事说的透彻一点?” 眼看自家儿子那副正气的模样,柳大人心里竟然有一丝后悔。 “是我不该把你逼得太急了,这书里的道理有时是对的,可有时又致命。” 说完柳大人长叹口气:“改日我到书院去瞧瞧,有机会还得和夫子说上两句,日后不必给你那么大的压力。” “这书本上的内容怎会有错?” “书本字是没错,但你要知道这人情世故可不写在书本里。” 眼瞧自家儿子还是没懂其中真正的道理,柳大人这才继续开口。 “这竹筒饭已经放了两天了,待会儿还是处理掉吧,你说的是我记着呢,但日后你也不许与旁人去提。” 第57章 真正的可造之材 眼看柳谦修仍有话说,柳大人一抬手:“行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明天不是还要去上课?” 柳谦修的话到了嘴边,却全被拦了回去,只能先回房去。 而柳大人则是叫来了管家。 “一月之后,让他回家休息一阵子。” 那时巡抚又会到此处来,以自家孩子的脾气,若是做出上次的事,可就麻烦了。 管家立刻答应。 翌日晨曦。 李明阳起的格外早,都已经要出发了,二房那边的李明忠才不急不忙的穿上衣服从家门中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李明阳懒得搭理,直接出发了。 二房总是嫉妒,却也不瞧瞧自家的做派。 光是从这一点上,就注定了李明忠学不出什么来。 今日的天气仍是炎热,天气也干燥了不知多少。 田间地头总能瞧见不少农户扛着水桶浇灌。 幸好昨日回家瞧瞧,不然自己的爹娘这会儿也会是这幅模样。 今天李明阳来的还算早,刚来到书院附近,就瞧见夫子正站在门口。 在他对面的是柳谦修,再旁边的则是柳府的管家。 也不知两边说了些什么,柳谦修的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而楚鹤迁,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柳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既然如此。”楚鹤迁低头朝柳谦修身上一扫:“你先回书堂去吧。” 柳谦修点头答应,随后拿着东西进了门。 柳府管家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舍得离开。 楚鹤迁站在门口若有所思,李明阳见管家走了,这才过来。 “夫子,是出什么事了么?” 见了李明阳,楚鹤迁一秒回神,又想想书堂内的柳谦修。 “你随我来。” 留下这一句后,楚鹤迁是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李明阳心里好奇,随即跟了上去。 今日夫子的房中只有他一人了。 看样子,柳谦修今日是不会来上小课了。 夫子这样安排,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怕是这城里出了什么事。 楚鹤迁也没瞒着他。 “赋税整增加一年,按照历朝的规矩,负责此时的巡抚也差不多要回来了,柳大人特地吩咐,要暂停了柳谦修的小课。” 这其中目的,不言而喻。 楚鹤迁扫在李明阳的脸上:“你是不是也要停课?” 不想,李明阳的脸上瞧不见半点慌乱,反而是一本正经:“我与夫子学习,学的是人间正道,随夫子外出,帮夫子出了几个主意,也不过是将学会的反哺,合情合理,为何要停?” 楚鹤迁看着李明阳,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欣赏。 上次院试之后,楚鹤迁曾亲自去过榜前。 一为看看两个孩子的情况,二则是要看看他二人的资质究竟如何。 榜上的名次是不会说谎的,二人虽都是其中佼佼者,但第一和第十的区别一目了然。 柳谦修家世显赫,更有个做官的父亲,平日里能接触到的东西更多,耳融目染自然能懂得一些道理。 但李明阳只是乡下村夫的孩子,没家境没背景,竟也能看的这么远。 甚至,比柳谦修还要有远见。 楚鹤迁不愿意教笨孩子,但若是在这二十人中只选一个,那个人绝对会是李明阳。 “我明白了。”楚鹤迁的目光落在李明阳身上:“今日之事,不必与柳谦修说,日后那你只管自己来找我便是,我能教会你的会越来越多的。” 看来柳家这次没帮上柳谦修什么,反而在潜移默化间断了柳谦修一个机会。 虽暂时失去了一个共学的朋友,但夫子一对一的帮扶,显然会更有效果。 李明阳答应的痛快,在得了夫子的允许之后先出去了。 之后几日,柳谦修果然不在来参加小课了。 每天窝在夫子房中的也只剩下李明阳一人了。 夫子从谋略之道开始,从宏伟远大的大道理,再到细致入微的民间小事,掰开揉碎的与李明阳去说,还真给李明阳听懂了不少。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了。 老天还是不肯赏光,天阴了两天竟又一次放晴了。 村里人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过晴天,听说有一个村的情况已得到解决,其他村里的顿时来了精神,集中到一起,找到私塾来。 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事,门房也绝不会在上课时来敲门,听说村人来找,楚鹤迁瞬间明白是什么事了。 这一次,却只叫上了李明阳一同,让其他孩子暂在书院内休息半日。 “你们说,夫子叫李明阳出去,到底是去处理什么是了?” 林英杰托着下巴满是好奇的说着。 郑秀文则是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顺口答音。 “能是什么事,肯定是好事,我爹说了,七岁就能考的秀才,那可是神童,夫子不就是喜欢聪明的,才在咱们入学时准备了那么多测试?” 林英杰听是听明白了,可看着不远处收拾东西的柳谦修,心里又有了新问题,赶紧压低嗓音:“要真是那样,为啥不带着柳谦修一起?” 官宦人家的公子,就算真丢了人也不是他们能笑话的。 郑秀文赶紧压低嗓音:\"你爹没跟你说?柳谦修的成绩上次可不如李明阳,八成夫子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柳谦修直接站起身来,带着东西出去了。 郑秀文赶紧闭嘴,也不知道这些话柳谦修听没听到。 书院的正门。 当李明阳二人到的时候,已有不少人在了,一瞧见楚鹤迁出来了,赶紧上前,只希望楚鹤迁能赶紧将这水渠的法子教给自己的。 “这法子不是我想的。” 楚鹤迁说着,伸手在李明阳的肩膀一搭:“是他。” 眼看楚鹤迁带出来一个七岁出头的孩子,这些村人还以为楚鹤迁是不愿继续管他们的事。 而在听说这孩子名为李明阳,才七岁连中三甲,以第一名的身份得了秀才的时候,这些人的面色才变化了些。 村里人对科举的事虽然关心的少,但也知道一个秀才的身份有多值钱。 李明阳立刻将自己先前所传授过的经验告知,并将先前的图纸进行了复刻。 第58章 造谣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这些,就足够帮到村里人不少了。 “各位若仍有不懂,可来书院内寻我。” 此刻李明阳满脸写着认真,在她的脸上更瞧不见一个七岁的孩子应有的稚气。 举手投足之间,除了书卷气,还带着一丝老成。 仿佛这一刻,他并不是一个七岁的年轻人,而是个有着丰富人生阅历之人。 送走了这些农户后,李明阳这才回头看向楚鹤迁。 “夫子今日早些给书院内的其他弟子放了假,连我也是要休息的吗?” 楚鹤迁被他说的有些错愕,随后才明白李明阳的话外意。 “你倒是聪明。”随后便带着李明阳直奔自己的房间。 能单独与夫子接触的机会不多,如今有了,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 不一会儿,楚鹤迁的房间中传来了朗朗读书声。 看着李明阳三两遍就将书本上的内容记了下来,楚鹤迁的眼中更多了一丝欣赏。 在他的身上,楚鹤迁竟瞧见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终于,在李明阳将水渠灌溉的事传授下去的五天后,老天终于舍得降下一场雨了。 整整二十几日不见一滴水,家里有精壮汉子的都累趴下了不知多少,而那些仅有老幼孺妇的人家,只能将一切寄托于神明。 倒是由李明阳指导的那些村落的日子好过些,靠着竹筒分流就能浇灌,好歹是不至于毁了庄稼。 晌午的阳光总是格外炙热,高高的挂在天上,像要将世上的一切都烤化了一样。 从绣楼出来,张氏才刚刚换了几百文钱,转头便要去给李明阳买些纸笔。 银子左手收进来,又从右手花出去,这么一折腾,真正能留下的也不过两百文。 但只是这些,张氏就已经够高兴得了。 而李宝成则是带着自家刚刚养肥的兔子来到了集市上。 大半年的光景,送到夫子手中,又转送到乡间的兔子已经够多了。 剩下的这些就要自行变卖了。 县里人能吃到野味的机会可不如乡村,这四五只兔子才刚刚放到市场上,没一会儿就全卖光了。 看着手中多出来的银钱,李宝成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狗娃还真是给咱家找了个不错的赚钱法子。” 不管是炎炎夏日,还是三九寒冬,兔子这东西总能产下几窝来。 不仅解决了自家吃肉的问题,还能变卖出钱来。 关键是李明阳如今有了秀才的身份,这一大片地若是都算在李明阳的名下,还能节省下不少开支。 “在外面就别叫狗娃子了。” 张氏赶紧提醒:“咱家儿子以后是能成大事的,在县里一口一个狗娃不好听。” 李宝成尴尬的挠头:“是,要叫李明阳了。” 哪知这话才刚一出口,便有人满脸差异的凑了过来,愣是将李明阳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 “你便是李明阳?” 此人看着十分陌生,应该不是曾经认识的。 李明不明所以,点了点头:“正是。” 没想到那人听说了后,竟一下将自家孩子叫了过来。 “你瞧瞧这位,那可是城中有名的神童,才七岁,才学可是比得上那些上了岁数的夫子,还不赶紧去和人家聊聊?” 别说是李家夫妇惊讶。 就连李明阳自己都没想到,如今自己在这县城里机竟会有些名气。 偏偏那男人家的孩子是个闷葫芦,半天都说不出一句来。 气的男人在自家孩子身上敲打了两下。 再看向李明阳时,眼神不像是在看孩子,更像是在看一个知识渊博的老夫子。 “能够连中三甲,确实不易,听说你还改进过水渠?” 这个年代,消息总是穿的十分慢,榜单上只见名字,这个年代又没有照片,许多人都是知道县里出了这么个神童,却没人知道这神童到底长什么样子,只能心中胡乱猜测。 再加上乡下这些农户进县城买卖东西时,时不时的会念叨得了一个七岁孩子的济,就让李明阳这名字更传的广远了。 起初才是一人,慢慢的竟有七八个凑上前来。 他们看着李明阳的眼神或崇拜,或惊讶,让见过了大场面的李明阳竟有些受宠若惊。 等到这些人散了,李明阳的耳根子这才算清净了些。 再看自家爹娘,脸上早已写满了惊喜。 李家出了个神童,如何能不让他们骄傲? 这时间一耽误,已是正午时分。 若是饥肠辘辘赶回家去,恐怕真是要饿坏了。 李宝成今日也是高兴,带着娘俩找了附近一家面馆。 张氏原本还有些心疼,却被李宝成提醒。 “如今咱家狗……李明阳,可是有出息了,一年到头不光能给咱家省钱,还能赚到不少,这点钱不必心疼。” 张氏一听倒也是笑了出来。 “还真是。” 而李明阳的名字再次被提起时,也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过,有人赞扬,就有人对此不爽。 街上立刻有人冷笑出声。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还真被你们当成是神童了,说不定这考试都是替考来的。” 对方的语气中满是讥讽的味道。 替考二字一处,现场气氛瞬间变了。 七岁的孩子连中三甲,确实有些超乎常人的认知了。 那之前,他做出的那些贡献,也是别人帮衬着才有的成就? 两旁人正议论,李明阳却坐不住了。 一下站起身来朝着街上看去。 正瞧见一人满脸不屑的站在街上,时不时地朝着里面看来。 此人满脸横肉,虽是一副书生打扮,可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说不上的蛮劲儿。 最关键的是额头上还带着一道疤痕。 乍一看,李明阳对这人还没什么印象。 但仔细辨认,顿时恍然。 这不正是之前参加县试时待在自己旁边,想着要看自己答案,还弄断他一支笔的人么? 名字李明阳是记不得了。 但这张脸倒是十分眼熟。 先前在县试时找他的麻烦还不够,如今竟打上坏他名声的主意了。 “造谣生事,毁人清誉,实乃小人之为,君子所不齿也。” 一句后,李明阳直接走出了店面,来到街上。 第59章 他们之间的距离 七岁的孩子与三十好几的男人站在一起对峙,李明阳的气场竟不输半分,言辞犀利,倒是让对方的气场矮了半截。 街上来往的人不管知不知道其中内情,都站住脚来朝着这边看来。 毕竟这年代消遣的娱乐方式少之又少,能停下来看个热闹也是人之常情。 男人没想到李明阳会直接出来与他对峙,更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李明阳的学识又精进了几分。 方才的那些话,可不像是七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可现场还有这么多人,他又怎么能去和一个七岁的孩子低头?赶紧给自己找补着。 “我说的本就没错,这世上怎会有那么多的神童?柳大人家的公子家境殷实,早早的就有书可念,我若是没记错,你爹娘都只是乡下村里人,凭你也能七岁高中?这其中定有问题。” 李明阳冷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不过与我县试同考了两天,就自认为十分了解我了?” 听说二人是同考,现场围观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听说仅同考了两天,顿时一阵好奇。 “县试不是五日?” “莫非,是早早有什么过节,才会在这如此诋毁的?” “功名就算是假的,在乡间的那些水渠可是真的,也会是有人作假?” 三言两句间,舆论的风向就变了。 李明阳凝着那人的眼睛:“没有证据的事不可胡说,不仅折了自己的信用,也是要吃官司的,我若是拽你去衙门,你敢与我一同么?” 造谣生事,又牵扯到功名,这事若是真的,罪名可就大了。 男人刚刚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呢,这会儿倒是心虚了些。 而李明阳,也不愿将此事闹大。 只做警告,也就足够了。 “只中童生,替考也容易些,连中三甲,何人能替?若不想惹麻烦,就速速走吧,日后别叫我听见了。” 几句话,竟说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哑口无言,像个仓皇逃走的老鼠一样,说不出半个字。 李明阳的能力可见一斑。 再次进门来的时候,李明阳自如的坐在桌前,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还让自家爹娘快些吃东西。 从容自然,不见半点怒气,这样的态度便足以说明一切。 先前这店里的人只是听说过李明阳的才能,方才才是真正瞧见了,顿时打从心底里升起一丝钦佩。 那日在外面吃过了晚饭后,李明阳像平日里一样,拉着自家爹娘的手回家了。 张氏和李宝成嘴上是没说,可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欣慰。 这一次,终于轮到别人来羡慕他们了。 而这街上的流言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吹进了柳家的门,也吹到了柳谦修的耳朵里。 明明是一同入学的弟子,他的各方面条件不知道比李明阳高出多少,如今见李明阳名声在外,自己却无论如何都脱不了“柳大人家的小公子”这一名头,心里实在是有些不甘。 偏偏他自己又是什么都知道的。 李明阳的学识远见都在他之上。 就像上次的水渠,也是李明阳先想在前面了,自己才能顺着李明阳的路锦上添花。 相差毫厘,拒之千里。 柳谦修只能抱着手中的书仔细阅读,却半天看不进一个字。 他的心乱了。 自第一年李明阳和柳谦修双双考中秀才后,书院内便多了一道规矩。 每两个月,楚鹤迁就会在书院内进行一次开考。 无关先后排名,只为了用这样的法子来测试出每个孩子的不同来。 李明阳和柳谦修的题目要比其他孩子更加深奥些。 写起来也更需要用几分心思在里面。 楚鹤迁坐在书院的最前面,看着下面的孩子一个个眉头紧皱,细细思索的样子,心中就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答案。 倒是李明阳,仍是一副平和模样。 楚鹤迁这一次的题目表面浅显,其中却又很深的道义。 在现代上学时,他阅读理解这一方面一直不错平,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一套也套用的很不错。 李明阳拿起笔来,洋洋洒洒的在纸上书写。 不一会儿,一整张纸就全部写满了。 李明阳停笔举手。 见楚鹤迁动了,坐在更前排的柳谦修明显呆愣了一瞬,随后满眼惊诧的回眸,果然瞧见夫子正站在李明阳的身边。 那上面的墨迹还没干,李明阳却已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上面的文章写的不错,深入浅出,将各方面都写的十分透彻。 楚鹤迁点头。 “学得不错。” 随后朝着门口一指:“你可以去休息了。” 午休来的倒是早了些,李明阳谢过夫子后收拾着东西起身。 在经过柳谦修身边时,一眼瞧见了柳谦修桌上的文章。 写了些什么李明阳没看清,但距离写完还差了一大截。 先前在与他一同学习时柳谦修虽也是慢了些,但总不至于相差太多。 今日这是怎么了? 是思路不对,还是分了神? 李明阳没问,只是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晌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 李明阳站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顿时感觉一阵神清气爽,整个人的心情都不知比以往好了多少。 而柳谦修也一秒回神,拿着手中的笔继续写着。 终于在李明阳出门后的一刻钟内第二个举起手来。 楚鹤迁走上前来,看着柳谦修纸上的内容。 “看来,你最近很用功。” 可用功不等于学得好。 柳谦修听出了楚鹤迁的话外意。 他想起了李明阳放在桌上的文章,压低了嗓音,尽量不打扰到其他人。 “我能去看看他的么?” 见柳谦修的眼神中闪烁着光,楚鹤迁点头答应了。 离开自己作为的楚鹤迁几步来到了桌前。 李明阳的字很好,干净整洁,还带着一丝大气,是一眼让人看上去就很舒服的那种。 而更让柳谦修震惊的是其中的内容。 在看到李明阳的文章之前,柳谦修自认为自己的文章已经算是不错了。 但只有看到了李明阳的,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 “他看的比我更通透。” 柳谦修心里多少有些不甘,但心底却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仿佛他再怎么追,也追不上李明阳的脚步。 李明阳是真正有天赋的那个,是真正的神童。 第60章 什么都不做是最好 伴随着几场落雨,七月的盛夏过去,等来的是更加炙热的八月。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堆官兵快步通过,可是给街道两旁的人吓得够呛,赶紧让开了。 书斋内,李明阳才刚刚挑选好自己要买的东西,就听见门口的小伙计低声抱怨着。 “官府的人是怎么回事,一年恨不得游街八百次,莫不是真的要抓什么朝廷要犯?” 李明阳抬起头,将手中的银钱交了,却不着急走,反而是一脸好奇的询问。 “这些日子官府的人总来么?” 书斋的伙计一面将钱收了,一面在纸上记录着账目:“可不,这些日子书斋进了不少书,都是书院里最需要的,本来门口还放了一个牌子的,可这些官兵一来一往,再好的东西都给清了,我们这些书到现在都没卖出去多少呢,只能靠着口口相传。” 从后院出来的掌柜一听手下人这话立刻板起脸来:“怎么就你话多?还不赶紧整理货,下次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 随后看着李明阳,直接将话题给转了。 这年头,官府的镇压力度还是很强的。 背地里嚼舌根是真的能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李明阳没说话,而是走出门去。 这会儿官府的队伍已经走远了,街道上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李明阳现在大半的时间都待在私塾内,对这街上所发生的事都得靠着旁人的一言一行来猜测。 现在官府增加了这么多的巡逻,足以看出对此事的重视。 莫非,真是夫子说的那位巡抚回来了? 那需要提前这么长时间做好准备吗?这排场是不是太大了些? 李明阳心中好奇,但嘴上却是一句话也没问。 同样感觉到不对劲的,还有书院内的其他学生。 除了柳谦修是官宦子弟,石青和李明阳家境贫寒之外,剩下的大部分人不是父亲做着较低的官,就是老板的儿子,手中有几分资本。 这些人的消息可要比一般人灵通。 对于外面的各种变化看的也十分清楚。 这会儿正有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侃侃而谈。 “我听我爹说,咱们这是要来大官了,很大的那种,所以外面才会这么热闹的。” 旁边一个小毛头立刻眨巴着眼睛:“大官?能有多大?能比的了去年的巡抚大人?” 对于这些孩子而言,能来的大官也大概就是这样了。 “不清楚,但我爹去年还不像现在这样紧张,今年愣是要将我们家的匾额都换了,肯定是有大事。” 纵是这些孩子再聪明,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这其中关系来。 而李明阳此时却只是低着头看自己手中的书本,完全让自己沉浸其中。 要不是林英杰拽了李明阳的胳膊一把,估计李明阳这会儿还不会搭理人呢。 “啥事?” 林英杰和郑秀文两家住在对门。 平日里两人是吵吵闹闹的,今天却一起看向了李明阳。 遇事不决,先问李明阳,这总是没错的。 “李明阳,你说咱俩的关系是不是不错?你娘和姐姐带着东西来的时候,我家可从来没不收过。” 原来不只是大人的世界里会讲究这些,就连孩子也知道,说事之前想攀关系。 李明阳被他这话说的笑了出来:“确实是,你家还多给了不少银子,这我都记着呢。” 郑秀文一听这话立刻笑了出来。 “我爹早就跟我说了,说你是神童,想让我和你问问,我家在县里最热闹的正街上,若是真的有大人要来,我家要不要做些准备?” 林英杰这会儿一听也有些着急。 “咱们两家家里虽然交往不多,但咱们好歹是一年同窗,还是同寝,也算有缘了,你可得给我说说。” 感情是这些日子外面的官兵开始多了,这些商贩总担心会影响到自家的生意,听说一个神人就求一个神人。 连李明阳这个神童都被他们当成是有远见的存在了。 李明阳若有所思。 “只要干净整洁,其他的按照老样子便是。” 林英杰和郑秀文对视一眼:“就这么简单?” 李明阳一本正经:“只是这就已经不简单了,去年巡抚巡视,见街上热闹非凡,更有几家酒楼热热闹闹的,自然会认为这城中赚这钱呢,这不转眼就增加了赋税?若是装的太过穷酸,反而让巡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也是不妥,所以,只要一个干净,就足够了。” 李明阳说的头头是道。 郑秀文和林英杰心里却是一阵忐忑。 一副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的模样。 李明阳也不解释太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留下这八个字,就继续低头看书了。 他刚刚那话确实是有些糊弄人的意思。 但也确实不好让他们胡乱折腾。 要不谁知道这些商人会想出什么歪主意来? 变着法的讨好,反而等同于将脖子伸过去让人宰杀。 一切顺其自然才是根本。 在一旁听着的马学才这会儿反而帮李明阳说起话来了:“李明阳说的不会有错,去年他不也是帮了我家的忙?” 那一场闹剧,林英杰和郑秀文可是看着的。 二人顿时不再有惑,竟恭恭敬敬的朝着李明阳一行礼,在夫子进来之前回各自的位置去了。 转眼,日子又过去了些天。 按照柳家之前定好的,三次沐休后,柳谦修要在家中休息几日。 楚鹤迁十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自然也没拦着。 可还没等柳家这边有动作呢,书院内的课就已经上不消停了。 接连几个商贾之子都被接走了,说是高温炎热,实则还是怕京城来的大官去了楚夫子那,再受到什么牵连。 看着教室内一个个空位置,楚鹤迁的书肯定是教不下去了,就连脸色都冷了不知多少。 干脆提早给这些孩子放了假。 而理由正是酷暑。 只要这些孩子将夫子说的借口告诉到自家爹娘的面前,他们自然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李明阳也跟着收拾了东西,却没有马上离开,眼睛眨巴着看着夫子。 第61章 机会只此一次 距离那日还没到。 他不清楚夫子是想留下自己好好学习,还是也让他一起回家。 直到所有人都已经走了,李明阳这才来到楚鹤迁的面前。 “夫子,我呢?” 楚鹤迁凝着李明阳的眼睛,沉思片刻。 “回家好好休息几天,五日之后早些回来,我在观月楼定了个好位置。” 同时还提醒着李明阳:“记得穿的干净些。” 干净整洁,却不见得是好衣服。 李明阳立刻明白,在和楚鹤迁拜别之后转身走了。 听说书院要放假,这一次还是放十天,张氏和李宝成互相对视一眼:“去年夏天好像没听说过这假。” “确实没听说过,想来是夫子大热的天守着这些孩子,心情烦躁,也需要调养吧。” 如此倒也是说得通,干脆也不再说什么。 而李明阳,这几日则是抱着一本诗集,只要有机会就拿出来看一会儿,看的十分认真,有时连自家人的叫喊声都听不见,还要上去拍打才能回神。 李老爷子看的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我们狗娃这才是真的有几分上学的样子呢。” 回头看见二房,脸色一下变得更差了。 凡是就怕对比。 把李明忠和李明阳放在一起,那简直可以用残忍来形容了。 李明忠也知道,自家爷爷是更喜欢李明阳一些的,心里那叫一个不爽。 可谁让李明阳如今已经是秀才了呢。 别说李明忠比不得,就算是他爹李宝学也比不得,这会儿只能心里干生气,嘴上却什么也做不得。 转眼,与夫子约定好的那天到了。 李明阳去田间地头弄了连个竹筒,学着那日柳谦修的模样准备了两份饭菜。 “李明阳,咱家现在已经不像从前了,你怎么想起来要吃这个了?” 听李明阳要吃的东西,张氏眉头一紧。 而要吃的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无非是以前一家人凑在一起吃的那些。 一大盆饼子也用不了一点油,最后吃到肚子里的都不知道是饭还是渣子。 而李明阳却是一本正经:“娘只管做就是了。” 张氏虽然不明,但还是做了。 李明阳将两个竹筒放到了自己的包里,确定不会洒后这才出门,一路赶奔县城。 现成观月楼,在本地虽然不是最高最阔的酒楼,但足够雅致。 不仅仅里面挂满了名人字画,外面更是准备了欣赏城中风景的连廊席位,天晴时打开帘子,外面就是繁华的闹事,若是下雨天,拉上帘子就能像在屋里一样吃喝,还能被听雨打在窗子上的沙沙声,也是一种极致的雅。 李明阳身着一身干净却打了补丁的麻衣,身上自带着一股儒生气息,还真有几分穷秀才洁身自爱的劲儿了。 楚鹤迁特地点了几道小菜,让李明阳坐在自己的对面。 此时楼下是一片热闹。 根据楚鹤迁收到的消息,他们今天就会从街上过。 “待会儿切记,你只是我的弟子,在这同我背诗,其他的事不许说,也不许错,知道么?” 虽然李明阳能力非凡,但毕竟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楚鹤迁不确定,靠着李明阳,这事是不是真的能成。 可李明阳的眼神中却带着一股从容。 “夫子,别紧张。” 阳光洒下,他竟如阳光一般,不只是从容自然,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力量。 那一刻楚鹤迁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而是真的在一众弟子之中选了一个最有天赋的。 李明阳身上的这股气场,连从小见过大场面的柳谦修都比不得。 这真的是个七岁的孩子吗? 而此时,城中一阵喧嚷。 巡抚骑在马背上,和一辆马车并肩前行,却还是下意识的弯下了腰,只为了能和马车内的人回话。 “北洲的百姓倒是有眼力得很,没有仪仗,瞧见马车都会自觉绕到两旁。” 马车上,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也不知是在夸还是在变相的苛责。 只是这一句,巡抚便打从心底里怕得很,背后渗出冷汗,脸上却仍是挂着笑的。 “北洲这一代治安一直不错,大有几分军民相助的意思,想来这城中的百姓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自觉地闪避开的。” “呵,京城中都见不到这样的场面啊。” 里面这位今日心情似乎不算太好。 巡抚只能将之前所调查之事搬上来说。 “去年光靠着北洲一带增加赋税,就给朝廷解决了上万纹银,如此一来,国库之事也就缓了,今年再来,就是看看成效,以我之间,这北洲与去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北方本就是产粮,干脆将周边四省一同算在其中,将增加赋税之事一同推行,您看……” 马车内的男人虽对巡抚多有不满,但透过帘子看着外面喧嚷的集市,两旁刚换了牌匾的铺子,也跟着一同点点头。 随即朝着马车的另一边看去。 这里面可还有一位呢。 见这位不搭腔,男人再次朝着外面念了一句。 “这事不急,要先瞧瞧当地的情况。” 光是看城里的繁华,可是看不出个所以然的。 正说着,观月楼上,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传来。 马车行进的车辙声太大,这孩子的声音反而听不清了。 男人立刻叫马车停下。 而此时,观月楼上,李明阳不急不慢,已经背到了最后几句。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楚鹤迁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颇有几分惊。 这法子虽是自己出给李明阳的,让李明阳协助自己一同完成,可这首诗,他却未曾教过。 如今李明阳就站在自己面前,脸上仍是稚嫩,却将乡野村人为赋税之事的辛苦心酸全部诉说。 少年稚嫩而又有穿透性的声音一直背着,直到最后一句。 楚鹤迁这才回过神。 余光扫在街上,那马车就在底下。 李明阳肯定是知道的。 临危不乱,倒是比一般的大人更有几分气量。 楚鹤迁的脸上增了一丝笑意:“可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么?” 李明阳一脸平常:“夫子是要教导我,应从前人留下的诗句中珍惜当下的生活。” 第62章 他胆子竟这么大 楚鹤迁点头,却将声音增加了几分。 “增加赋税,对朝中官员而言自然并无影响,可乡间的百姓可就苦了,日后你要赶考,定要记得这些,若是以后真能有个一官半职,替底下的百姓好好考虑,也不枉我特地教你一次。” 而这些话,就像是一记狠狠地耳光抽在巡抚的脸上。 却听见马车内再一次传来男人的声音。 “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意思,叫他二人下来。” “这……” 巡抚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但也不好违抗,只能叫人带人下来。 李明阳毕竟是个七岁的孩子,楚鹤迁也不忍心叫他走在前面。 况且,这是自己的主意,不过是需要一个孩子来陪着自己罢了。 若是今天这事不成,他也绝不能连累了李明阳。 当楚鹤迁上前的时候,马车内的人只看了一眼,便笑出声来。 “楚公子可是好久不见了,当年皇上要留你在京为官,你自己不做,偏偏跑到北洲这地方,如今这是做起教书先生了?”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 楚鹤迁一下就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他想过今天来的会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却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贤王亲临。 也难怪那巡抚一副颤颤巍巍的模样,这身份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楚鹤迁不慌不忙:“京中不缺我这样的人,但此处的孩子可是正需要人教,我只是想做个寻常的夫子,做点应该做的事罢了。” “教书育人,也是不错了,你父亲在京中若是知道,也应该欣慰,不过,你今天特地带个孩子背的那诗是何意思?” 贤王的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他的态度。 楚鹤迁眼底闪过一丝惊。 他是想用诗词来点播京中之人,只要自己出面,他们就绝不会再为难李明阳了。 但这事,似乎与自己所想的不同。 更没想到,即使是面对这样的大人物,李明阳的脸上也瞧不见半点慌乱。 反而是从楚鹤迁的庇护之下闪身出来,恭敬行礼:“草民李明阳,见过大人。” 他不清楚其中这人的身份,如此的称呼虽然片面了些,但至少不容易出错。 贤王点点头。 “方才你背的那首诗究竟是何意思,你自己知道么?你清不清楚今天又是什么日子?” 李明阳点头:“知道,但我不觉得夫子教授的有何问题。” 随后,竟攥紧了拳,又一次开口:“我也十分清楚这诗中内容,毕竟,这北洲乡下正是如此。” 楚鹤迁心中焦急。 这可不在他们的约定之内。 李明阳这是自己卯着一股劲儿呢! 楚鹤迁想要将人护在自己身边,可李明阳却仍站在原地不曾动弹。 小小的年纪,胆子大的吓人。 “我有个同窗,名为石青,家里虽猎户,却天资聪慧,也拜在了楚夫子名下,去年增加赋税时,他爹为了凑赋税,让他念书,三天进了四次山,将腿摔断了,他差点无书可念。” “还有乡下的那些村人,日子也不好过,不只要应付日常的开销,还要想尽一切办法缴纳朝中赋税,本就辛苦,如今增税一事推行,连田间三岁幼童都要下地干活,日子就更苦了。” 李明阳从没想过能在这个年纪真的做成什么事。 但既然是夫子想做的,而恰好能借着自己的口说出来,那就干脆贯彻到底。 巡抚的面色阴沉了不少:“您可千万别听这孩子胡说八道,乡下那边我们也是去调查过的,绝对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而李明阳,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自己带的两桶饭拿了出来。 为了自证,他自己两边都吃了些,证明没毒后,将这两碗饭推了出来。 “这是我今日从家中带出的饭菜,也是先前夫子带我们去乡下时在老乡家中吃到的。” 有人将李明阳手中的两桶饭接了过来,送到了马车前。 “这!” 贤王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 而马车内,却一下传来了一个仍显稚嫩的声音。 “给我尝尝。” 贤王正想着应该如何阻拦,可看他坚持,也只能点头。 一向吃惯了美味佳肴的人怎么可能吃得下这样的东西? 哪怕是强撑着,也愣是弄的一阵恶心。 两碗饭都不好吃,却是那些田间的农民每天都要吃的。 他们种了那么多的粮食,却只舍得给自己吃最差的一些。 贤王正要开口,却瞧见他站起身来,竟从马车上下来了。 李明阳低着头,只感觉有人下了马车,来到自己的跟前。 “你抬起头来。” 李明阳照做,却没想到对方竟也是一副少年模样。 只是这身上的布料贵的惊人,更是带着一抹浅黄。 这可是皇族才能用的料子! 而对方也在打量着李明阳。 “你几岁了?” “七岁。” “读过书?” “已中了秀才。” 九皇子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惊诧。 随后又转头看向巡抚。 “我朝中对读书人向来宽容,他尚且吃着这样的饭菜,如果其他百姓,岂不是更差?” 一句话说的巡抚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而九皇子一个眼神,更是将李明阳送来的那两桶饭递了过去。 “无肉下锅,用油提荤是待客,黄米掺杂,杂草为菜,素的连油腥都见不到,这是生活,你是靠着那碗饭判断出北洲粮食富足,百姓安居的?” 这下,巡抚是真的慌了。 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是微臣办事不力!还未调查仔细,还望赎罪!” 这一嗓子,喊的李明阳都惊呆了。 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魄力,当真是有几分天子之相! 方才见下来的人是少年,李明阳本以为,是朝中并不在意北洲,如此看来,恰恰是格外重视,才会将皇族中人派到这来。 贤王此时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北洲一带还需毫升调查,若真如这孩子所说,这赋税一事还得变回去。” 同时看向巡抚:“另查过去一年赋税情况,一定要查清其中每一笔钱。” 这街上围观的百姓不少。 顿时一片哗然。 恢复赋税的事,竟大有希望! 第63章 神童名讳传遍乡野 巡抚这会儿早已说不出一句所以然来,脸色苍白,如大梦一场。 而此时加在他身上的,却还是太轻了些。 至少,和去年一整年在煎熬中差点丧命的农民比起来是这样的。 在将此人处理后,九皇子的目光一下落在了李明阳的身上。 明明比李明阳年长不了几岁,眼神却显得格外老成,举手投足之间意气风发,绝不像是个寻常孩子。 在这之前,李明阳没听说过什么帝王相貌。 但如今见了眼前人,心中大概也算是清楚了。 “你年纪尚小,就能有这胆子,确实是不易,两年之后科举,我想在京城见到你。” 如此一句,楚鹤迁顿时感觉心头轻松了不少。 有九皇子这话,那就是最好的庇护了。 李明阳也当然清楚,赶紧深施一礼:“多谢大人!” 眼下对方还没表露身份,他当然不能随便乱说。 虽然用一句大人来称呼多少有些滑稽,但确实最好的称呼了。 很快,九皇子和贤王一同上了马车。 李明阳等人闪到一边,直到那马车逐渐走远,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而路上众人此刻也是欢呼雀跃。 “这赋税竟真的减了!” 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七岁的孩童! 李明阳这名字若是先前去说,或许还会有人嗤之以鼻,说一个七岁的孩子就算是说破了天也绝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可眼下,实实在在的好处就这么摆在他们眼前。 受了李明阳的恩惠,他们就再也不能说出别的来了。 立刻有人围上前来,将手中的东西送到李明阳面前。 “真是神童啊,竟真的将悬在我头上的赋税给减了!” “可不是,这街上还有人不相信,真应该让他亲眼看看神童的本事!” 虽然李明阳已经在极力的推脱了,却还是点心鲜肉蔬菜收了好几个箩筐。 李明阳一脸尴尬的看着身边的楚鹤迁。 “我路远,带不回这些东西,夫子可有喜欢的?只管拿去就是。” 直到这会儿李明阳才察觉,楚鹤迁的面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那双眸子就凝在他的身上,像是要将人彻底看穿了似的。 “方才的那些话,还有你那两碗饭,都是自己的主意?” 楚鹤迁的语气沉的可怕。 李明阳瞬间回神。 楚鹤迁的办法确实不错,但只有实实在在的拿些东西出来,才能真正的让京城中的人相信这是真的,才有可能让他们将此地的情况重新去查。 这是要紧事,夫子想做,他也只能顺着。 “我只是想帮夫子的忙,没想过其他。” 楚鹤迁压低了嗓音,“你知不知道这有可能给你自己惹来麻烦,万一今日来的人和巡抚是一丘之貉,你该如何?若是方才九皇子没有保你,你又能怎样?” 李明阳面不改色。 “他们不会。” 楚鹤迁的眸子一紧:“你怎么会知道?” “若是朝中对北洲的事真的放心,只管叫去年负责此事的人再来一次就是了,没不要再折腾其他人,况且,皇子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也是皇上的眼睛,我是瞧见了皇子,才敢这么说的。” 随后,李明阳又恭恭敬敬的朝着夫子的方向行了一礼:“只是方才没机会去与夫子说,这才让夫子替我担心了,日后这些事我应该早些和夫子商量的。” 看着李明阳仍是一脸平静的模样,楚鹤迁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最终却还是收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慰,下次注意就是。” 不知道为何,楚鹤迁刚刚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方才站在他面前的,好像并不是个七岁的孩子,而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甚至还要年长几岁的大人,在和自己认真的攀谈。 这是在其他的孩子身上所瞧不见的。 如此的学识涵养,一般的孩子也确实没有。 日后能成就大事,成就天下的人也只能是这个样子的。 见李明阳一个人拿不动,楚鹤迁一下拿起了他面前的一个竹篮子。 “盛情难却,这才是真正的民之所向了。” 楚鹤迁念叨着,和李明阳朝着远处走了。 而原本热闹的集市这会儿也逐渐回归了平静。 而此时街上的某个角落,李明忠站在那,疼的脸色都变了。 “爹,您这么掐着我做什么啊,疼死我了!” 再看李宝学,脸上早已写满了震惊二字。 他就算是再蠢也看得出,方才那两个人分明是皇族中人。 李明阳刚刚竟然敢在皇族的面前说这些话! 他刚才最怕的就是李明阳惹火上身,万一那句话说的不好诛九族,他们一家三口也得被牵扯进去! 但没想到,李明阳竟是啥事没有,一脸淡定不说,还能从容不迫的说出那么多大道理来。 关键是受到了赏识。 “天啊,我李家这次是真的要走运了!” 李宝学这会儿也不在乎自家孩子不如李明阳了。 又或者说,在李明阳考中了秀才,成了李家最有学问的人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家孩子肯定是拍马难追了。 李宝学转头,看着李明忠的眼睛里都像是沁着光:“牛蛋,你给我听着,以后一定要对你弟弟好些,听见了没?” 李明忠眨眨眼:“为啥?” “别管那么多,让你记着你就记着,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刚刚被自家爹抓的手还疼呢,这会儿见李宝学又要打自己,赶紧护住了脑袋:“我知道了!” 看他那副怂包样,李宝学就气不打一处来。 同样都是孩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随后也没心情逛街了,拉着李宝学的手急忙忙回家了。 李明阳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倒是提着一篮子肉。 这是楚鹤迁特地给他留的,知道他带不了太多,干脆给他多分些好东西。 张氏瞧见李明阳进门,顿时眼睛都亮了。 “明阳,你不是说今天夫子叫你去上课,怎么还带了吃的回来?” 李明阳不想让自家爹娘担心,这会儿干脆说了个小谎。 “这是夫子给我的,说是看咱家条件一般,特地买让我补身体的。” 第64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氏听着顿时喜出望外:“如此看来,夫子还真是够喜欢你的,行,你赶紧带着肉去厨房,娘待会儿就给你做好吃的。” 李明阳立刻点头答应。 一家人仍是过着平常的日子,倒也看不出和平时有啥区别。 没想到李宝成和李明堂他们还没从地里回来呢,倒是等到了李宝学。 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登门来的李宝学这会儿笑的别提有多狗腿了。 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笑呢。 “嫂子,你们家今天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 张氏才刚从屋里出来,准备洗洗手做饭,一瞧见李宝学顿时警觉起来。 坏了,老二好端端的咋会问这个?别是刚刚自家儿子带着吃的回来的时候,被二房看见了吧? 那么大一块肉,要是一家人吃,能吃上好几天呢。 但要是被二房惦记着,再分给老爷子一部分,那可就不够了。 “没啥,就是寻常的菜团子。” 张氏一本正经,为了让李宝学相信,还真的去地里抓了一把野菜回来,乍看之下还真挺像是那么回事的。 谁知今天李明学就像是忽然之间转了性子是的。 不光没追着一直问,反倒像是放心了似的,不光没生气,反而是笑呵呵的送上来一块肉。 张氏可真是被他这一番操作给弄的有些发懵。 “老二,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想着要给我们送肉吃了?” 李宝学嘿嘿得笑着:“爹不是说了吗,咱们虽然分了家,但毕竟是一家人,狗娃子上学我这当二叔的也没帮上啥忙,现在都已经考上秀才了,可不是得给点好吃的补补么。” 这话正好让李明阳听见了。 李明阳也感觉有些奇怪:“二叔,你是不是糊涂了,我考中的事一早就出来了,现在至少要过去一个多月了。” 当时不来表示,过后送东西,要么是打着歪主意,想占便宜呢,要么就是正在占便宜。 “嘿,那段时间二叔是想送你点东西来这,这不是家里的银子不够么,你可不能因为这个而嫌弃二叔啊。” 随后就要将那头送到张氏的手里。 “你们回来了啊。” 王氏本来是出去打水的,一进门就瞧见李宝学满脸讨好的要给大房的屋里送吃的。 在看清是肉之后顿时急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说完一把就将肉给抢了过来,指着李宝学的鼻子大骂。 “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咱们一共才拿到了多少钱啊,自己的儿子都吃不好,还有心思给别人家送吃的?” 李宝学急得不得了,疯狂的朝着王氏挤眉弄眼,可王氏却是完全看不出,还在那叫嚷着。 李宝学一脸尴尬,只能朝着自家大嫂那说了一句抱歉,随后抓着王氏就进门了。 张氏在一边看的那叫一个蒙,抬头朝着天上看。 今日天上的太阳虽然大,但还是从正东方起来的,没从西面冒头。 “明阳,你说你二叔今天这是咋回事,中邪了?” 李明阳细细思索着,再想起自家二婶进门时说的话。 “娘,我二叔今天是不是进城了?” 张氏点头:“可不,一大早带着牛蛋就走了。” 李明阳顿时恍然。 难怪李宝学今天这么殷勤呢,感情是在城里看了一场热闹,开始主动讨好了。 想明白这一点,李明阳不慌不忙:“娘,咱家以后要走好运了,要是二房又给吃的了,你只管拿着就是。” 张氏被说的糊涂。 “他们平时那么抠门,怎么会咱家吃的?我看被你二婶这么闹腾,刚才的那块肉也多半是……” 谁知张氏这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呢,二房两口子竟从房间中出来了。 而且这会儿还是满脸带笑,看的张氏心里毛毛的,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大嫂,刚刚是我误会了,我家那口子说得对,我们这做二叔二婶的也得给孩子买点东西才行啊。” 张氏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刚刚缩回到屋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一想到自家儿子刚刚说过的话,也就不在推脱,而是拿在了手里。 “那我就替明阳好好的谢谢你俩了。” 说完赶紧拿着那块肉进门了。 晚上大房一家都在吃着,二房送来的那块肉香味顿时飘到了院子里。 “我这弟弟竟然也有开窍的时候,真是不可思议。” 李宝成嘴中喃喃。 印象里李宝学就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 哪怕是一点好处也不愿意给。 之前李明阳还没上学,念在他们一家都是读书人的份上,李宝成该忍也就忍了。 可后来分了家,李宝成才越来越察觉到自己的弟弟也不是个东西。 不光贪图旁人的好东西,还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歪心思。 别人说是自己这个当大哥的管不了。 就连老爹都管不得。 如今居然也舍得拿东西出来了。 “可不是吗?今天下午过来的时候连我都吓了一跳。” 张氏口中念叨着又压低了嗓音。 “他们是不是有啥事要求咱们呀?” “能有啥事,估计就是用那水渠的事儿吧?” 张氏听着点头。 “这也是有可能的,听说这些日子老二光是提着水桶都要累个半死的。” 听着自家父母的议论,李明阳只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菜。 二叔一家到底是咋回事,李明阳比谁都清楚。 但这会儿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反正他们也没提起过,以后要真找上门自己只要装没听见就是了。 他们一家占了自家这么多年的便宜,也该往回吐点好处了。 之后的几天书院还没开门,李明阳也只能待在家里。 他可是许久都不曾像现在这样好好的歇着了。 天气好时就拿起手中书卷翻看两页,或者迎风去田里瞧瞧。 天气不好就干脆窝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倒是二叔一家,上次送肉还不够之后又接连送来了不少好吃的。 张氏拿着都有些手软了。 和李宝成商量不通,就干脆问李明阳。 “这些吃的真能拿着?你爹这两天都已经去地里给他们浇水了,他们咋还是不断往咱家送好吃的?” 第65章 日子可还长着呢 这次没等李明阳开口,李七月就自然的拿起一块点心塞到嘴里。 “这有啥,就当他们是良心发现了,现在在想办法弥补当年的一切呗。” 李明阳跟着点头:“对,我姐说的对,只要他们不明说,咱就装不知道,随便他们怎么闹腾也是如此。” 说完更是在手里的点心上狠狠的咬了一大口,这才露出笑来。 待在书院整整五日,李明阳歇也歇够了。 等状态调整好后,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念书了。 这次学生们分别足足是隔了十天才见。 瞧见彼此,顿时心中一阵亲切。 尤其是见到李明阳进来,更是一大群人上去将他围住了。 凑在最前面的是马学才,“李明阳,那天在街上的真的是你啊?”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立刻露出得意的神色。 转头看向几个商贾出身的同窗。 “我说啥来着,李明阳跟咱们可不一样,他脑子活分的很,连朝廷的大官都得听他的,更何况是小事呢。” 先前或许还有几个同窗对李明阳的能力将信将疑。 如今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爹说这次税收若是真能减了,先前答应我的那些一概做到。” “我家也是,不仅要修新房,还吵着要给我多加个弟弟呢,以后也是个玩伴了。” 听着同窗们兴奋的声音,李明阳对此倒是没啥太大的感觉。 忽然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向了柳谦修那。 自从那日柳家管家来过后,柳谦修就再没跟自己一起上过小课。 而且在这次的事情上,也明显能感觉到他在躲着。 难道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 李明阳正在心中盘算着,忽然对上一双眼睛。 大概真是他目光太过灼热,柳谦修一下就察觉到了。 没等李明阳开口,反倒是直接拿起书本朝这边走来。 “这次你干的还真是不错。” 柳谦修这一开口就是一句称赞。 稚嫩的脸上勾起一抹会心的笑。 “我先前只觉得你我成绩也不差太多,我若是努力也能比得上你,现在看来倒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相差毫厘,拒之千里。 柳谦修现在才终于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先前父亲叫他回去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一丝不甘,觉得要是有同样的机会,自己不见得会比李明阳差。 可设身处地的想一下,那天他要是真站在王爷的面前估计早就吓得腿软了。 脑袋里的诗估计一句也背不上来了。 在看李明阳,如此的镇定洒脱,还能有着自己的主意,怎么能让人不钦佩? 而李明阳也似乎读懂了他眼神中的那一丝无奈。 主动伸出手去,在他的肩上拍打了两下。 “别灰心,人生可还长着呢。” 这话更不像个孩子说的了。 至少柳谦修说不出来。 却还是主动伸出手与他握紧了拳头。 “嗯。” 李明阳在县城中掀起的这阵风,很快便吹向了整个县。 连同这周围的几个村落都听说了此事。 而他和夫子付出的努力也不算是白费。 贤王和九皇子真的叫人着手调查此事了。 在一个秋风习习的午后,又是一次沐休。 阳光洒在人的身上,微风吹袭,树枝上就飘下来,不少落叶泛着一层金黄,看着是那样的和谐温馨。 又是一众百姓围在了县城口。 上一次他们来不及打伞,就那样在雨里站着,一个个面色凝重,仿佛是无形之中的一座山压在了他们每个人的头上。 可如今这座山终于撤了,一缕阳光撒进了这块黑暗,逐渐染了一层阳光的味道。 这一次他们又看的那样传神却终于能笑出声来了。 今年秋收李明阳家靠着他的秀才身份,免去了不少税收。 虽然没有直观的去帮爷爷和二叔一家。 但这税收减少了,他们需要往外掏的粮食也就少了,甚至不需要自己贴补银钱。 就冲这个李老爷子特地将大伙叫到了自己的屋里又好好的吃了一顿,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满是欣喜。 “我们家这次还真是出了一个神童,以后在这村里也能挺起腰杆子来了。” 李明阳笑而不语,只是将碗里的饭全部扒拉到嘴里。 这饭菜还真香。 比他前六年吃的加在一起都香。 而李家的院子里也终于传来了阵阵欢笑声。 转眼两个冬季过去了。 街上的积雪还未曾消退,风吹过来却是暖暖的。 春节刚过,李明阳就换上了一身新袄,急急忙忙的朝着县里去。 如今的他已经九岁了,跟在夫子的名下也学了快三年。 自从那年考中秀才后,他一日也不敢懈怠,只为了能有更高的成就。 夫子教的也格外用心,几乎将那些知识掰开,揉碎了一股脑的塞进他脑海里。 这两年间,李明洋进步的是越来越快。 柳谦修虽然还在拼了命的追赶着,可二人都心知肚明,彼此早已拉开了差距。 才刚进城,李明阳一眼便瞧见一熟悉的身影,正在街上买着东西。 他穿着一身浅色的长袍站在雪中竟是那样的惹眼。 “怎么还不去书院?” 那人回过头来此刻已有几分俊朗少年的模样。 过了年,柳谦修也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了。 脸上的稚气褪去了大半,那双眼睛明亮像是一眼能看到人的心里。 “从今年起,我便不需要管家陪同了。年前的笔墨如今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还得再添置些。” 李明阳一笑:“是得添点,今年也到了大考之年,多换一些合适的笔墨,到时用着也顺心。” 两位少年一同说着,直奔着书院而去。 这两年间书院的变化说大也大。 曾经一同读书的同窗,如今个个是秀才了。 就连以前那满脸肉乎乎的马学才,如今都退了几分稚气,已经能看出日后的容貌来了。 眼看两人来了,马学才立刻凑了过去,却是一脸严肃。 “你们两个总算是来了,夫子这会儿还在后院等着你们呢。” 李明阳惊诧。 新年过后的第一节课应该是在书院上,没听说过一大早就要加课啊。 却很快听见马学才的下一句。 “说是另一个书院来了人,非要叫你们过去瞧瞧呢。” 第66章 不善的眼神 夫子的房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 房间内,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坐在客座上饮着茶。 而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四五个学生。 李明阳和柳谦修进门了。 而楚鹤迁此刻也回过头来,和两人介绍着。 原来眼前这人是北明学堂的张夫子。 这一次过来,一是想着两家多加走动,两家私塾好歹同在乡里,金秋若是一同前去乡试,这些孩子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另一方面则事项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家弟子能好好的听听楚鹤迁的教诲。 随后就和柳谦修一同朝着几人拱手:“日后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对方的几位弟子也算是守规矩,跟着一同行礼。 忽然,李明阳感觉一道犀利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看得他十分难受。 就像是眼睛里藏着刀子,十分看不起似的。 李明阳一抬头,果然对上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对方看年纪至少十三四,已经是一副少年的模样了,脸上的稚气褪去了七八分,再看身上的打扮,要么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要么,就是父亲在本地做了点小官的。 可自己之前并未见过他,更谈不上得罪一说,他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正当李明阳心生好奇的时候,对方竟是一下将目光收回。 随后脸上竟又是一副平静的模样,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其他心思似的。 张夫子今天就是带人过来打个招呼,话说了没几句,就要带着自己的几位弟子回去上课了。 几人走在前面,张夫子又说了好多讨好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你二人先回去吧,我去拿几本书,待会儿就来。\" 楚鹤迁对二人说着,李明阳和柳谦修一同朝着书院而去。 “此次乡试,中了秀才的考生多不是同一年的,如此咱们也能多了解其他人的情况,也算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 柳谦修说着,一回头,才发现李明阳的面色其实并不算好。 “你这是怎么了?” 见柳谦修问了,李明阳这才开口:“你有没有觉得,对方的那些弟子里有一位……似乎有些奇怪。” 奇怪? 柳谦修回想着方才与几人见面时的场景。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些弟子多半表现得和善。 细品之下竟也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同。 “似乎没有。” 对此,李明阳没说,只是迈步进了书院。 但愿方才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沐休那天,北明书院的张夫子带着人又来了。 楚鹤迁照例出了考题。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李明阳,这话,你是如何理解的?” 但这次还没等李明阳回答,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孩子的声音,直接抢答。 “孟子讲究的是民重君轻,这话的意识就写在体面上,天下兴亡和天下的每个人都有关,每个人都必须要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李明阳一回头,正巧见张夫子带来的几个弟子中,最为年长的那个说的。 而他也正是那日用奇怪眼神瞪着李明阳的那个。 张夫子眉头一紧:“吕畅,不得打扰,今日我们只是来旁听,怎么能影响到其他人?” 谁知,楚鹤迁不骄不躁,“张夫子不必如此,既然是要让弟子们学习,那就应该一视同仁。” 吕畅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但李明阳的声音却随之传来。 “此话不应只看表层,而应该看其中更深的含义。” 吕畅蹙眉,正要开口,却听李明阳再次开口。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不是强加在每个人身上的,弟子觉得,更多的应该是劝慰。” 李明阳这几句,考虑的要更加全面,比吕畅的答案更加巧妙。 楚鹤迁对此十分满意,随后又继续问了下去。 但这一次,却没有了其他人的声音。 吕畅闭嘴了。 很快,今日的试炼便到此为止了。 李明阳等人还要回去沐休,楚鹤迁自然是早早地将人放了。 而张夫子则是留下,和楚鹤迁攀谈着教书之道。 回想起刚刚在书院内的事,再结合吕畅初见时对自己的态度,李明阳似乎猜到了什么,伸手拦住了自己的几位同窗。 “待会儿还请各位走的慢些,主要,是护着我的周全。” 现代校园霸凌那一套,李明阳没经历过但也听说过。 越想刚刚的事情,他越是感觉,这吕畅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待会儿回家的路上,很有可能会出事。 “李明阳,你这话什么意思,谁要对你动手?” 近三年的同窗,彼此间也结下了颇深的情谊。 再加上李明阳平时与人和善,各位同窗还是很愿意帮李明阳的。 对此李明阳也没解释太多,只是让他们在后面跟这便是。 出了学堂,李明阳如平时一样朝着家的方向走,可还没走出巷子,竟一把被人抓住了书袋! 李明阳还没站稳就已经被人推到了墙根底下! 他吃了年龄上的亏,就算是身体练得再好也不是一群十几岁孩子的对手。 几人将李明阳围在其中,李明阳一抬眼,果然是北明书院的那几个。 李明阳蹙眉。 而同时,外层传来了吕畅的声音。 “这么喜欢出风头,那就得为此而付出代价!锋芒毕露不是好事,驳了我的答案,更是过分!” 就知道是他。 剩下的这些人是听吕畅的话的,此时抓着李明阳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放人走。 “干什么呢!” 眼看不对,同窗们一拥而上, 一群人欺负一个是一回事。 但真要是一群人动手,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瞧见队伍里还有柳谦修原本围在这儿的一群人瞬间四散开来。 柳家的公子,谁敢得罪? 李明阳松了口气,拍打着被抓皱的衣服, “亏了你们来得及时。” “要说这些人也是恭恭敬敬地来此处求夫子指点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柳谦修站在那里,望着几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们不知道,李明阳倒是清楚:“看吕畅那样子,是嫉妒吧。” 第67章 实力引流 这种嫉妒,也许真的只是从学识上,也有可能……是有其他因素在的。 “这人可真难相处。”柳谦修担心:“需要和夫子说么?” “不用,再说,等到了秋天,大家还要一起去乡里参加乡试,路上总会碰见的,总不能指望着夫子面面俱到。” 在和其他同窗表达过谢意后,李明阳也准备回家了。 “你等等。” 马学才急匆匆的来到李明阳跟前:“李明阳,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李明阳好奇。 马学才家境还不错,近一年来在书院学的也还可以。 怎么还需要用上“求”这个字了? “啥事?” 马学才尴尬一笑:“我想让你帮我捋捋思路,我这半年还应该看些什么书才好?” 见李明阳没马上开口,马学才赶紧补充:“我今年也想去试试,就算考不上,也得试试才能知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走,我带你去我家酒楼!” 自从之前李明阳帮过他一次后,马学才是彻底服了。 年仅六岁的孩子能对付几个喝醉酒的秀才,这本事谁不佩服啊? 马家酒楼李明阳还真是好久没来了。 自从前年减少赋税之后,城里这些做生意的不用上缴那么多,节省下来的钱马老爷不是送到自己新夫人的娘家去,就是贴补在酒楼的装潢上了。 连匾额都重新换过了,现在看着确实大气。 但就是换了装潢后,生意逐渐开始走下坡路了。 这会儿明明是饭点,楼上也只是零零散散的坐了七八桌,和以前的热闹景象形成了对比。 马学才一进门,就赶紧吩咐着自家伙计:“去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我同窗来了。” 见自家少爷要请客,伙计赶紧答应,李明阳也跟随在马学才后面上了楼。 楼下都十分清冷,楼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这倒也好,哪里都能坐下。 马学才赶紧将自己书袋里的书拿出来送到李明阳面前。 “除了夫子平时教的,我还看了其他的,但总感觉没什么帮助。” 马学才的脑子不笨,但就是总用不到正地方。 还需要像李明阳这样的来敲打才行。 李明阳只朝着上面扫看了两眼,就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这些书修身养性不错,但要是真的像学到正经东西,你还需要看点深奥的,比如,兵法和谋略相关的。” 马学才惊讶:“学这些做什么?” “开阔眼界,还能拓展思维,你家以后要做生意,这些也能用得上。” 这是马学才第一次听说,做生意和兵法还能扯上关系。 “你可得和我好好说说。” 李明阳不慌不忙,立刻将现代的一些营销手段以及这县城里比较赚钱的几家当下的经营模式说了。 他身上还真是带着一本兵法。 李明阳拿起,用刚刚举过的例子和这上面的一一对应。 刚才还听的云里雾中的马学才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随后对李明阳一笑:“你还比我小点呢,怎么懂得东西这么多?” 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 做商人的嘴都甜,马学才耳融目染的,现在说话还真开始变得顺耳了。 “多看看这些书对你有好处。” 正好这会儿店小二将饭菜送上了桌。 李明阳和马学才干脆边吃边聊。 听着李明阳说着现代的一些经营理念和方式,马学才看了看自己的店铺,似乎听出了些门道。 “所以,我家装潢之后没人来的原因,是他们怕我家涨价?所以干脆来都不来了?” 李明阳顺着二楼的窗子朝着下面一指:“牌匾太大了,表面是好看了,可街上的一些百姓就会感觉到有压迫感。” 马学才挠挠头:“可这会儿再让人去改牌匾也来不及了呀,再说这牌匾当初也花了不少钱。”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现。 “要是套用你方才说的那些,只要将人引进门,是不是就能解决眼下的问题了?” 李明阳点头。 他脑子是真的快。 马学才一下就乐了:“我知道了。” 随后赶紧叫小二过来,最后干脆等不及了,自己几步从二楼跑了下去,连饭都没吃完。 李明阳也不着急,就慢慢的在楼上吃着。 后厨的厨子没一会儿就开始和面了,而前面的小伙计也是一脸担心。 “少爷这能行吗?一文钱咱们可就不赚钱了。” 马学才叉着腰:“废话,你见过有谁是靠着一文钱慢慢赚的?这是引流的好路子,懂吗?” 引流? “就是吸引流量。” 这词他也是刚刚从李明阳的嘴里听见的。 不过这会儿一想,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先把人引进来,再慢慢的让他们知道这店里的价格,一来二去这人不就来了吗? 店里的小伙计还想再劝两句,可看自家少爷那副坚定的样子也只能试试看。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包子就蒸好了,后面的师父还在忙活着。 小伙子就这么站在自己家酒楼前面。 “新鲜的肉包,一文一个,欢迎进店品尝。” 一文钱能买到包子不假,可都是些素的,里面的油水都少的可怜,最多是做苦力活的,中午在路边歇歇脚,买上一两个尝尝。 能买到肉包子,这可就新鲜了。 这路过的人很快就有停住脚的,指着门口的牌子:“这是真的?” 小伙计点点头:“当然是真的,限量一百个。” 同时心里也打着鼓呢。 自从老爷娶了新姨娘过门,对少爷就越来越不在意了。 今天要是亏了钱,老爷回来还不大发雷霆啊。 而这方子也确实有用。 顿时吸引了不少人进门。 有的是在这附近做苦力的汉子,有的则是瞧见一大堆人往里走,好奇的也想过来尝尝味道。 这一进了里面看着墙上挂着的牌子,上面的价格写的清清楚楚,是一点也没变。 “这马家酒楼光装修了,里面的价格还没动啊。” “岂止是没动,你瞧瞧素汤面,多便宜啊。” 而一个肉包又哪里是这些人能吃得饱的?进门来的苦力多半又点了碗面吃。 第68章 最好的谢礼 而那些被人引来的,看着墙上的菜单,又跟着点了不少肉菜。 这才一个时辰,店里就完全换了一副景象。 不光来店里吃饭的人多了,就连这位子都快不够用了。 刚开始还能一人一桌,到最后都得两人一桌,临时拼着吃。 马学才站在自家二楼朝下望去,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家里可是好久没有像现在这么热闹了。” 抬头看向李明阳,眼睛里尽是钦佩:“多谢你教我这个,看来这兵法的书我也得多学学。” 正说着楼下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马老爷本是出去谈事情的,一回来就瞧见自家酒楼这火热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店里的掌柜立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了。 “你是说,这是我儿子弄的?” 马老爷的眼睛更大,立刻朝着楼上走,果然在楼上一处靠窗的桌前看到了马学才。 马老爷心头一喜,抬头就见到了李明阳。 怎么回事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脸上立刻又透出一抹讨好的笑。 “原来是李公子来了。” 穷人家的孩子都是直呼名讳,可如今李明阳连中三堂,今年还要去考进士,多半也是能成。 马老爷多聪明啊,这会儿不讨好,还等到什么时候? “我就说这小子今天怎么突然开窍了呢?感情都是拖了李公子的福。” 李明阳笑笑:“我也没帮他什么忙,只是稍微指点一二。” “李公子实在是太谦虚了。” 说完看着楼下那火热的场面,不由长叹口气。 “我还想着将酒楼好好装修后,这生意能越来越好呢,反倒是弄巧成拙。” 说完立刻叫人去准备了金银。 马家就算再亏钱,这点钱还是不会差的。 不一会儿就有人拖着一盘银子上来了。 这里足有三十两,是自家爹娘从春天一直忙到冬日都赚不来的银子。 李明阳摆手:“这可不能要。” “有什么关系,您救了我家生意,这钱很快就能回来了,我马家可不能欠了这么大的人情。” 眼看李明阳说什么都不肯要,马老爷干脆换了个办法,拿了一处牌子过来。 “既然小公子不要钱,那就送点实惠的,以后不管来多少人拿着这牌子,全部不收取银两。” 要么怎么说是聪明人呢。 既表达了感激,同时自己也得了实惠。 人的名树的影,李明阳要是哪天真的高中,他们还能靠着这牌子好好的宣传一波呢。 再推迟可就显得生分了。 李明阳还是拿了,随后与马家父子拜别。 转身正要走,途径二楼一处雅间时却忽的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父亲放心,我定不会辜负您的。” 似乎是……吕畅? 李明阳心中好奇,立刻顺着那边看去。 果然,透过门缝,吕畅正坐在里面。 而坐在对面的,竟是当年那位巡抚大人! 巡抚点点头。 “早些考中,我也好早些接你回京。最好,是高中解元,光耀门楣。尤其,是要考过那个李明阳。” 巡抚提起李明阳时,眸子都是冷的。 显然当年之事他还没忘。 那一瞬,李明阳全明白了。 难怪,吕畅会对他是那个态度。 果然一切皆有原由。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北明书院的弟子来得更勤了。 两家书院的孩子总能见到面,吕畅的眼睛也总盯在李明阳身上。 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后,吕畅不敢轻易出手,手下的那些孩子也全被李明阳这头柳谦修家中的背景给压制住了。 同时,柳谦修也带回了关于吕家的消息。 “吕畅是本地县尉的儿子,北明书院的孩子多半是商贾之家,当然得听吕畅的,不过……” 柳谦修压低嗓音:“我曾听我爹说过,这吕畅是不是吕县尉的儿子还两说呢。” 李明阳想起那日在马家酒楼看到的,静静等着柳谦修的后话。 “吕县尉只娶过一房夫人,这吕畅说是吕家的孩子,却不是这夫人所生,要么是吕大人悄悄在外面和什么人生的,长大了又偷偷带回来,要么就是……” “别人养在吕家的。” 李明阳喃喃,从那之后只要是吕畅过来,李明阳就提早叫各位同窗跟着。 有他们在,好歹能保护自己的平安,总不至于出什么大错。 吕畅迟迟找不到机会,看李明阳的眼神是越来越冷了,但表面上也算相安无事。 转眼,临近八月。 所有即将去参加乡试的考生都紧张了起来。 可偏偏这会儿又是地里最忙的时候。 李宝成看着地里的庄稼,心里那叫一个着急。 “明阳要去乡里考试咱们不去送能行吗?” 可看着地里的庄稼也实在是不能耽误。 家里两头都是事。 光是头疼是头疼不来的。 张氏也知道自家男人在想什么。 “干脆到时我陪着去。” “你?” 现在外面哪有女人单独走这么远的。 李宝成是越想越不踏实。 李明阳看出了爹娘的担心,晚上的时候直接在饭桌上把话说明白。 “这次考试你们谁也不许陪我去,我自己走就行。”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 “那怎么能行?” 李宝成是第一个不同意的:“你这一去还不知道得啥时候能回来,再说这不是在县衙里考试了,是要去……” “我知道的。”李明阳一本正经:“爹,我长大多了,再说,这次还有其他人陪着,怎么也不会出错的。” 李明堂看爹娘担心,也想着帮衬一把:“要不,我陪着?” “我谁也不用。” 李明阳想都没想:“哥,现在家里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总不能因为我全耽误了。” 见李明阳坚持,家里人也没法子,只能点头。 与同窗们约定好出发的时间到了。 李明阳早早的赶到了县城。这一次同行的人不少,有和自己一样是楚夫子名下的弟子,也有北明学院的学生。 一行人聚在一起,人也算热闹了,坐在马车上,说是下午就能到了。 乡试三年一次,只要是秀才就都能过来试试。 依照大家最开始的计划,是想住在一起,但人实在太多,早就没有那么多客房了,只能随便住着。 李明阳与马学才在一起,其他被安置下来的都是北明书院的学生。 其中就包括吕畅。 吃饭的时候几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吕畅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不善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第69章 荷包丢了 其他几人吃的快些,没一会儿就要走了,眼看桌上只剩下他们三人,李明阳干脆放下碗筷,起身就要回房间。 “等一下。” 吕畅直接把人叫住,“我想跟你谈谈。” 想起上一次的是李明阳想也没想,“算了吧,我没什么可跟你说的。” 马学才也赶紧站起身来,“有什么话就当着我的面说。” 吕畅的语气沉的可怕,“跟你没关系,这次就咱们两个,再说,这客栈里有这么多人,我就算是真跟你动手,也不可能完全不惊动别人吧,你放心,只是聊聊。” 李明阳思索,最后还是同意了,但前提条件是必须叫马学才在门口等着。 这也是保证自己安全最重要的一步。 房门一关,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李明阳故意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我知道你家条件不是很好,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个赚钱的事。” 赚钱? 这副身子还不到十岁,吕畅也就是十三四的模样,能有什么赚钱的路子? 下一秒,吕畅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 “只要你答应我,就当今天是出来玩玩,乡试之前乖乖回去,这就是你的了。” 李明阳眸子一紧,“你是来试探我的?” “我没那么闲。”吕畅不假思索,“考进士本来就不容易,再说你家条件本来就不好,能供你到这一步应该已经够吃力的了。只要你错过这一次,再过三年一样能好,到那时你也才十二不是吗?” 李明阳知道,吕畅誓要考过他的。 只是没想到会用这样的方式。 看着那一百两银子,李明阳叹了口气。 “这钱还真是好东西。” 吕畅心头一喜。 难道说这事有戏了? 若是李明阳不去,横在他面前的阻碍就小了! 父亲的话他还没忘,但若是李明阳不走,他怎能安心? 可下一秒就听见李明阳冷冰冰的一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处,之前不应该用在这种地方。” 说完对吕畅是理都不理,转身朝门口走。 “你等等!” 吕畅一下急了,“你难道就不考虑一下吗?只是再等三年你就能拿到一百两!” 李明阳的回答格外坚决。 “你是巡抚大人的儿子吧?” 吕畅顿时怔住。 看着李明阳,竟是半点说不出一句。 这事他们向来隐瞒的很好,李明阳怎么会知道? 却又听见李明阳的后一句。 “那日我在酒楼听的清清楚楚,可他堂堂巡抚,记恨一个九岁小儿,为在皇子面前谋名,罔顾百姓加大赋税,这种人当真有资格坐在巡抚之位上?当真能称得上是个好父亲么?”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出。 眼看李明阳好好的出来了,马学才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满脸好奇的凑了过去。 “你们两个在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呀?” 对此,李明阳是一句也没说,只是让他别打听。 吕畅站在屋内气的面色通红,一只手用力的砸在桌上! “正的不行,就得来点阴的了!” 之后的两天,李明阳和吕畅虽然都住在一处客栈内,但接触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这外面的集市上如今已经有许多人了,都是来此科考的。 三年一次的大场面终究还是要来了。 那些书生一个个抱着手里的书卷,恨不得将里面的内容全记下来。 还有一些特地去求了符拿在身上,只为能让自己高中。 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心力,只为了能取得一个好成绩。 对此,李明阳是不屑的,这过去三年里都不曾这般用功,临时抱佛脚又能起什么作用? 不过,此次考试一考就是好几天。 里面的吃穿用都得自己带着,还得多准备点粮食才行。 好在学子多了,出来卖东西的人也开始变多了。 出了客栈没走两步就碰见一个卖饼子的。 这东西是用熏肉做的,味道不错,关键是能储藏在里面,放几天都不会坏,吃起来也方便,许多是最合适的东西了。 人潮拥挤,李明阳被挤了好几下才凑上来。 “给我来十二张。” 李明阳说着就要掏银子出来。 可手往腰间一摸,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原本放在这儿的荷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不会吧,这是他所有的盘缠。 李明阳立刻在口袋里摸索着。 是真的不见了。 卖东西的婆婆看着李明阳,“孩子你还要吗?” 李明阳付不出钱,这东西当然也就买不了了。 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赶在这会儿出了事。 别说是顺利参考,就连住店的钱这次也快拿不出了。 想起刚才有人在他身后挤来挤去的,估计就是那会儿拿走的。 这事难道也是他安排的? 想起吕畅那副嘴脸,李明阳也能猜出个大概。 但眼下解决问题要紧。 马学才那儿虽然有钱,但吕畅也和自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边有任何变化他都能瞧见,很难说不会牵连到马学才。 若是如此,那就只能去求一个人了。 “什么,赶在这会儿丢了?” 柳谦修眉头一紧,“我也感觉这事有些蹊跷,好像是故意有人针对你一样。” 但眼下先把银钱凑够了才是最重要的。 柳谦修来到门前确定门外没人后才将银子送到李明阳手里。 李明阳一本正经,“这算是我借的,以后我会还你。”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个,我们可是做了三年的同窗。这银子你就好生拿着,不过那客栈是再不能回去了。” 李明阳也是同样的想法。 “干脆,你把马学才也叫来,我这房间大些,只要给店家多拿些银两,他们还是能提供两床新被褥的,干脆一起住在我这儿,省得被他们利用。” 吕畅这人心思不端,后面不见得会做什么事。 柳谦修虽说没带着管家,但也带了侍从,父亲的官级更是比吕父高了不知多少,借他两胆子,也不见得敢来冒犯。 如此一番商议,这事也就定下来了。 李明阳当天就带着马学才去柳谦修那,第二天又在二人的陪同下买了吃食,好歹是把考前的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 第70章 栽赃的手段不高级 这下,他倒是可以安安心心的准备开考了。 而在两天后,开考的日子终于是到了。 乡试三年才能等到一次,众人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实现翻身了。 李明阳身上的银两不多,但好在有柳谦修和马学才陪着,好歹是能顺利进到里面了。 而和这一次的乡试比起来,先前的那些都像是小儿科。 “日后若是真的前去京城,想必会更加壮观?” 进门后没多久,就有人带着将各位考生带到不同的房间里。 之前在县里是一个个隔间,如今却有单独的屋子了,虽然房间小了点,门也是大敞四开,时不时地会有监考经过,但好歹是比之前封闭了些,能让人更好的静下心来。 李明阳和马学才是一起被带走的,两人的考位也是挨着的,虽然未来这几天,他们隔着一道墙,瞧不见彼此,但也能杜绝隔壁的考生暗中捣乱。 至于其他人在哪儿,李明阳就不清楚了。 很快,考题下来。 围绕的题目恰好是这半年中,夫子曾经教过的。 对李明阳而言不算难,洋洋洒洒的便将脑海中的内容写在纸上。 一群少年前来乡试,本就是一件稀罕事。 其中最小的就是李明阳了,先前在城中更是传出了神童的名声,更是引人注意。 一位监考走进门来,在李明阳的面前看了看。 而后转身,竟丢下了什么东西。 李明阳瞧见了,立刻开口:“您的东西掉了。” 那监考却是一眼不发,直接朝着门外走。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李明阳赶紧拿着东西追了出去:“您的东西掉了!” 他刻意将声音抬高了些。 这一嗓子不光要让这位监考听见。 还要让其他人也能听见。 果然,男人站住了脚,李明阳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一丝冰冷。 “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后,立刻有人围了上来。 李明阳赶紧行礼,随后将手里的东西送过去:“刚才这位大人来监考时,不小心将东西遗落在里面了,我瞧见了就赶紧送来了。” 看着李明阳手里的那团纸,其他几位监考互相对视一眼,从李明阳的手中接过。 打开后竟是一份早已写好的文章。 几人看看李明阳:“这东西你可曾看过?” “不曾。”说着李明阳更是将头埋的低低的:“若真是考生作弊,又怎么敢拿着这东西追出来呢?”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其余几人看向同僚,眼神中更多了一丝鄙夷的味道。 收人钱财,在考试中添些麻烦,在这里可不少见,只是没想到今天会被抓了个正着。 “行了,你先回去考试吧。” 李明阳点头答应折返回去,至于是谁会这么针对自己,李明阳心里已有定数。 试卷写好后,李明阳晒干了,墨宝就藏在桌子底下,生怕被别人惦记着。而他自己则是趴在桌子上休息,调养神会。 吕畅盯着他呢,他一刻也不能放松。 至少要让这卷子全都好好的递上去才行。 当日相安无事,第二天,李明阳如法炮制,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警觉的朝门口看。 他不光要保证自己的卷子好好的,还要小心旁人的算计。 能在这种环境下依旧保持冷静,写出一首好文章已经是十分不易的事了。 转眼间几日的考试过去了。 当李明阳走出那困了他几天的屋子时,顿时神清气爽。 他已经写出了自己心中最好的答案,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能坦然相对。 在吕畅出门后,李明阳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目光,就那么聚在自己身上。 对此,李明阳直接选择了无视。 一个只会选择旁门左道的人,只能证明他在心虚。 至少在这一节上,李明阳是胜的。 当榜单放出那天,众位学子争先恐后的聚集在了此处,只为了看看榜单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今年前来赶考的大部分都是成年人,挤在最前面,李明阳和柳谦修站在最后。 “怕么?” 柳谦修忽然看着李明阳。 虽然这些天,柳谦修也在尽可能的保持着平静。 但是真的看到这么多人围在这,都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时,柳谦修竟忽然有些担心,害怕那小小的一张纸上写不下那么多人的名字,害怕自己也会被拒之门外。 “怕什么?” 李明阳仍是一片平和:“学了三年,自己到底是什么本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说,怕能解决问题吗?” 他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竟能如此的平静。 心态早已不像个九岁的孩子……更像是个沉稳的大人。 柳谦修顿时明白了双方的差距在哪,也终于明白了夫子这些年为何会更偏爱李明阳一些。 心态决定一切,而李明阳的心态,远超寻常人的认知。 这会儿钻在最前面的马学才回来了,眼睛里满是兴奋:“中了,真的中了!” 他激动地一把抓住了李明阳的手:“明阳,我中了!” 随后才将榜单上的情况说了。 马学才得成绩虽不是几人中最好的,也在最后的几名,但如今成绩一处,好歹也是成了进士。 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他也终于能在自己父亲面前抬起头来了。 至于柳谦修的成绩,虽然比较靠前,但也是十几名开外。 三人中成绩最好的,自是李明阳。 “解元,李明阳,你是解元!” 虽然考中进士这事李明阳很有把握,但听说考中了解元,心情还是好了不少。 趁着这会儿人散了些,马学才拉着两人的隔壁绕到了最前面。 当李明阳的名字出现在最高处时,马学才竟比任何人都激动。 而此时此刻,在这里看着榜单的人又何止是他们几个? 吕畅正盯着那榜单。 这一次乡试,他中了,却只中了个亚元。 李明阳的名字像是一道诅咒横在他的前面。 院试时是这样,如今亦是如此。 在李明阳回头时,二人恰好对视了一眼。 但李明阳却一句话也没说,跟着马学才二人离开了这里。 九岁孩童高中解元,此事传扬的速度远比李明阳本人回家的速度更快。 第71章 与夫子辞别 李明阳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书院。 这一路上,许多曾见过李明阳的纷纷主动上前。 不只是送来了各种点心蔬菜,更是将他当成是神人一般,家家户户都争先恐后的叫出自家的孩子来,只为了能沾些喜气,日后也有高中的命。 来到书院时,楚鹤迁正坐在其中,翻看着手中的书本。 听见门外有声音,这才叫门房去看看。 门房几乎是笑着把人迎进来的。 三年前还是一群不懂世事的孩子,靠着几分天分才能留在书院,如今却各自考中,怎能不让人高兴? 尤其是李明阳,更是成了寻常人拍马也赶不上的。 李明阳来到楚鹤迁面前:“夫子我回来了。” “你这一趟还顺利吗?” 李明阳不曾隐瞒:“不太顺利。” 随后就将钱袋丢了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至于吕畅,李明阳不想说给夫子听。 不为别的,只是想让夫子稍微的缓缓神,不至于被此事弄得心烦。 通过吕畅这事,李明阳也终于理解了楚鹤迁为何要辞官来此教书。 但他当年无法做到的事日后可就说不准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九岁就中了解元,我大乾历来是只看文凭,不看岁数。以你的能力,应该很快就会有人上门去请。” 楚鹤迁看着李明阳:“不必考虑我的感受,你只管按照自己的内心而来。” 而在这件事情上,李明阳是想都没想。 “潜心攻读,又高中解元,怎么能停留至此?我想一路考到京城去。” 只有高中状元才是唯一的出路。 不然先前的一切准备就变得没意义了。 楚鹤迁十分欣赏李明阳的能力。 随后将手中的一袋银子递了过来。 “这是……” “我收取学费是为了筛选掉一些并非真心用功读书的人,只有知道学习的不容易,才能真正的用心攻读。你如今已经明白这道理了,这银两我退给你。自今日起,你便不用再来书院上学了。” 李明阳心头一紧:“夫子的意思是日后不再相见?” 楚鹤迁却是笑了笑:“怎能不见?你若是想找我就随时过来,但记得挑在合适的时候别打扰了书院内读书的弟子。” 一种复杂的心绪即在心头。 三年的光景,九两银子。 不仅帮他存下了一笔日后进京赶考的银子,还教会他这许多的道理。 李明阳双手交叠,一躬到底。 “谢夫子。” 楚鹤迁心头也是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可天高任鸟飞,又怎能一直拘着他? “行了,快些回去将这喜报告诉给你爹娘吧。” 李明阳立刻点头,随即朝着门外走去,窗外的阳光洒下来竟是一片温暖。 李明阳回村那日,可比上次连中三甲更加风光? 这十里八村的人都围了上来,就集结在村口,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呢。 尤其是李老爷子。 站在人群之中,别提有多风光了。 他种了一辈子的地,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受人尊敬过,一瞧见李明阳回来了,只指着李明阳:“我说啥来着,我家狗娃子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张氏听了赶紧在一旁提醒。 “爹,咱家孩子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过去的乳名就别提了。” “哦对,是李明阳。” 这回就连二叔一家都高兴的很。 不断的和村里人念叨着。 “家里还是得有个读书人,你瞧瞧,我家男人年轻的时候就读书,时间久了,就连院子里的孩子都耳濡目染,不然一个乡下的顽童哪能有这本事啊?” 王氏说的那叫一个自然,好像李明阳能高中,跟他家也有些关系似的。 李老爷子立刻摆酒设宴,说啥也得在家里好好庆贺一阵。 外面倒是热闹的很,李明阳却将自家爹娘拉进了屋里。 包袱一打开里面露出的是九两银子。 “明阳,这是……” 李明阳一本正经地将日后不必去念书的事说了。 “我算了,待到明年二月进京赶考,共要留出四两银子做来回的路费盘缠,待到进京还需要准备二两,用来日常的花销与住店。” 说完又从中拿出一两:“这一趟我钱丢了,若是没有柳家的关系,怕是真不成了。我算过了,总共花了不到一两,等这些天过去,还得还给柳家。” 而这剩下的正好有二两。 “剩下的您二位留着,儿子没什么能报答的,日后若是真能做了官员,也并不会辜负爹娘的栽培。” 这话说的,李宝成是连连点头。 而张氏则是抹着眼泪。 “你这傻孩子,爹娘还给你存着钱呢。” 这些年他们光靠着卖兔子,可赚了不少呢。 再说这家里的花销也远不如从前那么大了,赋税减下来后,每年都能比原来多存下一两。 这手头上也不会再缺。 “这银子不给你们也给我大哥,他也差不多到了要娶亲的时候了。” 当年李明堂就已经到了娶亲的岁数。 是为了成全他在外念书,这才耽搁了三年。 家人不说,李明阳又怎能不提? 眼看他坚持,李宝成夫妇也不好再劝,只能感慨自家儿子是个有良心的,赶紧将钱收了。 这钱袋子才刚放起来,门口就传来了一人的声音。 “嫂子,外面都已经准备好了,怎么还不见你们家人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同院住的王氏。 自打李明阳考中了秀才后,这一家人对待大房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现如今考上了进士,至少能在本地做个官呢。 这以后钱还不哗哗的往他们家流? 现在不赶紧讨好,更待何时。 眼瞧张氏二人脸上表情变颜变色,王氏微微蹙眉:“你们这是干啥呢?怎么感觉鬼鬼祟祟的。” 就好像是悄悄的藏了啥东西似的。 “说啥呢?不就是跟明阳说了几句话吗?有啥鬼鬼祟祟的。” 张氏说完,就将那装着银子的包袱塞进了衣柜里。 仗着王氏不敢过来翻找,张氏一回头:“你咋还进来催了,不是说等会儿就出去吃饭吗?” “咋能不催?” 王氏一下想起来了正经事。 “门外传来了不少人,都是来咱家庆贺的,也是为了看狗娃子……噢,不是李明阳。我寻思带他出去打声招呼,好歹是奔着咱家来的。” 第72章 大喜的日子,大局为重 张氏没拒绝。 李明阳对这种事也不打怵。 直接跟随在父母的身后出了门。 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来了,一个个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也是热乎乎的。 曾经他还只是一个乡下娃子的时候,这些人可没有今天这般热情,如今为何会聚在这儿,李明阳比谁都清楚,却还是一一谢过。 而他高中解元所带来的好事还不只是这一件。 在自家请客后第二日,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张婆子,这会儿是笑呵呵的从外面进来了。 这会儿一家人才刚起,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而这张婆子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先恭喜。 “你们家老大的婚事总算是有着落了。” 张氏满脸诧异,下意识的看向李宝成。 李宝成也是一脸懵。 先前一家人为了李明阳能顺利参加科考,前后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 李明堂更是表示啥时候自家弟弟不在上学了,啥时候他再考虑结婚的事。 李明阳也是昨天才将钱拿了回来,两口子压根没机会给李明堂张罗,张婆子怎么就来了呢? “张婶,我们家明堂这事还不着急呢。” 谁知对方表现的比他们这当父母的还激动。 “挺大个小伙子,哪能不着急?你们这当父母的,也得为他个人的事上点心才行啊。” 李明堂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跟张婆子说了实话。 “张奶奶,我家没啥钱,再说,明阳还得去京城考试呢,成亲的事我不着急。” “知道你们家拿不起多少聘礼,人家姑娘可说了,就是相中你这人了。” 张氏听得有些糊涂,“啥意思?” “意思就是不要多少聘礼,给对方拿十斤肉,再给一些买胭脂的钱,把酒席的费用掏了,这事就成了!” 这可是低的不能再低了! 张氏满脸激动,下意识看向李明堂。 而李明堂则是站在那儿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成亲这事他以前不是没动过心,可一想起自家弟弟妹妹还小呢,干脆把所有的劲儿都用在了地头上。 现在突然说要成亲,这心里还真有点活了。 “是哪家的姑娘呀?” “还能是哪家,隔壁刘村的,昨天还来你家吃过饭呢。” 昨天来的人实在太多了,细细想来好像还真有姑娘。 长相虽然一般,但看上去还算老实,尤其是那双眼睛柔的很。 张氏一时拿不准主意,转头看看李宝成,“孩子他爹,你觉得呢?” 李宝成沉思片刻,“真就只要这些?” “那是当然,我哪敢在这种事情上骗你们呀,你家明堂老实的很,昨天忙里忙外的,人家姑娘就喜欢能干活的。”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再说那姑娘也不算丑。 “行,这事我们同意。” 张婆子听着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那可是太好了,我得赶紧给人家送信去。” 好事进门是挡也挡不住。 李明阳也替自家兄长高兴。 他们这一家人辛苦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能轻松点了。 只要两边同意这婚事,张罗起来也快一些。 李家夫妇手里好歹还有些银两,虽然不多,但也凑了一两送去。 至于这十斤肉就更好说了,家里有那么多只兔子,挑几只送去就行。 彩礼上亏了人家,这肉上就得多补。 送去的岂止是十斤,要是上称得有二十多斤呢。 这李家又是热热闹闹的了,李明堂成亲那天,他穿着一身红,兴高采烈的把新娘子娶进了门。 李七月高兴的很,拉着李明阳去门口凑那热闹。 “这下咱家又添人进口了,以后一定能过得红火。” 李七月说完,心里又有些担心。 大哥成亲了,再过几年她也得嫁人了。 李七月悄悄凑在李明阳的耳旁。 “明阳,你如今可是考上进士了,应该比我更懂事,以后咱俩都互相提醒着,一定要对嫂子好些,大哥为咱家可是吃了不少苦。” 这话用不着李七月说。 “姐,我不是孩子,这道理我当然明白。” 谁知李七月却朝着李明阳头上戳了一把。 “就算你考上了功名,我也比你大,你还不是得听我话?” 李明阳无奈的笑笑,不在言语。 要是自己家阿姐知道他这弟弟的内心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不仅懂得读书,更懂得明理,脸上的表情会不会有些变化。 正想着角落里却听到一个酸溜溜的声音。 “什么好事都跑到大房去了,别真是中了邪吧?” 李明阳蹙眉,正瞧见李明忠待在角落。 自打两年前,李明阳神童的名声传开后,一家上下对李明阳别提有多好了。 考中进士更是狠狠的风光了一把,这才过了几天呀,李家大哥又结了婚,他们二房是一点好处都没捞着,反倒是前后随出去不少银子。 李明忠表面上客气,背地里早就嫉妒了。 看着自家大哥喜冲冲地带人进门,李明阳心里不爽却还是压了。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一切得以大局为重。 谁知李七月是个暴脾气,一下就冲到了李明忠的跟前,掐着李明忠的耳朵。 “你又在这说什么呢?” 李明忠哎呦呦的叫起来,拼命的去抓李七月的手,“放开我!不许抓我耳朵!” 好在现场有敲锣打鼓声掩盖,再加上来凑热闹的人故意不理,也没造成太大麻烦。 王氏平时对大房表面尊敬,实际上背地里也酸着呢。 男尊女卑的那一套也被她刻进了骨子里,眼看李七月又欺负自己儿子,上去就把两人分开了。 “七月你干啥呢?今天是你大哥的好日子,你诚心不想让你大哥好好的是不是?” 李七月也不怕她,“是她在一旁胡说八道的,又不是我的错?有本事你让他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眼看现场气氛不对,趁着闹出大事前,李明阳赶紧上前。 “婶子,我姐是个暴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李七月眉头一紧,“你咋帮他说话?” “姐,大局为重,咱哥嫂还在呢。” 身上这老成稳重的劲儿让李七月都有些发懵。 这是弟弟还是哥啊? 第73章 请您去做官 不过被李明阳一提醒,李七月到底还是回过神来了。 一双满是怨气的眼睛只朝着王氏和李明忠身上一扫,拉着李明阳绕到另一边去了。 方才院子里的这一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李家的喜事。 看着自家大哥穿着一身喜服,拉着新嫂子的手走过一道道关,李七月心头的气这会儿才算是彻底消了。 再次转头看着李明阳时,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明亮,不再像方才那样充满苛责。 “做了进士后,你似乎真的和之前不同了。” 小时候曾经追在自己身后的阿弟如今也长成大人了。 “一时的忍让为的事日后的太平,可不能因为这个让嫂子一家将咱们看扁了。” 他的言语中透着一丝沉稳,举手投足间竟像是个成熟的大人。 也许李明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在这幅九岁的身体里表现的太过成熟了。 那天,李家热热闹闹的。 靠着李明阳如今的身份,前来恭贺的人几乎要将门槛给踏破了。 至于刚进门的新嫂子,想来也是个好脾气的。 村里人没那么多的讲究,更分不出那么多房,干脆将大房一家的房子一分为二,东西两屋,隐隐的还能听见那边的笑声。 解决了大哥的婚事,李明阳感觉压在自己肩上的担子似乎减轻了许多。 三年后,他们一家也终于是等到了双喜临门的这一天。 而这个夜晚,对于李明阳是美好的一夜,但在吕府,却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哼!” 巡抚的眸子是冷的。 看吕畅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生骨肉,更像是再看一个没用的废物。 他将自己人抄写来的榜文狠狠扔在吕畅的面前,动作大的差点砸在他的脸上。 “叫你用心攻读,你把我的话全当做耳旁风了?” 在外人面前,吕畅还算是威风,可毕竟是个纸老虎,不牢固。 站在自己的生父面前,他的一切伪装都被狠狠地卸下,暴露在外的完全是人人欺凌的软弱模样。 “我真的已经够努力了,我考上了亚元!” 吕畅激动的连声音都在颤抖:“儿子现在已经是进士了,等到来年进京赶考,我一定能……” “考上又有什么用?” 巡抚的语气冰冷,“到最后还不是输给了李明阳?” 两年前,一个七岁的孩子当街将他一年来的所有所作所为拔了个干净,让他在九皇子面前丢尽了颜面。 这两年里,城中的百姓前后不知道夸奖了李明阳多少句,每次提起当年减免赋税一事,就要将他拉出来作为对比。 他怎能不怨恨? 谁知道自家儿子竟然这么不争气。 “你不是还要考吗?那好,你就给我待在这里,好好的考,什么时候考过李明阳,我什么时候接你回家!” 吕畅的心一沉:“父亲……” 能够被亲生父亲认回,带回到京城居住,不再留在这破烂的北洲县城内,这是他午夜梦回时都在惦念的事,可如今,却因为李明阳的一句话,彻底变成了泡影。 巡抚看着吕畅,已经没有太多的话想说了。 “你好自为之,下一次我不希望再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说完巡抚大人推门而出。 “您……这是准备走?” 吕县尉一直在外面等着,见到巡抚后立刻弯腰主动上前。 就算巡抚当初再丢人,官衔也比他要高,对这样的大人,他如何能不恭敬? 巡抚原本想要一走了之,却又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些许银两。 “他,就麻烦你了。” 吕县尉赶紧收着。 巡抚的一句话,就算是分文没有,他也得对吕畅好些,更何况还有好处可拿。 “您的公子天资聪慧,能够以这个成绩考中进士已是十分不易了,您……” 吕县尉还想多夸奖两句,却瞧见巡抚一抬手。 “他?但愿下次能顺利吧。” 见父亲出门,吕畅已经走到了门前,却一下从巡抚的语气中听到了…… 是嫌弃? 好像他只会让人失望,永远都上不得台面,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一样! 天色已经很晚了,巡抚还是上了马车,而吕畅却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快步追了出去。 听着马蹄声阵阵,吕畅推开门,看见的是马车远去的影子。 “父亲,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迟早会证明给你看,我真的可以!” 他的声音响彻在黑夜中,可巡抚大人的车却一点停下的意思也没有。 当吕畅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吕县尉的态度十分客气。 “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我说就是,还有半年,那李家的孩子也不见得能这么神。” 对外二人的身份虽是父子,但此刻看来,竟是吕县尉要更怕吕畅一些。 忽然,吕畅抬起头来。 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眼睛里,吕县尉竟瞧见了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好像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他就找到了应对的办法。 “县衙那边,是不是还缺个主簿?” 在吕县尉的身份加持下,吕畅对官府的事情十分清楚。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吕畅眼底的笑意更盛。 “考中进士,就能入府为官了,这么多得中的进士,当然要选个最好的。” 他的眸子漆黑,剩下的话已经不用多说。 吕县尉立刻明白:“正好县令还在为此事而头疼,我这就去安排。” 随后竟是真的委派了下去。 见此,吕畅的心情才算好些。 只要李明阳弃考,就此止步,下一次的进京,不管考试结果如何,只要得中,他就是胜了李明阳的。 到时他也就能光明正大的回家了。 翌日,晨曦,天才刚刚亮堂起来,李明阳就有些睡不着了。 此时阳光不刺眼,一家人也才刚刚起床,他在屋中待着难受,干脆待着一本书出了门。 辞别了夫子,日后的学习都要靠着自己。 没想才刚出门,就看见衙门来了人。 对待李明阳的态度也是十分的恭敬。 不只是夸奖了李明阳的学识,更是要将李明阳请回去,留在府衙做主簿。 而李明阳,却是想都没想。 “不去。” 第74章 嫂子的小心思 不去? 这答案显然不在两位衙役的计划之内。 县衙的主簿,不只是工作轻松,还能受人尊敬,是他们这些出苦力的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待遇,如今却落在了一个九岁的孩子身上。 旁人所羡慕的身份,在李明阳这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二人想着,态度也只能放软了些。 “李公子,您当真算得上是少年才俊了,一个仅九岁的孩子便能出入府衙,这传扬出去该是多风光的事啊,况且……” 其中一人指了指李家落魄的院子。 “待在这样的地方,李公子就真的不在乎?眼下机会难得,只要您同意,不只是您的日子能好过些,就连您的父母也能跟着享受安乐,为何不做?” 这二人句句不离好处。 哪里像是请人做官,更像是哄着人去。 想起那日在马家酒楼,巡抚在里面和吕畅说的一切,还有那日榜单出来,吕畅看着他的眼神。 这事大概也是与他有关。 他太想让李明阳止步于此了,却浑然不知他的名利心太强,反而在李明阳面前全部暴露了出来。 “呵,若是依照你们说的,这入府衙当官确实是个不错的差事。” 见李明阳忽然变了口风,两人的眼睛都在放着光,还以为李明阳终于容易了。 却很快从李明阳的口中听见了后面的话。 “只可惜,我的志向更高一些,不想留在这,我这个解元不做,你们可以去问问亚元。” 说完还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我记得亚元不正是府衙吕县尉的儿子?从小在府衙内耳融目染,想来也学了不少真东西吧?” 李明阳眼底笑意更明显:“他比我更加合适。”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两个衙役也不好强求,只能先退去了。 “哼,目的都已经写在脸上了,却不想想,有中解元的本事,谁会止步于此?” 李明阳正念叨,回头却瞧见自家的新嫂子已经进门。 对待哥嫂应有的礼貌和教养一个也不能少。 李明阳面对刘阿巧,恭敬的问了一声好。 谁知昨天还是一副笑呵呵模样的刘阿巧,这会儿却像是变了一副面孔似的。 面对李明阳的问候,她似是全然没听见,只做着手上的活儿。 嫂子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刚刚自己拒了官,她心里不高兴? 李明阳不敢多说,好歹是嫂子刚进门的第一天,说啥也得表面上过得去。 昨日家中款待宾朋,今天倒是留下不少剩的酒肉。 刘阿巧和张氏在厨房里忙活着,不一会儿就端上了一大堆的饭菜上桌。 家里添人进口,餐桌上也显得热热闹闹的。 “阿巧,你娘家在刘村,和明堂的奶奶倒是一个村子,可曾互相听说过?” 刘阿巧在公婆面前表现得还算平常,丝毫没以后将那些坏情绪带出来,“不曾,奶奶嫁进来的时候,我爹怕是都没出生,那么早的事情早就不知道了。” 张氏点点头。 她也并非是真的好奇,只是这新媳妇上门,她这做婆婆的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倒是刘阿巧,眼看张氏说了,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 “不过村里的热闹偶尔会听一些,就像我们村,去年有个汉子,偏要去树上掏鸟窝,我们村口那棵树高大的很,架着梯子都够不到顶,那鸟窝又建的高了些,全村人都劝他不要去,可他偏是不听,结果如何?不光没掏到鸟窝,反而还摔断了腿,真是得不偿失。” 刘阿巧这话看似是在唠家常。 但李明阳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敲打的意味。 看来刚才他猜测的没错。 新嫂子不高兴,就是因为他没去做官。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嫂子是想等着他早日为官,带着他们一家过上富足日子呢。 再想想先前刘家急着要促成婚事的样子,新嫂为何进门,李明阳已经能猜出个大概。 只是,自家兄长向来为了这个家受委屈,如今好不容易成了亲,李明阳不愿意现在就挑拨。 但这话也不能不回。 干脆仗着自己九岁孩子的模样,开口反问刘阿巧。 “那他若是成了,不就只真成了你们村里爬的最高得人了?到时换来的可就不是讥讽,而是称赞了。” 这话说的对。 李七月不知道早上门外发生过什么,这会儿只是觉得自家弟弟与众不同。 “明阳,你还真是有一套啊,想事情都和我们不同。” 李明堂也自然的接过话茬:“到底是读过书的,自然和咱们的见识不同。” 见一家人全都帮着李明阳那边说话,刘阿巧的脸色难看了不少,却也只能在大家面前装装样子。 这感觉别提有多难受了,就更是打从心底里对李明阳没了好印象。 等吃过了饭菜,其他人都出去准备干活儿了。 李明堂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却一下被刘阿巧给拉住了手。 “我说,你那个弟弟倒是有些心眼啊。” 刘阿巧念叨着,立刻将自己今天早上看见李明阳拒绝了官差的事说了。 “本来家里四口人养着他一个,如今变成五个了,他更是不肯去做官了,这考学要考到什么时候,解元本地就一个,可若是放眼全国,不知道有多少个,万一考不中,那一年多积攒下的银子可就都没有了。” 刘阿巧将钱算计的明明白白的。 谁知在李明堂的脸上却瞧不见半点慌。 “还没考,你咋就知道明阳不行?” “你……” “我相信我弟弟没问题,阿巧,你是没见过我弟弟读书的样子,看着可有学问了。” 说完李明堂便出门了。 而刘阿巧站在门口,气的几乎跺脚。 “真是个呆子!” 本来想着李家出了个解元,能在本地混个一官半职,连同自家也能有好日子。 现在看来,这不是瞎耽误功夫么? 而此时吕家。 吕畅听着衙役们送来的消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仿佛浑身上下的血都涌到了脑门! “可恶,他竟将这话反过来说给我!” 心头的怒气无法宣泄,吕畅的眸中更多了一丝凶恶。 “看来,得用点狠得了!” 第75章 罚银十两 午后的阳光温暖,天气虽然闷热,但躲在屋子里将门窗打开,穿堂风仍能带来一丝清凉。 这些日子李明阳过的十分惬意。 如今一切都靠着自己自学,没有夫子管教,反而要比平时更加用心些。 不然才真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今日李宝成出了门去,说是去镇上卖兔子,地里有姐姐大哥还有母亲。 至于嫂子,这些天虽然表面上和善,但李明阳总能感觉到一道犀利的目光锁在自己的身上。 李明阳不傻,怎么会看不出嫂子的那些心思? 可他什么也不能说。 为了大哥,他更不能说。 况且,她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相安无事就挺好的。 正想着,窗外传来了李明忠那满是讥讽的声音。 “真是个呆子,如今已经有了这样的学问,不说想办法给自己来点实际的,还想着抱那些破书看,能看出来个啥?” 那日李明阳拒官的事虽没有正式的和其他人说,但都在一个院子里,谁又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对此,李明阳却是半分都不慌。 只是吐出一句。 “鼠目寸光,怎么能看见日后的光明前景?” 说完李明阳拖着下巴:“表哥,你的童试什么时候能过啊?” 这一句直接戳中了李明忠的心窝上。 别说是过了院士成为秀才,他折腾了三年,却还是连最基础的功名都考不上。 就连王氏都说,明年要是再不行,就干脆不让他念书了。 留下的钱若是能讨好一下李明阳一家,也算是一种投资了。 李明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可正要开口,却瞧见了爷爷从外面回来。 现在李明阳是全家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了。 李明忠又怎么敢去招惹李明阳? 最后到了嘴边的话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房间去了。 没有这讨厌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叫,李明阳也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看书了。 房间内,王氏正在为中午的饭菜忙活着,灶台这会儿也正热着。 李明忠心中的怨气实在是发泄不出去,一眼就瞧见了灶台上的柴火,直接拿在了手里,回到书桌前刷刷点点的写下了李明阳的名字,随后丢进了里面! 这是乡下人最常用的诅咒法子,说是能烧断人的所有气运。 王氏见了立刻朝着李明忠的身上锤打了一把。 “牛蛋,你找死是不是?人家狗娃子可是要考功名的!” 之后又怕大房那边听见,只能压低嗓音:“你也不怕被人瞧见了。” 王氏原本是大字不是一个,后来为了能第一时间知道李明阳是不是真的高中,这才学了三个字,那便是李明阳的名字。 然后赶紧又烧了一把木头进去,只盼着火能更旺一些,别叫别人看见了。 谁知李明忠却气呼呼的。 “都是你们蠢,才会主动去讨好他。” 李明忠这会儿心里憋着一口气呢,说话的语气也差了不知多少。 “你们真以为李明阳能考中?你们也不想想,他要是再考中,那可就是去过京城的了,万一分到了差事,却不在咱们这,如何能帮上咱们一家?万一考不中,那咱们岂不是讨好了也没用啊?” 见王氏呆愣在原地,李明忠又补充了一句。 “依我看,只有他留在县城里,才能帮得上咱们这些穷亲戚,不然指望着他能带着咱们一起?” 王氏这会儿也品出不对来了。 自己儿子说的还真是对啊。 “是得让他留下来当官,不能走太远了。” 可李明阳考学的事一直是大房自己想办法,对于他们的讨好,大房一家虽然没拒绝,但也从来没给过什么好处。 “这可咋整,我说话他们也不会听啊……” 王氏正念叨着,忽然看见一人冷着脸的出门来。 王氏顿时心头一喜。 对了,怎么把这位给忘了? 这刚进门来的媳妇和李明阳本身就没有多深厚的感情。 要是真的能从这儿下手,他们家日后的情况可想而知。 想着,王氏赶紧笑着出门了,一下叫住正要回屋子的刘阿巧。 “老大媳妇。” 刘阿巧之前和王氏也没啥接触,但好歹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长辈。 “啥事啊婶子?” 王氏没明说,只是让刘阿巧跟着自己进门来。 王氏的嘴巴可是厉害得很,尤其是在打听消息这方面更是灵通。 刘阿巧是个乡下的孩子,虽然脾气还有点厉害,但毕竟是没啥见识的,心思大部分时候都写在脸上。 王氏左问右问,还真是问出了什么。 见刘阿巧的脸色难看,王氏也干脆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要说家里真的能出来个大官,那也是个好事,可这大官不也是可以坐上去的?何必现在就急着死读书?要是能留在县衙,那对咱家才是好事。” 这话简直是说到了刘阿巧的心缝里,刘阿巧不断的点头。 但也犯难:“可这事咋能成啊?他热了心的想要考学,谁劝也没用啊。” 再说自己那小姑子和公婆压根就没想着要劝。 李明堂还热火朝天的,在地里忙活着呢。 “这有啥难的,你只要别给他钱就行了,要是没钱考学,他不想做官也得去。” 这确实是个法子。 这会儿,地里的几人从外面回来了。 刘阿巧也赶紧回去,张罗着饭菜。 没想到几人前脚才刚进来,后面衙门的人就到了。 是穿着这身官衣,谁瞧见心里不打怵啊。 张氏想起了李明阳做官的事,赶紧将李明阳叫了出来。 谁知今天这两个衙役的态度却不如先前十分蛮横。 “今天来不是为了请人去的,是为了通知你们一声,李宝成是你家的吧?” 一听话茬不对,张氏一下紧张了起来:“是他出啥事了?” “他被抓了,衙门叫我二人来送消息来,至少要送上十两银子,不然就要发配充军了。” “你说什么?” 李明阳眉头一紧。 这方圆十几里哪还能找到比父亲更老实的人了,咋可能犯事? “不会吧,他今天早上还好好的……” 张氏哪里经得住?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76章 何罪之有 “娘!”李明堂瞧见了,赶紧将张氏搀扶住。 一旁的李七月的俏脸也是挤成一团。 家里好端端的,咋会出这事? 李明阳立刻上前:“二位官差,我父亲犯的到底是何事?就算是要罚银也得跟我们说个明白吧。” “还能因为啥?”对方的语气蛮横的很:“偷税漏税这种事你家也敢干,真是不要命了。难怪你先前自己要求减负税呢,感情是想包庇自家人多赚点!” 这话说的难听,李明阳真想回怼,可一想到父亲还在他们手上,只能忍了。 \"这十两银子早点送来,不然这人可就见不着了。\" 说完二人就这么走了。 十两银子。 这是一家人拼了命的凑也未见得能凑出来的。 “这可咋办?” 李七月压根不知李明阳手头上还有银子的事,只掂量着爹娘和自己先前存下的。 可就算是全找一遍也凑不出来那么多,至少还差了三两。 忽然李七月眼前一亮,转头看向李明堂:“对了哥,你前些日子收了礼账,应该能凑出来吧?” 李明堂光顾着照顾张氏,这会儿也是一拍脑门。 还真是! 说完就要进门取银子。 谁知刘阿巧拼了命保护在门口。 “这可不行,日后家里还需要钱呢,你总不能让我刚过门就跟着过苦日子。” 李明堂着急:“缺了银子,我日后再赚,说啥也不能让我爹流落到发配的境地!” 可刘阿巧就是死死的护着。 好不容易有一个逼着李明阳做官的借口。 她可不能错过:“要我说这事全怪你弟,他要是愿意去县衙做了主簿,衙门的人敢来抓?” 李明堂被气得浑身发抖:“你!” 眼看着大嫂不肯给,李七月只能转头看向二房。 谁知平时一向巴结的王氏,这会儿就像是转了性子一样。 “你别瞧我啊,我们一家也没钱。” 李七月哭得凄惨,李明阳瞧着也是心里心疼。 “姐你别哭了,这事我想办法。” 李七月红着眼睛:“明阳,你能有啥办法?” 李明阳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气:“他们说这偷税漏税,我就上门与他们理论,看看咱家到底是哪儿不对!” 说完便追随着那两位官差而去。 这李家的院子里,这会儿依然是闹开了,听着身后的叫嚷声愈发远了,李明阳也沉到了谷底。 终于来到了县衙的门口。 一旁的鼓锤就放在那。 李明阳没有选择击鼓鸣冤,反倒是公公正正的站在衙门口。 “冤民李宝成之子李明阳,特来为父伸冤!” 这一嗓子直接将街上的商贩叫停。 李明阳的大名早已传遍整个县城,寻常百姓听了只觉是如雷贯耳一般,那可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神童。 听说他来伸冤一个个都站住了脚。 “出啥事了?” “不知道,好像他爹被抓起来了。” “解元的爹也会被抓?” 不出片刻,这街上就围了一大圈人。 门口的衙役看见后,赶紧将消息送到了里面。 不一会儿县令就派着师爷出来了。 李明阳的名声在这县里还是有些用处的。 此时师爷也不想把事闹大,立刻对李明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公子,有什么事情还是到里面说吧。” 谁知李明阳却格外倔强的站在这儿。 若是迈进这个门槛,发生些什么可就不是自己说了算了。 如今的他脸上瞧不见半点慌乱,反倒是透着一股少年人身上的老成气。 说起话来更是有凭有据:“先前衙役送来消息说我父亲偷税漏税,我不觉得我父亲犯过这事,今日也是想来讲明事理,敢问我父亲是漏了哪门子的税?” 此话一出口现场众人是议论纷纷。 李明阳是靠着税收而闯出了名声,如今李家却又栽在了这事上。 很难不叫人为此唏嘘。 眼瞧李明阳坚持要在门口讲出个所以然来,师爷的脸色也沉了不少,干脆拿出本朝律法来。 “你父亲在街上贩卖牲畜,却从不见你家缴纳牲畜税,只是按照基础务农的银钱上交,这不是偷税漏税是什么?” 谁知李明阳却半点不慌。 “我大乾律法明明白白的写着牲畜税即为六畜,饲养之人需要缴纳的税务,可这六畜生之中包含兔子吗?我父亲只在这街上卖过兔子,就被你们收了牲畜税?” 一句话,直接将师爷全部的话都堵了回去。 这理由确实有些站不住。 眼看围上来的百姓那么多,四周更是议论纷纷,师爷的面色是真变了。 眼瞧情况不对,立刻有人将消息送了回去。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李明阳在门口与师爷辩驳上了,还说这税收不合理,如今集了一大群人呢!” 县令的脸色顿时沉了许多,目光落在了吕畅的身上。 若不是他,此事也不会闹得这般沸沸扬扬。 而吕畅此刻攥紧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李明阳说到底也就是个乡下娃,以前有本事是因为没牵扯到自己亲人身上。 原本想着稍作吓唬就能把这事给镇住。 到时李明阳拿不出银子,还不是得乖乖来这县衙做事? 可没想到他竟然有这胆子,即使父亲还在牢中,也敢当街侃侃而谈。 “若是按照律法,确实不该。” 一旁的县令压低嗓音:“还是找个稳妥的法子解决吧,这门外集结了这么多人,真闹腾起来县衙可压不住。” 吕畅心头一阵不甘。 可眼下又没有继续关人的道理。 只能咬着牙:“也罢!” 不多时便有人给师爷送来了消息。 师爷找补着:“确实是有些没查清楚,况且你父亲在这街上贩卖兔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却没有任何的税,实在是有所不妥。但既然李公子来找了,今天就放他回去吧。” 说完赶紧叫人去带人。 李宝成的脸上多了两道淤青,显然是受了苦。 但比起脸上的伤痕,心里的惊吓更胜一筹。 李明阳一把拉住父亲的胳膊。 在回头看着衙门时,眼神恶狠狠的,也只能先安慰父亲,“没事了,爹我们回家。” 谁知两人才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身后又传来了师爷的声音。 “且慢!” 第77章 哥哥要休妻 “还有什么事?” 李明阳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 就连现场围上来的众人也是跟着议论纷纷。 “这兔子虽然不在六禽之内,但毕竟是私人买卖的东西,六禽的税收可以免了,但要缴纳市税!” “多少?” “一钱。” 李宝成已经挨过打了,一听说还要罚钱心里更是一阵不甘:“可这兔子总共还不到两钱!” 就连围观上来的人群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卖兔子的税收竟这么高,足足要去了一半! “呵,市税的价格是你们定的。” 李明阳知道,若是不顺着,父亲肯定会被再一次带回去的。 眼下他不能给任何人欺负自家人机会。 忍一时风平浪静,先将人带回去才最重要。 “好,这银子我们给。” 说完,李明阳立刻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钱银子送上。 那师爷在此事上可算是拿捏住了李明阳,脸上的表情也多了一丝得意。 “李明阳,你好歹也是考中了进士,这朝廷的律法也应该清楚,之前是看你们父子可怜,也是朝廷不与你们计较,日后再想在外面贩卖,这市税还是要缴的。” 李明阳冷着脸,好不容易雇了辆马车带着父亲先回去。 而此时,城中百姓也是议论纷纷,几乎说什么的都有。 “明阳,是爹没用……”李宝成躺在板车上,心里一阵激动:“这兔子好端端的就不让卖了,这以后……” “爹,你别说话,好好休息一会儿。”李明阳开口安慰:“咱家有地,还有修建好的水渠,咋也不会太难。” 至于那些正经靠着这些谋生的人,怕是会受到牵连。 “他们这一断,断的是所有养兔人家的赚钱路子,民怨积压久了,迟早是会出事的。再说,这兔子不能卖了,咱不是还能和其他人家换粮食么,乡下人以物换物那是你情我愿的事,倒能节省些银钱呢。” 被李明阳这么一安慰,李宝成的脸色才算缓和些。 他身子虚弱,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李明阳的眸子也逐渐转冷,看向远处。 那双眼冷的很,像是寒池,深不见底。 县衙门外,围观的人在李明阳离开后便四散开了。 师爷将那一钱银子送到县令的跟前,县令嗯了一声,便抬手让人先下去。 “吕畅,这银子如今也罚了,你心情可好些了?” 平日里县令对吕畅还算是客气,但今日的语气明显冷了一大截。 方才在李明阳的事情上,吕畅没讨到什么便宜。 虽是巡抚的儿子,但眼下也不过是个借住在吕县尉府上的少年罢了,见了县令,自然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吕大人对你也还算是不错了,今日这事也算是我念你父亲的情面,才许你如此。不过下次,这样的事情还是别做为好。” 若是这话至此,吕畅也不会气愤。 可偏偏,县令像是要让吕畅彻底断了不切实际的念想似的。 “毕竟,他背后的关系,你也不见得能招惹得起。” “不就是一个村里的孩子,能有什么关系?” 吕畅一下急了:“今日是我准备不当,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你可知他当年在这街上讨好的是哪位大人?” 县令抬头看着吕畅。 对于当年的事,吕畅并不知道其中明细。 只是知道这街上突然多了一个被人称之为神童的孩子,隐约听说他靠着自己的本事,将县城内的赋税给免了,让他的生父在京官面前难堪。 自此之后,李明阳的名字就像是一道横在他面前的墙一样。 只有胜了李明阳,他才能在生父的眼中成为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能有机会回到家里。 从吕畅的眼神中,县令读明白了一切。 他长叹口气,摇摇头。 “那日的京官坐在马车里,你生父纵是身为巡抚,不也的在一边卑躬屈膝的候着?你觉得什么人,才能穿着一身黄缎子?” 黄……莫非是皇家! 吕畅的眼睛瞬间瞪大:“这……这怎么可能?” 李明阳获得的竟是皇族中人的赏识? 而那年,他才仅七岁? “这……” 看着吕畅此刻脸上的表情,县令知道,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多少在吕畅这有了点作用。 “我提醒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日后的日子好过些,眼下你给李明阳添了多少的麻烦,日后就会面临怎样的结果,若是没有一击制胜的法子,你还是谨言慎行为妙。不然下次,再出现这种事,你就自己出去与李明阳对峙。” 随后又语气不善的丢下一句。 “我这小小的县衙可禁不起这么折腾。” 见吕畅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县令这话也就说到这了。 那一钱银子县令没收,而是给了吕畅。 他眼下也正是需要有人提醒,才能知道之前到底做过多少的荒唐事。 县令走了,吕县尉从门外进来:“畅儿,咱……” 吕畅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似的,脸色都不知冷了多少,却只吐出两个字来。 “回家。” 从县城回来,板车的速度不快,尤其是经过土坡的时候,李明阳多给了送人的老伯一百文钱,这才将父亲送到自家门口。 此时张氏已经苏醒过来了,一听说李明阳去了县城,心里也是一阵着急,却只能干等着。 这会儿听见自家儿子回来的消息,激动的不得了,说什么也得亲自到门口。 “大成!” 看着李宝成身上的这身伤痕,张氏激动的不得了,泪水顺着眼眶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李明阳将钱付了之后也赶紧搀扶着父亲回房。 “不要紧的,”看着一家老小为自己担心,李宝成勉强露出一抹笑:“就是挨了两下,明天就能下地干活儿了。” “还干什么活儿啊,你就好好的在家里歇着吧。” 而李明阳,则是将今日的来龙去脉说了。 听说不能卖兔子,张氏倒是没多大反应。 “大不了咱们自己吃就是了。” 这会儿李明堂也走进了屋,脸色却不比往常。 “爹,娘,我想休妻了。” 第78章 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 休妻!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李宝成和张氏都懵了。 “明堂,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家里好不容易才给你娶了一房妻,怎么能……” “就是,阿巧这孩子还算不错,为啥啊?” 他们两人一个不在家,一个晕倒了,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李七月却看的清清楚楚,这会儿眼睛红红的。 “哥,我支持你。” “明堂!” 刘阿巧刚一进门就听见李明堂这句,顿时急了:“明堂,我知道这事是错了,可咱俩成亲还不到十天,这要是休妻,你让我的日子咋过啊?” 这年月,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刚成婚没几天就让人退回去了,日后这坏名声可是会跟着一辈子的。 可平时老实本分的李明堂却像是一下变了个人似的。 眸光冷得吓人,几乎不见半点犹豫。 “你的日子没法过?你可想过我们一家的日子怎么过?你护着银子的时候,可曾想过被关在县衙牢里的是我亲爹?” 这一番说的刘阿巧一阵惭愧,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哥。” 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李明阳忽然开口:“如今这银钱没花,爹不是也回来了?为了一个没发生的灾,去惹其他的祸,那才是真的愚蠢。” 这话说的深了。 李明堂被李明阳的惊的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心里只剩下了懊悔。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让刘阿巧进门的。 李明阳看着自家大哥此时的模样,也是打从心底里心疼。 但这个节骨眼休妻,实在是有所不妥。 随即转头看向刘阿巧。 “嫂子,我哥冲动了,方才说了不该说的,你也别介意。” 见刘阿巧看着自己半天也没说一句,李明阳这才将后面的话说了。 “人心都是肉长得,见自家爹娘受苦,有良心的自会拿钱相救,我哥平时也不是这样的,若是嫂子真能体谅,你俩的日子还能过得长远些。” 乍听之下,好像真的实在替李明堂道歉。 但越听越像是在骂人。 刘阿巧的脸色不知难看了多少。 可现在就算是骂她,也只能忍着。 只要不让李明堂休妻,她就算是有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忍了。 而李明阳则是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 “嫂子也算是知错了,哥得饶人处且饶人,就这么着吧。” 李明堂沉思片刻,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我没用……” “一家人还说这些做什么?咱爹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刘阿巧待在屋里是越听越别扭,赶紧给自己找活,出去做饭了。 而李明阳,这会儿也来到了自家门口,看着院子里的那些兔子。 养到现在家里还有二十多只呢。 “就当是留着吃肉了。” 下次石青要是来,自己也得把这事跟他家说清楚。 咋的也不能让他在这事上犯难。 正想着耳旁传来了一个笑涔涔的声音。 “明阳你回来了呀?” 一回头不是别人正是王氏。 刚才李宝成一进门王氏就瞧见了。 李明阳再神,今年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 还能真去衙门把人要回来? 八成是答应那头愿意留在衙门做主簿了。 这下好,家里有个当官的,以后做事都得硬气起来了。 “你爹还好吧,我们家刚熬了些汤,待会儿给你爹送去。” 李明阳冷笑出声看着王氏的眼睛,语气冷得像是带冰碴的。 “婶子不去给人算命,真是可惜了。就好像一开始就猜到我爹今天能回来,这汤都熬好了。” 王氏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溜须拍马的机会。 这会儿又赶紧添上一抹笑。 “要是别人今天这事准没戏,但要是你肯定能成,你的本事我还不知道吗?” 说完那双眼睛在眼眶内滴溜溜的转着。 “狗娃子,你这以后就是县官了?” 就知道二房是觉得自己当了官才会过来主动讨好的。 李明阳原本心头就窝着一股火。 “二婶不关心我爹的情况,反而在这跟我说这些,难道你们的眼里就只有名利一说吗?” 这画风转的太快。 张氏压根就来不及反应。 嘴里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们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道义,也没有亲情,实话与你说,这官我没做,我是凭自己本事把我爹要回来的。日后就算是做了官,也与你们无关!” 眼瞧张氏瞪着一双眼睛,李明阳懒得与她周旋,随即转身回屋了。 张氏现在是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 气得在院里来回踱步,愣是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这狗娃子今天吃炮仗了?火气这么大,跟我发什么脾气啊?” 这回她也是真的看清了,自己儿子说的确实没错。 李明阳要是不做了本地的官,这以后绝对不会帮他们的。 “好心当了驴肝肺,之前白给你家拿那么多好吃的了。” 张氏嘴里念叨着,也只能转身回屋,就此作罢。 李宝成的身体恢复的还不错。 也就是在家躺了两天,再起来时神清气爽,就是心情憋闷了点。 至于刘阿巧那天被李明阳敲打过后,就再也没敢多说别的。 虽然和李明堂的感情是伤着了,但好歹俩人还能将就着睡在一个屋里,这以后说不定还有缓和的机会。 至于二房那边倒是再也没来过。 大房也是习惯了他们的势利。 “不来就不来,以后也省得惹人心烦。” 自那之后,李明阳便在家用心苦读。 上次参加乡试时,他就已经能感觉到了。 这考试是一次比一次难,不仅要写出其中的真理,还要站在不同的角度上分析当下局势。 有些人能将这书本上的内容参透就已经不错了。 至于这其中的奥义,能不能说到阅卷人的心坎里,更是一门技巧。 这书上的内容多看看,对自己没啥坏处。 哪怕是他前世有四十多年的经验,也仍要将这其中的关系仔细想想。 转眼又是一年春。 每年二月,各地来的举子进京赶考,北州这一带算是偏远,从这儿赶到,路上就得耗费小半个月。 李明阳只能提早出门,好在他这一趟不是孤身一人。 还有柳谦修呢。 第79章 与吕畅同行 “对不起李公子,我家少爷已经走了。” 柳家红门微开,来开门的是柳家的管家,之前已经和李明阳打过无数次照面了。 李明阳不由蹙眉。 年前自己来过一趟柳家。 一来是为了还钱,二来就是为了和柳谦修一同出发。 两人的目的地是一样的,路上也好有个陪伴。 如今他怎么不等自己先走了? 管家似乎看出了李明阳的心思,不急不慢的开口解释。 “我家少爷心急,这些天在家里就呆不住了,老爷怕他在京城那头不适应,就提早派人陪他去了,这会儿李公子就算是追,估计也追不上了。” 眼看李明阳还要开口,管家立刻补上一句。 “李公子这一趟还是自己走吧,毕竟这日后的路不也要自己一人吗?” 此刻在看向李明阳时,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早已比不得当初客气。 人的心思都写在眼睛里,有时只要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就能叫人警醒。 李明阳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既然改变不了事实,那就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再次面对柳府管家的时候,李明阳恭敬的行了一礼。 “您说的没错,是我不该来此打扰,今日就当我没来过,还望您不要介意。” 管家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预祝李公子金榜题名。” 话虽说的好听。 但门关的却十分痛快。 直接将李明阳拒之门外了。 对此,李明阳也没说旁的,只是转身来到了街上。 此刻街上熙熙攘攘,明明还没进入春季,太阳却晃得李明阳有些睁不开眼。 柳家为何出尔反尔,李明阳看得出来。 不过是柳大人担心儿子会受尽牵连,所以才故意要将两人分隔开。 不仅是上一次乡试时出了问题,更是因为巡抚的关系在。 巡抚虽不住在京城,但在京中难免有些关系,父亲替儿子着想,这也是无可厚非。 倒是苦了李明阳,这下子一路陪伴的人没了,马学才如今已经是进士了,暂时是不会继续考了的。 “还真得雇辆马车,不然就连最近的驿站都去不了。” 李明阳口中喃喃,心中已然在规划着前行的路线。 忽然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一看就知道这马车是特地做好的,后面的布料都格外讲究,已经是在县城能享用的规格之内用的最好的材料了。 车上的人显然是认出了李明阳,立刻叫马车停靠在路边。 随后车上的人撩开了帘子。 “穷人家的人还想要去京城,只怕这路上都困难的很。” 吕畅抬头瞧了一眼柳家的门,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没人帮你啊,这一趟你该不会是要走着去吧?” 随后还故作大方的朝李明阳招招手:“你要是不介意,我倒是能送你一段,就当是我可怜……” 本来是想借此机会炫耀吕府给他特地安排的马车,顺便好好贬损李明阳一顿。 可谁曾想李明阳却抬起头来一本正经。 “你这马车确实不错,也坐得下我们两个,你在这等等,我马上就来。” 说完径直奔着附近马家的酒楼而去。 自从那年李明阳帮忙出个主意后,一文钱的包子一直延续到现在。 这会儿生意正是热闹呢。 小伙计一瞧见是李明阳来了立刻热情的招呼。 “李公子怎么有空来这吃饭,快到里面坐。老爷说了,只要是您来概不收费。” 可李明阳却摆摆手,而是指了指门口的这些包子。 “马上要进京赶考了,我想买两个包子。” 小伙计一听赶紧拿来油纸三两下就给包了四五个包子去:“您来这儿不用给银子。” 而李明阳也没拒绝。 这路上确实需要盘缠。 况且自己有用到马家的时候,这一来一往,反倒是能增进两家的关系。 偶尔也得给人家一个机会,帮点小忙。 带着包子,李明阳转身上了吕畅的马车,神定自若的就坐在吕畅的对面,吃着手里的肉包。 “我们走吧。” “你怎么还真来啊?” 吕畅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眼瞧李明阳真的要与自己同坐一辆马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与你的关系可没这么好。” 而李明阳却抬起头来:“刚才不是你请我上马车的吗?怎么现在我真的来了,你倒要出尔反尔了。难道北明书院就是这样教导弟子的,没教过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 吕畅顿时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再看李明阳神定自若的吃着包子,心里就更烦了。 “你这会儿还有心思吃东西?” 吕畅眉头一紧,同时腹中也是一阵饥肠辘辘。 而李明阳却只是抬眼朝他身上看着:“已经是中午了,你不饿吗?要不要我分你一个?” 吕畅心头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开什么玩笑,我要是想吃路边随便找地方都能吃,哪里稀罕你的包子?倒是你,难道就不怕我对你下手?” 两人的关系可没有那么好。 可如今李明阳的心态却半点没受到影响。 面对一个与他不合的人,还能这么神定自若的在这吃着午餐,光是这心态,一般人就比不得。 “你不会对我下手的。” 李明阳说完,三两口将一个包子吃光。 好像吕畅说的这些,对他而言都没有手中的包子重要。 而且他也是真的不怕。 先前与吕畅接触过,李明阳十分清楚。 这人不过就是个纸老虎,表面上唬人,背地里没什么真本事。 若是巡抚那头,真的在意自己儿子,又怎可能把他扔在这么一个地方。 不过路上敲打一二,让他老实些也是应该的。 心头想着李明阳已经有了大概的主意。 抬头看向吕畅时面色平和,眼睛平静的像是一滩寂静的青池,掀不起半点波澜。 “刚才我不是已经去过马家酒楼了?我与马学才的关系十分要好,那里的伙计对我也有印象,也看到我是上了你的车才离开的。若是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你。” 此话一出口,面前人的表情果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80章 三年之后,又见贤王 此刻的吕畅连看着李明阳的眸子都是冷的。 手背地里已经攥成了拳,可愣是在李明阳的面前表现不出半分。 这些,李明阳当然知道。 面上仍是一副神定自若的模样吃着包子,心里却是一阵得意。 以其弱点轻松控制。 这人远要比想象当中的更好操纵。 马车悠悠,一路向着前方而去,不多时便离开了县城。 这一路,李明阳能明显地感觉到吕畅的恨意。 但只要仍在马车上,吕畅就伤不得他什么。 不多时,马车途经第一处驿站。 天色暗淡了许多,吕畅吩咐着自己的人先将车停靠在路边,而他自己也是立刻下了车。 “我不喜深夜赶路,我们便在驿站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再赶路。” 吕畅说着,看着李明阳的眸子却是冷的。 他在盘算着如何能将这麻烦的家伙甩掉。 而他心里的这些想法,李明阳全知道。 他又何尝不是想早些和吕畅分开? 李明阳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拿着自己的行李下车,在和驿站内的人表明二人身份后,便有人为二人安排了住宿的位置。 这驿站虽人不多,但也不像想象当中的那么冷清,暂且还能两人一间的休息。 若是人再多些,驿站便会安排着四人一间,甚至更多。 李明阳与吕畅一起来,自然会被分到一起。 与吕畅比起来,李明阳看上去要更加平静些。 在他的脸上看不见半点慌张,直到此时仍是一副平静模样,将东西放到门口后,向驿站的人要了些吃的,吃过东西后便早早睡下了。 从停在这里开始,吕畅的心就没平静过。 李明阳所说的他判断不出真假,况且李明阳当年若是真的讨好了京官,自己也不能杀了他。 可若是在路上将李明阳扔了,叫他错过此次进京,那还是有些法子的。 一个甚至无法进京的人,再被人赏识又能如何? 眼看李明阳已经睡着,吕畅立刻将李明阳上马车后便始终攥着的钱袋拿走! “嗯?吕畅,你干什么!” 李明阳才刚刚醒来,这会儿揉着眼睛的便要去追。 吕畅本就心虚着,此时得手了,见李明阳叫了自己便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趁着夜色直奔门外! 他一早就安排好了人在车上等着。 此时明月当头,已经是临近子时。 吕畅带着李明阳的钱袋够迅速上了马车,车夫原本已是昏昏欲睡,见吕畅上车了立刻出发。 “快些,别让那小子追上了!” 马蹄声让驿站的人注意到了,但毕竟是吕畅自己的车子,深夜赶路的人也是有的,他们自然是管不得。 驿站的门外还挂着灯笼,是除了月光外唯一能够照亮四周的东西,看着身后的那束光越来越远,吕畅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哈哈大笑出声。 “李明阳,你不是很牛么,怎么现在连到京城的能力都没有?” 成了,这一次是真的成了! 从十岁那年起,李明阳的名字就横在自己面前,成为了一道阻碍。 在这一刻,曾经的阻碍终于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只要李明阳榜上无名,他甚至不需要考得最好,只要榜上有名,就可以获得父亲的赏识,从而回到父亲的身边。 这场错误,终于快要纠正了,他终于不用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马车内,他掂量着手中的钱袋子,上面的纹样十分粗糙,布料也是最差的麻布料子,里面倒是有几分重量,但也最多就是十两银。 “寒门还想出贵子?想都别想。” 他将自己手中的钱袋顺着帘子扔了出去。 “这一次,是我赢了!” 而此时,驿站之内,站在门口的李明阳并没有追出去,而是听着马蹄声彻底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原本就没想着要和吕畅一同出发。 