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高压独步全球》 第1章 灌溉之争 这是“新疆风光好，点亮沪上灯”的浪漫故事——题记。 新中国成立后有两个了不起的十万，一个是新中国成立初期，新疆解放后，十万官兵就地转业，铸剑为犁，屯垦戍边，担负起建设祖国边疆的神圣使命。 另一个了不起的十万，就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上海十万知青离开繁华热闹的黄浦江，奔赴遥远的新疆，用青春和热血建设祖国的边陲。 上海知青身上有一股贵气，和荒凉戈壁不同的贵气，在农场时候那些上海知青的孩子暗暗叫他们本地人小土块，听起来让人不爽。 可是十岁的宋向上心中服气，因为他父亲宋建国就是上海人，64年来新疆喀什地区支援建设的知青，后来娶了母亲迪丽扎尔.奎尼，在维吾尔族的村子红柳湾定居下来。 他是半个上海人，听父亲说过好多上海的事，大上海有外滩码头、叮咚作响的无轨电车、粮食满仓的米店，还有贴在小火车上的球赛广告、好莱坞女星的巨幅力士香皂广告、各种各样的职业学校和千百家大大小小的企业。 而他们这里呢，只有荒凉的戈壁和一望无垠的荒漠，零星散布的村庄都是靠着塔里木河绵延数百公里的河道生存。 人们在这里开垦戈壁，种植农作物，战天斗地地生存。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只是生活不同而已。 宋向上知道不爽是因为比不过人家而羡慕，正因为自己没有才嫉妒人家。 土炕窸窸窣窣地响，宋向上睡醒，煤油灯亮起，父亲酒醉后鼾声如雷，弟弟睡得小脸红红的。 时间刚到凌晨四点，他看到母亲迪丽扎尔麻利地起床，打了个哈欠也忙跟着穿衣。 小心替弟弟掖好被子，母亲已经收拾妥当，宋向上跟着迪丽扎尔走出地窝子。 夜色如墨，残月高悬，喀什的夜冰凉如水，即便已经四月多，依旧在零下。 宋向上搓了搓手缓解冻凉的手，双手一撑跳上自行车后座，从母亲手里接过煤油灯，迪丽扎尔说了声向上坐好，便骑上车载着宋向上朝地里赶。 顶着寒风骑了二十分钟来到渠边，宋向上点亮煤油灯。 眼前的一幕令迪丽扎尔血压都上来了。 本该是她家灌溉的时间点，没想到渠水却被引到了邻居阿依罕的田地里。 在着这荒凉贫瘠的戈壁，最金贵的就是水，大家靠着塔里木河的水生存，这几年因为过度开采导致水源枯竭，很多家都遭了灾，于是政府规定农作物灌溉排水时间，严格限制用水量。 四月正是种植春小麦、白棉花的季节，迪丽扎尔卯着劲开荒，治碱土地，多种植好盖新房，不再住地窝子。 宋向上在家里没少听母亲和父亲念叨，畅想着美好未来，煤油灯摇曳的灯光下，宋向上都能看到母亲美丽眸眼里闪闪的幸福光芒。 而现在这个美好的梦想正被邻居阿依罕阿姨给打破，他家浇水时间被阿依罕给占了。 阿依罕阿姨从小就喜欢和母亲迪丽扎尔攀比，听母亲说，小时候比谁乖巧，上小学比谁三好，去地里捡棉籽比谁捡得多。 结婚迪丽扎尔找上海知青宋建国，阿依罕找了个盲流，是个文化人在学校当老师，只不过宋建国是农场知青，迪丽扎尔嫁给宋建国自动带一个编制，这就稳压阿依罕一头。 宋向上提着煤油灯，咬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迪丽扎尔已经行动起来，摔下自行车，提着坎土曼三两下就把排水渠灌溉水改了道。 这还不算完，迪丽扎尔又用坎土曼破开地边的土垒，把阿依罕地里刚灌进去的水都引到她地里。 渠水哗啦啦响，欢快地溜进干涸的土地里，仿佛唱着欢歌，迪丽扎尔拄着坎土曼，脸上闪烁着骄傲的光。 “妈，这样做是不是不好，阿依罕阿姨要是知道……” 宋向上捏了把汗，紧张不已，他怕两家起冲突， 中间还隔着阿依罕的丈夫谢长云和女儿阿丽娅.阿依罕。 “怕什么，我还怕她不知道呢，敢占咱家的浇地时间，我饶不了她。”迪丽扎尔战意十足。 怕什么，来什么。 没多久，提着煤油灯的阿依罕从远处黑越越的夜色里冲了过来，“迪丽扎尔，你这是干啥子？怎么把我地里的水都放你家地里了？我好不容易存点水冲地，治治碱土，你这样子不是坏我的地吗？” “阿依罕，你还好意思说，占用我家的灌溉时间浇地，真当我眼瞎吗？你家种地用水，我家就不用了吗？” “我没看时间，谁知道占你家的时间了，你怎么不早点来，自己起不来还埋怨别人，哎，你怎么把土垒都给扒了，我家好不容易灌进来的水又流你家地里了。” 阿依罕一看自家地里的水哗哗往迪丽扎尔家地里流，心疼得直掉眼泪，也顾不上说话了，一把夺过迪丽扎尔的坎土曼就要打土垒。 迪丽扎尔不依不饶上去就抢，两个女人抓着坎土曼拔起了河，迪丽扎尔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扑通摔进泥水里，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跟你拼了。”迪丽扎尔爬起来，不由分说去扯阿依罕头发，阿依罕正着急忙慌打土垒，被迪丽扎尔扯得猛地一仰，坎土曼脱手，她摔进泥水里，反手揪住迪丽扎尔头发。 两个女人扭打起来，你扯我头发，我拽你头发，你抓我脸，我扯你衣服，在泥水里翻滚，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宋向上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他忙去劝架，可是身体瘦弱，营养不良，还没分开两人，却被带倒摔进泥水里。 “贱女人，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迪丽扎尔气得又是抓又是咬，终于打败了阿依罕。 阿依罕看到自家地的水流走不少，彻底崩溃，捂着脸痛哭起来，一面哭一面从泥里爬起来，“迪丽扎尔，今天的事我跟你没完，你给我等着。” 阿依罕撂下一句话，仓皇跑了。 宋向上看自家打赢了架，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泥水灌进棉衣里，他浑身冷得通透，骨头缝里透着凉，直打哆嗦。 “向上，先回去，这架没完。”迪丽扎尔招呼儿子坐上自行车，拼命蹬着自行车往家赶。 宋向上回去后赶紧用热毛巾擦干泥水，随后缩进棉被里瑟瑟发抖，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去叫睡得死沉的父亲宋建国。 第2章 两小无猜 喀什的时间要比上海晚两到三个小时，早上七点多天还是黑乎乎的，可是挡不住两个女人挑灯夜战。 迪丽扎尔和阿依罕站在地窝子前，点着煤油灯，掐着腰互骂。 红柳湾也醒了，困惑的维吾尔族和汉族老少被这突然的骂声惊醒，中国人特有的看热闹的心态，让一帮老少爷们急急忙忙从地窝子、坯房里爬出来，在战圈外围了里三圈外三圈。 两方老人，迪丽扎尔的父母奎尼两口子、阿依罕的父母也都赶过来了，热情的维吾尔族大叔端着架子，嘴上说着女儿年轻不懂事的话想劝架。 可是两个女人越打越凶，老婆子也上去帮手，四个女人打架令场面一下混乱起来。 两个维吾尔族大叔说什么都如鸡同鸭讲，又听说地里的水被引走，这下什么涵养都没了，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丢下烟袋动起手来。 你推我搡，你抓头发我拽耳朵，好不热闹。 阿依罕的丈夫谢长云揉着惺忪的黑眼圈爬出地窝子，迪丽扎尔的老公宋建国宿醉酒醒钻出被窝。 一个是农场子弟学校的临时老师，曾经电力领域的高电压专家，一个是正式的电工，算是电力行业的同伴，之前惺惺相惜，没少一起喝酒聊天。 两个人本想以文止武，化解干戈，可是阿依罕衣服被扯开了，坦出白花花的胸脯羞愧难当，迪丽扎尔脸都被抓花了，疼得眼泪直流。 两个女人哭着来到自家老公面前梨花带雨，这一刻，什么知书达理、孔子孟子都被抛到了脑后。 “宋建国，你个王八蛋，还敢看，我挖了你的眼。”谢长云怒吼一声打向宋建国。 “你个臭盲流，以为我怕你。”宋建国也被打出火气，提着拳头还了上去。 由此一场混战立起。 这下众人再不好看热闹，村委的人、德高望重的长者纷纷过来劝架，好说歹说才将两方拉开。 十岁的宋向上趴在地窝子门口，茫然无措地看着交战的双方，一方是他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至亲的人。 另一方是他敬爱的老师谢长云，最好的朋友阿丽娅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阿丽娅，那个扎着两条麻花辫，大眼睛如高天上的星辰，小脸水嫩，笑起来像塔里木河解冻的春水似的小姑娘。 他们两个是最好的朋友，在农场小学四年级，回回并列第一。 宋向上知道两家这一闹，肯定影响他和阿丽娅的关系，果然第二天就应验了。 宋向上擦黑起床，来到村口早早等着，没多久阿丽娅骑着白色大马跑了过来。 没错，十岁的阿丽娅骑着高头大马，她戴着一顶像帆船一样的帽子，穿着贴身的皮裤，看起来洋气又英俊，笔直的大长腿夹着马肚子，明亮的大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瘦弱的宋向上， “书呆子，以后我都不会带你这个坏蛋了，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全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家才不是好东西。”宋向上气不过反驳。 阿丽娅嘴角浮现愠怒的弧度，抓起缰绳一扯，马儿兹出大牙，巨大的嘴巴朝宋向上咬去。 宋向上吓得惊慌失措，扑通摔了个结实。 “哈哈，书呆子，你就跑着上学吧。”阿丽娅咯咯笑起来，两条麻花辫在空中跳舞，笔直的大长腿一夹，马儿打着响亮的鼻声，驰骋跳跃消失在远处。 于是宋向上只能步行赶往五公里外的农场学校。 露水在戈壁荒土上翻滚，早晨的戈壁春寒料峭，冷风嗖嗖的灌，就算加快脚步走出汗，冷气一灌又冰凉。 宋向上又开始暗暗后悔，要是刚刚说点好话说不定就能让阿丽娅带着，这么冷的天跑五公里着实累人。 他和阿丽娅青梅竹马，小姑娘明眸皓齿，打扮洋气，冰雪聪明，什么知识都是一学就会，每次都在学校领大奖状。 再加上她爸爸谢长云是老师，这丫头更是受所有人喜爱。 而小时候的宋向上调皮捣蛋，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时不时扯阿丽娅头发，没少被阿丽娅揍，还被老师罚站。 三年级时候，因为宋建国到上海的几封暧昧书信，宋建国被运动波及，连遭着被小朋友骂小反派围着打，还是阿丽娅仗义将他护在身后。 宋向上吓得缩成了小鸡，阿丽娅掐着腰护在他面前和高年级的小崽子对峙，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事后，父亲宋建国从场部搬出去和母亲迪丽扎尔一起去红柳湾定居，那一次后宋向上变得沉默寡言，将所有调皮捣蛋化成了学习的动力。 因为他发现学习好能不被同学打，学习好还能受到老师的保护。 从那以后班里倒数的宋向上也开始考第一，和阿丽娅并列。 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好，经常一起学习做作业，一起上台领大奖状。 搬出农场后，红柳湾距离农场学校五公里远，因为父亲宋建国在农场场部看管发电机，他能坐着宋建国的自行车上班，可是看管发电机时间不定，有时候经常熬夜加班，赶不凑巧，宋向上只能步行。 再加上有了小弟宋向海后，宋建国还得载着宋向海，他更坐不上自行车了。 于是宋向上就搭上了阿丽娅的大白马，被阿利亚载着每天上下学。 在骏马上风驰电掣，阿丽娅总能纵情地高歌，而宋向上都搭了快一年，依旧紧张不已手心都是汗。 即便害怕但他还是喜欢骑马，至少不用跑步累死累活了。 现在阿丽娅不带他，这可愁坏了宋向上，连续几天他都迟到整个早自习，跑到教室时候早已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 对于好学生，班主任还是挺有容忍度的，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可是架不住宋向上天天如此，最后班主任找他谈话。 宋向上可不敢瞎说，这几天阿丽娅正憋着气找他麻烦呢，连续好几天都缓缓骑着马在他前面跑故意气他。 宋向上编了个谎话说起晚了才勉强过关，可上学的事总要解决。 他试着回家找母亲迪丽扎尔说，想要母亲给买个解放牌自行车，哪怕二手的都行。 可是迪丽扎尔现在的矛盾已经从灌溉转移到房子上了，灌溉打架也是为了多挣钱盖房子好超过阿依罕。 在钱上迪丽扎尔可是节省到了极点，“去去去，哪有钱买自行车，你十岁了，四年级，该跑着上学了，正好锻炼身体。” 母亲这一关行不通，宋向上绞尽脑汁，终于在外公奎尼牵着驴车给他家送红柳木盖房时，看到那小毛驴嚼着苞谷叶长嘶时，才突然有了主意。 第3章 柴油发电 宋向上跑到外公家，外公外婆可稀罕这个乖外孙，活白面、擀面条、沸水里加一把菜叶，一碗香喷喷的白面面条就端到了宋向上面前。 这是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的好东西，宋向上平常只敢在梦里想想。 宋向上端过大碗，一通狼吞虎咽，吃得鼻尖都冒汗。 吃饱喝足，宋向上说出来意，想要赶外公的小毛驴去上学。 奎尼老汉心疼外孙，再加上现在不是农忙，小驴车用不着，也就让外孙牵走。 于是宋向上每天骑着小毛驴上下学，虽然小驴速度不快，但好歹有了代步工具。 可没想到，阿丽娅骑着高头大马天天跟着他，驱赶着大马咬小毛驴，小毛驴受惊直尥蹶子，吓得宋向上快丢了半条命。 没办法，宋向上又跑到外公家借来小车，给小毛驴套上车，他坐在车上抓紧缰绳，这才制住小毛驴。 阿丽娅骑着高头大马，逡巡在小驴车周围，时不时想制造点混乱，宋向上紧紧抓着缰绳不服输。 但也防不住阿丽娅三番五次捣乱，偶尔小毛驴受惊，一声长嘶，后腿飞起踢得车板咚咚响，而后撒丫子狂奔驰骋在戈壁上。 宋向上紧张的不成样子，魂儿都跟着飞起来了，而阿丽娅却骑着高头大马像云彩一样飞在四周，银铃般的咯咯笑声响在耳畔。 但这笑声对小小的宋向上来说不啻于恶魔的梦魇。 有了小驴车，父亲宋建国上班忙，弟弟宋向海上下学也搭坐小驴车，虽然宋向海年纪比宋向上小两岁，可胆子一点都不小，小家伙都敢骑到小毛驴背上，扯着鬃毛不撒手。 兄弟两个总算制服暴躁的小毛驴，就这样，宋向上靠着变通解决了上学的问题。 可这还不算完，奎尼老汉偶尔还是要用上小驴车，没有小驴车的日子宋向海由宋建国骑车带着，而他宋向上再次恢复徒步。 在十几个郎朗读书声的晨读里，在无数灿烂阳光洒满的课桌上，宋向上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对策。 放学后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跑到校园里的大杨树下，扯住白马的缰绳。 准备骑马的阿丽娅看到这一幕，纤细的眉毛竖起，想夺过马缰，可是宋向上抓得牢牢的，她一下子没夺过来。 “书呆子，你干什么？” 阿丽娅小手掐腰，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势，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上学的路上找不成宋向上麻烦，她正琢磨别的主意呢，没想到宋向上还敢挑衅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想搭你的马上学，你还载着我。” “你做梦呢，你家都是大坏蛋，我可不会载坏蛋的儿子。” “你不想晚上写作业了吗？我可以带你去场部配电室写作业，怎么样？你载我上下学，我带你写作业。” 宋向上拿出杀手锏，甚至还陈述写作业对小升初的重要性，晓以利害才让阿丽娅点头同意。 看到阿丽娅同意，宋向上紧绷心立刻缓和下来，他手心都湿了，很为刚刚冒险的交易行动捏了把汗。 宋向上刚松开缰绳，白马兹出大白牙咬住他的前襟将他提了起来，宋向上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阿丽娅得意洋洋跨上大白马，直到宋向上惨白着小脸哀求，她才趾高气昂扯了扯马缰松开宋向上，小嘴翘得老高， “书呆子，再敢牵我的马，下回还咬你。” 阿丽娅什么时候都不肯服输。 但宋向上却悄悄松了口气，他目的总算达到了，就这样宋向上靠着智慧解决了他人生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宋向上头前带路，往场部赶。 农场是当年新疆解放后，部队人脱下军装就地转业，开垦荒田，守卫边疆的场地，六几年十万上海知青支援新疆，分别注入到各个农场。 他们现在的红柳农场有三个连队，一个场部，场部是办公机构，有农业生产科、行政管理科、后勤供应科、机耕队、卫生院、学校……连队归场部管理，是劳作的小队。 农场实行军事化管理，这些农场职工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参与劳动，在这飞沙走石的荒滩戈壁上治理碱土，开荒生产，种出一批批粮食作物上交给国家。 条件恶劣艰苦，宋向上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他们都住在地窝子里，所谓的地窝子就是在地上挖的土坑，上面搭一蓬木材当房顶，夏暖冬凉。 吃饭也很差，顿顿都是苞谷囊，好的时候再加点苞谷糊糊，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点白面面条。 就算硌牙的苞谷囊都不是足量的，每个人每顿定量。 小小的宋向上吃不饱眼巴巴看着，爸爸宋建国干力气活也吃不饱，于是母亲迪丽扎尔将自己的苞谷囊省下来留给父亲，留给他吃。 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宋向上总算长到今天十岁，上了四年级。 放学后，也是下班时间，场部各个办公部门都没人了，只有配电室常年人不断。 他们在场部边的大杨树下栓好马，背着书包来到配电室门外，隔着铁门都能听到嗡嗡震颤的响，打开门，咚咚的滚滚声浪更是扑面而来。 配电室足有五十平米，中间趴卧着一台大柴油发电机，如同一头钢铁怪兽，将源源不断的柴油吞下，随着咚咚的活塞运动，转化成电力输送出去，点亮灯火。 因为宋建国是场部电工，配电室的负责人，宋向上没少来这里，他了解这台柴油发电机，很有年代，说是当年苏联援助的，上面尽是俄文。 笨重，厚实，油腻，声音贼响，这是宋向上所有的评价，但他却很喜欢这个大家伙，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大家伙。 因为这家伙吐出黑烟后，能生产出源源不断的电力，可以点亮灯泡让他写作业，还能灌溉，带动面粉厂的磨面机生产面粉，好吃的白面就是从面粉厂来的。 配电室还有两个小屋，一个是宿舍，说宿舍其实只能放一张床，是宋建国睡觉的地方，另一个十来平米的小屋是办公室，摆放着一张老旧的书桌，墙角有扳手铁钳皮带电笔等各种电工工具。 宋建国在发电机上引出线，接上灯泡，办公室便有了灯光。 宋向上先推开宿舍门，看到宋建国正坐在床头，拎着酒瓶喝酒，脸庞微醺、神态享受。 宋向上乖巧的叫了声爸，宋建国挥挥手让他去隔壁写作业。 宋向上小心关好门，来到办公室，阿丽娅轻车熟路擦净桌子，打开书包，摊开作业本开始写作业。 女孩还傲娇的在桌子上划了三八线，转动着聪慧的大眼道， “书呆子，告诉你，我骑马载你，你欠我的，我这才跟着你过来借光写作业，这样咱俩扯平了。” 第4章 电力不足 “好，都依你。” 宋向上就是为了阿丽娅骑马载他，现在交易达成，别的他也不放在心上，而且一个人写作业无聊透顶，有古灵精怪的阿丽娅作伴反倒有趣。 阿丽娅从小聪明，什么知识一学就会，写作业也是三下五除二，一个小时就完成任务。 反倒是宋向上，抓耳挠腮两个小时还没完成。 做完作业的阿丽娅转着古灵精怪的大眼睛，翻开书包，拿出半个苞谷囊，小嘴吧嗒吧嗒就着热水咀嚼。 宋向上本来就吃不饱，又听到咔咔的咀嚼声，感觉整个味蕾都要炸了，口水控制不住流淌，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时不时偷眼看吃得香甜的阿丽娅，等阿丽娅目光转来，他又赶紧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写作业，其实早已暗暗吞口水，为了缓解饥饿，只能抓起热水缸子不停往嘴里灌热水。 阿丽娅将宋向上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俏皮翻翻白眼，故意大口嚼，大声嚼，小巧的嘴巴啧啧出声，逗得宋向上狂咽口水。 等宋向上三大茶缸子热水下肚，肚皮撑得滚圆，阿丽娅才将剩下一半的苞谷囊推到宋向上前，“饿不饿？吃不完了给你。” 宋向上摸着肚子神情窘迫，阿丽娅大眼睛亮晶晶，扑闪扑闪。 僵持了五秒，阿丽娅再也坚持不住，扑哧笑得前俯后仰。 宋向上尴尬得满脸通红，不服气地抢过苞谷囊，三下五除二塞进嘴里，含糊咕哝，“我还没饱呢，再来也能吃得下。” 和阿丽娅在一起的时候，宋向上总少不了被欺负。 灯泡闪了三下。 宋向上知道时间到晚上九点半，整个场部只有这一台柴油发电机，支撑着职工宿舍、医院、食堂等机关的供电，这也是这台柴油发电机的最大供电能力。 闪三下是提醒职工宿舍的职工马上断电，柴油发电机要腾出负荷去驱动面粉厂的磨面机磨面粉。 红柳农场电力严重不足，负荷分开使用，晚上所有电力都用来磨面，供应农场职工吃喝。 灯闪完后，没过多久突然发出吱吱的声音，而后突然灭了。 “怎么回事？”宋向上懵了。 阿丽娅跑到窗前，透过清浅月光看了眼远处， “面粉厂没电，应该是发电机停电了。” 阿丽娅跑回来推开门，果然黑漆漆的配电室一片安静，早已没了柴油机运转的轰轰声。 宋向上跑去宿舍喊宋建国，可是推开门听到宋建国鼾声如雷。 他推搡着宋建国，喊他起来维修送电。 宋建国跌跌撞撞爬起来，宋向上提着煤油灯头前带路。 “闪开，我给它摇开。” 柴油发电机主要有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柴油机，另一部分是发电机，通过柴油机中柴油燃烧将热能转化为机械能，然后驱动齿轮皮带带动发电机转子转动，形成闭合回路在磁场中做功，将机械能转化成电能，再通过配电线路将电力送到负荷端，点亮灯泡。 这是最基本的发电过程，老师谢长云在课堂上讲过，宋向上和阿丽娅都清楚。 宋建国抓住摇把转动，他并不魁梧，但胳膊很有力。 粗大的手臂上血管凸起，根根青筋暴突着，随着摇动巨大的力量灌输到柴油机里，排气管冒出滚滚黑烟，突突跳动。 整个柴油机随即颤动，齿轮旋转，通过皮带拉动发电机运转，屋内的灯恍惚着亮起来。 再次启动发电机，宋建国摆着手驱赶宋向上， “向上，天晚了，抓紧回去。” 宋建国醉醺醺回宿舍睡觉。 宋向上熄灭煤油灯，扶住宋建国，小步将他送到宿舍。 父亲爱喝酒，每天不喝半斤酒睡不着觉，整天都是醉醺醺的状态。 宋向上没有立刻走，捡起扳手，拆掉保护罩，松开机油螺栓。 随后转身拿过沙漏，搁在桌上。 阿丽娅走来，倒转沙漏，说道开始。 宋向上瞪着眼，一眨不眨盯着机油活塞处，等到机油滴下，他才喊停。 “大概十八秒。” 阿丽娅皱眉给出计时时间。 宋向上开始调节出油量，再次计时，直到十秒滴一滴机油后，才重新拧紧螺栓，盖好保护罩。 柴油发电机保养是一个大问题，尤其机油滴注，如果缺机油用不了多久齿轮就会磨损损坏。 宋建国因为喝酒误事没少被场部处罚。 宋向上来这里借光写作业，经常帮着调整机油滴注量。 完事已经十点，两人结伴回家，骑上高头大马往红柳湾疾驰，清冷的月光，冷飕飕的风，戈壁的夜寂寥荒芜。 农场除了面粉厂有光亮，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只能靠着煤油灯照明，大多数人早早钻入被窝睡觉。 “这里晚上要是都能亮起来就好了，我们也能在学校写作业。”阿丽娅指着黑漆漆的农场向往。 宋向上紧紧抓着马鞍，“那得需要好几台柴油机。” “我爸说上海夜晚亮如白昼，流光溢彩，那里的孩子都能在灯光下看书学习，工人也能在灯光下唱歌跳舞，有了电一切都不一样了。” “咱们这里的夜晚早晚也会灯火通明。”宋向上抿着嘴唇补充。 “还有咱们的村子，到现在都没通电。” 阿丽娅知识渊博，知道很多新鲜事，“我爸说，如果有电咱们灌溉也方便了，电动水泵灌溉可省时间了。” “我听我爸说有些农场柴油发电机功率大，还给附近村子供电呢。”宋向上也了解一些。 他们骑马到村口，阿丽娅将宋向上赶下马，独自骑着马回家。 宋向上到家，母亲迪丽扎尔给他留着一盏煤油灯，弟弟宋向海已经睡了一觉，裹着厚厚的被子，小脸红彤彤的。 迪丽扎尔正往火墙里塞苞谷信子，地窝子取暖的手段是烧火墙，靠火道里逸散的热量保暖。 宋向上和迪丽扎尔打过招呼，快速洗漱睡觉，他睡得香甜。 宋向上虽然靠着自己的智慧解决了上学的问题，但两家的矛盾并没有因为两个孩子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天解冻，麦子、棉花长起来后，迪丽扎尔也攒够了钱，托父亲奎尼老汉赶着小毛驴去几十公里外拉来上百块红砖。 他们家准备盖新房。 第5章 吃不饱饭 穷人家睡地窝子，好一点的住半地窝子，在挖出的土坑上用木材打起跟帐篷似的墙壁和屋顶，比地窝子强。 现在红柳湾村很多家都已经住上半地窝子。 再好一点的是坯房，脱土坯建的房子，真正建在地面上。 阿依罕家建的是半地窝子。 迪丽扎尔早就想把阿依罕比下去，所以这次她一步到位建土坯房，下面用一米高的红砖垒上，随后用土坯建墙主体。 迪丽扎尔情绪很高，她一个人成了脱坯主力，从早忙到晚，干得热火朝天，奎尼老汉和老婆子也过来帮女儿忙。 宋建国本来常去场部喝酒，现在也不好意思老不沾家，时不时回来帮忙。 宋向上一赶到周末也得下场脱坯，就连八岁的宋向海也被迪丽扎尔指挥着和泥。 整个家庭都围绕着建新房忙得热火朝天，风风火火成了村里的焦点 迪丽扎尔看着一块块土坯脱出，整整齐齐码在空地上，脸上笑容越来越盛，似乎已经看到自家坯房拔地而起，狠压旁边的阿依罕家一头。 她甚至抽出时间专门去供销社闲聊天，眉飞色舞向街坊四邻说着盖房大业，就是要将阿依罕比下去。 全家齐上阵，干活速度快得很，没过几个月，坯脱好，墙垒起来了，迪丽扎尔甚至一狠心把家门口成人腰粗的胡杨砍倒。 这是奎尼老汉种下给外孙结婚盖房子用的，今天也被迪丽扎尔砍倒做成大梁。 粗大的胡杨树做房梁，柔软的芦苇当房顶，盖上小毛驴从几十公里外拉回来的灰瓦，气派的房子鹤立鸡群。 让迪丽扎尔挺直了腰杆，狠狠扬眉吐气一把。 她甚至跑到供销社，买来一挂鞭，嘭嘭放得满村响。 可是在迪丽扎尔享受街里街坊恭贺时，阿依罕当天就请来了施工队，带来了坯模子，热火朝天地脱坯。 阿依罕家也要盖新房，而且还是三间，她当众宣布了这个决定。 甚至还让丈夫谢长云画出草图，展示给众人看。 阿依罕家房盖得热火朝天，迪丽扎尔脸上笑容越来越少，即便住上新房，也没个好脸色。 宋向上心像过山车似的起起伏伏，家里脱土坯盖新房，他虽然累得胳膊酸疼，但是一想到能住进新房子，冬暖夏凉，干燥整洁，他就兴奋不已。 甚至都已经计划好在窗户边摆一张书桌，他能在洒满阳光的书桌上写作业，能看云卷云舒。 以前住地窝子，屋里经常黑乎乎的，还有飘浮的灰尘，他没法写作业，所以比不上阿丽娅。 这回住上新房，他写作业一定快，至少能赶上阿丽娅。 可是他憧憬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十几个泥瓦匠在阿依罕家里热火朝天地劳作，迪丽扎尔咽不下这口气，最终下定决心再盖房，阿依罕家盖三间，她要盖四间，而且也要请施工队。 为了攒钱盖房，迪丽扎尔甚至要断掉丈夫宋建国的酒，两人大吵一架，宋向上吓得缩在床上不敢说话，最终迪丽扎尔也没说服宋建国。 迪丽扎尔转而将目标集中在一家人的伙食上，每日定量绝对不能超标。 宋向上和宋向海大小伙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饭量一天比一天大，这点饭根本吃不饱，每天饿得肚子咕咕叫。 他们向迪丽扎尔说，可是母亲为了攒钱盖房，变得铁石心肠，摆摆手将他们打发，让他们忍忍，说将来盖新房，住大房子。 住新房好是好，可是肚子吃不饱。 宋向上宁愿吃得饱饱的，也不愿饿着肚子住新房。 弟弟宋向海每天往外公家里跑，奎尼老汉心疼外孙，每天换着花样做饭，让外孙不仅吃饱还要吃好。 宋向上也跟着蹭了几天饭，吃得心满意足，觉得在外公家吃饭是最幸福的事了。 可是一次，他看到外公和外婆喝苞谷糊糊充饥，一个苞谷囊老两口分着吃，这才意识到外公外婆也不富裕，钱都被母亲要走攒着盖新房，两个家里一下子都返了贫。 宋向上不忍心外公外婆饿肚子，后来就不去蹭饭了，他还要求弟弟宋向海也不去。 可是宋向海饿得睡不着，只要有吃的什么都顾不上，隔三岔五还去蹭饭。 气得宋向上想打他，可是宋向上压根不是调皮捣蛋、生龙活虎的宋向海的对手。 宋向上以理服人，一番说教，把宋向海说急了，小伙子扯着嗓子喊，“哥，我饿，你让我吃饱，我就不去外公家蹭吃了。” 宋向上哑口无言。 饿肚子的难题摆在了宋向上面前。 他正发愁时，突然听到场部大喇叭呼啦啦喊起来。 很多农场职工围拢到场部，大家准备麻绳，坎土曼、斧头，收拾工具，跳上拖拉机、马车、小驴车，赶着向外面走。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喜悦，仿佛发生了天大的喜事。 父亲宋建国也在队伍里面，而且还是领头人，他坐在拖拉机上手脚并用比画着，讲述着，身材挺拔，脸上布满风霜的红柳农场场长葛二雷听得仔细，不时点头。 宋向上心头狂跳，咚咚跑过去抓住拖拉机车帮，手脚并用往上爬。 这种集体活动，别的不说，管饭是必须的，他跟着去至少混个饭饱。 “谁家的娃娃，去去去，快下去。” 有人驱赶，还有人说是宋师傅家的娃娃，拖拉机上的工人不再阻拦，有人伸手将宋向上拉上车。 “你来干什么？”宋建国呵斥了两句，见儿子不愿下车，也就不再理会，继续向葛二雷介绍。 “五十米一档，一公里需要二十棵电杆，以此类推，十五公里至少需要300棵电杆，直径怎么都得二十多公分，要不然不够结实。” 宋向上竖起耳朵听得真真切切，很快就听清事情来龙去脉，距离他们十几公里远的农场是茂盛农场，那里新建火力发电机。 周围几个农场都能跟着沾光，可以用上茂盛农场的电力。 但是从茂盛农场到他们红柳农场的10千伏线路得自己架设。 农场发展，早已被电力不足严重制约，场部每个职工都清楚，每个人都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电力来。 有了电，不用天一黑就上床睡觉，妇女可以在灯下纳鞋底，娃娃可以在灯下写作业。 有了电灌溉效率会更高，听说茂盛农场早就靠着水泵电机灌溉，每年上缴的粮食都是他们的十几倍。 有了电，生活都将不一样。 哪像现在，大家靠着现在的一台100多千瓦的柴油发电机，只够场部用的，而且严格限制用电。 听说可以把电引来，大家热情高涨，主动申请架线路。 第6章 立杆架线 宋向上听得津津有味，眸眼发亮，心中暗喜。 他找到解决吃饭的门路了，就是跟着眼前的大部队去架线路，这是农场集体活动，参与的人都有工分，最不济的也能混顿饱饭。 于是他便积极地参与到里面，他们坐车一个小时来到茂盛农场场部，茂盛农场场部足足是红柳农场的三倍大，下辖十个连队，耕作面积都是他们的十几倍。 此时正是劳作时候，一望无垠的田地里，劳作的人比着赛似地除草、补种、修理枝叶，还有队长拿着小红旗在田垄上比画，大声说着什么，那景象十分壮观。 农场都是准军事化管理，大家工作积极，令行禁止，正是靠着不怕吃苦的奋斗精神，硬是将周围上万亩的荒滩戈壁开垦成耕地。 不等红柳农场的人惊叹，厂长葛二雷跳下拖拉机，扯开大嗓门喊，“都聚一聚，聚一聚，我宣布一下工作任务。” 葛二雷的声音嗡嗡像打雷，不用喇叭都能传到每个职工耳里。 他是退伍老兵，参加过抗战、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打仗不怕死，腰里经常别着两颗手雷，随时准备跟敌人拼命。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种不怕死的精神吓住了阎王爷，大大小小几十场恶仗阎王爷都没收他，反倒让他杀了不少敌人。 慢慢地他葛二雷的名字也就起来了，他的真名反倒被人忘记了。 正是因为葛二雷作风硬朗，上面才派他去最偏远的红柳农场当场长，葛二雷上任后，虽然没有什么活分的脑子，但凡事都冲锋在前，以身作则，竟将厂里天南海北的职工治得服服帖帖。 他一嗓子喊出来，二三十个职工都聚了过来，葛二雷环顾四周道， “大家也知道人家茂盛农场每年的生产指标都比咱完成得好，不仅是因为人家人多，面积大，更重要的是人家灌溉、生产很多地方都用上了电动设备，大大提高了生产力，咱们场部只有老毛子淘汰下来一台100千瓦的柴油发电机，发电只能够磨面用。” “正好赶到这次，茂盛农场建设火电发电机组，给咱们批了一条10千伏线路，这是咱们改变目前落后局面的一个契机，但是想要用上这里的电，需要咱们自己建设一条15公里的10千伏线路。” “300棵电杆子，这是一项大工程，但是我相信咱们红柳农场的人没有孬种，大家说能不能在不耽误生产下完成任务？” 葛二雷振臂一呼。 “能。”大家扯起嗓子回应，热情高涨。 随后葛二雷指挥大家开工。 立杆可是个技术活，大家都没接触过，也不知道怎么弄，宋建国就成了这个领头羊，而且今天主要以教学为主，让大家尽量都学会。 来之前车上已经拉了七八根胡杨木，是宋建国带人提前砍伐好的，直溜溜的树干，上面还有很多枝叶。 他拿着米尺一面测量，一面向众人介绍，“这次咱们的电杆都得是统一标准，一棵电杆长10米，直径二十厘米出头，而且得直，不能打弯，这上面的枝条大家都修理干净。” 说着宋建国用刀刷刷开始清理上面的枝叶，厂里职工纷纷拿起劈刀帮忙，三下五除二就把树干修理得干干净净。 说完，宋建国又从车上提下来一筐牛粪，还有些干芦苇，让几个人搭手铺到电杆下，引火点燃开始熏烤树干。 “电杆一立起来就得用十几年，用火烤碳化防腐，可以延长电杆的使用寿命，大家一定要烤仔细，不能落下一处地方。” 宋建国说得认真，众职工干得仔细，烟熏火烤碳化电线杆，不放过每一处地方。 宋向上挤在人群中，眼睛晶晶亮，看着父亲向众人讲解，他心头有种自豪感，感觉很有面子。 因为被众人崇拜的是他的爸爸。 有一种在教室被老师叫到讲台上和同学分享难题时，享受众星捧月羡慕目光的优越感。 同时宋向上认认真真记得仔细，这可是关系到他吃饭的大事。 几十个职工忙忙碌碌，一个半小时后才完成电杆碳化。 十米长的树干黑漆漆的一片，上面还散发着热气，不小心碰上还会抹一手黑。 “下面是刨坑。” 宋建国拿来铁镐开始刨杆坑，大家轮流上手，半小时后刨出一个一点八米深的杆坑。 “下面就是最重要的立杆了，咱们分成五个小组，三个小组负责拉，另两个小组负责顶棍，大家谁也不许撒手。” 宋建国吩咐好，葛二雷立刻招呼众人分成五个小组，大家用圆木架绳的方法将电杆抬到杆坑旁，将一头顺进去，随后找来三条粗大的麻绳绑在另一头。 三个小组分别拽着绳子一头，另两个小组抓着两根用绳子绑在一起的圆木等待。 宋向上看着绑在一起的圆木跟双节棍似的，顿感好奇，不知道父亲准备怎么做？ 众人也都是一脸讶异，不知道宋建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家听我口号用力，拉！” 宋建国挥舞手中小旗指挥，而且将拉绳子的小组编上了号。 在他的指挥下开始立杆。 宋向上慢慢看明白了，随着拉绳的人用力，电杆会升起一个角度，这时候抓着‘双节棍’的人，则用连接处托起电杆用力向上顶，这样电杆又能上升一个角度，两组人轮流着往上顶，电杆不停地上升竖起，而拉绳的三个小组分成三个方向拽紧大绳，固定电杆不乱动。 随着宋建国的口号，电杆被一点点顶起来，竖直。 随后便是填坑，有职工拎着坎土曼准备往坑里填土，却被宋建国制止， “这填坑也很有讲究呢，先往里面洒石灰，一定要多洒，然后是一层碎石头一层土，还要用夯棍一点点夯瓷实，不能有一点马虎。” 宋建国认真叮嘱，大家纷纷动手，除了拉绳子固定的外，其他人不是搬石头就是撒石灰，还有专门夯土的，十几分钟后就把一棵电杆笔挺挺地立了起来。 谁都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立杆，就花了大家半天的时间，几十个人齐上阵，个个累得脑门见汗。 不过这一次大家都学明白了，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会顺利很多，大家都很兴奋。 没歇息，大家开始忙碌起来，在葛二雷指挥下，大家分开行动，有刨坑的，有用牛粪碳化电杆的，还有搬运电杆的，彼此配合，热火朝天。 宋向上加入队伍，他力气小，干不了大活，但是搬搬牛粪，点点火，烤烤电杆还是很在行的。 即便宋向上熏得脸上手上都是碳黑，但心中可高兴坏了，吃饭点，大家统一吃饭，管够的苞谷囊虽然不是多好吃，但至少让他一直饥肠辘辘的小肚子吃得饱饱的。 第7章 混上饱饭 多半天时间，葛二雷带着农场职工栽下三棵电杆，效率不高， 按这架势，怎么都得两个月才能将三百棵电杆全立好，这还不包括架线，固定，开关等其他设备的安装维护。 全算下来好几个月出去了。 现在正是夏天七八月的时候，还没到秋收的季节，大家还有时间，真要过几个月秋收忙起来，农场忙着抢生产，哪还有功夫架线立杆。 而且秋收马上来了，各种生产等着用电，今年要是能用上电，生产效率翻一番，大家都高兴，每个人都期盼着。 可要是线架不过去，说什么都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所以晚上回去后，葛二雷压根没有休息的心思，等大家都散了，他还拉着宋建国商量立杆架线的规划。 宋向上跟在后面，熬得直打哈欠，他年龄还小，白天精力充沛还能支撑，可是到晚上早熬不住了，要不是白天累得腿打颤，实在不想跑着回去，他早就走了。 葛二雷和宋建国商量完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建国才叫醒迷迷糊糊的宋向上，将他抱到车大梁上，随后翻身上车，两条腿发力蹬着大梁车子飞快向家骑。 “不让你跟着非跟着，这回知道累了吧，娃娃家的不在家读书，瞎凑什么热闹。” 宋建国骑着自行车，顶着冷风往家赶，嘴里忍不住训斥宋向上， “爸，我暑假作业都写完了，而且家里建房那么多人乱哄哄的，我学习也学不踏实。” “写完了就玩，来这干什么，架线立杆是累活，你一个娃娃凑什么热闹，明天别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在家不还得吃饭吗，来这里至少能混顿饭。”宋向上缩在宋建国怀里，倔强地说道。 宋建国沉默不语，用力蹬车。 宋向上能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还有因为用力而略微急促的喘气声，扑面而来的风狠狠打在脸上，有点凉。 宋向上使劲往宋建国怀里靠了靠，感觉很安心，要不是因为颠簸咯得屁股疼，他还很喜欢这种被父亲载着的感觉。 “你妈也是吃饱了撑的，盖房够住就行了，非得和老谢家比什么比。”父亲咕哝着，倾诉着不满。 可是两人都知道迪丽扎尔虽然平常温柔，但一旦较起真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也没什么好办法说服她回心转意。 只能在她的裹挟下，继续向着盖房狂奔。 第二天天不亮，宋向上睡醒起床，他拽醒睡得香甜的弟弟宋向海，小家伙睡得跟猪似的，翻个身还想睡回笼觉。 宋向上无奈拿出杀手锏，“你想不想吃饭了，去晚了可没你的饭。” “吃，吃，哪有？”宋向海骨碌从床上爬起，亮晶晶的黑眼睛睁得贼大。 “不干活就想吃饭，哪有这么好的事，抓紧起床，再晚就来不及了。” 宋向海赶忙跟着穿衣服，洗漱，随后他们小跑着往场部赶。 宋建国早就去准备了，没有载兄弟两个。 宋向上和宋向海顶着清晨的风慢跑在戈壁滩上，远处天边一丝光亮刺破黑暗，距离黎明还差一段时间。 从红柳湾跑五公里到场部很累，宋向上刚跑两公里就有点坚持不住，呼呼喘气，反倒是小他两岁的宋向海格外有精神头，一个劲催宋向上快点。 “我看着时间呢，误不了，吃饭倒挺积极。” “哥，我饿，是你说带我去吃饭的，又不是我找你，你要是不带我去，我这就回去，我去外公家吃，反正我啥时候去外公都管我饭。” 宋向海瘪着小嘴不服气。 宋向上也无可奈何，知道有点皮的小弟可不管什么脸面，要是不带他吃饭，他真会去外公外婆家蹭吃蹭喝。 等宋向上带着宋向海赶到场部，这里已经热热闹闹聚了很多人，粗略一看足足是昨天的三四倍。 因为立杆架线任务紧，葛二雷连夜召集场部人开会，大家一致同意趁着秋收前的空档，集中场部力量全力投入到这条10千伏电力线路建设中，争取在秋收时候能用上电。 于是场部除了必要的生产人员外，其他人基本都发动了，一大群人坐着拖拉机、驴车、马车，拿着铁镐、坎土曼、柳条筐向茂盛农场赶。 等赶到施工地点，大家立刻开始分工。 力气小的修理树干，碳化，准备石灰、碎石子，力气大的抬电杆，拽大绳，顶杆，每个人都忙碌起来。 宋向上和宋向海两个小孩子自动领了捡牛粪，碳化树干的任务，时不时还抬着柳条筐搬运碎石子。 整个施工场地异常忙碌。 一直忙到中午，农场职工从车上卸下大锅，开始做饭，主食是苞谷囊，还炖煮一锅菜，加点大肉片子。 对于混饭来的宋向上和宋向海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他们吃得肚子滚圆，不停打饱嗝。 尤其宋向海年龄不大，吃得不少，吃起饭来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架势。 可这家伙力气也大得很，别看只有八岁，捡起牛粪来快得像风，抬起柳条筐跑得也很快，有时候立杆时还帮着填石子。 宋向上都不知道明明比自己小两岁的宋向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那股精瘦的小身板里难以想象竟然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宋向上看着人群若有所思。 到下午休息时候，宋向上壮起胆子找到葛二雷。 葛二雷身体强健，肌肉发达，站在那里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很有压迫感，他虽然是场长，但在现场可没有颐指气使的指挥，而是身先士卒干最累的活。 需要两个成年人干的顺杆活，他一个人抱着杆往杆坑里填，顶杆是最累的，每立完一棵杆，顶杆的四个人就得休息十几分钟。 可是葛二雷总是不休息，他一个人连轴转，古铜色的额头上冒汗。 还是场里职工见他太辛苦，硬是把他换下来，他才有时间喘口气。 “葛叔叔，我有事找您。”宋向上找上葛二雷。 “你这娃娃咋了？” 要不是宋向上是宋建国的儿子，看在宋建国的面子上，再加上这会儿他正好休息，葛二雷可没工夫搭理这个瓜娃子。 “葛叔叔，咱们完不了工了。” 宋向上开门见山，不等葛二雷发火，连忙解释道， “我今天一直在这里，咱们到现在刚栽下十棵电线杆，到晚上就算大家不怕辛苦，照这个速度继续也充其量能多立五棵，一天十五棵电线杆是咱们的极限，光立杆咱们就得二十天。” 第8章 电力革命 葛二雷忙得脚不沾地，只知道甩开膀子干活，压根没留意进度，经宋向上一提醒，忙起身查看。 远远望去，十棵刚立的电线杆孤零零伫立在戈壁上，这是他们接近多半天的工作量。 此时日头西斜，估摸着还有三个小时天就黑了，按照进度，最多只能再新栽四五棵电杆。 他脑子一盘算，跟宋向上算得差不多。 这可不行，要是按照这个进度的话，别说用上电，生产都得耽误了。 这一下，葛二雷脸色变了，马上就要秋收，还有生产，这是政治任务，绝对不能耽搁，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建国、大勇，老洪，你们先停停，都过来开个会。” 葛二雷扯开嗓子招呼场部管事的人，聚到一起商议对策，他一说大家就明白了，刚刚大家干活干得风风火火，压根没有看进度，现在抬眼一看这才明白事情严重性，当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时间压根来不及，我看人还是不够，还得再上人。” “怎么上人？现在已经抽调了绝大多数人，再抽还怎么保证地里的活。”