有时候,让对方觉得自己已经退出了某种竞争,才能真正地保证自己的安全。 况且,李明阳原本就在为如何能抵达最近的驿站而头疼,利用吕畅的本性,能顺上自己一段路倒也不错。 想着,李明阳还是出了门。 每年朝廷都会在各个驿站留下银两和足够的马车,护送进京的举子一段路。 谁说寒门出不了贵子?有了这个,他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了。 管事本以为李明阳和吕畅一样,已经出发了,在听说二人已经分开行路时立刻叫人拿来了登记的册子。 这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明日准备上车的举子姓甚名谁,同时也写清了明日出发的时间。 “你来得正是时候,天亮之后正有一辆马车,车上已有七人,正缺一位。” 李明阳点头,在那上面唰唰点点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夜色已深,连同管事都困得不行,压根没去看李明阳在纸上写的是什么,见墨迹已干便将册子收了:“明日我会叫人去通知,莫要睡过头了。” 李明阳立刻开口道谢。 时候不早了,他也确实应该回去休息了。 谁知正要转身回房间去,旁边的房间内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这么晚了,何事如此喧嚷?” 旁边的管事一听到是这位,语气态度不知道好了多少,“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是今日傍晚刚到的举子,想明日搭了驿站的车去京城。” “可是从北洲来的?” 这话管事可答不上来了。 李明阳自然地回应:“回大人,是的。” 此人连管事都要客客气气的,说不定是朝中外派,途经此处暂时休息的官员。 客气一些总是没错的。 眼前的房间窗子里渗出油灯的光来,看来方才这人不是在休息。 听见李明阳的回应后,男人再一次开口,还带着几分笑:“北洲那一带可是能人辈出啊。” 说着,竟直接将眼前的这扇门的帘子撩开了。 李明阳没有反应过来,竟是一眼和门中人对视。 灯光映在此人的身后,月光洒在面上,身上带着一丝不怒自威得劲儿。 而在看清这人的模样时,李明阳的眼中更多了一丝惊诧。 此人……竟是贤王! 第81章 贤才就在眼前 虽然距离上次见面已过去了三年,但李明阳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来。 三年的时间过去了,贤王身上的气质没变,但面色却明显比曾经苍老了许多。 北洲这一带远离边塞,更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但大乾内忧外患的消息还是渗透到了北洲这一带。 在书院内,楚鹤迁几乎什么都不说,只是安心教书,但在每个清晨后院的小课时间,李明阳还是能从楚鹤迁的一声声叹息中感觉出什么来。 此时大乾的局势不太算好。 想来,贤王也正是因为受到了其中的影响,才会在短短几年之内衰老成现在这样。 而曾经那个站在街上的七岁孩童,如今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就这么站在月光下。 贤王还真是有些认不出了。 他的语气平淡,并没有亮明自己的身份,在李明阳的身上打量了一下,便脱口问出一句来。 “你既是来自北洲,那就应该对北洲一带的消息多少有所耳闻,可听说过北洲这几年出过一个神童,名为李明阳吗?” 听贤王这话,李明阳知道,王爷没认出自己。 如今王爷自己也是身着一身寻常的衣服。 想来也是不想在外暴露了自身的身份。 他不想用自己当年的事迹让贤王对自己有所辩护。 王爷既然没认出来,那他也不要主动提起为秒:“略有耳闻。” 随后补充了一句:“但也只是听说,并无交集。” 见眼前人也说不出当年那个神童的下落,贤王捋了捋胡子,眼底却多了一丝失落。 这过去的几年中,大乾的局势逐渐日下,不仅要抵御外敌,还要小心朝中这些蛀虫的算计。 若不是国库空虚,无法支援前线,朝廷也不愿意为难一方百姓,可最终,百姓苦,国库却仍是空得很,最后收上来的不过是百两千两,大头全部被攥在了层层的关系里。 这一次,皇上叫他前去寻访几州,也正是因为他与皇上本是一脉,皇族自会拥护王朝的一切。 而此次出行,他才算是真正地认清了现实。 北方一带的税收在上一次监察过后已经提升了许多。 百姓们也算是能安居乐业,但仍无法解决大乾之难。 每每此时,贤王便会想起当初站在街头上的那个孩子。 “年仅七岁,便能替一方百姓着想,拥有此等天赋,日后也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若是他如今天赋为民,朝中或许能多一位贤臣啊。” 贤王口中呢喃,再看李明阳,眼神中更多了一丝求贤不得的无奈:“算了,你先回去吧。” 方才贤王叫住李明阳,也不过是想打听一下。 如今什么都没听见,这话也自然不好多说。 谁知李明阳却站在那,抱拳拱手。 “大人,草民倒是觉得,您方才的话有些不妥。” 贤王原本是要进门休息的,却忽然听见李明阳这一句,直接站住了脚:“什么?” “天赋顾然重要,但这后天的努力更加重要,大人不应奢求拥有天赋的人能始终保持着当年的风采,而应该希望,他能有一番远见,在拥有天赋的同时也要有不断学习,不断努力的能力,不然伤仲永的事会层出不穷的。” 管事被李明阳这话说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竟敢反驳此人! 而更让管事惊讶的,是贤王的脸上瞧不见半点怒气,倒像是放着光。 “呵,你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是本……是我说错了。” “方才也不过是草民随口一说,还请大人莫怪。” 李明阳在和贤王行礼告别后,便转身回房休息了。 曾经两个人的屋子如今只剩下了李明阳一人,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反而能让他放下心了。 他找出了真正的钱袋护在自己的怀中。 这是自上次像是被偷后他便养成的习惯。 吕畅不过是抢走了一个假的钱袋,如何能影响到他? 这一夜,李明阳睡得很舒服。 第二天天明,驿站的管事果然早早地便叫各位起床了。 李明阳跟着其他几人一起上了马车。 这些人大部分是来自北洲的不同地方。 有人是第一次赶考,对外面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上了马车便和四周的人攀谈着。 而有的则是考了几次却始终没中,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这一次上,只为了今朝能有机会翻身,改了自家的穷命。 李明阳是几人始终最小的。 上车时其他人倒是给了他足够的照顾。 但李明阳深知,这些人若是进了京,就全是与自己竞争的对手。 说的太多,反而会给别人留下对付自己的机会。 李明阳干脆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翻开了自己随行的书静静看着。 “嘿,都是这个时候了,还抱着一本诗经来看,这水平是如何考上进士的?”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多看看书倒是没错。” 这些人的话或犀利,或满是讥讽,但最终都选择无视了李明阳。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李明阳自然是看不进去太多。 这书无非是将其他人的交谈阻断的办法。 祸从口出,这道理李明阳太清楚了。 在马车离开的一个时辰后,贤王的房间才终于传出了动静。 在叫来了管事,送来吃食后,贤王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站在院子里的举子。 “倒是个有趣的人。” 他叫住了管事:“今日出发的车只有一趟?将名册给我看看。” 外出一趟,遇到个有趣的举子,说不定回京之后还能有缘再见。 管事答应,赶紧折返了回去。 不多时,那名册就被送到了贤王的面前。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每一个上车举子的名字。 而在最后面,李明阳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纸上。 当看到李明阳名字的瞬间,贤王的眸子陡然瞪大! 脑海中也一下回想起昨日那年轻举子与自己说过的每一句。 “原来如此,难怪他有这样的勇气,原来如此!” 贤王将名册拍在了桌上,随后是哈哈大笑。 “天赋加努力,那便是奇才了!我大乾终于等来一位贤臣!” 第82章 没有把握,不许再来 京城,天子脚下处处是繁华的所在。 大批的举子都会赶在这个时节进城来,虽四周冰雪才刚刚消融,树上还瞧不见绿色,却很快被另一层热闹所掩盖。 街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两旁的酒楼门前更是围了不少的人,天气虽然还冷,却也能瞧见杂耍说书地站在路边,都在为各自的生计而忙碌着。 吕畅这一趟十分顺利,没有李明阳牵绊着,马车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许多。 吕县尉十分阔绰,这一次银两给了不知多少,兴许这里面也有生父送来的一些,不光够他在路上过得舒坦,还能有百两余富。 很快,吕畅便选了一处风景极好的地方入住下来。 “畅儿,你记得,巡抚大人这一遭也会在京城,先前已送来了书信,你只管去找他便是。” 出发前,吕县尉的话吕畅还记得。 为了与父亲相近几分,他特地选在了对面的酒楼内入住。 对着铜镜,吕畅仔细地打扮过自己。 此时镜中映照出的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与父亲见面,告诉他这一次,自己一定能胜过李明阳。 吕畅来到了对面的酒楼,随后直奔楼上。 巡抚的家底雄厚,在这时节还能包下一层为自己所用。 当吕畅顺着台阶来到最顶层的时候,正听见一个丫鬟的声音。 “大人今日外出,您为何不跟着一起去?” 吕畅愣住了。 而在听见一妇人的声音后,心更是凉了半截。 “他来京城是为公干,我不过是在家中闲着闷了,才来京城逛逛的,如何能去打扰他们?” 他……竟带了夫人来。 听见脚步声,巡抚夫人察觉到不对,立刻叫丫鬟前去。 “你是谁?我家大人不是已经将整层楼都包下来了?” 面对府上的丫鬟,吕畅竟感觉自己像是顿时被打回了原形一样,上不得台面。 此刻却也只能故作平静的走上前来。 “学生是从北洲一带来的,先前受了巡抚大人的恩惠,今日进京赶考,得知大人也在此,特地来此拜会。” 一听说是来找自家夫君的,夫人倒是习以为常:“他在醉月楼呢。” 心中原本准备了一大堆的话,迫不及待的想要和父亲去说,如今却只能憋了回去,压在心头。 吕畅道谢之后,这会儿连头都不敢回,急匆匆的去了醉月楼,生怕在多听她们主仆两句话,惹的自己心酸落下泪来。 对于他而言,巡抚本是父亲啊。 如今却只能用一句大人来相称。 醉月楼就在这街上,距离城门口还算近,虽然吵闹,但至少不会惊扰到京中一些关系。 当吕畅赶到的时候,巡抚正与友人推杯换盏,听说是吕畅来了,简单的与几位朋友聊过后转身出来。 与方才在桌上笑容满面的模样不同。 见到吕畅时,巡抚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眸子扫在吕畅的身上。 “你今日刚到?” “是,方才去了您的住处,见到了……夫人,听说您在这,所以才跟来的。” 见巡抚的面色不太好,吕畅赶忙开口解释:“您放心,我只说是您的学生,没有让她起疑。” 巡抚点点头:“你还算是聪明,我问你,这半年中,你学习的如何?可有信心能超过李明阳了?” 这一次,吕畅的底气比谁都足。 “这次绝对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至于是用了什么法子,吕畅没说。 一个连钱袋子都能弄丢的人,如何能顺利赶考? 有了吕畅这话,巡抚倒是能安心许多了,再看着吕畅,语气也比先前好了不知多少。 “我也知道,十四岁的孩子能考中进士已是不易,也清楚你这些年确实辛苦,若你真有本事,等到这次会试过了,你与我一同回去便是。” 这话在吕畅的心中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心中顿时升腾起一丝喜悦之情:“谢父亲!” 正想着,吕畅的目光忽然扫在不远处一人的身上。 他还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手中带着包袱,不是李明阳还能是谁! “怎么会……” 李明阳分明是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早就失去了进京赶考的资格,如何还能出现在这? 他脸上的表情难看,巡抚只一眼便瞧见了。 顺着吕畅目光所在的方向看去,巡抚也一眼瞧见了李明阳。 再看看吕畅脸上的表情,巡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方才不是还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与我说绝无问题的吗?怎么现在,光是看见他都能给你吓成这个样子!” 吕畅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面色已暴露了心境。 “父亲,我……” “你回去念书吧,下次没有绝对的胜算之前不许来找我。” 巡抚几乎没有给吕畅半点开口的机会,就这么转身回到了酒桌上。 那边很快又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 气氛丝毫没有因为吕畅的到来而发生任何变化! 那种从云端直接摔下来的感觉,吕畅又一次感觉到了,甚至比之前更痛。 李明阳怎么会来的\/ 吕畅立刻转身朝着街上跑去! 正是举子大批进城的时候,城中的集市本身也是十分热闹的,吕畅寻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李明阳的影子。 “可恶,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若是让我知道他在哪儿……” 吕畅的眸子是冷的,里面藏着浓浓的寒气。 而此时,一家侧街的客栈前,李明阳算着日子地付了房钱。 “客爷如何称呼?” “刘思洋。” 李明阳随编了个名字,随后拿着自己的行李上了楼。 吕畅还在这城中,若是打听到了自己这,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再说,就算不为了防着吕畅,他也不希望一些麻烦事找到自己的头上。 进了房间后,他将门锁好,推开窗向东看,就能瞧见喧嚷的集市。 京城的繁华就在脚下,而如今,他却无心去欣赏外面的风景。 会试不比曾经,如今要与大批举子一同参考,李明阳的心中竟也多了几分压力。 不多时,房间内传来了翻书声,李明阳坐在桌前细细的阅读,完全无视了外面的一切繁华。 第83章 最佳人选 窗外,天色渐晚,若不是腹中无食饥肠辘辘,只怕李明阳这会儿还没察觉到已是这个时候了。 这年头的客栈不只包含住宿,还能提供三餐,若是舍得花钱,还能准备下一桌酒席。 晌午来的时候,店里还没有多少人,这会儿就已经住满了。 都是进京赶考的,能有这资格的,就足以吊打一众读书人了。文人相轻的劲儿也展现的淋漓尽致,还没下楼,就听见几个读书人在为几个词而争执着。 “用行更好些。” 李明阳听着几人的对子,喃喃念叨着,但没惊动任何人,就这么顺着楼梯下楼去了。 楼下用餐的人也不少,李明阳找了个最角落的地方,只要了一碗面。 只要能填饱肚子对李明阳而言就足够了。 忽然,门外一个穿着打扮看似平凡,但布料却贵的惊人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对方也不知道给掌柜看了什么东西,随后压低嗓音:“我来这打听个人,可曾接过一个叫李明阳的客人?” 找他的? 李明阳警觉的抬起头来。 此人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家丁。 他的名气再大也不可能传扬到京城来。 莫非是吕畅?将他丢下还不够,还想要将事做得绝一些? 吕畅接二连三的刁难让李明阳不得不防。 看来入住的时候选择用假名字是对了。 当看着那个来打听自己情况的人失望而归,李明阳低头吃着碗中的面,脸上仍是一片平静。 那人离开后几步追上一辆马车,随后再不回话。 “王爷,没有。” 贤王蹙眉。 莫非是路上耽误了时间,还没抵达京城? 但只要知道李明阳会来,贤王就已经高兴许多了。 马车从城里一直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此次前去北方四省视察,一来是了解本地民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赋税一事。 皇上坐在书案前,头也不抬地处理着面前的这些奏折,眼神中只有疲惫。 直到贤王已来到身前,皇上才吐出一句来。 “此次北上还算顺利吗?” 贤王点头,“北部的民情确实有所提升,但部分地区也曾出现过旱灾,粮产虽较南方要高上许多,但调配到南方,也很难有余富。” 皇上的面色变得更难看了。 这消息不好不坏,仍解决不了当下的问题。 贤王本是皇上亲生兄弟,最是能理解皇上眼下的为难。 可他却是什么都做不得。 皇上将手中的卷轴放到一边,抬起头来:“赋税一事朕已在早朝上说了不知多少次,几位皇子也在处理,却始终没有进展。” 皇上看着贤王:“依皇弟之见,此事应该如何化解?” 见皇上问了,贤王没有丝毫隐瞒:“皇上只怕是没有用对人。太子之位虽然定下,但太子过去的五年之中表现平平,其他的皇子或权或名,都有自己的目的,依我看,只有一位九皇子,是全无私心的。” 贤王的一句,还真是说中了皇上的心思. 在众多皇子之中,九皇子虽然年纪虽小,但自幼就展现出超脱寻常皇子的气质来。 不仅五岁就语出惊人,更是有着一颗爱民之心,能为国家之事而烦忧。 若是日后当真将朝中之难交到九皇子的手上,倒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但正是因为九皇子心思在外,才会忘却眼下的许多麻烦。 曾在宫中许久的皇上怎会不知后宫的那些争斗? 九皇子根基不稳,若是毫无招架,年少有为就成了麻烦事。 “眼下还不是时候。” 皇上看到了贤王眼中的那一丝失落。 “不过现在时机不成,不等于以后。皇弟此次云游四省,将来也见识过许多能人。在此次进京考中的才子之中选一人送到九皇子那。” 皇上说着眼眸中更多了几分慈爱。 那不是君王对待臣子的眼神。 而是父亲在关心着儿子。 “朝中的关系不可靠,还得选个可行之人。” 贤王惊诧,脑海中立刻想起了李明阳的那张脸。 论学识论才能李明阳绝不输给任何人。 虽然如今还不清楚下落,但只要现世就一定能惊艳众人。 只是,会试还没开始。 结果未定,还是不要将话说得太满。 “皇上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的身上。” 皇上点点头:“此一番着实是辛苦你了。” 他的眼中早已布满了血丝,已经疲惫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轻的,却仍无法休息,想到边关吃紧,想到国中灾害,皇上就夜不能寐。 就连与王爷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只低头处理起手头上的卷宗。 当贤王走出大殿之时,天色已经暗淡了许多。 此时九皇子正从外面走进。 瞧见贤王后,九皇子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抹亲近的笑。 “王叔回来了?” 贤王嗯了一声:“九皇子近来成就不小,我这才刚回来,耳朵里就灌满了。” 这本是一句夸赞的话,可落在九皇子的耳朵里,却好像是变了味道。 “都是些表面,做不得实事。” 说着九皇子长叹口气,脸色也沉了许多。 “其他皇兄早已掌权,哪怕心思不在朝中,也仍有行动的能力。唯独我一人,空有一腔热血,却什么都做不得,只能处理一些杂事。” 明明是一副少年的模样,可双眸中却写满了愁。 贤王清楚,这正是九皇子与众不同之处。 随即又想起方才与皇上说过的话。 “九皇子还记得当年北上巡视时遇到的那个李明阳吗?” 这名字九皇子记得。 年仅七岁,他比自己还矮一头,愣是能处事不惊的站在马车前将当地的疾苦娓娓道来。 这样的人世间难遇,九皇子是想忘也忘不了。 “如今他已从北洲出发,正前往京城。不出意外,这次会试上便能瞧见他的成绩了。” 想起那天晚上的相遇,贤王就更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说起话来更多了一丝偏向的味道。 “等到此事会试结束,你可要尽快收编自己的势力了,这李明阳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将他收入麾下,绝对能帮上大忙。” 第84章 被人盯上了 比起贤王的一腔热血,九皇子相对理性许多。 “远水止不了近渴。” 不过对于李明阳的表现,他也确实是有些好奇。 “王叔才刚回来,想来我父亲不会马上安排要紧事给你。” 九皇子说着,眼睛里顿时闪烁着一层光芒,“若是王叔有时间,就多照顾他点吧,若是日后他真考上了,我会给他开出一个很丰厚的条件,将他招揽到我名下。” 手中无实权,有再好的机缘,也不敢轻易接过来。 看着自家兄弟一个个手握重权却毫不作为的样子,九皇子打从内心里一阵愤恨却什么都做不得。 这样的人才少见,若是真能为己所用,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贤王点头,“这是自然,只要我查出他的下落就一定会去的。” 但贤王也从九皇子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急迫。 “看你这样子,莫非还有什么行动?” 九皇子没有瞒着。 从小到大,除了皇上贤王是对他最好的一个了,也是九皇子最为信任的人。 “我想去启奏父皇,允许我南下。” 南下二字一出,贤王的面色顿时变了。 南方一带,时常灾害连连。 打从前年开始,各地方更是闹起了旱灾,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这上奏的折子都不知送来多少份了,却一直无法解决。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启动朝廷的赈灾粮,能救一部分是一部分。 为了防止在国难尚未解决之前有人动了歪心思,皇上更是命皇子亲去彻查,如有发现诛连九族。 尽管如此,却仍是收益甚微。 虽然饿不死人了,可粮草问题仍无法解决。 “这……” 贤王沉思片刻,生怕打消了他的积极性,但又忍不住在一旁敲打,“你还是三思吧。” 而九皇子却表现得格外坚持。 “若能解决南方旱灾,就能解决粮草问题,若是这产量能再上一层,连同税收问题都能一并解决。” 这是重中之重的事,九皇子无论如何要争取一下。 贤王见此直叹口气,随后出了宫。 转眼,日子又过了几日。 顶着一个假名字,李明阳在这客栈内安稳的过了许多日子。 进京之前所有考生要到官府那领取火牌,用作路上的开路。 在进京后要将火牌递上才能确认参考。 时日近了,他可不想因为躲躲藏藏的而误了大事,立刻收拾着东西出了门。 街上的人更多了。 京城每三年热闹,这一次来来往往的橘子多,借此机会发财的商贩更多。 不管是胜利笔还是高中糕,无非是在名字上讨巧取个好彩头,却都成了京城中人人必拿的东西。 李明阳对这些热闹不感兴趣,只拿着东西前去。 在将火牌呈上后,李明阳也确认了参考。 他在外面逛的时间差不多了,为了避免被人认出,也为了省去许多麻烦,李明阳立刻朝着客栈方向而去。 而在他转进一条侧街时,一辆马车忽地从远至近,正与李明阳擦身而过。 “等等!” 吕畅撩开帘子叫住了马夫,此时的李明阳已经走了一段路。 但光凭着一张侧脸,吕畅还是认出了他! 这几日始终没有李明阳的消息,吕畅心急如焚,要是不能在参考之前废了李明阳,自己定会被他再超一次! 吕畅的脸色沉了,随即从车上取出十两银子,交给随行之人。 “跟上去,知道该怎么做吧?” 身旁两人立刻答应,随后便朝着人群中走去。 正街如何繁华与侧街毫无关系。 正街喧闹叫嚷声连成一片,却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四周逐渐静了,连石子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再过几天就到了大考之日。 若是能成就有机会进宫面圣了! 过去的这几年努力没有白费。 他对自己的能力十分有信心,自然也感觉不到什么压力。 此时脚步轻轻直奔着客栈而去。 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几乎同时他能感觉到一双犀利的眼睛锁在了自己身上。 这感觉不妙啊。 这狭窄的巷子里几乎瞧不见什么人。 一回头,除了刚才就蹲在那儿洗衣服的大娘之外,没有别人。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李明阳转头继续向前走出了这条巷子,而身后的脚步声却愈发的近了,也跟着他。 如果说刚才还能用错觉来安慰自己,那么现在这两人已经没有任何遮掩了,就是盯着他不放! 李明阳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是故意要找麻烦的! 上一次仅仅一个乡试,就害得他差点报考失败! 这次要是被这群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忽然他看见不远处,两个衙门的巡抚正在街上巡视。 关键时刻还得找这些人帮忙! 李明阳顾不了那么多,立刻迎了上去。 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李明阳被吓了一跳。 刚才那两人离他不是很远吗?怎么突然就上来了? 可一回头对上的却是一张年迈的面庞。 看模样至少有六十岁,身上穿的虽然是深色衣料,但看质量就知道绝不是一般人家能消费得起的。 “你怎么在这儿啊?” 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李明阳有些诧异。 而这老者像是故意要让别人听见似的。 “给府上办事怎么能这么不走心,让你买点东西都磨磨唧唧的,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说完一把抓着李明阳的肩膀,将人拽进了自家佣人的队伍里! 李明阳立刻恍然这是有人在故意帮他呢! 同时也感觉到那扫在他身上的目光逐渐散了。 这是谁在帮他的忙?目的又是什么? 李明阳心中一阵七上八下,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跟着队伍一直前行,免得被人再盯上。 “你说什么?你们两个人跟着,居然还能让他跑了!” 那两人将头埋得更低了,“看对方的架势,好像有些来历……” “你们自己做事笨,还好意思把责任往外面推!” 此事没成,吕畅的心里一阵窝火,那双眼睛都像是能喷出火来,可眼下却什么都做不得。 看来,只能再找机会了。 第85章 拜见师公 跟随在队伍的后面,李明阳一直顺着这条街向前走,避开了喧嚷的人群,最终停靠在一处庭院前。 这处宅院看上去十分的气派,从设计上便看得出主人家的调性如何。 而此时轿子里的人也在手下的搀扶之下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岁上下的老人。 两鬓早已花白,身着一身常服,但就是有着一股儒雅到骨子里的独特气质。 这不是一般人能流露出的气场,绝对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李明阳立刻上前准备道谢。 谁知对方瞧见李明阳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着家中的管家。 “叫人去准备茶点,有客人到了。” 随后目光朝李明阳身上一扫,“别傻愣着了,随我进来吧。” 客人,说的是他? 李明阳心头好奇,正要开口,却瞧见对方先行迈步进门。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干脆坦然接受。 李明阳也跟着进门,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如今身处的位置正是尚书府! 那实木的匾额上正刻着几个字,字体尽显大气,倒像是自己写了字叫人刻上的。 竟然是尚书大人! 可是这等身份的人又为何会与他相见,还特地将他请进门去? 李明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立刻跟随在对方的身后来到了正堂。 而当看见正堂的屏风时,李明阳心里便有了答案。 只见那屏风上正画着一棵青松正屹立在群山之中。 山下是一片枫叶林,倒让那青松显得格格不入了。 李明阳立刻醒悟。 这样的画作,夫子的房中倒有一个相似的。 他早知夫子的身份不一般,楚鹤迁早年是太子陪读,家里肯定也是有些身份背景。 只是具体是何职务他不说,李明阳也从未曾问过,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是尚书!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进门后,未等楚老开口,李明阳立刻深施一礼,“晚辈李明阳特谢师公搭救!” 这一句倒是说的楚老忍俊不禁。 这两个孩子进京赶考之事,他一早就知道了。 虽然说楚鹤迁辞官前去北洲一带,但还是时常有着书信往来的。 这次也特地写来书信,叫他在城中多照顾些,“你倒是聪明。既是如此,那我问你背书背的如何了?” 李明阳实话实说,“进京之后一直在客栈内潜心钻读,今日是前去报考,所以才出门来的。” 楚老恍然。 难怪自己的人去找李明阳,却怎么也没找到。 能在街上遇见倒是够巧。 “只会死读书还不行,会是与先前的相似不同,不仅要懂得四书五经中的要领,还要对当下时局有着自己的研究,既是如此,我问你,在朝中要事上当属哪件最为重要?” 礼部尚书本就负责朝中会试,楚老为官多年,不知阅过多少答卷,只要看一眼纸上的内容,就知道此人大概是个怎样的人。 李明阳没想到测试来得这么突然,但他却一点也不慌。 “如今朝中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导致前线吃紧,而灾害连连,百姓们更是苦不堪言,只有化解了旱灾,才能从长远的角度上救国治国。” 说完李明阳又低下头去。 “这只是晚辈的一点想法。” 虽然短短几句,却已说明了他的心思。 他今年才十岁,居然能看到这一层! 楚老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有了一丝光亮,“赈灾一事,朝廷做了这么多年,不还是老样子?” “那是因为之前的赈灾没做到实事上。” 李明阳知道,既然他老人家主动开口询问,那就绝不会将二人谈论的内容说给旁人听。 如此一来他也就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以前的是赈灾,并不是治灾,地里长不出庄稼,百姓们还是靠着北方送来的米面过活,当地的经济完全处于崩溃状态,赋税上不来自然就影响到了国事,层层克扣也是要命的关键……” 这一开口,李明阳便停不下来了。 楚老不过是随口一问,如今竟像是得到了个宝贝一样,越听越入迷,直到李明阳的最后一句才幡然醒悟。 别说是通过一个小小的会试,以他这样的胆识和想法,日后极有可能搅动得朝中风云变动! 是个难得的帝师之才 他真的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吗?竟然能说出这些来! 楚老立刻回神,“看得出我的儿子确实将你教的不错。” “看得出来你很有想法,也很有主意,那我问你既然进了城,为何不上门寻我?” 在出门之前,楚鹤迁确实和两边都打过照顾。 而楚老也是一早便做好了准备,接两位上门。 柳家的孩子一进城就在家丁的催促下急急忙忙地来了,偏偏是李明阳,许久都没到。 对此,李明阳不急不慢,缓缓说出一句来。 “夫子已经教了学识,就已经叫我受益匪浅,日后的路要靠自己,又怎能一路攀着关系?” 刚刚的那一番言论,楚老对李明阳就已经多了几分喜爱。 如今听他这话,更觉得李明阳有几分君子风范! 他有学识有思想,日后定是人中龙凤。 “一个乡下的孩子竟然比官员之子还要懂得其中的道理,真是难得啊。” 官员之子?说的是柳谦修! 原来他早就来过楚家了。 莫非,他也在这儿? 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便听到了楚老的声音。 “你说的是你的气节,而我要行的,是爱贤之事,你如今在外面已经惹了麻烦,再住在外面恐怕不安全。” 说完立刻叫自家佣人过来。 “你们跟着去一趟,到客栈去将东西一并取来送到府上,自今日起,李公子就是我楚家的客人,不得怠慢。” 手下人立刻答应李明阳也是万分感激,急忙忙地出了门去。 方才在城中见过李明阳后,吕畅这心中便是一阵不爽。 更是散出人去,将这城中的客栈仔细再查一查。 “我就不信他能自己睡在街上!” 不多时果然有消息。 “人找到了!” 吕畅心头一喜,“快带我去!” “恐怕……去不得!” 第86章 他们之间的差距 “为何去不得?” 手下人支支吾吾的,但也只能实话实说。 “他身旁有人跟随,看样子好像……是尚书府的管家!” “你说谁?李明阳?” 这怎么可能,他不过就是一乡野村夫家的孩子,一没背景二没靠山,只有柳谦修一个同窗,这次还将他甩在了县城。 怎么可能突然会有这方面的人脉? 吕畅是越想越不对。 他实在是想不通。 干脆叫自己的人过去瞧瞧。 “跟上去看看!” 可最终等到的结果却是啪啪打脸。 李明阳身旁的人不仅是尚书府的,还一路将人请回到了尚书府去! “这怎么可能?他从哪儿来的人脉?” 吕畅的心态顿时崩了。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李明阳了,仿佛这三个字也变成了一道魔咒压在他的身上。 尚书府的客房内。 李明阳将携带的行李送进了屋里,尚书府的佣人也跟着送来了应用之物:“老爷说了,您有任何事都可以随时吩咐。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李明阳一下将人叫住。 脸上的表情多少带着些尴尬,但他心里实在是好奇,不能不问:“柳公子之前来过吗?” 柳谦修出发的比他要早,白天的时候老爷子还提起了,李明阳自然而然就认为他也住在这府上,只是还没机会见面。 直到刚才他才知道这府上只住了自己一位客人,柳谦修压根就不在。 “柳公子确实来过,还是带着我家少爷的信件来的,不过老爷没说让他留在府上,只是叫人多帮衬着,别在京城内出事就是了。” 同样是楚鹤迁的弟子,待遇却截然不同。 看来这老爷子是个极其看重方式的人。 柳谦修父亲足有二品,这次又是派了一些人手跟随,现在上门来求楚家的庇护,确实有些不妥。 老爷子这是不喜欢柳家让人一帮到底的脾气,所以才点到为止,好歹也算是帮了忙。 这是李明阳,帮不上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安心的住下之后,李明阳便专心备考。 直到时间临近,楚老爷子才叫人去找了柳谦修来。 这是李明阳第一次在京城见到他。 柳谦修这些日子修养的还不错,气色上没有太大的改变,见到李明阳时,显然有些惊诧,但同时。眼神中多少还带着一丝愧疚,却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 “今天叫你二人来,也是提前与你们说说这会试的规矩。” 随即便将参考的各项事宜与二人说了。 礼部本就负责会考,临考前,有专负责此事的尚书与他二人讲解,多少能有些优势在。 “今日与你二人说的,可要记好了。”楚老说完,转头吩咐管家:“再去准备一间客房。” 随后才对柳谦修说了一句:“今日就住在这儿,等到大考之日,直接从我楚家的门出去。” 为何这话只对他说,却不和李明阳说? 柳谦修心中一人好奇。 而一旁的侍从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歧义。 在楚老爷子进门后,陪侍一面收拾着自家少爷的东西,以免和这府上的人打听。 没想到这一问还真让他问出些什么了。 “少爷,那李明阳居然住在这有几天了!”陪侍说着脸色都沉了:“听说是刚到京城就被请来了,这叫什么?我们明明也是刚到京城就前来拜会,为何要区别对待?” 陪侍气得半死,倒是柳谦修,不仅不气,反倒是红了脸:“你不要乱说,这是本就是我们柳家做的不对。” 陪侍不解:“我们错在何处?” 柳谦修压低嗓音,生怕这话叫别人听了去:“李明阳本就才识过人,我与他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他被吕畅那样针对,不是也没有依仗?师公这样对他才是正常。” 一旁的陪侍一时说不出一句,只能作罢。 将自身东西安置好后,柳谦修立刻去了李明阳那。 李明阳本在屋中备考,瞧见他来了,立刻送上一抹笑:“你来了啊?” 他表现的仍是那般平静,仿佛二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 可正是这样的笑,反倒让柳谦修感觉到一丝愧疚,立刻抱拳:“我是来与你道歉的。” “你道的什么歉?”李明阳立刻将人扶起。 柳谦修还要解释,可李明阳却将他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我知道你也是有自己为难的地方,不然也绝不可能食言。柳大人的担心是对的,哪有父亲不为儿子考虑的?” 这话听的柳谦修更是羞愧。 那天晚上二人在一个屋内共读。 李明阳的心态十分平和,丝毫没有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反倒读得更加起劲。 倒是柳谦修,时不时的还会想起今日白天的事。 看着李明阳挑灯夜读,心无杂念的模样,心中更是钦佩。 只有这样的人才算得上是真君子。 而自己,似乎永远比他差了一截。 而李明阳能够住进尚书府,影响到的不只是柳谦修一人。 还有吕畅。 “他怎么可能会和尚书府扯上关系?他那样的人也能进入尚书府吗?” 吕畅坐在书案前,明明桌上摆满了书本,可他愣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里只剩下了厌烦。 陪读走上前来,小心地提醒着:“少爷,您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事,要不出去散散心?” 谁知吕畅却直接将坏脾气全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马上就要会试了,你觉得我有心思出门?” 陪读不敢再说,只能闭上嘴,却在心中暗自腹诽。 现在虽是不出门,可这心思也没用在读书上。 一天光是念叨李明阳的名字,就不下上百次,好像真的被这事给困住了。 看着桌上的书本,吕畅心情不佳,立刻叫人再去调查。 “查查看尚书府那头的动静。” 自那日李明阳搬到尚书府后就再没出来。 吕畅生怕是自己少掌握了什么,又害怕自己漏听了消息。 这次手下人还真的带来了新消息。 “如今尚书府不止住了李明阳还住了一人,正是北洲柳大人家的公子。” 第87章 心态崩了 “你是说柳谦修?” 手下立刻点头:“正是听说是前几日搬去的。” 吕畅顿时恍然。 原本绕在他心上的那一层阴霾,瞬间散了唇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来。 “我就说呢,一个李明阳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巴结上尚书府,看来是柳家铺路时恰好给他也行了方便,狐假虎威罢了!” 吕畅的心情顿时好极了。 叫人备上一桌好酒菜,吃饱喝足后,在看起书本上的内容,似乎也没那么心烦了。 转眼会试那天还是来了。 李明阳和柳谦修一同出了尚书府,在家丁的拥护之下来到了考场前。 如今时辰还没到,现场倒是围了不少人,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要迈过这道门了。 当再从里面出来时,乾坤已定,身份也将发生转变。 李明阳二人来的极早,到能赶在队伍的前面。 只是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来的更早。 正是吕畅。 瞧见李明阳时,吕畅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奚落的笑。 “真是难得啊,居然会在这儿碰见你。”吕畅语气中尽是讥讽的味道:“听说你是从尚书府出来的?” 他们还在北洲的时候,吕畅就处处与李明阳为难。 看来他是将自己的行踪全都调查干净了,那天跟在他身后的,说不定也是吕畅派来的人。 李明阳仍是一副平静姿态:“是又如何?” “我还真以为你有什么本事,没想到是靠着柳家的实力才走到现在。李明阳,你出身不好,就别总端着一副天姿过人的架势,这样挺没意思的。” 李明阳蹙眉。 听他的意思是觉得自己是仰仗了柳家的关系? 李明阳对此还没反应,身后的柳谦修就先绷不住了。 “承认别人比你优秀就有这么难吗?” 柳谦修之前不愿意和吕畅计较,是念及着两家的身份,想着二人同在北洲,父辈迟早会有碰面的机会,才不愿意和他撕破脸。 现在听他故意提起此事,柳谦修心中一阵羞愧。 “李明阳从未借过我家的势,这次入京更是比我还早一步进了尚书府。” 随后,柳谦修看向李明阳,眼神中更多了一丝钦佩。 “他是靠着自己的勤奋和天赋才获得夫子赏识的,你别把人看扁了。” “你说什么?”吕畅的重点全放在了前半句。 李明阳那天难道不是靠着柳谦修? 此事的发展与吕畅所想的截然不同。 原本略带讥讽意味的笑,也瞬间僵在了脸上,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眼看吕畅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李明阳心里更多的是瞧不起。 先前吕畅次次找他的麻烦,李明阳都没有与他计较。 谁知就是一味的隐忍才让吕畅愈发的肆无忌惮! 这次也该轮到他还击了。 李明阳故意放缓了语调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这次我还得谢谢吕公子呢。” 吕畅被他说的心虚:“你谢我做什么?” “当然是谢谢你顺了我一段路,要不然光靠我自己还走不到驿站呢。” 回想起那日,他明明将李明阳扔在路上,可李明阳还是抵达了京城! 吕畅本以为是李明阳的运气太好,没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耳旁又一次传来了李明阳的声音。 “人穷不代表志短,穷人也是有自己的骨气的,倒是你考上功名似乎都是为了获得巡抚的认同吧?” 李明阳的脸上分明还带着笑,可眸子却异常犀利,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划在吕畅的心头。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穷极一生怕是连个读书人都算不上,你所学的四书五经都读到哪里去了?实在是给读书这两个字蒙羞,倒不如去做个扒手。” 李明阳的这些话直击吕畅的痛处! 而此时时辰已到,当楚老一身官衣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吕畅更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 会考由礼部监管,李明阳又是在礼部尚书家住了这么多天,此次会考一定能够高中! 可他呢? 那一刻李明阳带来的恐惧又一次袭上了他的心头。 直到身后的人推了他一把,吕畅才回过神来,赶紧跟着迈步走进院子。 偏偏是造化弄人。 吕畅的位置恰好就在李明阳的对面。 未来的几天,他们要同在一处考试。 李明阳仍是一副神定自若的模样,仿佛先前一切不顺都被他留在了外面,进入考场后一门心思只顾考试,其他的什么也不管。 而吕畅就惨了。 刚才李明阳的那些话像是刻在了他的骨头里。 考卷发上来后,他面前呈现的竟全是李明阳的那张脸! 第一个字落下,却写了个错字,他赶紧去改,却连一整句话都变了味道。 他的心境变了,没办法再平复下来。 再看对面的李明阳竟然什么事也没有,整整一日的考试愣是连头都没抬几次!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吕畅还哪能静下心来考试? 第二天当看着李明阳奋笔疾书刷刷点点的,将一行清秀的字留在纸上时,吕畅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手边的墨台一下就打翻了! 而他整个人也趴在了桌案上! “怎么回事?” 现场的监考立刻察觉到异常,上前来检查,才发现吕畅已经昏迷了过去。 在考场上出现意外,对于监考而言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以他现在的模样,肯定是不能完成考试了。 监考叫了人进来,一起将吕畅送出门去。 当他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下榻的客栈之中,头上冰冰凉,浑身盗汗,大病一场! “哼!” 而在对面的客栈之中。 巡抚的手猛拍在桌上,眼睛里像是能喷出火来。 巡抚夫人不明其意,关切的上前来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巡抚当然不敢直言,随便一句就敷衍了:“没什么,手下的人办错事了。” 回想起那天在酒楼中,他明明上一秒还在侃侃而谈。 可在街上瞧见李明阳后,吕畅的脸色都变了。 自己早就该知道吕畅没有多大的本事,可没想到他居然能怂成这样,被一个李明阳吓得连会试都参加不完,愣是被人抬出来的! 他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儿子? 第88章 他考上了 巡抚转头看向夫人:“京城这一趟,咱们待的也够久了,差不多得回去了,我去与京中的朋友打声招呼,今晚咱们就走。” 巡抚夫人虽然惊诧,为何走得这么突然,但也只能答应。 出门之后巡抚立刻叫人去准备马车。 手下人听说要走,立刻关切的询问:“那少爷那边……” “什么少爷?被一个李明阳吓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是我儿子?不过就是一个废柴,以后叫他不必来找我!” 手下人倒也听话,原原本本的将这话送到了吕畅那。 他本就在病中还没好,立刻挣扎的起身:“让父亲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 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巡抚的面前,不管怎样的求情,只要他再给自己一次! 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对方冷冰冰的一句。 “巡抚大人已经离开了。” 那一刻吕畅像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 他重新躺回到床上,心中是五味杂陈。 在父亲的眼中,他只是个废柴。 是个一辈子也追不过李明阳的废材。 吕畅的病变得更重了。 而很快,此次会考是出了结果。 一时之间,李明阳的名字响彻整个京城。 “听说了吗?这新中的会元是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还是从村里考出来的!” “好像是叫李明阳吧?我有一个亲戚是那边的,听说自幼就被称之为神童呢!” “十岁,能过童生就算不错,居然做到了会元!” 客栈之内,议论纷纷。 吕畅已经不知将自己关在门中多少日了,听到这消息时,脸色瞬间惨白。 他带着斗笠走出门去。 陪读瞧见他这副模样,赶紧上前搀着,却被吕畅一下推开。 他得去看看! 榜文之下,此时早已汇聚着不少人了,而李明阳正站在正前方看着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阵高兴。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忽然感觉人群中有一双犀利的眼睛瞪在自己身上。 李明阳下意识的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又或者说主动上前的人实在太多了。 “你就是李明阳?”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书生模样的人,满是惊诧的打量着他。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竟是一阵激动。 “他们说当今会元仅十岁,我还以为是他们诓我,竟是真的!当真是年少有为!” 一群人更是一拥而上的,将李明阳围在当中,不断说着祝贺的词。 这样的事,参加乡试的时候曾有过一次,但那时的场面远没有今天这样宏大。 李明阳感受着四面八方的善意,虽然看不出有几分真假,但都欣然接受。 在吕畅的眼里,李明阳现在就是站在阳光下享受着应得的一切。 可他呢?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不仅比不上李明阳,甚至连亲生父亲都对他失望了。 他将头上的斗笠又压了压,随后逆着人群出去,消失在了街上。 而李明阳也很快将目光落到了榜文上。 他的名字在最显眼的地方,只是不知柳谦修考中了第几。 寻了半天,不知为何他竟没有看见。 是自己漏看了吗? 为何会找不到? 忽然他耳旁传来了一个无奈的声音。 “恭喜你啊。”柳谦修眼神中透着一丝苦涩:“看来以我的能力,如今还无法获得面君的机会,还要回去再等三年了。” 他没考中! 李明阳本想再说些安慰的话,可不知为何自己如今高中,再去说这些,好像只会让人感觉难受。 好在柳谦修并不介意,反倒是会心一笑:“没事,挺好的,作为朋友我真的很替你开心。我这几天就要回去了,你专心备考。” “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李明阳看着柳谦修:“殿试相隔不久,我没办法回去,请你转告我乡下的爹娘,就说我要留在京城些日子。” “好。” 柳谦修回去的很快,当日就代表了楚老。 而李明阳几乎没有半点庆贺的意思,仍规规矩矩的留在尚书府。 楚老爷子本就欣赏他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 现在就更是喜欢。 进宫面圣,看的不只是个人学识与远见,更要注意礼仪。 楚老干脆将人叫到自己的跟前,白天的时候教他入宫时应有的礼仪,夜里则是让李明阳自行苦读。 柳谦修的马车飞快。 去时不到十天,回来仅仅用了七日。 在家中还没待上半天,柳谦修就叫人去送了消息。 乡下孩子住在哪儿是不会有人在意的。 但这孩子要是李明阳,路上随便找个人都能问出方向。 官府的人赶到李家门外的时候,院里正是一阵喧闹。 王氏扯着李七月的耳朵,愣是将小姑娘推到了墙根底下。 浅色的长裙一下就染上了土,李七月的眼睛里泪花闪烁,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王氏这还不算完,正揣着腰的在一旁叫嚷着。 “牛蛋好歹是你弟弟,同在一个院里,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李七月委屈的不行,却仍狠狠的瞪着李明忠:“他不是贼是什么?我家的兔子就算不卖也不能随便拿!” “吃你家一只兔子怎么了?你家这些年吃我家的还少吗?” 一想起之前为了讨好李明阳特地送去的那些好东西,王氏心里就一阵不爽。 本来以为讨好,到最后说啥也能捞到点好处。 结果如何?人家都上门来请李明阳去做官了,这书呆子居然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非要进京赶考! 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考中个啥?到时候还不是灰溜溜的回来。 只怕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连官府那头的差事都得弄没了。 “真以为你家考出一个李明阳就风光了?告诉你,他这次肯定……” 谁知话还没说完呢,门外的衙役就迈步进来了。 王氏被吓了一跳,面对这样的人物也得讨好些:“两位官爷怎么来了?” 两个衙役立刻开口询问:“这里可是李明阳家?” 王氏一愣,李七月也顾不上委屈了,一把抹了脸上的泪:“他是我弟弟,他咋了?” 见总算是找到地方了,二人立刻开口:“李公子此次会考高中会元,如今留在京城准备殿试,我家少爷特地叫我们过来送个消息的。” 第89章 现在讨好?晚了 一听这话,李七月高兴的不得了。 就连那双眼睛都在放着光。 乡下孩子其实都不咋关心这些事。 反正也跟他们没啥关系。 可自打李明阳在读书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后,李家上下就格外的仔细,生怕错过任何有用的消息。 “过了会试,那接下来是不是能进宫……” 后面的话李七月没说下去,但眼睛已经在放着光了。 衙役点头:“要是殿试也能顺利通过,读书的这条路,李公子就算是走到头了。” 其实仅是过了会试就已经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他家少爷说,李明阳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状元呢。 他们这些送消息来的可不是得客客气气的? “进宫……面圣……” 这些事儿对于王氏而言,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一想起自己这些天做过的事,他们真是把大房给得罪完了。 现在在想着巴结,那还能来得及吗? 王氏顿时一股火气积压的心头,一口气没上来,就直接晕死了过去! “娘,你咋了?” 眼看不对劲,李明忠赶紧上前,可王氏还是给吓晕了过去。 李七月感谢两位衙役后也急匆匆地出了门。 这可是个好消息,咋也得说给爹娘! 那天晚上大房一阵喧闹,更是杀鸡宰兔,在家里好好的庆祝了一阵,虽然李明阳不在,但家里却还是为他的事而高兴了一夜! 至于二房那头,不仅显得清冷惨淡,李宝学更是骂了王氏一宿。 “真是妇人之见!都装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咱们以前的一切不都白费了?明天……哦不,今天晚上你就赶紧带着东西去给七月赔礼道歉。” “让我给一个小丫头骗子道歉?” 王氏眉头一紧,说啥也不愿意。 这要是传扬出去,她的脸还往哪儿搁啊? “是面子重要还是实惠重要,你自己看着办。” 李宝学嘴里念叨着,立刻在家找着值钱的物件。 可他们两口子好吃懒做,压根就没存下什么钱,就算是有也是从爹娘那儿想办法要的半条鱼。 大房那头都吃完了,二房才笑呵呵的来。 李宝成当然知道自己弟弟在想什么:“老二,你不用总是一副讨好的模样。明阳能有今天的造化,全看他自己,就算是考上了,啥也不可能帮上你家的。” 至于二房给的那些好处,他们也是一点都没收。 生怕以后李明阳荣归故里,他们两口子在这世上大做文章。 等到院里全睡了,二房屋内又是一阵吵吵闹闹。 而李明阳,在高中会元后。 并没有因此而懈怠,反倒是整日跟在楚老爷子身旁。 “这治国之道要以和为基础?” “自然是民心,失民心者失天下。” “那,得民心者就定能得了天下?” 李明阳一本正经:“不仅要深得民心,还要有着治国的能力与仁爱之本,不然一切都只能归为杂谈。” 李明阳在现代时曾翻阅过不少古书节。 历史上的悲剧,他看了不知多少,早就从中有了自己的见解。 但如今的这些话,出自一个十岁孩子的嘴,楚老还是十分惊艳的,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丝欣赏。 “不错,确实不错。” 李明阳有这样的觉悟和初心,在学识方面更是远胜过他人,估计这次进宫面圣也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最后只叮嘱了李明阳一句。 “心态决定成败,进宫之后不论策问多难,一定要保持一副平和的态度,绝不能有半点含糊,还有——” 老爷子说到这儿,眼神也变得愈发犀利。 “该有的礼节半点不能少。” 进宫面圣不比其他。 一个眼神不对都有可能错过状元之位,甚至可能落得阶下囚的可悲下场。 朝堂中的老故事比比皆是。 李明阳是个可造之材,楚老还真有些担心他的心态。 但很快,楚老求意识到自己这是瞎操心呢。 殿试当日,宫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全是通过此次会考的。 有人在宫门外进行确认后,先是经过几道搜检,随后才将人领进皇宫。 大殿之上齐齐地站满了人。 不只是来此参考的,两旁还有侍卫把手,远处还能瞧见几位大人。 “皇上驾到——” 伴随着一声高呼,一众人等纷纷行礼。 李明阳没忘记楚老与他说的将头埋得低低的,眼睛只看着自己的斜面,不敢抬头,却仍能听见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 “今年的人倒是够多。” 立刻有人恭恭敬敬的将名单送到皇上手边。 大殿之上已摆满了方桌,每人相隔两米,此次的纸笔都由宫内提供,避免深藏暗器对皇宫不利。有任何的小动作都能被人第一时间察觉到。 在如此的压力之下,许多没见过大场面的已经是大脑一片空白。 就算是勉强能想到些什么,也很容易在这种压力之下走偏。 可李明扬却仍是一副平淡的模样。 他的个子最小,也站在了最前面。 皇上在看着手中名册的时候,便注意到了李明阳这个名字。 仅仅十岁,竟是真的? 皇上眯着眼睛,忍不住在他身上多看了两眼。 随着策问的开始,众人纷纷落座,拿起桌上的笔来。 往年的殿试策问多半以皇上最为侧重的问题着手。 今年也不例外。 没有那些华丽的辞藻堆叠,仅看个人思想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本事的。 而皇上的问题,李明洋在进攻之前就已经能猜测出一二了。 如今大乾正是内忧外患的关键时期。 绕来绕去,最后还不是得绕回到一个钱上? 当赋税着二字说出口的瞬间,李明阳没有骗可以犹豫,立刻在纸上奋笔疾书。 如今大乾国力不足原因有很多。 但若想真正的解决,还得一步步的来。 农田旱涝,供热燃料,铸铜铸钢。 这些问题在这个年代或许很难解决,但在未来已经有了一套更完善的解决方式。 而李明阳,也正是结合了现代的思想与当下的局势进行总结,不出片刻,一篇文章就写好了。 第90章 高中状元郎 皇上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 但很快眸子便冷了下去。 草草了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文章不是写的越快越好,而是要写出其中精髓。 仔细想想,一个十岁的孩子被国事难倒也是正常。 况且现场还有这么多人在,本身压力也会大大的限制个人能力。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错,也确实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而现实却不像皇上所想的那样理所应当。 当殿试结束后,一众考生的试卷全部被送到了皇上的面前。 考试的时间有限,再加上要与这么多人在殿前同考,能不跑题不犯错就已经十分困难了。 要在这一切的基础之上,将文章写得又准确又好,就更是困难重重。 因此大部分人在回答这个问题上都选择了极其讨巧的一种。 他们避重就轻,虽然主线仍在题目上,却大多写的虚无飘渺,只有着大概的方向,却没有脚下的论证。 在众多试卷之中只有一份与众不同。 不仅写的十分详细,更是从最基础的问题入手,逐一展开。 在看着字体清秀,大抵是个上过十几年的书,有着一番阅历的人。 而在这众多试卷的陪衬之下,这一份也显得难能可贵。 结果自是不用多说。 “今朝状元姓甚名谁?” “回避一下,姓李,名明阳。” 李明阳! 不正是今日站在队伍最前面,面颊稚嫩的十岁少年! 十岁状元郎放在历朝历代也从未有过,今朝独一份! 而这消息一出,被震惊的又岂止是皇上? 无数的读书人为此震惊不已,随后纷纷议论着其中的真假。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打听起李明阳的出身。 在听说这李明阳仅仅是个乡野村夫的孩子时,更是惊掉了下巴。 莫非是文曲星转世,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学识? 而消息出来的第一时间,贤王也是乐得高兴。 “果然与本王所想的一样,这李明阳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随后立刻叫手下人去贡院,将李明阳所写的试卷抄写一份。 “东西抄好,只管送到九皇子那儿去!” 他等的人如今终究是高中状元郎! 日后也定能成为一代贤良! 贤王的人快马加鞭,不出半日东西就送到了九皇子的手中。 深夜,九皇子的房中灯火长明。 他坐在书案前将那份抄好的试卷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却并不是恐慌。 是如获至宝一般的欣喜! 九皇子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眸子里尽是光亮。 李明阳的想法与他竟是不谋而同! 能将这试卷写得如此详细,又给出合理的方针,果真是个年少有为之人。 “看来他当真是我要的人。” 高中状元自然是要骑在高头大马上胸带红花,风风光光的游街。 当李明阳这身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听到的不只是赞叹与艳羡的声音更有着一阵感慨。 “几十岁就有着这样的风光,有些人就算穷极一生估计也是追不上的。” “谁说不是呢,我若是能有这样的机会,估计做梦都会笑醒了。” 楚老听着外面的一阵喧嚷,那双浑浊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欣慰。 “我这儿子还当真是送来了个不错的人。” 此刻的楚老爷子脸上的表情与当年得知楚鹤迁有幸入宫,作为太子陪读时一样。 “老爷,今日李公子便不回来了。” 管家听着那敲锣打鼓的声远了,这才提醒一句。 “为何?” 突然听说他要走,楚老还真有些惊诧。 “李公子说在楚家叨扰时日过多,不能一直扰您心神。如今朝廷在京城之中安置了宅院,稍晚一些,李公子会上门来与您细说。” 不让锣鼓声在门前迟迟缭绕,惊扰了尚书府的安宁,又懂得在高中之后谦逊的进门来谢,而且还十分有分寸,知道不能一直留在尚书府。 这样的人不得状元,还能有谁呢? 楚老轻轻的捋着胡须轻轻点头,言语之中尽是欣赏:“日后李明阳再来,不管所谓何事,只管将人请进去。” 这已经是楚老给出的最大面子了。 而当李明阳真的上门时,老爷子仍能表现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只是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透着一丝严肃。 “考中了状元还要等待批职下来,这段时间内可曾想过要做什么?” 李明阳点头:“尚且不知所谓何职,安心的待在府中念书便是当然这京城中的消息也不可缺了。晚辈可能还会有上门相求的时候,便提早谢过了。” 说完抱拳拱手一攻到底,纵使是中了状元,也仍能表现的如他刚来时那般谦逊。 楚老对此十分满意。 从老爷子这出来回到自己的府邸时,已是傍晚时分。 不想,门口已有一辆马车停着。 瞧见李明阳回来了,马车上的人立刻下来恭敬的行礼。 “见过李状元。” 这样的称呼,李明阳还有些不太适应,“你是……” “我是特地奉主子的命令来这儿请您的。” 李明阳朝对方的马车上一瞥。 这上面的纹样十分特殊,若不是皇家出身,是绝配不起这样的东西的。 记得来时他曾与贤王有过一面之缘。 莫非是贤王? 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李明阳放下心来,立刻追随着对方而去。 而这马车也一路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孤楼前。 此处风景宜人,已有人准备好了一桌酒席,今天这楼里仅接待他们两位,闭起门来也能安安静静的说说话。 李明阳进门时深施一礼。 可还没等他开口,耳旁便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没想到三年之后,你竟一路考到了状元。” 这声音与三年前已经有些变化,但李明阳还是立刻想起了一张略显稚嫩的脸。 当年在街上,他与夫子一唱一和,只为将巡抚那虚伪的面皮扒下来,将赋税的是一说到底,让当地的百姓还有些好日子过。 那日他只听说城中会有大观来想过是皇亲,却没想过九皇子也在。 时隔三年,他们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却都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着。 第91章 有题目的文章 好做 没有得到九皇子的允许,李明阳不敢抬头。 “九皇子竟还记得李某,实在是李某的荣幸。” 九皇子看他这般懂规矩的模样,心里更多了一丝欣慰,立刻叫他起身。 “不过我这人向来喜欢直言,你虽然是中了状元,但这试卷之中写的内容实在不好。八成是我父皇眼拙了才会定你为状元。” 李明阳心头一惊。 方才进门时,九皇子的语气中分明是赞许。 为何这会儿话还没说两句就开始埋怨上了? 随后又听到九皇子的后文。 “你这上面的内容乍看是写的不错,实则也只是换了个方式讲大道理,真想实施起来十分的困难。”九皇子的眸子锁在李明阳身上:“莫非你也是个为了试图信口开河之人?” 李明阳恍然。 有题目的文章好做。 只要解了九皇子的疑惑,眼下的困境就绝不是问题。 “李某不敢,但这试卷之中所写的内容确实是李某的本心。” 李明阳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不管是那上面写了的还是没写的,如今他都有时间娓娓道来。 现代的治理方针可比这时要先进很多。 曾经不完善的问题也在未来得到了逐步的治理。 从南水北调再到水库的存储仅仅是在旱涝一事上,李明阳便说了一大堆。 更是将自己当年在民间制造出的水渠如是禀报。 在说完最后一句后,李明阳低下头去。 “这是李某的想法,不知听了这些后,九皇子的疑虑可曾解开?” 而下一秒,九皇子那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过来。 “我本想给你个下马威炸炸你到底还有几分?真本事没想到啊,你果然是个不同凡响之人。” 这倒是,和李明阳所想的一样。 如果九皇子叫他过来,只是为了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那倒显得是皇家的小气了。 九皇子叫李明阳来到饭桌之前,而李明阳也终于可以有机会抬头正眼瞧瞧九皇子了。 三年过去了,他脸上的稚气褪去了一半。 虽然仍是少年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一股老成的劲儿。 最是动荡时节,日子难熬。 想来九皇子这些年在皇城之中压力也不小。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来与自己相见。 “今日闭起门来,本皇子还有一事想问问你。”九皇子拧着李明阳的眼睛:“考中状元后,你是想真正做个能照亮黎明苍生的官员,还是只想叫自己的官职上升几品?” 随后九皇子又补充了一句。 “你可是有着状元之才的,状元每三年才有一次,在这三年之中,赋闲下来的职位不少。机会就摆在你眼前,若是你实话实说,我或许还真能给你个大官做。” 可李明阳想要的却并不是这些。 九皇子的话音刚落李明阳的答案便给了出来。 “自然是做实事。” 他的态度真诚,眸子始终凝在九皇子的身上。 “我便是从民间来的,当然懂得民间疾苦,若是一心只为了自己考虑,那与当年直任北周的巡抚又有何区别?” 九皇子追问:“你可真的想好了?能为百姓做事,这官级不会太高,若最后只给你定了寻常府衙的差事,到时可是后悔莫及。” 九皇子的试探非但没有改变,李明阳半点初心,反倒叫他的态度更加坚定。 “纵是降到小小县衙,能在一方做个好官,我也心安些。” 这一刻的回答胜过千言万语,九皇子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 那天两人在孤楼之中相谈甚欢。 直到子夜时分才各自散去。 临行之前,九皇子凝着李明阳的那双眼睛。 “今日你与我说的可要记在心上,切莫辜负了我的信任,也别忘却自己的初心。” 随后便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只留李明阳站在原地,望着那马车离去的方向,心头是一阵莫名的舒畅。 这一刻他终于等来了自己的伯乐。 而九皇子也是个言出必行的。 没多久,李明阳的任命当真下来了。 李明阳来到正堂听旨。 一上任是五品官员安抚使,定府南源一带。 只是十岁状元郎,纵使是能高中,拥有无数的荣耀也仍无法立刻胜任。 需要等上两年,李明阳十二岁时方能前往。 而在这段时间内,李明阳是自由的。 在京城的这些时日,李明阳虽每日闭门苦读,但也看出了京城的繁华。 关键是在此能听到在北州时听不到的消息。 在京城生活两年,不仅能提升自我,还能提早的洞察些消息。 怎么也不算太亏。 而楚家帮了他这么多。 李明阳不是一个不讲恩情的人。 在消息出来后,便立刻去了尚书府。 你。楚老正在后园中欣赏着一棵花树,静静的饮着茶。 李明阳刚来前堂拜会,就立刻被管家带到了后面。 看着楚老今日难得心情不错,李明阳不好直面讨扰,就站在后面静静的瞧着。 “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前来?” “您没叫请,是管家带我来的,自然是不好过度打扰。” 楚老唇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 “你倒是个聪明的。”说完便让李明阳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这一老一小的年龄相差足有五十,却能凑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聊聊日后,这又怎能说不是一种享受? “听说你的任命下来了。” 李明阳点头随后如是汇报。 “安抚史啊,这可是个辛苦的差事。” 不仅要到南源一带赈灾,更要顶住各方的压力,不仅要叫废土重新开出花来,还要有第一时间学习前人失败经验的能力。 现在叫李明阳前去,确实为时尚早。 “那这未来的两年之中,你有何打算?” 李明阳态度平和。 “我是父亲和哥姐,在乡间地头一颗颗汗珠供出来的,如今高中状元自然要将他们接到京城来过上几天好日子,这是我即将要做的第一件事。” “其二是留在京城之中学习,南源一带,虽然与北州接壤,但情况却有所不同。提前收集相关的消息也能为日后打好基础。” “至于这第三……” 李明阳抬起头来,露出一抹谦逊的笑:“想请您为我谋个好差事。” 第92章 状元郎衣锦还乡 楚老爷子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诧异。 “如今你已经是中了状元,虽说现在还不到前去南源的时候。但按朝廷的规矩,每个月也会发下来补银,应该是足够你用了的。为何还要寻一个生计?” 李明阳一本正经。 “朝廷赏赐下来的,若是放在以前一个月,就抵上我家一年,可进了京城,一切都得重新再学,这中间少不了花销,我也想给父母亲添些好物件,给我的姐姐做一身新衣裳。” 说完,更是抬头直面楚老爷子。 在他的那双眼睛里还藏着一丝锐利的光。 “整整两年的时间,若是闭门苦读,反倒是浪费时间。这消息不会自己跑到我耳朵里来,与京城中的人多加接触才能真正问到些有用的。” 这也是李明阳要做的第二件事。 楚老爷子听着李明阳的话,不由点头。 “你倒是个想得周全的。” 若是没有这样的天资,聪慧也不会高中状元。 李明阳的行事风格很对楚老的胃口。 “其他两件,倒是不急,眼下荣归故里才是正经事。” 说完老爷子转头看向管家。 “去将我准备的东西送来。” 管家立刻答应,随后叫人去安排,没一会儿便捧着一个木质的托盘回来了。 这上面放着的是几件新衣,最上面的正红的颜色十分喜庆,在这底下压着的也全是好布料。 以前以李明阳的身份是穿不得这些的,现在的高中状元郎一切也就都配得上了。 李明阳只觉眼前一亮。 考上状元的欣喜也在这一刻变得愈发明显。 “你如今高中状元就不再是孩子了,怎还能穿着以前的粗布麻衣?现在有些规矩要重新的学,穿衣也要讲究些了。” 不过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得会。 “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会将这些重新告知给你,你可要好好记得。” 李明阳心中一阵感动,立刻重施一礼。 “多谢师公指点!” 楚老爷子对此十分满意。 随后便安排起了李明阳的行程。 状元回乡,那应该是体面的很,不仅要通知这一路上的驿站好生对待,还要通知北州一带,提前的做好准备,这该有的场面是半点也不能落下。 由尚书府监制安排,又有当今状元的威名在,此事很快便安排妥当了。 不只是这一路上的驿站提前安排好了上等的客房,连给马匹准备的饲料都比来时接待举子的新鲜了不少。 傍晚时分原本要回房睡觉的李明阳看着马厩里的几匹马,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这畜生都跟着沾光了。 越是靠近家乡,这荣归故里的风光便越是明显。 尤其是在抵达北洲的当日,整座城几乎都传遍了。 李明阳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红袍锦衣,十分的威风。 这城中许多人都急急忙忙的迎上街来,喧闹的队伍更是从街头一直排到末尾。 早在几年前,李明阳神童的名声便传遍了整个县城。本以为国内像这样的天才应该有不少。 却没想到李明阳仍能在一众天才中排得第一。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那些年轻的孩子都被自家的父母拉出了街,只为一睹风采。 而那些年长些却没考取功名的看见李明阳这副光荣的样子,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惭愧。 年仅十岁就做了他们几十年都做不到的事。 不是文曲星转世下凡又能是什么? 连同着北明书院那边都接到了消息。 曾经同李明阳一起备考,准备参加乡试的孩子也有不少来到了街上。 看着当初被他们围在胡同里,差点遭遇一顿暴打的李明阳如今这般风光,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年他们自诩有几分本事在身,结果却连进京城的机会都没有。 惭愧与羡慕在此刻拧成了一股绳,让他们只能远远的看着。 李明阳高中状元的消息早就送回来了。 在经过马家酒楼时,上方传来了马学才的声音。 “恭贺状元郎,荣归故里!” 抬头果然瞧见他那肉乎乎的脸伸出了窗子。 马家酒楼如今看着可是更气派了,门前不仅摆放着红花,更是贴出了告示。 “为庆贺李明阳高中状元之喜,本店自今日起连送百天好久。” 李明阳一看到告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朝着楼上马学才那指了指。 而马学才则是与他远远的对视。 当年李明阳教给他的那些,他可是半点都没忘记。 反倒是活学活用,借着这个机会寄给了李明阳面子,又让自家赚了一笔。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双赢。 城中的百姓都这般欢庆,县令更是早早的就接到了消息。 如今听说李明阳的队伍已经到了街上,县令也赶紧带着一众人走上街头,只为了第一时间送上祝贺。 而看到县令的那一刻,李明阳唇角的笑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当年在吕畅的挑唆下,自家父亲被他们抓去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教训。 不仅在家休养了好几天,还因此断了一门生计。 就算这兔子能在乡下换米换粮,又哪有进城换钱来的实惠? 对待一个乡下孩子,这衙门丝毫没留半分情面,当李明阳已被城中称之为神童也绝没半点怜悯。 如今当年被他们欺负的孩子成了当今的状元郎。 这一个个又都跑出来讨好了,看着县令那脸上挂着笑的样子,李明阳真是一阵不爽。 “见风使舵,可不长久。” 留下这一句后,李明阳甚至没有停留半分,就带着队伍一路向前。 县令准备好的那一套全无用武之地就连脸上的笑都僵住了,只能目送着李明阳远去,舌头就像打了结一样,好半天才喊出一句:“恭贺李状元回乡。” 这一嗓子反而让他更显得丢人了。 县令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直到这送行的队伍彻底走远了,县令这才气呼呼的进了门。 而进门后县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吕县尉叫来。 见到吕县尉后,县令压抑在心中的怒气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 “你看你干的好事!” 第93章 拜谢夫子 见县令是真的生气了,吕县尉也是低下头去,这会儿也赶紧在一旁小声劝着。 “这事真要说,也不能全怪我啊。还不是巡抚家里的那位公子……” 自从吕畅去过京城之后,整个人就全变了,不仅没了以前的神气,就连精神状态都受到了影响似的。 回来之后不止大病一场,更是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间中。 明明前一秒钟还嚷着要潜心攻读,说什么也得考出个样来。 可第二天就因为心烦的缘故将所有的笔墨都扔出了房间,整个人在屋里放声痛哭。 至于在京城发生了些什么,吕县尉还是从同行的陪读,嘴里才问出来的。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彻底抛弃,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是一道难题。 可县令却管不了这些。 “既然巡抚不认他,那他以后就少端着架子,先前我已经足够给他面子了,日后让他好自为之!” 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县令这会儿比谁都气,拂袖回了房去。 吕县尉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叹只叹造化弄人。 从县令这离开后,李明阳直奔着书院而去。 这会儿正是上课的时候,夫子想来也正在书院内呢。 这一路上,李明阳都是骑在马背上享受着其他人的恭贺,感受着荣归故里带来的喜悦。 而到了这里,李明阳却立刻下马亲自敲门。 门房正在里面打扫着,庭院听到声音后才来开门。 眼瞧李明阳这一身喜庆的打扮,又看看后面的人门房,立刻明白了,看着李明阳的眼神都与以前不同了。 “夫子还在里面,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李明阳点点头,此时已经完全收敛了状元郎应有的神气在夫子面前又变回了那个天真好学的普通弟子。 没一会儿门房就又折返了回来。 “夫子请你到后院去呢。” 李明阳心中高兴立刻迈步进了门,而护送李明阳的队伍则是在门外等着。 城中的百姓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已经在盘算着何时能将自己的孩子也送到这儿了。 “第一批学生就交出了一位状元,楚夫子的能力可见一斑!” “想考上楚夫子的书院可不容易,听说当年足有百名学生前来报考,结果不也只选了二十人?” 这门外的人是议论纷纷,无比羡慕在里面读书中的学生。 而李明阳,此刻跟随在门房的身后,亦如当年那样来到了夫子的房中。 楚鹤迁和印象里的一样,仍穿着一件朴素的长衫。 而桌前已经放好了两杯茶。 李明阳进门后立刻行了跪拜礼。 “多谢夫子多年的教育,如今明阳才能有这样的成就。” 这一跪不只是谢楚鹤迁的教育,更是感谢楚鹤迁这一路的协助。 若是没有楚家父子的庇护,吕畅的人只怕在精诚就要动手了。 别说是考中状元,到时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都是未知。 而看着李明阳此刻的模样,楚鹤迁眼神中更多的是欣慰。 “起来吧,与我喝喝茶。” 楚鹤迁说着,语气中更多了一丝玩笑之意:“能让当今状元陪我一起喝茶,明年这书院的生意一定会更好的。” 李明阳被说的心中一阵惭愧。 “您教书若是为了钱,肯敞开门来放外面的学生进门,来此的学生,只怕会将门槛给踏破了。” 楚鹤迁看着李明阳笑了笑。 在这么多的学生之中,李明阳是最懂得他的心意的。 也是最能继承他的意志的。 “说说吧,做上了状元,他们给了你怎样的官职?” 当听说李明阳仅仅是五品官员时,楚鹤迁微微蹙眉。 可在听说这职位是安抚使时,这眉头倒是逐渐舒展开了。 状元不是官,却能换来更好的前程。要是李明阳愿意,侧封四品以上绝不是什么麻烦事。 若只看官品,不重利益,甚至能分得三品的闲职。 可李明阳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安抚使,任务重,好处也不多,是个人人都急着丢掉的烫手山芋。但若是做好了,小能成全一方百姓,大能安抚国情。” 如此看来,自己在李明阳身上所花费的心血是值得的。 他不仅有所成就,更是选了个能做实事的位置。 而李明阳也将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他也是第一次从夫子的口中听说了皇家的情况。 “当今圣上当年也不是太子出身,若不是贤王一路亲护,也就没有如今的皇上了。只可惜时运不济,当今大乾时局动荡,皇上一人做不了太多的事,贤王愿意帮你一把,日后定会重用。不过该如何从中选择,还要靠你自己。” 李明阳默默的记在心上。 这京城两年的日子可不像表面上的那般风光。 他还有不少要学的呢。 喝完了这杯茶,李明阳起拜别楚鹤迁,便要回家去了。 想走出正门,一定会经过书院门口。 先前来的时候,李明阳一心想着早一些见到夫子,心中怀揣着激动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里面的情况。 现在一抬眼透过窗子,正瞧见了柳谦修的那张脸。 夫子不在,其他的弟子早就给自己放了个小假,不是离开位置,私下活动就是与同窗攀谈着。 只有柳谦修,这会儿仍安稳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着书卷中的内容。 此次前去京城,他连会试都没过。 尤其是听说李明阳中了会元后,这心上的落差就更是明显了。 瞧见昔日同窗好友,李明阳下意识的站住了脚,却没进门去。 门房接了楚鹤迁的吩咐,要送李明阳出门的,这会儿见李明阳看着柳谦修,立刻会意。 “柳公子从京城回来之后就潜心留在书院中学习了,准备三年之后再去京城。要我去叫柳公子出来吗?” 李明阳摇摇头:“不必打扰他。” 自己这身衣服难免会打扰到柳谦修的心态。 二人同窗这几年,李明阳最清楚柳谦修的弱点。 暂不打扰才是对他最好的尊重。 而从书院出来后,李明阳没在绕弯,在人的护送之下,直奔着自家而去。 乡下的路还是那样的难走。 放眼望去,正是农忙的时候,一个个汉子站在田间地头挥洒着汗水。 就连李家的地头也是如此。 第94章 接上一家回京城 李宝成弯着腰,用铲子挖出一个坑来,跟随在后面的张氏,赶紧将种子下进去,用脚踩平。 这一走足足阔别数月。 瞧见自家爹娘那忙碌的身影,李明阳竟是热泪盈眶。 李明堂干的有些累了,站直身子想歇一歇,一眼就瞧见了自家胞弟。 再瞧他现在这副模样,明显是考中了衣锦还乡! “爹娘你们瞧啊,明阳回来了!” 听说是自家儿子口中归来,张是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就连种子撒了一地都顾不上了。 李宝成嘴上说她做事不稳,但他自己也很难控制住情绪,也急忙忙的跟了上来。 李明阳高中状元,那可是李家的荣耀。 李老爷子看见李明阳的时候,此刻也是满心激动。 大房连连传来喜讯,二房那边就算是嫉妒也无济于事,这是他们求也求不来的福分。 李明阳上学之前,李宝学对他都没啥好脸色。 甚至还故意卖弄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在不少事情上要压大房一头。 现在瞧见李明阳这身打扮多少有些自愧不如,但还是舔着脸的上前说了些褒奖的话。 “你这现在可是风光无限啊,咱们家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有大学问的,现如今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亲戚。” 一旁的王氏立刻朝他身上推了一把。 “瞧你说的狗娃……哦不,现在是李明阳了。人家可不是那忘恩负义的,咱这些年对他家有多好,人家肯定记着呢。” 现在的李明阳身份地位可是他们拍马也比不上的。 这会儿不讨好,还等啥时候? 只要李明阳随便赏点好处给他们,他们就算是能彻底翻身了。 可偏偏李七月这会儿不肯让步。 冷着一张脸朝着他们身上瞪着。 “二婶,之前明阳进京赶考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明阳目光短浅,光会傻读书不会干别的。错过了主簿这个官,以后也是个废人吗?” 李明阳还没说话呢,身后的两位陪同立刻冷下脸来。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 再看看他们刺客百般讨好的样子,就快把势利眼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有这样的亲戚,实在是让人感觉丢人! 王氏只觉得自己的一张脸被打的啪啪生疼。 如果放在以前,她早就要拧着李七月的耳朵跟她叫嚷了。 可现在人家弟弟是状元郎,身后还带着陪护。 她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啊。 “误会这全是误会,我咋可能说那种话?” 二房这些年到底做的咋样,张氏也是瞧着的,拉过李七月的胳膊:“怎么不可能?上次你还推了七月一把呢,小姑娘手上留了疤,还敢不认账?” 这二房到底是咋回事李明阳看的也十分清楚。 这会儿只是看向自家爹娘。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接你们一同去京城享福的,快收拾了,家里的东西随我一起去京城。” 以前李宝成两口子去县城的次数都不多,每次去了都是为了换钱。 现在却有机会前去京城。 张氏激动的热泪盈眶。 而李明阳在跟李七月询问了自家哥嫂的情况后,心里也算有数了。 自从上次李明堂闹过休妻的事后,刘阿巧安分多了。 不光日常帮着爹娘干活,嘴巴也安分了许多,反正不像以前那样挑唆了。 到底是一家人,李明阳主动走上前去,向着刘阿巧行了一礼。 “多谢嫂子在家中帮衬,我自然是不能忘了哥嫂的情谊。还请哥嫂与我们一同前去。” 还以为李明阳可能会为之前的事而耿耿于怀,现在见他丝毫没有记仇,刘阿巧受宠若惊,心头怦怦直跳。 李明堂也高兴的不得了,赶紧让他去收拾东西。 大房一家,现在是有好日子过了。 不仅是他们,连李老爷子和刘氏都被接了去。 听说自己还能有机会进京,李老爷子激动地不行,几乎是老泪纵横,拽着老伴儿就去收拾东西。 而二房。 李明阳转头看向他们:“我们这一走之后,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回了,家里若是有什么能用得上的,还请二叔不要嫌弃,这地理的庄稼如今也归你们了。” 可别说他什么好处都没给。 反正这些东西扔着也是扔着就分给他们了。 本来还抱着希望,觉得能借着李明阳的身份飞黄腾达。 结果最后只换来了十几只兔子和一大片地。 李宝学自己的地头都种不完,大房留下的那片地他就算是有心也中不了啊! 本着能换新的,就不带着旧物的原则,大房一家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当日就跟着李明阳离开了李家村。 看着大房真的搬走了,他们却啥好处都没捞到,李宝学就像是突然发疯了一样,抓着王氏的手进门,嘴里还不断的叫骂着。 “都是你!我早说让你收敛一些,可你呢?现在除了一些兔子,咱家捞到啥好处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王氏哭哭啼啼的,心里也是一阵后悔。 他们当年咋就目光短浅,愣是把李明阳一家。 现在人家飞黄腾达,他们还得待在这穷山坳里。 一口气上不来,竟直接昏死过去! 如今的李明阳在京城之中已有了自己的府邸,虽是朝廷临时安置,等前去南源时还是要腾出来的,但对于大房一家已是十分气派了。 以前,他们一家六口只能挤在一处房子里,薄薄的一道墙隔开东西屋,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如今能搬进这大房子里,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楚老的教诲李明阳记得清楚。 他如今是状元郎,他的家人也应该体面些。 李明阳立刻叫来了本地的裁缝上门,为一家人定制了几身好衣裳,又给父母哥姐安排好了住处。 原本李明阳独住显得清冷的庭院一下就有了生机。 这些才刚刚忙完,门外便有人来请了。 来送消息的这人李明阳是认识的。 是尚书府的。 楚老的消息还真是够快的,自己今天才回来,这会儿就已经派人来了。 在于自家爹娘打过招呼后,李明阳便跟着尚书府的马车走了。 见到李明阳时,楚老仍是面上带笑。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你让我帮忙寻的好差事,已经有眉目了。” 第95章 国子监任职 李明阳心头一喜:“是何等差事?” 楚老爷子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自从李明阳高中之后,贤王与九皇子便格外在意李明阳的情况。 在知道李明阳入考前,曾与楚家有所往来后,贤王曾特地来过一次。 “也是那时才有的机会,我将你的情况说给了贤王听。恰好国子监一位博士年纪大了,需告老还乡,我便和贤王说了你的事。如今贤王已将此事推荐到了祭酒那,今天晚上祭酒会来此处与你面谈。” 听着楚老爷子的话,李明阳心中一阵激动。 随后更是抱拳拱手,完全是一副谦逊态度。 “多谢您的相助!” “是你自己有些本事才能有这样的机会,要不然就算是推荐了也成不了。” 正说着管家很快来报,原来是国子监祭酒已到。 楚老爷子立刻约人在正堂相会,同时还叫上了李明阳一起。 初见此人时,李明阳便感觉到了一股儒雅的气质。 国子监向来是授业解惑之地,能做到祭酒的位置上,想来也是有几分大才之人。 李明阳立刻行礼,全然是以晚辈的方式拜会。 祭酒瞧着李明阳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欣赏。 他早就听说过,今朝状元郎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可那文章写的却是气势磅礴,要说是个足有四五十年阅历的人,能写得出的也说得过去。 本想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到底身上还是该带着点稚气的。 没想到李明阳的身上反倒是带着一股干练气质,举手投足之间十分规矩。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带着少年应有的朝气,同时也多了几丝沉稳。 “不愧是贤王引荐的人啊,确实是有几分模样。” 在楚老的安排下,几人暂且落座,只有李明阳还站在正堂。 祭酒立刻试探其李明阳的能力来。 授业解惑,本就是神圣之能。 不仅要帮天下培养出一批人才来,平日里更是要与那些皇亲国戚打交道。 只是聪明,能教懂书上的内容还不行,关键还得有几分真本事,有自己的想法。 而李明阳也果真没让他失望。 不仅对祭酒的询问侃侃而谈,还能带着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在谋略方面更是有着几分真本事。 说着,祭酒笑呵呵的转头看向楚老:“楚公子当真是有几分贤才,当年罢官的时候,我还想着可惜了一位能忍,没想到前去民间后反而为我大乾培养了不少的人才啊。” 楚老爷子淡然一笑:“就算是有伯乐,这马也得是千里马才行。” 二人相视一笑,很快便将李明阳的事情给定下来了。 “明天一早你就去国子监吧,先熟悉一下环境,若是第一天能带课是最好,我会安排前一位博士的助教协助你的。” 至于这月俸,自然是少不了李明阳的。 不仅能靠着状元的身份拿上一笔,还能从国子监赚来月俸。 此事确实不错。 李明阳立刻道谢,天色已晚,家中还有一家老小在等着,也就急忙回去了。 当天晚上李明阳回去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先睡下了,哥嫂这一路劳累也是早早休息着,只有爹娘和姐姐还在屋中聊着天。 如今的李家早已今非昔比,他们也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光是想着张氏都能激动的落下泪来。 听见李明阳回来了,张氏赶紧迎出门去。 “怎么这么晚了还叫你出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明阳一笑:“您别替我担心,是好事。” 随后才将此事说给自家爹娘听。 听说自己家儿子竟能到国子监去教书,张氏别提有多高兴了。 “打小你就聪明的很,没想到竟能有出息成这样。” 脸上是挂着笑,可眼睛里都泛起泪花了。 李宝成赶紧在一旁劝着。 “儿子现在有出息是好事,你总哭哭啼啼的干什么?再把家里的福气给哭没了。” 张氏朝他身上白了一眼:“就你乌鸦嘴。” 而李明阳听着自家父母吵架拌嘴的声音,心中却觉得甚是温暖。 第二天一早,李明阳换上一身长袍,如期出门。 十岁的博士进门确实能引来不小的轰动。 门房早早就得了,消息在门口等着。 “助教这会儿正在准备书案,待会儿便会来此等您了。” 正院这会儿人来人往,叫李明阳在此等着,实在是不妥。 门房干脆将人引到了侧院。 “您在这儿稍等片刻,助教待会儿就会来了。” 李明阳点头。 在门房离开后,他便四下踱步环视着周遭的环境。 不愧是天子脚下国子监。 此处不知培养出了多少的人才,从装潢上都比寻常书院气派上百倍。 后园假山造景,又特地种上了两棵松柏,京城偏北,冬日的时候浅浅的落下一层薄雪,在这松树顶上就别有一番风韵了。 李明阳瞧着心中不由一阵唏嘘。 都说在读书面前人人是平等的,可又哪里是真的平等? 正想着耳旁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嚷声。 “别抢,这是我娘刚给我做好的!” 听声音是个少年模样,同时还伴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李明阳心生好奇。 这会儿虽然还没开课,但大部分的学子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等着了,怎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侧院来玩? 远远的瞧着几个身材较高点的孩子,手中正拿着一个香囊,像是逗狗一样的逗着一个矮个的孩子。 眼瞧他快追上了,便随手将香囊一踢,踹到了其他人的脚下! 那孩子急得不得了,正想要追,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最为惹眼的便是其中一个穿着浅黄色上外袍的少年。 看模样约摸着十岁上下,但这几人中数他最为嚣张。 眼瞧对方摔倒了,更是一脚踩在背上。 “陈天明,别说是一个香囊了,就算是要你祖传的宝贝,你也得给我乖乖拿来,居然还敢跟我抢!” 陈天明挣扎着想起来,谁知那孩子脚上的力气更重了。 其他几个孩子立刻笑出声来,都赶紧巴结着那黄外袍的少年。 第96章 给他一个下马威 “您看上的东西可不是得给送来吗?这小子实在太不懂规矩!”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趁着这会儿没人来,咱几个好好收拾他!” 看着此刻陈天明那副狼狈的模样,李明阳瞬间想起了几年前那狭窄的巷子里曾发生的事情。 当初的吕畅不正如同这群孩子一样? “给我停手!” 李明阳眉头一紧,立刻出声制止,先是将这几个孩童叫开,随后伸手将那陈姓的孩子拉起。 这一跤摔的不重,却把衣服给摔脏了。 至于那被他们踢来踢去的香囊,这会儿也磨得有些开线了。 张氏和李七月打从李明阳小的时候就在家里做着针线活,时间久了,李明阳自然也就懂了些门道。看着上面的线就知道,做着香囊的人一定很是小心。 没想到就被这群熊孩子给弄成破东西了。 眼看有人来多管闲事,一旁立刻有人狐假虎威起来。 “你谁呀?干嘛管我们?你可知这位的身份?他可是弘皇孙!” 弘皇孙此刻也是一脸的不屑。 他爹是当朝二皇子,虽然说不是太子,但近几年天下都知太子无能。 换太子的风已经吹了不知多久,其中便有不少人议论着也许二皇子便是下一位太子。 小孩子最会见风使舵,弘皇孙也跟着自家父亲沾了些光,就算是没有这些传闻,单靠着皇孙的身份也足够压制不少人。 故此看着李明阳上前捣乱,弘皇孙便更是不屑。 “你若是不知身份,如今告诉给你了,就乖乖滚开,要是知道,那就是故意找死!” 弘皇孙话音刚落,其他的几个孩子竟直接把李明阳也围了起来! 李明阳面色阴沉,就连语气都冷了许多。 “仗势欺人可不是什么好词,国子监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培养混蛋的。” 弘皇孙瞪着眼:“你敢骂我!” 其余几个孩子立刻摩拳擦掌便要上前。 “都给我住手!” 忽然一中年人的声音传来。 弘皇孙等人纵使是再过嚣张,在这国子监内也得乖乖听着助教博士的。 若是国子监,一年到头给的评价不高,祭酒可是会找到皇子那儿去的。 到底是一群小孩子,又哪能不怕呢? 眼瞧几人没再动手,助教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先是将这群孩子分开,随后来到李明阳跟前。 他的个子总比李明阳高出两个头,却愣是压低了身段:“见过博士!” 这一句无疑是在几人的脸上啪啪的给了两个耳光。 这个看上去年龄与他们同岁的竟然是新来的博士?! 几个学子的面色顿时变了。 弘皇孙面色一沉,也在尽可能的保持平静。 “怎么可能,他与我们年龄相仿,怎么可能是教我们的博士?” 可助教的脸上却瞧不见半点玩笑之意,反倒是一脸的严肃。 “张博士年老回乡,此人乃是贤王特地引荐而来,是当今状元,如何教不得?” 助教的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怎么还在这儿?已经带李博士了解过了吗?” 众人一回头,正看见祭酒朝此处而来。 若是换做别人,弘皇孙未见得会如何。 可这会儿瞧见祭酒就算心中有万千的不甘,也只能先闭上嘴绕到一旁。 李明阳上前行礼,态度还算恭敬。 “方才助教为我准备书案,这才耽误了些时间,不过大致的已经了解了。” 祭酒这才放下心来:“如此是最好,你初来乍到,想必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若是有需要就只管叫他们帮你就是。” 话才刚说完,就瞧见几个小矛头正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祭酒不由蹙眉:“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几个孩子脸色尴尬。 陈天明站在几人当中更是将头埋的低低的。 就是这一身的污垢,瞧着实在是有些惹眼。 李明阳立刻将话题接来:“刚来了一位新博士,好奇也是应该的,我正准备带着他们进门呢。” 祭酒的眼睛只在这几个孩子身上一扫就大概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这其中不免有仗着父辈的关系作威作福的,李明阳年纪尚小,他们这些人会做些什么祭酒也能猜测得出。 “您别看李博士年轻,但却有着寻常人没有的才能。更是比先前的老博士好了不知多少,你们可要多听他的,不可怠慢。” 在祭酒的面前,这些孩子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轻易反驳。 在将祭酒送走之后,这才极其不情愿的转身回了房中。 而助教则是赶紧在一旁和李明阳简单的介绍着。 这些孩子大多是入学有个两三年的,虽然平日里是一起上课,但毕竟身份不同,学习的劲儿也各不相同。 先前走掉的张博士虽然有几分学识,但看在这些孩子出身的份上,如果是真碰到几个仰仗父权的,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明阳嘴上没说,却蹙起了眉。 难怪先前这些小子瞧见自己的时候能如此的嚣张,哪怕知道是新来的博士也浑然不在意。 感情是这么回事。 不过…… “以前的老前辈上课只顾着自己,这时间久了,大道理讲了一堆,却没几个能真正听进去的,关键还是得变变法子才行。” 助教有些惊诧。 还没等问出个所以然来,李明阳就已经先行进门了。 方才弘皇孙等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新博士的事说给其他孩子听了。 让孩子来教孩子。 这课上的结果想也能知道了。 这其中不免有几个十三四的少年,看着新来的博士比自己还要小些,眼神中顿时充满了不屑。 尤其是弘皇孙。 刚才有祭酒在场,就算是心里不爽,也只能隐忍着。 可现在闭起门来,就只有他们这些人在了。 这新来的博士不懂规矩,他可不是得想办法敲打一下? 助教关起门来,立刻叫众人为李明阳行礼。 这是该有的拜师。 只有过了这一道,李明阳才算真正是他们的老师了。 方才看见祭酒在外给了李明阳那么大的面子,大部分的孩子还算听话。 可偏偏弘皇孙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助教忍不住上前提醒。 弘皇孙却朝着李明阳身上一瞪,“凭什么要我给他行礼?” 第97章 让他长个记性 助教的脸色一下沉了几分,却又不敢跟这位放肆,眼神朝李明阳和弘皇孙的身上来回扫了两下,最后还是看向弘皇孙。 “博士今天刚来,需要先行夫子礼才能教学,所有学子都要先和博士行礼,以前跟老博士不也是这样的吗?” 谁知弘皇孙今天就是不肯,还指着李明阳的鼻子,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我乃是当朝皇孙,父亲更是朝中的二皇子,这新来的博士不过就是个寒门举子,凭什么能受得起我的理?” 助教正要责备,却很快被李明阳给拦住了。 李明阳一声不响几步来到弘皇孙的跟前。 要说这皇宫中的伙食还真是不错,硬是将十岁的孩子养的高大,李明阳站在他面前甚至需要微微的扬着头,但却一点也瞧不出卑微。 “李某今天刚来,不知老夫子究竟是如何教学的,更不清楚以前这书院之内的规矩,但有一点却十分清楚,那便是有教无类。夫子当是如此,学生也该是这样。” 弘皇孙的脸色不是很好,“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礼记之中曾写过尊师重道,学生给夫子行礼,行的不是夫子,而是他口中的学问。你入学应该也有几年了吧,在老博士那儿竟然连这个道理都未曾学会,看来确实是不太扎实。” 说完李明阳背过身去,转头看向助教。 “皇孙的基础不好,你应该早些与我说的,今天其他学生学习新课,皇孙……” 李明阳转头朝他身上一扫,“就将礼记中的学记抄写上一遍,等到课后直接送到祭酒那儿去,好歹是先将这四书五经教的扎实些。” “你说什么!” 弘皇孙一听这个顿时急了。 以前的老博士,他虽然不曾刁难,但态度也就是那么回事。 学习这些年,虽然功课上没有太大的长进,但也从来没有被博士罚过,这李明阳才刚来第一天,竟然敢罚他抄写! 而且还用祭酒来压他! 李明阳没有在回答,反倒是正式开课。 助教很快便拿来了放在书架上的礼记送到弘皇孙的面前。 弘皇孙本来犯了脾气是不想写的,却很快被助教提醒了一句。 “老博士要退,前后也有不少人毛遂自荐,可最后进门来的为何能是这位李博士?祭酒向来欣赏有学识的人,别真把人得罪了。” 弘皇孙只觉得浑身的气都愣是给憋了回来,心里别提有多不爽了,但这会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拿起笔在纸上写着。 他的字勉强算是工整,写的也还算快。 可毕竟这一篇是上千字。 等他完全抄写好后,上午的课已经过去了。 其他学子纷纷起身谢师。 李明阳没有搭理,反而是落在了弘皇孙身上。 连同着其他的孩子也一下将目光落了过去,都想知道这弘皇孙到底会不会妥协。 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抄写了上千字的内容,又想起对方今早确实和祭酒攀谈的不错。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弘皇孙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如同其他学生那样恭敬的行了一礼。 李明阳的眼中多了一丝欣赏的味道。 “仅仅一节课就有所提升,看来皇孙的悟性还是不错的。这礼记也真不白抄。” 随后便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转身出去了。 平时在班里最难惹的就是弘皇孙了。 如今在李明阳的面前,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 就连他自己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但也不敢真做什么。 “这叫什么事!” 弘皇孙气得不得了,眼睛又狠狠的朝陈天明身上一扫,也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这一天的教学下来,李明阳将书院内各个弟子的情况摸查了个大概。 除了个别几个仗着父辈的关系在此处作威作福,剩余的大部分都是些本分的孩子。 眼看天色暗淡了不少,李明阳也终于从国子监回了自家。 这一进门就瞧见老爷子正背着手的欣赏着院子里的花草。 而老刘氏则是一脸愁容,“也不知道老二他们一家现在过得咋样了。” “你担心他们干什么?以前他家做出那混蛋事儿的时候,咋就没想过会有今天呢?” 老刘氏本来还想再帮自己的二儿子说几句话。 可到了嘴边,最后也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可不是吗?谁让他们以前非不听话的,现在巴结不上李明阳那也是正常的。 而李老爷子,此刻却是十分的知足。 眼瞧李明阳回来了,眼睛里还带着几分欣喜的笑。 “今日在外面教学可辛苦啊?” “没多累。”李明阳说着,也来到自家的花坛前,“爷爷,您这是看啥呢?” “我就是觉得这么好的土,要是用来养这些花花草草,实在是太可惜了。狗娃子,能不能给我们老两口准备出一块地来,我俩还是想再干点啥。” 他们是从乡下来的,身上还带着农村的一股子土气,想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有所改变,确实是不能。 可他们也不能打起正堂这些花草的主意。 “爷爷,如今我已是状元出身,你们是我的家人,也应该有几分模样,不然就是做了有为身份的事儿。况且这院子也住不了多久,两年后我们还要去南源呢。” “去那儿干啥?” 李老爷子之前只是听说来京城关于去南源的事儿,那是一点也没听见。 现在看着李明阳,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许多,“那里还不如咱们北州呢,常年的旱涝颗粒无收,以前咱村里不就有嫁到那头去的?” 到底是乡下人对地理的情况更加清楚。 李明阳的志向是要做一个能真正为天下做实事的人。 这也是他与夫子学习的初衷。 如今上面的安抚使位置已经派遣下来了,他拒绝不了,也正想去做些实事儿。 不过这毕竟是两年之后的事,现在没必要惹老爷子不高兴。 “前面确实是无法种地,您要是真想在后院那边给您开一片就是了。” 李老爷子一听这话才露出笑容来。 至于前去南源的事儿,是再也不提了。 第98章 深夜拜访 家里如今虽然安置了两三个佣人,但李家人多半还是过惯了苦日子,如今有人伺候不太适应。 张氏是最明显的。 到了饭点钻进厨房就是一顿准备,不一会儿就飘来了那熟悉的饭菜香。 李明阳也不介意这些习惯,还需要让他们慢慢去改才行。 晚饭过后李明阳本想回书房去备课。 不想这大晚上的竟然有人来府上拜访。 李明阳立刻将人迎到了正堂。 进门来的是一个年龄约摸着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李明阳本还好奇此人是谁,却瞧见身后一个穿着长袍的少年。 “见过博士。” 陈天明走上前来一公道地倒是一个十分懂规矩的孩子,李明阳这下就全都明白了。 “我早就听说过李状元的事了,没想到当真是一表人才。” 那男人随即自我介绍,“在下陈广权,如今在户部,使当朝户部侍郎。” 孩子能进入到国子监中学习,想来父母亲也不会是寻常人物。 这一点李明阳倒是提早的做好了准备。 “陈侍郎今日来此是……” “自然是来感谢您的庇护。” 李明阳立刻叫二人落座。 而陈广权也像终于找到了能发泄的出口一样,将这些年陈天明所受的委屈娓娓道来。 原来六部在朝中的关系表面虽是十分和谐,实际上背地里早已各自站队。 当今太子虽有些名权,却已经有几年没受到过皇上的赏识了。 不仅是朝中官员各自非议,就连皇宫内部也是议论不断。 关于本朝即将废太子另立,新太子的消息层出不穷。 表面虽是和睦,实际上背地里早已各有准备。 而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便是二皇子了。 论年长,除去太子,他便是最大的。 论学时才能二皇子这两年在朝中也做出过不少事。 虽然这其中真假难辨,但也好歹是名声在外。 这私下也曾与六部接触过许多次。 如今朝中,皇上最看重的便是赋税一事,而此事又恰好是户部在管。 大乾如今赋税军需都有很大的问题,不只是二皇子,几位皇子曾想过拉拢。 他们的心思都快写在明面上了。 表面是为了黎明苍生,实则却是想在其中谋好处。 老尚书在位时间已久,不愿被卷进纷扰中,将许多事都推了下去。 况且,他二品的身份在那,其他的皇子纵是有心也绝不敢直接撕破脸。 如此一来反倒是苦了陈广权这个户部侍郎。 “先前二皇子曾到府上送来了不少东西,我知道这东西不可接,便退了回去,没想到反倒得罪了人。” 父辈的关系很快就会影响到孩子们的相处。 弘皇孙作为二皇子的儿子,以来是身份尊贵,一般的孩子得罪不起。二来是在父亲的影响下有样学样。 这才牵扯到了陈天明的身上。 “国子监的那些人向来是只管自己不顾其他,总不能为了教书而得罪了真正有权有势的人。天明这孩子可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哪有父母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陈广权转头再看向李明阳时,语气中满是感激。 “今日也真是多亏了有您在,才保全了犬子的安危我如何能不感激?” 说完站起身来,又要朝李明阳行礼。 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心境。 眼瞧对方两鬓微白,却还在为着孩子的事情讨好自己,李明阳不紧不慢的开口。 “陈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在其位谋其事,这是正常的事。况且我做这些不过是出于本心,并不是故意要与谁为难。只要陈公子守着国子监的规矩,在我这儿不会与他为难的。” 仅仅是这几句就足够叫陈广权感激的了。 等送走陈家父子已经是很晚了。 李明阳转身回了书房,翻看着手中的书卷为明天备课。 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明明是教诲天下苍生的大道理。 可在李明阳看来却全是权贵。 “这读书人凑在一起也会为了权力而站队,看来这进入国子监的弟子,也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风光。” 李明阳口中喃喃,却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想法。 经过昨日的事后第二天,当李明阳再次来到国子监书院时,那几个主动挑事的孩子都闭上了嘴。 尤其是弘皇孙。 哪怕心里再看不起李明阳,但也最多就是转头不看,没有再来挑衅。 这一节课下来好歹算是顺利。 陈天明也听得格外认真。 他很聪明,多半是继承了父辈的聪慧李明阳不管教了些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有所感悟。 看着陈天明此刻那认真的模样,李明阳竟然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夫子愿意倾尽全力的去教他和柳谦修了。 这样的天资才能任谁能不喜欢呢? 转眼一上午便过去了。 中午这些孩子要留在国子监内享用午餐,一个时辰之后便会开始第二节课,天黑之前学会这一天的内容,便能回家去了。 作为博士,李明阳走的要比这些孩子早些。 可才出了门,就又想起来自己似乎将下午要用到的书落下了。 李明阳立刻转身回来拿。 没想到才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满是讥讽的声音。 “陈天明你跟你爹倒是有几分相似啊,都是墙头草,哪边得势就往哪边倒。眼瞧着换过来一个新博士,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巴结上去了?” 这次开口的不是弘皇孙,但平时也是他的狗腿子。 这些孩子的家里大多是朝中官员,入学之前就受了自家父母的嘱托,无论如何要讨好皇孙。 讨好了皇室自家父辈在朝中的位置也能更稳些。 陈天明的表情略显为难,想起身离开,却愣是被他们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弘皇孙没有像昨天那样咄咄逼人,反倒是将今日用到的书一下拍在了桌上。 “可别说我欺负你,我今日留你在这儿,是想听你给我讲讲课的。” 昨日他们推搡陈天明,动作实在太明显。 这次干脆换个方式。 “我上午的课没听清,你全给我讲一遍,讲好了我就放你去吃东西。” 李明阳蹙眉。 脑海中居然想起了吕畅的那张脸。 第99章 天下的霸凌是一回事 曾经的吕畅不也是这副模样,带着北明书院的那些学子,愣是将他堵在了胡同里。 要不是有自家书院的同窗及时相助,他能不能平安无恙的走出那条巷子都不一定呢。 看来这全天下的校园霸凌都是一回事。 不光会在拳头上见真本事,还会用这种变相敲打的方式让人难堪。 故意的刁难有时比主动出拳还要让人难受。 李明阳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他迈步从外面走进门去。 屋内的这些学生都被吓了一跳。 明明他们是同龄人,可李明阳就是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气质。 看着他站在讲台前侃侃而谈的模样,这些孩子甚至会有一瞬间忘记他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 几人下意识的想走,却被弘皇孙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弘皇孙先前在李明阳的身上就吃过亏了,现在愣是不肯有半点的退让,反倒是一副满脸得意的模样,说起话来也是道貌岸然。 “博士怎么还不走?” “回来拿些东西的,倒是你们几个,不赶紧去饭堂吃饭,留在这儿干什么?” 弘皇孙指了指身后的陈天明。 “没什么,我们刚才课上有些内容没听清楚,陈天明聪明的很,肯定听的比我们仔细,我们这不是想借着这会儿问个清楚吗?” 其他几人都悄悄的朝着弘皇孙身上投去一个钦佩的眼神。 寻常的博士助教是不会去管课后学业上的事的。 只要李明阳默许了,那他们就算是找到了一个能公然欺负陈天明的借口了。 就算是有博士庇护又能如何?只要想欺负,就没有他们欺负不到的人。 弘皇孙在心里也是越想越痛快。 而李明阳的眼神中也立刻流淌出一丝欣慰的神色。 “我刚才还以为你们这会儿不走,指不定是在这惹是生非呢,现在看来倒确实是学好了。” 弘皇孙心头一阵得意。 而陈天明则是将头埋的更低了。 要是这话就说到这儿,李明阳拿着东西转身就走,他的处境只怕会比先前更加难过。 可没想到李明阳却突然话锋一转。 “可陈天明和你们也不过是同年龄的,他能自己理解就已经不错了,说出来的终究是差了点味道,这样好了。” 李明阳说着,一指陈天明。 “你快去吃饭吧,至于你们几个全都留下来,我单独给你们再讲一次。” 一听这话,几个孩子的脸色顿时变了。 尤其是弘皇孙,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 本来还想要拒绝的,却被李明阳一句话给叫住了。 “勤学好问可是好事,没什么丢人的。利用课余时间多学也是好的。” 其他的几个孩子本来还想推脱,却愣是被李明阳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陈天明看向李明阳的眼神中满是感激,赶紧站起身来溜之大吉。 而李明阳则是站在讲台前,又拿起书本来细细的问着。 眼看着他们眼底的那一道光逐渐暗淡了下去,李明阳知道这敲打的也算差不多了。 他来到一个孩子的跟前,轻轻的敲了敲桌子。 “把我刚才说的真正含义复述一遍。” 对方被吓了一跳。 但还是支支吾吾的阐述着自己所学到的知识。 虽然谈不上有多扎实,但好歹是记住了。 李明阳点点头,让他去吃饭了。 午休时间本来就只有一个时辰,现在李明阳自己就耽误了半个时辰,留给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每提问一个合格了才能离开。 李明阳这会儿还真找到了楚夫子当年的感觉。 其他的孩子在通过李明阳的测试之后,都急忙忙的朝着外面跑去。 而渐渐的房间内也只剩下了弘皇孙一个人。 弘皇孙的手死死的攥成了拳。 哪怕他心里再不服气李明阳这会儿胃里也有些饿了。 得赶紧通过测试去吃饭。 要不然这中午可就真没什么好吃的了。 “有什么问题只管问。” 弘皇孙是真有些压不住火了。 谁知李明阳不怒反笑。 “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求知欲,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对知识充满好奇的人。”李明阳的声音平和,甚至看不出来有半点针对:“就是之前的底子太差了一点,要是能稍微的好好调理一下,以后一定能有大学问。” 弘皇孙总感觉李明阳夸自己不是那么简单的。 眼神中自然也多了一丝怀疑的味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明阳也没在绕弯子。 “我觉得你听不明白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坐的位置有问题。” 李明阳说完直接来到了讲台跟前:“你离我越近听的也就越清楚,如果有什么不懂的,我也能第一时间给你指点,省着你课后再去找其他同学询问。” 李明阳的脸上瞧不见半点情绪。 却不动声色的直接给弘皇孙一记暴击。 “你什么意思?你要改我的座位?” 李明阳没有反驳:“这也是为了你的学习着想。”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答案。 弘皇孙真是气得半死。 “我觉得我现在的位置挺好,就不用改了。” 李明阳也不为难他:“那好吧,正好我今天不太饿,可以在这儿跟你再好好的把芝士捋一下,只要你能跟上我的教学进度,你可以不搬。” 真要将这课本上的内容全梳理过一次,今天的午饭时间早就过了。 弘皇孙就算是再有骨气,也毕竟是个还在长身体的少年。 腹中无食不一会儿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 而李明阳此刻则是耐得住性子。 仿佛是故意要跟弘皇孙抗衡到底一样。 弘皇孙显然没有李明阳想的那么有骨气。 这才坚持了不到一刻钟,弘皇孙就有些绷不住了。 只能灰溜溜的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随后将桌子挪到了李明阳的书案前。 平时这里都是空着一块地方的。 这桌子摆在这儿一下就跟后面的同窗拉开了距离。 距离最前排也足有一米多远呢。 这位置既显眼又特别。 关键是一点小动作也不能做。 弘皇孙感觉仿佛总有一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一样让他十分的不安。 而李明阳则是美名其曰,是对他认真好学的奖励。 第100章 回家告状 等到弘皇孙终于能走出屋里,去饭堂吃饭的时候,许多学生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眼看着弘皇孙的脸色愈发难看,这些人恨不得远远的躲开。 “这是怎么了?” “估计又是得罪了博士吧,你们没觉得这博士就好像是故意针对弘皇孙一样吗?” 弘皇孙隐约听见有人在议论着关于自己的事,立刻朝那头丢去一记白眼。 对方被吓了一跳,立刻闭上嘴巴。 弘皇孙的身份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他们也最多就是敢背地里念叨两声,压根不敢真做啥事。 等到下午开课时,众位学子一眼就能瞧见坐在李明阳书案旁的弘皇孙。 纵使是克制着心中的情绪也仍然有几个绷不住的。 这会儿瞧见弘皇孙那副狼狈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弘皇孙的眸子冷的可怕,仿佛随时都能飞出刀子来。 可偏偏李明阳不在意。 脸上仍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你们莫要嘲笑,这位置好的很,弘皇孙这是主动好学,即使是课间也仍不忘与同学请教问题,我这才将他请到这儿来的。” 李明阳说的是一本正经,只是这态度多少带着一些古怪。 仿佛是故意要将弘皇孙身上的那股劲儿打磨干净一样。 “日后不管是你们当中的谁,若是也同他一样,自然也有机会坐到前面来。” 台下的弟子不敢多言,却都在心底里默认了。 这位置多少带着些贬义。 弘皇孙坐在这儿后,愣是一个下午都没听进去多少字,心里那叫一个厌烦。 等到一天的课程结束后,其他的学子立刻上前问候。 弘皇孙一个人也没搭理,直接将他们推开气呼呼的上了马车。 “快带我回去!我要把这事说给父亲听!” 弘皇孙那张小脸气的像肉包子一样。 就连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傍晚时分,二皇子的书房之中。 男人正坐在书案前轻轻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桌上也放着一大堆大臣递上来的折子。 帮圣上分忧是每个皇子应尽的义务,尤其是赶在如今这个特殊的节骨眼上,二皇子现在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包揽到自己手上。 谁能真的替国分忧才是真正有大才之人。 日后的天下也一定能落到此人的手里。 众位皇子没有一个不清楚这事的。 凡是有些势力的,早就已经在背地里准备着了,只为能给自己赚来些好处。 二皇子也不例外。 将这上面的内容又仔细翻看了几遍,从中挑选出对自己有利的。 听说弘皇孙从外面回来了,二皇子几乎是头也不抬,只轻轻的将人叫到自己的房里。 平日里弘皇孙与父亲见面的机会不多。 但每次见到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在书院内经历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二皇子自然也是习惯了。 这是他唯一能知道自己儿子真实情况的途径。 可今天情况却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弘皇孙进门的时候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与平日里满心欢喜的少年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会儿倒是满脸的愁意。 “你这是怎么了?” 二皇子一看便察觉出了其中的异常。 弘皇孙也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像是倒豆子一样,将自己这些日子所受到的一切委屈,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尤其是在李明阳的出现上。 弘皇孙说的那叫一个起劲。 这添油加醋的简直把李明阳描写成了一个年少,仗着有几分本事就胡作非为的混蛋。 在听说此人正是当今状元郎时,二皇子眼底的那道光明显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一个十岁的孩童不光考中了状元,如今更是做了国子监的博士。 这手段不可谓是不高明。 但若是听弘皇孙的描述,李明阳多半身上是带着一些穷人翻身时才会有的蛮横劲儿。 “光会那些大道理有什么用?连真正的关系都处不好,最后还不是白白的浪费了。” 弘皇孙站在自家父亲跟前此刻眨着眼睛:“父亲打算如何处置他?” 即使父子二人平日里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但毕竟是亲生骨肉。 二皇子没理由帮着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说话。 况且,李明阳这么做无异,于是在啪啪打他的脸。 “一个十岁的孩子不必挂在心上,我叫人去敲打一二便士了。” 二皇子说完立刻叫来了自己的人。 “明天一早你陪着皇孙一起去国子监。” 平日里二皇子也总会将此事分配下去。 不为其他,只是为了变相的敲打一下国子监的那些老家伙。 弘皇孙可是他二皇子的人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他们也动不得。 “那今日……” “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是将书本上的内容全看透了,也不见得能参透朝中的关系。” 二皇子对自己的判断十分有信心:“明日去了之后只管先吓唬住,若是他当真能因为这一件事而放弃博士之位,那就说明是我们赌对了。但他若是成了……” 后面的话二皇子没再说下去。 如今朝中的皇子都在广纳天下奇人。 搞不好二皇子这是惦记着李明阳呢。 手下人立刻答应,随后抱拳拱手转身离开。 二皇子这才转头看向弘皇孙。 “你这状也告的差不多了,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真实原因了?” 谁的儿子谁清楚。 别看弘皇孙刚才进门时一副哭哭啼啼受了委屈的样子,实际上背地里有多嚣张二皇子比谁都清楚。 眼下只有先让他不装了,才能真正的问出这其中的关系来。 弘皇孙也确实听懂了自己父亲话里的意思。 原本那双眼睛还红红的,看上去十分的可怜,这会儿却愣是憋了回去。 “看上去确实是有几分学问,关键是与祭酒的关系不错,刚开始他来的时候,书院里大家谁都不服他,现在……那些人就是一群叛徒。” 弘皇孙的身上多少还带着一丝稚嫩的劲儿。 而二皇子却已经了解了其中大概。 有能力制住这群小毛头,还能不为权贵所影响,这样的人放在外面绝对称得上是君子。 可这朝中最不缺的也正是君子。 第101章 我有一套特别的照顾手段 二皇子的眉眼中带着一丝深邃的光。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惹到我的头上来,就绝不能叫他好过。” 说完便吩咐着自己的人。 “明日你送他去一趟,好好的和这位博士打声招呼,让他少管闲事,知道吗?” 二皇子这话是何意思,手下人立刻了然。 “您放心,明日我一早将皇孙亲自送去,一定会和这位李博士打上交道的。” 二皇子点点头,随后一摆手:“行了,可以先出去了。” 至于弘皇孙,这状都已经告完了,还赖在这不走,可有些说不过去了,赶紧谢过父亲后溜之大吉。 “刚刚做了博士的十岁孩子,能有多大的本事?只要日后不惹麻烦,倒是不用放在心上。” 本着这样的想法,二皇子在此事上压根没有计较过多,却殊不知,这李明阳与他先前所接触的孩子都不相同。 翌日天明。 李明阳如同往常那样来到了国子监。 此时一众学生如同往常那样带着各自的东西来到书院。 在见到李明阳时,也如同往常那样打招呼。 这几日李明阳已经彻底熟悉了在国子监教学的节奏。 虽然刚来的时候,因为年仅十岁的缘故,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好在他学识渊博,又真是有着状元之才。 那些人即使刚开始看不起李明阳,在见识过他的真本事的时候,也很快笑脸相迎。 总体来说和大家相处的还算愉快。 正准备进门时,耳旁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李明阳李博士吧?” 李明阳心生好奇。 这大早上的谁会特地上来叫住他呢? 一回头果然瞧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在不远处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原本上一秒钟李明阳还在对此人的身份心生好奇。 但在见到弘皇孙的那一瞬,李明阳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看不见半点慌乱,反而是主动迎了上来,目光自然地落在弘皇孙和管事的身上。 “今日来的倒是够早,怎么还特地带了人来?” 连续几次在李明阳这吃了亏,弘皇孙现在见到李明阳,心里还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这感觉……真是不妙。 “李博士听说是刚来国子监教学的,又十分年轻,二皇子叫我过来,给您送些东西。” 说完便从自己的怀中取出来一个口袋。 那口袋看上去沉甸甸的,似乎是有几分重量。 李明阳没接,倒是略有几分怀疑的朝着对方的身上看着:“您这是……” “二皇子说了,最近数月公事繁忙,对皇孙的教育也看的不算太重,原本是交给老博士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告老还乡了,所以,才想让我过来给您送些东西来。” 对方说着,眼睛里更像是带着一把犀利的刀子:“日后还需要您多加照顾呢。” 李明阳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内心已经是风起云涌。 表面上是客客气气的,实际上背地里在想着什么李明阳大概能猜得出来。 不就是想让他做弘皇孙的保护伞。 顺便用一些金银来强逼着他低头吗? 看着那一袋子的东西,李明阳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答案。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先前的博士只管教书,不管其他。 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些人会如此胆大,哪怕是在国子监内,也仍敢对其他人下手。 原来正是父辈给了几分底气。 才会让他们越发的没遮拦了。 “二皇子特地叮嘱的事情我自然会照做。” 李明阳的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有他这句话管事算是放下心来了。 谁说这世界上有没办法摆平的人?只是方式方法不对,要么就是给的赢钱不够多。 “您果然是个聪明的人,那这东西……” 管事正准备将手里的东西送上,却听见了李明阳的后一句。 “管教学生是夫子该做的事,这好处就免了吧。” 管事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诧。 愿意照顾皇子又不肯收了好处,难不成这李明阳是有别的想法或安排? 还没等他问出口呢,果然看见李明阳将弘皇孙叫到了一旁。 \"昨日交下去的功课可还记得?\" 弘皇孙原本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跟着管事一起来的。 原本想着只要父亲的人一出马,李明阳就会变了性子一样的百般讨好,至少是不敢再跟他耍什么心思了。 可没想到现实却像是遗迹狠毒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他脸上。 李明阳不按套路出牌,反倒是一本正经地询问起了功课。 弘皇孙哪里还记得昨天学过些什么? 在父亲同意叫人前往后,弘皇孙就回房去歇息了,连书本都没翻开看一眼呢。 而李明阳看着他那眉头紧锁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是问到点子上了。 他故意选择了无视,背起手来说着昨日教过的内容。 弘皇孙站在原地愣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所以然来。 “这个……” 眼看他抓耳挠腮的狼狈模样,李明阳不急不躁,很快吐出一句来。 “上课时要认真听讲,回去之后也要多加温习,不然学会的内容也很快会忘记的。” 李明阳的眸子又一次扫在弘皇孙的身上。 弘皇孙有那么一瞬,甚至感觉他的眼光就是一把尖刀,狠狠的划在自己的心头,想躲又躲不掉。 “今天课上我会将这内容再好好的与你讲过一次,你可要认真的记得。不然其他人会陪你多学好多次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课程上得不到进展,也得让这些孩子知道到底是耽误在谁的身上了。 现代的那套教学流程,李明阳全都记在心里了。 虽然在过去几千年后,教书育人上仍有不合理的地方,但放到现在来使用,绝对会比老方法更管用。 “李博士,你……” 管事满是惊诧的模样。 这事情完全没按照他们预想的进行。 李明阳不是白痴,怎么可能看不懂这里面的情况呢? 根本就是在故意无视! 谁知李明阳家跟不搭茬。 此刻甚至还能面露笑意的朝对方身上看去。 第102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弘皇孙这边自然有我照顾着呢,你回去之后也请二皇子放心,在学业方面我一定会多加督导,绝不会让他有放松的机会。” 这乍听之下是一心为了学生的学业而忙碌的良心夫子。 可要是仔细想想,就能察觉到这其中的异常了。 管事本来还有一大堆的话想说。 可李明阳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手自然的搭在了弘皇孙的肩上:“我们可以走了。” 弘皇孙眼神中带着一丝幽怨,却拿李明阳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能跟随在他身后,朝着院内走去。 方才在门外的情况,众位学子也有不少看见的。 当他们看着弘皇孙是跟随在李明阳身旁一起进来时一个个表情那叫一个微妙。 甚至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 “我说什么来着,这新博士可不好得罪。” “可不是嘛,我爹还说呢,比我小一岁就已经能当上状元,这肯定是个人精啊。” “弘皇孙都搞不定的人物,咱们还是小心些吧。” 弘皇孙感觉自己的面子就像是被人扔进了尘埃里,又狠狠的跺上两脚似的。 在这之前他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在李明阳身上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而李明阳也果真是说到做到。 很快便将昨天的内容又一次搬到了课上。 才说了没两句,台下便有一小毛头忍不住了。 “博士是不是忘记了昨天的进程?这一段我们已经学过了。” 助教立刻急着维持现场的秩序。 但同时也满怀好奇的朝李明阳身上一扫。 这学生说的没错。 昨天这一节内容他们确实是学过了。 当时李明阳还特地叫他做了课上的记录,就是为了防止第二天忘记了。 莫非是这些日子琐事太多,让李明阳忘记了课上的内容? 谁知李明阳却是一副满脸平静的模样,朝着台下看去,最终落到了弘皇孙一人的身上。 “你们记得没错,这课上的内容确实是讲过了,不过有一位好学的弟子,昨天回家研习了一宿,也没想明白,我也是担心你们有着同样的情况,这才将着内容再讲一遍的。” 虽然李明阳没有当着大家的面指名道姓的说到底是谁。 可那双眼睛始终看着弘皇孙。 即使是一屋子的孩子,这会儿也能看出些不对劲来了。 因为一个人全班都要重学一次。 所以说复习功课对于他们而言是好事,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弘皇孙以前是个什么成绩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万一真因为这个而永久的耽误了课程,那他们以后…… 在这些孩子的脸上,李明阳明显的看出了算计的味道。 可他却浑然不管这些,反而是拿起书本来到了讲台前,悠哉的讲着书上的内容。 本来是想教训一下李明阳的,现在弘皇孙反而被拉下水了。 弘皇孙只觉得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 李明阳这几个字简直就要成了他心中无法逾越的一道横沟。 不仅他想不明白,就连今天前去做事的管事都想不明白。 平日里只要搬出二皇子的名头,谁不得给行个方便啊? 现在却偏偏在李明阳的身上吃瘪。 这感觉实在是不怎么样。 管事不是那种会低头认怂的。 察觉到不对劲后,第一时间就去联系了二皇子那边。 不为其他,只为了将这锅甩出去。 反正是不能砸在自己身上。 “他当真如此?” 从自己人的口中问出李明阳的情况,二皇子本是信心满满。 可没想到现实却像是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脸上。 那人不敢怠慢,立刻将今日在国子监门外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二皇子的手死死的攥成了拳。 为了争辩权利,这些皇子背地里都不知道做过多少危害一方的事了。 他们只顾着各自的利益,丝毫不去顾及民间百姓,时间久了,就连他们自己都不在意这些了,只管去抢夺那些可以利用的资源。 这朝中的聪明人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就算是针对这些皇子心存不满,嘴上肯定也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的。 没想到这李明阳竟然敢公开与他唱反调。 连让他帮忙照顾一下皇孙,他都敢婉言拒绝,甚至是故意刁难。 二皇子的心思多少有些活动了。 当天晚上,弘皇孙愣是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这一问才知道今天白天,李明阳不光将同学的缘由告诉给了所有人,更是在晚上增加了一场试炼。 而考核的内容无非就是这两天所教的东西。 其他的学子回答的都还算是顺畅,就算磕磕巴巴的,最后也能把题答上。 这一点李明阳是丝毫不曾为难的。 可没想到到了他这,李明阳的问题忽然变得深奥了些。 “二皇子想要培养的是栋梁之材,不然也绝不会特地叫人来我这儿提醒。我知道这对你而言确实有些困难,但作为皇室一族,眼光还是要放得长远些。” 李明阳的脸上自始至终看不见半点忧虑。 完全是一副平和心态,将课本上的内容娓娓道来。 他讲的是一本正经。 弘皇孙却听的想要撞南墙。 弘皇孙这会儿更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跑到自己父亲面前。 “老博士在的时候可绝不敢做出这种事情来!父亲还是别叫人去书院了,这一来二去的是不光没办成,反倒要把我拉进去了。” 弘皇孙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人拥护。 突然出现一个不配合的,这心理的落差是巨大的。 而昨日原本想叫自己的人随便敲打一二就此罢手的二皇子也像是被人点燃了心头的怒气一样,一只手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可恶,此人分明就是在故意与我为难!” 这城中容不下一个不守规矩的人,更不能叫此人为别人所用。 二皇子的心头立刻想到了一个大胆的主义。 当他再次将人叫到自己跟前时,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明显泛起一层含光。 手下人略有些犹豫:“您想清楚了,真的要下手?” 第103章 被盯上了 二皇子的眸子冷的可怕。 目光只朝自己人的身上扫了一眼,便让对方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不过是个五品的安抚使,若是父皇当真在意,又怎可能给送到偏僻地方去?” 如今这人留在京城内已经影响到了自己,稍微敲打一下才是正解,不能叫他太过嚣张。 手下人立刻答应,随后便出去了。 每天国子监的课都是上到临近天黑。 等到众学子离开后,李明阳还要简单的与助教定下明天的上课内容,这一来一往,基本出门时就要天黑了。 此时集市上来来往往还有些人在,周边的小贩还在贩卖着自己的东西。 等到待会儿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街上可就是一个人也看不见了。 李明阳顺着家的方向一路向前。 一面感受着人间烟火气,一面回想着今日课上的种种。 如今书院内的这些孩子已经基本能接受他这个同龄的博士了。 除了弘皇孙之外,也没人再来找他的麻烦。 距离他出任安抚使还有两年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能安安分分的在京城内谋个差事,不被别人针对对于李明阳而言就是好事一件。 至于城中那些主动找上来的关系,李明阳不愿意搭理的居多,想办法应付过去就是了。 正当李明阳在心中盘算着的时候,身后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街上的人开始少了,这细微的变化,李明阳一下就能察觉得到他下意识的回头却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可继续向前时,那双犀利的眼睛又一次盯在了自己的身上。 转过身去,身后的人开始变多了,李明阳隐隐的能从身后的角落里感受到一丝危险。 好像被人盯上了! 他迈步向前走去,想将身后的影子甩掉。 而在经过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时,身后的人更是装都不装了,脚步声由远致近就快要追上他了! 李明阳不敢回头,却一路坚定的向前,最后来到了楚家的门口。 他站在门前轻轻的叩门,里面很快有人前来相迎。 大概是瞧见李明阳找了靠山的缘故,身后的人没再继续跟上来,而是默默的走了。 感觉身后的尾巴终于没了,李明阳长舒一口气再回头这条街上除了贩卖东西的商贩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刚刚可真是好险,不过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对他呢? 李明阳在心底里盘算着眼前的这道门忽然打开,下一秒管家的那张脸便出现在李明阳面前。 李明阳脸色略显尴尬,却仍是抱拳拱手,“学生……” “是来找老爷的吧。” 先前楚老爷子就已经吩咐过了,若是李明阳来府上找,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他所谓何事都直接请进去。 能有这样待遇的人不多,也只有楚老爷子真心喜欢的才能如此。 李明阳到了嘴边的话,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也是有些日子没有来拜会楚老爷子了,是应该将自己在书院的事与他说一说。 倒不是想寻个靠山或是叫楚老爷子帮忙,只是单纯的报个平安,也不算辜负了楚老对自己的信任。 跟随在管家的身后,李明阳很快被带到了里面。 隔着一道门,李明阳能清楚地听到里面有两个人在交谈。 “这书院内的事情我懂得不多,但对于你而言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 这是楚老爷子的声音。 看来里面确实是在会客。 李明阳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时里面却又一次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如今皇子与皇子之间的纷争不断,就连朝中大臣都因此受到了影响。这国子监内的孩子们哪个不是有些关系才能进门的?其中水平参差不齐,就连夫子都拿他们没办法。” 是祭酒。 没想到自己今日上门竟然能遇见两个贵人。 只是二人的谈话不见得是能与外人说的,李明阳不好前去拜会,就这么乖乖的站在庭院里。 还是管家通报了一声,楚老爷子才知道是李明阳来了,立刻将人请了进来。 “晚辈深夜拜会,多有打扰,还请您二位不要介意。” 李明阳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看的楚老爷子心情那叫一个好。 而祭酒此时也是一副欣慰的模样,打量着李明阳。 “最近这些日子在书院内过得可还好?” 自从李明阳去国子监教书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楚老爷子也只能从别人的口中问到李明阳的近况。 在得知李明阳不仅在国子监彻底扎住了脚,还教训过皇孙时,楚老爷子便更知此人不同凡响。 “自然是好的。”李明阳回答的平常,“祭酒多加照顾,还特地给我叫了助教,只要将平时所学的教给学生,这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大半,总比在外做其他营生舒服些。” 说完李明阳将头埋的更低,“况且教书育人本就是好事,不仅能借此机会为自己修几分德行,还能趁机将以前的书重新看一次,这是难得的机会。” 楚老爷子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祭酒。 “这孩子虽然年幼,但却懂得很多大道理,有时候哪怕是你,我这个年纪的人看不透的东西,他也能轻易的洞察。是个难得的可造之材。日后若是在国子监内有何麻烦,也请你多加照顾一些。” 李明阳没有什么身份背景,单独靠着自身的品行和一身的好学时,就能获得贤王和楚老爷子双方的庇护。 祭酒不是白痴,当然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那是自然,能留这么好的一位博士在国子监对我而言还是个好事呢。” 说到这儿,祭酒似乎又想起了为难自己许久的烦心事。 “除了李明阳外,其他的博士对那些皇亲国戚,都格外的宠,着每日在台前。只管将自己所学的传授下去,至于其他是一概不管。同一个博士教的,在学问上竟然能有截然不同的结果,时间久了怕是反要耽误了他们的时间。” 祭酒说着,面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 第104章 闭卷考试,公平打分 这个年头没有分年级分班制。 学生大部分是到了该上学的年纪,由自家父辈动用关系送入国子监。 有的孩童家里管教的严格些,两三岁便要初步识字了。 而有的愣是到了七八岁的年纪都没有摸过笔墨,就更别说是读书写字了。 年龄虽是相仿,但学识见识却截然不同。 全被安在一个教室里面,由一个夫子来教学,自然会有参差。 祭酒如今头疼的也正是这事。 “若是时间久了,只怕那些当真有些学识本事的孩子反要被耽误了,至于那些本就没什么学问的,只会越来越差。” 祭酒说完转头看向楚老爷子。 “此事我也是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想着过来问问您的。您可有什么好办法?” 楚老爷子轻轻的捋着胡须若有所思,但此事确实是不好应对。 “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若是对这些孩子管教的过重,只怕还会引来家中的不满,” 天下那么多教书的,只有给皇亲国戚上课的最为难受。 管的深了不是,若是不管又不对。 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反倒让人难受。 打从刚才开始,李明阳就在一旁默默的听着。 这会儿听二人讲了半天也大概摸索出来是咋回事了。 要是放在现代完全可以分班制。 可国子监现在的情况来看根本不适合。 国子监没有那么多的博士,也没有那么多的教室,以下以现代的方式进行改革肯定是不现实的。 但这是也不是完全没有解法。 只要将现代的部分教学方式引过来就是了。 想着李明阳立刻抱拳拱手,将头埋的低低的。 “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可不可行。” 祭酒为了这事已经头疼有些日子了,眼下是只要有点希望就要问问看。 “什么法子,你只管说便是。” “依靠定级打分,就能摸清楚这些学生的根本。” 李明阳一本正经。 “可以由几位博士一同出题,让书院内的学生全部答题,按照题目难度不同,分数自然也不同,我们可以设个界限在评甲乙丙丁。” 说白了,就是将现代的那一套打分制度给挪过来了。 古代的测试多半是一问一答。 要是运气好,夫子刚好问到了学生擅长的,那就能对答如流,再差的学生也都会有露脸的时候。 可要是运气不好,恰好问到了没学扎实的地方,就算平时成绩再好也在夫子那儿显不出来。 这样问是问不出个啥的。 也压根不清楚每个学生到底记住了多少。 干脆出题做卷,闭卷考试。 用现代的打分制度去给这些孩子分出个甲乙丙丁,到时再根据薄弱点逐一去弥补。 至少能让夫子知道这孩子的水平究竟如何,而那些学子也能获得针对性的后续教学。 可以说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祭酒原本紧凑在一起的眉头此刻逐渐舒展开,再次看向李明阳的时候,眼睛都在放着光。 他一下转头看向楚老,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您说的确实不错,这李明阳当真是个可造之才,连你我都没有想出的法子倒是让他给解出来了。” 而楚老则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呵呵的喝茶。 他看向李明阳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丝欣慰。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楚老十分明白,这还不是李明阳真正神奇的地方。 明明只是一个年仅十岁又在父母的影响下,不应该有什么见识的孩子却总能语出惊人。 要么是有着绝对的天赋。 要么……这世上可能真有神仙下凡一说。 祭酒眼下头疼的难事解了,时候不早也差不多应该回去了。 李明阳在府上叨扰的时间也够久了,跟随在祭酒的身后一同出了门去。 祭酒今日心情不错,“你还当真是解了我心头的一道难事,既是如此啊,此事我就交给你去做了,明日我叫所有博士听从你的安排,先将这第一次的试卷弄出来再说。” 李明阳立刻点头答应。 也许是方才见他进了楚家的门,也许是见他这会儿和祭酒聊的火热,李明阳没再感觉到那浓重的杀气,反倒是清风拂面,让人感觉十分的舒服。 从楚家出来直奔自家的住处,路上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 李明阳今日特地加快了脚步。 若是身后真有人跟着他也能提早的留个心眼。 好在身后再没有传来任何异常的声音,而李明阳也顺利的回到了自家。 眼见李明阳这会儿才回来,张氏是一阵心疼。 “咋在外面待到了现在我还以为是国子监,又有啥事安排给你呢。” 李明阳没有将今日遇到的事说给自家父母听。 他们都是最老实的乡下人。平日里能接触到的大人物也就只有村官了。 现在突然搬到了京城,先不说习惯上有没有差异,这接触到的人一下就不是以前那个阶层的了。 想让他们学会如何应对是需要时间的。 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将自己遇到的麻烦事说给他们听,除了徒增烦恼之外,起不到任何好作用。 不过这该有的警戒感还是要给的。 “国子监那头倒是没什么事,不过娘,如今咱们住在这府上,还有许多要小心的地方,这京城不比乡下,不是三言两语吵起来,下次见面握手言和就能解决的。” 看着自家人一个个那淳朴到骨子里的样子,李明阳就担心如今有自己的庇护,他们还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要是有一日真的遇到了风浪,他们怕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啊。 要尽早发展出自己的实力,要有自己的人保护家人。 这也成了李明阳心头的一个目标。 张氏没听出来自家儿子的话中的意思,仍是笑呵呵的。 “明阳,娘知道你这是担心我们的,你放心,我们绝不会给你拖了后腿。也不会给你丢人的。” “这不是丢人,是我担心你们。” 这话说的,张氏心头暖暖的,赶紧催促着李明阳进屋吃饭。 李明阳也没再多言, 家里一阵欢声笑语,也让李明阳暂且放下了在外时的防备,享受着家带来的温暖。 第105章 院内考核 至于李明阳提出的这个建议,也果然被祭酒采纳了。 第二天,当李明阳来到国子监时,便被助教给叫住了。 国子监内所有相关人员几乎全部被叫到了祭酒的房间。 而李明阳这甲乙丙丁的排序方法也很快被下达了下去。 所有博士手中的弟子都需要进行基础测试。 若是拿到了比较靠前的名次,那日后就要着重培养,若是名次靠后,以后也要根据薄弱点好好的补习。 这法子听的众人是一阵惊诧。 以前,一个教室内的孩子水平参差不齐,夫子们最多是记在心上,日后多加敲打就是。 至于哪里薄弱,大家也只能估出个大概来,没有啥具体的方向。 如今有了这法子,他们不光能对各弟子的情况进行了解,还能弄清谁才是学的最扎实的那个。 这法子确实不错。 唯一美中不足的…… “祭酒,我这名下足有三位皇亲,若是给出的结果不一,又或者是得罪了人,那该如何?” 其中一人开了口,其他博士也纷纷将目光落到祭酒身上。 祭酒端坐在其中,声音平静而又透着一丝严肃。 “只管去做便是,若是当真有人前来,我自然会应对。” 国子监的位置特殊,能进入到这里的哪个不是真有些本事的? 若是瞻前顾后,怕前怕后,那才是真的失了一开始的目的。 而李明阳也是适时的开口:“这卷子也要提前出好,将分数拟定好了,关键是批判的时候要封了名称,绝不能有所顾忌,一切都得如科举时一般。” 这也是为了防止这些人背地里悄悄的打人情分,反而弄不清这些学生真实的水平了。 当众人听说这办法竟然是李明阳出的时,一个个面色略有几分变化。 此时已经困扰了国子监许久,他们也不是没有提出过各种解决方法,却只有李明阳的被采纳了。 这位年轻的博士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而很快在祭酒的安排之下,各个博士也开始针对自己所教学的内容给出了考题和评分制度。 这是这群孩子们第一次以这种匿名的方式进行答题,不仅要将答案全都写在纸上,这一次的问题更是包含了今年所学的各类内容。 会在此次考试之中取得怎样的分数,似乎也成了为自己争取面子的一种机会。 李明阳很快带着试卷回到了自己的班级内,看着那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李明阳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助教将试卷发下去。 他来此处的时间不久,虽然对每位学生的具体情况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但从每日的上课状态上就能猜测出一二了。 有的拿到试卷后乖乖的看一遍题目,而有的则是抓耳挠腮,眼睛早就不知道往哪看了。 李明阳站在讲台前,那双眼睛扫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而助教则是背着手的要走遍全班。 为的就是确保这次考试的公正性。 印象里陈天明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这次拿到试卷后也是第一个开始答题的。 而就在讲台旁边坐着的弘皇孙则是面色阴沉,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当他下意识抬起头与李明阳四目相对时明显有些心虚。 “大家不要紧张,都是一些平时考过的内容,只要日常学习的足够扎实,就绝不会出错。” 李明阳抬高声调语众人说着,而那双眼睛却还是下意识的落到了讲台旁边。 自己说的话,其他学生或许听进去了,但弘皇孙显然没记住。 拿到试卷之后,这上面的题已经不知被他看了多少次,就是不知应该如何下笔。 还没结束考试呢,李明阳就已经能想到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何了,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故意不去看弘皇孙,而是打量起其他人来。 今日的考试整整一个上午。 在答过了所有题后,是可以提前交卷离开的。 李明阳静静的坐在讲台前等着。 不一会儿果然瞧见陈天明带着答卷走了上来。 他的试卷写的满满当当的,甚至有几处还特地用了小字。 在交试卷交上后,陈天明对着李明阳行了一礼,随后才不紧不慢的出门去。 同在一个教室里已经有人先行交卷了,这对其他人而言无疑是增加了一丝压力。 教室内的其他学生都像是铆着劲儿一样,赶紧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们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上午的时间会这么难熬。 随着不同的学生纷纷交卷,这教室里的孩子也是越来越少了。 当李明阳将试卷差不多要收齐了的时候,一低头便瞧见了一脸凝重的弘皇孙。 “怎么,这题目做不出来?” 李明阳眯着眼睛提醒着他,“时间已经不多了,赶紧想想还能写些什么。” 说完便站起身来去了其他几个学生那。 终于在上午的这场考核结束后,李明阳将全部的卷子都收了上来。 中午倒是能让大家好好的吃顿饭了,但显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至于李明阳他们这些博士,在中午简单的吃过一口东西后,就要回到教室里跟助教一起进行了批改。 这些习题没有固定的答案,但大致的思想和方向是绝对不能错的。 助教拿着笔,眉头紧锁的与博士给出的答案进行了对照。 “真是可惜,前面都写的不错,只是最后的中心思想还是偏了。” “这个只写出了上半句,下半句还是错的……” 平日里看大家好像学习的都还不错,只要各方面表现的比较积极,就会给人产生一种学习真的不错的错觉,但只有真的将这些内容写在纸上,才能看出学生们的参差。 这也是本次考试的真正意义。 李明阳这边批改的很快。 仅仅一个中午,就将全部的试卷都批改好了。 当李明阳对成绩进行分级的评判之后,这试卷也就可以拆开了。 下午李明阳站在最前面,每叫到一个人的名字都会将试卷发下去。 至于这上面的甲乙丙丁,李明阳没说,也是给这些孩子留个脸面。 第106章 成绩上见分晓 但他不说,并不等于私下不会有人互相猜忌,互相分享。 当陈天明看着自己交上去的卷子被打了个甲时,心中是一阵激动。 他向来学习态度不错,尤其是李明阳到此处,当夫子后便更是认真了。 他与其他的父子都不同,教的不仅十分细致,还会在一些特别的地方进行详细讲解和课外扩充。 尤其是在学校内不被那些人欺负后,陈天明就更是轻松了些。 这成绩自然也是上升了不知多少。 而坐在讲台旁边的弘皇孙,则是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成绩隐去了。 当那些平日里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的人前来查看弘皇孙的定级时,他却是将手一捂,随后恶狠狠地朝对方身上瞪了一眼。 这些孩子平日里可是不敢招惹他的,这会儿自然是退到了一旁。 但那过激的反应反而恰恰说明了他成绩上的缺陷。 “今日的测试不是为了故意让大家难堪的,而是让大家清楚自己的薄弱点,以此来进行纠正。得了甲的同学不要太过自满,得了丁的也要慢慢努力往上追。” 至于其他的,李明阳也不好再说,下午的课程先是针对上面的易错点进行讲解,随后又将以前的旧内容拿出来给大家好好的温习了一遍。 若是能以此激励几个成绩本不算好的学生,好好念书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至于那些死也不肯认真听讲的李明阳也无可奈何。 转眼便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 今日考试的结果成了这些孩子们最喜欢洽谈的内容,一个个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都是在放着光的。 他们都在好奇彼此的试卷上被打出了怎样的成绩,也想知道每个考场的题目是不是完全不同。 当陈天明再一次被堵住的时候,情况似乎有了截然不同的转变。 曾经欺负他最凶的那几个孩子,现在眼睛里却像是放着光不断的询问他是如何拿到了甲。 反倒是弘皇孙,拿着那张试卷脸色别提有多沉了。 且不说这样的卷子回去之后会不会被自家父母所批评,皇孙拿到这样的成绩,说什么也不算好看。 “若是没有这张卷子就好了。” 他嘴里正念叨着,突然有一只手直接伸到了他的跟前,一把就将试卷给抢走了! 弘皇孙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拦,没想到一回头竟瞧见了太孙! 太孙乃是太子之子,也是一同在国子监内读书学习的,不过要比弘皇孙年长一岁,如今看上去已有几分翩翩少年的气质了。 这几年太子之位一直不算稳固,民间关于二皇子即将继位的消息也是层出不穷,太孙即使关闭耳朵也仍能察觉到气氛上的不对。 又更何况那些流言蜚语不断的往他的耳朵里钻,太孙是不想听也得听,和弘皇孙的关系自然就变得极其微妙了。 而在看过了对方卷子上的定级后,太孙是长舒口气,随后脸上更是布满了讥讽的笑眸子朝弘皇孙身上一扫。 “就算是将一个傻子叫到国子监来,好好的用心攻读,也起码能拿个乙,你用心苦读了这么多年,结果却只得了一个丙?” 太孙说着,眼底的嘲讽意味也在此刻变得越发清晰。 “世人都说应该选个真正有本事有思想的人来继承日后的江山天下,我那皇叔不是处处都要与我父亲争上一争?怎么连自己孩子的试卷都管不好?以这样的能力如何能服众?” 弘皇孙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伸手就要将卷子抢回,结果却被太孙一巴掌推开了。 “你这样的成绩实在是给父辈丢脸,如果我是你日后一定会收敛的锋芒,再也不敢在这国子监内。出头了,你别忘了,你父亲的身份终究还不是太子呢。” 太孙说完将试卷朝着地上一扔,又故意踩上一脚,随即扬长而去。 此时正是放学的时间,孩子们一个个背着书包欢天喜地的准备回家去。 现在瞧见这一幕,他们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默默的闭上了嘴巴,同时心中是一阵感慨。 这两位要是真闹腾起来,谁敢去拦他们呀?这皇家的事情本就不是寻常人能过问的。 弘皇孙的眼睛里浸满了委屈的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他将那试卷拿在手里,上面的那道脚印也像是对他尊严的一次践踏! 都怪李明阳,偏要用这种法子来测试这些学生的不同! 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太孙如此的嘲讽了。 平日里和弘皇孙关系不错的几个孩子立刻凑上前来,本想出生安慰,却被弘皇孙一个眼神,愣是将后面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他现在心情正不好,一句话说错了,就有可能引来一场灾难。 这些孩子立刻闭上了嘴巴纷纷向后褪去,而弘皇孙是拿着那张试卷快步的走出门去。 国子监内的这种小插曲,李明阳自然是不清楚。 而他的本意也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来摸清楚这些孩子的底。 至于这结果,会给这些孩子带来怎样的影响,这不在李明阳的考虑范围之内,更不是他一个博士应该去管的。 晚上,当弘皇孙的试卷被送到二皇子面前时,二皇子勃然大怒,猛地朝桌上一拍。 “我处处要强,又处处与太子相比较,如今居然输在了你的头上!” 弘皇孙平日里在外面是一副悠然自得的嚣张模样。 可在自家父亲面前还是得收敛几分的,尤其是在学业的问题上,出了岔子,被骂还是轻的。 为了叫他收心,二皇子立刻罚了他平时一半的零用钱,更是将在家休息的时间进行了调整。 “国子监的博士不是一个个都聪慧的很吗?看来我有必要再请一位到家里来了。” 而弘皇孙此刻则是嘴一撇,立刻将今日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都和盘托出。 要是没有今天的考试,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弘皇孙打从心底里憎恨着这场考试,更不喜欢李明阳,干脆一股脑的将所有责任都往李明阳的身上推。 更是将今日太孙说过的那些话添油加醋的说给了二皇子听。 第1章 农家小子? 大乾,李家坳。 “这世道,想念个书都这么困难?” “唉——” 黄昏日落,田间地头都罩着一层金色的光晕,六岁的李明阳正立在田坎上,怔怔地盯着一派祥和的村庄,目光闪烁着几分与年纪不符的沧桑。 “狗娃子,阿爷喊你回家吃饭了。” 远处,比他年长几分的少年郎,稚气未脱的喊了一嗓子。 “说了多少次了,我有名字,叫我大名。” 李明阳耳根发烫,脸上浮现一抹羞恼。 虽然看着年纪尚小的他,身体里却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灵魂,天天被几个毛孩子叫狗娃子,这算怎么个事? 是的!李明阳穿越了。 算到现在,不多不少正好六个年头。 前世的他沉浮半生,算不上有什么逆天的成就,但好歹也是一家混到了一家国企的高层,零零总总算下来一年怎么着也有个百万左右,,算得上半个人生赢家。 辛苦打拼了半辈子,还没来得及享福。 结果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天,出门就撞了“大运”。 “嘭”的一下,很快啊! 等李明阳再醒来的时候,他就穿越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古代村子,并且喜提“狗娃”这么个新开的小号。 对于这个名字,李明阳有诸多不满。 但他的堂哥李明忠却不这么认为,并且一脸蔫坏的叫着:“就不,就叫狗娃子,你就是狗娃子。” 行!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李明阳咬了咬牙:“知道了牛蛋,我这就回去吃饭。” 唰—— 李明忠面膛微红,窘迫而又恼怒道:“不许喊我牛蛋,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学堂念过书的,以后就是读书人,现在不光有大名,以后还要取字的!” 说到最后,李明忠脸上透着几分沾沾自喜。 “就不!我就乐意叫你牛蛋,你读了书也是牛蛋。” “住嘴,看我不揍你!” 十岁的李明忠,已然有了不小的个头,恼羞成怒地就伸手朝着李明阳抓来。 可李明阳哪有这么傻,说完后早就一溜烟朝着家里跑去。 “哎呦!” 跑的急了,刚进院门,李明阳就一头撞进了一个妇人的怀里。 “小兔崽子,你火烧屁股了?着急投胎去啊!” “我这刚扯布料做的新衣裳,弄坏了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看着王氏骂骂咧咧,李明阳只是瞥了一眼,随后便起身准备进屋。 对于自己这个二婶,他素来没有什么好印象,一个农家妇人,天天不帮着家里干活,净想着怎么梳妆打扮、搔首弄姿。 当然了,女子爱美没错,谁规定村里的妇人,就不准打扮了? 可关键问题是,老李家就两个儿子,二叔一家都不干活,那活不就落到老两口和他们家头上了吗? “哎呦!撞了人不说什么也就罢了,见了二婶你招呼都不打一个,跟你爹一个德行,三巴掌打不出一个屁来。” 王氏揪着李明阳的耳朵,拉开架势就准备开骂。 可就在这时,灶屋内的张氏端着簸箕走了出来,李明阳见状一喜,如同看到救星般挣脱,直接扑进了妇人怀中。 “娘!” 张氏脸上满是宠溺的笑了笑。可看到王氏后,顿时脸一拉:“我说妹妹,你这么大人了怎么好意思跟个孩子置气?而且他爹再怎么不是,你也得喊一声大哥,当着孩子的面说话注意些。” 王氏气急败坏:“你……” “你什么?不是你大哥和我们,你们一家子吃什么?老二念过书咋了,他是读书人,你还拿自己当官太太了?” 不同于家里旁人,张氏性格本就泼辣,十里八乡的吵架就没输过,又岂会惯着她。 王氏气得脸都绿了,指着张氏的鼻子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还是老刘氏从堂屋出来,这才黑着脸喊道:“行了!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都在干活,你们两个妇道人家,天天光知道斗嘴不觉得丢人,再骂下去今晚饭都别吃了。” 晚饭的时候,李明忠坐在对面,恶狠狠地瞪了李明阳一眼。 大哥李明堂是个老实巴交的闷葫芦,觉得都是自家弟弟没什么,但是二姐李七月就比较护短了,眼睛立马就瞪了回去。 “怎么了,妮子?” 老李头见状挑了挑眉,顺道夹了一筷子鸡蛋到李七月碗里。 听到阿爷询问,李明忠瞬间老实了。 毕竟谁不知道,作为全家唯一一个丫头,阿爷最疼的就是二姐。 不光懂事乖巧,会帮家里做活,而且聪明活泼,才十一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帮忙打点家里的一切了,有了她帮衬家里,家里人下田的时候,都能省不少心。 “没什么。” 李七月当然说不出个什么,她只是觉得,不能让自己弟弟受了欺负。 说着话,顺道把鸡蛋又夹给了李明阳:“来,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多吃点。” 李明阳早就馋的口水直流了。 这烧的金黄喷香的鸡蛋,全家桌子上就这么一小碗,就连李明忠见了,都嫉妒的直咬牙,但偏偏又不好多说什么。 “老二呢?咋不见来吃饭?” 李宝成长年务农,皮肤黝黑粗糙,说话就跟办事一样沉稳干练。 “宝学去县城找几个同窗,说是要请教下学问,读书人的事情,咱们管那么干嘛。”老李头说着,将那一小碗鸡蛋全部盖了起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给谁留的。 李明忠见状,顿时又眉飞色舞起来,等爹回来了,这些鸡蛋他不还是照样可以吃。 李明阳默不作声。 自打前些年,二叔考上了童生,家里的地位便水涨船高。 就连老两口,也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二儿子身上,盼着哪天祖坟冒青烟,万一真供出个秀才来呢? 但李明阳对此却画了个问号。 考不考得上秀才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好几次去二叔的屋子,都看到了不干活的他躲在屋里偷懒,直到瞧见李明阳,这才装模作样拿起本书看了起来。 尤其是这几次去县城,每次回来都脚步虚浮、精神萎靡。 这怎么看着,也不像是去请教学问的。 但很快,他就没工夫去细想这些了,因为吃完饭后,就到了全家人最期待的节目。 让李明忠背书! 老李头招了招手,虽然他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想知道,家里供这对父子念书到底有什么进展。 李明忠的笑容僵住,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楚卫……” 背着背着,他头上就冒了虚汗,“蒋……蒋沈韩……” 老李头脸色略微有些难看。 他这么安排,原本就是为了告诉老大一家,家里出钱供这斧子俩念书没错,你瞧这不是,我孙子又学新东西了。 但李明忠这个表现,就算是傻子,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终于…… 李明阳嗤笑一声:“蒋沈韩杨!” 话音落下。 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朝着李明阳看了过来。 第2章 你还有脸叫唤! “狗娃子,你怎么会背?” 李七月一脸惊喜,直接喊了出来。 张氏也傻眼了,自己儿子会背书,她这个当娘的居然都不知道。 “不可能!你凭啥会背书,肯定是我背书的时候你偷听了!就是你偷听了!”李明忠了急眼了,这种时候李明阳出来抢风头,不是打他的脸吗? 李明阳是故意的,当然了! 念书的机会如此宝贵,他早就琢磨着要怎么争取了。 老天爷让他穿越。 他不考名功名,出人头地,难不成要种一辈子地? 开什么玩笑? 果不其然。 “闭嘴!你还有脸叫唤!” 老李头先是给了李明忠一巴掌,随后笑呵呵看向李明阳,“狗娃子,你咋会背你堂哥的书?你还能背多少,背给阿爷听听?” 李明阳等的就是这句话。 百家姓而已,不是张口就来? “朱秦尤许,何吕施张,孔曹严华,金魏陶姜……” 背着背着,老李头的笑容收敛,渐渐严肃起来。 李明忠更是气的跳脚:“不对!你这背的肯定不对,后面的我都还没学会,你上哪学来的,肯定是胡说八道!” 反观张氏,早就笑的合不拢嘴了。 她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就连李宝成,那一向沉稳的脸上,都浮现了一抹震惊:“狗娃子,你啥时候学的这些?” 李明阳吸了吸鼻涕,一脸懵懂:“我路过村里学堂的时候,听到里面夫子背了几次,然后……” “然后就学会了?不可能!” 王氏整个人近乎尖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愤怒。 当初为了李明忠能念书,她几乎磨破了嘴皮子,要不是她男人在旁边劝说,家里怎么也不可能又多一个吃闲饭的。 但是现在,李明阳一个连学都没上过的人。 居然能背书,而且背的比她儿子更好,那后果会怎么样,已经可以预想了。 果不其然。 就见张氏嘴角上扬,讥讽笑道:“妹妹急什么?狗娃子会背,说明他才是那个读书的料。牛蛋去学堂念了两个月了,如今还不如狗娃子,我看干脆也别去了,让狗娃子去得了。” 王氏脸都绿了,这哪行啊? 要不是她男人儿子都是读书人,她在家里能有现在的地位? 现在不让她儿子读书,想也别想。 “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牛蛋会的可不止这些,他们读书人的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再说了,狗娃子既然记性这么好,他要是想学,就让牛蛋回来教他,总不能让咱们家再多供一个人念书吧?” 没错!听到这话,原本眼睛发亮的老刘氏,此刻也陷入了沉默。 而老李头从一开始,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家里已经没有精力再供一个人念书了。 李七月忿忿不平:“爷爷,你偏心!凭什么牛蛋可以念书,我弟弟就不行?大家都看见了,明明狗娃子更聪明……” 到底是童言无忌。 老两口偏心二儿子一家,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但偏偏没人敢点破。 但李七月就敢开口,捅破这层窗户纸。 老李头额角青筋蹦的老高:“念书,念书!都想着去念书,我看家里活也别干了,赶明让老大和屁娃子也去,咱们一家人都去喝西北风算了!” 啪—— 老李头拍着桌子,指着大儿子和李明堂怒道。 大家都看出来了,老爷子这是拉不下脸了,毕竟二儿子读了这么多年书,到现在也只是个童生,他加注到了二孙子身上,又是这种结果。 好好一顿饭,最终不欢而散。 晚上的时候,张氏摸着李明阳的脸蛋,满眼都是愧疚:“儿子,都怪娘和你爹没本事,不能帮你争取到念书的机会。” “娘!没关系的,你和爹已经够辛苦了,家里供二叔还有二哥念书也已经是极限了,我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听到儿子暖心窝子的话,张氏险些没掉下眼泪。 机会?傻孩子,咱们家哪还有什么机会啊! 亏得老李头是个开明人,不然的话寻常农户,又有几个能舍得供读书人的? “乖儿子,娘明天去县城置办东西,到时候带你一起去玩。” “嗯嗯,谢谢娘!” 李明阳发自内心的笑了。 今天只是个铺垫,他只是想告诉家里人,他也可以念书,而且念得比二哥更好。 但关键问题其实还是没解决。 说到底,还是因为一个钱字。 当然,李明阳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 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去附近的山头上转过了,什么药材、果子,但凡是有用的东西,早就被人搜刮走了,古代人是穷,但不是傻子,值钱的东西会给别人留着? 至于他肚子里那些赚钱大计,几乎都是需要本钱的。 他之前当着全家的人面提过几次后,紧跟着家里就来了先生,一家人按着他给他灌了一碗符水。 六岁的孩子知道这么多?保准是中邪了! 李明阳隐忍至今,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真的办不到。 年纪太小了,压根没人信。 所以要想解决问题,不能做加法,就只能做减法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今天要冒着被灌符水的风险,依旧要出风头的原因。 那父子俩,总要有一个让出位置,他才能顶上去。 第二天晌午。 张氏收拾完后,李明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了。 他们去的早,但没成想有人比他们更早,那就是二叔李宝学。 “唉!也不知道老二这次去能不能把事情办好。” 老李头下田的时候叹了口气。 作为一家之主,就算他再偏心,也不能太明显。 尤其经过昨天,他知道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这个家肯定要闹大问题,所以他很早之前,就安排老二给大孙子李明堂找个县城酒楼学徒的活,也算是个出路了。 但前前后后,老二从家里拿了不少银子。 前天说是要打点,昨天说是要送礼,今天又说是要请客…… 这不,又拿了二两银子的他,一大早就去县城了。 二两银子,老李家一个月加起来,也用不了这么多。 但为了堵住老大家的嘴,他又能怎么办呢? “待会你想吃什么,尽管给娘说,娘今天都给你买。” 到了县城后,张氏为了弥补儿子,一脸心疼地叮嘱着。 但此刻的李明阳,却根本听不进去,因为他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春香园,几个花枝招展、衣着暴露的姑娘,正招呼着一个脚步虚浮的儒衫男子进门。 “呦!这位爷,今儿个又来捧怡娘的场来了?” “快里面请!”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亲眼撞见这一幕的李明阳,还是不免愣了愣。 因为那人,正是自己的二叔,李宝学。 李明阳嘴角微微上扬。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于是赶紧扯了扯张氏的袖子:“娘!那个地方是干什么的,我想进去玩。” 第3章 信不信老娘把你嘴都给抽烂 此刻的张氏,正在和肉铺的老板,因为肉不新鲜所以要便宜的问题而拉扯地唾沫横飞,听到李明阳的话后,随后应道:“行!娘待会带你进去瞧瞧。” 但瞥了一眼后,瞬间臊了个满脸通红,直接揪起了李明阳的耳朵。 “兔崽子,你才多大点,一天天好的不学,净学些不着边的。” “那种淫乱腌臜的地方,是正经人家去的吗?” “你信不信老娘把你的嘴都给抽烂。” 母爱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刚还一脸宠溺的张氏,此刻羞得恨不得脱了李明阳的裤子,当街暴揍一顿屁股。 那种地方,正经人家别说去了,就连路过都觉得晦气。 但李明阳此刻却满脸不服:“凭什么我不可以去,明明二叔都能去。” “你你你……” 张氏连忙去捂儿子的嘴,生怕继续丢人。 但听到后面的话,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怒地盯着李明阳,“你少胡说八道,你二叔是读书人,将来时要考功名的,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娘骗人,我刚刚就看见二叔进去了。” 话音一落,张氏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她环顾四周,连忙蹲下来,压低声音震惊道:“儿子,这可不能开玩笑啊,这种事情胡说八道,你会毁了你二叔的,你真看见了?” “是啊!就是二叔,我看的清楚。” 李明阳满是稚嫩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无辜。 是啊! 孩子又不懂,怎么会骗她呢? 但反应过来的张氏,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可如果这要是真的话,那事情可就大了! “走!回家,咱们去叫你爹和阿爷来!” 此刻的张氏,彻底没了主意,也顾不上什么买肉了,拉着李明阳的手就往村子里赶。 回到村子后。 张氏先是让李明阳再屋里待着。 她自己则是火急火燎跑去了田里,结果没过一会,就见老李头和李宝成阴沉着脸走了回来,而张氏脸上更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狗娃子,我问你,你真的看见二叔进窑子了?” “窑子是什么?” 李明阳满脸疑惑。 “你给孩子说什么屁话?” 老李头啪的抽了李宝成一下,然后耐着性子问道,“那你看见二叔了吗?” “看见了呀!二叔进了一个可大可香的楼里面,我还看见好多漂亮姐姐陪着呢,那些姐姐好可怜的,就穿那么一点点,也不怕冷……” 看着李明阳满脸无辜的样子,老李头的脸色,阴沉地都快滴出水来。 “这个杀千刀的畜生,看老子几天不打断他的腿!” 随后,怒吼一声,抄起家伙就冲了出去。 “爹!你别着急,走慢点!” 张氏一脸焦急,随后没好气踹了李宝成一脚,“你还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李宝成紧跟着追了出去。 张氏在门口犹豫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深吸口气,敲开了隔壁王氏的屋子。 李明阳脸上的稚嫩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同情。 二叔啊! 你可别怪我,谁让你占着茅坑不拉屎呢。 虽然李宝成和老李头去的时候,李明阳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看着二叔李宝学,几乎是被捆回来的,而且衣衫破烂,整个人被打的惨不忍睹,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儒雅风度,李明阳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也太狠了! 一路上,不少好事的,都跟上凑起了热闹。 而老李头则统统没给好脸色,直接将人带进了堂屋,然后将房门锁了起来。 啪!啪!啪! 不多时,里面再度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 “爹!爹……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 “你给我闭嘴!我今天打死你,就当老子从来没生过你这么个混蛋玩意。逛青楼?你对得起全家人供你辛苦念书吗?” “你骗家里钱也就算了,居然连脸面都不要了,这个书我看你是读进狗肚子了?你不想念,家里大把有的是人念!” 门外,李明阳正竖着耳朵仔细听呢。 忽然大哥李明堂走了过来:“狗娃子,你干啥呢,贼眉鼠眼的!” “嘘!” 李明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李明堂很快也加入了偷听行列。 但就在这时。 “狗娃子呢!把狗娃子给我喊进来。” 闻言,李明阳精神一振。 他念书的事情,妥了! 第4章 去逛窑子 李明阳连忙把门一扒,就钻了进去。 “爷爷,我在呢!” 他一双黝黑的眼迅速在屋里扫过,看到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李宝学,心里就稳了。 老李头叹了口气,对他招了招手,“狗娃过来,你不是想念书吗,爷爷同意……” 李宝学原本像条死狗,闻言连忙道:“爹!不行啊,要是三个人一起读书,咱家供养得起吗?” “爹,我已经是童生了,只需要再读两年,就能够考上秀才!等考上秀才后,我再赚钱供明阳读书,现在供明阳上学,一家三学子,供养不起啊!” 李宝学疼得龇牙咧嘴,但李明阳分他资源的恐怖,让他顾不了疼。 张氏冷笑一声,嘴皮子上下开合:“他二叔,你考上童生都十年了,十年都没考上秀才,你能保证在这两年就考上秀才?” “而且读书人高风亮节,哪个是去逛窑子的腌臜小人?你能考中童生都是走了大运,还想考秀才,你的品德配吗?” 原本老李头还有些心软,但张氏的一番话,却让他面露失望之色,终于彻底清醒。 是啊,都十年了还没考中秀才,恐怕大儿子是无后继之力了。 更何况这小子,拿着他们夫妻和大房一家辛苦赚来的钱,不去为大房明堂谋差事,反而是去逛窑子喝花酒,丝毫不为家里着想,恐怕从根上就已经坏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狗娃看起来比牛蛋还聪明,而且出了李宝学逛窑子这件事,大房肯定不能再继续供养二房了。 现在明堂的差事没有了,要是再不给大房做出补偿,恐怕这个家就要彻底散了! 老李头彻底下定决心,“不,不是要供养三个学子,而是你以后不许去读书了!养好身体后就跟着我们在家里干农活,供养明阳和明忠两个上学!” 李宝学目眦欲裂,手脚动用地爬过来抱住老李头的腿,哀嚎道:“爹!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不喝花酒,努力读书考上秀才,求你再让我读两年吧!” 老李头失望地把他踢开,“儿啊,不是我们狠心,是你太让人失望了,这些年来,你以办事的理由找我们拿了多少钱,原本以为你会帮扶家里,结果没想到你竟然拿我们挤出来的血汗钱,去逛窑子!” “你对得起你大哥大嫂吗?对得起我和你娘吗?” 老李头满脸坚定之色,老刘氏虽然不忍,但也没有说什么。 王氏满心绝望,泣不成声。 张氏撇了撇嘴角,说道:“爹,那让狗娃读书的事就这么定了,我待会儿就去准备束修!” 狗娃读书的事情,必须一锤定音定下来。 老李头点了点头,“好,以后,大房二房一起使力,供养两个小辈读书。” 王氏咬了咬牙,李宝学不去读书了也好,在家里总不能去喝酒找女人了。 李宝学一阵晴天霹雳,“爹!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保证,我今年一定能够考上秀才的!” 李宝成可不愿意自己大哥再吸血,直接把他拉了下去,怒声说道:“大哥,你已经享受了家里二十多年的供养,做人不要那么自私!” 他看向老李头,坚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爹,要是老二不愿意回来,不愿意明阳去上学,那就分家!我和娘子年轻有力,我们自己送明阳上学!” 李宝成的话掷地有声,老李头和老刘氏顿时心里一跳。 老刘氏急道:“父母在,不分家!不能分!” 张氏看向李宝学,满脸厌恶:“爹,娘,不是我们想分家,是二叔把我们逼的没办法了!” 张氏捂着胸口,哀声道:“这些年来,我和宝成明堂有多辛苦,爹娘都看在眼里,赚的钱都补贴李宝学和侄子去了,结果我们大房两个儿子,却都没有得到培养!爹娘,你们说这公平吗?” 张氏眼里含泪看着老李头和老刘氏,楚楚可怜。 王氏平时最尖酸刻薄,此时被李宝学喝花酒的事情打击道,也无力反驳,颇有些心灰意冷。 或许让李宝学回家,断了他出去潇洒的路,以后说不定还能安分一点呢。 凭什么她在家成了黄脸婆,他却去找美娇娘! 老李头无奈叹了口气,现在情况已经很严峻了,必须做出取舍。 他严肃地看向李宝学和王氏:“宝学,你退学回家,明阳上学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现在大房二房各供一个读书人,你们两个以后不许再偷懒,若是你们偷懒,就减少对牛蛋的培养!” “爹!” 李宝学哀嚎一声,李明阳连忙走过来拉住老李头,乖巧地说道:“爷爷,你放心,以后我去县城读书了,绝对不会去二叔去的地方的!” “一定努力读书,回来把知识教给大哥和二姐,这样,一份钱可以教三个人呢!” 听到他这甜言蜜语,张氏和李宝成爱得不行。 而门口加入偷听行动的李七月,和大哥李明堂,更是大热天喝了山泉水一样,又凉又甜。 李宝学却是不敢置信,“什么?去县城读书?明忠都在村里读书,你为什么要去县城读?” 李明阳歪着头,语气稚嫩懵懂:“二叔,你不是在城里读书吗?我为什么不能去城里读书啊?” 老李头和老刘氏有些为难。 去县城读书,花费肯定比在村里读高得多,而且明忠也在村里,两个孩子不好区别对待呀。 张氏心里不满,说道:“爹,娘,我们狗娃这么聪明,当初他二叔在县城里读书,没几年就考上了童生,我们狗娃肯定比二叔更快,说不定不到十五岁就考上了呢!” 李七月最疼弟弟,而且她可不傻,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她和李明堂顾不得偷听败露,连忙进门。 她笑盈盈的走过去拉住老李头和老刘氏,“爷爷奶奶,二叔之前在县城读过书,没道理我弟弟不能去县城读书。” “而且我知道县城的束修贵,反正我还有几年才找婆家,我愿意多多刺绣,供弟弟读书!” 李明堂也走上前来,疼爱的看着李明阳。 “是啊爷爷,我可以晚几年找媳妇,但要是弟弟考出去了,我什么媳妇儿找不到?我也愿意多上工供弟弟读书!” 看着大房一家如此团结,老李头心里极为欣慰,也有些动摇了。 第5章 进城上学,奇特规矩 还是老刘氏比较心软,率先同意。 “老头子,既然大房一家愿意多努力,狗娃看着也有天赋,不如咱们就再拼一把,让狗娃去城里读书?” 老李头也心动了,低头看着腿边乖巧的孙子,咬牙道:“好!那狗娃去县城读书!” 李宝学感觉天都要塌了,但此时他说什么也不管用了,一滩肉泥般趴在地上,悔不当初。 老李头打开门,让王氏去请村里的土郎中给他看看。 李明忠看到自己亲爹被打成这样,心里惶恐不已。 他爹不能再读书,李明阳却能读书了! 狗娃看着挺聪明的,要是他也读书,那以后家里人就能将他和李明阳做对比了。 自己都先读了两个月书,还比不过李明阳的话,到时爷奶肯定都更疼李明阳去了! 李明忠心里顿时有了危机感,对李明阳也羡慕不已。 大伯一家对李明阳太好了,竟然愿意供他去县城上学,他也想去县城读书。 但李明忠不敢为自己争取,更何况他爹娘都没有为他出头,他怎么敢去挑衅老李头的权威? 李宝学身受重伤,再加上信誉已经降到极致,失去了参与家族重大事项的参议权。 李宝成夫妻和老李头夫妻,开始纠结起了李明阳去县城哪个书院读书的事情。 “清风书院的老夫子性格严苛,教了半辈子的书,而且还是秀才公,宝学也是在这个书院读书,我看去这个书院好!” 老李头不太爱动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宝学上学的地方。 张氏眉头一皱,在她看来这个书院不好,能教出李宝学这样的烂人,能是什么好地方? 但她一个儿媳不好反驳公公,儿子聪明,她连忙暗中戳了戳李明阳。 李明阳也不想去这个书院,一个年过半百的固执老夫子,手下的童生也没几个考上秀才,可想而知教学方法估计很死板,学识有限。 他连忙拉住老李头的两根手指,卖萌道:“爷爷,我不想去这个书院。” 他说着自己的想法:“我听说二叔一年在这里读书,要花上足足十两银子,我不想让家里有这么重的负担!” 看着孙儿乖巧的样子,又如此贴心,老李头心里百味杂陈。 一个孩童尚且知道不拖累家里,老二怎么就养成了那样自私自利的性子! 李宝学从摆烂中震惊的抬起头,李明阳这小子太精了,竟然拉踩自己? “你,我那是正常的花销,哪有读书不花钱的!” 听着他反驳,老李头瞪了他一眼。 “你那是读书花钱吗,是在外面乱搞花钱!你把嘴给我闭上,我不想听你说话!” 李宝学脸皮抽搐,绝望不已。 他爹现在是彻底厌弃自己了,开始对大房好了! 老李头看向李明阳,担心道:“可县城就清风书院名气大,要是你不去这里……” 张氏经常进城,连忙说道:“爹,我经常进城,听说城东开了一家新书院,夫子也是秀才呢,学费还不贵!” 李明阳摇着老李头的手,“爷爷,我不要贵的,我就去这里!” 老李头心里发软,摸了摸李明阳的头发,“好好好,那就去这个书院!” “不过得看这个书院的学费到底是多少,要是超过一年五两的话……” 张氏连忙道:“爹,有超过的部分我们大房补,绝对不要爹娘和二房补贴!” 老刘氏拉着她的手,无奈道:“瞧你说的,狗娃不仅是大房的娃,也是我们的亲孙子,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老李头现在对大房感觉亏欠,叹气道:“放心,只要不是超出太多,我补!” 老李头今年也不过才五十出头,但背已经佝偻了。 李宝成心里有些愧疚,“爹,让你受累了。” “哎,子孙都是债啊,只要狗娃能够有出息,我累点就累点了!” 相比起二房,大房一家子可要孝顺太多了。 老李头知道,二房靠不住,以后他和老刘氏还得靠大房养老。 那现在就得对大房好点了。 得到老李头准许,第二日,李宝成夫妻就赶紧带上银子和李明阳,赶早去了城里。 这个新开的书院,叫做百川书院,坐落城东。 李宝成他们怕冒犯,特意打听了一下要多少束修,有什么忌讳,一听顿时大惊。 “什么?百川书院竟然包吃包住,一年学费还只要三两银子?” 回话的读书人点了点头,“对,但对前来拜师的学子都有要求,要是通过不了夫子的考核,不能入学。” 李明阳心里好奇,这操作,跟前世那些学校的入学考试很像啊。 难道这百川书院只要聪明的精英,不要平庸之辈? 李宝成和张氏顿时担心了起来。 “可明阳还没读书认字,万一通过不了考核怎么办?” 读书人悠悠说道:“放心,不考写字这些,具体什么考核不知,但只要人聪明,没提前学过也能入学。” “要是没有通过考核,束修这些夫子也不会收的!” 李宝成夫妻俩更加担心了,听上去这位夫子就很特立独行啊,也不知教学水平如何? 两人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李明阳来百川书院拜师呢,不然送去清风书院? 李明阳拉着爹娘的手,自信说道:“爹,娘,你们放心吧,我肯定能够通过考核的,这位夫子太有趣了,我听着就很喜欢!” 一味的谦虚,只会让家里人担心。 还是得给他们自信,也是激励自己,他得有一种“自己做什么都能成功”的心态才行。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是唯心的,越自信,越成功。 告别了读书人,李宝成去准备了拜师用的束修。 一条三指宽的干肉,一把芹菜,一斤龙眼干,一斤莲子,一斤红枣,一斤红豆。 这是大乾朝沿袭古时的束修六礼,干肉是送给老师的赠礼,表达学子心意。 其余五种也都有美好的祝愿,表达对老师勤恳教导的感谢,和对学子自身的祝愿。 光是准备这些,就花了二两银子。 买好束修,李明阳一家来到了百川书院门口。 书院大门正开着,门房一看李宝成他们的姿态,就知道是来拜师的。 “学子进,父母不得跟随,不用带束修。” 他熟练地说道,对李明阳招了招手,“小孩儿过来吧!” 李宝成夫妻的手紧了紧,李明阳说道:“爹,娘,你们在外面稍等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出来。” “好。” 李宝成二人赶紧松了手,李明阳跟着门房走了进去。 这百川书院外表看着就是青砖红瓦的围墙,没想进来之后,里面的环境却好似江南别院,步步生景。 穿过重重走廊之后,李明阳被带进了一个房间,只见一个穿着青衫,白玉冠束发的高挑男人,正好抬起头来,和李明阳对上了眼神。 第6章 开明夫子,考核通过 楚鹤迁,字清真,年二十。 气质儒雅,书卷气浓郁,身姿如玉,有诗可形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李明阳和他对上眼神,对方那好似有些跳动的眼神让他知道,这个老夫子还真不是什么古板的性子。 “小孩儿,过来吧。” 楚鹤迁放下手里的书籍,对李明阳招了招手,声音同样儒雅。 李明阳听闻,连忙走了过去,“夫子好。” “嗯,不必拘谨,你叫什么名字?” “李明阳。” “好名字,你之前可读书认字过?” 楚鹤迁随意问道,言语之间并无压迫感,像是邻居家的哥哥一样随和,不像是夫子。 李明阳本来就不紧张,乖乖笑着说道:“没有,但偷听过我堂哥上学。” 楚鹤迁来了兴趣,“偷听?都听到了些什么,可还记得?” 李明阳穿着一身虽然旧,但却干净清爽的布衣。 皮肤还算白嫩,看着乖巧,没想到也会行偷听之事。 而且看着没有其他面对夫子的学子那么紧张,这让楚鹤迁对他很是好奇。 李明阳点点头,不好意思道:“偷听到夫子教我堂哥他们背诵百家姓,我已经会背啦!” “是吗,那你背给我听听。” 要是李明阳真靠偷听就会背,那说明这孩子起码记性好。 楚鹤迁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考几岁小孩很难的问题,主要就是看思维灵不灵活,背诵也是其中一个。 “好的夫子,那我背了。” 李明阳张嘴就来,“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年爱阳佟,第五言福。” 不过李明阳没那么傻,前面大半背的流畅,后面就有些犹豫吞吐错字,但最终还是把全篇都背诵了下来。 楚鹤迁有些惊讶,“你真没学过,只是在学堂外偷听就会背了?” 李明阳装作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真的,我不敢欺骗夫子。” 楚鹤迁失笑,看着小孩委屈了,伸手拿了一颗饴糖递给他。 李明阳连忙双手接过,眨了眨眼,疑惑道:“夫,夫子,为什么要给我糖啊?” 楚鹤迁自然道:“刚刚是我不对,不该怀疑你,这是给你的赔礼。” 哪怕知道楚鹤迁特立独行,李明阳心里也有些不敢置信。 一个成年人,竟然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对自己道歉? 他心里有些兴奋,自己怕是真的遇到有学识,还高风亮节之人了! 这样会承认错误的老师,教育学生肯定也不会死板,思想也会开明,行动更是会与那些老学究大不相同。 在这样的人手下当学生,哪怕学习任务繁重,有正确的学习方法,也轻松! 楚鹤迁说道:“你的记性很不错,但考核还未结束,接下来,我诵读内容三遍,要是你能记住大半,就能通过考核。” “是。” 接着,楚鹤迁念出了一段内容。 李明阳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是他熟悉的东西,正是现代小学生必学的笠翁对韵。 这可是古代声律的启蒙读物,读起来朗朗上口。 李明阳没有藏拙,直接听了三遍后,将楚鹤迁念出来的内容,完全背诵了出来。 楚鹤迁有些惊讶的起身,弯腰揉了揉李明阳的头,“看来的确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你通过考核了,出去叫你父母带着束修进来吧。” 李明阳顿时露出惊喜之色,但却没有转身出去,而是对楚鹤迁鞠躬作揖,“是,夫子。” 楚鹤迁微挑长眉,看来不仅聪明,还很知礼。 “去吧。” 得到夫子准许,李明阳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李宝成和张氏早就等急了,但也不敢去催促,此时看到李明阳出来,连忙走了过来。 “狗……明阳,你通过夫子考核了吗?” 夫妻俩的手都在颤抖。 李明阳点点头,高兴道:“爹,娘,我通过夫子考核了!” 李宝成两人闻言大喜,门房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么一对平凡夫妻的孩子,竟然能够通过夫子的考核! 要知道,其他学堂都开学两个月了,但百川书院却还没有开学呢。 就是因为楚夫子想要招收二十个学生,但总共才十九个,原本以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没想李明阳,竟然成为了这第二十个! 李宝成夫妻俩高兴了一下,连忙道:“那我们快进去,千万别让夫子久等了!” 一家三口提着束修走了进去,看到光风霁月的楚鹤迁时,李宝成两人顿时拘谨了起来。 楚鹤迁看着这一家三口,父母平平无奇,倒是孩子看起来机灵,也不知是随了谁? 他开口道:“是李明阳的父母吧,明阳已经通过考核,可以算作我书院的学子了。” 李宝成抖着手送上束修,张氏也连忙掏出了三两碎银。 “多谢夫子!这是我儿的束修和学费,还请夫子收下。” 楚鹤迁接过,说道:“我书院中总共有二十学子,因为收徒时间太长,其余学子都在家中。” “今日你们先回去,自行准备笔墨纸砚即可,后日上午巳时前,到书院报道,行拜师礼!” 李宝成夫妻立刻点头称是。 楚鹤迁看了一眼露出笑容的李明阳,喝了口茶提点道:“那红云书斋老板跟我是好友,你们可去那里购买,价格比别处便宜一些。” 李明阳一听,还有合作的书斋? 这种模式倒是眼熟,就是不知楚鹤迁是真给学子谋好处,还是想要捞钱? 但李明阳眨了眨眼,楚鹤迁看着就是个不差钱的,应该是后者吧? 一家三口跟楚鹤迁道谢,告别,走出了书院。 没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这年轻夫子更是丰神如玉,张氏极为高兴。 “还是我有眼光,这夫子一看就有学识,是个真正读书人的模样,以后明阳在这里读书,定能学到知识,考过童生、秀才,一路高升!” 李宝成点点头,“走,我们先去红云书斋买笔墨纸砚!” 一家三口来到书斋前,这铺子还挺大,三面墙壁都有书柜,铺子中间还有几排货架,笔墨纸砚,都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 第7章 人穷志不短 看着这书童的态度,李宝成夫妻极为惊喜。 楚夫子真是大善人,这书童如此殷勤,笔墨纸砚应该不会卖的太贵吧? “瞧瞧,这边是纸张,分别是麻纸、竹纸、硬纸、绢纸、宣纸,一刀五十张,分别是一百文、一百五十文、四百文、两千五百文、三千文。” “前两者平价,硬纸通常是用作礼品纸盒等**的,后面的绢纸和宣纸,适合书法作画,这位学子既是初入学,推荐前面两者。” 书童指着面前的架子,一一介绍。 他看得出来李明阳家境不富裕,但也没有拜高踩低,笑着说道。 听着这个价格,李宝成和张氏暗暗吸气。 前面的麻纸和竹纸还能接受,后面三样实在无法接受,这也太贵了吧! 李明阳乖巧地说道:“爹,娘,我用麻纸就好了。” 在他看来,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去要好的。 他也不会去和别人攀比,哪怕到时候入学了,别人都是用宣纸,他用麻纸,他也不会有自卑心理。 看着儿子这么乖巧,张氏摸了摸兜里的银子,咬了咬牙。 “既然有价格之分,肯定是品质不一样,麻纸和竹纸一样来半刀,看哪个你写的更舒服,以后就给你买哪个!” 李宝成点头赞同,“对,给不起你最好的,但只要你努力,倒数第二还是给得起的。” 书童看着这一家,笑着道:“几位感情真好,的确可以分着买,看看孩子书写的手感再定夺。” 他看向李明阳的眼神有些奇异,以往的小孩儿都想要贵的,李明阳却如此乖巧,当真是贴心。 而且还能够通过楚夫子的考验,以后说不定有出息。 这小孩儿,值得结交。 麻纸和竹纸各来了二十五张,一百二十五文没有了,接下来看笔。 “这是苇管笔,用芦苇管子所做,用的兔毛,十文钱一支,便宜,但不怎么耐用。” “这是缠纸法鸡距笔,笔管是竹管,笔头精选秋天野兔脊背上的紫豪所做,笔锋粗短好写,吸墨量少,耐用,三十文一支。” 书童作着详细介绍,“至于诸葛笔、牛毛笔、檀木笔、鼠须笔等等,一支的价格就已经超过了百文,三位可要细看?” 李明阳摇了摇头,仰头笑道:“谢谢哥哥,后面的笔就不用说了。” “爹,娘,我想要买两支苇管笔,以作备用和替换。” 见儿子这般乖巧,李宝成两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纸已经占了大头,笔也不好再多花钱。 再是墨条,成年人中指那么大,最便宜的十文钱一条。 贵的松烟墨,油烟墨,漆烟墨,彩色墨药墨等等,价格超百文。 李明阳面不改色的要了两条最便宜的墨。 至于砚台,他摇摇头,对着正要介绍的书童说道:“哥哥,砚台就不必介绍了,我不买。” 书童奇怪道:“不要砚台?那你怎么磨墨?” 李明阳笑了笑,懂事的说道:“家里有陶碗,可以当做砚台!” 笔墨纸就已经花了一百六十五文,这砚台哪怕是最便宜的青石砚,也在二十文以上。 可是陶碗一打十个,才八文钱呢! 既然有替代品,那就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笔墨纸不好在短时间内找到替代品,只能买,这没办法。 书童不禁震惊了,弯腰问道:“可是,如果你用碗当砚台,你的同窗肯定会嘲笑你的,到时候你不会难过自卑吗?” 李明阳摇摇头,平静道:“我能读书,就已经超过很多人了,有钱人用好的,我没那么多钱,就用碗。” “等我以后有钱了,再换上好的砚台就是了,为什么要自卑呢?” 听到他的反问,书童震撼不已。 “你,你就这么肯定你以后会有钱?” 李明阳微笑着道:“我相信自己,哪怕是为了家人,我也要努力读书,出人头地!” 书童看着他,虽然是居高临下,但却有一种对方和他平视,甚至比他还要高大的感觉。 他喃喃道:“好小子,人穷志不短啊!” 李宝成和张氏眼眶一酸,要不是家里穷,狗娃怎么会如此懂事! 店里其他听到这对话的人,看向李明阳的目光也异彩连连。 “好小子,哪怕穷也有志气,心态昂扬,心性豁达,就连我等成年人都不及呀!” 几个书生长吁短叹,看向李明阳的目光带着欣赏之色。 就连站在柜台后的掌柜也走了出来。 “好孩子,你有如此心胸,又是楚夫子的学子,这块牌子给你,以后但凡你来红云书斋买笔墨纸砚和书籍,都是九折。” 这掌柜身宽体胖,表情温和,看向李明阳的眼里带着欣赏,递过来一块精致的木牌。 “叔叔,这……” 李明阳露出腼腆的表情。 李宝成和张氏疯狂心动,但这是掌柜的给自己儿子的,看他收不收吧。 掌柜的直接塞进李明阳手里,笑着道:“别客气,我很欣赏你,笔墨纸砚是消耗品,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李明阳双手接过,半弯腰作揖,感谢道:“那小子就收下了,多谢掌柜叔叔!” 掌柜的笑道:“不客气,以后常来书斋就好。” “对了,你是今年新入学的学子,一般头一年,夫子都会教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弟子规、笠翁对韵等等。” “至于论语,你们夫子会在拜师礼过后,作为回礼发给你们学子,可以不必买,我这里有前几者的合集,才卖五十文一本,要否?” 这些书内容都少,一本才薄薄的不到半厘米。 这个价格,李明阳敢肯定不贵,连忙露出八颗牙齿,萌萌哒地说道:“要的,谢谢叔叔!” 这个九折的木牌立刻就派上用处了,原价二百一十五文,最后只要了一百九十七文钱。 带着一个大包裹出来,却总共只花了不到两百文,李宝成和张氏很是激动。 “儿啊,你真是聪明又懂事!” 摸着儿子的脑袋,张氏满是自豪。 “今天可省了好多钱,咱们买一些肉回去,好好吃一顿,给你补一补!” 第8章 全家动员,开学礼 一家三口欢欢喜喜回家,李明堂和李七月见他们神色就知道拜师成功,顿时松了口气。 王氏和李明忠心情复杂,看见这一家三口,连句话也不讲。 李宝学瘫在床上,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嫉恨的咬了咬牙。 那小兔崽子,竟然真的被书院收下了。 李宝成不善言辞,李明阳把今天的见闻跟老李头夫妻讲了,这夫妻俩也放下心来。 老李头欣慰道:“你能够得夫子青眼,又有书斋掌柜欣赏,往后多努力,必能有所成!” 李明阳自信的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肯定会努力的阿爷!” …… 第二天,李宝成夫妻就给李明阳整理好了两套衣服,一块帕子。 一个喝水的小葫芦,一个用来洗漱的木盆,还有一把漱口的杨柳枝。 就连擦屁屁的竹篾片,也准备了足足五十片。 边角打磨的光溜溜的,就怕毛刺扎伤了这个宝贝疙瘩。 老刘氏还给他缝了一个双肩挎包,老李头给他做了一个他想要的文具盒。 姐姐李七月,给他准备了一个驱蚊的小香包,两边绣着竹子和云朵,里面塞了艾草薄荷。 哥哥李明堂,给他准备了一个带提手的小书箱。 李宝学一家三口,看着其他人都为李明阳一个忙碌,心里酸的像是泡了三年的老咸菜一样。 “不就一个小屁孩儿读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忙前忙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金贵小少爷呢!” 李宝学酸溜溜的咬着被角。 一边缝被套的王氏含怒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酸李明阳,当初儿子上学,你这个当爹的也没为他准备过什么。” “宁愿把钱拿去喝花酒,也不给儿子准备些好的笔墨纸砚,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王氏越想越心酸。 李宝学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 “真是无知妇人,我那是简单喝花酒嘛,我那是结交朋友!” “结交朋友需要去窑子吗?只怕在那里结交的,也是些什么狐朋狗友吧?” 王氏心里不顺,忍不住刺道。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哪有男人不喝花酒的?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李宝学把头埋进了被子,王氏鼻头一酸,对大房一家五口更加羡慕。 咋别的夫妻就能那么恩爱,孩子就能那么乖巧孝顺,自家丈夫却如此没良心呢。 为啥当初爹娘不是把自己说给李宝成,而是说给李宝学这个混蛋! …… 李明阳一家可不知道二房之间的龌龊。 到了第三天,李宝成和张氏紧张的包了辆牛车,带着两床被子和李明阳的物品,一大早就进入县城。 来到百川书院门口,已经有许多学子等在那里了。 这些学子从穿着上看,就比李明阳要好上许多。 年龄不一,但最大的不超过十岁,小的也就五六岁。 李明阳的到来,也只是让这些学子和他们的家长稍微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除了各自的家长小心叮嘱学子之外,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李宝成和张氏紧张不已,连忙将牛车上的物品搬了下来,带着李明阳安静的站在角落。 李明阳暗中观察着这些人,默默惊讶。 在场这些学子,没有一个看起来比他家还要穷的,身上最差穿的也是干净的布衣。 其中一位,穿着绿色的袍子,腰间系着一块玉佩,一串玉珠。 在大乾朝有规定,六品以下官员可穿红色或绿色的袍子。 这位难不成是官员? 还有几个,穿着细棉布裁的衣服,上面绣的花纹虽然简单,但也大气,腰间也系着一块玉佩。 手指上带着扳指,站在他们面前的学子,背着的挎包也是绢棉。 大乾朝规定,商贾不可穿绫罗绸缎,但能穿棉麻绢布。 这几位应该是商贾吧,其余的应该是庶人,穿着的是白色的衣服,身上配饰少,但打扮干净。 李明阳心里默默疑惑。 楚鹤迁这是想做啥呢,招收的学子除了他之外,没有普通农户的。 而他虽然是即时考核,但脑袋不聪明,反应不快的,也很难通过考核。 一般来说,贫农家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除非天生聪明,否则反应力这些,是比不上能吃饱穿暖的孩子的。 楚鹤迁设置考核,应该是想要招收相对聪明一点的孩子。 对方难道是有厌蠢症,不想教笨小孩儿? 李明阳左右拉着父母的手,暗暗猜想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房在门口闭目养神。 直到最后几个学子赶到,时间逐渐来到巳时。 门房睁开眼,说道:“时间已到,学子跟着我有序入内,父母等人都在外等候。” 一众学子连忙离开父母,朝着门房走了过去。 能来这里读书的小孩,没有愚蠢之辈。 二十个学子有序排队,没有争抢先后,进入了书院。 门房带着他们进入一个空旷的院落,只见前方有序的按照横四竖五,摆放了几排桌椅板凳,每个桌子上面都有一盆水。 楚鹤迁站在正前方,旁边放着一个竹筐,里面放着书,芹菜,葱苗,龙眼干。 门房让每一个学生都站在桌前,就有序退了出去。 楚鹤迁看向一群小萝卜头,微笑着说道:“从今天起,众位学子就是我百川书院的第一届学生了,今日,为师带着你们行拜师礼,当做开学第一课。” “是,夫子。” 李明阳因为身高,被门房安排在了第二排,跟着第一排的学生弯腰作揖。 古代的拜师礼非常讲究,楚鹤迁走了下来,给每一位学生整理衣冠。 “先正衣冠,后明事理,以后你们来上学,必须收拾干净整齐,不可邋遢。” 楚鹤迁严肃说道,李明阳等人纷纷道是。 接着,行盥洗礼。 众学子在楚鹤迁的带领下,将手放在盆中,正反各洗一次,擦干。 然后,在楚鹤迁的示意下,双膝跪地,行至旁边室内至圣先师孔子先生画像前,九叩首。 再才拜楚鹤迁,三叩首。 “好了,各学子回到桌前,为师亦有礼物赠予各位。” 李明阳等人乖巧地回到原先的位置,楚鹤迁轻松的一手拎起框子。 将《论语》,龙眼干、葱苗、芹菜,一人分了一些。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从今日起,你们踏入学之一道,自当勤学苦练,不得懈怠。” “是,夫子!” 到这里,拜师礼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楚鹤迁看着底下的学子,严肃说道:“身为我百川学院弟子,以后自当识尽天下,心怀古人之风,行于世间,不失本真。” “亦知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 李明阳倒是听明白了,其他学子也不知懂没懂,只在楚鹤迁说完后弯腰作揖。 “是,夫子!” 第9章 书院规矩,拼爹时刻 开学礼完成之后,楚鹤迁讲了一下百川书院的基本规矩。 当今大乾朝遵循古礼,一旬休沐一次,一次一天。 也就是说,每十天休息一次,并不按照每月的上中下三旬来,只要满十天就休。 缝大乾朝重要节日,比如元宵中秋等等,亦可休沐。 夏秋,早上辰时初,也就是现代七点钟前到教室读书上课,午时中,也就是十二点结束上课。 下午末时中,也就是两点开始上课,酉时末,也就是晚上七点结束课程。 冬春,早上辰时中,也就是现代八点钟前到教室,午时中下课。 下午未时中上课,酉时初就结束下午课程。 可以说,这个安排简直太人性化了,还考虑到春天和冬天夜长昼短,特意做了上下学的时间修改。 而楚鹤迁也并不只是想培养简单的读书人,而是想要培养君子,还要文武双全。 因此课程包括了,礼、乐、射、御、书、数六门课程。 其中,书、数每天都有两节,一节课两柱香。 这个香就比较粗了,一根有足三十分钟。 而中间也是同样休息一炷香的时间,这个香就比较细了,标准的一炷香十五分钟。 等讲完规矩之后,今天上午时间就快过去了。 楚鹤迁让门房带他们前去宿舍,等看完宿舍之后,再带着一众学子去食堂吃饭。 门房领着一众学子走向宿舍,说道:“在你们举行开学礼时,我就已经安排家长到宿舍给你们收拾了床铺。” “百川书院的宿舍,乃是上床下桌,一个房间住四人,不存在位置好坏,你们家长给你们安排哪个位置,你们就住哪个位置。” “在宿舍里,不许争吵打闹,更不许伤人,我会每三日来检查一次你们的宿舍,若是脏乱差,将会告知给楚夫子,让他来批评你们!” 其余学子战战兢兢,李明阳心里却是极为惊讶。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也是有清代大家门户贴身丫鬟的待遇了,住的还是上床下桌。 而且这宿舍纪律,看起来也跟现代差不多,每个人都住一样的床铺,虽然不会因为上下铺的问题而争吵了。 一个穿着棉布衣裳的学子问道:“我们这里人这么多,怎么看哪个位置是我父母安排的呢?” 问得好,其余学子也都有些好奇。 门房说道:“房间门口有你们四人的名字,上面还有房间编号,以后就记你们在哪个编号就好了。” “好的。” 一路说着,就来到了宿舍。 这一个院子的呈现的是字型,院门的正前方种了一排桂花树,挡住了进门的一个房间,两边各有两个房间。 门房显然也是认字的,从左到右念了一遍名字。 李明阳所在的房间,正在进门的对面,桂花树后,三号房。 他跟另外三个学子走了进去,李明阳的住处在进门的左手第二个。 床铺已经铺好了,李明阳的书箱和生活用品放在了下面桌子上,两套衣服则放在了床上。 几人对自己的位置都挺满意的。 刚好现在有时间,李明阳看向自己的四个舍友。 “你们好,我叫李明阳,今年六岁,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宿舍的了,请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他旁边是个瘦高个,穿着一身细棉布,自信的说道:“我叫林英杰,今年八岁,是隆庆布行老板的儿子,我爹可有钱了!” 他微抬着下巴,扫向李明阳和其他两个人:“以后你们缺钱可以找我,我不要利息借给你们,谁让我们是一个宿舍的呢!” 哦豁,李明阳心里暗笑,他之前猜的果然不错,这些学子里,有商贾之家。 右手边第一个哼了一声,“我叫郑秀文,今年七岁,是隆庆布行对面如意绣楼老板的儿子。” “林英杰,别以为就你有钱。” 郑秀文不屑的瞥了林英杰一眼,看向李明阳和另外一个人。 “以后你们两个跟我玩儿,我可以直接给你们钱,只要你们当我的跟班就好了!” 李明阳:“……” 有意思,看林英杰和郑秀文的样子,这两家好像还是对家? 不过李明阳倒是有些意外,如意绣楼在县城比较出名,张氏就会接些绣楼的绣活,还会教李七月刺绣。 只是李明阳来县城的次数少,之前也没在绣楼里见过郑秀文。 倒是没想到他们两家在没有见过面的时候,就已经有那么一丝丝的牵连了。 “你!你以为就你给得起钱吗,李明阳,还有那个谁,你们别听郑秀文的,听我的!” 林英杰有些急了,“我也不给你们借了,你们只要一次不超过二两,我都能给你们!” 看着两个富家小公子,李明阳露出拒绝的微笑。 “谢谢两位舍友了,但我虽不富裕,也不需要二位的打赏,咱们是同窗,平等的,以后当朋友处就好。” 那最后介绍自己之人,冷冷开口道:“我叫石青,今年八岁,是猎户的儿子。” “我可以和你们做朋友,甚至是做陌生人,但绝不会是你们的跟班,也不需要你们的钱。” 石青酷酷地看了林英杰郑秀文一眼,对他们很是不屑,但看向李明阳时,眼里似乎有一丝好感。 “李明阳,门房说了,看完宿舍后我们就跟着他去食堂吃饭,要不我们一起?” 李明阳对石青有些好奇,猎户的儿子,看着的确比他们三个身材都要壮硕,应该不缺肉吃。 对于石青的示好,李明阳没有拒绝,“好啊,石青师兄。” 看着他们两人结伴了,林英杰和郑秀文又不对付,连忙不甘示弱的看向李明阳。 “李明阳,我们也要去吃饭,一起吧!” 这两位富家少爷同时迈步,走到了李明阳身边。 林英杰看着郑秀文不满,“是我先说跟李明阳去吃饭的,你不许跟!” 郑秀文一把拉住李明阳,“我跟他是室友,你凭什么让我不许跟?李明阳你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饭?” 李明阳抬头看了看这两位,有些疑惑。 这两位拼爹的少年,难不成不准备拼爹,打算争抢自己了? 第10章 小小年纪看不起人 林郑两家对街做生意,两家小公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天结仇的,愣是互相推搡着出门来的。 等他们两个出门时,李明阳和石青早已跟在门房身后走出好一截路了,二人也顾不得彼此的那点恩怨,加快脚步赶紧追上。 四人来的不早不晚,进门时食堂已有两三人,四人进门后,又有人跟上来了。 李明阳和石青并排坐下。 食堂的饭不错。 至少对李明阳来说是这样。 一荤一素,营养搭配,这是他在家里觉得吃不着的。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 刚进学堂总得守点规矩。 李明阳夹起一筷子肉塞进嘴里,顿时唇齿留香,满脸都写满了幸福。 以前他在公司九九六,为了签单被迫应酬,大鱼大肉搬上桌的时候,他还真没想过自己也会过上吃不起肉的穷日子。 李家老大性子憨厚,这些年为了供二房读书,愣是将手里所有的银钱都给上去了。 供的自己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瘦,供的李明阳都快记不起肉味儿了。 倒是那些过惯了好日子的,看着碗里的饭菜直发愁。 “我还真有点想我家的熏鸡了……” “还有东街的桂花糕。” 别看这一屋子刚进门时个个跟小大人似的,但最年长的也不过十岁,终究还带着些孩子性。 有人开口就有人附和,虽不是吵吵闹闹,但也让食堂热闹了起来,早就将食不言寝不语这种教诲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他们是他们。 李明阳可不想被带跑偏。 当他闷声将碗里饭菜全吃干时,一抬眼正瞧见对桌穿着绿色长袍的小公子。 明明两旁的孩童都已经从大鱼大肉聊到了自家商队,也愣是没让他分心半点。 筷子拿的端正,在盘里一夹,嘴才张了一半就将饭菜吃进去了。 饭堂礼仪学的不错,更有些定力。 真不愧是官员之子。 “嘿,李明阳你看啥呢!” 一只小手忽然在他眼前晃了晃,林英杰顺着目光看去,瞧见那位后立刻压低嗓音。 “我爹说他爹难惹的很,好像是为官的,还是别惹他。” 先前在外排队的时候,李明阳就瞧见了,可大家同在一个私塾读书,他爹手再长也不能伸到这里。 李明阳干脆收拾了碗筷,几步上前。 “你好,我叫李明阳,你……” 话还没说完呢,对面已经吃好了几下,将碗筷收拾利落,随后转身出门了。 林英杰见李明阳吃了憋,撇撇嘴,“我早说什么来着?” 李明阳也将伸出的手收回,“无妨,同窗一场,总有知道他名字的时候。” 不过,这人确实有些脾气。 看来不是个好相处的。 下午的课未时中才开始,但入学第一日又有几个敢踩着进门的最后几分进来? 才未时初,二十个孩子就全到了。 楚鹤迁正站在门外一块石板前,眼看有孩子到了,只抬眼朝几人身上一扫,一句话也没说,到手握着石笔,在石板上一划动就是一个字。 这个时代可没有黑板,村子里差一点的私塾教书写字还在用沙盘,上了年纪的夫子有时老眼昏花,沙盘上的字写完看着也不真切。 光是在识字这,李明阳和李明忠就算彻底拉开差距了。 李明阳心中更是得意。 这银子花的值! 弟子入门,书院一般是选三字经为启蒙,不仅要教会识写字,还顺带教诲弟子些大道理。 眼下夫子还没进门,屋内的孩子纷纷将各自的文房四宝拿出。 这书院内没几个是穷人家的,摆上桌的大多是上等品。甚至有几个拿出的都能算是珍品。 石青条件与李明阳差不多,但猎户一年到头,减免的税比农民少些,又没有拖油瓶要养,好歹还是拿出一套来。 李明阳倒不在乎那些,纸墨笔都是挑了省钱买的,等他捧出一个陶碗放在桌上时明显听见屋内隐隐传来嗔笑。 李明阳就当没听见。 反正有个用的不就得了? 李明阳才刚将东西放好,就有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将陶碗抢了去,左看看又看看,十分新鲜。 看打扮,这也是个商贾之子,虽然不认识,但从对方的穿衣打扮上也知道他家条件不错 “这是我的。”李明阳站起身。 他不想入学第一天就和人发生争执,也不想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计较,只想将东西拿回。 谁知对方却不肯放开,看了看陶碗,又瞧瞧李明阳那最多算是洗的干净的粗布麻衣。 马学才噗嗤一笑,倒是没直接点破,“陶碗我见过无数,用来当砚台的还是第一次。你真是自己考试进来的?” 言语中满是讥讽的味道,似乎在说,穷人家的孩子是没什么见识的,也能上的好学么? 这才几岁就这么物质,小小年纪看不起人? 李明阳眸子一冷。 本来不想高调,现在看来是得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才行! 此时,门房将石板送了进来。 楚鹤迁将字写完,恰好是未时中。 马学才赶紧放下了陶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是看着李明阳的眼神里仍带着一丝轻蔑。 夫子将石笔放在一边,在一众学子的行礼下开始了下午的课程。 这才是真正要学写字了。 楚鹤迁站在最前面,拿出一根狼毫毛笔,先从握笔姿势教起,又教了坐姿站姿的不同。 这个年代写字都用毛笔,手部分悬臂、悬腕、枕腕,由难到简。 刚来学堂的前一个月就是消除学生资质差距的,楚鹤迁教的很细,李明阳学的也格外认真。 学生们低头临摹时,楚鹤迁就背着手的从前往后走,一一指点。 李明阳学的不错,人到中年总是少不了要学些养心智的东西。 也曾在闲暇之时请可一位不错的老师指点。 至于李明阳摆在桌面上的那只陶碗,楚鹤迁视若无睹,继续去看其他弟子了。 三字经对李明阳而言再简单不过,当然不需要费尽心思去背。 他拿着最差的笔,在陶碗中沾了墨,在纸上落下一笔一划。 横平竖直,笔锋有力。 夫子经过身边时,目光一下被李明阳的字吸引。 楚鹤迁眉头微蹙:“你的字……” 第11章 菜就多练! 课前刚刚嘲笑过李明阳的马学才眼见夫子终于注意到了拿陶碗的李明阳,不由嗤笑。 东西差劲成那样,想来写出的字也不会太好。 与课堂上的其他学子,马学才或许比不得,此刻却在李明阳的身上找到一丝优越感。 李明阳不言语,只等着夫子的评价。 可楚鹤迁却没继续说,将他抄写的三字经重新放了回来背着手继续去看其他学子的了。 指点过所有人握笔指法坐姿后,二十人的三字经几乎全部写好,连纸上的墨迹都干了。 楚鹤迁先是与众学子讲了这其中的道理。 随后脱口叫出几个名字来。 “梁贺竹,张谦,李明阳。” 被念到名字的三人立刻起身。 没被点到名字的看着三人,窃窃私语。 “夫子叫了他们做什么?” “我听我爹说,梁家祖上就是做官的,张谦他爹好像也是做官的,应该是看他们写的字好?” 父辈为官,儿子耳融目染,想来也是能写出一笔好字的。 可为何又叫了李明阳? 马学才在底下嘿嘿一笑。 “有好当然要有坏。” 夸完了梁张两家的小公子,待会儿夫子就得狠批这个用陶碗当砚台的。 小孩子心思简单,能在枯燥乏味的学习中瞧见同窗的乐子,也能津津乐道一个晚上。 不知马学才一人,其他人瞧见李明阳的陶碗也都想笑。 “今日初学写字,这三位的字称得上前三甲。其他人可要用心学习。” “啊?” 其他人都是暗自惊叹,只有角落里的马学才,一个没控制好音量。 楚鹤迁眸子一冷,“怎么,是对这次的三甲结果有意见?” 马学才缩了缩脖子,肉乎乎的小脸上笑得尴尬:“没有,夫子选的自然是对的。” 要是他不吭声,楚鹤迁还注意不到。 这会儿一下将目光落在了马学才的身上。 “马学才,你也将你的字拿上来。” “啊?” 马学才一阵尴尬,但夫子的话也不敢不听,只能照做。 楚鹤迁随手将李明阳的字和马学才的拿在一起。 高下立判! 面试之前,楚鹤迁对每位学子家中情况都有过简单了解。 李明阳算的上是最差那一档了,书都没见过又怎会摸过笔? 可看看李明阳的字。 自然流畅,笔笔精到。 马学才得那份虽写的横平竖直,但凑在一起就是别扭得很。 明明是用了最好的纸笔,却还是写成了这样。 马学才只觉得一阵臊得慌,低着头:“弟子写字不多,日后回去定会好好加练。” “不只要加练,还要调养自身心性。”楚鹤迁声音淡淡的:“上等墨砚写不出个好字,陶碗为砚却写的大气,这中间的道理,你还有的学。” 马学才是怎么想的李明阳不知道,但夫子的这一番话着实是给他惊艳到了。 入学之前的面试,李明阳就能感觉到这年轻夫子的与众不同。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如此看来,这学堂岂止是选的值,简直是大赚啊! 今日课程全部结束,众学子起身作揖,见楚鹤迁走了才各自收拾起东西来。 李明阳擦干了陶碗中的墨汁,收拾好东西后随着其他学子一同出门。 没想到才刚一出门就碰见了马学才。 刚刚在学堂上,马学才的字被李明阳的字比的一无是处不说,还被夫子那样说。 马学才这会儿是越想越气,肉乎乎的小脸一阵胀红。 “李明阳,我看你不是第一天拿笔,是故意在夫子面前装的吧?” 马学才是越想越想不明白。 为了入了夫子的眼,他愣是被父亲逼着在家背了好几天的书,又提前研习了握笔写字的技巧,这才能勉强看的过眼。 一个村里来的穷娃子,三两下就能写的比他还要好,马学才实在是想不通啊! 李明阳眨眨眼:“我若是真的写过字,会连笔墨纸砚都要现买,还拿着个陶碗做砚台?” 一句话怼的马学才哑口无言。 小孩子的头脑到底还是差了点,哪里比得过他这么多年的思维? “看来夫子说的那些话,你还是没参透。你的字不行,就多练,至于悟性……” 李明阳话没说完,只叹了口气,迈步朝着饭堂而去。 马学才那豆子大的眼睛朝李明阳身上一瞪,心里是一阵不爽,却还是在门房的提醒下去吃饭了。 学堂内每日用餐的时间是一致的,早餐白粥咸菜,午餐晚餐一荤一素,搭配的还算合理。 这个年代夜间的活动本就少得可怜,更何况是书院的宿舍里。 一盏油灯照亮了整个屋子。 李明阳才刚洗漱过准备睡下,就听见了林英杰的声音。 “李明阳,你家真的连个砚台都买不起?” 一句话问的李明阳呆愣在那。 但与马学才的嘲讽不同,林英杰纯粹是无心,见李明阳不说话,立刻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块原石砚台,虽与他如今用的比不得,但也算得上是中上等了。 上面更是有匠人雕刻下的名言名句。 “我爹怕我毛手毛脚,打翻了砚台,特地多给我备下一块,送你了。” 随后更是抱着肩:“只要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郑秀文直接将自己那块备用的木雕砚送到李明阳这:“一块砚台就想要收买人了?李明阳,你只管用我的就是,看他还如何得意!” 林英杰瞪着眼睛:“你这学人精,白日我出银子让他们做我跟班你横插一脚,现在我送砚台,你也学着送?\"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有钱,送也得看谁能送到人的心里不是?” 要说质地,这一次还真是郑秀文略胜一筹。 可李明阳却是谁的都没要。 “不用。” 林英杰眼睛瞪大:“为啥?” “不为啥。”李明阳声音平常:“什么出身就用什么东西,再说,夫子今日不是也说了,陶碗为砚也能写出好字。” 看这两位富家少爷眨巴着眼,一脸茫然的样子,李明阳就知道,这道理与他们说了,他们就算是明白,也不见得能真正理解 倒是一旁的石青点头称赞。 “说得对,咱们就做自己。” 第12章 看他优秀,二叔急了! 果然,两个出身贫贱之家的才更能懂得彼此心境。 之后几日,李明阳每日带着自己那陶碗上课。 开始几天还隐隐能听见有人背地嗔笑。 不过笑着笑着也就习惯了。 楚鹤迁的教学速度很快。 三字经全篇足有千字,虽不是极长,但也不短,寻常书院学上两三个月也是有的。 但在楚鹤迁这,边学边融会贯通,十日课程下来,就已学的差不多了。 这十日中,李明阳学的十分用心。 哪怕这些东西他已经倒背如流,也仍表现得似第一次学习一样。 入学不只是学习知识,更是一个静心的过程。 沉浸其中,竟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第十日,学堂仅有半天的课程,弟子要一个个经过楚鹤迁的考核,确定将这十天内的东西学的八九不离十,才能回家沐休。 好巧不巧,李明阳偏是排在马学才的后面。 看着李明阳已收拾好了回家的东西,马学才抱着肩的冷笑。 “李明阳,我听说你家是乡下的?从学堂出发去你家,怕是要小半天吧?别看夫子夸你字不错,这次试练可是抽背,背不下来夫子可不放人。” 说到这,豆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讥讽:“万一夫子真把你留下了耽误了时辰,你岂不是要到半夜才能走到家?” 说完更是自顾自的笑了。 小屁孩的心态,单纯的让李明阳连同回怼的想法都没有。 不一会儿就到马学才了。 方才在李明阳面前他还一副优越感满满的样子,却在楚鹤迁的面前露了怯。 “养不教,父之过。教,教不严……” 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又偏偏是卡在这一句。 楚鹤迁面不改色的提醒了一句,马学才这才继续背了下去,磕磕巴巴的,最终还是卡在了最后两句。 一个不满十岁的顽童,十日之内能背成这样已是十分不易。 “你再好好温习一下,待会儿再背一次,能完整背下来就可以回去了。” 见还要背一次,马学才有点打蔫,但一瞧见排在自己后面的李明阳,又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拿着书文去一边背了。 站在楚鹤迁面前,李明阳的脸上瞧不见半分紧张。 楚鹤迁心中不有赞许。 至少在心态上,李明阳已经远超过同龄的孩子了。 “人之初,性本善……” 三字经是最基础的东西,现代科普的更是全面,再加上这十天的学习,全篇背诵对李明阳而言倒不是什么难事。 但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也清楚。 还是收敛了锋芒,故意在几处停顿了两下。 “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李明阳在楚鹤迁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欣慰。 “你路途远些,路上可要小心。” 李明阳点头答应,随后行了一礼,谢过夫子后才拿着东西走出门去。 见马学才还在门外抱着书文背诵,李明阳的脚步放缓了些。 “这三字经不难,在我到家之前,你一定能背下来的。” 随后在马学才的白眼中离开了书院。 其他学子多半县城,条件好些的不是叫管家佣人来接,就是马车停在门外。 相对差一点走路不过两刻钟也能到家。 石青与李明阳家境差些,父母在外已不知等了多久。 “爹,娘!” 一见李明阳出来了,张氏赶忙迎上去,一下抱在怀中。 从小到大,李明阳都是在山沟里长大,村中玩耍,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 这十日里张氏是盼啊盼的,也不知儿子在书院如何,是不是还习惯。 眼见李明阳没瘦还胖了些张氏擦拭着眼角的泪花,脸上堆满了笑:“如何,这几日学的可好?” “学的不错,主要也是夫子教得好。” 这话说的讨喜。 李宝成看着李明阳如今的模样更是满心欢喜:“走,咱们回家!” 从县城回家,这一路上李明阳将自己在书院这十日中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了。 这一世的父母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自家儿子学的不错。 有这就足够了。 回到家时,李明忠也正从村里的学堂回来。 瞧见李明阳后脸上一点没有兄长该有的关心。 反而是狠狠一瞪眼,带着书袋回房去了。 自从李明阳将李宝学上学的位置顶下去后,李宝学的脾气都像是变了。 刚干了两天农活就嚷嚷着要回去读书,被老爷子拿扫帚抽了两下后干脆开始逼着李明忠学。 “你可是我儿子,又比狗娃子早上学几个月,说啥也不能让他追上了!” “你学的好,你爹面上也有光,我就能和你爷爷再商量,说啥也不能让一个六岁的孩子比下去!” 李明忠自己也是憋着劲儿呢。 上次被老爷子打的那一巴掌他记到现在,这十天总算是将百家姓熟了,还跟着夫子学了三字经。 这一次说啥也不能输给李明阳了! 李明阳出书院时已是午时,一路折腾回来,已临傍晚。 张氏一进门就赶紧洗手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等到厨房飘出阵阵饭菜香的时候,李老爷子正和二房两口子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着李七月和李明堂,显然是刚下地回来。 瞧见李明阳回来了,李老爷子脸上难得露出了和善的笑。 “狗娃子回来了啊,这些日子在学堂学的如何?” 李明阳礼貌回应:“学的还不错。” 李七月最向着自家弟弟,立刻询问起在书院的事来。 倒是李宝学,见一家人这会儿都围着李明阳,心里那叫一个不爽,就连说话都带着一股酸味儿。 “才上了几天,就敢说学的不错?会背个百家姓就真当自己有上学的天赋了?” 这话刚刚出口,李七月赶忙开口护着:“二叔,你这话说的,狗娃会被百家姓的时候可是一天学都没学,过,不像牛蛋,上了好几个月,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 这话分明在说李明忠光占这个位置不学习,白白浪费家里银钱! 王氏见她说自己儿子立刻急了,抬手就要打:“你这小丫头,敢顶撞你二叔!” 第13章 人比人气死人 “弟妹,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一个大人还能跟孩子计较不成?” 张氏也不是吃素的,自家的孩子还得自己心疼,一下将李七月护在身边。 李老爷子这会儿也恼了,满是老茧得手朝着桌上一拍:“都给我安静点!” 这一招还真有用。 桌上还真没人敢再吵闹了。 李老爷子这才继续询问起李明阳来:“狗娃这十天在书堂都学了些什么?” 李明阳认真:“读书写字,礼义廉耻,还有行为规矩,待人之道。” 光是前面的读书写字对村里人而言就够用了。 听说花钱还要在外面学规矩,李老爷子皱眉,语气也沉了几分,转头看向李宝成:“书堂不全心全意教人念书,怎么还学这些东西?这不是瞎耽误功夫?” 李宝成向来是个憨厚的性格,挠了挠头:“书院总得学点规矩吧,要不身上怎么能有读书人的气质?” 村里人受文化教育的少,在他们眼里只要能读书写字那就够了,其他的都是没用的虚招子,对考取功名没用的东西那就是废物,只是耽误读书的时间。 李明阳没说话,再看看自己二叔一家,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王氏更是冷笑:“可不是,当初让狗娃留在村里和牛蛋一起上学,你们还不听。” 说完赶忙叫李明忠起身:“来,给你这些日子学会的都给你爷爷背一背。” 李明忠站起身来,又从上一次失败的百家姓开始。 虽然磕磕巴巴的,但这十天的努力也不是白费的,终于是背出来了。 李老爷子的面色也稍微好转了些:“还算有点进步。” 这是这些日子李老爷子难得对李明忠有几分好脸色。 王氏高兴的很,“岂止是这一个百家姓?这些日子连那三字经都学了好多。” 嘴里念叨,目光更是故意朝李明阳身上一瞪:“只是牛蛋低调,不愿意说罢了。” 这么一比,倒像是李明阳在故意炫耀。 李明阳也懒得争辩,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李明忠。 王氏纯粹是赶鸭子上架。 自家男人虽然没希望了,但在儿子的事上绝对要胜过别人! 至少不能让坏了他家好事的李明阳出风头! 李明忠被夸奖了两句后心情也好了许多,昂这头,迫不及待的要将自己学会的全展示出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李老爷子也听不懂这些,只是看着自家孙儿背书,心里就高兴地不得了。 可李明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资质平平又不肯努力的乡里娃子。 才刚刚说了几句,就开始结结巴巴的。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教五子……” 嘴里忍不住低喃:“奇怪,后面是啥来着……” 虽不能全部背下来,但好歹也是在老爷子面前露了一手,也不算丢人。 二房两口子赶忙给自家孩子找台阶。 “牛蛋这些日子才刚背了百家姓,三字经这才学了不到十天,能背下来这么多句已经不错了。” 李老爷子也是连连点头。 正想教诲李明阳,和李明忠好好学学的时候,谁知旁边的李明阳却直接开口,瞬间李明忠刚刚的诗句直接往下背。 “教五子,名俱扬……” 李明忠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李明阳不是才刚上学十天吗? 在书院内还要学那些虚招子的规矩,竟也能背到这里? 先前是在书院,李明阳懂得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才故意在夫子的面前露怯,将完整的一大段愣是背的磕磕巴巴的。 如今在家,又正是给自家爹娘长脸的时候。 李明阳声音掷地有声,小嘴一刻也不曾停歇,能是将这三字经完整的背诵出来。 当背到最后一句时,李老爷子是彻底懵了。 只能转头看看李宝学:“狗娃背的可对?” 李明阳在一边听着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这个还真是杀人诛心。 找谁问不好,偏要问不能念书后每天唉声叹气的李宝学。 还是赶在他自家儿子刚刚被比下去的节骨眼。 李宝学轻咳一声,愣是面色都变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来。 “狗娃尚且年幼,正是记性好使的那两年,光是会背没用,关键是要融会贯通,不然就算是会了,真正参加乡试时也没法脱颖而出。” 看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李明阳也懒得与他计较,赶忙出声提示。 “夫子说过,食不言寝不语,爷爷,咱们该吃饭了。” 这一比谁家孩子更家聪明李老爷子已经清楚了。 李明阳的课业是一点都没耽误,还学会了这一大堆的大道理,还真像李宝成说的那样,多了几分书生气。 李老爷子这会儿是打从心底里高兴,主动给李明阳夹了一筷子菜。 书院中的饭菜可要比家里还好。 李明阳跟着吃了六年的粗糠咸菜,早就已经习惯了,在外面吃了几天的肉,再吃这些还真有点别扭。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这话李明阳虽然早听说无初次,但真正的理解其中含义还是在这两口牙碜的馒头上。 农村人晚上休息的早,天一黑就各回各家了。 此时正赶夏日,天总黑的会晚一些。 吃过晚饭,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大人们都是在田间地头忙活了整整一天的,吃完饭也就回去休息了。 小孩子却仍是精力无限。 李明阳说到做到。 饭后真的将自家哥姐拽到农村的土院子里,拿着路上捡来的石字在地上刻画。 “这个字是人,人之初,性本善,意思就是……” 他说过,他学到的都会回家教给自家哥姐。 也不枉他们先前那么努力的帮衬自己。 李七月是满心的欢喜,立刻凑上前来,认真学着。 旁边的李明堂则是挠着脑袋:“我已经是这个年纪了,再过几年也到了娶媳妇的时候,不考功名学这些做什么?” 李明阳却十分坚持:“多学些总有好处。” 李明堂不再多言,仔细的听着。 院子里传来了朗朗读书声,这可是给饭桌上被李明阳比下去的李明忠气得够呛。 第14章 他可是天赋型选手 李明阳这正教的起劲儿,二房的门忽然打开,李明忠掐着腰的站在门口,肉乎乎的小脸都皱成了包子模样,一指李明阳。 “大晚上不睡觉,在院子里念叨什么,打扰到我了!若是影响到我休息,耽误了我读书,看我不去爷爷那告你的状!\" 李明阳倒觉好笑,将手中的石子朝着地上一放,站起身来。 “我们在念书,我读书之前说过,学会了要回来教给哥姐,教的又正好是你学的,怎么就吵到了?” 李明忠说不出个道理来,干脆耍混蛮不讲理:“反正就是不许!不许你在这耽误我!” 眼看李明阳的字都刻在院子里了,更是从自家门中跑了出来,用脚在上面蹭着。 “我让你写,我让你学!” 先前李明阳没读书的时候,他就算是学得不好爷爷也从没说过他什么。 现在有李明阳做对比,他在爷爷那不知听了多少难听的话,心里早就憋着一股火了,可不是要找机会发泄? 村里的地面本就是沙土压实了的。 就算石头能地上刻出个灰白的印记来,被李明忠这么一划拉也啥都看不见了。 大哥李明堂是个好脾气,和父亲的做派如出一辙,赶紧在中间拦着。 “都是一家人,别吵架。” 可李七月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她不光是气自己没学完,更是心疼自家小弟的劳动成果。 写了那么一大堆的字就这么被李明忠耍混弄没了,李七月一下将人推开:“牛蛋,你找茬是不是!你要是不想学,家里有用的是想学的!” 李明忠从小就是欺软怕硬,先前靠着自家爹好歹是个童生的名头才跟着沾光,在家里横行霸道惯了。 这会儿被推摔立刻朝着屋里喊去。 “娘!他们欺负我!” 王氏一听这个立刻放下手头上的针线活,一出门果然瞧见李七月插着腰的站在那。 再看李明忠,正满脸狼狈的坐在地上,哭天抹泪的。 见自家娘出来了,更像是看见了靠山。 “娘!就是她!” “小兔崽子,我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对我儿子下手!” 王氏平时说归说,却还是将李明忠当做自己心头肉。 直接一巴掌打在李七月脸上! “啊!” 这一下打的可不轻。 李七月直接被打的侧过脸去,脸上一下红肿了一片! 打人不打脸。 李七月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这会儿眼睛狠狠地瞪着王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王氏却是一点也没觉出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指着李七月的鼻子:“怎么,我打冤枉你了,谁让你对你弟动手?” 李明堂生怕王氏再动手,赶紧上前将人护在身后,之后就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不知道应该说些啥。 自家大哥这性格也未免太实在了些! 这一切被李明阳看在眼里,心中早就积满了怨气。 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如何帮忙? 眼睛狠狠地瞪着王氏,干脆用刚刚几人正在学的三字经来反击。 反正她也听不明白! “养不教,父之过!” 随后赶紧掏出自己身上的手绢为李七月擦拭眼泪。 王氏是个乡间村妇,李宝学也只是个半吊子,跟在他身边王氏依旧是没啥机会念书。 只听李明阳说了自己一句,却连意思都不知道。 但听刚刚李明阳那语气,还是能感觉到不是什么好意思。 “狗娃,你才上了几天学就学着顶嘴了?若是放任你日后还得了?” 说着上前就要拧李明阳的耳朵。 张氏吃完了晚饭就回屋去忙活了,听见院子里有动静赶忙出门来。 一瞧王氏这个架势赶忙将人护住! “你干什么呢,这是你侄子,你倒是狠得下心!” 两个女人护着各自的孩子,是谁都不肯退让,吵的李老爷子脸色一沉,立刻让李宝成去拦着点。 而李宝学则是极其不情愿的走来了,就那么远远的看着。 王氏指着李明阳的鼻子:“嫂子,我这可是在帮你教训,这小小的孩子就会骂人,日后还了得?” 张氏一皱眉,转头看了李明阳一眼:“狗娃子,你刚刚骂人了?” 李明阳赶紧解释:“我才没有!” “你还敢撒谎,我方才分明听见你嘴里念叨了什么!” 李明阳立刻将刚刚的话又说了一次。 见王氏听不明白,这才补充一句:“这是三字经中的一句,夫子教过的东西,婶娘也觉得是骂人的?” 王氏听不懂这些东西,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眼看是自己不占理,赶紧拽着李明忠就要回去。 一回头才发现自家男人正呆愣在门口,没帮忙也不过来帮自己说话的李宝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木头啊,都不知道帮自家人的。” 李宝学虽是回过神来了,却还是满眼震惊。 他虽没中举,连个秀才都不是,但好歹是个童生,基础的这些知识还是知道些的。 子不教,父之过。 这不正是骂他们生儿不养,放任李明忠横行霸道? 想象自家儿子刚刚气呼呼出门去的样子,还真是! 不到十天,三字经不光能背下来,还能将这其中的道理融会贯通。 李宝学是越想越委屈。 李明阳要是学不好,他还有机会回去。 现在李明阳各方面都表现得比自家儿子更好,甚至可以用极其有天赋来形容。 这让他如何再回去啊! 李宝学心里那叫一个难受,一把抓着李明忠的耳朵将人拽到屋里。 李明忠被自己爹吓的哇哇大叫:“爹,是他们欺负我,你……” “少废话!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往死了学,咱家说啥也不能让狗娃给比下去!” 他不能回去读书了,总不能连儿子也被人看不起吧! 王氏虽然心疼儿子,但也看出了这两个孩子的差距,干脆和李宝学一起逼着李明忠念书。 二房的屋里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李明忠那杀猪般的叫嚷声。 李明阳听见了,但却无心去管,特地到外面打了凉水打湿毛巾,给李七月擦脸。 李七月长得不错,这一耳光下去大半张脸都红了。 第15章 这是乡下孩子能说的? 这会儿心头还憋着一口气呢,见了李明阳更是满脸的认真:“狗娃,你可一定要好好学,总有一天要将他甩在身后!” 李明阳一愣:“姐,这个我已经做到了。” 哪怕是没上过一天学,凭他的头脑也绝不会比李明忠差。 李七月也忽然回过神来,随后又给李明阳准备了一个新的目标。 “那你就更要好好学,有一天考个秀才,或者更大的官回来!” 这说的倒是没错。 这个年代,学历还真能决定一切。 若是自己能真的学有所成,一举考中,就再也不需要让自家人受这个委屈了,也能搬去更好的地方,过更好的日子。 第二天李明阳在家中好好的休息一日,等到第三天天不亮就带着东西赶忙去了县城。 一次沐休结束,之后又是十天的课程。 有了第一个十天,家中父母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只是临走时不断提醒李明阳要好好学习之类的。 李明阳满口答应,也没让他们送,自己一个人带着书袋直奔县城。 赶到县城的时候,书院的门还没开。 大部分弟子都住在县城中,路途相对较近,自然不需要到这么早。 门口这会儿只有李明阳一人。 闲来无事,干脆拿出书本提前预习。 街上虽是人来人往,真的看进去了也就不觉得吵闹了。 不知多久,什么东西砸在李明阳的身上,扰了李明阳的思绪。 一抬头,正瞧见一张肉乎乎,十分富态的小脸。 不是马学才还能是谁? 再看他刚刚用来砸自己的东西,竟然是一文钱。 富家子弟还真够败家的。 李明阳一言不发,继续低头看书。 而马学才则是抱着肩的来到李明阳跟前。 “之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用功?是故意想做给夫子看的吧?” 再好脾气的人也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此时的马学才在李明阳眼中就是个熊孩子。 李明阳干脆将书一合,连同扔在那上面的一文钱一起收了。 “早些温习不丢人,临了被夫子留下那才是真的丢人。” 这话一下就戳中了马学才的痛点。 此时书院的门大开,马学才一把推开李明阳:“哼,咱们走着瞧!” 这小胖子劲儿可是不小,一下将李明阳推到了一边,手中的书袋直接磕碰在了一边的墙上。 “啪!” 李明阳的心凉了半截。 别是…… 他赶忙检查。 可不是吗!这更是他在外面买的陶碗磕碎了!弄的书袋里面全是陶片! 李明阳也顾不得别人笑话,赶紧将书袋里能用的东西取出,将陶片清理干净了又装回去。 没了陶碗,他还得买! 李明阳赶紧朝着附近集市跑去。 而马学才用来砸他的那一文钱也终于排上了用场。 当李明阳拿着新陶碗从外面跑回到书院的时候,门房正准备来关门了。 眼瞧李明阳急匆匆的赶来,立刻皱紧了眉。 “怎到现在才舍得过来,其他人都已经进去了。” 李明阳是百口莫辩,只能赶到里面。 可不是么,李明阳进门时其他人都已整齐落座。 其他学子回家不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是换了把更加好用的纸笔。 只有李明阳风尘仆仆的。 楚鹤迁本要开课,一眼瞧见李明阳此时的模样,眸色瞬间沉了几分。 “形态狼狈,又是迟到,这一节站在门口好好听,将我所说的全部记下来。” 李明阳被罚的是一肚子委屈。 再看马学才,此时正坐在角落里,眼看李明阳朝自己这边看来还悄悄地吐了个舌头。 李明阳虽心中不满,却也做不得什么,只能乖乖的站在门口。 时辰已到,楚鹤迁这才来到石板前。 先前雕刻的三字经已被打磨掉,刻上了新的文字。 如果说三字经是一切人心礼法的根本,那对韵便是吟诗作对的开始。 至于百家姓这种基础的东西,楚鹤迁干脆写了满满一大张纸,就张贴在学堂的墙上。 这可就要考验弟子自我学习的能力了。 笠翁对韵李明阳现代时已谨记于心,现代时自己又翻看了大量的古文集,其中的技巧也算熟悉。 所以学习起来并不算困难。 倒是这些几岁的顽童,融会贯通的速度各不相同。 有人已基本领会,而有的却要想上一会儿,才能对上个绝句。 这二十个弟子刚刚进门时可都是经过楚鹤迁亲自考核,又有几分灵性慧根才能入门来的。 能学成这样已是十分不易。 但短暂的学习和李明阳多年知识累计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在课上几人还在忙着对出基础的句子时,李明阳就已经在盘算着如何能将对子对的又巧妙又优美了。 基础的教过,剩下的便是随堂抽查。 楚鹤迁随手叫起一个学生,将今日所教的说上前半句,等着学生对上后面。 除李明阳外,十九个小毛头几乎都被楚鹤迁为难了一个遍。 过程由简入深,看着那一张张小脸从满眼得意,到抓耳挠腮,李明阳也觉得有几分有趣,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来。 若是叫别人瞧见倒是没什么。 偏偏是被夫子抓了个正着。 楚鹤迁回过神来,面对李明阳。 “站着听课,尚能看到些乐子,说说看,你学会了多少?” 李明阳立刻收敛了笑,恭敬对楚鹤迁行礼,这才回答。 “方才夫子课上教的,能对个七八分,若是夫子出的题,大概也能对上两句。” 这回答虽是谦逊,但看李明阳那双放着光的眼睛,只怕早已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 楚鹤迁干脆放过上一个被自己为难的差点对不出的弟子,将他没对出的半句丢给了李明阳。 “那你就接着他的说,九州之内皆盛昌。” 此一句,不光要合辙合韵,还要对的大气些听着才算好听。 上一个弟子每个字词都能对的八九不离十,但就是其中意味差了些,凑在一起总感觉小家子气。 李明阳若有所思,很快脑海中就有了一句。 “四海之外尽风光。” 楚鹤迁漆黑的眼瞳一紧。 这竟是个乡下娃能说出来的? 第16章 机遇总会自己上门 而李明阳,此刻也看着楚鹤迁。 寻常夫子作对,不过是夏对冬,天对地这样基础简单的。 可楚鹤迁的对子却截然不同。 不仅字字巧妙,更是有着更加大气磅礴的别意。 若不是心中容有天地之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看来自己所想的不错,这夫子确实与众不同。 但此刻却还是泯了眼底的那一丝好奇,只眨巴着眼睛,像个寻常的孩童一般,眼睛里透着光:“如何,夫子,我做的可对?” 一句话将楚鹤迁的心思重新拉了回来,再看李明阳的眼神中倒也多了一丝欣慰。 “倒是不错,下次来的早些,也就不会受罚了。” 恰好此时时辰到了,楚鹤迁背手离开了学堂,身后是众位弟子的问候声。 眼瞧楚鹤迁走远了,李明阳也逐渐回过神来,腿稍微一回弯,这才感觉到一阵酸疼。 整整一个晌午,就这么站着,换做是谁都会难受上一会儿的。 其他的学生从门前过,李明阳故意让出一条路来,站在一边捶打着双腿,好让自己稍微感觉好些。 按理说,这位置是绝对不会挡了人的。 却偏偏有人要与他为难。 才刚出了门,马学才故意身子一歪,朝着李明阳身上一撞。 李明阳整弯着腰,一个没留神差点摔倒。 看着李明阳那踉跄的狼狈样,马学才眼中尽是不屑,嘴里低声叨咕:“显眼包。” 李明阳脸色一沉,但也懒得与他计较。 不过是个熊孩子,只会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真在这种事情上计较倒显得是自己小气了。 可李明阳能忍,围观的却有忍不了的。 石青上前,一把就抓住了马学才的胳膊。 “你干啥?”马学才眼底满是嫌弃,就要抽回自己的手,还十分嫌弃的看了看石青的手:“我今日穿的可是楚绣庄的成衣,别被你给弄脏了。” 商贾之子就算再有钱也只能身着黑白,今日偏偏又是一件浅衣。 以马学才的脾气自是不愿意被比自家穷的石青抓着。 谁知石青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抓的更近了,指着一边刚站起身来的李明阳。 “你方才撞到他了,眼神不好就算了,道歉也不会么?夫子教给你的那些礼义廉耻白说了?” 马学才一听他说起夫子来,心里多少有些心虚。 但让他给李明阳道歉,那也是绝对不行的。 只能拼了命的挣扎:“你放手!我又不是故意的,李明阳自己都没说什么,有你什么事?” 石青是个乡下孩子,又常年和自家父亲打猎,脾气自然倔,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其他的孩子一瞧这个立刻站住了脚,纷纷将目光落了过来。 李明阳赶忙上前拦着。 “石青,算了,和他没必要。” 在整个书院内,只有石青与李明阳的家境最为相似,又恰好是室友。 万一真的因为这种事而影响到石青,李明阳心里可过意不去。 谁知马学才一见到李明阳,直接将心中的不悦发泄了过去:“用你在这假惺惺的?若不是因为你又怎么会有这事?” 说完又是一下将李明阳推开。 李明阳的双腿到现在还麻木着呢,这么一后退,竟直接撞见一人! “抱歉!” 李明阳赶忙回神道歉。 下一秒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件青绿色的长衫。 再抬头,是一双写满了惊诧的眼神。 李明阳立刻想起了上一次饭堂中自己主动示好却被完全无视的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位与其他孩子不同,可是官员子弟,身上都带着一股疏远劲儿,很少与人往来。 现在自己主动撞上,会不会…… “无碍。”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他却没像上次那样转身就走,反而是眨着眼的看着李明阳。 上次初见,李明阳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有些天分,勉强能来这念书的穷人家的孩子罢了。 但这十几日的相处,谁的资历如何已经能看出个大概。 直觉告诉他,李明阳的资质或许一点也不输给富家公子哥。 “你叫李明阳?你家不是这县里的,父母也应该只是村中贫农,最近的乡村到这县城来至少也需要一个时辰的路程,你为何要来这?” 面对眼前人的这些询问,李明阳惊的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他竟也对自己好奇。 而当他询问起自己来这读书的理由,李明阳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家里穷,才知道能上学的可贵,我若是能学的好些,日后家里就能吃饱饭了。” 小公子的眼眸明显黯淡了下去,似乎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却又瞬间释然。 是了,一个乡下的孩子,能来县城上学就已经算得上是见世面了。 除了解决温饱,还能有什么奢望呢? 可下一秒,却听见了李明阳后面的一句。 “若是能读的再好些,就能让许多像我这样吃不饱饭的孩子也有学念了。” 小公子诧异的抬起头,正对上李明阳的眼。 他站在阳光里,仿佛整个人的身上也沾染了些阳光的味道。 “那你呢?” 李明阳眨着眼,“你又为什么要来这读书?” 目光随即扫在对方的身上:“初次入院时你就身穿这一身青绿色的长衫,今日亦然,家中既然是做官的,明明可以将人请回到家中,为什么要来这?” 这一点,小公子没有半点回避:“子随父业,我日后也是要走仕途这条路的,况且,楚夫子教得好,所以就来了。” 两位少年虽然来此的目的截然不同,但在此刻却像找到了能懂得自己心境的人。 这一次是他主动伸出手来:“我叫柳谦修,我看得出,你与其他人都不一样,日后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李明阳没有拒绝,立刻递上了自己的手。 两个少年的手握在一起,四目相对,随之一笑。 而门房的声音也在此刻传来。 “为何都围在这?还不赶紧去饭堂吃饭?” 这一嗓子遣散了一众学子。 李明阳也立刻回过神来,赶忙转身将石青和马学才二人分开。 第17章 你怎么学大人说话 马学才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真的瞧见门房心中也是一阵害怕。 可石青却仍是冷着一张脸。 门房一下就看出了不对劲,立刻上前来。 “书院乃是个清净之地,同窗之间也应该相互体谅才是,怎么能这样浮躁?看我不说给楚夫子去。” 说完转身就真的要去。 李明阳一看不对劲赶忙将人拦住,脸上满是讨好的味道。 “同窗之间难免有个磕碰,又不是真的动了手,这事还是不要惊动夫子为好。” 说完伸手在石青的胳膊上一拽:“走,我们去饭堂。” 见李明阳提醒,石青这才放开了马学才,两个少年直奔着饭堂而去。 方才学堂门口的事实在是惹眼。 两人才刚刚坐下来,就瞧见同寝的那两位小少爷朝着这边走来。 郑秀文才刚坐下,就满脸崇拜的看着石青。 “真是看不出,石青你还有这本事,还真的敢对他动手。” 石青性格老实,更少懂变通,现在想想刚刚的场景心中还是一阵不爽。 “他欺负人也不是一两天了,今日更是故意陷害,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说着,石青转头看向李明阳:“你为何这么老实,就这么让他欺负着?” 李明阳一笑:“都是同窗,我与他争辩倒是没什么,但若是闹到夫子那,这事就要麻烦许多了,况且,能进到这里来的,多少还是有些天分的,马学才他也应该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吧?” 谁知这话还没说完,一边的林英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要是别人,或许还是有些天分的,那马文才可不像,估计是被他爹揪着耳朵,在房间里背了好几天的书,又赶上好运气被夫子抽查,这才混进来的,这条街上谁不知道他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 李明阳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话可不能乱说。” 谁知林英杰还没开口呢,旁边的郑秀文倒是将话接了过去:“这次他还真是没说错,听说马学才好像才刚出生娘亲就没了,他爹做的又是酒楼的生意,整日忙进忙出的,只管给他的钱财,到了该上学的时候又随便给请了个夫子就算了事。” “对对,谁知他连家中的夫子都给气走了,他爹这才将他送来这的,我爹上次喝酒时还说呢,若是他继续如此,他爹用不了多久就得再娶亲生个儿子接管酒楼了。” 城中这些小少爷住的都不算太远,又都是做生意的,消息总要比寻常人更加灵通一些。 李明阳没说话,目光下意识的瞥向坐在角落一个人吃饭的马学才。 身上的衣服被石青拉扯的皱皱巴巴的,平日里好像也确实不见其他人带着他一起,这会儿正大口的朝着自己的口中塞着饭菜。 大概是感觉到了李明阳的眼神。 马学才一下抬起头来,随后狠狠地朝着李明阳身上瞪了一眼,低头继续吃东西。 “每个人的机遇不同,他若是有人管,说不定也不会是这样吧。” 李明阳忍不住感慨。 林英杰看了看李明阳,不由撇嘴:“你怎么说话像个老头子一样?” 旁边的郑秀文点头:“就好像是在学大人说话一样。” 李明阳眨眨眼,低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身体上他还是个六岁的顽童,可体内的灵魂却是个四十几岁的成年人的灵魂,当然与他们不同。 而两位小少爷很快又因为谁在重复谁的观点而吵闹个不停,早就将食不言寝不语这样的告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翌日,清晨,李明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睁开眼便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 这便是孩童的身体,每天只要睁开眼就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 看看同屋,其他三人这会儿还在睡着。 李明阳本想翻身再多睡一会儿,却半天也没有睡意。 看着窗外刚蒙蒙亮的天,李明阳干脆起身穿好衣服,带着书卷走出房去。 待在屋内也是无聊,倒不如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若是能清醒头脑,还能将今天要学的提前学一学。 夏日的清晨,昼夜温差较大,墙根下的小草小花上还沾着露水,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让人的心情跟着愉悦了许多。 白天和其他十九个孩子凑在一起,就算再懂事也毕竟是爱玩的年纪,院子里也总是热闹得很。 这会儿大家都还没起床,只有李明阳一人,安安静静的,倒是别有一番感受。 看着刚刚亮起的天,更有种说不出的静怡美好。 忽然,院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书院弟子所在的院墙距离后街只隔着一道墙,若是白天时,这里足够热闹倒还差这点,现在四周安静,外面的声音这里听的一清二楚。 听声音,应该是马车,而且正停靠在书院的门口。 很快,隔壁院落中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李明阳心生好奇。 这会儿会是谁呢? 还是特地从后门来的。 院子虽然上了锁,没有门房的钥匙打不开,但透过门缝还是能瞧见些东西的。 只见一个身着绯红长袍的男人从后门走进,在和身边人说了几句之后径直朝着楚鹤迁的院子走去! 绯红色长袍,那可是四品管员才能穿戴的颜色! 本以为柳谦修的父亲六品以下的身份就足够高了,没想到在书院内竟还能瞧见这样身份的人。 但转念一想,李明阳更觉自家夫子可怕。 此人穿着绯红衣裳,却不曾穿着官衣,日常装扮,想来不是谦逊,而是……不敢在自家夫子面前卖弄身份! “乖乖,莫非夫子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李明阳缩在墙角,口中喃喃。 好在对方并没有发现李明阳。 待在楚鹤迁的房中,也不知道双方说了些什么。 再次出门来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笑,就这么出门去了。 院墙那边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这一次声音逐渐远了,很快消失不见了。 在这看了一会儿热闹,倒是让他有了更多的发现。 还没等李明阳品出其中滋味来,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第18章 夫子特许开小灶 “你在这做什么?” 突然听见这一声,可是给李明阳吓了一跳,一回头正瞧见门房眉头紧锁。 眼看李明阳刚刚是顺着门缝往外看,就也跟着看了两眼。 可除了空空的院子,似乎什么也没瞧见。 被抓了个正着,李明阳自觉理亏,赶忙解释:“早上醒得早,就想着出门读书来。” “读书?” 门房看着李明阳此时的样子,又想着他刚刚朝外看的样子:“鬼鬼祟祟的,只怕是另有心思吧?” “我没……” 还没等李明阳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就听见院墙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带他过来。” 是夫子! 李明阳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门房立刻答应,随后用腰间的钥匙打开了锁着的门,带着李明阳直奔着楚鹤迁的房中。 这里学子们是来不得的。平日里大家活动也都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允许活动的院子,绝不会有机会到这来。 楚鹤迁的房中乍看之下与其他学子的房中没有太大的不同,无非是一张床和更多的书罢了。 要说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身后挂着一幅画。 放眼望去,上面是一片广阔天地与山间青松。 而下面则是山野村夫在静静的砍树。 那是一副很好的山间风景画,却不像是夫子应该挂在房间中的。 楚鹤迁开口,直接将李明阳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为何要隔着门偷看?” 从楚鹤迁的语气中李明阳听不出任何情绪。 应该只是寻常的询问。 李明阳离开行礼:“弟子本是无心,今日本是在房中睡不着了,才想带着书本出来,多读些书,听见门外有动静,这才……” 话音刚落,门房立刻开口:“既是来看书,又为何会跑去偷听,依我看,你分明是拿着看书当幌子。” 门房说着也认出了李明阳:“你不是昨日迟到的那个?昨日夫子已经教训过你,怎么还敢……” 谁知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楚鹤迁一抬手,直接让他将后面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再看向李明阳的眼神似乎也不像刚刚那样,反而带着一股子欣赏的味道。 “若是他真的能有这样的心思,说明他真的是个聪明的孩子,又如何能怪罪?” 一句话说的门房顿时懵了。 连李明阳都没想到夫子竟会是这样想的。 顿时感觉一阵亲切。 楚鹤迁继续开口:“那你又真的看到了什么?” 夫子的询问都是有目的的。 李明阳不敢隐瞒,只能将方才所看到的全数说了。 再看楚鹤迁脸上表情没有变化,李明阳就知道,夫子多半是不忌讳这个。 说不定这次被夫子抓来不是坏事,还能借此机会表现自己呢。 “夫子不追名逐利,却有那么多人前来访问,想来是有大智慧的人,夫子的功名……只怕不只是秀才吧?”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李明阳自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话已出口,就再也没有收回的机会了。 离夫子这么近,他也只有这一次抖机灵的机会。 楚鹤迁原本端着茶杯的手忽然停在半空,眯着眼的在李明阳身上一扫。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 楚鹤迁喝了茶,将茶杯放到了桌上。 “你倒是聪明,也有几分胆子。” 李明阳顿时感觉一阵安心。 夫子没有怪罪,那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不过下次,不可再做这样的事,偷看偷听不是好习惯,若是时间久了,定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你正是少年,上午要养足精神,才能真正的将东西学下去,但若是真的睡不着……” 楚鹤迁抬头朝门房身上一撇:“他若是来敲门,就只管给他开门,叫他来找我晨读。” 门房一阵为难:“这……” 但看楚鹤迁的面色,他也不好拒绝,只能一口答应。 心中更是一阵奇怪。 这书院明明有那么多的弟子,什么样的孩子没有,为何要对一个乡里的孩子这么好? 再看李明阳,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能得夫子的赏识已是不易,夫子现在愿意给他这个机会,那更是天大的好事,他怎能不喜? 这就是给开了小灶,日后能比别人多些学习的机会呢! “多谢夫子!” 楚鹤迁看着李明阳,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随后叫门房带着李明阳先出去。 “其他弟子也差不多该起床了,总需要照顾着。” “是。” 待李明阳二人出了门去,楚鹤迁回头看着墙上那幅画,扰过了上面的轻松,最终落在了乡间。 “也许,这些孩子中真的有能改变一切的……” 当李明阳跟着门房从外面回来时,其他孩子果然起床了。 郑秀文本以为自己是几人中起床最早的,却瞧见李明阳从外面回来。 “你这是去哪儿了?” 又看了看旁边脸色微妙的门房,立刻压低嗓音:“别是出去惹什么祸了吧?” “没有。” 李明阳只一句就将此事遮掩了过去,很快跟着其他的孩子一同学习了起来,书院内又一次变得热闹了起来。 而李明阳也表现得与其他孩子没有半点不同。 唯一的不同,就是晚上睡去的时间格外早。 其他孩子还在洗漱,李明阳就已经躺在床上睡了。 “他这是怎么了,别是病了吧?” 其他三人说不出个所以然,但知道李明阳是四人中年级最小的后,嘴上不说,心里却都会下意识的照顾些,声音放小了许多。 只有李明阳自己知道。 夫子给了机会,那就是天赐良机。 什么时候去找夫子,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修为与读书的决心的时候。 他可不敢拖拉。 第二天一早,李明阳起了个大早,如同昨日一样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又是天光乍亮。 李明阳敲响了门房的门,在门房的带领之下去了楚鹤迁的房中。 他像是早就猜到了李明阳会来。 早就已经穿戴整齐,桌上更是拿着一本新书。 眼看李明阳进门,楚鹤迁将人叫到自己身边。 果然,闭起门来,楚鹤迁教的就不再是寻常书本上的内容了,比学堂上的内容深奥了许多。 若不是靠着自己现代的头脑,真换成一个六岁的顽童,绝对会被讲糊涂。 第19章 开小灶得悄悄地 楚鹤迁讲的很细,很不得将那些难懂的道理掰开揉碎了全部说给李明阳听。 等到这一课结束时,外面正是天明。 李明阳又在门房的陪同之下回到了院落中,和其他孩子一样出门洗漱。 晚上早睡一会儿,早上早起半个时辰,却能让李明阳学习到课上没有的东西,这对李明阳而言是莫大的好处。 不过时间长了,还是能让人看出些端倪来的。 这不,晚上,当李明阳又一次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林英杰先一步抢过李明阳的被子抱在怀里,黑黝黝的眼睛里像是闪烁着光亮。 “你今天怎么又睡得这么早?” 连一边的郑秀文都跟着附和了起来:“可不是,这些日子睡得早,起来的倒是早,也不知你到底在做什么。” 几个孩子同吃同住,却愣是看不透李明阳半分。 看着他们怀疑的眼神,李明阳尴尬一笑。 “是我娘,上次回去说我只顾着长胖,也不见长个,让我早睡早起,说是这样能让个子长得高些。” 两个富家少爷将信将疑:“真的?” 又转头看看石青:“石青,你家条件也不好,为何你的身材不像他这样矮小?” 石青说的自然:“我从小跟着我爹打猎吃肉,自然是长得结实,不过,我也听说过早睡早起能长个的说法。” 李明阳在几人中算是老实的,又有石青佐证,这才没让他们继续怀疑李明阳。 但两位小少爷竟也吵闹着要长个。 当天晚上睡得比李明阳还要早。 李明阳心中一阵忐忑。 要是他们两个明天起来的比自己还要早,他还怎么去找夫子开小灶? 虽说夫子不曾说过不许带别人来,但李明阳深知,若是大家一起内卷,那就等同于所有人的差距没变,反而白白的吃了苦。 好在,这两个小少爷睡得虽然早,却已经习惯了起床的时间。 李明阳这才有机会溜出去找夫子。 经过楚鹤迁的一番指点,李明阳学业方面突飞猛进,不光白天的课程是一点也没落下,反而在白天的小课上跟着夫子学习到了不少。 转眼,又是一个十天过去了。 此次沐休前,夫子仍是要考核的。 但是考核的内容却和上次有所不同。 “既然学了笠翁对韵,考就要考核这些。” 说完便掏出一个一个竹筒,上面满满的全是竹签,上面写着上半句,只要学子对的下半句合辙合韵,还能有与之相匹配的气质,就算是过关了。 毕竟是一些刚开始学习对韵的孩子,前面的考题都有十分简单。 不是一些基础的雨雪,就是春花秋月的寻常词汇。 就算是难一些,稍微动动脑子也能猜想出个大概。 李明阳家是最远的,自然最着急回家。 拿到签文后一下就看出了这其中的门道,拿着东西就来到夫子面前等着考核。 谁知夫子今日却没马上叫他来。 看李明阳那兴冲冲的就要过来试炼的样子,夫子只是将他手中的签文收了回去, “你等到最后再来。” 李明阳惊讶,正向与夫子说自家路途遥远,要等一等的时候,却一眼对上了楚鹤迁的那双眼睛。 只是一个眼神,李明阳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没有继续吵闹也没有再说别的,反而是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温书。 楚鹤迁也再没说别的,审查着其他孩子的学业情况,一个接着一个的放走了。 和上一次的结果差不多,马学才虽然这十天十分努力,但终究是有些学不透彻。 虽然对上了,但韵脚却不算太好,被夫子留下来重新对韵。 眼看李明阳在看自己,马学才脸上气鼓鼓的,嘴上低声叨念着。 “看我做什么?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被留下了。” 李明阳也没搭理他。 毕竟他们中间的情况不同。 若是自己真的当着马学才得面这么说,一定会被马学才当成在故意炫耀的。 干脆也闭嘴不谈。 只是看着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出去,马学才还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李明阳还是有些着急了。 看样子夫子是想要将自己留在最后,再好生指点。 要是马学才耽误在这了,那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倒霉? 李明阳没办法。 看来只能自己帮这傻小子一把了。 李明阳偷偷的朝着对方手中的竹签上看去,发现只是最基础的花韵,立刻开口。 “花对树。” 马学才将信将疑:“开什么玩笑,之前夫子可是说过,这花应该是对草的。” 李明阳这下算是明白了。 马学才不是不聪明,能背下来的东西几乎都能记在脑子里,就算不熟练也能记下来个七八分。 但是在动脑方面就要差一些了。 要是自己不帮忙,天黑了他也走不了。 只能在底下念叨。 “真笨,谁说一个字只能对另一个字的,你稍微想想,这里换成树,是不是意境就截然不同了?” 马学才将信将疑,又看看李明阳手中没有竹签。 实在是想不明白李明阳为什么要帮自己,但他眼下也想不出更好的。 干脆真的站起身来去前面等待夫子的考核。 当马学才将刚刚对子中的草换成树后,楚鹤迁脸上的表情果然好看了许多。 “如此看来,你倒是要比我想象当中的更加聪明些,但要记住了这一次的思绪,下次不可再糊涂了。” 眼看夫子要放自己走了,马学才心里就像是长了草一样,脸上立刻露出笑。 临走时更下意识的朝着李明阳那边看了一眼。 但心里终究是有几分孩子气,又哼了一声,佯装不在意,就这么走了。 李明阳也懒得搭理她。 自己帮他纯粹是为了自己,是自己不想在这留的太晚,举手之劳,也没想过让他如何感谢。 终于,书院中的孩子越来越少,等到最后,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楚鹤迁这才缓缓抬起头,将李明阳叫到自己身边。 “李明阳,你过来。” 李明阳心中一喜。 等了好半天,终于是等到自己了。 第20章 这一波是碾压式的超越 楚鹤迁看着李明阳,脱口一句。 “江山不老。”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比之前的那些花草飞鸟都要难。 也更显大气些。 就知道夫子将自己留在最后肯定是别有心思,不会随便的给自己出题目。 李明阳思索片刻,脑袋中很快闪出一句话来。 “江山不老,日月常新。” 意境合辙,尽显大气。 这答案楚鹤迁还算是满意。 但却没有马上让李明阳离开。 而是眯着眼睛打量着李明阳,缓缓吐出一句来。 “方才在底下你倒是不老实啊,帮了别人,你有没有想过是在害他?” 李明阳心头一惊。 完了,刚刚自己帮马学才的事夫子全看见了。 但脸上却瞧不见半点惊慌,李明阳不假思索:“同窗之间本就应该互相帮衬,既然能被夫子选中,那就说明天分还是有的,他算不得蠢笨,只是用错了地方,弟子只是帮忙纠正一下,想来他以后也一定会明白的。” 楚鹤迁不怒反笑。 “你倒是聪明得很,但记着,日后这种事情要先考虑好自身,再去考虑别人,一味的善良只会让自己限于危难之中,这个你可要明白。” 楚鹤迁果然不是凡人,不会一位的真善美,反而能说出一些实话来。 李明阳立刻答应:“弟子记得了。” 只见楚鹤迁从包中取出一本书送到李明阳面前。 “这个你仔细看看,对你来说有好处,等到下次你来找我上小课时我会检查你的学习情况。” 李明阳立刻谢过,一低头才发现夫子交给自己的竟然是一本论语。 这个时代开蒙多以《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这些开始,稍微聪明一些的孩子很快就能学到对韵,就像自己的同窗。 但真的学到论语,那就不再是开蒙阶段,而是认认真真的如对韵一样,既要学习其中德行,还要有几分墨水在肚子里,真正能做到以古人诗句印证自己的观点。 夫子将这个送给自己,那就是真的认可他的才能了! 李明阳心头一喜,双手将那本书护在怀中:“多谢夫子,这书我一定好好看!” 在获得了楚鹤迁的允许之后,李明阳就像是一只飞向天空追求自由的燕子一样冲了出去。 这一次张氏没来接,只李宝成一人在门外等着。 眼瞧其他的孩子都走了,只有自家的还没出来,李宝成早就等的着急了,又见到李明阳最后出来,赶忙上去。 “狗娃,你是不是贪玩了,或是惹的夫子不高兴,不然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 庄稼汉没有那么多的学识,只单纯的以为留在最后一定是有问题。 却听李明阳一笑:“爹,我不是调皮在被留下的,夫子是教我真东西呢。” “真的?” 李宝成将信将疑,但看着自家孩子脸上那笑意满满的样子也不再怀疑,拉着李明阳的手回村里去了。 这次回来时,家中长辈大部分都待在家中,地里的活儿今天也算坐得差不多了,又算准了是李明阳沐休的日子,老爷子特地在这边等着的。 “爷爷真是偏心,为何我之前上学的时候不见他这么紧张?” 李明忠虽然年幼但多少也能看出大人眼中的神色了。 想起之前被李明阳给比了下去,心中更是一阵不爽。 王氏虽不愿意打击自己孩子,但也知道李明阳学的确实快。 这会儿只能在一边提醒。 “趁着狗娃还没回来,你赶紧将你会的背给你爷爷听,免得这一次又被他抢了风头。” 被母亲一说,李明忠赶紧上前,拉着李老爷子将自己所学的全背给他听。 虽然三字经还是不能全背下来,但这一周内在自家父亲的督促之下学了不少五言七律。 质量上不能制胜,就在数量上取巧! 这一次也该让他们二房出出风头了。 李老爷子虽说这些日子对李明阳十分宠爱,但心里疼二房一家已成了习惯,这会儿见李明忠学会了这么多更是忍不住点头。 随后开口就像是一把刀子戳进人的胸口一样。 “先前叫你背书,你学了两个月也没背下来个百家姓,连我都学会了几句,如今狗娃有学上了,倒是把你学习得劲儿给勾起来了,早知如此真应该让狗娃早点上学的。” 这话听的李宝学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好像说他占着位置不学习,白白耽误了李明阳两个月一样。 这会儿只能在一边念叨:“爹,这话你不能这么说,我家牛蛋那是开窍晚,以后绝对会比狗娃有出息的。” 说着又拿起自家大哥的学习来说事:“当年你让我们学背诗,我就比我大哥有天赋,牛蛋像我,绝对错不了!” 这话听的张氏眉头一紧。 说的就好像她家狗娃只会想他爹一样干一辈子农活似的。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下一秒就瞧见李明阳从外面跑了进来。 “娘,爷爷!我回来了!” 眼瞧是自己儿子进门,张氏立刻笑着迎上去,老爷子也将目光落在了李明阳的身上。 “怎么样,饿了吧,娘这就去给你准备好吃的。” 张氏说完转身就走,却被王氏一下叫住。 “大嫂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明阳还没跟他爷爷汇报学习情况呢。” 说着,王氏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得意,朝李明阳身上一扫。 “我们牛蛋这十天可是学会了五首诗。” 那副模样分明是铁了心要和李明阳比到底。 李明阳见了,不慌不忙,“这几日夫子没教背诵。” 王氏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李老爷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那你们学什么?” “学对韵。” 李老爷子虽然没上过学,但早在李宝学上学的时候就听说过。 学会了这个,便能吟诗作对,与以前一门心思只知道背诗可是不同了! 那双昏花的老眼顿时瞪大:“狗娃,你是说真的?” 李宝学更是忍不住在一边开口:“这怎么可能,你才多大就学这个?能学的懂吗?” 第21章 论语烧了 就知道二房又看不起人了。 李明阳立刻将自己所学的对韵诗一句句的说了。 同时也将夫子教过的题说了出来。 听的李老爷子是摇头晃脑,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慈爱。 李明阳有这样的本事,这一次可又是吊打李明忠的一天! 李学成想起了李明阳被留在最后:“那你离开时夫子给你的题目是什么?” “江山不老。” 李明阳随后将自己“日月常新”的答案说了。 就算李家人不懂对韵,也能感觉到这几个字的力量。 大房屋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他们这一家人起早贪黑,忙进忙出,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家出个读书人。 现在看来,狗娃还真是一点没让他们失望。 而李明忠站在一边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这江山如何就能和日月在一起了?” 李明阳十分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他读书少,这也不怪他。 而旁边的李宝学就像是要给自己儿子争一口气,也为了证明自己这些年的所学一样。 “这对韵又不只是能对这一种,要说能对,我也是能的,算不得什么天分。” 无非是想卖卖自己的学识,顺便打压一下李明阳。 李七月最是看不惯二叔一家的模样,撇撇嘴:“二叔既然这么说,那不如讲讲,若是你你会说什么?” “江山不老,美人流芳,这才是真的合辙合韵!” 李宝学这会儿还美滋滋的,却听见李明阳一声咦。 “对是对上了,可二叔,我们夫子说了,这作对最能考研一个人的心性,我对日月常新,心中便是怀揣日月,二叔的这句……” 这一次就连傻子都能听出来了。 李宝学的脸色一下就沉了。 再看旁边的王氏更是气呼呼的扯住李宝学的耳朵。 “好啊,还说你没拿着钱出去喝花酒?别说是被人抓住了,如今就连你对的对子里都带着这些,我看你是真不想好了!” 说着就要打! “行了!” 李老爷子一嗓子立刻叫停了这场闹剧。 转头看看李明忠,又看看李明阳,李老爷子长叹一口气。 这两个孩子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要不是二房家这些日子也开始下地干活儿了,他还真舍不得继续供着二房那边念书了。 学的一般和十分出色的差别那可不是一星半点。 “别吵闹了,准备晚饭去吧。” 公爹开口,王氏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闹腾了,只能跟着张氏一起去准备晚饭。 而李明阳则是趁着天还没黑下来,赶紧拿起夫子的那本书细细的读着。 楚鹤迁的这本书似乎大有来有,上面的纸张都开始有些泛黄了,上面更不知道是什么人题写的,纯手写体,并非是活字印刷出的板书。 论语李明阳现代的时候已经学过了,但少年时的学习和现在静下心来的品味完全是两个概念。 他看的认真,直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这才将书收了。 李明阳以为是吃饭了,赶忙推门出去,却没想到一下和自家二叔撞在一起。 “哎呦!” 李明阳揉着自己刚刚撞疼的地方眉头一紧:“二叔,你在我门口干啥呢?” 李宝学轻咳一声,下意识遮掩着自己的尴尬。 “没什么看你门前似乎落了点灰尘,所以想着过来帮忙清扫一下。” 可看着李宝学此时双手空空,实在不像是来这帮忙清扫的。 李明阳感觉不对,但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只能就此作罢。 晚上李明阳是与其他人一起吃的,等到了夜里,乡下人是不舍得点灯的。 李明阳干脆收了自己的那本书。 反正时间还早,明天自己有一整天的时间能去学。 他将东西收了,在自家爹娘的呼唤下上床去休息。 乡下天气热,这个年代又没有风扇,只能开窗开门,让风透进来稍微透口气,倒也睡得香甜。 夜里,墙根底下,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终是摸到了他们的窗前。 看着一家子人已经睡下,这才放心下来,蹑手蹑脚的将手伸进了李明阳的包里,不一会儿就摸索出什么东西来。 有了! 那黑影得手之后急忙忙的起身,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李宝学看着手中的书,心中一阵窃喜。 “我倒要看看县城里的学堂教了些什么。” 遥想他自己当初也是在县里学习的,也没像李明阳这样小小年纪就学了这么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能搞懂李明阳的学习进程,自家儿子说不定还有赶超的可能。 李宝学赶忙点上屋里的油灯,又将窗户给关上了,这才借着微弱的灯光翻看起上面的内容来。 “论语?” 只是看了一眼书名,李宝学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东西别说是一个小孩子了,就连自己这个年纪的都不见得能完全参透。 这真的是书院给李明阳的书么? 可转念一想,大房家里之前一直是拿着钱供养自己和牛蛋上学的,应该没有闲钱去给李明阳买这种东西预习。 “这到底是上了个什么书院,为何和我印象当中的差了这么多,不然……过些日子也送牛蛋去?” 李宝学到底是念过几天书的,已经能感觉到两家学堂的教学进度差了多少了。 心中正想着,原本已经准备睡下的牛蛋看自家爹在看书,立刻将脑袋凑了过来。 “爹你这是看什么呢?” “在看狗娃的书,我得知道他们县城里到底学了些啥,要是学的真比你这好,过些日子说啥也得让你跟着去。” 牛蛋一听是李明阳的书顿时也来了精神,凑上前来就要看。 “也给我看看!” 可他毕竟是刚刚睡醒的,脑子还懵着呢。 一个没站稳直接推了自家桌子一把,桌上的油灯一晃悠,立刻倒在了桌上! 顿时一团大火轰然升起! 王氏一惊:“完了!着火了!” 她慌了,李宝学更慌! 刚刚从李明阳那偷拿来得书竟也跟着烧起来了! 这要是被自家爹知道自己这个做二叔的竟做出这种事…… “别吵!赶紧拿水灭火!” 第22章 得为自己讨个公道 说完拿起那本书朝着桌角上狠狠地敲打了两下,原本是想着能将火熄灭,没想到反而烧得更旺了。 “水来了!” 王氏赶紧端着一盆水一泼。 好在这火不算特别大。 这一泼还真是熄灭了。 而那本论语也算是彻底废了。 上面的大半本都已经被烧坏了,下面的更是被水阴湿了,好几页都粘连在了一起。 “这!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是偷来的,李宝学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眼瞧自家男人,这会儿是真有些慌了,王氏先是一愣,随后朝他身上狠狠的瞪了一眼。 “你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跟一个小孩子还能怕成这样?” 说完一把将那本书拿起扔到了柴火垛那。 “反正他自己也不定性,就说是路上跑丢了的,再说这书不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大不了让他爹娘再买一本就是了。” 李宝学张了张口。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总觉得这本书和自己之前看见的都不太一样。 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干脆装作不知道算了。 可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又哪里能够安生得了。 第二天一早,李宝学就破天荒地带着锄头下地干活了。 李老爷子和大房一家虽然说不准,他到底是哪儿来的力气。 但不上学后,李宝学好像是比之前好了一点,至少没有以前那么爱惹是生非了,自然也就没太在意。 家里相对轻松一点的只有李明阳和李明忠。 这些日子在书院,李明阳虽然还算能睡饱,但每天早起也确实有些受不得。 难得在家可不是得睡得舒服一点嘛。 当他醒来的时候,院子里也只剩下李明忠一人了。 眼看李明阳总算起床了,李明忠一撇嘴抱着书继续死磕。 肉乎乎的小嘴低声嘟囔着。 “睡到现在才起,平时在书院不一定是怎么偷懒的呢。” 然后才抬高声调:“已经给你留了饭了,就在锅里。” 李明阳哦了一声。 他跟自家这表哥关系本来就不咋好。 