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怎么算人都不够。 宋向上凑在旁边翻翻白眼，有些无语，他主动提醒葛二雷，没想到葛厂长转眼就把他忘了，当下鼓足勇气道， “葛叔叔，各位叔叔伯伯，其实人好凑，红柳湾的人有不少，大家可以去村子里找人。” 宋向上一提醒，葛二雷他们恍然大悟，立刻着手准备联系红柳村大队，商量派人的事。 人也不白用，按照出工付钱，相当于给村里变相创收。 当天晚上，葛二雷连夜赶到红柳湾村大队，和书记商量用人的事，沾葛二雷的光，宋向上和宋向海能搭上拖拉机回家。 因为宋建国去，宋向上便跟着过去了，在村大队点起的煤油灯闪烁光芒下，双方谈得很融洽，甚至签订协议，草拟协议的人是场部老师谢长云，正是阿丽娅的父亲。 就在双方相谈甚欢时，谢长云沉思片刻后向葛二雷请求， “葛场长，场部通电后能不能给我们村子里引一条线，别的不说，至少让大队部有照明，我们村子到现在还没通电，已经严重落后了。” 葛二雷犹豫了下，确定红柳湾只想用点照明，几个灯泡的事用不了多少电，而且现在又要用人家的人，当下点头同意。 第二天红柳湾的人呼啦啦去了几十号，宋向上和宋向海两人搭村里的驴车赶去作业现场，有了这股生力军加入，效率立刻提高不少。 “谢老师，我暑假作业都做完了才过来的。” 宋向上见谢长云朝他走来，赶忙说道，看到老师，他本能有一股畏惧。 “向上不用紧张，我过来可不是查你作业的，现在是暑假，写完作业该玩就玩，老师可不管你。” 谢长云呵呵笑道。 宋向上松了口气。 “向上，我准备让村子里那十几个天天疯跑的孩子，不管是没上学的，还是那些辍学的都过来帮忙，你带着他们捡牛粪，割芦苇、烤树干行不行？” “谢老师，没问题，就是葛场长会同意吗？” “葛场长那边不用你管，我说就行了，我回头和葛场长说好，你们这些娃娃来了干活，场部给你们开工钱，也包括你都有工钱拿。” 谢长云解释道。 宋向上一听眼神都亮了，没想到还有这好事。 谢长云再次叮嘱道，“也算我为你们做点事吧，咱们村的这些孩子大多都是家里穷，或者父母一辈子土里刨食，没有什么见识，不让孩子上学，这些娃娃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向上，你这孩子学习好，知道努力，老师很欣慰，给你们的钱不要乱花，攒着交学费。” “知道了谢老师，谢谢您。” 宋向上连忙向谢长云道谢，他了解村子里的情况，在戈壁滩上生存，基本靠天吃饭，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处于贫困状态，有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更何况花钱送娃娃去上学识字了。 也就是最近农场建起来，大兴水利，红柳湾跟着沾光，百姓生活一点点好起来，这才有人将孩子送到农场小学读书识字。 但很多人还是没这条件的，所以村子里有很多到上学年龄的孩子不去上学，凑在一起在戈壁滩上疯跑。 谢长云没少做这些家属的功课，一些有远见之明的人家忙不迭送孩子上学。 就比如宋向上的母亲迪丽扎尔、阿丽娅的母亲阿依罕，都是见识到农场的职工有文化，有工作，吃公家饭，羡慕得不得了，这才拼命找上海知青当老公，在培养孩子方面也是不遗余力。 见宋向上很认真地点头，谢长云忍不住多说两句， “向上，你知道农场正在立杆架线，就是为了把茂盛农场的电力输送到咱们场部，这对于咱们场部来说相当于一场革命。” “老师上课时候也经常跟你们讲历史知识，你也知道工业革命，真正改变人类历史的是两次工业革命，包括第一次工业革命和第二次工业革命。” “第一次工业革命是在18世纪60年代开始，发迹于英国，标志是蒸汽机的发明和广泛应用，为工厂提供了强大动力，比如纺织业实现机械化飞梭、珍妮纺纱机、水力织布机等提高纺织效率，蒸汽火车和轮船提升了出行和货运的运行方式，” “正是第一次工业革命，解放生产力，让英国成为世界工厂，促进了英国经济腾飞，实现了百年日不落帝国的霸业。” “第二次工业革命是19世纪70年代至20世纪初，标志是电力的广泛应用，内燃机、发电机、电动机作为主要动力，再次实现了生产力跨越式的提升，让资本主义世界工厂最终形成，让西方国家再次腾飞。” “向上，两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咱们都没有抓住，在近代饱受欺凌，而现在就是我们国家改变命运的时候，现在咱们只有大力发展电力，用上电动设备，咱们灌溉，照明、交通生产力才会大幅度提升，才能为经济提供强劲的动力，才能实现弯道超越。” “向上，你看一说立杆架线，大家干劲十足，每个人都在盼着电力送到家门口，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需要更多有知识的电力人投入到国家的电力建设中才能实现，这也是我让你们好好学习的原因。” 第9章 上学希望 谢长云看着稚气未脱，乖宝宝一样认真听讲的宋向上，怅然感慨，“推动国家电力建设，靠我们这些老家伙，靠几个人可不够，需要一代代有知识的电力人前赴后继的努力，你们这些娃娃更是未来的希望。” “所以我想让你们上学，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多学习知识，就算将来不从事电力方面的工作，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知识是改变命运和落后的捷径。” 说完，谢长云叮嘱一番宋向上注意安全后，便离开找宋建国，两人商量着，在电线杆下比画。 立杆架线，不仅需要立杆，更重要的是架线，这种有点技术的活可不是普通人能干得了的。 宋向上听得仔细，虽然有些听不懂，但不耽误他对谢老师的崇拜，在他的印象里，谢老师除了上课外，剩下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埋头在厚厚的书本里，不知疲倦地写写算算。 和其他老师不同，宋向上总感觉谢老师才是真正的知识人。 老师和他说了很多，宋向上大概理解一点，电力对国家很重要，他们要好好学习。 宋向上一直很努力，之前是因为看到学习好不仅能受小伙伴们崇拜，还能被老师护着，这一天在他小小的心里又多了一点点不同的原因。 或许学习好，多学知识，能像老师和父亲他们那样做更重要的工作，比如架线这活农场普通职工就干不了，只有父亲才行。 念头飞速转过，宋向上又将注意力集中到谢老师交给他的任务上，一听说有钱可以拿，宋向上心高兴的都要飞起来。 找到正跑着捡牛粪的宋向海，让他架驴车回村，村子很多人跟着来劳作，有赶驴车过来的，宋向上他们正好借来一用。 “走，去河边芦苇滩找祖木来提汗。” 宋向上让宋向海架着驴车来到村子七八公里外的小河边，在清波荡漾，芦苇随风轻拂的小河边，他们看到了祖木来提汗。 祖木来提汗正带着七八个小孩子在芦苇边逡巡，寻找鸟蛋，用芦苇编成渔网在河里下网，猎捕河鱼。 几个小孩子在河边深一脚浅一脚，呼喝着，弄得腿上手上脸上都是泥。 “祖木来提汗，这里，来这里。”宋向海站在驴车上，一面扯缰绳一面大声喊。 几个小孩子见到宋向上他们架着驴车过来，一个个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好奇和兴奋。 “祖木来提汗，抓了几条鱼？” 宋向海从驴车上跳下来，一脸兴奋地看着祖木来提汗提着的柳条筐，里面鱼儿奋力挣扎蹦跶着，他伸手去抓，那鱼儿在他手上跳蹦到地上，几个小伙子手忙脚乱去捡。 “抓了两条鱼，还有十个鸟蛋，收获不小。” 祖木来提汗被风吹得粗糙的掉皮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这下好，可以给你爸补补身体了。” 宋向上在一旁说道。 祖木来提汗和他同龄，父亲三年前修水坝时候被大石头砸断腿，成了瘫子，卧病在床，常年靠着药水维持。 再加上祖木来提汗下面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全家的重都落到祖木来提汗的母亲身上。 这一个家一下子返贫，祖木来提汗上半年学后便辍学，忙时跟着去地里挣挣工分，闲时就带着一帮辍学的娃娃捡鸟蛋，捕鱼补贴家用。 宋向上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当下激动道， “祖木来提汗，谢老师给咱们这帮孩子找了个活干，去帮忙立杆架线，咱们不仅能吃饭，还能挣钱，你们跟我一块去。” “真得吗？能吃饭？还有钱？” “我去，我去。” 几个小孩子一听立刻兴奋的大叫，他们整天疯跑在戈壁滩上，饥一顿饱一顿，最大的愿望是吃上饱饭。 现在听说有人管饭，还有钱，一个个快乐疯了。 “真的，你们跟我走，现在就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午饭。”宋向上激动说道。 “好，等我们把这些东西拿家里，然后就跟你去，我们先回去，等你赶着毛驴车到村里时候，我们正好收拾妥当。” 祖木来提汗兴冲冲说道，然后招呼小伙伴们将今天的收获分掉，别的不说，一个人至少一个鸟蛋，这个野草都能吃的年代，鸟蛋可是稀罕东西，一个个撒丫子向家里跑去。 宋向上和宋向海驾着小驴车在后面赶，等他们赶到红柳湾时候，祖木来提汗他们已经焦急地在村口等待，看到宋向上，一个个忙跳上小驴车。 一头小毛驴打着响鼻，拉着十几个孩子，吱呀吱呀地行走在荒滩戈壁上，孩子们叽叽喳喳，兴奋莫名。 宋向海抓着驴尾巴手脚并用爬到驴背上，扯着缰绳抽着驴鞭，威风凛凛像个大将军。 等宋向上赶到作业现场，正赶上吃饭，他找到谢老师。 谢老师看到孩子都来了，满是风霜的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随后招呼大家吃饭。 小伙子们看着支起的大锅，闻着香喷喷的大肉片子香气，早就口水直流，等谢长云一招呼，立刻欢呼一声盛饭吃饭。 宋向上趁这机会找到谢长云，领到任务。 吃完饭，他招呼祖木来提汗他们干活，孩子们力气小，但精神头足，重活干不了，四处捡牛粪、芦苇，烤电杆还是能胜任。 这些活都交给宋向上他们，腾出更多的大人去拽绳、顶杆。 有了这帮孩子加入，效率立刻提升一大截。 葛二雷看了很高兴。 大家忙碌着，一棵棵电杆立起来，可是渐渐地又遇到了新难题。 树不够用了，本来两个农场的木材厂有树，但是架不住大家都架电线杆，一时间树木用料紧张起来。 而且现在不像以前，缺树到森林里直接砍。 因为之前不注意，随意滥砍滥伐，导致土地荒漠化，水源干涸，已经引起上面重视，在很多地方都严禁随意砍树。 葛二雷他们有些发愁，宋向上跑过去出主意，说可以找村里的老人。 红柳湾的老人对环境熟悉，哪里有枯死埋在戈壁沙滩里的树，他们门清，发动这些老人可以解决树木的问题。 第10章 戈壁伐树 葛二雷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当即同意，他去找红柳湾大队书记商量。 之所以将任务交给红柳湾的人，而不交给农场职工，实在是人手不够，将电杆立起来后还得架线。 架线是技术活，这方面电工宋建国是专家，但15公里的线路架设靠宋建国一个人绝对是痴人说梦。 他得抽调场部手脚灵活的好手尽快学习，帮着宋建国一起架线。 至于培训的事自然而然落到谢长云身上，谢老师知识渊博，对电力的事更是如数家珍，培训场部职工学登杆架线自然不在话下。 这样一来，人手紧缺成为定局。 所以寻找木材的事交给红柳湾的村民正好。 宋向上回家找外公奎尼老汉，告诉这个消息。 奎尼老汉听说有补贴家用的活干，笑得合不拢嘴，找到村长领了任务，率先套上驴车去找木材。 奎尼老汉带着宋向上、宋向海，祖木来提汗也跟了过来，他们坐在驴车上，听着驴铃叮叮，向戈壁滩深处走去。 驴车行驶半天，来到一片树林边，这里有几十棵高大的胡杨，树下夹杂着稀稀落落的杂草。 “到了，到了，外公，我帮您砍树。”宋向海拍着小手欢呼，从驴车上跳下来，拿着手锯准备伐树，却被奎尼老汉制止。 老汉围着林子走了两圈，从风沙下刨出一截树枝，劈开，发现树枝里面湿漉漉的，将树枝扔到地上拍拍手又回到驴车前。 “这里不能砍。” “外公，为什么不能砍？这么多树，咱们砍倒拉回去，能架电杆。”宋向海正跃跃欲试，着急地反问。 “这片林子树没死，长得很好，沙子下面的根生机勃勃，显然下面有水源，这些树能防风固沙，咱们砍倒后这一片土地又会沙漠化，咱不干这缺德事。” 奎尼老汉解释道。 宋向上听得认真，不由点头，在这里每年都被风沙侵扰，植被退化，大量的砂石被风吹来，周围的空气一年到头都是灰蒙蒙的。 村里人都知道这是滥砍滥伐的后果，平常在生活用木材时候，都会注意不去砍伐那些防风固沙的林木。 而眼前这些就属于这种范围。 说完，奎尼老汉开始卸车，天已经晚了，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绿洲，正好在这里过夜。 宋向海不理解，祖木来提汗招呼宋向海去抓兔子。 “我刚跟着奎尼爷爷转了转，看到沙子上有兔子脚印，应该有兔子来这里吃草，咱们下个陷阱，保不准能抓只肥兔子。” 果然宋向海被勾起兴趣，兴冲冲跟着祖木来提汗去布置陷阱。 宋向上跟着外公收拾，将车卸下，然后找来干木柴在地上生起火，将带来的苞谷囊烤热乎，大家分着吃。 吃完饭夜幕降临，大家烤着火，等火熄灭后奎尼老汉用沙子将火堆熄灭，等沙子被火堆烤热后，他才将带来到羊皮褥子铺到上面，招呼几个小孩子躺上面睡觉。 这里昼夜温差大，别看现在是八月份的夏天，白天热得人冒汗，但是到晚上天依旧很凉。 一夜无话，第二天宋向海很早就起来了，小家伙嚷嚷着让祖木来提汗带着他去看兔子，他们赶到陷阱处，一无所获。 小家伙垂头丧气回来，还是宋向上帮着奎尼老汉熬了锅苞谷糊糊，这才让小家伙一扫颓丧，吃得肚子溜圆。 吃完饭，奎尼老汉套上驴车继续往前，两个小时候后，他们赶到一片树林，大概有几十棵树，但是这片林子被风沙埋了半个，胡杨树上的枝叶也稀稀落落，看起来十分孤寂。 奎尼老汉从沙子下面挖出树根，看到树根已经枯死，他点了点头，开始伐树。 奎尼老汉当主力，宋向上他们搭手，忙活了半天，收拾好三棵胡杨树，他们赶着驴车往回走。 等走到之前歇息的绿洲时，宋向海耳朵尖听到了吱吱的叫声，当即飞跑到陷阱处，发现了一只被捕获的肥兔子。 “抓住了，抓住了。”宋向海兴奋地直拍手。 祖木来提汗也很高兴，将兔子抓住，正好赶上吃饭点，他把兔子宰杀扒掉皮，架起柴火来了个烤野兔。 祖木来提汗经常在戈壁滩上疯跑，虽然年纪不大，但生存小技巧却很熟练，就着盐巴吃肥兔子，吃起来虽然很涩，但对于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宋向上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太香了。 吃完他们驱赶毛驴继续出发，赶到施工现场，交了货。 不仅是奎尼老汉，红柳湾的好多人都过来送木材干活，有这些熟悉周围的老人，制作电杆的胡杨树保质保量的送到现场，村子的人淳朴，甚至连树干上的枝叶都修理得干干净净，节省不少人力。 宋向上领着一帮孩子奔波在戈壁滩上，热情似火地捡牛粪，割芦苇，忙得不亦乐乎，每个孩子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采。 宋向上不时和祖木来提汗提起学校的趣事，他和祖木来提汗从小关系就好，每天玩得形影不离，后来祖木来提汗退学后，他写完作业第一时间也会去找祖木来提汗玩耍。 他们在一起结伴抓野鸭，捡鸟蛋，下河里游泳，宋向上之前不提学校的趣事，怕引起小伙伴的伤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谢老师给孩子们找了活干，干完葛场长开工资，他们可以攒钱交学费，祖木来提汗也可以上学去了。 宋向上干活时经常说起上学的趣事，说起读书、做游戏，参与生产实践的种种趣闻。 说起小土蛋做不对数学题时被罚站哭鼻子，阿丽娅朗诵课文时声情并茂连鸟儿都在窗边驻足，写生课周茹画的鱼儿活灵活现。 说起谢老师带着他们在课堂上做实验。 用塑料尺摩擦起电吸起碎纸屑，电池连接小灯泡发出光来，场部的大铁钉缠上线通电后能当吸铁石用…… “铁钉通电后真能当吸铁石？”祖木来提汗瞪大眼睛，满脸惊讶。 “那是当然，等你去学校后也能看到，谢老师那里还有很多实验呢。”宋向上感到十分开心，为好朋友能和他一起上学开心。 他想起之前谢老师的话，知识是改变命运和落后的捷径，他不太懂，但是对于祖木来提汗来说却很重要，上学后他也能接触这些知识，不学就只能在戈壁滩上疯跑。 相比挣到钱，好朋友祖木来提汗能去上学更令人欢喜。 第11章 努力变好 在大家紧锣密鼓地忙碌下，十天，300棵电杆就已经树立在荒凉的戈壁滩上，一直从茂盛农场延伸到红柳农场。 立杆架线，电杆已经立好，下面是架线环节。 现在10千伏输电主要是铝线，在立杆时候，葛二雷就已经安排场部的人去城里拉电线，一盘盘电线堆放在电线杆下。 支撑电线的是钢制的横担，还有保持绝缘的瓷瓶，之前都已经合理分工处理好，每棵电杆下面都有一条横担，横担上面分别在两边、中间固定好支撑的绝缘瓷瓶。 下面是登杆作业，需要人爬到十米高的电杆上，将横担固定到电杆顶部，然后将三根铝线固定到绝缘瓷瓶上。 登杆有谢长云讲解培训，再加上电工宋建国亲身示范，七八天的时间培养出十几个熟能生巧的小伙子。 随着葛二雷一声令下，十几个小伙子穿上登杆铁鞋，咔咔往杆上爬，爬到杆顶立刻放下麻绳，下面的人搭手绑上横担后，杆上的小伙立刻用力将三四十斤重的横担提拽上去。 空中叮叮当当的响，宋建国他们将横担固定到杆上，随后又用绳索将铝线提拽上去。 他们将铝线扛到肩膀上，喊着口号用力将线抬到瓷瓶上固定绑扎。 做完这一切，宋建国他们下杆，歇息十几分钟后又奔赴下一棵电杆，如出一辙的架线。 荒凉的戈壁上，风吹沙石走，只有宋建国他们的口号声在风中作响，他们喘息着，汗流如雨，但没人叫苦叫累。 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光荣，因为他们每爬一次杆代表着光明距离农场越近，他们推进着每个职工的光明梦想不断向前。 宋向上在下面看得心驰神往，尤其看到父亲在杆上手脚麻利的作业，大声吆喝着指挥众人，他感到由衷的骄傲和自豪。 不过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他们小孩子力气小，很快就用不到他们了，正赶到秋天开学，他们不得不离开工地去上学。 葛场长按照之前说好的，给孩子们发下工钱，宋向上很高兴，他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挣钱了。 还有更高兴的事，祖木来提汗他们也能一起上学，他要跟祖木来提汗做同桌，对了他还要给祖木来提汗补课，他好几年没去学校，知识落下很多，但是宋向上有信心给祖木来提汗补上来。 开学第一天，宋向上搭着阿丽娅的大白马来到学校，第一天有四五个红柳湾的孩子报到，正是和他们一起立杆的小伙伴，宋向上和这几个拘谨的小伙伴打招呼。 小家伙们看到熟悉的宋向上，放松了不少。 但是宋向上没有看到祖木来提汗，他以为祖木来提汗分到别的班了，下课专门跑到别的班看，甚至低年级都转了一圈，可是没有看到祖木来提汗的身影。 宋向上以为祖木来提汗家里有事，可能请假了，他跑到老师办公室询问，可是得到的答复是祖木来提汗根本没来报名。 这一天宋向上充满疑惑，他有些搞不懂，不是挣到学费了吗？祖木来提汗为什么不来上学？他可是和自己说好要一起上下学的。 宋向上带着满肚子疑惑，头一次他上课走神了。 放学后，宋向上特意赶到祖木来提汗家里。 最原始的地窝子，上面泥巴抹的芦苇被风刮掉一半，四处漏风，在地窝子门口，祖木来提汗正用捡来的柴火熬草药，跳跃的火光下是祖木来提汗被熏得发黑的小脸。 但祖木来提汗仿佛未觉，正专注认真地熬药，他小心地扇飞木灰，以免飞进药碗里。 “你怎么没去上学？” 祖木来提汗惊了一下，抬头看到宋向上，眼神闪过一刹那的明亮，但很快转为落寞，低声道，“我爸病严重了，钱我拿着去给我爸看病了。” 祖木来提汗声音刚落，从地窝子里跑出两个小孩子，他们抱着铁锅让祖木来提汗煮饭。 祖木来提汗将药碗端下，将锅放到柴火上，看了宋向上一眼，“我还要做饭，今天忙就不和你玩了，等明天再玩。” 说完祖木来提汗就端着药碗进屋了。 宋向上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在这一刻，见到祖木来提汗端着药碗钻进地窝子，看到两个年幼的小孩子围着大锅添柴火，他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宋向上转身回家，他心里难受得要命，说不出来的感觉。 努力了十几天，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向好，但总有很多事无能为力。 他头一次心事重重，就连做作业都心不在焉。 第二天一大早，宋向上避开母亲，偷偷跑到村口搭乘阿丽娅的大白马时，阿丽娅都看出宋向上的垂头丧气。 “我的马儿可不拉丧气鬼。”阿丽娅询问，见宋向上不肯说，于是威胁将宋向上赶下马这才让宋向上妥协。 “暑假时候，谢老师让我们帮忙立杆架线，给我们开工钱，还让我们攒着交学费去上学，狗蛋他们好几个又重新上学了，可是祖木来提汗没去。” “本来他也能去的，他也挣钱了，但他又拿钱给他父亲看病。” 宋向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感觉很难受，在阿丽娅的逼迫下倾诉后才感觉好受些。 哪知阿丽娅听到后翻了翻白眼，双腿一夹，骑着大白马驰骋在戈壁滩上，她没有去学校，反而绕了个路来到蜿蜒流淌的河边。 远远的有野鸭子扑腾着翅膀在河水上追逐，还有鱼儿吐了几圈气泡又沉入河底，野兔在河边喝水受惊后噌地一声窜进芦苇不见踪迹。 阿丽娅指着缓缓流淌的河水道， “这里有兔子有小鱼，难道都要在河里游泳吗？兔子在荒滩上觅食，鱼儿在河水里呼吸，它们都努力地生活，只是生活方式不一样而已。” “咱们也一样，你就像河里的鱼，祖木来提汗是戈壁滩上的兔子，都在努力的生活。” 阿丽娅拿着马鞭指着河水，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在这个凉爽的清晨，宋向上郁结的心结被阿丽娅清亮的声音打开，他惊讶的发现，这个女孩有着睿智的头脑，知识像她的父亲谢老师一样渊博。 宋向上眼界被打开。 放学后，他甚至跑到祖木来提汗家里，将小伙伴叫到一旁，由衷地把自己酝酿了一天的话告诉他，“无论怎么样，只要努力，生活会一天天变好的。” 他记得老师谢长云的话，知识是改变命运和落后的捷径，但在这里不适应，他只能大声告诉祖木来提汗，继续努力吧。 那一天，宋向上眼睛亮晶晶，祖木来提汗眼中也泛起光彩。 第12章 乌金宝库 当高大的电线杆架设到红柳农场场部，整个农场都沸腾了，很多职工放下手中坎土曼，从田地里跑回来。 大家围着高大的电线杆，踮起脚尖向着电杆来的方向眺望，看着矗立在戈壁滩仿佛标兵一样的供电线路延伸到视线不及的天边，每个人脸上都激荡着兴奋的神采。 他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诉说着通电后的生活，通电后一切都会改变，再也不用天黑就脱裤子上坑睡觉，可以有更多丰富多彩的生活。 趁着大家都在，葛二雷走向旗杆所在的高台，大声高呼， “既然大家都来了，现在听我讲两句，线路从茂盛农场铺设到咱们红柳农场，大家能用上茂盛农场的电，这是天大的喜事，为了尽快通电，咱们需要去帮茂盛农场的职工拉煤。” “大家拿上洗脸盆，坐上车出发，来一场拉煤大会战，储存足够的煤，在秋收时候才能用上充足的电。” 葛二雷大声喊着，众职工挥舞着手臂高呼，“拉煤、拉煤。”然后他们旋风式地跑回家，端着脸盆跑回来了。 整个场部乱糟糟的，拖拉机咚咚声，小驴嘶鸣声，人们欢笑声交织着，共同组成浩浩荡荡的拉煤队伍向外面流动而去。 就连宋向上他们这些娃娃都能参与其中。 在秋收时候，学生都有实践课，至少十五天的劳作，给场部通电是大事，这些学生也有幸参与实践。 他们坐着场部的拖拉机，兴奋地交谈着。 对于小孩子来说，只要不写作业，无论干什么都是高兴的。 车先来到茂盛农场，放下一部分人等待，另一部分则去几十公里外的小煤矿拉煤，宋向上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他爬上车，跟着一块去拉煤。 一路风吹日晒，只有苞谷馕充饥，等他们赶到煤矿时，宋向上已经晒得脱了层皮。 在煤场听到轰隆隆的声响，混身碳黑，头顶顶着照明灯的煤矿工人推着小车将煤炭从地下挖出，送到外面堆积在一起，经过简单的粉碎分类后，便已经能够售出使用。 之前已经商谈好，车一到就开始装煤，场部职工借来小推车，在煤矿工人帮忙下将一筐一筐煤装到车上，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宋向上抬了一筐累得喘不过气来，他年龄小，根本干不了力气活，一个人偷偷溜到一边休息。 这时候有几个穿着中山装的人走过来，煤厂的厂长正陪同几个人介绍，他们登上高高堆起的煤矸石堆，极目远眺。 宋向上充满好奇，手脚并用爬上去，他听到几个人聊天。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脸上皱纹丛生的老人指着煤矿道，“这里的煤没开采多长时间吧，应该都是浅层煤。” “对对，刚开了两年，表层都是煤炭，用不着向里面深挖，这煤可不少呢。”厂长在旁边笑着回应。 “我转了一圈，经过我们的勘测，这里是一座大型煤矿，现在开采规模不及亿分之一，如果管理、设备跟上，绝对能发展成为一座大型煤矿。” 厂长闻言大喜，“成专家，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一直想为国家工业化做贡献，之前一直是小打小闹，没想到这里有这么丰富的煤炭资源，有这些煤，我们有信心啦。” 不过成专家并没有什么喜色，而是指了指不远处让他们看。 宋向上踮起脚尖看去，那是煤炭工人的生活区，半地窝子，不过很丑。 煤灰将整个生活区染成黑灰色，里面生活的妇人、奔跑的孩童都是墨色的，洗煤的黑水蜿蜒流淌成臭水沟，远处庄稼地里的作物都稀稀落落，叶子上更是布满黑灰，几只灰鸟有气无力地扑闪着翅膀，在庄稼地里啄食。 “这才刚开采一点点，这成堆的煤矸石就堆积成废石头无法处理，洗煤的废水流过庄稼都不生长了，如果大范围开采，对环境的破坏将是巨大的。” “在新疆，地下埋藏着海量的‘乌金’，在全国都是第一位，但是如何开采，如何转化为国家工业发展的能源是一个大问题。” 成专家感叹地摇了摇头，随后缓步走下煤矸石堆。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成专家的话什么意思，几个助手模样的人赶紧安慰厂长道，“没什么，老师只是有感而发，看到这里污染有点严重才有点不高兴。” “哦哦。”厂长松了口气，连忙跟上成专家的脚步。 宋向上听得津津有味，他知道专家这两个字的分量，这是对有知识有文化人的尊称，像谢老师，场部机耕队的老师傅，经常被人称为专家。 专家说话时，宋向上总是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认真聆听。 他不知道什么污染，看到这黑黑的煤炭，看到场部职工一个个汗流浃背地装车，他感到由衷的高兴。 这些黑色的煤炭能转化成灯泡的亮光，照亮漆黑的夜。 而且脚底下，大地里埋藏着海量的煤炭，成专家称这为乌金，成专家说的这个名字真好听。 这一刻，宋向上感到自豪和骄傲，他想到农场上海知青的孩子，那些孩子总有一种优越感，但是现在宋向上比他们更自豪，一种富有的骄傲。 这时候下面煤炭装车接近尾声，宋向上不好再偷懒，迅速跑下煤矸石堆，帮着装车。 等车装满，浩浩荡荡的拉煤车队开动，奔向茂盛农场。 每个职工胳膊、脸上都黑乎乎的，但个个笑容灿烂。 他们驱赶着车，终于在下午赶到茂盛农场，茂盛农场已经开辟出煤炭库，专门存放拉来的煤炭。 此时的大库已经卸下不少煤炭，都是茂盛农场职工的功劳。 等宋向上他们将车赶到库房门口，葛二雷一声招呼，红柳农场的老少爷们齐上阵，没有柳条筐，统一用洗脸盆装卸。 广大职工们喊着口号，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将一盆盆的煤炭倒进库房。 一切积极向上，向着光明希望前进。 卸完车，天也黑了，大众人坐着车回去，回到农场，食堂早已做好热腾腾的饭菜，众人大快朵颐，吃得香甜。 几天后，在众人努力下，整个库房都填满煤炭。 就在众人欢喜着准备送完煤炭，回去等灯泡亮起时，宋向上突然听到远处响起争吵声，他耳朵竖起，听得仔细。 宋向上觉得不过瘾，撇下洗脸盆跑进茂盛农场场部，眼前的人令他瞪大了眼。 第13章 蛮横老外 只见两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男子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灰白色的头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裸露在外的古铜色皮肤。 最和他们格格不入的是身上的穿着，灰色长裤，蓝色褂子，有一种极其高贵的感觉。 只不过他们脸上的神情令人不舒服，对，是那种高高在上的骄傲感觉，就和上学时候有些家伙露出的那种看不起人的欠扁表情，宋向上没少和那些人打架。 宋向上只愣了一下，很快回过味来，这两个人是外国人。 此时他们正站在场部一片新建的房子前，里面放着十几个钢铁大件，上面绑着各种麻绳，许多师傅正在上面拆卸。 这是发电机的各个部件，运回来准备组装。 人群里有那个成专家，还有几个看起来知识渊博的文化人，可是他们脸色都很不好看，阴云密布，蕴藏着怒火。 而且谢长云还在两个外国人前面，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宋向上虽然听不懂，但他知道那是英文。 谢老师负责翻译，传达双方诉求。 几个人上去和那个外国人交涉，但脸上神情一点都没有缓解，反而越发愤怒。 这时候茂盛农场的厂长朱国强过去，强行挤出笑脸向对方说了几句，让谢长云翻译过去，对方点点头，这才趾高气昂地在几个女职工的引导下去场部会议室休息了。 等到两个外国人一走，现场立刻炸锅了， “这两个意大利老鬼子太不像话了，没见过像他们这么不要脸的，妥妥的没脸没皮，咱们是礼仪之邦，要不是顾忌影响，我早就指着他们鼻子骂了。” 虽然确信两个外国人听不懂中国话，但对方在的时候，大家还是很克制自己的情绪，等一走，忍不住发起牢骚， “真以为咱们是冤大头吗，摆明了讹人，他们要是还蛮不讲理，咱们不要他们的设备了，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 “四个铁疙瘩就敢要好几万，真是疯了。” 众人叽叽喳喳议论，诉说着不满和愤怒。 宋向上竖起耳朵听得真切，最后才听明白，农场购买的火力发电机组是从意大利进口的，对方派了两个工程师过来负责安装事宜。 可是在交货时候，双方因为一项设备出现分歧，等到谢长云翻译过来后，茂盛农场的一众领导更是炸锅了。 设备收钱你就收，这个谁也拦不住，就算贵点也认了，但是你垫铁收钱是几个意思。 垫铁就是设备下面的铁质支撑，作用只有一个支撑设备稳固的，压根没什么技术含量。 可是在交货合同里，发电机下面的垫铁明码标价，四个需要五万块钱，这对于农场来说简直就是天价，而且是坑冤大头的天价。 场长朱国强几人一听立刻炸了，尤其他们这些军转干部，天生对那些欺压中国人的老外没什么好印象，虽然现在和平了，都是朋友，但听到对方坑钱，心底压制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 他们据理力争，让对方收回这些荒唐的条款，甚至请来了成专家一行人，想要以理服人。 可是对方态度蛮横，坚决不妥协，张口闭口设备都是一体的，缺一个都无法保证安装后的效果，而且他们的垫铁都是有特殊作用的，无法替代，更无法去掉。 他们本着为设备负责的严谨认真态度，才不同意换掉垫铁的，而且他们收的价钱之前已经在合同里标注好了，明码标价，不存在商业欺诈，所以坚决不同意有任何更改。 成专家带来的学生道，“什么一体的？那几个垫铁就是明面上的支撑用的，除了稳固外没什么作用，怎么不能换了，几百块钱的东西收咱几万，摆明了把咱们当冤大头。 要我说也别跟他们墨迹了，坚决让他们去掉这几块垫铁，否则的话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 “就是，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中国人可没有孬种，咱们绝不低头，让这几个老外知道咱们的骨气。” “对，绝对不能低头。” 群情激奋，好几个人挥舞手臂，坚决不妥协。 场部几个负责人闻言紧皱眉头，厂长朱国强更是摆摆手制住喧闹的人群，“大家静一静，引进发电机是上面的意思，也是咱们生产不可或缺的东西，这事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所以，咱们的主要矛盾还是在如何让他们修改合同，不当冤大头上，大家从这方面考虑，拿个主意。” 朱国强这样一说，众人忍不住点头，是啊，现在场部生产吃紧，不仅他们茂盛农场、周围的红柳农场、春天里农场，等好几个地方严重缺电，大家急等着电力改变目前的生活。 安装火力发电的报告申请是打了好多次，甚至场长都在师部立了军令状才获得批复，现在突然撂挑子不干了，痛快是痛快，可是对上对下都没法交代。 这火力发电机必须安装，没有商量的余地。 有人建议道，“大家也别说气话，既然老外说下面垫铁很重要，要不咱们自己找几个铁疙瘩砸一下，让他们监督，一直砸到他们满意为止，而且有成专家他们在，相信技术方面不成问题。” 成专家这时候也点头，“几块垫铁而已，没什么技术含量，肯定不成问题，不过意大利友人那面估计不好说。” 朱国强斩钉截铁道，“好说不好说，也得让他们同意，谢老师一会儿您可得翻译好了，咱们今天说什么也得把他们说服了。” 意见达成一致，朱国强大手一挥，招呼众人去会议室。 宋向上满心好奇，悄悄在后面跟着，大家正琢磨怎么舌战老外，压根没心思操心他这个小娃娃。 两个意大利人正坐在会议室喝茶，他们皱着眉，拿着合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什么，几个服务的女职工既小心谨慎，又有些不忿，她们也了解到双方起了争执，对这两个趾高气昂的老外很不爽。 这时候会议室门被推开，朱国强等人大踏步鱼贯而入，两个意大利人也停止交谈，当即在座位上坐直了。 双方仿佛谈判一样，各自坐了长桌一边，每个人都很严肃，气氛一瞬间压抑下来。 第14章 忍辱负重 朱国强咳嗽一声，率先出声，“阿尔弗雷德先生，首先感谢您不远万里来到茂盛农场指导我们安装火力发电机组，我们农场上下非常感谢也非常欢迎您。” 谢长云将话翻译过去，两个老外点头微笑。 朱国强点头致意，继续道，“经过我们的检查，你们完整齐备地运送来了火力发电所需要的一应设备，包括蒸汽锅炉、汽轮机、发电机组、送风机、引风机、给水泵等，符合咱们合同的约定，但是……” 朱国强话音一转，开门见山，“但是在附属配件上，贵公司做得有些不地道，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不文明，发电机组下面的垫铁只是几个铁块，你们就收好几万块钱，这是非常不文明的，也违背你们的契约精神，更不利于咱们的友好。” “经过我们一番商议，希望贵公司能够去掉这几块垫铁，我们可以出人再重新打造几块，您二位可以现场监督，一直打造到你们完全满意为止。” 朱国强说完，给谢长云递了个眼色让他抓紧翻译，谢长云连忙将朱国强的意思一字不落翻译过去，他还没说完，对面的阿尔弗雷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不，朱场长，不讲契约精神的是你们，不是我们，合同里已经说好了，我们公司提供成套设备，指导你们安装，这都是说好的事，可是你们现在又反悔，这不是违反合同吗？”（英语） “还有，我们的发电设备都是最精密的机组，每一个部件都不可或缺，压根不能替换，更别说去掉了，这是不允许的，而且在合同里已经说明，我们是绝对不会违反合同的。” “至于你说的这个垫铁，它非常重要，绝不是你说的无关轻重。” 阿尔弗雷德态度坚决，他的话被谢长云翻译过去，朱国强等人一听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没想到这两个人这么不讲理，还拿合同说事。 至于说合同里面的内容，在签合同时候，对方压根没有把垫铁写出来，而是以附件形式作为发电机组一部分写入的，这谁能知道，现在对方拿着合同说事，真让人愤怒。 “阿尔弗雷德先生，现在不是说契约精神的时候，也不是比照合同生搬硬套的时候，垫铁在合同里也没有表明，你们说得非常笼统，这个我们事先不知道。” “现在我们知道了，觉得贵公司这样做有些不妥，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希望贵公司能将垫铁的价钱减掉。” “当然，我们也不是说安装过程中不用垫铁了，我们将会集中我们场部最优秀的职工，砸出，额，制造出一模一样的垫铁替代，这样总可以了吧。” 朱国强商量着说道。 “你们造出垫铁？nonono,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你们连这台一万千瓦时的火力发电机组都需要引进，还有什么能力造垫铁？根据我们公司的分析，中国的电力发展落后我们西方50年，你们压根不具备制造电力设备的能力。” “不要小看这一块垫铁，它的存在对支撑发电机组稳定性十分重要，发电机组里面的线圈、结构、间隙等都是有着严格规定的，在运转过程中，如果没有合适的垫铁支撑，稍微有一点出入，都会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所以垫铁不能交给你们来做，只有我们公司制作的配套垫铁才能使用。” 阿尔弗雷德一本正经说道，虽然很礼貌，但言语间的高傲和蔑视怎么都掩饰不住。 等谢长云翻译完，朱国强等人气得脸通红，呼呼喘气，恨不得一巴掌抽在这两个老外脸上，可是他们现在有求于人，一下子陷入僵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脸色阴沉的谢长云也忍不住了，当场和两个人理论， “阿尔弗雷德先生，我也是高电压方面的研究者，对火力发电了解一些，发电机组里面就是一些线圈和转子，对于这种电压等级不高的发电机组，励磁系统也相对简单，我真不知道换几块垫铁会对发电机组造成什么影响？” “我们国家的电力发展是比较薄弱，但也不至于连几个支撑的垫铁还做不出来？” 谢长云中英两种语言都说了一遍，朱国强等人也气愤地盯着阿尔弗雷德两人，等着回答。 他们不是没有专家，一旁的成专家更是将自己电力系统工程师的证件摆在了阿尔弗雷德两人面前。 气氛无比严肃，就连窗外的鸟儿都停止了嘶鸣，很为这场会议的交锋捏一把汗。 面对谢长云他们的据理力争，两个意大利人一点都没有妥协的意思，依旧一脸高傲，摇着头道， “抱歉各位，本次安装统一使用我们公司的产品，这是合同约定好，而且也是公司规定的，我们两个无法更改。” “而且最主要的是，只有严格使用我们的成套设备安装才能保证安装后的质量，有任何问题，我们都能帮着维修，如果你们安装了非我们公司产品，那么产品质量将无法保证。” “如果各位非要坚持的话，咱们再拟一个合同，我们公司只负责安装完毕，出现任何问题，我们都将不再提供售后。” 两人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推过去，等着朱国强他们签字。 谢长云将两人的话翻译过去，朱国强、成专家等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和人家讲道理，人家压根不听，张口闭口拿合同说事，再逼急了，拿售后说事。 这么重要的设备要是没有售后那就麻烦了，万一安装完不能用呢，或者出现质量问题，有售后统一让他们解决就行了，可要是因为这几个垫铁签下对方概不负责售后的合同，真出问题麻烦就大了。 朱国强等人是万万不能签这个补充条款的。 可要是花几万块钱买四个铁疙瘩，换谁心里都咽不下这口气。 朱国强等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对方油盐不进。 谢长云更是黑着脸，将自己所学的高电压知识都用上了，和两个意大利人据理力争。 争吵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外面的天黑下来，两个意大利人最后才松口。 “附属设备我们可以八折卖给你们，这是看在我们第一次合作的基础上，这是最低价了，如果你们同意，咱们现在签合同，如果不同意，我们立刻回去。” 阿尔弗雷德下了最后通牒，谢长云长长喘了口气，随后将最后的结果翻译过去。 朱国强等人虽然依旧满脸不甘，紧攥着拳头，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当下只能极其不忿地签下了屈辱性条款。 当天晚上场部一众领导连饭都没吃。 第15章 电力发展 谢长云准备回家时候，看到宋向上跟着他。 吵的时间过长，天黑下来，红柳农场职工都已经离开，就把宋向上落在这里了。 谢长云招呼宋向上跟着他，他骑大梁车载着宋向上回去。 “谢老师，那两个老外太可恶了，咱们干什么非要答应他们的条件，不行就不用他们的设备了。” 宋向上在会议室角落里听完整个过程，别的没听懂，但是那两个老外嘚瑟的样子他看得一清二楚，让人气愤。 谢长云闻言道，“向上，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要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思考，虽然这两个人的行为很不文明，是明显的商业欺诈，但是其中很多事都是现实。” 谢长云接着道，“向上，他们说得一些话是事实，比如咱们国家的电力发展落后国外四十年，这个一点都不夸张。” “一个1万千瓦时的火电机组都需要从国外采购就是最好的证明，咱们为什么要忍气吞声签下补充条款，生生地让他们讹诈，还不是因为他们技术先进，咱们有求于人，所以明知道对方欺诈我们，也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向上，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刚刚你也看到了，咱们也可以拒绝，可以不要他们的设备，但是又能怎么样，他们将设备拉走，茂盛农场，再加上咱们农场，还有其他农场，就都没有电用了。” “正是因为咱们不得不用他们的设备发电，所以他们才有恃无恐。” 谢长云骑得飞快，风吹来将他的声音打散，但宋向上还能听得清清楚楚，他刚刚的愤怒在谢长云一番解释下熄灭，很快变成了颓丧， “谢老师，那怎么办？虽然这都是事实，但这样被欺负太难受了。” “向上，虽然咱们花下冤枉钱购买火力发电机组，但是发的电可以提高咱们的生产力，咱们可以创造更多财富，很快就能赚回来。” “当然，咱们也不能就这样过去，应该加大电力设备的研发，争取攻克技术难题，等咱们也掌握这些技术，自己的工厂也拥有成熟的制造技术，咱们就不用再看他们脸色行事了。” 谢长云给宋向上解释。 宋向上明白过来，继续询问，“谢老师，我们国家现在电力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小家伙，没想到你还对电力发展感兴趣，正好回家还有段时间，老师就给你科普一下。” 谢长云笑了两声，很是高兴，向宋向上讲起电力的发展。 “咱们国家电力起步于清朝晚期，是由西方列强带进，地点就在上海，那是1882年由英国创办的上海电气公司第一台12千瓦机组发电，上海外滩6.4公里的大道上，15盏电弧灯揭开了中国有电的历史。” “而后电力逐步发展，1888年李鸿章从丹麦购进15千瓦的发电机，设立北京西苑电灯公所，从此北京的宫灯蜡烛换成了灯泡；在李鸿章的推动下，早期电厂相继出现，1888年台湾安装小型发电机，燃煤发电，广州燃油发电；随着各项不平等条约签订，租界内各国侨民纷纷建立自己的小电厂，发电使用。” “其中最大的电厂是英国商人1911年在上海创建的杨树浦电厂。” 