现在两人各自上学后关系就更紧张了。 说到底还是被上学名额的事给闹的。 李明阳立刻打水洗漱。 正准备转身去厨房,却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自己放在床边的包好像被人翻动过了。 仔细一看可不是吗? 书袋上面明显多了两道褶皱,应该是被人翻找过。 而且这袋子摆放的位置也有所变化。 “真奇怪,好好的动我书袋干什么?” 李明阳喃喃自语,心中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上前。 而这一检查顿时叫他的心凉了半截。 完了,夫子交给他的那本论语不见了! 李明阳又赶紧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找见,最后干脆把书袋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招贼了?” 不可能啊。 这时节能到村里来偷的,除非是脑子不好使。 再说,自家墙根底下还放着一麻袋土豆呢。 他们不偷这些吃的,反而将目光落向书本了。 这世上还有偷书的贼吗? 李明阳越想越不对。 赶紧走出门来。 李明忠还坐在自家台阶上看着书。 瞧见李明阳出了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一下想到昨天晚上烧起来的那本书,心里多少有些心慌。 “干什么?我这一大早的在这读书,难道也碍到你的事了?咱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我娘让我来这儿,可是为了修行的。” 说着就故作淡定的要继续看书 谁知李明阳这会儿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像之前那么淡定了。 “我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 李明忠眼神躲闪,嘴里更是忍不住嘟囔着:“你自己的书不见了,问我干什么?” 李明阳脸色一沉:“我还没说是啥呢,你咋知道是书?” 李明忠这才回过神。 完了,说漏嘴了! 李明阳一指自己的书包。 “我里面放着的那本论语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去哪儿了,反正不是我拿了。” 李明忠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可今天李明阳却瞪红了眼睛,说啥也不肯放开。 “快把我那本书拿回来。” 这东西要是他的倒还好说。 可是书偏偏是夫子的。 夫子愿意给他开小灶,教他一些课外的东西,已经是极大的恩情了,怎么能把夫子的书给弄丢呢? “快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眼看李明忠不肯,李明阳心一横。 偷了东西总得留在自己的地界。 大不了进去瞧瞧! 想着李明阳壮着胆子就往二房冲。 “你干什么呀?别往我家跑。” 李明忠也顾不得看书了,赶紧将东西放下。 李明阳就算是有再大的劲儿,瘦弱的身子也终究不是李明忠的对手。 两下就被推倒在一旁了。 两只小手摔在了灶台前,手心都被磨出口子了。 疼是真疼。 可他哪还管得了这些。 正想起身和李明忠好好计较,没想到一眼竟瞧见了半卷残骸! 李明阳心头一惊。 这不会是…… 李明阳赶紧将那东西护在怀里,随后仔细瞧着。 这不是论语是什么! 完了,他的书被烧了! 李明忠眼瞧他怀抱着东西,立刻叫嚷了起来。 “你诬陷人就算了,怎么还到我家偷东西,赶紧把你怀里的东西给我!” 这烧坏的书可绝不能让李明阳拿走! 要是闹到爷爷那,他们一家可就惨了! 李明阳不是李明忠的对手,但也说什么不肯放手。 眼瞧他还要上来,直接一口咬在李明忠手上! “啊!” 李明忠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院里两个孩子的叫嚷声,一下就吸引了李明堂的注意。 他正背着柴火从外面回来,准备卸在院子里,听见声音赶紧去拦。 “你们两个这是咋了?在家里读书怎么还能吵起来?” 李明忠伸出手去,手上已经被咬出了一个血印。 “你瞧瞧他干的好事,把我的手都给咬坏了,还跑到我家偷东西!” “偷东西?”李明堂皱眉:“不能吧,狗娃向来是老实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说完转头问李明阳。 李明阳急的不行,哪里还有心思解释。 干脆抱着那本残卷往地头跑去! 第23章 你干脆别念书了 上午的太阳还不算毒辣,等过了正午,这地里可就难熬了。 李老爷子拿锄头在地头翻地,趁着天气还热,准备再种下一茬菜。 男人们在前面翻地,女人们拿着种子在后面播,李七月则是拿着一个小筐田间地头的摘些野菜。 有时光是这些就能解决一家子的饭菜。 突然听见身后一阵叫嚷声。 当爷的总能第一时间听出孩子的声音:“狗娃?” 再回过头,果然是李明阳。 要说以他的心境,绝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哭出来。 但要不这样,又怎能让人引起注意? 李明阳撇撇嘴,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直接扑在自家娘亲怀抱里。 “这是咋了?” 张氏说着,又朝王氏的身上瞥了一眼:“你跟牛蛋不是在家看书吗?怎么还能委屈成这样?” 牛蛋比自家孩子好歹大些,又吃的粗壮。 两个孩子在一起打闹,总是李明阳吃亏。 李明阳赶紧将怀中的论语残卷拿出:“娘,你快瞧,这是夫子送给我的书,是让我日后好好研习,考取功名的,现在被人烧了!” 他故意将“考取功名”这四个字咬的重了些。 李老爷子最看重这个,一听果然急了,连锄头都顾不得了,几步来到李明阳跟前。 “狗娃子,你刚才说啥?” 在老爷子的面前哭才最有用。 李明阳立刻演了一把鼻涕一把的将怀里剩下的那本书拿出来了。 看着好好的书都给烧成这样了,李老爷子低吼一声:“这是谁干的?” 自家就想供出来一个读书人。 现在全家上下李明阳的资质是最好的。 还想着攻读几年之后能考个一官半职。 再怎么着也能中个秀才。 可现在这想法是破灭了。 李明阳那双眼睛朝二房家一扫:“是……” 王氏一阵心虚,赶忙开口叫嚷。 “往我这看什么?又不是我弄的!” 还真不是。 这回全是李宝学惹出来的! 李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这会儿连地都不管了。 “都别干了,跟我回家去!” 李宝学满脸诧异。 要是平时他早就乐不得回去了,可一想起回去之后没什么好事,还不如待在这儿呢。 “别,您别给气糊涂了,这开种是多重要的事啊。不趁着上午赶紧弄完,等到下午可就……” “还种什么种,就算种一辈子也不如供个读书人有用!” 谁敢断了他李家的希望,老爷子就敢跟他拼命! 说完愣是将一家人全带回去了。 李明忠本来还坐在自家门口,擦拭着手上的血痕。 心里暗自发誓,非得告李明阳一状。 可当他看见李明阳把一大家子人都折腾回来后,心里顿时没了底。 李老爷子冷着一张脸,就连额头上的皱纹都增添了两道。 “牛蛋,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明忠早就吓坏了。 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来一个整句。 李明阳立刻抹了一把眼泪:“一大早我就瞧见书不见了,还想问问他是咋回事呢,结果他推三阻四的还不让我找,这书就是在他家灶台里找到的!都烧成这样了。” 说完更是装出一副凄惨相。 “好啊,你自己学不好就想着毁了别人的前程,我李家怎么会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孩子!” 李老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拿起扫帚就要上前去打。 王氏见了,赶紧将孩子护住。 老爷子不好跟儿媳妇撕扯,可心里的这股火又咽不下去,干脆把手里的扫帚往地上一扔。 “品行不端,跟他爹一个样,就算继续供下去也没啥用。干脆明天把学停了,老老实实的给我种地去,以后就狗娃一人上学就够了!” 李明忠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地里的农活那么糙,他才不愿意去干活呢。 这下李宝学也傻了。 本来是想给自家孩子透透底的。 没想到把学业生涯都给断送了! 王氏着急的不得了。 这会儿只能咬着牙。 “这事儿不怪牛蛋,是我昨天没看清,我还以为这是他们写东西用的草纸呢,就顺手扔了,谁知道是啥?” 李明阳一听就知道她在替人顶包:“二婶你别搞糊涂了,我的书可是放在书袋里的!” “谁说在书袋就放在院子里了,我顺手捡到的。” 王氏这会儿是咬紧牙关,说啥都要把这事扛下来。 眼瞧老爷子,非要揪出个所以然来,王氏脑子活分,赶紧进了门去。 不一会儿就拿出五十文来。 “不就是一本书吗?再买一本就行了。” 李明阳看着她手里的五十文说啥也不肯接。 “这钱不够。” 买一个活字印刷出的书卷都不止这些钱,又更何况是珍贵的手抄本。 楚鹤迁身份本就不同,还不知这本书来历多么珍贵呢,就算是再多拿十倍,也赔不起人家。 眼看二房认赔,李老爷子沉思片刻,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狗娃子,既然你二婶也不是有心的,你就赶紧拿着钱去县里再买一本补给人家就是了。” “可这本不是那本了。” 李老爷子没听懂:“书不都是一样的?再买一本有啥不行?” 李明阳没办法跟他们解释这其中的珍贵。 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能说一句不够。 可二房之前有钱全被他那不着调的二叔拿去送给姑娘了。 能拿出这五十文都不容易。 眼看二房真拿不出钱,张氏心一横,转身进门去。 “娘这儿还有二百文,应该差不太多吧?” 说完又赶紧让李七月准备绣片:“你要跟你姐这些日子还绣了些东西,拿到县里去卖,还能卖点钱呢,说啥也得把你那本……什么语,买回来?” 这是能闹到这份已经是到头了。 李明阳也只能答应。 不管怎么着,先补回去一本,要是夫子真的追究,他再想想办法吧。 张氏立刻将这些日子弄好的绣片装好,又带了银子,连午饭都不得吃,拉着李明阳就往县里去。 李七月生怕自己家弟弟路上又委屈,赶忙跟了上去。 嘴里却还忍不住念叨。 “下次要是他再敢动你东西你直接打回去,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占了便宜。” 第24章 马家酒楼有热闹 娘仨一路赶奔县里,到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李明阳又找到了先前的书斋。 掌柜瞧见李明阳来了,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显然是还记得。 “今日来买些什么?” 李明阳走的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泪的。 “要一本论语。” 书斋掌柜惊诧:“你才入学几天就学到这儿了?” 李明阳心急,:“我们学的早,拿给我就是了。” 再成熟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 掌柜点点头,让伙计到里面去找。 不一会儿就送来一本。 厚度倒是差不多,只是太新了些,上面的字体格外板正一看就知道是印出来的。 “这书……有没有再贵一些的?” 掌柜惊诧。 先前一个砚台都舍不得买的孩子这么快就嚷嚷着要买贵的了? 想来是到了学院内被其他弟子引诱,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掌柜眼中满是失望,立刻让伙计去找。 再送来的这本纸质要好不少。 可翻开一瞧,又是印刷。 李明阳心里着急:“有没有手抄本的?” 掌柜的一笑:“书斋里的书全是这样印好的,上哪儿去找手抄?再说这手抄本都是名人摘抄世上流通的本就少。” 眼看李明阳低头无语,掌柜的有些好奇。 “你为啥非得要一本手抄的?那些大师写的字虽然好看,但不实用,真读书还是得用这种印刷。” “我把夫子的书弄坏了,要赔人家的。” 掌柜的一愣,这才明白李明阳的用意。 他叫伙计拿了一本纸质最好的送到李明阳面前:“这书既然能落到你手里,说明夫子对你还是很上心的,再说读书重要的是内容,不是书本身,我想你们夫子应该不会介意。” 眼看这书斋也确实找不到自己想要的。 李明阳立刻恭敬道谢,随后拿出那九折的木牌。 原价两百文,现在只花了一百八。 但对于家里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走出书院后,李七月嘴里忍不住抱怨。 “都怪牛蛋一家,就给五十两,压根不够拍,咱娘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攒下了些,如今又搭进去了。” 张氏赶忙安慰:“不打紧,只要狗娃子能好好上学就行。” 绣片反正已经带出来了,干脆送到如意绣楼,还能卖一些钱来。 李明阳之前很少来如意绣楼。 现在知道是郑秀文家,反倒会主动留意了。 正要进门,他就瞧见郑秀文急忙忙的从屋里出来。 瞧见李明阳,郑秀文眼中满是诧异。 “唉,你家不是在村里吗?怎么跑到镇上来了?今天午休,你不在家里好好歇一天?” 李明阳可不敢把上县城买书的事说给他。 干脆把事推诿到自家娘亲身上。 “我跟娘亲过来卖绣片的。” 郑秀文哦了一声,但毕竟是孩子心性,一把抓过李明阳的胳膊:“快跟我走,马家酒楼出事了!” 马家酒楼? 难道是马学才家? 李明阳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直接被郑秀文拉着跑。 马家酒楼就在附近的街市上。 等两人赶到的时候,林英杰早就站在对街昂头往里看了。 瞧见郑秀文来了,林英杰还故意朝他身上瞪了一眼,见到李明阳时,也是面露惊讶,随后给他们让了个好位置。 此时酒楼之内嚷嚷声一片。 众宾客四散而开,也不知是在吵什么。 李明阳一阵好奇:“这是咋了?” “听说是几个屡次考卷不中的秀才,吃醉了酒在里面闹事呢。” 林英杰一面说着,一面压低嗓音。 “这些秀才不敢得罪当官的,只会找我们这些地方撒火,酒楼这种地方,他们可是常客。” 李明阳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这个时代重农轻商。 秀才的身份不知比商人高了多少。 就连童生进门商人也得笑脸相迎,更何况到了秀才这级别,就已经能领到月银了。 里面隐隐的还能听见一阵哭嚷声。 显然是马学才还在里面。 “也不知具体是因为啥吵起来的,看样子马家这次要赔钱呢。” 林郑两家小公子平日里总是互相针对。 这会儿倒是难得找到了个平衡点。 可一回头李明阳不知啥时已经不见了。 趁着酒楼门口正乱着,李明阳分开两侧,悄悄的来到里面。 果然马学才在一旁,已经哭成了泪人。 马老爷则是抱拳,拱手满脸堆笑。 “招待不周,几位还请多担待,今天这桌饭钱算在我头上。” 谁知这几人还不肯走。 反倒是凝眉瞪眼的朝这边瞧着。 “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说,我们差这一顿酒钱。” 马老爷赶忙摆手。 醉鬼最难惹。 就算是报官,跟秀才这些人自己也牵扯不起,还得做生意呢。 只能强哄着,想要将人哄出店面。 “那我问你,我方才对的雪落千丈到底差在了哪儿?你家孩子竟敢说我做的不对。” 李明阳听的云里雾中,凑上前一看,原来几人正在对着一幅上联。 “迎春十里,雪落千丈。” 倒算合辙合韵,但就是失了几分大气。 前面是春意盎然,后面则是凛冬将至,前后的意境差了太多。 确实算不得好。 李明阳悄悄挪到马学才跟前,用只有孩子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询问。 “你说他这对子不行,那你想对什么?” 马学才的眼睛都哭红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顺口搭音,居然会闹出这么大事。 “我想对盛夏百日……” 李明阳点点头。 确实要比前一句好。 看来自己先前想的没错,马学才不是笨,只是先前没太开窍。 但这会儿只是将季节换了换,肯定不能让这些秀才满意。 李明阳沉思片刻,立刻上前。 “这是我已经听出来了,几位叔叔无非是觉得我这同窗否了你们的答案,心感不满,所以才要争辩,可不是在闹事。” 好歹先给个台阶,这些秀才又不是真的蛮横不讲理啊。 无非是考取功名路上不得意。 三五知己凑在一起吟诗作对,又被小孩子扰了兴,才会醉后靠着自己身份压商贾一头。 先把他们读书人的身份认可了,这事也就好办了。 果然,几人脸上表情缓和了些。 第25章 一句话赚十两 可一想到好好的兴致就这么被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给影响到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既然你家孩子说不好,那就干脆给我们对的好的,要是比我这更好些,今日这事就算是了了!” 都是一群穷苦秀才,只在这会儿心思不顺,才想着要难为人。 马学才眨巴着眼睛开口就要将自己的答案说出。 李明阳瞧见了赶紧拦着。 马学才眨巴着眼睛:“干嘛不让我说?” 李明阳压低嗓音:“你那句好也只是好了一点,只是换个季节,他们绝对不会就此罢手的。” 这些人想听的无非是好听的话。 只要意思好些,就算禁不起推敲他们也绝不会再找麻烦的。 “我这同窗方才已经与我说了,瞧几位叔叔的样子,这春风十里实在不应该用雪来盖,向来日后应是前途一片光明。” “引用古言中,春风十里,贺卿良辰。这两句才更为相配。” 此话一出,几位秀才果然不闹了,反而是反复的呢喃这两句。 “这本就是一句庆贺美好的话,拆开换做其他确实是不好。” “如此看来,咱们的文章只顾着保留各自的风采,却忘记了原本的美好,如今竟真是被一个小孩子给指点出来了。” 几人说着,方才有多急,这会儿就显得有多尴尬。 立刻喜笑颜开,转头看向马学才的眼神也和之前有所不同了。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竟有这一层意境,方才确实是我们的不对。” 说着,几人立刻在身上搜找着,却也只找出了一些散碎银子,干脆搜罗到一起放到了桌上。 “这些只当是我们的学费。” 饭菜钱已经结清,只要没闹出什么大事对于马家而言就已是好事了。 马老爷顿时喜笑颜开,满脸陪笑的将几人送走。 马学才眨巴着眼睛愣在当场:“这就算完了?” 李明阳点头:“不然还能怎么着?” 同时开口提醒:“这些考取功名的都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写的东西能获得旁人的赏识,一步登顶,这会儿又喝了酒,你说这些只会招惹他们的不悦,他们当然会与你生气,说些好听的稍微缓和一下,他们并非是坏人,一定会理解的。” 这还是马学才第一次感觉李明阳比自己要聪明。 肉乎乎的小手挠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李明阳顺口答应:“我家二叔就是个考不中秀才的。以前和他相处就要小心这些。” 这会儿马老爷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好歹是个生意人,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 自家儿子那两下是绝不会有刚刚那些本事的,再看李明阳,似乎比马学才还要年幼些,更是感觉不得了。 “这是你的同窗?” 马学才点头。 后者话还没说完呢,后脑就被自家爹打了一下。 “同样都是一个夫子教出来的,人家倒是能帮忙解决麻烦,你看看你。” 马学才揉了揉刚才被打疼的地方,倒也不在意。 好像已经习惯了被自家爹这么教训了。 马老爷转头看向李明阳的眼神倒是亲切。 立刻叫人将刚刚桌上的那些散碎银子收集起来,随后又拿来一锭十两的整银。 “初次见面,就帮了我家这么大忙,又是犬子的同窗,自然是要好好谢谢你的,这银子你拿着,日后可要多多帮衬犬子啊。” 李明阳下意识摆手想拒绝。 可看对方坚持,也只能先收着。 同时心中暗自感慨。 也难怪官府吩咐商贾一律黑白穿搭,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至少这变脸的速度一般人就来不得,明明刚才对待马学才的时候还是满脸的不悦,却仍能让李明阳感觉到一丝亲切。 再说,拿人手短,这是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让他多帮马学才些呢。 但谁让他现在是人穷志短,人家一定要给,李明阳也不会一直拒绝。 酒楼内的桌椅板凳被推倒了许多,虽然磕碰但还能用,就是需要人打扫干净。 马老爷立刻转头吩咐着自己伙计收拾东西,自己则是回了账台。 热闹没了,李明阳还记得自家娘亲和姐姐在绣楼等着自己呢,转身就要走。 “哎,你等等!” 忽然身后马学才叫嚷了一声。 只见他转身进去,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不一会儿就端着一个刚刚擦干净的砚台出来了。 李明阳正要拒绝,却听见马学才的声音。 “这是我谢你的,谢礼不可拒。” 李明阳被他说的一愣,看着马学才眼中那满是认真的神情,竟也跟着笑了出来,没再拒绝。 看样子被自己指点了一下后,马学才是真的开始开窍了。 带着东西,李明阳出了酒楼。 林郑两家的小公子刚才想进去,但挤不进去,听说里面被哄好了就知道这会儿是没热闹看了。 看着李明阳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砚台,两人上前。 “里面都发生啥了,怎么你一进去这事就解决了?” “哎,这不是马学才的砚台?” 郑秀文瞧了立刻瞪着眼睛:“我之前送你的你不要,怎么现在马学才给你的你反而收了?是故意看不上我的东西?” 林英杰也跟着开口:“就是,好歹咱们也是同寝的朋友。” 李明阳拿着那砚台,仔细端详着。 那是一整块青石雕刻下来的竹样石砚,看着确实不错。 “你们别误会,这是他给我的谢礼,谢礼不可退。” 之后也不管两人听懂了多少,迈步就走。 “他这是说啥呢?他能帮上马学才什么?” “难道,刚刚里面的麻烦是他解决的?可能吗?” 两个孩子眨巴着眼睛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回了家去。 当李明阳回到绣楼的时候,张氏正拉着李七月在门口等着。 眼瞧李明阳回来了,张氏的眼眸中才闪过一丝笑意。 “先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与绣楼的小公子是同窗?今日绣片收的可痛快了,还多给了些。” 说着,张氏拿出刚刚收到的四百文:“这些钱足够用上一阵了。” 李七月担心李明阳:“别为了书的事发愁了,等我和娘多绣些,一定能赚更多,到时候赔给你那夫子就是了。” 第26章 无形打脸 李明阳摇摇头:“书已经买过一本了,不管怎么样这事都是我和夫子的事,不能再拿家里的银子了。” 说着,李明阳从怀抱中将刚刚银锭子拿出,送到了张氏的手上:“娘这个给你。” 张氏惊讶的瞪大眼睛,声音都在颤着:“你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同时赶紧将银子收了。 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一阵复杂。 做母亲的不会相信自己的孩子偷盗。 可李明阳才出去一会儿就带着十两银回来,张氏也确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心中一阵复杂的情感凝聚在心头,眼下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李七月心直口快:“狗娃,咱们可不能拿人家东西。” 一看他们这反应李明阳就知道他们是误会了,赶忙为自己解释。 “这不是偷拿的,是我靠自己本事赚的。” 赚的? 张氏蹙眉:“你上哪能赚到这些?再说,这才多长时间啊。” 而李明阳也只能将刚刚的话一五一十说给两人听。 生怕张氏不相信,李明阳特地拿出了砚台。 “这便是我那同窗送给我的,娘,你不相信我?” 见李明阳说的是真的,张氏这才放下心来。 那双眼睛里放着光,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 “这下可好,狗娃也是能赚到钱的了。” 李七月也是高兴,笑着在李明阳的脑袋上揉了两把。 “我就说,狗娃的天分比牛蛋高了不知多少,以后肯定要比牛蛋更有出息。” 有娘亲和姐姐护着,这感觉可真是不错。 “对了娘,这银子咱们还是收起来吧。”李七月高兴之余还不忘记提醒:“二叔一家向来爱占便宜,万一这银子被他们惦记上可就麻烦了。” 想到自家之前赚的钱都被李宝学送到青楼去了,张氏也警觉了几分。 可李明阳却不同意。 “二叔现在已经不上学了,现在他们自己干活够自己家用的,没理由要咱们的,再说……” 他看着那银子,眼睛里也像闪烁着一道寒光:“爷爷一定比任何人都想看见这东西。” 这一次说啥也得和二叔一家拉开差距。 没有什么比切实的利益更能证明自己实力的东西了。 他必须在爷爷面前证明自己,还得悄无声息的打了二叔的脸才行! 等三人从县里过来的时候,二叔一家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 王氏瞧见李明阳他们回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看。 因为那本书,她被老爷子狠狠地数落了一顿。 李老爷子更是气的连地都不下了,干脆在家中休息了一天。 听见李明阳他们回来了,李老爷子这才出门。 “咋样狗娃,买到了?” “买到了。” 李明阳点头,同时将张氏手中的那十两银拿给了老爷子:“爷爷,这个是给您的。” 李老爷子一看顿时傻眼。 这么多钱,他们一家人要干多久才能赚到啊! 顿时心中一惊;“狗娃这银子是怎么回事,从哪儿来的?” 听老爷子说话的语调不对,王氏一下将目光落了过来,不给李明阳开口的机会就在一边嚷嚷着。 “您还说狗娃子有本事,还真是啊,这么快就学会偷银子了!这‘本事’还真是不小!” 李明阳皱眉:“这是我赚的。” 随后将酒楼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李老爷子听。 老爷子听不懂那些文的。 但真实的银子摆在这,就比一切都有说服力。 “狗娃这四个字赚了咱们一家人都赚不来的钱,读书还是得选有天赋的,要是换做别人,只会花钱,不会赚。” 老爷子在说这话的时候还忍不住朝李宝学的身上瞪了两眼。 李宝学自知心虚,只能低下头去,心里虽然一阵不平衡,但也没法反驳。 谁让他在这方面确实不如李明阳呢。 “这银子你们一家收好,以后给你上学用。” 现在这点钱李老爷子当然看不上,他想要的是自己家孙儿能考中功名,到时赚大钱回来。 本来李明阳也没想着真把钱让出去,就是嘴上痛快。 这会儿故作犹豫。 “爷爷,赚了钱是好事,但我担心我这学上不长,这才多久啊,就把夫子的书给烧了,以后要是再出这事……” 那双眼睛里立刻泛起一层泪光,看的人直心疼。 李老爷子立刻开口。 “你放心,不能。” 那双浑浊的眼睛更是朝二叔一家狠狠的瞪去。 “正好你们今天都在都给我听清楚了,狗娃子是咱家最有天赋和本事了,以后他念书就是大事,谁要是敢妨碍他念书别怪我把你们都赶出去。” 白天的时候就已经闹得李明忠差点没书念。 现在老爷子更是一门心思的护着。 二叔一家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敢吭声了,只能低头无语。 李老爷子转过头来看向李明阳。 “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 李明阳点点头。 随后就抱着那本书回去念了。 不过家里的事是没什么了,夫子那头还说不准呢。 躺在床上,李明阳总觉得不安心。那本可是手抄的,又不知是谁抄的。 自家夫子本事那么大,万一真是用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心里本就不安,第二天干脆早早的出发。 弄坏了东西要赔,要是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又迟到了,只会让夫子觉得他无药可救了。 白天时的课程和平时一样。 众学子待在房间内,如往常一般念书。 楚鹤迁背着手审视着他们每一个人,以确保这些孩子都能将课上的内容听懂。 上午的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李明阳想找机会,却不知该说些啥。 算了,白天不行,还是等晚上再来吧。 本着这样的心态,最后一节课李明阳故意拖拖拉拉的,愣是等着同窗学子全都走了,这才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几步来到夫子跟前。 “夫子,你给我的那本论语……” 楚鹤迁眯着眼睛,“你倒是积极主动,只是白天来找我还不够,还想着要晚上讨教问题?” 李明阳心里有些害臊,只能低着头,将自己买的那本递过去。 “其实,您送我的那本它坏了!” 第27章 夫子这是心情不好? 半天李明阳都没听见夫子的声音。 在抬头,果然瞧见夫子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手中活字印刷的那一版。 说话的声音也沉了几分,“怎么回事?” 李明阳没法子,只能将此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知道您那儿手抄本要更加珍贵些,可我跑遍了书斋也没找到一样的。只能先买一本归还给您,等日后一定赔给您。” 夫子这会儿脸色一定很难看吧。 李明阳心头一阵忐忑,好半天才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东西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也罢,书本来就是给人念的,既然如此,我便考考你。” 楚鹤迁立刻选出几句来让李明阳背诵。 这对李明阳倒没什么难的。 在现代时他就能背上好多,昨天又特地巩固了一下,靠着六岁孩子的头脑,知识记的十分扎实。 见李明阳对答如流,身上还自带着几分好学的劲儿,楚鹤迁原本皱在一起的眉逐渐舒展开,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你也不是故意的。可这书没了,只买个印好的可不行。” 李明阳赶忙低头。 “夫子若是知道哪里有卖手抄的,我一定……” 不想楚鹤迁却朝着李明阳身上一指。 “麻烦是你惹的,就应该你自己抄,拿着你手里的这个回去好好的抄写一遍,等抄好了再还给我便是。” 李明阳惊诧。 这与其说是一种折罚,倒不如说是变相的让他加深记忆。 夫子真不愧是有大才之人。 就连惩罚都不忘叫人学习的。 楚鹤迁没一味的追究责任对于李明阳而言就已经是极好的事了。 “谢过夫子。” 他拿着那个论语转身出去了,隐约还能听见身后一声叹息。 当他赶到食堂的时候,其他人都快吃完了。 好在李明阳不挑吃的,随便打了些吃的填饱肚子就是。 石青看他今天来的这么晚,心中不由一阵好奇。 “平时你都是前几个出门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愣是到现在才过来。” 李明阳不好直说,只能尴尬一笑。 “没什么,刚才课上有些东西没听懂,找夫子又问了一遍。” “你是真好学呀,居然还会去找夫子问这些。” 李明阳尴尬一笑就算回应。 这抄写的是他还没忘记呢,平日里早早就睡下了,他今天愣是点起了烛火,拿出一个空本,拿着毛笔将上面的内容抄写下来。 他倒是想背着其他三人。 可是房间就这么大,只能选在寝室里。 郑秀文一阵好奇凑上前去。 “你这写的是啥呀?好像不是咱们今天学的吧。” 一句话,直接将另两人给引过来了,仔细一瞧,果然不是课上的东西。 而且内容极其深奥,看也看不太明白,好像是说了什么大道理。 林英杰没等他反应过来,直接将那本书拿在手里,翻开封面一看,顿时瞪大眼睛。 “论语?” 林英杰语气中满是吃惊。 “这可不是启蒙时该学的东西,听我爹说起码要过上三五个月咱们才能学到,你怎么现在就……” 李明阳小心的将论语拿在手里,脑子动的飞快。 “我家与二叔一家同住一个院,这是我二叔买给表哥的,我家穷,买不起,只能抄一份。” 先前开学时,李明阳就靠着那么个陶碗当做砚台愣是坚持了这么多天。 他说穷,那就一定是真的。 郑秀文忽然想起什么,“提前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爹也给我买了,就是其中的内容深奥,我也看不太明白,你要是喜欢,干脆多抄两份。” 林英杰不甘示弱,“说的就好像谁没有课外书似的。” 说完也赶紧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本礼记。 这些都是日后读书能用上的。 提前学学确实没啥坏处。 李明阳赶忙和几人道谢,先将论语抄了,再把这两本抄一遍也不错。 屋子里有一个学习的另外几人也待不住了,干脆拿起白天时学过的书卷再翻看几遍,屋内的气氛好极了。 当李明阳抄的有些手酸,抬头看着他们时,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微妙。 这算不算是最早的内卷啊? 论语没抄完,李明阳也不敢贸然去找夫子,白天的时候和其他学子一样研习,只要有空就找机会将这论语抄写几遍。 一日晨曦,天还没完全大亮,李明阳就有些躺不住了,那本论语还剩下最后的几句,趁着还能瞧见些亮光,李明阳拿出纸笔又刷刷点点的在上面写了起来。 当写完最后一个字时,他长舒口气倒感觉轻松了许多。 终于是将欠下的账还了。 只要将这本论语还回去,夫子那头就算是过关了。 想着李明阳立刻拿起东西蹑手蹑脚的走出门,直奔门房的房间。 先前他总是早早的去找门房,对方也早已熟悉了,大多时候都已经醒了。 可今天李明阳去敲门时,房间的门却是开着的,门房不在其中。 真奇怪,这是去哪儿了? 李明阳挠了头一阵好奇,又听见隔壁院子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今天门完全没锁着,想来门房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李明阳不想偷看,可门缝开的那么大,还是能一眼瞧见。 一个身着官服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他迈步直奔夫子所在的房间。 又是官府的人来找夫子了吗? 李明阳心生好奇,脑袋里却一下想起了先前夫子说过的话。 不行,不能偷看,要是被抓住可就惨了。 李明阳赶紧拿着手抄好的那本书折返了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才终于传来脚步声,是门房从外面回来了。 确认有人后,李明阳才出门去迎。 门房一见到他就知道李明阳是要去找夫子的,立刻将人带去。 房间内,楚鹤迁坐在桌前面色阴沉,倒像是遇到了什么事。 仿佛那双眼睛里凝着一层冰。 李明阳恭敬的走进门来对自己家夫子行了一礼。 “先前不小心损坏了夫子的书,今日已经全部抄写好了,特地给您送来。” 李明阳说完双手将书送上。 “抄的这么快,可曾用心吗?” 第28章 夫子的心态变了 李明阳点头:“自那日夫子说过之后,弟子每日只要有空就会多抄几页,只为了让夫子快些拿到这东西。” 楚鹤迁眯着眼睛。 “倒是个聪明的,那我倒要考考你,看看你在这一次的抄写中究竟学到了什么。” 论语中的内容楚鹤迁还没讲过。 但李明阳在现代的时候自己也是研习过的。 虽然每一句不见得都能说的十分准确,但也能说出七八分来。 再加上人到中年后的自我感悟,李明阳不只是能解释出其中的道理,还能分析出自己的一些感悟来。 楚鹤迁原本皱在一起的眉头如今逐渐舒展开。 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也不像先前那般犀利了,反而是多了一丝温和。 “看来你没有说谎,这上面的内容确实是记得了。” 说着,楚鹤迁将活字印刷的那一版留在了自己的手中。 李明阳拿着那本手抄版的:“这个……” “这个是你的,自己写过一次总会有更多的感悟。” 说着,楚鹤迁这才缓缓吐出一句。 “我也正是超过一次论语后,才知道了当年传授给我的那位夫子的良苦用心。” 李明阳这才恍然。 同时也理解了自家夫子为什么眼中会闪过一丝失落的神色。 被他们烧坏的那一本压根就是楚鹤迁自己当年抄写的东西。 看着自己幼年之物就这么被损坏了,楚鹤迁会着急也是自然。 “行了,东西今日你也算是还回来了,日后可要小心对待你手中的那一本。” 今日楚鹤迁什么也没教。 而是让李明阳先出去了。 刚刚犯过错的李明阳自然是不好多问,只能乖乖的先出门去。 只是回想起夫子方才脸上的神色,心中仍感一阵疑惑。 刚刚在听见自己的回答后,夫子的神色明明有那么一瞬是缓和了的。 可今天却仍是什么都没交。 甚至在离开时,李明阳还特地回头瞧了一眼。 楚鹤迁眉头紧锁,眼底还凝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同时,李明阳想到了今天来此的那位大人。 他穿着朝服一脸凝重,显然不是好言相商。 莫非是自家夫子惹上了什么麻烦? 这些问题绕在李明阳的脑海中,他却不敢直面去问。 只能全部藏在心底。 跟随在门房的身旁,李明阳回到了院子里。 其他学子还没起床呢。 李明阳也难得躺在床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直到有人来叫,李明阳这才睁开眼睛。 稍微睡了一会儿,头脑似乎更加清醒了。 他如往常一般跟在几个小毛头身后直奔学堂而去。 楚鹤迁进教室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阵平静。 好像刚才的不开心,只是李明阳的错觉。 他的目光没有和李明阳交叠。 而是环视在四周每个孩子的脸上。 在一众弟子行礼过后,楚鹤迁先叫他们落座。 以前的课本总是早早的雕刻在石板上,再让这些弟子自行抄写下去。 可今日,楚鹤迁却没这么做。 “今日起我们要换种教法了。” 那双眼睛闪烁着一道微弱的光。 “从今日起我们学《孟子》。” 此话一出口,李明阳第一个愣住了。 若是按照先前的教学顺序,下一步应该是千字文这些简单的启蒙课程。 为何突然变成了《孟子》? 其他的学生也是一脸懵,但好歹是有些常识的,只是不清楚夫子将会如何教学。 只见楚鹤迁站在最前面先是讲解一段。 随后又将这其中的道理说下去。 确定现场的学生们全都学会之后才将下一段进行讲解。 学生们没有课文,面前也没有任何文字,就只能静下心来慢慢的听。 这原文还没背会呢,就已经将其中的内容学到了许多。 这还真是个新法子。 就连李明阳都忍不住在一旁感慨。 也真是亏了夫子能想到这法子。 没有文字的依托后,这些小毛头学的比平时还要起劲儿。 一节课下来,几乎每个人都有了全新的收获。 等到午休过后,夫子更是一句话也没说迈步就走了,只留下他们这群人待在各自的位置上议论纷纷。 “夫子今日这是怎么了?总感觉教的东西比之前深奥了许多。” “可不是,也许是觉得咱们天赋够强了?” 其他人是一脸懵。 只有李明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一节课下来,他是彻底想明白了。 这件事一定和清晨来找夫子的那人有关。 但这具体原因却不是这些孩子能知道的。 而这种事情自然也不是他能问的。 等到了下午,情况与上午有几分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加了课前的抽查。 不仅要将上午所学的复数出一二,还要加上自己的心得感悟。 这对于几岁大的孩子而言,实在是有些超前。 这一瞬,楚鹤迁筛选弟子的目的终于体现了出来。 只有真正有些头脑的孩子,才能在其中有所感悟。 要是换做资质平平的,早就要被吓坏了。 白天学得起劲儿,当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下课时,几乎每个孩子都不再像往常那样嘻嘻哈哈。 反倒是各自沉思,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再看夫子丝毫没有在此处停留的意思,反倒是迈步朝着后院而去。 想起今日自己早上前去时夫子阴沉着的那张脸,又想想刚才克上夫子那急于求成的表现,李明阳自然也不好再去打扰。 看来自己这小课要暂时停一停了。 本是这样想着的。 没想到当天晚上门房就上门来了。 “夫子叫你去一趟。” 屋内的其他三个孩子立刻将目光落到李明阳身上。 一个个眼神中都透着一丝好奇。 李明阳也不明白夫子叫自己究竟有什么事,但也只能顺着前去。 临走前,郑秀文凑上前来。 “你别是惹了什么事吧,不然夫子怎么会这会儿叫你过去。” 林英杰也是满心的好奇。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李明阳说着,立刻推门出去。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晚来后院。 此时夫子房间的那盏灯还亮着,显然是在等他。 李明阳推门而入见到楚鹤迁之后立刻抱拳拱手深施一礼。 第29章 他要教的是大才 “您找我?” 楚鹤迁点点头。 “叫你过来自然是有目的,先把门关上吧。” 李明阳立刻照做。 同时心中是一阵七上八下。 也不知夫子这么安排,究竟有何意图? “今天没教你什么,课间也没再去找你,若是我不叫你过来,明天你是不是也不会来了?” 李明阳被夫子问的有些头皮发麻。 但眼下也只能实话实说。 “夫子看上去似乎有心事,这小课本就是我求着夫子主动加的,一切还得看您的安排。” 楚鹤迁毕竟是见过些大场面的。 听着李明阳这话,心里倒觉得舒坦不少。 那双眼睛微微眯起,随后吐出一句来。 “你倒是个聪明的,看来我果然没有选错人,在这群孩子当中,你的资质算是头几名了。” 李明阳低着头,不敢多说。 “先前只是问过你读书方面的事,却没问你其他。” 楚鹤迁声音一下严肃了许多:“这读书也是要讲究一鸣惊人的,若是不能争得其中翘楚,就只会名落孙山。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李明阳立刻点头:“弟子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潜心苦读。” “很好,那我问你,若是明年叫你前去参加科举,你可有这个胆子?” 李明阳惊诧。 他再有天赋,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 等到明年开春,也只能勉强算是七岁。 最早的乡试从二月开始,附近几个地方的举子全部聚在一起。 这最年轻的能有十岁就算不错,如今叫他才七岁就去参加,未免太早了些。 不过李明阳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是痒痒的。 成名要早,若是真能有这本事,日后定是前途无量。 况且夫子既然这么问,就定是有安排的。 “只要夫子同意,我便去试试。” 楚鹤迁眼底的笑意似乎更甚了。 “若能通过乡试,就能在你自家站住脚,但若是能连中三甲,就能远近闻名,一鸣惊人。这机会眼下就放在你的面前,只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楚鹤迁说完立刻将李明阳叫到跟前。 “从明日起,你的课程会比之前更重,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李明阳立刻会意。 之前夫子说话终究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就连这小课上的也不硬气。 现在有自家夫子这话,李明阳倒是豁然开朗。 以后也算是能光明正大的在这跟夫子讨学了。 “多谢夫子。” 楚鹤迁今日似乎有些累了。 轻轻摆手叫他回去。 李明阳正想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弟子能不能问夫子一个问题?” 楚鹤迁轻轻点头以示回应。 “夫子其实真正想交的是能改变整个王朝的大人物吧?” 这话说着有些冒险。 但这问题绕在李明阳的心头已有些日子了,要是不说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了。 他明显在楚鹤迁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惊诧。 但更多的是发现了奇珍异宝一样的欣喜。 李明阳知道这一次自己是赌对了。 干脆硬着头皮把后面的话也说完。 “要不然夫子不会专选些天资聪慧的孩子教学,也绝不会将学费压得这么低,可以看出夫子这一遭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日后。今天叫我早些前去考举,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吧。” 楚鹤迁不置可否。 只是默默的饮茶。 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反倒是把一切都说明了。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太透彻的。 李明阳不再多言,立刻撩开帘子出去了。 房间内一下只剩下了楚鹤迁一人。 看着墙上的那一幅画,楚鹤迁眼底的笑意在这一瞬变得更甚。 “看来我真是选了一个不错的苗子,就是不知另一个资质有没有他好。” 等李明阳从外面回到房间的时候,其他三人早已聚在一起,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终于瞧见他了,几人赶忙关上门窗,点着一盏油灯,语气中满是关切。 “夫子叫你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别是你上课开小差,被夫子给逮到了吧?” “不对啊,上次丁员外家的小孙子也开小差,夫子当时就抓出来了,哪会等到现在啊。” 眼看那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李明阳无奈一笑。 “也没什么,无非是觉得这几日我学的还不够,所以叫我过去抽查了一番。” “你?” 林英杰眨巴着眼睛。 要说李明阳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也总好过同窗的大多数人。 夫子没理由,只叫李明阳一人过去啊。 但眼下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能作罢。 “对了,你的那本《礼记》还在手上吗?” 李明阳的语气中满是商量的味道:“我先前那本论语已经抄完了,想再多抄两本书来,要是能多学学,说不定夫子下次就不舍得再叫我去了。” 他说的可怜巴巴的,又是同寝中年龄最小的。 林英杰自然而然的将他当做是弱者,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本书来。 李明阳就这样,借着油灯将那上面的内容刷刷点点的抄在自己这儿。 这屋内一下多了翻书写字的声音到扰的,其他三人也无心睡眠。 “反正睡也睡不着,干脆一起看看书也是好的。” 石青是最早有所行动的,从包里掏出先前所学过的课本信息阅读。 剩下的两位小公子互相对视一眼,也立刻有所行动。 刚开始只是各学各的,还算是安静和谐。 也不知是谁小声的喃喃着,最后竟变成了一同攻读。 这其他房中隐约还能听见孩童们的笑声。 只有这屋子里传来了朗朗读书声。 门房正准备去锁门时不由停住脚步。 窗子的油纸上映照出几人凑在一起钻研书籍的模样。 门房不由一阵感慨。 “夫子的眼光还真是不错,竟是让他找到了一位认学的。” 不只是李明阳自己连同身旁的同寝都带动了起来。 如此看来,他当真是有几分的悟性在。 若不然,也绝不会有这能耐了。 之后的几日,李明阳总是早早的去找夫子。 手中的那本《礼记》抄写的进度也逐渐放缓了些。 白天他不光要学习课本上的知识,还要跟着夫子多学一部分。 第30章 跟踪二叔一家 虽然经常累的整个人毫无力气,但李明阳却很享受这种忙碌的感觉。 乐在其中也是别有一番风趣。 转眼又是一次沐休。 书院内的弟子早早的收拾好了各自的东西。 一个个身子做的挺直,只等着夫子前来检查。 先前的两次考核是一次比一次难。 也不知这次又要用怎样的法子来折腾他们的。 没想到等了半天没等到楚鹤迁的身影。 反倒是门房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子吩咐过今日临时有事,这考核就暂且记下,你们回去的路上可要慢一些,在家也要好好的巩固。” 屋内的这些小毛头先是一愣,随后异口同声的发出阵阵欢笑声。 已经整十天没回去了。 他们平日里嘴上不说,实际上一个个早就想家了,都恨不得能早些回去呢。 这会儿得到允许之后,一个个欢呼雀跃的朝着外面跑去。 李明阳却是慢慢的收拾着东西。 上一次他就已经跟自家爹娘说过了。 这路他也走了有几遍,总不至于走错,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省着他们每次都要接送。 张氏虽然嘴上心疼,但还是尊重了李明阳自己的选择。 没有爹娘在外面等着回家的路,虽然寂寞了些,但好歹不算匆忙。 等李明阳带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其他弟子已经走了。 阳光暖暖的照在人身上。 叫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这次回去之后,一定得将学到的多教给哥姐他们才行。” 他们两人不像自己这么幸运,还能有机会出来念书。 唯一学习的机会就指着李明阳了。 从书院出来要穿过一条闹市街,再从城门口出去,直至乡间的一条小路。 远远的他就能听见街上的叫卖声。 李明阳充耳不闻。 若是有这些钱,还不如留在手里,给家里添这些东西。 他还没考出功名来,就算是赚了那十两银子也得贴补在家里用。 正想着对面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爹,我有些饿了,能不能吃点东西?” 这声音听着好耳熟啊。 好像是李明忠。 李明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可不是嘛。 此刻的李明忠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跟随在自家爹的身后。 这些日子李宝学在家里干农活,身上的儒生气质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今天也是好好的收拾了一番,这才能带着儿子出来。 李宝学眉头一紧:“待会儿咱们要去的是酒楼,你有什么东西不能在那吃啊?” 但转念一想,待会儿见到的可是一位大人物。 要不是自己儿子在那吃吃喝喝,反倒要耽误了大事。 最后没办法,只能用折返回来。 去了包子摊前给李明忠买了个肉包子,看着李明忠大口吃着肉包子的样子,李宝学压低嗓音,特地提醒。 “待会儿见了面,你可得给我装的好一点,要是真能成事,咱们就再也不用受狗娃的影响了。” 李明忠只要吃了东西就万事大吉。 这会儿不断的点头答应着。 三两口就将手里的肉包子全吃完了。 李宝学立刻拉着人继续向前。 李明阳这会儿还真上来了好奇的劲儿。 自家二叔特地带着牛蛋跑到县上来干啥了? 而且口口声声说要见大人物。 难道说是真有什么安排? 心中的好奇驱使着他跟上前去。 好在二叔他们这会儿心头有事,也是真没在意这些。 当李明阳反应过来的时候,二叔已经带着人来到了一家酒楼前。 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儿来的银子,竟然敢跑到这种地方来消费,一看装潢就知道此处价格不会太低。 忽然李明阳觉得眼前似乎有些眼熟。 好像之前来过。 一抬头这才想起来。 可不是来过吗? 这不正是马家酒楼吗? 先前自己跟着郑秀文来看热闹的时候就是跑到这儿来的。 这还是马学才家呢。 再往里面,李明阳可就进不去了。 看来也只能跟到这儿了。 正想转身走,却忽然听到一个惊诧的声音。 “李明阳,你怎么会在这儿?你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急忙忙的回家吗?” 不是别人,正是马学才。 但这次语气中倒是没了先前那股讥讽味儿。 纯粹是因为好奇。 李明阳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二叔他们听见自己在这。 在抬头时才发现他们已经上了楼去,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鬼鬼祟祟的出啥事了?” 自从上次李明阳帮了马学才一家后,马学才对他的态度是彻底变了。 虽然在学堂接触的次数仍不算多,但好歹是不像先前那样找他的麻烦了。 “我是跟着我二叔来的。” 李明阳一本正经:“瞧他带着我表哥来这儿,也不知是聊了些什么,正是好奇,他们进门了,我也就不好再跟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马学才却眨巴着眼睛。 “这里是我家,你上次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我还没好好谢你呢,以后我家九楼你随便进出。” 说完便急急忙的带着李明阳去了柜台。 不为别的,只为让掌柜记清楚李明阳的这张脸。 要说以前,李明阳对二叔家的事也没那么好奇。 他们过他们的日子,自己学自己的。 虽然住在一个院里,但终究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自从上次回家,夫子的那本书被他们偷去,烧成那副鬼样子,还愣是不承认之后李明阳就对他们彻底死心了。 有些人是不能去相信的。 哪怕是住在一个院子里也不行。 眼下不知李明忠他们又想做什么,又恰好得了马学才这儿的便利。 李明阳干脆跟着悄悄混上楼去。 不得不说,马家酒楼确实够阔绰。 光是一楼就能坐下足有二十桌。 等到了二楼环境要更好些。 隐约还能听见一阵琴声,当然这价格也要更贵一点。 至于三楼以上,可就全是雅间了。 能上得起楼上,看来自家二叔真是花了些银子在的。 才刚上来,李明阳就听见了李宝学那满是殷勤的声音。 “我家这孩子各方面资质都很不错,只是先前在乡下才耽误了学业,您若是收了他,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李明阳听着想笑。 谁,李明忠,大有作为? 开玩笑吧! 第31章 假夫子露破绽 再瞧瞧对面,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姿态。 眼睛眯着朝李明忠的身上一扫。 “能来我这念书的,多半都曾念过书,这算不上优势,关键是要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 说完随口说出一句千字文来考李明忠。 李明忠眨巴着眼睛,虽然头脑没有李明阳那么好,但毕竟是几岁大孩子的头脑,记忆力还算是不错的。 立刻将刚刚那句话重复了出来。 随后老人又让李明忠背诵百家姓这些最基础的东西。 之前为了和李明阳较劲,李明忠已经将这些东西牢记于心,怎么也不可能说不出。 老人点点头:“还算是个有些能耐的。” 李明阳躲在角落只觉得一阵无语。 这是硬夸啊? 哪就看出不错来了? 连同旁边的马学才都感觉一阵不对劲。 “这考核是不是太简单了些,先前夫子叫我去的时候,愣是在一边为难了好半天才……” 李明阳没说话。 但也更是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这人要么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夫子,最多就只会死读书那一套。 要么,就是个骗人吃喝和银钱的骗子。 看来之前几次在自家爷爷面前,二房丢了人,李宝学自己也学的不算扎实,为了让自家儿子有些出息,这才铤而走险的。 不过这事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他们愿意拿钱打水漂是他们的事。 到时候花了钱得不到好处也不能怪别人。 想着李明阳对这边的热闹顿时没了兴趣。 耳旁却还能清楚的听见那边的攀谈声。 “这孩子我要了,但一年的学费可要贵一些,至少要八两。” 李明阳唇角微微抽动了两下。 二叔一家之前上学的银子还是自家拿的。 现在两家已经分开了,二叔那边打死也拿不出这么多啊。 看来这骗子是骗不成了。 却不想李宝学这边竟是半点不含糊。 直接从怀中拿出十两银放在了桌上:“只要您能收了我儿子,让我儿子日后高中,这银子自然不是问题。” 原本准备离开的李明阳一听这话直接站住脚,满眼惊诧的将目光落在桌上那银锭子上! 怎么会! 自家二叔之前花了多少他最清楚,早就已经拿不出什么银钱来了。 那这十两银…… 李明阳只觉得一道炸雷瞬间响彻在耳边。 是他赚的! 李明阳虽想不明白自己赚的银子到底是怎么落到二叔手里的,可他们若是真要拿着自己的银子送给骗子,李明阳绝对不答应! “二叔,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李明阳这会儿也不藏着了,直接站起身来朝着李宝学那桌走去。 李宝学是打死也想不到李明阳竟会出现在这。 脸上的表情明显多了一丝惊慌,却还是尽可能的控制着心中激动的情绪:“这话我倒要问你,你为何会在这?” 说完更是心虚的将那银子往回收了收。 李明阳转头叫来马学才:“这是我的同窗,今日放学的早些,我来这酒楼来这找他玩的。” 马学才也看出这其中似乎有些问题了,干脆跟着一起点头。 “二叔该不会是要给表哥求学吧?” 李明阳满是惊诧,转头又看向那白发苍苍的老人。 要说演技还真是不错。 看上去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还真是把老学究的那一套学到了骨子里。 可从刚刚的试炼上就能看出,这人多半是没什么本事的。 李明阳立刻露出一抹笑来。 “表哥若是能到县里上学,我也愿意跟过来,不知您愿不愿意收了我。” 那老人一听能同时收了两人的钱,眼睛里明显闪过一道光亮。 可语气却仍是一片平和。 “这要看你的个人天赋,若是没什么本事的,我也不教。” “我会许多的。” 李明阳说着,立刻将三字经背给他听。 这些是最基础的东西,绝没有可能出错。 眼看李明阳背的比李明忠还要顺,老人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我还会背一些论语,不如我背给您听?” 眼看李明阳这会儿滔滔不绝,马学才可有些慌了,赶紧拽了拽李明阳的衣袖压低嗓音。 “你别是真想做了他的徒弟吧。” 要说他俩之前关系也不算太好,可自打上一次的事后马学才是真佩服了李明阳的学识。 况且二人凑在一起学习也有一个多月了,再怎么样也算是熟悉的同窗了,李明阳要是走了,马学才还真是有些不舍得。 李明阳敲敲朝他眨眨眼,嘴上却说的硬气。 “要是真有更好的先生,我当然要走。” 随后便将自己所学的论语背了出来。 “四十而立,五十不惑,六十知天命……” 当李明阳将这一句背完后,一旁的李宝学立刻皱紧了眉头。 这背的什么东西? 没有一句是对的。 分明是把三十而立开始向下推迟了十年。 谁知对面的老头却仍是一副捋着胡须满脸认真的架势。 “倒是有几分资质,若是你想,我也一定收了。” 李明阳眼瞧对方上钩了,眼中满是欣喜的光,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自己的包里翻找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版手抄的论语就被他拿起。 “哎呀,是我背错了,应该是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说起这个又抬头看看眼前人。 “您不是有大学问的吗?刚才我背错了,为何没有纠正?” 那老头先是一愣,顿时脸色变了变。 完了。 李宝学就算是再蠢也能看得出来,对方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 一想起自己的钱,差点被这种人给骗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竟然糊弄到我头上来了!” 对方眼瞧不妙,立刻起身转头就走。 李宝学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此时看着李明阳真说不出该怪他破坏了自己的好事,还是该感谢他,让他识清了一个骗子。 而这会儿各种饭菜也被端上了桌。 李明忠一看见有吃的立刻两眼放光,拿起筷子就要夹起肉来送进嘴里。 谁知才刚有这动作,就一下被李宝学给叫住了。 “还吃什么吃啊!没看正事都办不成了,还有心思吃。” 第32章 他的面子比二叔大 被自家父亲打了之后,李明忠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可不敢再吃了。 好不容易夹起来的那块肉也重新调回到了盘子里。 别看他对自己的儿子凶巴巴的,可对外还是没多大胆子。 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尴尬的笑。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这临时有事吃不了了,您看着菜……” 店小二愣住了。 这是要吃白食啊? 赶紧在一旁提醒。 “客官,这些菜都已经上了就不能退了,不管您吃不吃都得付钱。” 李宝学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可是我们这还没动筷子呢,要不转头卖给别人也行啊。” 说完就真想将这菜推给其他桌的客人。 店小二叉着腰。 “我还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出来吃饭的呢。” 楼上的声音一下就吸引来了马掌柜。 他本来是想上楼看看儿子的情况。 听说儿子又跑到楼上来玩,马掌柜的脸色立刻冷了一大截。 上楼后一眼就瞧见了马学才。 “今日夫子给你们休假,可你也不能太过放松了,也不知道拿书好好温习一下就知道玩。” 后话还没说完,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马学才身旁的李明阳,后面的话全都给憋了回去。 脸上立刻露出笑意。 “原来是同窗来家了。” 李明阳恭敬行礼:“见过伯父。” 上一次李明阳露了一手,在马老爷的眼里,这可是世间难得的奇才。 日后绝对能考取功名。 让自己的儿子和这样的孩子多接触,怎么着也不算亏。 嘴上自然也说了几句好话。 而店小二则是将李宝学这不讲理的要求说了。 要是换做平时马老爷绝对会激动的。 他们这开门做生意的,当官的惹不起,那些考学的更惹不起。 可瞧眼前的人,根本就是一个乡下的穷苦汉子,凭什么在这儿吃白食啊? 眼瞧势头不对,李宝学赶忙指了指李明阳。 “我们是一家子的,这菜也没动过,就是想退一下……” 他也知道自己理亏。 说话的语气也都沉了许多。 李明阳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马老爷眉头一紧。 可一想到自己儿子跟在李明阳身旁,日后准能学到大知识,说不定还能有更好的机遇,到了嘴边的话,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声叹息。 随后强撑着一抹笑。 “原来如此,既然是同窗的家属,那这顿饭就当是我请了。” 说话先还朝李明阳的身上看了两眼。 就是说出口的话,多少带着一丝微妙。 “你们两个要是能互帮互助,吃多少东西都行啊。” 李明阳一愣。 莫名其妙的好像让二叔走了自己的人情。 再看看一旁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的李明忠,李明阳心里那叫一个气。 这都叫什么事啊? 李宝学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让自己儿子赶紧吃饭。 至于这吃不了的,还喊了店里的人打包。 随后就带着李明忠要走。 刚才他们好歹是借了李明阳的面子,可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李宝学的眼睛朝李明阳身上瞥了一眼。 “故弄玄虚。” 说白了他是不愿意叫自己的势头,被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给遮了。 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日后也得低人一头。 关键还是得活动些人脉。 只有自家情况好了,日后才能真的不拘于人。 马学才可是眼睁睁的将刚才的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 眼瞧他们走了,这才眉头一紧。 “这叫什么事啊,你这二叔可真不是个东西。” 李明阳长叹一口气:“随他去吧,都是些鼠目寸光的人,跟他们计较做什么?” “你这脾气还真是够好的。” 李明阳一笑。 可一想到自己二叔怀里还揣着十两银子呢,心里还有些放心不下。 他得把这十两银子追回来才行。 随后抬腿就要走。 谁知马学才又想起自家父亲方才说过的话,赶紧将人拦住。 “对了,我问你,先前夫子教的那些,你真学会了吗?” 好歹是欠了马家一桌酒钱。 李明阳点头:“这些若想学会不难的,况且,自对韵之后,所学的内容都要带着自己的理解在,这是个人的心境,没有标准答案。只要多看书,多学习,早晚也能开阔眼界。” 马学才脸上却多了一丝愁容。 “我家里只有钱,但身份实在不高。要是以前有爹陪着我走南闯北,倒也好些。可眼下……” 说起这个马学才眉头竟然皱在了一起。 “我不想丢人,更不想让我爹看不起我。” 他看着李明阳:“我听他们说了,我爹就要成亲了,到那时府上很快又会有别的孩子,我不能丢人。” 这话说的,李明阳心里一震。 这小小的孩子原来也有这么多的心事。 谁说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完全什么都不懂的? 李明阳开口:“课上的东西我没办法说给你太多,都是夫子教的,要看个人理解,但你若是真的想好,想让自己能在其中脱颖而出,我倒是有个办法。” 马学才的眼睛放着光:“什么法子?” “你家中的条件总要比我好些,想办法叫家里将四书五经提早的给你买了。” 眼下他们刚刚学到《孟子》。 这是集大成者和儒家思想为一体的教材。 以后再教只会比这些更加深奥。 “提前温习一下课本,将这上面的东西都记下来,对你而言没什么坏处。” 说完又悄悄的压低嗓音。 “我刚才背的论语就是其中之一。” 马学才立刻恍然。 “我知道了!” 说完便对李明阳满是感激。 可李明阳心思早就不在这儿了,一门心思的想出去追二叔。 与他说了两句,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可出了集市后,哪里还能看见二叔的身影啊? 早就带着李明忠不见了。 难不成是回去了? 不行,这十两银子非得要个说法。 关键是要弄清楚这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想起这个李明阳,再顾不得其他,迈步朝着李家坳跑去。 等李明阳急急忙忙跑回来的时候,张氏正带着刚刚洗好的衣服,走出门来。 眼见李明阳回来了,母亲脸上立刻露出了笑。 “狗娃子你回来了啊,这十天学的怎么样?” 第33章 花钱也得听个响啊 可李明阳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几步跑到母亲的怀抱中。 “娘,家里还有银子吗?” 这还是李明阳第一次主动问起这些。 张氏在自己的衣襟上抹了一把水渍:“狗娃子,你这是咋了?要钱做什么?” 同时心里一阵担心。 “莫非是上一次那本书夫子觉得不行?” 李明阳摆手。 “现上书斋许多空白的课本正在打折呢,我想将课文买下来,趁着课余知识多抄些书籍回来,不光能省去买书的钱还能多温习一遍。可那边买的要多才能有优惠。” 张氏一听,顿时眼前一亮。 自家孩子上学,这可是大事。 说啥也不能耽误了。 随后就在身上点起来。 可最后找到的也不过是几百文。 “您之前那十两银子呢?” 先前自己分明是把钱送到娘亲手里了。 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你奶奶说,要买些种子,手里的银子不够找咱们借的。” 李明阳眉头一紧。 这下可坏了。 奶奶老刘氏可不像爷爷那样。 爷爷是看谁家孩子读书好,就偏疼那个。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对二房格外的好。 至于奶奶,那可是有偏疼偏向的。 李明忠从小肉乎乎的,那简直是老人家的心头好。 从小到大在这方面他就没输过。 这钱多半是从奶奶的手里给出去的! 光是想着李明阳的心情都沉了许多。 不过这下子倒是让他知道了这钱是从哪儿出去的。 如此下去可是不行。 得想个法子,彻底解决二房的问题。 李明阳脑袋里转着,很快便想到一个办法。 李明忠他们不知是跑去哪儿了,直到晚饭时间才从外面回来。 进门的时候,两人脸上还洋溢着笑。 李明阳早就回来了,好像在外面完全没碰见过二叔似的,只凑在李老爷子的跟前。 “爷爷,我娘那头是真没钱了,我想着能给家里省下些,所以才想要抄书的,现在书斋那边愿意降价给我,已经是很合算的事了。” 李老爷子一听这话,立刻将老伴叫来。 可一听说这钱已经到了李宝学的手里,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朝着自家老伴的身上狠狠的瞪了两眼。 “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是大房的钱,怎么能拿去给二房呢?” 以前让大房供着二房读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现如今家里好不容易出了李明阳这么一个奇才。 自然是要全心全意的攻读。 现在拿着大房赚来的钱给二房,大方肯定会不高兴的。 刘氏低着头,嘴里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都是自家儿子,稍微借一点钱用怎么了?再说那二房也不是废物,倒是真能在县里找个不错的书院……” 李老爷子嘴上责罚,但一听说这钱是用来读书,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转头看向李明阳。 “爷爷知道你的钱是好不容易弄来的,不过你看看你二叔一家在这村里估计也学不出个啥,干脆这钱就当是爷爷借的,要不是你二叔他们真拿钱去办了正经事,爷爷日后还你就是。” 李明阳就知道,他们肯定会背地里袒护。 明明心里不爽,但嘴上也只能顺着些。 “要是二叔真能拿这个钱,代表哥找个好私塾,那也是好事,就怕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李宝学进门时正听见这句。 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 “什么叫不该花的,狗娃子,你别说话太过分,你表哥日后也是有着大才能的,怎么着也不可能输给你啊。” 眼看他们终于回来了,李明阳撇了撇嘴就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而李老爷子虽然心里也有点偏向二叔一家。 但表面上还得说得过去。 “你们这一趟去县城回来的可真够晚的,上学的事情忙得怎么样了?” 一旁的李明忠正要开口,李宝学赶忙将后话堵上。 “挺不错的,已经找到合适的书院了,过两天牛蛋就能去县里上学了。” 说完还故意要在李明阳面前显摆一下。 “以后牛蛋跟狗娃子谁成绩更好些,可就说不准了。” 这不明摆着是在李明阳身上吃了两回亏,所以变着法的想要显摆一把吗? 李明阳也不生气。 只是询问自家二叔。 “那我赚来的钱真是给堂兄去上学了?” 言外之意,这李明忠就算真有钱,上学还得是靠着比他小的李明阳资助。 这钱都花了,总得听个响吧。 李宝学不傻。 怎么会听不出来这孩子话语中的讥讽呢? 心里顿时一阵不爽。 可这事又偏偏没啥反驳的可能。 就只能强忍了下来。 而李老爷子眼瞧着自家孙子,日后有学可上,自然也不愿意计较那些。 只是想问问自家孙子到底被送去了哪儿? “你将牛蛋送到哪个书院去了?” 李保学想都没想:“当然是清风学院,我以前就是从那出来的,那里的教学质量我还能不知道吗?” 李明阳听着有点想笑。 一年要花十两银子不说,最后只考了个童生。 这分明是教学质量不佳啊。 也真亏他好意思这么说。 但同时李明阳的心情也跌落到了谷底。 这事要是真的,那他这十两银子肯定是全交代给那边了。 清风书院一年的学费刚好十两。 但很快,李明阳又觉察出一丝异常。 牛蛋这身上大包小果的,买了不少新东西。 甚至小嘴还吃的油乎乎的。 恐怕在外面吃的不只是一顿饭。 二叔这一路上手脚阔绰的很。 要是这十两银子真的全拿去交了学费,二叔自己怎么舍得在儿子身上花这么多钱? 心中一想,李明阳立刻朝李明忠那儿走去。 “哥,你们这真是去清风书院吗?” 李明忠不太会撒谎。 那双眼睛只能朝自己爹的身上多看了两眼。 眼看自家爹不断的给他使眼色李明忠点头。 “那是当然了,那边的夫子教的好,以后要是我成绩比你好些,你可别哭鼻子。” 去了一趟县里,就牛气的跟什么似的。 李明阳没说话,倒是一把扯住李明忠袖子里的东西。 往外一拽就拽出一个粉手绢来! 第34章 这家分的好 李明忠一瞧顿时慌了,赶紧要将那粉手绢抢回来。 可李明阳的动作显然要更快一些。 一下将那粉色手绢抓在手里不说,还向后退了两步。 “那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李明忠气呼呼的就要上前。 李七月在一旁瞧着心里着急,赶忙朝自家大哥身上推了一把。 “哥,狗娃都要被他欺负了,你怎么还在这傻呵呵的站着?赶紧过去帮忙。” 李明堂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护在面前:“别吵架。” 而李明阳已经借着这个空档,将那手绢上的字看清楚了。 那分明是用一条红细线绣着的。 “醉香居!这是醉香居给客人用的手帕。” 李明阳在看清这三个字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随后朝自家二叔身上扫了一眼。 见过没正形的,还没见过像他这么没正形的。 李明忠才几岁啊?就着急往这种地方带。 “你说啥?” 王氏本来还在帮自家男人说话呢。 现在一听醉香居这几个字,顿时感觉不妙。 眉头一紧,立刻看向李宝学:“你不是说今天带孩子出去是为了上学的事吗?这醉香居是什么地方?” 一想起自家男人之前拿了大把的银子往青楼跑,王氏心里也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宝学赶紧开口:“能是什么地方啊?就是吃饭的地方。” 随后一指李明阳:“你这小子,别在这挑事!” 和李明阳压根不怕他。 要是以前他没在县里待过,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 那醉香居就在街上最为热闹的一块,虽然不是青楼,但里面却有不少女招待,平时穿着一身粉裙往那一站,就能吸引不少人进来吃酒。 带着牛蛋不好去青楼,就干脆往这种地方跑。 自家二叔回来种田也不冤。 王氏平时也不愿意拆自家男人的台。 谁让他偏要在男女的问题上搞这种事。 李老爷子不蠢。 一下就察觉出异常来了。 “总共就给你拿了十两银子,你兜里有多少我能不知道吗?居然还有心思往这种地方跑,你说实话,你到底给牛蛋送去哪家私塾了?” 李老爷子面色阴冷。 李宝学知道再瞒也是瞒不住的,干脆说了实话。 “是一家新开的书院,好像叫什么……吉祥书院。” 书院居然起了个生意上的名字。 一想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李明阳微微蹙眉。 自家二叔就算是天资一般最起码也念过书吧。 看来这钱是打水漂了。 在李老爷子的追问之下才知道这书院倒也是便宜的很,只要三两银子也能交一年。 得,李明阳这下算是看出来了。 除了教学质量之外,完全是按照自己的那个书院照搬的。 还真以为哪个夫子都能有楚鹤迁的本事? 一想起自己那十两银子,李明阳这心里就是一阵不痛快。 立刻转头看向父亲。 “爹,我现在买笔墨的钱都没有了,二叔倒有心思去其他地方逍遥快活。” 说着,李明阳低下头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这钱想要回来肯定是不能了。 可得想个办法,好好的教训他们一顿。 李宝才就算是再蠢,也能知道自家儿子如今是受了委屈了。 “爹娘,你们怎么能这么偏心?之前狗娃的书就被他们给毁了,现在还要再来一次吗?” 老实人也有被逼急的时候。 那双眼睛里沁着一道寒光,双手也是攥的死死的。 李老爷子当然不会像刘氏那样偏心。 又或者说他偏心的向来都是最好的。 眼下李明阳资质更好些,李老爷子还会更加偏袒一些。 “剩下的钱你还不赶紧给狗娃送回去。” 谁知一听这话,李宝学的脸色更难看了,尤其是看着自家兄长,眼神里多少带着点心虚。 好一会儿才舍得将手里的东西递上来。 “五两!”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要说这钱真是拿去换书院了,倒也好说,可书院如今只花了三两,就一个下午,他们爷俩就花了二两银子! 王氏脸色一沉:“还说没去那种地方,怎么能花这么多?” 李宝学站在那还在给自己找借口。 “这路上打点关系不也是需要银子的?我们两个是真没花太多。” 说完还悄悄的在李明忠身上掐了一把。 李明忠哎哟一声。 赶紧帮着自家爹说话。 “是是。” 这会儿真要闹腾起来了,李明忠赶紧去求了老爷子。 “爷爷,我到县里上学不也是替咱们家考虑吗?我比狗娃还早上了几天学,结果成绩还不如狗娃,肯定是私塾出了问题。等我去了县里,绝对能比狗娃更有出息!” 这钱都已经花了,要肯定是要不回来的。 李老爷子只能朝自己大儿子身上一盼。 而李宝才忍让了这么多次之后,也终于认清了现实。 二房一家就是无底洞,只要跟他们凑在一起,就一定会闹出各种事来。 “干脆分家算了。” 分家这两个字一出,李明阳立刻在心里竖起拇指。 自家爹总算是有这个勇气了。 只要跟二房一分家,每月只管给爷爷奶奶一点钱就是。 到时候积攒下的,全都是他们自己的。 哪还用像现在这样拽着二房家的拖油瓶。 李老爷子脸色变了变:“怎么能轻易说分家?” “爹,您是没看见吗?再这么下去,狗娃的书就不能念了,迟早会被他们影响到的!” 眼瞧事情到了这一步,李明阳决定推波助澜。 立刻两眼汪汪的来到李老爷的身旁。 “上次的那本书,夫子是看咱家可怜才勉强收,可这次之后就再没对我好过,以后八成也不会在我身上再用心了。要是以后连纸笔都凑不上……” 反正私塾内就他一人。 怎么说,那不都看他一张嘴? 李家供了两代人。 如今终于在李明阳的身上看到了一点希望。 李老爷子肯定不会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分家这事虽然难说,但李老爷子咬咬牙还是同意了。 “行,以后就分开!” 随后一指李宝学一家。 “日后你们各人过各人的,饭也自己做,别想着我能帮你们!” 第35章 路遇官差 这话一出,对于二房而言,等同于晴天霹雳。 李明阳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 活该,谁让他们之前只知道啃自家的,却不知道要攒点钱呢。 以后分了家,他们就再也别想恬不知耻的找自家的麻烦了。 “这要是说出去啊,得多丢人啊。” 二叔还在想尽一切办法找补着。 但李老爷子已经打定了主意,又哪能轻易更改。 他们就算是再着急也没法子。 两家本来就是分开睡的,这东西屋的房子自然是不必分。 至于二房才刚刚花了李宝才一家五两银子,要其他东西也显得不硬气,只能乖乖的认命,从此以后各忙各的。 至于老人,以李老爷子的话说他是谁的忙也不想帮,所以干脆自己开火做饭,要是真出了事,两边各拿一半的钱。 如此一来也算公平。 分完家回了屋去,李宝才仍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真没想到我的弟弟居然能这么算计人!” 以前让他们大房一家乖乖的供养二房读书,李宝才也没说过什么。 一心只想着为自家好。 可现在,家里唯一的小儿子上了学,他们净想着算计孩子。 “娘子,以后咱们两个就安安心心的供养狗娃一个,我相信以狗娃的能力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张氏点头。 如今这家虽然分了,但毕竟都住在一个院里。 张氏特地和李宝才说好了。 “以后家里的钱就只放在咱们手里爹娘那,要是缺了,可以找咱们要,但绝对不能给大头了。” 这次的事就是个教训。 只是两口子看着李明阳的眼神,多少有些心疼。 “狗娃子,这次的事是爹娘对不住你,不过你放心,这钱肯定想办法给你找补回来。” 李明阳嗯了一声,窝在爹娘的怀抱里。 第二天一早,李明阳便拉着张氏去县城。 昨天回家要钱虽然多少有点逼着他们将那十两银子拿出来的意思。 可上学了这么多天,纸笔都是消耗品。 只怕是撑不住下一个十日了。 干脆去县里看看,正好张氏也绣好了一块绣片。 虽然图案小了点,但银子拿在自己手里才最为踏实。 正巧今日同村的李大伯一家要去镇上卖东西。 娘俩刚好搭了人家的车。 没想到才刚要上车,就瞧见了王氏笑呵呵的拉着李明忠跟了上来。 “嫂子,还真是够巧的啊。” 张氏跟她关系不算多好。 嗯了一声就算答应。 谁知王氏是一点也不知害臊。 反倒是自然的将儿子一起拉了上来。 “牛蛋马上也要去县里念书了,这下子啊,两个孩子到底谁才是真有天赋,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这话嘴上虽然没有半点贬低。 可语气上已经不善了。 好像李明忠先前成绩不好,真是在村里耽误了似的。 张氏也不是那好欺负的人。 立刻冷笑出声。 “可不是嘛,要是去了县里也不行,那就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了。” 王氏的脸色顿时一沉。 眼瞧着马车还不动,立刻催促了起来。 “李大哥,这马车怎么还不走?” 男人摘下了草帽,轻轻晃了两下。 “你嫂子好歹还给我两个鸡蛋呢,你们要想搭车是不是也得给点什么?” “我们是一家的,我嫂子不是给了你好处,怎么还想找我要?” 这话刚一出口,张氏赶紧纠正。 “李大哥,你可别听她的,我们昨天可就分家了,她要是不给,就让他们娘俩腿着去。” 王氏被气的够呛,赶紧在自己包里翻找着。 不一会儿愣是搜出几文钱来。 “还是妹妹出手阔绰。” 张氏朝王氏身上扫了两眼。 两个女人都背地里较着劲呢。 尤其是张氏,一想起他们一家曾做过的缺德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明阳看出了母亲的心思,立刻伸手在张氏的手背上顺了两下,就算是安慰了。 而李明忠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还在看着沿途的风景。 昨天已经去过一次县城了,真不知道他们娘俩为什么还要再去。 等到了县里,李明阳没马上去书斋,而是跟随自家娘亲去了绣楼。 今日倒是没瞧见郑秀文。 绣楼里也是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张氏的绣工很是不错。 再加上先前有自家少爷引着,便在每一次的基础上多给了十文钱。 张氏满脸堆笑。 十文钱足够给三个孩子各买一个肉包了。 出门后便拉起了李明阳的手。 “走吧,咱们该去书斋了。” 谁知话音刚落,这集市上便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竟是一群官府的差人,手中拿着木棍,愣是在拥窄的巷子里开出一条路来。 这规矩李明阳是懂的。 一定是有大人物在此巡视,才需要官府在此开路。 当然也没有某些电影里演的那么离谱,百姓们不需下跪,但要闪让到一旁,绝不能有所冲撞。 眼看现场的人越来越多,张氏赶紧将李明阳护在怀里。 同时低声轻抚。 “没事,待会儿他们过去了,咱们再去书斋。” 李明阳点点头。 官家的事情还不是他这个年岁的孩子能去过问的。 不多时果然瞧见一位身穿朝服的男人从街前过。 知府在身边慢半步跟着,本地的县令县尉立刻跟上。 看这样子倒像是一位京官。 李明阳正在捋着,想从此人的衣着上猜测出大概的身份,却忽然瞧见队伍的末尾,一管家模样的人正带着一位小公子在最后跟着。 前面的几位大人已经走出老远,一般这个时候两旁的官差要陆续撤回木棍,这街道上就可以正常往来了。 可是官府的人才刚走,又有哪个百姓敢立刻上前呢? 街道上多半会空余一会儿。 管家就是趁着这个空档带着自家小公子跟随在后面。 一瞧见这人,李明阳顿时眼前一亮。 随后便从张氏的怀抱中走出。 “柳谦修!” 正要上前,却被管家一眼扫见,宽大的袖子朝李明阳身上一挥:“哪里来的孩子?” 李明阳的动作快些,一下站住了脚,好歹不算冲撞。 “李明阳?” 第36章 惺惺相惜 好在柳谦修还是认出了李明阳。 立刻和管家说了他的身份。 一听说是自家小公子的同窗管家的面色才缓和了些。 而李明阳也终于能上前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李明阳一笑:“我是来买笔墨的。” 柳谦修早就知道李明阳的家世不算太好。 此刻点头算是回应。 而后看向远处已经走远的队伍。 “今日巡抚视察,我父在府衙为官,这种场面自然是少不得的。” 说完,柳谦修眼底更染上了一丝凝重。 “父亲叮嘱我跟随,在后面好好学学。我日后也是要做官的,这些礼仪该学的也得学学。” 怎奈何他年纪太小,不能混在队伍里面。 这才让管家陪着一起在后面走。 “这些日子在书堂内很少见你,可是在读什么书?” 柳谦修有着很好的教养。 虽然身上总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但若是真的与之相处还是个懂礼仪的。 李明阳不曾隐瞒。 “倒是学了些,论语已经读过一次,礼记还在抄写。” 柳谦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但只用了一秒就回归了自然。 “我这些日子也读了些兵法,但懂得不多,还需多加琢磨。” 两位少年彼此对视,似乎在对方的眼睛里都看见了光明的未来。 管家立刻低声提醒。 “少爷咱们要走了,这人开始上来了。” 果然几句话间百姓们便走上了街道。 前面的队伍远了,若是让父亲瞧见他没跟着,一定会责备。 柳谦修立刻点头:“知道了。” 又回头看向李明阳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也是在夫子那儿上着小课?” 李明阳一愣,眼瞳瞬间瞪大。 莫非他也…… 还没等李明阳开口,对方直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不管日后家境如何贫寒一定要留在此处学习,夫子的身份不凡,这是你唯一的一条路。” 柳谦修这话说的有些深了。 李明阳还想多说却听见柳谦修转头看向管家。 “待会儿咱们结束是不是就要回家去?把我的书本拿来,今日府上大摆宴宴,夫子也会来,这书中有些知识还得请他多加指教。” 这话像是说给管家听的。 但更像是提醒李明阳什么。 管家立刻答应一老一少朝着前面走去。 集市上彻底热闹了起来。 李明阳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不然巡抚视察,又怎可能请夫子。 柳谦修为什么将这些事告诉给他,李明阳多少能猜到。 无非是惺惺相惜,就像自己在他面前也毫无避讳。 但他能说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或许也是不清楚这夫子真正的身份。 “狗娃子,你怎么这么淘气?方才可真是吓死娘亲了。” 眼看人群能上街了,张氏一把将李明阳护在怀里。 官差不像寻常人。 那手中的棍子虽不曾打到任何百姓身上,却是个警示。 若是李明阳刚才真闯上去,恐怕早就要被打伤了。 李明阳回过神看向娘亲。 “娘,我没事的,刚才那是我同窗。” 张氏这才放下心来,立刻带着李明阳朝书斋的方向而去。 此时临近晌午,书斋内还瞧不见有什么人在。 掌柜的正在自家柜台前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听见门口有声音,这才将目光落了过来,一瞧见李明阳立刻乐了。 “怎么,是笔墨缺了?” 李明阳点点头。 掌柜的立刻将柜台上的几种宣纸拿出,又找了一块不错的墨。 “如今这书真是念下来了,不如也给自己买块好的,这墨不容易散墨,写的字也好看些。” 而面对掌柜的推销,李明阳却摆摆手,只是选了几块好一点的纸。 “水墨我注意一些就是了,家境一般可用不起这么好的。” 听的掌柜不由一阵感慨。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随后抬眼看着张氏,眼神中不由一阵羡慕。 “你们家可真是得了一个好孩子啊。” 张氏笑着点头。 要说家里的孩子个个都很不错,只可惜如今上学的只有李明阳一个。 不过李明阳也算是说到做到。 回去之后还真将学到的东西传授给另两人了。 虽然他二人的资质不如李明阳,现在还在基础的识字,但能有这成绩就已是极其不错的事了。 “可不是吗?” 李明阳立刻选好了纸笔。 随后又将目光落到了一旁空白的缝合本上。 这个年代可没有订书器这么好用的东西。 书本多半是用棉线缝合在一起,虽然厚重,但却透着一股古朴劲。 拿在手里有些重量也能叫人安心。 这是正经上学该用的东西。 李明阳立刻在上面选了起来。 先前的空白本子是他自己剪裁好的,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如今这里有卖现成的,可不是得挑挑选选吗? “这个要相对便宜一些,里面全是麻纸,只要一百五十文。” 李明阳点点头。 看这本子的厚度确实不算太贵。 张氏看了看那些封面带着山水或名言警句的:“这些要多少钱?” “这里面用的是竹纸,这些要贵一点,需要四百文。” 至于里面的页数都是六十张,内外缝合装订成册,算下来比寻常的纸只贵了一点。 却能省去大半天的手工时间。 李明阳拿起那麻纸的:“我用这个就好了。” 毕竟日后要抄的书还多着呢。 李明阳多买了几块墨,又多买了些本子。 “日后将这些抄下来,能省去一些书本钱,还能多记一遍,划算着呢。” 听着李明阳的话,掌柜的又是一阵感慨。 正当张氏准备掏钱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嚷声。 “娘,你快一些!” 李明阳蹙眉。 怎么是李明忠他们? 一回头,可不是吗? 李明忠瞧见他们也是一愣,随后眉头一紧。 “真倒霉,怎么在这还能碰见你们?” 这话李明阳也想说呢。 李明忠没搭理他几步来到了书斋里,随后指着货架上那画着竹子的本子:“这个要多少?” 从举止再到言辞,一点规矩都没有。 掌柜的看着也讨厌,立刻冷下脸来。 “四百文。” 第37章 话里有话 看看李明阳手里最便宜的本子,又看看那价值四百文的,李明忠想都不想:“娘,我想要这个。” 王氏的脸上这会儿瞧不见半点因自家男人骗钱而带来的愧疚。 反而仗着分了家,自己的钱想咋花就咋花,狠狠地奢侈了一把。 “买,牛蛋,你看看还有啥,娘一起买给你。” 王氏嘴上念叨,更朝李明阳手里的东西扫了一眼,不由一笑:“大嫂,你就给狗娃买这种东西?” 张氏是乡下人,不懂得那些大道理。 回怼的方式也直接许多。 “狗娃不买那么贵的,也照样能读的好书,眼下若是不给孩子积攒一些,日后一定会有吃苦的时候。” 听张氏又将读书好坏挂在嘴上,王氏的脸色沉了不知多少,转头朝着货架上指:“牛蛋,你看上啥了,今天一起买回去,从明天开始,我儿子也是在县里念书得了。” 李明忠可不管自家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 立刻在那上面挑选了起来。 不管是镇纸还是笔墨,都要比李明阳贵了一倍还多。 想到李明忠背书磕磕巴巴,写的一手烂字的模样,李明阳只觉好笑。 二房家里之前是不存钱的,二叔里里外外都折腾出去不少了,连牛蛋上学的钱都得想办法骗来。 现在能拿出这么多,肯定是奶奶悄悄地背地里帮衬了。 不过,这些都和自己没啥关系。 他们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以后是别想花他们家一分。 让自家娘亲付钱准备走。 书斋老板还在计算着费用,门口却传来一人的声音。 “我先前要的书,到了么?” 书斋老板一看这位立刻笑出声:“楚夫子,你等等,我这就让人给你去拿。” 说完便吩咐着小伙计去准备了。 李明阳满眼惊诧:“夫子?” 在这见到李明阳,楚鹤迁的面色才算缓和些,可眉宇间的那一丝忧愁又哪里是唇上的笑就能遮掩得住的? “在这买笔墨?” 李明阳点头。 张氏见了楚鹤迁,倒是两眼放光。 “这么巧啊,在这遇到您了,快与我说说,我家李明阳学的到底如何” 李明阳知道,自家娘亲这是故意要在李明忠娘俩面前卖弄一番呢。 果然,在听说李明阳处处优秀后,王氏的表情变了,付了钱抓着李明忠的手就走。 夸奖的话,李明阳听着倒没有太多的感觉,只觉楚鹤迁的脸色越发沉了。 像是心中有心事,却仍要故作自然,与人攀谈一样。 李明阳一下想起了方才在街上瞧见柳谦修时的场景。 今日那些官员宴席,能叫柳谦修去开眼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叫上自家夫子,一定不只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 再看楚鹤迁,此时的模样竟与先前自己隔着门缝看到的那般,满目愁容。 莫非是这饭里大有学问? 李明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张氏已经和楚鹤迁聊完了。 正想带着李明阳走,却瞧见李明阳来到楚鹤迁面前。 “夫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鹤迁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惊诧。 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能被一个六岁顽童看出。 随后只一秒就回归到了自然。 “无事,就算是有,你也帮不上什么。” 楚鹤迁故意将话说的平静了些,好让人看不出他的心事。 可李明阳就是能感觉到。 “夫子。” 他凝着楚鹤迁的眼睛。 那双黑白分明又过分清澈的眼睛好像一下就能看到人的心里。 “明日夫子还要到书院上课,今日请一定保重身体。” 说完又朝着楚鹤迁行了一礼,这才和张氏离开了。 楚鹤迁站在原地,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微妙。 这李明阳家中不过是贫农,却能从自己的言行之中看出他所忧愁的不是小事? 这个孩子,当真有点意思。 书斋的伙计这会儿才将书找到,楚鹤迁在付了钱后转身走了。 “狗娃,你们夫子莫不是生病了?不然你刚刚说这干啥?” 张氏看不懂自家孩子心里在想啥,可刚刚当着夫子的面也没办法问,只能趁着这会儿开口。 “没啥。” 李明阳说的平常。 但眸子里却还是多少有些担心。 不知为啥,他总感觉自家夫子这顿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而且,这城里也将有大事发生。 入夜,街上早已是一片安宁。 柳家今日倒是格外的热闹。 好酒好肉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几位大人也难得聚在一起。 巡抚前来,理应找一处酒楼好好的招待一下。 今日特地选在这,无非是为了两个字。 干净。 在这说的话,只有进了院子的人才能听见,也绝不会有人前来叨扰。 当楚鹤迁迈步进门的时候,立刻有人主动上前。 尤其是今日来此的巡抚大人,看着楚鹤迁的眼神中更透着几分笑意。 “楚公子可是难请,我还真怕你不来。” 楚鹤迁微微抱拳,就算是打过招呼。 巡抚大人并没有因为楚鹤迁的态度不端而生气。 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散着一层犀利的光。 “楚公子今日既然来了,那就多喝几杯,正好呆会儿我还有些事要与你说。” 楚鹤迁表面上不曾表露,但心里已经烦透了,也知道接下来定没什么好事。 可人都已经来了,又哪里能躲得掉?只能顺意落座。 柳老爷虽然是本家主人,但好歹是在朝为官,在巡抚面前也不得坐在主位,只能坐在下座,知府和县令也各在两旁落座。 官家的那些客气话只说了几句,气氛就打开了,也差不多该聊些正经事了。 “圣上叫我来此一带巡视,不仅是看看各地方的风貌,更是要体察民情,今日看来,这小小的县城之中还算热闹,比南方那一带的小镇好了不知多少,说明此处百姓的日子还算是富足的。” 楚鹤迁坐在底下,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这县上自然是热闹,可附近的村落足有几十个,全是受苦受累的穷人。 体察民情不从真正需要的地方着手,反而跑到县里来了。 实在是有些可笑。 “北疆边塞常年来犯我朝,如今国库空虚,既然本地城中还算富足,那这今年的税收……” 第38章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话一说出口,现场的气氛顿时冷了。 只有知府还是笑呵呵的模样。 “这当地的税收问题确实之前放宽了些,若是巡抚觉得有这个必要,我们这儿还可以再多收些。” 这年月,纳税从来不是全国统一,而是根据各地方的不同而有所变化。 知府为了自己的仕途,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而一旁的县令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尴尬,但也不好驳了上级的意思。 柳大人端坐其中,倒显得有些如坐针毡。 若是不纳,这国内国库空虚的问题确实是无法解决,关键还是得从地方上想办法,可若是纳税加重,很难说当地百姓会不会因此心存不满。 想劝些什么,可他如今仅仅是个六品,连说话都得小心谨慎着,更别提是反驳这样的话了。 眼瞧四周再没人开口,巡抚不声不响,将目光挪到了楚鹤迁身上。 “楚公子当年可是进宫做过太子的陪读,放着好好的功名不要,跑到这个地方教书,想来能在书本中学到更多,你的意思呢?” 一句话,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到楚鹤迁一人身上。 楚鹤迁向来不擅长在这种场合下伪装。 曾经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向来不愿意与朝堂中的这些人为伍。 如今让他表态,分明是想看他的笑话。 只见楚鹤迁举起杯来,眼睛里分明还沁着一丝寒气。 谁知话还没说完,角落里便传来一孩子的声音。 “爹。” 这样的宴席虽然准许主家的孩童在旁桌吃饭,可向来是没人敢来打扰的。 柳谦修这一嗓子,可是给柳大人吓了一跳。 顿时眉头一紧,朝他身上瞪了一眼。 “吃完了就赶紧回去温书,明天不是还要去学堂吗?” 柳谦修点头,却还是走上前来。 “爹,我的墨不多了。” 本以为孩子特地上前应该是有什么大事,没想到只是日常的琐碎。 柳大人一心想着让自家孩子远离这种地方,语气也沉了许多。 “前些日子不是才刚刚购置?” “您前脚是给了,可后脚弟弟就要走了。” 柳谦修眨着眼睛,“我手中没有,只能找您来要。” 柳大人气的不行,正要给钱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惊骇,同时又感觉一阵寒气。 若是将这孩子手中的笔墨当成是银两,将自己这给钱的当做是朝廷的赈灾款,岂不正是对应了眼前的局势? 百姓手中才刚刚有了银子,当地朝廷就想尽一切办法的征收上去。 百姓们手里没钱,自然是会闹出灾来,甚至还有可能捅到皇上那。 这一年又一年的难民无家可归,只能前去京城,不正是应了此事? 再看向自家孩子,柳大人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恐惧。 能在当前局势中看清这一层已知不易,可眼下这些大人还在,若是他们也看透了其中的关系…… 柳大人不敢去想,赶紧从怀里掏出了十两银子。 “赶紧去买,不许再来!” 柳谦修答应。 他也不过是想在这关键时刻给自家爹爹提个醒,这话已说到这儿了,剩下的事情该如何全看父亲一人。 随后转身便走。 而刚才惊到的岂止是柳大人?连同着楚鹤迁眼神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这等道理连几岁的孩子都能看得出,朝中这些官员又怎会不懂? 如今竟然还好意思跑到自己这儿来要主意。 实在是过分。 楚鹤迁正要开口,不知为何脑海中竟想起了李明阳的话。 “明日您还要上课呢,夫子要保重身体。” 想想眼下的局势,若是自己真跟他们撕破了脸,如今没有官品傍身,确实有可能给自身惹来麻烦。 可李明阳又怎会知道自己的处境呢?是歪打正着还是…… 楚鹤迁想不明白,可到了嘴边的话却还是变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其中的道理是什么,想来大家都听得懂。 还没等几位表态楚鹤迁立刻起身。 “真是抱歉,楚某身体不适,况且这朝廷中的决定,也绝不应该受鄙人一个偏县夫子影响,各位大人只管想想我刚才说的话,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必多言。” 说罢,他便拱手起身告退。 巡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可转念一想,楚鹤迁的性子终究是收敛了不少,曾经他在朝堂之上面对皇上都不能面不改色的直言进谏,争个面红耳赤,如今倒是懂得暂敛锋芒了。 但愿他是真的改正了,没了曾经的尖牙利爪,而不是背地里还在盘算着什么。 离开柳家的时候,身后仍是一阵喧闹。 楚鹤迁出门时,自己的那辆马车已经在等了。 上车后四周已是一片寂静,看着两旁乍看富贵实则角落破烂不堪的街道,又想起自己曾亲眼见过的那些穷人,楚鹤迁心头更沉。 一群久居高堂之上的人只是在街上走马观花的看了一眼,就真以为自己懂了本地的民情,知道了民间疾苦。 真正好的法子应该是改变朝中的局势,而不是从穷人手里继续搜刮。 可眼下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回想起柳谦修与李明阳都是自己手中不错的门徒。 他唯一能奢望的就是这两人能早些考取功名。 将一群有着理想抱负的人送到朝堂之上,这才是真正的治理之道。 “看来从明天开始,有必要把他们两个叫到一起来教学了。” 有些对比进步的速度也能再快一些。 楚鹤迁自己还不想给这些孩子太大的压力,但从眼下的局势上来看,他得加快些步调,才能让民生早些得以改善。 翌日天明,连日来的晴天终于在这一刻被打破了。 天阴沉沉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下雨了。 李明阳拿着一把油伞将自己的书袋拿到了前面,又下意识的朝二房的方向撇了一眼。 这会儿李明忠还没起来呢。 张氏忍不住提醒自家儿子。 “今日天气不太好,你路上可要慢些,要不待会儿娘陪你一起去吧。” 李明阳摇摇头,“不用,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随后脸上更是露出一抹笑来,直奔县里而去。 第39章 这事他们管不了 天晴的时候这路还好走一些,临到到县城时还真下起雨来了。 幸好爹娘有些远见,特地给他带了两件厚衣裳,要不这两天上学堂得冻死。 李明阳抱着书袋,急忙忙的朝书院的方向跑去。 谁知还没进县城,就瞧见一伙人都站在县衙外头看告示。 有人撑着伞,没伞的就直挺挺的站在雨里,仿佛那告示上写了真金白银一样,让他们宁可在雨里淋着,也得多看两眼。 当然这人群里也有不识字的,只能劳烦那些看得懂的念给自己听。 李明阳年岁小,十岁以内的娃娃没理由懂得这些,再者天冷路滑,再不加紧赶路就要罚站了。 可没走两步就听清了两个字。 “增税。” 他原本急匆匆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满脸诧异的看向告示。 先前他与爹娘在乡下生活,多少也从大人嘴里了解一些。 每年大房一家忙活一整年才勉强能供得起两个上学的,还得养活一大家子人。 不管做啥事都得省吃俭用的,就这连大哥的结婚钱都没凑出来呢。 要是再增税,恐怕就得进一步缩减开支。 虽然现在不用接济二房了,能稍微省一省,但很难说加税之后屋里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松。 对着告示怨声载道的,可不只是一两人。 这些人皆是麻布衣衫,黄衣破布,大部分都是在县里做苦力的。 “这不是要逼的咱们没活路吗?” “朝廷发下来的,咱们就算是不服又能怎么样?还是回去老老实实的干活吧,赶紧把这税凑上。” “这下一年到头的辛苦钱,怕是都要交上去了……” 听着这些声音,李明阳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可眼下却不是在此耽误的时候,天色不早,他得赶紧去书堂。 因为下雨的缘故,夫子特地将上课的时间向后调整了一刻钟,就是防止这些学子路上耽误。 将多余的东西送回屋,李明阳这才来了书堂。 没想到这增税一事不光让大人们动了心思,就连屋里的孩童都跟着议论纷纷。 不过此处大部分都是富家公子哥。 对于他们而言,最大的区别无非是每月少了几钱银子的零花钱。 但仅是如此,都让他们怨声载道。 石青的脸色异常难看。 他家的情况比李明阳家好不了多少。 以前一年到头除了能多吃点野味之外,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这钱肯定是攒不下多少。 现在征收赋税,要想像现在这样出来读书,要么是老子在山上多打些野味,要么就是从小的嘴里克扣。 无论是哪一种日子都会变得更难过。 而此刻就有人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柳谦修的身上。 “我听我爹说了,这事主要还是出在柳大人的府上,昨天那些大官全都去了柳家,谁知道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呢。” 孩子的心态总是十分简单。 在谁家出的事,这事就得归在谁的头上。 这一刻他们连看着柳谦修的眼神都变了,仿佛增加赋税是他提出来的。 “这下可完了,我爹还答应我,等到天气炎热些就带我出城去玩,现在赚的钱少了,这事肯定是不成了。” “还有我的金锁!爹娘答应我好久了,现在肯定是不买了。” 这告示虽然是天不亮的时候就贴出去的,可这城里的消息就是快的很,尤其是那些做生意的,在这方面极其敏感 连孩子们都能看出家里的变化,再看向柳谦修的眼神都与先前不同了。 李明阳没说话,而是将书袋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几步来到柳谦修的那桌。 “你也是来怪我爹的吗?” 没想到李明阳还没开口呢,柳谦修却先说话了。 这一屋子的人脸除了李明阳和石青,哪个是真的穷? 他们不过是比平时拿的少了些,就怨声载道的,那些难听的话一早上不知说了多少。 可李明阳和石青不同,这赋税一增加,他们怕是真要吃不上了。 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坐在这念书都不一定。 这屋里他爹的官是最大的,可昨天那一院子的官员里,他爹又算不上前几。 说不上话又让百姓觉得有几分实权,这才是最难受的,想起这个柳谦修也将头埋的更低了,脸色一阵阴沉。 可等来的却只是李明阳一句平静的问候。 “我只是过来问问你书读的如何了。” 柳谦修惊诧的抬起头来,却在李明阳的脸上瞧不见半分怨恨。 一想起先前那几个富家公子哥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再对比李明阳,柳谦修竟然是第一个不知所措的。 “你难道不怨恨我家?” “为什么要怨?” 李明阳看着柳谦修声音平和。 “这增加赋税不是一两人就能决定得了的,况且上头还有巡抚,想来你爹也只是有资格在一旁听着别人的话罢了。” 这话说着,虽然乍听之下,对柳大人可能不够尊重,但事实正是如此。 柳谦修低下头去面色一阵微妙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来。 “这税收一加,你家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可曾想过以后上学的事吗?” 李明阳坐在他身旁仍是一副平静姿态,甚至在脸上还瞧不见什么愁呢。 “好在书院是一年一年的交钱,如今才刚过了一个月,我还能在这儿多待好久,指不定爹娘还能凑到,下次交钱要等到明年,若是赚不到,这会儿急了也没用。” 这话说的,柳谦修忍俊不禁。 “你倒是个看得开的。” “就算看不开,又能如何?外面的事情本就是大人们在操心的,与你我无关,若是真为了别人的事而耽误了自己的时间,那才是真蠢。” 此话一出口倒是解了柳谦修的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夫子终于从外面来了。 众人急忙忙的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李明阳的表情也一秒恢复了平静,和众多学子一样,学习着今日的课程,丝毫没让自己的心态受到半分影响。 一日下来,李明阳倒没感觉和平日里有何差别。 只是晚上最后一节课时被夫子特地叫住。 “明日早些来我房中。” 李明阳一愣,随后立刻点头。 “夫子放心,明日一定会早去。” 至于昨天究竟发生过什么,李明阳是问也不问。 正如夫子所说,那不是他能管的。 第40章 开小灶 有夫子的吩咐,李明阳自然是不敢耽误。 第二天,天还不亮,就赶紧起床准备去找门房了。 不想今日才刚出了院子,一眼便瞧见了从另一个房中出来的柳谦修。 他穿着一身厚衣服,手中也抱着书本,见到李明阳时,脸上倒瞧不出什么异常来。 还是李明阳先开口:“你也是去找夫子的?” 柳谦修点头:“先前总是晚上去,今日也是第一天起早。” 果真如他所猜想的那般,夫子可并非给他一人开了小灶。 李明阳熟练的去找门房。 门房本还没睡醒,瞧见李明阳二人一起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立刻为二人开门。 楚鹤迁的房中,夫子已早早的醒了。 眼见二人进门来,眼底倒是多了一丝欣慰。 “今日开始,我要教给你们的与以往不同,可要用心记着。” 再开口时,楚鹤迁所讲的果然深奥许多。 不仅从天下局势为起点,更将过往天下谋略之事笼统的讲了一遍。 纵是李明阳这样有着一个中年人阅历学识的人都勉强才能跟上进度。 而柳谦修,先前已与楚鹤迁学过几日兵法,自幼在父亲身边耳融目染,倒也能理解其中道理。 看着那两双眼睛放着好学的光,而不见半分茫然,楚鹤迁知道,自己的选择没错。 这二十个弟子个个聪慧,这两人更是其中翘楚。 “方才只是与你二人笼出个大概,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其中精华。” 说起这一部分,楚鹤迁讲的细致很多。 想起先前楚鹤迁要他明年参加乡试科举,再想起楚鹤迁昨天才赴宴,今日官府便提高了赋税一事,自家夫子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可想而知。 楚鹤迁需要能为天下真正做点什么的人。 而他们,正是楚鹤迁挑选出的最佳人选。 自那日起,李明阳学的更加认真了,每日睡不到三个时辰,便要起床来研习。 苦虽是苦了点,却在这一朝一夕间与同窗拉开了差距。 当白日的课堂上,李明阳能一句说中其中关键,出口成章时,同屋的其他三人全都惊呆了。 “你这是何时学会的?为何能看到这一层?” 面对几人的询问,李明阳却只能一笑,侧过头,正好与柳谦修四目相对。 炎热的夏日终究是过去了。 天气转凉,乡间的稻谷也被一阵秋风染成了金黄。 没人主动说起过,却仍能从街上乡间,穷人匆匆的身影上感觉到他们心中的那份紧张。 赋税增加,秋收过后等着他们的是官府那严厉的赏罚制度。 城中商户赚的钱比以往少了许多,那些做苦力都要比平时更加卖力,才能勉强度过,农家不光要交粮,不够的还要用银钱来补。 李明阳没问过自家爹娘。 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自己能做什么呢?唯有用心攻读。 其他同窗虽然开始时对此事议论纷纷,但没多久也就不再说起这些,再开口不是平日中的玩具,就是家中又购置的好东西。 唯独石青,家中不知是怎的了,还没到沐休的日子就被家里提早接回去了。 转眼,又到沐休的时候。 往日回来,才刚进门,李老爷子就得笑呵呵的询问他这十天的学习心得。 可今日,李老爷子却只是坐在院子里,老脸一沉,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好。 没等李明阳开口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屋内王氏的声音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娘,牛蛋明年的上学钱这还没着落呢,您可不能不管啊。” 二叔一家向来好吃懒做,只要有钱就全部拿去挥霍了,一年到头可没存下什么钱。 想来是分家分地之后没存下什么钱,这才惦记起老两口子的棺材本来了。 刘氏在屋里已有些不耐烦了。 “分家之后我也贴补你们不少了,现在实在是拿不出了。” 他们闹腾那是他们的事,与李明阳没什么关系。 拿着书袋便回了房去。 屋内的李宝成和张氏也在清点着手中的余富钱。 虽不算太富裕,但脸色却比王氏一家好了不知多少。 一见李明阳进屋,张氏就满眼放光的看着他:“狗娃子,不怕,爹娘刚刚算过了,交过粮后,剩下的还能至少卖出四两,这些银子足够你上学了!” 在娘的眼睛里,他不光看到了欣喜,还看到了满眼的疲惫。想来这些日子为了学费的事没少发愁。 “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学,而且……我明年要准备考学了。” 此话一出,屋内两人全是一愣。 “明年就去?” “嗯。” 这是李明阳第一次将这事与父母亲商量。 “若是能过院试,便是秀才了。” 这年月,秀才虽还吃不到朝廷多少俸禄,却能减免税收。 如此,便能真正的替自家节省下银子。 李宝成和张氏面面相觑,此时竟都说不出一句来。 他们只知自家儿子学习确实不错。 却从没奢望他有朝一日能出息成这样。 “狗娃的理想够高的啊,婶子也觉得你一定能成。” 王氏从门外进来,脸上竟主动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来。 张氏与王氏的关系本就一般,这会儿见王氏来了更小心了些:“你怎么来了?” 王氏笑呵呵的凑上前来:“我这不是为了牛蛋的事,来求大哥大嫂的。” 话才刚出口,张氏想都没想:“我们能供狗娃一人上学已经十分不易了,况且,老大也差不多要到娶亲得年纪了,眼下成亲的银钱还没着落呢。” 末了还不忘记提醒王氏:“咱们两家已经分家了,那就应该各过各的。” 眼看大哥一家不答应,王氏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更是拿一边的李明阳说事。 “你们家狗娃不是还说要考取功名?若是真的能成,你们家明年的税收就不愁了,都是自家兄弟,借点钱怎么了?” 张氏自然不会惯着她,李明阳十分识趣,干脆出门去了。 大人们的争执,交给他们便是。 这穷山村虽然生活环境极差,但若是静下心来就会发现,四周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 第41章 打猎的石青 尤其是秋季,放眼望去,天地仿佛都被染成了一道金光,傍晚瞧着更有别样的感觉。 李明阳特地选了一个高处,从这里可以远远的眺望远方。 若是走马观花的看,是一片繁荣景象。 但若是仔细的瞧瞧,就能看见田间地头,那一个个忙碌的身影。 七十老叟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拿着镰刀的在自家地里忙活着,身后跟着四五岁的顽童,将落在地上的庄稼一点点收进自己的小篮子里。 哪怕已是黄昏,也仍不肯休息,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却仍能品出一抹愁。 想来,夫子也是不想瞧见这样的结果,又无可奈何,这才会在赴宴之前流露出那般神色吧。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匿林中,不像是人,更像是山中走兽。 李明阳心一悬。 别是这么倒霉,真让他碰见什么凶猛之物吧? 那沙沙声逐渐近了,扑腾着翅膀,露出一身鲜艳的羽毛来。 瞧见这东西,李明阳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一只野山鸡。 这东西在林子里还算常见,但不好抓。 纵是这东西就在自己眼前,李明阳也拿他没辙。 忽然,一支自制的木剑朝着此处射来! 正射中那野鸡的翅膀! 野鸡吃痛,原地折腾着,可只靠着一双脚却怎么也逃不快! 一个身影立刻从林子里窜出,一把将这野鸡抓住! “幸好没太伤了皮子……” 那人口中喃喃,眼睛里只剩下眼前的猎物,丝毫没察觉到李明阳正满眼惊诧的看着他。 “石青?” 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石青这才抬头,一瞧是熟人,脸上的表情竟显得有些尴尬。 “你怎会在这?” “我家就住在下面的村子里。” 李明阳立刻打量起石青的模样来。 他身着一身粗麻衣服,胳膊和腿上都缠着一层带子,只为了让自己行动起来更加方便些。 头上也同样系着麻布带,这一身行头走在林子里确实不容易被人发现。 身上不仅带着弓箭,还有匕首,这会儿手中还抓着两只已经被打死的野兔,看着就十分肥美。 李明阳满是惊讶:“你这两天没去上学,竟是为了回家随你父亲打猎?” 说完,还下意识的朝着林子里看去。 可林子里却空空的,似乎没有人在。 石青没回话,倒是看向李明阳:“这些日子夫子可教了什么?” “教了,全是礼记中的内容,课上也只是让人先背下来,这其中的精髓过些日子才会讲呢。” 石青听着,眼神中既有无奈,也有羡慕。 “石青,你为啥不去上课?” 李明阳心里好奇。 寝室中原本是他们四个,相处的也还算愉快,这些天石青不来了,他们三个看着他留下了东西,人却不在,心里总感觉一阵别扭。 \"家中有事,自然就去不得了。\" 至于其他的,石青只字不提。 看他手中已拿着两只兔子,这山鸡虽被捆绑住却仍在折腾,拿着实在是不方便,李明阳便主动提出送石青回去。 对此石青倒是没拒绝。 石青家距离李明阳家还是有些距离的,来往一趟至少要小半个时辰。 当二人赶到时,天色已经沉了。 一个妇人正在门口小心的将那些带回来的野味扒皮。 她动作十分小心,生怕弄破了一点。 这些都是要上交给朝廷的,若是上的东西够多,就能完成任务,如果达不到量,也需要自己拿钱来。 见石青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孩子,那妇人十分惊讶:“石青,你这是……” “娘,这是我同窗,叫李明阳,帮我送东西来的。” 李明阳乖乖问好:“伯母好。” 石青的娘应该也只是三十岁的年纪,可常年风吹日晒,这会儿眼尾就已经能瞧见褶皱了。 女人答应着,赶紧招呼两个孩子进门。 石青家的情况比李明阳家好不了多少。 进入木板房,李明阳才真正知道了石青的难处。 一中年人正躺在床上,脸色极差。 屋里还带着一股药草味。 “这是我爹。” 石青开口:“他摔伤了,若是往年,我家的东西缴的已经足够了,可今年还差了些,所以……” 李明阳恍然。 猎户与农户不同,好的年头能多吃两口肉,可若是受了伤,还不如田间地头旱涝保收。 尤其今年,新增赋税,朝廷一定会催的更紧。 想来这夫妻二人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会让在书院学习的石青回家里帮忙的。 “只靠着你一个,真的能将差的那点补上?” 李明阳看着石青。 石青没说话,但脸色明显更难看了。 忽然,李明阳看见了角落里的两只兔子。 这两只看样子虽然是比之前那两只死的小一圈,倒至少还活着。 李明阳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打猎的速度总是来的慢些,若是养殖一些,说不定还能来得及。” 兔子繁殖的快,眼下还没到年底,还能有几个月的时间,若是能交上几只兔子,这事说不定还能成。 “养不得的。” 谁知石青在这事上却是想都没想。 李明阳好奇:“为何?” “我家只会打,不会养,若是时间都用在养殖上,到时交不起税,就真的要动用为我的上学钱了。” 说起其他的,石青还能面无表情。 可说起上学,石青的脸色还是变了。 李明阳沉思片刻,最终开口。 “干脆,你将这两只兔子给我,我让我爹娘去喂养。若是真的能成我分你一半。” 听李明阳要从自家拿走两只兔子,两个大人脸上的表情一阵为难。 而石青,沉思片刻却还是答应了。 “也好。” 说完转头看向自家爹娘。 “这兔子只当是给我同窗的,我再去打就是,若是真的能成,咱们家的日子也好过些。” 二人一拍即合,李明阳立刻将那木笼拿在手中,趁着夜色回去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路灯手电筒,太阳下山之后只能靠着月光摸着黑的走。 幸好下了山后附近就有人家了,虽然四周仍然是黑漆漆一片,但好歹是有几分生气了。 第42章 拿兔子回来养咯 等李明阳回到家里的时候,张氏已在门口等了不知多久。 终于瞧见自家儿子回来了,张氏气都要气死了。 “你这是跑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说完抬手就要朝着李明阳身上打。 谁知这一抬手,却瞧见李明阳手中还拿着什么。 “娘,我没去淘气,我给咱家想了个冬天也能赚钱的办法。” 赚钱? 一个六岁的娃子,如何能赚到钱? 李明阳也不着急和自家娘亲解释,只是带着两只兔子回了屋。 \"呀,你这是从哪儿抓的!\" 李明阳回来,家里都急着呢,眼看李明阳竟抱着兔子,李七月身上还有几分孩子气,立刻上前逗弄。 “这是我从同窗家中弄来的。” 李明阳立刻将自己准备帮石青家中养兔子的事说了。 “先试试看,若是能成,后面再好好商议,总比干等着要好。” 刚刚石青已经帮他看过了,正好是一公一母,从体型上已经是成年的了,说不定这会儿母兔腹中就已经有货了。 “今年赋税严重,官府只认粮的金属,不看其他,恰好地里还有些菜叶,用来养活几只兔子总是没问题。” 在乡间县里走上一趟,就能知道今年增税后各家过的有多不容易。 减少开支是一方面,想法子赚钱是另一方面。 在现代时,李明阳倒是看过些农业养殖的书。 虽然只是理论课程,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这能成吗?” 在这个年代,想养好东西可是不容易的,尤其是野物。 “试试看。” 李宝成倒是赞成儿子的想法,晚上生怕这两只兔咬穿了笼子,特地找来家中用来编竹筐的竹条加固了些。 次日天明,一大早李宝学就在自家窗沿底下弄了一块地。 这个年代铜器铁器没那么好找,好在乡间最不缺的就是石头,用石块打底,四周再用木条和竹条反复编织成一张网,多套上几层,磨损的情况也能减少许多。 随后,李明阳将自己在现代所学到的教给爹娘。 二房昨天没要来钱,这会儿见李明阳一家又开始在这逗弄兔子,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了,语气都阴阳怪气的。 “家里的钱不用来给自家兄弟用,倒是有心情浪费在这些畜生的身上,真是烧包。” 眼看张氏又要还口,李宝学赶紧拉了拉王氏的胳膊,拽着人往地里去了。 沐休只有一日,李明阳特地将饲养的法子和技巧写在一张白纸上。 哥姐这段日子跟着李明阳,也学了不少字,虽然还是有些生疏,但多半也能念出来了。 “好生养着,若是能成,咱们一家冬天也能吃上些肉了。” 李明阳的眼睛放着光。 这不光是为了石青一家,也是为了自家。 但具体能不能成,还需要看天意。 过了大半个月,当李明阳再回来的时候就听见自家爹娘的声音。 “生了生了,一窝足有十只呢!” 李明阳眼前一亮:“当真?” “当然!” 李明阳赶紧凑上去,果然瞧见十只刚长出毛的肉球凑在母兔身边。 李明阳心中一阵激动。 这十只幼兔,是自己一家冬季赚钱的好路子,也是石青日后的上学钱! 李明阳心中高兴,赶紧从家里出发,直奔石青家。 他只去过一次,跌跌撞撞的但好歹是到了。 这些日子,石青始终没去书院。 楚鹤迁看到空着的位置,心里自然是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眼下,这个税收的事总算是有希望了,石青也能回来上学了! 当李明阳赶到石青家中的时候,正瞧见石青空着手从外面回来。 只是脸上的表情不是多好。 天气冷了,再过一个月就能落雪了,山上的猎物都警惕着呢,不是每天都能打到猎物的。 瞧见李明阳来了,石青有些意外。 “真成!真的生了!” 听见兔子的事有了消息,石青竟像是被雷直接砸中了一样,竟瞬间呆愣在那,随即眼睛里落下泪来。 若是今年达不到数,他们就得自掏腰包贴补官府。 若不然,什么赏罚的事都有可能降下来。 石青家里早就没什么了,如今只有给石青明年的上学钱。 “我随你瞧瞧去!” 石青一把将手里的东西给扔了,跟着李明阳直奔李家。 此时天色已深了,看着院子里几只肉球窜动的样子,石青心中一喜! “我娘算过了,再有三张整皮子,就能凑够了今年的税收,虽然现在还小了点,但再有一个月,也能交出去了!” 石青激动地无以复加,一把抓住了李明阳的手。 “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年幼几岁,竟能帮我一家,你让我如何感谢你?” 李明阳自己也有几分私心,哪里受得了对方这样的感激? “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若是你信得过,日后再碰见兔子就只管送来,生了的兔子咱们一人一半。” “那怎么能能行?如此你可就亏了。” 石青虽穷,但这点志气还是有的。 “干脆,咱们四六分成。” 眼看石青仍是一脸茫然,李明阳吧立刻解释:“这窝不算,若是日后再生,我拿六只,你拿四只。” “行!” 院子里,两人说的热闹,石青再看着那一窝兔子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李石两家虽是穷了些,操劳了大半个月,也终于是将各自家中的税收送上了。 当石青再来上学的时候,书院内的其他人虽主动上前,但谁也没询问过原由。 各家有各家的愁,在此读书的谁又能是真的不懂? 转眼,大雪飘落,冬天终究还是来了。 今年是增加赋税的第一年,朝廷看管的格外严。 像李明阳一家能顺利缴纳的,虽日子过的比往年苦了些,但好歹是能过上安生点的日子。 但不是每一家都能这样幸运。 交不上粮,拿不出银钱来的比比皆是。 门房拖着手中的信纸,小心送到楚鹤迁面前。 “夫子,这是乡里送上来的书信,如今官府在外大肆抓人,农户不知道抓去多少了。” 第43章 为天下穷人钻空子 楚鹤迁的面色似乎更沉了。 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了先前请假将近一个月的石青。 “那些家伙压根不考虑天下百姓们的感受,只顾着自己,真应该让那些推崇增税的人出来看看,现在外面的日子都已经过成什么样了。” 但眼下,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人的声音。 “夫子。” 是李明阳。 楚鹤迁立刻叫门房将人带进来。 当李明阳进门时,正看见自家夫子脸色阴沉的模样。 瞧见李明阳进来,楚鹤迁开口询问:“何事?” 今日开始,私塾将暂停课程半月。 临近新年,也应该叫这些孩子早日歇歇了。 “明日开始要休息半月之久,我来与夫子拜别,提前祝贺夫子新春安康的。” 李明阳说着,目光下意识朝着门房身上一扫,知道夫子这会儿定是在为何事而烦忧。 “回去之后,将这半年多所教内容多复习几次。” 楚鹤迁声音平静,“等到二月,第一次考试可就要开始了,以你的资历,过了这一层是没问题的,但能不能连中三甲,可就全要看你个人了。” 李明阳点头:“弟子谨记。” 说着,李明阳又转头朝门房身上一扫。 “刚刚弟子在门外,听见夫子似乎在为赋税的事情头疼,弟子这或许有些法子,不如您听听?” 门房蹙眉。 这半年多,李明阳各方面的天赋虽然不错,但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一个年幼的顽童,能成多大的事? 不想楚鹤迁倒是一副平和心态:“说说看。” 李明阳不急不躁,“弟子每次沐休回去,都会途径几个村子,这附近山高水少,农田种植压力不小,但若是该作饲养,将会减少许多压力。” 楚鹤迁听了,却仍是眉头紧锁。 “六畜饲养,困难不少,成本也是问题,况且,一旦查出,每年的赋税可要比寻常的农作更多一些。” 农民税收在县里的占比本就较高,若养殖畜类,更是耗费人力物力。 万一瘟疫降临,那更是灭顶之灾啊。 李明阳摇头:“那若是饲养之物,并非在六畜之中呢?” 所谓六畜,无非是六中百姓可饲养的六种动物,分牛、马、猪、羊、驴和狗。 其中饲养猪羊回报最高,但一开始的投资成本也是最高的,寻常人压根出不起这个钱,至于耕牛,更是有价无市。 “你的意思是……” 李明阳立刻将自己如何靠着养兔帮助到石青,如今自家又是如何养了十几只兔子的事说了。 “只要有些耐心,再有些手段,就能将这野外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一只的利润不高,但若是能长久的饲养,将会有无情无尽的财富。” 见楚鹤迁脸上的表情变了,李明阳知道,自己所说的至少夫子是听进去了的。 至于他今日所说的这些,夫子到底会不会实施,那就全看夫子自己了。 “你这想法倒是特别,我会考虑的。” 说话间,楚鹤迁将自己房间桌子上的一支笔递给李明阳。 “这是我常用的,只当是给你讨个好彩头。” 李明阳顿时一阵欣喜:“谢夫子!” 随后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临近年关,街上多少还是带着一丝喜气的,只是不知是今年的冬天太冷了,还是那高额的赋税压在每个人的头上,让穷人透不过气,富人不敢声张,愣是没了往年的劲儿。 从县里一路回了家,还没进门呢,就瞧见李七月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站在门口。 终究是有点孩子心性,见了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总会新生喜欢。 眼瞧李明阳回来了,李七月笑着招呼他。 “你瞧瞧,这只多漂亮。” 雪落下来后,村里人在勤快也是自扫门前雪,地里的绝对不会收拾,傍晚的夕阳照下来,整个天地都是红彤彤的,到了晚上月光洒下,就像是点了灯一样,竟能看得见四周的一切景象。 这也是寒冷冬日中的最后一点浪漫了。 “姐,你咋在这?” “当然是等你!” 李七月说着,赶紧将李明阳拽到了一边,压低嗓音。 “你是真的要今年考学?要是真的,咱们家的兔子可得早点卖了。” 李明阳眨巴着眼睛:“为啥?” “当然是防着二叔一家,我总感觉他们盯着这些兔子呢。” 当姐姐的,一门心思只知道对自家弟弟好。 “去县里也得花费不少钱,要是二叔一家借着过年的由头要兔子吃,他们吃一只,咱们家就少一只。” 没想到自家姐姐还有这个心眼。 李明阳听着心里都是暖暖的。 “行,待会儿我就和咱娘商量。” 姐弟俩在外面商量完了这才进门。 一进院子,李明阳这才明白为啥李七月会提前考虑这么多。 原本小小的兔子笼愣是增加了一倍还多。 里面大大小小的,足有二十多只。 “这些兔子能生的很。” 可不么,兔子一次能怀两窝,一个月就能生了,半年就能从刚出生的小肉球长成成年兔,不仅可以繁殖,还可以卖皮毛卖肉。 这么多,可是够自家赚一笔了。 “对了,我那同窗家里来过了么?” “来过了。” 李七月说着心里还不舒服。 “你那同窗也是真够难得,这大雪天,愣是又抓来了两只肥兔子,你说他爹都已经摔坏了腿,这冬天要是没有这些兔子该多难过啊?” 随后朝二房的方向白了一眼。 “二叔一家就是占便宜占惯了才会这么没皮没脸,也不管这里面到底是咋回事,见你同窗家里来要兔子也好意思来要,人家之前带着东西来,他们咋就没看见呢?” 这些事李明阳知道。 幸好之前将家分了,不然这事还不知道要被他们拖累成啥样呢。 晚上李明阳回家就和自家爹娘商量了。 卖兔子这事张氏和李宝成都同意,第二天正好同村有赶着驴车去买东西的同村。 张氏人善心好,虽然泼辣了点,但平时谁家有事也都愿意过去帮个忙,又给人家车钱,人家自然愿意。 第44章 寒窗苦读十几年不及他 二十只兔子卖了一半,换来的钱足够一家人吃一顿好的。 张氏还特地买了两匹布,连夜做活儿,好歹是给自家人都换了一身新的。 再看二房那边,情况可就惨了。 李明忠上学需要银钱,本来靠着一双脚走着也能去,可王氏向来惯孩子,夏天的时候就给了同乡不少钱让帮忙接送。 这个一来一往至少要十文。 李宝学平时干活也是糊弄事。 到了秋收庄稼长得稀,没有刘氏帮衬早就完了。 晚上趁着天还没黑,王氏特地带着一筐米面来了。 “嫂子,我这有事想要和你商量。” 这俩人一年到头吵架拌嘴,还没见张氏说过几句好话呢,这会儿态度软下来了,背后一定有问题。 “啥事?” “你看,明天就是大年夜了,我们家还没买啥肉呢,倒是看你家的兔子肥的很,能不能……” 张氏朝对方的米面上一扫,好歹是心软。 正要答应,却听见了李老爷子的声音。 “虽然分了家,但好歹是一家人,何必借?我看明日都做上两道菜,到我们屋头吃来,家里也得热闹热闹。” 一听说这话,王氏立刻笑呵呵的答应,拿着米面赶紧回去了。 想也知道,王氏明天端上来的不是什么山菜饼子就是米糊糊,没啥好吃的。 倒是自家养了兔子,东西屋都看得见。 但公爹开口,张氏也不好反驳,只能答应。 新年总是孩子最高兴。 白天李明阳和自家哥姐吵吵闹闹,倒也是放松了一把,让自己不必在为书院里的那些文章道理而头疼。 再好学的人,一直看书也是会头晕的,稍微休息一下也很重要。 晚上,刘氏自己准备了两道菜,大房二房各带着两道菜来了。 和张氏猜测的一样,二房的菜素的,扔到兔笼里估计兔子都不会吃的。 倒是看着张氏送来的兔肉两眼放光。 李老爷子今日心情还不错,给自己倒了一杯温酒。 “今年咱家还算不错,明年一定会更好的。” 说着,目光一下扫在两个孩子的身上。 “要是日后真的能考取功名,我李家也算是光伏门楣了。” “一定成的!” 李明忠不改那爱出风头的毛病。 眼看老爷子开口就非要卖弄一番。 “年前我不光学了百家姓,千字文,还学了论语,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夫子和爹教给我的我是一点也没忘,现在不光在书院内结交同窗,还和同村的二狗他们接触呢,这话的道理我全懂呢。” 那副牛气的样子看的李老爷子哈哈大笑。 随后转头看向李宝学。 “你考了个童生,日后牛蛋还不得成个秀才?那叫什么来着……”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宝学马上将话接了。 夸自己儿子呢,他怎能不高兴? 李明忠从小就是个显眼包,见爷爷看着自己终于有了几分笑模样,更是一副信心满满的德行。 “您放心,在登上几年,我一定去考取功名,到时一定让您高兴!” 角落里,李明阳的声音虽然小,却一下戳破了李明忠的这层幻想。 “读书应该是给自己读的,而不应该只是为了让别人高兴,不然再怎么用功也学不进去多少。” 一看是李明阳,李明忠掐着腰,脸色一下就变了。 “还说我呢,还没说你学的如何呢。” 李明阳不动声色,甚至可以用过分平静来形容他脸上的表情。 “明年,确切的说,是过年后。” “过年后?” 李明忠立刻笑出声来。 “狗娃子,你别是学书学傻了吧?” 连旁边的李宝学都跟着笑了两声,一抬头看见张氏的白眼后立刻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狗娃,不是二叔笑话你,只是你实在太小了些,我还没听说过有谁读了一年书就能做出什么大事来的呢,再说,你二叔我当年不也是过了十八岁才考上的童生?” 这话里完全是嘲讽的意思。 李明阳面不改色。 “二叔就是当初学的不扎实,才会止步于此。” “你说什么?” 竟然被一个过年才刚七岁的孩子看不起了。 李宝学的脸色这会儿别提有多难看了。 那双眼中像是能飞出刀子一样。 “二叔要是真能学的扎实,那就应该听出哥哥刚刚话里的问题。”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话可不只是学习身上的优点,更是要躲避缺点,如今牛蛋哥顺着这句话,不管什么人身上的特征都跟着学,你说这不是学歪了还能是什么?” 李宝学顿时被李明阳说的激动,一拍桌子,脸色不知道难看了多少。 “你敢说我学的不对?狗娃,你别太狂傲了,你是说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不如你?” 眼看李宝学这会儿是真的急了,李宝成立刻提醒:“老二,狗娃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提醒,再说,方才这话也是牛蛋故意引到狗娃身上的不是么?” 别看李宝成平日里十分老实。 但分家之后也开始有自己的心眼了。 尤其是看着二房一家看不起自己儿子,更是有了护犊子的劲儿。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都少说两句吧,不管这两个孩子哪边有出息对咱们家都是好事。” 老刘氏眼看情况不对赶紧在中间调解。 好歹是把这件事给遮掩过去了。 之后一家人凑在一起,倒也是热热闹闹的,但总感觉不亲近。 吃过了饭,李明阳就借口穿着衣服出门了。 村里的条件不比城里,就算烟花爆竹再便宜,过年了穷人也不愿意将实实在在的银子花费这些虚招子上。 今天晚上月亮倒是大得很,亮亮的,就这么挂着,看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狗娃。” 耳边传来了李七月的声音。 跟着一起进门的还有李明堂。 “狗娃,你是不是被二叔一家说的心情不好了?” 李七月是个女娃子,最能体会到自家弟弟的心情,脸上满是担心的询问。 李明堂比起李七月,口才上倒是差了不少。 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站在一边。 “没事哥姐,你们别担心我。” 第45章 他的法子有效了 李明阳笑了笑:“就是屋里有些闷得慌,想出来待会儿而已。” 两人听他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 “他们不相信,我愿意相信你,你一定能考得上的。” 旁人的话李明阳从来是不怎么在意的。 有自家人的信任,对于李明阳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突然,远处的山上闪过一道亮光。 那是一团烟花炸在天际,那样美好,那样璀璨耀眼。 过完了年,没出几天就是报考的日子。 李明阳首先要考的是县试,考上了就有童生的位置了。 每年都是县衙这边出人来维持秩序,由知县来负责此事,二月的考试,一月时就要来报名。 不光要填写上自己的具体情况,还要缴纳银钱。 这考试一考就是五天,里面的吃穿用度都是要自己花钱来的。 有不少读书人因为今年家中增加了赋税的缘故,实在是拿不出这些银子来,只能遗憾离开,但依旧有不少人汇聚在门口,只为了自己的前程。 李明阳一家多少手上积攒了点钱。 只是站在一大堆十几二十岁,甚至更大的读书人之中,这六岁的身影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小孩,你家大人呢?” 一个衙役盯着李明阳看了半天,越发觉得这些读书人不靠谱了。 都已经当爹了,竟还能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自己去里面忙着考取功名的那张单子,将自家孩子留在外面。 谁知李明阳却是立刻行礼。 “家父家母还在外面等着我的消息,我是一人前来报考的。” “你说啥?” 那人一愣,随后叫过自己的同伴,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事一样。 “小孩,你认识几个字?不是上了两天学就可以到这个地方来的。” “倒是多少懂礼貌,守规矩,过两年再来吧,一定错不了的。” 谁知李明阳却是一脸认真:“我不曾玩笑,我正是来此报考的。” 那双漆黑的眼睛在此刻像是闪烁着一层光亮:“我朝既然未曾对年龄进行管控,那就是广招天下贤才,不可以年纪度学识。” 此话一出口,这两人终于是笑不出了。 别说是他们两个,就连一起来报考的看着李明阳的眼神都和先前不同了。 这样的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关键是语气老成,不像是一个年轻孩子能说得出的。 “莫非,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搞不清楚,既然他坚持,就放进去吧。” 那衙役正说着,却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柳大人家的公子怎么也来了?” “我听说,这小公子虽勉强九岁,但学识已超过寻常人,估计这一次至少也能得一个童生,不,直接考中秀才也是有可能的。” 几人对待柳谦修的态度可是和李明阳截然不同。 柳谦修今日依旧是跟着管家来了。 见了李明阳,脸上倒是瞧不见多少惊诧。 “准备的如何了?” 李明阳声音自然:“都准备好了,这一次绝不会让夫子失望的。” 二人四目相对,彼此似乎都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与自己想通的心性。 随后两个少年暂且分开,各自去里面报名。 眼看身边的两个衙役仍愣着,柳府管家这才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方才那位是我家少爷的同窗,学识才能也是一绝。” 两人这才恍然。 能与柳大人家的公子在一个书院读书,想也知道错不了。 虽然这一路上,不少人都劝着李明阳早些回去,但好歹是顺利将名报了。 当李明阳回到自家爹娘身边时,他们正在外面等着。 乡下人,平日里能面对的不是自己家人就是放眼望去的一大片田,现在见了官府的人还真有些怕。 李明阳却是一副神定自若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做派。 “爹娘,咱们可以走了。” 被李明阳提醒,张氏立刻回过神来。 今天不光要陪着李明阳来报名,还要将家里的两只兔子卖了。 这样才能手里多留些钱来买种子。 不想才从此处走了没两步,李明阳一眼就瞧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不是楚鹤迁还能是谁? 李明阳顿感亲切,几步凑上前来。 “夫子怎会在这儿?” 见了李明阳,楚鹤迁声音平和,但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欣慰。 “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考试要等到一个月后,再过两日复课,还能和您多学些日子呢。” 楚鹤迁点头。 不管是李明阳还是柳谦修,只要发挥稳定,就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不足十岁岁的顽童当上秀才,定能给这县中带来不小的震撼。 正想着,便瞧见李宝成和张氏带着两只兔子朝着这边而来。 见了夫子,两人也不太懂那些读书人的规矩,只能是寻常的问候。 楚鹤迁原本只是想来看看今年报考的情况,如今一眼瞧见了李家夫妻手中拿着的兔笼子。 里面的两只兔子半大不小,还算是活份。 楚鹤迁一下想起了先前李明阳和自己说过的。 “这兔是准备卖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楚鹤迁的眼睛微微眯起:“卖给我吧,我按照市场价给。” “这……” 李家夫妻互相对视了一眼。 要是别人要,他们肯定会心疼的,但要是夫子要,多少都舍得。 毕竟,自家孩子这一年的变化他们两个还是能看得见的。 “夫子,您要是要,就别说银子了,只管……” “以后只要是成对的,都可以给我送来,我都要的。” 这话一出,倒是给两口子说的有些懵了。 这是要干啥? 难道是教书夫子不赚钱,干脆改行折腾兔子? 他们两人不明白,李明阳却看的比谁都清楚。 “真的?” 李明阳这会儿两眼放着光。 “当然。” 在和楚鹤迁对视的那一瞬,李明阳激动地无以复加。 如此看来是自己年前的那些话起了作用。 夫子是真的在考虑! 还没等自家父母反应过来,李明阳立刻将两只兔子送到夫子面前。 “等我家多留几只母兔,多生一些,开春之前一定能多给您送来的。” 楚鹤迁从怀中取出银子来,送到李明阳手中。 “一言为定。” 第46章 县试最小考生 拿着从楚鹤迁那拿到的银钱,李明阳跟随在自家父母身边离开了。 “夫子这是做什么,怎么看不太明白?” 李家父母还在想着刚刚楚鹤迁的所作所为,心中别提有多纳闷了。 而李明阳,却只是一笑。 夫子要做的,是要改变附近几个乡农户命运的大事。 拿着兔子,楚鹤迁回了书院。 当听说楚鹤迁要将这些兔子不定期的送给附近的村落时,门房惊诧无比。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些可是咱们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怎么能随便送人?” 说到这,门房更是忍不住提醒。 “之前为了让那些农户免于处罚,光是您个人就拿出了五十两银子,这实在是……” 后面的话门房还没说出口呢,楚鹤迁一个眼神,愣是将他后面的话全部给堵了回去。 门房只能闭嘴。 “我安排好的事情就不必劝我了,我意已决。” 楚鹤迁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光亮。 有了这些兔子,就能钻个空子,为农户多寻一个赚钱的路子。 虽然不是家家户户都能这样幸运,但已经能在最小范围之内将影响降到最低了。 回想起李明阳来与自己说时,那双放着光的眼睛,楚鹤迁心头不由一阵感慨。 谁能想到,解决了众多农户税收问题的竟是一个孩子? “日后,他可定是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年休结束之后,众学子早早的回了书院。 李明阳和柳谦修今年即将报考的事已在书院之内传开。 那一双双眼睛再看着两人时,多少带着一丝羡慕的色彩。 “我就说你温书的进度都与我们不同,原来一早就在为这种事做准备。” 林英杰托着下巴凑在李明阳跟前。 “看来,我们也得早些,明年怎么也得混个童生。” 郑秀文一脸傲慢:“你要是能考上童生,那我可就是秀才了。” “就凭你?你的成绩也不见得比我好到哪儿去。” 林英杰和郑秀文打从进到书院的那一天起就吵吵闹闹的,寝室内的其他两人也已经习惯了。 相比于林英杰和郑秀文的信心满满,石青倒是将头埋得低低的。 李明阳当然知道这是为何。 “不必在意,读书这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急不得的。” 石青对李明阳一笑:“其实能回来念书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若是没有你的主意,我爹怕是去年就要被抓去了。” 石青虽是个乡下孩子,从小家境就不是很好,却十分有骨气,不会因为同窗的飞黄腾达而艳羡,也不会因为其他人的富有而深感自卑。 