宋向上一听眼睛就亮了，“谢老师，杨树浦电厂我知道，我爷爷就是在那上班。” 宋向上没少听父亲宋建国提起过爷爷，也不止一次听到杨树浦电厂这个名字，听父亲说他小时候经常在杨树浦电厂玩，那是父亲童年的乐园，也是爷爷荣誉的地方。 “呵呵，没想到向上来自电厂世家，杨树浦电厂是上海最大的电厂，咱们接着说国家电力的发展。” “除了官方电厂，租界、列强建设的电厂，还有一些民营企业家也纷纷建立电厂，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前，是雨后春笋，五花八门，但规模都不大。” “等建国后，咱们国家的电力才迎来较快的发展，说到这里，不得不跟你说一下电压等级，电力发展和电压等级密切相关，电压等级越高，需要的设备、技术越复杂，只有攻克相应电压等级的成套技术，才能迎来相应的发展。” “电压等级从低到高，分为安全电压，通常为36伏特以下，这种等级的电压用在各种电动工具里面，然后就是低压的220伏特和低压的三相380伏特。” “220伏特是家用电压，家庭使用照明，家用电器的电压等级，这个你可能没什么概念，在上海，很多家庭使用电器，这些电器的电压等级就是220伏特；” “三相380伏特应用在一些功率较大的设备上，一些工业设备中应用，比如咱们农场面粉厂的磨面机电压等级就是380伏特，你爸管的那台柴油发电机发出的三相电是380伏特。” “再然后就是中压配电，电压等级为10千伏、20千伏或者35千伏，这种电压等级主要是短距离的电力配送，比如从茂盛农场到咱们农场十几公里的10千伏线路。” “再往上有110千伏、220千伏、330千伏、500千伏，这些都是远距离区域之间的电力传送，比如上百公里，就需要这种电压等级的输电线路。” “电压等级越高，所需要的技术就越先进，需要的设备越精密，电力系统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学科，涉及到很多知识。” 谢长云说得声情并茂，宋向上听得如痴如醉，最后忍不住问道，“谢老师，那咱们国家的电力发展到哪一电压等级了？” “我国在54年建成了新中国第一条220千伏线路—松东李线，满足丰满电厂水电外送需要，确保辽南地区恢复和发展工业的用电，对东北地区工业发展起到重要作用。” “72年，我国第一个330千伏秦安变电站投运，刘家峡电厂水电外送的刘天关线投入运行，这是我国第一条330千伏输电线路。” “向上，虽然咱们一直在追赶世界先进步伐，但是总体上还是比国外晚了几十年，再加上这些线路在建设时基本都是国外主导，设备都是采购的国外先进设备，所以总体上咱们的电力发展远远落后于国外。” 第16章 家庭矛盾 “谢老师，咱们不是能架线了吗，十几公里的线路都架起来了，怎么还会落后，我爸还有您都是专家，去别的地方架线肯定没问题。” 宋向上听得认真，但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暑假他参与立杆架线，看到场部干部职工热火朝天忙碌，一棵棵电杆直立而起，一条条线路延伸向远处。 就算今天和两个老外争执，谢长云都能据理力争，成专家也说得有板有眼，宋向上不了解发电机、汽轮机这些发电设备，但是谢老师成专家他们应该清楚。 有谢老师他们，怎么还会落后？ 宋向上小小的心里充满了不解。 谢长云用力蹬着自行车，迎面打来的风让他喘气，听着宋向上稚嫩的求知声，他心中又生起传道授业解惑的渴望， “向上，电力系统是一个复杂的大系统，可不仅仅像你见到的架线那么简单，尤其是随着电压等级升高，其中的技术复杂程度更是超乎想象。” “现在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就简单和你解释一下，比如咱们农场从配电室到面粉厂只有几百米，这种距离通过380伏特的低压三相就能将电输送过去，带动磨面机运转。” “但是从咱们农场到茂盛农场，直线距离足足有十几公里，这种距离就不能用低压380伏特输电了，必须用上10千伏的输电线路，立杆架线输电，要是距离再远呢，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司，数百公里，就需要更高电压等级的输电电压，需要变电站参与。” “这就像水管浇地一样，短距离水可以流过去，距离长了得在一头加压才能流过去，输电线路也一样，距离越远，输电电力所需要的电压等级越高。” “从低压380伏特到10千伏的输电，所需要的技术含量就要几十倍的攀升，更何况更高电压等级的输电线路，里面很多技术难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谢长云给宋向上讲完，也到了村子，在村口谢长云将宋向上放下车子。 因为两家的矛盾，现在的迪丽扎尔和阿尔罕还水火不容，彼此敌对，就算谢长云明事理，父亲宋建国和谢长云惺惺相惜，但是碍于两个女人，在明面上他们依旧保持距离。 所以宋向上在村口下车，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宋向上脑子转得飞快，消化着谢老师给他开的小课堂，他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两个老外趾高气扬的样子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他忍不住攥拳，心里暗暗发誓要好好学习争口气。 等他赶到屋门口，听到母亲的争吵声，“娃娃怎么没回来，都这么晚了，不会出什么事吧？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自己知道回来，就不知道带上娃娃吗？” “我怎么知道，他是跟着学校参加实践课的，我以为他跟着学校老师一块提前回来了呢？”宋建国辩解。 “回来？回哪了？我怎么没见？”迪丽扎尔气愤反问。 “我怎么知道？要不问问老谢，老谢是他老师，一问就清楚了。”宋建国建议道。 迪丽扎尔尖声打断，“你说什么，你要问谢长云？你疯了吗？让我去和阿依罕那个女人低头，做梦呢，我告诉你，我问谁也不会问她。” 宋建国也被骂出火气，拍着桌子道，“怎么叫低头？你这是什么逻辑，问老师孩子下落怎么就叫低头了？” 话题转到谢长云那，宋建国想起孩子饿肚子的事，忍不住埋怨，“我正想说你呢，你这人就是爱面子，你说你盖房子比什么比，够住就行了，还非要攀比，都因为你盖房子整个家里饿肚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宋建国不说盖房还好，迪丽扎尔正被盖房的事弄得心烦意乱，现在宋建国埋怨她，迪丽扎尔立刻炸了，尖声道， “我盖房怎么了？我盖房难道是为了我一个人住的吗？还不是为了你们爷仨住上新房子，我受苦受累就不说了，你还不理解我，埋怨我，我一番好心全给狗吃了。” “房子够住就行，这不盖了一间吗？够住了，而且花这么多钱盖坯房干啥，半地窝子也行，房子等孩子大了再盖；你现在一下子要盖四间，不就是为了和隔壁阿依罕家比吗？有什么比的，为了面子，一家上下苦哈哈，连饭都吃不饱，你这不是闲的撑的吗？” 宋建国黑着脸斥责。 迪丽扎尔眼睛瞪圆，愤怒道，“你还敢跟我提阿依罕，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都想压我一头，和她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告诉你宋建国，我就是不吃饭，也不会输给她阿依罕。” “你真是疯了，不可理喻。”宋建国气得脸红脖子粗，懒得理会迪丽扎尔。 可是女人最重要的是理解，尤其是迪丽扎尔卯着劲和阿依罕比，本以为一家人都会支持她，没想到连她丈夫都不帮她，还埋怨她是闲得撑的。 这下迪丽扎尔彻底破防，斗大的泪珠跟珍珠似的滴溜溜往下滚，她眼圈通红，嘶声道，“我疯了，我是疯了，我一心一意都是为了这个家好，没有别的私心杂念，可你呢，你不疯，你为这个家考虑过吗？” “我都为你生了两个儿子，你还存着二心，心还在外面，我这辈子找了你这个男人，一天福没享，尽是做牛做马的劳累命。” 宋建国被哭得不耐烦，斥道，“哭什么哭？我什么时候有二心了，别整天捕风捉影说些有的没的。” 迪丽扎尔抹着眼泪骂道，“我捕风捉影？你要是没二心，去年那几封信怎么回事？都两个孩子的人了，还给那个狐狸精写信，要不是因为写那几封乱七八糟的信，也不会被批斗，更不会从农场搬出来，你还好意思说我。” 宋建国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迪丽扎尔吼道，“你给我闭嘴！” 宋建国越骂，迪丽扎尔情绪越激动，将桌子上的碗一扫，仰着头哭骂道，“我凭什么闭嘴？你给狐狸精写信，还怕人说了，你要真有种干脆抛下我们娘仨，自个回上海找那个狐狸精过吧，不过可惜人家看不上你，早就找别的野男人过了。” 迪丽扎尔越说越激动，指着宋建国鼻子骂，宋建国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黑紫色，脖子上根根青筋暴起，等迪丽扎尔张嘴狐狸精闭嘴狐狸精骂得凶时，他再也忍不住，啪一巴掌，重重抽在迪丽扎尔脸上。 第17章 村来电了 迪丽扎尔压根没防备，娇弱的身躯一晃，直接摔倒在坑上，她捂着脸都懵了，压根没想到宋建国会打她。 宋建国同样愣在当场，神情呆滞，看着自己的宽大巴掌，整条胳膊都控制不住哆嗦。 这时候宋向上刚进屋，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整个家庭都因为这突然的动手陷入诡异的宁静中，直到缩在坑上的宋向海吓得哇一声哭起来，才打破这种静寂。 “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迪丽扎尔哭起来，如同疯婆子一样扑向宋建国又抓又挠，不知道宋建国是不是吓傻了，也不敢还手，一味躲闪。 宋向上反应过来，赶紧去拉父亲宋建国，宋向海也哭着扯迪丽扎尔衣服，这才堪堪将两个人分开。 可是迪丽扎尔压根不解气，愤怒地掀翻桌子，嚷嚷着不过了，随后抱起宋向海就朝外走，宋向上赶紧跟上，帮忙推来大梁自行车。 宋向海坐前面，宋向上坐后面，迪丽扎尔骑着大梁车回了娘家，一面骑一面哭。 那一晚，宋向上整个人都是懵的，压根没想到父母会发生这么大的矛盾，后来冷静起来想想也能理解。 家里因为盖房已经山穷水尽，吃不饱饭的情况下还在拼命攒钱盖房子，再好的情绪都会崩溃。 再加上母亲迪丽扎尔提到父亲最深的秘密，从记事起从没见到父亲动过手的宋向上，第一次见到宋建国抡起了巴掌。 那几封情书的事宋向上了解一些，说是宋建国64年从上海过来新疆这里支援时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相约一起建设边疆，还私定过终身。 在临走时那个女孩因为身体原因暂时留在上海，还说修养好了和宋建国汇合。 可是宋建国左等右等，过了两三年都没有等到女孩过来，他写信询问，多封信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过了很久才收到回信，可是回信的内容却是对方已经嫁人的通知。 这事对宋建国打击很大，他近乎疯疯癫癫，恨不得飞回上海去质问女孩为什么背叛他，可是农场实行军事化管理，宋向上回上海的想法自然被拒绝了，甚至还因此被关禁闭半个月。 不知道是不是宋建国心灰意冷，又或者自暴自弃，当时又赶上迪丽扎尔狂追宋建国，没过一个月宋建国就娶了迪丽扎尔。 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谁想到去年这几封信被翻出来，成了运动的导火索，宋建国没少被批斗，要不是他是电工，场部柴油发电机维护离不了他，恐怕这次进去宋建国就得丢掉半条命。 连带着宋向上都在学校被同学叫小反派，被人围着打，后来他们搬出农场，在红柳湾定居这事才算揭过去。 没想到这件事的影响还没过去，在今天再次爆发。 迪丽扎尔回到娘家，扑进外婆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一面哭一面数落着宋建国的种种不是，奎尼老汉气不过，提着煤油灯去找宋建国的麻烦。 宋向上心怦怦跳，怕冲突一发不可收拾，急匆匆跟着外公回家，到家一看屋门紧锁，门口的电工工具也不见踪迹，父亲应该是去场部了。 奎尼老汉气得狠狠一脚踹到门上，踹得门咚咚作响，“小兔崽子，有种永远别回来，回来看老汉不打断你的腿。” 奎尼老汉骂完宋建国后，牵着宋向上的手回了家，煤油灯下，母亲迪丽扎尔靠着外婆抹眼泪，眼圈红红的。 宋向上看得很难受，很心疼母亲，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地养活他们，从他记事开始，吃喝拉撒全由母亲照料，父亲好像一个甩手掌柜。 盖房子虽然为了攀比，但母亲同样辛苦，每天高强度地劳作，吃饭还是以苞谷囊填肚子，没想到今天竟然被父亲打了一巴掌。 看着母亲脸上红肿的巴掌印，那么一瞬间，宋向上无比痛恨父亲。 住在外公家里的几天，宋向海没心没肺，吃得饱饱的，天天眉开眼笑。 母亲迪丽扎尔刚开始对父亲咬牙切齿，骂着狼心狗肺的话，慢慢骂的话少了，开始操心家里盖房子的事，生怕耽误了工程进度，没过两天白天跑回家忙活，晚上再回外公家。 又过了几天，宋建国一直没回家，母亲欲言又止，吃饭时候都心不在焉，烧水不是烧干就是做饭糊锅。 过了几天又催促宋向上去红柳农场配电室写作业，等宋向上带回父亲宋建国在配电室的消息后，母亲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没过两天，母亲带着他和弟弟回了家，家里开始麻烦不断，不是房顶芦苇少了，就是取暖的墙火洞需要疏通。 母亲一个人干不了，让宋向上去喊父亲回来。 宋向上算是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这是原谅父亲了，一瞬间他又有些替母亲感到心酸，首先低头的竟然是母亲，她连脸上的巴掌印都忘了。 宋向上去配电室喊父亲回家，可是宋建国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宋向上说多了，他又扬起巴掌吓得宋向上不敢再劝。 宋向上回去又不好说父亲不回来，看着母亲期盼的眼神，他编了个谎话说场部忙。 宋向上思考，这事儿得需要一个机会。 这时候，茂盛农场的电终于送来，面粉厂闲置的另两台磨面机运转起来，引水渠里的电动机轰隆隆响，水流得更加欢快。 晚上场部好多科室亮起灯，红柳农场的广场高高挂起大灯泡，很多人来到场部坐着纳鞋底、聊天，秋天的夜也不再漆黑，不再孤寂。 最令人高兴的是，场部教室有了灯泡，很多孩子在教室借着明亮的灯光写完作业才回家。 光明延伸到红柳农场，又开始向红柳湾村进发，按照刚开始签下的约定，等线路建好后，再给红柳湾村引一条线路照明。 负责给村大队安装的当仁不让的是宋建国。 这一天晚上，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大家顶着寒风，裹着厚厚的衣服在大队门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议论着。 宋建国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将灯泡一个个安起来，随后推上闸。 ‘咔’的一声，三个灯泡亮起耀眼的光芒。 宋向上站在下面，很细心地发现，村里比场部不仅灯泡小一圈，连光亮都差一大截，是那种暗黄色，但尽管如此也引起红柳湾村民的跳跃欢呼。 “来电了。”这是这天晚上宋向上听到的最多的声音，即便夜里凛冽的寒风也打不散声音里的喜悦。 第18章 风机发电 宋向上看到父亲在大队安装灯泡，知道机会来了，当即跑回家告诉母亲迪丽扎尔。 迪丽扎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顾不上去大队看热闹，起身开始收拾屋子。 而宋向上跑去大队跟着宋建国，宋向上跟着父亲在大队转了好半天。 大家喜气洋洋，好像过新年，一个个看着头顶的灯泡，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五公里到这里有点远了，380伏特的电压输送到这里衰减得厉害，这照明电压远不到220伏，所以灯不亮，灯光暗。”宋建国对着村支书说道。 村支书很高兴，本来拉线送电就是额外之喜，是谢长云在商讨约定时附加上的，现在有几个灯泡照明，结束村里无电的历史，已经够他们高兴了，哪还管什么灯亮不亮，当即摆着手道， “能点亮几个灯泡就不错了，还管它亮不亮的，建国，这次你立了大功，以后大队部晚上就热闹了。” 大队完事，宋建国没再回场部，而是回了家。 忙碌一天的母亲一点都没嫌累，将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炕上桌子上一粒浮尘都没有。 还烧起柴火灶，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白面面条，搭上一把绿色蔬菜，那香味馋得宋向海直流口水，宋向上肚子咕咕叫。 一家四口吃了顿饱饭，宋向上、宋向海肚子撑得滚圆，在外面撒欢消食，同时非常开心，开心的是父亲母亲又和好了。 屋里迪丽扎尔坐在炕边眉眼羞涩、眼神哀怨，宋建国一扫大男子汉气概，低声向迪丽扎尔道歉，两人欢喜和好。 日子又恢复平常，宋向上因为参与架线，挣下十几块钱巨款揣进口袋，吃不饱时候就买点吃，倒是每天都能吃上饱饭。 这天临放学时，谢长云花钱割了一块肥美猪肉，让阿丽娅带回家，告诉她叔叔来了。 阿丽娅精致的眉眼间迸发出欢喜的光芒，她骑上大白马奔跑如风，恨不得生对翅膀下一秒就飞到家，可怜后面的宋向上吓得魂不附体，紧紧攥着马鞍手心都是汗。 阿丽娅小嘴叭叭，得意地向宋向上炫耀，讲起她叔叔的种种传奇。 阿丽娅的叔叔叫谢长风，十多年前，谢长云因为某些原因来到新疆，这种流窜的人员在新疆统称为盲流，因为没有工作，为了吃饭活命，谢长云参与修水库。 谁能想到修水库的艰苦程度远超谢长云想象，每天都要搬石头、砸石头，高强度的体力活关键还吃不饱，顿顿定量苞谷囊，晚上睡觉更是睡最简陋的地窝子，四处漏风，被子上都能结冰。 身体素质稍微差点的人都吃不消，更何况谢长云这个知识分子，关键是修水库实行军事化管理，压根不允许中途退出，谢长云试过逃跑，可是没跑出五公里就被抓回来了，关三天禁闭，饿两天的惩罚最终让谢长云放弃逃跑的企图。 就在谢长云绝望以为一把骨头要交代在工地上时，谢长云的弟弟谢长风找到那里，看到哥哥瘦骨嶙峋的样子，谢长风主动替代谢长云，水库管理人员也不是不讲人情，经过层层审批当即同意。 对于别人来说艰苦的工作，对谢长风来说简直如鱼得水，他身强力壮，力气大得惊人，一百多斤的石头一个人就能扛动，在现场吃一个人的饭干两个人的活。 工友佩服他，领导器重他，没过多久成了水库的管理人员。 两年后等工地完工，别人领完钱走人，他却主动留下，几年间带着工程队没少在周围修水库。 别人修水库就是出力气干活，他修水库是动脑子，学知识，靠着努力竟然自学成了水利工程专家。 谢长风的地位水涨船高，工作也自由起来，这几年抽出闲暇时间各处游历，足迹遍布新疆天山南北。 每次回来都给阿丽娅带各种新鲜的玩意，有好吃的好玩的，以前两家没打架时候，只要谢长风回来，宋向上都厚着脸皮去找阿丽娅玩，蹭吃蹭喝蹭玩。 “这回不许你来我家，好吃的好玩的都不给你。”在村口阿丽娅傲娇地将宋向上赶下马。 不用阿丽娅警告，宋向上就不敢去她家，让迪丽扎尔看见了，非揍他不可。 宋向上目送阿丽娅回家后，他才慢慢来到家，看着阿丽娅家门口大树上拴着的枣红色大马，听到屋里面传来的爽朗笑声，正属于谢长风。 宋向上似乎已经能闻到美食的香气，听到阿丽娅惊喜的叫声，他心跟猫爪挠似的痒得不行，恨不得立刻过去，可是看到从门口出来的母亲迪丽扎尔，一切欲望当即偃旗息鼓。 宋向上坐在窗前，摊开作业本写作业，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阿丽娅家。 几天后放学，宋向上惊讶地看到阿丽娅家后面的空地上放着巨大的柱状物，足有五六米长，还有三个一米的齿轮状物事，旁边堆着好几卷线路，村里人围着指指点点，对这突然出现的新事物充满好奇。 宋向上细细看了好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第二天上学他搭乘阿丽娅的大白马时，忍不住询问。 阿丽娅得意洋洋道，“不懂了吧，这是我叔叔带回来的风机，发电用的。” “风机，发电用？”宋向上充满惊讶， “风机怎么发电，发电机不都是通过柴油发电的吗，就像红柳农场配电室的那台柴油发电机，对，还有火力发电，茂盛农场的发电机是靠烧煤发电的。” “切，书呆子，这你就不懂了吧？”阿丽娅哼道， “我叔叔告诉我，组装后就是一架大风车，风吹动风机叶片旋转，将风能转化为机械能，然后通过增速机带动发电机再将机械能转化为电能，实现发电。” 说完阿丽娅又忍不住得意道，“等我家装好风机发电，晚上我家也能照明，我不用再跟着你去配电室写作业了？” 风机怎么安装的宋向上没看到，反正放学回去后，他见到一架高大的风机矗立在阿丽娅房后面，风机缓缓旋转，阿丽娅家新盖好的房子里亮起灯光，比大队的灯还亮。 第19章 自行车发电 街里街坊，村里老少爷们都凑到阿丽娅家里说笑。 他们羡慕地看着发光的灯泡，说着恭维的话，搬去小马扎坐在屋子里纳鞋底。 阿丽娅家里欢声笑语不断，热闹得像赶大集。 迪丽扎尔黑着脸，一言不发，刷锅刷碗都弄得嘭嘭响，宋向上坐得笔直，写作业飞快，不敢触母亲霉头。 宋向海兴奋地从外面跑进来，“哥，阿丽娅姐姐家里的灯好亮啊，比大队的都亮。” 宋向海兴冲冲地刚说完，看到迪丽扎尔就在屋里，立刻偃旗息鼓，赶紧闭嘴，可是貌似已经晚了。 “小海，谁让你去她家的，咱自个家搁不下你是吧？” 迪丽扎尔黑着脸呵斥。 “妈，咱家没灯，我想写作业。”宋向海撇着嘴小声狡辩。 迪丽扎尔瞪着眼睛反问，“那不是有煤油灯吗，你哥能写，你就不能写了吗？再退一步大队也有灯泡，你干啥不去大队写，非得去她家？你说你考试回回倒数第一，经常不写作业，这次反倒积极了。” 宋向海小声道，“大队没有阿丽娅姐姐家的灯亮，我……” “灯亮，我看你是欠打。” 迪丽扎尔气得咬牙切齿，抓住宋向海衣领子将他提到膝盖上，胳膊一夹，小屁股就暴露出来，而后一顿狂风暴雨般的巴掌招呼上去，一面打一面骂， “小崽子也不老实，存心给我添堵，我让你再乱跑，我让你再亮，还亮不亮了。” 宋向海扑腾着双腿，哇哇乱叫，涕泗横流，拼命挣扎。 这是宋向海一贯的伎俩，每次调皮捣蛋被母亲打屁股时候总是哭得震天响，等母亲一放下他，立刻破涕而笑，跑得没影没踪。 宋向上在一旁不敢说话，坐得更加笔直了，生怕被余波波及。 打了五分钟，父亲宋建国从场部回来进屋，宋向海一见仿佛抓住救星，使劲扑腾从母亲腿上挣下来，狂奔到父亲身后躲藏，嘴里哭着道，“爸，快救命，我妈打我。” 宋建国摩挲着宋向海的小脑袋，皱眉询问，“怎么回事？怎么打孩子？” “不好好写作业，乱跑，三天不打浑身痒痒。” “才不是呢，爸，我去隔壁阿丽娅姐姐家写作业，我妈就打我，咱家煤油灯不亮，我想去有电的灯泡下面写作业。”宋向海大声道。 迪丽扎尔眼珠子狠狠一瞪，吓得宋向海缩起身子不敢再说，她才抬头看向宋建国， “咱家也装个风车发电，让孩子在灯光下写作业，我也能纳鞋底。” 迪丽扎尔说前半句为了攀比，宋建国刚想反驳，可是后半句堂堂正正，宋建国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了，当下想了想道， “风机可不好找，也就谢家老二见多识广，也有钱才能买回来，不过想在家里弄个灯泡照明的话，还是有办法的。” 宋建国的话成功吸引了屋里三道目光，宋向上、宋向海、迪丽扎尔都瞪大眼睛瞪着他。 “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就是用自行车带动发电，场部有一台小发电机，之前损坏了，我没事的时候重新缠了线圈，能用，找一台自行车改造一下，发电时候人在上面蹬自行车，用车轮带动发电机发电，再接上灯泡就可以了。” 宋建国说完，几个人都很高兴，宋向上和宋向海是充满好奇，迪丽扎尔纯粹是攀比，有了这个新奇的自行车发电，至少和阿依罕家里比不会落后，而且迪丽扎尔欢喜地想到，蹬自行车发电每个人都能参与，说不定真能将阿依罕彻底比下去。 说干就干，第二天等宋向上放学时，宋建国拉着奎尼老汉的驴车将发电机拉回家，而后在自家门口忙碌。 这项工程简单，东西都是现成的，只要固定好组装完就能见效果。 他先将自行车后胎悬空固定，人骑在上面尝试蹬车，确定很稳固后进行下一步，将准备好的传送皮带套到车轮上，另一端套到发电机上，再接上灯泡。 做完这一切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天黑下来，宋向上和宋向海哥俩正提着煤油灯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父亲，满脸期待。 “完事。”宋建国拍拍手，随后骑上自行车开始蹬车，吱呀吱呀，随着齿轮转动，通过链条带动后轮转动，再通过皮带带动发电机，连接的灯泡立刻发出亮光。 “有电了，有电了。”宋向上和宋向海欢呼，眼睛里满是小星星，没想到自行车真能发电。 宋向海迫不及待嚷嚷让他上去蹬一下，等父亲一下来，他立刻爬上车座，憋足了劲蹬脚蹬子，看到灯光亮起，宋向海十分高兴，蹬得飞快。 迪丽扎尔从屋子里冲出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色，有些不敢相信地道，“这自行车真能发电，真是好。” 惊叹完后，她大声道，“自行车发电，真是自行车发电，建国就是有本事。” 迪丽扎尔故意大声说，让隔离来阿依罕家借灯光的街坊邻居都听到。 街里街坊本来看到宋建国忙碌，还纳闷他在干什么，现在突然听到迪丽扎尔的喊声，又见灯光亮起，登时被勾起好奇心，一个个过来宋向上家里看热闹。 看到蹬自行车就能发电，每个人都充满了好奇，都上去尝试，一时间宋向上家里热闹非凡。 迪丽扎尔享受着众人的恭维，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神采。 因为自行车发电和风机发电，宋向上和阿丽娅两家在村子成了明星家庭，街里街坊都很羡慕，大家经常凑过来借着灯光干活。 在红柳湾村子，第一次因为灯光大家的夜生活丰富起来。 有了灯，宋向上写作业方便了很多，现在他上五年级，马上就要小升初，学习紧张而忙碌。 宋向上投入紧张的学习中，时间按部就班地推移，一切平常，直到冬去春来，五年级下半学期，小考前的三个月，一场突然的变故搅动了红柳湾村。 第20章 污蔑抄家 一大群人戴着红袖章，举着小旗吵吵嚷嚷来到阿丽娅家里，红柳湾村的村民纷纷走出家门，好奇地看着这帮气势汹汹的人群。 正赶上周末，宋向上在家里窗户前写作业，被吵闹声惊醒，刚跑出屋子。 就见这帮人蛮横地将阿丽娅家新房刚装上的房门踹倒，这还不算，几个人更是狠狠将屋门踹得四分五裂。 “谢长云滚出来，你想躲到哪，农场的罪人，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今天也得把你揪出来。” 这帮人叫嚷着将谢长云揪出屋门，谢长云挣扎着，从几人手里挣脱出来，怒声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说，非要动手动脚，你们这是违法的？” “我们违法？呸，你这个罪人还敢说我们违法，难怪你能勾结外人，损坏国家利益，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就是强，告诉你谢长云今天你就是说出花来也难逃人民的制裁。” “对，难逃人民制裁，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抓起来公审。” “对，绝对不能让这种道貌岸然的人钻了空子。” 群情激奋，众人挥舞着手臂高呼。 红柳湾的街坊邻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脸的惊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帮人怎么这么蛮横，看架势是要拆谢老师家。 村干部听闻消息急匆匆跑过来，挤进人群，村长拿着大烟袋急声道，“同志，我说红柳湾村的村长，你们是哪的，怎么来这里闹事？” “是啊，怎么来我们红柳湾村拆家，真是无法无天了。” “还有你们几个小伙子怎么说话口无遮拦，谢老师是农场的老师，是有文化的人，你们怎么能随口污蔑。” “不错，谢老师是好人，你们可不能冤枉人。” 红柳湾村的人愤怒质问，尤其那些因为谢长云而重新返校孩子的家长更是忍不住替谢长云说话。 谢长云的老丈人两口子闻讯过来替女儿女婿声张，“你们凭什么踹门，损坏别人家财物，真当我们红柳湾村的人好欺负吗？今天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谁也别想走。” 面对红柳湾众人的质问，领头的人严肃道，“好，既然你们问为什么，今天就告诉你们。” “我们是茂盛农场的人，半年前引进了一台火力发电机组，给红柳农场，还有你们村供电，这个大家都知道吧？” “现在，火力发电机组出了问题，供电极不稳定，电压不稳，灯泡发暗，磨面、灌溉电机经常带不动，而且时不时就停转，前几天因为漏电还电死一个人。” “这里也有红柳农场的同志，你们来说说，供给你们红柳农场的电是不是也经常不能用。”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站出来点头道，“不错，最近这电彻底不能用了，带几个灯泡还是暗黄色的，更别说带磨面机，灌溉电动机了，只嗡嗡响不转。” 谢长云闻言，解释道，“这是电力故障，电压不稳，电压低自然带不动电动机，从茂盛农场到红柳农场十几公里，压降降得厉害，灯不亮，电动机转不好正常。” “那发电机组经常出问题怎么解释？这不能也说是电力故障吧？”领头人恶狠狠道。 “这个你们应该问供货商，从哪买的问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谢长云红着脸质问。 “还敢说跟你没关系，当时从老外手里采购设备时候你全程当翻译，而且过程也发生了很多不愉快，最后还是你协调的，现在出了问题，你说找谁？” “不错，经过我们严密调查，肯定是你勾结老外在设备上动手脚，然后吃回扣，这才给人民造成巨大的财产损失。” 谢长云闻言气得脸色铁青，怒声道，“你们这是血口喷人，当时谈判时候朱场长也在，他全程见证，你们凭什么给我乱扣帽子？” “只有你懂英语，你翻译，谁在旁边也听不明白，不是你勾结老外还能是谁？” 领头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冷声道，“谢长云，我们查过你的档案了，当年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不就是因为在老家看国外**书籍才流窜到这里的吗？” “没想到你死性不改，在这里还勾结外国人，你看看这就是你犯罪的证据，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领头人一挥手，几个精壮小伙子从阿丽娅屋里抬出几个木箱子，将里面厚厚的书籍倒得满地都是，上面都是外文。 “这些都是电力系统书籍，有什么问题？”谢长云又气愤又心疼，急忙要去整理这些书籍，却被对方踩在脚下狠狠踩。 谢长云愤怒地推开动脚的人，可他的动作却被对方找到了借口。 他们狠狠一拳打在谢长云眼睛上，眼镜碎了，谢长云踉跄摔倒，好几个人围着拳打脚踢。 被提前控制的阿依罕惊叫一声，冲进人群想救丈夫却被几个人死死按住，她发出凄惨的哭声。 阿丽娅的外公外婆拼命想过来，却被村里人拦住，怕惹麻烦。 这只是开始，这些人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破坏。 他们冲进屋里翻箱倒柜，将家具砸得稀巴烂。 宋向上看到阿丽娅的玩具，谢老师给她做的一按就亮的小灯泡，叔叔给她带回来的雕刻的布谷鸟，会蹦跳的塑料青蛙，都被这些人给拿出来扔在地上摔坏，还不解气似的使劲踩得稀巴烂。 “这些稀罕玩意，一看就是外国人送的贿赂品，都毁了。” 他们恶狠狠说道，随后更是去牵阿丽娅那匹大白马。 “不要动我的马？”阿丽娅发疯似的咬了口一个人的手腕，挣脱出来，去保护她的大白马，却被对方追上狠狠推倒。 “父亲是犯罪分子，崽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我打。” 他们叫嚣着就要对摔在地上动不了的阿丽娅拳打脚踢，早已冲在近前的宋向上红着眼眶冲过去，趴在阿丽娅身上保护她。 这帮人想对宋向上动手，护犊子的迪丽扎尔不干了，提起坎土曼骂道，“干什么？我看谁敢动我儿子试一下。” 小小的宋向海也抓起马鞭，勇敢地站在旁边，指着这帮人叫嚷道，“谁也别动。” 这帮人的蛮横也彻底激怒了红柳湾的人，村长带着众人怒声道，“你们干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是谁的责任找谁，对孩子动手算什么？” 见到人群有冲突的迹象，领头的人赶紧制止了闹事的人，大声道，“将谢长云和他老婆一家子抓住，抓回去好好审问，还有这些东西查封带回去审查，没有问题再归还。” 说完他们浩浩荡荡离开，搬走了东西，牵走了大白马，连后面的大风机都没能幸免于难，被砸倒，留下一地狼藉。 第21章 糖稀煮蛋 阿丽娅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地上，唇眼紧闭，小脸苍白。 她紧闭的眼缝里淌出泪珠，划出一道长长的泪痕，滴落冰凉的泥土里。 就像当初阿丽娅挡在他面前一样，这一次宋向上将阿丽娅护在身下，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勇敢过，也从没像现在这么有力过。 宋向上抱起阿丽娅，想把她抱进屋里，可是一想到两家的恩怨又犹豫了，想把阿丽娅送回她家。 母亲迪丽扎尔在旁边斥道，“往哪送呢，丫头家这么乱，你送回去往哪放，还不抓紧送屋里。” 得到母亲的同意，宋向上忙不迭将阿丽娅抱进自家屋里，弟弟宋向海跑在前面，铺好土坑，宋向上赶紧把阿丽娅放好，替她掖好被子。 迪丽扎尔请来村里的土郎中，给阿丽娅把脉，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惊吓过度。 阿丽娅在床上躺了半天，才睁开眼，从前那炯炯的眸子这一刻变得暗淡无光，苍白的小脸带着颓丧无力，那小小的身子就这样颤抖着，令人心疼。 阿丽娅感激地看了眼宋向上，紧紧抓着宋向上的手松开，挣扎着想要下床，迪丽扎尔正好进屋，见状忙道， “丫头，好好躺着，这一段就在我家住着，你家都乱成什么样了，现在回去也没法住人，我知道你这丫头聪明，不要见外。” “我和你妈虽然有矛盾，但也是小矛盾，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是最好的伙伴，平常我还乐意和她闹呢，不过现在她有了难处，我还想着她尽快回来，我俩接着闹呢，一天不闹就浑身不痛快。” “大人的事不掺和小孩子，在阿姨眼里你和我亲闺女没什么区别，就安心在这住着，让向上和向海照顾你，有事你就喊他们。” 迪丽扎尔说完，阿丽娅美丽的眸子里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似的，宋向上找来毛巾替她擦眼泪，宋向海比划着手臂道， “阿丽娅姐姐，你别怕，有我宋向海在，那些坏人不敢再来了，来一个我打一个。” 看着母亲和弟弟，宋向上无比开心，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母亲很温柔，弟弟很可爱。 阿丽娅不走了，在宋向上家里住下来。 可是那个古灵精怪，美丽骄傲地像天鹅的小姑娘不见了，阿丽娅整天躺在床上，双目无神，脸色越发消瘦苍白，吃不下多少饭，小小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宋向上将自己的钱拿出来，去供销社买回白面做了白面面条，香喷喷的端到阿丽娅面前，可是阿丽娅摇着头咽不下去。 慢慢地她力气越来越小，连动一下都费力，宋向上心急如焚，连劝了很多次，阿丽娅都吃不下多少东西，只说自己嘴巴苦，没有一点胃口。 一天在放学回来的路上，宋向上顺着灌溉渠往家走，思索着怎么才能让阿丽娅吃下饭，他突然听到咚咚响，看到远处一辆满载甜菜的拖拉机颠簸在生产队的机耕路上。 土路崎岖，拖拉机一摇三晃，后面卷起滚滚灰尘，仿佛一条土龙，宋向上赶紧避开，以免吃土。 他刚走过拖拉机，突然看到后面土龙里有个小不点，大概七八岁的模样，正在后面奋力追逐着，他头上脸上衣服上全是土，但仿若未觉，仍旧全力追赶着拖拉机。 直到拖拉机颠簸着，终于两个圆滚滚的甜菜从上面滚下来，小不点欢欣鼓舞地跑过去，捡起掉进泥土里的甜菜。 宋向上见状眼前一亮，连忙跑过去，见小不点抱着两颗有些干瘪的甜菜，笑得合不拢嘴，他这才明白小不点跟在拖拉机后面的原因。 小不点见宋向上过来，立刻警惕地抱着甜菜后退，一脸的戒备，转身就想走。 “拿来给我！”宋向上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 “不给。”小男孩退后两步，将两颗甜菜藏到身后，满脸警惕。 “不给找打。”宋向上鼓起勇气恶狠狠道，而后跨前一步，狠狠推了小男孩一个屁股蹲，两颗甜菜也顺势滚落在地。 宋向上推倒小男孩没哭，等他捡起两颗甜菜，小男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泪水混合着泥土涂了个大花脸，瘦得跟竹竿一样的身子啜泣着抽搐。 宋向上转身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随后折返回来将小男孩拉了起来，在小男孩呆滞的神情中将一颗甜菜还给小男孩， “我急需甜菜，还你一颗，剩下这颗我带走。” “嗯，谢谢你！”失而复得，虽然少了一个，但总比一个没有强很多，小男孩破涕为笑，反而向宋向上道谢。 “明天还来这里。”宋向上想了想，离开前吩咐道。 宋向上抱着甜菜跑回家，这次他精神头十足，一点都不感觉劳累。 宋向上到家，立刻找来菜盆，将甜菜扔进菜盆里清洗，一面洗一面喊放学回来的宋向海去外面捡牛粪柴火烧锅。 宋向上用力搓着甜菜，水立刻浑浊，满是泥土干瘪的甜菜泛出白皙的光泽，虽然是库房里搁置半年干瘪的甜菜，但这一刻在宋向上眼里却是水淋淋富有质感。 宋向上洗好甜菜，让宋向海铁锅里加水烧开，他则用铁网擦将甜菜擦成细丝，擦了一大碗，这才兴冲冲端着碗到锅边，小心翼翼将甜菜丝放进烧开的沸水里，从锅灶抽出几根柴火换成小火慢熬。 一个小时后，盛出上面的黄水，留下锅底下面的甜菜渣，再添少量的水，小火熬煮半个小时，随后捞干净熬烂的甜菜渣，在铁锅中加入之前盛出的黄水，在锅灶里添加大量的柴火猛烈熬煮。 这时候，宋向海在宋向上指挥下不停往下面添柴火，而宋向上则在旁边不停歇地搅动开始变得粘稠的黄色汤液，甜水滚动，气泡升腾，化作滚滚水汽，带着丝丝缕缕的焦香浸人心脾。 一小时后，汤水越来越粘稠，色泽也越来越深邃，里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越来越吃力，直到半锅的水变成不到一碗的粘稠糖稀后，宋向上赶紧喊宋向海熄火。 等火灭后，宋向上用碗盛出一小半，兑水给宋向海喝，宋向海被火熏得黑乎乎的小脸满是开心的笑容，喝了一口美滋滋地道，“真甜。” 宋向上不说话，重新开火，往锅里加水，随后又拿来两个鸡蛋囫囵个打进去，煮熟，盛出来，一碗糖浆煮鸡蛋就熬好了，逸散着香甜的气息。 宋向上端到屋里给阿丽娅，阿丽娅鼻翼翕动，瘦弱苍白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后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第一次阿丽娅吃完两个鸡蛋，这几天的头一次，阿丽娅眼神中有了亮光。 第22章 我要走了 第二天放学，宋向上带着宋向海来到排渠边，提前给祖木来提汗信，祖木来提汗也在这里等着，除了他外，那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也如约而来。 “咱们今天来的目的是搞甜菜，甜菜带回家后能熬糖稀，这是各个家都稀罕的玩意，争取今天每人抱两个回去。” 听到宋向上的话，几个孩子都被勾起兴趣，好奇地望着他。 宋向上也不隐瞒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告诉大家，原来今天上学时候他就扫听过，是场部库房去年储存的甜菜快过季了，场部统一出售给茂盛农场。 用机耕队的车去送，还得送一周，而这一周就是他们的机会。 昨天捡甜菜的事给了宋向上启发，他约祖木来提汗几人一起动手创造条件，他们拿着坎土曼在路上刨沟，搬来石头堆积在一起，增加土路的崎岖度，这样拖拉机再过的时候不停颠簸，一定能多掉甜菜。 幸亏今天宋向上喊上祖木来提汗参与，祖木来提汗整天混迹在戈壁滩上，生活经验丰富，脑子灵活，他刨坑堆石头的方式很有讲究。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拖拉机咚咚声，宋向上他们忙收拾起工具，跑到渠边，捡石头打水漂玩。 看着拖拉机从身旁经过，每颠簸摇晃一下，几人心里就是一阵激动，一直到拖拉机走远，他们欢呼着跑过去。 地上十来个黑乎乎的甜菜翻滚在泥土里，黑不溜秋。 可是宋向上他们没一个嫌脏的，大家快速将地上的甜菜捡起来，凑到一起，足足有十颗。 大家都眼巴巴看着甜菜，看着宋向上，因为主意是宋向上出的，无形中，分配权就到他这里。 宋向上沉思了一下道，“咱们按劳分配，挖坑的方法是祖木来提汗教的，确实收获很大，他应该分三颗。” 宋向上说完见没人反对，他继续道，“将大家聚起来，一起商量捡甜菜，是我的主意，我要三颗没意见吧？” “小海，还有小不点，你们两个一人分两个，正好凑够十个。” 宋向上说完，大家都没意见，约定好明天继续过来后，大家抱着甜菜欢欢喜喜回家。 宋向上和宋向海哥俩凑起来一共五颗，够他们熬两碗了，回到家里宋向上也不嫌累，开始熬糖稀，家里没鸡蛋，他跑到外公奎尼老汉家里拿来十几个鸡蛋，每天都给阿丽娅煮两个。 阿丽娅慢慢能吃下饭，身体一天天好起来。 二十天后，阿依罕一家子回来了，阿依罕和女儿抱头痛哭，等情绪稳定下来，看到女儿在‘仇人’迪丽扎尔家里住得好吃得好，她又感动又羞愧，拉着迪丽扎尔的手直掉眼泪。 阿依罕回来还带来好消息，说上面政策变了，再也不允许随便抓人，不允许以莫须有的罪名随便审问，刚开始时候还对他们各种审问，可后来什么都不审了，将他们送回家。 “那爸爸呢？”阿丽娅还担心父亲，紧张地看着阿依罕。 阿依罕抱着女儿安慰道，“你爸爸也没事了，只不过得留在那里核对之前扣押的财物，尤其他的那些书损坏得不成样子，场部还专门派了几个有文化的人帮着他一起整理修补，过不了两天就能回来。” 阿丽娅喜极而泣。 他们回家，宋向上跟着过去帮忙收拾屋子，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这天晚上宋向上睡得格外香甜，阿丽娅父母平安无事，他比谁都高兴。 可是阿丽娅回了家，又让他有点小小的遗憾。 第二天谢长云回来了，一大早，坐着场部的拖拉机，宋向上准备上学时看到谢长云正从车上下来。 他瘦了一圈，眼窝深陷，面容憔悴，但目光炯炯有神，正指挥几个大小伙子从车上往下搬东西，是书箱子，里面是厚厚的书籍。 宋向上特意看了眼，很多都是外文书籍，看来阿依罕阿姨说得没错，政策真是宽松了，一切都在变好。 回到学校后，宋向上很快投入紧张的学习中，就连阿丽娅第二天也来学校上学了，小升初还有一个月就要考试了。 不仅老师天天叮嘱，各个家长魔音贯耳催促，一种压抑紧张的氛围在教室里弥漫。 宋向上学习紧张，但压力并不大，真正压力大的是那些临阵磨枪的人，像他这种按部就班，一直刻苦到最后的人反而是最轻松的。 