能持续的做自己,本身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石青转头看向同窗的另外两人。 “李明阳比咱们都小,估计也是这几年县衙考试最小的了,未来这大半个月咱们可不能影响到他。” 别看两位少爷平时互相争着,但在正经事上可是不糊涂,答应的也十分痛快。 报考的事坦白了,那找夫子开小课的事李明阳也不再刻意隐瞒,和柳谦修一起跟着夫子又多学了半个月。 李明阳现在不仅将这书本上的内容全部吃透了,还在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一番感悟,已经可以说是远胜过寻常的弟子了。 终于,县试的那天还是来了。 李明阳提前两天回了家,不光要准备应用之物,还要好好的洗个澡。 当李家夫妻送李明阳到县衙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 尤其是张氏,热泪盈眶的,看的李明阳是又心疼又好笑。 “娘,您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您和我爹就踏踏实实的在家等我五天,到时来接我就是。” “狗娃子,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那点报名费娘不要了……” 一想到自家儿子要和这些成年人,甚至六七十岁的老叟一起参加考试,这一待还是五天,张氏这心里愁啊。 好在李宝成还算扛得住。 立刻开口安慰。 “狗娃的成绩不错,要是因为咱们而耽误了一年,好说不好听啊,咱们可不能拖了人家后腿。” “就你知道说好听的,也不知道心疼一下儿子。” 不过斗了两句嘴后,气氛果然打开了。 李明阳带着东西,很快进入到了考场之内。 每年能进来的人少则上百,多则上前,只要是读过书,又舍得花银子就能进门来。 至于能不能考中,可就全看自己了。 立刻有人将李明阳送到了一处单独的书案前,三面墙全部用木板格挡,只能远远地瞧见其他考生的情况。 “本地考核总共分五科,考试五天,在这期间不得离开考场,也不得随意活动,违规者不仅被取消考试资格,还要按我朝律法惩治!” 有这一番话,现场众人顿时安静了许多。 李明阳完全平和心态。 只要平时学的扎实,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也绝不会受到外面的影响。 反之亦然。 这县试一要能阅读,二要能写字,最关键是要熟读四书五经,能说清这其中的道理。 考试的题目才刚下来,李明阳就准备好了笔墨,很快就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堆。 知县背着手在四周走过,听着县衙师爷的呈报。 “今年来考试的总共有四百多人,人已经不算少了,听说柳大人家的公子今年也在呢。” “是么?” 知县先前与柳大人有过几次见面之缘。 此刻眸色顿时变了变。 “若是我没记错,柳府的公子今年过年也才勉强九岁啊,这样的年龄的孩子大多还不知道在做什么呢,他倒是有来考学的才能,确实是不错啊。” 知县一面说一面走。 不一会儿也就来到了李明阳所在的这一排。 和李明阳一起的不是上私塾上了许多年,一直没考出什么成绩来的成年人,就是那些从年轻考到现在,报名费不知道花了多少也仍无法得中的老者。 年仅七岁的李明阳坐在一群人中竟显得格外特别。 知县的表情变了:“这位是……” 他看着可不像是柳家公子啊,更像是个乡间顽童。 第47章 这是谁干的! 师爷仅看了一眼便清楚了。 “听那日在门外负责报名的衙役说,今年最小报名的来时才六岁。” “如此说来,他现在也不过七岁?” 知县惊诧。 本想着不足十岁的顽童,应该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 但只瞧见李明阳提笔写字的样子,知县便知道这孩子定是个不一样的。 至少是有几分笔墨在腹中的。 被二人如此瞧着,李明阳的脸上仍是一阵平静,全然没有半点受影响的模样,实属罕见。 “看来,今年的局势要变一变了。” 知县说完,立刻迈步走了。 他们的话李明阳当然听见了些。 但却丝毫不为所动。 只当自己是寻常考生,平常心也就是了。 这试卷中的内容不难,但考试时间却准备了一整天。 李明阳刷刷点点的写过自己的那份后,立刻用镇纸压住外侧一角。 一来,是为了让这上面的墨痕干一干,二来也是防止其他人打自己的主意。 之后李明阳便靠在一边的墙板上。 这用来隔绝四周的墙板虽然经过风吹日晒几年后显得没那么结实了,但好歹是这能靠住一个孩子的。 李明阳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忽然,他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什么情况? 李明阳蹙眉。 进到里面考试,不管是乡试还是真正的科举考试,那可都是要为朝中选拔人才,任何事都不能出差错的。 不然那就是蔑视当朝科举制度,轻则赶出考场,重则发配充军。 这是谁啊,胆子这么大,竟敢在这搞事情? 忽然,李明阳感觉身后的木板似乎有点活动了。 李明阳立刻站起身来,果然瞧见身后的木板在轻微的颤动着。 好像有什么人刻意在那边活动似的。 李明阳站在那竟半天都不知应该评价些什么。 这些人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考试这才刚刚开始,就想着在这个时候搞小动作了? 正当李明阳想着,木板的底下竟被挖出一个小洞。 随后两根手指送进来一个银锭子,足有二钱。 李明阳瞬间明白了。 这人是真的动了歪心思,见纸上的内容靠他自己写不上来,所以想找别人帮忙呢。 而且说不定是来钓鱼的。 李明阳想也没想,直接一脚踩在那手指头上。 “哎呦!” 隔壁的各层内顿时传来一人的叫嚷声。 手指赶紧收回去了,同时还带着那二钱银子。 手是回去了,可在木板下方留下的土洞还在呢。 李明阳赶紧将土弄严实了,又转头看着自己的试卷,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隔壁男人的叫嚷声一下就引起了监考的注意。 “干什么呢?” 监考面色铁青,语气冷的可怕。 男人手上疼得厉害,但这会儿嘴上也只能咬紧牙关。 “没啥,刚刚腿抽筋了一下,这会儿已经好了。” “腿抽筋了?” 监考眯着眼睛:“身体抱恙还能继续考试么?若是不行,还是改天再来吧。” 说完就要让人将他带走。 男人一听这个一下就慌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这会儿已经感觉好多了。” 监牢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更加难看了。 每年变着花样的想在这里面找麻烦的人不少。 他们的指责就是将这些人全部清理出去,恢复此处的秩序。 在监考离开后,李明阳明显感觉身后人的气场都变了。 甚至李明阳能感觉到一双充满怨气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看。 但李明阳却还不在乎。 反正自己的答案都已经写好了,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就这样,难熬的第一天终究是过去了。 当所有人的东西都被收上来的时候,众人也可以简单的在自己的地盘内活动一下了。 有官府的人帮忙送吃的东西过来,未来几天他们吃穿用度可都是要在这里进行的。 李明阳起身时,顿时感觉一道满是怒气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自己。 仿佛一个眼神就能将他给彻底看穿一样。 这感觉,实在是不怎么样。 还没等李明阳开口,对方倒是先出声了。 “哼,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竟然敢对我动手。” 再看对方的指甲里明显还带着泥呢,指间还有几分红肿,一看就知道是被李明阳刚刚踩的。 这会儿衙门的人还没过来,他又故意压低了嗓音,旁人愣是没觉察出半点异常。 李明阳倒是态度平常。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随后又看看他。 “既是来这里参加县试,那日后就是有机会当官的,如今在科举路上的第一步就想着要走捷径,若是真的能成才是国之不幸。” 一个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本身就是十分了不起的事了。 其他人若是瞧见了肯定是赞许有加。 可在此人的眼睛,李明阳更像是在变相的嘲讽愚弄自己似的。 尤其是刚刚李明阳引用的书中言辞来进行回怼,更让他感觉李明阳像是在故意卖弄的。 “行,小子,你给我等着!” 对方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眼神都开始变得狠戾了。 恰好此时官府衙役来帮忙分发餐食。 男人一秒变脸,规规矩矩的回隔壁去了。 而李明阳却是平和的坐在那,只当他刚刚的威胁是随后一说,全然没当真。 吃过了晚饭,便有人拉过了各自的被褥早些睡下。 五天的考试这才刚刚结束一天。 之后的四天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李明阳看着天空中的点点繁星,渐渐地睡衣袭上来,闭着眼睛很快入睡了。 次日天明,有人专门将众人叫醒,先是收拾了被褥,随后便安排起了新一天的考试科目。 李明阳平静如水,在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很快将笔墨纸砚摆在桌子上。 但这一找,李明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其他的东西还是好好的。 但他带进来的那只毛笔却被人给折成了两段! 不上不下,刚好卡在最中间的位置。 若是想写出一笔好字,就需要捏住断掉的地方。 写不了一会儿,手上就得被磨出一道血痕来。 这是谁干的? 第48章 就是暗算你 李明阳的脸色顿时沉了,与此同时听见隔壁传来了一阵哼歌的声音。 昨日自己没给他抄书,还出言教训,说不定真是那人做的! 可这个时代没有监控,更没有人能在考场内给自己做什么目击证人,他只能猜测却没有证据,就算举报也是没用的。 正好此时试卷来了。 李明阳硬着头皮询问监考,有没有备用的毛笔。 “怎么,你的笔断了?” 见李明阳点头,监考长叹口气:“这么多人在,官府哪能都给准备着?你还能写吗?若是写不了,我现在叫人送你出去。” 好歹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出了差错也是正常的。 监考也是看他年纪小态度才好了些。 李明阳原本想着能要来一支笔来呢。 一听说监考的办法是要送自己离开,头立刻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那怎么能行? 他为了这次考试,可是提前做出了几个月的准备呢。 若是天资不行,没考上也就算了。 要是为了一支笔,那可实在有些冤。 李明阳干脆心一横:“我还能考,让我再试试吧。” 监考卷子也不再多说,继续去监督其他人的考试情况了。 隔壁哼歌的声音更大了,被监考瞧见了冷声呵斥,这才安静了些。 但在写字时,隐约还能听见一阵笑声。 这笑声真够烦的。 好像是站在他对面嘲弄。 李明阳的面色冷了许多,很快便拿起那半截毛笔。 那人想断了自己的路,他就偏要用这半截毛笔写出好文章来。 李明阳心头像是进了一股火,言辞犀利,就连笔锋都未受到半点影响。 虽然这断裂处的毛刺,还是刺伤了李明阳的手。 但好在今日时辰来早。 写上几笔,李明阳就将毛笔放在一旁闲置一会儿,只为了给自己歇歇手。 只要手上感觉没那么疼了,立刻拿起笔来写。 虽然写字的速度减缓了许多,却给了他更多时间思考。 等过了中时,这卷子终究是写好了。 李明阳照样乐得自在。 只是这次他学聪明了些。 早早的就将毛笔洗涮干净,用随身携带的毛巾好好擦擦干,然后藏了起来。 其他的文具也被他早早的收了。 连镇纸都没留在外面,就是怕有人在动歪心思。 天色渐晚,今日的科目也就考到这儿了。 衙门的人又来征收试卷。 只是今日顺序完全反了过来。 隔壁的男人满脸兴奋,直接将自己写的递了过去。 随后就像是要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一样,朝着李明阳那头瞥了一眼。 可只是一眼就让他呆住了。 还以为李明阳今天多半是要放弃了。 没想到那张纸上竟又一次写满了文字。 再瞧李明阳的手指尖分明有些红肿,脸上却瞧不见半点异常。 这孩子的定力已经远超过大人了! 感觉到对方异样的眼神,李明阳转过头。 二人四目相对,在气场上竟然是李明阳更胜一筹。 这孩子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又是如何能将事处理成这样的? 男人想不明白,心头却升起,一团无名之火。 考试才刚考了两天,就被一个孩子看不起了。 若是真传扬出去,还不够丢人! 这一次的事李明阳能化解,他就不信,后面还能那么顺利。 “还有三场考试呢。” 男人低声念叨的随后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明阳顿时感觉一阵寒气侵蚀。 看来他要小心了。 晚上夜已经深了,四周再听不到半点动静。 李明阳早早就睡下了,好像白天的事情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衙役们虽说隔几分钟就得巡逻一次,但毕竟夜深,四周还有这么多考生,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角落里一人蹑手蹑脚的走向李明阳。 他的眼睛早已适应了四周的昏暗,在衙役们离开后不久便翻着起李明阳的包来。 心里更是一阵得意。 靠着半支笔还能坚持一天。 今天非得再给他折断些。 最好只给留一个笔头。 看这小子还怎么待在这儿! “让你坏我的事。” 男人口中低喃。 可说来也真怪了。 这包里他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那支笔。 难道不在这包里? 听着四周又有脚步声了,男人心里真是急啊。 可不能让这小子太顺当了。 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一眼瞧见李明阳将什么东西护在怀里。 此人顿时恍然。 想来是昨天那支笔断的莫名其妙小孩子心里怕了,所以才像宝贝似的将比护在怀里了。 只是这种法子实在太蠢。 小孩子睡得沉,还不是得被他偷出来? 男人想着,动作放的更轻了,几下来到李明阳的跟前,随后俯下身来…… 突然原本在睡梦中的李明阳睁开了眼睛。 还没等对方掀开被子,李明阳就一把将怀里的东西掏出,狠狠的砸在男人的脑袋上! “哎哟!” 这一下砸的不轻。 李明阳感觉什么东西滴落在自己的脸上。 眼瞧对方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李明阳立刻咧开嘴,发出一个七岁孩子应有的哭声。 “出什么事了?” 巡逻的衙役立刻摸上前来,手中还提着灯笼。 这一照可是吓了一跳。 此刻男人的头上愣是被砸出了个血窟窿,而李明阳则死死的护着手中的砚台,眼睛里蓄满了泪。 李明阳装的可真了,一脸的委屈,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沾染了对方的血。 “怎么回事?” 这一嚷嚷,四周的考生都给折腾起来了。 巡视语气沉了不知多少,几乎是吼出来的。 还没等对方开口呢,李明阳抹了抹眼泪。 “昨天我那毛笔断的蹊跷,我担心是有人故意找我麻烦,今天就将笔墨藏在被子里了,谁知道他半夜怎会来我这儿!我也是顺手抄起来砚台这才把他打伤了。” 随手?男人恶狠狠的瞪着李明阳。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二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李明阳的眼里也果真闪过一丝得意。 但很快就被委屈掩盖。 “大人,我冤枉。” “你冤?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其他考生的铺上来,你还冤枉?” 第49章 童生?小菜一碟 看着男人那副欲哭无泪满脸委屈的样子,李明阳装的更加委屈。 同时也在心里暗自感慨,马学才送给自己的这个砚台是真好用。 一砚台下去,直接能将对方头打破的。 “看来有些东西确实是陶碗比不了的。” 这会儿要是拿的陶碗,人是打了,但东西也用不成了。 在衙役的看守之下,那人很快收拾了东西离开。 “等等。” 这边的事已经惊动了县中师爷。 “深夜对其他考生下手,情节过于恶劣,还有可能影响到明日的考试,检查他的笔墨,如果没什么问题,送到旁边那考生手里,帮他完成接下来的三科。” 李明阳一听顿时心中一喜,表面上却仍要装出一副委屈落泪的无助模样。 不一会儿,衙役就将那人携带的东西送来了。 笔墨虽不是特别好,但比李明阳的终究还是好一些的。 最关键,笔不是断的。 他终于可以借此机会换一支完整的笔了。 “多谢。” 李明阳恭敬行礼。 那几个衙役看李明阳年纪尚小,晚上又闹出这样的事,说话的语气也不如平日里那样凶恶,倒是放缓了许多。 “今晚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早些休息,切莫耽误了明日之事。” 李明阳立刻点头答应。 直到这会儿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自己的衣服早就被那人的血给染了,还带着一股如铜锈一般的血腥味,十分难闻。 幸好包中还有其他的衣服,李明阳赶紧更换。 方才的事一点也没影响到他,反倒是让他可以踏踏实实的入睡了。 之后的三天,李明阳发挥的十分稳定。 不仅半日就能将其中内容写好,更是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一次考个童生的位置总是没问题的。 第五日考试结束,一众考生终于走出了考场。 整五日不曾好好休息,一个个看上去面容都憔悴了许多。 张氏和李宝成一大早就在这等着了,直到黄昏才终于瞧见自家儿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如何?” 李明阳一笑:“很顺利。” 张氏本想夸奖两句,却一眼瞧见了李明阳包上的一点血痕。 血渍已经残留三天了,现在整体的颜色虽然发黑,却还是能一眼让人看出是血迹。 “你受伤了?” 张氏赶紧在自家儿子身上打量着,心里别提有多着急了。 李明阳赶忙解释:“不是我,是别人的。” “别人的血怎么会弄到你身上?” 这一时半会儿也和张氏说不定,李明阳只催促着赶紧回家。 李宝成也是心疼。 “孩子在里面整整五天,你得让他一点点的将里面发生过的事情和你说啊。” 张氏这才回过神来,拉着李明阳的手:“走,咱们回家。” 这一路上,李明阳是半点没闲着,将这五日的经过说了,还说了许多自己的见解。 在听说半夜有人要对李明阳下手时,张氏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读书人,如何能做出这种事来?” 就连李宝成都不敢想象自己儿子的遭遇。 半月三更一个比自己大了一倍还多的汉子竟会跑到自己这来,纵是李宝成这么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试想一下都会冷汗直流。 而李明阳自己却仍是一脸平静。 “有了秀才的身份,就能给自家免去许多税收,往年就算对科举之事不感兴趣的也多半会趁着这个机会来试试看的。” 这一点,李明阳看的比大人还要透彻些。 回到家去,李老爷子难得送来了些好吃的,说是要给李明阳好好补补。 看的李明忠一阵嫉妒:“为何只给他,却不给我的?” 李老爷子对此也只能一笑。 “狗娃子这些日子是去考试的,自然是要多给些吃的奖励,若是牛蛋你日后也能考取功名,好吃的自然也就送到你家了。” 说到这,李老爷子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竟又低声喃喃一句。 “倒是真没想到,第一个去参加县试的竟会是年龄最小的狗娃。” 李明忠心里本来就十分不平衡。 现在一听脸色更是沉了许多。 仿佛自己永远都只能追在李明阳的身后。 “能不能考得上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是雷声大雨点小,第一次考试就不过。” 李明忠说着不吉利的话,气的李老爷子抬手就要打,吓得李明忠赶紧跑回到自己家去了。 大房家里如今养了兔子,多少还能吃到一点肉,在私塾伙食也十分不错,李明阳不贪,干脆给家里人一起分了,美美的吃了一顿。 至于二房那边的妒忌声,李明阳听是听了,但完全没往心里去。 他们那就是羡慕嫉妒恨。 要是真的与他们计较,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这一次的县试要足一个月才能出结果。 恰好这些日子,家里的兔子又多加了几对,在家休息一日后,李明阳就带着兔子去找夫子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楚鹤迁的法子虽好,前期却也只能送到村里,有各个村的负责人将兔子带回。 “若是能等到夏季,山上的野兔多了,想繁殖倒也容易些。” 李明阳看着楚鹤迁:“治理是长久之事,急不得的。” 而柳谦修,看着楚鹤迁养在院子里的兔子,心中不由一阵感慨。 “做官最关键的是要肯到民间来,那些出了这些制度的只管自己,却不顾百姓死活,若想彻底根治,还是要废除了这增加赋税的条子。” 一个是体谅基层,一个是目光广远。 两个少年的角度不同,各自的感悟也各有不同。 但为了黎民苍生的那份心倒是一致的。 看来这一次,县试的结果不会太差。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当放榜那天,李明阳和柳谦修的名字一同出现在榜上的那一刻,两位少年的脸上竟瞧不见什么多余的表情。 有的只是一片从容。 倒是李家夫妇高兴的不得了。 两口子忙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好不容易学会的三个字就是自家儿子的名字,只为了放榜的时候能第一时间瞧见。 “考上了,真的考上了!” 第50章 他的学识吊打二叔一家 当看着李明阳的名字写在最前面,二人兴奋的几乎抱在一起。 再看自家儿子,竟还能表现得十分淡定。 张氏忍不住感慨。 “咱家狗娃就是沉得住气,一般孩子可是比不得。” 好歹是自己儿子,谁会不希望看自家孩子优秀呢? 李明阳这会儿倒是一本正经。 “娘,您别大惊小怪的,我这一次可是要一直考到秀才的。” 后面还有两次考试,才能有乡试的资格。 乡试每三年一次,下一次至少要等两年,他不能错过下一次的机会,更不想让自家爹娘太多负担。 所以秀才的名头,一定要考下来才成。 谁知张氏脸上仍笑意不减。 “你这次过了,以后是不是就有了童生的名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张氏立刻叉着腰。 “这下可好,二房不是始终笑话我们家没有读书人吗?如今你和你二叔都是童生,看他还怎么敢笑话你的。” 连一旁的李宝成都跟着点头。 他们大房被压抑的时间太久了。 不管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要供着二房两口读书,还得明里暗里的被他们嘲讽愚弄。 李明阳这次中举可是让他们挺直的腰杆子。 可不是得回去好好的庆贺一下。 李明阳没有拦着。 只是临走时问了问下次报名的时间。 下一次就等到四月呢,时辰也不算太早了。 未来这一个月里,还得多与夫子学习才是。 李明阳心里想的全都是将来。 而李家夫妇想的更多是今晚如何能在李家扬眉吐气。 当二人带着李明阳榜上有名的消息回来时,李老爷子乐的合不拢嘴。 原本略显昏花的眼睛里,这次也沁着光了。 “这才第一次考就考上了童生,狗娃果然有一套,真不愧是我李家的后人!” 李老爷子的笑声在院子里都能听见。 门外的王氏才刚打了两盆水在那洗着。 听见李老爷子的声音,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好像跟衣裳有仇似的,手劲儿都变大了。 “娘再给我两文钱,我想……” 李明忠才刚回来,就瞧见自家母亲的恶狠狠的眼神。 吓得愣是将后话全都咽了回去。 王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一把拉扯住李明忠的胳膊。 “瞧瞧你,愣是被东屋的给超过去了,还是哥哥呢,居然学不会一个李明阳!” 李明忠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娘,你今天这是咋了?怎么总帮着人家说话?” “狗娃子,人家都已经考上童生了,以后家里可不光是你爹一个读书人了,你要是不赶紧追上,咱们以后就得让人家笑话了!” 王氏念叨着,一把将李明忠手里的狗尾巴草扔到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 眼看李明忠眼泛泪花,王氏更是第一吼一声。 “不许哭,赶紧回去再看看书。” 李明忠现在都快恨死李明阳了。 俩人是一年上的学,李明忠还早两个月呢,凭啥啥好事都落在他李明阳头上了。 二人出门时正瞧见张氏带着李明阳从老爷子的屋里头出来。 张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总是带着笑。 尤其是瞧见二房娘俩面色不佳,就知道他们是嫉妒着呢。 顺势抱着肩主动上前。 “弟妹这是咋的,今天竟然跟孩子过不去。”张氏眼底笑意不减:“要我说你也别怪牛蛋,每个孩子的天赋是不一样的,我家狗娃在这方面就是有些本事。不成的材料,你就算是逼急了,他也是不成。” 王氏气不打一处来。 看着李明阳的眼神都透着寒气。 “大嫂你也别高兴的太久,狗娃不过是运气好,这考学的路上不见得是一帆风顺的。没准明年就能让我家牛蛋赶超上。” 张氏忍俊不禁。 “是吗?那我可就等着了。” 而李明阳带给二房的影响又哪里是这一点? 从四月的府试,再到六月的院试,李明阳都十分顺利。 尤其是院试放榜那天。 不只是大房一家早早的来这儿等着结果。 就连许久不曾到县里来的李老爷子都来了。 远远地就瞧见一群人在那等着。 有的是今年来参加考试的读书人,迫切的想要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而有的则是单纯来看看热闹。 “真的考上了!” 有人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满脸惊愕的看着榜单上前面两个名字。 柳谦修,李明阳! 前一个是柳大人府上的公子。 小公子今年不过九岁,就中了秀才的名头,日后想也知道,定是大有作为。 而后者李明阳,是今年连中三甲最小的考生。 时年七岁,便吊打了一众书生。 正所谓天赋异禀,在其他举子的眼中,他二人大概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什么!竟是连中三甲!” 李老爷子激动不已,原本浑浊的眼睛这会儿也泛起光来。 也不管前面到底还有多少人,硬是撑着自己的身子挤到了最前面。 结果冲到了前面才反应过来,他压根不认识字,勉强能认识一个“李”字。 枯瘦的手一下抓住了李宝成:“在哪儿?” 李宝成指了指最高处:“看,狗娃的名字不就在哪儿?” 李老爷子一眼就瞧见了。 许久不曾见过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得意。 “乡试过了的时候,狗娃的学识就比他二叔还要高了,如今竟是连中三甲,我们李家的日子可是好过了!” 李老爷子如今也是舍得了。 不仅将身上的银钱拿了出来,特地买了两块猪肉回去,当天更是将这消息告诉给了村中的许多人。 村里一下多了个秀才。 放在这个年代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别说平日往来的村民了。 就连乡里的夫子都特地前来拜会。 对此,李明阳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见人来了,只管迎接就是,待人接物的规矩他学过,怎么也不至于太糟。 李家的院子里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了。 曾经还妄想和李明阳攀比的李明忠这回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 曾经,他或许还能长着年长一些,和李明阳比上一比。 可现在,二人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了。 比?怎么比! 第51章 他的目标不止于此 “听说狗娃当上了秀才,这是真的?” 李家摆酒设宴,有自发愿意来看看的,也有受邀参加的。 就比如同村的村长。 要说这岁数也不过是五十岁上下,但一辈子在田间地头风吹日晒的额头上早就增添了几道褶皱,看上去比实际岁数要更年长些。 “咱们这村里可是许久都没有考中秀才的人了,你们李家还真有福气啊。” 李老爷子踏踏实实的种地一辈子了。 如今总算是能将腰杆挺直了。 自然也夸奖了几句。 眼瞧着来看望李明阳的夫子走了,村长这才压低嗓音。 “老哥哥,要我说干脆在咱们村头设个私塾算了,你家狗娃子确实是有些本事,为啥不做夫子啊?” 要说这村里的夫子虽然也有几分名,但毕竟是考了一辈子才考来的。 哪比得上连中三甲值钱呀。 才七岁出头的年纪就做了秀才。 学时肯定远超过寻常人。 “咱们这十里八村的孩子要想上学不都得去邻村里的夫子那?走得远不说,这教学质量还不一定如何,要是换做狗娃,一定能把人教的明明白白的。到时咱们这村里还不知能出多少神童呢。” 神不神童的李老爷子不在乎。 可听说教一个孩子每个月至少能领一钱银子时,李老爷子的眼里多了一丝光彩。 要真是那样,日后一家人不用种地也有钱花了。 在这十里八村走路都得抬起头来。 确实是不错。 正好大房一家也都在。 李老爷子干脆把人叫过来一起商量。 李宝成老实憨厚,要不是这样的性格,也不能被自家弟弟欺负了这么多年。 现在父亲说什么他也没个准主意,只是在一旁连连点头。 张氏听的也是一阵心动。 自家的孩子也算是找到个赚钱的法子了。 而且做夫子,不仅受人尊敬,还能免去税收,从七岁能一直做到七十呢,实在是个不错的营商。 可一想起狗娃子的志向,张氏又有些犹豫。 “要不还是问问孩子的意思吧。” 她家孩子天资那么好,要是以后真能继续学下去,说不定会更有出息呢。 “说到底还是一个七岁的娃子,无非是学习好了些,眼光不见得能有你们长远,再往后读书,这花费可就高了,你们一家能负担的起?” 村长这话说的,张氏一下闭上了嘴。 正巧李明阳送村里的夫子回来,村长立刻笑着将人叫到眼前。 “狗娃子,我还正有事要跟你商量呢。” 说完就将村里想请他当教书先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李明阳几乎是想都没想。 “这事我不做。” 一听这话,村长眉头一紧。 “为啥不做?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到头能给你家多赚多少?” 看着爹娘粗糙的双手,李明阳又咋会不心疼? 可自己的志向要更加广远,又哪能被眼前的束缚牵绊。 “我知道,可我确实有更重要的事。” 那一刻少年的眼底像是闪着一团火:“我想要做一个能真正解决民间疾苦的人。” 老天既然让他来这个年代走一趟,总不能是在这儿当个教书先生,浑浑噩噩的度一辈子吧? 这不是他读书的初衷,教书育人也绝不应该是终点。 “这孩子。” 村长还想再游说一下大房两口子。 可张氏却一下将李明阳护在了身旁。 “村长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孩子不愿意的事也不能强求呀。” 当母亲的或许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唯一知道的是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 “多谢您替我家狗娃子想着要是谁家孩子读书读不懂了,只要狗娃子在,就只管来问我们也不要银子。但狗娃子想念书,我们就得继续供。” 身旁的李宝成也跟着点头。 “说的是,这孩子有几分灵性,说不定真能成事呢。” 村长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长叹口气。 “这多好的机会啊。” 好像是在怪罪他们两个不懂把握。 在李家吃了没两口,村长就先走了。 等到客人们全部离开后,大房一家才跟着公婆一起收拾了碗筷。 等父母终于回来,李明阳这才询问。 “爹娘可是在担心日后?” 想读书容易,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这话就说出来了。 可想赚钱就难了。 院子里的兔子只能锦上添花,却不能雪中送炭。 想要赚到大钱,还不是得靠自家爹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干? “瞧你这傻孩子,你读书读的那么好,爹娘有啥可担心的?” 连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李明堂都表了态。 “狗娃子你只管放心,我年轻有的是力气,再说,不是还有七月吗?我们俩帮爹娘一起干四个人种的地,咱也能养活你一人了。” 这话说的,李明阳一阵感动。 眼圈一红,差一点就要落下泪来了。 有家人的支持,他的读书路还能走得更长远些。 转眼假休过了。 李明阳与柳谦修双双考上了秀才,这不仅是两家的大事,更成了城中许多人所议论的热门话题。 当李明阳二人再次来到书院时,同窗看着二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尤其是石青。 激动的一把上前拉住了李明阳的胳膊。 “你真考上了?” 李明阳点头:“连中三甲。” “直到你考上时,我可高兴了,可惜前两日山中猎物多起来了,我随我爹在山里又转了两天,这才没来得及去家里恭喜你。” 说着,石青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 看做工质点倒不怎么样。 最多也就价值几文钱。 “我娘先前找算命先生看过,说我爹平时打猎为生,一年到头要惹上不少生灵,从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庙里还愿。这是上次去时为你求的平安福。” 石青脸上一阵尴尬:“东西虽不值钱,但毕竟是一份心意,但愿日后你前程似锦。” 李明阳将东西接了,脸上瞧不见,半点嫌弃。 只是看着石青又黑了几分的肤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我家帮忙养着兔子呢,你好歹也能多赚点,让你爹娘别再使唤你上山了。” 第52章 解决旱灾 既然决定好了要出来念书,那就应该把书念好。 眼下最关键的是学习,其他的事在这事上都得让路。 石青点头:“我爹说了,现在家里卖兔子也能赚些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了,应该也用不上我啥了。” 眼看石青一家能好起来,李明阳这心里是成就感满满。 好歹自己是帮了点忙的。 而其他的学生这会儿也是纷纷上来和李明阳聊着。 说来也真是怪了,他们只找李明阳一个。 明明柳谦修也考上了,他那却显得有些冷清。 细想下来,一是柳家家世显赫,身份上带来的差距哪怕是这些孩子都不愿意去逾越。 二来,是相对不意外。 仿佛爹是当官的,孩子也应该走这条路,柳大人家境好,柳谦修能考上也是情理之中似的。 说到底,还是身份地位上的差距。 李明阳看在眼里,但也知道,这种事是客观存在的,避免不了。 而如今,二人有了功名,再想去找夫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得了。 两年之后,通过乡试,二人才是真的能参加科举考学了呢。 在这之前,耐心学习两年也十分有必要。 转眼,天气大热了起来。 窗外是阵阵蝉鸣声,吵得人心烦,学生们也将身上的厚衣服换成了最凉快的麻衣。 七月的天,比六月还要难熬。 林英杰悄悄地拿出一把扇子来,坐在教室里轻轻扇着。 郑秀文也不甘示弱,掏出来一个质地更好的。 两位少爷互相瞪了一眼,心里是谁也不服谁。 有钱人家的少爷可以玩扇子,而那些身份差一点的,就只能各想各自的办法了。 石青从包里掏出一块光滑的石头在身上蹭着。 这是最早的降温法子了。 就连李明阳都有些遭不住了,只盼着天降大雨。 说起来,老天就好像是故意不想让人如意似的。 上一次何时下的雨,李明阳都快记不得了。 好在今天只要通过夫子的测试,孩子们就可以沐休了。 连李明阳都恨不得能早些回家去,一头扎进水盆里好好的洗洗澡。 “夫子怎么回事,到现在都没来,我还想着早些回去呢。” 不知是哪个孩子念叨了一句,其他的孩子心思都一下跟着活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马上回家去舒舒服服的洗个澡。 没想到,夫子没等来,却是等来了门房。 “方才夫子说,今日不进行试练了,各位路上慢些。” 听说夫子不来了,一众孩子高兴的不得了,欢呼雀跃的拿着自己的东西跑走了。 只有李明阳和柳谦修感觉不对。 平日里夫子是最看重十天一次的试练的。 不光能了解每个学子的学习情况,还能掌握大家所擅长的不同点。 今日不光取消了试练,甚至连面都没露,实在是有些古怪。 两人谁也没主动说,却一起起身,没有顺着大家离开的方向离开书院,反而是朝着夫子的住处去了。 屋内,一个穿着打扮十分朴实的汉子正站在一边,客座上坐着的是一个看上去至少五六十岁的老人。 面对比自己小了许多的楚鹤迁,老人竟显得有些紧张,支支吾吾的,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您先前给我们送来的兔子,我们可是都好好的养着呢,去年为了赋税的事,也是麻烦您花了不少钱,实在是不好再来找您张口,可是……” 老人越是说着,脸色就越是难看:“已经有十几天没下雨了,人还能将就,可地里的苗儿马上就要旱死了。” 村里人一年到头是靠着地里的庄稼赚钱的,要是在出苗儿的阶段就出了事,等到秋天可就真赚不上什么钱了。 一边的汉子是个老实憨厚的性格,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能顺着村长的话附和。 “夫子,只有您愿意主动帮我们,我们也知道不能这么麻烦您,可是这两年确实是……” 面对两人,楚鹤迁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沉思片刻还是点头。 “行,我知道了,我随你们去一趟。” 但同时也提醒了一句。 “若是真的有好法子,你们也得听我的才是。” 一听说楚鹤迁愿意帮忙,两人立刻两眼放光。 “成!不管这事能不能成,只要您去,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 县城里有钱有势的不少,做生意当官的比比皆是。 可真的愿意管他们这些百姓死活的却少之又少。 一个个宁可将自家银钱送到庙里,祈求一尊泥巴做的菩萨,也不愿意低头看看眼前这些穷苦百姓。 只有楚鹤迁是真的愿意帮他们一把,时间久了,十里八村都恨不得将楚鹤迁当做是在世神明对待。 尤其是听说楚鹤迁只教学一年就带出两位秀才后,就更觉此人不得了。 李明阳和柳谦修来的时候,正瞧见两人要带着楚鹤迁去村里。 眼看他二人来了,楚鹤迁颇感意外;“方才不是已经叫门房去送消息了。” 柳谦修恭敬行礼:“是去送了消息,可我二人担心夫子,就想着过来看看。” 李明阳的目光则是落在身边那两个乡下人身上:“夫子这是要去哪儿?” “已有十余日不曾落雨,土地灾旱,他们请我过去瞧瞧。” 李明阳一早就知道,自家夫子是要做大事的,而且是要做实事。 眼下正是个不错的机会。 “既然是去村子里,离我家倒是不愿,我可是随夫子过去瞧瞧,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一旁的柳谦修一同点头:“学习不只在课本上,也应该在一言一行间,若是夫子不介意,我也愿意一起去。” 二人的态度让楚鹤迁十分满意,干脆带着一起。 出了书院,经过一条喧闹的县里集市才能出城。 出城后,还要顺着蜿蜒小路一直向前,才能走进村子。 当几人赶到的时候,正瞧见一群庄稼汉子拿着自家的水桶不断打水送到自家地头。 大热的天,就算是身体再好的人这会儿也有些扛不住了,步子都放慢了不少, 楚鹤迁转头看村长:“家家户户现在的用水情况如何?” 第53章 让我们试试 “还不错,村口有一口水井,这附近还有一条小河,就算是不错了,可家家户户这么大一片地,光是靠人浇水肯定是不成,再说,家里有青壮年倒还好一些,要是家里只有老人那……” 村里人的苦用不着多少,放眼一看就全明白了。 楚鹤迁点点头,立刻跟随在村民的后面,去地里看看。 这家村子足有四十多户人家,虽然比不了百户村,但也不算冷清。 听说夫子愿意过来,一个个都跟着凑了过来。 楚鹤迁一打眼,就大概知道情况了。 要说这里吃水都成问题,情况要麻烦许多。 可要说附近有水井和小河,情况就又不相同了。 饱读诗书多年,楚鹤迁的脑海中瞬间多了好几种法子。 这事要想解决倒也容易。 “这村里……” “这村里就没想过要挖水渠么?” 李明阳先行将话抢了过来,眨巴着眼睛。 楚鹤迁满眼欣慰。 这一点他们两个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但村里人看李明阳不过是个孩子,说的话也不是太相信,况且…… “谁说没有,这村里之前是挖过水渠的,没用。” “可不是,水虽然是流下去了,但很多都浪费了,地头的水太多,庄稼都要被淹死了,后面还不是啥也没有?” 到底还是个孩子,说话不是那么顶用。 几人依旧将希望寄托在楚鹤迁的身上。 可李明阳身上还真就是有一股劲儿。 这事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绝对不能退缩的劲儿。 “要真是那样,可就不是缺水的问题了,而是水渠用的不好。” 说完也不管这些村里人是怎么看自己的,昂这头:“带我去地里再瞧瞧。” 好歹是楚鹤迁带来的学生,这些人不敢耽误,立刻带到了有水渠的人家。 这水渠挖的不深,里面只垫了石头,水流大的时候,还能顺着水渠一路向下,可要是水流慢一些,可就全都顺着石头缝流下去了。 “难怪不行,原来是这水渠的建造方式不对。” 见李明阳认真,村民们却没啥信心的样子,楚鹤迁决定帮他一把。 这会儿故意抬高了声调。 “李明阳,若是依照你的意思,这东西应该怎么改?” 李明阳稍作思索,很快脑海中就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 “这水渠不光要留在地头,还得铺设出几条通向里面,这样才能确保所有的水都能送到里面,关键是要简单拆卸,不用的时候拆掉,也不妨碍开春翻地。” 至于这材料,李明阳也很快有了想法。 “用竹子,竹子砍开之后,里面能用来存水,这水就不会漏出去了,而且长度足够,一根接着一根,就算是弄坏了也不心疼,不用的时候就从地里搬出来,简单方便。” 本来柳谦修在这方面是没什么思绪的。 现在被李明阳一提醒,脑袋里也瞬间有了一个不错的注意。 “对,而且村里人这些地都是挨着的,那就干脆做一个统一的,还要在里面用木头做上活动的阻拦,要是谁家的地不缺水,直接挡上就是了,旱灾来的时候,一救那就是一批地。” 这样不光解决了一两家的问题,全家的问题就全解决了。 这两个孩子是越说越热闹。 村里人有听进去的也跟着频频点头,但大部分都只是呆在一边。 眼睛一会儿看看两个少年,一会儿看看楚鹤迁。 没有夫子点头,他们可不敢轻易相信两个少年。 村长倒是有些动了心思:“楚夫子,他们两人说的,这……” 楚鹤迁看向两人,眼睛里竟多了一丝欣赏的味道。 “说的不错,确实是个不错的治理办法,但能不能成,还需要找村里人的地试试才行。” 在实践成功之前,一切都是不作数的。 一听说要找试验品,这些村里人个个都向后退。 这可是关乎到他们秋天的收成问题,谁也不愿意拿自家的庄稼去冒险。 还是村长一咬牙:“就用我家的。” 旁边立刻有人提醒:“村长,这可不行,你家栓子明年不是还要娶媳妇呢,这要是秋收的时候……” “那总不能看着大家的地出事啊,大不了让我儿子多等两年。” 李明阳听着,心里酸酸的。 这还是一位不错的村长。 很快几个身强力壮的就去附近的竹林砍竹子了。 竹子这东西砍起来不算费劲儿,没一会儿,几个汉子就弄回来了好几根。 将竹子横着切开,一份为二,这就是两片。 李明阳立刻上前,叫他们先将曾经水渠里的石子拿开,随后按照自己所想的样子进行搭建。 最关键的房是要留出漏水的孔洞。 这个年头没有电钻,但好在庄稼人家里就是不缺这些干活儿的东西。 用石锥在侧面敲打两下,一个能伸进指头的小孔就打好了。 柳谦修则是带着几人丈量过尺寸之后,进行木块的加工。 这些东西楚鹤迁没教过,但在农学类的书籍中却有少量记载。 楚鹤迁站在田间地头看着自己的两位弟子忙忙碌碌的,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这两个孩子,还真聪明啊,我看这法子多半能成。” “还没放水呢,你咋知道一定能成?万一不行,村长家的庄稼怕是……” 两旁的议论声不断,却并没有影响到李明阳和柳谦修的进度。 在两人的一番准备之下,一个最简单的水渠总算是做好了。 现在只要开闸放水,马上就能知道结果了。 现场的所有人都像是瞬间绷着一根神经似的。 最紧张的人肯定是村长了。 要是不成,还是和以前一样,那地头的庄稼就真的是白种了。 很快有汉子将水倒了进来。 水顺着竹子做成的管道流进了村长家的地里! 不像曾经石头堆积的水渠那样容易渗水,这一次水流的很顺畅,从最前面到最后面都能统一进行浇灌! “成了!” 李明阳心中激动。 而柳谦修,这会儿也调试起了自己做好的开关。 在木片下放之后,地头的水流果然被堵住了,一点也没有漏到外面。 虽然这东西十分简陋,但确确实实是帮村长家将地浇灌好了。 而这一切,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第54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刚刚这些人有多担心,这会儿就有多羡慕。 村长更是乐得不得了。 他本身就上了年纪,家里就算有两个儿子也教不过来这么一大片地。 现在这竹筒装置装好了,不光能统一供水,还能自己控制水流。 这简直是再方便不过的东西了,比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效率。 再次看向两个孩子时,倒不觉得身上有顽童的影子,只觉得是神童降世一般。 “楚夫子的弟子还真是博学啊,竟然能将这等事处理的如此迅速。” 楚鹤迁却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这两个孩子确实是与他学过不少。 但关于农学方面,楚鹤迁却没说过。 全靠着两个少年郎自己的头脑与书本中的内容结合,才能有了这般成就。 一家成了,剩下的村民都围了上来。 为的也无非是一件事。 让自家的庄苗也活。 这一天内可搞不定所有家。 李明阳挠着脑袋:“要不我将这铺盖的图纸给你们?” 他所构思的东西完全是现代化应有的,在传统的水渠上还增加了一些技巧。 柳谦修做的那木片也交给了村里人。 有了弄过一次的经验,村里的汉子也多少看了个眼熟,再加上李明阳二人留下的图纸,靠着自己也能将水渠建好了。 “这下可好,以后有水了。” 这年头庄家人全都是靠着田间地头的这些收成过日子。 解决了秧苗旱灾的问题,就等同于救人性命一般。 村长高兴的不得了,说啥也得留三人下来吃饭。 楚鹤迁也没推脱。 正好借着这会儿询问他二人是何时学了这些道理。 李明阳挠了挠头。 他总不能说这一套水渠的灌溉技巧在现代早就已经普及了吧? 只能套用先前书本上看到的。 “曾在农学杂录里瞧见过,本是想替我自家解决问题的,如今能救了别人是最好。” 而一旁的柳谦修也将自己最近看了传统榫卯书籍的事说了。 “这世上没有无用的书,多看看倒也是好的。” 关键时刻也是真的能排上用场。 趁着这会儿,李明阳已经将图纸画出来了。 正放在一边晾晒墨痕,楚鹤迁却将笔接了过去,在众多水渠中规划处了储水地。 李明阳眨巴着眼睛:“夫子为何要准备储水的地方?” 按照这份图,家家户户不出一天就能将东西建造好,有了这集体储水的设计,以后大家再想用水就需要从这供给,虽然能用挡板档上,却相对没那么方便了。 再说,这东西又大又占地方,最关键是浪费人工。 家家户户现在都盼着能在地里多干些日子呢,多耽误一天,自家地里的活儿可就少干一天了。 楚鹤迁一笑,此时的他看上去不像夫子,倒更像是个与他讲道理的邻家哥哥。 “这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灾害年头,谁家过得都不如意。先前这水渠倒是简单,但也同样容易破坏,如今改造成这样,家家户户就都得盯着,这水渠也就惹不出什么大麻烦了。” 李明阳顿时恍然。 先前他只想着要利己,却忘了世间还有无数双眼睛在互相盯着。 乡下这种地方最考验人性。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邻居家给惦记着。 谁也不想自家好不容易种好的秧苗,在关键时刻被别人利用。 李明阳挠挠头:“夫子看的就是比我长远,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如此看来,就算有现代的知识也不行,自己在人性这方面还有的学呢。 这图纸如此才算是彻底好了。 这会儿村长也赶紧端着几碗菜从厨房里出来。 “赶紧趁热吃,这都好着呢。” 村长笑呵呵地说着将碗筷放下。 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李明阳和柳谦修往碗里看了一眼,顿时皱眉。 这上面的饭菜都透着一层油,底下全是一些野菜,在最下层才勉强能找到两块肉。 平时在书院里他们吃的饭菜可比这好了不知多少。 现在一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爷爷,我能过去吃两口吗?” 角落里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眨巴着眼睛。 可才刚出口就被村长拉到了一旁。 “小虎懂事点,这是给客人们准备的。” 可终究是自家小孙子,村长又哪能舍得?拉着他到锅台边拿剩下的杂粮饼子炒锅里蘸了蘸。 好歹是沾了一点肉腥。 只是这些就足够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流口水了,一整个饼子几口就全吃光了。 李明阳看着实在是不忍心。 咋从去年不用养着二叔一家开始,他们一家的生活就好了许多,又有石青往这儿送兔子,靠着养殖也多少赚了些。 最起码是不缺兔肉了,差点忘了,他自己以前也是想吃这样的饭都吃不着呢。 李明阳干脆从碗里夹出几块肉来,小心的送到厨房去。 那孩子一瞧见李明阳出来了,还以为是自己吵到了,吓得赶紧往门外跑。 “唉,你等等。” 李明阳一把将人叫住,随后俯下身来。 “这个是给你的。” 一看见碗里有肉,孩子的眼睛顿时亮了,又想起爷爷的教诲,赶紧摆手。 “哥哥你吃……” 李明阳露出一抹阳光般的笑:“没事,哪些够我们吃呢?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 这下孩子是彻底不推脱了,狼吞虎咽的就把碗里的肉吃干抹净,又拿着另一个饼子蘸了些汤汁,赶紧送到村长的手里头。 村长应该是整个村里家庭条件最好的,却仍过着这样的苦日子。 去年的赋税每家每户都涨了将近一两。 家里地多却没啥人干活的,也不管农户到底能不能种得过来,一律涨价。 若是这些钱能留下来。 要是那些钱全能留下来,像这样的孩子也能多吃上几口肉了。 这滋味巧的人心里酸酸的。 也看到柳谦修心头一阵难受。 “夫子先吃,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说完便拿起角落里的一把斧头,径直走向了地头。 刚才搭建水渠还剩下些竹子。 柳谦修挑挑拣拣的,最后找了一个还算干净些的,直接一斧子砍下去。 第55章 学以致用 这竹筒一下就断成了两节,柳谦修在确认过大小后,又赶紧拿到了清水旁冲洗。 确定里面没什么灰尘后,这才折返了回来,将自己的那份全部倒了进去。 楚鹤迁似乎看出了柳谦修的心思。 年少的孩子一旦下定了决心,将会做出什么可想而知。 那一天的一顿饭愣是吃了三个人,谁都没说话。 李明阳家虽然距离这儿还有些路,但好歹是近一些路上就与两人分别了。 柳谦修手里还抱着那个竹筒。 “柳大人也有为难的地方,回去之后要是真想与他说,你还得提前想想,该怎么说。” 柳谦修点头:“父亲向来教导我要真正的利民,可不到底层去,又何谈利民?这东西只有真的送上去,才能真正的将民间的疾苦送到父亲眼前。” 楚鹤迁欲言又止,最终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若是真想,那就过去试试吧。” 不一会儿二人进了城,也就分开了。 楚鹤迁瞧着柳谦修急火火朝着家里走的样子,不由长叹口气。 “少年身上应该有的气节是有的,可却缺少了几分沉稳。”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当初在朝中会屡屡受挫。 想来那时的他也没有如今的沉稳,做起事来也会像两个孩子一样冲动。 看看天气仍是一片晴朗。 这晴朗的天有时也是要人命的。 当李明阳顺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一路赶回家时,天色已经临近黄昏。 李宝成正挑着两桶水从地里回来,一瞧见李明阳脸上都多了几分笑模样。 “狗娃子,又回来休息了啊。” 这一年的光景过得飞快。 如今自家最小的儿子才七岁就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秀才了,李宝成的脸上也有光,看见了能不高兴吗? 李明阳答应着赶紧上前帮忙。 可他还是太瘦太小了一些,别说是两桶水了,就连一桶都扛不过来。 “行了你就别往前了,要是把腰板给压弯了,以后吃多少好吃的都补不回来。” 李宝成说完,赶紧将水送到了自家屋里头,再瞧他这肩上已经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李明阳看着心疼:“只是挑两桶水,不至于吧。” 李七月正在屋里方自家娘做着手工活呢。 听见李明阳这句立刻出门来朝他额头上一戳。 “你怎么还真成个书呆子了,你瞧谁家是只能打两桶水过日子的?” 之后才又朝着自家地的方向指了指。 “现在家家户户都等着下雨呢,一天不落雨,就得一天打水过日子。大哥昨天就快累倒了,还是咱爹一趟趟折腾的。” 上次回家的时候仅仅是四五天不下雨,家里倒也没觉得有啥问题。 现在看来这次灾害连自家都没躲过去,还用着最土的法子呢。 “这样怎么能行?时间久了还不真把人给累坏了?” 总不能刚刚帮了别人家,却让自家爹娘辛苦。 李明阳赶紧将今日白天的事说给自家爹娘。 竹子这村里找找还是有的。 可一想起这孩子才七岁,又让人有些不踏实。 “试试看吧,咱家狗娃子可不像其他孩子那样。” 张氏对自家孩子可是十分信任的。 一旁的李明堂也跟着点头:“要不明天我去砍竹子,您在家就行,不用折腾。” 李宝成干脆一抬手:“明天咱们一起,一天就得把这竹筒给整差不多了,要是有啥地方不合适的狗娃子还能指点一下。” 李明阳笑着答应。 如今他也是能帮上自家的忙了。 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被其他人看不起了。 一家人宝宝的吃了一顿饭便早些睡下了,第二天李宝成就真不去地里了。 李宝学这些日子可是被自家媳妇念叨了不知多少次。 去年他们就是靠着婆婆的那点钱,勉强糊口,今年可得多赚点钱。 一瞧见大哥一家,这会儿都待在家里没出去,李宝学也动了犯懒的心思。 “这大热的天连大哥一家都不去了,咱们还去干啥呀?” 王氏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不去,光靠着兔子就能赚钱了,咱们能行吗?” 尤其是瞧见李明阳后,王氏的心里就更是不爽了。 “小的比不过就算了,怎么连你这个当长辈的也比不过他。瞧他们一家现在得意的样子,我就来气。” 说完愣是拧着李宝学的耳朵去了地头。 大房今天是一整天都没在地里。 反倒是打了一堆竹子回来。 这地里头不好折腾,就干脆放在自家院里,等弄好了后再拿到地头。 李老爷子中午回来就瞧见这一家人在那折腾,不由皱眉。 “你们这一屋子人呢,怎么一个下地干活的也没有?这样下去还不坐吃山空。” 李明阳抬头朝着李老爷子一笑。 “我这是在想帮忙浇水的办法呢。” 听见是李明阳的主意,李老爷子这才转怒为笑,也跟着被手凑上前去。 听着李明阳用竹筒做水渠,将水自动灌溉的这一套理论后,李老爷子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好看。 犹豫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来。 “我种了一辈子的地,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你这真的能成吗?” 李明阳信心满满:“一定能成。” 上午一家人折腾着,好歹是把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下午就可以送到地头去了。 这竹子本来生长的就很长,现在一节接着一节的铺着,水自然就能流到底下去了。 “这样咱们只要把水倒到地头就可以了,再也不用往里走了。” 大房的地和老爷子的那块紧挨着。 李明阳干脆帮爷爷也弄了个差不多的,然后又学着夫子的样子,设计了一个储水的大桶子。 有了这东西在,以后二叔一家就算是想动歪脑筋,也得先通过老爷子这一道了。 李明阳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而这一幕也恰好被李宝学一家瞧见了。 “这古古怪怪的,是整什么东西呢?” 王氏没咋念过书,看不懂这其中的逻辑,转头问李宝学,发现他比自己还茫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读书叫的欢,结果连一个小孩子弄的东西都搞不懂。” 第56章 夫子说的真没错 李宝学被自家媳妇骂的一阵心虚,赶紧朝着地头走。 这会儿李明阳正将一桶水送进去,只见那些水全部顺着竹筒做好的管子朝着下面流淌,不一会儿就钻进了各自的地头。 看的李宝学瞪大了眼睛。 而李老爷子这会儿则是高兴的拍着大腿。 “这下好了,以后就不需要我这老头子一点点的往田间地头送水了!” 李宝成还算是孝顺的,分了家之后还会帮他们那老两口干点活儿。 李宝学一家就不用说了,不指望着他们帮忙就算不错了。 现在李明阳的东西真是解决了两家的麻烦。 李老爷子能不高兴吗? “爹,你们这是说啥呢?” 眼看着李宝学来了,李老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转头朝着身边的东西上瞥了一眼:“说啥?看看人家狗娃子,才七岁就帮了咱家这么多,你看看你,上这么多年书,最后干活儿都不利落。” 李宝学虽然被骂了,可脸上却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反而是跟着打量起李明阳的东西来。 想让人家帮忙弄一个,但又不知道咋说,犹豫了好半天这才转头问自家大哥。 “哥,这东西你们是咋弄的,能跟我说说不?” 李宝成憨厚老实,倒是想帮忙。 可李明阳的这套东西又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 “这个你还真需要问问狗娃子了,我是真的不明白。” 而李明阳,这会儿干脆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娘,我都忙活一天了,早就有些饿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吃饭啊?” 张氏最疼李明阳。 赶紧拉着孩子的手回家了。 眼看自家媳妇孩子都回去了,李宝成是爱莫能助:“狗娃子他也是年纪小了点,今天确实是累着了,要不你等下回,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帮你整。” 说完也赶紧收拾东西回家了。 李老爷子背着手看二房,一家脸上的表情冷笑出声。 “早跟你们说什么,来着眼光放长远一点,你们偏不听,以前还想指望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在你大哥一家面前卖弄?” 现在怎么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老爷子现在是彻底看清了。 指望着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那还得看大房的。 要是指望着二房,自己还指不定得过得多惨呢。 随即便头也不回的回去了。 同时还提醒了一句。 “还有,这东西你别惦记,我也用着呢,你要是弄坏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李宝学顿时耸了耸肩,只能带着自家媳妇先回去了。 可瞧着这么好的东西,自己用不上,他的心理也是痒的不行。 尤其是晚上被媳妇骂了一顿,心里就更是难受了。 “不就是竹筒搭的东西吗?有啥难学的,一个晚上我就把道理全研究明白了。” 反正睡也睡不着,李宝学干脆抹黑起来了。 村里这年头没有路灯,但却有一轮圆圆的月亮,就那么挂在天上,能照亮一切。 李宝学朝大房的方向瞥了一眼,确定没有惊动后便赶紧朝着地里走。 谁知院还没出去呢,就被老爷子给堵了回来。 李老爷子的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本来是出去上茅房的,结果正瞧见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鬼鬼祟祟的。 他想干啥,李老爷子能不知道吗? “我看你真是没救了!这个节骨眼还想惦记着你大哥一家的东西,我说什么来着?让我逮着非打断你的腿!” 李老爷子是连喊带吓唬。 手里的棍子虽然不至于打断腿,却还是给李宝学的大腿。上留下了几道红印子,吓得李宝学进门后再也不敢出来了。 隔着窗子,李明阳还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呢。 他躲在被窝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夫子说的真没错。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有了共同的利益,就不担心有人搞破坏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随后就躺在床上静静的睡去。 而此时,城中柳府。 看着书案上没吃了两口的饭,柳大人的面色格外阴沉。 昨天柳谦修就从外面将着饭带来了。 柳大人还想吃两口,可才刚入嘴,就被那一股子菜荤味儿熏的不行。 尤其是这上面的油水,吃在嘴里发腻。 这底下的肉也不知放了多久了,勉强能入口,但绝对不能多吃。 这竹筒里的饭吃了两天,还剩下这么多。 “这乡下的人都这么富吗?做饭还舍得放这么多油。” 一旁的丫鬟瞧着忍不住低声抱怨,却立刻被柳大人瞪了一眼:“你懂什么?乡下人是吃不起,要不是楚夫子带他们前去,恐怕连这些都舍不得呢。” 没有肉荤就用油来代替,这就是穷人们眼里最好的东西了。 柳谦修则是面不改色的瞧着自家父亲。 “百姓们的税收问题若是能得到解决,每年至少能省下来近一两的银子,在这集市上最少能买下几十斤肉,就更不用说米面问题了。” 少年的眼睛里仿佛总闪烁着光亮。 仅凭着心中的一股正气,也要将四周的黑暗全部照亮。 “增加税收本就不是大家想看到的,一年到头也增加不了多少,一个村子的百姓节衣缩食增加的那点税甚至比不得有钱人手上的一个玉镯。” 柳大人长叹口气。 “你以为这些我不知道,那你觉得我能如何?” “父亲在此为官就应该替此处的百姓着想,为何不趁着县里的大人下乡调查之时,将这事说的透彻一点?” 眼看自家儿子那副正气的模样,柳大人心里竟然有一丝后悔。 “是我不该把你逼得太急了,这书里的道理有时是对的,可有时又致命。” 说完柳大人长叹口气:“改日我到书院去瞧瞧,有机会还得和夫子说上两句,日后不必给你那么大的压力。” “这书本上的内容怎会有错?” “书本字是没错,但你要知道这人情世故可不写在书本里。” 眼瞧自家儿子还是没懂其中真正的道理,柳大人这才继续开口。 “这竹筒饭已经放了两天了,待会儿还是处理掉吧,你说的是我记着呢,但日后你也不许与旁人去提。” 第57章 真正的可造之材 眼看柳谦修仍有话说,柳大人一抬手:“行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明天不是还要去上课?” 柳谦修的话到了嘴边,却全被拦了回去,只能先回房去。 而柳大人则是叫来了管家。 “一月之后,让他回家休息一阵子。” 那时巡抚又会到此处来,以自家孩子的脾气,若是做出上次的事,可就麻烦了。 管家立刻答应。 翌日晨曦。 李明阳起的格外早,都已经要出发了,二房那边的李明忠才不急不忙的穿上衣服从家门中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李明阳懒得搭理,直接出发了。 二房总是嫉妒,却也不瞧瞧自家的做派。 光是从这一点上,就注定了李明忠学不出什么来。 今日的天气仍是炎热,天气也干燥了不知多少。 田间地头总能瞧见不少农户扛着水桶浇灌。 幸好昨日回家瞧瞧,不然自己的爹娘这会儿也会是这幅模样。 今天李明阳来的还算早,刚来到书院附近,就瞧见夫子正站在门口。 在他对面的是柳谦修,再旁边的则是柳府的管家。 也不知两边说了些什么,柳谦修的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而楚鹤迁,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柳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既然如此。”楚鹤迁低头朝柳谦修身上一扫:“你先回书堂去吧。” 柳谦修点头答应,随后拿着东西进了门。 柳府管家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舍得离开。 楚鹤迁站在门口若有所思,李明阳见管家走了,这才过来。 “夫子,是出什么事了么?” 见了李明阳,楚鹤迁一秒回神,又想想书堂内的柳谦修。 “你随我来。” 留下这一句后,楚鹤迁是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李明阳心里好奇,随即跟了上去。 今日夫子的房中只有他一人了。 看样子,柳谦修今日是不会来上小课了。 夫子这样安排,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怕是这城里出了什么事。 楚鹤迁也没瞒着他。 “赋税整增加一年,按照历朝的规矩,负责此时的巡抚也差不多要回来了,柳大人特地吩咐,要暂停了柳谦修的小课。” 这其中目的,不言而喻。 楚鹤迁扫在李明阳的脸上:“你是不是也要停课?” 不想,李明阳的脸上瞧不见半点慌乱,反而是一本正经:“我与夫子学习,学的是人间正道,随夫子外出,帮夫子出了几个主意,也不过是将学会的反哺,合情合理,为何要停?” 楚鹤迁看着李明阳,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欣赏。 上次院试之后,楚鹤迁曾亲自去过榜前。 一为看看两个孩子的情况,二则是要看看他二人的资质究竟如何。 榜上的名次是不会说谎的,二人虽都是其中佼佼者,但第一和第十的区别一目了然。 柳谦修家世显赫,更有个做官的父亲,平日里能接触到的东西更多,耳融目染自然能懂得一些道理。 但李明阳只是乡下村夫的孩子,没家境没背景,竟也能看的这么远。 甚至,比柳谦修还要有远见。 楚鹤迁不愿意教笨孩子,但若是在这二十人中只选一个,那个人绝对会是李明阳。 “我明白了。”楚鹤迁的目光落在李明阳身上:“今日之事,不必与柳谦修说,日后那你只管自己来找我便是,我能教会你的会越来越多的。” 看来柳家这次没帮上柳谦修什么,反而在潜移默化间断了柳谦修一个机会。 虽暂时失去了一个共学的朋友,但夫子一对一的帮扶,显然会更有效果。 李明阳答应的痛快,在得了夫子的允许之后先出去了。 之后几日,柳谦修果然不在来参加小课了。 每天窝在夫子房中的也只剩下李明阳一人了。 夫子从谋略之道开始,从宏伟远大的大道理,再到细致入微的民间小事,掰开揉碎的与李明阳去说,还真给李明阳听懂了不少。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了。 老天还是不肯赏光,天阴了两天竟又一次放晴了。 村里人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过晴天,听说有一个村的情况已得到解决,其他村里的顿时来了精神,集中到一起,找到私塾来。 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事,门房也绝不会在上课时来敲门,听说村人来找,楚鹤迁瞬间明白是什么事了。 这一次,却只叫上了李明阳一同,让其他孩子暂在书院内休息半日。 “你们说,夫子叫李明阳出去,到底是去处理什么是了?” 林英杰托着下巴满是好奇的说着。 郑秀文则是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顺口答音。 “能是什么事,肯定是好事,我爹说了,七岁就能考的秀才,那可是神童,夫子不就是喜欢聪明的,才在咱们入学时准备了那么多测试?” 林英杰听是听明白了,可看着不远处收拾东西的柳谦修,心里又有了新问题,赶紧压低嗓音:“要真是那样,为啥不带着柳谦修一起?” 官宦人家的公子,就算真丢了人也不是他们能笑话的。 郑秀文赶紧压低嗓音:\"你爹没跟你说?柳谦修的成绩上次可不如李明阳,八成夫子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柳谦修直接站起身来,带着东西出去了。 郑秀文赶紧闭嘴,也不知道这些话柳谦修听没听到。 书院的正门。 当李明阳二人到的时候,已有不少人在了,一瞧见楚鹤迁出来了,赶紧上前,只希望楚鹤迁能赶紧将这水渠的法子教给自己的。 “这法子不是我想的。” 楚鹤迁说着,伸手在李明阳的肩膀一搭:“是他。” 眼看楚鹤迁带出来一个七岁出头的孩子,这些村人还以为楚鹤迁是不愿继续管他们的事。 而在听说这孩子名为李明阳,才七岁连中三甲,以第一名的身份得了秀才的时候,这些人的面色才变化了些。 村里人对科举的事虽然关心的少,但也知道一个秀才的身份有多值钱。 李明阳立刻将自己先前所传授过的经验告知,并将先前的图纸进行了复刻。 第58章 造谣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这些,就足够帮到村里人不少了。 “各位若仍有不懂,可来书院内寻我。” 此刻李明阳满脸写着认真,在她的脸上更瞧不见一个七岁的孩子应有的稚气。 举手投足之间,除了书卷气,还带着一丝老成。 仿佛这一刻,他并不是一个七岁的年轻人,而是个有着丰富人生阅历之人。 送走了这些农户后,李明阳这才回头看向楚鹤迁。 “夫子今日早些给书院内的其他弟子放了假,连我也是要休息的吗?” 楚鹤迁被他说的有些错愕,随后才明白李明阳的话外意。 “你倒是聪明。”随后便带着李明阳直奔自己的房间。 能单独与夫子接触的机会不多,如今有了,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 不一会儿,楚鹤迁的房间中传来了朗朗读书声。 看着李明阳三两遍就将书本上的内容记了下来,楚鹤迁的眼中更多了一丝欣赏。 在他的身上,楚鹤迁竟瞧见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终于,在李明阳将水渠灌溉的事传授下去的五天后,老天终于舍得降下一场雨了。 整整二十几日不见一滴水,家里有精壮汉子的都累趴下了不知多少,而那些仅有老幼孺妇的人家,只能将一切寄托于神明。 倒是由李明阳指导的那些村落的日子好过些,靠着竹筒分流就能浇灌,好歹是不至于毁了庄稼。 晌午的阳光总是格外炙热,高高的挂在天上,像要将世上的一切都烤化了一样。 从绣楼出来,张氏才刚刚换了几百文钱,转头便要去给李明阳买些纸笔。 银子左手收进来,又从右手花出去,这么一折腾,真正能留下的也不过两百文。 但只是这些,张氏就已经够高兴得了。 而李宝成则是带着自家刚刚养肥的兔子来到了集市上。 大半年的光景,送到夫子手中,又转送到乡间的兔子已经够多了。 剩下的这些就要自行变卖了。 县里人能吃到野味的机会可不如乡村,这四五只兔子才刚刚放到市场上,没一会儿就全卖光了。 看着手中多出来的银钱,李宝成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狗娃还真是给咱家找了个不错的赚钱法子。” 不管是炎炎夏日,还是三九寒冬,兔子这东西总能产下几窝来。 不仅解决了自家吃肉的问题,还能变卖出钱来。 关键是李明阳如今有了秀才的身份,这一大片地若是都算在李明阳的名下,还能节省下不少开支。 “在外面就别叫狗娃子了。” 张氏赶紧提醒:“咱家儿子以后是能成大事的,在县里一口一个狗娃不好听。” 李宝成尴尬的挠头:“是,要叫李明阳了。” 哪知这话才刚一出口,便有人满脸差异的凑了过来,愣是将李明阳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 “你便是李明阳?” 此人看着十分陌生,应该不是曾经认识的。 李明不明所以,点了点头:“正是。” 没想到那人听说了后,竟一下将自家孩子叫了过来。 “你瞧瞧这位,那可是城中有名的神童,才七岁,才学可是比得上那些上了岁数的夫子,还不赶紧去和人家聊聊?” 别说是李家夫妇惊讶。 就连李明阳自己都没想到,如今自己在这县城里机竟会有些名气。 偏偏那男人家的孩子是个闷葫芦,半天都说不出一句来。 气的男人在自家孩子身上敲打了两下。 再看向李明阳时,眼神不像是在看孩子,更像是在看一个知识渊博的老夫子。 “能够连中三甲,确实不易,听说你还改进过水渠?” 这个年代,消息总是穿的十分慢,榜单上只见名字,这个年代又没有照片,许多人都是知道县里出了这么个神童,却没人知道这神童到底长什么样子,只能心中胡乱猜测。 再加上乡下这些农户进县城买卖东西时,时不时的会念叨得了一个七岁孩子的济,就让李明阳这名字更传的广远了。 起初才是一人,慢慢的竟有七八个凑上前来。 他们看着李明阳的眼神或崇拜,或惊讶,让见过了大场面的李明阳竟有些受宠若惊。 等到这些人散了,李明阳的耳根子这才算清净了些。 再看自家爹娘,脸上早已写满了惊喜。 李家出了个神童,如何能不让他们骄傲? 这时间一耽误,已是正午时分。 若是饥肠辘辘赶回家去,恐怕真是要饿坏了。 李宝成今日也是高兴,带着娘俩找了附近一家面馆。 张氏原本还有些心疼,却被李宝成提醒。 “如今咱家狗……李明阳,可是有出息了,一年到头不光能给咱家省钱,还能赚到不少,这点钱不必心疼。” 张氏一听倒也是笑了出来。 “还真是。” 而李明阳的名字再次被提起时,也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过,有人赞扬,就有人对此不爽。 街上立刻有人冷笑出声。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还真被你们当成是神童了,说不定这考试都是替考来的。” 对方的语气中满是讥讽的味道。 替考二字一处,现场气氛瞬间变了。 七岁的孩子连中三甲,确实有些超乎常人的认知了。 那之前,他做出的那些贡献,也是别人帮衬着才有的成就? 两旁人正议论,李明阳却坐不住了。 一下站起身来朝着街上看去。 正瞧见一人满脸不屑的站在街上,时不时地朝着里面看来。 此人满脸横肉,虽是一副书生打扮,可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说不上的蛮劲儿。 最关键的是额头上还带着一道疤痕。 乍一看,李明阳对这人还没什么印象。 但仔细辨认,顿时恍然。 这不正是之前参加县试时待在自己旁边,想着要看自己答案,还弄断他一支笔的人么? 名字李明阳是记不得了。 但这张脸倒是十分眼熟。 先前在县试时找他的麻烦还不够,如今竟打上坏他名声的主意了。 “造谣生事,毁人清誉,实乃小人之为,君子所不齿也。” 一句后,李明阳直接走出了店面,来到街上。 第59章 他们之间的距离 七岁的孩子与三十好几的男人站在一起对峙,李明阳的气场竟不输半分,言辞犀利,倒是让对方的气场矮了半截。 街上来往的人不管知不知道其中内情,都站住脚来朝着这边看来。 毕竟这年代消遣的娱乐方式少之又少,能停下来看个热闹也是人之常情。 男人没想到李明阳会直接出来与他对峙,更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李明阳的学识又精进了几分。 方才的那些话,可不像是七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可现场还有这么多人,他又怎么能去和一个七岁的孩子低头?赶紧给自己找补着。 “我说的本就没错,这世上怎会有那么多的神童?柳大人家的公子家境殷实,早早的就有书可念,我若是没记错,你爹娘都只是乡下村里人,凭你也能七岁高中?这其中定有问题。” 李明阳冷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不过与我县试同考了两天,就自认为十分了解我了?” 听说二人是同考,现场围观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听说仅同考了两天,顿时一阵好奇。 “县试不是五日?” “莫非,是早早有什么过节,才会在这如此诋毁的?” “功名就算是假的,在乡间的那些水渠可是真的,也会是有人作假?” 三言两句间,舆论的风向就变了。 李明阳凝着那人的眼睛:“没有证据的事不可胡说,不仅折了自己的信用,也是要吃官司的,我若是拽你去衙门,你敢与我一同么?” 造谣生事,又牵扯到功名,这事若是真的,罪名可就大了。 男人刚刚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呢,这会儿倒是心虚了些。 而李明阳,也不愿将此事闹大。 只做警告,也就足够了。 “只中童生,替考也容易些,连中三甲,何人能替?若不想惹麻烦,就速速走吧,日后别叫我听见了。” 几句话,竟说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哑口无言,像个仓皇逃走的老鼠一样,说不出半个字。 李明阳的能力可见一斑。 再次进门来的时候,李明阳自如的坐在桌前,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还让自家爹娘快些吃东西。 从容自然,不见半点怒气,这样的态度便足以说明一切。 先前这店里的人只是听说过李明阳的才能,方才才是真正瞧见了,顿时打从心底里升起一丝钦佩。 那日在外面吃过了晚饭后,李明阳像平日里一样,拉着自家爹娘的手回家了。 张氏和李宝成嘴上是没说,可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欣慰。 这一次,终于轮到别人来羡慕他们了。 而这街上的流言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吹进了柳家的门,也吹到了柳谦修的耳朵里。 明明是一同入学的弟子,他的各方面条件不知道比李明阳高出多少,如今见李明阳名声在外,自己却无论如何都脱不了“柳大人家的小公子”这一名头,心里实在是有些不甘。 偏偏他自己又是什么都知道的。 李明阳的学识远见都在他之上。 就像上次的水渠,也是李明阳先想在前面了,自己才能顺着李明阳的路锦上添花。 相差毫厘,拒之千里。 柳谦修只能抱着手中的书仔细阅读,却半天看不进一个字。 他的心乱了。 自第一年李明阳和柳谦修双双考中秀才后,书院内便多了一道规矩。 每两个月,楚鹤迁就会在书院内进行一次开考。 无关先后排名,只为了用这样的法子来测试出每个孩子的不同来。 李明阳和柳谦修的题目要比其他孩子更加深奥些。 写起来也更需要用几分心思在里面。 楚鹤迁坐在书院的最前面,看着下面的孩子一个个眉头紧皱,细细思索的样子,心中就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答案。 倒是李明阳,仍是一副平和模样。 楚鹤迁这一次的题目表面浅显,其中却又很深的道义。 在现代上学时,他阅读理解这一方面一直不错平,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一套也套用的很不错。 李明阳拿起笔来,洋洋洒洒的在纸上书写。 不一会儿,一整张纸就全部写满了。 李明阳停笔举手。 见楚鹤迁动了,坐在更前排的柳谦修明显呆愣了一瞬,随后满眼惊诧的回眸,果然瞧见夫子正站在李明阳的身边。 那上面的墨迹还没干,李明阳却已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上面的文章写的不错,深入浅出,将各方面都写的十分透彻。 楚鹤迁点头。 “学得不错。” 随后朝着门口一指:“你可以去休息了。” 午休来的倒是早了些,李明阳谢过夫子后收拾着东西起身。 在经过柳谦修身边时,一眼瞧见了柳谦修桌上的文章。 写了些什么李明阳没看清,但距离写完还差了一大截。 先前在与他一同学习时柳谦修虽也是慢了些,但总不至于相差太多。 今日这是怎么了? 是思路不对,还是分了神? 李明阳没问,只是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晌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 李明阳站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顿时感觉一阵神清气爽,整个人的心情都不知比以往好了多少。 而柳谦修也一秒回神,拿着手中的笔继续写着。 终于在李明阳出门后的一刻钟内第二个举起手来。 楚鹤迁走上前来,看着柳谦修纸上的内容。 “看来,你最近很用功。” 可用功不等于学得好。 柳谦修听出了楚鹤迁的话外意。 他想起了李明阳放在桌上的文章,压低了嗓音,尽量不打扰到其他人。 “我能去看看他的么?” 见柳谦修的眼神中闪烁着光,楚鹤迁点头答应了。 离开自己作为的楚鹤迁几步来到了桌前。 李明阳的字很好,干净整洁,还带着一丝大气,是一眼让人看上去就很舒服的那种。 而更让柳谦修震惊的是其中的内容。 在看到李明阳的文章之前,柳谦修自认为自己的文章已经算是不错了。 但只有看到了李明阳的,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 “他看的比我更通透。” 柳谦修心里多少有些不甘,但心底却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仿佛他再怎么追,也追不上李明阳的脚步。 李明阳是真正有天赋的那个,是真正的神童。 第60章 什么都不做是最好 伴随着几场落雨,七月的盛夏过去,等来的是更加炙热的八月。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堆官兵快步通过,可是给街道两旁的人吓得够呛,赶紧让开了。 书斋内,李明阳才刚刚挑选好自己要买的东西,就听见门口的小伙计低声抱怨着。 “官府的人是怎么回事,一年恨不得游街八百次,莫不是真的要抓什么朝廷要犯?” 李明阳抬起头,将手中的银钱交了,却不着急走,反而是一脸好奇的询问。 “这些日子官府的人总来么?” 书斋的伙计一面将钱收了,一面在纸上记录着账目:“可不,这些日子书斋进了不少书,都是书院里最需要的,本来门口还放了一个牌子的,可这些官兵一来一往,再好的东西都给清了,我们这些书到现在都没卖出去多少呢,只能靠着口口相传。” 从后院出来的掌柜一听手下人这话立刻板起脸来:“怎么就你话多?还不赶紧整理货,下次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 随后看着李明阳,直接将话题给转了。 这年头,官府的镇压力度还是很强的。 背地里嚼舌根是真的能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李明阳没说话,而是走出门去。 这会儿官府的队伍已经走远了,街道上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李明阳现在大半的时间都待在私塾内,对这街上所发生的事都得靠着旁人的一言一行来猜测。 现在官府增加了这么多的巡逻,足以看出对此事的重视。 莫非,真是夫子说的那位巡抚回来了? 那需要提前这么长时间做好准备吗?这排场是不是太大了些? 李明阳心中好奇,但嘴上却是一句话也没问。 同样感觉到不对劲的,还有书院内的其他学生。 除了柳谦修是官宦子弟,石青和李明阳家境贫寒之外,剩下的大部分人不是父亲做着较低的官,就是老板的儿子,手中有几分资本。 这些人的消息可要比一般人灵通。 对于外面的各种变化看的也十分清楚。 这会儿正有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侃侃而谈。 “我听我爹说,咱们这是要来大官了,很大的那种,所以外面才会这么热闹的。” 旁边一个小毛头立刻眨巴着眼睛:“大官?能有多大?能比的了去年的巡抚大人?” 对于这些孩子而言,能来的大官也大概就是这样了。 “不清楚,但我爹去年还不像现在这样紧张,今年愣是要将我们家的匾额都换了,肯定是有大事。” 纵是这些孩子再聪明,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这其中关系来。 而李明阳此时却只是低着头看自己手中的书本,完全让自己沉浸其中。 要不是林英杰拽了李明阳的胳膊一把,估计李明阳这会儿还不会搭理人呢。 “啥事?” 林英杰和郑秀文两家住在对门。 平日里两人是吵吵闹闹的,今天却一起看向了李明阳。 遇事不决,先问李明阳,这总是没错的。 “李明阳,你说咱俩的关系是不是不错?你娘和姐姐带着东西来的时候,我家可从来没不收过。” 原来不只是大人的世界里会讲究这些,就连孩子也知道,说事之前想攀关系。 李明阳被他这话说的笑了出来:“确实是,你家还多给了不少银子,这我都记着呢。” 郑秀文一听这话立刻笑了出来。 “我爹早就跟我说了,说你是神童,想让我和你问问,我家在县里最热闹的正街上,若是真的有大人要来,我家要不要做些准备?” 林英杰这会儿一听也有些着急。 “咱们两家家里虽然交往不多,但咱们好歹是一年同窗,还是同寝,也算有缘了,你可得给我说说。” 感情是这些日子外面的官兵开始多了,这些商贩总担心会影响到自家的生意,听说一个神人就求一个神人。 连李明阳这个神童都被他们当成是有远见的存在了。 李明阳若有所思。 “只要干净整洁,其他的按照老样子便是。” 林英杰和郑秀文对视一眼:“就这么简单?” 李明阳一本正经:“只是这就已经不简单了,去年巡抚巡视,见街上热闹非凡,更有几家酒楼热热闹闹的,自然会认为这城中赚这钱呢,这不转眼就增加了赋税?若是装的太过穷酸,反而让巡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也是不妥,所以,只要一个干净,就足够了。” 李明阳说的头头是道。 郑秀文和林英杰心里却是一阵忐忑。 一副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的模样。 李明阳也不解释太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留下这八个字,就继续低头看书了。 他刚刚那话确实是有些糊弄人的意思。 但也确实不好让他们胡乱折腾。 要不谁知道这些商人会想出什么歪主意来? 变着法的讨好,反而等同于将脖子伸过去让人宰杀。 一切顺其自然才是根本。 在一旁听着的马学才这会儿反而帮李明阳说起话来了:“李明阳说的不会有错,去年他不也是帮了我家的忙?” 那一场闹剧,林英杰和郑秀文可是看着的。 二人顿时不再有惑,竟恭恭敬敬的朝着李明阳一行礼,在夫子进来之前回各自的位置去了。 转眼,日子又过去了些天。 按照柳家之前定好的,三次沐休后,柳谦修要在家中休息几日。 楚鹤迁十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自然也没拦着。 可还没等柳家这边有动作呢,书院内的课就已经上不消停了。 接连几个商贾之子都被接走了,说是高温炎热,实则还是怕京城来的大官去了楚夫子那,再受到什么牵连。 看着教室内一个个空位置,楚鹤迁的书肯定是教不下去了,就连脸色都冷了不知多少。 干脆提早给这些孩子放了假。 而理由正是酷暑。 只要这些孩子将夫子说的借口告诉到自家爹娘的面前,他们自然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李明阳也跟着收拾了东西,却没有马上离开,眼睛眨巴着看着夫子。 第61章 机会只此一次 距离那日还没到。 他不清楚夫子是想留下自己好好学习,还是也让他一起回家。 直到所有人都已经走了,李明阳这才来到楚鹤迁的面前。 “夫子,我呢?” 楚鹤迁凝着李明阳的眼睛,沉思片刻。 “回家好好休息几天,五日之后早些回来,我在观月楼定了个好位置。” 同时还提醒着李明阳:“记得穿的干净些。” 干净整洁,却不见得是好衣服。 李明阳立刻明白,在和楚鹤迁拜别之后转身走了。 听说书院要放假,这一次还是放十天,张氏和李宝成互相对视一眼:“去年夏天好像没听说过这假。” “确实没听说过,想来是夫子大热的天守着这些孩子,心情烦躁,也需要调养吧。” 如此倒也是说得通,干脆也不再说什么。 而李明阳,这几日则是抱着一本诗集,只要有机会就拿出来看一会儿,看的十分认真,有时连自家人的叫喊声都听不见,还要上去拍打才能回神。 李老爷子看的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我们狗娃这才是真的有几分上学的样子呢。” 回头看见二房,脸色一下变得更差了。 凡是就怕对比。 把李明忠和李明阳放在一起,那简直可以用残忍来形容了。 李明忠也知道,自家爷爷是更喜欢李明阳一些的,心里那叫一个不爽。 可谁让李明阳如今已经是秀才了呢。 别说李明忠比不得,就算是他爹李宝学也比不得,这会儿只能心里干生气,嘴上却什么也做不得。 转眼,与夫子约定好的那天到了。 李明阳去田间地头弄了连个竹筒,学着那日柳谦修的模样准备了两份饭菜。 “李明阳,咱家现在已经不像从前了,你怎么想起来要吃这个了?” 听李明阳要吃的东西,张氏眉头一紧。 而要吃的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无非是以前一家人凑在一起吃的那些。 一大盆饼子也用不了一点油,最后吃到肚子里的都不知道是饭还是渣子。 而李明阳却是一本正经:“娘只管做就是了。” 张氏虽然不明,但还是做了。 李明阳将两个竹筒放到了自己的包里,确定不会洒后这才出门,一路赶奔县城。 现成观月楼,在本地虽然不是最高最阔的酒楼,但足够雅致。 不仅仅里面挂满了名人字画,外面更是准备了欣赏城中风景的连廊席位,天晴时打开帘子,外面就是繁华的闹事,若是下雨天,拉上帘子就能像在屋里一样吃喝,还能被听雨打在窗子上的沙沙声,也是一种极致的雅。 李明阳身着一身干净却打了补丁的麻衣,身上自带着一股儒生气息,还真有几分穷秀才洁身自爱的劲儿了。 楚鹤迁特地点了几道小菜,让李明阳坐在自己的对面。 此时楼下是一片热闹。 根据楚鹤迁收到的消息,他们今天就会从街上过。 “待会儿切记,你只是我的弟子,在这同我背诗,其他的事不许说,也不许错,知道么?” 虽然李明阳能力非凡,但毕竟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楚鹤迁不确定,靠着李明阳,这事是不是真的能成。 可李明阳的眼神中却带着一股从容。 “夫子,别紧张。” 阳光洒下,他竟如阳光一般,不只是从容自然,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力量。 那一刻楚鹤迁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而是真的在一众弟子之中选了一个最有天赋的。 李明阳身上的这股气场,连从小见过大场面的柳谦修都比不得。 这真的是个七岁的孩子吗? 而此时,城中一阵喧嚷。 巡抚骑在马背上,和一辆马车并肩前行,却还是下意识的弯下了腰,只为了能和马车内的人回话。 “北洲的百姓倒是有眼力得很,没有仪仗,瞧见马车都会自觉绕到两旁。” 马车上,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也不知是在夸还是在变相的苛责。 只是这一句,巡抚便打从心底里怕得很,背后渗出冷汗,脸上却仍是挂着笑的。 “北洲这一代治安一直不错,大有几分军民相助的意思,想来这城中的百姓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自觉地闪避开的。” “呵,京城中都见不到这样的场面啊。” 里面这位今日心情似乎不算太好。 巡抚只能将之前所调查之事搬上来说。 “去年光靠着北洲一带增加赋税,就给朝廷解决了上万纹银,如此一来,国库之事也就缓了,今年再来,就是看看成效,以我之间,这北洲与去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北方本就是产粮,干脆将周边四省一同算在其中,将增加赋税之事一同推行,您看……” 马车内的男人虽对巡抚多有不满,但透过帘子看着外面喧嚷的集市,两旁刚换了牌匾的铺子,也跟着一同点点头。 随即朝着马车的另一边看去。 这里面可还有一位呢。 见这位不搭腔,男人再次朝着外面念了一句。 “这事不急,要先瞧瞧当地的情况。” 光是看城里的繁华,可是看不出个所以然的。 正说着,观月楼上,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传来。 马车行进的车辙声太大,这孩子的声音反而听不清了。 男人立刻叫马车停下。 而此时,观月楼上,李明阳不急不慢,已经背到了最后几句。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楚鹤迁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颇有几分惊。 这法子虽是自己出给李明阳的,让李明阳协助自己一同完成,可这首诗,他却未曾教过。 如今李明阳就站在自己面前,脸上仍是稚嫩,却将乡野村人为赋税之事的辛苦心酸全部诉说。 少年稚嫩而又有穿透性的声音一直背着,直到最后一句。 楚鹤迁这才回过神。 余光扫在街上,那马车就在底下。 李明阳肯定是知道的。 临危不乱,倒是比一般的大人更有几分气量。 楚鹤迁的脸上增了一丝笑意:“可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么?” 李明阳一脸平常:“夫子是要教导我,应从前人留下的诗句中珍惜当下的生活。” 第62章 他胆子竟这么大 楚鹤迁点头,却将声音增加了几分。 “增加赋税,对朝中官员而言自然并无影响,可乡间的百姓可就苦了,日后你要赶考,定要记得这些,若是以后真能有个一官半职,替底下的百姓好好考虑,也不枉我特地教你一次。” 而这些话,就像是一记狠狠地耳光抽在巡抚的脸上。 却听见马车内再一次传来男人的声音。 “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意思,叫他二人下来。” “这……” 巡抚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但也不好违抗,只能叫人带人下来。 李明阳毕竟是个七岁的孩子,楚鹤迁也不忍心叫他走在前面。 况且,这是自己的主意,不过是需要一个孩子来陪着自己罢了。 若是今天这事不成,他也绝不能连累了李明阳。 当楚鹤迁上前的时候,马车内的人只看了一眼,便笑出声来。 “楚公子可是好久不见了,当年皇上要留你在京为官,你自己不做,偏偏跑到北洲这地方,如今这是做起教书先生了?”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 楚鹤迁一下就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他想过今天来的会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却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贤王亲临。 也难怪那巡抚一副颤颤巍巍的模样,这身份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楚鹤迁不慌不忙:“京中不缺我这样的人,但此处的孩子可是正需要人教,我只是想做个寻常的夫子,做点应该做的事罢了。” “教书育人,也是不错了,你父亲在京中若是知道,也应该欣慰,不过,你今天特地带个孩子背的那诗是何意思?” 贤王的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他的态度。 楚鹤迁眼底闪过一丝惊。 他是想用诗词来点播京中之人,只要自己出面,他们就绝不会再为难李明阳了。 但这事,似乎与自己所想的不同。 更没想到,即使是面对这样的大人物,李明阳的脸上也瞧不见半点慌乱。 反而是从楚鹤迁的庇护之下闪身出来,恭敬行礼:“草民李明阳,见过大人。” 他不清楚其中这人的身份,如此的称呼虽然片面了些,但至少不容易出错。 贤王点点头。 “方才你背的那首诗究竟是何意思,你自己知道么?你清不清楚今天又是什么日子?” 李明阳点头:“知道,但我不觉得夫子教授的有何问题。” 随后,竟攥紧了拳,又一次开口:“我也十分清楚这诗中内容,毕竟,这北洲乡下正是如此。” 楚鹤迁心中焦急。 这可不在他们的约定之内。 李明阳这是自己卯着一股劲儿呢! 楚鹤迁想要将人护在自己身边,可李明阳却仍站在原地不曾动弹。 小小的年纪,胆子大的吓人。 “我有个同窗,名为石青,家里虽猎户,却天资聪慧,也拜在了楚夫子名下,去年增加赋税时,他爹为了凑赋税,让他念书,三天进了四次山,将腿摔断了,他差点无书可念。” “还有乡下的那些村人,日子也不好过,不只要应付日常的开销,还要想尽一切办法缴纳朝中赋税,本就辛苦,如今增税一事推行,连田间三岁幼童都要下地干活,日子就更苦了。” 李明阳从没想过能在这个年纪真的做成什么事。 但既然是夫子想做的,而恰好能借着自己的口说出来,那就干脆贯彻到底。 巡抚的面色阴沉了不少:“您可千万别听这孩子胡说八道,乡下那边我们也是去调查过的,绝对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而李明阳,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自己带的两桶饭拿了出来。 为了自证,他自己两边都吃了些,证明没毒后,将这两碗饭推了出来。 “这是我今日从家中带出的饭菜,也是先前夫子带我们去乡下时在老乡家中吃到的。” 有人将李明阳手中的两桶饭接了过来,送到了马车前。 “这!” 贤王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 而马车内,却一下传来了一个仍显稚嫩的声音。 “给我尝尝。” 贤王正想着应该如何阻拦,可看他坚持,也只能点头。 一向吃惯了美味佳肴的人怎么可能吃得下这样的东西? 哪怕是强撑着,也愣是弄的一阵恶心。 两碗饭都不好吃,却是那些田间的农民每天都要吃的。 他们种了那么多的粮食,却只舍得给自己吃最差的一些。 贤王正要开口,却瞧见他站起身来,竟从马车上下来了。 李明阳低着头,只感觉有人下了马车,来到自己的跟前。 “你抬起头来。” 李明阳照做,却没想到对方竟也是一副少年模样。 只是这身上的布料贵的惊人,更是带着一抹浅黄。 这可是皇族才能用的料子! 而对方也在打量着李明阳。 “你几岁了?” “七岁。” “读过书?” “已中了秀才。” 九皇子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惊诧。 随后又转头看向巡抚。 “我朝中对读书人向来宽容,他尚且吃着这样的饭菜,如果其他百姓,岂不是更差?” 一句话说的巡抚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而九皇子一个眼神,更是将李明阳送来的那两桶饭递了过去。 “无肉下锅,用油提荤是待客,黄米掺杂,杂草为菜,素的连油腥都见不到,这是生活,你是靠着那碗饭判断出北洲粮食富足,百姓安居的?” 这下,巡抚是真的慌了。 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是微臣办事不力!还未调查仔细,还望赎罪!” 这一嗓子,喊的李明阳都惊呆了。 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魄力,当真是有几分天子之相! 方才见下来的人是少年,李明阳本以为,是朝中并不在意北洲,如此看来,恰恰是格外重视,才会将皇族中人派到这来。 贤王此时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北洲一带还需毫升调查,若真如这孩子所说,这赋税一事还得变回去。” 同时看向巡抚:“另查过去一年赋税情况,一定要查清其中每一笔钱。” 这街上围观的百姓不少。 顿时一片哗然。 恢复赋税的事,竟大有希望! 第63章 神童名讳传遍乡野 巡抚这会儿早已说不出一句所以然来,脸色苍白,如大梦一场。 而此时加在他身上的,却还是太轻了些。 至少,和去年一整年在煎熬中差点丧命的农民比起来是这样的。 在将此人处理后,九皇子的目光一下落在了李明阳的身上。 明明比李明阳年长不了几岁,眼神却显得格外老成,举手投足之间意气风发,绝不像是个寻常孩子。 在这之前,李明阳没听说过什么帝王相貌。 但如今见了眼前人,心中大概也算是清楚了。 “你年纪尚小,就能有这胆子,确实是不易,两年之后科举,我想在京城见到你。” 如此一句,楚鹤迁顿时感觉心头轻松了不少。 有九皇子这话,那就是最好的庇护了。 李明阳也当然清楚,赶紧深施一礼:“多谢大人!” 眼下对方还没表露身份,他当然不能随便乱说。 虽然用一句大人来称呼多少有些滑稽,但确实最好的称呼了。 很快,九皇子和贤王一同上了马车。 李明阳等人闪到一边,直到那马车逐渐走远,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而路上众人此刻也是欢呼雀跃。 “这赋税竟真的减了!” 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七岁的孩童! 李明阳这名字若是先前去说,或许还会有人嗤之以鼻,说一个七岁的孩子就算是说破了天也绝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可眼下,实实在在的好处就这么摆在他们眼前。 受了李明阳的恩惠,他们就再也不能说出别的来了。 立刻有人围上前来,将手中的东西送到李明阳面前。 “真是神童啊,竟真的将悬在我头上的赋税给减了!” “可不是,这街上还有人不相信,真应该让他亲眼看看神童的本事!” 虽然李明阳已经在极力的推脱了,却还是点心鲜肉蔬菜收了好几个箩筐。 李明阳一脸尴尬的看着身边的楚鹤迁。 “我路远,带不回这些东西,夫子可有喜欢的?只管拿去就是。” 直到这会儿李明阳才察觉,楚鹤迁的面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那双眸子就凝在他的身上,像是要将人彻底看穿了似的。 “方才的那些话,还有你那两碗饭,都是自己的主意?” 楚鹤迁的语气沉的可怕。 李明阳瞬间回神。 楚鹤迁的办法确实不错,但只有实实在在的拿些东西出来,才能真正的让京城中的人相信这是真的,才有可能让他们将此地的情况重新去查。 这是要紧事,夫子想做,他也只能顺着。 “我只是想帮夫子的忙,没想过其他。” 楚鹤迁压低了嗓音,“你知不知道这有可能给你自己惹来麻烦,万一今日来的人和巡抚是一丘之貉,你该如何?若是方才九皇子没有保你,你又能怎样?” 李明阳面不改色。 “他们不会。” 楚鹤迁的眸子一紧:“你怎么会知道?” “若是朝中对北洲的事真的放心,只管叫去年负责此事的人再来一次就是了,没不要再折腾其他人,况且,皇子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也是皇上的眼睛,我是瞧见了皇子,才敢这么说的。” 随后,李明阳又恭恭敬敬的朝着夫子的方向行了一礼:“只是方才没机会去与夫子说,这才让夫子替我担心了,日后这些事我应该早些和夫子商量的。” 看着李明阳仍是一脸平静的模样,楚鹤迁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最终却还是收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慰,下次注意就是。” 不知道为何,楚鹤迁刚刚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方才站在他面前的,好像并不是个七岁的孩子,而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甚至还要年长几岁的大人,在和自己认真的攀谈。 这是在其他的孩子身上所瞧不见的。 如此的学识涵养,一般的孩子也确实没有。 日后能成就大事,成就天下的人也只能是这个样子的。 见李明阳一个人拿不动,楚鹤迁一下拿起了他面前的一个竹篮子。 “盛情难却,这才是真正的民之所向了。” 楚鹤迁念叨着,和李明阳朝着远处走了。 而原本热闹的集市这会儿也逐渐回归了平静。 而此时街上的某个角落,李明忠站在那,疼的脸色都变了。 “爹,您这么掐着我做什么啊,疼死我了!” 再看李宝学,脸上早已写满了震惊二字。 他就算是再蠢也看得出,方才那两个人分明是皇族中人。 李明阳刚刚竟然敢在皇族的面前说这些话! 他刚才最怕的就是李明阳惹火上身,万一那句话说的不好诛九族,他们一家三口也得被牵扯进去! 但没想到,李明阳竟是啥事没有,一脸淡定不说,还能从容不迫的说出那么多大道理来。 关键是受到了赏识。 “天啊,我李家这次是真的要走运了!” 李宝学这会儿也不在乎自家孩子不如李明阳了。 又或者说,在李明阳考中了秀才,成了李家最有学问的人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家孩子肯定是拍马难追了。 李宝学转头,看着李明忠的眼睛里都像是沁着光:“牛蛋,你给我听着,以后一定要对你弟弟好些,听见了没?” 李明忠眨眨眼:“为啥?” “别管那么多,让你记着你就记着,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刚刚被自家爹抓的手还疼呢,这会儿见李宝学又要打自己,赶紧护住了脑袋:“我知道了!” 看他那副怂包样,李宝学就气不打一处来。 同样都是孩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随后也没心情逛街了,拉着李宝学的手急忙忙回家了。 李明阳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倒是提着一篮子肉。 这是楚鹤迁特地给他留的,知道他带不了太多,干脆给他多分些好东西。 张氏瞧见李明阳进门,顿时眼睛都亮了。 “明阳,你不是说今天夫子叫你去上课,怎么还带了吃的回来?” 李明阳不想让自家爹娘担心,这会儿干脆说了个小谎。 “这是夫子给我的,说是看咱家条件一般,特地买让我补身体的。” 第64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氏听着顿时喜出望外:“如此看来,夫子还真是够喜欢你的,行,你赶紧带着肉去厨房,娘待会儿就给你做好吃的。” 李明阳立刻点头答应。 一家人仍是过着平常的日子,倒也看不出和平时有啥区别。 没想到李宝成和李明堂他们还没从地里回来呢,倒是等到了李宝学。 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登门来的李宝学这会儿笑的别提有多狗腿了。 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笑呢。 “嫂子,你们家今天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 张氏才刚从屋里出来,准备洗洗手做饭,一瞧见李宝学顿时警觉起来。 坏了,老二好端端的咋会问这个?别是刚刚自家儿子带着吃的回来的时候,被二房看见了吧? 那么大一块肉,要是一家人吃,能吃上好几天呢。 但要是被二房惦记着,再分给老爷子一部分,那可就不够了。 “没啥,就是寻常的菜团子。” 张氏一本正经,为了让李宝学相信,还真的去地里抓了一把野菜回来,乍看之下还真挺像是那么回事的。 谁知今天李明学就像是忽然之间转了性子是的。 不光没追着一直问,反倒像是放心了似的,不光没生气,反而是笑呵呵的送上来一块肉。 张氏可真是被他这一番操作给弄的有些发懵。 “老二,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想着要给我们送肉吃了?” 李宝学嘿嘿得笑着:“爹不是说了吗,咱们虽然分了家,但毕竟是一家人,狗娃子上学我这当二叔的也没帮上啥忙,现在都已经考上秀才了,可不是得给点好吃的补补么。” 这话正好让李明阳听见了。 李明阳也感觉有些奇怪:“二叔,你是不是糊涂了,我考中的事一早就出来了,现在至少要过去一个多月了。” 当时不来表示,过后送东西,要么是打着歪主意,想占便宜呢,要么就是正在占便宜。 “嘿,那段时间二叔是想送你点东西来这,这不是家里的银子不够么,你可不能因为这个而嫌弃二叔啊。” 随后就要将那头送到张氏的手里。 “你们回来了啊。” 王氏本来是出去打水的,一进门就瞧见李宝学满脸讨好的要给大房的屋里送吃的。 在看清是肉之后顿时急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说完一把就将肉给抢了过来,指着李宝学的鼻子大骂。 “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咱们一共才拿到了多少钱啊,自己的儿子都吃不好,还有心思给别人家送吃的?” 李宝学急得不得了,疯狂的朝着王氏挤眉弄眼,可王氏却是完全看不出,还在那叫嚷着。 李宝学一脸尴尬,只能朝着自家大嫂那说了一句抱歉,随后抓着王氏就进门了。 张氏在一边看的那叫一个蒙,抬头朝着天上看。 今日天上的太阳虽然大,但还是从正东方起来的,没从西面冒头。 “明阳,你说你二叔今天这是咋回事,中邪了?” 李明阳细细思索着,再想起自家二婶进门时说的话。 “娘,我二叔今天是不是进城了?” 张氏点头:“可不,一大早带着牛蛋就走了。” 李明阳顿时恍然。 难怪李宝学今天这么殷勤呢,感情是在城里看了一场热闹,开始主动讨好了。 想明白这一点,李明阳不慌不忙:“娘,咱家以后要走好运了,要是二房又给吃的了,你只管拿着就是。” 张氏被说的糊涂。 “他们平时那么抠门,怎么会咱家吃的?我看被你二婶这么闹腾,刚才的那块肉也多半是……” 谁知张氏这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呢,二房两口子竟从房间中出来了。 而且这会儿还是满脸带笑,看的张氏心里毛毛的,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大嫂,刚刚是我误会了,我家那口子说得对,我们这做二叔二婶的也得给孩子买点东西才行啊。” 张氏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刚刚缩回到屋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一想到自家儿子刚刚说过的话,也就不在推脱,而是拿在了手里。 “那我就替明阳好好的谢谢你俩了。” 说完赶紧拿着那块肉进门了。 晚上大房一家都在吃着,二房送来的那块肉香味顿时飘到了院子里。 “我这弟弟竟然也有开窍的时候,真是不可思议。” 李宝成嘴中喃喃。 印象里李宝学就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 哪怕是一点好处也不愿意给。 之前李明阳还没上学,念在他们一家都是读书人的份上,李宝成该忍也就忍了。 可后来分了家,李宝成才越来越察觉到自己的弟弟也不是个东西。 不光贪图旁人的好东西,还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歪心思。 别人说是自己这个当大哥的管不了。 就连老爹都管不得。 如今居然也舍得拿东西出来了。 “可不是吗?今天下午过来的时候连我都吓了一跳。” 张氏口中念叨着又压低了嗓音。 “他们是不是有啥事要求咱们呀?” “能有啥事,估计就是用那水渠的事儿吧?” 张氏听着点头。 “这也是有可能的,听说这些日子老二光是提着水桶都要累个半死的。” 听着自家父母的议论,李明阳只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菜。 二叔一家到底是咋回事,李明阳比谁都清楚。 但这会儿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反正他们也没提起过,以后要真找上门自己只要装没听见就是了。 他们一家占了自家这么多年的便宜,也该往回吐点好处了。 之后的几天书院还没开门,李明阳也只能待在家里。 他可是许久都不曾像现在这样好好的歇着了。 天气好时就拿起手中书卷翻看两页,或者迎风去田里瞧瞧。 天气不好就干脆窝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倒是二叔一家,上次送肉还不够之后又接连送来了不少好吃的。 张氏拿着都有些手软了。 和李宝成商量不通,就干脆问李明阳。 “这些吃的真能拿着?你爹这两天都已经去地里给他们浇水了,他们咋还是不断往咱家送好吃的?” 第65章 日子可还长着呢 这次没等李明阳开口,李七月就自然的拿起一块点心塞到嘴里。 “这有啥,就当他们是良心发现了,现在在想办法弥补当年的一切呗。” 李明阳跟着点头:“对,我姐说的对,只要他们不明说,咱就装不知道,随便他们怎么闹腾也是如此。” 说完更是在手里的点心上狠狠的咬了一大口,这才露出笑来。 待在书院整整五日,李明阳歇也歇够了。 等状态调整好后,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念书了。 这次学生们分别足足是隔了十天才见。 瞧见彼此,顿时心中一阵亲切。 尤其是见到李明阳进来,更是一大群人上去将他围住了。 凑在最前面的是马学才,“李明阳,那天在街上的真的是你啊?”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立刻露出得意的神色。 转头看向几个商贾出身的同窗。 “我说啥来着,李明阳跟咱们可不一样,他脑子活分的很,连朝廷的大官都得听他的,更何况是小事呢。” 先前或许还有几个同窗对李明阳的能力将信将疑。 如今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爹说这次税收若是真能减了,先前答应我的那些一概做到。” “我家也是,不仅要修新房,还吵着要给我多加个弟弟呢,以后也是个玩伴了。” 听着同窗们兴奋的声音,李明阳对此倒是没啥太大的感觉。 忽然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向了柳谦修那。 自从那日柳家管家来过后,柳谦修就再没跟自己一起上过小课。 而且在这次的事情上,也明显能感觉到他在躲着。 难道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 李明阳正在心中盘算着,忽然对上一双眼睛。 大概真是他目光太过灼热,柳谦修一下就察觉到了。 没等李明阳开口,反倒是直接拿起书本朝这边走来。 “这次你干的还真是不错。” 柳谦修这一开口就是一句称赞。 稚嫩的脸上勾起一抹会心的笑。 “我先前只觉得你我成绩也不差太多,我若是努力也能比得上你,现在看来倒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相差毫厘,拒之千里。 柳谦修现在才终于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先前父亲叫他回去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一丝不甘,觉得要是有同样的机会,自己不见得会比李明阳差。 可设身处地的想一下,那天他要是真站在王爷的面前估计早就吓得腿软了。 脑袋里的诗估计一句也背不上来了。 在看李明阳,如此的镇定洒脱,还能有着自己的主意,怎么能让人不钦佩? 而李明阳也似乎读懂了他眼神中的那一丝无奈。 主动伸出手去,在他的肩上拍打了两下。 “别灰心,人生可还长着呢。” 这话更不像个孩子说的了。 至少柳谦修说不出来。 却还是主动伸出手与他握紧了拳头。 “嗯。” 李明阳在县城中掀起的这阵风,很快便吹向了整个县。 连同这周围的几个村落都听说了此事。 而他和夫子付出的努力也不算是白费。 贤王和九皇子真的叫人着手调查此事了。 在一个秋风习习的午后,又是一次沐休。 阳光洒在人的身上,微风吹袭,树枝上就飘下来,不少落叶泛着一层金黄,看着是那样的和谐温馨。 又是一众百姓围在了县城口。 上一次他们来不及打伞,就那样在雨里站着,一个个面色凝重,仿佛是无形之中的一座山压在了他们每个人的头上。 可如今这座山终于撤了,一缕阳光撒进了这块黑暗,逐渐染了一层阳光的味道。 这一次他们又看的那样传神却终于能笑出声来了。 今年秋收李明阳家靠着他的秀才身份,免去了不少税收。 虽然没有直观的去帮爷爷和二叔一家。 但这税收减少了,他们需要往外掏的粮食也就少了,甚至不需要自己贴补银钱。 就冲这个李老爷子特地将大伙叫到了自己的屋里又好好的吃了一顿,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满是欣喜。 “我们家这次还真是出了一个神童,以后在这村里也能挺起腰杆子来了。” 李明阳笑而不语,只是将碗里的饭全部扒拉到嘴里。 这饭菜还真香。 比他前六年吃的加在一起都香。 而李家的院子里也终于传来了阵阵欢笑声。 转眼两个冬季过去了。 街上的积雪还未曾消退,风吹过来却是暖暖的。 春节刚过,李明阳就换上了一身新袄,急急忙忙的朝着县里去。 如今的他已经九岁了,跟在夫子的名下也学了快三年。 自从那年考中秀才后,他一日也不敢懈怠,只为了能有更高的成就。 夫子教的也格外用心,几乎将那些知识掰开,揉碎了一股脑的塞进他脑海里。 这两年间,李明洋进步的是越来越快。 柳谦修虽然还在拼了命的追赶着,可二人都心知肚明,彼此早已拉开了差距。 才刚进城,李明阳一眼便瞧见一熟悉的身影,正在街上买着东西。 他穿着一身浅色的长袍站在雪中竟是那样的惹眼。 “怎么还不去书院?” 那人回过头来此刻已有几分俊朗少年的模样。 过了年,柳谦修也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了。 脸上的稚气褪去了大半,那双眼睛明亮像是一眼能看到人的心里。 “从今年起,我便不需要管家陪同了。年前的笔墨如今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还得再添置些。” 李明阳一笑:“是得添点,今年也到了大考之年,多换一些合适的笔墨,到时用着也顺心。” 两位少年一同说着,直奔着书院而去。 这两年间书院的变化说大也大。 曾经一同读书的同窗,如今个个是秀才了。 就连以前那满脸肉乎乎的马学才,如今都退了几分稚气,已经能看出日后的容貌来了。 眼看两人来了,马学才立刻凑了过去,却是一脸严肃。 “你们两个总算是来了,夫子这会儿还在后院等着你们呢。” 李明阳惊诧。 新年过后的第一节课应该是在书院上,没听说过一大早就要加课啊。 却很快听见马学才的下一句。 “说是另一个书院来了人,非要叫你们过去瞧瞧呢。” 第66章 不善的眼神 夫子的房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 房间内,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坐在客座上饮着茶。 而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四五个学生。 李明阳和柳谦修进门了。 而楚鹤迁此刻也回过头来,和两人介绍着。 原来眼前这人是北明学堂的张夫子。 这一次过来,一是想着两家多加走动,两家私塾好歹同在乡里,金秋若是一同前去乡试,这些孩子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另一方面则事项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家弟子能好好的听听楚鹤迁的教诲。 随后就和柳谦修一同朝着几人拱手:“日后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对方的几位弟子也算是守规矩,跟着一同行礼。 忽然,李明阳感觉一道犀利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看得他十分难受。 就像是眼睛里藏着刀子,十分看不起似的。 李明阳一抬头,果然对上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对方看年纪至少十三四,已经是一副少年的模样了,脸上的稚气褪去了七八分,再看身上的打扮,要么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要么,就是父亲在本地做了点小官的。 可自己之前并未见过他,更谈不上得罪一说,他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正当李明阳心生好奇的时候,对方竟是一下将目光收回。 随后脸上竟又是一副平静的模样,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其他心思似的。 张夫子今天就是带人过来打个招呼,话说了没几句,就要带着自己的几位弟子回去上课了。 几人走在前面,张夫子又说了好多讨好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你二人先回去吧,我去拿几本书,待会儿就来。\" 楚鹤迁对二人说着,李明阳和柳谦修一同朝着书院而去。 “此次乡试,中了秀才的考生多不是同一年的,如此咱们也能多了解其他人的情况,也算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 柳谦修说着,一回头,才发现李明阳的面色其实并不算好。 “你这是怎么了?” 见柳谦修问了,李明阳这才开口:“你有没有觉得,对方的那些弟子里有一位……似乎有些奇怪。” 奇怪? 柳谦修回想着方才与几人见面时的场景。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些弟子多半表现得和善。 细品之下竟也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同。 “似乎没有。” 对此,李明阳没说,只是迈步进了书院。 但愿方才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沐休那天,北明书院的张夫子带着人又来了。 楚鹤迁照例出了考题。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李明阳,这话,你是如何理解的?” 但这次还没等李明阳回答,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孩子的声音,直接抢答。 “孟子讲究的是民重君轻,这话的意识就写在体面上,天下兴亡和天下的每个人都有关,每个人都必须要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李明阳一回头,正巧见张夫子带来的几个弟子中,最为年长的那个说的。 而他也正是那日用奇怪眼神瞪着李明阳的那个。 张夫子眉头一紧:“吕畅,不得打扰,今日我们只是来旁听,怎么能影响到其他人?” 谁知,楚鹤迁不骄不躁,“张夫子不必如此,既然是要让弟子们学习,那就应该一视同仁。” 吕畅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但李明阳的声音却随之传来。 “此话不应只看表层,而应该看其中更深的含义。” 吕畅蹙眉,正要开口,却听李明阳再次开口。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不是强加在每个人身上的,弟子觉得,更多的应该是劝慰。” 李明阳这几句,考虑的要更加全面,比吕畅的答案更加巧妙。 楚鹤迁对此十分满意,随后又继续问了下去。 但这一次,却没有了其他人的声音。 吕畅闭嘴了。 很快,今日的试炼便到此为止了。 李明阳等人还要回去沐休,楚鹤迁自然是早早地将人放了。 而张夫子则是留下,和楚鹤迁攀谈着教书之道。 回想起刚刚在书院内的事,再结合吕畅初见时对自己的态度,李明阳似乎猜到了什么,伸手拦住了自己的几位同窗。 “待会儿还请各位走的慢些,主要,是护着我的周全。” 现代校园霸凌那一套,李明阳没经历过但也听说过。 越想刚刚的事情,他越是感觉,这吕畅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待会儿回家的路上,很有可能会出事。 “李明阳,你这话什么意思,谁要对你动手?” 近三年的同窗,彼此间也结下了颇深的情谊。 再加上李明阳平时与人和善,各位同窗还是很愿意帮李明阳的。 对此李明阳也没解释太多,只是让他们在后面跟这便是。 出了学堂,李明阳如平时一样朝着家的方向走,可还没走出巷子,竟一把被人抓住了书袋! 李明阳还没站稳就已经被人推到了墙根底下! 他吃了年龄上的亏,就算是身体练得再好也不是一群十几岁孩子的对手。 几人将李明阳围在其中,李明阳一抬眼,果然是北明书院的那几个。 李明阳蹙眉。 而同时,外层传来了吕畅的声音。 “这么喜欢出风头,那就得为此而付出代价!锋芒毕露不是好事,驳了我的答案,更是过分!” 就知道是他。 剩下的这些人是听吕畅的话的,此时抓着李明阳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放人走。 “干什么呢!” 眼看不对,同窗们一拥而上, 一群人欺负一个是一回事。 但真要是一群人动手,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瞧见队伍里还有柳谦修原本围在这儿的一群人瞬间四散开来。 柳家的公子,谁敢得罪? 李明阳松了口气,拍打着被抓皱的衣服, “亏了你们来得及时。” “要说这些人也是恭恭敬敬地来此处求夫子指点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柳谦修站在那里,望着几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们不知道,李明阳倒是清楚:“看吕畅那样子,是嫉妒吧。” 第67章 实力引流 这种嫉妒,也许真的只是从学识上,也有可能……是有其他因素在的。 “这人可真难相处。”柳谦修担心:“需要和夫子说么?” “不用,再说,等到了秋天,大家还要一起去乡里参加乡试,路上总会碰见的,总不能指望着夫子面面俱到。” 在和其他同窗表达过谢意后,李明阳也准备回家了。 “你等等。” 马学才急匆匆的来到李明阳跟前:“李明阳,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李明阳好奇。 马学才家境还不错,近一年来在书院学的也还可以。 怎么还需要用上“求”这个字了? “啥事?” 马学才尴尬一笑:“我想让你帮我捋捋思路,我这半年还应该看些什么书才好?” 见李明阳没马上开口,马学才赶紧补充:“我今年也想去试试,就算考不上,也得试试才能知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走,我带你去我家酒楼!” 自从之前李明阳帮过他一次后,马学才是彻底服了。 年仅六岁的孩子能对付几个喝醉酒的秀才,这本事谁不佩服啊? 马家酒楼李明阳还真是好久没来了。 自从前年减少赋税之后,城里这些做生意的不用上缴那么多,节省下来的钱马老爷不是送到自己新夫人的娘家去,就是贴补在酒楼的装潢上了。 连匾额都重新换过了,现在看着确实大气。 但就是换了装潢后,生意逐渐开始走下坡路了。 这会儿明明是饭点,楼上也只是零零散散的坐了七八桌,和以前的热闹景象形成了对比。 马学才一进门,就赶紧吩咐着自家伙计:“去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我同窗来了。” 见自家少爷要请客,伙计赶紧答应,李明阳也跟随在马学才后面上了楼。 楼下都十分清冷,楼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这倒也好,哪里都能坐下。 马学才赶紧将自己书袋里的书拿出来送到李明阳面前。 “除了夫子平时教的,我还看了其他的,但总感觉没什么帮助。” 马学才的脑子不笨,但就是总用不到正地方。 还需要像李明阳这样的来敲打才行。 李明阳只朝着上面扫看了两眼,就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这些书修身养性不错,但要是真的像学到正经东西,你还需要看点深奥的,比如,兵法和谋略相关的。” 马学才惊讶:“学这些做什么?” “开阔眼界,还能拓展思维,你家以后要做生意,这些也能用得上。” 这是马学才第一次听说,做生意和兵法还能扯上关系。 “你可得和我好好说说。” 李明阳不慌不忙,立刻将现代的一些营销手段以及这县城里比较赚钱的几家当下的经营模式说了。 他身上还真是带着一本兵法。 李明阳拿起,用刚刚举过的例子和这上面的一一对应。 刚才还听的云里雾中的马学才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随后对李明阳一笑:“你还比我小点呢,怎么懂得东西这么多?” 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 做商人的嘴都甜,马学才耳融目染的,现在说话还真开始变得顺耳了。 “多看看这些书对你有好处。” 正好这会儿店小二将饭菜送上了桌。 李明阳和马学才干脆边吃边聊。 听着李明阳说着现代的一些经营理念和方式,马学才看了看自己的店铺,似乎听出了些门道。 “所以,我家装潢之后没人来的原因,是他们怕我家涨价?所以干脆来都不来了?” 李明阳顺着二楼的窗子朝着下面一指:“牌匾太大了,表面是好看了,可街上的一些百姓就会感觉到有压迫感。” 马学才挠挠头:“可这会儿再让人去改牌匾也来不及了呀,再说这牌匾当初也花了不少钱。”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现。 “要是套用你方才说的那些,只要将人引进门,是不是就能解决眼下的问题了?” 李明阳点头。 他脑子是真的快。 马学才一下就乐了:“我知道了。” 随后赶紧叫小二过来,最后干脆等不及了,自己几步从二楼跑了下去,连饭都没吃完。 李明阳也不着急,就慢慢的在楼上吃着。 后厨的厨子没一会儿就开始和面了,而前面的小伙计也是一脸担心。 “少爷这能行吗?一文钱咱们可就不赚钱了。” 马学才叉着腰:“废话,你见过有谁是靠着一文钱慢慢赚的?这是引流的好路子,懂吗?” 引流? “就是吸引流量。” 这词他也是刚刚从李明阳的嘴里听见的。 不过这会儿一想,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先把人引进来,再慢慢的让他们知道这店里的价格,一来二去这人不就来了吗? 店里的小伙计还想再劝两句,可看自家少爷那副坚定的样子也只能试试看。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包子就蒸好了,后面的师父还在忙活着。 小伙子就这么站在自己家酒楼前面。 “新鲜的肉包,一文一个,欢迎进店品尝。” 一文钱能买到包子不假,可都是些素的,里面的油水都少的可怜,最多是做苦力活的,中午在路边歇歇脚,买上一两个尝尝。 能买到肉包子,这可就新鲜了。 这路过的人很快就有停住脚的,指着门口的牌子:“这是真的?” 小伙计点点头:“当然是真的,限量一百个。” 同时心里也打着鼓呢。 自从老爷娶了新姨娘过门,对少爷就越来越不在意了。 今天要是亏了钱,老爷回来还不大发雷霆啊。 而这方子也确实有用。 顿时吸引了不少人进门。 有的是在这附近做苦力的汉子,有的则是瞧见一大堆人往里走,好奇的也想过来尝尝味道。 这一进了里面看着墙上挂着的牌子,上面的价格写的清清楚楚,是一点也没变。 “这马家酒楼光装修了,里面的价格还没动啊。” “岂止是没动,你瞧瞧素汤面,多便宜啊。” 而一个肉包又哪里是这些人能吃得饱的?进门来的苦力多半又点了碗面吃。 第68章 最好的谢礼 而那些被人引来的,看着墙上的菜单,又跟着点了不少肉菜。 这才一个时辰,店里就完全换了一副景象。 不光来店里吃饭的人多了,就连这位子都快不够用了。 刚开始还能一人一桌,到最后都得两人一桌,临时拼着吃。 马学才站在自家二楼朝下望去,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家里可是好久没有像现在这么热闹了。” 抬头看向李明阳,眼睛里尽是钦佩:“多谢你教我这个,看来这兵法的书我也得多学学。” 正说着楼下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马老爷本是出去谈事情的,一回来就瞧见自家酒楼这火热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店里的掌柜立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了。 “你是说,这是我儿子弄的?” 马老爷的眼睛更大,立刻朝着楼上走,果然在楼上一处靠窗的桌前看到了马学才。 马老爷心头一喜,抬头就见到了李明阳。 怎么回事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脸上立刻又透出一抹讨好的笑。 “原来是李公子来了。” 穷人家的孩子都是直呼名讳,可如今李明阳连中三堂,今年还要去考进士,多半也是能成。 马老爷多聪明啊,这会儿不讨好,还等到什么时候? “我就说这小子今天怎么突然开窍了呢?感情都是拖了李公子的福。” 李明阳笑笑:“我也没帮他什么忙,只是稍微指点一二。” “李公子实在是太谦虚了。” 说完看着楼下那火热的场面,不由长叹口气。 “我还想着将酒楼好好装修后,这生意能越来越好呢,反倒是弄巧成拙。” 说完立刻叫人去准备了金银。 马家就算再亏钱,这点钱还是不会差的。 不一会儿就有人拖着一盘银子上来了。 这里足有三十两,是自家爹娘从春天一直忙到冬日都赚不来的银子。 李明阳摆手:“这可不能要。” “有什么关系,您救了我家生意,这钱很快就能回来了,我马家可不能欠了这么大的人情。” 眼看李明阳说什么都不肯要,马老爷干脆换了个办法,拿了一处牌子过来。 “既然小公子不要钱,那就送点实惠的,以后不管来多少人拿着这牌子,全部不收取银两。” 要么怎么说是聪明人呢。 既表达了感激,同时自己也得了实惠。 人的名树的影,李明阳要是哪天真的高中,他们还能靠着这牌子好好的宣传一波呢。 再推迟可就显得生分了。 李明阳还是拿了,随后与马家父子拜别。 转身正要走,途径二楼一处雅间时却忽的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父亲放心,我定不会辜负您的。” 似乎是……吕畅? 李明阳心中好奇,立刻顺着那边看去。 果然,透过门缝,吕畅正坐在里面。 而坐在对面的,竟是当年那位巡抚大人! 巡抚点点头。 “早些考中,我也好早些接你回京。最好,是高中解元,光耀门楣。尤其,是要考过那个李明阳。” 巡抚提起李明阳时,眸子都是冷的。 显然当年之事他还没忘。 那一瞬,李明阳全明白了。 难怪,吕畅会对他是那个态度。 果然一切皆有原由。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北明书院的弟子来得更勤了。 两家书院的孩子总能见到面,吕畅的眼睛也总盯在李明阳身上。 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后,吕畅不敢轻易出手,手下的那些孩子也全被李明阳这头柳谦修家中的背景给压制住了。 同时,柳谦修也带回了关于吕家的消息。 “吕畅是本地县尉的儿子,北明书院的孩子多半是商贾之家,当然得听吕畅的,不过……” 柳谦修压低嗓音:“我曾听我爹说过,这吕畅是不是吕县尉的儿子还两说呢。” 李明阳想起那日在马家酒楼看到的,静静等着柳谦修的后话。 “吕县尉只娶过一房夫人,这吕畅说是吕家的孩子,却不是这夫人所生,要么是吕大人悄悄在外面和什么人生的,长大了又偷偷带回来,要么就是……” “别人养在吕家的。” 李明阳喃喃,从那之后只要是吕畅过来,李明阳就提早叫各位同窗跟着。 有他们在,好歹能保护自己的平安,总不至于出什么大错。 吕畅迟迟找不到机会,看李明阳的眼神是越来越冷了,但表面上也算相安无事。 转眼,临近八月。 所有即将去参加乡试的考生都紧张了起来。 可偏偏这会儿又是地里最忙的时候。 李宝成看着地里的庄稼,心里那叫一个着急。 “明阳要去乡里考试咱们不去送能行吗?” 可看着地里的庄稼也实在是不能耽误。 家里两头都是事。 光是头疼是头疼不来的。 张氏也知道自家男人在想什么。 “干脆到时我陪着去。” “你?” 现在外面哪有女人单独走这么远的。 李宝成是越想越不踏实。 李明阳看出了爹娘的担心,晚上的时候直接在饭桌上把话说明白。 “这次考试你们谁也不许陪我去,我自己走就行。”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 “那怎么能行?” 李宝成是第一个不同意的:“你这一去还不知道得啥时候能回来,再说这不是在县衙里考试了,是要去……” “我知道的。”李明阳一本正经:“爹,我长大多了,再说,这次还有其他人陪着,怎么也不会出错的。” 李明堂看爹娘担心,也想着帮衬一把:“要不,我陪着?” “我谁也不用。” 李明阳想都没想:“哥,现在家里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总不能因为我全耽误了。” 见李明阳坚持,家里人也没法子,只能点头。 与同窗们约定好出发的时间到了。 李明阳早早的赶到了县城。这一次同行的人不少,有和自己一样是楚夫子名下的弟子,也有北明学院的学生。 一行人聚在一起,人也算热闹了,坐在马车上,说是下午就能到了。 乡试三年一次,只要是秀才就都能过来试试。 依照大家最开始的计划,是想住在一起,但人实在太多,早就没有那么多客房了,只能随便住着。 李明阳与马学才在一起,其他被安置下来的都是北明书院的学生。 其中就包括吕畅。 吃饭的时候几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吕畅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不善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第69章 荷包丢了 其他几人吃的快些,没一会儿就要走了,眼看桌上只剩下他们三人,李明阳干脆放下碗筷,起身就要回房间。 “等一下。” 吕畅直接把人叫住,“我想跟你谈谈。” 想起上一次的是李明阳想也没想,“算了吧,我没什么可跟你说的。” 马学才也赶紧站起身来,“有什么话就当着我的面说。” 吕畅的语气沉的可怕,“跟你没关系,这次就咱们两个,再说,这客栈里有这么多人,我就算是真跟你动手,也不可能完全不惊动别人吧,你放心,只是聊聊。” 李明阳思索,最后还是同意了,但前提条件是必须叫马学才在门口等着。 这也是保证自己安全最重要的一步。 房门一关,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李明阳故意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我知道你家条件不是很好,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个赚钱的事。” 赚钱? 这副身子还不到十岁,吕畅也就是十三四的模样,能有什么赚钱的路子? 下一秒,吕畅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 “只要你答应我,就当今天是出来玩玩,乡试之前乖乖回去,这就是你的了。” 李明阳眸子一紧,“你是来试探我的?” “我没那么闲。”吕畅不假思索,“考进士本来就不容易,再说你家条件本来就不好,能供你到这一步应该已经够吃力的了。只要你错过这一次,再过三年一样能好,到那时你也才十二不是吗?” 李明阳知道,吕畅誓要考过他的。 只是没想到会用这样的方式。 看着那一百两银子,李明阳叹了口气。 “这钱还真是好东西。” 吕畅心头一喜。 难道说这事有戏了? 若是李明阳不去,横在他面前的阻碍就小了! 父亲的话他还没忘,但若是李明阳不走,他怎能安心? 可下一秒就听见李明阳冷冰冰的一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处,之前不应该用在这种地方。” 说完对吕畅是理都不理,转身朝门口走。 “你等等!” 吕畅一下急了,“你难道就不考虑一下吗?只是再等三年你就能拿到一百两!” 李明阳的回答格外坚决。 “你是巡抚大人的儿子吧?” 吕畅顿时怔住。 看着李明阳,竟是半点说不出一句。 这事他们向来隐瞒的很好,李明阳怎么会知道? 却又听见李明阳的后一句。 “那日我在酒楼听的清清楚楚,可他堂堂巡抚,记恨一个九岁小儿,为在皇子面前谋名,罔顾百姓加大赋税,这种人当真有资格坐在巡抚之位上?当真能称得上是个好父亲么?”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出。 眼看李明阳好好的出来了,马学才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满脸好奇的凑了过去。 “你们两个在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呀?” 对此,李明阳是一句也没说,只是让他别打听。 吕畅站在屋内气的面色通红,一只手用力的砸在桌上! “正的不行,就得来点阴的了!” 之后的两天,李明阳和吕畅虽然都住在一处客栈内,但接触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这外面的集市上如今已经有许多人了,都是来此科考的。 三年一次的大场面终究还是要来了。 那些书生一个个抱着手里的书卷,恨不得将里面的内容全记下来。 还有一些特地去求了符拿在身上,只为能让自己高中。 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心力,只为了能取得一个好成绩。 对此,李明阳是不屑的,这过去三年里都不曾这般用功,临时抱佛脚又能起什么作用? 不过,此次考试一考就是好几天。 里面的吃穿用都得自己带着,还得多准备点粮食才行。 好在学子多了,出来卖东西的人也开始变多了。 出了客栈没走两步就碰见一个卖饼子的。 这东西是用熏肉做的,味道不错,关键是能储藏在里面,放几天都不会坏,吃起来也方便,许多是最合适的东西了。 人潮拥挤,李明阳被挤了好几下才凑上来。 “给我来十二张。” 李明阳说着就要掏银子出来。 可手往腰间一摸,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原本放在这儿的荷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不会吧,这是他所有的盘缠。 李明阳立刻在口袋里摸索着。 是真的不见了。 卖东西的婆婆看着李明阳,“孩子你还要吗?” 李明阳付不出钱,这东西当然也就买不了了。 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赶在这会儿出了事。 别说是顺利参考,就连住店的钱这次也快拿不出了。 想起刚才有人在他身后挤来挤去的,估计就是那会儿拿走的。 这事难道也是他安排的? 想起吕畅那副嘴脸,李明阳也能猜出个大概。 但眼下解决问题要紧。 马学才那儿虽然有钱,但吕畅也和自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边有任何变化他都能瞧见,很难说不会牵连到马学才。 若是如此,那就只能去求一个人了。 “什么,赶在这会儿丢了?” 柳谦修眉头一紧,“我也感觉这事有些蹊跷,好像是故意有人针对你一样。” 但眼下先把银钱凑够了才是最重要的。 柳谦修来到门前确定门外没人后才将银子送到李明阳手里。 李明阳一本正经,“这算是我借的,以后我会还你。”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个,我们可是做了三年的同窗。这银子你就好生拿着,不过那客栈是再不能回去了。” 李明阳也是同样的想法。 “干脆,你把马学才也叫来,我这房间大些,只要给店家多拿些银两,他们还是能提供两床新被褥的,干脆一起住在我这儿,省得被他们利用。” 吕畅这人心思不端,后面不见得会做什么事。 柳谦修虽说没带着管家,但也带了侍从,父亲的官级更是比吕父高了不知多少,借他两胆子,也不见得敢来冒犯。 如此一番商议,这事也就定下来了。 李明阳当天就带着马学才去柳谦修那,第二天又在二人的陪同下买了吃食,好歹是把考前的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 第70章 栽赃的手段不高级 这下,他倒是可以安安心心的准备开考了。 而在两天后,开考的日子终于是到了。 乡试三年才能等到一次,众人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实现翻身了。 李明阳身上的银两不多,但好在有柳谦修和马学才陪着,好歹是能顺利进到里面了。 而和这一次的乡试比起来,先前的那些都像是小儿科。 “日后若是真的前去京城,想必会更加壮观?” 进门后没多久,就有人带着将各位考生带到不同的房间里。 之前在县里是一个个隔间,如今却有单独的屋子了,虽然房间小了点,门也是大敞四开,时不时地会有监考经过,但好歹是比之前封闭了些,能让人更好的静下心来。 李明阳和马学才是一起被带走的,两人的考位也是挨着的,虽然未来这几天,他们隔着一道墙,瞧不见彼此,但也能杜绝隔壁的考生暗中捣乱。 至于其他人在哪儿,李明阳就不清楚了。 很快,考题下来。 围绕的题目恰好是这半年中,夫子曾经教过的。 对李明阳而言不算难,洋洋洒洒的便将脑海中的内容写在纸上。 一群少年前来乡试,本就是一件稀罕事。 