这一段时间回家，迪丽扎尔的态度都变了，换着花样给宋向上做饭，甚至腾出盖房的钱去供销社买了猪肉给宋向上炖着吃。 小弟宋向海馋得直流口水，可是迪丽扎尔却不给他吃，只留给宋向上，说他学习忙补脑子。 宋向海嚷嚷着偏心，可是迪丽扎尔态度坚决，于是宋向海偷偷溜到外公家告状。 宋向上没见到外公来家里做主，但见小弟回来后眉开眼笑，心里猜测着八成外公又款待了这个贪吃鬼。 紧张忙碌的生活一点点向前，小升初如期到来，宋向上心情轻松地进入考场，他认真思索，下笔如神，按时答完试卷。 判卷效率很高，第二天结果就出来了，用一张红纸张贴在场部，宋向上看了结果，阿丽娅第一，他第二，结果在预料中。 宋向上参加颁奖典礼，领了一个大红洗脸盆，宋向上稍微有点小遗憾，家里脸盆够多了，要是发个大红暖壶就好了。 还没从发奖品的喜悦中出来，第二天，宋向上准备在放假的第一天睡个大懒觉，哪知隔壁响起咚咚的声音。 宋向上前一段挖坑捡甜菜，对拖拉机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连忙起床过去，只见阿丽娅家人来人往，正往车上搬东西。 他看到了阿丽娅的叔叔，身宽体壮的高大汉子，正戴着羊皮帽子指挥装车。 阿丽娅看到宋向上，趁着大家忙碌时候，走上前去，用那种欢喜和骄傲的语气道， “书呆子，我要走了，我爸要去城里工作，我也要去城里上学，我妈跟着去，我们一家都要成为城里人，你家盖房吧，我妈再也不和阿姨攀比了。” 第23章 理论储备 阿丽娅说完，跑回去收拾东西，他们大包小包装满一车。 剩下带不走的家具就由阿丽娅的外公外婆看管，新盖的三间砖房，搁置不住人早晚坏掉，索性让老两口搬过来住新房看家。 等阿丽娅家收拾得差不多后，谢长云拎着两箱书来到宋向上家，交到宋向上手里， “向上，这是老师留给你的两箱书，你这孩子努力肯吃苦，是块学习的料，将来一定出息。” 宋向上正神游宇外，忙接过书箱道谢，“谢谢老师。”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忙道，“您不看了吗？这么珍贵的东西，对于您一定很重要。” 宋向上还记得那些人抄家时谢长云的反应，就算那些人拳脚相加，他都保持最大克制，只有对方将书箱打翻在地，用脚肆意蹂躏这些珍贵的书籍时，他才克制不住反击。 对于宋向上的推辞，谢长云还以为他害怕，当即笑道，“向上，不用怕，这些不是什么禁书，都是有用的课本，是知识，完全合法。” 也许是临走前最后一堂课，谢长云难得耐心向宋向上解释，“向上，之前抄家的事是误会，是一次无知的误会，你也知道农场是因为火力发电机组停摆，停电，电压不稳才来找我麻烦的，他们以为这是我和外国人勾结造成的，但其实不是。” “向上，你知道什么原因吗？这是因为电压等级不够，我之前给你介绍过不同的电压等级，这些电压等级都有严格的标准和划分，尤其在输电和配电上，比如10千伏是配电，能满足配电的要求，但是你要是十几公里，几十公里去输电，这种电压等级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是因为电力在传输过程中是有损耗的，导线中存在电阻，电阻随着导线的长度成比例增加，传输距离越远电阻越大，同样功率的输电压降越厉害，到末端用电的时候电压就会大幅度降低。 “咱们村大队，还有红柳农场的家用照明电或者生产的低压三相电，都有严格的电压要求和频率要求，如果电压降低得太多，电压不够就无法照明，更无法带动电动机生产，这就是大家老说的灯泡发红发黄不亮，电动机转不动。” 宋向上听得入迷，这才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忍不住询问，“谢老师，那怎么办？怎么才能解决这种问题？” 谢长云点点头道，“当然有解决办法，那就是提高电压等级，相同功率，电压等级越高，导线上电流越小，同等距离同等电阻下压降就越小，那么到末端用电时候电压降低的就越少，越能满足用电需求。” “就好像咱们水渠灌溉，如果距离太远，水根本流不到，解决的方法是开闸放水，加大水流压力，在电力系统中就相当于提升电压等级。” 谢长云这样一解释，宋向上明白过来，点点头。 谢长云感叹道，“咱们这几个农场，要想用上稳定的电，怎么都得更高电压等级的输电，至少35千伏才行，还需要更大容量的供电。” 说完，谢长云摇了摇头笑道，“向上，不知道怎么，我怎么跟你说这么多电力系统的知识，也许是人老了吧？老师是研究高电压的，就是研究大范围稳定供电，这书箱里都是相关的书籍。” “咱们国家落后于国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翻译学习，努力掌握这些先进的理论知识，做好理论储备，等将来能用的时候，这些都将会成为无价之宝，学习这些不仅为了缩小和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更是为了自己的发展，要知道电力是经济发展的基础，没有电力，经济发展将被严重制约。” “而这一项工作的复杂和困难程度，可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一个两个人就能解决的，需要日积月累，数十年如一日，更需要一代代电力人前赴后继地攻坚，才能实现突破。” “好了向上，今天是老师教给你的最后一堂课，你能记多少记多少，这些书老师已经看过并翻译完了，都留给你。” 说完，谢长云亲昵地摸了摸宋向上的脑袋，挥挥手离开。 宋向上跟着跑出来，看谢老师上了拖拉机，拖拉机启动，咚咚驶向远方。 他高高地挥手，一直到拖拉机驶过转角消失不见才停下，恍惚中，宋向上似乎看到阿丽娅一直坐在车后面远远冲他挥手。 目送着阿丽娅一家离开，宋向上脑袋晕晕乎乎，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似乎只要醒来这梦就会破碎，告诉他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可是一直坐到饿肚子，宋向上去吃饭时候意识才慢慢归拢，事实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骑着大白马，小脸上闪着光的女孩不见了，去了千里之外的城里。 宋向上还想这个暑假阿丽娅教他骑马，还想让祖木来提汗带着他和阿丽娅一起去河里抓草鱼，去芦苇丛里摸鸟蛋。 可是这一切都不会再出现了。 宋向上本来憧憬着这是一个快乐的暑假，可是还没开始，就以一种令人彷徨悲伤的氛围开启了。 看着弟弟疯跑，弄得满身都是泥土，宋向上落寞地坐在凳子上，第一次像个小大人似的有了心事。 时间流逝，悲伤一点点淡化，那个骑着白马精灵古怪的女孩子也一点点藏进脑海深处，宋向上再次恢复孩子爱玩的天性。 除了带宋向海去找祖木来提汗玩耍，宋向上还经常帮家里干活，虽然没有阿丽娅家攀比，但家里新盖的四间房子已经晾干，除了提前建好已经入住的一间外，剩余的三间还是毛坯。 家里的钱早已捉襟见肘，剩下三间房装修请不起人，迪丽扎尔主动当起了装修工人，宋向上也时不时帮忙减轻家里负担。 暑假开学前，一件大事如风一样刮遍农场，红柳农场要并入茂盛农场，上面的政策变了，像这些生产能力不足，连年亏损的农场要被取消并入大农场，以提高生产力。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和宋向上息息相关的事发生，红柳农场的中学也要并入茂盛农场，这意味着宋向上要去十几公里外的茂盛农场读书。 第24章 酒后真言 十几公里，这可一点都不近，虽然宋向上今年十一岁，体格长了不少，他能气喘吁吁跑到红柳农场。 但十几公里和五公里可是两个概念，再这样徒步上学可不现实。 宋向上还没说，第一个发愁的是母亲迪丽扎尔，自从阿依罕阿姨搬走后，迪丽扎尔攀比的劲头也没了，只想着把新房装修好就告一段落。 迪丽扎尔更多心思落到两个儿子身上，尤其是小儿子宋向海，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一点都没有哥哥稳重的样子，整天爬高上低，调皮捣蛋，学习成绩稳坐倒数后三名。 迪丽扎尔恨铁不成钢一天三顿捶打，可是越打这孩子越皮实，一点都没有改邪归正的意思，反倒越来越出格。 不是爬上房顶，就是爬上大杨树的树梢，十几米的高度，他一点都不怕，甚至还能在上面睡一觉。 最离谱的是场部中央十几米高的旗杆一次滑轮卡死，需要人上去，整个场部没人能胜任，而宋向海这家伙竟然靠着两条胳膊爬上细长的旗杆，卸下滑轮，一下子成了场部小英雄。 对这个调皮的二儿子，迪丽扎尔快无奈了，只能听之任之，实在心血来潮恨铁不成钢狠狠揍一顿完事。 她对大儿子寄予厚望，听说大儿子要去茂盛农场上学，立刻发愁儿子上学的问题，她拿出储钱罐，翻了个底朝天，又去娘家借了一圈，结果就凑出十几块钱，其他的钱全都烧到新房上了。 可这点钱，别说去供销社买一百多块的新自行车，就连农场那些上海知青淘汰下来的二手自行车也得七八十块，杯水车薪，迪丽扎尔犯了难。 宋向上长成了大孩子，反倒安慰母亲不要心急，车到山前必有路，父亲上班那么多年，说不定就有办法，随后宋向上去场部配电室找宋建国。 父亲没在配电室，他反倒在场部小会议室的外面看到父亲和场长葛二雷在里面，两人桌上摆着小菜，吃菜对饮。 宋向上连忙进去，见小会议室一片狼藉，酒瓶子满地都是，酒气冲天，宋建国和葛二雷两个人东倒西歪，称兄道弟说着打舌头的话。 宋建国扭头迷迷瞪瞪看了眼进来的宋向上，挥挥手道，“向上啊，坐，坐，来，陪爸喝一杯。” 葛二雷把他扯过去道，“来，我跟你喝。” “建国，你是知道我的，我当过兵，不说假话，我这个人不贪恋功名权力，对当官没什么兴趣，我反对场部并到茂盛农场，不是因为我贪恋场长这个位置。” “你看场部那些人，大大小小的官，一听说要合并到茂盛农场，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他们怎么想的，我知道，不就是并到茂盛农场都成职工了吗？丢了乌纱帽，屁，再大的乌纱帽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有需要，你就得服从。” “老宋，来，咱俩干了这杯，你是不是也这样想，告诉你，我葛二雷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官位，我不同意是因为我不想当逃兵，当年我向团部、师部都立过军令状，在红柳农场一定要干出一番业绩，搞好生产支援国家建设。” “就像上战场立军令状，你知道，军令状可不是开玩笑，那是必须完成的，可是这次我没完成，我没有带领红柳农场扭亏，现在被合并了，我不甘心呐。” 葛二雷说着说着竟流起眼泪，委屈得像个孩子。 宋向上在旁边听得暗暗感动，酒后吐真言，没想到葛二雷还有这样为国为民可爱的一面。 还没等他说话，宋建国又东倒西歪扭着身子说话了，“雷哥，我不叫你场长，我就叫你雷哥了，今天咱哥俩敞开心里话说，谁，谁能没点心里话，我也有。” “知道我这么多年，十几年了，都没回过家里是什么原因吗？都是因为她，何月，我们约好了的，一起来新疆建设祖国的边陲，可是她失信了，连个信都没有，还嫁人了。”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我永远不回上海，让那些人回去吧，那些想家的上海知青回去吧，我就不回去，我不是上海人了，我是红柳湾的人。” 宋建国扯着嗓子嚷。 宋向上听得心嘭嘭直跳，他第一次知道父亲写信的那个人名字，何月，没想到父亲在心底还念着那个女人。 他咳嗽了声，想制止父亲的胡言乱语，不想听到惊世骇俗的信息，“爸，快开学了，我要去茂盛农场上学，没钱买自行车，我妈让我找你要钱。” 宋建国被打断，红着脸，眼神迷离地瞪着宋向上，摆着手道，“有钱，不差钱，这就买自行车。” 宋向上知道宋建国喝醉了，连忙拉着他劝他少喝点，却被宋建国甩开，葛二雷也在旁边呵斥道，“娃娃，别担心，你跟着我家那个小子上学，他会骑自行车，让他带你，别打扰你爸喝酒。” “对，让大军带你去，大军带着你。”宋建国挥挥手打发宋向上离开。 宋向上知道拦不住，当下只能悻悻离开。 所幸宋建国给出解决方案，搭乘葛二雷儿子葛大军的自行车。 宋向上知道葛大军，本来比他大一班，因为没考好又蹲了一班，就和他一个班级了，这家伙有个特点就是想当兵。 对，想当兵，葛大军特别想当兵，上学前、放学后，甚至在课间，只要有时间就自个训练，跑步、打沙袋、引体向上，倒立，俯卧撑，凡是他听说来的当兵锻炼体能的方法都要尝试一下。 葛大军家就在场部不远，家里有三间坯房，门前歪脖树上挂着沙袋，等宋向上去找他时，葛大军正攥着拳头疾风暴雨似地猛轰沙袋。 葛大军六岁就已经一米六了，对于班里普遍刚长到一米五的孩子来说，整整高半头，身材精壮，好像一只小老虎。 此时他汗如雨下，皮肤泛红，嘴里喘着粗气，但打沙袋时眼神格外坚韧。 一直打累了，葛大军才停下，看到不知何时走近的宋向上，当即惊讶道，“向上，你怎么来了？” 葛大军平常没少向宋向上请教学习的问题，两人的关系还算不赖，只是平常他忙着自己训练，所以两人走动的少点，没想到今天宋向上主动上门。 宋向上说明来意，葛大军拍着胸脯保证。 宋向上回家告诉母亲后，母亲也松了口气，等暑去秋来上学那天，他早早起床在村口等着，葛大军应约而来。 宋向上正准备坐上车后座，葛大军却把车扔进宋向上手里。 第25章 竞选班长 “你骑着，我靠这两条腿。”葛大军拍了拍自己大腿，不等宋向上说话，径直向前跑去。 宋向上骑车跟在后面，连续骑行十公里才载上葛大军。 原来这是葛大军的锻炼方式，他听说当兵的经常越野跑，正好上学路上跑步锻炼，什么时候跑累了再让宋向上载他。 两人一拍即合，一个解决了上学问题，一个解决了锻炼问题。 新学校在茂盛农场场部，学校很大，中学一个年级都有五个班级，开学第一天就是分分班级，选选班干部。 有两个人最令宋向上印象深刻，一个白脸皮的男生，长得文文弱弱，还戴着一副眼镜，穿的衣服也很干净很齐整。 听他自我介绍叫刘艺涵，听起来很文艺的名字，而且像女生，但是他介绍完，很多同学鼓掌，宋向上听到下面同学小声议论刘艺涵在茂盛农场小升初年级第一。 成绩第一总会收获更多掌声，也会让人刮目相看。 还有一个人，长得高大帅气，笑起来很阳光，给人一种无比亲近的感觉，他开口介绍一段流利英语，令人羡慕，小伙子自我介绍叫韩阳。 韩阳父母都是上海知青，而且母亲还在外企工作过，现在在茂盛农场担任外语老师，也许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韩阳有很高的外语天赋。 除了这两个人外，其他同学都热情洋溢介绍自己，每个人都很有特色，而且他们基本都是茂盛农场职工子女。 宋向上有些紧张，上台说话很腼腆，甚至还因为结巴引起一团哄笑，但他强忍着克服尴尬，赶忙下台。 轮到葛大军时，他声音洪亮，令昏昏沉沉的气氛为之一震。 自我介绍完，然后是选班干部，因为小升初年级第一的缘故，刘艺涵是热门人选之一，他也上台自我介绍竞选。 虽然刘艺涵说得四平八稳，语气平淡，但宋向上还能从他紧攥的拳头中感受到他的紧张，从他紧抿的嘴唇中感受到他的热烈渴望。 葛大军也参与其中，他声音洪亮，再加上昂扬的精气神在班里引来一片掌声。 自我介绍完，一众班委都已经决定，只有班长因为竞争激烈悬而未决，连投票都旗鼓相当，一个是刘艺涵，另一个是葛大军。 见双方竞争激烈，老师难以定夺，这时候担任学习委员的韩阳突然出声，“真没想到班长这个职位大家竞争得这么激烈，两个候选人都很优秀，如果不放在同一个班级，肯定都能担任班长的职位。” 韩阳话说得很漂亮，吸引所有人目光，等众人都看向他时，他微微一笑道，“当然，咱们班长只能选一位，既然两位同学都有为大家服务的想法，那咱们就先看看效果，各自半个月时间试用班长，最后再竞选，大家根据一周的表现投票，相信这次能公平选出大家想要的班长。” 韩阳一席话，令众人点头，老师见众人没意见，当即点头同意，随后询问两个人谁先担任班长。 “老师，我先来吧，大家刚进入初中，学习可能不适应，我之前考试考得好，学习方法应该不差，我愿意和大家一起分享共同进步。” 刘艺涵自告奋勇地说道，他说得合情合理，老师点头应允。 葛大军刚想站起来争抢，旁边的宋向上赶紧拉了拉他胳膊，葛大军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放学路上，葛大军跑步的兴趣都没了，梗着脖子质问道，“向上，你什么意思，怎么不让我争取先当班长，让那个娘娘腔抢了先，还什么分享学习经验，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想当班长吗？我呸，有我葛大军在，休想。” 葛大军把着车把，一副宋向上解释不清，就不让他上车的架势。 宋向上知道葛大军直肠子，也不恼，当即解释道，“大军，不是一个月吗，一人半个月，谁先当班长不见得是好事，反倒是坏事。” 宋向上一说成功勾起葛大军兴趣，他一双铜铃大眼瞪得跟牛眼似的，宋向上继续道， “你想啊，最后投票大家肯定投给感觉好，印象深刻的，人的记忆都会淡化的，你后半月当班长马上投票，大家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你，就算那个刘艺涵做得再好，大家也会潜移默化转嫁到你身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段你可以观察刘艺涵，他做了什么让同学们满意，做了什么让大家不爽，等到你当班长时候正好有经验参考。” 宋向上一番话鞭辟入里，说得葛大军眉开眼笑，大嘴巴恨不得咧到耳后根，拍着宋向上肩膀道，“好，向上，还是你够损。” 宋向上翻翻白眼道，“什么叫损，这叫分析，再说学习别人长处本来就不是什么坏事。” “对对对，分析，还是你们学习好的会分析，要我绝对干不来，这回有你给我参考，我绝对能打败那个娘娘腔。” 葛大军高兴得不得了，非得载着宋向上。 两人因为一致对外，关系在无形中近了不少。 有些话，宋向上没告诉葛大军，他今天发现，那个刘艺涵有些太急迫想当班长了，虽然掩饰得很好，但那种急切还是会流露出来，这种焦急的心态很不利。 而且刘艺涵找的借口是分享学习经验，更是走了一步臭棋，大家刚到新班级，而且宋向上看了看成绩表，大家学习成绩都不赖。 都是年轻人，心高气傲的主，在学习上谁也不服谁，你说给大家分享经验，带着大家一起学习，这不令很多人不爽吗，都憋着劲学习上超过你呢，肯定对他印象不好。 反倒是那个韩阳，笑起来很温暖，说话也让人很舒服。 宋向上摇了摇头，将杂念抛除，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怎么解决午饭的问题，第一天中午在农场食堂吃的，这里很多孩子都出钱在食堂买着吃。 宋向上随大流，可是去食堂看到饭钱后，他眼皮子直打颤，但为了不让同学们看出来，他故作平静打了价位适中的饭。 母亲要装修房子，短时间没钱，宋向上不想找母亲要，必须自己解决，但不能急于一时。 回到家后宋向上写作业、洗漱、睡觉，第二天继续搭乘葛大军的车。 正如宋向上所料的那样，刘艺涵有些急功近利了，第二天宋向上一去上学，就见他坐在课桌前埋头奋笔疾书，甚至上课时候，连老师的课都不听了，忙活一上午，中午又叫了几个人急匆匆跑去办公室。 等到上自习课时，刘艺涵敲黑板当众宣布要下发他的学习方法。 第26章 怪异艺涵 看着几个班干部顺着过道顺次下发他的学习方法，刘艺涵得意地仰起头，骄傲地像开屏的孔雀。 他觉得靠着自己小升初第一的学习方法，一定会折服班里同学，然后他获得前所未有的威望，班长之位非他莫属。 绝大多数同学认真看了起来，可是有几个人的反应令刘艺涵脸色变了。 看到有同学看了眼，便夹到书里不再理会，继续写作业，他脸上的骄傲消失了大半。 还有人轻蔑一笑，抬头淡淡瞥了眼刘艺涵，那目光里带着莫名的笑意，令刘艺涵脸上的得意霎时消失无踪。 还有调皮捣蛋的家伙，干脆将刘艺涵视若珍宝的学习法压在屁股底下，更有甚者感冒的拿着擤鼻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刘艺涵脸上涌现出一抹愤怒，可是张张嘴，似乎想到他刚当班长猛然发脾气又不好，当即生生憋了回去，脸色变得苍白而低沉。 刘艺涵紧抿着嘴唇，悄悄走回自己座位。 这一切都在悄然之间发生，旁人都没注意到，一旁的葛大军捅了捅宋向上胳膊，小声道，“向上，看到没，那个娘娘腔脸色很难看，怎么回事？” “我看他费半天功夫整这什么学习方法发下来，不应该嘚瑟炫耀吗，怎么一下子不说话了，跟个斗败的母鸡似的。” 宋向上扫了几眼，差不多明白刘艺涵的心思，当即摇摇头，不过看葛大军刨根到底地问，他当即道， “大军，我看这个班长非你莫属了，不过你可要谨慎，好好学习他的长处，要不然到嘴的鸭子非跑了不可，别忘了书上说，要想战胜敌人首先得虚心研究敌人。” 葛大军脸上先是一喜，而后又瞬间严肃起来，坐得笔直，认真看起刘艺涵写的学习方法。 自习课，宋向上也认真看起来，别的不说，单说这学习方法，刘艺涵确实有两下子。 刚开学除了慢慢适应新课程、新老师，在这里还有更多活动，比如各个班级之间的友谊赛，跑步、拔河等，还有农场的实践活动，去地里参与生产。 这个时候刘艺涵的弱项完全凸显出来，他瘦瘦弱弱，看起来弱不禁风，说话也有点娘娘腔，喊口号同学听不到，加油鼓劲没气势，生产比拼更是落在最后面。 大家都是小孩子，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看到自己班级老落后，个个气得红了眼，有的人张嘴就骂， “刘艺涵，你说你干啥啥不成，当什么班长？净给班级拖后腿了，就这还舔着脸争，脸皮咋那厚呢。” “就是就是，要我早就退位让贤了，占着茅坑不拉屎净让班级蒙羞。” 初一三班的同学气愤下说话毫不留情，刘艺涵脸红一阵白一阵，看这样子都要哭出来，扭头跑走了。 关键时候还是葛大军跳出来，挥舞着他那有力的胳膊指挥起来。 葛大军嗓门高，再加上人高马大，气势十足，在他带领下，初一三班的同学个个嗷嗷叫。 拔河使出吃奶劲，脸红脖子粗，把绳子都扯断了，跑步腿上跟长了风火轮似的，别的班级学生压根追不上影。 就这样，初一三班的学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成绩扭转败局，后来居上，荣获多项荣誉。 而葛大军一下子成了班级的英雄。 没过几天半月时间到了，该葛大军担任班长，这家伙虽然学习不咋样，但服务同学周到，再加上为人仗义，让所有人都服气。 最重要是，一提到班长葛大军，大家都有一种淡淡的优越感，因为葛大军学习成绩不好。 于是乎，一个月后竞选班长，压根不用拉选票，葛大军众望所归被绝大多数人选为班长。 学习按部就班，日子一天天过去，葛大军班长干得如鱼得水，甚至因为班长需要以身作则，他还花点时间到学习上，虽然成效不显着，但至少不是吊车尾。 而刘艺涵自从竞选班长失败后，一下子变得沉默下来，而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学习中，见谁都板着一张脸。 宋向上可没心思操心别的，他还在为吃饭发愁，最后想出一个办法，每天早上去上学时候带半块苞谷囊，中午吃饭时买完热乎乎的苞谷糊糊，将囊泡里面泡软乎再吃，这样勉强填饱肚子。 葛大军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心思同样敏锐，每天一块吃饭发现宋向上的窘迫后，要拿钱请宋向上。 宋向上坚辞拒绝，少年郎的自尊和面子让他决不允许吃别人慷慨来的饭食。 葛大军也明白过来，他不再请宋向上吃饭，而后每次都故意多买一些，让宋向上帮他共同分享，还经常请教宋向上学习问题，说欠了宋向上大人情。 对于葛大军的善意，宋向上暗暗记在心底。 “还以为那个孙子学习多好呢，还给咱们分什么学习方法，这考试出来才考班级第五，还没向上你考得高。” 葛大军大口吃着猪肉卤面条，往嘴里塞了一瓣蒜，用筷子头指了指不远处正一个人埋头吃饭的刘艺涵说道。 期中考试出来后，宋向上考了班级第四，而被大家寄予厚望的刘艺涵只考了班级第五，自然少不了同学们意外的目光。 倒不是针对他，实在是刚开始刘艺涵夸下海口，还给大家分享学习经验，妥妥把自己当成了学霸，可是结果呢，班级第五，年级都排到二三十名了，就这还分享经验？ 不少同学嗤之以鼻，而刘艺涵越发沉默。 见葛大军提起刘艺涵，宋向上在旁说道，“大军，初中和小学课程不一样，难度、知识点都不一样，而且每个人的适应性也不一样，有起伏很正常。” “再说，刘艺涵挺努力的，说不定只是发挥失常。” 宋向上替刘艺涵说好话，他总觉得刘艺涵有些不太对劲，学校中午分了宿舍，虽然是一溜烟的土坑，但至少中午有个休息的地。 好巧不巧，刘艺涵和宋向上、葛大军他们分到一个宿舍。 刘艺涵的努力程度超出了大家的想象，他利用一切时间学习，甚至在睡前都要再看上几分钟。 可是命运似乎和刘艺涵开了个玩笑，再次月考时，他反倒又降了两名，班级第七。 第27章 解开心结 刘艺涵更加刻苦，每天到教室的时间都比别人到得早，晚上回去的时间更晚，宋向上偶尔听农场场部学生说，刘艺涵甚至晚上要学到很晚。 一上来就拼尽全力，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全部精神都沉浸在学习上，大家私下里议论刘艺涵是学傻了。 宋向上暗暗有些纳闷，刘艺涵这是拼命要第一的节奏，虽然在班里那些前几名都比着劲学习，但没人像刘艺涵这样。 本以为经过这种刻苦的学习，刘艺涵在下次月考中定能一鸣惊人，哪知他的成绩干脆滑到年级第十。 班里很多人沉浸在考试后的喜悦中，还有人不甘心地认真分析错题，只有宋向上注意到刘艺涵脸色煞白，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手中试卷，课桌下的双腿克制不住地颤抖。 上自习课时，刘艺涵竟然独自走出教室，谁都没有感到奇怪，学生自习课有不会的问题是可以到老师办公室问题去，宋向上跟了出去，跟着刘艺涵到宿舍。 等他进去时，宋向上见刘艺涵将全身包裹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宋向上上前扯掉被子，下面露出一张惨白惊恐的脸庞，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刘艺涵情绪极度激动，猛地瑟缩到炕角，抱着头发抖。 这一幕吓了宋向上一跳，他刚想上前。 刘艺涵颤抖得越发剧烈，哭喊道，“不要，不要，我会继续努力的，我一定会变好的。” 宋向上赶紧安慰道，“刘艺涵，你别怕，没事，别激动，一切都会好起来。” 等刘艺涵看清是宋向上后，他努力想憋住泪水，急声道，“你为什么偷偷跟着我，是不是葛大军让你来看我笑话的，你快走，要不然人多了。” 但刘艺涵却控制不住泪珠往下滚。 宋向上连忙安慰道，“你别怕，没人来，大家都在上自习，没人来宿舍这，刘艺涵你不用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还有，我不是偷偷跟着你，也不是葛大军派我来，我是担心你才过来的，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中午忘了带饭，还是你仗义给我买的饭，我一直记着，很感谢你。” 宋向上赶紧拉近两人关系，见刘艺涵没那么抗拒，当即趁热打铁，“刘艺涵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好像不只是因为考试考得不好吧？” 看到一脸真诚，担忧的宋向上，宋向上是唯一这半年没有嘲笑过他的人，刘艺涵再也坚持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爸妈要离婚了，我爸说是我做得不好，才让我妈狠心抛下我们，准备回上海，所以我拼命努力，不仅是学习好，而且还要当班干部，让我爸我妈觉得我有出息，这样，我妈就不会抛下我，也不会和我爸离婚了。” 刘艺涵声泪俱下，放声痛哭，也就是宋向上紧紧关住屋门，再加上宿舍离教室远，才没人察觉。 听到刘艺涵的话，宋向上瞬间明白了一大半，农场职工一大部分是来自祖国各地的军人转业过来的，还有一大部分是全国各地的知青，尤其以上海知青为主。 他们在这里生产劳作，除了刚来三年不让谈对象外，过完三年是准许谈对象的，而且单身时候得住集体宿舍，全部实行准军事化管理，吃大锅饭吃得也不好，只有结婚后才能搬出集体宿舍去场部批给的半地窝子住，可以自己开小灶。 再加上都是热血青年，在艰苦的劳作环境中，最容易迸发感情，为了搬出集体宿舍过上自己的生活，很多人都结婚，但这结婚也有讲究，因为老乡的缘故，这些上海知青更愿意选择他们上海的知青结为连理。 但同样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比如宋建国这种的，选择本地人结婚，由于这两年政策逐渐宽松，有风声说知青可以慢慢申请回去，这不啻于重磅炸弹投入人群中，各种风声不断。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结婚后结婚有一方不是上海人就无法返城，这下很多恩爱的夫妻一下陷入艰难的考验。 像刘艺涵说的情况就是这种，母亲上海人，父亲当地人，母亲为了回上海狠下心离婚，甚至要抛弃他。 而父亲将所有责任都归咎到他身上。 刘艺涵估计没少受刺激，所以才变得患得患失，这时候刘艺涵哭声小了，满脸凄然地道，“我想当班长，可是没有争过葛大军，原以为学习成绩会保持年级第一，这样我妈知道我很优秀，她舍不得我就不会和我爸离婚了，没想到我成绩一落千丈，而且越努力排名越往下掉。” 说到这里，刘艺涵又恐惧地打哆嗦，哭着道，“宋向上，我不想让我妈走。” 宋向上闻言连忙安慰道，“刘艺涵，你别激动，你妈走不了，这些都是道听途说，还没有人现在离开场部回上海的，上面的政策谁说得准，说不定几年后政策变了，谁都不能走呢。” “真的吗？”刘艺涵闻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宋向上胳膊，“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刘艺涵，政策将来怎么变谁也说不准，但是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到时候说不定你妈改变主意了呢。” “而且就算你妈回去，难道你就不能跟过去了吗？你放平心态好好学，将来考回上海上学，说不定你全家都能过去。” “知识是改变命运和落后的捷径。”最后宋向上想起老师谢长云说过的话，又郑重其事告诉刘艺涵。 宋向上的话点醒了刘艺涵，他抹着眼泪说了很多，那天，宋向上没有上自习，和刘艺涵在宿舍敞开心扉。 刘艺涵沉闷、灰败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最后保证会调整情绪和压力，不给自己太大的负担。 而且刘艺涵同样有信心，放下包袱后，他会取得好成绩。 这一次畅聊，两人关系拉近了不少。 那一次聊完天后，宋向上心情反倒七上八下，因为刘艺涵父母的事和他父母差不多。 无论是上一次盖房时父母吵架，还是开学之前父亲宋建国和葛场长喝酒时酒后吐真言，导火索都是因为那个素未谋面的何月阿姨，不知道他的家里将来会不会也爆发这样的冲突。 不过这种事不是宋向上能把控的，但是另一件让他发愁的事却因为这次的施以援手，有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第28章 水利发电 “宋向上有个假期挣钱的活你干不干？虽然辛苦点，但实打实挣钱。” 临放假前，刘艺涵收拾好书包，见四下无人注意，上前低声说道。 “什么活？”宋向上眼前一亮。 “距离咱们场部几十公里外的山谷顺着水流的地方要修一座水电站，工期紧，需要人，去了可以挣钱。” “我也去，你跟着我去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当记分员，帮着整理统计，活不是特别累，在那干几天的话攒着钱可以等下学期吃饭，不过走的时间可能长点，至少二十多天，你看看你能不能去？” “能能，当然能去，我把东西放家里，和我爸妈说一声就来找你。” 宋向上忙点头，他正发愁假期干点什么，现在听说能挣钱，忙不迭答应。 回到家将东西放妥当，宋向上向宋建国和迪丽扎尔说了情况，听说建水电站，母亲迪丽扎尔第一个反对。 “建水电站可苦了，不能去，天慢慢冷了，向上就在家呆着写写作业。” 宋建国倒是支持宋向上的决定，反驳道，“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在家闲着非呆懒了不可，向上，你就去吧，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妈，爸，放心吧，我跟着我同学一块去，他早就去过很多次，也熟悉，而且还说让我和他一起当记分员，统计统计，不是特别累。” 宋向上连忙安慰迪丽扎尔。 迪丽扎尔见劝不住，只得点头，她将家里厚厚的被褥拿出来给宋向上带上。 在家歇了三天，宋向上出发，这一次他叫上宋向海，小家伙这一段学习没长进，个子窜得挺高，都已经超过宋向上了。 宋向上骑着车过去，然后让宋向海再把父亲的自行车骑回来，去的时候他载着宋向海和厚厚的棉被，这一段虽然天天上学和葛大军轮换着骑，但是这次加上厚厚的被褥，刚骑四五公里宋向上已经累得呼呼喘气。 宋向海拍着宋向上后背让他换人，没等宋向上同意便抱着被褥跳下后座，宋向海甩开两条大长腿骑得飞快，就算后面有宋向上和沉重的被褥都仿佛轻若无物。 一连骑行十公里，骑到茂盛农场，只是满头大汗，微微喘气而已，这体力甩宋向上三条街，比葛大军都不遑多让。 宋向上叮嘱宋向海好好学习，然后背着被子去找刘艺涵，刘艺涵家离场部不远，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刘艺涵正在家门口等着宋向上，还有一辆拖拉机停在门口。 等宋向上一到，刘艺涵帮着他把被褥抬上车，两人上车出发，司机是个话痨，和两人说着水电站建设工地上人山人海，浩浩荡荡的场景，随后又说起刘艺涵的父母。 从司机口中，宋向上才了解到刘艺涵父母之间的恩怨纠葛，刘艺涵父亲刘军晟退伍兵转业，而刘艺涵的母亲沈月鑫刚到这里时候便被分配到刘军晟的小队，一起负茂盛农场周围的水利勘测。 在新疆这一带，无论是村庄还是农场都是靠着这一带的水系生存，这里最金贵的是水，勘测水利随之成为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甚至合并之前的红柳农场就是刘军晟他们小队勘测后选的开垦地址。 在这里勘测水利是一项艰苦的工作，经常顶着风沙工作在荒郊野外，戈壁滩上，崇山峻岭中，一次开春过河时，沈月鑫乘坐的小木船突然被湍急的河水掀翻，她落水命悬一线。 在危急时刻，是刘军晟奋不顾身跳入冰河中将沈月馨救起，而刘军晟却被河流上游冲下来的一截大木卡住小腿，因为长时间的冰冻，后来虽然紧急抢救依然没有保住，最后导致截肢。 不知道沈月鑫是不是因为报恩嫁给刘军晟，但他们没过几个月便喜结连理，后来又有了爱情结晶刘艺涵，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因为返城闹到离婚的僵局。 但听司机说起两人的话净是崇拜，宋向上暗暗猜测两人的事应该没有公开，当即按了按刘艺涵肩膀，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随后宋向上转移话题道，“师傅，咱们修建的水电站能给茂盛农场完全供电吗？我听说那个火力发电电力不足，只能供应主要生产设备用电，这次不知道能不能解决用电的难题。” “那肯定能了，这火力发电机组容量低，刚开始还行，后来随着场部新建几个加工厂，引入一些用电设备后便超负荷，这次建水电站就是为了彻底解决场部的用电问题。” “我告诉你，这次发电规模是火力发电的几十倍，别说茂盛农场，甚至周围几十公里的农场，一百公里外的县城都能辐射到，这一片的缺电局面将能得到彻底解决。” 司机师傅说起来很兴奋，憧憬着通电后的美好生活，现在政策松了，供销社架子摆上很多新奇东西，那些上海知青探亲回来后更是带回大上海各种好吃好玩的玩意，包括大彩电、手表等。 有电后，这些新奇东西都能运转起来，让枯燥的生活变得不一样。 聊天的功夫，他们赶到施工场地，宋向上看到眼前的一幕，心潮澎湃。 在崇山峻岭之间，浑浊的河水裹挟着砂石浩浩荡荡流淌，惊涛拍岸，如同脱缰的野马狂野驰骋，而两边的山峦上一排排红色旗帜迎风招展，密密麻麻劳作的工人，川流不息的车辆，震天响的口号、嗡嗡的机器声，汇成混杂的交响曲回荡在贫瘠的山石上。 这是数千人的大工程，宋向上看得忘了神，刘艺涵一边走一边介绍工程， “向上，这水利发电站建设需要腾出大坝的施工场，首先要做的是开凿导流隧洞，就是开山钻洞，从上游山腹挖一个隧洞，将上游流下来的水引走。” “然后截流断河，在准备修建大坝的上下游抛掷石头截流形成戗堤，再填筑土石料形成围堰，上下围堰保护的中间就是基坑，即修建水坝的地方。” “在基坑里排水、清淤泥、井点法持续降低地下水，以保证地下水不会进入基坑内部，然后爆破开挖基坑至建基面，再进行灌浆加固，随后才能开始修建大坝。”刘艺涵侃侃而谈。 第29章 工地伙夫 “你看大家正在运送石头，堆积大坝，借助推土机等机械将石头一层层夯实，直到堆积出上百米高的大坝。” 他们正沿着山陵上修建平整的石路赶往指挥部，刘艺涵指着前面宽大的场地向宋向上介绍。 此时整个施工场地热火朝天，几十辆大卡车咆哮着，卸下满车的石头，而后疾驶到几公里外的取石场重新装填石头，那里数千人忙碌着，有提着柳条筐装石头的，有背石头的，还有用坎土曼、锤子、锥子等设备开山凿石的，到处都是繁忙的景象。 宋向上满眼震撼，忍不住向刘艺涵竖大拇指，由衷称赞，“刘艺涵，你懂得真多，我是一点不懂，听你说话长见识。” 刘艺涵挠挠头不好意思，旁边领路的司机师傅哈哈笑道，“哈哈，那自然，虎父无犬子，艺涵爸爸是这项工程的副总指挥，学个一星半点那就是小指挥，还有艺涵的妈妈沈工程师更是水利专家，这大坝设计有一半都是她的功劳。” 司机师傅的话令宋向上惊讶不已，没想到刘艺涵的父母竟然有这样的本事，难怪刘艺涵压力大，甚至到崩溃痛哭的地步，当时要不是他在宿舍谈心疏导，难免出事。 被这么优秀的父母期待，想想就压力山大。 刘艺涵忙闻言忙摆手道，“我算什么小指挥，就是工地上一个小工，和我爸我妈他们差远了。” 几人谈话间顺着崎岖的山岭来到指挥部，指挥部由羊皮缝制搭建，里面摆着几张简易桌子，上面摆满各种图纸，墙上挂着工程进展图。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胡茬，神情憔悴的汉子正瞪着密布血丝的眼睛盯着图纸看，同时冲旁边的几个负责人道， “还得再多调车辆，从农场，县城调卡车，没有足够的卡车支撑，堆石头得堆到猴年马月去，现在正是农闲时候，车辆都在车库吃土，整过来发挥作用。” “对了，还有人，年轻力壮的农闲时候别在家里呆着，来参与工程建设，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造福百姓的水电工程，建好这座水利发电站，点亮周围千家万户的灯火，农场县城能建设更多工厂，咱们才能一点点富起来。” “现在政策松了，很多生产都允许了，而电力是经济发展的基础，只有建好水电站，发出足够电，才能让咱们这里快点富起来，发动大家动手建设自己的幸福生活。” 中年人慷慨激昂说道，旁边的几人忙点头应允，而后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刘艺涵带着宋向上走近，先喊了中年人一声爸，宋向上这才知道眼前魁梧的汉子正是刘艺涵的父亲刘军晟。 “爸，我放假了，来这里帮您统计记分。” 刘军晟点点头，准备让他离开，刘艺涵赶紧将宋向上拉到刘军晟面前，“爸，还有我同学和我一块过来了，我想让他和我一起。” 没等刘艺涵说完，刘军晟严峻的目光已经射向宋向上，不愧是数千人上万人的副指挥，这目光扫上给人一种沉重的压力。 宋向上下意识站得笔直，连心都提了起来。 “不大点来这干什么，吃不了苦，哪来的回哪去。” 刘军晟一看宋向上弱不禁风的样子，当即下了逐客令，旁边的刘艺涵一听立刻急了，“爸，宋向上不怕吃苦，没问题，跟我一起……” “闭嘴。”刘军晟厉声斥责，“我这里缺年轻力壮干活的人，不缺手无缚鸡之力走后门的人，艺涵，统计记分的有你一个足够，不需要更多吃闲饭的人。” 刘军晟严词拒绝，刘艺涵一下急哭了，他让宋向上跑这么远过来，要是没留下直接走了，他心里过不去。 就在刘艺涵准备和刘军晟争辩时，宋向上突然开口，“刘指挥，我可以去伙房，我从小做饭，完全可以胜任做饭这一项工作，工地正在招人，做饭的人肯定少，不如让我去吧。” 刘军晟一听，拧着眉头上下打量宋向上，又见儿子急赤白脸争辩，当下点点头道，“行，那你去伙房，如果干不好的话，马上滚蛋。” 说完，刘军晟摆摆手打发两人出去。 走出指挥部，刘艺涵长长松了口气，颤声道，“向上，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知道我爸那人，认死理，说了不同意很难改变主意，我都决定要是他不留你，我和你一块走的打算，没想到他改主意了，对了向上，你是怎么想到要去伙房的？” 宋向上闻言笑道，“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刚刚来的路上路过伙房，我听到里面做饭的大叔嚷嚷快累死了，再不加人给多少钱都不干了，我猜这里肯定缺做饭的伙夫，而且这里条件艰苦，一般做饭的妇女怕是不会来这里，就想着试试，没想到你爸同意了。” 刘艺涵连连向宋向上竖大拇指，随后便分开报到，宋向上来到伙房，蓄着白胡子的巴拉提大叔正指挥好几个人给工地上送饭。 听宋向上说是来报到的，巴拉提便让宋向上帮忙抬饭，一块块香酥的囊，大锅炖的土豆，上面飘着的肉片，香气扑鼻。 宋向上使劲咽了下口水，忙用大盆盛上饭往外面抬，到工地怎么都有一公里，累得宋向上直喘粗气。 吃饭他也不客气，端起大碗盛上猪肉炖土豆，吃得满嘴流油，工地上伙食怎么都得有肉，要不然根本没力气干这么重的活。 巴拉提皱眉看着狼吞虎咽的宋向上，“这娃娃，没吃过饭吗？这么小来我这里干什么？会做饭吗？只要会切菜就行。” “会。”宋向上忙点头，而后指了指旁边堆着的好几筐甜菜道，“我还会熬糖浆，咱们熬点糖浆给工地上的人改改口味，还能少做点饭。” “不错不错，这帮粗人正吵吵着换换口味，我正发愁呢，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鬼点子，一会儿吃完饭就熬糖浆，我给你打下手，看你小子表现了。”巴拉提哈哈笑道。 宋向上不敢怠慢，吃完饭便和大家一块洗甜菜，煮开水，熬糖浆，靠着熊熊燃烧的炭火，熬糖浆速度很快，两个小时后就熬了好几盆，晚餐给工人改善伙食，大家欢呼喝得不亦乐乎。 而宋向上累得双腿打摆子，胳膊都抬不起来。 但是在工地上的艰苦还远未结束，做完饭收拾干净锅盆后，宋向上去休息，但眼前的一幕令他当场石化。 第30章 电力规划 天气转冷，戈壁滩上干冷的寒风呼啸，尤其在这山岭之间强风更是肆虐咆哮，即便穿上厚厚的棉衣，都让人战战兢兢。 而工地上劳作的工人休息，就是在这里挖出简易的地窝子，上面搭建木材芦苇避寒，地窝子里面用煤火取暖，但也不敢整夜烧煤，怕中煤气，在睡前都会熄灭。 用不了多久地窝子就会冷起来，里面一排工人挤在土炕上，靠着厚厚的棉被抵御寒冷，都能听到狂风顺着缝隙钻进地窝子的呼啸声，冰凉刺骨的感觉深入骨髓。 宋向上知道这里艰苦，但没想到这里会艰苦到这种地步，他挤在人群中靠着彼此的温暖入睡，耳边鼾声和着风呼啸声汇成睡眠的交响曲。 白天劳累了一天，宋向上已经到极点，虽然条件艰苦，但他很快进入梦乡，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早上有人用力扯他被子才从睡梦中惊醒。 巴拉提皱着眉头呵斥，嘴里骂着让他滚蛋的话，宋向上激灵一下赶紧起床，跑到伙房帮着做饭给工人准备早餐。 一直累得腰酸胳膊疼，伺候完乌泱泱的人群吃完早饭，工人喊着口号再次搬运石头堆起大坝时，他才松口气。 脸上黑云压城的巴拉提神情变得和颜悦色，还给宋向上盛了一大碗苞谷糊糊，配上可口的咸菜， “向上，刚来第一天起不来正常，慢慢就习惯了，我要不骂你，你也没精神头起来，更不会忙到现在，这一下子就适应了。” 宋向上端着碗狼吞虎咽，肚子里饥肠辘辘，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只知道吃东西，吃完饭又开始昏天黑地地忙碌。 