其中最小的就是李明阳了,先前在城中更是传出了神童的名声,更是引人注意。 一位监考走进门来,在李明阳的面前看了看。 而后转身,竟丢下了什么东西。 李明阳瞧见了,立刻开口:“您的东西掉了。” 那监考却是一眼不发,直接朝着门外走。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李明阳赶紧拿着东西追了出去:“您的东西掉了!” 他刻意将声音抬高了些。 这一嗓子不光要让这位监考听见。 还要让其他人也能听见。 果然,男人站住了脚,李明阳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一丝冰冷。 “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后,立刻有人围了上来。 李明阳赶紧行礼,随后将手里的东西送过去:“刚才这位大人来监考时,不小心将东西遗落在里面了,我瞧见了就赶紧送来了。” 看着李明阳手里的那团纸,其他几位监考互相对视一眼,从李明阳的手中接过。 打开后竟是一份早已写好的文章。 几人看看李明阳:“这东西你可曾看过?” “不曾。”说着李明阳更是将头埋的低低的:“若真是考生作弊,又怎么敢拿着这东西追出来呢?”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其余几人看向同僚,眼神中更多了一丝鄙夷的味道。 收人钱财,在考试中添些麻烦,在这里可不少见,只是没想到今天会被抓了个正着。 “行了,你先回去考试吧。” 李明阳点头答应折返回去,至于是谁会这么针对自己,李明阳心里已有定数。 试卷写好后,李明阳晒干了,墨宝就藏在桌子底下,生怕被别人惦记着。而他自己则是趴在桌子上休息,调养神会。 吕畅盯着他呢,他一刻也不能放松。 至少要让这卷子全都好好的递上去才行。 当日相安无事,第二天,李明阳如法炮制,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警觉的朝门口看。 他不光要保证自己的卷子好好的,还要小心旁人的算计。 能在这种环境下依旧保持冷静,写出一首好文章已经是十分不易的事了。 转眼间几日的考试过去了。 当李明阳走出那困了他几天的屋子时,顿时神清气爽。 他已经写出了自己心中最好的答案,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能坦然相对。 在吕畅出门后,李明阳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目光,就那么聚在自己身上。 对此,李明阳直接选择了无视。 一个只会选择旁门左道的人,只能证明他在心虚。 至少在这一节上,李明阳是胜的。 当榜单放出那天,众位学子争先恐后的聚集在了此处,只为了看看榜单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今年前来赶考的大部分都是成年人,挤在最前面,李明阳和柳谦修站在最后。 “怕么?” 柳谦修忽然看着李明阳。 虽然这些天,柳谦修也在尽可能的保持着平静。 但是真的看到这么多人围在这,都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时,柳谦修竟忽然有些担心,害怕那小小的一张纸上写不下那么多人的名字,害怕自己也会被拒之门外。 “怕什么?” 李明阳仍是一片平和:“学了三年,自己到底是什么本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说,怕能解决问题吗?” 他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竟能如此的平静。 心态早已不像个九岁的孩子……更像是个沉稳的大人。 柳谦修顿时明白了双方的差距在哪,也终于明白了夫子这些年为何会更偏爱李明阳一些。 心态决定一切,而李明阳的心态,远超寻常人的认知。 这会儿钻在最前面的马学才回来了,眼睛里满是兴奋:“中了,真的中了!” 他激动地一把抓住了李明阳的手:“明阳,我中了!” 随后才将榜单上的情况说了。 马学才得成绩虽不是几人中最好的,也在最后的几名,但如今成绩一处,好歹也是成了进士。 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他也终于能在自己父亲面前抬起头来了。 至于柳谦修的成绩,虽然比较靠前,但也是十几名开外。 三人中成绩最好的,自是李明阳。 “解元,李明阳,你是解元!” 虽然考中进士这事李明阳很有把握,但听说考中了解元,心情还是好了不少。 趁着这会儿人散了些,马学才拉着两人的隔壁绕到了最前面。 当李明阳的名字出现在最高处时,马学才竟比任何人都激动。 而此时此刻,在这里看着榜单的人又何止是他们几个? 吕畅正盯着那榜单。 这一次乡试,他中了,却只中了个亚元。 李明阳的名字像是一道诅咒横在他的前面。 院试时是这样,如今亦是如此。 在李明阳回头时,二人恰好对视了一眼。 但李明阳却一句话也没说,跟着马学才二人离开了这里。 九岁孩童高中解元,此事传扬的速度远比李明阳本人回家的速度更快。 第71章 与夫子辞别 李明阳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书院。 这一路上,许多曾见过李明阳的纷纷主动上前。 不只是送来了各种点心蔬菜,更是将他当成是神人一般,家家户户都争先恐后的叫出自家的孩子来,只为了能沾些喜气,日后也有高中的命。 来到书院时,楚鹤迁正坐在其中,翻看着手中的书本。 听见门外有声音,这才叫门房去看看。 门房几乎是笑着把人迎进来的。 三年前还是一群不懂世事的孩子,靠着几分天分才能留在书院,如今却各自考中,怎能不让人高兴? 尤其是李明阳,更是成了寻常人拍马也赶不上的。 李明阳来到楚鹤迁面前:“夫子我回来了。” “你这一趟还顺利吗?” 李明阳不曾隐瞒:“不太顺利。” 随后就将钱袋丢了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至于吕畅,李明阳不想说给夫子听。 不为别的,只是想让夫子稍微的缓缓神,不至于被此事弄得心烦。 通过吕畅这事,李明阳也终于理解了楚鹤迁为何要辞官来此教书。 但他当年无法做到的事日后可就说不准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九岁就中了解元,我大乾历来是只看文凭,不看岁数。以你的能力,应该很快就会有人上门去请。” 楚鹤迁看着李明阳:“不必考虑我的感受,你只管按照自己的内心而来。” 而在这件事情上,李明阳是想都没想。 “潜心攻读,又高中解元,怎么能停留至此?我想一路考到京城去。” 只有高中状元才是唯一的出路。 不然先前的一切准备就变得没意义了。 楚鹤迁十分欣赏李明阳的能力。 随后将手中的一袋银子递了过来。 “这是……” “我收取学费是为了筛选掉一些并非真心用功读书的人,只有知道学习的不容易,才能真正的用心攻读。你如今已经明白这道理了,这银两我退给你。自今日起,你便不用再来书院上学了。” 李明阳心头一紧:“夫子的意思是日后不再相见?” 楚鹤迁却是笑了笑:“怎能不见?你若是想找我就随时过来,但记得挑在合适的时候别打扰了书院内读书的弟子。” 一种复杂的心绪即在心头。 三年的光景,九两银子。 不仅帮他存下了一笔日后进京赶考的银子,还教会他这许多的道理。 李明阳双手交叠,一躬到底。 “谢夫子。” 楚鹤迁心头也是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可天高任鸟飞,又怎能一直拘着他? “行了,快些回去将这喜报告诉给你爹娘吧。” 李明阳立刻点头,随即朝着门外走去,窗外的阳光洒下来竟是一片温暖。 李明阳回村那日,可比上次连中三甲更加风光? 这十里八村的人都围了上来,就集结在村口,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呢。 尤其是李老爷子。 站在人群之中,别提有多风光了。 他种了一辈子的地,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受人尊敬过,一瞧见李明阳回来了,只指着李明阳:“我说啥来着,我家狗娃子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张氏听了赶紧在一旁提醒。 “爹,咱家孩子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过去的乳名就别提了。” “哦对,是李明阳。” 这回就连二叔一家都高兴的很。 不断的和村里人念叨着。 “家里还是得有个读书人,你瞧瞧,我家男人年轻的时候就读书,时间久了,就连院子里的孩子都耳濡目染,不然一个乡下的顽童哪能有这本事啊?” 王氏说的那叫一个自然,好像李明阳能高中,跟他家也有些关系似的。 李老爷子立刻摆酒设宴,说啥也得在家里好好庆贺一阵。 外面倒是热闹的很,李明阳却将自家爹娘拉进了屋里。 包袱一打开里面露出的是九两银子。 “明阳,这是……” 李明阳一本正经地将日后不必去念书的事说了。 “我算了,待到明年二月进京赶考,共要留出四两银子做来回的路费盘缠,待到进京还需要准备二两,用来日常的花销与住店。” 说完又从中拿出一两:“这一趟我钱丢了,若是没有柳家的关系,怕是真不成了。我算过了,总共花了不到一两,等这些天过去,还得还给柳家。” 而这剩下的正好有二两。 “剩下的您二位留着,儿子没什么能报答的,日后若是真能做了官员,也并不会辜负爹娘的栽培。” 这话说的,李宝成是连连点头。 而张氏则是抹着眼泪。 “你这傻孩子,爹娘还给你存着钱呢。” 这些年他们光靠着卖兔子,可赚了不少呢。 再说这家里的花销也远不如从前那么大了,赋税减下来后,每年都能比原来多存下一两。 这手头上也不会再缺。 “这银子不给你们也给我大哥,他也差不多到了要娶亲的时候了。” 当年李明堂就已经到了娶亲的岁数。 是为了成全他在外念书,这才耽搁了三年。 家人不说,李明阳又怎能不提? 眼看他坚持,李宝成夫妇也不好再劝,只能感慨自家儿子是个有良心的,赶紧将钱收了。 这钱袋子才刚放起来,门口就传来了一人的声音。 “嫂子,外面都已经准备好了,怎么还不见你们家人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同院住的王氏。 自打李明阳考中了秀才后,这一家人对待大房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现如今考上了进士,至少能在本地做个官呢。 这以后钱还不哗哗的往他们家流? 现在不赶紧讨好,更待何时。 眼瞧张氏二人脸上表情变颜变色,王氏微微蹙眉:“你们这是干啥呢?怎么感觉鬼鬼祟祟的。” 就好像是悄悄的藏了啥东西似的。 “说啥呢?不就是跟明阳说了几句话吗?有啥鬼鬼祟祟的。” 张氏说完,就将那装着银子的包袱塞进了衣柜里。 仗着王氏不敢过来翻找,张氏一回头:“你咋还进来催了,不是说等会儿就出去吃饭吗?” “咋能不催?” 王氏一下想起来了正经事。 “门外传来了不少人,都是来咱家庆贺的,也是为了看狗娃子……噢,不是李明阳。我寻思带他出去打声招呼,好歹是奔着咱家来的。” 第72章 大喜的日子,大局为重 张氏没拒绝。 李明阳对这种事也不打怵。 直接跟随在父母的身后出了门。 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来了,一个个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也是热乎乎的。 曾经他还只是一个乡下娃子的时候,这些人可没有今天这般热情,如今为何会聚在这儿,李明阳比谁都清楚,却还是一一谢过。 而他高中解元所带来的好事还不只是这一件。 在自家请客后第二日,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张婆子,这会儿是笑呵呵的从外面进来了。 这会儿一家人才刚起,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而这张婆子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先恭喜。 “你们家老大的婚事总算是有着落了。” 张氏满脸诧异,下意识的看向李宝成。 李宝成也是一脸懵。 先前一家人为了李明阳能顺利参加科考,前后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 李明堂更是表示啥时候自家弟弟不在上学了,啥时候他再考虑结婚的事。 李明阳也是昨天才将钱拿了回来,两口子压根没机会给李明堂张罗,张婆子怎么就来了呢? “张婶,我们家明堂这事还不着急呢。” 谁知对方表现的比他们这当父母的还激动。 “挺大个小伙子,哪能不着急?你们这当父母的,也得为他个人的事上点心才行啊。” 李明堂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跟张婆子说了实话。 “张奶奶,我家没啥钱,再说,明阳还得去京城考试呢,成亲的事我不着急。” “知道你们家拿不起多少聘礼,人家姑娘可说了,就是相中你这人了。” 张氏听得有些糊涂,“啥意思?” “意思就是不要多少聘礼,给对方拿十斤肉,再给一些买胭脂的钱,把酒席的费用掏了,这事就成了!” 这可是低的不能再低了! 张氏满脸激动,下意识看向李明堂。 而李明堂则是站在那儿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成亲这事他以前不是没动过心,可一想起自家弟弟妹妹还小呢,干脆把所有的劲儿都用在了地头上。 现在突然说要成亲,这心里还真有点活了。 “是哪家的姑娘呀?” “还能是哪家,隔壁刘村的,昨天还来你家吃过饭呢。” 昨天来的人实在太多了,细细想来好像还真有姑娘。 长相虽然一般,但看上去还算老实,尤其是那双眼睛柔的很。 张氏一时拿不准主意,转头看看李宝成,“孩子他爹,你觉得呢?” 李宝成沉思片刻,“真就只要这些?” “那是当然,我哪敢在这种事情上骗你们呀,你家明堂老实的很,昨天忙里忙外的,人家姑娘就喜欢能干活的。”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再说那姑娘也不算丑。 “行,这事我们同意。” 张婆子听着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那可是太好了,我得赶紧给人家送信去。” 好事进门是挡也挡不住。 李明阳也替自家兄长高兴。 他们这一家人辛苦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能轻松点了。 只要两边同意这婚事,张罗起来也快一些。 李家夫妇手里好歹还有些银两,虽然不多,但也凑了一两送去。 至于这十斤肉就更好说了,家里有那么多只兔子,挑几只送去就行。 彩礼上亏了人家,这肉上就得多补。 送去的岂止是十斤,要是上称得有二十多斤呢。 这李家又是热热闹闹的了,李明堂成亲那天,他穿着一身红,兴高采烈的把新娘子娶进了门。 李七月高兴的很,拉着李明阳去门口凑那热闹。 “这下咱家又添人进口了,以后一定能过得红火。” 李七月说完,心里又有些担心。 大哥成亲了,再过几年她也得嫁人了。 李七月悄悄凑在李明阳的耳旁。 “明阳,你如今可是考上进士了,应该比我更懂事,以后咱俩都互相提醒着,一定要对嫂子好些,大哥为咱家可是吃了不少苦。” 这话用不着李七月说。 “姐,我不是孩子,这道理我当然明白。” 谁知李七月却朝着李明阳头上戳了一把。 “就算你考上了功名,我也比你大,你还不是得听我话?” 李明阳无奈的笑笑,不在言语。 要是自己家阿姐知道他这弟弟的内心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不仅懂得读书,更懂得明理,脸上的表情会不会有些变化。 正想着角落里却听到一个酸溜溜的声音。 “什么好事都跑到大房去了,别真是中了邪吧?” 李明阳蹙眉,正瞧见李明忠待在角落。 自打两年前,李明阳神童的名声传开后,一家上下对李明阳别提有多好了。 考中进士更是狠狠的风光了一把,这才过了几天呀,李家大哥又结了婚,他们二房是一点好处都没捞着,反倒是前后随出去不少银子。 李明忠表面上客气,背地里早就嫉妒了。 看着自家大哥喜冲冲地带人进门,李明阳心里不爽却还是压了。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一切得以大局为重。 谁知李七月是个暴脾气,一下就冲到了李明忠的跟前,掐着李明忠的耳朵。 “你又在这说什么呢?” 李明忠哎呦呦的叫起来,拼命的去抓李七月的手,“放开我!不许抓我耳朵!” 好在现场有敲锣打鼓声掩盖,再加上来凑热闹的人故意不理,也没造成太大麻烦。 王氏平时对大房表面尊敬,实际上背地里也酸着呢。 男尊女卑的那一套也被她刻进了骨子里,眼看李七月又欺负自己儿子,上去就把两人分开了。 “七月你干啥呢?今天是你大哥的好日子,你诚心不想让你大哥好好的是不是?” 李七月也不怕她,“是她在一旁胡说八道的,又不是我的错?有本事你让他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眼看现场气氛不对,趁着闹出大事前,李明阳赶紧上前。 “婶子,我姐是个暴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李七月眉头一紧,“你咋帮他说话?” “姐,大局为重,咱哥嫂还在呢。” 身上这老成稳重的劲儿让李七月都有些发懵。 这是弟弟还是哥啊? 第73章 请您去做官 不过被李明阳一提醒,李七月到底还是回过神来了。 一双满是怨气的眼睛只朝着王氏和李明忠身上一扫,拉着李明阳绕到另一边去了。 方才院子里的这一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李家的喜事。 看着自家大哥穿着一身喜服,拉着新嫂子的手走过一道道关,李七月心头的气这会儿才算是彻底消了。 再次转头看着李明阳时,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明亮,不再像方才那样充满苛责。 “做了进士后,你似乎真的和之前不同了。” 小时候曾经追在自己身后的阿弟如今也长成大人了。 “一时的忍让为的事日后的太平,可不能因为这个让嫂子一家将咱们看扁了。” 他的言语中透着一丝沉稳,举手投足间竟像是个成熟的大人。 也许李明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在这幅九岁的身体里表现的太过成熟了。 那天,李家热热闹闹的。 靠着李明阳如今的身份,前来恭贺的人几乎要将门槛给踏破了。 至于刚进门的新嫂子,想来也是个好脾气的。 村里人没那么多的讲究,更分不出那么多房,干脆将大房一家的房子一分为二,东西两屋,隐隐的还能听见那边的笑声。 解决了大哥的婚事,李明阳感觉压在自己肩上的担子似乎减轻了许多。 三年后,他们一家也终于是等到了双喜临门的这一天。 而这个夜晚,对于李明阳是美好的一夜,但在吕府,却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哼!” 巡抚的眸子是冷的。 看吕畅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生骨肉,更像是再看一个没用的废物。 他将自己人抄写来的榜文狠狠扔在吕畅的面前,动作大的差点砸在他的脸上。 “叫你用心攻读,你把我的话全当做耳旁风了?” 在外人面前,吕畅还算是威风,可毕竟是个纸老虎,不牢固。 站在自己的生父面前,他的一切伪装都被狠狠地卸下,暴露在外的完全是人人欺凌的软弱模样。 “我真的已经够努力了,我考上了亚元!” 吕畅激动的连声音都在颤抖:“儿子现在已经是进士了,等到来年进京赶考,我一定能……” “考上又有什么用?” 巡抚的语气冰冷,“到最后还不是输给了李明阳?” 两年前,一个七岁的孩子当街将他一年来的所有所作所为拔了个干净,让他在九皇子面前丢尽了颜面。 这两年里,城中的百姓前后不知道夸奖了李明阳多少句,每次提起当年减免赋税一事,就要将他拉出来作为对比。 他怎能不怨恨? 谁知道自家儿子竟然这么不争气。 “你不是还要考吗?那好,你就给我待在这里,好好的考,什么时候考过李明阳,我什么时候接你回家!” 吕畅的心一沉:“父亲……” 能够被亲生父亲认回,带回到京城居住,不再留在这破烂的北洲县城内,这是他午夜梦回时都在惦念的事,可如今,却因为李明阳的一句话,彻底变成了泡影。 巡抚看着吕畅,已经没有太多的话想说了。 “你好自为之,下一次我不希望再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说完巡抚大人推门而出。 “您……这是准备走?” 吕县尉一直在外面等着,见到巡抚后立刻弯腰主动上前。 就算巡抚当初再丢人,官衔也比他要高,对这样的大人,他如何能不恭敬? 巡抚原本想要一走了之,却又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些许银两。 “他,就麻烦你了。” 吕县尉赶紧收着。 巡抚的一句话,就算是分文没有,他也得对吕畅好些,更何况还有好处可拿。 “您的公子天资聪慧,能够以这个成绩考中进士已是十分不易了,您……” 吕县尉还想多夸奖两句,却瞧见巡抚一抬手。 “他?但愿下次能顺利吧。” 见父亲出门,吕畅已经走到了门前,却一下从巡抚的语气中听到了…… 是嫌弃? 好像他只会让人失望,永远都上不得台面,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一样! 天色已经很晚了,巡抚还是上了马车,而吕畅却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快步追了出去。 听着马蹄声阵阵,吕畅推开门,看见的是马车远去的影子。 “父亲,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迟早会证明给你看,我真的可以!” 他的声音响彻在黑夜中,可巡抚大人的车却一点停下的意思也没有。 当吕畅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吕县尉的态度十分客气。 “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我说就是,还有半年,那李家的孩子也不见得能这么神。” 对外二人的身份虽是父子,但此刻看来,竟是吕县尉要更怕吕畅一些。 忽然,吕畅抬起头来。 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眼睛里,吕县尉竟瞧见了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好像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他就找到了应对的办法。 “县衙那边,是不是还缺个主簿?” 在吕县尉的身份加持下,吕畅对官府的事情十分清楚。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吕畅眼底的笑意更盛。 “考中进士,就能入府为官了,这么多得中的进士,当然要选个最好的。” 他的眸子漆黑,剩下的话已经不用多说。 吕县尉立刻明白:“正好县令还在为此事而头疼,我这就去安排。” 随后竟是真的委派了下去。 见此,吕畅的心情才算好些。 只要李明阳弃考,就此止步,下一次的进京,不管考试结果如何,只要得中,他就是胜了李明阳的。 到时他也就能光明正大的回家了。 翌日,晨曦,天才刚刚亮堂起来,李明阳就有些睡不着了。 此时阳光不刺眼,一家人也才刚刚起床,他在屋中待着难受,干脆待着一本书出了门。 辞别了夫子,日后的学习都要靠着自己。 没想才刚出门,就看见衙门来了人。 对待李明阳的态度也是十分的恭敬。 不只是夸奖了李明阳的学识,更是要将李明阳请回去,留在府衙做主簿。 而李明阳,却是想都没想。 “不去。” 第74章 嫂子的小心思 不去? 这答案显然不在两位衙役的计划之内。 县衙的主簿,不只是工作轻松,还能受人尊敬,是他们这些出苦力的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待遇,如今却落在了一个九岁的孩子身上。 旁人所羡慕的身份,在李明阳这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二人想着,态度也只能放软了些。 “李公子,您当真算得上是少年才俊了,一个仅九岁的孩子便能出入府衙,这传扬出去该是多风光的事啊,况且……” 其中一人指了指李家落魄的院子。 “待在这样的地方,李公子就真的不在乎?眼下机会难得,只要您同意,不只是您的日子能好过些,就连您的父母也能跟着享受安乐,为何不做?” 这二人句句不离好处。 哪里像是请人做官,更像是哄着人去。 想起那日在马家酒楼,巡抚在里面和吕畅说的一切,还有那日榜单出来,吕畅看着他的眼神。 这事大概也是与他有关。 他太想让李明阳止步于此了,却浑然不知他的名利心太强,反而在李明阳面前全部暴露了出来。 “呵,若是依照你们说的,这入府衙当官确实是个不错的差事。” 见李明阳忽然变了口风,两人的眼睛都在放着光,还以为李明阳终于容易了。 却很快从李明阳的口中听见了后面的话。 “只可惜,我的志向更高一些,不想留在这,我这个解元不做,你们可以去问问亚元。” 说完还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我记得亚元不正是府衙吕县尉的儿子?从小在府衙内耳融目染,想来也学了不少真东西吧?” 李明阳眼底笑意更明显:“他比我更加合适。”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两个衙役也不好强求,只能先退去了。 “哼,目的都已经写在脸上了,却不想想,有中解元的本事,谁会止步于此?” 李明阳正念叨,回头却瞧见自家的新嫂子已经进门。 对待哥嫂应有的礼貌和教养一个也不能少。 李明阳面对刘阿巧,恭敬的问了一声好。 谁知昨天还是一副笑呵呵模样的刘阿巧,这会儿却像是变了一副面孔似的。 面对李明阳的问候,她似是全然没听见,只做着手上的活儿。 嫂子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刚刚自己拒了官,她心里不高兴? 李明阳不敢多说,好歹是嫂子刚进门的第一天,说啥也得表面上过得去。 昨日家中款待宾朋,今天倒是留下不少剩的酒肉。 刘阿巧和张氏在厨房里忙活着,不一会儿就端上了一大堆的饭菜上桌。 家里添人进口,餐桌上也显得热热闹闹的。 “阿巧,你娘家在刘村,和明堂的奶奶倒是一个村子,可曾互相听说过?” 刘阿巧在公婆面前表现得还算平常,丝毫没以后将那些坏情绪带出来,“不曾,奶奶嫁进来的时候,我爹怕是都没出生,那么早的事情早就不知道了。” 张氏点点头。 她也并非是真的好奇,只是这新媳妇上门,她这做婆婆的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倒是刘阿巧,眼看张氏说了,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 “不过村里的热闹偶尔会听一些,就像我们村,去年有个汉子,偏要去树上掏鸟窝,我们村口那棵树高大的很,架着梯子都够不到顶,那鸟窝又建的高了些,全村人都劝他不要去,可他偏是不听,结果如何?不光没掏到鸟窝,反而还摔断了腿,真是得不偿失。” 刘阿巧这话看似是在唠家常。 但李明阳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敲打的意味。 看来刚才他猜测的没错。 新嫂子不高兴,就是因为他没去做官。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嫂子是想等着他早日为官,带着他们一家过上富足日子呢。 再想想先前刘家急着要促成婚事的样子,新嫂为何进门,李明阳已经能猜出个大概。 只是,自家兄长向来为了这个家受委屈,如今好不容易成了亲,李明阳不愿意现在就挑拨。 但这话也不能不回。 干脆仗着自己九岁孩子的模样,开口反问刘阿巧。 “那他若是成了,不就只真成了你们村里爬的最高得人了?到时换来的可就不是讥讽,而是称赞了。” 这话说的对。 李七月不知道早上门外发生过什么,这会儿只是觉得自家弟弟与众不同。 “明阳,你还真是有一套啊,想事情都和我们不同。” 李明堂也自然的接过话茬:“到底是读过书的,自然和咱们的见识不同。” 见一家人全都帮着李明阳那边说话,刘阿巧的脸色难看了不少,却也只能在大家面前装装样子。 这感觉别提有多难受了,就更是打从心底里对李明阳没了好印象。 等吃过了饭菜,其他人都出去准备干活儿了。 李明堂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却一下被刘阿巧给拉住了手。 “我说,你那个弟弟倒是有些心眼啊。” 刘阿巧念叨着,立刻将自己今天早上看见李明阳拒绝了官差的事说了。 “本来家里四口人养着他一个,如今变成五个了,他更是不肯去做官了,这考学要考到什么时候,解元本地就一个,可若是放眼全国,不知道有多少个,万一考不中,那一年多积攒下的银子可就都没有了。” 刘阿巧将钱算计的明明白白的。 谁知在李明堂的脸上却瞧不见半点慌。 “还没考,你咋就知道明阳不行?” “你……” “我相信我弟弟没问题,阿巧,你是没见过我弟弟读书的样子,看着可有学问了。” 说完李明堂便出门了。 而刘阿巧站在门口,气的几乎跺脚。 “真是个呆子!” 本来想着李家出了个解元,能在本地混个一官半职,连同自家也能有好日子。 现在看来,这不是瞎耽误功夫么? 而此时吕家。 吕畅听着衙役们送来的消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仿佛浑身上下的血都涌到了脑门! “可恶,他竟将这话反过来说给我!” 心头的怒气无法宣泄,吕畅的眸中更多了一丝凶恶。 “看来,得用点狠得了!” 第75章 罚银十两 午后的阳光温暖,天气虽然闷热,但躲在屋子里将门窗打开,穿堂风仍能带来一丝清凉。 这些日子李明阳过的十分惬意。 如今一切都靠着自己自学,没有夫子管教,反而要比平时更加用心些。 不然才真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今日李宝成出了门去,说是去镇上卖兔子,地里有姐姐大哥还有母亲。 至于嫂子,这些天虽然表面上和善,但李明阳总能感觉到一道犀利的目光锁在自己的身上。 李明阳不傻,怎么会看不出嫂子的那些心思? 可他什么也不能说。 为了大哥,他更不能说。 况且,她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相安无事就挺好的。 正想着,窗外传来了李明忠那满是讥讽的声音。 “真是个呆子,如今已经有了这样的学问,不说想办法给自己来点实际的,还想着抱那些破书看,能看出来个啥?” 那日李明阳拒官的事虽没有正式的和其他人说,但都在一个院子里,谁又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对此,李明阳却是半分都不慌。 只是吐出一句。 “鼠目寸光,怎么能看见日后的光明前景?” 说完李明阳拖着下巴:“表哥,你的童试什么时候能过啊?” 这一句直接戳中了李明忠的心窝上。 别说是过了院士成为秀才,他折腾了三年,却还是连最基础的功名都考不上。 就连王氏都说,明年要是再不行,就干脆不让他念书了。 留下的钱若是能讨好一下李明阳一家,也算是一种投资了。 李明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可正要开口,却瞧见了爷爷从外面回来。 现在李明阳是全家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了。 李明忠又怎么敢去招惹李明阳? 最后到了嘴边的话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房间去了。 没有这讨厌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叫,李明阳也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看书了。 房间内,王氏正在为中午的饭菜忙活着,灶台这会儿也正热着。 李明忠心中的怨气实在是发泄不出去,一眼就瞧见了灶台上的柴火,直接拿在了手里,回到书桌前刷刷点点的写下了李明阳的名字,随后丢进了里面! 这是乡下人最常用的诅咒法子,说是能烧断人的所有气运。 王氏见了立刻朝着李明忠的身上锤打了一把。 “牛蛋,你找死是不是?人家狗娃子可是要考功名的!” 之后又怕大房那边听见,只能压低嗓音:“你也不怕被人瞧见了。” 王氏原本是大字不是一个,后来为了能第一时间知道李明阳是不是真的高中,这才学了三个字,那便是李明阳的名字。 然后赶紧又烧了一把木头进去,只盼着火能更旺一些,别叫别人看见了。 谁知李明忠却气呼呼的。 “都是你们蠢,才会主动去讨好他。” 李明忠这会儿心里憋着一口气呢,说话的语气也差了不知多少。 “你们真以为李明阳能考中?你们也不想想,他要是再考中,那可就是去过京城的了,万一分到了差事,却不在咱们这,如何能帮上咱们一家?万一考不中,那咱们岂不是讨好了也没用啊?” 见王氏呆愣在原地,李明忠又补充了一句。 “依我看,只有他留在县城里,才能帮得上咱们这些穷亲戚,不然指望着他能带着咱们一起?” 王氏这会儿也品出不对来了。 自己儿子说的还真是对啊。 “是得让他留下来当官,不能走太远了。” 可李明阳考学的事一直是大房自己想办法,对于他们的讨好,大房一家虽然没拒绝,但也从来没给过什么好处。 “这可咋整,我说话他们也不会听啊……” 王氏正念叨着,忽然看见一人冷着脸的出门来。 王氏顿时心头一喜。 对了,怎么把这位给忘了? 这刚进门来的媳妇和李明阳本身就没有多深厚的感情。 要是真的能从这儿下手,他们家日后的情况可想而知。 想着,王氏赶紧笑着出门了,一下叫住正要回屋子的刘阿巧。 “老大媳妇。” 刘阿巧之前和王氏也没啥接触,但好歹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长辈。 “啥事啊婶子?” 王氏没明说,只是让刘阿巧跟着自己进门来。 王氏的嘴巴可是厉害得很,尤其是在打听消息这方面更是灵通。 刘阿巧是个乡下的孩子,虽然脾气还有点厉害,但毕竟是没啥见识的,心思大部分时候都写在脸上。 王氏左问右问,还真是问出了什么。 见刘阿巧的脸色难看,王氏也干脆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要说家里真的能出来个大官,那也是个好事,可这大官不也是可以坐上去的?何必现在就急着死读书?要是能留在县衙,那对咱家才是好事。” 这话简直是说到了刘阿巧的心缝里,刘阿巧不断的点头。 但也犯难:“可这事咋能成啊?他热了心的想要考学,谁劝也没用啊。” 再说自己那小姑子和公婆压根就没想着要劝。 李明堂还热火朝天的,在地里忙活着呢。 “这有啥难的,你只要别给他钱就行了,要是没钱考学,他不想做官也得去。” 这确实是个法子。 这会儿,地里的几人从外面回来了。 刘阿巧也赶紧回去,张罗着饭菜。 没想到几人前脚才刚进来,后面衙门的人就到了。 是穿着这身官衣,谁瞧见心里不打怵啊。 张氏想起了李明阳做官的事,赶紧将李明阳叫了出来。 谁知今天这两个衙役的态度却不如先前十分蛮横。 “今天来不是为了请人去的,是为了通知你们一声,李宝成是你家的吧?” 一听话茬不对,张氏一下紧张了起来:“是他出啥事了?” “他被抓了,衙门叫我二人来送消息来,至少要送上十两银子,不然就要发配充军了。” “你说什么?” 李明阳眉头一紧。 这方圆十几里哪还能找到比父亲更老实的人了,咋可能犯事? “不会吧,他今天早上还好好的……” 张氏哪里经得住?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76章 何罪之有 “娘!”李明堂瞧见了,赶紧将张氏搀扶住。 一旁的李七月的俏脸也是挤成一团。 家里好端端的,咋会出这事? 李明阳立刻上前:“二位官差,我父亲犯的到底是何事?就算是要罚银也得跟我们说个明白吧。” “还能因为啥?”对方的语气蛮横的很:“偷税漏税这种事你家也敢干,真是不要命了。难怪你先前自己要求减负税呢,感情是想包庇自家人多赚点!” 这话说的难听,李明阳真想回怼,可一想到父亲还在他们手上,只能忍了。 \"这十两银子早点送来,不然这人可就见不着了。\" 说完二人就这么走了。 十两银子。 这是一家人拼了命的凑也未见得能凑出来的。 “这可咋办?” 李七月压根不知李明阳手头上还有银子的事,只掂量着爹娘和自己先前存下的。 可就算是全找一遍也凑不出来那么多,至少还差了三两。 忽然李七月眼前一亮,转头看向李明堂:“对了哥,你前些日子收了礼账,应该能凑出来吧?” 李明堂光顾着照顾张氏,这会儿也是一拍脑门。 还真是! 说完就要进门取银子。 谁知刘阿巧拼了命保护在门口。 “这可不行,日后家里还需要钱呢,你总不能让我刚过门就跟着过苦日子。” 李明堂着急:“缺了银子,我日后再赚,说啥也不能让我爹流落到发配的境地!” 可刘阿巧就是死死的护着。 好不容易有一个逼着李明阳做官的借口。 她可不能错过:“要我说这事全怪你弟,他要是愿意去县衙做了主簿,衙门的人敢来抓?” 李明堂被气得浑身发抖:“你!” 眼看着大嫂不肯给,李七月只能转头看向二房。 谁知平时一向巴结的王氏,这会儿就像是转了性子一样。 “你别瞧我啊,我们一家也没钱。” 李七月哭得凄惨,李明阳瞧着也是心里心疼。 “姐你别哭了,这事我想办法。” 李七月红着眼睛:“明阳,你能有啥办法?” 李明阳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气:“他们说这偷税漏税,我就上门与他们理论,看看咱家到底是哪儿不对!” 说完便追随着那两位官差而去。 这李家的院子里,这会儿依然是闹开了,听着身后的叫嚷声愈发远了,李明阳也沉到了谷底。 终于来到了县衙的门口。 一旁的鼓锤就放在那。 李明阳没有选择击鼓鸣冤,反倒是公公正正的站在衙门口。 “冤民李宝成之子李明阳,特来为父伸冤!” 这一嗓子直接将街上的商贩叫停。 李明阳的大名早已传遍整个县城,寻常百姓听了只觉是如雷贯耳一般,那可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神童。 听说他来伸冤一个个都站住了脚。 “出啥事了?” “不知道,好像他爹被抓起来了。” “解元的爹也会被抓?” 不出片刻,这街上就围了一大圈人。 门口的衙役看见后,赶紧将消息送到了里面。 不一会儿县令就派着师爷出来了。 李明阳的名声在这县里还是有些用处的。 此时师爷也不想把事闹大,立刻对李明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公子,有什么事情还是到里面说吧。” 谁知李明阳却格外倔强的站在这儿。 若是迈进这个门槛,发生些什么可就不是自己说了算了。 如今的他脸上瞧不见半点慌乱,反倒是透着一股少年人身上的老成气。 说起话来更是有凭有据:“先前衙役送来消息说我父亲偷税漏税,我不觉得我父亲犯过这事,今日也是想来讲明事理,敢问我父亲是漏了哪门子的税?” 此话一出口现场众人是议论纷纷。 李明阳是靠着税收而闯出了名声,如今李家却又栽在了这事上。 很难不叫人为此唏嘘。 眼瞧李明阳坚持要在门口讲出个所以然来,师爷的脸色也沉了不少,干脆拿出本朝律法来。 “你父亲在街上贩卖牲畜,却从不见你家缴纳牲畜税,只是按照基础务农的银钱上交,这不是偷税漏税是什么?” 谁知李明阳却半点不慌。 “我大乾律法明明白白的写着牲畜税即为六畜,饲养之人需要缴纳的税务,可这六畜生之中包含兔子吗?我父亲只在这街上卖过兔子,就被你们收了牲畜税?” 一句话,直接将师爷全部的话都堵了回去。 这理由确实有些站不住。 眼看围上来的百姓那么多,四周更是议论纷纷,师爷的面色是真变了。 眼瞧情况不对,立刻有人将消息送了回去。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李明阳在门口与师爷辩驳上了,还说这税收不合理,如今集了一大群人呢!” 县令的脸色顿时沉了许多,目光落在了吕畅的身上。 若不是他,此事也不会闹得这般沸沸扬扬。 而吕畅此刻攥紧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李明阳说到底也就是个乡下娃,以前有本事是因为没牵扯到自己亲人身上。 原本想着稍作吓唬就能把这事给镇住。 到时李明阳拿不出银子,还不是得乖乖来这县衙做事? 可没想到他竟然有这胆子,即使父亲还在牢中,也敢当街侃侃而谈。 “若是按照律法,确实不该。” 一旁的县令压低嗓音:“还是找个稳妥的法子解决吧,这门外集结了这么多人,真闹腾起来县衙可压不住。” 吕畅心头一阵不甘。 可眼下又没有继续关人的道理。 只能咬着牙:“也罢!” 不多时便有人给师爷送来了消息。 师爷找补着:“确实是有些没查清楚,况且你父亲在这街上贩卖兔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却没有任何的税,实在是有所不妥。但既然李公子来找了,今天就放他回去吧。” 说完赶紧叫人去带人。 李宝成的脸上多了两道淤青,显然是受了苦。 但比起脸上的伤痕,心里的惊吓更胜一筹。 李明阳一把拉住父亲的胳膊。 在回头看着衙门时,眼神恶狠狠的,也只能先安慰父亲,“没事了,爹我们回家。” 谁知两人才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身后又传来了师爷的声音。 “且慢!” 第77章 哥哥要休妻 “还有什么事?” 李明阳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 就连现场围上来的众人也是跟着议论纷纷。 “这兔子虽然不在六禽之内,但毕竟是私人买卖的东西,六禽的税收可以免了,但要缴纳市税!” “多少?” “一钱。” 李宝成已经挨过打了,一听说还要罚钱心里更是一阵不甘:“可这兔子总共还不到两钱!” 就连围观上来的人群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卖兔子的税收竟这么高,足足要去了一半! “呵,市税的价格是你们定的。” 李明阳知道,若是不顺着,父亲肯定会被再一次带回去的。 眼下他不能给任何人欺负自家人机会。 忍一时风平浪静,先将人带回去才最重要。 “好,这银子我们给。” 说完,李明阳立刻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钱银子送上。 那师爷在此事上可算是拿捏住了李明阳,脸上的表情也多了一丝得意。 “李明阳,你好歹也是考中了进士,这朝廷的律法也应该清楚,之前是看你们父子可怜,也是朝廷不与你们计较,日后再想在外面贩卖,这市税还是要缴的。” 李明阳冷着脸,好不容易雇了辆马车带着父亲先回去。 而此时,城中百姓也是议论纷纷,几乎说什么的都有。 “明阳,是爹没用……”李宝成躺在板车上,心里一阵激动:“这兔子好端端的就不让卖了,这以后……” “爹,你别说话,好好休息一会儿。”李明阳开口安慰:“咱家有地,还有修建好的水渠,咋也不会太难。” 至于那些正经靠着这些谋生的人,怕是会受到牵连。 “他们这一断,断的是所有养兔人家的赚钱路子,民怨积压久了,迟早是会出事的。再说,这兔子不能卖了,咱不是还能和其他人家换粮食么,乡下人以物换物那是你情我愿的事,倒能节省些银钱呢。” 被李明阳这么一安慰,李宝成的脸色才算缓和些。 他身子虚弱,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李明阳的眸子也逐渐转冷,看向远处。 那双眼冷的很,像是寒池,深不见底。 县衙门外,围观的人在李明阳离开后便四散开了。 师爷将那一钱银子送到县令的跟前,县令嗯了一声,便抬手让人先下去。 “吕畅,这银子如今也罚了,你心情可好些了?” 平日里县令对吕畅还算是客气,但今日的语气明显冷了一大截。 方才在李明阳的事情上,吕畅没讨到什么便宜。 虽是巡抚的儿子,但眼下也不过是个借住在吕县尉府上的少年罢了,见了县令,自然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吕大人对你也还算是不错了,今日这事也算是我念你父亲的情面,才许你如此。不过下次,这样的事情还是别做为好。” 若是这话至此,吕畅也不会气愤。 可偏偏,县令像是要让吕畅彻底断了不切实际的念想似的。 “毕竟,他背后的关系,你也不见得能招惹得起。” “不就是一个村里的孩子,能有什么关系?” 吕畅一下急了:“今日是我准备不当,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你可知他当年在这街上讨好的是哪位大人?” 县令抬头看着吕畅。 对于当年的事,吕畅并不知道其中明细。 只是知道这街上突然多了一个被人称之为神童的孩子,隐约听说他靠着自己的本事,将县城内的赋税给免了,让他的生父在京官面前难堪。 自此之后,李明阳的名字就像是一道横在他面前的墙一样。 只有胜了李明阳,他才能在生父的眼中成为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能有机会回到家里。 从吕畅的眼神中,县令读明白了一切。 他长叹口气,摇摇头。 “那日的京官坐在马车里,你生父纵是身为巡抚,不也的在一边卑躬屈膝的候着?你觉得什么人,才能穿着一身黄缎子?” 黄……莫非是皇家! 吕畅的眼睛瞬间瞪大:“这……这怎么可能?” 李明阳获得的竟是皇族中人的赏识? 而那年,他才仅七岁? “这……” 看着吕畅此刻脸上的表情,县令知道,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多少在吕畅这有了点作用。 “我提醒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日后的日子好过些,眼下你给李明阳添了多少的麻烦,日后就会面临怎样的结果,若是没有一击制胜的法子,你还是谨言慎行为妙。不然下次,再出现这种事,你就自己出去与李明阳对峙。” 随后又语气不善的丢下一句。 “我这小小的县衙可禁不起这么折腾。” 见吕畅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县令这话也就说到这了。 那一钱银子县令没收,而是给了吕畅。 他眼下也正是需要有人提醒,才能知道之前到底做过多少的荒唐事。 县令走了,吕县尉从门外进来:“畅儿,咱……” 吕畅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似的,脸色都不知冷了多少,却只吐出两个字来。 “回家。” 从县城回来,板车的速度不快,尤其是经过土坡的时候,李明阳多给了送人的老伯一百文钱,这才将父亲送到自家门口。 此时张氏已经苏醒过来了,一听说李明阳去了县城,心里也是一阵着急,却只能干等着。 这会儿听见自家儿子回来的消息,激动的不得了,说什么也得亲自到门口。 “大成!” 看着李宝成身上的这身伤痕,张氏激动的不得了,泪水顺着眼眶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李明阳将钱付了之后也赶紧搀扶着父亲回房。 “不要紧的,”看着一家老小为自己担心,李宝成勉强露出一抹笑:“就是挨了两下,明天就能下地干活儿了。” “还干什么活儿啊,你就好好的在家里歇着吧。” 而李明阳,则是将今日的来龙去脉说了。 听说不能卖兔子,张氏倒是没多大反应。 “大不了咱们自己吃就是了。” 这会儿李明堂也走进了屋,脸色却不比往常。 “爹,娘,我想休妻了。” 第78章 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 休妻!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李宝成和张氏都懵了。 “明堂,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家里好不容易才给你娶了一房妻,怎么能……” “就是,阿巧这孩子还算不错,为啥啊?” 他们两人一个不在家,一个晕倒了,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李七月却看的清清楚楚,这会儿眼睛红红的。 “哥,我支持你。” “明堂!” 刘阿巧刚一进门就听见李明堂这句,顿时急了:“明堂,我知道这事是错了,可咱俩成亲还不到十天,这要是休妻,你让我的日子咋过啊?” 这年月,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刚成婚没几天就让人退回去了,日后这坏名声可是会跟着一辈子的。 可平时老实本分的李明堂却像是一下变了个人似的。 眸光冷得吓人,几乎不见半点犹豫。 “你的日子没法过?你可想过我们一家的日子怎么过?你护着银子的时候,可曾想过被关在县衙牢里的是我亲爹?” 这一番说的刘阿巧一阵惭愧,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哥。” 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李明阳忽然开口:“如今这银钱没花,爹不是也回来了?为了一个没发生的灾,去惹其他的祸,那才是真的愚蠢。” 这话说的深了。 李明堂被李明阳的惊的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心里只剩下了懊悔。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让刘阿巧进门的。 李明阳看着自家大哥此时的模样,也是打从心底里心疼。 但这个节骨眼休妻,实在是有所不妥。 随即转头看向刘阿巧。 “嫂子,我哥冲动了,方才说了不该说的,你也别介意。” 见刘阿巧看着自己半天也没说一句,李明阳这才将后面的话说了。 “人心都是肉长得,见自家爹娘受苦,有良心的自会拿钱相救,我哥平时也不是这样的,若是嫂子真能体谅,你俩的日子还能过得长远些。” 乍听之下,好像真的实在替李明堂道歉。 但越听越像是在骂人。 刘阿巧的脸色不知难看了多少。 可现在就算是骂她,也只能忍着。 只要不让李明堂休妻,她就算是有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忍了。 而李明阳则是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 “嫂子也算是知错了,哥得饶人处且饶人,就这么着吧。” 李明堂沉思片刻,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我没用……” “一家人还说这些做什么?咱爹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刘阿巧待在屋里是越听越别扭,赶紧给自己找活,出去做饭了。 而李明阳,这会儿也来到了自家门口,看着院子里的那些兔子。 养到现在家里还有二十多只呢。 “就当是留着吃肉了。” 下次石青要是来,自己也得把这事跟他家说清楚。 咋的也不能让他在这事上犯难。 正想着耳旁传来了一个笑涔涔的声音。 “明阳你回来了呀?” 一回头不是别人正是王氏。 刚才李宝成一进门王氏就瞧见了。 李明阳再神,今年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 还能真去衙门把人要回来? 八成是答应那头愿意留在衙门做主簿了。 这下好,家里有个当官的,以后做事都得硬气起来了。 “你爹还好吧,我们家刚熬了些汤,待会儿给你爹送去。” 李明阳冷笑出声看着王氏的眼睛,语气冷得像是带冰碴的。 “婶子不去给人算命,真是可惜了。就好像一开始就猜到我爹今天能回来,这汤都熬好了。” 王氏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溜须拍马的机会。 这会儿又赶紧添上一抹笑。 “要是别人今天这事准没戏,但要是你肯定能成,你的本事我还不知道吗?” 说完那双眼睛在眼眶内滴溜溜的转着。 “狗娃子,你这以后就是县官了?” 就知道二房是觉得自己当了官才会过来主动讨好的。 李明阳原本心头就窝着一股火。 “二婶不关心我爹的情况,反而在这跟我说这些,难道你们的眼里就只有名利一说吗?” 这画风转的太快。 张氏压根就来不及反应。 嘴里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们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道义,也没有亲情,实话与你说,这官我没做,我是凭自己本事把我爹要回来的。日后就算是做了官,也与你们无关!” 眼瞧张氏瞪着一双眼睛,李明阳懒得与她周旋,随即转身回屋了。 张氏现在是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 气得在院里来回踱步,愣是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这狗娃子今天吃炮仗了?火气这么大,跟我发什么脾气啊?” 这回她也是真的看清了,自己儿子说的确实没错。 李明阳要是不做了本地的官,这以后绝对不会帮他们的。 “好心当了驴肝肺,之前白给你家拿那么多好吃的了。” 张氏嘴里念叨着,也只能转身回屋,就此作罢。 李宝成的身体恢复的还不错。 也就是在家躺了两天,再起来时神清气爽,就是心情憋闷了点。 至于刘阿巧那天被李明阳敲打过后,就再也没敢多说别的。 虽然和李明堂的感情是伤着了,但好歹俩人还能将就着睡在一个屋里,这以后说不定还有缓和的机会。 至于二房那边倒是再也没来过。 大房也是习惯了他们的势利。 “不来就不来,以后也省得惹人心烦。” 自那之后,李明阳便在家用心苦读。 上次参加乡试时,他就已经能感觉到了。 这考试是一次比一次难,不仅要写出其中的真理,还要站在不同的角度上分析当下局势。 有些人能将这书本上的内容参透就已经不错了。 至于这其中的奥义,能不能说到阅卷人的心坎里,更是一门技巧。 这书上的内容多看看,对自己没啥坏处。 哪怕是他前世有四十多年的经验,也仍要将这其中的关系仔细想想。 转眼又是一年春。 每年二月,各地来的举子进京赶考,北州这一带算是偏远,从这儿赶到,路上就得耗费小半个月。 李明阳只能提早出门,好在他这一趟不是孤身一人。 还有柳谦修呢。 第79章 与吕畅同行 “对不起李公子,我家少爷已经走了。” 柳家红门微开,来开门的是柳家的管家,之前已经和李明阳打过无数次照面了。 李明阳不由蹙眉。 年前自己来过一趟柳家。 一来是为了还钱,二来就是为了和柳谦修一同出发。 两人的目的地是一样的,路上也好有个陪伴。 如今他怎么不等自己先走了? 管家似乎看出了李明阳的心思,不急不慢的开口解释。 “我家少爷心急,这些天在家里就呆不住了,老爷怕他在京城那头不适应,就提早派人陪他去了,这会儿李公子就算是追,估计也追不上了。” 眼看李明阳还要开口,管家立刻补上一句。 “李公子这一趟还是自己走吧,毕竟这日后的路不也要自己一人吗?” 此刻在看向李明阳时,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早已比不得当初客气。 人的心思都写在眼睛里,有时只要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就能叫人警醒。 李明阳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既然改变不了事实,那就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再次面对柳府管家的时候,李明阳恭敬的行了一礼。 “您说的没错,是我不该来此打扰,今日就当我没来过,还望您不要介意。” 管家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预祝李公子金榜题名。” 话虽说的好听。 但门关的却十分痛快。 直接将李明阳拒之门外了。 对此,李明阳也没说旁的,只是转身来到了街上。 此刻街上熙熙攘攘,明明还没进入春季,太阳却晃得李明阳有些睁不开眼。 柳家为何出尔反尔,李明阳看得出来。 不过是柳大人担心儿子会受尽牵连,所以才故意要将两人分隔开。 不仅是上一次乡试时出了问题,更是因为巡抚的关系在。 巡抚虽不住在京城,但在京中难免有些关系,父亲替儿子着想,这也是无可厚非。 倒是苦了李明阳,这下子一路陪伴的人没了,马学才如今已经是进士了,暂时是不会继续考了的。 “还真得雇辆马车,不然就连最近的驿站都去不了。” 李明阳口中喃喃,心中已然在规划着前行的路线。 忽然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一看就知道这马车是特地做好的,后面的布料都格外讲究,已经是在县城能享用的规格之内用的最好的材料了。 车上的人显然是认出了李明阳,立刻叫马车停靠在路边。 随后车上的人撩开了帘子。 “穷人家的人还想要去京城,只怕这路上都困难的很。” 吕畅抬头瞧了一眼柳家的门,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没人帮你啊,这一趟你该不会是要走着去吧?” 随后还故作大方的朝李明阳招招手:“你要是不介意,我倒是能送你一段,就当是我可怜……” 本来是想借此机会炫耀吕府给他特地安排的马车,顺便好好贬损李明阳一顿。 可谁曾想李明阳却抬起头来一本正经。 “你这马车确实不错,也坐得下我们两个,你在这等等,我马上就来。” 说完径直奔着附近马家的酒楼而去。 自从那年李明阳帮忙出个主意后,一文钱的包子一直延续到现在。 这会儿生意正是热闹呢。 小伙计一瞧见是李明阳来了立刻热情的招呼。 “李公子怎么有空来这吃饭,快到里面坐。老爷说了,只要是您来概不收费。” 可李明阳却摆摆手,而是指了指门口的这些包子。 “马上要进京赶考了,我想买两个包子。” 小伙计一听赶紧拿来油纸三两下就给包了四五个包子去:“您来这儿不用给银子。” 而李明阳也没拒绝。 这路上确实需要盘缠。 况且自己有用到马家的时候,这一来一往,反倒是能增进两家的关系。 偶尔也得给人家一个机会,帮点小忙。 带着包子,李明阳转身上了吕畅的马车,神定自若的就坐在吕畅的对面,吃着手里的肉包。 “我们走吧。” “你怎么还真来啊?” 吕畅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眼瞧李明阳真的要与自己同坐一辆马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与你的关系可没这么好。” 而李明阳却抬起头来:“刚才不是你请我上马车的吗?怎么现在我真的来了,你倒要出尔反尔了。难道北明书院就是这样教导弟子的,没教过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 吕畅顿时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再看李明阳神定自若的吃着包子,心里就更烦了。 “你这会儿还有心思吃东西?” 吕畅眉头一紧,同时腹中也是一阵饥肠辘辘。 而李明阳却只是抬眼朝他身上看着:“已经是中午了,你不饿吗?要不要我分你一个?” 吕畅心头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开什么玩笑,我要是想吃路边随便找地方都能吃,哪里稀罕你的包子?倒是你,难道就不怕我对你下手?” 两人的关系可没有那么好。 可如今李明阳的心态却半点没受到影响。 面对一个与他不合的人,还能这么神定自若的在这吃着午餐,光是这心态,一般人就比不得。 “你不会对我下手的。” 李明阳说完,三两口将一个包子吃光。 好像吕畅说的这些,对他而言都没有手中的包子重要。 而且他也是真的不怕。 先前与吕畅接触过,李明阳十分清楚。 这人不过就是个纸老虎,表面上唬人,背地里没什么真本事。 若是巡抚那头,真的在意自己儿子,又怎可能把他扔在这么一个地方。 不过路上敲打一二,让他老实些也是应该的。 心头想着李明阳已经有了大概的主意。 抬头看向吕畅时面色平和,眼睛平静的像是一滩寂静的青池,掀不起半点波澜。 “刚才我不是已经去过马家酒楼了?我与马学才的关系十分要好,那里的伙计对我也有印象,也看到我是上了你的车才离开的。若是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你。” 此话一出口,面前人的表情果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80章 三年之后,又见贤王 此刻的吕畅连看着李明阳的眸子都是冷的。 手背地里已经攥成了拳,可愣是在李明阳的面前表现不出半分。 这些,李明阳当然知道。 面上仍是一副神定自若的模样吃着包子,心里却是一阵得意。 以其弱点轻松控制。 这人远要比想象当中的更好操纵。 马车悠悠,一路向着前方而去,不多时便离开了县城。 这一路,李明阳能明显地感觉到吕畅的恨意。 但只要仍在马车上,吕畅就伤不得他什么。 不多时,马车途经第一处驿站。 天色暗淡了许多,吕畅吩咐着自己的人先将车停靠在路边,而他自己也是立刻下了车。 “我不喜深夜赶路,我们便在驿站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再赶路。” 吕畅说着,看着李明阳的眸子却是冷的。 他在盘算着如何能将这麻烦的家伙甩掉。 而他心里的这些想法,李明阳全知道。 他又何尝不是想早些和吕畅分开? 李明阳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拿着自己的行李下车,在和驿站内的人表明二人身份后,便有人为二人安排了住宿的位置。 这驿站虽人不多,但也不像想象当中的那么冷清,暂且还能两人一间的休息。 若是人再多些,驿站便会安排着四人一间,甚至更多。 李明阳与吕畅一起来,自然会被分到一起。 与吕畅比起来,李明阳看上去要更加平静些。 在他的脸上看不见半点慌张,直到此时仍是一副平静模样,将东西放到门口后,向驿站的人要了些吃的,吃过东西后便早早睡下了。 从停在这里开始,吕畅的心就没平静过。 李明阳所说的他判断不出真假,况且李明阳当年若是真的讨好了京官,自己也不能杀了他。 可若是在路上将李明阳扔了,叫他错过此次进京,那还是有些法子的。 一个甚至无法进京的人,再被人赏识又能如何? 眼看李明阳已经睡着,吕畅立刻将李明阳上马车后便始终攥着的钱袋拿走! “嗯?吕畅,你干什么!” 李明阳才刚刚醒来,这会儿揉着眼睛的便要去追。 吕畅本就心虚着,此时得手了,见李明阳叫了自己便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趁着夜色直奔门外! 他一早就安排好了人在车上等着。 此时明月当头,已经是临近子时。 吕畅带着李明阳的钱袋够迅速上了马车,车夫原本已是昏昏欲睡,见吕畅上车了立刻出发。 “快些,别让那小子追上了!” 马蹄声让驿站的人注意到了,但毕竟是吕畅自己的车子,深夜赶路的人也是有的,他们自然是管不得。 驿站的门外还挂着灯笼,是除了月光外唯一能够照亮四周的东西,看着身后的那束光越来越远,吕畅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哈哈大笑出声。 “李明阳,你不是很牛么,怎么现在连到京城的能力都没有?” 成了,这一次是真的成了! 从十岁那年起,李明阳的名字就横在自己面前,成为了一道阻碍。 在这一刻,曾经的阻碍终于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只要李明阳榜上无名,他甚至不需要考得最好,只要榜上有名,就可以获得父亲的赏识,从而回到父亲的身边。 这场错误,终于快要纠正了,他终于不用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马车内,他掂量着手中的钱袋子,上面的纹样十分粗糙,布料也是最差的麻布料子,里面倒是有几分重量,但也最多就是十两银。 “寒门还想出贵子?想都别想。” 他将自己手中的钱袋顺着帘子扔了出去。 “这一次,是我赢了!” 而此时,驿站之内,站在门口的李明阳并没有追出去,而是听着马蹄声彻底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原本就没想着要和吕畅一同出发。 有时候,让对方觉得自己已经退出了某种竞争,才能真正地保证自己的安全。 况且,李明阳原本就在为如何能抵达最近的驿站而头疼,利用吕畅的本性,能顺上自己一段路倒也不错。 想着,李明阳还是出了门。 每年朝廷都会在各个驿站留下银两和足够的马车,护送进京的举子一段路。 谁说寒门出不了贵子?有了这个,他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了。 管事本以为李明阳和吕畅一样,已经出发了,在听说二人已经分开行路时立刻叫人拿来了登记的册子。 这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明日准备上车的举子姓甚名谁,同时也写清了明日出发的时间。 “你来得正是时候,天亮之后正有一辆马车,车上已有七人,正缺一位。” 李明阳点头,在那上面唰唰点点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夜色已深,连同管事都困得不行,压根没去看李明阳在纸上写的是什么,见墨迹已干便将册子收了:“明日我会叫人去通知,莫要睡过头了。” 李明阳立刻开口道谢。 时候不早了,他也确实应该回去休息了。 谁知正要转身回房间去,旁边的房间内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这么晚了,何事如此喧嚷?” 旁边的管事一听到是这位,语气态度不知道好了多少,“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是今日傍晚刚到的举子,想明日搭了驿站的车去京城。” “可是从北洲来的?” 这话管事可答不上来了。 李明阳自然地回应:“回大人,是的。” 此人连管事都要客客气气的,说不定是朝中外派,途经此处暂时休息的官员。 客气一些总是没错的。 眼前的房间窗子里渗出油灯的光来,看来方才这人不是在休息。 听见李明阳的回应后,男人再一次开口,还带着几分笑:“北洲那一带可是能人辈出啊。” 说着,竟直接将眼前的这扇门的帘子撩开了。 李明阳没有反应过来,竟是一眼和门中人对视。 灯光映在此人的身后,月光洒在面上,身上带着一丝不怒自威得劲儿。 而在看清这人的模样时,李明阳的眼中更多了一丝惊诧。 此人……竟是贤王! 第81章 贤才就在眼前 虽然距离上次见面已过去了三年,但李明阳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来。 三年的时间过去了,贤王身上的气质没变,但面色却明显比曾经苍老了许多。 北洲这一带远离边塞,更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但大乾内忧外患的消息还是渗透到了北洲这一带。 在书院内,楚鹤迁几乎什么都不说,只是安心教书,但在每个清晨后院的小课时间,李明阳还是能从楚鹤迁的一声声叹息中感觉出什么来。 此时大乾的局势不太算好。 想来,贤王也正是因为受到了其中的影响,才会在短短几年之内衰老成现在这样。 而曾经那个站在街上的七岁孩童,如今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就这么站在月光下。 贤王还真是有些认不出了。 他的语气平淡,并没有亮明自己的身份,在李明阳的身上打量了一下,便脱口问出一句来。 “你既是来自北洲,那就应该对北洲一带的消息多少有所耳闻,可听说过北洲这几年出过一个神童,名为李明阳吗?” 听贤王这话,李明阳知道,王爷没认出自己。 如今王爷自己也是身着一身寻常的衣服。 想来也是不想在外暴露了自身的身份。 他不想用自己当年的事迹让贤王对自己有所辩护。 王爷既然没认出来,那他也不要主动提起为秒:“略有耳闻。” 随后补充了一句:“但也只是听说,并无交集。” 见眼前人也说不出当年那个神童的下落,贤王捋了捋胡子,眼底却多了一丝失落。 这过去的几年中,大乾的局势逐渐日下,不仅要抵御外敌,还要小心朝中这些蛀虫的算计。 若不是国库空虚,无法支援前线,朝廷也不愿意为难一方百姓,可最终,百姓苦,国库却仍是空得很,最后收上来的不过是百两千两,大头全部被攥在了层层的关系里。 这一次,皇上叫他前去寻访几州,也正是因为他与皇上本是一脉,皇族自会拥护王朝的一切。 而此次出行,他才算是真正地认清了现实。 北方一带的税收在上一次监察过后已经提升了许多。 百姓们也算是能安居乐业,但仍无法解决大乾之难。 每每此时,贤王便会想起当初站在街头上的那个孩子。 “年仅七岁,便能替一方百姓着想,拥有此等天赋,日后也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若是他如今天赋为民,朝中或许能多一位贤臣啊。” 贤王口中呢喃,再看李明阳,眼神中更多了一丝求贤不得的无奈:“算了,你先回去吧。” 方才贤王叫住李明阳,也不过是想打听一下。 如今什么都没听见,这话也自然不好多说。 谁知李明阳却站在那,抱拳拱手。 “大人,草民倒是觉得,您方才的话有些不妥。” 贤王原本是要进门休息的,却忽然听见李明阳这一句,直接站住了脚:“什么?” “天赋顾然重要,但这后天的努力更加重要,大人不应奢求拥有天赋的人能始终保持着当年的风采,而应该希望,他能有一番远见,在拥有天赋的同时也要有不断学习,不断努力的能力,不然伤仲永的事会层出不穷的。” 管事被李明阳这话说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竟敢反驳此人! 而更让管事惊讶的,是贤王的脸上瞧不见半点怒气,倒像是放着光。 “呵,你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是本……是我说错了。” “方才也不过是草民随口一说,还请大人莫怪。” 李明阳在和贤王行礼告别后,便转身回房休息了。 曾经两个人的屋子如今只剩下了李明阳一人,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反而能让他放下心了。 他找出了真正的钱袋护在自己的怀中。 这是自上次像是被偷后他便养成的习惯。 吕畅不过是抢走了一个假的钱袋,如何能影响到他? 这一夜,李明阳睡得很舒服。 第二天天明,驿站的管事果然早早地便叫各位起床了。 李明阳跟着其他几人一起上了马车。 这些人大部分是来自北洲的不同地方。 有人是第一次赶考,对外面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上了马车便和四周的人攀谈着。 而有的则是考了几次却始终没中,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这一次上,只为了今朝能有机会翻身,改了自家的穷命。 李明阳是几人始终最小的。 上车时其他人倒是给了他足够的照顾。 但李明阳深知,这些人若是进了京,就全是与自己竞争的对手。 说的太多,反而会给别人留下对付自己的机会。 李明阳干脆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翻开了自己随行的书静静看着。 “嘿,都是这个时候了,还抱着一本诗经来看,这水平是如何考上进士的?”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多看看书倒是没错。” 这些人的话或犀利,或满是讥讽,但最终都选择无视了李明阳。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李明阳自然是看不进去太多。 这书无非是将其他人的交谈阻断的办法。 祸从口出,这道理李明阳太清楚了。 在马车离开的一个时辰后,贤王的房间才终于传出了动静。 在叫来了管事,送来吃食后,贤王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站在院子里的举子。 “倒是个有趣的人。” 他叫住了管事:“今日出发的车只有一趟?将名册给我看看。” 外出一趟,遇到个有趣的举子,说不定回京之后还能有缘再见。 管事答应,赶紧折返了回去。 不多时,那名册就被送到了贤王的面前。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每一个上车举子的名字。 而在最后面,李明阳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纸上。 当看到李明阳名字的瞬间,贤王的眸子陡然瞪大! 脑海中也一下回想起昨日那年轻举子与自己说过的每一句。 “原来如此,难怪他有这样的勇气,原来如此!” 贤王将名册拍在了桌上,随后是哈哈大笑。 “天赋加努力,那便是奇才了!我大乾终于等来一位贤臣!” 第82章 没有把握,不许再来 京城,天子脚下处处是繁华的所在。 大批的举子都会赶在这个时节进城来,虽四周冰雪才刚刚消融,树上还瞧不见绿色,却很快被另一层热闹所掩盖。 街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两旁的酒楼门前更是围了不少的人,天气虽然还冷,却也能瞧见杂耍说书地站在路边,都在为各自的生计而忙碌着。 吕畅这一趟十分顺利,没有李明阳牵绊着,马车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许多。 吕县尉十分阔绰,这一次银两给了不知多少,兴许这里面也有生父送来的一些,不光够他在路上过得舒坦,还能有百两余富。 很快,吕畅便选了一处风景极好的地方入住下来。 “畅儿,你记得,巡抚大人这一遭也会在京城,先前已送来了书信,你只管去找他便是。” 出发前,吕县尉的话吕畅还记得。 为了与父亲相近几分,他特地选在了对面的酒楼内入住。 对着铜镜,吕畅仔细地打扮过自己。 此时镜中映照出的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与父亲见面,告诉他这一次,自己一定能胜过李明阳。 吕畅来到了对面的酒楼,随后直奔楼上。 巡抚的家底雄厚,在这时节还能包下一层为自己所用。 当吕畅顺着台阶来到最顶层的时候,正听见一个丫鬟的声音。 “大人今日外出,您为何不跟着一起去?” 吕畅愣住了。 而在听见一妇人的声音后,心更是凉了半截。 “他来京城是为公干,我不过是在家中闲着闷了,才来京城逛逛的,如何能去打扰他们?” 他……竟带了夫人来。 听见脚步声,巡抚夫人察觉到不对,立刻叫丫鬟前去。 “你是谁?我家大人不是已经将整层楼都包下来了?” 面对府上的丫鬟,吕畅竟感觉自己像是顿时被打回了原形一样,上不得台面。 此刻却也只能故作平静的走上前来。 “学生是从北洲一带来的,先前受了巡抚大人的恩惠,今日进京赶考,得知大人也在此,特地来此拜会。” 一听说是来找自家夫君的,夫人倒是习以为常:“他在醉月楼呢。” 心中原本准备了一大堆的话,迫不及待的想要和父亲去说,如今却只能憋了回去,压在心头。 吕畅道谢之后,这会儿连头都不敢回,急匆匆的去了醉月楼,生怕在多听她们主仆两句话,惹的自己心酸落下泪来。 对于他而言,巡抚本是父亲啊。 如今却只能用一句大人来相称。 醉月楼就在这街上,距离城门口还算近,虽然吵闹,但至少不会惊扰到京中一些关系。 当吕畅赶到的时候,巡抚正与友人推杯换盏,听说是吕畅来了,简单的与几位朋友聊过后转身出来。 与方才在桌上笑容满面的模样不同。 见到吕畅时,巡抚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眸子扫在吕畅的身上。 “你今日刚到?” “是,方才去了您的住处,见到了……夫人,听说您在这,所以才跟来的。” 见巡抚的面色不太好,吕畅赶忙开口解释:“您放心,我只说是您的学生,没有让她起疑。” 巡抚点点头:“你还算是聪明,我问你,这半年中,你学习的如何?可有信心能超过李明阳了?” 这一次,吕畅的底气比谁都足。 “这次绝对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至于是用了什么法子,吕畅没说。 一个连钱袋子都能弄丢的人,如何能顺利赶考? 有了吕畅这话,巡抚倒是能安心许多了,再看着吕畅,语气也比先前好了不知多少。 “我也知道,十四岁的孩子能考中进士已是不易,也清楚你这些年确实辛苦,若你真有本事,等到这次会试过了,你与我一同回去便是。” 这话在吕畅的心中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心中顿时升腾起一丝喜悦之情:“谢父亲!” 正想着,吕畅的目光忽然扫在不远处一人的身上。 他还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手中带着包袱,不是李明阳还能是谁! “怎么会……” 李明阳分明是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早就失去了进京赶考的资格,如何还能出现在这? 他脸上的表情难看,巡抚只一眼便瞧见了。 顺着吕畅目光所在的方向看去,巡抚也一眼瞧见了李明阳。 再看看吕畅脸上的表情,巡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方才不是还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与我说绝无问题的吗?怎么现在,光是看见他都能给你吓成这个样子!” 吕畅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面色已暴露了心境。 “父亲,我……” “你回去念书吧,下次没有绝对的胜算之前不许来找我。” 巡抚几乎没有给吕畅半点开口的机会,就这么转身回到了酒桌上。 那边很快又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 气氛丝毫没有因为吕畅的到来而发生任何变化! 那种从云端直接摔下来的感觉,吕畅又一次感觉到了,甚至比之前更痛。 李明阳怎么会来的\/ 吕畅立刻转身朝着街上跑去! 正是举子大批进城的时候,城中的集市本身也是十分热闹的,吕畅寻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李明阳的影子。 “可恶,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若是让我知道他在哪儿……” 吕畅的眸子是冷的,里面藏着浓浓的寒气。 而此时,一家侧街的客栈前,李明阳算着日子地付了房钱。 “客爷如何称呼?” “刘思洋。” 李明阳随编了个名字,随后拿着自己的行李上了楼。 吕畅还在这城中,若是打听到了自己这,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再说,就算不为了防着吕畅,他也不希望一些麻烦事找到自己的头上。 进了房间后,他将门锁好,推开窗向东看,就能瞧见喧嚷的集市。 京城的繁华就在脚下,而如今,他却无心去欣赏外面的风景。 会试不比曾经,如今要与大批举子一同参考,李明阳的心中竟也多了几分压力。 不多时,房间内传来了翻书声,李明阳坐在桌前细细的阅读,完全无视了外面的一切繁华。 第83章 最佳人选 窗外,天色渐晚,若不是腹中无食饥肠辘辘,只怕李明阳这会儿还没察觉到已是这个时候了。 这年头的客栈不只包含住宿,还能提供三餐,若是舍得花钱,还能准备下一桌酒席。 晌午来的时候,店里还没有多少人,这会儿就已经住满了。 都是进京赶考的,能有这资格的,就足以吊打一众读书人了。文人相轻的劲儿也展现的淋漓尽致,还没下楼,就听见几个读书人在为几个词而争执着。 “用行更好些。” 李明阳听着几人的对子,喃喃念叨着,但没惊动任何人,就这么顺着楼梯下楼去了。 楼下用餐的人也不少,李明阳找了个最角落的地方,只要了一碗面。 只要能填饱肚子对李明阳而言就足够了。 忽然,门外一个穿着打扮看似平凡,但布料却贵的惊人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对方也不知道给掌柜看了什么东西,随后压低嗓音:“我来这打听个人,可曾接过一个叫李明阳的客人?” 找他的? 李明阳警觉的抬起头来。 此人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家丁。 他的名气再大也不可能传扬到京城来。 莫非是吕畅?将他丢下还不够,还想要将事做得绝一些? 吕畅接二连三的刁难让李明阳不得不防。 看来入住的时候选择用假名字是对了。 当看着那个来打听自己情况的人失望而归,李明阳低头吃着碗中的面,脸上仍是一片平静。 那人离开后几步追上一辆马车,随后再不回话。 “王爷,没有。” 贤王蹙眉。 莫非是路上耽误了时间,还没抵达京城? 但只要知道李明阳会来,贤王就已经高兴许多了。 马车从城里一直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此次前去北方四省视察,一来是了解本地民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赋税一事。 皇上坐在书案前,头也不抬地处理着面前的这些奏折,眼神中只有疲惫。 直到贤王已来到身前,皇上才吐出一句来。 “此次北上还算顺利吗?” 贤王点头,“北部的民情确实有所提升,但部分地区也曾出现过旱灾,粮产虽较南方要高上许多,但调配到南方,也很难有余富。” 皇上的面色变得更难看了。 这消息不好不坏,仍解决不了当下的问题。 贤王本是皇上亲生兄弟,最是能理解皇上眼下的为难。 可他却是什么都做不得。 皇上将手中的卷轴放到一边,抬起头来:“赋税一事朕已在早朝上说了不知多少次,几位皇子也在处理,却始终没有进展。” 皇上看着贤王:“依皇弟之见,此事应该如何化解?” 见皇上问了,贤王没有丝毫隐瞒:“皇上只怕是没有用对人。太子之位虽然定下,但太子过去的五年之中表现平平,其他的皇子或权或名,都有自己的目的,依我看,只有一位九皇子,是全无私心的。” 贤王的一句,还真是说中了皇上的心思. 在众多皇子之中,九皇子虽然年纪虽小,但自幼就展现出超脱寻常皇子的气质来。 不仅五岁就语出惊人,更是有着一颗爱民之心,能为国家之事而烦忧。 若是日后当真将朝中之难交到九皇子的手上,倒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但正是因为九皇子心思在外,才会忘却眼下的许多麻烦。 曾在宫中许久的皇上怎会不知后宫的那些争斗? 九皇子根基不稳,若是毫无招架,年少有为就成了麻烦事。 “眼下还不是时候。” 皇上看到了贤王眼中的那一丝失落。 “不过现在时机不成,不等于以后。皇弟此次云游四省,将来也见识过许多能人。在此次进京考中的才子之中选一人送到九皇子那。” 皇上说着眼眸中更多了几分慈爱。 那不是君王对待臣子的眼神。 而是父亲在关心着儿子。 “朝中的关系不可靠,还得选个可行之人。” 贤王惊诧,脑海中立刻想起了李明阳的那张脸。 论学识论才能李明阳绝不输给任何人。 虽然如今还不清楚下落,但只要现世就一定能惊艳众人。 只是,会试还没开始。 结果未定,还是不要将话说得太满。 “皇上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的身上。” 皇上点点头:“此一番着实是辛苦你了。” 他的眼中早已布满了血丝,已经疲惫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轻的,却仍无法休息,想到边关吃紧,想到国中灾害,皇上就夜不能寐。 就连与王爷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只低头处理起手头上的卷宗。 当贤王走出大殿之时,天色已经暗淡了许多。 此时九皇子正从外面走进。 瞧见贤王后,九皇子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抹亲近的笑。 “王叔回来了?” 贤王嗯了一声:“九皇子近来成就不小,我这才刚回来,耳朵里就灌满了。” 这本是一句夸赞的话,可落在九皇子的耳朵里,却好像是变了味道。 “都是些表面,做不得实事。” 说着九皇子长叹口气,脸色也沉了许多。 “其他皇兄早已掌权,哪怕心思不在朝中,也仍有行动的能力。唯独我一人,空有一腔热血,却什么都做不得,只能处理一些杂事。” 明明是一副少年的模样,可双眸中却写满了愁。 贤王清楚,这正是九皇子与众不同之处。 随即又想起方才与皇上说过的话。 “九皇子还记得当年北上巡视时遇到的那个李明阳吗?” 这名字九皇子记得。 年仅七岁,他比自己还矮一头,愣是能处事不惊的站在马车前将当地的疾苦娓娓道来。 这样的人世间难遇,九皇子是想忘也忘不了。 “如今他已从北洲出发,正前往京城。不出意外,这次会试上便能瞧见他的成绩了。” 想起那天晚上的相遇,贤王就更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说起话来更多了一丝偏向的味道。 “等到此事会试结束,你可要尽快收编自己的势力了,这李明阳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将他收入麾下,绝对能帮上大忙。” 第84章 被人盯上了 比起贤王的一腔热血,九皇子相对理性许多。 “远水止不了近渴。” 不过对于李明阳的表现,他也确实是有些好奇。 “王叔才刚回来,想来我父亲不会马上安排要紧事给你。” 九皇子说着,眼睛里顿时闪烁着一层光芒,“若是王叔有时间,就多照顾他点吧,若是日后他真考上了,我会给他开出一个很丰厚的条件,将他招揽到我名下。” 手中无实权,有再好的机缘,也不敢轻易接过来。 看着自家兄弟一个个手握重权却毫不作为的样子,九皇子打从内心里一阵愤恨却什么都做不得。 这样的人才少见,若是真能为己所用,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贤王点头,“这是自然,只要我查出他的下落就一定会去的。” 但贤王也从九皇子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急迫。 “看你这样子,莫非还有什么行动?” 九皇子没有瞒着。 从小到大,除了皇上贤王是对他最好的一个了,也是九皇子最为信任的人。 “我想去启奏父皇,允许我南下。” 南下二字一出,贤王的面色顿时变了。 南方一带,时常灾害连连。 打从前年开始,各地方更是闹起了旱灾,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这上奏的折子都不知送来多少份了,却一直无法解决。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启动朝廷的赈灾粮,能救一部分是一部分。 为了防止在国难尚未解决之前有人动了歪心思,皇上更是命皇子亲去彻查,如有发现诛连九族。 尽管如此,却仍是收益甚微。 虽然饿不死人了,可粮草问题仍无法解决。 “这……” 贤王沉思片刻,生怕打消了他的积极性,但又忍不住在一旁敲打,“你还是三思吧。” 而九皇子却表现得格外坚持。 “若能解决南方旱灾,就能解决粮草问题,若是这产量能再上一层,连同税收问题都能一并解决。” 这是重中之重的事,九皇子无论如何要争取一下。 贤王见此直叹口气,随后出了宫。 转眼,日子又过了几日。 顶着一个假名字,李明阳在这客栈内安稳的过了许多日子。 进京之前所有考生要到官府那领取火牌,用作路上的开路。 在进京后要将火牌递上才能确认参考。 时日近了,他可不想因为躲躲藏藏的而误了大事,立刻收拾着东西出了门。 街上的人更多了。 京城每三年热闹,这一次来来往往的橘子多,借此机会发财的商贩更多。 不管是胜利笔还是高中糕,无非是在名字上讨巧取个好彩头,却都成了京城中人人必拿的东西。 李明阳对这些热闹不感兴趣,只拿着东西前去。 在将火牌呈上后,李明阳也确认了参考。 他在外面逛的时间差不多了,为了避免被人认出,也为了省去许多麻烦,李明阳立刻朝着客栈方向而去。 而在他转进一条侧街时,一辆马车忽地从远至近,正与李明阳擦身而过。 “等等!” 吕畅撩开帘子叫住了马夫,此时的李明阳已经走了一段路。 但光凭着一张侧脸,吕畅还是认出了他! 这几日始终没有李明阳的消息,吕畅心急如焚,要是不能在参考之前废了李明阳,自己定会被他再超一次! 吕畅的脸色沉了,随即从车上取出十两银子,交给随行之人。 “跟上去,知道该怎么做吧?” 身旁两人立刻答应,随后便朝着人群中走去。 正街如何繁华与侧街毫无关系。 正街喧闹叫嚷声连成一片,却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四周逐渐静了,连石子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再过几天就到了大考之日。 若是能成就有机会进宫面圣了! 过去的这几年努力没有白费。 他对自己的能力十分有信心,自然也感觉不到什么压力。 此时脚步轻轻直奔着客栈而去。 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几乎同时他能感觉到一双犀利的眼睛锁在了自己身上。 这感觉不妙啊。 这狭窄的巷子里几乎瞧不见什么人。 一回头,除了刚才就蹲在那儿洗衣服的大娘之外,没有别人。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李明阳转头继续向前走出了这条巷子,而身后的脚步声却愈发的近了,也跟着他。 如果说刚才还能用错觉来安慰自己,那么现在这两人已经没有任何遮掩了,就是盯着他不放! 李明阳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是故意要找麻烦的! 上一次仅仅一个乡试,就害得他差点报考失败! 这次要是被这群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忽然他看见不远处,两个衙门的巡抚正在街上巡视。 关键时刻还得找这些人帮忙! 李明阳顾不了那么多,立刻迎了上去。 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李明阳被吓了一跳。 刚才那两人离他不是很远吗?怎么突然就上来了? 可一回头对上的却是一张年迈的面庞。 看模样至少有六十岁,身上穿的虽然是深色衣料,但看质量就知道绝不是一般人家能消费得起的。 “你怎么在这儿啊?” 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李明阳有些诧异。 而这老者像是故意要让别人听见似的。 “给府上办事怎么能这么不走心,让你买点东西都磨磨唧唧的,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说完一把抓着李明阳的肩膀,将人拽进了自家佣人的队伍里! 李明阳立刻恍然这是有人在故意帮他呢! 同时也感觉到那扫在他身上的目光逐渐散了。 这是谁在帮他的忙?目的又是什么? 李明阳心中一阵七上八下,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跟着队伍一直前行,免得被人再盯上。 “你说什么?你们两个人跟着,居然还能让他跑了!” 那两人将头埋得更低了,“看对方的架势,好像有些来历……” “你们自己做事笨,还好意思把责任往外面推!” 此事没成,吕畅的心里一阵窝火,那双眼睛都像是能喷出火来,可眼下却什么都做不得。 看来,只能再找机会了。 第85章 拜见师公 跟随在队伍的后面,李明阳一直顺着这条街向前走,避开了喧嚷的人群,最终停靠在一处庭院前。 这处宅院看上去十分的气派,从设计上便看得出主人家的调性如何。 而此时轿子里的人也在手下的搀扶之下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岁上下的老人。 两鬓早已花白,身着一身常服,但就是有着一股儒雅到骨子里的独特气质。 这不是一般人能流露出的气场,绝对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李明阳立刻上前准备道谢。 谁知对方瞧见李明阳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着家中的管家。 “叫人去准备茶点,有客人到了。” 随后目光朝李明阳身上一扫,“别傻愣着了,随我进来吧。” 客人,说的是他? 李明阳心头好奇,正要开口,却瞧见对方先行迈步进门。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干脆坦然接受。 李明阳也跟着进门,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如今身处的位置正是尚书府! 那实木的匾额上正刻着几个字,字体尽显大气,倒像是自己写了字叫人刻上的。 竟然是尚书大人! 可是这等身份的人又为何会与他相见,还特地将他请进门去? 李明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立刻跟随在对方的身后来到了正堂。 而当看见正堂的屏风时,李明阳心里便有了答案。 只见那屏风上正画着一棵青松正屹立在群山之中。 山下是一片枫叶林,倒让那青松显得格格不入了。 李明阳立刻醒悟。 这样的画作,夫子的房中倒有一个相似的。 他早知夫子的身份不一般,楚鹤迁早年是太子陪读,家里肯定也是有些身份背景。 只是具体是何职务他不说,李明阳也从未曾问过,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是尚书!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进门后,未等楚老开口,李明阳立刻深施一礼,“晚辈李明阳特谢师公搭救!” 这一句倒是说的楚老忍俊不禁。 这两个孩子进京赶考之事,他一早就知道了。 虽然说楚鹤迁辞官前去北洲一带,但还是时常有着书信往来的。 这次也特地写来书信,叫他在城中多照顾些,“你倒是聪明。既是如此,那我问你背书背的如何了?” 李明阳实话实说,“进京之后一直在客栈内潜心钻读,今日是前去报考,所以才出门来的。” 楚老恍然。 难怪自己的人去找李明阳,却怎么也没找到。 能在街上遇见倒是够巧。 “只会死读书还不行,会是与先前的相似不同,不仅要懂得四书五经中的要领,还要对当下时局有着自己的研究,既是如此,我问你,在朝中要事上当属哪件最为重要?” 礼部尚书本就负责朝中会试,楚老为官多年,不知阅过多少答卷,只要看一眼纸上的内容,就知道此人大概是个怎样的人。 李明阳没想到测试来得这么突然,但他却一点也不慌。 “如今朝中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导致前线吃紧,而灾害连连,百姓们更是苦不堪言,只有化解了旱灾,才能从长远的角度上救国治国。” 说完李明阳又低下头去。 “这只是晚辈的一点想法。” 虽然短短几句,却已说明了他的心思。 他今年才十岁,居然能看到这一层! 楚老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有了一丝光亮,“赈灾一事,朝廷做了这么多年,不还是老样子?” “那是因为之前的赈灾没做到实事上。” 李明阳知道,既然他老人家主动开口询问,那就绝不会将二人谈论的内容说给旁人听。 如此一来他也就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以前的是赈灾,并不是治灾,地里长不出庄稼,百姓们还是靠着北方送来的米面过活,当地的经济完全处于崩溃状态,赋税上不来自然就影响到了国事,层层克扣也是要命的关键……” 这一开口,李明阳便停不下来了。 楚老不过是随口一问,如今竟像是得到了个宝贝一样,越听越入迷,直到李明阳的最后一句才幡然醒悟。 别说是通过一个小小的会试,以他这样的胆识和想法,日后极有可能搅动得朝中风云变动! 是个难得的帝师之才 他真的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吗?竟然能说出这些来! 楚老立刻回神,“看得出我的儿子确实将你教的不错。” “看得出来你很有想法,也很有主意,那我问你既然进了城,为何不上门寻我?” 在出门之前,楚鹤迁确实和两边都打过照顾。 而楚老也是一早便做好了准备,接两位上门。 柳家的孩子一进城就在家丁的催促下急急忙忙地来了,偏偏是李明阳,许久都没到。 对此,李明阳不急不慢,缓缓说出一句来。 “夫子已经教了学识,就已经叫我受益匪浅,日后的路要靠自己,又怎能一路攀着关系?” 刚刚的那一番言论,楚老对李明阳就已经多了几分喜爱。 如今听他这话,更觉得李明阳有几分君子风范! 他有学识有思想,日后定是人中龙凤。 “一个乡下的孩子竟然比官员之子还要懂得其中的道理,真是难得啊。” 官员之子?说的是柳谦修! 原来他早就来过楚家了。 莫非,他也在这儿? 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便听到了楚老的声音。 “你说的是你的气节,而我要行的,是爱贤之事,你如今在外面已经惹了麻烦,再住在外面恐怕不安全。” 说完立刻叫自家佣人过来。 “你们跟着去一趟,到客栈去将东西一并取来送到府上,自今日起,李公子就是我楚家的客人,不得怠慢。” 手下人立刻答应李明阳也是万分感激,急忙忙地出了门去。 方才在城中见过李明阳后,吕畅这心中便是一阵不爽。 更是散出人去,将这城中的客栈仔细再查一查。 “我就不信他能自己睡在街上!” 不多时果然有消息。 “人找到了!” 吕畅心头一喜,“快带我去!” “恐怕……去不得!” 第86章 他们之间的差距 “为何去不得?” 手下人支支吾吾的,但也只能实话实说。 “他身旁有人跟随,看样子好像……是尚书府的管家!” “你说谁?李明阳?” 这怎么可能,他不过就是一乡野村夫家的孩子,一没背景二没靠山,只有柳谦修一个同窗,这次还将他甩在了县城。 怎么可能突然会有这方面的人脉? 吕畅是越想越不对。 他实在是想不通。 干脆叫自己的人过去瞧瞧。 “跟上去看看!” 可最终等到的结果却是啪啪打脸。 李明阳身旁的人不仅是尚书府的,还一路将人请回到了尚书府去! “这怎么可能?他从哪儿来的人脉?” 吕畅的心态顿时崩了。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李明阳了,仿佛这三个字也变成了一道魔咒压在他的身上。 尚书府的客房内。 李明阳将携带的行李送进了屋里,尚书府的佣人也跟着送来了应用之物:“老爷说了,您有任何事都可以随时吩咐。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李明阳一下将人叫住。 脸上的表情多少带着些尴尬,但他心里实在是好奇,不能不问:“柳公子之前来过吗?” 柳谦修出发的比他要早,白天的时候老爷子还提起了,李明阳自然而然就认为他也住在这府上,只是还没机会见面。 直到刚才他才知道这府上只住了自己一位客人,柳谦修压根就不在。 “柳公子确实来过,还是带着我家少爷的信件来的,不过老爷没说让他留在府上,只是叫人多帮衬着,别在京城内出事就是了。” 同样是楚鹤迁的弟子,待遇却截然不同。 看来这老爷子是个极其看重方式的人。 柳谦修父亲足有二品,这次又是派了一些人手跟随,现在上门来求楚家的庇护,确实有些不妥。 老爷子这是不喜欢柳家让人一帮到底的脾气,所以才点到为止,好歹也算是帮了忙。 这是李明阳,帮不上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安心的住下之后,李明阳便专心备考。 直到时间临近,楚老爷子才叫人去找了柳谦修来。 这是李明阳第一次在京城见到他。 柳谦修这些日子修养的还不错,气色上没有太大的改变,见到李明阳时,显然有些惊诧,但同时。眼神中多少还带着一丝愧疚,却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 “今天叫你二人来,也是提前与你们说说这会试的规矩。” 随即便将参考的各项事宜与二人说了。 礼部本就负责会考,临考前,有专负责此事的尚书与他二人讲解,多少能有些优势在。 “今日与你二人说的,可要记好了。”楚老说完,转头吩咐管家:“再去准备一间客房。” 随后才对柳谦修说了一句:“今日就住在这儿,等到大考之日,直接从我楚家的门出去。” 为何这话只对他说,却不和李明阳说? 柳谦修心中一人好奇。 而一旁的侍从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歧义。 在楚老爷子进门后,陪侍一面收拾着自家少爷的东西,以免和这府上的人打听。 没想到这一问还真让他问出些什么了。 “少爷,那李明阳居然住在这有几天了!”陪侍说着脸色都沉了:“听说是刚到京城就被请来了,这叫什么?我们明明也是刚到京城就前来拜会,为何要区别对待?” 陪侍气得半死,倒是柳谦修,不仅不气,反倒是红了脸:“你不要乱说,这是本就是我们柳家做的不对。” 陪侍不解:“我们错在何处?” 柳谦修压低嗓音,生怕这话叫别人听了去:“李明阳本就才识过人,我与他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他被吕畅那样针对,不是也没有依仗?师公这样对他才是正常。” 一旁的陪侍一时说不出一句,只能作罢。 将自身东西安置好后,柳谦修立刻去了李明阳那。 李明阳本在屋中备考,瞧见他来了,立刻送上一抹笑:“你来了啊?” 他表现的仍是那般平静,仿佛二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 可正是这样的笑,反倒让柳谦修感觉到一丝愧疚,立刻抱拳:“我是来与你道歉的。” “你道的什么歉?”李明阳立刻将人扶起。 柳谦修还要解释,可李明阳却将他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我知道你也是有自己为难的地方,不然也绝不可能食言。柳大人的担心是对的,哪有父亲不为儿子考虑的?” 这话听的柳谦修更是羞愧。 那天晚上二人在一个屋内共读。 李明阳的心态十分平和,丝毫没有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反倒读得更加起劲。 倒是柳谦修,时不时的还会想起今日白天的事。 看着李明阳挑灯夜读,心无杂念的模样,心中更是钦佩。 只有这样的人才算得上是真君子。 而自己,似乎永远比他差了一截。 而李明阳能够住进尚书府,影响到的不只是柳谦修一人。 还有吕畅。 “他怎么可能会和尚书府扯上关系?他那样的人也能进入尚书府吗?” 吕畅坐在书案前,明明桌上摆满了书本,可他愣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里只剩下了厌烦。 陪读走上前来,小心地提醒着:“少爷,您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事,要不出去散散心?” 谁知吕畅却直接将坏脾气全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马上就要会试了,你觉得我有心思出门?” 陪读不敢再说,只能闭上嘴,却在心中暗自腹诽。 现在虽是不出门,可这心思也没用在读书上。 一天光是念叨李明阳的名字,就不下上百次,好像真的被这事给困住了。 看着桌上的书本,吕畅心情不佳,立刻叫人再去调查。 “查查看尚书府那头的动静。” 自那日李明阳搬到尚书府后就再没出来。 吕畅生怕是自己少掌握了什么,又害怕自己漏听了消息。 这次手下人还真的带来了新消息。 “如今尚书府不止住了李明阳还住了一人,正是北洲柳大人家的公子。” 第87章 心态崩了 “你是说柳谦修?” 手下立刻点头:“正是听说是前几日搬去的。” 吕畅顿时恍然。 原本绕在他心上的那一层阴霾,瞬间散了唇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来。 “我就说呢,一个李明阳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巴结上尚书府,看来是柳家铺路时恰好给他也行了方便,狐假虎威罢了!” 吕畅的心情顿时好极了。 叫人备上一桌好酒菜,吃饱喝足后,在看起书本上的内容,似乎也没那么心烦了。 转眼会试那天还是来了。 李明阳和柳谦修一同出了尚书府,在家丁的拥护之下来到了考场前。 如今时辰还没到,现场倒是围了不少人,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要迈过这道门了。 当再从里面出来时,乾坤已定,身份也将发生转变。 李明阳二人来的极早,到能赶在队伍的前面。 只是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来的更早。 正是吕畅。 瞧见李明阳时,吕畅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奚落的笑。 “真是难得啊,居然会在这儿碰见你。”吕畅语气中尽是讥讽的味道:“听说你是从尚书府出来的?” 他们还在北洲的时候,吕畅就处处与李明阳为难。 看来他是将自己的行踪全都调查干净了,那天跟在他身后的,说不定也是吕畅派来的人。 李明阳仍是一副平静姿态:“是又如何?” “我还真以为你有什么本事,没想到是靠着柳家的实力才走到现在。李明阳,你出身不好,就别总端着一副天姿过人的架势,这样挺没意思的。” 李明阳蹙眉。 听他的意思是觉得自己是仰仗了柳家的关系? 李明阳对此还没反应,身后的柳谦修就先绷不住了。 “承认别人比你优秀就有这么难吗?” 柳谦修之前不愿意和吕畅计较,是念及着两家的身份,想着二人同在北洲,父辈迟早会有碰面的机会,才不愿意和他撕破脸。 现在听他故意提起此事,柳谦修心中一阵羞愧。 “李明阳从未借过我家的势,这次入京更是比我还早一步进了尚书府。” 随后,柳谦修看向李明阳,眼神中更多了一丝钦佩。 “他是靠着自己的勤奋和天赋才获得夫子赏识的,你别把人看扁了。” “你说什么?”吕畅的重点全放在了前半句。 李明阳那天难道不是靠着柳谦修? 此事的发展与吕畅所想的截然不同。 原本略带讥讽意味的笑,也瞬间僵在了脸上,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眼看吕畅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李明阳心里更多的是瞧不起。 先前吕畅次次找他的麻烦,李明阳都没有与他计较。 谁知就是一味的隐忍才让吕畅愈发的肆无忌惮! 这次也该轮到他还击了。 李明阳故意放缓了语调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这次我还得谢谢吕公子呢。” 吕畅被他说的心虚:“你谢我做什么?” “当然是谢谢你顺了我一段路,要不然光靠我自己还走不到驿站呢。” 回想起那日,他明明将李明阳扔在路上,可李明阳还是抵达了京城! 吕畅本以为是李明阳的运气太好,没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耳旁又一次传来了李明阳的声音。 “人穷不代表志短,穷人也是有自己的骨气的,倒是你考上功名似乎都是为了获得巡抚的认同吧?” 李明阳的脸上分明还带着笑,可眸子却异常犀利,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划在吕畅的心头。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穷极一生怕是连个读书人都算不上,你所学的四书五经都读到哪里去了?实在是给读书这两个字蒙羞,倒不如去做个扒手。” 李明阳的这些话直击吕畅的痛处! 而此时时辰已到,当楚老一身官衣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吕畅更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 会考由礼部监管,李明阳又是在礼部尚书家住了这么多天,此次会考一定能够高中! 可他呢? 那一刻李明阳带来的恐惧又一次袭上了他的心头。 直到身后的人推了他一把,吕畅才回过神来,赶紧跟着迈步走进院子。 偏偏是造化弄人。 吕畅的位置恰好就在李明阳的对面。 未来的几天,他们要同在一处考试。 李明阳仍是一副神定自若的模样,仿佛先前一切不顺都被他留在了外面,进入考场后一门心思只顾考试,其他的什么也不管。 而吕畅就惨了。 刚才李明阳的那些话像是刻在了他的骨头里。 考卷发上来后,他面前呈现的竟全是李明阳的那张脸! 第一个字落下,却写了个错字,他赶紧去改,却连一整句话都变了味道。 他的心境变了,没办法再平复下来。 再看对面的李明阳竟然什么事也没有,整整一日的考试愣是连头都没抬几次!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吕畅还哪能静下心来考试? 第二天当看着李明阳奋笔疾书刷刷点点的,将一行清秀的字留在纸上时,吕畅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手边的墨台一下就打翻了! 而他整个人也趴在了桌案上! “怎么回事?” 现场的监考立刻察觉到异常,上前来检查,才发现吕畅已经昏迷了过去。 在考场上出现意外,对于监考而言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以他现在的模样,肯定是不能完成考试了。 监考叫了人进来,一起将吕畅送出门去。 当他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下榻的客栈之中,头上冰冰凉,浑身盗汗,大病一场! “哼!” 而在对面的客栈之中。 巡抚的手猛拍在桌上,眼睛里像是能喷出火来。 巡抚夫人不明其意,关切的上前来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巡抚当然不敢直言,随便一句就敷衍了:“没什么,手下的人办错事了。” 回想起那天在酒楼中,他明明上一秒还在侃侃而谈。 可在街上瞧见李明阳后,吕畅的脸色都变了。 自己早就该知道吕畅没有多大的本事,可没想到他居然能怂成这样,被一个李明阳吓得连会试都参加不完,愣是被人抬出来的! 他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儿子? 第88章 他考上了 巡抚转头看向夫人:“京城这一趟,咱们待的也够久了,差不多得回去了,我去与京中的朋友打声招呼,今晚咱们就走。” 巡抚夫人虽然惊诧,为何走得这么突然,但也只能答应。 出门之后巡抚立刻叫人去准备马车。 手下人听说要走,立刻关切的询问:“那少爷那边……” “什么少爷?被一个李明阳吓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是我儿子?不过就是一个废柴,以后叫他不必来找我!” 手下人倒也听话,原原本本的将这话送到了吕畅那。 他本就在病中还没好,立刻挣扎的起身:“让父亲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 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巡抚的面前,不管怎样的求情,只要他再给自己一次! 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对方冷冰冰的一句。 “巡抚大人已经离开了。” 那一刻吕畅像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 他重新躺回到床上,心中是五味杂陈。 在父亲的眼中,他只是个废柴。 是个一辈子也追不过李明阳的废材。 吕畅的病变得更重了。 而很快,此次会考是出了结果。 一时之间,李明阳的名字响彻整个京城。 “听说了吗?这新中的会元是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还是从村里考出来的!” “好像是叫李明阳吧?我有一个亲戚是那边的,听说自幼就被称之为神童呢!” “十岁,能过童生就算不错,居然做到了会元!” 客栈之内,议论纷纷。 吕畅已经不知将自己关在门中多少日了,听到这消息时,脸色瞬间惨白。 他带着斗笠走出门去。 陪读瞧见他这副模样,赶紧上前搀着,却被吕畅一下推开。 他得去看看! 榜文之下,此时早已汇聚着不少人了,而李明阳正站在正前方看着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阵高兴。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忽然感觉人群中有一双犀利的眼睛瞪在自己身上。 李明阳下意识的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又或者说主动上前的人实在太多了。 “你就是李明阳?”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书生模样的人,满是惊诧的打量着他。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竟是一阵激动。 “他们说当今会元仅十岁,我还以为是他们诓我,竟是真的!当真是年少有为!” 一群人更是一拥而上的,将李明阳围在当中,不断说着祝贺的词。 这样的事,参加乡试的时候曾有过一次,但那时的场面远没有今天这样宏大。 李明阳感受着四面八方的善意,虽然看不出有几分真假,但都欣然接受。 在吕畅的眼里,李明阳现在就是站在阳光下享受着应得的一切。 可他呢?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不仅比不上李明阳,甚至连亲生父亲都对他失望了。 他将头上的斗笠又压了压,随后逆着人群出去,消失在了街上。 而李明阳也很快将目光落到了榜文上。 他的名字在最显眼的地方,只是不知柳谦修考中了第几。 寻了半天,不知为何他竟没有看见。 是自己漏看了吗? 为何会找不到? 忽然他耳旁传来了一个无奈的声音。 “恭喜你啊。”柳谦修眼神中透着一丝苦涩:“看来以我的能力,如今还无法获得面君的机会,还要回去再等三年了。” 他没考中! 李明阳本想再说些安慰的话,可不知为何自己如今高中,再去说这些,好像只会让人感觉难受。 好在柳谦修并不介意,反倒是会心一笑:“没事,挺好的,作为朋友我真的很替你开心。我这几天就要回去了,你专心备考。” “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李明阳看着柳谦修:“殿试相隔不久,我没办法回去,请你转告我乡下的爹娘,就说我要留在京城些日子。” “好。” 柳谦修回去的很快,当日就代表了楚老。 而李明阳几乎没有半点庆贺的意思,仍规规矩矩的留在尚书府。 楚老爷子本就欣赏他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 现在就更是喜欢。 进宫面圣,看的不只是个人学识与远见,更要注意礼仪。 楚老干脆将人叫到自己的跟前,白天的时候教他入宫时应有的礼仪,夜里则是让李明阳自行苦读。 柳谦修的马车飞快。 去时不到十天,回来仅仅用了七日。 在家中还没待上半天,柳谦修就叫人去送了消息。 乡下孩子住在哪儿是不会有人在意的。 但这孩子要是李明阳,路上随便找个人都能问出方向。 官府的人赶到李家门外的时候,院里正是一阵喧闹。 王氏扯着李七月的耳朵,愣是将小姑娘推到了墙根底下。 浅色的长裙一下就染上了土,李七月的眼睛里泪花闪烁,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王氏这还不算完,正揣着腰的在一旁叫嚷着。 “牛蛋好歹是你弟弟,同在一个院里,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李七月委屈的不行,却仍狠狠的瞪着李明忠:“他不是贼是什么?我家的兔子就算不卖也不能随便拿!” “吃你家一只兔子怎么了?你家这些年吃我家的还少吗?” 一想起之前为了讨好李明阳特地送去的那些好东西,王氏心里就一阵不爽。 本来以为讨好,到最后说啥也能捞到点好处。 结果如何?人家都上门来请李明阳去做官了,这书呆子居然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非要进京赶考! 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考中个啥?到时候还不是灰溜溜的回来。 只怕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连官府那头的差事都得弄没了。 “真以为你家考出一个李明阳就风光了?告诉你,他这次肯定……” 谁知话还没说完呢,门外的衙役就迈步进来了。 王氏被吓了一跳,面对这样的人物也得讨好些:“两位官爷怎么来了?” 两个衙役立刻开口询问:“这里可是李明阳家?” 王氏一愣,李七月也顾不上委屈了,一把抹了脸上的泪:“他是我弟弟,他咋了?” 见总算是找到地方了,二人立刻开口:“李公子此次会考高中会元,如今留在京城准备殿试,我家少爷特地叫我们过来送个消息的。” 第89章 现在讨好?晚了 一听这话,李七月高兴的不得了。 就连那双眼睛都在放着光。 乡下孩子其实都不咋关心这些事。 反正也跟他们没啥关系。 可自打李明阳在读书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后,李家上下就格外的仔细,生怕错过任何有用的消息。 “过了会试,那接下来是不是能进宫……” 后面的话李七月没说下去,但眼睛已经在放着光了。 衙役点头:“要是殿试也能顺利通过,读书的这条路,李公子就算是走到头了。” 其实仅是过了会试就已经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他家少爷说,李明阳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状元呢。 他们这些送消息来的可不是得客客气气的? “进宫……面圣……” 这些事儿对于王氏而言,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一想起自己这些天做过的事,他们真是把大房给得罪完了。 现在在想着巴结,那还能来得及吗? 王氏顿时一股火气积压的心头,一口气没上来,就直接晕死了过去! “娘,你咋了?” 眼看不对劲,李明忠赶紧上前,可王氏还是给吓晕了过去。 李七月感谢两位衙役后也急匆匆地出了门。 这可是个好消息,咋也得说给爹娘! 那天晚上大房一阵喧闹,更是杀鸡宰兔,在家里好好的庆祝了一阵,虽然李明阳不在,但家里却还是为他的事而高兴了一夜! 至于二房那头,不仅显得清冷惨淡,李宝学更是骂了王氏一宿。 “真是妇人之见!都装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咱们以前的一切不都白费了?明天……哦不,今天晚上你就赶紧带着东西去给七月赔礼道歉。” “让我给一个小丫头骗子道歉?” 王氏眉头一紧,说啥也不愿意。 这要是传扬出去,她的脸还往哪儿搁啊? “是面子重要还是实惠重要,你自己看着办。” 李宝学嘴里念叨着,立刻在家找着值钱的物件。 可他们两口子好吃懒做,压根就没存下什么钱,就算是有也是从爹娘那儿想办法要的半条鱼。 大房那头都吃完了,二房才笑呵呵的来。 李宝成当然知道自己弟弟在想什么:“老二,你不用总是一副讨好的模样。明阳能有今天的造化,全看他自己,就算是考上了,啥也不可能帮上你家的。” 至于二房给的那些好处,他们也是一点都没收。 生怕以后李明阳荣归故里,他们两口子在这世上大做文章。 等到院里全睡了,二房屋内又是一阵吵吵闹闹。 而李明阳,在高中会元后。 并没有因此而懈怠,反倒是整日跟在楚老爷子身旁。 “这治国之道要以和为基础?” “自然是民心,失民心者失天下。” “那,得民心者就定能得了天下?” 李明阳一本正经:“不仅要深得民心,还要有着治国的能力与仁爱之本,不然一切都只能归为杂谈。” 李明阳在现代时曾翻阅过不少古书节。 历史上的悲剧,他看了不知多少,早就从中有了自己的见解。 但如今的这些话,出自一个十岁孩子的嘴,楚老还是十分惊艳的,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丝欣赏。 “不错,确实不错。” 李明阳有这样的觉悟和初心,在学识方面更是远胜过他人,估计这次进宫面圣也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最后只叮嘱了李明阳一句。 “心态决定成败,进宫之后不论策问多难,一定要保持一副平和的态度,绝不能有半点含糊,还有——” 老爷子说到这儿,眼神也变得愈发犀利。 “该有的礼节半点不能少。” 进宫面圣不比其他。 一个眼神不对都有可能错过状元之位,甚至可能落得阶下囚的可悲下场。 朝堂中的老故事比比皆是。 李明阳是个可造之材,楚老还真有些担心他的心态。 但很快,楚老求意识到自己这是瞎操心呢。 殿试当日,宫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全是通过此次会考的。 有人在宫门外进行确认后,先是经过几道搜检,随后才将人领进皇宫。 大殿之上齐齐地站满了人。 不只是来此参考的,两旁还有侍卫把手,远处还能瞧见几位大人。 “皇上驾到——” 伴随着一声高呼,一众人等纷纷行礼。 李明阳没忘记楚老与他说的将头埋得低低的,眼睛只看着自己的斜面,不敢抬头,却仍能听见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 “今年的人倒是够多。” 立刻有人恭恭敬敬的将名单送到皇上手边。 大殿之上已摆满了方桌,每人相隔两米,此次的纸笔都由宫内提供,避免深藏暗器对皇宫不利。有任何的小动作都能被人第一时间察觉到。 在如此的压力之下,许多没见过大场面的已经是大脑一片空白。 就算是勉强能想到些什么,也很容易在这种压力之下走偏。 可李明扬却仍是一副平淡的模样。 他的个子最小,也站在了最前面。 皇上在看着手中名册的时候,便注意到了李明阳这个名字。 仅仅十岁,竟是真的? 皇上眯着眼睛,忍不住在他身上多看了两眼。 随着策问的开始,众人纷纷落座,拿起桌上的笔来。 往年的殿试策问多半以皇上最为侧重的问题着手。 今年也不例外。 没有那些华丽的辞藻堆叠,仅看个人思想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本事的。 而皇上的问题,李明洋在进攻之前就已经能猜测出一二了。 如今大乾正是内忧外患的关键时期。 绕来绕去,最后还不是得绕回到一个钱上? 当赋税着二字说出口的瞬间,李明阳没有骗可以犹豫,立刻在纸上奋笔疾书。 如今大乾国力不足原因有很多。 但若想真正的解决,还得一步步的来。 农田旱涝,供热燃料,铸铜铸钢。 这些问题在这个年代或许很难解决,但在未来已经有了一套更完善的解决方式。 而李明阳,也正是结合了现代的思想与当下的局势进行总结,不出片刻,一篇文章就写好了。 第90章 高中状元郎 皇上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 但很快眸子便冷了下去。 草草了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文章不是写的越快越好,而是要写出其中精髓。 仔细想想,一个十岁的孩子被国事难倒也是正常。 况且现场还有这么多人在,本身压力也会大大的限制个人能力。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错,也确实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而现实却不像皇上所想的那样理所应当。 当殿试结束后,一众考生的试卷全部被送到了皇上的面前。 考试的时间有限,再加上要与这么多人在殿前同考,能不跑题不犯错就已经十分困难了。 要在这一切的基础之上,将文章写得又准确又好,就更是困难重重。 因此大部分人在回答这个问题上都选择了极其讨巧的一种。 他们避重就轻,虽然主线仍在题目上,却大多写的虚无飘渺,只有着大概的方向,却没有脚下的论证。 在众多试卷之中只有一份与众不同。 不仅写的十分详细,更是从最基础的问题入手,逐一展开。 在看着字体清秀,大抵是个上过十几年的书,有着一番阅历的人。 而在这众多试卷的陪衬之下,这一份也显得难能可贵。 结果自是不用多说。 “今朝状元姓甚名谁?” “回避一下,姓李,名明阳。” 李明阳! 不正是今日站在队伍最前面,面颊稚嫩的十岁少年! 十岁状元郎放在历朝历代也从未有过,今朝独一份! 而这消息一出,被震惊的又岂止是皇上? 无数的读书人为此震惊不已,随后纷纷议论着其中的真假。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打听起李明阳的出身。 在听说这李明阳仅仅是个乡野村夫的孩子时,更是惊掉了下巴。 莫非是文曲星转世,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学识? 而消息出来的第一时间,贤王也是乐得高兴。 “果然与本王所想的一样,这李明阳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随后立刻叫手下人去贡院,将李明阳所写的试卷抄写一份。 “东西抄好,只管送到九皇子那儿去!” 他等的人如今终究是高中状元郎! 日后也定能成为一代贤良! 贤王的人快马加鞭,不出半日东西就送到了九皇子的手中。 深夜,九皇子的房中灯火长明。 他坐在书案前将那份抄好的试卷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却并不是恐慌。 是如获至宝一般的欣喜! 九皇子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眸子里尽是光亮。 李明阳的想法与他竟是不谋而同! 能将这试卷写得如此详细,又给出合理的方针,果真是个年少有为之人。 “看来他当真是我要的人。” 高中状元自然是要骑在高头大马上胸带红花,风风光光的游街。 当李明阳这身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听到的不只是赞叹与艳羡的声音更有着一阵感慨。 “几十岁就有着这样的风光,有些人就算穷极一生估计也是追不上的。” “谁说不是呢,我若是能有这样的机会,估计做梦都会笑醒了。” 楚老听着外面的一阵喧嚷,那双浑浊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欣慰。 “我这儿子还当真是送来了个不错的人。” 此刻的楚老爷子脸上的表情与当年得知楚鹤迁有幸入宫,作为太子陪读时一样。 “老爷,今日李公子便不回来了。” 管家听着那敲锣打鼓的声远了,这才提醒一句。 “为何?” 突然听说他要走,楚老还真有些惊诧。 “李公子说在楚家叨扰时日过多,不能一直扰您心神。如今朝廷在京城之中安置了宅院,稍晚一些,李公子会上门来与您细说。” 不让锣鼓声在门前迟迟缭绕,惊扰了尚书府的安宁,又懂得在高中之后谦逊的进门来谢,而且还十分有分寸,知道不能一直留在尚书府。 这样的人不得状元,还能有谁呢? 楚老轻轻的捋着胡须轻轻点头,言语之中尽是欣赏:“日后李明阳再来,不管所谓何事,只管将人请进去。” 这已经是楚老给出的最大面子了。 而当李明阳真的上门时,老爷子仍能表现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只是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透着一丝严肃。 “考中了状元还要等待批职下来,这段时间内可曾想过要做什么?” 李明阳点头:“尚且不知所谓何职,安心的待在府中念书便是当然这京城中的消息也不可缺了。晚辈可能还会有上门相求的时候,便提早谢过了。” 说完抱拳拱手一攻到底,纵使是中了状元,也仍能表现的如他刚来时那般谦逊。 楚老对此十分满意。 从老爷子这出来回到自己的府邸时,已是傍晚时分。 不想,门口已有一辆马车停着。 瞧见李明阳回来了,马车上的人立刻下来恭敬的行礼。 “见过李状元。” 这样的称呼,李明阳还有些不太适应,“你是……” “我是特地奉主子的命令来这儿请您的。” 李明阳朝对方的马车上一瞥。 这上面的纹样十分特殊,若不是皇家出身,是绝配不起这样的东西的。 记得来时他曾与贤王有过一面之缘。 莫非是贤王? 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李明阳放下心来,立刻追随着对方而去。 而这马车也一路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孤楼前。 此处风景宜人,已有人准备好了一桌酒席,今天这楼里仅接待他们两位,闭起门来也能安安静静的说说话。 李明阳进门时深施一礼。 可还没等他开口,耳旁便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没想到三年之后,你竟一路考到了状元。” 这声音与三年前已经有些变化,但李明阳还是立刻想起了一张略显稚嫩的脸。 当年在街上,他与夫子一唱一和,只为将巡抚那虚伪的面皮扒下来,将赋税的是一说到底,让当地的百姓还有些好日子过。 那日他只听说城中会有大观来想过是皇亲,却没想过九皇子也在。 时隔三年,他们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却都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着。 第91章 有题目的文章 好做 没有得到九皇子的允许,李明阳不敢抬头。 “九皇子竟还记得李某,实在是李某的荣幸。” 九皇子看他这般懂规矩的模样,心里更多了一丝欣慰,立刻叫他起身。 “不过我这人向来喜欢直言,你虽然是中了状元,但这试卷之中写的内容实在不好。八成是我父皇眼拙了才会定你为状元。” 李明阳心头一惊。 方才进门时,九皇子的语气中分明是赞许。 为何这会儿话还没说两句就开始埋怨上了? 随后又听到九皇子的后文。 “你这上面的内容乍看是写的不错,实则也只是换了个方式讲大道理,真想实施起来十分的困难。”九皇子的眸子锁在李明阳身上:“莫非你也是个为了试图信口开河之人?” 李明阳恍然。 有题目的文章好做。 只要解了九皇子的疑惑,眼下的困境就绝不是问题。 “李某不敢,但这试卷之中所写的内容确实是李某的本心。” 李明阳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不管是那上面写了的还是没写的,如今他都有时间娓娓道来。 现代的治理方针可比这时要先进很多。 曾经不完善的问题也在未来得到了逐步的治理。 从南水北调再到水库的存储仅仅是在旱涝一事上,李明阳便说了一大堆。 更是将自己当年在民间制造出的水渠如是禀报。 在说完最后一句后,李明阳低下头去。 “这是李某的想法,不知听了这些后,九皇子的疑虑可曾解开?” 而下一秒,九皇子那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过来。 “我本想给你个下马威炸炸你到底还有几分?真本事没想到啊,你果然是个不同凡响之人。” 这倒是,和李明阳所想的一样。 如果九皇子叫他过来,只是为了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那倒显得是皇家的小气了。 九皇子叫李明阳来到饭桌之前,而李明阳也终于可以有机会抬头正眼瞧瞧九皇子了。 三年过去了,他脸上的稚气褪去了一半。 虽然仍是少年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一股老成的劲儿。 最是动荡时节,日子难熬。 想来九皇子这些年在皇城之中压力也不小。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来与自己相见。 “今日闭起门来,本皇子还有一事想问问你。”九皇子拧着李明阳的眼睛:“考中状元后,你是想真正做个能照亮黎明苍生的官员,还是只想叫自己的官职上升几品?” 随后九皇子又补充了一句。 “你可是有着状元之才的,状元每三年才有一次,在这三年之中,赋闲下来的职位不少。机会就摆在你眼前,若是你实话实说,我或许还真能给你个大官做。” 可李明阳想要的却并不是这些。 九皇子的话音刚落李明阳的答案便给了出来。 “自然是做实事。” 他的态度真诚,眸子始终凝在九皇子的身上。 “我便是从民间来的,当然懂得民间疾苦,若是一心只为了自己考虑,那与当年直任北周的巡抚又有何区别?” 九皇子追问:“你可真的想好了?能为百姓做事,这官级不会太高,若最后只给你定了寻常府衙的差事,到时可是后悔莫及。” 九皇子的试探非但没有改变,李明阳半点初心,反倒叫他的态度更加坚定。 “纵是降到小小县衙,能在一方做个好官,我也心安些。” 这一刻的回答胜过千言万语,九皇子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 那天两人在孤楼之中相谈甚欢。 直到子夜时分才各自散去。 临行之前,九皇子凝着李明阳的那双眼睛。 “今日你与我说的可要记在心上,切莫辜负了我的信任,也别忘却自己的初心。” 随后便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只留李明阳站在原地,望着那马车离去的方向,心头是一阵莫名的舒畅。 这一刻他终于等来了自己的伯乐。 而九皇子也是个言出必行的。 没多久,李明阳的任命当真下来了。 李明阳来到正堂听旨。 一上任是五品官员安抚使,定府南源一带。 只是十岁状元郎,纵使是能高中,拥有无数的荣耀也仍无法立刻胜任。 需要等上两年,李明阳十二岁时方能前往。 而在这段时间内,李明阳是自由的。 在京城的这些时日,李明阳虽每日闭门苦读,但也看出了京城的繁华。 关键是在此能听到在北州时听不到的消息。 在京城生活两年,不仅能提升自我,还能提早的洞察些消息。 怎么也不算太亏。 而楚家帮了他这么多。 李明阳不是一个不讲恩情的人。 在消息出来后,便立刻去了尚书府。 你。楚老正在后园中欣赏着一棵花树,静静的饮着茶。 李明阳刚来前堂拜会,就立刻被管家带到了后面。 看着楚老今日难得心情不错,李明阳不好直面讨扰,就站在后面静静的瞧着。 “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前来?” “您没叫请,是管家带我来的,自然是不好过度打扰。” 楚老唇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 “你倒是个聪明的。”说完便让李明阳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这一老一小的年龄相差足有五十,却能凑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聊聊日后,这又怎能说不是一种享受? “听说你的任命下来了。” 李明阳点头随后如是汇报。 “安抚史啊,这可是个辛苦的差事。” 不仅要到南源一带赈灾,更要顶住各方的压力,不仅要叫废土重新开出花来,还要有第一时间学习前人失败经验的能力。 现在叫李明阳前去,确实为时尚早。 “那这未来的两年之中,你有何打算?” 李明阳态度平和。 “我是父亲和哥姐,在乡间地头一颗颗汗珠供出来的,如今高中状元自然要将他们接到京城来过上几天好日子,这是我即将要做的第一件事。” “其二是留在京城之中学习,南源一带,虽然与北州接壤,但情况却有所不同。提前收集相关的消息也能为日后打好基础。” “至于这第三……” 李明阳抬起头来,露出一抹谦逊的笑:“想请您为我谋个好差事。” 第92章 状元郎衣锦还乡 楚老爷子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诧异。 “如今你已经是中了状元,虽说现在还不到前去南源的时候。但按朝廷的规矩,每个月也会发下来补银,应该是足够你用了的。为何还要寻一个生计?” 李明阳一本正经。 “朝廷赏赐下来的,若是放在以前一个月,就抵上我家一年,可进了京城,一切都得重新再学,这中间少不了花销,我也想给父母亲添些好物件,给我的姐姐做一身新衣裳。” 说完,更是抬头直面楚老爷子。 在他的那双眼睛里还藏着一丝锐利的光。 “整整两年的时间,若是闭门苦读,反倒是浪费时间。这消息不会自己跑到我耳朵里来,与京城中的人多加接触才能真正问到些有用的。” 这也是李明阳要做的第二件事。 楚老爷子听着李明阳的话,不由点头。 “你倒是个想得周全的。” 若是没有这样的天资,聪慧也不会高中状元。 李明阳的行事风格很对楚老的胃口。 “其他两件,倒是不急,眼下荣归故里才是正经事。” 说完老爷子转头看向管家。 “去将我准备的东西送来。” 管家立刻答应,随后叫人去安排,没一会儿便捧着一个木质的托盘回来了。 这上面放着的是几件新衣,最上面的正红的颜色十分喜庆,在这底下压着的也全是好布料。 以前以李明阳的身份是穿不得这些的,现在的高中状元郎一切也就都配得上了。 李明阳只觉眼前一亮。 考上状元的欣喜也在这一刻变得愈发明显。 “你如今高中状元就不再是孩子了,怎还能穿着以前的粗布麻衣?现在有些规矩要重新的学,穿衣也要讲究些了。” 不过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得会。 “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会将这些重新告知给你,你可要好好记得。” 李明阳心中一阵感动,立刻重施一礼。 “多谢师公指点!” 楚老爷子对此十分满意。 随后便安排起了李明阳的行程。 状元回乡,那应该是体面的很,不仅要通知这一路上的驿站好生对待,还要通知北州一带,提前的做好准备,这该有的场面是半点也不能落下。 由尚书府监制安排,又有当今状元的威名在,此事很快便安排妥当了。 不只是这一路上的驿站提前安排好了上等的客房,连给马匹准备的饲料都比来时接待举子的新鲜了不少。 傍晚时分原本要回房睡觉的李明阳看着马厩里的几匹马,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这畜生都跟着沾光了。 越是靠近家乡,这荣归故里的风光便越是明显。 尤其是在抵达北洲的当日,整座城几乎都传遍了。 李明阳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红袍锦衣,十分的威风。 这城中许多人都急急忙忙的迎上街来,喧闹的队伍更是从街头一直排到末尾。 早在几年前,李明阳神童的名声便传遍了整个县城。本以为国内像这样的天才应该有不少。 却没想到李明阳仍能在一众天才中排得第一。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那些年轻的孩子都被自家的父母拉出了街,只为一睹风采。 而那些年长些却没考取功名的看见李明阳这副光荣的样子,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惭愧。 年仅十岁就做了他们几十年都做不到的事。 不是文曲星转世下凡又能是什么? 连同着北明书院那边都接到了消息。 曾经同李明阳一起备考,准备参加乡试的孩子也有不少来到了街上。 看着当初被他们围在胡同里,差点遭遇一顿暴打的李明阳如今这般风光,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年他们自诩有几分本事在身,结果却连进京城的机会都没有。 惭愧与羡慕在此刻拧成了一股绳,让他们只能远远的看着。 李明阳高中状元的消息早就送回来了。 在经过马家酒楼时,上方传来了马学才的声音。 “恭贺状元郎,荣归故里!” 抬头果然瞧见他那肉乎乎的脸伸出了窗子。 马家酒楼如今看着可是更气派了,门前不仅摆放着红花,更是贴出了告示。 “为庆贺李明阳高中状元之喜,本店自今日起连送百天好久。” 李明阳一看到告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朝着楼上马学才那指了指。 而马学才则是与他远远的对视。 当年李明阳教给他的那些,他可是半点都没忘记。 反倒是活学活用,借着这个机会寄给了李明阳面子,又让自家赚了一笔。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双赢。 城中的百姓都这般欢庆,县令更是早早的就接到了消息。 如今听说李明阳的队伍已经到了街上,县令也赶紧带着一众人走上街头,只为了第一时间送上祝贺。 而看到县令的那一刻,李明阳唇角的笑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当年在吕畅的挑唆下,自家父亲被他们抓去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教训。 不仅在家休养了好几天,还因此断了一门生计。 就算这兔子能在乡下换米换粮,又哪有进城换钱来的实惠? 对待一个乡下孩子,这衙门丝毫没留半分情面,当李明阳已被城中称之为神童也绝没半点怜悯。 如今当年被他们欺负的孩子成了当今的状元郎。 这一个个又都跑出来讨好了,看着县令那脸上挂着笑的样子,李明阳真是一阵不爽。 “见风使舵,可不长久。” 留下这一句后,李明阳甚至没有停留半分,就带着队伍一路向前。 县令准备好的那一套全无用武之地就连脸上的笑都僵住了,只能目送着李明阳远去,舌头就像打了结一样,好半天才喊出一句:“恭贺李状元回乡。” 这一嗓子反而让他更显得丢人了。 县令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直到这送行的队伍彻底走远了,县令这才气呼呼的进了门。 而进门后县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吕县尉叫来。 见到吕县尉后,县令压抑在心中的怒气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 “你看你干的好事!” 第93章 拜谢夫子 见县令是真的生气了,吕县尉也是低下头去,这会儿也赶紧在一旁小声劝着。 “这事真要说,也不能全怪我啊。还不是巡抚家里的那位公子……” 自从吕畅去过京城之后,整个人就全变了,不仅没了以前的神气,就连精神状态都受到了影响似的。 回来之后不止大病一场,更是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间中。 明明前一秒钟还嚷着要潜心攻读,说什么也得考出个样来。 可第二天就因为心烦的缘故将所有的笔墨都扔出了房间,整个人在屋里放声痛哭。 至于在京城发生了些什么,吕县尉还是从同行的陪读,嘴里才问出来的。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彻底抛弃,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是一道难题。 可县令却管不了这些。 “既然巡抚不认他,那他以后就少端着架子,先前我已经足够给他面子了,日后让他好自为之!” 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县令这会儿比谁都气,拂袖回了房去。 吕县尉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叹只叹造化弄人。 从县令这离开后,李明阳直奔着书院而去。 这会儿正是上课的时候,夫子想来也正在书院内呢。 这一路上,李明阳都是骑在马背上享受着其他人的恭贺,感受着荣归故里带来的喜悦。 而到了这里,李明阳却立刻下马亲自敲门。 门房正在里面打扫着,庭院听到声音后才来开门。 眼瞧李明阳这一身喜庆的打扮,又看看后面的人门房,立刻明白了,看着李明阳的眼神都与以前不同了。 “夫子还在里面,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李明阳点点头,此时已经完全收敛了状元郎应有的神气在夫子面前又变回了那个天真好学的普通弟子。 没一会儿门房就又折返了回来。 “夫子请你到后院去呢。” 李明阳心中高兴立刻迈步进了门,而护送李明阳的队伍则是在门外等着。 城中的百姓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已经在盘算着何时能将自己的孩子也送到这儿了。 “第一批学生就交出了一位状元,楚夫子的能力可见一斑!” “想考上楚夫子的书院可不容易,听说当年足有百名学生前来报考,结果不也只选了二十人?” 这门外的人是议论纷纷,无比羡慕在里面读书中的学生。 而李明阳,此刻跟随在门房的身后,亦如当年那样来到了夫子的房中。 楚鹤迁和印象里的一样,仍穿着一件朴素的长衫。 而桌前已经放好了两杯茶。 李明阳进门后立刻行了跪拜礼。 “多谢夫子多年的教育,如今明阳才能有这样的成就。” 这一跪不只是谢楚鹤迁的教育,更是感谢楚鹤迁这一路的协助。 若是没有楚家父子的庇护,吕畅的人只怕在精诚就要动手了。 别说是考中状元,到时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都是未知。 而看着李明阳此刻的模样,楚鹤迁眼神中更多的是欣慰。 “起来吧,与我喝喝茶。” 楚鹤迁说着,语气中更多了一丝玩笑之意:“能让当今状元陪我一起喝茶,明年这书院的生意一定会更好的。” 李明阳被说的心中一阵惭愧。 “您教书若是为了钱,肯敞开门来放外面的学生进门,来此的学生,只怕会将门槛给踏破了。” 楚鹤迁看着李明阳笑了笑。 在这么多的学生之中,李明阳是最懂得他的心意的。 也是最能继承他的意志的。 “说说吧,做上了状元,他们给了你怎样的官职?” 当听说李明阳仅仅是五品官员时,楚鹤迁微微蹙眉。 可在听说这职位是安抚使时,这眉头倒是逐渐舒展开了。 状元不是官,却能换来更好的前程。要是李明阳愿意,侧封四品以上绝不是什么麻烦事。 若只看官品,不重利益,甚至能分得三品的闲职。 可李明阳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安抚使,任务重,好处也不多,是个人人都急着丢掉的烫手山芋。但若是做好了,小能成全一方百姓,大能安抚国情。” 如此看来,自己在李明阳身上所花费的心血是值得的。 他不仅有所成就,更是选了个能做实事的位置。 而李明阳也将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他也是第一次从夫子的口中听说了皇家的情况。 “当今圣上当年也不是太子出身,若不是贤王一路亲护,也就没有如今的皇上了。只可惜时运不济,当今大乾时局动荡,皇上一人做不了太多的事,贤王愿意帮你一把,日后定会重用。不过该如何从中选择,还要靠你自己。” 李明阳默默的记在心上。 这京城两年的日子可不像表面上的那般风光。 他还有不少要学的呢。 喝完了这杯茶,李明阳起拜别楚鹤迁,便要回家去了。 想走出正门,一定会经过书院门口。 先前来的时候,李明阳一心想着早一些见到夫子,心中怀揣着激动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里面的情况。 现在一抬眼透过窗子,正瞧见了柳谦修的那张脸。 夫子不在,其他的弟子早就给自己放了个小假,不是离开位置,私下活动就是与同窗攀谈着。 只有柳谦修,这会儿仍安稳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着书卷中的内容。 此次前去京城,他连会试都没过。 尤其是听说李明阳中了会元后,这心上的落差就更是明显了。 瞧见昔日同窗好友,李明阳下意识的站住了脚,却没进门去。 门房接了楚鹤迁的吩咐,要送李明阳出门的,这会儿见李明阳看着柳谦修,立刻会意。 “柳公子从京城回来之后就潜心留在书院中学习了,准备三年之后再去京城。要我去叫柳公子出来吗?” 李明阳摇摇头:“不必打扰他。” 自己这身衣服难免会打扰到柳谦修的心态。 二人同窗这几年,李明阳最清楚柳谦修的弱点。 暂不打扰才是对他最好的尊重。 而从书院出来后,李明阳没在绕弯,在人的护送之下,直奔着自家而去。 乡下的路还是那样的难走。 放眼望去,正是农忙的时候,一个个汉子站在田间地头挥洒着汗水。 就连李家的地头也是如此。 第94章 接上一家回京城 李宝成弯着腰,用铲子挖出一个坑来,跟随在后面的张氏,赶紧将种子下进去,用脚踩平。 这一走足足阔别数月。 瞧见自家爹娘那忙碌的身影,李明阳竟是热泪盈眶。 李明堂干的有些累了,站直身子想歇一歇,一眼就瞧见了自家胞弟。 再瞧他现在这副模样,明显是考中了衣锦还乡! “爹娘你们瞧啊,明阳回来了!” 听说是自家儿子口中归来,张是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就连种子撒了一地都顾不上了。 李宝成嘴上说她做事不稳,但他自己也很难控制住情绪,也急忙忙的跟了上来。 李明阳高中状元,那可是李家的荣耀。 李老爷子看见李明阳的时候,此刻也是满心激动。 大房连连传来喜讯,二房那边就算是嫉妒也无济于事,这是他们求也求不来的福分。 李明阳上学之前,李宝学对他都没啥好脸色。 甚至还故意卖弄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在不少事情上要压大房一头。 现在瞧见李明阳这身打扮多少有些自愧不如,但还是舔着脸的上前说了些褒奖的话。 “你这现在可是风光无限啊,咱们家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有大学问的,现如今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亲戚。” 一旁的王氏立刻朝他身上推了一把。 “瞧你说的狗娃……哦不,现在是李明阳了。人家可不是那忘恩负义的,咱这些年对他家有多好,人家肯定记着呢。” 现在的李明阳身份地位可是他们拍马也比不上的。 这会儿不讨好,还等啥时候? 只要李明阳随便赏点好处给他们,他们就算是能彻底翻身了。 可偏偏李七月这会儿不肯让步。 冷着一张脸朝着他们身上瞪着。 “二婶,之前明阳进京赶考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明阳目光短浅,光会傻读书不会干别的。错过了主簿这个官,以后也是个废人吗?” 李明阳还没说话呢,身后的两位陪同立刻冷下脸来。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 再看看他们刺客百般讨好的样子,就快把势利眼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有这样的亲戚,实在是让人感觉丢人! 王氏只觉得自己的一张脸被打的啪啪生疼。 如果放在以前,她早就要拧着李七月的耳朵跟她叫嚷了。 可现在人家弟弟是状元郎,身后还带着陪护。 她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啊。 “误会这全是误会,我咋可能说那种话?” 二房这些年到底做的咋样,张氏也是瞧着的,拉过李七月的胳膊:“怎么不可能?上次你还推了七月一把呢,小姑娘手上留了疤,还敢不认账?” 这二房到底是咋回事李明阳看的也十分清楚。 这会儿只是看向自家爹娘。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接你们一同去京城享福的,快收拾了,家里的东西随我一起去京城。” 以前李宝成两口子去县城的次数都不多,每次去了都是为了换钱。 现在却有机会前去京城。 张氏激动的热泪盈眶。 而李明阳在跟李七月询问了自家哥嫂的情况后,心里也算有数了。 自从上次李明堂闹过休妻的事后,刘阿巧安分多了。 不光日常帮着爹娘干活,嘴巴也安分了许多,反正不像以前那样挑唆了。 到底是一家人,李明阳主动走上前去,向着刘阿巧行了一礼。 “多谢嫂子在家中帮衬,我自然是不能忘了哥嫂的情谊。还请哥嫂与我们一同前去。” 还以为李明阳可能会为之前的事而耿耿于怀,现在见他丝毫没有记仇,刘阿巧受宠若惊,心头怦怦直跳。 李明堂也高兴的不得了,赶紧让他去收拾东西。 大房一家,现在是有好日子过了。 不仅是他们,连李老爷子和刘氏都被接了去。 听说自己还能有机会进京,李老爷子激动地不行,几乎是老泪纵横,拽着老伴儿就去收拾东西。 而二房。 李明阳转头看向他们:“我们这一走之后,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回了,家里若是有什么能用得上的,还请二叔不要嫌弃,这地理的庄稼如今也归你们了。” 可别说他什么好处都没给。 反正这些东西扔着也是扔着就分给他们了。 本来还抱着希望,觉得能借着李明阳的身份飞黄腾达。 结果最后只换来了十几只兔子和一大片地。 李宝学自己的地头都种不完,大房留下的那片地他就算是有心也中不了啊! 本着能换新的,就不带着旧物的原则,大房一家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当日就跟着李明阳离开了李家村。 看着大房真的搬走了,他们却啥好处都没捞到,李宝学就像是突然发疯了一样,抓着王氏的手进门,嘴里还不断的叫骂着。 “都是你!我早说让你收敛一些,可你呢?现在除了一些兔子,咱家捞到啥好处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王氏哭哭啼啼的,心里也是一阵后悔。 他们当年咋就目光短浅,愣是把李明阳一家。 现在人家飞黄腾达,他们还得待在这穷山坳里。 一口气上不来,竟直接昏死过去! 如今的李明阳在京城之中已有了自己的府邸,虽是朝廷临时安置,等前去南源时还是要腾出来的,但对于大房一家已是十分气派了。 以前,他们一家六口只能挤在一处房子里,薄薄的一道墙隔开东西屋,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如今能搬进这大房子里,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楚老的教诲李明阳记得清楚。 他如今是状元郎,他的家人也应该体面些。 李明阳立刻叫来了本地的裁缝上门,为一家人定制了几身好衣裳,又给父母哥姐安排好了住处。 原本李明阳独住显得清冷的庭院一下就有了生机。 这些才刚刚忙完,门外便有人来请了。 来送消息的这人李明阳是认识的。 是尚书府的。 楚老的消息还真是够快的,自己今天才回来,这会儿就已经派人来了。 在于自家爹娘打过招呼后,李明阳便跟着尚书府的马车走了。 见到李明阳时,楚老仍是面上带笑。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你让我帮忙寻的好差事,已经有眉目了。” 第95章 国子监任职 李明阳心头一喜:“是何等差事?” 楚老爷子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自从李明阳高中之后,贤王与九皇子便格外在意李明阳的情况。 在知道李明阳入考前,曾与楚家有所往来后,贤王曾特地来过一次。 “也是那时才有的机会,我将你的情况说给了贤王听。恰好国子监一位博士年纪大了,需告老还乡,我便和贤王说了你的事。如今贤王已将此事推荐到了祭酒那,今天晚上祭酒会来此处与你面谈。” 听着楚老爷子的话,李明阳心中一阵激动。 随后更是抱拳拱手,完全是一副谦逊态度。 “多谢您的相助!” “是你自己有些本事才能有这样的机会,要不然就算是推荐了也成不了。” 正说着管家很快来报,原来是国子监祭酒已到。 楚老爷子立刻约人在正堂相会,同时还叫上了李明阳一起。 初见此人时,李明阳便感觉到了一股儒雅的气质。 国子监向来是授业解惑之地,能做到祭酒的位置上,想来也是有几分大才之人。 李明阳立刻行礼,全然是以晚辈的方式拜会。 祭酒瞧着李明阳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欣赏。 他早就听说过,今朝状元郎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可那文章写的却是气势磅礴,要说是个足有四五十年阅历的人,能写得出的也说得过去。 本想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到底身上还是该带着点稚气的。 没想到李明阳的身上反倒是带着一股干练气质,举手投足之间十分规矩。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带着少年应有的朝气,同时也多了几丝沉稳。 “不愧是贤王引荐的人啊,确实是有几分模样。” 在楚老的安排下,几人暂且落座,只有李明阳还站在正堂。 祭酒立刻试探其李明阳的能力来。 授业解惑,本就是神圣之能。 不仅要帮天下培养出一批人才来,平日里更是要与那些皇亲国戚打交道。 只是聪明,能教懂书上的内容还不行,关键还得有几分真本事,有自己的想法。 而李明阳也果真没让他失望。 不仅对祭酒的询问侃侃而谈,还能带着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在谋略方面更是有着几分真本事。 说着,祭酒笑呵呵的转头看向楚老:“楚公子当真是有几分贤才,当年罢官的时候,我还想着可惜了一位能忍,没想到前去民间后反而为我大乾培养了不少的人才啊。” 楚老爷子淡然一笑:“就算是有伯乐,这马也得是千里马才行。” 二人相视一笑,很快便将李明阳的事情给定下来了。 “明天一早你就去国子监吧,先熟悉一下环境,若是第一天能带课是最好,我会安排前一位博士的助教协助你的。” 至于这月俸,自然是少不了李明阳的。 不仅能靠着状元的身份拿上一笔,还能从国子监赚来月俸。 此事确实不错。 李明阳立刻道谢,天色已晚,家中还有一家老小在等着,也就急忙回去了。 当天晚上李明阳回去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先睡下了,哥嫂这一路劳累也是早早休息着,只有爹娘和姐姐还在屋中聊着天。 如今的李家早已今非昔比,他们也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光是想着张氏都能激动的落下泪来。 听见李明阳回来了,张氏赶紧迎出门去。 “怎么这么晚了还叫你出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明阳一笑:“您别替我担心,是好事。” 随后才将此事说给自家爹娘听。 听说自己家儿子竟能到国子监去教书,张氏别提有多高兴了。 “打小你就聪明的很,没想到竟能有出息成这样。” 脸上是挂着笑,可眼睛里都泛起泪花了。 李宝成赶紧在一旁劝着。 “儿子现在有出息是好事,你总哭哭啼啼的干什么?再把家里的福气给哭没了。” 张氏朝他身上白了一眼:“就你乌鸦嘴。” 而李明阳听着自家父母吵架拌嘴的声音,心中却觉得甚是温暖。 第二天一早,李明阳换上一身长袍,如期出门。 十岁的博士进门确实能引来不小的轰动。 门房早早就得了,消息在门口等着。 “助教这会儿正在准备书案,待会儿便会来此等您了。” 正院这会儿人来人往,叫李明阳在此等着,实在是不妥。 门房干脆将人引到了侧院。 “您在这儿稍等片刻,助教待会儿就会来了。” 李明阳点头。 在门房离开后,他便四下踱步环视着周遭的环境。 不愧是天子脚下国子监。 此处不知培养出了多少的人才,从装潢上都比寻常书院气派上百倍。 后园假山造景,又特地种上了两棵松柏,京城偏北,冬日的时候浅浅的落下一层薄雪,在这松树顶上就别有一番风韵了。 李明阳瞧着心中不由一阵唏嘘。 都说在读书面前人人是平等的,可又哪里是真的平等? 正想着耳旁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嚷声。 “别抢,这是我娘刚给我做好的!” 听声音是个少年模样,同时还伴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李明阳心生好奇。 这会儿虽然还没开课,但大部分的学子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等着了,怎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侧院来玩? 远远的瞧着几个身材较高点的孩子,手中正拿着一个香囊,像是逗狗一样的逗着一个矮个的孩子。 眼瞧他快追上了,便随手将香囊一踢,踹到了其他人的脚下! 那孩子急得不得了,正想要追,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最为惹眼的便是其中一个穿着浅黄色上外袍的少年。 看模样约摸着十岁上下,但这几人中数他最为嚣张。 眼瞧对方摔倒了,更是一脚踩在背上。 “陈天明,别说是一个香囊了,就算是要你祖传的宝贝,你也得给我乖乖拿来,居然还敢跟我抢!” 陈天明挣扎着想起来,谁知那孩子脚上的力气更重了。 其他几个孩子立刻笑出声来,都赶紧巴结着那黄外袍的少年。 第96章 给他一个下马威 “您看上的东西可不是得给送来吗?这小子实在太不懂规矩!”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趁着这会儿没人来,咱几个好好收拾他!” 看着此刻陈天明那副狼狈的模样,李明阳瞬间想起了几年前那狭窄的巷子里曾发生的事情。 当初的吕畅不正如同这群孩子一样? “给我停手!” 李明阳眉头一紧,立刻出声制止,先是将这几个孩童叫开,随后伸手将那陈姓的孩子拉起。 这一跤摔的不重,却把衣服给摔脏了。 至于那被他们踢来踢去的香囊,这会儿也磨得有些开线了。 张氏和李七月打从李明阳小的时候就在家里做着针线活,时间久了,李明阳自然也就懂了些门道。看着上面的线就知道,做着香囊的人一定很是小心。 没想到就被这群熊孩子给弄成破东西了。 眼看有人来多管闲事,一旁立刻有人狐假虎威起来。 “你谁呀?干嘛管我们?你可知这位的身份?他可是弘皇孙!” 弘皇孙此刻也是一脸的不屑。 他爹是当朝二皇子,虽然说不是太子,但近几年天下都知太子无能。 换太子的风已经吹了不知多久,其中便有不少人议论着也许二皇子便是下一位太子。 小孩子最会见风使舵,弘皇孙也跟着自家父亲沾了些光,就算是没有这些传闻,单靠着皇孙的身份也足够压制不少人。 故此看着李明阳上前捣乱,弘皇孙便更是不屑。 “你若是不知身份,如今告诉给你了,就乖乖滚开,要是知道,那就是故意找死!” 弘皇孙话音刚落,其他的几个孩子竟直接把李明阳也围了起来! 李明阳面色阴沉,就连语气都冷了许多。 “仗势欺人可不是什么好词,国子监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培养混蛋的。” 弘皇孙瞪着眼:“你敢骂我!” 其余几个孩子立刻摩拳擦掌便要上前。 “都给我住手!” 忽然一中年人的声音传来。 弘皇孙等人纵使是再过嚣张,在这国子监内也得乖乖听着助教博士的。 若是国子监,一年到头给的评价不高,祭酒可是会找到皇子那儿去的。 到底是一群小孩子,又哪能不怕呢? 眼瞧几人没再动手,助教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先是将这群孩子分开,随后来到李明阳跟前。 他的个子总比李明阳高出两个头,却愣是压低了身段:“见过博士!” 这一句无疑是在几人的脸上啪啪的给了两个耳光。 这个看上去年龄与他们同岁的竟然是新来的博士?! 几个学子的面色顿时变了。 弘皇孙面色一沉,也在尽可能的保持平静。 “怎么可能,他与我们年龄相仿,怎么可能是教我们的博士?” 可助教的脸上却瞧不见半点玩笑之意,反倒是一脸的严肃。 “张博士年老回乡,此人乃是贤王特地引荐而来,是当今状元,如何教不得?” 助教的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怎么还在这儿?已经带李博士了解过了吗?” 众人一回头,正看见祭酒朝此处而来。 若是换做别人,弘皇孙未见得会如何。 可这会儿瞧见祭酒就算心中有万千的不甘,也只能先闭上嘴绕到一旁。 李明阳上前行礼,态度还算恭敬。 “方才助教为我准备书案,这才耽误了些时间,不过大致的已经了解了。” 祭酒这才放下心来:“如此是最好,你初来乍到,想必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若是有需要就只管叫他们帮你就是。” 话才刚说完,就瞧见几个小矛头正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祭酒不由蹙眉:“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几个孩子脸色尴尬。 陈天明站在几人当中更是将头埋的低低的。 就是这一身的污垢,瞧着实在是有些惹眼。 李明阳立刻将话题接来:“刚来了一位新博士,好奇也是应该的,我正准备带着他们进门呢。” 祭酒的眼睛只在这几个孩子身上一扫就大概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这其中不免有仗着父辈的关系作威作福的,李明阳年纪尚小,他们这些人会做些什么祭酒也能猜测得出。 “您别看李博士年轻,但却有着寻常人没有的才能。更是比先前的老博士好了不知多少,你们可要多听他的,不可怠慢。” 在祭酒的面前,这些孩子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轻易反驳。 在将祭酒送走之后,这才极其不情愿的转身回了房中。 而助教则是赶紧在一旁和李明阳简单的介绍着。 这些孩子大多是入学有个两三年的,虽然平日里是一起上课,但毕竟身份不同,学习的劲儿也各不相同。 先前走掉的张博士虽然有几分学识,但看在这些孩子出身的份上,如果是真碰到几个仰仗父权的,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明阳嘴上没说,却蹙起了眉。 难怪先前这些小子瞧见自己的时候能如此的嚣张,哪怕知道是新来的博士也浑然不在意。 感情是这么回事。 不过…… “以前的老前辈上课只顾着自己,这时间久了,大道理讲了一堆,却没几个能真正听进去的,关键还是得变变法子才行。” 助教有些惊诧。 还没等问出个所以然来,李明阳就已经先行进门了。 方才弘皇孙等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新博士的事说给其他孩子听了。 让孩子来教孩子。 这课上的结果想也能知道了。 这其中不免有几个十三四的少年,看着新来的博士比自己还要小些,眼神中顿时充满了不屑。 尤其是弘皇孙。 刚才有祭酒在场,就算是心里不爽,也只能隐忍着。 可现在闭起门来,就只有他们这些人在了。 这新来的博士不懂规矩,他可不是得想办法敲打一下? 助教关起门来,立刻叫众人为李明阳行礼。 这是该有的拜师。 只有过了这一道,李明阳才算真正是他们的老师了。 方才看见祭酒在外给了李明阳那么大的面子,大部分的孩子还算听话。 可偏偏弘皇孙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助教忍不住上前提醒。 弘皇孙却朝着李明阳身上一瞪,“凭什么要我给他行礼?” 第97章 让他长个记性 助教的脸色一下沉了几分,却又不敢跟这位放肆,眼神朝李明阳和弘皇孙的身上来回扫了两下,最后还是看向弘皇孙。 “博士今天刚来,需要先行夫子礼才能教学,所有学子都要先和博士行礼,以前跟老博士不也是这样的吗?” 谁知弘皇孙今天就是不肯,还指着李明阳的鼻子,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我乃是当朝皇孙,父亲更是朝中的二皇子,这新来的博士不过就是个寒门举子,凭什么能受得起我的理?” 助教正要责备,却很快被李明阳给拦住了。 李明阳一声不响几步来到弘皇孙的跟前。 要说这皇宫中的伙食还真是不错,硬是将十岁的孩子养的高大,李明阳站在他面前甚至需要微微的扬着头,但却一点也瞧不出卑微。 “李某今天刚来,不知老夫子究竟是如何教学的,更不清楚以前这书院之内的规矩,但有一点却十分清楚,那便是有教无类。夫子当是如此,学生也该是这样。” 弘皇孙的脸色不是很好,“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礼记之中曾写过尊师重道,学生给夫子行礼,行的不是夫子,而是他口中的学问。你入学应该也有几年了吧,在老博士那儿竟然连这个道理都未曾学会,看来确实是不太扎实。” 说完李明阳背过身去,转头看向助教。 “皇孙的基础不好,你应该早些与我说的,今天其他学生学习新课,皇孙……” 李明阳转头朝他身上一扫,“就将礼记中的学记抄写上一遍,等到课后直接送到祭酒那儿去,好歹是先将这四书五经教的扎实些。” “你说什么!” 弘皇孙一听这个顿时急了。 以前的老博士,他虽然不曾刁难,但态度也就是那么回事。 学习这些年,虽然功课上没有太大的长进,但也从来没有被博士罚过,这李明阳才刚来第一天,竟然敢罚他抄写! 而且还用祭酒来压他! 李明阳没有在回答,反倒是正式开课。 助教很快便拿来了放在书架上的礼记送到弘皇孙的面前。 弘皇孙本来犯了脾气是不想写的,却很快被助教提醒了一句。 “老博士要退,前后也有不少人毛遂自荐,可最后进门来的为何能是这位李博士?祭酒向来欣赏有学识的人,别真把人得罪了。” 弘皇孙只觉得浑身的气都愣是给憋了回来,心里别提有多不爽了,但这会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拿起笔在纸上写着。 他的字勉强算是工整,写的也还算快。 可毕竟这一篇是上千字。 等他完全抄写好后,上午的课已经过去了。 其他学子纷纷起身谢师。 李明阳没有搭理,反而是落在了弘皇孙身上。 连同着其他的孩子也一下将目光落了过去,都想知道这弘皇孙到底会不会妥协。 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抄写了上千字的内容,又想起对方今早确实和祭酒攀谈的不错。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弘皇孙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如同其他学生那样恭敬的行了一礼。 李明阳的眼中多了一丝欣赏的味道。 “仅仅一节课就有所提升,看来皇孙的悟性还是不错的。这礼记也真不白抄。” 随后便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转身出去了。 平时在班里最难惹的就是弘皇孙了。 如今在李明阳的面前,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 就连他自己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但也不敢真做什么。 “这叫什么事!” 弘皇孙气得不得了,眼睛又狠狠的朝陈天明身上一扫,也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这一天的教学下来,李明阳将书院内各个弟子的情况摸查了个大概。 除了个别几个仗着父辈的关系在此处作威作福,剩余的大部分都是些本分的孩子。 眼看天色暗淡了不少,李明阳也终于从国子监回了自家。 这一进门就瞧见老爷子正背着手的欣赏着院子里的花草。 而老刘氏则是一脸愁容,“也不知道老二他们一家现在过得咋样了。” “你担心他们干什么?以前他家做出那混蛋事儿的时候,咋就没想过会有今天呢?” 老刘氏本来还想再帮自己的二儿子说几句话。 可到了嘴边,最后也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可不是吗?谁让他们以前非不听话的,现在巴结不上李明阳那也是正常的。 而李老爷子,此刻却是十分的知足。 眼瞧李明阳回来了,眼睛里还带着几分欣喜的笑。 “今日在外面教学可辛苦啊?” “没多累。”李明阳说着,也来到自家的花坛前,“爷爷,您这是看啥呢?” “我就是觉得这么好的土,要是用来养这些花花草草,实在是太可惜了。狗娃子,能不能给我们老两口准备出一块地来,我俩还是想再干点啥。” 他们是从乡下来的,身上还带着农村的一股子土气,想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有所改变,确实是不能。 可他们也不能打起正堂这些花草的主意。 “爷爷,如今我已是状元出身,你们是我的家人,也应该有几分模样,不然就是做了有为身份的事儿。况且这院子也住不了多久,两年后我们还要去南源呢。” “去那儿干啥?” 李老爷子之前只是听说来京城关于去南源的事儿,那是一点也没听见。 现在看着李明阳,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许多,“那里还不如咱们北州呢,常年的旱涝颗粒无收,以前咱村里不就有嫁到那头去的?” 到底是乡下人对地理的情况更加清楚。 李明阳的志向是要做一个能真正为天下做实事的人。 这也是他与夫子学习的初衷。 如今上面的安抚使位置已经派遣下来了,他拒绝不了,也正想去做些实事儿。 不过这毕竟是两年之后的事,现在没必要惹老爷子不高兴。 “前面确实是无法种地,您要是真想在后院那边给您开一片就是了。” 李老爷子一听这话才露出笑容来。 至于前去南源的事儿,是再也不提了。 第98章 深夜拜访 家里如今虽然安置了两三个佣人,但李家人多半还是过惯了苦日子,如今有人伺候不太适应。 张氏是最明显的。 到了饭点钻进厨房就是一顿准备,不一会儿就飘来了那熟悉的饭菜香。 李明阳也不介意这些习惯,还需要让他们慢慢去改才行。 晚饭过后李明阳本想回书房去备课。 不想这大晚上的竟然有人来府上拜访。 李明阳立刻将人迎到了正堂。 进门来的是一个年龄约摸着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李明阳本还好奇此人是谁,却瞧见身后一个穿着长袍的少年。 “见过博士。” 陈天明走上前来一公道地倒是一个十分懂规矩的孩子,李明阳这下就全都明白了。 “我早就听说过李状元的事了,没想到当真是一表人才。” 那男人随即自我介绍,“在下陈广权,如今在户部,使当朝户部侍郎。” 孩子能进入到国子监中学习,想来父母亲也不会是寻常人物。 这一点李明阳倒是提早的做好了准备。 “陈侍郎今日来此是……” “自然是来感谢您的庇护。” 李明阳立刻叫二人落座。 而陈广权也像终于找到了能发泄的出口一样,将这些年陈天明所受的委屈娓娓道来。 原来六部在朝中的关系表面虽是十分和谐,实际上背地里早已各自站队。 当今太子虽有些名权,却已经有几年没受到过皇上的赏识了。 不仅是朝中官员各自非议,就连皇宫内部也是议论不断。 关于本朝即将废太子另立,新太子的消息层出不穷。 表面虽是和睦,实际上背地里早已各有准备。 而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便是二皇子了。 论年长,除去太子,他便是最大的。 论学时才能二皇子这两年在朝中也做出过不少事。 虽然这其中真假难辨,但也好歹是名声在外。 这私下也曾与六部接触过许多次。 如今朝中,皇上最看重的便是赋税一事,而此事又恰好是户部在管。 大乾如今赋税军需都有很大的问题,不只是二皇子,几位皇子曾想过拉拢。 他们的心思都快写在明面上了。 表面是为了黎明苍生,实则却是想在其中谋好处。 老尚书在位时间已久,不愿被卷进纷扰中,将许多事都推了下去。 况且,他二品的身份在那,其他的皇子纵是有心也绝不敢直接撕破脸。 如此一来反倒是苦了陈广权这个户部侍郎。 “先前二皇子曾到府上送来了不少东西,我知道这东西不可接,便退了回去,没想到反倒得罪了人。” 父辈的关系很快就会影响到孩子们的相处。 弘皇孙作为二皇子的儿子,以来是身份尊贵,一般的孩子得罪不起。二来是在父亲的影响下有样学样。 这才牵扯到了陈天明的身上。 “国子监的那些人向来是只管自己不顾其他,总不能为了教书而得罪了真正有权有势的人。天明这孩子可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哪有父母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陈广权转头再看向李明阳时,语气中满是感激。 “今日也真是多亏了有您在,才保全了犬子的安危我如何能不感激?” 说完站起身来,又要朝李明阳行礼。 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心境。 眼瞧对方两鬓微白,却还在为着孩子的事情讨好自己,李明阳不紧不慢的开口。 “陈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在其位谋其事,这是正常的事。况且我做这些不过是出于本心,并不是故意要与谁为难。只要陈公子守着国子监的规矩,在我这儿不会与他为难的。” 仅仅是这几句就足够叫陈广权感激的了。 等送走陈家父子已经是很晚了。 李明阳转身回了书房,翻看着手中的书卷为明天备课。 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明明是教诲天下苍生的大道理。 可在李明阳看来却全是权贵。 “这读书人凑在一起也会为了权力而站队,看来这进入国子监的弟子,也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风光。” 李明阳口中喃喃,却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想法。 经过昨日的事后第二天,当李明阳再次来到国子监书院时,那几个主动挑事的孩子都闭上了嘴。 尤其是弘皇孙。 哪怕心里再看不起李明阳,但也最多就是转头不看,没有再来挑衅。 这一节课下来好歹算是顺利。 陈天明也听得格外认真。 他很聪明,多半是继承了父辈的聪慧李明阳不管教了些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有所感悟。 看着陈天明此刻那认真的模样,李明阳竟然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夫子愿意倾尽全力的去教他和柳谦修了。 这样的天资才能任谁能不喜欢呢? 转眼一上午便过去了。 中午这些孩子要留在国子监内享用午餐,一个时辰之后便会开始第二节课,天黑之前学会这一天的内容,便能回家去了。 作为博士,李明阳走的要比这些孩子早些。 可才出了门,就又想起来自己似乎将下午要用到的书落下了。 李明阳立刻转身回来拿。 没想到才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满是讥讽的声音。 “陈天明你跟你爹倒是有几分相似啊,都是墙头草,哪边得势就往哪边倒。眼瞧着换过来一个新博士,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巴结上去了?” 这次开口的不是弘皇孙,但平时也是他的狗腿子。 这些孩子的家里大多是朝中官员,入学之前就受了自家父母的嘱托,无论如何要讨好皇孙。 讨好了皇室自家父辈在朝中的位置也能更稳些。 陈天明的表情略显为难,想起身离开,却愣是被他们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弘皇孙没有像昨天那样咄咄逼人,反倒是将今日用到的书一下拍在了桌上。 “可别说我欺负你,我今日留你在这儿,是想听你给我讲讲课的。” 昨日他们推搡陈天明,动作实在太明显。 这次干脆换个方式。 “我上午的课没听清,你全给我讲一遍,讲好了我就放你去吃东西。” 李明阳蹙眉。 脑海中居然想起了吕畅的那张脸。 第99章 天下的霸凌是一回事 曾经的吕畅不也是这副模样,带着北明书院的那些学子,愣是将他堵在了胡同里。 要不是有自家书院的同窗及时相助,他能不能平安无恙的走出那条巷子都不一定呢。 看来这全天下的校园霸凌都是一回事。 不光会在拳头上见真本事,还会用这种变相敲打的方式让人难堪。 故意的刁难有时比主动出拳还要让人难受。 李明阳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他迈步从外面走进门去。 屋内的这些学生都被吓了一跳。 明明他们是同龄人,可李明阳就是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气质。 看着他站在讲台前侃侃而谈的模样,这些孩子甚至会有一瞬间忘记他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 几人下意识的想走,却被弘皇孙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弘皇孙先前在李明阳的身上就吃过亏了,现在愣是不肯有半点的退让,反倒是一副满脸得意的模样,说起话来也是道貌岸然。 “博士怎么还不走?” “回来拿些东西的,倒是你们几个,不赶紧去饭堂吃饭,留在这儿干什么?” 弘皇孙指了指身后的陈天明。 “没什么,我们刚才课上有些内容没听清楚,陈天明聪明的很,肯定听的比我们仔细,我们这不是想借着这会儿问个清楚吗?” 其他几人都悄悄的朝着弘皇孙身上投去一个钦佩的眼神。 寻常的博士助教是不会去管课后学业上的事的。 只要李明阳默许了,那他们就算是找到了一个能公然欺负陈天明的借口了。 就算是有博士庇护又能如何?只要想欺负,就没有他们欺负不到的人。 弘皇孙在心里也是越想越痛快。 而李明阳的眼神中也立刻流淌出一丝欣慰的神色。 “我刚才还以为你们这会儿不走,指不定是在这惹是生非呢,现在看来倒确实是学好了。” 弘皇孙心头一阵得意。 而陈天明则是将头埋的更低了。 要是这话就说到这儿,李明阳拿着东西转身就走,他的处境只怕会比先前更加难过。 可没想到李明阳却突然话锋一转。 “可陈天明和你们也不过是同年龄的,他能自己理解就已经不错了,说出来的终究是差了点味道,这样好了。” 李明阳说着,一指陈天明。 “你快去吃饭吧,至于你们几个全都留下来,我单独给你们再讲一次。” 一听这话,几个孩子的脸色顿时变了。 尤其是弘皇孙,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 本来还想要拒绝的,却被李明阳一句话给叫住了。 “勤学好问可是好事,没什么丢人的。利用课余时间多学也是好的。” 其他的几个孩子本来还想推脱,却愣是被李明阳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陈天明看向李明阳的眼神中满是感激,赶紧站起身来溜之大吉。 而李明阳则是站在讲台前,又拿起书本来细细的问着。 眼看着他们眼底的那一道光逐渐暗淡了下去,李明阳知道这敲打的也算差不多了。 他来到一个孩子的跟前,轻轻的敲了敲桌子。 “把我刚才说的真正含义复述一遍。” 对方被吓了一跳。 但还是支支吾吾的阐述着自己所学到的知识。 虽然谈不上有多扎实,但好歹是记住了。 李明阳点点头,让他去吃饭了。 午休时间本来就只有一个时辰,现在李明阳自己就耽误了半个时辰,留给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每提问一个合格了才能离开。 李明阳这会儿还真找到了楚夫子当年的感觉。 其他的孩子在通过李明阳的测试之后,都急忙忙的朝着外面跑去。 而渐渐的房间内也只剩下了弘皇孙一个人。 弘皇孙的手死死的攥成了拳。 哪怕他心里再不服气李明阳这会儿胃里也有些饿了。 得赶紧通过测试去吃饭。 要不然这中午可就真没什么好吃的了。 “有什么问题只管问。” 弘皇孙是真有些压不住火了。 谁知李明阳不怒反笑。 “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求知欲,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对知识充满好奇的人。”李明阳的声音平和,甚至看不出来有半点针对:“就是之前的底子太差了一点,要是能稍微的好好调理一下,以后一定能有大学问。” 弘皇孙总感觉李明阳夸自己不是那么简单的。 眼神中自然也多了一丝怀疑的味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明阳也没在绕弯子。 “我觉得你听不明白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坐的位置有问题。” 李明阳说完直接来到了讲台跟前:“你离我越近听的也就越清楚,如果有什么不懂的,我也能第一时间给你指点,省着你课后再去找其他同学询问。” 李明阳的脸上瞧不见半点情绪。 却不动声色的直接给弘皇孙一记暴击。 “你什么意思?你要改我的座位?” 李明阳没有反驳:“这也是为了你的学习着想。”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答案。 弘皇孙真是气得半死。 “我觉得我现在的位置挺好,就不用改了。” 李明阳也不为难他:“那好吧,正好我今天不太饿,可以在这儿跟你再好好的把芝士捋一下,只要你能跟上我的教学进度,你可以不搬。” 真要将这课本上的内容全梳理过一次,今天的午饭时间早就过了。 弘皇孙就算是再有骨气,也毕竟是个还在长身体的少年。 腹中无食不一会儿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 而李明阳此刻则是耐得住性子。 仿佛是故意要跟弘皇孙抗衡到底一样。 弘皇孙显然没有李明阳想的那么有骨气。 这才坚持了不到一刻钟,弘皇孙就有些绷不住了。 只能灰溜溜的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随后将桌子挪到了李明阳的书案前。 平时这里都是空着一块地方的。 这桌子摆在这儿一下就跟后面的同窗拉开了距离。 距离最前排也足有一米多远呢。 这位置既显眼又特别。 关键是一点小动作也不能做。 弘皇孙感觉仿佛总有一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一样让他十分的不安。 而李明阳则是美名其曰,是对他认真好学的奖励。 第100章 回家告状 等到弘皇孙终于能走出屋里,去饭堂吃饭的时候,许多学生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眼看着弘皇孙的脸色愈发难看,这些人恨不得远远的躲开。 “这是怎么了?” “估计又是得罪了博士吧,你们没觉得这博士就好像是故意针对弘皇孙一样吗?” 弘皇孙隐约听见有人在议论着关于自己的事,立刻朝那头丢去一记白眼。 对方被吓了一跳,立刻闭上嘴巴。 弘皇孙的身份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他们也最多就是敢背地里念叨两声,压根不敢真做啥事。 等到下午开课时,众位学子一眼就能瞧见坐在李明阳书案旁的弘皇孙。 纵使是克制着心中的情绪也仍然有几个绷不住的。 这会儿瞧见弘皇孙那副狼狈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弘皇孙的眸子冷的可怕,仿佛随时都能飞出刀子来。 可偏偏李明阳不在意。 脸上仍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你们莫要嘲笑,这位置好的很,弘皇孙这是主动好学,即使是课间也仍不忘与同学请教问题,我这才将他请到这儿来的。” 李明阳说的是一本正经,只是这态度多少带着一些古怪。 仿佛是故意要将弘皇孙身上的那股劲儿打磨干净一样。 “日后不管是你们当中的谁,若是也同他一样,自然也有机会坐到前面来。” 台下的弟子不敢多言,却都在心底里默认了。 这位置多少带着些贬义。 弘皇孙坐在这儿后,愣是一个下午都没听进去多少字,心里那叫一个厌烦。 等到一天的课程结束后,其他的学子立刻上前问候。 弘皇孙一个人也没搭理,直接将他们推开气呼呼的上了马车。 “快带我回去!我要把这事说给父亲听!” 弘皇孙那张小脸气的像肉包子一样。 就连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傍晚时分,二皇子的书房之中。 男人正坐在书案前轻轻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桌上也放着一大堆大臣递上来的折子。 帮圣上分忧是每个皇子应尽的义务,尤其是赶在如今这个特殊的节骨眼上,二皇子现在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包揽到自己手上。 谁能真的替国分忧才是真正有大才之人。 日后的天下也一定能落到此人的手里。 众位皇子没有一个不清楚这事的。 凡是有些势力的,早就已经在背地里准备着了,只为能给自己赚来些好处。 二皇子也不例外。 将这上面的内容又仔细翻看了几遍,从中挑选出对自己有利的。 听说弘皇孙从外面回来了,二皇子几乎是头也不抬,只轻轻的将人叫到自己的房里。 平日里弘皇孙与父亲见面的机会不多。 但每次见到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在书院内经历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二皇子自然也是习惯了。 这是他唯一能知道自己儿子真实情况的途径。 可今天情况却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弘皇孙进门的时候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与平日里满心欢喜的少年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会儿倒是满脸的愁意。 “你这是怎么了?” 二皇子一看便察觉出了其中的异常。 弘皇孙也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像是倒豆子一样,将自己这些日子所受到的一切委屈,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尤其是在李明阳的出现上。 弘皇孙说的那叫一个起劲。 这添油加醋的简直把李明阳描写成了一个年少,仗着有几分本事就胡作非为的混蛋。 在听说此人正是当今状元郎时,二皇子眼底的那道光明显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一个十岁的孩童不光考中了状元,如今更是做了国子监的博士。 这手段不可谓是不高明。 但若是听弘皇孙的描述,李明阳多半身上是带着一些穷人翻身时才会有的蛮横劲儿。 “光会那些大道理有什么用?连真正的关系都处不好,最后还不是白白的浪费了。” 弘皇孙站在自家父亲跟前此刻眨着眼睛:“父亲打算如何处置他?” 即使父子二人平日里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但毕竟是亲生骨肉。 二皇子没理由帮着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说话。 况且,李明阳这么做无异,于是在啪啪打他的脸。 “一个十岁的孩子不必挂在心上,我叫人去敲打一二便士了。” 二皇子说完立刻叫来了自己的人。 “明天一早你陪着皇孙一起去国子监。” 平日里二皇子也总会将此事分配下去。 不为其他,只是为了变相的敲打一下国子监的那些老家伙。 弘皇孙可是他二皇子的人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他们也动不得。 “那今日……” “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是将书本上的内容全看透了,也不见得能参透朝中的关系。” 二皇子对自己的判断十分有信心:“明日去了之后只管先吓唬住,若是他当真能因为这一件事而放弃博士之位,那就说明是我们赌对了。但他若是成了……” 后面的话二皇子没再说下去。 如今朝中的皇子都在广纳天下奇人。 搞不好二皇子这是惦记着李明阳呢。 手下人立刻答应,随后抱拳拱手转身离开。 二皇子这才转头看向弘皇孙。 “你这状也告的差不多了,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真实原因了?” 谁的儿子谁清楚。 别看弘皇孙刚才进门时一副哭哭啼啼受了委屈的样子,实际上背地里有多嚣张二皇子比谁都清楚。 眼下只有先让他不装了,才能真正的问出这其中的关系来。 弘皇孙也确实听懂了自己父亲话里的意思。 原本那双眼睛还红红的,看上去十分的可怜,这会儿却愣是憋了回去。 “看上去确实是有几分学问,关键是与祭酒的关系不错,刚开始他来的时候,书院里大家谁都不服他,现在……那些人就是一群叛徒。” 弘皇孙的身上多少还带着一丝稚嫩的劲儿。 而二皇子却已经了解了其中大概。 有能力制住这群小毛头,还能不为权贵所影响,这样的人放在外面绝对称得上是君子。 可这朝中最不缺的也正是君子。 第101章 我有一套特别的照顾手段 二皇子的眉眼中带着一丝深邃的光。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惹到我的头上来,就绝不能叫他好过。” 说完便吩咐着自己的人。 “明日你送他去一趟,好好的和这位博士打声招呼,让他少管闲事,知道吗?” 二皇子这话是何意思,手下人立刻了然。 “您放心,明日我一早将皇孙亲自送去,一定会和这位李博士打上交道的。” 二皇子点点头,随后一摆手:“行了,可以先出去了。” 至于弘皇孙,这状都已经告完了,还赖在这不走,可有些说不过去了,赶紧谢过父亲后溜之大吉。 “刚刚做了博士的十岁孩子,能有多大的本事?只要日后不惹麻烦,倒是不用放在心上。” 本着这样的想法,二皇子在此事上压根没有计较过多,却殊不知,这李明阳与他先前所接触的孩子都不相同。 翌日天明。 李明阳如同往常那样来到了国子监。 此时一众学生如同往常那样带着各自的东西来到书院。 在见到李明阳时,也如同往常那样打招呼。 这几日李明阳已经彻底熟悉了在国子监教学的节奏。 虽然刚来的时候,因为年仅十岁的缘故,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好在他学识渊博,又真是有着状元之才。 那些人即使刚开始看不起李明阳,在见识过他的真本事的时候,也很快笑脸相迎。 总体来说和大家相处的还算愉快。 正准备进门时,耳旁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李明阳李博士吧?” 李明阳心生好奇。 这大早上的谁会特地上来叫住他呢? 一回头果然瞧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在不远处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原本上一秒钟李明阳还在对此人的身份心生好奇。 但在见到弘皇孙的那一瞬,李明阳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看不见半点慌乱,反而是主动迎了上来,目光自然地落在弘皇孙和管事的身上。 “今日来的倒是够早,怎么还特地带了人来?” 连续几次在李明阳这吃了亏,弘皇孙现在见到李明阳,心里还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这感觉……真是不妙。 “李博士听说是刚来国子监教学的,又十分年轻,二皇子叫我过来,给您送些东西。” 说完便从自己的怀中取出来一个口袋。 那口袋看上去沉甸甸的,似乎是有几分重量。 李明阳没接,倒是略有几分怀疑的朝着对方的身上看着:“您这是……” “二皇子说了,最近数月公事繁忙,对皇孙的教育也看的不算太重,原本是交给老博士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告老还乡了,所以,才想让我过来给您送些东西来。” 对方说着,眼睛里更像是带着一把犀利的刀子:“日后还需要您多加照顾呢。” 李明阳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内心已经是风起云涌。 表面上是客客气气的,实际上背地里在想着什么李明阳大概能猜得出来。 不就是想让他做弘皇孙的保护伞。 顺便用一些金银来强逼着他低头吗? 看着那一袋子的东西,李明阳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答案。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先前的博士只管教书,不管其他。 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些人会如此胆大,哪怕是在国子监内,也仍敢对其他人下手。 原来正是父辈给了几分底气。 才会让他们越发的没遮拦了。 “二皇子特地叮嘱的事情我自然会照做。” 李明阳的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有他这句话管事算是放下心来了。 谁说这世界上有没办法摆平的人?只是方式方法不对,要么就是给的赢钱不够多。 “您果然是个聪明的人,那这东西……” 管事正准备将手里的东西送上,却听见了李明阳的后一句。 “管教学生是夫子该做的事,这好处就免了吧。” 管事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诧。 愿意照顾皇子又不肯收了好处,难不成这李明阳是有别的想法或安排? 还没等他问出口呢,果然看见李明阳将弘皇孙叫到了一旁。 \"昨日交下去的功课可还记得?\" 弘皇孙原本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跟着管事一起来的。 原本想着只要父亲的人一出马,李明阳就会变了性子一样的百般讨好,至少是不敢再跟他耍什么心思了。 可没想到现实却像是遗迹狠毒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他脸上。 李明阳不按套路出牌,反倒是一本正经地询问起了功课。 弘皇孙哪里还记得昨天学过些什么? 在父亲同意叫人前往后,弘皇孙就回房去歇息了,连书本都没翻开看一眼呢。 而李明阳看着他那眉头紧锁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是问到点子上了。 他故意选择了无视,背起手来说着昨日教过的内容。 弘皇孙站在原地愣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所以然来。 “这个……” 眼看他抓耳挠腮的狼狈模样,李明阳不急不躁,很快吐出一句来。 “上课时要认真听讲,回去之后也要多加温习,不然学会的内容也很快会忘记的。” 李明阳的眸子又一次扫在弘皇孙的身上。 弘皇孙有那么一瞬,甚至感觉他的眼光就是一把尖刀,狠狠的划在自己的心头,想躲又躲不掉。 “今天课上我会将这内容再好好的与你讲过一次,你可要认真的记得。不然其他人会陪你多学好多次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课程上得不到进展,也得让这些孩子知道到底是耽误在谁的身上了。 现代的那套教学流程,李明阳全都记在心里了。 虽然在过去几千年后,教书育人上仍有不合理的地方,但放到现在来使用,绝对会比老方法更管用。 “李博士,你……” 管事满是惊诧的模样。 这事情完全没按照他们预想的进行。 李明阳不是白痴,怎么可能看不懂这里面的情况呢? 根本就是在故意无视! 谁知李明阳家跟不搭茬。 此刻甚至还能面露笑意的朝对方身上看去。 第102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弘皇孙这边自然有我照顾着呢,你回去之后也请二皇子放心,在学业方面我一定会多加督导,绝不会让他有放松的机会。” 这乍听之下是一心为了学生的学业而忙碌的良心夫子。 可要是仔细想想,就能察觉到这其中的异常了。 管事本来还有一大堆的话想说。 可李明阳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手自然的搭在了弘皇孙的肩上:“我们可以走了。” 弘皇孙眼神中带着一丝幽怨,却拿李明阳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能跟随在他身后,朝着院内走去。 方才在门外的情况,众位学子也有不少看见的。 当他们看着弘皇孙是跟随在李明阳身旁一起进来时一个个表情那叫一个微妙。 甚至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 “我说什么来着,这新博士可不好得罪。” “可不是嘛,我爹还说呢,比我小一岁就已经能当上状元,这肯定是个人精啊。” “弘皇孙都搞不定的人物,咱们还是小心些吧。” 弘皇孙感觉自己的面子就像是被人扔进了尘埃里,又狠狠的跺上两脚似的。 在这之前他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在李明阳身上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而李明阳也果真是说到做到。 很快便将昨天的内容又一次搬到了课上。 才说了没两句,台下便有一小毛头忍不住了。 “博士是不是忘记了昨天的进程?这一段我们已经学过了。” 助教立刻急着维持现场的秩序。 但同时也满怀好奇的朝李明阳身上一扫。 这学生说的没错。 昨天这一节内容他们确实是学过了。 当时李明阳还特地叫他做了课上的记录,就是为了防止第二天忘记了。 莫非是这些日子琐事太多,让李明阳忘记了课上的内容? 谁知李明阳却是一副满脸平静的模样,朝着台下看去,最终落到了弘皇孙一人的身上。 “你们记得没错,这课上的内容确实是讲过了,不过有一位好学的弟子,昨天回家研习了一宿,也没想明白,我也是担心你们有着同样的情况,这才将着内容再讲一遍的。” 虽然李明阳没有当着大家的面指名道姓的说到底是谁。 可那双眼睛始终看着弘皇孙。 即使是一屋子的孩子,这会儿也能看出些不对劲来了。 因为一个人全班都要重学一次。 所以说复习功课对于他们而言是好事,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弘皇孙以前是个什么成绩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万一真因为这个而永久的耽误了课程,那他们以后…… 在这些孩子的脸上,李明阳明显的看出了算计的味道。 可他却浑然不管这些,反而是拿起书本来到了讲台前,悠哉的讲着书上的内容。 本来是想教训一下李明阳的,现在弘皇孙反而被拉下水了。 弘皇孙只觉得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 李明阳这几个字简直就要成了他心中无法逾越的一道横沟。 不仅他想不明白,就连今天前去做事的管事都想不明白。 平日里只要搬出二皇子的名头,谁不得给行个方便啊? 现在却偏偏在李明阳的身上吃瘪。 这感觉实在是不怎么样。 管事不是那种会低头认怂的。 察觉到不对劲后,第一时间就去联系了二皇子那边。 不为其他,只为了将这锅甩出去。 反正是不能砸在自己身上。 “他当真如此?” 从自己人的口中问出李明阳的情况,二皇子本是信心满满。 可没想到现实却像是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脸上。 那人不敢怠慢,立刻将今日在国子监门外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二皇子的手死死的攥成了拳。 为了争辩权利,这些皇子背地里都不知道做过多少危害一方的事了。 他们只顾着各自的利益,丝毫不去顾及民间百姓,时间久了,就连他们自己都不在意这些了,只管去抢夺那些可以利用的资源。 这朝中的聪明人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就算是针对这些皇子心存不满,嘴上肯定也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的。 没想到这李明阳竟然敢公开与他唱反调。 连让他帮忙照顾一下皇孙,他都敢婉言拒绝,甚至是故意刁难。 二皇子的心思多少有些活动了。 当天晚上,弘皇孙愣是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这一问才知道今天白天,李明阳不光将同学的缘由告诉给了所有人,更是在晚上增加了一场试炼。 而考核的内容无非就是这两天所教的东西。 其他的学子回答的都还算是顺畅,就算磕磕巴巴的,最后也能把题答上。 这一点李明阳是丝毫不曾为难的。 可没想到到了他这,李明阳的问题忽然变得深奥了些。 “二皇子想要培养的是栋梁之材,不然也绝不会特地叫人来我这儿提醒。我知道这对你而言确实有些困难,但作为皇室一族,眼光还是要放得长远些。” 李明阳的脸上自始至终看不见半点忧虑。 完全是一副平和心态,将课本上的内容娓娓道来。 他讲的是一本正经。 弘皇孙却听的想要撞南墙。 弘皇孙这会儿更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跑到自己父亲面前。 “老博士在的时候可绝不敢做出这种事情来!父亲还是别叫人去书院了,这一来二去的是不光没办成,反倒要把我拉进去了。” 弘皇孙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人拥护。 突然出现一个不配合的,这心理的落差是巨大的。 而昨日原本想叫自己的人随便敲打一二就此罢手的二皇子也像是被人点燃了心头的怒气一样,一只手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可恶,此人分明就是在故意与我为难!” 这城中容不下一个不守规矩的人,更不能叫此人为别人所用。 二皇子的心头立刻想到了一个大胆的主义。 当他再次将人叫到自己跟前时,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明显泛起一层含光。 手下人略有些犹豫:“您想清楚了,真的要下手?” 第103章 被盯上了 二皇子的眸子冷的可怕。 目光只朝自己人的身上扫了一眼,便让对方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不过是个五品的安抚使,若是父皇当真在意,又怎可能给送到偏僻地方去?” 如今这人留在京城内已经影响到了自己,稍微敲打一下才是正解,不能叫他太过嚣张。 手下人立刻答应,随后便出去了。 每天国子监的课都是上到临近天黑。 等到众学子离开后,李明阳还要简单的与助教定下明天的上课内容,这一来一往,基本出门时就要天黑了。 此时集市上来来往往还有些人在,周边的小贩还在贩卖着自己的东西。 等到待会儿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街上可就是一个人也看不见了。 李明阳顺着家的方向一路向前。 一面感受着人间烟火气,一面回想着今日课上的种种。 如今书院内的这些孩子已经基本能接受他这个同龄的博士了。 除了弘皇孙之外,也没人再来找他的麻烦。 距离他出任安抚使还有两年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能安安分分的在京城内谋个差事,不被别人针对对于李明阳而言就是好事一件。 至于城中那些主动找上来的关系,李明阳不愿意搭理的居多,想办法应付过去就是了。 正当李明阳在心中盘算着的时候,身后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街上的人开始少了,这细微的变化,李明阳一下就能察觉得到他下意识的回头却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可继续向前时,那双犀利的眼睛又一次盯在了自己的身上。 转过身去,身后的人开始变多了,李明阳隐隐的能从身后的角落里感受到一丝危险。 好像被人盯上了! 他迈步向前走去,想将身后的影子甩掉。 而在经过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时,身后的人更是装都不装了,脚步声由远致近就快要追上他了! 李明阳不敢回头,却一路坚定的向前,最后来到了楚家的门口。 他站在门前轻轻的叩门,里面很快有人前来相迎。 大概是瞧见李明阳找了靠山的缘故,身后的人没再继续跟上来,而是默默的走了。 感觉身后的尾巴终于没了,李明阳长舒一口气再回头这条街上除了贩卖东西的商贩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刚刚可真是好险,不过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对他呢? 李明阳在心底里盘算着眼前的这道门忽然打开,下一秒管家的那张脸便出现在李明阳面前。 李明阳脸色略显尴尬,却仍是抱拳拱手,“学生……” “是来找老爷的吧。” 先前楚老爷子就已经吩咐过了,若是李明阳来府上找,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他所谓何事都直接请进去。 能有这样待遇的人不多,也只有楚老爷子真心喜欢的才能如此。 李明阳到了嘴边的话,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也是有些日子没有来拜会楚老爷子了,是应该将自己在书院的事与他说一说。 倒不是想寻个靠山或是叫楚老爷子帮忙,只是单纯的报个平安,也不算辜负了楚老对自己的信任。 跟随在管家的身后,李明阳很快被带到了里面。 隔着一道门,李明阳能清楚地听到里面有两个人在交谈。 “这书院内的事情我懂得不多,但对于你而言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 这是楚老爷子的声音。 看来里面确实是在会客。 李明阳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时里面却又一次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如今皇子与皇子之间的纷争不断,就连朝中大臣都因此受到了影响。这国子监内的孩子们哪个不是有些关系才能进门的?其中水平参差不齐,就连夫子都拿他们没办法。” 是祭酒。 没想到自己今日上门竟然能遇见两个贵人。 只是二人的谈话不见得是能与外人说的,李明阳不好前去拜会,就这么乖乖的站在庭院里。 还是管家通报了一声,楚老爷子才知道是李明阳来了,立刻将人请了进来。 “晚辈深夜拜会,多有打扰,还请您二位不要介意。” 李明阳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看的楚老爷子心情那叫一个好。 而祭酒此时也是一副欣慰的模样,打量着李明阳。 “最近这些日子在书院内过得可还好?” 自从李明阳去国子监教书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楚老爷子也只能从别人的口中问到李明阳的近况。 在得知李明阳不仅在国子监彻底扎住了脚,还教训过皇孙时,楚老爷子便更知此人不同凡响。 “自然是好的。”李明阳回答的平常,“祭酒多加照顾,还特地给我叫了助教,只要将平时所学的教给学生,这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大半,总比在外做其他营生舒服些。” 说完李明阳将头埋的更低,“况且教书育人本就是好事,不仅能借此机会为自己修几分德行,还能趁机将以前的书重新看一次,这是难得的机会。” 楚老爷子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祭酒。 “这孩子虽然年幼,但却懂得很多大道理,有时候哪怕是你,我这个年纪的人看不透的东西,他也能轻易的洞察。是个难得的可造之材。日后若是在国子监内有何麻烦,也请你多加照顾一些。” 李明阳没有什么身份背景,单独靠着自身的品行和一身的好学时,就能获得贤王和楚老爷子双方的庇护。 祭酒不是白痴,当然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那是自然,能留这么好的一位博士在国子监对我而言还是个好事呢。” 说到这儿,祭酒似乎又想起了为难自己许久的烦心事。 “除了李明阳外,其他的博士对那些皇亲国戚,都格外的宠,着每日在台前。只管将自己所学的传授下去,至于其他是一概不管。同一个博士教的,在学问上竟然能有截然不同的结果,时间久了怕是反要耽误了他们的时间。” 祭酒说着,面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 第104章 闭卷考试,公平打分 这个年头没有分年级分班制。 学生大部分是到了该上学的年纪,由自家父辈动用关系送入国子监。 有的孩童家里管教的严格些,两三岁便要初步识字了。 而有的愣是到了七八岁的年纪都没有摸过笔墨,就更别说是读书写字了。 年龄虽是相仿,但学识见识却截然不同。 全被安在一个教室里面,由一个夫子来教学,自然会有参差。 祭酒如今头疼的也正是这事。 “若是时间久了,只怕那些当真有些学识本事的孩子反要被耽误了,至于那些本就没什么学问的,只会越来越差。” 祭酒说完转头看向楚老爷子。 “此事我也是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想着过来问问您的。您可有什么好办法?” 楚老爷子轻轻的捋着胡须若有所思,但此事确实是不好应对。 “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若是对这些孩子管教的过重,只怕还会引来家中的不满,” 天下那么多教书的,只有给皇亲国戚上课的最为难受。 管的深了不是,若是不管又不对。 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反倒让人难受。 打从刚才开始,李明阳就在一旁默默的听着。 这会儿听二人讲了半天也大概摸索出来是咋回事了。 要是放在现代完全可以分班制。 可国子监现在的情况来看根本不适合。 国子监没有那么多的博士,也没有那么多的教室,以下以现代的方式进行改革肯定是不现实的。 但这是也不是完全没有解法。 只要将现代的部分教学方式引过来就是了。 想着李明阳立刻抱拳拱手,将头埋的低低的。 “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可不可行。” 祭酒为了这事已经头疼有些日子了,眼下是只要有点希望就要问问看。 “什么法子,你只管说便是。” “依靠定级打分,就能摸清楚这些学生的根本。” 李明阳一本正经。 “可以由几位博士一同出题,让书院内的学生全部答题,按照题目难度不同,分数自然也不同,我们可以设个界限在评甲乙丙丁。” 说白了,就是将现代的那一套打分制度给挪过来了。 古代的测试多半是一问一答。 要是运气好,夫子刚好问到了学生擅长的,那就能对答如流,再差的学生也都会有露脸的时候。 可要是运气不好,恰好问到了没学扎实的地方,就算平时成绩再好也在夫子那儿显不出来。 这样问是问不出个啥的。 也压根不清楚每个学生到底记住了多少。 干脆出题做卷,闭卷考试。 用现代的打分制度去给这些孩子分出个甲乙丙丁,到时再根据薄弱点逐一去弥补。 至少能让夫子知道这孩子的水平究竟如何,而那些学子也能获得针对性的后续教学。 可以说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祭酒原本紧凑在一起的眉头此刻逐渐舒展开,再次看向李明阳的时候,眼睛都在放着光。 他一下转头看向楚老,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您说的确实不错,这李明阳当真是个可造之才,连你我都没有想出的法子倒是让他给解出来了。” 而楚老则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呵呵的喝茶。 他看向李明阳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丝欣慰。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楚老十分明白,这还不是李明阳真正神奇的地方。 明明只是一个年仅十岁又在父母的影响下,不应该有什么见识的孩子却总能语出惊人。 要么是有着绝对的天赋。 要么……这世上可能真有神仙下凡一说。 祭酒眼下头疼的难事解了,时候不早也差不多应该回去了。 李明阳在府上叨扰的时间也够久了,跟随在祭酒的身后一同出了门去。 祭酒今日心情不错,“你还当真是解了我心头的一道难事,既是如此啊,此事我就交给你去做了,明日我叫所有博士听从你的安排,先将这第一次的试卷弄出来再说。” 李明阳立刻点头答应。 也许是方才见他进了楚家的门,也许是见他这会儿和祭酒聊的火热,李明阳没再感觉到那浓重的杀气,反倒是清风拂面,让人感觉十分的舒服。 从楚家出来直奔自家的住处,路上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 李明阳今日特地加快了脚步。 若是身后真有人跟着他也能提早的留个心眼。 好在身后再没有传来任何异常的声音,而李明阳也顺利的回到了自家。 眼见李明阳这会儿才回来,张氏是一阵心疼。 “咋在外面待到了现在我还以为是国子监,又有啥事安排给你呢。” 李明阳没有将今日遇到的事说给自家父母听。 他们都是最老实的乡下人。平日里能接触到的大人物也就只有村官了。 现在突然搬到了京城,先不说习惯上有没有差异,这接触到的人一下就不是以前那个阶层的了。 想让他们学会如何应对是需要时间的。 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将自己遇到的麻烦事说给他们听,除了徒增烦恼之外,起不到任何好作用。 不过这该有的警戒感还是要给的。 “国子监那头倒是没什么事,不过娘,如今咱们住在这府上,还有许多要小心的地方,这京城不比乡下,不是三言两语吵起来,下次见面握手言和就能解决的。” 看着自家人一个个那淳朴到骨子里的样子,李明阳就担心如今有自己的庇护,他们还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要是有一日真的遇到了风浪,他们怕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啊。 要尽早发展出自己的实力,要有自己的人保护家人。 这也成了李明阳心头的一个目标。 张氏没听出来自家儿子的话中的意思,仍是笑呵呵的。 “明阳,娘知道你这是担心我们的,你放心,我们绝不会给你拖了后腿。也不会给你丢人的。” “这不是丢人,是我担心你们。” 这话说的,张氏心头暖暖的,赶紧催促着李明阳进屋吃饭。 李明阳也没再多言, 家里一阵欢声笑语,也让李明阳暂且放下了在外时的防备,享受着家带来的温暖。 第105章 院内考核 至于李明阳提出的这个建议,也果然被祭酒采纳了。 第二天,当李明阳来到国子监时,便被助教给叫住了。 国子监内所有相关人员几乎全部被叫到了祭酒的房间。 而李明阳这甲乙丙丁的排序方法也很快被下达了下去。 所有博士手中的弟子都需要进行基础测试。 若是拿到了比较靠前的名次,那日后就要着重培养,若是名次靠后,以后也要根据薄弱点好好的补习。 这法子听的众人是一阵惊诧。 以前,一个教室内的孩子水平参差不齐,夫子们最多是记在心上,日后多加敲打就是。 至于哪里薄弱,大家也只能估出个大概来,没有啥具体的方向。 如今有了这法子,他们不光能对各弟子的情况进行了解,还能弄清谁才是学的最扎实的那个。 这法子确实不错。 唯一美中不足的…… “祭酒,我这名下足有三位皇亲,若是给出的结果不一,又或者是得罪了人,那该如何?” 其中一人开了口,其他博士也纷纷将目光落到祭酒身上。 祭酒端坐在其中,声音平静而又透着一丝严肃。 “只管去做便是,若是当真有人前来,我自然会应对。” 国子监的位置特殊,能进入到这里的哪个不是真有些本事的? 若是瞻前顾后,怕前怕后,那才是真的失了一开始的目的。 而李明阳也是适时的开口:“这卷子也要提前出好,将分数拟定好了,关键是批判的时候要封了名称,绝不能有所顾忌,一切都得如科举时一般。” 这也是为了防止这些人背地里悄悄的打人情分,反而弄不清这些学生真实的水平了。 当众人听说这办法竟然是李明阳出的时,一个个面色略有几分变化。 此时已经困扰了国子监许久,他们也不是没有提出过各种解决方法,却只有李明阳的被采纳了。 这位年轻的博士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而很快在祭酒的安排之下,各个博士也开始针对自己所教学的内容给出了考题和评分制度。 这是这群孩子们第一次以这种匿名的方式进行答题,不仅要将答案全都写在纸上,这一次的问题更是包含了今年所学的各类内容。 会在此次考试之中取得怎样的分数,似乎也成了为自己争取面子的一种机会。 李明阳很快带着试卷回到了自己的班级内,看着那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李明阳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助教将试卷发下去。 他来此处的时间不久,虽然对每位学生的具体情况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但从每日的上课状态上就能猜测出一二了。 有的拿到试卷后乖乖的看一遍题目,而有的则是抓耳挠腮,眼睛早就不知道往哪看了。 李明阳站在讲台前,那双眼睛扫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而助教则是背着手的要走遍全班。 为的就是确保这次考试的公正性。 印象里陈天明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这次拿到试卷后也是第一个开始答题的。 而就在讲台旁边坐着的弘皇孙则是面色阴沉,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当他下意识抬起头与李明阳四目相对时明显有些心虚。 “大家不要紧张,都是一些平时考过的内容,只要日常学习的足够扎实,就绝不会出错。” 李明阳抬高声调语众人说着,而那双眼睛却还是下意识的落到了讲台旁边。 自己说的话,其他学生或许听进去了,但弘皇孙显然没记住。 拿到试卷之后,这上面的题已经不知被他看了多少次,就是不知应该如何下笔。 还没结束考试呢,李明阳就已经能想到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何了,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故意不去看弘皇孙,而是打量起其他人来。 今日的考试整整一个上午。 在答过了所有题后,是可以提前交卷离开的。 李明阳静静的坐在讲台前等着。 不一会儿果然瞧见陈天明带着答卷走了上来。 他的试卷写的满满当当的,甚至有几处还特地用了小字。 在交试卷交上后,陈天明对着李明阳行了一礼,随后才不紧不慢的出门去。 同在一个教室里已经有人先行交卷了,这对其他人而言无疑是增加了一丝压力。 教室内的其他学生都像是铆着劲儿一样,赶紧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们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上午的时间会这么难熬。 随着不同的学生纷纷交卷,这教室里的孩子也是越来越少了。 当李明阳将试卷差不多要收齐了的时候,一低头便瞧见了一脸凝重的弘皇孙。 “怎么,这题目做不出来?” 李明阳眯着眼睛提醒着他,“时间已经不多了,赶紧想想还能写些什么。” 说完便站起身来去了其他几个学生那。 终于在上午的这场考核结束后,李明阳将全部的卷子都收了上来。 中午倒是能让大家好好的吃顿饭了,但显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至于李明阳他们这些博士,在中午简单的吃过一口东西后,就要回到教室里跟助教一起进行了批改。 这些习题没有固定的答案,但大致的思想和方向是绝对不能错的。 助教拿着笔,眉头紧锁的与博士给出的答案进行了对照。 “真是可惜,前面都写的不错,只是最后的中心思想还是偏了。” “这个只写出了上半句,下半句还是错的……” 平日里看大家好像学习的都还不错,只要各方面表现的比较积极,就会给人产生一种学习真的不错的错觉,但只有真的将这些内容写在纸上,才能看出学生们的参差。 这也是本次考试的真正意义。 李明阳这边批改的很快。 仅仅一个中午,就将全部的试卷都批改好了。 当李明阳对成绩进行分级的评判之后,这试卷也就可以拆开了。 下午李明阳站在最前面,每叫到一个人的名字都会将试卷发下去。 至于这上面的甲乙丙丁,李明阳没说,也是给这些孩子留个脸面。 第106章 成绩上见分晓 但他不说,并不等于私下不会有人互相猜忌,互相分享。 当陈天明看着自己交上去的卷子被打了个甲时,心中是一阵激动。 他向来学习态度不错,尤其是李明阳到此处,当夫子后便更是认真了。 他与其他的父子都不同,教的不仅十分细致,还会在一些特别的地方进行详细讲解和课外扩充。 尤其是在学校内不被那些人欺负后,陈天明就更是轻松了些。 这成绩自然也是上升了不知多少。 而坐在讲台旁边的弘皇孙,则是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成绩隐去了。 当那些平日里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的人前来查看弘皇孙的定级时,他却是将手一捂,随后恶狠狠地朝对方身上瞪了一眼。 这些孩子平日里可是不敢招惹他的,这会儿自然是退到了一旁。 但那过激的反应反而恰恰说明了他成绩上的缺陷。 “今日的测试不是为了故意让大家难堪的,而是让大家清楚自己的薄弱点,以此来进行纠正。得了甲的同学不要太过自满,得了丁的也要慢慢努力往上追。” 至于其他的,李明阳也不好再说,下午的课程先是针对上面的易错点进行讲解,随后又将以前的旧内容拿出来给大家好好的温习了一遍。 若是能以此激励几个成绩本不算好的学生,好好念书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至于那些死也不肯认真听讲的李明阳也无可奈何。 转眼便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 今日考试的结果成了这些孩子们最喜欢洽谈的内容,一个个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都是在放着光的。 他们都在好奇彼此的试卷上被打出了怎样的成绩,也想知道每个考场的题目是不是完全不同。 当陈天明再一次被堵住的时候,情况似乎有了截然不同的转变。 曾经欺负他最凶的那几个孩子,现在眼睛里却像是放着光不断的询问他是如何拿到了甲。 反倒是弘皇孙,拿着那张试卷脸色别提有多沉了。 且不说这样的卷子回去之后会不会被自家父母所批评,皇孙拿到这样的成绩,说什么也不算好看。 “若是没有这张卷子就好了。” 他嘴里正念叨着,突然有一只手直接伸到了他的跟前,一把就将试卷给抢走了! 弘皇孙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拦,没想到一回头竟瞧见了太孙! 太孙乃是太子之子,也是一同在国子监内读书学习的,不过要比弘皇孙年长一岁,如今看上去已有几分翩翩少年的气质了。 这几年太子之位一直不算稳固,民间关于二皇子即将继位的消息也是层出不穷,太孙即使关闭耳朵也仍能察觉到气氛上的不对。 又更何况那些流言蜚语不断的往他的耳朵里钻,太孙是不想听也得听,和弘皇孙的关系自然就变得极其微妙了。 而在看过了对方卷子上的定级后,太孙是长舒口气,随后脸上更是布满了讥讽的笑眸子朝弘皇孙身上一扫。 “就算是将一个傻子叫到国子监来,好好的用心攻读,也起码能拿个乙,你用心苦读了这么多年,结果却只得了一个丙?” 太孙说着,眼底的嘲讽意味也在此刻变得越发清晰。 “世人都说应该选个真正有本事有思想的人来继承日后的江山天下,我那皇叔不是处处都要与我父亲争上一争?怎么连自己孩子的试卷都管不好?以这样的能力如何能服众?” 弘皇孙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伸手就要将卷子抢回,结果却被太孙一巴掌推开了。 “你这样的成绩实在是给父辈丢脸,如果我是你日后一定会收敛的锋芒,再也不敢在这国子监内。出头了,你别忘了,你父亲的身份终究还不是太子呢。” 太孙说完将试卷朝着地上一扔,又故意踩上一脚,随即扬长而去。 此时正是放学的时间,孩子们一个个背着书包欢天喜地的准备回家去。 现在瞧见这一幕,他们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默默的闭上了嘴巴,同时心中是一阵感慨。 这两位要是真闹腾起来,谁敢去拦他们呀?这皇家的事情本就不是寻常人能过问的。 弘皇孙的眼睛里浸满了委屈的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他将那试卷拿在手里,上面的那道脚印也像是对他尊严的一次践踏! 都怪李明阳,偏要用这种法子来测试这些学生的不同! 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太孙如此的嘲讽了。 平日里和弘皇孙关系不错的几个孩子立刻凑上前来,本想出生安慰,却被弘皇孙一个眼神,愣是将后面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他现在心情正不好,一句话说错了,就有可能引来一场灾难。 这些孩子立刻闭上了嘴巴纷纷向后褪去,而弘皇孙是拿着那张试卷快步的走出门去。 国子监内的这种小插曲,李明阳自然是不清楚。 而他的本意也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来摸清楚这些孩子的底。 至于这结果,会给这些孩子带来怎样的影响,这不在李明阳的考虑范围之内,更不是他一个博士应该去管的。 晚上,当弘皇孙的试卷被送到二皇子面前时,二皇子勃然大怒,猛地朝桌上一拍。 “我处处要强,又处处与太子相比较,如今居然输在了你的头上!” 弘皇孙平日里在外面是一副悠然自得的嚣张模样。 可在自家父亲面前还是得收敛几分的,尤其是在学业的问题上,出了岔子,被骂还是轻的。 为了叫他收心,二皇子立刻罚了他平时一半的零用钱,更是将在家休息的时间进行了调整。 “国子监的博士不是一个个都聪慧的很吗?看来我有必要再请一位到家里来了。” 而弘皇孙此刻则是嘴一撇,立刻将今日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都和盘托出。 要是没有今天的考试,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弘皇孙打从心底里憎恨着这场考试,更不喜欢李明阳,干脆一股脑的将所有责任都往李明阳的身上推。 更是将今日太孙说过的那些话添油加醋的说给了二皇子听。 第107章 当面敲打 如果只是孩子之间的争辩,二皇子倒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作瞧不见。 可在听说太孙都已经践踏到他的脑袋上来了,甚至拿出了皇权皇位的事情来贬损自己儿子,二皇子又怎么可能轻易咽得下这口气呢? “他真这么说?” 弘皇孙抹了一把眼中的眼泪。 “若不是说了这些,我也不可能找到您这儿来啊。” 弘皇孙几步凑到二皇子的跟前,看着试卷上清清楚楚的丙,心里虽仍有些心虚,却故意不把事情说到成绩上。 “他们这是故意要让您难堪呢,父亲应该也不喜欢被人踩在头上的感觉吧。” 二皇子朝他身上一扫:“你倒是会扣帽子。” 弘皇孙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本以为会等到二皇子的责备,没想到听见的却是二皇子的一声无奈叹息。 “也罢,日后好好学习,便是至于这个挑事的博士……” 一想到李明阳先前对待弘皇孙的态度,二皇子的心中便是一阵不爽。 在这京城之内,竟然还会有人来与自己为难。 他若是能忍得下这个气,那他就不是如今的二皇子了。 之后的几日里国子监一切太平,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在通过此次的测试后,各个博士也清楚了自家学生的态度,也好在薄弱点上进行补充。 看着托着下巴在自己讲台旁有一下没一下听着的弘皇孙李明阳声音平和,却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学习知识不是一两天便能速成的关键,要能静下心来细心的去钻研其中的奥义,不然就只成了表面样子的假把式。” 弘皇孙明显是察觉到了李明阳这话中的意思。 而在抬起头的瞬间,二人四目相对,李明阳的眸子里仿佛还带着一抹笑意,伸手轻轻的在书本上敲打了两下。 “这其中的内容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全参透的,主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课后可以来找我。” 弘皇孙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是一个博士罢了,还真觉得自己能教得了皇孙了? 至于上一次的考试,弘皇孙也自然而然的将这一切当做是李明阳故意让自己下不来台的一种手段。 表面上态度倒是端正了些,可心里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也不知父亲何时才会找到国子监来。 终于在某一日的傍晚。 弘皇孙刚一出门便瞧见了父亲的轿辇。 弘皇孙只觉得眼前一亮,几步就冲上前去了,“父亲终于记得来……”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呢,二皇子一记冷眼直接将弘皇孙后面的话全给堵了回去。 随后他面带笑意的几步朝着里面走去,压根没有搭理弘皇孙的意思。 弘皇孙还不解其中道理。 眼瞧父亲没搭理自己,更是挠了挠头,一脸为难。 “莫非父亲是把我的事情给忘记了?” 谁知这话才刚刚说完管事就赶忙走上前去一把拉在了弘皇孙的胳膊上:“您跟我来。” 弘皇孙满是惊诧的朝里面撇去:“那我父亲……” “二皇子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您只管随我回去便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弘皇孙又怎么会完全不明白呢?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恍然的笑。 “这下可是有热闹看了。” 弘皇孙口中叨念着跟着手下人,暂且离开了此处。 而此时的二皇子倒是一副低调的打扮,站在国子监的院落中,听着门房聊着近来的安排。 “这院墙也应该好好的修一修了,若是国子监的银子不够,就只管到我那儿去取。” 二皇子在这方面向来是大方:“怎么着也不能苦了国子监的弟子。” 话音刚落,便瞧见太孙拿着书袋从里面走出来。 原本还是有说有笑的,再见到二皇子的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 本想溜之大吉,却瞧见二皇子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躲是躲不掉了。 太孙也只得低下头去恭恭敬敬的对面前人问好。 此刻的二皇子倒是一副平和的模样,甚至脸上还挂着一抹和善的笑,仿佛真是长辈见到了自家关系还算不错的晚辈那样。 “太孙这些日子学习可还好,没有在国子监内惹什么麻烦吧?” 这话怎么听着,怎么让人感觉别扭。 太孙只能压低了头:“皇叔这是关心我的学习吗?能进入到国子监的夫子博士全是在朝中有些真本事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濡目染的自然也能学到一些。” 这小子倒是跟太子一个德性。 说话不喜欢说满,但至少能让对方面子上过得去。 这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太子的影子,却更让人感觉讨厌了。 “前些日子的事情,你弟弟倒是与我说了,好歹都是皇家子弟,怎么能互相过意不去呢?” 二皇子的眸子是冷的:“我今日过来是找他的博士,想聊聊学业上的事的,正好在这遇见你了,就与你好好说说。” 二皇子的手一下搭在了太孙的肩膀上,那一刻,太孙只觉得从头冷到了脚。 “日后你们还要相亲相爱才是回去给你父亲带个好,就说我许久不曾去拜会了。改日有机会一定上门拜访。” 好歹是有长辈的这层关系在。 太孙就算是再不满,也只能点头答应着,随后拎着自己的书带溜之大吉,脸上的笑容是彻底没了。 二皇子对此倒是不介意,只远远的瞧着,眼看着太孙走远了,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孩子们的事情自己本就不该掺和,如今见到这不懂事的,稍微敲打一下也就是了。 此事关键还是出在了李明阳的身上。 所以说他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但懂的东西却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找他聊聊,说不定能给自己带来许多的惊喜。 心中想着,二皇子便光明正大的在此处等了起来。 在其他学子纷纷离开后,李明阳也带着自己的东西从里面出来了。 当看着不远处,一个身着玄衣,眼睛眯着盯着自己的人时,李明阳顿时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要说他教的弟子也不在少数,谁的家里曾上门找过麻烦,李明阳还是清楚的,心里自然也就有了个大概的答案。 第108章 被困酒楼 李明阳不藏不躲,直接走上前去对待对方的态度也还算恭敬。 “早就听弘儿说过博士的事,本以为老博士退隐回家后,他们应该会选一个更有些资历的来,没想到李博士居然这么年轻。” 说话间,对方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欣赏的味道。 李明阳也只是随声附和。 “不过是早读了几天书,又碰见了一位好夫子,所以这其中的道理懂得也比别人快一些,是运气好。” “在别人那或许是运气好,但能通过殿试,考得状元也是不易啊。” 那可是要见君面圣的,寻常人一辈子可能也等不到这么一个机会。 说话间更是对李明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今日是为了孩子的事情,想来与李博士好好聊聊的,李博士不用在意身份,只当我是个寻常孩子的父亲就是了。” 二皇子嘴上是这么说的,可眼睛里分明能飞出刀子来,李明阳又怎么可能看不懂这其中的关系呢? 与皇家牵扯绝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被这样的人纠缠上。 他的手下意识的攥紧,可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从容的笑。 “既然如此,那我便陪您走一趟。” 如今二人的身份相差悬殊,李明阳不过是个在此处教书的博士。 真想跟二皇子抗衡那是绝不可能的。 搞不好还有可能影响到自身。 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秉承着这样的想法,李明阳还是上了二皇子的轿辇。 二皇子眼底的笑意在这一瞬变得愈发明显了,看来这个李明阳也不像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难对付。 在离开国子监后,直奔着城中最为热闹的一带而去。 各个皇子为了稳固住自己在本地的势力,或多或少都会与一些商贾合作。 每个人所投资的地面不同,带回的收益也各不相同,手中只有积攒了足够多的财力,才有可能促成更多的事情。 二皇子也不例外,很快便将李明阳带到了本地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内。 一看此处的装潢便知道,前期一定砸进来了不少钱。 不仅能引得寻常百姓到此处休息片刻,还能招待王公贵胄。 那些人可是真正有钱的,随随便便一出手,那就是寻常百姓一年都赚不回来的。 想来二皇子和此处的关系也是如此,若不然也不会一进门开始便不断的有人主动上前来问好。 李明阳看在眼里,但嘴上却一个字也不好多说,只是一副平和的态度。 在二皇子的安排之下,二人很快来到了楼上。 与楼下的喧嚷比起来,楼上的环境要更好些,关键是足够安静,寻常人压根没有什么上楼的机会。 二皇子叫人焚上一炉香,又特地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肉用来款待李明阳。 二人落座下来后,二皇子的脸上仍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可在李明阳看来,这压根就是一种笑面虎的表现。 “先前早就想要拜会夫子了,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今日难得一见,有什么话咱们也得放在明面上直说。” 二皇子说着抬头盯着李明阳:“我家弘儿的成绩真有那么差?” 乍听之下,像是在询问着功课,可那双眼睛看着李明阳却透着一丝不善,这绝对不是寻常的家长询问夫子成绩应有的态度更像是在盯着一个处处与自己为难的仇家。 看来从现在开始,自己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了。 李明阳细细的品着茶,随后放下茶杯,抬头看向面前人。 “皇孙能力不差,只是没用在正地方,真正也是有些本事的,不然也无法在这国子监内拉拢一众学生为自己所用。” 这表面算是夸奖,实则却是在二皇子那狠狠的告了一状。 此事从陈天明的处境上便足以看出一切。 二皇子一笑:“陈侍郎家的公子这次考试应该是得了甲吧?不然李博士也不会这么向着他说话。” 李明阳仍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模样:“做夫子的心里要有一杆秤,绝不能因为学生的资质而态度不一。” “那这特殊的座位又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看着李明阳:“如果不是陈侍郎登门拜访,李博士应该也不会这样偏袒着陈家公子吧?” 人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二皇子要是非要在这件事情上计较这些,李明阳也无可奈何。 这会儿也就干脆不遮遮掩掩了。 “二皇子今日叫我来,看着不像是想问成绩更像是兴师问罪的一样,您想让我回馈一些什么呢?” 说到这个份上,二人也就无需继续绕弯子了。 二皇子将身子坐得端正了些,此刻释放出的气场却更显强悍,仿佛真将李明阳当做是自己面前的猎物一样。 “我是希望李博士能在日后多多照顾我家孩子些,不仅是学业上还有……” 剩下的话二皇子没再多说。 李明阳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的就考中了状元。 这样的人不需多言,只要把是点到这个份上,他自然会有答案的。 李明阳只觉得心一沉。 同时也想起了先前陈士郎特地上门时说过的那些话。 如今各个皇子都在拉拢着自己的势力,逼迫着六部的人站队。 虽然国子监表面平和,但背地里也是风起云涌,教授太孙的博士估计早就已经被太子那边敲打过了。 二皇子表面是来问成绩,实际上却是想着让李明阳站队,日后为自己所用。 这些人的目的都已经写在了明面上,李明阳要是在假装看不懂,那可真有些不合适了。 李明阳只能尽量让自己表面上看上去平静些。 “我也不过是个教书人,对每一位弟子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弘皇孙若是真有心学习,只管将我课上的内容听进去就能追上,绝不需要额外的帮衬。” 谁知二皇子这会儿却直接是装也不装了。 他压根不给李明阳半点犹豫的时间,也不给李明阳说这些体面话的机会。 第109章 唯一的救星 “看来李博士还有很多的事情没考虑清楚啊,既然如此,那就先在这儿喝点茶,等脑子清醒了,再想想该如何回答我的问题。” 现场的气氛顿时跌入冰点。 整个酒楼都是二皇子的,他想在这困住一个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倒是李明阳,在本地本就没什么势力要如何能从对方的管控之下安然无恙的退出来? 他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现场的气氛也顿时降至冰点。 而此刻,在九皇子的府邸。 当听着手下人将李明阳那边的消息反馈到自己这儿时,九皇子的脸色立刻变了。 二皇子这人是个标准的笑面虎。 表面一套标准,实际上背地里在想着什么没人知道。 现在直接将李明阳带到他自己的酒楼去了,那就是没想着轻易把人放回来。 如果李明阳被威逼利诱之下同意入伙二皇子那边,以后会有多少麻烦,九皇子想也能想到。 可若是不同意,二皇子也绝不可能轻易放人。 “看来这国子监内也是危机四伏,我这皇兄有些操之过急了。” 九皇子口中喃喃细细的想着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去请我皇叔,请他前去,此事就能化解。” 好歹贤王占着一个长辈的位置呢。 由他出面,既不会暴露了自己,还能顺利的将李明阳接出来。 哪怕现在二皇子有再多的想法,在贤王的面前,还不是得乖乖的低头? 打定这个主意后,九皇子便派人马不停蹄的去了贤王的府上。 听说是李明阳有难贤王立刻患上出行的衣服,跟着马车去了二皇子的酒楼。 手下人立刻察觉到不对,赶紧到楼上贴在二皇子的耳根前说了些什么。 果然二皇子的面色略有些复杂。 再次抬头看向李明阳时,眸子也冷了许多。 “没想到啊,李博士的人脉还真是够广的。” 还没等李明阳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同时还能听到王爷的抱怨声。 “你们这儿怎么总是吵吵闹闹的待在楼下,烦都烦死了,快给我安排一个安静的位置,我得好好的静下来喝一杯。”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不是贤王还能是谁? 而在见到李明阳和二皇子的瞬间,贤王表现出的更多是惊喜。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啊?” 该有的礼节是半点不能落下的。 李明阳立刻抱拳,拱手凑上去恭敬的给贤王行了一礼。 至于二皇子那边也只能陪着。 李明阳是先行开口的,抢在二皇子之前:“二皇子今日是来找我询问弘皇孙学业上的事情。” 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 “那日多亏了有您推荐我进国子监,不然我还没有和皇亲国戚接触的机会呢,多谢贤王的知遇之恩。” 李明阳说完更是一躬到地。 那副谦卑的模样让人几乎挑不出任何问题来。 贤王脑子反应的很快,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李明阳这是想拿他当最好的挡箭牌呢。 眼下李明阳都已经把话说到这儿了,二皇子不可能不清楚李明阳有多大的本事。 这才是真的扯虎皮拉大旗。 贤王与皇上的关系,众人皆知,二皇子就算是胆子再大,肯定也不敢再对李明阳做什么了。 贤王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赏的味道。 “你能去国子监,也是因为你自身能力出众,确实是有几分本事,若不然寻常人想进国子监,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说着贤王转头看向二皇子:“皇侄这些日子可还安好?在皇孙的教育上,可是不能有半点疏忽的,既然要教书,就得选个聪明的人来,所以我才会特地推荐了他去的,想必你们相处的应该很愉快吧。” 二皇子只觉得心头的一股火瞬间顶了上来,而在看见贤王的那双眼时,却也只能将一切的不甘咽下去。 再一次开口的时候,态度上都不知谦逊了多少。 “我早就听说京中有一位年仅十岁便得了状元的神童,如今在国子监教书,没想到李博士不仅有着几分才能,还广结善缘,与您往来密切。” 明明刚刚他还是满嘴针对的话语,现在面对李明阳时,态度也难得的谦逊了下来。 “李博士的能力确实不错,是我那儿子实在是太不争气了,没有学到其中的精华。我这才想着找李博士请教的。” 说着,二皇子站起身来看向李明阳的眼神中略显复杂,却还是保持着最基础的体面。 “我瞧二位的模样,想来也是很久没有遇见过的了,今日恰好府上还有些事,我就先回去了。” 临了还不忘记提醒着手下人:“今日我皇叔这桌饭菜都记在我的头上。” 随后朝着贤王这头露出了一抹谦和的笑,随即迈步就走。 眼瞧着二皇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远处,李明阳才算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与这些人打交道,总要格外的小心谨慎,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入深渊。 只是他没想到今日来解救自己的竟然会是贤王。 本来绕在李明阳脑袋里的那些主意现在也都派不上用场了。 李明阳立刻抱拳拱手:“多谢贤王。” 而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贤王一把抓住了李明阳的胳膊:“你我之间可是许久不曾见到了,还是先去我那儿喝两杯吧。” 说完又特地在这酒楼内要了些好酒好肉一同打包带着回去。 好歹是给了二皇子这个面子。 可贤王要是真想吃些好东西,这京城各处哪里寻不到,何必非得在这一家酒楼呢? 上了马车后,贤王脸上的表情沉了几分,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着。 “你今日可真是够险的,这二皇子可不像其他皇子那般好对付他的野心最大,也是最麻烦的一个,如果真的针对上你了,日后再想甩开都不容易。” 这一点李明阳今天这一接触也算是感觉到了。 “你记着方才的那家酒楼是二皇子的,在这街上稍微有些本事的店家多半是与皇族背地里有些关系,这京城绝不像想象当中的那般风平浪静。你要想在此处站稳脚,日后也需多加谨慎。” 李明阳立刻道谢。 “我记得了。” 第110章 分学生进班 对此贤王只是轻轻点头,未曾多言。 李明阳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孩子。 要不然也不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了。 甚至用孩子二字来形容他似乎有些委屈了。 “这日后应该如何去做,我想你也应该清楚,我不会每次都出来庇护你,但若是他们把事做的太绝了,我也会及时的给你一些帮助。” 有贤王这话对于李明阳而言就已是极好的了。 “多谢王爷。” 此时马车刚好停下。 而李明阳也朝着外面看去。 原来贤王已经将他送到了自家门口。 李明阳心中一阵感激,赶紧下车:“恭送王爷。” 贤王的马车没有在门外停留太久,也是不希望表现的太明显。 直到此刻,李明阳才算常熟口气,微风吹来,竟还能将他身上的汗吹得有些发凉呢。 和这些皇族中人接触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今能够全身而退,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李明阳立刻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推门进去。 爷爷奶奶的房间已经熄灯了。 只有张氏这会儿还在院子里面左右踱步,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眼看李明阳进门了,张氏赶紧迎了上去:“明阳,你咋这会儿才回来呢?我都急死了。” 李明阳赶紧迎上去:“您这是咋了?” “还能是咋了?当然是为你的事情担心啊。”张氏说着,眼眶一红:“你也没来个消息,这人到现在都不曾回来,万一真出了事……” 李明阳故作轻松:“我能出啥事啊,您怎么会这么想?” “还不是先前听你二叔说的,你进京赶考之前,他们两口子没少说起京城中的事情,我是越听越悬。尤其是听说万一惹到了皇宫贵族,状元都得拉出去斩了,我就更难受了。” 李明阳听着心里是又气又无奈。 人怎么能坏到这个份上? 肯定是之前自己不肯做县令,王氏才会说这些话,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家爹娘拦着他进京继续考。 可看着自家母亲那副担忧的模样,李明阳又是真的心疼。 天下爹娘都是一般心态,都是希望自家孩子能好。 张氏要不是着急,也不可能这会儿都不回去睡觉。 李明阳故作轻松的笑着:“娘你想哪去了?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吓人。我现在可是在国子监做博士呢,谁能轻易的动国子监的人呀,今天就是有学生的家里来问一些成绩上的事,所以才久了一些。” “你是说真的,你在外做官真的没啥风险?” 就算是有李明阳现在也不敢说,只能先安抚自家母亲的情绪。 “那就好!” 张氏轻抚着胸口:“那我现在去给你热些吃的吧。” 要是张氏不提,李明阳还真没啥感觉。 他今天晚上啥东西都没吃呢,就是喝了一肚子的热茶,可这也不顶饿,只能点头答应:“行。” 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李明阳才算感觉好些。 而今天的事情也确实是提了个醒。 看来日后和这些皇子皇孙相处的时候是要小心谨慎一些。 这京城确实是有些危险。 第二天李明阳如同往常那样又去了国子监教书。 昨日二皇子没有对李明阳下手成,又偏偏是贤王从中解了危机。 弘皇孙那边肯定也是知道了什么。 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没了昨天的嚣张气焰。 反倒是在经过李明阳身旁的时候,低着头溜着墙角走。 这原因李明阳是心知肚明,但却懒得戳破。 眼下只要能保持表面关系,李明阳就已经很知足了。 至于其他的,那就等以后再说了。 这才刚刚进到院子里,就听到了助教的声音。 “您来了啊?” 这助教说起来也快四十了,每次都用一个敬语来称呼自己,顶着这么一副身子,李明阳还真有点感觉怪怪的。 李明阳抬头:“找我有事吗?” “有。”助教说着,朝着正堂的方向一指:“祭酒在里面等着您呢。” 说完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也不是等您一个,还有其他博士呢,说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 李明阳心头一阵好奇。 这国子监平日里就是教书育人,等到秋季的时候再招一些新的学子进来,哪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要是有,也一定是大事。 想着李明阳迈步,朝着里面走去。 祭酒眼看李明阳到了也就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既然各位都到齐了,那我也就把话明说了。” 随后将一封书信亮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许博士今日叫人递上来的,许博士年岁高了,如今也是感染了风寒,至少要在家里休息十天。” 说完目光又扫在众人身上:“这博士休息影响到的就是学生,咱们国子监可不是随便哪个寻常百姓家的学生都能来读的,这可都是未来的大人物,不能耽误。所以叫各位过来商量一下如何将这些孩子分配下去。” 简单的说就是要替那边代课十天。 此话一出口,底下的这些人顿时议论纷纷。 先不说这十天里面有没有可能影响到原本班上的秩序。 光是许博士手下的这些孩子就难以对付。 不仅有几个本地富商之子,还有朝中官员的孙儿。 最关键的是有太孙。 这位可是寻常人不敢轻易得罪的。 搞不好有可能会被太子盯上,甚至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祭酒眼瞧他们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面色也沉了许多。 “既然你们不肯直说,那我就选了。” 祭酒说完立刻拿出班上的名册来。 “如今国子监内共有八位博士,而这班上则有三十余人,每个班上至少要加四人,为期十天,等到许博士的情况好些后,再将他们安置回去便是。” 至于这些学生都安置在哪位博士的名下,那就全由祭酒来安排了。 李明阳倒是没什么。 可没想到祭酒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当名册发下来时太孙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纸上。 李明阳瞬间想起先前听到过的那些传闻。 弘皇孙与泰森的关系本就不合,这不是故意惹的他们打架吗? 第111章 相互牵制,也是解脱 李明阳下意识的抬眸。 没想到正对上了祭酒的一双眼睛。 祭酒此刻双眸微微密切,从他的眼睛里几乎看不出什么来,却有着一股子莫名的从容与自信。 还没等李明阳开口,祭酒的声音就已经送到了。 “这名单已经给各位罚下去了,希望未来的十天能拿出自己全部的精力,和这些孩子好好相处,也希望各位记住自己进入国子监的初衷是什么。” 其他人是如何想的李明阳不清楚,但这些话听着就像是在特地敲打着自己。 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也为了能让自己有个安稳的差事。 如果只从这两点上来看,自己确实没有挑学生的权利。 至于这皇孙之间的纷扰……似乎也不是一个博士能决定的了的。 其他人在拿到了名单后立刻起身去了许博士在教室。 李明阳本来也想走的,却被祭酒一下给叫住了。 “我知道这对你而言确实是一件为难的事情,但我也知道你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祭酒的眼神中透着一丝锐利的光,“你应该清楚皇子们之间关系并不好,太孙的博士要是被二皇子刁难……” 剩下的话祭酒没说完,而是轻轻的伸手在李明阳的肩上拍了拍。 “有时候相互约束,相互制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之后的话已经不需要说的太多了。 有祭酒这话李明阳心情倒是好了些。 祭酒说的没错。 况且这名单已经发下来了,就算是再头疼,不也得自己去面对吗? 李明阳走在最后。 等进门的时候,剩下的四个学生已经在等着了。 太孙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直到这会儿还在翻看着手中的书本。 而其他三人则是站在墙角低声的议论着。 “其他学生都已经被选走了,就剩下咱们四个了,要是我没记错,这国子监内仅剩下的也就是那个李明阳了。难道真让他来教我们念书?” “就算是有着状元之能,说到底也是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 “不是还有祭酒?再说咱们跟太孙分到了一起,怎么着也不至于太差吧。” 一听这话,其他两人也是跟着点头。 是啊,好歹还有太孙呢。 太孙那可是无人能比的身份,国子监要是真的重视,也绝不可能胡乱安排。 至于太孙则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还在翻看着手中的书本,但心思显然已经不在这儿了。 关于李明阳的事情太孙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一些,不过也最多就是流于表面。 让孩子来管孩子,这可能吗?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几个孩子几乎是同时抬头。 原本以为这次一定是祭酒亲自来带他们念书。 虽然日后会严格一些,但也能学到些真本事。 可怎么也没想到进门的偏偏是个个头还没有他们高的李明阳。 这些孩子最小的也有十一岁了,再加上从小好吃好喝的供着,这身高也要比李明阳高上半头。 可李明阳的身上就是带着一股子沉稳的劲儿,看上去绝不像是同龄的孩子那样面露稚嫩,反而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助教在一旁提醒着,“几位要是收拾好了东西就跟着李博士走吧。” 这回屋里的四个人是都傻眼了。 居然真的是李明阳。 其中一个唇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眼神都开始变得不自信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 “就是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难道太孙也得跟我们一起?” 一旁的太孙脸色明显变了变。 但嘴上也是一句没说,只是默默的将自己的书本收好在出门时要经过李明阳身旁,太孙只是朝着李明阳的身上一瞥,低声的冷哼一声便迈步走到了院子里。 助教微微蹙眉。 虽然说是太子的孩子,这国子监上下说话都得对他注意一些,可这也未免太高傲了吧。 完全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正想要出声提醒,却被李明阳给拦了。 “不必多言。” 眼下只是带这些孩子回到班级里去,还是不要惹出什么事为妙。 仅仅是十天,就算是再难相处,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秉承着这样的想法,李明阳在对四位学生进行过确认后,便转身朝着教室的方向而去。 身后的四人看着李明阳比他们还要矮上一些,心里更是多了一丝不屑。 “看来咱们这十天过得不会太好。” “就当是跟着博士一起放个假,十天之后把落下的进程往上补一补就是了。” “也不知道上面为什么会这么安排。” 后面这些议论声李明阳不是听不见,而是刻意选择无视,径直的走进教室。 今日要有其他教室的学生来此上课的事情,李明阳班上的这些学生已经听见了。 甚至提早的安排好了座位。 弘皇孙对此事倒是没什么感觉。 可门一打开,当他见到太孙的那张脸时,一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你……怎么会……” 太孙一看他坐的位置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眼神中满是轻蔑之色,就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几分讥讽的味道。 “你倒是悠然的很啊,也难怪上次考试会只得了一个丙,跟着这样的夫子,不考个丁就已经不错了。” 而在落座之前,太孙又故意压低了嗓音。 “不过这位置确实很适合你。” 弘皇孙一双手顿时攥成了拳。 可是在太孙的面前,他的身份终究是低了一头。 心里有无尽的怒气,但也不好轻易去发泄,只能全部压抑在心中。 而同时也将这股气转移到了李明阳的身上,要不是李明阳非要给他安排这么个惹眼的位置,他也不至于被太孙如此嘲笑了。 一想起未来十天都要跟着这么一个凑在一起,弘皇孙这心中就是一阵厌烦。 在李明阳进门时更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身上瞪了一眼。 对此,李明阳全都知道,却故意不去搭理。 在简单的与同学们打过招呼后。李明阳便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今日既然有四位新生,李明阳也不清楚先前的博士把课程教到哪儿了,就干脆开了新课程。 第112章 惊艳只需一节课 所有的学生重新再来,这学习的内容至少也能跟进。 至于相差在哪儿,安排一场考试便清楚多了。 很快李明阳便教助教关了门,随后如平日一般教起学来。 这屋内的学生早就已经习惯了李明阳的教学方式,只有那新来的四人仍对李明阳有些怀疑。 可在听过一节课后,他们的心态瞬间变了。 就连太孙看着李明阳的眼神都发生了些变化。 李明阳不仅要将这书中的内容说给他们听,还要将这其中的道理阐述清楚。 最关键的是带有自己的思想,以不同的方式进行着讲解。 不仅还原出了文中的原委,更是将书中人当时的心情表达的十分透彻。 这是曾经的博士不曾与他们说过的。 太孙在看着自己书本上的内容,心头更是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那些曾经枯燥乏味的文字如今经过李明阳这番讲解,竟然逐渐变得有趣起来! 只要代入文中人的心境,整篇文章看下来就已经能记得大半了! 此刻的李明阳分明还是一个十岁的孩童模样。 站在讲台前面,也高不出多大一块,但此刻不知为何,太孙就是感觉眼前的人似乎比印象当中的高大了许多。 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像是提前练习好的一样恰到好处。 人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力量,仿佛跨越了年级和外貌,说出的东西竟能直击人的心灵,仿佛眼前之人是个四十多岁,正是有几分学识与涵养的模样。 太孙看的有些出神了,再次看着李明阳时,态度也不知端正了多少。 直到这一节课结束,助教提醒着大家该去吃东西了,众人这才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而太孙却呆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原本这些书本上的内容,他需要两三节课才能参透,如今仅仅是一节课就已经了解了大半。 这样的教学能力实在是令人所折服。 而且这一切竟然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所说的。 眼看太孙半天都没有起身的意思,李明阳主动走上前去,声音平和而又透着一丝温柔。 “怎么现在还不走?待会儿那些好吃的可要让别人抢去了。” 太孙再次站起身时,对待李明阳的态度已经与先前不同了。 只见他抱拳,拱手朝着李明阳深施一礼。 “先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有看出博士的真实涵养,如今看来,博士的能力确实不俗,甚至远在其他博士之上。” 只是一节课就能让他对自己转变态度。 李明阳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来。 如此看来,自己这节课上的确实不错。 而很快便听到了太孙后面的话。 “不过博士能不能多交些书本上所没有的东西?” 太孙看着李明阳,脸上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若是可以,我愿意请博士做我的私教,每日晚上到太子府去,我父亲定会给予丰厚的报酬的。” 太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双眼睛都像是在放着光的。 李明阳愣了一下,随后又低头看向太孙面前的这些书本。 如今教学的内容已经比寻常书院高了很多,尤其是在政法谋略方面。 太孙竟还不知足,仍想着再进一步? 这让李明阳心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只能轻声的提醒着。 “这课本上的内容也都是国子监的众位博士特地选出来的,未学到的内容也有着其中的大智慧。太孙不必太着急,一点点的学总会有学到的。那天况且我也只是国子监内最寻常的一位博士。如何能做得了私教呢?” 太孙正要开口,却听到李明阳的后一句。 “时辰不早了,太孙还是赶紧去饭堂吃些东西吧,不然下午腹中无食,一定会饥饿难忍,无心听学了的。” 说完李明阳也不再搭理他,迈步就朝着外面走。 此刻他的脑海中又一次回想起了贤王的叮嘱。 “这京城之内危机四伏,尤其是皇子皇孙……” 这些是昨日在马车上贤王特地说过的。 再想想方才太孙看着自己的眼神,与那下定决心的模样,就更是让李明阳警觉了。 虽然如今在朝中,二皇子的地位要比太子更加稳固一些。 但若是说起晚辈,泰森的能力可是远远在弘皇孙之上的。 弘皇孙也许是父辈努力过了头,那些真正该学该懂的道理一概不懂。 甚至在国子监也只是混日子。 而太孙,却是正经的在为着自己的日后铺路,一步又一步。 这样的人不可不防也不可过亲。 只保持着博士与学子的身份就已很好,万万不能越界。 李明阳在心底里提醒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凝重了许多。 之后的几天里,李明阳与太孙接触的机会其实并不少,毕竟在一个班里,一抬头两人便能四目相对,可是李明阳每次都会下意识的将目光挪开。 而弘皇孙在太孙来了之后,学习的态度也显然变了。 每日不再像先前那样混日子,而是埋头苦读,生怕自己被比了下去。 人果然是需要有些劲敌才能叫自己一直折腾下去的。 不然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儿,就像是安逸池塘里的一条鱼,虽然没有死性,但也成不了大事。 至于太孙,倒是再也没有跟李明阳提起过要李明阳做自己私教的事。 可那双眼睛每每看向李明阳时,李明阳都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焰。 这人绝对还在惦记着什么呢。 只是现在还没有明说。 李明阳也决定不去戳这个窟窿。 不管怎样,也得先把课上好,至于其他的自然要等到以后再说了。 就这样十天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 许博士在家中休养了整整十日,在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 这些弟子散在各个博士的门里,也跟着学了不少,回来之后他也得重新调整。 许博士在来领自家学生的时候,对每位代课的博士都是客客气气的。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这究竟是上了些年纪,身子骨早就不如从前了,没想到还得让各位为了我的事情而收拾烂摊子。” 第113章 麻烦人物凑一起了 许博士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也是真情实感,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无奈的笑。 大家都在国子监做事,嘴上自然也不好多说其他。 也只是简单的安慰了两句,便将这些学生全还回去了。 李明阳在最后面。 他带的四位学生比李明阳还要高出一截呢。 这十天的相处,几人心中都各有些不同的思绪,嘴上却不好明说。 其他的三个孩子眼看着许博士来了,便乖乖地站回到了队伍里。 “许博士,您的身体真好了?” 太孙看着对方眼神中满是关切。 许博士笑了笑:“可不是嘛,现在是真的好了。” 没想到下一秒,太孙却说出了一句震惊所有人的话。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今日也是想当着您几位的面说一下,我还是更喜欢李博士的教学方式,我希望放在李博士那。” 此话一出手,许博士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别说是别人了,就连李明阳都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许博士的眼睛在李明阳和太孙身上看了两眼。 明显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问起。 李明阳也只能赶紧解释着。 “太孙天资聪慧这些天在我的班上多交了一些进度也就赶得快了一点,兴许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想在我这儿多学些日子吧。” 好歹是得给许博士一个面子。 至于太孙为何一定要选择自己, 李明阳这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没想到太孙竟然是认真的。 当天,太子的人便来到了国子监就是为了给太孙换了一个班。 在一切都处理好后,一个看上去还不到四十的中年人站在庭院里正和太孙说着些什么。 “日后跟着李博士,你可要好好学习,绝不能有半点含糊。遇高人,岂可交臂失之?” 太孙立刻点头答应着。 而李明阳在瞧见此人的瞬间便能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想必这人就是太子了。 与二皇子不同,太子的身上带着一股子谦逊的劲儿。 脸上始终带着和善的笑,一双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形,就连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叫人听着就那么舒服。 遇见李明阳后,太子没有表现出皇子身上都有的那股桀骜劲儿。 反倒是恭恭敬敬的,随着一旁的太孙行了一礼。 “我这儿子从小学习还算不错,日后去了李博士,那一定能学得更加扎实些,只是这孩子尚且年幼恐怕还有许多不懂的道理。要是有哪里欠缺,李博士只管管教就是,哪怕是棍棒教育也无所谓。” 这态度可就要比二皇子好了不知多少呢。 不过能做上太子的人,肯定也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果然那双眯成月牙的眼睛里,很快便闪过一道敏锐的光。 李明阳就知道今天这事绝不会太简单。 李明阳的声音平静:“太孙的能力确实不一般,若是日后真想转到我的班上,我也会好生的教导的,绝不会有半分亏欠。” 说完又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当然,在这班里有那么多的孩子,我也不可能有偏有向,只能是做到一视同仁,若是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太子原谅。” 太子笑了笑。 “能有状元之能的人,做事肯定是极其讲究分寸的。先前我这儿子回家时,可是说了你不少的好话呢。”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散发着一抹犀利的光。 太子的脸上虽然仍是笑呵呵的,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仿佛要将人笼罩在其中,十分不好受。 “需要您指点是真的,邀请您到家中做私教也是真的。李博士在这京城之中安家想来也是困难的很吧?若是真的缺了银两,就只管来找。我太子府是绝不会吝啬的。” 这无形当中等同于给李明阳伸了个橄榄枝。 就看李明阳自己愿不愿意接着了。 对此,李明阳也只能是故作平和,不说其他。 太子大概也从李明阳的态度当中感觉到了李明阳现在就是两边各不得罪,生怕给自己惹来半点麻烦。 初次见面实在是不好把话说的太明。 太子朝着太孙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行了,你的班级已经重新分过了,之后就好好的学习吧。” 说完便带着自己的人转身走了。 而李明阳也只能硬着头皮的将这麻烦领回到自己那儿去。 当弘皇孙和太孙再次见到的时候,二人的眼神明显透着一丝敌意。 虽然当着李明阳的面都不好表现出来,却将这股火气暂且压制在了心里。 李明阳则是管控着班级的秩序,同时也给弘皇孙安排了一个新的座位。 既然要一视同仁,那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互有针对。 再说,弘皇孙这些日子也算管教的差不多了。 虽然不像其他学生那样好摆过,但自从太孙来了之后,弘皇孙还真是不像以前那样浑不吝了。 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这两位皇孙就像是铆上了劲儿一样,谁也不肯退让半点。 若是李明阳今天称赞了弘皇孙,那太孙明日一定会拿出一篇好文章。 不过这天资与努力毕竟是不成正比。 太孙的野心也远胜过弘皇孙。 即使没有过具体的测试,李明阳也仍能从日常的教学当中感觉得到。 太孙能力还是要更胜一筹的。 弘皇孙是拍马也赶不上。 转眼间一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当秋季来临之时,这国子监的入学考试也就开始了。 李明阳刚刚来国子监不到一年,能有教书的资格就已经不错了,自然是轮不到他来出题阅卷。 不过这考进来的学子却和李明阳有着关系。 今年国子监内足足迎进来四十多位新弟子,若不是提前管控,这人数还能再加些。 祭酒先是对这些人进行了入学启蒙,随后便要给他们分配到不同的博士那去。 李明阳的神童之名早就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虽然李明阳是不是真有这样的本事,具体能不能教得了书依旧是不少人心中所担忧的。 第114章 成绩一发,各怀心思 但想要入到李明阳这班里来的学生还是不少。 祭酒尽管已经在极力的控制着了,却仍有七八个要进来。 祭酒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找到了李明阳。 对此,李明良的态度却要更显平淡一些。 “这些孩子学的都是一样的,若是他们坚持便直接将人送到我这来了,我一定会好好对待的,绝不会有半点偏心。” 祭酒听了李明阳这话才算放下心来,立刻笑着答应。 同时李明阳也盘算着是时候得给班上的这些学生来个摸底考试了。 一来是看看以前的学生学的如何。二来也是看看这批刚入学的弟子资历如何。 很快便有李明阳出题,在自己的班级里进行了一场摸底考试。 新入学的弟子还不清楚这都是什么规矩,一个个眼睛都瞪得老大。 而在国子监学习许久的学生却十分清楚这是夫子在验收这些日子的教学成果呢,一个个写得十分用心。 在上一次的测试当中,弘皇孙的成绩并不算好,甚至可以用极差来形容了。 这一次他也是卯足了劲儿,说什么也得证明,自身实力再次拿到卷子时,眼神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茫然。 虽然偶尔还会被个别的几个题目难住,却也能将卷子写得满满当当的了。 至于太孙那边,情况自然是不用多说。 太孙的实力远胜过这里的不少弟子呢。 这卷子发下去后,才半个时辰,太孙便将答案全部写好了。 随后是一字不改,将试卷就放在李明阳的桌上扬长而去。 这样的潇洒与自然实在是让其他的学生所折服眼神中都不自觉的流淌出一丝羡慕,恨不得那份试卷是自己的。 李明阳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现场这些还在奋笔疾书的学子。 考试时间一共是一个时辰。 足够让他们将这上面的答案全都写过一次,再好好审查了。 在太孙交过卷子后,没多大一会儿其他人也是陆续的将试卷交了上来,其中也有刚刚入学的新弟子。 他们虽然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考试,但这纸上的内容只要学得扎实,最终的结果就不会差太多。 这教室里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弘皇孙坐在那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这会儿也来到了最后的几道题目。 李明阳没有催促着,反倒是清点着手中的试卷,直到时间将近了,这才低声提醒了一句。 “要是不会,就将自己能理解的全部写上去。” 弘皇孙有些惊诧,没想到李明阳会与自己说话。 而李明阳此刻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写上去至少还有一点希望,但要是空着什么都没写,那就是一点希望也没了。” 弘皇孙对此只能咬咬牙,刷刷点点的又在纸上多写了几笔,随后才将试卷交上去。 他的卷子被放在了最底下,而最上面的正是太孙的。 不光是字迹还是内容上都要比弘皇孙给出了答案,不知好了多少。 弘皇孙的面色明显变了变。 一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可最终却还是松开了。 他没办法在这种事情上去计较,只能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只希望自己这些天的努力能逐渐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而李明阳则是很快将卷子的顺序打乱,又叫来了助教,与自己一同批改。 这些卷子不算多,仅仅一个中午的时间,两人就能批改的差不多。 而当名字露出的那一刻,助教的眼睛顿时瞪大。 “这张甲的试卷果然是太孙的!” 李明阳也忍不住朝那上面多看了两眼,这试卷是助教来批改的,上面写的内容十分不错,可以说是将学到的东西全部运用到了。 但从这些答案中,李明阳却能看出个大概来。 太孙的能力确实不错。 可正如同当年的吕畅一样。 这课本上的内容背得好,但却带有着极强的目的性。 李明阳闭上眼睛,几乎能想得到日后会是如何。 “太子还真是把儿子教育成了最好的工具……” 李明阳口中喃喃,幸好这话没有让助教听见。 很快,李明阳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这一次弘皇孙考的结果不错,虽然还达不到甲,但已经能提升到乙了。 可以说是以极快的速度正在上升。 成绩提升对于学子而言应该是好事,李明阳将试卷发了下去,也叫这些学子好好的认清自己的成绩。 同时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来观察着眼前的这些人。 那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有的比较起,上次来成绩明显有所退步,正在那儿垂头丧气的想着如何跟自家爹娘解释。而有的则是兴奋的不得了,脸上都能带着笑呢。 弘皇孙的成绩是提升了,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次他又输给了太孙。 恰好泰森的那双眼睛好使的很,也刚好扫在了弘皇孙手中的试卷上。 “这成绩还是差的远呢,真不知道守着这样的一位博士,你到底是怎么学的?” 太孙本就看不起他,这会儿语气中更是多了一丝轻蔑。 “到国子监来混日子,我这皇叔在教育儿子方面……能力可见一斑了。” 太孙这会儿是满脸的得意。 弘皇孙就算是想反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双手攥的死死的。 现场的气氛顿时陷入冰点,可是在李明阳和助教的面前,谁也不敢真的发作,只能强行的忍耐着。 可表面上风平浪静,不代表一直如此。 当两个孩子将自己的成绩送到自家父辈面前时,太子跟二皇子心头都有着各自的想法与主意。 可偏偏在一件事情上,他们两个的想法却是出奇的一致。 “这个李明阳倒是有几分本事,可要是偏袒了那边……” 他们都在担心李明阳有一天会为别人所用,也担心自己从中捞不到真正的实惠。 于是在第二天放学的时候两辆马车齐齐的停在了国子监的门口。 二皇子是先下车的,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太好,说起来他这已经是不知多少次为了这个李明阳而叫人或是亲自特地来一趟了。 第115章 两害相遇,我选靠山 曾经将孩子交到这书院内,从来也没让他这么操心过。 如今光是在这李明阳的事上都不知前后折腾了多少次。 仅仅是想着二皇子的面色都跟着阴沉了许多。 没想到太子的马车就在前面。 此时太子从马车上下来,脸上还带着一抹淡然的笑。 “皇兄今日还真是好雅兴啊,父皇那边不是刚刚给你安排了许多的事情吗?今日怎会跑到这儿来?” 二皇子先发制人看着太子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丝轻蔑。 在这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如今二皇子的实力要远胜过太子啊。 就连朝中的这些大臣都不自觉的讨好起二皇子来,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时间久了,也就让二皇子对太子没了多少尊敬,说出口的话总带着一股子讥讽的味道。 相比于二皇子的高傲,太子要更显得谦逊一些。 他的脸上几乎很少能看到其他的表情,总是一副平和的模样,仿佛是一汪清泉,一个眼神都能让人沉醉其中,瞧不见半点算计的味道。 但往往就是这样的人才最为可怕,永远让人看不穿他的真心。 “我今日来此也是为了太孙学业上的事情,终于遇见了一位好博士,可不是得好好珍惜嘛,太孙日后那可是要大有作为的。” 说起个人的能力,太子这两年确实略逊一筹。 可要是说起晚辈,太孙的能力可是吊打弘皇孙的。 果然提起孩子二皇子明显有些心虚,笑容也逐渐褪去。 “我的儿子要比太孙年幼一些,进入国子监的时候也稍晚了些,不过这一两个月也正在往回追着呢,怎么也不至于太差,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两个孩子的实力就能旗鼓相当了。” “是吗?那我就提前恭贺皇弟了。” 明明两人脸上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可现场就是平白无故的多了一股子火药味,这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外面发生了些什么,国子监里面不可能完全听不到风声。 在听说两位皇子的马车都停在外面时,李明阳立刻反应过来。 他们都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而这目的李明阳虽然还不清楚,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的眸子一下冷了下去,一双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 上一次二皇子单独来请,就已经让他处于危险境地了。 如今再加上一位太子,这两人要是真因为孩子的事情与自己争辩起来,不管偏向哪一边,对于李明阳而言都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看来得想个办法,从这里脱困才行。 李明阳在心中盘算着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不错的人选。 还真有一个人能帮得上忙。 二皇子和太子在外面已经等了一会儿眼看李明阳不出来,二人便一同朝着里面走去。 没想到一进门就瞧见了李明阳,不过他不是自己一人,而是跟随在祭酒的身后。 “学术精进,行为不端的人比比皆是,我国子监教育出来的人绝不能是那样的卑劣小人,这是我在心中想了许久了,还是得与您商量一下。” 面对李明阳的主动,祭酒没有拒绝。 先前让李明阳进入国子监,还真是看在贤王的面子上。 可祭酒这些日子也算看出来了,李明阳确实是有些真本事在的。 不仅能将国子监存在已久的问题迎刃而解,还能给出更多新奇的思路。 李明阳所说的许多道理祭酒要么是听都没听过,要么就是只在书本上零星地看到了一些,却不懂得如何学以致用。 有时看着李明阳说话,祭酒甚至有些恍惚。 这真的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吗? 为何自己能在他的身上看到老成的模样?仿佛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不是凭借着本心。 “既是如此,那你随我来吧。” 祭酒说完便立刻带着李明阳进到了里面。 太子二人本想叫住李明阳的可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国子监的助教立刻迎上前来。 如今弘皇孙和太孙都在李明阳这儿学习,两人也是共用一个助教。 这两个孩子学业上的事情,助教也能回答一二,这会儿便自然而然的主动上前来了。 “您二位是有什么事吗?” 能够进入国子监的人本身就不简单,助教和这些大人物打交道也已经习惯了。 二皇子的表情略显尴尬,而太子则是一副平和的模样。 “近来太孙在学业上突飞猛进,我想着也许是换了新博士的缘故,这才想着上门前来拜访,没想到今日来的不巧了。” 太子说完,立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等哪日李博士有空了,我再来拜访也不迟。” 说完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开。 而二皇子,在太子离开时,狠狠的朝着他身上白了一眼,不过嘴上也说起了客套的话。 “我和太子的目的差不多,都是为了孩子的事儿来的,既然李博士今天有要紧事就当我没来过吧。” 随后也转身走了。 助教瞧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不由一阵感慨。 “这国子监内有这么多的博士,恐怕也只有李博士手上的麻烦最多了。” 祭酒的房间内。 祭酒坐在正位上,给李明阳倒了一杯茶,随后才叫他将心中所想的娓娓道来。 真要说起来,李明阳不过就是想靠着他的身份将太子与二皇子给甩开罢了,并无其他想法。不过既然来了,也得说出个明理大概来才行。 李明阳此刻也不藏着掖着,立刻将现代的那一套品德政治拿到这个时期来。 曾经的博士夫子若说教学多半是在课本上下功夫,只要是文中没有写的,就只是潦草几步带过。其他的内容都要让学生自己参透,知识尚且如此,品德方面自然是不必说了。 “表面的那些礼法绝不足以束缚住一群能考进国子监的人,关键还是要在日常的行为规范中,更加在意一些潜移默化的将这些思想渗透到学生的思维中,才能让他们有所长进。” 第116章 把话说明了 别的东西李明阳或许不懂,现代的那一套教育方式,李明阳可是门清! 祭酒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语,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教书更加重要的事情,细细想来这朝中各种乱象不正是出在了根上吗? 若是能在此事上稍作调整,这日后,说不定真能影响到许多。 再次看向李明阳时,李明阳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不急不躁。 仿佛一开始就知道面前人一定会同意自己的提议一样,所以他也只是在等一个答案。 “你的想法十分不错,不过这件事情还要与其他的博士商议过后才行。” 祭酒不管说出的是怎样的结果,李明阳都能接受。 随后他立刻站起身来,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耳旁却再一次传来了祭酒的声音。 “太孙在你那里成绩如何?” 李明阳下意识地站住了脚,随后如释的将最近一次测试的结果一五一十的说了。 “那,弘皇孙呢?” 这两个孩子之间本来就相差一截,太孙好歹是有着更加尊贵的身份在,成绩也不知比弘皇孙好了多少,以前也不是同一位博士在教。 两个孩子即使在书院内有碰见的时候也最多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打扰。 但如今在太子的影响之下,太孙愣是和二皇子家的弘皇孙凑到了一起。 同一位博士若是教出了两种成绩来,二皇子一定会心存不满,但若是双方的距离拉近了太子那头,又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叫自己的孩子赶超。 父辈们的争斗已经在潜移默化间影响到了国子监内的孩子们。 祭酒平日里虽然不愿意追问,但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先前不愿意过问太多。 如今见李明阳在这中间为难,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下次若是再碰到麻烦事,只管将人请到我,那便是博士只负责教学,真正应该为此事负责的该是我。” 李明阳满脸惊诧的看着祭酒。 而祭酒,显然也不打算继续藏着掖着了,眼眸中的笑意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明显。 “我这国子监内进出的能人不少,但像你这般的,这几十年内也只此一人,就算不看在贤王的份上,我也想留住你,这也是我的真心话。” 这话就像是一阵春风直接吹进了人的心里,李明阳心头一震,随后恭恭敬敬地向面前人行了一礼,不是出于礼法,而是发自内心。 如果说先前能够结识贤王已经是足够的幸运的话,那么现在祭酒愿意出面帮忙,完全是看在李明阳的个人实力与个人魅力上。 李明阳从国子监出来的时候,其他的学生都已经各自离开了,二皇子与太子的马车也走了不知多久。今天这法子确实好用,硬生生的将两个麻烦同时解决了。 回到家时,这庭院内仍是一片平静祥和的模样,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为了给自己安神,李明阳晚上特地多吃了半碗饭,腹中有食心里也就不慌了,正当他准备回书房去好好研习的时候,却有人特地来家中找他。 本来李明阳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生怕是二皇子或是太子哪一方太过执着,大晚上的也让他不得安生。 而房门打开,看见陈天明的那张脸时,李明阳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才不紧不慢的询问。 “深夜到此是有什么急事吗?” 面对李明阳的询问,陈天明的态度倒是恭敬。 “今日,您在课上教的有许多,我没听懂,担心日后会相差的越来越多,所以才特地上门,希望您能指点一二。” 陈天明说完又生怕面前人会误会似的赶紧补充了一句。 “若是打扰了,博士休息待到明日课上再做询问也好。” 陈天明的资质不错,关键是懂得礼法,每一次与他相处,李明阳都能感觉到一阵轻松。 最关键的是自己教的那些内容他都愿意细细的去听,同时也有着自我分析的能力。只是这一点就已经胜过不少人了。 李明阳对他招了招手,先是将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随后便询问起这具体的薄弱点。 陈天明没想到事情进展的会这么容易,更没想到私下的夫子教学的会更加认真。 两人在这书房之中愣是学到了深夜,陈天明这才回过神来。 “多谢博士愿意教诲,这些内容我记着了!” 随后便带着东西急忙忙的从李明阳这儿离开了。 如果不是陈天明突然离去,李明阳自己也不会注意到,他竟然抱着书本一直教到了现在。 