一连过去一星期，宋向上才适应这种生活，有精力去看那一点点垒起来的大石坝，看到工人不辞劳苦的忙碌场景。 送饭期间，他看到了刘艺涵的母亲沈月馨，一个容貌温婉的女子，穿着黄军装，戴着羊皮帽子，只不过狂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秀发，容颜憔悴疲惫，但一双俊眼格外有神，正拿着图纸指挥工人建设厂房。 宋向上送饭间隙看到她手上图纸画得密密麻麻，各种设备清单和型号，安装标准与要求，设计规范她每一步都会清楚交代给工人，叮嘱他们认真仔细。 上面的设备勾起宋向上浓浓的兴趣，他看到了水轮发电机的简图和安装标准，看到了修建厂房的配电设备，有标着母线字样的线路图，为水电站生产、运行和维护提供电力支持的设备，包括照明、通风、排水、起重等设备的供电系统，还有场内配电箱、电动机的标注。 除发电外，还有变压器的容量和设定要求，还有开关设备，包括断路器、隔离开关、负荷开关，还有相应的继电保护系统，以及向外传输的线路电压等级分析和线路截面积选择。 水利发电，不只是建设大坝，还有各种电气设备选择安装，要求非常高，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沈月馨正拿着数百张设计图纸，上千张各种安装说明，一页一页研究，向四周的人解释，她忙碌起来忘记了一切，甚至连饭都忘吃了。 期间刘军晟来过一次，给沈月馨热饭，沈月馨接过吃起来，没有多说什么，但两人之间有一种明显的疏离。 宋向上轻轻叹了口气，大人间的事他可以看，但没有任何参与的可能。 几天后，宋向上去送饭时，专门拐到刘艺涵那里和这个小伙伴聊天，他看到刘艺涵正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非常认真，连他走到近前都没有发现。 “写什么呢？这么入神？偷偷写作业呢？小心被人看到了。” 宋向上呵呵笑道。 刘艺涵抬头看到宋向上，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连忙让宋向上坐下，看着宋向上盯着他桌子前的图纸，神色落寞了几分道， “这些都是大坝、发电设备的图纸，都是我妈在工程上丢弃不用的，我收集起来看看，长点知识，这样我妈会更喜欢我。” 宋向上闻言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倒是刘艺涵转移话题，一扫落寞，得意道，“向上，你不知道，我妈不要的图纸还有一些勘测报告不仅有意思，而且还很令人振奋。” “振奋？”宋向上惊讶道。 “对，我妈经常去周围勘测河流，说这里有很多河流可以利用，修建水利设施，不仅能灌溉周围农田，让戈壁滩丰收，而且还能充分利用水力发电，点亮周围百姓家里的灯火。” “而且我看我妈在上面的分析中说，水力发电是相对简单而且能快速满足大家用电需求的最好方式，应该是近几年政府重视的重点项目。” 宋向上侧着耳朵倾听，快速消纳这些消息。 从小到大，他在父亲管理的柴油发电机灯光下写作业，后来见证茂盛农场引入火力发电机组发电带动更多设备，阿丽娅叔叔谢长风搬来大风车发电，为了攀比父亲用自行车发电。 宋向上见到了柴油发电、煤炭火力发电、风力发电，到现在正在建设的水力发电；看到了电力电压等级的变化，从220伏、380伏、10千伏到、到现在计划使用的电力等级35千伏和110千伏。 宋向上想起老师谢长云给他讲过的电压等级，知道不同的输电等级对应不同的输电距离，在他所见识中得到验证。 几百米外的面粉厂用电，380伏足够，十几公里外用电需要10千伏线路，而且因为距离远、负荷大，问题频发，再到现在几十公里的农场计划35千伏输电，一百公里外的县城则需要110千伏供电。 想起老师谢长云，宋向上几乎下意识想起了阿丽娅，那个骑着白马的美丽女孩子，像高天上的星星一样神秘而骄傲，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阿丽娅在他脑中的印象也由刚开始的清晰渐渐模糊。 随着年龄的增长，总在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到不同的事，脑中的记忆在不断新增和忘记，这是无可阻挡的岁月。 一个冬天，宋向上都耗在了工地上，直到过年他才回去。 第31章 回家过年 宋向上在工地上忙活，虽然吃苦，但同样挣到了钱，下学期中午的伙食费有着落了。 当他背着被褥风尘仆仆出现在家门口时，母亲迪丽扎尔愣了一下，而后美丽的大眼瞬间溢满泪水，一把将宋向上搂进怀里，呜呜哽咽起来。 “妈，您哭什么，我这不回来了吗？您看我这不好端端的吗？”宋向上安慰迪丽扎尔。 迪丽扎尔流着泪一个劲摩挲宋向上脸颊，上看看下瞧瞧，生怕儿子少一块肉，“向上，瘦了，真的瘦了，这一段一定没少吃苦。” “妈，我可没吃什么苦，修水电站时候伙食可好了，顿顿都有大肉片子，吃到饱，还有妈，我没有在工地上干活，我在伙房帮忙做饭，守着锅，顿顿吃到饱，你看我都长高了，而且更加有劲，比之前强多了。” 宋向上报喜不报忧安慰迪丽扎尔，迪丽扎尔这才破涕为笑。 一旁的宋向海闻言赶紧替宋向上放下被褥，跑过来道，“宋向上，你说水电站顿顿吃肉？” 听到能吃肉，宋向海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忙贴上来瞪圆了眼看着宋向上，期待不已。 迪丽扎尔推了一把宋向海嗔道，“你就知道吃，别在这里愣着，去把院后鸡窝里的公鸡抓出来杀了，今天妈给你们俩炖鸡吃。” “杀鸡了！”宋向海乐呵呵跑出去杀鸡。 宋向上也被勾起好奇心，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追着宋向海往后院跑。 政策一点点松动，已经允许在家里养殖，种植果蔬，小院后面好大一块地，四周用沙棘树围着当围墙，中间平整出几块菜陇和树坑，明年会种植蔬菜和果树。 不远处用土坯围挡起来的地方养着几只鸭和十几只鸡，鸡舍里用塑料网罩着，此时母鸡正在里面悠闲踱步，啄食着洒下的苞谷粒。 宋向海将里面唯一一只公鸡抓了出来，正磨刀霍霍。 “小海，我帮你。”宋向上扯着鸡翅膀，将鸡脖子递给宋向海，宋向海抓起菜刀狠狠划过，鲜血迸溅很快化作涓涓细流又滴滴落下，公鸡拼命挣扎了几下，很快身躯僵硬，不再动弹。 宋向海抓着鸡放进迪丽扎尔煮好的开水里，开始拔鸡毛，宋向海偷看屋子方向，发现迪丽扎尔没看这里，当即低声道，“宋向上，你说修水电站那里天天能吃肉，真的假的？” 宋向上拔着鸡毛点头，“当然是真的，顿顿都有肉，那里干活那么苦，不吃肉人怎么扛得住。” 说到一半，宋向上突然顿住，警惕地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宋向海挤出一丝谄媚的笑道，“哥，你说我能不能也去那里。” 宋向上忙摇头，“那可不行，那里条件可苦了，天天睡地窝子，风在耳边呼呼响，冻得人直打哆嗦，搬大石头更累，你吃不了那种苦。” 宋向海急忙争辩道，“我不怕苦，我身体可壮了，你都能干，我肯定没问题。” 宋向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明年就要上五年级了，小升初学习最重要了，你得好好学习，去水电站工地的事别想了。” 宋向上提着鸡离开，不跟宋向海纠缠。 母亲剁鸡炖鸡，晚上父亲回来，一家人围着吃鸡，个个吃得肚子溜圆，心满意足。 虽然过年比往年还热闹，但宋向上总觉得少了点啥，后来才想明白，过年的时候他总去阿丽娅家玩，阿丽娅叔叔会给她带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宋向上脸皮厚，总想蹭点。 可是现在阿丽娅一家早已去城里了，隔壁只有阿丽娅外公外婆住在这里，过年迪丽扎尔还去送了些吃食，自从那次谢长云被批斗后，两家关系恢复如初。 宋向上跟着去的，还有些畏惧，不知怎地他想见到那个仿佛精灵一样的女孩子，但又有些害怕见到，也许是长大了吧。 但是没有见到阿丽娅，听阿丽娅的外公外婆说女婿工作忙，今年在城里过年，宋向上心底有些遗憾。 喜庆热闹的春节本是欢乐的日子，可是节后突然发生一件事，让宋向上一家子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宋向海突然不见了。 一家人四处乱找，甚至半个村子的人都发动了，都不见宋向海的身影，闹到要报警的地步。 祖木来提汗跑过来告诉宋向上，宋向海借了隔壁村同学的一辆自行车出去了，他那天在外面正好看见。 骑自行车去远处，可是他能去哪。 宋向海脑袋轰隆一下，猛然回想起刚回来时候宋向海追着他问水电站工地的事，立刻猜到宋向海八成去水电站工地了。 当他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后，宋建国一把扯下皮带，推上自行车就要走，“这个小兔崽子，惹多大麻烦，让一村子人跟着操心，看我过去不打死他。” 宋向上赶紧拦住，提议先借场部电话打过去询问一下，省得白跑一趟，他正好有水电站工地电话号。 于是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赶过去，拨通电话，接电话的人正是刘艺涵，父母留守工地，他也在工地过年。 问明来意，刘艺涵笑道，“是有个叫宋向海的小家伙，说是你弟弟，还说是你让他过来的，在这可能吃了，每顿都要吃两大碗呢。” 得到准确消息，大家都松了口气。 宋建国咬牙切齿要去找宋向海算账，宋向上赶紧跟上，宋建国载着宋向海去水电站工地。 他们骑了多半天才赶到水电站工地，这里过年，很多人都回家了，但同样留了十几个人看守。 宋向上正和工人打成一片，抱着大海碗吃得不亦乐乎，偶尔说个笑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笑着时突然看到怒气冲冲走来的宋建国，宋向海吓得碗一扔，撒腿就跑。 宋建国赶紧追过去，咬牙切齿骂道，“小兔崽子我看你往哪跑。” 宋建国一边骂，一边追，追得鸡飞狗跳，宋向海跑到十几米高的坝上，顺着坝的边缘急走。 宋建国赶紧挺住脚步，强忍怒火骂道，“快下来，不要命了你，你下来，我保证不打你。” 十几米高的大坝边缘，旁人在上面非得腿肚子发软，头晕目眩不可，但宋向海如履平地，跑得飞快。 宋建国生怕他出什么危险，忙停止追打，承诺他下来不动手，宋向海果然下来了。 宋建国扯住他衣领子，扬起巴掌朝他屁股上一通狂风暴雨。 宋向海疼得哇哇大叫。 第32章 落后于人 “你不说不打我吗？怎么还打我？你说话不算数。”宋向海哭天喊地，抹着眼泪拼命挣扎。 他越挣扎，宋建国打得越狠，咬牙切齿骂道，“小兔崽子，老子打你还讲什么信用，想什么时候打你就什么时候打你，你这小兔崽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一个人敢离家出走，连声招呼都不打，知不知道你妈快急死了，为了找你半个村子的人都发动了，打死你都不为过。” “还有，这么高的大坝，你还敢在上面瞎跑，要是摔下来怎么办，与其让你摔死，还不如让老子打死你痛快。” 宋建国一面痛骂宋向海的不是，一面狠狠伺候宋向海的小屁股，打得手痛了，他干脆扯下鞋板子狠狠打宋向海。 一直打累了才松手。 宋向海泪流满面，捂着屁股哎呦地痛呼，跑出老远，这才擦了把眼泪倔强道，“你打吧，打死我，我都不回去，我在这里挺好，不用你管我。” 说着他也跑上大坝，死活不下来。 宋建国骂也不是，打也不是，气得脸通红。 宋向上在一旁不敢说话，父亲发怒的时候宋向海还敢跳着叫嚣，他就不敢了，总是很害怕地缩在后面，从小建立的对父亲的恐惧从来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消减过。 工地上的工人微笑着看老子教训儿子，后来宋向海又跑到坝上，十分危险，宋建国又克制不住要发飙，当下一个个过去拉宋建国，劝他消火。 几个人将宋建国拉到大石头上坐下，给他端来热乎乎的猪肉炖土豆，又塞给他几个苞谷囊，让他吃饭。 赶了几十公里的路，再加上狂揍宋向海，宋建国早就饿了，一顿狂炫，这才慢慢消火。 大家轮流相劝，说工地现在没活，就是呆着，宋向上在这里的话也不错，管饱饭还能挣钱，干脆让他在这里算了，等开学再回去。 宋向上抓住机会也劝父亲。 宋建国见劝不住宋向海，只能作罢。 大坝上的宋向海见宋建国同意他留在工地上，当即欢呼老爸万岁，也忘记疼了，跑下来给老爸送行。 就这样，宋建国载着宋向上又回去，天黑才到家，虽然一路奔波疲惫，但知道宋向海很安全，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日子按部就班，开学后，宋向上上学就不再去工地，他认真学习，靠着努力成绩一直在提升，能稳住班级前三名。 刘艺涵因为卸下心理负担后，再加上学习刻苦，成绩再次上来。 生活就这样在学习中飞速而过，暑假，宋向上再次跟着刘艺涵去水电站工地伙房帮忙，一个学期的时间，十几米高的大坝已经拔高到四十来米，依山而建的厂房也颇具规模。 浩浩荡荡的人群奋战在这里，吃苦耐劳，宋向上送饭的间隙，看到很多人肩膀、手掌都磨出厚厚的茧子，脸上皮肤在干冷的风下皲裂，看模样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但每个人神色都无比坚定，他们的目光充满希望，在口号声中朝着光明和幸福奋斗。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大坝一点点拔高，这项宏伟的水电工程一点点变成现实。 一年过后，这座近百米的大坝终于落成，厂房也修建完毕。 而后便是设备运入，这一天，好几辆卡车开过来，上面拉着高大的水轮发电机组和电气设备，每个车上都坐着身材高大，蓝眼睛，高鼻梁的老外，操着一口英语。 沈月馨等一众专家毕恭毕敬地引领着他们，指挥部通知伙房抓紧给外宾送餐，工人从没吃过的几个小菜端上桌，每一份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肉，香气扑鼻，馋得人直流口水。 宋向上站在门口伺候，这些外国人抱怨屋子太冷，等众人手忙脚乱搬来炭火盆，又捂着鼻子说煤烟刺鼻，让大家分头找棉被阻挡帐篷各个缝隙。 这还不算完，在场众人一把汗水一把血水操劳都没吃过的大餐，这些人却挑三拣四，光肉片就扔到地上一半。 宋向上紧紧攥着衣角，强压怒火。 吃完饭，这些人赶去指挥卸车，他们指挥工人小心将设备拉进厂房，再安装调试时。 沈月馨等人陪着笑想上前帮忙，但是被这些外国人不客气地拒绝了，说他们的电气设备涉及公司机密，不允许旁观，于是大家只能远远看着。 宋向上跟在旁边，这些人的德行立刻让宋向上想起当年安装火力发电机组时，那两个意大利工程师的趾高气扬模样，一样的让人气愤。 在沈月馨后面至少几十位工程师，个个气愤不已，有人忍不住抱怨道，“这些老外太不像话了，看看怎么了？又不少块肉？” “不就是怕咱们偷学他们的技术吗？这些设备咱们都已经买下来了，还不让咱们看，真是太不像话了。” “不行，让他们滚蛋，没有他们咱们照样行。”有年轻的小伙子红着脸说道。 沈月馨猛然转过头，厉声斥道，“闭嘴，让他们走？让他们走了，咱们能装好这些设备吗？” “这些电工装备、电气设备的操作说明都是洋文，你看得懂吗？不排除咱们这些人有懂英文的，但是没有人指导，能安装得上吗？” “几百万的设备，精密的辅助仪器，要是出个差池，谁能担待得起？” “我知道你们不甘，你们气愤，但是气愤能顶什么用？在高电压等级的电工装备和电气设备上，咱们起步晚，国内很多方面都是空白，现在只能仰别人鼻息，再屈辱也得给我忍着，好好看着。” 沈月馨技术强，威望高，在她声色俱厉的呵斥下，众人就算再不忿也不得不低下头。 随后众人只得远远观望，明明自己买了设备，却不让近距离观摩学习，还不得不接受这种略带羞辱的条款，这就是八十年代的现实，技术落后于人，再多的羞辱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宋向上在旁边看得一肚子火，他实在憋闷，离开后跑到刘艺涵那里，看刘艺涵正紧缩眉头研究什么东西，当即凑了上去。 第33章 立志扬眉 “这是那些电气设备的说明书，你偷出来了？”宋向上失声惊呼。 刘艺涵抬起头，骂道，“什么偷，你才是偷，这都是我妈淘汰不要的说明书，我拿过来研究，那些洋鬼子太可恨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欠他们多少钱似的，我非要看看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着刘艺涵满脸的不忿，宋向上也深有同感，“我在那也待不下去了，要不是给他们送饭，我才不去伺候这帮家伙呢，怎么样，研究明白没有，到底有什么神奇的。” 宋向上一问，刘艺涵神色颓然了几分道，“这些老外虽然太不是个东西，但他们的设备确实先进，咱们不得不承认。” “比如水电站主要的水轮发电机组，可不简单只是铁疙瘩、线圈绕组那么简单，里面蕴含很多先进设计技术，对材质要求也非常高，需要一些高性能的材料，还有制造工艺、冷却与润滑技术、智能化控制等等。” “你看这个，这是设计方面的简单说明，比如电磁设计，需要根据这里的水量精确计算电磁参数，以确保降低齿谐波和电压波形畸变，确保发电质量。” “向上，你也了解电力方面的知识，知道用电最重要的三个参数，电压、频率、波形，如果发电质量不能保证，这发出的电根本没法用，这是至关重要的。” “还有这里面的结构设计，比如支点距离和轴颈直径，这些都要经过精确计算，安装后反复验证，确保满足临界转速要求，否则的话会彻底损坏发电机组。” 刘艺涵说得滔滔不绝，又拿出几个实物图形向宋向上解释，“这是上面的构件，这些材料都是特殊合金，以便承受水流巨大的冲击和河水的长久腐蚀。” “还有制造工艺，磁极线圈绕制过程要控制净重与互差，防止偏移，模具成形、叠层成形、纤维缠绕等叶片制造技术等等。” 刘艺涵说了一大堆，宋向上只能听个大概，忍不住问道， “艺涵，你说的没错，这水轮发电机组里面确实蕴含很多科技技术，这些技术咱们能做到吗？” 刘艺涵脸色发苦，叹了口气，“要是能造出来，还用从国外引进吗，这些技术咱们做不到，只能从国外花大价钱购买。” 问到心中已经猜出的答案，宋向上叹了口气，见刘艺涵神情更加悲苦，他当即转移话题道， “艺涵，我发现你对水力发电这些原理、设备如数家珍，要是不看你年龄，我还以为你是哪里的水力专家呢，就像沈工程师那样的专家。” 刘艺涵摇了摇头，“我跟我妈可不能比，她才是真正的专家，向上，这一段我拿我妈的这些材料看，我发现我对这些很感兴趣，有时候看得都忘记吃饭了，你说我将来是不是也能成为水利发电的专家？” “那当然了，只要持之以恒的学习，就能拥有渊博的知识，一定能成为这方面的专家，而且你要是了解更多这些知识，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你妈的学生，天天跟在她后面学习经验。”宋向上说道。 刘艺涵一听眼睛登时亮了，“那行，我以后一定多看，这样我妈肯定更喜欢我。” 这样赤裸裸表露自己的心迹，刘艺涵又觉得不好意思，忙道，“我将来成为水利发电专家，将来自己造出这些设备，狠狠打那些老外的脸，以后咱们再也不用看他们脸色行事。” 说到这里，刘艺涵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这才将郁闷的心情平缓下来，宋向上不敢多呆，继续回去做饭。 伙房里的师傅都被这些老外的样子给气得不轻，浪费严重，将他们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糟践了，大家早就一肚子气，可是一想到有求于人，也只能含羞忍辱继续做饭。 一样的色香味俱全，甚至在指挥部要求下，还多加了两道菜，可是端上桌人家却不吃了，说吃不惯这里的饭。 对住的地方更挑剔，指挥部专门新建了帐篷，四处搜刮出大小不一的羊皮，凑在一起填堵缝隙，甚至在地上铺上羊皮，四周点上火炉，给对方提供最高待遇。 大家费尽心机，可是这些老外看后说不习惯，住不惯山里，非要回去住，于是指挥部的人只能协调农场腾出宿舍，重新布置，专门腾出卡车将这些外国人送到农场用餐、住宿。 等送走这些人，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满桌子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总不能浪费掉，指挥部下令都留给工地上的工程师吃，这些工程师虽然没干什么体力活，但是动脑子的工作更累人，大家平常都很敬佩心疼他们。 沈月馨带着一众工程师过来，看到满桌子的饭菜，没一个人动筷子，很快有人出声，“技不如人，哪还有脸吃这么好的饭菜。” “因为咱们这些技术人员水平不行，才让大家跟着一起含羞忍辱，这饭我吃不下去，我只想尽快突破技术封锁，扬眉吐气。” “对对对，咱们现在没资格吃这样的饭，要和工人共患难。” 大家纷纷开口。 沈月馨见大家意见一致，当即点头道，“那就等咱们打破国外封锁，造出咱们自己的水利发电设备后，咱们再吃庆功宴。” 说完，她端起一盘菜倒进大锅饭中，其他人见状纷纷响应，将饭菜混入大锅饭，让工人一起吃。 这天晚上的饭比平常时候肉格外多，但没人吃得香，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都在暗暗发誓做出点样子。 时光流逝，当大家投入繁忙的设备安装中时，宋向上升上了初三，而宋向海也入学茂盛农场初一。 他能考上学，里面少不了宋向上的功劳，宋向海年龄越大越皮，调皮捣蛋，爬高上低，学习更是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要不是宋向上威胁他不让他去水利电站工地，他还真静不下心学习，再加上宋向上每天放学后给他补课，宋向海这才以吊车尾的名次险而又险擦边考上茂盛农场初一。 而今年正是81年，农场刮起的风暴让人津津乐道。 第34章 水点亮灯 知青返城风席卷祖国大地，新疆农场这里同样无法置身事外。 无论是在劳作的田野上，下工后的场部，供销社，还是在自家炕头，这些知青谈论最多的就是返城问题。 听说可以回家，很多人流下热泪，迫不及待，虽然他们在这里流下了汗水，度过了青春，用满腔热血建设祖国边陲，留下太多太多令人感动的足迹。 但是听说能回家，能回上海，很多人还是激动莫名，充满热情。 每天场部围满了人，都是排队等着开证明准备回去的，回上海不是每个人都能回去，有硬性指标。 首先夫妻双方必须都是上海过来的知青，如果有一个人是本地人，那就不具备回去的条件，都是知青还不算完，还得上海家里托好关系，有大队、街道肯接收，这里同意放人。 这样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手续才能回乡。 复杂艰难程度超乎想象，很多家庭都是普通家庭，再加上当时失业率居高不下，工作本就不多，一下子解决两人的工作，更是异常困难。 有迫不及待地直接离婚，丢下孩子抛家舍业地回上海，由此造成的家长里短，争吵打架，每天都在上演。 但同样也有人眼看回家之路这么艰难，家里解决不了工作，而且也在这里生活习惯了，就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建设祖国边陲。 整个农场闹得热火朝天时，宋向上家里也不太平，宋向上放学后能明显看到母亲迪丽扎尔回家早了，不管干活多累，都做上香喷喷的饭菜等着老爸回家。 有时候老爸在场部喝酒不回来，迪丽扎尔都不放心，非让宋向上载着她去场部给宋建国送饭，说怕宋建国吃不好饭，老喝酒非喝坏胃不可。 宋向上上初三，已经不是小孩子，早就看出母亲心思，说实话他也挺担心，生怕爸爸妈妈像刘艺涵父母那样。 这种结果是他不能接受的，于是他和母亲一起做饭，一起给父亲送饭。 所幸一切没有异样，只是父亲宋建国的酒量变大，每次别人聊起哪个知青回乡的事，他都变得无比沉默，只以烈酒应对。 宋向上看着父亲的眼，总觉得父亲有心事，他隐隐有猜测，但不想说，而且宋向上相信父亲是个负责的人。 慢慢随着时间推移，迪丽扎尔的担心也消减不少，这个小家其乐融融，按部就班地生活，静看农场许多知青家里鸡飞狗跳。 初三在紧张忙碌的学习中度过，毕业时候宋向上以年级第五的优秀成绩考上县城高中。 这年的暑假，水利电站工地，经过工人和一众工程师的艰苦奋斗，舍小家顾大家努力，大坝终于建成，这座大坝成功发挥水利作用，灌溉上万亩荒滩，让盐碱地变成良田。 除此之外，它承担了重要的发电作用，随着汹涌澎湃的水流涌进水轮机组，推动叶轮，带动定子转动切割磁场，立刻产生强劲的电流和电压，通过水电站安装的升压变压器将电压升高到110千伏，顺着安装好的高压输电线路输送到百公里之外的县城。 周围几个农场包括县城瞬间被点亮，工厂马达声轰隆隆直冲天际，农场、县城都在电力催动下高效运转起来。 工地上的工人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他们敲锣打鼓庆祝，热闹的气氛直冲云霄，好多精壮的汉子掩面流泪，很多工程师激动得浑身颤抖。 这是他们奋斗几年的心血工程，流了太多汗水，现在见到它投入运行，点亮万家灯火，为经济发展提供动力，每个人都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在这欢呼声中，宋向上看到平静坐在椅子上的刘艺涵，他神色平静，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哀伤，和周围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宋向上急忙凑过去，“艺涵，你怎么有点不高兴，普天同庆的日子，你怎么还哭上了？跟个女娃娃似的。” 在水利电站上相处三年，两人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聊天间经常开玩笑。 刘艺涵张嘴骂道，“滚，你才是女娃娃。” “那你从这抹眼泪干啥，出什么事了?” 刘艺涵沉默片刻后，道，“我爸妈离婚了。” 宋向上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低声道歉，“对不起。” 刘艺涵努力挤出笑容，“你说什么对不起，又和你没关系，是我爸主动提出来的，我爸见我妈回城意愿已定，他不离婚，我妈不满足回城条件，与其这样干耗着，还不如成全我妈。” 宋向上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刘指挥和沈工程师真离婚了，他们工作互相助力，神仙眷侣，天作地合的一对，对了，刘指挥为什么不和沈工程师一起去上海？以他的能力，如果非要去上海的话，说不定可以打通关系。” 刘艺涵摇了摇头，“我爸是第一批挺进新疆时就留在这里的兵，他转业后专注水利工程建设，足迹遍布天山南麓，一腔热血都投在了这块辽阔的土地，他的事业和生命就在这里，当年把我爷爷奶奶都接过来了，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割舍不下这里。” “而且我妈家里答应解决工作，但是只能给她一人解决，我爸去了得重新工作，再找到这种水利工程方面的工作很难，我爸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他绝不会接受过上靠我妈养活的日子。” “除此之外，我妈回城态度坚决，甚至不惜离婚，伤了我爸的心，所以在工程完工后主动找到我妈提出离婚。” 刘艺涵低声诉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向上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安慰，“艺涵，你得想开，父母的事他们自己做主，咱们无法改变太多。” 刘艺涵擦了擦眼泪，重重点头，“我知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现在我无法改变，只能接受，但不代表我将来不能改变，我会努力学习，将来有更多的选择，等到将来的一天我一定会有改变这种现状的能力。” 这一刻的刘艺涵目光格外坚定。 第35章 我的理想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开学的日子。 县城离家一百多里，宋向上每天跑不现实，就算搭乘场部去县城公干的卡车拖拉机都做不到准时准点。 幸亏学校人性化，考虑到离家远的学生上下学不方便，新建了一排宿舍，虽然还是土坯房，但对宋向上这种条件的人来说，已经相当便利了，于是他们统一住进宿舍。 毕竟是县城，住宿条件有所改观，不再是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土炕，三张上下铺，能住六个人。 而且为了方便照顾，往往来自一个农场或者村子的人能住在一起，宿舍里葛大军、刘艺涵都是熟人。 同班同学三年，葛大军也了解到刘艺涵家庭的情况，这个大大咧咧的小伙子一改往日的敌视，反而和刘艺涵做起了朋友，平常没少开导他。 这样一来，三个人是熟人。 剩下三人，一人戴着眼镜，手里拿一本书，聊天时候也时不时看上一眼，看起来很有学问，他叫郑楚，大家送他外号书呆子。 还有一人长得矮胖，一张圆脸上尽是肥肉，很难想象在现代这种生活条件十分艰苦的年代下还能有人吃成这样，他叫朱建雄。 最后一个家伙倒是很潮流，刚来就拿着一台小收音机，在窗边拉着天线找信号，他叫吴音。 宋向上还没见过这种收音机，好奇地在旁边看着他摆弄。 大家整理完床铺，自我介绍后，自来熟的小胖子拿着零食分了分，一面吃一面询问大家为什么考高中，说说自己的理想。 因为八十年代初，国家百废待兴，各行各业日新月异，对人才的需求极大，别说考高中上大学，就是读完初中上中专技校，出来都是香饽饽，像一般家庭的孩子读完初中后都会选择读中专或者技校，然后等待分配工作，工作也不赖，在当地都会非常体面。 这种坚持读高中上大学凤毛麟角，所以小胖子好奇询问。 葛大军第一个发言，“我想当兵，今年刚十四，年龄不够，我爸说了读完高中再去当兵比初中当兵发展更好，我就来上高中了。” 说完，葛大军看向小胖子朱建雄“你呢，光问别人，你怎么不说说？” 朱建雄嚼了一口零食道，“我吗是形势所迫，不是我非要上高中，我只想天天呆着什么都不干，只要有吃有喝就行，可是我爸妈非逼着我上高中，还说如果我考不上的话，就断了我的零食，天天让我吃苞谷，于是我就来这里了。” 朱建雄的话引得哄堂大笑，纷纷给他竖大拇指，没想到这家伙的理想竟然这么简单，就是为了吃。 说笑间，宿舍人之间的关系近了不少。 刘艺涵道，“我梦想成为一名水电工程师，将来走遍新疆天山南北，治理水利，化戈壁为良田，让滔滔的河水成为发电的利器，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去上海进修。” “呦，知青家的孩子啊。”吴音收起天线，放下收音机叹了口气道，“听咱们几个的名字，应该都是知青的孩子，没想到刘艺涵你还想着能去上海，我就不行了，我爸妈都是普通人，上海的亲人也都先后去世了，回去工作不好解决，于是决定留在这里，我将来也会留在县城。” 郑楚放下书，推了推眼镜道，“吴音，不用丧气，虽然咱们的父母回不去，但咱们却很有可能，只要努力说不定就能回去。” “郑楚，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学习好，将来考个好大学去上海念，我们就不行了。”吴音神色并没有多大起伏。 郑楚接着话补充道，“埋骨何需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其实能过得好，在哪生活都是一样的，我父母也是知青，回不去了。” “在新疆这里，有很多像我父母这样的上海知青，他们在这里扎根，像学校、场部、县城机关等工作人员都是上海知青，他们在这里安家立业，建设这片土地，人生价值得以实现，如果回上海可没有现在这样体面的工作，说不定会推着小车流浪在街头呢。” 郑楚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说笑间，郑楚突然转头看向宋向上， “宋向上，到你了。” “我？理想嘛。”宋向上怔了一下，说起理想，连他自己都恍惚起来，一瞬间，那个骄傲美丽骑着白马的阿丽娅闯入他的脑海。 刚上学时他也调皮捣蛋，不写作业打架，逃课戈壁滩上疯跑，除了学习不通外，他样样精通。 可是自从那次被人欺负，阿丽娅将他护在身后后，他性情大变，脑子里只剩下学习，学习为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学习好就可以像阿丽娅一样受到老师表扬，可以在期中期末考试和阿丽娅一起上台领奖。 只不过第一的阿丽娅回回能领大暖壶，而第二的他只能领洗脸盆，他始终在阿丽娅下面，被阿丽娅稳稳压了一头，那时候宋向上也想领大暖壶。 至于后来，为什么学习，宋向上也不清楚，他知道上初中后阿丽娅去市里上学，他十分伤心，他想好好学习追逐阿丽娅的脚步，将来在阿丽娅面前高高抬起头，享受她崇拜的目光。 阿丽娅已经有三年多没回老家了，随着时间推移，阿丽娅在他脑中的印象逐渐淡化，但不知怎地，那道骑着白马骄傲美丽的模糊影子却始终无法忘记。 纷杂的念头飞速闪过，屋里几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吴音道， “宋向上，你这么墨迹干什么？难道是搞对象了，想和你女朋友一起在高中双宿双飞。” “就是宋向上，别人都说了，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纷纷追问。 宋向上连忙收起念头道，“我是农村人，我想成为城里人。” 郑楚几人哦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宋向上，而是谈论起班级里哪个女学生漂亮，哪个女生好像在搞对象，哪个还是单身。 宋向上见糊弄过去，悄悄松了口气，其实他后半句没说，他想成为城里人，能见到阿丽娅。 第36章 电不稳定 刚开始的新鲜劲过后，大家很快投入紧张的学习中。 能上高中的学生底子都不差，再加上这年代玩的东西确实少得可怜，所以大家的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上课认真听讲，上自习跑着问老师问题，每天早起还比着谁起得更早，谁背得更多，晚上下晚自习一个个在教室学习，非得等学校强制关灯后才回去。 以前没有电，没有灯，晚上靠煤油灯、蜡烛照明学习。 现在条件不一样，学校通电，晚上他们能坐在亮堂堂的教室里写作业，每个人都很珍惜这机会。 其中小胖子是个例外，他每天到得最晚回得最早，宿舍床下、课桌抽屉里塞满了零食，除了上课不敢外，其他时候嘴里总是嚼吧着零食。 别人学得有声有色，他吃得有滋有味。 除此之外最刻苦的当属吴音，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郑楚的刺激，他格外刻苦，除了大家都学习的时间他学习外，甚至在课间，洗脚时候都抱着书本，宋向上有时候看到吴音钻在被子里打着手电学习。 时间就这样渐渐流逝，第一次月考来临，这也算是升高中后的第一次检测。 考试后，郑楚班级第一，年级第三，惊艳了众人，这个带着眼镜的家伙，一看很有书生气，再加上他平常刻苦学习优异，取得这样的成绩令人惊叹却不意外。 但另一人的成绩让人感到意外，吴音。 他的刻苦程度远超郑楚，但成绩却比郑楚差得多，总共五十人的班级，他才考了二十多名。 发下试卷后，吴音呆呆看着手中的试卷，那鲜红的叉号深深刺激着他，吴音愤怒地把试卷团成好几个球。 可即便他再发怒，成绩已经出来，这是既定事实。 宿舍其他几个人中，葛大军倒数五名之内，垫底，他一心想当兵，天天盯着体育课琢磨，和体育老师套近乎，这成绩已经算高了。 刘艺涵班级七八名，但看他神色坦然，学习认真的态度，显然没有引起太大情绪起伏，他甚至拿着错题虚心向郑楚请教，看着郑楚目光灼灼，已经将郑楚当做学习目标。 其中最郁闷的就是宋向上了，他班级第十，各科成绩都好，只有英语这科，直接不及格，如果宋向上英语成绩提升一点，甚至不用到中游水准，只需要及格，他的名次直接就能冲进前五。 人人都说，高中学习和初中学习是不一样的，知识量和深度都不一样，初中学习好的人不见得高中学习就好，初中学习不好的人后发先至不见得不行。 这次检测算是给这帮学子敲响了警钟，大家的学习劲头立刻不一样了，当然也有像葛大军这种压根不在乎的人。 在大家学得认真时，自然也少不了放松的时候，在这里一个月回去一次，每周日都会休息一天。 刚开始大家还老实，后来熟了很多人三三两两出去逛县城，现在城市日新月异，各种新鲜东西竞相涌现，这些年轻的高中生精力旺盛，对这些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忍不住出去体验。 其中最积极的人是小胖子朱建雄，他经常张罗宿舍人出去聚餐，现在火的还是供销社、国营饭店，但同样一些小饭馆，烤包子、炒面条等一些小吃摊也相继涌现在县城街头巷角。 小胖子热衷吃，是个标准的吃货，对县城里哪家特色是啥，哪家味道好，他是如数家珍，而且在吃方面朱建雄格外大方，基本不用宋向上他们掏钱，回回他请。 一次周日晚饭，他们在一家国营饭店吃面条，见饭店经理指挥人卸车，上面是台大家伙黑疙瘩，宋向上看到后眼前一亮。 “向上，怎么？你认识这东西？” 朱建雄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见宋向上盯着外面铁疙瘩看，好奇问道。 宋向上点头，“认识，我爸是农场电工，以前维护一台100千瓦的柴油发电机，我经常去那里借灯光写作业，所以认识。” 朱建雄立刻竖起大拇指道，“厉害，不错，那就是柴油发电机，有次吃饭时听经理说起过，要买几台柴油发电机备用。” 宋向上纳闷询问，“县城不是接上水利电了吗？怎么还需自备柴油发电机？” 朱建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哪知道，我只关心吃。” 旁边的吴音插话道，“县城是用着水力发电发出的电力，但是水力发电受很多因素影响，比如水流量、流速等，夏天丰水期电量充足还好说，冬天呢，这天慢慢冷了，水结冰，水流量减少，水力发电量大幅度降低，电自然不够用了，停电是常有的事。” “还有，现在供电电源单一，线路细，各种故障频发，停电是家常便饭，你忘了咱们刚上学两个月就已经停电十几次，隔两三天就停一次，外面更是如此。” “再加上现在大家生活越来越好，一些小厂子引进用电设备，那些知青从上海带回来的各种稀罕用电玩意，比如风扇，洗衣机啥的，用电量越来越大，这两相一比较，自然电不够用了。” 吴音一番话，大家都露出恍然之色，别的不说，停电他们经历了十几次，晚上上自习时灯突然熄灭，他们只能拿出蜡烛或者煤油灯照明。 朱建雄这时候道，“吴音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像这种国营饭店要接待很多重要客户，要是吃饭时候突然停电，那该多尴尬，所以备个发电机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大型供销社，政府机关，我见他们也备着柴油发电机呢。” 吴音继续道，“现在县里准备兴建火力发电，以缓解冬季用电紧张问题，不过好像喊了半天没什么动静，八成是资金紧张。” 刘艺涵这时候也开口，“好了抓紧吃吧，你们还挺操心政府的事，一会儿天晚了可不好回去，这里可不比上海，晚上没有路灯。” 大家哈哈一笑，而后抓紧吃完饭回学校。 第37章 电工装备 高中的生活紧张而忙碌，但对宋向上来说充实中又有些发愁，愁的是英语，就算他付出再多努力，依旧很难长进。 那26个英文字母，变化组合，好像鬼画符，在他眼前总是蒙着一层神秘面纱，他努力想靠近揭开这层面纱，却越发晕头转向，云里雾里。 宋向上每天都早起半个小时，背单词，练习题，错过的题甚至都要重复做好几遍。 一段时间下来，他的英语成绩光荣退步了。 就在他暗暗发愁时，刘艺涵主动找到他， “向上，我分析过你的成绩，你各科和郑楚不相上下，甚至有几科比他还要好，就是差在英语，只要英语赶上，你成绩不会比他差。” “我也知道，可是我努力后收效甚微，你看到了我每天早起半个小时学英语，结果一塌糊涂。” 宋向上摊摊手很无奈，“我都快放弃了，兴许我就没有学习英语的天赋。” 刘艺涵闻言反倒笑了，“天赋这东西还真有，你可以向吴音请教请教，没看他成绩吗，除了英语好，其他什么都不行，而且我观察过，吴音好像就没怎么学过英语，你说这是不是天赋？” 宋向上闻言露出惊讶之色，“我倒没有观察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吴音英语天赋确实很强，我真的向他学习学习。” 宋向上不是放不下面子的人，当即趁课间休息跑去向吴音请教。 吴音正在座位上埋头做题，听到宋向上来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低下头继续学习。 宋向上有些尴尬，没想到会碰一鼻子灰，讪讪回到座位上。 后来一琢磨也琢磨出味来，吴音学习刻苦，成绩却没长进，他成绩稳压吴音一头，现在说请教吴音学习方法，这跟赤裸裸的嘲笑有什么区别。 而且宋向上早就看出来吴音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这样做还真是有些考虑不周，难怪吴音不搭理他。 念头迅速闪过，宋向上甩头收起思绪，而后继续学习，第二天便是周日。 宋向上刚起床准备去教室上自习，却被吴音拦住，“宋向上，跟我出去一趟。” 说完，吴音径直向校外走去。 宋向上皱了皱眉，一想也许是为了昨天的事，当即快速跟上去。 走出校门，吴音也没说话，半小时后，宋向上终于憋不住，“吴音，你要去哪？” “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英语学得这么好吗？回回满分？” 吴音淡淡道，“带你来这里是替你答疑解惑的，到了。” 吴音指了指巷子不远处，那是一个小门帘，上面挂着老旧的广告牌，叫“小吴修理部” 吴音将宋向上带进去，门帘很小，进去只有三十平米，里面东西摆放得也很杂乱，各种铁疙瘩，机器器件，宋向上还看见几台拆开的小发电机。 还没等宋向上惊讶询问，吴音带着宋向上继续向里面走，进入院子里眼前景象豁然开朗，足有几百平米的大院，但同样满满当当。 各种电气设备，小型发电机，电闸，保险丝，瓷瓶，风箱，各种铝线、铜线，一些小型部件，堆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生锈控制线路开断的断路器。 宋建国是电工，宋向上耳濡目染了解电气设备，所以能认出来。 正当他满脸惊讶时，吴音带着他顺着设备之间留出的缝隙，来到院子旁边搭建的几个小房子里，里面堆着各种书籍，书籍里有个中年人正低头抱着书本认真研究着什么，不时拿着手中的瓷瓶摆弄一下。 这男子和吴音有八分像。 吴音冲男人道，“爸，我带我同学过来玩。” 男子只是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吴音解释道，“我爸搞研究废寝忘食，你别在意。” 说着，吴音将宋向上领到不远一张桌子前，指着上面厚厚的说明书、材料道，“我英语学得好的原因在这里。” 宋向上惊讶道，“你说这些英文说明书还有英文书籍？” 吴音点头，“哪有什么英语天赋，是不是刘艺涵跟你说的？你别听他瞎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吃苦厚积薄发的天赋，可没有什么与生俱来的天赋。” “我每天研究这些说明书，看英文资料，英语不好才怪呢，告诉你吧，现在学校学的英语在我眼里就是小儿科。” 吴音说道，随后补充，“学英语，就一个窍门，多读多看，你等读的英文文献多了，你想学习差都做不到，考试时候答案会自动找上门，老师说的语感你知道吧？到时候正确答案就会成为你的语感。” 宋向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吴音带他来的目的，就是切身告诉他学习没有捷径，只有多读多看。 宋向上点头，但此时他已经被这个‘小吴修理部’所征服，满是好奇的道，“吴音，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大的家产，将来毕业后直接继承这个修理部就衣食无忧了，哪都不用去。” 吴音闻言点头，“受我爸影响，我对这些挺感兴趣，将来大概会在这里吧。” 宋向上看着桌上的说明书还有一些图纸，惊讶道，“这些都是电气设备的说明书还有材料。” 这下轮到吴音惊讶了，“你认得这些，哦对了，你爸是电工来着。” 宋向上接话道，“我还参加过咱们县城不远的水利电站建设，见过水轮发电机组，变压器，还有开关。” 见宋向上明白这些，吴音说起来历， “我爸是上海知青，之前在一家民用的电工装备公司工作，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里，正赶上这里发电设施发展，他发挥特长，就开了个修理部。” 见宋向上看看书桌上复杂的说明书，又看看他父亲，吴音继续解释道，“当然，我家不是简单的修理部，我爸一直热衷于电气设备的研究，这些都是他收集的材料和淘汰下来的设备。” “你要参加过水利变电站建设，应该见识过那些老外帮咱们装设备时候的嘚瑟样，我爸说咱们国家的电工装备同样远远落后于国外，电工装备像发电中的这些变压器、断路器、开关、二次保护、甚至我爸手里拿着的绝缘瓷瓶等，咱们都远远落后国外几十年。” “他们靠着这些先进技术垄断收取高额利润，比如咱们用发电机给农场灌溉用电，买一台发电机花的钱可能上万亩农田几十年的收入都挣不回来，这是一种变相的掠夺，电工装备高科技的掠夺。” “他们怕我们学会，所以在安装的时候连看都不让看，一直敝帚自珍，我爸说政策松动后，国家经济快速发展，对电力需求越来越大，咱们的电工装备必须尽快跟上，要不然电力发展的脖子将被国外卡死。” 第38章 科技结晶 吴音脸色严肃，说起被国外卡脖子的事，神情愤怒，拳头都攥紧了。 他们这些少年正在热血沸腾的时候，最看不惯被老外欺负，给把枪，现在就能抱着冲锋，将那些不公、欺辱、蔑视彻底打破。 宋向上看了看满屋子的研究材料和说明书，询问， “吴音，我知道咱们国家电力发展属于起步阶段，电压等级落后国外，被国外卡脖子我知道，因为里面涉及很多高精端科技，难道电工装备里面也蕴含着很多高科技，以现在咱们的技术都无法攻克吗？” 这时候吴音父亲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框道，“小伙子，我叫吴研学，你说电工装备里面的科技含量，我就拿这最简单的瓷瓶给你举例子。” 说着，吴研学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宋向上，“能看出这绝缘瓷瓶有什么科技技术吗？” 宋向上拿着绝缘瓷瓶上下翻看，这玩意他见过，小时候架线时就用过，支撑线路绝缘的，就是最普通的瓷质，能有什么科技含量？ “吴叔叔，我看不出来。” 吴研学道，“看不出来正常，往往最简单的东西蕴含着最复杂的设计，比如瓷瓶的原材料选择与配方，其中氧化铝是主要成分之一，它的纯度对瓷瓶的绝缘性能、机械性强度和耐高温性能都有很高的影响，在不同的场景和不同的电压等级上都有不同的要求，需要按比例配置。” “不同的电压等级你知道，不同的场景我一解释你也明白，比如咱们这里干燥，上海那边空气湿润，绝缘性能就不一样，同样电压等级的线路对瓷瓶的要求差别很大。” “还有制造工艺，比如它的形状复杂，对成型工艺要求很高，成型过程中对工艺参数的控制要求非常严格，如压力、温度、时间等，稍有偏差就可能影响瓷瓶的质量。” “还有烧结工艺，烧结过程中需要精确地控制温度、气氛和时间，以确保电力瓷瓶的致密度、硬度和绝缘性能，尤其是温度特别需要精准控制，为了提高机械强度和耐温性能需要高温，但过高的温度又会导致瓷瓶变形出现裂纹。” “还有表面处理工艺，需要特殊的表面处理提高耐污性和憎水性，尤其新疆这块，沙尘天气多，一会儿的功夫就能蒙上一层细沙，影响绝缘性能，可以研究相应的涂层解决。” “还有电场分布设计，如果设计电场不均匀就会导致局部放电或闪络，造成缺陷故障。” 吴研学滔滔不绝说着其中的技术，最后叹气道，“这里面每项技术没有日积月累的经验，十数年的潜心钻研根本无法攻克，而这只是电工装备里面的一块边角余料，你说电工装备中技术含量低吗？” 吴研学滔滔不绝反问，宋向上哑口无言，顿觉手中的绝缘瓷瓶千斤重， “吴叔叔，没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技术含量。” “你不了解电工装备，正常，哎，倒是希望有更多的年轻人能对这些好奇，研究它，中国的电工装备发展才后继有人，只要有一个体系的人研究，我相信中国的电工装备一定会取得长足的进步，不用件件进口，处处掣肘。” 吴研学继续研究手中的材料，吴音将宋向上带到隔壁，笑道，“怎么样？有没有震撼到，我小时候第一次接触到这些东西，我爸就是这样教育我的。” “我原本还没在意，有一次跟着我爸见到老外趾高气扬的模样，我就忍不了了，真想揍扁他们那张可恶的脸，不就是比咱们早走几十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早晚超过他们。” 说话的时候，吴音狠狠攥着拳头，极其不甘心。 宋向上忍不住竖大拇指，“没想到你还挺有爱国心。” 吴音翻白眼道，“你以为我只是说说吗？愤世嫉俗没用，不甘心也没用，有用的是知耻而后勇，努力超过他们。” “看看这些，都是我的杰作。” 吴音指着桌子上乱糟糟的手电筒，收音机，各个电气小物件，上面七拐八拐各种线路连接，明显是后来加工的作品。 他脚下还有钢丝绳拉着的横担，两边通过滑轮吊着大石头。 “比如这个横担，用钢丝绳拉着，我通过作用力情况判断强度和支撑力，记了一本子数据，这个可以作为以后生产的参考。” “而且我对比过国外资料上的数据，争取咱们的达到并超过他们，不仅在横担上，在其他电气部件上，如果有关于受力和强度测试的都可以参考。” “来，宋向上，帮我压几块石头，测一下临界点形变所需的力。” 吴音放上几块石头后，又拿着写得密密麻麻的数据本开始填写。 “像我这样，一步步，一个一个脚印，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一个月，一个月不行一年，一年不行十年，早晚会行的。” 吴音还没写多少，外面突然响起刺耳的喇叭声，说笑声从门外传来，宋向上跟着吴音出去，见到几个中年人笑着走进院子，吴研学迎了上去。 吴音撇撇嘴，“又是来搜刮我家宝贝的。” 虽然他说着埋怨的话，但神情却没有丝毫不快，转而抬脚走上前， “刘叔叔，热力扎叔叔，你们好。” “吴音，你好，这回叔叔又来你家淘宝贝了，你不会将我赶出去吧？”一个脸膛红红的汉子笑道。 吴音摊摊手，一指满院子的材料设备道，“您随便看，随便拿，想拿多少拿多少。” “哈哈，吴音，你比你爸阔绰，对我脾气。” 红脸汉子笑道，随后大家开始忙碌，在吴研学带领下开始寻找有用的设备材料，很多都是吴研学维修的，他们对设备性能提出疑问，吴研学都能出示测试数据解答。 随后断路器、开关、瓷瓶、垫铁、球头环等电工设备装了满满一大车。 红脸汉子坐上车，迎着风沙兴奋地冲吴研学道，“老吴，来你这里真不白来，每次都能满载而归，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吴研学早就习惯红脸汉子的‘真诚’，当即斥道，“少说漂亮话，真想谢我，来这里给我做几天小工，我需要帮手，管吃住。” 第39章 读万卷书 红脸汉子摊摊手道，“老吴，我知道你想在电工装备上研究出点名堂，但这是一个庞大的体系，不仅需要研究，还需要应用试验。” 不能大家都跟着你一头扎进试验室里天天研究吧？还得我们这些人跑现场，去安装，将理论化作现实，收集数据反馈给你。” 吴研学呸了一声，“少放屁，我还不知道你？坐不住就是坐不住，跟我扯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抓紧滚，别再老子面前碍眼，下回再来拉不过来几个淘汰的，你别想再淘我的宝贝。” “一定一定。” 红脸汉子哈哈一笑，挥着手告别，指挥卡车拉着这些笨重的设备疾驰而去。 宋向上好奇道，“吴音，他们是……” 吴音解释道，“是我爸的朋友，也是电工装备方面的专家，你不是知道水电站在冬天、枯水季发的电不够用吗，政府已经考虑修建新的火力发电站，这里煤炭多，有火力发电才能保证全年源源不断的电力供应。” 宋向上眼睛亮起，“政府已经开建了？” 吴音点头，“早就提上日程了，在二百公里外，听说要辐射周边十几个县城，电压等级也要提高到220千伏。” “220千伏的话，应该是给周围很多县城供电。” 宋向上点头，他还记得之前谢长云教过他的电力知识，电压等级选择和传输距离有关，传输距离越远需要的电压等级越高，几百公里，还是周围一大片县城，必须得220千伏输电网络。 想建成这一座火力发电站，耗费人力、物力不用说，其中又有多少技术设备需要进口国外，又需要看对方多少脸色，不用问就能猜到。 念头转过，宋向上见吴音沉默着没说话，当即道，“是不是觉得咱们又要看人脸色了？” “我倒觉得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吴音诧异地望去。 宋向上分析道，“躺在功劳簿上只会让人骄傲自满，咱们课本里可还有一句话，叫知耻而后勇，他们今日的嘲笑终将成为咱们的动力，只要努力早晚超过他们。” “而且现在建设火力发电迫在眉睫，和被他们奚落几句，多榨取点利益相比，让县城的千家万户灯火亮起，让工业企业发展用上充足的电力，那些蔑视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宋向上的话折服吴音，吴音向他竖起大拇指。 说话间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宋向上在吴音家里吃饭，简单的烤包子，吃得口齿生香，心情舒畅。 等到这个月放假，宋向上回家，母亲迪丽扎尔已经早早做好饭，炖了一只骄傲的大公鸡，煮了香气扑鼻的红烧肉，一家人吃得不亦乐乎。 现在条件慢慢变好，大家已经能够吃饱，偶尔还能改善生活。 迪丽扎尔攒着钱，养着鸡鸭，平常舍不得吃喝，等宋向上一月放假回来，她杀鸡宰鸭，好吃的全端上桌，连带着宋建国和宋向海也跟着沾光。 饭桌上，宋向海嚷嚷着老妈偏心，非要吃两个大鸡腿。 迪丽扎尔拿筷子敲宋向海的头，骂他只知道吃，成绩一塌糊涂，三天两头逃课，她这一月就被请了三次家长。 一家人对宋向海数落，宋向海见说不过，当即埋头干饭，大口吃肉，吃完立刻撒丫子跑出去玩。 宋向上吃完帮着收拾碗筷，迪丽扎尔红了眼眶，抹着眼泪让宋向上休息。 宋向上拗不过，去屋子床下翻开落满尘土的书箱，整整两大箱外文书籍，他又从里面看到了牛津大字典。 宋向上喜出望外，他找到了知识的宝库，又找到了宝库的钥匙。 宋向上找来抹布，用井水投洗干净后，擦干书箱上的沙尘，而后将这些书拿出来整理好。 幸亏喀什天气干燥，再加上书籍时间不长，所以保存得十分完整，和谢长云临走送他时一模一样。 宋向上随便拿出一本英文书籍，摊在窗前的书桌上，又打开牛津字典边查边读。 在学习中时间总是飞快，转眼间日头西斜，残阳似血。 宋向上已经记了一大张纸的单词、句子。 宋向上伸着懒腰，忍不住皱眉，他发现这种读法很费劲，读不了几个段落就要查好多次字典，手腕酸痛，尤其一些似是而非的字词查了好几遍却总是记不住。 宋向上活动着酸疼的手腕，知道这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也没有过多心急。 同时在学习中，他发现这些书籍很多都是关于电力方面的知识，《电力发展史》、《当今世界电力发展现状》、《输电距离和电压等级的关系》、《潮流计算击中常用方法》、《n-1运行状态可行性分析》、《电压等级提升的必要因素》…… 这些都是输电、配电发展现状和历史，遇到的各种输电、配电问题分析猜想和一些大概的研究方向。 还有一部分中文书籍《中国能源分布调查研究》、《经济发展和电压等级发展的关系》，还有谢长云写下的部分笔记。 宋向上看得很感兴趣，点起煤油灯继续读书学习。 开学后，宋向上搭乘场部去县城的卡车去学校，顺带捎上一个月够读的书籍。 除了应该学习的课程外，宋向上又给自己加码，利用课间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阅读这些英文书籍。 慢慢地，宋向上从开始的一窍不通，到查字典查得头昏脑涨，手腕酸疼，再到读书速度越来越快。 以前一天课余时间只能读三页，慢慢增长到四页、五页，一些经常看到的英文单词，查得次数多的英文单词都好像长了翅膀似的飞进他的脑中，他认得越来越多。 英语考试，宋向上惊讶发现，以前无比陌生的试卷变得熟悉起来，以前看着跟天书似的问题，现在好像似曾相识，就藏在那些厚厚的英文书籍中。 宋向上的英语成绩慢慢进步，渐渐地及格，再往上，一点点地向着中上游前进。 英语成绩提升，宋向上总体成绩再次突飞猛进，期末考试完，他抱着班级第二的成绩喜滋滋回家，准备和家里分享自己的喜悦。 可是当宋向上看到邻居门前停着的那辆黑色小轿车后，登时惊讶地愣在当场。 第40章 再遇阿丽娅 这种小轿车只有场部领导或者县城领导有，是在出席重要会议参加重要活动时才会乘坐的。 可是今天竟然出现在他们鸟不拉屎的村子。 最令宋向上惊讶的是站在轿车旁边的女孩，宋向上发誓他在学校在县城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 女孩穿着流行的喇叭裤，衬托出笔直的大长腿，高挑的身材，纤细的腰肢裹在藏青色毛呢大衣下，是那种宋向上在城里商场模特身上才见到过的，再往上颀长的玉颈上系着一条雪白的围巾，上面绣着维吾尔族传统花纹，青春靓丽的气息令人侧目。 女孩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这时候不经意转过身来，一张精致的俏脸映入眼帘，尖尖的下巴，淡淡的红唇，高挺的鼻梁，黑色眼线、淡色眼影越发凸显水润的大眼睛格外明亮有神，充斥着异域的美感。 女孩愣了，宋向上也愣了。 虽然女孩很漂亮，但是宋向上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正是多年未见的阿丽娅，那个骑着白马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阿丽娅也认出宋向上，张开了淡淡的红唇，脚尖向前移动半步，似乎想和宋向上打招呼。 可是宋向上傻了，这种突然而来的相遇直接闯入他的脑海，让他一刹那浑浑噩噩，而后脸庞发热，宋向上猛地低下头，快步进了自家院子，让院边长起的沙棘树院墙挡住了所有视线。 宋向上靠在门后，大口喘气，脸火辣辣的，他感觉心脏咚咚跳得很快，忙低下头打量自己的一身穿着，打着补丁的军大衣，因为穿的时间长显得邋遢陈旧，一双棉鞋因为长时间走路布满灰尘。 宋向上又无比懊悔和自责，早知道应该听从吴音的建议，买一身潮流的衣服，不应该做一个只知道埋头学习不知道穿着打扮的大傻瓜，今天回来的时候穿上，就不会这样窘迫。 宋向上手控制不住发抖，照照镜子，又后悔自己没理个发，现在城里流行很多发型，那些男孩子都整的，只有他推着最简单的平头，宋向上第一次发现他的发型这么丑。 阿丽娅回来了，那个分别了四五年却从未从他记忆中忘却的女孩回来了，她去了哪里，为什么又回来了？这次回来还走吗？ 她为什么长得这么漂亮，比城里商场的模特还漂亮，看上一眼就让人脸颊发烫。 宋向上脑中千思百转，瞬间冒出无数个念头，他忍着嘭嘭跳的内心，紧张地透过窗户，透过沙棘树的缝隙看到阿丽娅走进院子，又吓得赶紧缩回目光，却又按捺不住紧张与渴望，把脸贴到玻璃上查看阿丽娅的动向。 他听到了隔壁的说笑声，邻居在给阿丽娅家帮忙，阿丽娅的声音清脆悦耳，如春天解冻的塔里木河水。 宋向上感到无比的开心，但紧张的内心同时涌上深深的愧疚，他竟然像小人一样偷窥，为什么没有勇气打招呼，而是现在偷看，明明是阿丽娅想主动和他打招呼的，他怎么退缩了呢？ 他想起了父亲的教导，想起母亲的期盼，想起葛大军他们说得堂堂正正做人的话，又感觉自己很猥琐。 宋向上努力收回目光，平复心绪，可是心头有一万只小虫子在挠，他克制不住地偏头将脸贴在窗户上查看阿丽娅的一举一动。 宋向上心七上八下了半天，只要隔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二十分警觉，晚上吃饭时候，宋向上假装无意地问起， “妈，隔壁的阿依罕阿姨好像回来了。” 经过这么多年，迪丽扎尔和阿依罕的关系早就融洽，因为阿丽娅的姥姥姥爷住在隔壁，迪丽扎尔偶尔还去帮忙，阿依罕念着迪丽扎尔的好，还给他们家里送了杀好的鸡。 不知道是不是阿丽娅家送来的鸡，宋向上吃起来格外香，头一次抢了两个鸡腿，不给宋向海吃。 宋向海嚷嚷道，“哥，你干啥抢我的鸡腿？” 宋向上反驳，“谁说这是你的？” 迪丽扎尔也拿筷子敲宋向海的手，“让你哥多吃点，他学习累，费脑子，多吃点肉补补，你学习倒数第一，不用补。” 心不在焉的宋向上趁机将话题转移到阿丽娅家里，“妈，这鸡是阿依罕阿姨家的。” 迪丽扎尔喝了口汤点头，“是你阿依罕阿姨送的，她回来了，带着阿丽娅，阿丽娅那闺女真俊，皮肤白得跟牛奶似的，还会说话，真讨人喜欢。” 宋向上心高高提了起来，假装不经意道，“她们怎么回来了，在家过年吗？” 迪丽扎尔不疑有他，点头道，“我看大包小包往下面搬礼品，应该是在家过年吧？” 宋向上心头莫名的一喜，只要阿丽娅在家里过年，来日方长他总有机会和阿丽娅说上话，宋向上决定明天就去场部新开的商场看看有没有新款衣服，顺道理个发。 还没等他盘算完，呼噜噜喝着鸡汤的宋向海咕哝道，“妈，那个小子是谁，开车的那小子，我见他帮着阿丽娅往下拎东西。” 迪丽扎尔道，“我哪知道，看着不像她家的亲戚，阿依罕家亲戚我都知道，没有他，兴许是谢老师那边的亲戚朋友吧。” 宋向海道，“不对，妈，那小子绝不是她家亲戚，我看他看阿丽娅的眼神都不对，一看就是搞对象的，妈我也想买他那个蛤蟆镜，看起来太酷了。” 迪丽扎尔一听狠狠敲宋向海的头，“你还有脸说别人，上课给女同学写情书，还想买蛤蟆镜，给你买了让你搞对象？小心我揍你。” 迪丽扎尔训斥着宋向海，宋向上心头咯噔一下，心里瞬间压上一块大石头，无比难受。 那个小青年是谁？为什么和阿丽娅一起回来？不是她的亲戚怎么能和阿丽娅一起回来？ 宋向上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说声吃饱了，就回到自己屋子，他竖起耳朵贴在窗边，努力想听到那个小青年的声音，又不想听到，或许宋向海说谎，就是为了骗母亲给他买蛤蟆镜。 头一次，宋向上失眠了。 第41章 春心萌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向上睡醒，顶着熊猫眼找迪丽扎尔。 迪丽扎尔正在添柴烧火，准备早饭，熬上一锅苞谷糊糊，热一盆昨晚上的鸡汤，再加上苞谷囊就是今天的早餐。 宋向上盛了一碗苞谷糊糊，呼噜噜喝个底朝天，放下碗后道，“妈，给我点钱，我去场部理个发，逛逛商场，没衣服穿了。” “嗯，你这头发不短了，是该理理，正好逛逛商场，不能老学习，放假了也得放松歇歇脑子，你爸老说劳逸结合，是该休息休息了。” 迪丽扎尔擦擦手，从屋里箱子里取出钱给宋向上，“都拿上，别不舍得，不够了再管妈要。” 迪丽扎尔对这个听话的大儿子总是有股偏爱，宋向上每次找她要钱，她总是多给。 宋向上拿着钱出门，他特意竖起耳朵听了听，隔壁阿丽娅家还没动静，今天出门不能碰到阿丽娅，他不能以这种状态见阿丽娅。 宋向上骑上自行车飞速往茂盛农场场部赶，他胸腔火热，年轻的心脏有力地跳动。 宋向上满脑子都是阿丽娅清丽的容颜，还有宋向海说的那个年轻小伙，这一刻，宋向上心里充满了紧迫感，他不能被对方比下去。 前所未有的动力，宋向上骑到场部，场部稀稀拉拉刚有人，理发店还没开门，宋向上迫不及待敲响门。 理发师阿鲁打着哈欠打开门，“谁啊，这么早？还没到开门时间呢，哦，是宋向上你这个小娃子，你不是考上县城，去县城上学了吗，怎么还来我这里理发，县城没有理发的吗？” 宋向上道，“放假了，我就来您这里了。” “进来吧，我给你热水洗洗头，去除一下寒气。” 阿鲁将宋向上让进门，用热水给他洗完头，便开始理发。 阿鲁理发几十年了，从刚开始的剪刀，到现在的电动理发，他也跟上时代，为人实诚，更是善于替人着想。 宋向上刚想说让阿鲁给理个潮流的发型，阿鲁已经一推子下去，宋向上心头咯噔一下，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却被阿鲁哧啦哧啦的理发声打断。 十分钟后，宋向上眼神发颤，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发型，怎么都不像县城里那些潮流的发型，反倒像个小学生的小平头，或许还可以补救一下。 宋向上声音发颤地道，“阿鲁师傅，我两边是不是有点长。” 阿鲁认真看了眼，抓着宋向上的脑袋左右晃了下细致打量，“是有点长。” 阿鲁拿着推子刷刷两下把头顶的头发推短了，又把鬓角两边狠狠扫平，这才满意地道，“怎么样？这回不长了吧？” 宋向上欲哭无泪，可是事已成定局，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长了。” 理完发，宋向上走出理发店，紧抿着嘴唇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商场上。 场部的商场是最近才兴起的，整齐的货架、明亮的灯光，擦得发亮的地板，吸引很多人来这里参观，虽然货物种类不多，很多人都是好奇才来看，这里依旧热闹非凡。 宋向上挤过人群，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几十平米的铺面找到卖衣服的，也许是冬天，快到过年了，衣服不少，很多都是县城过来的流行款式。 宋向上狠狠心，买了件最流行的衣服，迫不及待换上，照照镜子，气质大变，变得帅气起来。 宋向上这才高兴，他飞快离开商场，骑着车往回赶。 脑中盘算着见到阿丽娅后的景象，阿丽娅说不定会惊讶一把，在那个小年轻面前，他可以挺胸抬头，宋向上高兴的心都飞起来了。 等他回到家，宋向海说宋向上头发理得很丑，母亲迪丽扎尔说很好看，看起来很阳光，很精神。 宋向上捂着头，又后悔没买个酷酷的帽子。 宋向海道，“妈，哥，看我说得没错吧，我问了，和阿丽娅姐姐一块回来的那个小年轻根本不是她家亲戚，是她爸同事的儿子，那小车就是他父亲的，特意借过来送阿丽娅回家，这不是搞对象是什么，至少在追求阿丽娅姐姐。” 说着宋向海还把蛤蟆镜拿出来了，笑道，“看到没，这是他送我的蛤蟆镜。” 宋向上变了脸色。 这时候阿丽娅家又热闹起来，声音很响，来了很多人。 宋向海又道，“嗯，阿丽娅姐姐不在家里过年，那个小年轻说她们是接阿丽娅姐姐外公外婆去城里过年的，今天就要走了。” 宋向上惊呆了。 迪丽扎尔点头道，“我也听说了，还说帮忙呢，你们在家歇着吧，我去帮忙。” 迪丽扎尔走后，宋向上待不住，他快速出门，将厨房里的甜菜倒了一桶，端着盆子到门口假装洗甜菜。 宋向海跑过来帮忙，惊讶道，“哥，你怎么不换衣服，新买的衣服要是溅上泥水那可太心疼了。” 宋向上黑着脸斥道，“要你管。” 他眼角余光看向隔壁院子，里面阿丽娅家的亲戚很多，都在帮忙搬东西，他看到那个小年轻，高高的个子，头发是那种中分，看起来潮流又时尚，笑起来很阳光，和阿丽娅亲戚聊得火热。 宋向上心沉到谷底，和这个小年轻一比，他费尽心机的打扮不值一提，一股浓浓的自卑涌上心头。 这时候，阿丽娅出来了，她换了条红色围巾，越发衬托的小脸白净，正搀扶着外公往车上走，那个小年轻搀扶着她外婆上车。 在门口，阿丽娅看到宋向上，眼神亮了，似乎想打招呼，可是那个小年轻上车催促，阿丽娅犹豫片刻后转身上了车。 看着黑色小轿车消失在视线中，宋向上心瞬间碎成了几瓣。 昨天他应该鼓起勇气打招呼的，不应该逃，今天应该主动去阿丽娅家帮忙，也许都不一样了。 可是他没有勇气，一想到那个放着光芒的小年轻，宋向上心中立刻涌上浓浓的自卑。 阿丽娅成为城里人了，还长得那么漂亮，他就是个坐井观天的癞蛤蟆，两人绝无可能。 有些事错过就是永远，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任何奢望都是痴心妄想。 那一天宋向上无比难过，感觉心都碎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本来就和阿丽娅没什么，又有什么难过的呢？ 随着人生的成长，失去不是一种常态吗？ 第42章 努力向上 这个寒假本该是快乐的，没有繁忙的作业，不用天不亮起床，夜很深才睡觉，可以睡到自然醒，守着家人，可以一边休息一边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宋向上在这个寒假却是无比痛苦，他努力说服自己，他和阿丽娅只是认识，小时候的好朋友，现在两人天各一方。 他不曾拥有过，更谈不上失去。 可是宋向上总是克制不住去想阿丽娅，那个亭亭玉立的女孩，水灵灵会说话的大眼睛，想起后开心的同时，又生起浓浓的自卑。 阿丽娅漂亮又洋气，像塔里木河绿洲中央的白天鹅，而他就是个丑小鸭，打扮得不伦不类的丑小鸭。 而后脑中画面一转，变成那个小青年，时尚潮流，文质彬彬，面容俊朗，声音温暖，背景深厚，家境优渥，闪亮得像星星。 而他呢，乏善可陈，连个优点都没有，一对比，宋向上越发感到自卑。 小青年这种优秀的人才配和阿丽娅在一起。 宋向上这样想着，但很难受，说不出的压抑。 在伤心中，为了麻醉自己，宋向上拼命学习，学习那厚厚的英文书籍，别的没长进，他看的英文书籍越来越多，宋向上渐渐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等古尔邦节来临，家家户户油炸撒子，穿上特有的节日衣服走亲访友，农场举行文艺联欢活动时，宋向上才稍微精神。 宋向上被宋向海生拉硬拽带到场部，观看盛大的联欢节目，穿行在人群中时，突然一个人拍了拍他肩膀，宋向上扭头惊讶地发现，这人竟然是郑楚。 “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怎么不能来这里。” 郑楚呵呵笑着，擦擦头上的汗道，“我来参加文艺汇演，刚刚在台上表演下面那么多人都看到你了，你却没看到我。” 宋向上向郑楚发出邀请，“哦，欢迎欢迎，一会儿完事到我家做客，请你吃大餐。” 郑楚点头道，“好，听你的，文艺汇演还有好几天呢，我只参加第一天的节目，正好有时间，你带我转转。” 两人说着，宋向上带郑楚在场部闲逛，郑楚心思灵敏，观察力细致，很快发现宋向上心事重重。 郑楚好奇地道，“宋向上，怎么回事？怎么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不高兴吗？” 宋向上不想多说，摇了摇头，“没什么。” 郑楚皱眉，“你跟我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一个宿舍的舍友，患难与共的兄弟，将来还要再处三年，现在就见外了？” 宋向上迟疑片刻后道，“郑楚，你说为什么有的人在别人面前会自卑？” “在别人面前自卑？男的女的？” 郑楚诧异询问，见宋向上微微羞涩，当即惊讶道，“是女的，宋向上你谈恋爱了？” 宋向上赶紧摇头，“没有，我就是问问你。” 郑楚推着眼镜分析，“你算问对人了，男孩在女孩面前自卑有两个原因，首先是在乎，正因为在乎她，所以才会关注女孩的一举一动，由此产生和自己相关联的各种情感。” “如果你不在乎，比如电影里、舞台上那些演员，哪个不是貌美如花，谁也不会因为看过一场电影或者演出就产生自卑心理。” “第二就是差距，因为在乎所以不自觉去关注女孩，多数是带着欣赏的眼光去看对方的优点，不自觉地感觉自己配不上对方的优点，由此产生自卑的心理。” 郑楚摇头晃脑，说得一本正经。 宋向上眼神亮了，这一瞬间他明悟了许多，困扰在脑子里多时的难题松动，急忙道，“郑楚，那你说该怎么办？” 郑楚满不在乎道，“当然是多经历，提升自己呗，等你实力足够，境界提升，眼界开阔后，这一切都将迎刃而解，自卑只属于弱者，强者从不知道什么是自卑。” 宋向上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郑楚，我懂了，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郑楚惊讶道，“谢我干什么，我有感而发，这些都是书上学的。” 宋向上由衷道，“谢谢你给我说这么多，其实我之前一直被困扰着，听完你的话后我感觉脑中豁然开朗。” “被任何消极的情绪困扰都是不对的，所要做的是不断努力，争取成为更好的自己，等再次重逢时，至少能够挺胸抬头，和对方并肩而立。” “还有，那些穿着、打扮、家境都是外在物事，起不了决定性作用，真正起决定性的还是自己的主观意志，我会努力的。” 宋向上认真说道。 郑楚凑近八卦道，“真谈恋爱了？有照片吗？快让我一饱眼福。” 宋向上笑道，“是暗恋，就咱们休息逛县城大商场时见到的那个模特，听说还是大明星呢。” “切。”郑楚翻翻白眼道，“你这哪是暗恋，分明是痴心妄想，没睡醒呢吧？还努力？努力到下辈子都不可能。” 宋向上笑着转移话题，“你还操心这个，难道不怕我努力超过你？只要我英语提上来，你年级第一的名次就不保了。” 宋向上是不会说阿丽娅的，那是他努力变好追逐的目标，其实阿丽娅比城里那个模特漂亮多了。 郑楚苦着脸道，“好家伙，我这是给自己树敌，一顿话把你说得嗷嗷叫，拼了命要努力学习，我这第一位置真得岌岌可危了，不行，你今天必须请我吃大餐。” “走，今天管够。” 两个人欢欢喜喜玩了一天，第二天郑楚就回去了。 而宋向上继续投入紧张的英语学习中，天不亮就起床，比在学校时候还早，他阅读速度越来越快，不仅英语水平直线上升，潜移默化对电力方面知识了解得越来越深。 开学后，宋向上按部就班学习，解决英语这门短板科目，成绩随之提升。 名次越往前提升难度越大，每一分的前进都要耗费无数汗水，但宋向上的成绩却是一步一个脚印上升。 慢慢地，他和郑楚不相上下，在班级第一，年级第一的位置上轮流坐庄。 同宿舍几个人同样变化很大，首先是刘艺涵，他一下沉默了。 第43章 人生选择 “刘艺涵，你怎么回事，我看你这几天状态不对。” 一次下体育课，回班级的路上，宋向上故意和刘艺涵结伴而行，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事一定告诉我，大家都是朋友，能帮你出主意。” 刘艺涵沉默着驻足，足足过了一分钟才道，“我自己的事，你帮不上忙的。” “我妈回上海了。” 刘艺涵一句话，宋向上当即明白过来。 刘艺涵父母因为回城问题闹离婚，已经好几年了，本以为会缓和，没想到在今天变成现实，这时候一切安慰都很无力。 宋向上小心道，“那你爸呢，沈指挥怎么样了？” “他没回，去天山北面勘测水利了，估计要工作很久才回来，同一天走的，只不过不是一个地方，一个向北，一个向西，估计这辈子都很难再交集了。” 刘艺涵叹了口气，“这回知道原因了吧，没人能帮得上我。” 宋向上小心安慰，“艺涵，你得振作起来。” “放心吧，我早不是小孩子了，从初一那次咱俩谈完心后，我都想开了。” “我爸妈的事，拦是拦不住，与其徒劳无功的阻拦，倒不如顺其自然，我有我的追求，去上海，我一定要去上海上大学。” 刘艺涵擦了擦眼，目光再次变得坚定， “向上，你可要小心了，我会加倍学习，追赶你和郑楚，到时候第一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宋向上笑道，“那可说不定，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那咱们考场见。”刘艺涵下了挑战书，而后大步离开。 除此之外，还有吴音，对这个小子，宋向上是既感谢又无奈。 用了吴音的方法，日积月累，一年多以来，宋向上的英语成绩早已天翻地覆，以前英语狗屁不通的他，现在英语反倒成了他的强项，英语老师甚至让他在课堂上分享学习经验。 在学习过程中，因为谢长云留给他的英文书籍全是电力方面的书籍，宋向上潜移默化之中成了电力小专家，吴音家很多设备英文说明书上的专业词，宋向上比吴音还熟悉。 于是乎，吴音生拉硬拽将宋向上拉到家，周末，假期时帮着他一起整理满院子的电工装备。 宋向上虽然没有参与远处的火力发电厂建设，没有参与220千伏输电等级的线路架设，但因为吴研学的关系，那里很多设备说明书都被搜刮过来。 宋向上无意中了解到很多相关知识。 而主力吴研学和吴音更是受益匪浅，如饥似渴地学习电工装备的知识，这一刻宋向上幡然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碰到的那个红脸汉子的话， ‘不能所有人在试验室研究理论，还需要人去外面搜集，去现场整理数据，发现问题才能推动理论研究向前。’ 落后不怕，没有也不怕，怕的是不去学习，不去引进，先进的设备只要进来了，见到了，总能吃下去消化掉，成为自己的养分。 除了给吴音当苦力外，宋向上还有些担心， “吴音，你只学英语还有工学方面的科目，是不是有点极端？毕竟现在讲究均衡发展，而且高考也不可能只考你擅长的科目。” “我建议你还是腾出精力都学一下，等高考完再说，不是说上大学就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向了吗，到时候你再按照兴趣来。” “没兴趣。”吴音满手机油，抓着隔离开关的控制杆使劲拽了几下，道，“没看到刚上高中时我很努力吗，努力到废寝忘食，可是结果呢，成绩还是不行，我用自己的亲身体会证明天赋很重要。” “既然我没有别的方面天赋，干啥在上面浪费时间，还不如发挥特长，学习自己擅长的好，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再说，你看我这么忙，哪有时间浪费。” 说着吴音拿起纸笔开始记录隔离开关的开合性能。 宋向上见劝不动，只能听之任之，还有小胖子朱建雄，依然在吃的路上狂奔。 葛大军终于熬到年龄达标，他以高中生身份参军，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葛大军兴奋地狂跳，非拉着这帮人去外面聚餐，而且坚持请客。 破天荒的葛大军倒上白酒非要喝个一醉方休，宋向上他们实在拗不过，再加上为好兄弟高兴，一咬牙都端起酒杯。 大小伙子一端酒杯哪还有头，更不知道深浅，一大口一大口喝，刚开始火辣辣，挤眉弄眼直咂舌，到后来人事不知喝趴到酒桌上，只有宋向上还留着一丝清醒，让老板通知了吴研学。 不知道怎么出的饭店门，反正第二天他们都在吴音家醒来，个个头疼欲裂，抱起热水壶咕咚咕咚狂灌水。 虽然一个个出尽了洋相，但是几人没有后悔的，因为葛大军要去当兵，这是分别前的最后一次聚餐。 时间是高二期末考试完，宋向上抱着大奖状回家，本以为母亲会杀鸡宰鸭让他饱餐好几顿，可是进家门却是冷锅冷灶，家里愁云惨淡。 宋向上心中咯噔一下，见母亲和父亲都完好无损，当即意识到问题出在宋向海身上，当下忙询问母亲。 迪丽扎尔叹了口气道，“你弟弟没考上高中，填了个表虚报两岁，跟着葛大军要去当兵。” “跟着葛大军去当兵？” 宋向上被雷了一把，知道宋向海调皮捣蛋，考不上高中不意外，虚报岁数当兵，而且还跟着葛大军，着实出乎宋向上意料。 “放假前我和葛大军一起，还没听他提起过这事，怎么小海就已经决定了？都没告诉家里。” “这个混小子，主意正着呢，谁都没说，先斩后奏了。” 迪丽扎尔又气又叹。 一旁的宋建国这时候说话了，“当兵也不错，能锻炼一下，部队是个大熔炉，再皮的小子也能锻炼出个人样来，他既然想去就让他去吧。” “这个混小子，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家，这到部队上闯祸该怎么办？” 迪丽扎尔说着眼圈都红了。 宋建国皱眉，“哭什么，孩子有自己的选择不好吗？这是好事，长大了，该放手让他自己做主了。” 第44章 上海探亲 就这样，一场简单的家庭会议商定宋向海的走向，宋家理性，没有阻拦宋向海的志向，而是充分尊重他的选择。 而一波刚平，另一波又起，没过两天，宋建国突然说要回上海，这不啻于惊雷炸响整个家庭，甚至轰动了红柳湾村。 宋建国是上海知青，当年支援兵团建设才过来这里，还因为上海女友分手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仓促和迪丽扎尔结婚。 那个神秘女友是横亘在迪丽扎尔心里的一根刺，这么多年宋建国都没回过上海，她放心。 可是现在宋建国突然要回去，迪丽扎尔立刻心慌意乱。 现在返城风依旧汹涌，那些符合政策的上海知青先一步回去，而那些不符合政策的则闹出了许多幺蛾子，离婚的，打架上吊的，偷跑的，抛家舍业，各种新闻层出不穷。 迪丽扎尔吃瓜几年，突然吃到自己身上了，听到宋建国决定回去的话后，迪丽扎尔怔愣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而后眼圈渐渐发红，直至噙满泪水，最后憋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捂着脸跑出家回娘家了。 宋向上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忙跟上母亲一起跑到外公奎尼老汉家里，迪丽扎尔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清事情原委，奎尼老汉拎着大烟袋猛抽一口，皱眉道， “不会吧，我看建国不是那种人，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他怎么会走，闺女你是不是多心了？” 迪丽扎尔凄然道，“我怎么会多心，明明是他都要走了，这农场抛妻弃子，打架离婚的还少吗？别忘了他宋建国在上海可还有老相好。” 奎尼老汉用鞋底磕磕烟袋，犹豫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吧？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比较相信建国人品的，再加上两个孩子这么大了，他不能舍得自己骨肉吧？” 迪丽扎尔泪如雨下，说着说着又焦虑起来，“爸，我不能再从这呆着了，我要回家，说不定他先走了。” 说着，迪丽扎尔走出娘家，往家里跑，因为心急甚至摔了个跟头，后面的宋向上赶紧扶起她。 宋向上忙安慰，“妈，您不用担心，爸是不会走的，估计就是想探亲。” 这一刻宋向上觉得母亲挺可怜，爱了父亲一辈子，一听说回去就会提心吊胆，都生了两个孩子，还这么不自信，真是爱到骨子里了。 宋向上很心疼母亲，一面安慰母亲，一面扶着她往家跑，家里父亲正在收拾行李。 迪丽扎尔撇开宋向上，从后面一把抱住宋建国，哭喊道，“建国，我不让你走，你不能抛下我，咱们还有两个孩子，你不能这么狠心，向上，快过来劝劝你爸。” 迪丽扎尔腾出一只手将宋向上扯过去，让他劝。 宋建国扭过身，有力的臂膀环住迪丽扎尔的后背，苦笑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去上海是探亲，又不是一去不回了，住十天半个月还会回来的。” “我爸打来电话，说他在杨树浦电厂退休，他待不住准备找个新的工作，我正好去看看他，以前他在电厂我放心，守着你不回去就不回去了，可现在他退休后也不闲着，我要看看，要不然真放心不下。” 宋建国解释，让迪丽扎尔放心，“我带着宋向上去见见他爷爷，小海让他在家多陪陪你，向上还得上学，最多一个多月，暑假开学之前我就会回来，不会耽误孩子上学。” 宋建国苦口婆心地劝说，最后拿出杀手锏， “我一会儿去大队开证明，你也知道，现在出远门没有证明寸步难行，这事可以在证明上写清楚，探亲，什么时候回来，都写好，我想不回来都不行。” 迪丽扎尔不是不讲理的人，咬着嘴唇道，“行，我相信你，我跟着你去大队开证明。” 三人一起来到大队，说明来意，支书开出证明，迪丽扎尔拿着认真看了三四遍，支书叮嘱道， “建国，这是探亲证明，非常重要，出门在外如果没这个少说把你抓起来遣返，严重点的被误解枪毙都有可能，你可一定要按时回来。” 这是把他当贼防着呢，宋建国无奈道，“您放心吧，我一定按时回来，家里还有老婆，两个儿子，我可舍不得。” 村支书满意地点头，迪丽扎尔红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切解决，宋建国带着宋向上回上海，宋向上很高兴，他能亲眼看看很多知青孩子说的大上海了，不知道该是何等的繁华。 临走时，迪丽扎尔带着宋向海，还有奎尼老汉老两口一起送宋建国，奎尼老汉叮嘱女婿小心，迪丽扎尔红着眼睛给宋向上整理行囊，但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宋建国。 调皮捣蛋的宋向海提着煤油灯，这次却出奇地安静，没有叫嚷，反而在宋向上上车临走时将一张信封纸塞给他，说让他等火车时候再拆开。 宋向上坐上场部到县城的拖拉机，顶着清晨冷冷的晨风，在崎岖的路上奔驰，到县城简单吃了点饭便匆匆赶去汽车站，如此来回倒车，足足倒了七八趟，两天两夜，他们才赶到火车站。 宋向上在兴头上，一点都不觉得累，一直赶到市里准备乘坐火车，一排小房子，简易的棚子就是火车站。 他们买好票等车，刚没站几分钟，就见穿着乘警服的人拿着扩音喇叭大喊，“趴下，趴下。” 宋向上茫然转头，看到远处天边狂风裹着沙尘遮蔽半个天空，呼啸着疾驰而来，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昏暗色。 从小在戈壁滩上长大的宋向上对这种沙尘暴再熟悉不过了，急忙趴下身子躲避，风在耳边尖啸，衣服被扯动，人控制不住地要飞起。 这时，只听狂风中，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响起，整个大地都在抖。 所幸风来得急去得也快，很快天地恢复正常，只剩下漫漫飘散的尘沙，宋向上从地上爬起来震惊见到远处铁轨上五六节车厢早已被狂风吹倒，里面的煤炭翻滚出来，堆成小山。 众人震惊无比，没想到风这么大，竟然连火车都吹倒了，幸亏这是拉货的货车，没有人员伤亡。 宋向上想起小时候阿丽娅叔叔谢长风说过的话，新疆这里风力充沛，是发电的天然宝库，想起谢长风在屋子后架起风机发电的场景。 第45章 初到上海 今天，宋向上再一次见到家乡风力的可怕，连火车都能刮倒，这风要是吹动大风机，又会点亮多少家灯火。 宋向上念头转过。 乘警都从小房子里跑出来，收拾狼藉的车站，这时候拉人的火车吐着长长的黑烟鸣笛进站，不影响上人，宋向上跟着宋建国一起上车。 “对了，小海给我的信还没看，非说让上火车再看，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刚太忙，都忘记宋向海交代的事，宋向上刚找到座位坐定，当即拍着脑袋笑道。 宋向上从口袋摸出信封，拆开取出里面信件，打开， “哥，我已经上车了，和你们在同一辆火车上，怎么样，惊不惊讶，意不意外？” 宋向上被惊得外焦里嫩，张大嘴巴，回过神来连忙喊宋建国， “爸，您看，小海也跟着来了，就在这辆车上。” “啥？” 宋建国惊了，抢过信纸一看登时脸色大变，一把将信纸攥成团，怒声道， “这混小子竟敢偷跑出来，太不像话了，在哪呢，看我不打死他。” 宋建国吵吵着起身，找乘警帮忙寻找宋向海，好巧不巧确定宋向海的座位就在隔壁车厢，两人赶紧过去。 和他们的紧张不同，宋向上一眼看到宋向海正趴在火车玻璃上饶有兴致看着外面的景色，小小的脸庞上写满了兴奋。 宋建国看到宋向海，尤其看到他小脸上的笑容后，气不打一处来，跑过去狠狠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打得宋向海哎呦乱叫， “混账，谁让你跑出来的，不要命了？” 宋向海揉着头不服气，“爸，我也要跟着您去上海，就跟过来了，宋向上能跟着您，凭什么不让我去？” 宋建国咬牙骂道，“是我带着向上过来的，你添什么乱，让你在家陪你妈，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想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偏偏自己偷跑过来。” 宋向海撇着嘴道，“我能告诉你吗？告诉你，我还能来吗？