他现在似乎有点理解了当年楚夫子教育自己时的态度。 是不是也和今日的他一样? 李明阳的心情好了不少,又在房中温习了好久,这才舍得离开。 翌日晨曦,李明阳如往常一样早早的来到了国子监,却瞧见其他的几位博士早就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他们议论纷纷的也不知在聊着什么。 看见李明阳进门了,一群人立刻上前将李明阳围住。 仔细一问这才知道。 祭酒昨天晚上就已经将思想教育这一套通知给了他们。 不过这些人多半是按照老方法学到大的,真让他们去搞素质教育,这一套还真有些不对门。 这一个个心里也是懵着呢,瞧见李明阳后便赶紧上前想要询问一二。 不懂如何教诲,这也是正常的,李明阳耐心的进行着讲解。 言传身教,这才是最为关键的,若是真的要将这几个字实施下去,不仅要课上教育,这背地理也得做个端正的人才行,若不然是无法给弟子起到好作用的。 而随着秋意转浓,秋祭也即将开始。 往年的秋祭活动,向来是民间百姓与皇宫贵族分开来过的。 而这些学生们因为平日里要待在国子监内读书的缘故,多半是私下与家里一同前去,或者压根就关起门来,装作不知道。 今年国子监内既然要有些变化,这秋季活动便是最好的机会了。 很快国子监内便传遍了消息,今年所有的弟子都要跟着一同前去。 此消息一出,学生顿时炸开了锅。 第117章 秋祭活动 寻常的百姓秋祭多半是扫墓祭祖,宫廷之中则是祭拜天地,以求未来一切安宁。 这是书院之内的秋祭以前向来是直接略过,没想到他们也有参加的机会。 关键是国子监内的课程能暂停一天。 国子监内本是上九休一,那一日的沐休是学生们整整九天的盼望才能换来的。 如今好不容易多了个放假的机会,只当是出去游山玩水也是好的。 “听说这主意还是李博士出的呢。” “这李博士和咱们年龄相仿,会不会是他自己也想歇歇?” “应该不会,李博士虽然年轻,可这学识涵养……” 一群孩子议论纷纷,虽然还不知这活动的重要,却已经在期待着了,就连上课时夫子都得协同着助教维持着现场的秩序,才能将话题拉回来。 转眼便到了秋祭那日。 国子监内师生出行,那也是浩浩荡荡的大场面。 国子监以教书育人为本,这所祭的自然是夫子圣人。 这本地的庙宇在城郊,坐在马车上快了也要一个时辰才能到。 如此便能看出各家的身份皆有不同。 有的一早便已得到了消息,赶紧叫自家马车前去跟着,一来是能叫孩子歇的舒服一些,二来也是借此机会彰显自家实力。 而有的则是赶紧巴结着博士夫子,同乘一辆马车,一路上自家孩子能学到不少好东西呢。 李明阳此时便成了香饽饽。 太子的马车先是来邀请,随后二皇子的人也到了,希望李明阳能在路上指点弘皇孙的功课。 太子与二皇子在朝上就已不和,现在愣是这层微妙的关系延伸到了这里。 隔着老远,李明阳都能感觉到一股子浓重的火药味了。 而李明阳却是谁的也没用,转身求到了祭酒那。 祭酒也是直接散出消息去,国子监内的博士都要同车同行,学生也要上了国子监的马车,六人一辆,要合乎规矩,不可肆意散漫。 如此一来不仅将国子监内的规矩传授了下去,更是解了李明阳眼下的燃眉之急。 对此,太子和二皇子的人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服从。 而李明阳则是与祭酒同乘一辆马车。 看着李明阳直到此时仍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时,祭酒的眼神中不由多了一丝笑意。 “心态决定成败,纵是两位皇孙为你一人而争执不休,李博士还能表现出如此淡然的模样,实在是不易。” 李明阳抱拳拱手:“祭酒说笑了。” 随后便坐在了马车的下座位。 祭酒摆了摆手,叫李明阳直接坐在自己的对面。 “今日这马车内只你我二人,不必讲究这些虚招子。” 祭酒说罢,又朝李明阳的身上打量着。 “此次秋祭,倒是个不错的开端,日后这品德的教育该如何进行,其他博士还有些含糊,李博士日后还要多加指点他们。” 李明阳点点头:“那是应该。” 很快众人便依次上了马车。 国子监的学生在这年代那可真称得上是天之骄子。 那些被驳了帮助的学生家里虽不能委派马车接送,却都自发的叫人跟着,保护这些弟子一路平安。 队伍浩浩荡荡,竟也是格外气派。 今日前去的城郊夫子庙平日里还算热闹,城中百姓家中只要有读书的孩子,家里都会特地来此上香祭拜,都求着自家孩子能高中。 纵是考不中状元,得个秀才对穷人家而言也算是能翻身了。 只是求的人多了,这其中到底有多好灵验的,那就不可说了。 今日国子监学生前来秋祭,祭酒早早的便让自己的人在此处打点过,今日禁止其他人来此。 不为其他,只为了弟子们的安全问题。 祭酒的马车在最前面,跟随在祭酒的身后,李明阳是最早下车的博士。 国子监内其他人的马车则是紧随其后。 学生们的马车在后面,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太孙与弘皇孙的马车。 按照身份,太孙自然是要走在前面的。 这一路上二人待在同一个马车内,且不说会不会拥挤,单单是瞧见那张不愿意瞧的面庞,二人心中就是一阵不爽。 与他二人同行的其他四人也是难受得很。 这一路上,他们几乎不敢声张。 这两位不管是得罪哪一边,对他们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况且这马车内总共就这么点地方,他们可不想惹火上身。 眼看弘皇孙紧跟在自己的后面,太孙心中不爽,故意将脚朝着马车那边挪了几分。 “哎呦!” 弘皇孙一个没反应过来,下车的时候直接摔在地上! 现场还有那么多的学生在呢,弘皇孙这一下可是所有人都瞧见了的。 太孙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中跟是多了几分讥讽的味道。 “皇叔平日在朝中的本事倒是大的很,怎么平日里连自己的儿子都管教不好,多大的人了,下个马车还会摔?” 弘皇孙气得语塞,正想反驳,却又听到太孙的声音。 “今日在外丢人的是你,还是谨言慎行吧,别辱了我皇族的颜面。” 太孙的位置终究是要高贵一些。 弘皇孙心中纵是有万千的不悦,也只能强忍下来。 这些年在身份上,弘皇孙不知低过多少次头了。 可偏偏这是压在他身上的一道大山,他也无法逾越,只能埋藏在心头。 不想此时,一只手忽然出现在弘皇孙面前。 弘皇孙心中一阵惊,一抬头便瞧见了李明阳的那张脸。 平日在国子监中,李明阳总是对弘皇孙格外的针对。 不仅处处为难,在学业上更是刁钻。 至少在弘皇孙看来是这样的。 太孙不管是身份还是学识,都要远胜过弘皇孙,李明阳要真说偏袒,也应该是偏袒太孙那边才对。 今日怎么会这么主动的拉自己起身? 弘皇孙还没回过神来,李明阳已经将他扶起。 若真说起来,弘皇孙的身高还要比李明阳稍微高一些。 李明阳为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好歹是没受伤。 随即才转头看向太孙:“方才他为何摔了太孙不知道吗?” 第118章 不偏不向 这本是学生之间的事。 李明阳虽然与他们年龄相仿,但毕竟是博士。 平日里国子监内的其他博士就算是瞧见了这等事,也多半是装作没条件让他们自行去处理。 没想到李明阳今日竟会在此事上特地过问。 太孙被问的一阵心虚。 “兴许是方才没站稳,也可能是路上颠簸腿有些麻了吧。” 反正是不承认此事与自己有关。 太孙这样的态度,李明阳也是一早便想到了的。 况且今日还有这么多的学生在,李明阳就算是知道其中缘由,也不能真的当众让太孙下不来台。 这瞬间的事情,谁又能真的说得清? 但这不代表李明阳就无话可说。 “纵使你不清楚他为何摔倒,也不应该在一旁说风凉话,今日一同出行的全是国子监的弟子,应该互帮互助才是,况且你二人本就是皇亲,那就更应该互帮互助才是,就算此事与你无关,也不应如此。” 李明阳的这些话让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连太孙在李明阳的面前都得受批评,又更何况别人了。 而且李明阳今日说的也是头头是道,满是道理。 太孙就算是想要反驳,都无从开口。 这品行德行的教育不正是国子监近来一直在主抓的事情吗? 学生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连一旁的博士助教都安静非常只是在一旁频频的点头,似乎是对李明阳所说的这些话表示赞同。 太孙的脸上一阵发白。 “是我不曾考虑到这些……博士指明的是。” 李明阳的学识太孙是认同的。 不然先前也不可能多次来请。 为了一个弘皇孙若是将李明阳给得罪了,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太孙也算是能屈能伸,即使是咬着牙,此刻也来到了弘皇孙在跟前。 “刚才是我说话有些重了,我在这儿给你赔礼。” 弘皇孙朝着太孙身上一扫,嘴上却也没说什么。 毕竟是十几岁的孩子,真摔一跤也伤不到哪儿去。 很快便有助教维持着现场的秩序,这事也就算是翻篇了。 李明阳如其他的博士一般很快回到了队列之中。 他的脸上仍是一副平和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倒是一旁曾教学过太孙的许博士,眼神中多少流露出一丝钦佩。 “没想到李博士年纪轻轻的,居然有如此的胆识。” 李明阳侧目:“此话怎讲?” “先前太孙在我那儿的时候,仗着自己父亲是太子,做事总是透着一股高傲的劲儿,哪里会像今天这样乖乖低头?” 回想起教授太孙的那些日子,许博士自己也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 对外倒是风风光光的,好歹是落了个教授太孙的名声。 可这背地里不仅要小心谨慎,还要忍受着对方的高傲。 这不知不觉间早已失了博士原本应有的气节。 本以为这国子监内的其他人也应该是与他一样的,却不曾想李明阳的行事风格竟是截然不同。 在他的脸上瞧不见半点为难,甚至还能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仍然维持着本心。 这怎能叫人不钦佩? 李明阳对此则是一本正经。 “夫子与学生之间应该是相互尊敬,相互爱戴,夫子之所以能成为夫子,便是要在学生做错事时及时指正,不然便失了自己的德性。” 随后又生怕这话伤到许博士。 “许博士先前为难也是正常,这也不过是我自己的想法罢了。” 很快今日的秋祭活动正式开始。 学生们跟随在祭酒的身后朝着夫子正殿而去。 焚香,行礼,这些规矩都不能少了。 一行人在此处,一直过了午后时分才离去。 马车要先回国子监,随后再如同以往那样叫各位学子自行离去。 今日的事情让弘皇孙对李明阳多了几分改观。 这回去的路上对李明阳也不知客气了多少,与曾经维持表面关系不同,这次是发自于内心的。 至于太孙脸上的表情却说不上有多好看。 李明阳虽然没有当众指明,这是与他有关系,却在品行上教育了他。 李明阳先前对弘皇孙分明是那样的针对,为何今天竟变了一副态度? 太孙说不清这其中的缘由,只能暂且忍了委屈先回家去。 而回去之后,太孙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今日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转述给父亲。 今日太子在殿上又被二皇子针对了。 原本正在心烦。 听见自己儿子又带回了这样的消息,太子的脸色顿时沉了一大截。 “你是太子,又比二皇子家的那位年长几分,怎么会被其他的皇孙所欺负呢?” 太孙立刻低下头去:“若是单独相处,弘皇孙怎么也不可能欺负到我头上来,只是今日李博士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帮他说起话来。” 越是想着,太孙这心理就越是不满。 “是不是皇叔那边背地里也给了他什么好处?不然他为何……” 闻听此言,太子却是摇摇头。 他的人先前已经去调查过了,二皇子这人向来是野心勃勃,尤其是这几年在皇上那里得了几分赏识后,做事就越发嚣张了。 二皇子请李明阳去酒楼一聚的事,太子早就听到了。 若是李明阳真的肯为二皇子做事,当时就应该答应下来,又怎会耽误到今天? “这李明阳当真是有些东西,虽然年纪尚小,心思却比成年人更加细腻。” 如今的李明阳没有偏向太子也没有和二皇子往来密切。 “此人是在刻意的保持平衡,不能偏了你,也不能少了弘皇孙,如此才能做到绝对的公正。” 太孙听得云里雾里:“寻常博士可不会这样。” 这也正是说到了点子上。 “此人过度地保持着关系上的平衡,要么本身就是个奇葩,要么……” 剩下的话太子没有说下去,那双眼眸却一下变得深邃。 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李明阳早已为他人所用,所以才要在剩余的两位皇孙这保持平衡,不偏不向。 这样既不会被人误会,也不会被纠缠到其他的麻烦里。 “这后者似乎更有可能。” 太子的眼眸瞬间变得犀利,却只是叫太孙回去好好温习课本。 第119章 送给你两位新弟子 至于太孙的这件事,太子也选择息事宁人。 第二天在太孙即将去书院时只是丢下了一句。 “别忘了我叫你去书院是为了什么的,伊莱要好好攻读,不得有半点怠慢还有……” 太子的眼眸一下变得犀利:“看好你们这李博士,看看他平日里都在与什么人接触。” 太孙先是一愣,但很快便从父亲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 父亲吩咐下来的事情,他是不能反抗的,只能点头答应着,随后如同往常那样出门去了。 太子的眸子则是冷了许多。 像李明阳这样的人,一定要格外看管着才行。 想要知道他为什么人所用,就得先将他周围的人际关系打探清楚。 “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也绝不能便宜了别人……” 太子的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很快又回归了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秋祭活动之后,国子监内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 太子和二皇子先前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往国子监这跑,说来也真是怪了,这段时间反倒是没有任何的动作,风平浪静的一切安好。 甚至让李明阳都有些不适应。 倒是国子监内很快又有了新的动静。 一大早的,祭酒就叫人将李明阳带来了。 李明阳恭敬的走上前来:“您找我?” 祭酒点点头:“近来工作上压力还算大吗?” 祭酒特地问自己这话肯定就不只是单纯的询问,多半是有其他目的在的。 李明阳立刻如是禀报,如今这书院内的弟子多半还算听他的。 这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不觉得辛苦了。 尤其是两位皇孙互相牵制。 以前李明阳还需要为他们中间的关系而左右平衡,现在反而是不需要去管这些了。 听着李明阳给出的反馈,祭酒轻轻点头。 “从外省考来了两位学生,是今年国子监破格录取的,正准备安置在你的班上,其中一个已经抵达京城了,今天你便能见到另一个也很快会到的。” 祭酒是真的欣赏李明阳。 若不是害怕李明阳会被这一大堆的学生搞垮了身子,他一定会将所有的学生都送到李明阳那儿去的。 原本留在国子监内教书的这些博士是已有了博士之能还会胜任这个位置,而李明阳与他们最大的不同,便是他的学识,绝不只是博士,无非是年龄不够,自身还是个孩子,才只能屈于此位。 若是让李明阳去管教这些学生,日后也一定会有更大的发展的。 对此,李明阳倒是没有推脱。 在京城内能赚上一份俸禄,对李明阳而言,就已经是极好的事了。 至于学生多少,他倒是不在意的。 甚至因为有两位皇孙都在班上的缘故,其他的学生反而被牵制住了,不敢再胡作非为。 “您信任我,便将他二人交给我便是。” 祭酒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仿佛一早就猜到了李明阳会是这样的回应一样。 随后他便叫来了助教,带着李明阳去找先到的这位学生。 出了门后,李明阳这才询问起来。 “破格录取的这两位学生都是从哪儿上来的?” 若是京城的学生,完全可以在秋季正式入学。 一定是有些大本事又不在京城,关键是父辈还有些能力的才会想到,在此时节报考国子监。 早知道对方的底线也总好过,完全没有准备。 “听说都是北洲具体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北洲? 李明阳闻听此言,微微蹙眉。 若真说起来和他还是同乡呢。 祭酒莫非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将人送到他这儿的? 李明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却还是跟随在助教的身后去了正门。 此时对方已经换上了国子监学生的衣服,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在听说博士已经来了的时候立刻抱拳拱手深施一礼。 “学生柳谦修见过博士。” 而李明阳在瞧见此人时,眼睛瞪得老大。 在见面之前,李明阳曾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就是没想过此人会是自己的旧相识! 可冷静下来仔细在想,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当年能有这等水准的,除了他之外也找不到第二个人选了。 李明阳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立刻走上前去。 不像夫子对待弟子那样,更像是许久不见的友人突然在异地碰见了似的一把抓住柳谦修的手。 柳谦修也是懂礼仪的。 他当然知道这并不合规矩,甚至因为李明扬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被吓了一跳。 这国子监内的博士应该更加注重礼仪才对,怎么眼前这位如此的不合规矩,一上来就抓着学生的手? “博士您……” “真没想到会在这碰见!” 柳谦修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抬起头来。 没想到这一眼就瞧见了李明阳的那张脸。 柳谦修的眼睛也随之瞪大,万千的话都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许久才说出一句。 “你为何也会在这,莫非是来此处进修?” 可他已经考上了状元,国子监内又能教他什么呢?就算是祭酒亲自言传身受,李明阳也没什么上升空间了呀。 正当柳谦修猜测着各种可能时助教这才悠悠的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这位便是李博士,一日后在国子监内便要败在他的门下。” 此话一出口,柳谦修更是惊的无以复加。 同时也是打从心底里替李明阳高兴。 “李明阳你还真是有本事啊!你比我还年幼几岁呢,竟然已经坐到博士了。” 李明阳听着脸上不由露出了尴尬的笑,立刻带人朝着里面走,同时教助教,先去维持着课上的秩序。 “让他们先自行翻阅书本,今日要开新课,两刻钟后我自然会到。” 眼看助教的眼睛还盯在二人的身上,李明阳立刻板起一张脸来:“新弟子来国子监,还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我需要与他说一说。” 助教不再多言,赶紧迈步,朝着里面走去。 将助教之开李明阳,这才能与他说些贴己的话。 第120章 侧面打探 “本想着做了状元之后便能做些实事,可偏偏被这年纪给坑了,眼下只能暂且定居京城,待到两年之后再去上任。” “官居几品?” “不过是个无品的安抚使。” 听着李明阳的话,柳谦修的脑袋转的飞快。 “想来你是顺了楚夫子的意思。” 楚夫子自他们这群孩子进门的那天起,便总是提醒教导着,要让他们成为真正能做实事的一群人。 故此还特地拔高了入学的测试,只为了筛选出真正有大本事的。 从李明阳如今的结果上来看,他倒是将夫子所说的那些话全记进去了。 李明阳笑着点头。 “受人之恩自然是要忠人之事,况且我心中所想的与楚夫子本就是相似的,如今不只是为顺了楚夫子的意,也是为了我自己。” 如今能有着这般觉悟的人,实在是少了。 柳谦修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今日毕竟是来国子监报考的第一天。 还是上课要紧。 李明阳简单的提醒了一下此处的规矩,便带着人往教室的方向走去,进门之前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与你一同考进来的还有一位,据说也是北洲上来的,你可知道是谁?” 柳谦修摇摇头,甚至在听说还有一位也报考进来时,眼睛里多了一丝惊诧。 “我本以为只有我走了这条路子,没想到还有人。” 眼看柳谦修是真的不知道,李明阳也不好为难,赶紧将人送到了教室里,随后一副淡然模样进了门去。 站上讲台,李明阳浑身的气场都变了,不再是那个和柳谦修谈笑风生的李明阳,仿佛进门的那一刻,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李博士。 这气场上的转变实在是让人所惊叹,就连柳谦修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 既然是来京城学习,那不管是谁传授,都应该虚心请教。 柳谦修立刻拿出书本来,与其他学子一起认真上课。 站在讲台上,李明阳将课本中的内容先是读了一遍,随后又将这其中的道理说给一众弟子听。 曾经的李明阳只是坐在台下,和剩下的十九个小毛头细心的听着楚夫子讲解。 如今竟然也做起夫子的事儿来了。 甚至这这一言一句之间与楚鹤迁还有几分相似呢! 柳谦修看着他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却很快沉浸其中。 仿佛楚夫子与李明阳一同,将这书本中的内容娓娓道来。 那一刻,柳谦修感觉到的是熟悉。 一节课很快结束了。 晌午时分,其他的学生都得去饭堂吃饭。 柳谦修初来乍到,对哪里都不算是太熟悉。 李明阳也对他多了几分照顾,立刻走上前去。 “你刚来这里,还有很多事情是需要慢慢学的,我先带你去饭堂,好歹是把今天的午饭吃了,等晚上我再与你细聊。” 好歹是在国子监内,李明阳就算是再想偏心,也得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只能悄悄的提醒。 柳谦修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他立刻点头答应,随后跟随在李明阳的身后前去饭堂。 其他的学子对此倒是毫无意见。 可偏偏太孙看着李明阳的眼神稍有不同。 平日里与太孙关系还算不错的,几个学生眼瞧他这会儿吃饭都不得安生,心中满是好奇,立刻凑了上去。 “你这是干什么呢?中午午休的时间总共就这些,还不赶紧吃了东西歇一会儿。” 太孙的眸子仍落在李明阳的身上:“你们有没有觉得李博士今日对这个新来的太关心了?” 其他几人互相对视,最后都是摇了摇头。 “不是说着柳谦修是破例考上咱们这儿的吗?又是刚来的第一天,博士稍微照顾一些也是自然。” “就是,这样的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 可太孙一旦动了心思,那便是怎么也劝不住的了。 回想起父亲先前与他说过的话,太孙就更是觉得此人不一般,至少与李明阳的关系不像寻常的弟子与夫子。 在带着柳谦修简单熟悉过环境后,李明阳便打了饭菜,回自己那吃了。 每位博士都有着自己能稍微歇息一下的地方,若是今日真的太累了,还有临时的床铺能将就一下。 博士中午能吃的安静,这些孩子们也可以暂且释放天性与同窗攀谈一会儿。 午休的时间有一个时辰呢,也是能让他们醒醒脑子的好机会。 柳谦修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就干脆找了个角落。 谁知这饭还没吃两口呢,便有两个学生立刻凑上来。 他们看着柳谦修的眼神中没有多少好奇,看那样子就不是来与他做朋友的。 反倒像是要从柳谦修口中问出些什么似的。 “你叫柳谦修对吧?是从哪儿来的?” 柳谦修只抬眼朝着他们的身上一撇缓缓吐出两个字。 “北洲。” “北洲?那不是与李博士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先前北洲出了个神童,仅仅十岁就高中状元这事儿传遍了整个京城。 他们也都知道李明阳是从北洲考上来的。 现在听说两人是一个地方的,心里不由多了几分好奇。 “那你之前是不是与博士见过?” 柳谦修没有立刻回应,反倒是抬起头来打量着对方。 这两个学生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儒雅气质,但不算是天资极好的那种。 应该是父辈有些能力,又特地托了关系,才能将他们这样的送到国子监来。 而刚刚的这些问题估计也不是他二人真的想问,而是另有原因。 柳谦修再次开口时,声音明显冷了一大截,也开始说起了罗圈话。 “见没见过的又有什么关系吗?况且李博士考中状元之后,可是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街走过的,北洲又有几个没见过他呢?” 这两个学生明显感觉到了柳谦修的不老实。 一想太孙特地吩咐给他们的事情,语气不由急了许多。 “你才刚来,我们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是了,别在这绕弯子。” “就是我们这不是关心你吗?” 柳谦修被他们影响的是饭也吃不好了,干脆端起了自己的餐盘。 “若是真的关心,就应该选个合适的时候,而不是扰人清静。” 第121章 被针对了 脸上倒是瞧不见有什么特别,可是那双眸子却冷得要命,仿佛一眼能看到人的心里头。 而说话的语气也是冷冰冰的,仿佛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强大气场。 柳谦修虽然比不上李明阳的学识,却要比一般学生资质好了不知多少。 这两个孩子跟他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立刻败下阵来。 柳谦修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将盘中的食物吃的干净,随后又收拾了桌上的残骸,转身出门去了。 仿佛刚刚那两人说了些什么,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也丝毫没往心里去似的。 这样的态度实在叫人惊诧。 两个学生四目相对,眼神中或多或少还带着一丝匪夷所思。 “这人是不是不清楚局势?” “一个新来的再傲,能傲到哪儿去?咱们把这事说给太孙便是,至于该怎么处置,全看太孙的。” 说完两人便急忙忙的去找人了。 “他真这么说?”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太孙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冷了。 一个刚来此处的学生能让李明阳如此特别的对待,说他们两人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估计这城中的三岁孩子都不会信的。 况且这两人又都是从北洲上来的,搞不好之前就是旧相识呢。 太子吩咐给太孙的话,他是到现在都没忘呢,李明阳到底和什么人接触往来他不敢有半分疏漏。 同时也在找着机会和李明阳拉近距离。 像李明阳这样有学识的人,多接触一番总不会是坏事。 “从小地方考上来的多半还有些心高气傲,上过两天学考进了国子监就真当自己是世间难得的奇才了,稍微敲打一下,很快就能返璞归真。” 太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犀利的光,很快便叫几个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学生围了上来。 中午的午休足有一个时辰。 若只是用来吃饭,那还能剩下大半的时间没有安排。 这时候,国子监的弟子可以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聊聊书本上的内容,也可以找个相对安逸的地方歇息片刻,只要不在国子监内追逐打闹都是允许的。 柳谦修才刚来,对这里的环境勉强算是了解了一下,根本谈不上熟悉。 跟其他的弟子更是没什么可以聊的,这会儿干脆选了一处相对安逸的地方。 国子监的后援修建的十分惬意。 假山溪流,配着满园开的娇艳的花朵,只是瞧着都让人心情好了许多。 只是如今已经是秋日,这花开的再艳也会有凋谢的时候。 柳谦修看着不由口中喃喃。 “好时光终会不在,倒是更要懂得珍惜当下。” 跟随在楚夫子的身旁,柳谦修和李明阳二人都有着透过事物看本质的心思,如今只是在这园中欣赏着秋色,心中都有着万分感慨。 而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柳谦修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在瞧见是几个与自己同样穿着弟子服侍的学生时,柳谦修才算放下心来。 不过自己跟他们也没什么可聊的,最多就是共同在这院内欣赏风景罢了。 柳谦修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眼瞧他们来了就干脆闪到了一旁,靠近假山,远远的欣赏着池中的风光。 柳谦修只当他们是寻常弟子,却忽视了他们眼眸中的那一丝凶光,更没有注意到这假山竟是在墙角旮旯。 真被堵在这儿,可是连逃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那几个学生刚迈步进到院子里时还假作欣赏美景,眼瞧四下无人,这会儿立刻凑了上来。 当柳谦修察觉到异常时已经被他们几个困在其中。 柳谦修只认识其中的两人。 正是今天中午来打扰自己吃饭的那两个。 这会儿他们看着柳谦修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悦。 现在是真的装都不装了。 “好好的找你问事,你只管说就是了,装什么装,知不知道自己把不该得罪的人都给得罪了。” 柳谦修一听这话只觉得一阵好笑。 “我得罪谁了?我不过是想安安静静的吃个饭,难道这也有错吗?” 谁知,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一个沉闷的声音。 “你和李博士都是来自于北洲之前当真没有见过面吗?” 下一秒太孙的那张脸便出现在柳谦修的面前。 其实之前柳谦修就已经注意到此人了,虽然大家进入了国子监内都穿着统一的弟子服饰。 可这人身上的配饰与一双露在外面的鞋子都能彰显出他那不俗的身份,尤其是这身上那孤傲的气质,向来应该是皇族出身。 看样子刚才那两人也是受他之托,才特地跑到这儿来打听李明阳的过往的。 柳谦修这会儿也是咬紧了牙,说什么也不肯透露半分。 “我与他不过是出自同一个地方,就算是以前偶尔有过碰面的机会,那又能如何?” 太孙却直截了当的直接揭穿了柳谦修的谎言。 “你与他可不只是最近才熟络起来的,李博士这人相对低调,可看待你的眼神却与其他人不同,况且,前些日子秋考,也有不少新弟子入门。那时的李博士只是叫助教带着他们在国子监内熟悉情况,却不曾亲自引着。这态度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柳谦修听着是打从心底里佩服,这样的敏锐度早已不是一般同龄孩子所能具备的。 想必是受了家里的缘故,耳濡目染,长大之后才会表现的这般警觉。 但眼下却不是考量这些的时候,关键是得想个办法从这些人的包围中脱身。 “你那么好奇李博士的事情到底是有何心思?只管放在明面上说便是何必为难我呢?若是叫李博士知道了,想必也会因此而不高兴的。” 不想柳谦修这话却成功的点燃了太孙心头的火焰。 “听你这话中的意思是想用李博士来威胁我呢?” 柳谦修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还没等他有半点解释的机会,两旁的学生便围上前来一把掐住了柳谦修的脖子! 都说这京城之内步步维艰,没想到来国子监上课的第一天便发生了这种事。 第122章 国子监内不一般 柳谦修心头一惊,大脑飞快的运转着,想着如何能为自己脱身。 而此刻的太孙却仿佛早已见惯了如此的场景,那双眸子都是冷的。 对李明阳客客气气的,那是因为在李明阳的身上,太孙能看见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对于别人,太孙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今天不好好的教训他一下,绝不能作罢,也得让这个新来的知道国子监内的规矩。” 剩余的这群学生全都围在柳谦修的跟前。 看他们那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仿佛已经做好了发生正面冲突的准备。 柳谦修的心扑通扑通的一阵狂跳。 双拳难敌四手,况且他从小就是个读书人,哪里比得上他们? 柳谦修的眸子不断环视着四周,希望能给自己找到一点逃脱的机会。 不知为何,他此时竟想起了当初的李明阳。 要是自己也能有李明阳那两下子就好了,能提前感知到危险,也不至于让自己变得如此被动。 柳谦修正在心中暗自盘算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几个学生原本还在针对着柳谦修,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赶紧松开了手! 而下一秒,祭酒的那张脸便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祭酒向来是个严肃的人,以前见到国子监内的学生,午休时追逐打闹都得说教几句。 现在瞧见这么多的孩子围在一起,脸色更是变了变。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这些孩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却还是尽可能在祭酒在面前表现的足够无辜。 太孙更是先行将话里抢了过去。 “柳公子刚刚来到国子监,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我们也是想在这国子监内带他熟悉一下,顺便想和他问问北州一带的事。” 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仿佛他们真是一群热情到骨子里的好学生。 跟随在太孙身旁的那几位弟子,这会儿也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一样,一个个都跟着一起点头。 “对对,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柳公子跟我们说了许多有趣的话题!” 祭酒的眸子是冷的,再看看柳谦修身上似乎也没有受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随后敲打了两句。 “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但也得讲究个分寸,关键是不能发生冲突,我国子监教书育人,绝不能教出一群混账东西,知道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能来国子监念书的本身父辈就有着一定的地位,受父辈的影响,在书院之内拉帮结派,那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祭酒这是担心柳谦修父辈的身份不高,因此而受到影响呢。 太孙的脸上仍是一副谦和的模样。 “您说的这些我们自然会记得的,绝不会欺负任何人。” 说的倒是无辜又好听,可方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柳谦修还是十分清楚的。 被这些人针对可不是一件好事。 祭酒嗯了一声算是答应,随后目光一下扫在了柳谦修的身上。 “正好我找你有些事情。” 眼看祭酒没有离开的意思,其他弟子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祭酒的面继续为难。 临走时都朝着柳谦修的身上冷冷扫了一眼。 虽然嘴上一个字也没说,却满是威胁的味道。 仿佛在盯着柳谦修的一举一动。 只要他敢把刚刚的事情说出去,这些人就绝不会让他好过的。 柳谦修此刻只感受到了彻骨的含义,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学生们很快退了出去此处,也只剩下了祭酒和柳谦修两个人。 祭酒很快走上前来,眼睛里透着一丝担忧。 可却并没有立刻询问柳谦修是不是真的被欺负了。 在国子监内不宜说谎,可若是真的问出来什么,柳谦修就等同于把那些孩子给得罪了。 祭酒在这国子监内教过那么多的学生,有时只一打眼就能知道这里面的情况了。 反倒是放缓了语气,轻声的安慰着。 “在这国子监内环境十分复杂,平日里不光要注意学习,还要注意人际关系,别给自己惹太多的麻烦。” 柳谦修立刻点头答应着。 “你今日已经熟悉了国子监的环境了吧?日后再次念书就要更加用功一些才是。” “弟子谨记。” 知道柳谦修是个不错的孩子,若不然也不能从北洲破格考上来。 国子监内见惯了名门之后,一个六品大人家的孩子实在是不足为奇。 甚至在这儿只能算是身份寻常。 真正能让祭酒同意收他进来还是看中了其中的资质。 “别为了其他人影响了自己的心态,也别让自己处于被动。” 这是祭酒唯一能指点的地方了。 眼看柳谦修确实没有受伤,祭酒这才想起了正经事。 “李明阳在哪?” 柳谦修先是一愣,眼看祭酒正看着自己呢,只能实话实说。 “方才带我去过饭堂后便先出去了,估计这会儿和其他博士在一起呢。” 祭酒点点头:“帮我找一下李明阳,就告诉他第二位弟子已经到了,课前会到正堂去的,待会儿记得叫他去那儿接人。” 柳谦修立刻答应着。 祭酒想说的总共也就是这些。 随即便转头去忙自己的事了。 柳谦修在进到国子监之前,都还天真的以为只有自己被破格收进来了。 现在才知道,与他有着同样经历的人还是有的。 柳谦修立刻迈步朝着博士会去的,院子走去。 这会儿其他的几位博士正围坐在一起,中午正是调养身息的好时候,几人干脆暖了一壶茶,静静的喝着,彼此聊着班上的事情。 李明阳平日里与这些博士接触的机会不算太多,但只要有还是愿意合群的。 而其他人对于李明阳,更多的是发自于内心的钦佩。 年纪轻轻的便能做了国子监的博士,与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 他们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了,大概是在这里教一辈子的书。 和李明阳却有着更为广远的未来,如何能不让人羡慕呢? 正当几人攀谈着的时候,柳谦修迈步走进了院子。 第123章 昔日仇家变师生 李明阳只是一打眼就知道柳谦修一定是来找自己的。 他立刻站起身来,在与几位不是简单聊了几句过后便朝着柳谦修那头走去。 这屋内的其他博士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无不羡慕。 “年纪轻轻的便能有着这样的学问,就连祭酒对着李明阳的态度都不知好了多少,你我只怕是这辈子也不见得能赶得上的。” “可不是吗?这少年才俊当真是不一般啊。” “依我之见,倒是未必,太早的崭露锋芒,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 屋内的这些人议论纷纷。 但显然在这些人的眼中,李明阳与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出门之后,李明阳这才询问起柳谦修。 “中午与他们相处的还算和睦吗?” 柳谦修本可以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与他全说了。 可看着李明阳那满眼关切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还好。” 是啊,他该怎么说呢? 李明阳国子监的时间不算太长。 就算是真有几分本事,能获得祭酒等人的赏识,那也是靠着自己的能力一点点拼出来的。 况且能进入到国子监内,柳谦修就已经很知足了,能有李明阳照顾着就更应该珍惜,绝不能再去给他添麻烦。 “还好,不过我也是刚来,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只怕要与你慢慢请教呢。” 李明阳笑了笑:“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个?” 曾经他们是楚夫子最得意的两个门生。 如今一个却成了另一个的老师。 这身份上的转变没让李明阳心态上有半点变化,反倒让柳谦修多了几分小心,生怕一不注意,便牵扯到李明阳了。 “对了,方才祭酒让我来找你,说是另一位学子已经到了。” 李明阳惊诧。 同一天居然到了两个。 “那他人在何处?” “应该也在正堂等着呢。” 李明阳点点头不再多言,而是迈步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正堂之中。 一位管事模样的正站在那儿,还不断的跟自家的小公子说着些什么呢。 “如今来了京城,一切就得重新来过了,大人可是特地提醒过我的,这机会来之不易,若是再错过了以后这辈子就只能待在咱北洲的小县衙里谋个差事了。” 这话说的,吕畅心头一沉。 自从那时候被李明阳影响了心态,早早离开考场开始,他的心态就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哪怕是静下心来念书也总是念不好。 甚至还因此一蹶不振,浑浑噩噩的待在屋内,足有近一个月的时间。 巡抚留给他的那句话伤害性实在是太大了,让吕畅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好在巡抚也不是真的坐视不管了。 特地求到国子监,这好歹是给弄了个上学的资格。 吕畅曾经的成绩始终不错。 若不是碰见了李明阳,也绝不可能被远远的甩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巡抚无非是如今与夫人的正室所生的孩子资质更差,才会将目光再次的落在吕畅的身上。 但在吕畅的眼中,这却是个千载难逢不可多得的机会。 面对管事的提醒,吕畅频频点头。 “这一次我一定得学出个样来。” 管事悬着的心,这才算是落了下来,眼神中又流露出一丝欣慰的光。 本来还想再多叮嘱两句的,却远远的听见一阵脚步声。 知道一定是国子监来人了,管事立刻抱拳拱手主动上前去脸上还挂着一抹笑呢。 “您……” 谁知这话才刚刚说出口,便瞧见两个稚嫩的孩童模样。 管事到了嘴边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唇角不自觉的微微抽动了两下。 这国子监应该是让博士来接的。 就算博士这会儿要带其他的学生不好抽空出来,最起码也应该安排个助教啊。 怎么安排两个孩子过来了,像什么样子? 在看李明阳对待此人时,仍是一副平和的模样。 “祭酒特地叫我过来的,今后这孩子便交给我了。” 眼看着李明阳那副平静的模样,管事大脑转的飞快,立刻反应过来。 人人都传着京城之内出了个十岁的神童,年纪轻轻的便高中状元,莫非便是眼前这位? 再看李明阳这气度不凡。 也确实像是个厉害的人物。 管事立刻深施一礼。 “那就辛苦您了。” 随后又下意识的朝正堂院子里扫了一眼,没说一句就这么迈步转身走了。 此时的李明阳尚且不知这院子里见到的会是一个极其麻烦的人物,心中仍有些好奇。 没想到推门而入,瞧见的竟然是吕畅的那张脸。 原本吕畅也是做足了一切准备,想着与初次见面的时候无论如何要给夫子留一个好点的印象。 却没想到进门来的竟然是两个熟人。 柳谦修也有些惊讶。 “怎么会是你?” 吕畅的脸色也阴沉的可怕。 原本已经做好了抱拳行礼的准备,这会儿直接站起身来,眼睛里恨不得能飞出刀子来。 “我也没想到会与你们遇见,真够晦气的。” 吕畅脸色一沉,尤其是看向李明阳的时候,眼神中更是多了几分讥讽的味道。 “不是说已经考中状元了吗?还风风光光的骑在高楼大马上衣锦还乡,怎么如今倒跑到国子监来了?” 想起先前给自己留下了不少阴影的李明阳,如今居然也跑到国子监来虚心学习,吕畅的态度不知糟了多少。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没了方才的恭敬。 “勉强考上了状元却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还需要跑到这儿来仔细研习,如此看来,你我之间倒是没什么不同。” 李明阳微微蹙眉。 看一下吕畅的眼神,也比先前冷了不少。 原本以为这人分别之后应该多少会聪明一些。 最起码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态度傲慢不计后果。 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对他的期望太高了。 吕畅身上的那股子令人厌恶的气场是完全浸在骨子里的,不管过去多久也不会有半点变化。 李明阳也不与他计较:“你来国子监是来学习的?” 第124章 打脸来的措不及防 “不然呢?” 吕畅说着,抱肩上前眼神中也多了一丝不屑,“你不也是一样吗?难道还想用状元的身份来压人一头?” 柳谦修眼瞧吕畅是误会了,立刻开口。 “李明阳和你我不同,他可不是在此处学习的,而是此处……” 这倒是和吕畅所想的有些出入。 可看着李明阳这副模样,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估计就是在国子监内勉强混了个助教。 “一个助教,就想用身份来压着一头了。” “你怎么回事?只会看不起别人?” 柳谦修的眸子冷了一大截,早就知道这吕畅混的不行。 本以为如今到国子监来虚心求教,这态度上怎么着也得比以前好些。 没想到,竟仍是这副德性,让人瞧着心里一阵不快。 本想再与他理论几句的,却被李明阳给拦住了。 李明阳的眼中仍带着一丝淡然的光,显然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必在意,下午的课快要开始了,你我也赶紧回去吧。” 柳谦修原本还有许多的话想要说,可如今到了嘴边的话,却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只能咽了回去。 随后眸子朝吕畅身上一扫:“快去找个地方将弟子的衣服换好吧,待会儿上了课别迟到了。” 吕畅原本上门求学还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可在他两人面前却表现得尤为得意,拿着那衣服不一会儿便换好了。 “知道要上课了,还不赶紧带路?我看你二人是故意想让我在博士面前出丑吧。” 李明阳听着只觉好笑。 哪还有比现在更丢人的了。 不过既然这吕畅听不进话,那今日也该让他好好的丢丢人。 对于身份的事情,李明阳没有再解释一句,而是待人直奔着书院而去。 中午一个时辰的时间能让这些孩子做不少事呢。 趁着中午三三两两的找地方歇息,又或者是谈天说地,好不惬意。 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一个接着一个的回了书院。 此时书院门外,太孙带着的那几位弟子还站在门口。 眼瞧太孙这会儿脸色不佳,他们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平日里可是没人敢得罪这位的。 至于太孙这会儿在为什么事情而发愁,这些孩子也是心知肚明。 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要不要我们再找机会和那个柳谦修好好谈谈?” “就是他看上去年龄与我们差不多,又是初来乍到的,在本地压根就没有几个熟人,再稍微的吓唬一把,说不定会说的。” 谁知这话一出口,太孙的眸子便冷冷的朝那几人身上一扫。 “今日又不是没试过,你觉得他那副样子是三言两语就能吓唬得住的吗?” 身旁的几个弟子立刻闭上了嘴巴。 同时心里也是一阵七上八下的。 要是吓唬不顶用,那太孙的意思是…… 不过这些事他们也最多就是在心里想想,不敢真的说出口。 太孙的身份可比寻常的皇孙还要大些呢。 就算如今太子不得宠,也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得起的。 关键还是得小心相处。 “我不过是想与博士亲近几分,若是这柳谦修不肯配合,日后直稳疏远便是。” 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也绝不能纵容别人先行讨好。 这道理他在自家父亲那儿也学了不少。 正当太孙在心中盘算着待会儿见了李明阳应该在如何拉近这关系的时候,远远的便瞧见李明阳带着两人朝此处而来。 其中一个正是方才被他们堵在假山那儿的柳谦修。 太孙心头一悬。 莫非这柳谦修不知好歹,真跑到李明阳那儿去告状了? 本来就讨好不成,要是因此而影响到自己在夫子那儿的印象,那可是真完了。 太孙的手不知不觉间攥成了拳头,显然是在刻意的隐忍着,此刻心中的不悦。 若是李明阳当真怪罪下来,太孙倒是有办法能够应付得了。 但这柳谦修……可是绝不能让他长久留在国子监了。 直到靠近一些太孙这才瞧见,李明阳面色平和,不像是生了气。 倒是如往常一样来此处上课的。 他悬着的一颗心到此刻才算放了下来。 又一眼瞧见了李明阳身后跟着的吕畅。 此人是个生面孔,先前不曾打过照面,莫非也是加到他们班里来的? 而此时的吕畅,跟在李明阳的身后,心里也是一阵不爽。 如今的李明阳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个运气好的,能跑到国子监来当助教的十岁孩子罢了。 就算是真有状元之能,不也得乖乖认命?凭什么用身份来压制着他? 而当吕畅看见太孙的那一刻,一双眼睛都在放着光了。 来到国子监之前,吕畅便从其他人那儿打听到了不少。 这国子监内除了勤勤恳恳,每日专心苦读的学生之外,还有不少皇亲国戚。 纵使自己不能在国子监内出类拔萃,三年后高中,若是能在此处结交两位大人物,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收获。 最关键是能让他在巡抚面前抬起头来。 获得父亲的认可,对吕畅而言至关重要,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在瞧着位身上的穿着打扮,虽然与大家一样,但从细节上的装扮上还能看出不同。 尤其是腰间玉佩的纹路,绝对是皇亲! 吕畅像是中学找到了机会一样,此刻顾不得其他直接从李明阳的面前走过。 都说这京城之内机会要比小地方多上许多。 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本来太孙还不曾注意到他呢,没想到这人竟是几步直接来到了自己跟前,随后恭恭敬敬的深思一理态度上。别提有多好了。 “在下吕畅是刚来国子监学习的学生,日后与诸位便是同门了,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上来就拜,果然是从小地方来的。 这样主动讨好皇亲的人,太孙已经不知见过多少了,眼神中反倒是多了一抹鄙夷的味道。 像这样的人不可亲不可近。 今日能为了身份而来,日后就也一定会追随着身份而去的。 况且他对李明阳的态度…… 太孙没搭理他,几步来到李明阳跟前。 “博士,咱们下午的课是不是要开始了?” 第125章 主动巴结 原本一门心思想着讨好的吕畅,只觉得无形之中一记狠狠的耳光直接扇在了脸上。 吕畅的眼睛瞪得老大,目光也不断的在二人身上游走着。 李明阳是博士? 这怎么可能? 而在看李明阳此时,脸上竟仍带着一抹平静的模样。 对于这样的称呼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平静的提醒着其他学子。 “这位是吕畅今日刚来国子监上学的,日后也是我们班的学生,别忘了先前我们学过的重礼重义,日后都是同窗,可要相互尊敬,相互帮助才是。” 至于吕畅这会儿在用怎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李明阳是一点也不在乎,只背着手的迈步进了门去。 “这怎么可能?” 吕畅呆愣在原地看着李明阳的背影,这会儿就连声音都在颤着。 太孙在李明阳面前倒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 但此时看着吕畅的眼神中,却或多或少透着一股子寒气。 “连尊师重道都不懂得,究竟是如何考到国子监来的?” 这话听着是那样的刺耳吕畅的唇微微颤着,想给自己找个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也只能咽了回去。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年仅十岁的李明阳,比这书院内大部分的弟子还要年幼两岁呢,是如何做的博士的? 心中的疑惑却抵不了现实的遭遇。 即使吕畅看李明阳仍是十分不爽,却也只能如其他学生那样带着东西进门去,将书本放在桌上。 曾经的对手如今却成了他的老师。 吕畅的心中要比柳谦修更加复杂。 李明阳讲的十分细致,如同平日那样授课。 台下的其他学子学的是津津有味。 可吕畅对李明阳仍是带着成见的。 这一节课下来愣是没听进去几个字,仿佛那些关键的知识点都在绕着他跑一样。 李明阳也不管吕畅对待自己的态度究竟如何,只当他是个寻常的弟子。 在课上答疑解惑后,今日的课程也就到这儿了。 “回去之后还要好好的温书,明日上午我会随机抽查的。” 随后李明阳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先行出门。 身后众人立刻站起身来恭送博士。 吕畅这才长舒口气,看着窗外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心里仍是一阵不爽。 如今他的心里实在是复杂。 让他低下头去和李明阳学习,吕畅这心里确实还有些别扭。 可要是换做其他的班上,那就错失了能与皇亲认识的机会。 如今的他完全处于两难的境地当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显得十分别扭。 正当吕畅在心中盘算着应该如何对待的时候,耳旁忽然传来了一人的声音,但却并不是冲着他的。 “这班上又来了两位,能破格考进来,显然资质要更好一些。” 太孙仍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目光偏向弘皇孙:“若是下次小试,硬生生的被他们比下去,皇叔的脸上一定不会好看的。” 这两位皇孙之间的较量从来就没有停过。 太孙的能力远在弘皇孙之上。 弘皇孙不管是在身份还是能力上都输了一大截,这会儿心里更是一阵不爽,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站起身来朝太孙身上瞪了一眼。 “我父亲近来可是做了不少事,你那么有本事,为何不帮忙出谋划策?”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知道对方的痛处在哪。 弘皇孙这一句无非是掀开了太孙身上的那块遮羞布。 也让太子不得势的秘密让书院内的其他学生也听了个仔细。 “好好研习还会有翻身的机会,可要是不好好做事……” 弘皇孙留下这句之后便转身走了。 这两个孩子早就不是第一次互相针对了,此刻心中都有气。 尤其是太孙。 要说身份,他绝对该远超弘皇孙却被这权力给限制住了。 双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显然是在刻意的隐忍着心中的不悦。 太孙没有马上离开倒是给了吕畅一个讨好的机会。 总不能学没学到什么,连人都没有拉拢吧。 面对太孙的时候,吕畅是满脸堆着笑,仿佛那双眼睛里都顺着一丝光亮呢。 太孙今日心情本就不佳,脸色更是冷了一大截:“找我有什么事?” 恭维的话吕畅在心里憋了半天,说出来也是一股子拍马屁的味道。 这种话太孙早就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更瞧不上这种主动上前来讨好的。 正准备离开时,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太孙一下站住了脚转头看向吕畅。 \"你好歹是从北洲上来的,应该早就知道博士的情况吧?\" 吕畅的唇微微颤了两下。 为何自己主动巴结的人反而对李明阳这么在意呢? 这李明阳到底是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可面对对方的询问,吕畅也不能一直遮遮掩掩的,只能尴尬的上前来。 “确实是知道一些,我与他还曾经一起进京呢,只是关系……” 太孙倒是眼前一亮。 先前他见李明阳对那个柳谦修十分照顾,所以才想着从柳谦修入手,或许要更加顺畅些。 没想到这吕畅对李明阳的情况也是十分清楚。 既然如此,那自己也没必要一直在柳谦修这儿碰壁。 还不如选一个规规矩矩的,愿意将其中细节说给自己听的人。 这么一想,太孙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此刻背着手,仍是一副高傲的模样,却还是给吕畅留了机会。 “今日天色已晚,我腹中饥饿,要到附近的酒楼去吃些东西,你若是无处可去倒是能陪我。” 吕畅顿时心头一喜。 只要在本地讨好了皇权,日后手中就算是有了资本。 父亲下次再问起的时候,他还能有个翻身的机会,怎么着也不至于太被动。 吕畅的脸上立刻洋溢起笑意:“这自然好。” 随后便跟随在太孙的身后直奔门外。 在这国子监内,吕畅不曾听别人称呼过太孙。 只能单单的从他的穿着打扮判断出个皇亲的身份。 而出门时听到太子府上的人称呼太孙的时候,吕畅更是喜出望外。 太孙的身份那可是寻常皇子比不得的! 这位的大腿说什么也得抱紧了。 第126章 这事说得通了 太孙出手还算阔绰,立刻将人带去了一家酒楼的雅间。 这里瞧着十分的雅致,关键是足够安静,太孙又特地叫了十几道美味佳肴。 想要问出真东西就得舍得真花钱,这些在太孙看来不过是毛毛雨,但却足够惊艳吕畅了。 吕畅对太孙的态度更是好了许多,眼睛里都藏着笑呢,说话也是十分的客气。 而太孙在此事上倒是不愿意绕弯子,直接与吕畅询问起了李明阳的事情。 吕畅说起李明阳语气中多少还带着几分不悦。 甚至因为李明阳出身不高的缘故,言语中多少还透着一股子讽刺的味。 “他早年不过是农户出身,据说是早早的入了书院又得了夫子的传授,这才有了今日这样的成绩。以前在我们那儿也算不得如何起眼,全是在高中之后才有人瞧得起了。” 吕畅这话中多少带着一些比以贬低的水分。 太孙的脸色冷了一大截,抬头看着吕畅:“你说的这人真的是李博士吗?想高中状元便要早早的考中秀才进士,七八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能力,在你们那儿也掀不起风浪?” 吕畅脸上的笑容多少僵住了。 没想到太孙会将话听得这么细。 正想要再次开口,却听到太孙后面的话。 “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想从你嘴里听到些实话的,你若是连一句真话也不肯说,那你我也没有必要再聊。” 太孙说完立刻要站起身来。 吕畅赶紧将人拦着。 要是这么让人走了,以后再想讨好可就不容易了。 吕畅在心中一阵忐忑,就连此刻脸上的表情都透着一丝尴尬。 “你想听的我也清楚,我这就说给您听就是了。” 吕畅立刻在脑海中回想起关于李明阳的种种。 可要说李明阳真正出头露脸的,大概也就是让自家父亲丢人的那次了。 这事儿能随便说给别人吗? 吕畅在心头一阵忐忑不安,眼看太孙的面色愈发难看,吕畅干脆心一横。 就先试试。 吕畅刻意将巡抚在这件事的存在感降低,只讲了李明阳在街上如何引得王爷注意,又是如何更改了本地税收的事说了。 在听说有皇室前往时,太孙顿时眼前一亮。 当年太孙尚且年幼,许多的事情都不曾知道。 但父亲一定还记得此事。 先前太子便与他说过,李明阳之所以不肯为他们所用,多半是早拉拢了其他势力。 可究竟是谁他们也不得而知,反正不是二皇子。 莫非,真让父亲给说着了? “那你可知当时的是谁?” 吕畅摇摇头。 这消息他最多就是在外人的嘴里听到过,却压根不知道其中细节。 若不是那次李明阳让巡抚丢了人,巡抚也多半想不起,自己在这儿还有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子呢。 虽然吕畅这会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有消息总比没有要好。 太孙太像吕畅的眼神也缓和了不少。 “若真是如你所说的这样,你还真是给我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消息,你放心,之后在国子监内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吕畅喜出望外。 有太孙这话,他这条大腿就算是抱上了,这关系不就是这么一点点增进的吗? 脸上立刻露出了讨好的神色。 “那就多谢您了。” 明明二人是同辈,却愣是用上了敬语。 太孙一眼便能看出吕畅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的人。 对此太孙是一言不发,只是叫自己的人结了账随后扬长而去。 这消息实在重要,可得说给父亲听才是。 当天晚上,太子的书房内。 看着手中的折子,太子的脸色愈发难看了,狠狠的丢在一旁,平日里伺候着太子的书童都吓了一跳,赶紧将那东西又捡了回来。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什么时候能换一个真正识大体顾大局的人来帮我出谋划策?” 近来二皇子的这阵风吹的是愈发嚣张了,就快要骑在他这个正牌太子的头上了。 皇上若是真的想管,又怎么可能纵容到现在呢? 如此看来,父皇怕也是动了心思,日后的江山设计还不一定落在谁的头上呢,他怎能不着急? 太子越是在心中想着便越是不安本。想喝杯茶稍微平复一下心情,却听说太孙特地前来。 他这会儿不在房中,好好歇歇温书,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太子心生疑惑,却还是将太孙叫了进来。 如果说他有什么地方是绝对远胜过二皇子的,大概就是儿子了。 太孙的能力十分出众,也是太子翻盘的唯一希望。 “见过父亲。” 太孙进门的时候抱拳拱手太多,十分谦和。 太子嗯了一声,随后叫书童先行出去,父子二人谈话总不好让别人在这听着。 “近来书院一切安好?” “正是要与父亲说这事的。” 太孙在得了太子的允许后,很快与太子对面而坐:“今日国子监内来了两个从北洲上来的学生,刚好全分到了我们的班上。我记得李博士先前也是从那地方出来的,就与他们聊了聊,还真让我问出来些。” 太孙随即便将当年皇室前去北洲巡视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 果不其然,原本太子紧紧凑在一起的眉竟在此刻逐渐舒展开了。 细细想来,当初也确实是有这事。 前一年特派巡抚北上前去解决赋税一事,结果成效甚微,仅第二年这赋税一事便停了。 北上辛苦不说,这一趟也不过是检查前人的工作进展如何,对于皇子而言,实在是收效甚微。 真正能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无非有二,解决国之动荡,或是解决民之所需。 前去边塞或者抗旱救灾,都要比北上巡视要好上许多,因此其他的皇子都是能推就推,绝不惹这一身麻烦。 最终只有一个年纪还未到十岁的九皇子愿意前去。 九皇子在这宫中无依无靠,母妃出身也要卑贱很多,从来没有任何的皇子与他争辩。 念及他年幼,皇上当时还特地派了贤王一同陪着。 当时前往的地方不正是北洲? 这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第127章 你们可是旧相识? 而李明阳在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后则是直接回了家去。 分别的时候柳谦修特地将李明阳叫住了。 今日在外面,有许多的事情是不方便去说的,这会儿也只能是小心的提醒一二。 “在这国子监内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平日里也要格外小心才行,千万别被人找了麻烦。” 柳谦修脸上满是担忧,“你我虽然年龄相仿,但身份上却差了一大截,难免会有人早早的盯上你。” 其实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李明阳早就知道。 可若想早些出人头地,这些是必经之路,没得选。 李明阳看着柳谦修的眼神中多少带着一丝感激的味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才会与我说这些的,你放心,我在国子监内的位置还算稳固,其他博士和祭酒对我都很好。” 柳谦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也都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若真是如此啊,那才是最好。” 柳谦修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听见了李明阳的声音。 “你是担心我所教的那些学生关系不一般,因此影响到我自身吧。” 柳谦修的眼前一亮:“原来你全都知道。” 李明阳一笑:“与这些人每天待在一起,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呢?” 况且二皇子和太子为了他的事情都快要争过头了,两人争先恐后的跑到国子监内也不是一两次了。 李明阳只是不愿意将此事说给无关紧要的人听,眼下也只能是轻声的提醒着。 “这国子监内的情况要比你我想象当中的更加复杂,不只是皇权,还有其他的因素,如今我已经找到一个平衡点,只要这一点不被打破,就绝不会有人再来找我的麻烦,倒是你,我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偏袒任何一方,你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见李明阳如此的处境还能替自己考虑,柳谦修心中一阵温暖。 两个少年就此别过,各自离去。 上一次二人相聚在一起时,身份上还差不多太多,如今却成了夫子与弟子的关系。 就连李明阳都不禁感慨,这命运还真是喜欢捉弄人,偏偏要让他们的关系成为另一种样子。 当李明阳回来的时候,家里正是一片和睦。 都说家和万事兴,前提条件是要有着足够的资金做支撑。 不然这些就都成了空谈。 曾经十分偏向二叔一家的奶奶,如今见到李明阳也总是笑呵呵的,甚至很少再提起二叔他们了。 “明阳你回来了啊。” 张氏凑巧从,厨房中走出来眼桥李明阳回来了,脸上又露出了慈爱的笑,“晚上做了些你爱吃的。” 哥嫂这会儿也从屋里出来,帮着将饭菜端上桌。 一家子的和睦让李明阳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这或许也是他在京城之内打拼的意义。 如果一切都能像现在这般平静,那该有多好? 晚饭过后,李明阳如同以往那样回了自己的书房,沿袭着书本上的内容。 在国子监上课,一来能给自己赚到些月俸,二来也能借此机会将学过的那些书静下心来的再好好看看。 书这东西随着年龄的不同,能看出来的门道也会不一样。 待在书房内,李明阳沉浸其中,有时一看就是大半天,时常会忘记时间。 可今天才刚刚进门一会儿,便听见了门外的声音。 “明阳,有人来找。” 李明阳有些惊讶,合上了手中的书本,立刻迎出门去。 夜色之下,陈天明正带着自己的书袋子站在门外等着。 眼见李明阳来了,陈天明立刻抱拳拱手向李明阳行了一礼态度别提有多恭敬了。 “深夜到访,还请博士莫怪。” 陈天明在李明阳这儿还是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的。 陈侍郎自身便有着十分好的气度,自然也是将孩子教的不错。 在陈天明的身上,李明阳总是能见到自己当年的那股劲儿。 仿佛自己就是站在后院中的楚夫子,而陈天明是时年六岁,一心向学的自己。 李明阳嗯了一声,先是将人叫到了自己的书房内,随后才询问起陈天明遇到的困难。 陈天明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将那些听不懂的内容全部写在了纸上。 这会儿在李明阳面前直接指了出来。 而李明阳也是不厌其烦的,将先前课上所教过的内容又念了一遍。 陈天明的底子不错,以前是班上成绩最佳的。 虽然比起太孙来还相对差了一点,但也是不可多得的。 关键是心思良善,没有那么多的目的性。 将这书本上的内容讲解的差不多了,李明阳坐直了身子:“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还要上课呢,你先回去吧,若是还有什么不懂的便一并记下来,明天再与我说。” 陈天明立刻答应却没有马上离开。 反倒是恭恭敬敬的向李明阳行了一礼:“弟子还有一件事想要先问博士。” 李明阳好奇:“什么事?” “您于今日刚来的那位柳谦修可是旧相识?” 李明阳有些惊诧。 这种事情他是不愿意告知给无关紧要的人的,哪怕是陈天明这样的,也不愿意说。 李明阳的眸子微微眯起:“好端端的为何问起这个?” 同时语气也沉了一大截。 莫非是陈侍郎如今也开始关心起自己的背景来了? 而陈天明也没有在这等事情上绕弯子,立刻弯下腰来:“弟子今日瞧见太孙,联合着其他几位弟子曾为难过柳谦修,虽然不清楚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但隐约听到了博士的名号。我担心这会影响到博士,所以才想告诉给您。” 一听这话,李明阳的面色顿时变了。 太孙竟做过这样的事? 早上与晚上,柳谦修都是与自己一同行动的。 唯一单独活动的时间就只有中午了,莫非就是赶在那个时候? 想想柳谦修中午来找自己时,脸上的表情好像确实与往日里不同。 本以为他是初来乍到,对周围的环境还不太熟悉,所以才会表现的这般。 现在想想,柳谦修正是被太孙等人刁难了,才会面露不悦! 第128章 特地为你而来 在看身旁的陈天明,李明阳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误会了他。 脸上的表情立刻缓和了许多,同时也轻声的提醒着。 “此事我定会查清,不过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只管叫柳谦修自己来找我便是,与你无关的事情,尽量不要参与其中。” 陈天明知道李明阳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保全他的安全呢。 此刻也是答应的痛快。 眼看天色不早了,李明阳送着陈天明来到了门外。 “路上慢些,你说给我的事情我自会……” 谁知后话还没说完,李明阳一抬眼便瞧见了一辆十分惹眼的马车。 李明阳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马车不正是太子府上的吗? 此刻车子稳稳地停靠在李家的门前。 帘子撩开后,太子脸上笑意不减,直接带着儿子走了下来。 见到李明阳后,太子仍表现的如同往常那样恭敬规规矩矩的向李明阳行了一礼。 “我家这孩子天资愚钝,今日在课上还有许多听不明白的地方,其他的夫子讲解都不如李博士更加透彻些,这才想着深夜来此,还请博士不要责备。” 太子说着,更是潮太孙身上瞥了一眼。 太孙早就得了父亲的吩咐。 如今在李明阳面前也表现得恭敬。 李明阳是不喜欢与皇族的人扯上关系的。 一来是容易惹出更多的麻烦,二来……也是,这皇族之人做事不太光明。 这会儿也是想都没想便直接回绝了。 “太孙的能力在班上绝对算是数一数二的,怎能用愚笨来形容?再回去将课本上的内容好好看看电视,要是真有看不懂的地方,明日课间再来找我也……” 谁知这后话还没说完呢,太子的眸子便一眼扫在了一旁的陈天明身上。 “李博士不肯为太孙答疑解惑,却能接待其他人,李博士,这是何意?” 陈天明顿时感觉一道寒光洒在他身上,整个人直接冷到了骨子里。 太子这人是标准的笑里藏刀,表面上是和和气气的,可背地里在想些什么,没人能知道。 本来太子与二皇子便在陈侍郎这件事上心存不满,弘皇孙也欺负过陈天明不知多少次。 若是这次被太子又盯上,陈家怕是…… 李明阳赶紧开口。 “他本是来这儿送些东西的,是太子误会了。既然太子坚持要我为太孙答疑解惑,那我也不再推脱了。” 随后立刻对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眼看陈天明还呆愣在那儿,李明阳在他肩上推了一把,脸上却还是露着笑的:“回去之后替我谢过你父亲,不过这京城内的特产我家已经吃的够多了,下次就不必送了。” 陈天明立刻回过神来,赶紧答应着,随后急忙忙的离去。 而太子则是带着太孙径直的走进了李家。 要说此处安置的还算是体面。 虽然没有朝中官员那样大的排场,但好歹也算是宽敞。 一个从乡下一路考上来的孩子,如今在京城之内等待着合适的年岁出任安抚使,能有这样的待遇就已经很不错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分。 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扶持,能有这样的路子? 太子的眸子微微眯起,心中更是多了一丝笃定。 而李明阳这会儿也直接带人去了自家书房,他的心中一阵忐忑不安,表面上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太子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今天来这绝不可能只是为了书本上的事情而特地折腾一趟,多半是有其他心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至少现在还是待在自家,不是被人软禁起来。 进门之后,太孙这才将自己的书袋打开,仿佛真是来此处请教问题的一样,只给李明阳看。 哪怕知道对方心中有鬼,李明阳也需要表现出一副平和的模样,先是将课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同时又额外交给太孙一些书中没写的道理。 好歹表面上是得把这戏演足了。 至于太子到底有何事,估计很快就能表露出来了。 在看太子,只是笑眯眯的在一旁盯着,嘴上是一个字也没多说。 眼看太孙书本上的这些内容都问的差不多了,太子这才缓缓开口。 “果然还是得找李博士亲自请教,换做别人……他们可是说不出这么多大道理的。” 李明阳仍表现得十分谦逊:“其他博士的能力不见得会输给我,只是我年纪尚小一些,才更容易被人见到。” “这年龄本身也是能力的一种,不然他们为何没有十岁得了状元?” 太子这会儿语气多少有些变了,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觉间冷了几分。 “我今日来还是想与李博士商量一下为太孙补习功课之事,李博士不必在此事上反复推脱,你的能力远胜过其他人,也正是我所需要的。” 太子的眸子微微眯起:“我也听说了这城里不少风言风语,听说李博士第一次当官只得了一个无品的安抚使。” 李明阳不曾反驳。 倒要看看太子究竟想说些什么。 “我还听说我那二皇弟也曾来找过你,却被我那王叔给驳了面子,李博士在这京城之内总共才住了几个月的时间,这身上的经历却远胜过其他人啊。” 这是在刻意敲打着李明阳。 将李明阳的那些过往一点点的摆在桌面上。 太子若是想查什么样的事情似乎都能查得到。 李明阳的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来,这会儿却仍死鸭子嘴硬。 “太子说的这些话确实是真的,但我也只是与贤王有过一面之缘,又恰好遇见了,并无其他。” “真的吗?” 眼看李明阳仍不肯承认,太子的态度可是不比先前了。 “我最烦别人在一些细节上骗我,绕来绕去的也没什么意思,你若是直接说了,倒也无碍。况且在这皇城之中,我若是想查什么事,可比别人轻松多了。” 太子的手轻轻的敲在桌上:“当年王叔前去北洲巡查的时候可不是一人前往,还带着九皇子呢,李博士莫不是早就……” 第129章 楚家来人了 如果说之前太子在李明阳面前故意说起李明阳这几个月在城中的遭遇,还只是在炫耀着自己在这方面的人脉与能力的话。 那现在,直接将当年的事情搬在李明阳面前,就是要提醒着李明阳,他所做的一切太子都看在眼里呢。 那一瞬,李明阳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一股压力。 一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却不敢在太子面前表现出太多。 他与九皇子的事情真的就这么暴露了? 李明阳的唇微微颤着,正欲开口门口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李明阳皱眉,而太子却先行来到了门口将房门打开。 张氏正端着水果盘,本以为开门的会是陈天明,没想到竟是太子。 李明阳一家都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对于身份的事情了解不多。 从李老爷子到李明阳整整三辈,也指出了李明阳这么一个有些本事的,张氏压根看不出太子真正的身份,只是惊诧。 为何这书房里的人突然就换了。 “娘,”李明阳的语气顿时沉了:“你来这做什么?不是说了我在书房的时候不许轻易来扰吗?” 张氏一愣。 平日里李明阳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在这府上对他们这些长辈也向来是恭恭敬敬的。 今天这是怎的了?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说话的态度都不如平常了。 张氏虽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还是一秒回复了平静。 “听说有客人来,我特地准备了一些水果来,想着要好好招待一番的。” 太子唇角的笑意在这一瞬变得愈发明显:“您还真是客气。” 而李明阳则是直接来到了张氏的跟前,将她手中的水果接了过来。 “这东西也送了,您应该回去了,不许再来了。” 李明阳表面一阵平静可心,早已是七上八下的。 再将张氏赶出去后,这才转头看向太子,语气也在此刻平和了许多。 “我父母都是从乡下来的,还不懂这城里的规矩,不小心冲撞了,还请太子,莫要责备。” 太子的脸上不怒反笑:“就是从小地方来的,才更懂得听话,想来他们以后也肯定不敢了。” 这话多少有些在敲打着李明阳的意思。 李明阳甚至能感觉到太子凝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开始变得冷了。 “李博士是个聪明的人,只是眼界不算开阔,你要知道这皇城中不是所有的皇子都有本事,今天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是李博士日后愿意为我所用,我可以给李博士更多的好处。” 有时候听一个人说话,不光要听他说了些什么,还要关心他没说什么。 太子今天这就是要将李明阳逼入死角。 李明阳若是答应了日后就等同于站在了太子那边。 二皇子势必是会做出相应决断的。 可要是李明阳今日不曾答应,太子会做出些什么也是可想而知。 向前是一刀,向后又是一刀。 如此的境遇完全将李明阳逼入了死胡同,让他无法做出应有的判断。 李明阳的头脑飞快的运转着。 而正当他准备借机应付的时候,门外竟又一次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这一次李明阳的态度明显是不如先前了。 “不是说了吗?不许请你来打扰,怎么……” 这次开门来的不是张氏,竟是李明堂。 李明堂推门进来完全无视了李明阳方才那糟糕的语气。 “是楚老先生叫人送东西来了。” 是他! 李明阳顿时眼前一亮。 先前刚来京城的时候,在楚夫子的引荐之下,李明阳待在尚书府,也算是逍遥自在。 关键是每日都能与楚老爷子学习,不仅学会了许多的知识,还对京城内有所了解。 若不是有楚老爷子引荐李明阳还不见得能去国子监教书呢。 不过,自打进了国子监后,每九天才沐休一次。 楚老爷子本就身居高位,这京城之中动荡不安楚,老爷子也没办法寻得一片乐土,自然是要受到影响的。 时常是李明阳有空,而老爷子却忙得要命,这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少了。 今天竟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 李明阳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答应着:“好生招待,我现在就去。” 李明堂立刻折返了回去,而李明阳这会儿也终于有了后退的底气。 谁说在这京城之内,他只讨好了一位九皇子? 尚书大人的面子在这时候可是更要值钱,关键是能打消太子先前的那些猜疑。 李明阳立刻抱拳拱手,就连这会儿说话的态度都不知恭敬了多少。 “实在抱歉,太子殿下,眼下尚书府来人,我不得不去。” 眼瞧太子正用一副怀疑的眼神盯着自己,李明阳知道太子生性多疑,若是不让对方看个仔细肯定又会背地里猜测的。 李明阳索性对太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您若是不怕打扰,也可以跟我到外面来。” 太子没说话却真的站起身来跟着李明阳往外走了,而此时在政堂之内楚家的人送来了不少东西,都是京城之内少有的样式。 楚家要派人前来,李明阳之前也没接到过任何消息,这会儿看着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好奇。 一抬头正瞧见了楚家的管家太子先前也曾去过几位尚书大人的府邸,之前也在楚家见到过。 一瞧见真的是楚家来人了,太子的眸子反倒变得更冷了,目光下意识在李明阳的身上一扫,心中少不了一番猜忌。 这李明阳到底还有多大的本事?与贤王九皇子有所往来就罢了,居然还能和楚尚书有所往来? 李明阳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这会儿主动走上前去对管家抱拳行礼。 “真是辛苦老爷子惦念了,不过好端端的为何给我送来这么多东西,我李家人口不多,实在是用不完啊。” 管家回答的倒是平常。 尤其是看到太子还在这儿后,立刻明白了什么。 能在尚书府做管家,也绝不是一般人能胜任得了的。 “前些日子老尚书,公事繁忙,这才不曾过来,也不知你在这京城之中安置的如何,在国子监相处的可还顺畅,听说柳大人的公子今天也抵达了京城,这才想着邀你二人明日去府上聊天下棋的。” 第130章 一切似乎说得通了 管家说着,又朝这些东西上一扫。 “至于这些是其他人送到府上来的老尚书,平日里不喜欢甜食,就想着给你们送来尝尝。” “真是有劳尊管了,回去之后代我问好,明天下了课,我自然会一同前去的。” 管家立刻点头答应着随后带着自己的人,如来时那般转身走了。 再将人打发走了后,李明阳这才转头看向太子,脸上仍是一副恭敬的模样。 “真是抱歉,刚才打扰到您了。” 太子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计较,反倒是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中多少带着一丝疑惑。 “李博士的能耐还真是够大的啊,竟然会与礼部尚书楚大人有所往来。” 方才他只是一打眼就看出了对方是为谁卖命的,这心里更多的是一丝疑惑。 李明阳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寻常人若想巴结这几位,每一个一年半载是绝不可能的。 李明阳本不想将这层关系暴露出来。 可如今太子都已经怀疑到了九皇子,那若是再不说,只怕真要将背地里的这些关系全部暴露了。 李明阳淡淡一笑,“您可还记得楚鹤迁么?” 太子闻言,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惊诧。 这人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年楚鹤迁正是他的陪读当年两人待在一起,在一个夫子名下学习了许久。 楚鹤迁在太子看来,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 当初有那么多的机会摆在他眼前,只要他一句话,功名利禄就全都有了。 再加上楚大人在京城之内打下的基础,楚鹤迁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光明,再也没有比他更有希望的人了。 可偏偏这么好的发展摆在他面前,楚鹤迁愣是半点也不心动,反倒是写下一封书信之后,放弃了所有做官的机会,一人前去了穷乡僻壤一带要做个教书先生。 自打他离开京城之后,太子就再也没有与他遇见过了,也不知如今人在何处,现如今从李明阳的嘴里听到了故人的名字,太子又怎能表现的毫无反应? 而李明阳这会儿则是将头埋的低低的声音平静而又自然。 “我正是楚夫子的门徒,自幼年时便跟在楚夫子身旁学习书中知识,楚夫子一共二十位门生,只有我考进了京城,剩下的便是柳谦修了。” 太子闻听此言,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在看向李明阳时,身上的细节确实与楚鹤迁有着几分相似。 容貌上没有半点变化,可气质上却像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似的。 同样是那样的骄傲,同样心怀着远大的抱负,甚至有些奇怪。 而一旁的太孙也是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柳谦修与李明阳以前竟是一位夫子教出来的! 这也就难怪在书院中他们两人的关系会如此密切了,若是换做别人肯定也会多加照顾的。 “夫子始终担心我们年幼,所以才特地与老尚书引见,在下前前后后已经用了楚家这么多的关系,又怎能不把事做好呢?” 至于太子刚才怀疑的那些事情,李明阳也自然的给了个台阶。 “之所以不曾将这些事情说给外人听,是担心毁了老尚书的细节也担心会打扰到夫子,这份心意太子也应该是能理解的吧?” 太子看着李明阳的那张脸,细细想来,这一切似乎也能说得通。 李明阳年仅十岁便考得了精中状元,可以说是楚鹤迁所有弟子当中能力最强的一个了。 为了确保自己这位弟子能顺顺当当的楚鹤铅球到了自家老爹的头上。李明阳靠着这层关系似乎也更加合情合理些。 再仔细想想,先前说李明阳与九皇子有过一面之缘的言辞似乎还有些不太稳固的地方。 九皇子见过的人不少,难道只是见过一面就能为之所用? 现在想想孩童的话确实是不能全信,这其中还缺少不少可行性。 想到这里太子干脆借坡下驴脸上又露出了那么和气的笑,看着李明阳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 “我方才也不过是随便与李博士开了个玩笑而已,还请李博士莫要计较,年纪轻轻能有着你这样的能力,实属罕见。若是太孙日后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恐怕还要指望着您多多指点呢。” 留下这句后,太子转头看向太孙,眸子里的眼神明显冷了一大截,太孙将头埋的更低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把事搞砸了。 “时候不早了,我父子就不在此处打扰了,博士还请早些休息。” 说完太子带着太孙立刻转身离去。 出于礼节,李明阳特地迎出门去目送着二人的马车逐渐消失不见,直到此时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今日之事还真是好险,若是真被太子给盯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老尚书好歹是二品出身,有着这层关系护着,好歹是不至于再被旁人惦记暗算。 李明阳回了府上心头是一阵愧疚,方才若不是紧急情况,他也绝不舍得那样对母亲说话。 想来是将人心都伤透了。 眼下事情都解决了,自然是得与母亲好好的说。 李明阳赶紧折返了回去,谁知还没等他开口呢,张氏便赶紧凑了上来,看到李明阳后一把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眼睛里蓄满了泪。 “明阳,你没事吧?” 李明阳被张氏问的有些惊诧,“您这是……” 一旁的李明堂立刻帮着解释。 “刚才你一进去娘就感觉到你在紧张了,里面的人是不是很难对付?” 在看向张氏,此刻那紧张兮兮的样子,李明阳只觉得心头一暖,母亲。不明白朝堂之中的哪些复杂关系。却对自己儿子十分了解,只是李明阳的三言两语,张氏便能预感到情况不对。 所以第二次进门的不再是张氏,而是李明堂,所以他们刻意将楚老爷子的事儿说给里面的人听。 李明阳心中一阵感动,一把抱住了张氏。 “娘,让你担心了。” 同时李明阳也在心中暗自发誓。 无论如何他也要照顾好自己的家人,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他们! 第131章 给他个教训 而此时回太子府的马车上,太子的一张脸冷的可怕。眸子也朝太孙的身上冷冷一扫。 太孙不是白痴,方才是怎么回事他也看得明白。 在李明阳背景这一方面,他本以为找了个与李明阳有些旧相识的就能将此事查得差不多了。 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在这种事情上闹了个乌龙。 “日后做事要稍微动动脑子,不可再像今天一样闹出笑话来,一次两次倒是无碍,但要是时间长了就会被人当做是不懂事的白痴了。” 太子这是在用言语敲打着自己儿子呢。 从小到大,太孙几乎很少会被自家父亲责罚。 不为其他,只因太孙的能力确实出众,即使不是极其聪明的,也能靠着自己的努力补回来。 因此太子如今的这些话对于太孙而言就已经是极大的打击了。 太孙将头埋的低低的,态度也是谦和了许多。 “父亲教训的是下一次我一定严格筛查那些消息,绝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听着自己儿子的话,太子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马车悠悠直奔着太子府而去。 今夜虽在李明阳那儿折了面子,却没伤到根本,已经是不错的事了。 太子能将此事就此作罢,不再追究,可太孙却是近乎一夜未眠。 一想到自己大费周章的,居然买了个假消息回来,这心里就升腾起一层无名之火。 这错误确实是不能再犯了。 翌日李明阳如同往日那样来到了国子监。 从他的脸上看不见半点慌乱,也瞧不见其他的神色,有的只是如水一般的平淡模样。 昨天的事情并没有给李明阳带来什么麻烦。 所以才能让他此刻仍表现的这般平常。 而书院内的其他学生,面对李明阳时,也是恭恭敬敬的。 唯一态度上有些变化的大概就只有陈天明和太孙了。 昨日陈天明可是看着太子一行人跑到李明阳那儿去的,也不知究竟是有啥事。 现在当着别人的面,陈天明不好去问,至于太孙,这会儿则是客客气气的来到了李明阳的跟前。 “李博士昨天指点的是,弟子回去之后又将书本上的内容仔细的研习了一番,确实如同您所说的那样,您可当真是个能力出众的人。” 对于太孙这样的阿谀奉承,李明阳早就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 声音也逐渐平静了许多。 “读书不光要用脑子,同时还要用心,只要静下心来,细细的品味其中的真谛,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领悟出其中的真道理。” 至于昨天晚上太子深夜前往的事儿,李明阳没提。 只是用方才的话,稍稍的敲打着太孙。 太孙立刻低下头去,心中是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若不是轻信了旁人的话,自己也不会再夫子这儿热脸贴了冷屁股闹出这种事儿。 很快,今日上午的课便要开始了。 李明阳如同往常那样将课本上的内容一一的讲解着。 台下的众位弟子也是听的十分认真。 直到一节课结束,李明阳才先行离开,不过在即将走出教室的时候,眼睛朝着柳谦修的身上瞥了一眼。 柳谦修立刻明白,李明阳这是有事要说呢,随后立刻跟了上去。 吕畅对此十分不屑。 不过是两个北州的孩子进城之后互相抱团,有什么好稀奇的? 倒是不像自己这么早就已经巴结上了太孙。 这才刚一下课,吕畅就笑呵呵的凑到了太孙的跟前,眼睛里都带着笑呢。 本想着自己初来乍到,有太孙的庇护,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过很多,没想到昨日还与他相谈甚欢的太孙,今日就变了模样。 一张脸黑漆漆的,像是憋着一口气。 “你倒是逍遥自在的很啊。” 吕畅从小便懂得察言观色,一下就察觉到太孙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嘴唇微微颤着,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了太孙的一句, “竟然敢用假消息来骗我,你胆子还真不小!” 吕畅被说的一阵茫然,“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哪敢给您假消息?” “那我问你李明阳为九皇子所用的事,是不是你说给我听的?昨日我便是听信了你的,才会碰了一鼻子的灰!” 本以为自己这一次总算是挖到了有用的消息,说啥也能在父亲面前露个脸了。 没想到却是父子齐上阵,一起跑到李家去丢人。 这事儿太孙是越想越气。 立刻吩咐着平日拥护他的几个学生。 “这新来的不太懂规矩,待会儿吃过饭后好好的给他长长记性。” 那几人立刻答应着看向吕畅的眼神中也透着一丝怒气。 吕畅顿时感觉不对,赶忙向太孙求饶。 “我说的全是实话呀,您可不能……” 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呢,太孙一个眼神就仿佛什么都不说了,吕畅顿时感觉冷到了骨子里,在这国子监内的日子怕是好不得了! 而李明阳那头在将柳谦修叫出门后,立刻将老爷子邀请的事与他说了。 柳谦修脸上的表情一阵复杂。 “怎么,不方便?” 柳谦修立刻回过神来,脸上的笑容还带着一丝尴尬呢。 “我这次来京城就是为了学习的,哪有什么不方便一说,只是没想到如今你我的身份天差地别。” 柳谦修也立刻想起刚来京城时前去拜会老爷子的事儿了。 柳大人一心想着能为自己儿子铺路,若是能得到礼部尚书的庇护,在京城之内肯定会顺顺当当的和李明阳的气节比起来,柳谦修还是远差了一大截呢。 现在二人身份上又有着这么大的差距,见面之后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和老爷子说些什么,才能缓解了眼下的尴尬。 而李明阳此刻也看出了柳谦修的为难。 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平和的笑来。 “你我本就是一位夫子所教,没法一次出得两个状元,况且你尚且年轻,便已经有进京赶考的资格了,已然胜过了许多人,楚老也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这几个月的相处,李明阳算是把楚老的脾气摸的差不多了。 这老爷子绝对算是个一等一的人物。 第132章 相处上的差别 柳谦修也只是为难,并不是真的在此事上想着要推脱。有李明阳开导,这心里也好了不少,立刻答应着。 “明日便是沐休,你我一同前去便是。” 说准了这事儿,李明阳也不想让其他弟子知道自己与柳谦修的特别关系,二人也就暂且分开了。 下午不光要将这九天来学习的内容巩固一番,还要随机考核几位。 要确定每一个学生都能跟得上进度,李明阳才能放下心来。 其他的弟子一想起明日能在家好好的歇上一天,心里都乐开了花。 只有吕畅脸上是一片狼狈。 这些弟子平日里看上去和和气气的,但要真动起手来,也真是下死手。 而且更讲究方式方法虽然是在捋畅的身上留下了不少伤,但却都在里面,表面上愣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对于吕畅,李明阳向来是当做寻常弟子对待,甚至有故意疏远的意思,不为其他,只为了曾经的那些算计。 人怎么能真的不记仇呢? 所以此时的李明阳也没有仔细去询问吕畅的情况,只当吕畅这会儿是心情不好导致的。 很快一天的课程就这样结束了。 李明阳与柳谦修相约好了,第二天一同前去,随后也是各自离开。 翌日清晨。 尚书府的庭院中,楚老爷子正坐在亭子里静静的喝着茶。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不需要太多的睡眠,反而有更多时间能用来思考。 今日无事,微风吹拂而来,竟让人感觉是那样的轻松惬意。 正当楚老爷子享受着难得的安逸时光时,管家立刻送来的消息。 听说李明阳和柳谦修一同来了,老爷子的眼里不自觉的流淌出一丝笑意,随后便叫管家将人带到此处来。 二人都是带着礼品前来柳谦修准备的要更加丰厚一些,完全是一副前来面见大人物的态度。 相比于柳谦修,李明阳则是随便带了些瓜果,更像是日常走动的友人亲戚。 从双方此刻的模样上便能看出差距来了。 楚老爷子轻轻点头,叫他们先将东西放到一旁,随后将李明阳二人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来京城之后还算顺当吗?” 楚老爷子这话是问给柳谦修的。 柳谦修立刻回应着。 “还算顺利,尤其是进入国子监后,有李明阳护着,好歹是没受别人欺负。” 楚老眯起眼睛,轻轻的点头。 “三月份时你来我楚家还是一副寻求庇护的模样,这次进京倒是十分的低调,若不是我与国子监那边有些关系,只怕还不清楚这些呢。” 说起这个柳谦修心头还是一阵愧疚呢,他与李明阳的心境实在是差的太远了,哪怕是旁人不说,柳谦修自己也能感觉得到。 “如此看来,上次的点拨是有用的,日后还要好生学习才是三年之后,在这京城的榜上也应该有你的名字了。” 柳谦修立刻抱拳拱手向老爷子行了一礼。 而楚老爷子在与柳谦修说过后,目光一下又落到了李明阳的身上。 “外面的一些消息你听说了吗?南源一带今年的情况仍是不佳。” 那是李明阳两年之后应该去的地方。 南源的灾情已经持续了几年。 皇上开始是叫朝中的大臣前去治理,后来则是委派给了皇亲国戚本以为灾情应该能够彻底得到解决。 可没想到最终的结果都像是隔靴搔痒一样,不痛不痒,总差点意思。 如今大乾内忧外患众多的麻烦,若是能将此处的灾情解决了,皇上才能真正的心安。 李明阳低下头去,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答案。 “新人前去也只会用旧人的老方法,始终是治标不治本,若想解决此处的灾情,便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才是。” 曾经解决国内的灾情成了皇子。们一个个都想给自己镀层金的好机会,现在南源这块地方却成了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接过来。 “你说的倒是没错,与我先前调查出的结果也是完全一致的。” 朝中的这些人表面上和气,实际上背地里少不了一番算计。 同时也有几分文人相轻的劲儿。 总觉得是对方没用对法子,所以就前仆后继的全折在了这一件事上。 “你当初进城的时候就曾与我说过治理的方法,之所以能给你这个状元的身份,想来皇上也是听了你的建议,只是不知当初的计划你还有几分胜算。” “不曾到过南源,这话不能说的太满,但若是当真有这个机会,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至少要比老方法要好些。” 李明阳说的是那样认真,眼睛里也仿佛散发着一层光亮。 就是这股少年自信的劲儿,让楚老爷子十分的欣赏,眼睛里也不自觉地流淌出一丝笑来。 “那你可一定要将这事记好了,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李明阳立刻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了您的期望的。” 楚老爷子眯着眼睛,“我也知道,在这国子监内的日子不见得好过,日后若是有人刁难你……只管来找我就是。” 说这些话的时候,楚老爷子的眼神中似乎闪烁着一丝寒气。 “老朽在这位置上这么多年,这个点能力还是有的。” 李明阳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诧,却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归的平静。 想来是先前的太子带人前去的时候,被楚家的管家碰见了。 能在尚书府做事的人,那都是有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的,这件事情又怎么可能会看不清楚呢? 也难怪楚老爷子今天会主动跟自己说起这些了。 李明阳立刻向楚老爷子表达着感谢。 一老一少相互对视,眼神中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而旁边的柳谦修,则是默默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一句话也说不上。 楚老爷子虽然是一上来就询问了他的情况,还给予了肯定,但这样的关心更像是一种客套。 而对待李明阳的态度确实截然不同。 没有那么多的寒暄客气,更加直接。 这才多久,李明阳就和楚老相处的如此了? 第133章 他还有的学呢 不过看着李明阳此刻一副从容自得的模样,柳谦修心头多的只是钦佩,却不见嫉妒。 平心而论,自己是绝达不到像李明阳这样的境界的。 如此的与老爷子交谈,只怕心静也会瞬间发生变化的。 反观李明阳收放自如开始明明表现的比自己要更为谦和些,如今却已经能与老爷子谈笑风生侃侃而谈了,这也是一方面的本事。 若是能学会这些,路上也能少走许多弯路呢。 而很快老爷子便叫人送来了棋盘,说什么要与二人对弈一会儿。 李明阳主动先让出了个位置,好歹是不至于冷落到柳谦修,这院子里的气氛才瞬间变了。 二人在尚书府一直待,到了午饭过后这才离去。 临行时,楚老爷子特地叫人准备了两支笔送给二人。 “你们两个,一个眼下要主攻功名,一个则是要辨别身旁的各个势力,这压力都不算太小,日后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就只管来府上找。” 老爷子说着,眼睛微微眯起:“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我都能相帮。” 这话是什么意思,二人心知肚明。 这是老爷子在刻意敲打着他们要走正路呢。 从楚家出来后,二人还能稍稍的顺一小段路。 自从来到京城后,柳谦修便在父亲的安排下住在了一处小别院内。 虽然院子不大,但好歹算是温馨,又派来些人在此处好生的照顾着,不以官员之子自居,只当是个寻常的百姓。 “如今我算是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究竟在哪儿了。” 柳谦修主动开口,眼睛里更多了几分钦佩。 “面对楚老爷子这样的人物,你还能表现的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寻常人还真是与你比不得的。” 闻听此言,李明阳一笑。 “这倒是不难,只要清楚自己的位置,在摸清对方的脾气,很快便能从中找到诀窍了。” 随后又生怕柳谦修会多想一样。 “老爷子今日虽是与我多聊了几句,但走时送的东西却是完全一样的,这便说明老爷子的心境始终是如此,好歹又一视同仁,若是在这京城内有什么棘手的事就只管去找,不必客气太多。” 眼看柳谦修没说话,李明阳又补充一句。 “当然来找我也可以,不必遮遮掩掩的。” 关于上次柳谦修被太子的人对待一事,李明阳老早就想与柳谦修说说了。 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应该从何开口。 这感觉可不是太好。 而柳谦修则是自然的将话题接了过去。 “有你这话我便能放心许多了,放心好了,日后绝不与你客气。” 午后的阳光洒在两位少年的身上,他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彼此心头就算是有再多的话想说,这一刻也都释然了。 柳谦修立刻回了家去,而李明阳也是直奔自家。 楚老送的那支笔,李明阳倒是半点没浪费,开笔之后便刷刷点点的,写起备课的书案来。 倒是比自己从小用到大的,这只好了不知多少。 一日的沐休过去的飞快。 对于国子监的学生而言,仿佛还没开始呢,就已经结束了。 当一众学生重新回到班上的时候,尽管心里还有着许多的畅想,在面对李明阳时也只能有所收敛,恭恭敬敬的行上一礼。 对此,李明阳早已习惯了。 目光却忽然瞥见了角落里的吕畅。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今日吕畅从进门开始,眼神中就多少透着一丝不善。 时不时的朝着自己身上看来。 若是以前李明阳多少还能理解他二人的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如今自己的身份比吕畅是高出了一大截,更是吕畅在国子监内的老师。 还有助教从中敲打着,无时不刻的提醒着身份上的差距,按理说吕畅不应该再和以前那样了。 莫非是此人又在想着什么呢? 李明阳微微簇眉,嘴上却一字没说只当是没看见似的,翻开课本讲解着今日的新课。 而吕畅的那双眼睛却仍盯在李明阳的身上。 幸好,还没等吕畅做出什么来呢,太孙便有所察觉了。 一双犀利的眼睛立刻朝吕畅身上一扫。 只是这一个眼神就愣是将吕畅给吓得低下头去了。 这国子监内的关系十分微妙。 太孙虽然在背地里打听着关于李明阳的事儿,但实际上更像是在维护着李明阳,甚至有主动拉拢讨好的意思。 虽然吕畅不明白,堂堂一个皇孙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其中也一定是另有隐情。 自己看来对此处了解的还是少了些,所以才会一不小心得罪了太孙。 吕畅这么一想,心里那叫一个后悔。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应该再小心谨慎一些的说什么也不能将自身的情况这么早的暴露出来。 可现在说这些似乎都没用了。 太孙现在已经十分厌恶自己了,搞不好心里还在痛骂着呢。 这时候绝不能再去得罪任何一方了,不然等待着自己的说不定是更加危险的未来。 而很快在新课开始后,李明阳面对班上学生的情况进行着抽查。 柳谦修先前便已经将课本上的内容温习过了。 虽然是刚来国子监的,却已经能跟得上此处的进度了。 李明阳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赏的味道,随后变换了其他人来答题。 当问到弘皇孙到时候,弘皇孙说话结结巴巴的,竟是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明阳见此无奈的叹了口气。 “终究是根基不稳,先前欠一下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日后再想追上来可就不容易了,想要取得好成绩,还要将先前遗落的那些知识全补上才行。” 弘皇孙是打从心底里不喜欢李明阳,如今却不得不顺着父亲所指引的方向,听着李明阳的话。 这会儿心里一阵复杂,也只能乖乖低头。 而当问到太孙对方却是能对答如流。 李明阳点头,但却并没有多少欣喜,反倒是借此机会轻轻的敲打着。 “课上的这些内容你已经基本能全记上了,只要课上仔细听讲,用不着课后再请夫子去教。” 第134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孙十分清楚。 那天晚上行动的还是太冒险了。 现在李明阳没讨好不说,反倒是打草惊蛇。 太孙仅仅是在心里想着,心中便是一阵不爽,眸子更是下意识朝着这头吕畅瞪去。 上午的这一节课好歹是结束了。 下午还有其他安排呢,李明阳也赶紧走出了书院中午留给他们的休息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可不能浪费。 在李明阳离开后,这屋内便没有博士了。 柳谦修自然而然的跟随了出去。 太孙站起身来。 虽然没有讨好李明阳,但自己的成绩至少比弘皇孙要好。 这心里也终究是有些宽慰。 “同样是皇孙,与我之间的差距实在不是一点半点,皇叔平日里到底是怎么管教你的,不是说在用功读书了吗?怎么还能差出这么多?” 弘皇孙这心里是一阵不爽,眼睛狠狠的朝着太孙身上瞪着。 “你书读的再多又有什么用?父辈不还是那副德性。” “你说什么?” 太孙的身份好歹要比寻常的皇孙高一截。 再加上年长几分的缘故,太孙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劲儿。 现场的气氛顿时跌入冰点还是其他的学生上前拦着,这才将两边拉开。 太孙看着弘皇孙此刻气呼呼的样子,随即冷笑出声。 “朝中的事情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但后辈是否有本事,还是能一眼瞧见的。就你这破成绩,日后别说是委以重用了,不将你父亲所打下的一切全败进去就不错了。” 太孙说完便带着自己的几人走了。 弘皇孙心里那叫一个委屈,眼睛里都快能喷出火来了,却也无可奈何。 皇族中的争论从来不只是这一时。 就连国子监内的那些孩子都争先恐后的要找一位自己信得过的靠山呢。 而方才这发生的一幕就出现在吕畅的眼前。 吕畅来此不久,先前只知道屋内有一位皇孙,没想到竟凑齐了两个。 而且看这两人的态度分明对彼此心存不满呢。 吕畅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脸上很快便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谁说自己没有机会再讨好皇孙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说不定还能帮自己往弘皇孙那边推上一把呢。 吕畅立刻走上前来,小声的在一旁安慰着。 “不要生气,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好,日后的事情没人能知道。” 这安慰的方式与别人截然不同。 弘皇孙心头的怒气也削减了大半,只是有些怀疑的看着吕畅:“你来做什么?” 此人和柳谦修一样,都是刚来国子监念书的学生。 先前弘皇孙对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更不会主动去接触,只当没有这人便是了。 没想到吕畅今天竟会主动来找自己。 而面对弘皇孙的询问吕畅脸上竟仍是一副平和的模样,甚至还能笑得出来呢。 “我自然是感觉你的气质更佳,也知道太孙在国子监内十分霸道,多少有些看着不爽,所以才想来与你接触的。” 一听说对方也对太孙有几分常见,弘皇孙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你父亲位居几品,与你相处,你能带给我什么?” 这京城内的孩子都十分的现实。 若是不能从对方的身上得到好处,那就算是白折腾了。 巡抚大人的品级倒是够高的,可吕畅这会儿没有得到允许打死也不敢把亲生父亲的情况说出来呀,这会儿也只能暂且回避了这个问题,眼睛里泛起一层微光。 “我虽不能在身份上帮助到您,但我成绩还算不错,这书本上的内容我已经记住了大半若是您需要,下午的课上我可以助您一把。” 弘皇孙一听这个果真是眼前一亮。 太孙除了身份能压制他一头,剩下的就是功课上了。 在其他学生看来,这不过是博士随口问出的几个问题,答不上来,日后好好学习面试。 可对于皇孙而言,却是个彼此较量的机会。 弘皇孙不想再低人一头了。 吕畅来的倒是正合适。 “是吗?那你也与我说说吧。” 说起这些,吕畅侃侃而谈。 随后更是抄了一份答案在弘皇孙在书本上。 “这篇课文昨天我便看过了,博士会问的也无非是这些问题。” 吕畅这会儿真是拼尽了全力。 这是他唯一能在弘皇孙面前崭露头角的时候,说什么也得把握住这个机会。 弘皇孙此刻是将信将疑,却还是愿意相信一次。 至于这课本上的内容如何能押中也不过是经验之谈罢了。 没想到这一次老天竟真的站在吕畅那边。 下午当李明阳再次提问时,竞争有一两道和吕畅纸上所写的重合。 弘皇孙从来是不主动回答问题的,这会儿却偏要在太孙面前出个风头。 很快便将纸上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说了,眼睛里还透着一丝得意的笑呢。 而李明阳听着弘皇孙的回答,脸色却微微发生了变化。 这书本上的问答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在对此事的看法上,竟然与吕畅有着几分相似。 二人是一路从北洲一直比到京城的。 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多半也能猜测出个一二。 莫非,真是吕畅中午给弘皇孙特地指点了? 但单从一个问题上还看不出那么多。 李明阳先是肯定了弘皇孙的答案随后又特地补了一句。 “能看出这些已是不易,但作为皇孙,你的目光还应该更加长远些。”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获得了李明阳的认可。 弘皇孙心头一喜。 看来自己这次还真是拉拢到了一个有脑子的人。 晚上等到国子监放学后,弘皇孙并没有马上回家去,反倒是将吕畅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你写的这些东西确实有用,日后你便跟着我吧。” 吕畅心头一阵心血,立刻点头答应,随后才目送着弘皇孙上了回去的马车。 吕畅心头一阵激动。 谁说自己没路了,这不是就让自己找到了突破的机会吗? 正当他心中沾沾自喜的时候,没想到一回头竟突然对上了李明阳的那双眼睛。 如果说方才的随堂测试还说明不了什么的话,那这会儿二人凑在一起的样子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第135章 攻其软肋 在吕畅的心里,仿佛总有着一股劲儿。 一条路不通,就要换一个捷径再走一次。 只要是捷径,就会义无反顾的扎根进去,不管能不能成。 反正是绝不会老老实实的去走主路的。 这心里在惦记的是什么,李明阳十分清楚。 不同在国子监内读书,谁又能保证真的不和谁接触的上? 吕畅就是在钻这样的空子,让李明阳纵使是有心想管,也没办法去说。 对此,李明阳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假装瞧不见,带着书本先行离去,而在临走时却悄悄的和柳谦修提了个醒。 “这吕畅不是一个好惹的人,指不定又在背地里算计着什么呢?与他相处要格外小心些。” 柳谦修立刻答应着二人仅仅相视一眼,便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随后便各自离开了。 而事情也果然如同李明阳所想的那样。 吕畅只要逮住一个机会,就会拼了命的去巴结讨好。 之后的几天里,和弘皇孙接触的机会也是越来越多,恨不得当弘皇孙的小跟班呢。 好在这国子监内一切顺当,也没发生什么事。 可同在书院内念书,彼此又哪能不了解对方的心事呢? 吕畅跟在弘皇孙的身后没几天就将弘皇孙心中所想的谈的差不多了。 “您可是在想李明阳的事儿?” 弘皇孙听起李明阳的名字,便下意识地皱紧了眉,一双小手也死死的攥着拳头,心中仍有着一阵不甘心。 “我们年龄相仿,凭什么他能有这么好的成绩,要想让我真的折服,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我父亲……” 弘皇孙之所以现在会顺着李明阳的话,一来是因为有太孙在那做比较。 弘皇孙也不想给自己惹来太多的麻烦,这做事方面自然而然就得变一变了。 再说父亲一直在和太子争夺着李明阳。 仿佛谁能得了李明阳,就能成了什么大事一样。 弘皇孙虽然十分不喜欢李明阳,但在父亲的安排之下也只能在这方面想想办法。 有题目的文章好做。 吕畅的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笑来,心里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弘皇孙的面前好好卖弄一番。 “这事儿可大可小,要是交给我做,我一准能给您处理的漂漂亮亮的。” 吕畅在说这话的时候是满脸的得意。 弘皇孙这边拉拢的多半都是一些朝中大臣家的孩子。 这一个个平时跟在吕畅的后面说笑玩乐倒是不错,关键时刻也能派上点用场。 可要是让他们出谋划策,这一个个脑子都笨的跟木头似的。 只有吕畅在班上的成绩还算不错,要是真给出个主意,说不定也能成。 弘皇孙立刻将目光落了过去:“有什么主意你就只管说吧。” 吕畅眼中的笑意变得愈发明显,但却多少带着一股子邪气。 “这事儿关键还是出在柳谦修的身上,若是能找到柳谦修,就算事半功倍了。” 弘皇孙还有些看不明白:“这事跟他有啥关系?” 吸取了上次太孙那儿的教训,吕畅在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上多少是委婉了一些。 “这李明阳与柳谦修可是同窗,他俩感情深厚的很,要是柳谦修能站在您这边帮忙说说话,这李宁阳肯定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相助的。” 眼看着弘皇孙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吕畅又立刻补了一句。 “李明阳在本地好歹是国子监的博士,就算是没有别的靠山单单有国子监的祭酒他们护着也难以下手。可这柳谦修不过是个六品官员之子,在本地也没有什么靠山下手也能容易一些。”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弘皇孙的眼里立刻闪过一丝欣赏的味道。 “真是看不出来你在这方面还挺有头脑的,要是这事真能成,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吕畅闻听此言,心头大喜。 但一想起太孙之前翻脸不认人,甚至叫人狠狠教训了他一顿的事儿,吕畅又赶紧追了一句。 “这事能成全是您的功劳,我也就是在旁边随便的出了个主意大事还是得自己做主。” 反正这话得先说的圆满了。 要是弘皇孙当真能记得这个情那是最好。 弘皇孙要是压根不领情,自己也没有啥损失。 反正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把事儿说了,反倒被一脚踹开了。 弘皇孙比起太孙心思还是要相对简单一点。 得了吕畅的消息后,弘皇孙这当天放学时便主动找到了柳谦修。 在国子监内上学这么多天,柳谦修也将同学之间的这些关系摸的差不多了。 弘皇孙平日里总是喜欢跟那些朝中官员之子往来的密切,和柳谦修压根就不是一条路上的,甚至从柳谦修进班到现在两人都没说过两句话。 这会儿主动上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这些话柳谦修也最多就是背地里想想表面上还是得客客气气的。 不为其他,这身份上,可还压着一头呢。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弘皇孙的态度多少带着一丝傲慢,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 “你是班上新来的,又学习成绩不错,我这些日子课上可有不少回答不上来的,请你到我家里给我指点一二。” 柳谦修眉头一紧。 这人怎么会把主意打在自己头上呢? 虽然弘皇孙嘴上说是请可态度和当初的太孙可是一样的。 只怕又是为了李明阳的事才来吧。 柳谦修心头一阵担忧,嘴上也是急忙推脱着。 “今日课上的内容我学的也不怎么好,要是耽误了大事儿可就……” 没想到弘皇孙最多就是表面上做做样子。 眼看柳谦修居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拒绝自己,弘皇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不知沉了多少。 “让你到我家去,那也是抬举你了,你敢不听?” 这么直白吗? 柳谦修脸上的表情微微发生了变化,可也不敢一直拒绝着。 谁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呢。 而弘皇孙也能感觉到柳谦修此刻的气场上弱了一大截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保准你什么事儿也没有,但你要是不听……” 第136章 任他折腾,我不上当 弘皇孙后面的话是没再说下去,但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 毕竟有身份在这牵制着柳谦修,没有法子只能先顺着弘皇孙。 弘皇孙立刻带着柳谦修上了自家的马车,同时还不忘记叫人给李明阳那儿送去个消息。 “博士课上的时候教过我们要互帮互助,我这学习方面就是得需要一个人拉扯一把,今日就先将柳同学带回去了,要是博士愿意,就让他自己来我家里一同探讨。” 总不能把心思花在刀背上,把人带走了,也得让李明阳知道呀。 而当家丁将此事说给李明阳听时,李明阳的脸色顿时沉了一大截。 这弘皇孙打的是什么主意,李明阳早就该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这次没再找自己的麻烦,反倒是找到了柳谦修那。 去了二皇子的府上会发生些什么,李明阳已经能猜测出个大概来了。 可这会儿自己要是急忙忙的追过去,反倒是中了对方的心思。 说不定还有可能被卷进新的麻烦里。 思及此,李明阳在心中盘算着,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主意。 对了,谁说柳谦修在本地没有其他关系了? 前两天两人不是还一起去了楚老爷子那儿吗? 老爷子当时可是把话说的明白,要是真出了事儿,就只管去求他。 这话当时没有避讳着柳谦修,那就多少也是默认了柳谦修也有这资本。 要是自己前去二皇子,那肯定是凶多吉少,但若是换作站位一准能行。 心里想着,李明阳没有回家,而是带着书袋子直接去了楚家。 当李明阳赶到的时候,老爷子正在房中看着书呢。 明明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却仍是每日忙碌个不停,甚至还能将着课本上的内容反复的学习,有这心境的人已经不多了。 在听说李明阳前来找自己时,楚老先是一愣,但随之而来的是惊喜。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老爷子对李明阳是真喜欢。 这会儿也是立刻叫人将李明阳带到自己的书房来了。 虽然老爷子早就已经吩咐过自家佣人,要是李明阳来了只管往里面请但李明阳却仍没有忘记应有的礼仪。 进门的时候仍是一躬到地。 这副模样着实是叫人喜欢。 看到李明阳如此,老爷子轻轻的捋着胡须,脸上的笑意也是那样的明显。 “这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而李明阳心里自然也惦记着柳谦修的安危。 这会儿没有绕弯子,而是十分直白的将此事说了。 “今日来找您是为了寻求您的庇护的。” 闻听此言,老爷子的面色瞬间变了。 “怎么回事?” 李明阳这才将此事娓娓道来。 而老爷子的面色此刻也是变得愈发阴沉了,一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 “这皇子之间的事情本就不应该牵扯到国子监去,拿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嘴上说着,楚老却朝着李明阳身上一扫。 “你的胆子倒也是不小,那日我只是说了你可以前来,这柳谦修的事儿之前不一直是点到为止,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帮忙呢?” “因为您不曾叫他回避。” 李明阳一本正经:“以您的处事方式,是绝不会让别人宁知此事又感难堪的,唯一的解释那便是您有自己的打算是不想让柳谦修过分的依赖着您,但要是有大事也绝对是能来这儿。寻求您的庇护。” 听着李明阳的话,楚老一下笑了出来,看着李明阳的眼神里也多着几分欣赏。 “我这儿子的眼光不错,你年纪轻轻的,能了解这些就已经十分不易了。” 说完老爷子立刻吩咐着自己手下。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二皇子那把人给我请回来。” 同时还特地说了一句。 “就说是我找柳谦修有些事情,若是皇孙当真,有什么讲不清的就来我府上。” 这已经是给了柳谦修那边极大的帮助了管家立刻答应着,随后赶紧派人前去。 而此时二皇子那。 弘皇孙正托着下巴的待在屋内,说是请柳谦修来帮忙指导功课的,实际上却连课本都没有翻开一下。 反倒是将目光扫在柳谦修的身上,只等着自家父亲过来呢。 柳谦修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已经找了一万个理由想要溜之大吉。 但也知道进了这个门后,再想出去肯定是不容易的。 这会儿也只能在心中悄悄地平衡着。 “皇孙,我们何时开始?” 而弘皇孙,先前请教功课不过是一种借口,现在真的把人带回来了,自然也就不在意这些事儿了。 脸上多少还带着一丝嫌弃的味道。 “这功课的是什么时候不能学?再等等。” 方才他已经叫人给李明阳那头送去了消息,应该很快就会有成效的才对。 怎么今天却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呢? 正当弘皇孙在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自己这儿得了假消息时,门外却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此刻二皇子的态度十分和善,与平日里那副带着邪气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连说出口的话都是带着笑意的。 “小孩子们总是喜欢凑在一起读书写字,这也是人之常情,想来这位柳同学成绩也是十分不错,顾此才会请他到府上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不凑巧,看来下次还得提前与您打声招呼才是。” 管家听着二皇子的话,心里总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就好像是在故意的借此机会试探着什么。 能在尚书府做事,肯定也得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 管家的态度一下沉了许多。 “也是凑巧与这位柳同学有些往来,他父亲叫老尚书帮忙照看着,又哪能完全不闻不问?” 说完又将老爷子的话带到了。 “若是皇孙当真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可以随着柳谦修异同到尚书府去。老尚书这些年掌管科举之事,在这学问方面肯定能叫您放心,况且老尚书没有孙儿,若是皇孙有这想法,只管上门便是。” 这是直接用礼部尚书的身份来牵制着呢。 第137章 楚老的情面 至于这其中的门道,二皇子不可能看不出来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的把戏装了下去。 “若是我这儿子还天资愚笨,到时一定去请。” 管家也知道该给二皇子一个下台阶的机会。 脸上的笑意不减,随后才带人离开。 柳谦修直到走出这大门,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本想第一时间感激楚府管家,却被管家一下就给拦了。 “还是先上马车再说吧。” 随后便带着柳谦修上了车子。 先前这一路柳谦修心里别提有多紧张了,始终在惦记着自己的安危。 如今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这把车一直赶奔楚老爷子的府上。 这会儿李明阳已经跟楚老下了一会儿棋了,老爷子的脸上自始至终挂着笑,眼看李明阳仍有些忐忑的样子,直接在棋盘上落子。 李明阳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 “是我输了。” 而老爷子看着李明阳此刻的模样,却是捋着胡须一双眼睛里仍透着一丝淡淡的光亮。 “不是你输了还是你的心境跟不上了?之前与我下棋的时候不是挺平和的吗?怎么这会儿倒有些坐立不安了?” 李明阳将棋盘上的棋子收了,随后抬起头来看着老爷子。 “先前这些皇子对我下手之时,多少还会有所收敛,可柳谦修对于他们而言全然没有半点威胁,甚至……” 说到这儿,李明阳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无奈,这会儿更是连遮都都遮不住了。 “说到底啊,还是被我的事情给影响到了,若不然,他在这京城之内一定能过得十分太平的。” “这个不见得。”老爷子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意见。 “你真当着国子监之内没有品级鄙视一说?一个从北洲穷地方上来的孩子,父辈最高的位置才仅仅是个六品,又比其他学生上课晚了这么多天,其他人会找他的麻烦也是自然。你的身份已经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方便了,至于被你影响……” 老爷子说着,眼底的笑意也在这一瞬变得更加明显了。 “得了一部分的好处就要收获一部分的麻烦,这也是极其公平的事情,你不必为此而自责,倒是这两位皇子日后会如何对你要自己把控好了。” 李明阳立刻点头,将老爷子所说的这些话全都记在了心上。 这老爷子身上自带着一股子亲和的劲儿,关键是能将人心中所想的掰开揉碎了去讲解清楚。 和这位相处的时间越久,李明阳所收获到的也就越多,至少不像先前那样浮躁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随后便瞧见管家带着一位迈步走了进来。 此时的柳谦修面色仍显得有些微妙,但来在老爷子面前的时候,却还是抱拳拱手行了一礼。 “今日多谢您出手相助了,若不然……” 后面的话柳谦修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老爷子对此却只是笑了笑,随后朝李明阳身上一扫。 “我可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全靠着有人帮衬,你才能顺利化解此事啊。” 柳谦修知道此事与李明阳有关,抬头看向李明阳的时候,眼睛里只瞧见了感激,却不见半点责怪。 这倒是抚平了李明阳心头的那阵担忧。 “二皇子要比太子做事更加谨慎一些,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找你二人的麻烦的,在这国子监内要把握好一切能读书的机会,千万别耽误了日后的正事。” 时辰不早,二人也不好,一直在此打扰,便行礼之后各自离去。 而自那日起,李明阳与柳谦修在国子监内走动的倒是更加频繁了。 虽不能靠着自己的身份对朋友进行特殊照顾,但好歹也不能叫别人欺负着。 而上一次的事情后,弘皇孙也暂且收敛了几分,不知是不是被二皇子责罚之后的结果。 渐渐的天气开始转冷了。 雪花纷纷扬从天上落了下来。 伴随着一场大雪,整个京城都从先前的市井繁华变成了一片肃静。 街上只剩下了必要上街的人再也瞧不见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就连集市上那些跑来跑去的孩子,这会儿都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国中动荡不安,这百姓的日子也叫一个苦,纵使是在京城之内竟也能发生饿死人的事情,只怕这一年过去后再到来年街上的人又会有些变化了。 不过这些暂且还与李明阳没什么关系。 他坐在书案前,将课本上的内容耐心地讲解着。 下面的这些学生也认认真真的听着李明阳所传授的课程,就算听不进去,至少得做做表面功课。 这是今年年前的最后一节课了。 一个个心里在想些什么,李明阳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在课程结束后,李明阳又对班上的学生进行了简单的测试,叮嘱过路上安全后便与他们道别。 在送走最后一个学生后,李明阳站起身来。此时天空中正飘着一层薄薄的雪,看着就让人的心情好了许多。 瑞雪兆丰年大概也是这样的感受吧,这还是李明阳第一次在京城之中过年。 印象里以前他们就挤在李家的那个老院子里和二叔一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李明阳对于他们极其的厌恶,可也没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的把这个年过下去。 每每此时都是姐姐小心的护着他,哥哥虽然像个木头一样,嘴上什么也不说,但也绝不能让自家弟弟受了欺负。 如今再想过那样的日子还没了呢。 但愿二叔一家能好自为之,留下家里的那些良田,说啥也能过些好日子。 正当李明阳想着的时候,一个身影竟然从外面又折返了回来,李明阳正想迈步出门,差点和此人撞在一起,对方的脸上立刻写满了愧疚。 “不是真是抱歉,刚才我急着要回来,没瞧见你,没撞上吧?” 李明阳一抬头,这才瞧见是陈天明,立刻摇摇头,本以为陈天明是回来取东西的,没想到那双眼睛却落在李明阳的身上。 第138章 二房入京 “你回来是找我?” 陈天明点点头,随后拿出了手中的课本,找出了先前学过的一篇,放到李明阳的面前。 “您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个?我想知道如此的局势应该如何破局?” 陈天明向来好学,而今天送来的也是曾经所传授的兵法。 眼看着陈天明那副认真的模样,李明阳有些琢磨不透。 “你是想学这书本上的内容,还是想从我嘴里听到些别的?” 陈天明一本正经:“只要您教我就都学。” 倒是一个聪明的。 李明阳没说别的,而是拉开了椅子和陈天明对面,而坐在这书院内为陈天明讲解着。 这其中的内容并不难懂,只要用心学习,很快就能有个方向的。 陈天明的眼睛逐渐亮起,也不知这会儿心里在想啥呢。 “这大致的内容已经与你说了,剩下的就全看你自身了。” 听着李明阳的话,陈天明的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笑来。 “谢谢您与我说这些我都知道了。” 说完又和李明阳寒暄了几句,陈天明这才收拾的东西,急忙忙的跑了。 谁说这国子监内没有一心向学的人呢,这不就是一位吗? 而李明阳这会儿也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冬天,天总是黑的格外的早。 走在回去的路上,微风吹起而来,还真透着一股冷劲儿呢。 爹娘向来是喜欢热闹的,以前在家里没那条件,张氏也得趁着家里条件还不错的时候,赶紧扯出两张红纸来,说啥也得铺在自家的院墙上,讨个好彩头。 如今在这京城之内,东西倒是要更加方便些,再加上手头也比之前宽敞了许多,爹娘干脆买回来两个红灯笼,早早的挂在门口。 这会儿夜里已经点起红烛了,远远的看着泛起一层好看的红光来,确实漂亮。 李明阳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这书院一些足能歇上二十多天。 他也终于可以借着这段时间好好的,在家里也透口气了,咱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 李明阳的心情好了许多,推门走进自家。 没想到才刚一进门就听到了屋里一个让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唉哟,还不赶紧跟你爷爷奶奶问好,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儿呢?” 李明阳的眉头一紧。 他宁可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也没想过是二叔一家恬不知耻的从乡下追上来了。 这一路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咋将就的。 李明阳迈步来到正堂之内,果然看见二老正坐在椅子上满脸笑意。 尤其是老刘氏。 她向来是偏疼着二房的,这么长时间没看见,心里早就在惦记着了,最多就是嘴上不说。 现在好不容易见了,心情更是好了一大截,说啥要拉着李明堂到自己跟前来。 李明堂和以前倒是如出一辙。 这会儿直接往两个老人跟前一坐,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本以为他们在乡下过的应该是清贫些的日子呢,没想到这李明堂倒是把自己吃的膘肥体壮的。 甚至这会儿比之前见到时更加壮硕了些,脸上还泛着一层红呢。 见到李明阳回来了,李明堂的眼睛里仍露出了一丝不满。 但眼下二人的身份早已不同。李明堂就算是心里想骂,这会儿也不得不低下头去。 至于二叔一家,这会儿也真是表现出了绝对的势利眼立刻笑噌噌的朝着门口走来。 “狗娃子,你现在可是出息的很啊,这一大家人都是靠你一个人养活的?” 王氏笑呵呵的来到李明阳的跟前,说完还假模假样的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着。 “临近年关了,以前家里的情况不好,这些礼份子也就省了,现在好歹是好了一点,我给你包了压岁钱呢。” 王氏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李明阳已经能猜到了,无非是想靠着长辈的身份借此机会敲打一下,顺便再给点好处,拉拢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点小心思,李明阳又咋可能不懂呢? 可她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什么也不计较的孩子吗? “二婶,你们怎么突然来京城了?是有事吗?” 王氏送过来的那个红包,李明阳也是看都没看,反而是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落,坐下来就这么晾着他们一家。 这一家人之前不知道做过多少亏心事呢,见财起意,过河拆桥的事儿,李明阳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们清算了。 现在又主动的贴上来了,可不是得小心谨慎些吗? 王氏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尴尬。 这会儿也只能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心态,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微光。 “我们也是惦记着你爷爷奶奶呢,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也不知老两口在京城这边生活的咋样,我跟你二叔每每想起这个半夜都睡不着觉了。” 一旁的李宝学愣了一下,随后才在自己家媳妇的提醒下跟着点头。 “对对,可不是嘛,从小到大我都没离开过我爹娘这么久……” 这话说的,好像又是缠上二老了似的。 王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里默默的骂着。 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这点话都不会说,还是得靠着自己。 “我们这实在是惦记着,所以才进城来的,你放心,我们不会打扰你太久了。” 说白了就是想住在这儿呢。 李明阳还没开口一旁的刘氏就已经张嘴了。 “明阳这孩子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这孩子可是孝顺的很呢,你们好歹是长辈,既然来了京城,又哪能住在外面去?” 老刘氏这自顾自的就要把事儿给定下来了,还是一旁的老爷子相对聪明一些。知道如今自家的好日子全都是依靠着李明阳呢,立刻朝自家媳妇的身上瞪了一眼。 “你瞧瞧你说的,这叫啥话,万一明阳这些日子有要紧事呢。” 虽然老爷子也是想要将二儿子一家留下的,但好歹还是给了李明阳一些情面。 二老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明阳就算是不想搭理二叔一家,这会儿也得给留点情面才是。 “既然二叔一家来了京城,那就先在府上住着吧。” 第139章 费尽心思留下来 要说李宝学他们之前来的时候心里也不是没担心过,生怕李明阳他们不肯接待。 现在好歹是能住在这儿了,对于几人而言就已经是很好的事儿了。 李明阳现在这里不缺吃不缺穿,最关键是不缺房住。 好歹是给他们准备了一间,还算舒服点的客房。 王氏一家三口就这么找了,一个相对舒服一点的屋子,暂时住了下来。 李明忠他们这一路上可是折腾的不轻。 现在好不容易进了房间李明忠赶紧选了个舒服点的地方躺下来。 不过这一躺,李明忠便立刻感慨出声,眼睛里都多少带着点羡慕的味道呢。 “狗娃子他们到底过的是啥日子呀?这床都比咱家要软上一大截。” 李宝学听着自己儿子这么说,眉头一紧身手在李明忠的头上拍了一下。 “你这说的是啥话,就好像老子亏待你了似的。” 李明忠见自家父亲不高兴了,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尴尬。 王氏这会儿要更加心疼自己儿子,立刻朝着李宝学的身上丢去一记白眼。 “跟着你这辈子也住不上这么大的房子,要不是我提出来到京城来,你还得在咱家那破院子里呆着呢。” 过去的这几个月里,李宝学他们的日子可是不好过。 以前李明阳他们好歹是住在一个院子里。 就算后来分家过,家里的东西全都分开使用,最起码还能欺负着大哥,给他们带点柴火回来,还能让老刘氏帮忙干点活。 最关键的是能偷着让那边拿点钱出来贴补他们。 可现在情况截然不同了。 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帮衬着他们,日子全都是三人自己过的。 他们三个哪里吃过这种苦呀? 关键是看着李明阳一家到京城来过好日子了,三人就恨得牙根痒痒。 “这辈子指望你和牛蛋肯定是没用了,还不如抓紧机会,咱也搬到京城来。” 要说别的事情上李宝学肯定是不服,但要说从学识上来比李明阳确实是个神童。 要不然咋能直接翻身? 李宝学心理说不出是啥滋味,嘴唇微微的颤了两下,到了嘴边的话却化成了一声叹息。 “谁能想得到一个狗娃子居然有这本事。” 王氏没再继续抱怨着自家男人不争气,这会儿则是想尽一切办法的,要从李明阳这儿赚到些好处。 \"要我说,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走,最好是借此机会再黏上他们。李明阳现在都已经是状元了,以后肯定能当大官,说不定已经当上大官了,只是没跟咱说。\" 王氏的那双眼睛滴溜溜转着。 “你看你爹娘,说是借着李明阳的光,实际上还能在这儿充当长辈。你再好好的哄哄他们,说不定就能留下来呢。” 其实李宝学一进这门也有些不舍得走了。 这么好的院子,要是能归他们一家可多好。 “那我明天早上就去跟爹娘再好好表现一把。” 两人这样商量着,而李明忠却没将这些话听进去多少。 他只知道自家爹娘在想办法让他也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呢。 李明阳就算是有再好的本事能学习,那又有啥用? 都不及自家爹娘一半的本事。 只要找爷爷奶奶把东西一要,这事儿就成了。 本着这样的想法,这二房算是彻底不愿意走了。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 平时这家里的饭菜都是张氏和自家儿媳在准备着。 刘阿巧自从进了城后,可是事事都听着李家的。 也算是温柔贤惠了。 不过今天好歹是有亲戚来家里。 刘氏也是想让自家的二儿子好好在城里体会一把,特地让李明堂出去买一些吃的回来。 好歹是爷爷奶奶李明堂立刻答应着。 再说跟二叔一家的交情,也不可能真就因为之前的一些过节而就此断了。 晚上一大家子人就坐在正堂的大桌子上。 李明阳一进门就嗅到了一股饭菜香。 这样带着花样的手艺,可绝不是大嫂跟娘亲能做得出来的。 肯定是城里酒楼的手艺。 李明阳微微蹙眉一瞧见爷爷奶奶脸上那满是笑意的样子,就已经能猜到是咋回事了。 老两口子嘴上说着一视同仁,实际上背地里还是偏心。 要不然咋会一来就给李明忠一家这么大的好处呢? 这李明忠向来是馋嘴。 这会儿刚一落座就着急要动筷子,压根不管人来了没有。 李明阳咳嗽了一声,声音低沉。 “二叔一家可是得好好的管管堂兄的性子了,若是如此不懂规矩,以后就算是在乡下也很难立足。” 这才刚来就被李明阳给教训了,李明忠朝着李明阳身上瞪了一眼。 他还以为自己住的是爷爷奶奶的屋子呢,全然忘了他们能搬到京城来,都是靠着李明阳翻身。 眼瞧自己儿子这会儿已经将态度挂在脸上了,王氏可没忘记他们这一趟的目的。 立刻朝着一旁的李明忠身上瞪了一眼。 “你瞧你没规矩的,你爷爷奶奶还没动筷子呢,哪里轮得到你了?还得让弟弟来提醒你。” 王氏说完便笑呵呵的转头看向李明阳。 “我们这一路上也没吃啥好东西,实在是腹中无食,牛蛋他平时也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李明阳听着倒有些好笑,真当自己几个月就忘记了他们一家过去的秉性了? 这二叔一家从来是好吃懒做,只知道占别人家的便宜,却不愿意自己干活出力。 要不是自家父亲和兄长十分憨厚,这些年还不知道得受他们多少的委屈呢。 李明阳如今带着父母来到京城,一来是想让他们过些好日子,二来也是为了将二房远远的甩开,少来沾他们的边。 谁知道这一家人居然这么不要脸,还能从乡下一直追上来的。 要说这一路上折腾着,咋的也得小十天呢。 说他们毫无目的真是过来看爷爷奶奶的李明阳才不会相信呢。 但好歹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关系。 李明阳的面色发沉,嘴上一个字也没说,默默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王氏能感觉到李明阳其实并不喜欢他们这会儿也是挖空心思的,想着要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