我可不想在家呆着，反正已经上火车了，火车又不能调头，您赶不走我，就让我跟着吧。” 宋建国气得脸铁青，“屁话，还敢跟我狡辩，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宋建国要动手，宋向上赶紧拉住，再加上一火车的人劝架，乘警也好言相劝，宋建国这才罢手。 正如宋向海说的那样，事情已成定局，回是回不去了，只能再带上宋向海去上海。 宋建国咬牙狠狠骂道，“给我老实点，再敢不听话，我非扒了你的皮。” 说完带着宋向上、宋向海回座位。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往前跑，车窗外面景色不断变化，由刚开始的漫天戈壁风沙到后来的植被渐盛，各式风格迥异的建筑相继浮现，偶尔还能看见远处热闹繁华的城市。 宋向上和宋向海没见过大世面，眼睛贴在玻璃上看外面，直到坐了三天的火车进入上海后，两人更是震惊得瞪大眼。 只见各式高楼建筑鳞次栉比延伸向远处，无数行人穿梭在街道上，各种小贩、报亭、商铺，五颜六色的广告，看得人眼花缭乱，在家里县城就算过年过节、商场里上新货时，都没有上海这里热闹。 还有自行车差不多人手一辆，小轿车在农场才有几辆，而这里大街上黑色小轿车络绎不绝，滴滴的喇叭声令人心旷神怡。 上海以无以伦比的繁华一下闯入宋向上、宋向海兄弟两人眼中，他们都看呆了，眼睛不够用，痴痴傻傻，好几次险些撞中柱子。 直到宋建国买了两根糖葫芦塞进他们嘴里，兄弟两个才稍稍回过神，赶紧跟上父亲的步伐，坐上电车兄弟两人左看右看，充满好奇。 直到他们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小巷子时，宋建国匆忙的脚步突然放缓，每走一步都犹豫片刻，神情充满挣扎。 宋向海惊讶道，“爸，您怎么不走了？” 宋向上赶紧打了宋向海一巴掌，“小声点，别打扰爸。” 宋向上这时想起书本的一句诗，‘近乡情更怯’，他懂事地接过父亲手里大包小包的礼品。 宋向海有样学样，接过一只香喷喷的烧鸡，看着烧鸡流口水。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扇简朴但干净的木门前，宋建国踟蹰不前，满脸的犹豫与挣扎。 宋向海饿得肚子咕咕叫，哪还忍得住，问都没问直接推开门。 宋建国豁然一惊，想阻拦已经来不及，门开，是一个简单的小院，大理石砖铺地，两旁放着花盆，绿植花卉盛放。 院子中央有一个老人，花白头发，正蹲在地上认真清洗自行车轮胎，他用的是左手，右臂处空空如也，是个独臂老人。 老人被推门声惊动，抬起头。 宋向上看了第一眼，就认出老人，实在是老人和父亲太像了，一样的浓眉大眼，一样的刚毅脸庞，就连那横着的眉峰都出奇的一致。 宋向上猜测如果父亲老了一定像眼前的老人这般，这老人就是爷爷。 宋建国噗通跪倒在地，满脸泪水悲泣道，“爸，我回来了。” 宋凌峰站起身，呆立当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跪在门口的男子是二十年前参军援疆的儿子。 二十年的青葱岁月，那个倔强稚嫩的小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就这样硬生生地闯入眼帘，令他猝不及防，反应不过来。 直到宋向上、宋向海的两声爷爷才将宋凌峰惊醒。 宋凌峰眼里瞬间浸满泪水，颤抖着走上来，宋建国赶紧迎上，两人面对面，硬是相对无言，最终还是宋凌峰狠狠两拳锤在宋建国胸膛上，“臭小子，长大了。” “爸。”宋建国点头，一切的情感都在这声呼喊中，他指着两个儿子介绍。 虽然没见过面，但总有书信往来，宋凌峰知道宋向上、宋向海的情况。 说话间，宋凌峰将宋向上、宋向海搂进怀里，满脸的慈祥和宠溺。 “爷爷，我饿，我累。”宋向海扭着身子叫嚷。 宋凌峰赶忙笑道，“抓紧吃饭，可不能饿着我的孙子。” 宋凌峰搬出桌子，宋建国将买来的礼品放在上面，宋凌峰又匆匆出门买来几样菜，摆上满满一桌，一家人坐齐用餐。 宋向上、宋向海两人早就饿坏了，搂着席狼吞虎咽。 第46章 地标烟囱 宋凌峰慈爱地看着两个孙子，不停夹菜，叮嘱他们多吃点。 慢慢的宋凌峰眼中溢满泪水，眼前有了刹那的恍惚， “二十年了，我都不敢想象，一大早儿子孙子出现在眼前，坐在一起吃饭，这种场景只在梦里出现过。” 宋凌峰擦干泪水唏嘘道。 “爸，对不起，是儿子不孝，以后我会常来看您的。”宋建国哽咽道。 宋凌峰点头，“我没事，只要你们过得好，孩子都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这边没事。” 宋凌峰和宋建国聊着家常，等都吃饱，肚子鼓胀胀的，宋凌峰带着他们参观，家里就三间小房子，布置简单，干净整洁。 宋向上和宋向海左看看右看看，充满好奇，这里砖瓦结构，各种木质家具，镂空屏风，风格迥异的装饰在新疆那里是看不到的。 宋建国再次红了眼眶，离开二十年，但家里一点都没变，和他当初离开时如出一辙，尤其他曾经住的卧室，纤尘不染，就连床头叠着的那套老式军装依旧还在。 这一刻，宋建国既感动又愧疚，二十年没回来，无法想象父亲内心的煎熬，父爱如山，不善表达，那份沉默的爱更令人动容。 等转完，几人都累了，宋凌峰让父子三人先休息，他出去买菜准备晚餐。 宋向上和宋向海睡爷爷的屋，刚沾枕头阵阵困意便席卷而来，连坐好几天车早已疲惫不堪，没过几分钟便已沉沉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宋向上是被阵阵香味叫醒的，他爬起床出门听到厨房刷刷的炒菜声，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宋向上赶过去，看到父亲陪着爷爷在灶台前忙碌，桌子上摆满各种美食，爷爷端着一大盘子肉出来，看到宋向上立刻笑道， “向上，快去叫你弟弟，开饭了。” 等宋向上回屋喊醒宋向海，宋建国已经在桌子上摆好碗筷，招呼两个儿子坐定，道， “向上、向海，这回你们爷爷可是下了血本，我当年都没吃过这么丰盛的美食，看看这些，东坡肉、白斩鸡、八宝鸭、生煎馒头、锅贴、排骨年糕、小笼包……” 一大桌子，满满当当。 宋向上和宋向海两眼放光，直流口水，他们在家过年都吃不上这些好东西，不，做梦都吃不到，能吃顿炖鸡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更遑论这满桌子的荤菜。 宋向上、宋向海立刻动筷，吃得满嘴流油，两人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本就饭量大，再加上肚子缺油水，一桌子饭菜很快全进了两人肚子。 惊得宋凌峰直咂舌，刚开始还担心两个孙子吃不饱，这又担心两个孙子撑坏了。 吃完饭，宋凌峰带着儿子孙子遛弯消食，宋向上看得眼花缭乱，新疆那里虽然也通了电，但都是家里照明用电，很多时候为了省电费还是点煤油灯，晚上出门路黑漆漆。 而这里，大理石铺就的路面，平整干净，两旁路灯发出明亮的光芒，照亮脚下的路，两旁商店、广告牌霓虹灯闪烁，流光溢彩，璀璨鎏金。 上海瑰丽的夜征服了两个孩子的眼，他们眼睛都不够用了，宋凌峰心疼两个孙子，知道他们吃得很饱，还是给他们买了各式甜点，两人吃得不亦乐乎。 一直逛了两个小时，逛累他们才回去。 这一晚，他们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上，三人龙精虎猛的起床，一天好吃的好喝的伺候，坐车奔波的疲惫早就一扫而空，再次精力充沛。 宋凌峰正推出自行车，“我要去厂子办退休手续，建国，你是跟着我一起去，还是带孩子们转转。” 宋建国忙道，“爸，我跟您一起去，带上向上和向海，让他们两个小子在家我可不放心，尤其是向海，调皮捣蛋，让他在家非偷跑出去不可，他们两个刚来上海人生地不熟，到时候惹点事就麻烦了。” 宋向海不服气道，“爸，我怎么不听话了，调皮捣蛋的是我哥，爷爷，您得替我做主。” 宋凌峰哈哈大笑，“哈哈，向海、向上都很听话，走，跟爷爷一起去厂子，爷爷带你们见识一下远东第一大发电厂。” 宋凌峰骑着车，宋建国骑着车，宋向上还等着爷爷找一辆自行车给他和宋向海骑着，没想到宋凌峰直接拍拍座道， “向上，向海来上爷爷自行车。” 宋向海苦着脸道，“爷爷，这怎么载？我们两个，您一个人骑？” 宋凌峰皱眉道，“怎么不能载你俩个？爷爷有的是劲儿。” 宋凌峰说着勾起手臂，裸露的手臂上粗大的青色血管根根暴起，爆炸性的肌肉充满了力量的压迫感。 一向崇拜力量的宋向海震惊得张大嘴巴，没想到爷爷这么有力量。 “爷爷，您太酷了，教教我怎么做？”宋向海惊喜地叫道，跑过去。 宋凌峰一把抄起宋向海的腰，将他抱起放到自行车大梁上，轻松随意，完全不像抱一百多斤的孩子，反倒像提起一根稻草。 “跟爷爷去电厂，爷爷教你怎么锻炼，这窍门就在电厂里，向上你也来。” 宋凌峰几句话勾起宋向海的好奇，招呼宋向上坐上后座，随后翻身上车，甩开两条腿蹬起车轮，链条传动，齿轮转得飞快，整个自行车如同飞一般疾驰。 坐在后面的宋向上感觉像在飞，惊讶不已，没想到爷爷一把年纪还有这么高的体力，就算爸爸这种强壮的中年人恐怕都没有爷爷的力量强，而且这力量持续不断，爷爷一直蹬车半小时，依旧脸不红气不喘，连速度都不曾减一下，爸爸在后面都跟不上。 “向海，向上，看到没，那两个最高的烟囱，那就是爷爷工作的地方杨树浦发电厂，这是远东地区第一大发电厂，是上海的地标建筑。” 宋凌峰骑着车用嘴示意远处高高的烟囱，宋向上连忙偏身看去。 只见不远处两根百米多高的烟囱直直插入高空，鹤立鸡群极为显眼，上面冒出浓浓的煤烟，随着临近，能看到烟囱紧邻着浩浩荡荡的黄浦江，巍峨壮观。 第47章 杨树浦电厂 宋向上见过河水，那是流经红柳湾村的塔里木河分支，浑浊的河水涓涓细流，温柔而宁静。 而在这里，眼前的黄浦江浩浩汤汤，如同万马奔腾，震耳欲聋，惊天的水汽一股脑地扑面砸来，令人心惊肉跳。 江面往来货轮不绝，在码头处停泊装卸，水声、汽笛声、人声沸反盈天，无比热闹。 宋向上眼睛不够看，转来转去，眼前的繁华眩目夺睛，他心动神摇。 宋凌峰将他们带入杨树浦发电厂，眼前的场景再次一变，来来往往都是穿着工服，戴安全帽的工人，到处贴着高压危险的警示标识。 巨大的设备安装在厂房里，里面传来低沉的轰鸣声，高高的烟囱里喷出滚滚煤灰烟。 这里异常忙碌。 很多工人见到宋凌峰都打招呼，态度十分尊重。 宋凌峰一一点头微笑，偶尔停下来唠唠家常。 宋向上道，“爷爷，大家都很尊敬您，您在这里干了很多年吧？” 宋凌峰摸摸宋向上的头，感慨道，“不是干了很多年，爷爷在这里干了一辈子，一辈子都奉献在杨树浦发电厂了。” “说起这座电厂，那可有历史了，而且是辉煌的历史，杨树浦发电厂是1913年由英国人创建的，是当时远东最大的发电厂，它的发电量占上海百分之七十，占全国的百分之十，是上海的动力之源。” “都说大上海滩灯红酒绿，是中国经济的中心，对接世界的窗口，之所以有这样繁华的一面，背后离不了杨树浦发电厂，是杨树浦发电厂支撑起上海的繁华。” 宋凌峰动情诉说往事，脸上写满骄傲。 “如果没有杨树浦发电厂，你说上海会怎么样？断电、黑暗、工厂停产，自来水断水，整个城市陷入一片黑暗中，毫不夸张地说这里是上海发展的动力中心。” 正跑着四处看来看去的宋向海忙道，“爷爷，上海太美了，太亮了，可不能停电。” 宋凌峰哈哈大笑，“是，不停电，有爷爷这些电厂工人，上海是不会停电的。” 他们向前走着，走到一座巨大的厂房前，里面走出几个抱着本的外国人，宋向海好奇上前却被拒之门外，那些人摆着手驱赶，宋向海不服气努努嘴要和对方争吵。 宋凌峰赶紧过去将宋向海拉回来，和对方说了几句，对方才离开。 宋建国带着宋向上连忙过来，宋建国黑着脸训斥宋向海添麻烦，却被宋凌峰阻止。 宋向上气愤道，“爷爷，这些外国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说不让进就行了嘛，咱们也不进，干什么骂人，刚刚他骂小海是小笨蛋。” 宋向上这一段的学习对英语很多词汇都已经烂熟于心，那外国人叽里呱啦说一大堆，他听个大概，尤其骂人的话听出来了。 宋凌峰脸色很不好看，“这些老外一向目中无人，你看这里，是外国人办公的地方，管理严格，没有特殊情况，不让我们进，这里还有个名字叫洋台。” 说到这里，宋凌峰声音低沉不小，“杨树浦电厂比我年龄都大，由英国人创建后来出售给美国人，发电厂的各项技术都在人家手里掌握。” “我刚上班那会儿，那些技术活、轻松活都是人家外国人干，咱们干的都是脏的、累的、顶雷的活，而且稍微干不好，这些老外就对咱们的人打骂有加，咱们只能卑微地忍受着。” “就像这些洋台，还有很多地方咱们的人连进都进不去，想学点技术根本不可能，他们时刻提防咱们，就让咱们给他们当苦力。” 说起这些屈辱的往事，宋凌峰气愤难消，宋向海吐着口水嚷嚷要找他们算账，被宋建国按住才老实起来。 继续向前走，宋凌峰道，“不过这些老外也别想一辈子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拉屎撒尿，中国人是最聪明最能吃苦耐劳的，什么困难都难不住咱们。” “后来一些技术照样被咱们攻克了，我记得最深的是锅炉改造，之前这些锅炉是柴油锅炉，通过燃烧柴油加热水蒸气，带动汽轮机旋转发电。” “新中国刚成立时，因为国民党的封锁，柴油短缺，严重影响发电，咱们国家缺油，但不缺煤，于是上面考虑将柴油锅炉改造成烧煤锅炉。” “当时新中国一穷二白，根本不掌握这项技术，本来想通过厂子的美国工程师帮助改造，可是人家拒绝了，不仅拒绝，而且将发电的图纸、运行数据全部销毁，就是不让咱们改造，这帮老外心眼贼坏。” 宋向海气地叫道，“这帮王八犊子太不是东西了，下回让我碰到非揍死他们不可。” 宋凌峰宠溺地摸着他的头说道，“咱们可不兴动武，中国人一向以理服人，人家不教给咱们，咱们自己照样能攻克，当时厂子的工程师和工人一起钻研，夜以继日的研究终于成功改造，解决了锅炉燃烧的难题。” “你们看，现在厂房里运转的锅炉还有当时改造一直使用到现在的，这都是咱们自己的成果，这些老外不得不服。” 宋向上忍不住鼓掌，“爷爷，你们太棒了，就是要打破他们的封锁，给他们以颜色。” 宋凌峰点头道，“那次的教训后，大家也都明白过来，没人会好心交给咱们技术，只能靠自己钻研掌握，所以大家都很注重学技术，注重钻研创造，一步步缩短与国外的差距。” 说到这里，宋凌峰脸色严肃了几分，“但是，也必须清楚认识到，中国和国外还有很大差距，绝不能骄傲自满，还应持续努力，不断攻关，逐步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宋向上几人皆点头，这时候宋向海问道，“爷爷，我奶奶呢，我爸说，我奶奶当时也是杨树浦发电厂的工人，您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吧？” 宋建国悚然一惊，斥道，“宋向海你胡说八道什么？快给我闭嘴。” 宋建国知道父亲对母亲感情很深，在他面前很少提起过，他小时候被同学欺负了，哭着问妈妈，宋凌峰一向沉默以对，再问急了，宋凌峰一顿狠揍，他后来不敢再提，没想到宋向海提出来了。 宋凌峰摆摆手示意宋建国无妨，叹了口气伤感道，“你奶奶在50年代去世，她死于二六大轰炸，是为了保护发电厂内的设备被炸死的。” 第48章 上海缺电 “50年2月6日，国民党不甘心在大陆的失败，于是派遣飞机轰炸大上海，杨树浦发电厂更是轰炸的重点对象，国民党号称要让上海八百万人民在黑暗中过年。” “当时你奶奶是杨树浦发电厂的工程师，为了尽快恢复电力供应，她坚持在一线和工人一起紧急抢修被炸毁的线路设备，没想到国民党的飞机去而复返，投下炸弹，炸断厂房大梁，掉下来正好砸中你奶奶，你奶奶就这样去世了，爷爷这条胳膊也被砸断，后来截肢了。” 宋凌峰抚摸了一下空荡荡的袖管，眼神中闪动着伤感的泪花，他追忆起当年的往事， “你奶奶当年可是厂花，是大学生，她苦读电力工程相关方面知识，取得优异成绩来到杨树浦发电厂工作，在她的倡导下，组建了工人中的研究团队，攻克并掌握一项项属于咱们的技术。” 宋向海探过头道，“爷爷，奶奶真厉害，那当年您是怎么追上我奶奶的？” 宋建国气得拍宋向海脑袋，“爸，您别听这混小子瞎说，小小年纪不学好，在学校三天两头谈对象，真是皮痒痒了。” “宋向海，还敢问你爷爷，看我不打死你。” 宋凌峰制止道，“老打孩子干什么？小孩子活泼好，都像你死气沉沉的不好，你一声不吭就去新疆，二十年才回来，说小海叛逆，根源在你。” 宋凌峰训斥宋建国一番后，说起自己的故事，“当时我是工人的优秀代表，经验丰富，你奶奶搞理论研究需要很多实际数据，她经常请教我，有时候研究出来的一些猜想需要我去操作实践，慢慢我们就走到一起了。” “当时追你奶奶的人很多，都能排到黄浦江里，最后还是你爷爷胜出。” 说起往事，宋凌峰又骄傲又温柔，泪水模糊了双眼，他赶紧背过脸去，擦干泪水，挤出笑容道， “向海，你年纪还小，以学习为主，等长大了再搞对象，现在是新中国，婚姻自由，自然不看什么家庭背景，但同样自己越优秀遇到的另一半也就越优秀，互相助力，互相扶持向前才是最完美的。” 宋凌峰顺势教育宋向海婚恋观，宋向海忙不迭点头答应。 他们继续参观，碰到正在改造设备的车间时。 宋向上询问道，“爷爷，杨树浦发电厂这么大，这些年是不是逐步增加发电能力，要不然怎么能满足上海逐年增长的用电需求？” 宋凌峰道，“向上，你说得没错，虽然杨树浦发电厂发电装机容量不断增加，但相比上海增长的电力需求，还是远远不够的，又在外面修建许多新兴的发电厂，规模都不小。” “上海越来越繁华，寸土寸金，想在里面占位置建电厂不容易，而且现在发电烧煤需要大量煤炭，发电厂建设的位置必须交通方便，杨树浦发电厂煤炭一部分是靠海路运输，想参考这种模式，可是黄埔江边没位置，建到上海里面，交通又不便，运煤是大问题。” 宋向上插话道，“爷爷，还有一个问题，污染，这两个大烟囱冷却塔每天都在冒黑烟，煤灰到处都是，周围的百姓生活都被影响了。” 宋凌峰这下真惊讶了，“向上，没想到你懂这么多，污染很严重，我们也收到很多周围市民的投诉，减少污染，减少排放也是厂子研究的一项技术。” 宋向上忙道，“爷爷，靠技术减少污染排放很困难，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国外发达国家发展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解决这些污染的有效措施，咱们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解决的方法就是将发电厂建到远离居民区的地方。” 宋向上眼中闪烁着光芒，“换句话说，就是让电源点远离用电区，靠输电送来远方的电力，这样无论是污染，还是煤炭运输都可以轻易解决。” 宋凌峰彻底不淡定了，摸着孙子的头震惊道，“向上，你怎么懂这么多？这话根本不像一个孩子说的，这些都是那些德高望重的电力专家才有的见解。” 宋向上道，“爷爷，我上学的老师是电力方面专家，给我留了不少书籍，我平常没事时候看看，从上面看到的。” 宋凌峰露出恍然之色，笑着用下巴摩挲宋向上的脑袋，“乖孙儿，我们的向上将来也是电力系统专家。” 大家说笑着来到发电厂办公室，宋凌峰办退休手续，办公室好多人都惊动了，大家十分不舍，都希望宋凌峰能常回来看看，等走出门，这些人还送出老远。 宋凌峰忍不住湿了眼眶，看着周围的砖瓦草木、设备线路，尽是不舍，他一辈子奉献在这里，现在到离开的时候，总有太多的不舍和别离伤痛。 离开时，宋凌峰心情沉重，宋向上他们没说话，大家步行来到发电厂门口，宋凌峰最后看了一眼撇去所有悲伤，振作精神道， “又不是生离死别，怕什么，谁都有这一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宋建国好奇道，“爸，听说您又找新工作了，您刚退休怎么不歇两天，非这么拼干什么？” 宋凌峰摇头，“建国，爸可不是一个能歇着的人，这人最怕无所事事，天天歇着，那样非早死不可。爸的新工作和向上说的有关系。” 宋凌峰看着宋向上笑道，“就是向上说的为上海的电力输送建设添砖加瓦。” 见几人一脸疑惑，宋凌峰卖起关子，将几人带到一家茶饮店，喝着茶才说起工作的事， “改革开放后，上海经济发展迎来爆发式增长，大大小小企业、工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用电量更是飞速攀升，光靠着杨树浦发电厂增加的那些发电能力供电，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在周围建设发电厂也力有不逮。” “上面准备将一千公里外的电力输送到上海，以满足上海的电力需求。” 宋建国几人瞪大了眼，“一千公里外的电力输送到这里？” 他们知道一二百公里输电，在新疆那的县城，正在建设220千伏输电网络，满足周边十几个县的用电，但也只是一二百公里，再高再高也就是三四百公里而已，再远不是不行，但那种代价是故障频发，电网解列崩溃，所有工厂设备烧毁，所以不同的电压等级有严格的输送距离和容量限制。 “对！”宋凌峰点头，“这项工程就是葛洲坝—上海±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 第49章 上马500千伏 宋凌峰啜了口香茗，详细说起事情经过， “改革开放后，经济飞速发展，尤其上海作为全国经济中心，更是实现跨越式发展，外资企业，大大小小工厂、各类企业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单单在工商注册登记的工厂企业就有数千家，而且这个数量还在以一种恐怖速度增长，有外资、有劳力，有市场，每个企业从建立起开始就会高效运转。” “而在这后面，最重要是需要足够的电力供应，任何企业发展，大小设备都离不开电力支撑，而这众多企业对电力需求正以一种恐怖速度攀升。” “单靠杨树浦这些发电厂增容，运煤根本跟不上，已经有很多企业因为电力不足被限制生产，尤其在大家都蜂拥而上生产时，更是出现轮流用电的情况。 很多企业经常找政府投诉，外资企业更是准备撤资，严重制约经济发展，政府很头疼，发电厂压力很大。” 说到这里，宋凌峰摸摸宋向上脑袋，感慨道，“要不我说咱们的向上是工程师，预测得和政府研究的不相上下。” “政府组织水电部，电力行业的专家、工程师研究解决用电难题的办法，最后想的方法是远距离输电，将远方的电力输送到上海，解决上海用电难的困境。” “不仅是上海，整个华东地区用电紧张问题都能得到缓解，实现能源的优化配置。” “经过大家的测算分析，葛洲坝—上海±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应运而生，这项工程起于湖北宜昌的葛洲坝换流站，终止于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线路全长1045公里，额定输送电压±500千伏，额定输送容量120万千瓦。” “该工程建成后，将华中地区葛洲坝的清洁水电资源远距离输送到华东地区，满足上海等城市用电需求，这是水电专家规划设想解决上海用电困难的最有效方案。” 宋向上听得心潮澎湃，他敏锐注意到里面的电压等级，“爷爷，咱们已经掌握500千伏输电技术了吗？” 宋凌峰摇头，“没有，这条直流输电工程是我国首条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所以它很重要，不仅解决上海用电紧张的难题，而且它的建设也会推动我国直流输电技术的大发展，培养一大批电力行业的专业性人才，为其他地方的输电工程积累经验。” 一旁的宋向海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打断道，“爷爷，那您去这里面当什么官啊？您可是发电厂的优秀工人，老专家，这官一定不小吧？” 宋凌峰哈哈大笑，“向海，爷爷一把老骨头了，还当什么官，爷爷只想为上海做点事，爷爷去奉贤南桥站里面帮着装卸设备，简单操作启停，都是很简单的工作，没看到爷爷有把子力气吗？这种工作正适合我。” 一家人喝着茶聊着天好不惬意。 喝完茶后，宋凌峰带他们回家，这几天，宋凌峰没什么事，天天带着宋向上、宋向海各处转，将上海的大大小小景点看了个够，上海的繁华彻底征服了两个人。 他们吃得好、玩得好，享受在这美好生活中，每天都开开心心。 只有宋建国却心事重重，经常怔怔出神，一天吃过饭后，宋向海从宋建国行李中翻出一顶泛黄的军帽，拿出来准备戴，他们要出门游览黄浦江，江上风大戴帽子遮风。 没想到宋向海刚走出来，宋建国看到他头顶戴的帽子，登时雷霆大怒，“宋向海，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宋建国几步跨过去，一把夺过帽子，狠狠一巴掌抽在宋向海肩膀上，宋向海捂着肩膀跑去找宋凌峰告状， “爷爷，我爸打我。” “宋建国，你打孩子干什么？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宋凌峰斥道。 宋建国小心整理帽子，阴沉着脸道，“爸，向海不懂规矩，什么都乱动，这个习惯不好，必须要好好教育。” 宋凌峰见儿子真生气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即转移话题道， “不就是一顶帽子吗？向海，跟爷爷拿去，爷爷那里有很多。” “好了，别抹眼泪了，这么大孩子，男孩子，抹眼泪可不好，让人笑话哦。” 宋向上在一旁不敢说话，他看了眼父亲正小心擦拭的泛黄军帽，想起这是之前父亲一直压箱底珍藏的帽子，心中咯噔一下，再联想到很早以前看到过父亲写的信，心里更是确认这顶帽子和何月阿姨有关。 就是当年父亲来新疆前的青梅竹马，两人相约一起建设新疆，浪迹天涯，没想到何月阿姨食言，而且断绝书信往来，父亲一怒之下娶了母亲迪丽扎尔，二十年不回上海。 原来父亲心里还没有忘记何月阿姨，宋向上敏锐注意到父亲这几天心事重重，回到上海后，一砖一瓦勾起回忆，难免想起故人，又是当年情根深种怨恨的人，岂会无动于衷。 宋向上又有些担心起来，可是他也不敢说什么，宋凌峰连叫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跟着宋凌峰出门游览黄浦江， “爷爷，爸爸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宋凌峰摇头道，“天天黑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他钱似的，咱们不带他去，影响心情，这次爷爷带你们坐轮船游黄浦江，吃各国美食。” 宋凌峰骑车带着宋向上、宋向海出去游玩，宋建国拿着帽子出门，他转了几个巷子，步伐一下沉重起来，满脸挣扎和犹豫，偶尔还露出愤恨之色。 好多次，宋建国都转身大步离开，可是没走两步，又停住脚步折返，如此反复十几次，他终是咬牙下定决心，步履沉重地走向巷子深处。 没过多久来到一扇小门前，小门破旧，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门前砖石缝里长出冒头小草，很显然这里不住人。 宋建国脸上露出一抹明显的失望之色，上前扒着门缝往里面看，同样的杂草丛生，人烟渺茫。 宋建国脸色复杂，抓着门把手使劲晃荡了几下，只落下一身的尘土。 响声惊动纳凉的老太太，探着头往这里瞧，宋建国询问，“阿婆，这是何月家吗？怎么看着没人住？” “早就搬走了，不知道搬什么地方去了。”阿婆吃力地回道。 “好的阿婆，知道了，谢谢阿婆。”宋建国礼貌道谢，随手将手中的军帽抛起扔进院子里，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木门转身离开。 阿婆看着宋建国离去的背景，自言自语道，“何月，何月，好像是林半夏那孩子的妈妈，不知道今年还回不回来收拾？” 第50章 八国联军工程 宋建国去找何月未果，还偷偷丢掉珍藏的帽子。 宋向上不知道，但是回来后见宋建国在家忙活准备晚餐，脸色虽然严肃，但并没有过多异样，当即松了口气。 宋向上担心父亲的事，今天玩得都不痛快，一路上提心吊胆。 现在见父亲还在，一家人其乐融融，他安心。 又玩了几天，宋凌峰上班，宋向上和宋向海也要见识一下跟着去，宋凌峰当即爽快答应。 他们搭乘小汽车来到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这里已经规划出一大片空地，用铁皮围挡圈定。 施工工人和机械陆续进场，准备施工。 宋凌峰带着宋建国、宋向上和宋向海来到这里，父子三人有把子力气，宋凌峰找到工头安排他们帮着干活，清理建筑垃圾、打扫卫生。 他投入工作中，许多庞大的机械、吊车穿梭其中、粗大的线缆纵横，在这里面每个设备都是一台庞然大物。 工人正按照设备位置和要求进行前期土地施工硬化，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宋向海左看看右看看，充满好奇，很快他指着远处惊讶道， “宋向上，你快看，那还有外国人，还不少呢，怎么建设换流站还需要外国人吗？” 宋向上顺着宋向海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片搭建的简易办公房里走出很多老外，各种肤色，各种颜色的发型，证明他们来自不同国家，个个都是西装革履，穿着皮鞋行走在平整好的道路上。 有好几个人领路，向他们介绍着什么，而后用笔记录，双方偶尔还有争吵。 宋向上被勾起好奇，向宋向海使了个眼色，两人假装清理垃圾慢慢靠过去，果然发现这些老外肤色各异，明显来自好几个国家。 但同样的傲慢无礼，神情轻蔑，对中国工程师的询问，他们脸上充斥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得意。 而领路的一众中国人则陪着笑，掩饰着不满和气愤，将老外服务得无比周到，等老外参观完，一路将老外送到工地门口，还热切地将黑色小轿车的门打开，欢送他们上车离开。 整个过程和当初在新疆建设水电站时，面对那些外国人没什么两样。 这些老外叽里呱啦，宋向海学习不好，一句听不懂，只有一个感觉，“宋向上，你说他们说什么呢？怎么一副欠扁的表情，那种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真恨不得狠狠给他们一拳。” 宋向上忙劝道，“向海，你可不能胡来，这些都是外宾，身份很高，要是动手会给爸、爷爷惹麻烦的。” “放心，我就是说说，他们又没招惹我，我干嘛和他们过不去。” 宋向海撇撇嘴道，“没意思，眼不见心不烦，我可不想看见他们。” 宋向海说完，径直离开，去别的地方收拾忙碌。 宋向上却没走，跟着这些人往简易办公房走去，他现在精通英语，即便口语不咋的，但这些人的话能听出个七七八八，这些都是换流站设备的国外供应商。 诚如爷爷宋凌峰说的那样，这是中国首条500千伏输电工程，这座换流站也是中国首座500千伏换流站。 对于国内技术空白的中国来说，想建成这座换流站，只能从国外购买设备，因为这些设备，中国根本造不出来。 这些外国人提供设备有合同，但是他们却又十分过分。 这些老外一走，这些工程师已经忍不住了， “汤老，您看到了没，这些老外真是奸诈，知道咱们没有，各种设备都是狮子大开口，价格远高于在国外的价格，这是把咱们当冤大头宰吗？” “就是，太不像话了，咱们国家刚改革开放，很多东西一穷二白，正是发展的时候，和他们签合同让他们赚钱这是应该的，但也不能因为掌握技术就对咱们掠夺吧。” “胡老，我们刚看了，有些合同规定太不像话了，你看德国的公司和咱们签订的断路器、继电器购买合同，绑定太多不相关的东西，想买一台断路器必须购买德国两吨重啤酒，买一台变压器要同时购买德国五吨香肠，而且这香肠质保期只有一个月，从德国运到咱们这差不多过期了。” “你那叫什么，这个更过分，美国公司合同里特别注明，他们的工程师或者技术人员在现场工作时，需要清空现场无关人员，咱们都是无关人员，还特别说明中国人不能在旁边，观摩学习都不行；售后里还说了，要是设备出问题，他们售后人员过来维修的费用需要咱们支付，而且费用得从他们在美国登飞机时开始算，一直到他们在美国下飞机为止，费用完全按分钟算。” “还有呢，人家意大利的说了，人家设备金贵，怕在中国这里水土不服，必须购买他们国家的草皮铺上才能安装，否则出任何问题都和他们没关系。” “7个国家15家企业，个个狮子大开口，一个比一个过分，捆绑条件简直闻所未闻，真当咱是软柿子了。” “以前有八国联军侵华，现在咱们电力行业又出了八国联军工程，真他妈。” “不能答应这帮老外，太不是东西了。”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发泄着不满，尤其那些年轻的工程师更是义愤填膺，吵吵着不能答应，绝对不能签下这屈辱合同。 最后汤老咳嗽一声，现场立刻安静下来，青年技术人员，中年工程师，还有年纪大的专家全都看向汤老、胡老等几位老者，看向了这几位电力行业的泰山北斗。 汤老沉声道，“你们说这么多，不签合同，挺胸抬头，那换流站怎么办？这些高精端设备从哪买？咱们自己能造得出来吗？”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羞愧地低下头。 汤老继续道，“不签合同就是扬眉吐气吗？那是匹夫所为，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技不如人就得承认，为了建成这座换流站，就是再大的屈辱也得给我咽下去。” 胡老也插话，“这是咱们电力行业的八国联军屈辱史，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化屈辱为力量，付出百倍精力研究、吃透这些设备，创造一切条件学习掌握他们的技术，等咱们自己完全掌握了，再也不用看这些老外趾高气扬的嘴脸，这才叫扬眉吐气。” 第51章 老中青少四代 胡老、汤老的话振聋发聩，众人醍醐灌顶清醒过来。 是啊，一味气不过有什么用，拒绝签合同又有什么用？将这些老外都赶走换流站就建成了？ 他们是电力技术人员，应该为技术的不足而羞愧，不应该为老外的霸王条款而气愤。 真要技术比人强，哪还有今天的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行事。 尤其那些叫嚷最欢的年轻人更是低下头，为鲁莽而愧疚。 “好了，大家不要垂头丧气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干，要是真这样意志消沉，换流站建设中一点知识学不到，以后还是这种交钥匙工程，那咱们都是国家和民族的罪人，那才叫羞愧呢。” “打起精神，能学一点是一点，咱们的钱不能白花。” “对，一定要做出点样子，建好这座换流站，以后再建同样的换流站绝对不能让这帮老外卡脖子。” 众人斗志昂扬，立刻开始工作。 这一众电力工人、工程师，年龄从二十几到七十多，涵盖了电力行业的老中青三代，此时信心百倍，满怀热情地投入工作中，立志要吃透这次换流站的建设过程，掌握国外技术。 宋向上看得怔怔出神，看着这些人，不由神往。 原来在国家电力行业，不只是谢老师、吴研学，也不单是沈月馨他们几个人在努力，而是一大批电力人都在默默发光发热，忍辱负重持续钻研，为了经济背后的电力发展持续攻关。 他们当中有年龄六七十的白发工程师，有年富力强的中年工程师，更有朝气蓬勃的青年学者，老中青三代，一代一代的持续接力，奋战在艰苦的工地最前沿。 “向上，你能不能行？” 宋建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宋向上身旁，出言打断他。 “爸？”宋向上豁然一惊，刚想说话。 宋建国咬牙道，“向上，爸问你，你能不能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研究这些设备，掌握这些技术，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老外为他们今日的无礼和傲慢付出代价。” “爸，您也看到了？” “谁能看不到，一大帮子工地领导，受人尊重的专家在老外面前点头哈腰，谁不有气？还有我刚听施工的工人聊天，说他们的施工都是按照标准建设的，结果这帮老外还是指手画脚，多次让他们推倒重来，真是太气人了。” 宋建国恨恨说道。 “爸，这才刚开始，就算技术再牛，设备再先进，咱们早晚都会研究透，掌握住，中国人从来不笨。”宋向上忙接话。 “那是。”宋建国点头，随后叮嘱宋向上要是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打破技术封锁每个中国人都有责任。 没过几天就有机会了。 因为这些设备引自国外，成千上万部件都是英文名称，厚厚的说明书也是英文，即便老外都会安排人指导，但无论是安装、施工都不方便，再加上学习需要，于是几个老专家一商量决定将这些说明书全部翻译成中文。 这是一项庞大的工作量，光靠这些专家翻译远远不够，于是在工地广发英雄帖，掀起翻译的高潮。 宋向上本就有英语基础，再加上他看的都是电力方面的书籍，对行业术语更是如数家珍，这项工作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宋向上翻译速度惊人，几乎是一边看一边写，很少翻字典，引起一片惊叹，大家再次充满信心，合力攻坚。 在翻译中，宋向上学到很多500千伏直流换流站的知识，这里面的设备复杂远超想象，因为生产生活用的都是交流电，所以远处的直流电输送过来后，要在这里换成可用的交流电， 主要设备有换流变压器、换流阀、平波电抗器、滤波器、无功补偿设备、直流断路器、隔离开关和接地开关、测量和保护设备、冷却系统等等。 其中的换流变压器是这座换流站的核心主要设备，它是将交流电压变换为适合换流阀工作的电压，并实现交直流系统的电气隔离，为换流阀提供换相电压。 还有更重要的换流阀，它是直流输电的核心设备，被喻为换流站的心脏，它的主要作用是实现交流电与直流电之间的转换，通过控制换流阀中晶闸管等元件的导通与关断，将交流电流转换为直流电流，或者将直流电流转换为交流电流。 …… 等等，这些设备都是庞然大物，也是这次采购的关键，里面涉及很多核心技术，宋向上在翻译中对这些设备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在宋向上忙着翻译时，宋向海在收拾建筑垃圾时突然找到新的挑战。 他看到厂棚里围满了人，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这技术太危险了，不仅要爬高上低，还要在带电情况下检修作业，这可不是家里的220伏，而是500千伏换流站里的电压，500千伏电压什么概念，碰着一点儿就会化作飞灰。” “是啊，这500千伏直流带电检修作业还没有先例，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很多电力工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宋向上凑进人群中，透过缝隙看到前面大白板上写着带电作业培训几个大字，上面记录着带电作业知识，这时候主讲人伸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 随后开始播放录像，是一段带电作业视频，里面标注着时间和内容。 第一个视频是58年，在一座变电站里，一个身手矫健的中年人正慢慢穿上金属保护服、金属帽子和手套，等穿戴完毕介绍完后，便顺着绝缘塑料绳缓缓攀登上输电线路，随后两手径直搭向输电线路，而后他脱掉金属帽子，脑袋上根根头发倒立，如同怒发金刚。 可是下面的人没一个笑出来的，个个屏气凝神瞪大眼，死死盯着录像带，盯着里面的中年人完成既定作业。 宋向海看着这一幕，虽然不太清楚这是什么，但这一刻他血脉喷张，神情亢奋，无比激动。 第52章 带电作业 录像带画面一转，时间变成69年，作业地点是220千伏输电线路绝缘瓷瓶。 宋向海看到中年人通过绝缘绳梯爬到几十米高的绝缘瓷瓶上，自由上下，自由来去，骑在上面，装上框架，更换瓷瓶，随心所欲。 宋向上心头狂跳，眼珠子跟长到录像带上一样，死死盯着里面作业的中年人，几十米高，从上往下看下面的人好像一只只蚂蚁，居高临下，肾上腺飙升的感觉令人向往。 这一刻，宋向海脑袋都要炸了，他无比羡慕录像中的中年人，觉得以前爬上高处的行为太低级了，不是高度低，而是水平低，他只是爬得很高令人震惊。 而录像带里的人不仅爬得很高，还能在上面灵巧工作，最关键的是这不是普通的作业，上面是极高的电压等级，生命禁区。 中年人在上面作业不只是令人震惊，而是受人钦佩，赢得无数赞誉，就算通过录像带，都能令观看的人热烈鼓掌。 宋向海看得心潮澎湃，整个心神都恨不得贴到上面。 录像完毕，负责人介绍道，“大家看到的是不同电压等级上不同种类的带电作业，这是郑老师作业的场景，中国带电作业开创者和先驱人物是他，他先后在220千伏、330千伏上成功开展带电作业，同时将作业过程固化，成为后来人带电作业的典范。” “79年时，郑老师在平顶山到武汉的我国第一条交流500千伏输电线路上成功开展带电作业，证明只要做好安保措施，在更高电压等级上开展带电作业是可行的。” “咱们现在建设的是500千伏直流换流站，建设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建成后维护检修同样是一个极具挑战的工作，这座换流站将为上海经济发展提供支撑，所以它不可能经常停电，如果换流站里面的线路设备有故障，就需要我们开展带电作业，在带电条件下处理缺陷。” “今天叫大家过来的目的是好中选优，看看谁有参与带电作业的想法，通过严格的考核后集中培训，争取早日成为合格的带电作业人。” 负责人说完，下面立刻交头接耳，议论声不绝。 刚开始不知道，每个人都很恐惧，因为在高电压下，人类太脆弱太渺小，任何一次暴露都会化作飞灰，所以它令人胆战心惊。 但观看过后，郑老师向大家证明带电作业是可行的，带电作业不是无人可闯的禁区，在严格遵守安全措施下可以完成各种作业任务，处理缺陷和故障。 这令众人恐惧稍减，但同样想成为合格的带电作业人绝不简单，大家议论纷纷，讨论着这种可能。 这是勇者的舞台，高手竞技的比赛场。 宋向海早就按捺不住了，在众人激烈讨论时，他忙举手挤出人群，“我，选我，我有带电作业的想法。” 负责人见宋向海是个大小伙子，摆手打发道，“谁家的娃娃，书还没念完吧？去去去，别在这里捣乱。” “凭什么不让我去？我书快念完了，我经常爬树掏鸟蛋，爬旗杆摘旗子，我胆子大不害怕，绝对能胜任这项工作。” 宋向海据理力争，却引来哄堂大笑， “看到了没，掏鸟蛋的孩子不怕，咱们怕什么？” “是啊，不能让一个孩子笑话了，我说你们几个抓紧报名吧。” “来来来，咱也报名，都有吃螃蟹的人了，还有什么怕的，我相信经过培训后能胜任。”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笑着上前报名，宋向海也冲到前面，却被负责人笑着赶开， “去去去，小伙子勇气可嘉，说不定你会成为中国带电作业第二人，但是书念不完可不行，念完书再来，欢迎你，勇敢的小伙子。” 众人哄笑着将宋向海赶出去。 宋向海满是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嘟囔埋怨这帮人小瞧人，早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宋向海满脑子都是带电作业的事，压根没注意到一个年轻的姑娘迎面走来，姑娘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材料，十分认真，走得飞快，也没注意到宋向海，两人撞了个结结实实。 “哎呦。”姑娘痛呼一声，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嘴叭叭斥道， “你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没看到前面有人吗？” 宋向海正为不能报名带电作业而气愤，没想到碰了人，一抬头看到女孩，登时一愣。 女孩十五六的年纪，一头利落短发，虽未长开，但眉目如画，青春靓丽，穿着一身素色连衣裙，嫩藕似的玉臂抱着一沓资料，裸露的半截小腿圆润笔直，看起来充满青春的美感。 宋向海呆愣当场，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孩，水嫩嫩的肌肤，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可以甩戈壁滩上的班花十几条街。 女孩见宋向海愣愣看着她，水润的大眼中立刻生起一抹戒备，嗔道，“臭流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抓紧闪开。” 宋向海本来准备道歉，见女孩骂他，登时皱眉道，“你骂谁流氓呢？怎么这么没素质？” “你说我没素质？”女孩瞪大了眼，生气道， “明明是你撞了我，一双贼眼到处乱看，还反过来说我没素质，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让你立刻向我道歉。” “我向你道歉？本来是准备向你道歉的，没想到你这么不讲理，还骂我，现在该你向我道歉了。” 宋向海反驳道。 女孩气红了脸，指着宋向海半天说不出话来，见宋向海想走，怒声道，“你不许走，给我站住。” “我怎么不能走？你还想限制我人身自由不成？” “我说了不许你走。”女孩伸手阻拦。 调皮捣蛋的宋向海根本不怕这个，伸手假装摸向女孩脸蛋，吓得女孩花容失色，忙躲闪着退开。 宋向海哈哈一笑，大步走开，女孩这才意识到被耍了，气得跺脚大骂。 林半夏很生气，她暑假没事打暑假工，替电气设备公司核算运送设备来这里交货，本来一切顺利，正准备让负责人验收，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臭流氓，真是太可恶了。 一上午，林半夏都很生气，下午气刚消掉大半，又遇到那个讨厌的家伙，真是冤家路窄。 第53章 英雄救美 “我还以为哪来的臭流氓呢，原来是工地上的小工。” 林半夏在交货现场看到宋向海清理建筑垃圾，大眼睛咕噜噜转，很快想到对策， “小流氓，你过来，帮忙把这些线缆都卸下来。” “小丫头片子，你喊谁流氓呢？再乱喊小心找打。” 宋向海暗叫晦气，黑着脸斥道。 “哎，你这什么态度？我们企业给换流站供应设备，为建好换流站，让上海人民用上充足电力，劳苦功高，你怎么这么说话？” 林半夏板着脸道，“难道你不想让换流站建好？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你少扣帽子，小丫头片子不学好，牙尖嘴利。” “我扣什么帽子了？没看到这么多工人师傅都帮忙卸电缆设备吗？让你帮帮忙怎么了？推三阻四的净耍滑头。” 林半夏分毫不让，更是向工头老胡告状， “胡叔，您看看您手下的兵，连个忙都不肯帮，大家都卸电缆，他偷懒耍滑，这种人可不能留。” 老胡闻言微微皱眉，严肃道，“小宋，怎么回事？不就是卸个线缆的事吗，干啥让林会计这么说？还不快过来，动起来。” 宋向海斗不过，恨恨剐了林半夏一眼，帮忙装卸线缆。 他虽然年龄小，但力量大得惊人，瘦弱的身躯下潜藏着不俗的力气，和成年人干的一样多，粗重的线缆一个人就能滚得动，干起活来麻利又迅速。 林半夏嘴角勾起得意弧度，见宋向海吃瘪，她很开心。 “明明撞了我，还敢让我道歉？真当姑奶奶好欺负的，看不使唤死你。” 就这样，林半夏仗着合作方送设备的身份没少使唤宋向海干活。 宋向海闷头劳作，挥洒汗水，一直到下班，找到宋向海和父亲一起回家。 到家门口不远，宋向海让宋建国、宋向上先回家，他买瓶饮料再回去。 宋向上不放心叮嘱道，“小海，别太晚，饭菜很快就好，等你一起吃饭。” 宋向海点点头，“我很快就回去，不用担心，你们先吃，不用等我，给我留出来一份就行。” 等宋建国和宋向上拐过巷子，宋向海立刻转身，快步向不远一条巷子跑去。 刚刚路过时，宋向海看到一道熟悉的娇俏身影，在那道身影后面跟着几条尾巴，貌似对方有麻烦。 追了两条巷子，宋向海终于听到压抑着恐惧的惊声， “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妞，哪个学校的？这么漂亮还没男朋友吧？哥做你男朋友怎么样？” “我不认识你。” “这不就认识了吗？怕什么？哥会保护你的。” 宋向上赶紧跑过去，果然看到林半夏被三个小年轻堵在巷子角落里，三人染着黄毛，举止轻佻，对林半夏动手动脚。 林半夏再也没有白天的得意，小脸发白，抱着胸口仓皇后退，一直退无可退。 宋向海吃饭时听爷爷聊起过，上海知青回乡后很多人没工作，流窜在大街小巷无事生非，造成不少治安事件。 这三个不良青年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庭广众之下竟敢调戏女孩。 宋向海又岂能坐视不理，他快速冲过去。 “小妹儿，别怕呀，走，哥哥带你去舞厅耍耍。” “是啊妹儿，今天晚上别回去了，哥哥抱你乐逍遥。” 三个人嘿嘿笑着，将林半夏逼到角落，伸手抓向她脸蛋。 眼看三人就要得逞，林半夏吓得浑身发抖时，突然一只大手抓住黄毛手腕，使劲一扭，黄毛疼得哎呦惨叫。 “他妈谁敢……”黄毛扭过头刚想骂，一枚沙包大的拳头重重砸在他眼眶上。 黄毛凄厉惨叫，捂着眼睛东摇西晃，失去反抗力。 “你他妈是谁，敢管闲事。” 另两人见同伴被揍吓了一跳，等回过神看到是个半大小子，年纪还没他们大，登时怒火暴涌，怒骂着恶狠狠扑向宋向海。 林半夏看到宋向海，狂喜，可转眼看到两个小流氓围攻宋向海，登时大惊，“小宋，快跑，别管我。” 这时候那两个小流氓已经围住宋向海，封死他所有逃跑路线，一脸凶神恶煞，有个家伙甚至抓起板砖从后面狠狠朝宋向海脑袋砸去。 可他们小瞧宋向海，宋向海从小调皮捣蛋，打架斗殴，比谁力气都大，比谁下手都狠。 宋向海一把掐住小混混脖子，顺势夺下他手中板砖，在其反应过来前重重砸在他脑袋上。 板砖‘咔嚓’一声四分五裂，小混混头破血流，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疼得哭都哭不出来。 另一个人刚冲到宋向海身前，宋向海抬起脚重重踹在他肚子上，这货惨叫一声，飞出四五米远，爬都爬不起来。 宋向海不屑地看着他们，“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流氓还敢跟我动手，知道爷爷是谁吗？给我记住了，以后再敢为非作歹，要了你们的小命，给我滚。” 三人点头如捣蒜，互相搀扶着狼狈逃离。 劫后余生的林半夏流出激动的泪水，鞋都跑掉了，跑到宋向海面前，上看下看，“你怎么样？没事吧？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就麻烦了。” 宋向海拍拍手道，“举手之劳而已，怎么，这次不让我道歉了？” 林半夏擦干晶莹泪珠，笑着打了宋向海一下，嗔道，“你还记仇呢？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跟我们女孩子一般见识，讨厌。” “你怎么知道我遇到危险了？真是多亏了你，你要是不来，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林半夏热情地向宋向海道谢，宋向海也不好再计较，当下笑道， “前面不远是我爷爷家，我下班回家看到几个人跟着你，一看他们就不是好人，就跟过来了。” “还有，你穿得这么漂亮，以后尽量走人多的地方，现在太多回乡的知青没工作，在大街上四处流窜，不安全。” 林半夏温顺地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不去人少的地方，今天主要是收拾老家，等过几天我妈回来住，没想到遇到几个小流氓。” “走，宋哥，我请你吃饭。”林半夏称呼都变了。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你回去吧，我还要回家，我爷爷做好饭等我呢。”宋向海一时不适应，拒绝道。 林半夏不由分说抓住宋向海胳膊，巧笑嫣然，“宋哥，走吧，这可是救命之恩，我一定要报答。” 第54章 美丽女孩 黄浦江边，一家临江而建的小饭店里，林半夏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款待宋向海。 八宝鸭，清蒸海鱼，肉包子，还有十几瓶汽水。 宋向海拿着汽水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惊喜地道， “这汽水真棒，喝起来荡气回肠，一直从嗓子冲到胃里，再反转升腾到喉咙到脑子，直至天灵盖，太爽了。” 一口闷干，宋向海又启开一瓶往肚子里灌，一脸的陶醉满足。 “别光顾着喝汽水啊，汽水胀肚，再喝两瓶什么都吃不下，点这一大桌子可得花我一星期工资，不能浪费了。” 林半夏抿嘴轻笑，夹着肉往宋向海碗里送。 宋向海也不客气，吃得满嘴流油，喝得肚子鼓囊囊。 林半夏大眼睛眨呀眨，好奇地看着眼前帅气的小伙子，“宋哥，你是上海哪的人啊？看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在哪上学啊？怎么去换流站工地了？是打暑假工吗？” 林半夏肚子里有一千个问题等着问，宋向海吃着东西道， “我是半个上海人，我爸是上海支援新疆的知青，我家现在在新疆，这次趁着暑假和爸爸一起回来看爷爷，嗯，我爷爷在换流站工作，我们没事就过去帮忙，挣点钱。” 林半夏美丽的眸子瞪大了，“你是知青的孩子啊？真了不起。” 林半夏向宋向海竖起大拇指，“我妈经常教育我当年上海去支援新疆的青年都是了不起的人，他们将自己的梦想和国家的需要结合，在祖国边陲展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很多人都是做出重大牺牲的。” “你不觉得我土里土气吗？在我们那，有些上海知青孩子还叫我们当地人小土块呢。” 宋向海小心观察着林半夏的神情。 林半夏急忙摇头，“怎么会呢？我觉得你身上有一股不一样的气质，上海当地孩子可和你没法比，那感觉就像，怎么说呢？” 林半夏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就像沙漠里生长出的参天大树，挺拔坚强，有股坚强的精气神，我周围遇到的人可没法和你比，他们就像温室里的花，风吹雨打早就蔫了。” “对了，我妈也很崇拜支援新疆的人，潜移默化，我受她影响，觉得那些人都是大英雄，你是大英雄的儿子，自然是小英雄了。” 林半夏呵呵笑道。 宋向海闻言大喜，三口两口将手里的鸭腿咽进肚子，站起来伸手和林半夏握手，“谢谢你没有看不起我，其实我刚刚听着呢，你要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土，那咱们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也做不了朋友。” “你和别人不一样，一点都没有觉得我土，你这个朋友我认了。” “呸，想占我便宜呀？谁跟你握手。” 林半夏红着脸嗔道，“我可没那么轻易答应和你交朋友，你坐下。” 宋向海讪讪一笑，也不在意，继续胡吃海塞，大口喝饮料。 他力气大，饭量同样惊人，一大桌子菜竟然被他报销了，林半夏根本没吃多少，宋向海还特意多要几瓶汽水带着。 林半夏捂着脸笑道，“哪有你这样的，连吃再带，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在吃土豪，我可是小穷人。” “没事，以后我请你。” 宋向海拍着胸脯保证，“我在换流站干活挣钱，请你吃几顿饭还是没问题的。” “行了行了，没让你请吃饭，不过你也不能白吃，走，去我老家帮我收拾收拾。” 林半夏将宋向海带到老家，拧开生锈的门锁，推开门，接通灯泡，一座杂草丛生、落叶相间的小院出现在眼前，看样子有段时间没人住了，很多地方都长上了湿漉漉的青苔。 “这是我老家，一般只有夏末秋初的时候，我妈才会过来住一段时间，上海这里天气湿润，几个月不住就长上了青苔，还有杂草落叶灰尘，需要好好收拾一下。” “我说吧，你怎么好心请我吃饭，原来存心把我当苦力，奸商，妥妥的奸商。”宋向海故意板着脸道。 林半夏咯咯笑道，“已入贼窝，后悔晚了，想跑都跑不掉，今天收拾不完你别想走，院子就交给你了。” 说完，两个人开始忙碌，宋向海收拾院子，林半夏擦屋子，因为每年都要收拾的缘故，所以工具齐全。 宋向海有把子力气，干起活来干脆利索，院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收拾出来，收拾的时候他发现一顶泛黄的军帽，戴在头上试了试，感觉蛮合适的，不过有点泥沙还湿，宋向海把军帽交给林半夏，让她给洗洗。 “哎，我家院子怎么会有军帽呢？我们家没人当兵啊？而且上次离开院子还是我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怎么会多一顶军帽呢？” 林半夏惊讶说道，很纳闷。 宋向海抹着头上汗水笑道，“说不定老天爷知道我今天来，特意差仙子送给我的。” 林半夏愣了一下，小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狠狠瞪了宋向海一眼，“呸，哪来的仙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想这些龌龊事，我看你在学校也隶属于那些调皮捣蛋的一类。” 林半夏将帽子丢进水盆里，又端来两盆清水，给宋向海洗漱。 忙活半天，两人早已汗流浃背，再加上闷热的天气，十分难受，快速洗漱一番，又喝了两瓶饮料，顿感神清气爽。 时间已经到八点，于是他们锁好门离开，宋向海将林半夏送到大路上，此时的上海夜生活刚开始，霓虹灯闪烁，灯光璀璨鎏金，街上人来人往，车流川流不息，比白天还热闹。 林半夏向宋向海挥舞小手，打着车铃离开。 宋向海使劲挥舞着手臂回应，一直等林半夏消失在视线中后才回家。 宋凌峰在门口巷子里来回踱步，直到看到宋向海才松了口气，忙将宋向海带回家，还给他留着饭、汤。 宋向海简单吃了点，便回屋睡觉，在睡梦中，他还想到林半夏那个美丽的女孩。 宋向上一家子继续去奉贤南桥换流站上工，开始忙碌的工作，在这里工作的每个电力工程师心里都不好受。 因为在设备交接中，又出了新的幺蛾子。 第55章 买造之争 “这怎么回事？明明说有十八套图纸，怎么里面才十二套，找他们交涉了没有？” “交涉过了，对方说就是十二套，他们出厂就是这样的？” “屁话，明明是图纸残缺不全，怎么能说出厂规定，这帮老外太不像话了。” 在翻译说明书时，定期召开设备接收问题研究会，汇总发现的问题，很快发现有设备在接收过程中出现图纸残缺不全。 这只是一个导火索，更多问题暴露出来， “你们那算什么，这家公司更可恶，它们提供的500千伏断路器明明有设计缺陷，却坚持说没问题，这不是不负责任吗？” “呦呵，老刘，你都能找到老外设计缺陷了？真了不起。” “呸，老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憋什么屁，老外怎么了，他们比咱们先进，但也不是牢不可破的权威，这设计缺陷是我们小组反复试验研究才发现的，有可靠的数据支撑，你们来看。” “这是断路器的空气管道，这几天我们做湿度测试时，发现空气管道总是积水，造成管道堵塞，影响断路器使用，经过我们上千次的试验，终于确定是断路器本身故障。” “老外在设计时，未考虑到换流站断路器空气管道的长度，没考虑到我国江南地区的空气湿度和昼夜温差等环境因素，致使空气管道内的压缩空气容易产生积水，堵塞管道，这是他们的设计缺陷。” 老刘说完后，又有人站起来义愤填膺道，“还有这款f型隔离开关是某国公司的产品，存在质量不过关的情况，尤其是在分合过程中动作不平稳，好几次中途停顿、来回摆动，这种缺陷必须修改，要不然通电后隐患太大了。” “我们向他们公司提出问题，请他们售后人员维修，可是他们坚持这是正常现象，太不像话了，我们正在和他们沟通，这次必须让他们改了。” “不错，这些老外太不像话了，明明是他们的问题却怎么都不承认，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污蔑咱们找麻烦。” “就是，要不是因为不得不买他们的设备，早就把他们轰走了。” 众人议论纷纷，很是不满，抒发着各自的不忿，整整罗列了一大堆问题，几位换流站的负责人阴沉着脸，组织人将这些问题一一记录，准备和对方理论。 宋向海本来准备找宋向上一起吃饭的，正好听到大家的讨论，也看到交货过来的林半夏，当即迎上去，“林半夏，你怎么来这里了？” 林半夏眼神发亮，娇俏笑道，“我怎么不能来这里，我是供货商的一员，来这里不正常吗？” 听林半夏说起供货问题，宋向海忙道，“你还敢来这里，不怕这里面的人把你吃了？” 刚刚里面的对话林半夏也听到一半，小脸同样冷了一些，“这些老外做得确实不对，物美价廉，童叟无欺才是做生意的正道，这么大公司还净耍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宋哥，你别看我是他们外资公司的会计，但我还是一个中国人，这种坑害中国人的事我绝对不会放任不管，你看这里，这是我搜集的我们公司在供货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正准备交给换流站的领导。” 宋向海咬牙道，“这帮玩意不是好人，要我说不用他们的设备最好了，省得他们不安好心。” “为什么不买他们设备？”林半夏挑眉，并不赞同， “人家的设备好，咱们为什么不买？改革开放后，国家日新月异，很多外资企业涌入咱们国家，能提供设备的不只一家公司，有很多，都存在竞争关系，这家不道德咱们换一家，为什么不买？” “你不知道，造不如买，买不如租吗？花那么大力气、费那么多钱造真不如买老外的东西，总能找到物美价廉的，一些设备要是租用的话更便宜，适合咱们国家现在发展迅速，又没有那么多资金的国情。” 宋向海闻言皱眉，觉得林半夏的话有一定道理，但又感觉有些不对，这时候一道轻声从身后响起，是宋向上从会议室出来， “但要是老外不卖给我们，卡我们脖子呢，联合起来狮子大开口，我们该怎么办？” 林半夏惊讶地看着宋向上，宋向海忙介绍道，“这是我哥宋向上。” “哥，这是我朋友林半夏。” 林半夏眨眼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看来你哥一定学习很好了。” 林半夏接着反问道，“怎么不会卖我们？现在市场自由，公平竞争，这家不卖，总有别家卖啊，购买或者租用咱们能省下一大笔钱，发展更多项目不更好吗？” 宋向上想了想道，“我还是觉得关键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好。” 两人说了几句，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宋向海拉着他们去吃饭，在饭桌上说起他的想法，宋向上一听立刻皱眉阻拦道， “向海，咱们暑假过来探亲，已经快一个月了，该回家了，你很快就回去，什么都干不了；还有带电检修危险，你年龄还小，怎么能干这个？” 林半夏闻言却竖起大拇指，“宋哥，我支持你，你绝对能行，我送设备时候听过这个名词，说是爬到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高处作业，而且还带电，刀尖上的舞蹈，太厉害了。” 郁郁的宋向海听到林半夏鼓舞后，跟打了鸡血似的热血沸腾，欢喜道，“你们放心，我绝对能成为闪电上的舞者。” 刚说完，宋向海又蔫了，无奈道，“可是他们说我小，不要我，你能不能帮我说说让我去。” “我说吧，你怎么好心请我吃饭，原来是想从我这走后门，没门，我一个小职员哪有什么后门，你还是好好上你的学吧，等你长大了，说不定就有机会了。”林半夏替宋向海分析。 一顿饭吃下来，宋向海和林半夏聊得热火朝天，畅想未来，即便受困于现实一些想法无法实现，两人依旧十分开心。 宋向上反倒成了电灯泡，他只能埋头干饭，脑中不由想起阿丽娅，那个脑海深处梦幻般的女孩，在记忆里越发模糊越发美丽，如果阿丽娅在，他也会聊得十分开心。 第56章 回家相遇 换流站里暗潮汹涌，在设备引进与转化吸收之间，老中青少四代电力人呕心沥血钻研学习，和国外供应商斗智斗勇。 在500千伏输电领域，中国虽然蹒跚起步，但稳扎稳打，一点点解决遇到的难题，掌握先进技术。 宋向上在其中作用微乎其微，他只能废寝忘食帮助翻译，最后几天甚至住在指挥部里，满脑子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翻译，眼睛早已熬得通红，头昏脑涨。 宋向上翻译出来的材料也堆满厚厚的书箱，是别人的两倍之多，他的成绩有目共睹，很多老专家都忍不住向他竖起大拇指，连夸年少有为，嘴里说着中国电力后继有人的话。 最后，负责翻译的负责人还给宋向上颁发奉贤南桥换流站优秀翻译者的荣誉证书。 宋向上很满意，几天的疲惫随之一扫而空。 探亲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一个月后，他们踏上归程，宋建国依依不舍，充满担忧。 宋凌峰看得很开，“奉贤南桥换流站得建好几年，建成后还得运行维护，很多工作都需要人做，我以后会在这里忙个不停，你们放心好了，不用操心我。” 宋凌峰挥舞着手臂和几人告别。 宋向海跑到站台和穿着素色裙子的林半夏聊天，一直聊了很久，直到火车开车，他才恋恋不舍跑回车厢。 宋向海抓着门框大声冲外面的林半夏道，“半夏，我还会回来的。” 宋建国一把将宋向海扯进车厢，斥道，“回你个头，小小年纪不学好，来上海还拈花惹草，看回去你妈不打爆你的狗头，抓紧给我上车坐好。” 宋向上刚坐上座位蒙头大睡，他太累了，现在只想睡觉。 几人不知道，在他们上车时，从另一节车厢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眸子炯炯有神，充满斗志。 另一个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遮阳帽、黑色连衣裙，曼妙曲线，玲珑有致的身材，略施粉黛，容颜清丽可人。 宋向上在一定认识女孩，正是阿丽娅。 “叔叔，您说咱们这次能成功吗？” “一定能，上海是中国的窗口，很多外资企业都在这里，据我了解的风机厂家至少就有七八家，咱们实地探查总能找到合适的。” 谢长风微微一笑，随后带着阿丽娅汇入浩浩荡荡的人流中。 宋向上不知道，他和心心念念的阿丽娅在这个时空完美错过。 “爸，怎么叫拈花惹草，我这是交朋友，林半夏是我的好朋友，我以后再来上海还找她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宋建国还在耳提面命训斥宋向海。 宋向上压根没听，他太困了，直到宋建国的惊喝声突然响起将他惊醒。 “宋向海，这顶帽子你是从哪偷的？” “爸，怎么叫偷？说得那么难听，我就不能有顶帽子了？” “少废话，快说从哪偷的？是不是从一家老院子偷的，小小年纪不学好，看我不打死你。” 宋建国抄起鞋板子教训宋向海。 宋向海见宋建国动真格，不敢开玩笑，忙坦白，“爸，别打，别打，是林半夏送我的。” “还敢说谎，林半夏怎么会送你这顶帽子？” “真的真的。”宋向海吓得嗷嗷叫，急赤白脸喊道，“真是林半夏送我的，我帮着她打扫院子，在院子里发现的，对，她家是个老院子，平常不住人，也就这时候她妈回去住一段时间。” “爸，我说得千真万确，您可一定要相信我。” 宋向海解释半天，宋建国早已僵在当场，只感觉心脏漏掉了半拍，他将帽子丢进何月家里，现在林半夏将帽子送给宋向海。 宋建国几乎确信，林半夏就是何月的女儿，难怪刚刚在站台上远远看去，林半夏亭亭玉立的身影和记忆深处那道身影有了刹那的重合。 一样的场景，同样在火车站送别，当年何月送她参军支援新疆，今天林半夏送宋向海回家。 冥冥之中的巧合让他和何月又联系起来。 宋建国身体僵硬，又控制不住地颤抖，很快眼圈通红又湿了眼眶。 宋向海吓了一跳，“爸，您怎么了，不会犯羊羔疯了吧？我同学就有犯这种病的，太吓人，您打我一顿，可千万别犯病。” 宋向上赶紧扯了宋向海一把，“别胡说，爸想事呢。” 宋向上敏锐注意到宋建国的情绪变化是在看到这顶帽子后出现的，这顶帽子很特别，他悄悄瞥了眼，看到帽子里面丝线织的一个小小的月字。 宋向上心中一动，瞬间明白过来，这顶帽子是爸爸压箱底的东西，一直珍藏，小时候他偷拿出来被狠揍过，当时爸爸和妈妈大吵一架，好几天才消火。 这应该是当年何月阿姨送给爸爸的。 宋向上不敢说话了，示意宋向海坐好，宋向海赶紧点头，端端正正坐得笔直。 宋建国愣了片刻，赶紧转头看向窗外，上海快速后退已经消失在视线远处，他想了想终是颓然地叹了口气，将帽子还给宋向海。 宋向海满肚子疑惑也不敢问，宋向上心知肚明也不说。 他们坐车一路颠簸，三天三夜风餐露宿不停倒车，才赶到喀什县城，快中午了，他们刚下车就见一个疲惫的妇人蹲在火车站门口。 “妈。”宋向上惊喜叫了声立刻飞奔过去，宋向海紧随其后，速度更快，风驰电掣。 迪丽扎尔茫然起身，直到两个儿子冲进怀里才回过神，激动得眼泪直流，抱着宋向上和宋向海，连连亲吻他们的额头。 “宝贝，你们可回来了，妈想死你们了。” “妈，我们也想你。”宋向上、宋向海齐声叫道。 “走，跟妈回家。”迪丽扎尔看到前面的宋建国，长长松了口气，眼泪不争气地流，她跑到候车站将铺盖卷起来带上。 旁边打扫卫生的大妈叹道，“真不容易，为了等孩子，都在这里睡一个星期了。” 迪丽扎尔万分思念，在家根本坐不住，一个星期前就来到火车站等待，渴了就喝口车站的生水，饿了就吃带来的苞谷囊，晚上在候车厅打铺盖卷，就这样生生熬了一星期。 宋建国怔愣片刻，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随后大步上前帮迪丽扎尔提上铺盖，一家人高高兴兴回家。 第57章 强改志愿 探亲一个月，刚回来，宋向上宋向海一下子成了家里的掌上明珠。 外公外婆大包小包提着过来探望，迪丽扎尔杀鸡宰鸭，甚至杀了一头羊给两个儿子补身体。 虽然兄弟两个在上海吃得好，玩得好，可是回到家吃饭又是一种不同的体验，家的感觉是别的地方无法替代的。 兄弟两个大口吃肉，满嘴流油，狠狠享受了一把生活的美好。 可这美好的生活总是很短暂，首先是宋向海到了入伍时间，打包行李背着铺盖卷跟上葛大军一起出发。 一家人到车站送宋向海离开，巨大的横幅张贴，除了送孩子的父母外，政府还组织了欢送队，气氛空前热闹。 宋向海戴着大红花站在人群中喜气洋洋，宋建国为他骄傲，宋向上远远鼓掌，只有迪丽扎尔抹眼泪。 “你们放心吧，小海交给我没问题，他是我弟弟，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葛大军拍胸脯保证。 大家收拾行囊出发。 宋向海走后是宋向上，他开学升到高三，直接投入繁忙的学业中，有时候两三个月都不回家。 就算过年，只在家呆了不到半个月，便开学学习。 在繁忙的学习中，只有晚上回宿舍睡觉前洗漱，才有片刻的闲暇时光聊天打屁，缓解学习压力。 “对了，你们准备报什么专业，高考完后就能报大学和专业啦。” 郑楚推推眼镜，保持年级第一的他再次询问一众舍友，不等众人说话他先笑道， “艺涵，你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你想成为一位水电工程师，你肯定选这个专业。” “我嘛，想去上海学财务，上海各种外资企业投资，各种资本涌入，学财务在哪都有立足之地，操纵资金，大展作为。” 小胖子朱建雄摇摇头道，“我哪都不想去，就想在家，我家里已经说好了，等我拿了高中毕业证，就让我去县城粮食站上班，不过这是家里的安排，我还准备利用闲暇时间开个饭店，对，开饭店，什么好吃做什么？” “你开饭店就不怕被自己吃穷了？”宿舍几人闻言取笑道。 朱建雄一点都不恼，呵呵笑道，“那么大饭店，怎么可能被吃穷，要是一个不够吃，我就开两个、开三个，直到整个县城、市里都是我开的饭店，我走到哪吃到哪。” 众人都被朱建雄的话‘折服’，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是志向远大，厉害。 随后便是吴音，他摊摊手道，“你们别看我，我没什么远大志向，我偏科严重，随便找个学校上就行了，等拿到毕业证我就继承家里财产，别忘了我家还有店面，当店长逍遥自在，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才舒服。” 吴音分享完，葛大军已经去当兵，就剩下最后的宋向上。 “宋向上，你想干什么？” “是啊，宋向上，咱们宿舍就你和郑楚学习最好了，你们两个稳稳占据年级前三的名次，你准备干什么？难道和郑楚的志向一样吗，去上海发展？” “去上海挺好的，上海多繁华啊，你们能在那里过上好生活，而且像郑楚说的学财务金融，操纵资本，成为大公司老板，绝对没问题。” 宿舍几人说道。 “我不去上海。”宋向上摇了摇头，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好，当下道，“我觉得干自己擅长的最好，我现在英语成绩一骑绝尘，十分突出，将来当一个英语老师也不错。” 众人有些发愣，不知道宋向上怎么想的，实在是老师地位不怎么高，都是在外面混不下去的人才回来当老师的，有点文化就能干。 宋向上这种成绩第一的，怎么会当老师呢。 宋向上见过上海的繁华，他很享受，有欣赏，有羡慕，但他是红柳湾村的人，在村里、农场长大，熟悉戈壁滩上的风光，习惯这里的风土人情，上海再繁华他也不想去。 父亲当年支援新疆，在这里生活，建设这里，虽然日子苦，但看着自己的劳动在一点点改变这里，令人欣喜。 宋向上也喜欢这种生活，暂时没有更远大的理想，他就想从事英语老师的工作。 而且他还可以继续翻译，在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里工作，宋向上了解到国家正处于发展起步阶段，很多东西都需要向国外学习，和世界接轨需要有转化，而翻译就是这个接轨的桥梁工具。 尤其是助力经济发展的电力，急需发展，却被各种掣肘，翻译国外的资料文献，将国外先进技术介绍过来，尤为重要。 高三学业是繁忙的，大家都为自己的目标努力，日复一日持续的学习，紧张压抑的气氛蔓延在整个班级，就连那些平常调皮捣蛋、学习很差的学生似乎都被感染，融入学习的氛围中。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一年过去，高考如约而来。 考试成绩出来，郑楚成绩第一，宋向上在学校排第二。 郑楚报了上海名校的金融专业，准备去上海滩大展拳脚。 朱建雄中游水准，家里都给安排好，也不用上大学，拿着高中毕业证直接去粮食站报到了。 刘艺涵通过三年的持之不懈努力，在学校成绩排第五，未来前途一片光明，他纠结一阵后，将志愿报到上海一家大学，专业选择的是水利水电工程。 填完志愿，刘艺涵回到宿舍，拿着信纸给父亲写了长长一篇自述信，看到别人进来时，他还向大家解释， “我要去上海学习先进的水利水电知识，等学成归来，我要回到新疆，像我爸一样走遍天山南北，灌溉戈壁为良田，驯服水能发水电。” 刘艺涵没有说的是，他还有一个目的，无论做到做不到，他要尝试帮助爸爸挽回妈妈的心。 吴音因为严重偏科，成绩中游偏下，只能上大专，他满不在乎，随意报了一个乌市的学校，选择电工装备专业，便继续投入研究中。 最后只剩下宋向上，他准备在乌市找个师范类的学校，报英语专业，可没想到正准备填志愿，一直忙着架线压根没功夫管他的宋建国突然来了。 “志愿给我改了，你忘了去年的八国联军工程了吗？就报电力系统。” 宋建国不容拒绝地说道，随后帮他报学校，发现上海没有适宜的学校，不知从哪听说的武汉有，直接报了武汉。 整个过程宋向上浑浑噩噩，宋建国直接帮他选了专业，还把他送到几千里外的地方读书。 第58章 兄弟感情 叮铃咣当。 红柳湾村，宋向上家里锅碗瓢盆乱飞。 迪丽扎尔尽情发泄怒火，对着宋建国又骂又打，恨不得锤死他。 宋建国深深抽着烟，一言不发。 “宋建国，你倒是放个屁啊，说说你安的什么心？儿子好不容易出息了，守着我，平平安安，你非要把他送到几千里之外，你是存着什么险恶居心？” “你是不是疯了，强行改儿子志愿，你知不知道向上努力这么多年为了什么，考上大学多不容易，你说改就改了，你不是人。” “小海走这么远，你现在又要把向上送到远处，你是疯了吗？” 迪丽扎尔咒骂，指着宋建国鼻子数落。 宋建国狠狠抽了口烟，将烟屁股扔在地上，豁然起身黑着脸斥道，“你骂够了没有？我没有疯，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男子汉大丈夫不去闯荡，非守着你才叫好吗？那叫没出息。” “怎么没出息了？不是念师范，将来当英语老师吗？铁饭碗，吃公家饭，你给我说说怎么就没出息了？” “你懂什么，老师谁不能干，都是那些在外面混不下去的人才回来当老师混饭吃的，向上这么优秀，可不能浪费了。”宋建国坚持道。 迪丽扎尔也不废话，当即揭穿道，“你得了吧，什么为孩子好，不都是为了你的面子吗？谁不知道你在外面受‘洋气’，自己挣不回面子，在儿子身上使劲。” 宋向上知道宋建国受洋气的事，除了去年探亲时在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遭受的白眼外，这一段架设线路，参与火电厂建设时也没少受老外的白眼。 宋建国是个爱国的人，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宋建国黑着脸道，“我受什么洋气了，我就是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而已，再说让向上学电力系统有什么不好，电力工程师正是国家紧缺的人才，将来能找到好工作，还能受人尊重，你说不好吗？” “好什么好？跟你一样风吹日晒，爬高上低，有什么好的，当老师多好，教书育人，受人尊重，我觉得挺好。” 宋建国黑着脸道，“什么爬高上低？那是电力抢修，没有像我这样的电工付出，哪有各家各户的灯火通明？这个意义更大。” 两人互不相让，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个不停。 宋向上听得头都大了，忙道，“爸、妈你们别吵了，我觉得去哪都好，虽然去得地方远，但去外面见见世面、开开眼界比窝在家里发展更好。” “而且妈，您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的，我可舍不得您。” 迪丽扎尔亲亲热热抱着宋向上的头，又感动又自豪。 这个暑假注定是最轻松的，卸下繁重的学业，刚开始宋向上在家连睡了三天，将高中三年丢的觉都给补回来。 等三天后，他再次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有大队的人过来喊他，说县城有人打电话给他捎话，让他去县城里找一个叫朱建雄的。 宋向上知道是宿舍的兄弟，三年高中下来，他们几个人相处得毫无间隙，比亲兄弟还亲。 宋向上跑到农场搭乘场部的车去县城，在车上听着这些人闲聊，暗暗发觉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变化，尤其农场最明显。 之前是强制性上工，自从合并后，再加上不断改革，早已不兴那种强制上工的政策了，很多人纷纷投身各种工厂，想其他方法谋生。 知青开垦出来的广阔土地腾出来实行承包，农场将土地承包给想要大面积种植农作物的人。 不仅是场部的人，很多天南海北来自内地的人都过来承包土地，搞大面积种植，他们带来更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经验，让当地人惊叹。 新疆这里地广人稀，田地很多，再多的人来都够他们生产，大家倒没有什么不快，反而充满好奇，因为这些人为农场创收更是举双手欢迎。 宋向上在车上听着农场的人交谈，越发感觉世界日新月异，外面发展很快。 他的内心不由激荡起来，想快点见到几个好朋友，看看外面的世界。 宋向上来到县城，到小区找到小胖子家，正碰上小胖子出门。 朱建雄看见宋向上，惊喜地道，“向上，你可来了，就差你了，你家也没电话，联系你太不容易了，走咱们一起出去聚，郑楚他们都在。” 朱建雄不由分说拉着宋向上往外走，很快来到一家小饭馆，是一家私人的。 进门时候郑楚、刘艺涵两个人已经在了，正热切聊着，看到宋向上两个人都很高兴，十几分钟后吴音姗姗来迟。 刘艺涵忍不住锤他肩膀，笑骂道，“吴音，吃大款你还这么慢？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一会儿你要自罚一杯。” 等众人落座，小胖子立刻点菜。 朱建雄在吃的方面对自己豪爽，对宿舍的兄弟更是大方，点了满桌子肉菜，两瓶白酒上桌。 “除了大军外，咱们宿舍的人算是聚齐了，来，为了咱们兄弟感情干杯。” 朱建雄提议第一杯，几个人都是大小伙子，再加上高考完正是放松时候，自然没有顾忌，一饮而尽。 一杯烈酒下肚，几个人脸都红了，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大快朵颐，风卷残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建雄加了两个菜后，立刻指点江山， “哥几个，你们吃的这桌子菜感觉咋样？” “好好好。” “大鱼大肉，色香味俱全，大餐。” “太好吃了，我在家都吃不上这么好的饭。” 宋向上几人大舌头说道，虽说政策变好，人们生活都在快速改善，但这种大鱼大肉的造，还是很少的，普通人家里哪舍得这样吃肉。 可是朱建雄摇头，“你们几个呀，光吃肉了，只要有肉就好吃，知不知道社会在改变，不仅是有肉就行，还要色香味俱全，还要换花样。” 说起自己擅长，朱建雄滔滔不绝， “这家店是私人饭店，在做饭上下了功夫，但是因为老板眼界局限性，也就只能做到这样，水平在中游水准，如果换做我，一定要做第一流的饭店。” “外面有烤肉，有涮肉，还有各种精致糕点，这些都是吃饱基础上追求享受，咱们县城里绝大多数人吃不饱，但有一部人吃饱了，需要有更高的享受。” “还有一些公务招待，外商考察，都需要高档的饭店，我准备建一家高级饭店，当老板。” 宋向上几人都喝蒙了，闻言稀里哗啦鼓掌，嘴里说着祝福朱老板的话。 一样的烂醉如泥，只有宋向上还保持着一点清醒，叫人帮忙将几人一起送到吴音家里。 第59章 武汉求学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几人在县城疯玩几天，然后各自回家忙碌。 宋向上彻底放松下来。 迪丽扎尔知道儿子要去远处上大学，十分珍惜这段宋向上在家的日子，不仅地里的活不用宋向上干，在家里天天伺候宋向上大鱼大肉吃着。 宋向上生生胖了一圈。 歇了半个多月，宋向上感觉无聊，索性继续翻译谢长云留下来的那些电力专业书籍。 有上次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翻译经验，再加上这几年连续阅读电力专业外献，宋向上发现他在潜移默化之间对电力知识有了很深的掌握。 宋建国把他志愿改成电力系统，或许不是一个错误。 为了提前掌握大学知识，宋向上继续学习电力书籍，争取打下基础。 时光飞逝，转眼而过。 到了开学的日子，迪丽扎尔给宋向上打包好行李，宋建国背上，两口子一直将他送到火车站。 “向上，在那里别怕花钱，一定要多吃饭，学习不忙就回家来。” 迪丽扎尔红着眼眶叮嘱宋向上。 “好小子，好好干，学出点本事来，别让那些老外看不起咱。” 宋建国还在为电力发展被老外鄙视而耿耿于怀，将扬眉吐气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宋向上点头回应父亲，安慰母亲不要伤心，遇到节假日或者学习不紧的时候，他都会回家。 宋向上透过车窗远远挥手，直到看不到父母的身影才坐到座位上，又是两天的火车，饿了吃几口囊，渴了喝些带着的水。 下车，他背上沉甸甸的行囊，往学校赶。 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武汉发展迅猛，大街小巷车辆川流不息，行人络绎不绝，大大小小店铺临街而建，热闹繁华。 宋向上看着武汉的热闹，心头激动，等气喘吁吁来到学校，看到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散发着书香气的教学楼，整洁的通道，幽静的小花园，盛开的花朵，更是高兴，为自己能在这里读书而兴奋。 “你好，请问这里是机电系报到的吗？” 宋向上进入校门不远，看到路边摆放几张桌子，上面挂红色横幅写着‘报到处’，十几个提着行李的学生围在前面。 宋向上走过去询问，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正在桌子后低头记录，听到声音，抬头。 一张明艳的俏脸映入眼帘，虽然不是绝色，但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清秀的脸庞，再加上合体校服衬托着的玲珑身材，显得清纯动人。 女孩笑道，“你是机电系的？” 宋向上赶紧道，“电力系统宋向上。” “学弟，欢迎你，来先填个表格，我帮你办入学手续。” 女孩一听眼神亮起，立刻推过来表让宋向上填一下基本信息，随后带宋向上去宿舍。 路上女孩介绍自己叫周雅琴，是机电系电力系统专业大二学生，让宋向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 听说宋向上来自新疆地区，周雅琴更是瞪大眼充满好奇， “听说新疆的风景很美，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还有甜到醉人的瓜果桃梨，是不是真的？” 宋向上点头，“是，不过那里风很大。” 周雅琴一脸向往，“希望哪天能去新疆看看，小学弟，等哪天我去新疆那，你一定要接待我哦。” “当然当然。” 宋向上忙不迭点头，正好赶到男生宿舍楼下，周雅琴在下面等，让宋向上先上去收拾东西。 宋向上背着沉重的行李往里走，转过拐角上楼梯，确定周雅琴看不到后，宋向上才长舒一口气，心嘭嘭跳个不停。 虽然认识周雅琴才半小时，但不知怎的，周雅琴清秀的小脸，开朗的笑容浮现在脑海，久久挥之不散。 她的一颦一笑引得宋向上心神动摇，宋向上感觉脸发烫，使劲搓搓脸后，抓起行李快速上楼。 他宿舍在四楼406，宋向上进去时三个床铺上都已经有被褥了，里面还有个人在铺床，冲其点点头后，宋向上将行李丢在空床上，转身快速下楼，就这一会儿不见，他竟有些期待快点见到周雅琴。 宋向上到楼下，周雅琴也刚把手上的表填好，两人一起来到机电楼学生处办手续。 填信息，留存档案，周雅琴又带宋向上去上课的教室看看。 等熟悉完，周雅琴告辞离开，她还要去报到处迎新。 宋向上一直看着她走远，才回到宿舍，宿舍里三个人都在，正收拾床铺，打扫卫生，见到宋向上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随后几人自我介绍，除了本地人苏俊鹏外，剩下三人都来自天南海北，新疆的宋向上，东北的卫凌川，西藏的卓梵宇。 而且每个人说话都带着独特的口音，刚开始一下子不适应，聊了一会儿才慢慢熟悉起来，能听懂对方的话。 他们将床铺收拾好，苏俊鹏提议一起去校园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大家都对未来的大学生活充满期待，自然欣然同意。 四人一行下楼，漫步在大学校园，看着一排排高大的教学楼，偌大的操场，假山花园，匆匆行走的学生，到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每个人都很高兴。 他们刚转了一小块地方，就已经到吃午饭时候了，几人问路到食堂吃饭，光走到食堂又走了一小时。 食堂人很多，每个窗口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聊天声、交谈声沸反盈天，宋向上跟着排队，到窗口前看到有五六样菜，色香味俱全，只不过那价格让他暗暗咂舌。 宋向上不想让人看出来，打了一份素菜，又打了碗红烧肉，和宿舍的兄弟一起吃饭，三人聊得热火朝天。 宋向上有一句没一句搭话，心里暗暗盘算，交完学费后，他手里只剩下几百块钱，原本以为能吃一学期，现在看这架势，只能吃一个月。 穷是摆在宋向上面前的难题，也是他开学后急需解决的问题。 宋向上琢磨不行给家里打电话，让家里寄点，可一想到家里也不阔绰，这些钱已经是家里绝大数资产了，再要母亲肯定给他凑，但绝对是借遍亲戚邻居。 宋向上左思右想，跟着三人逛校园时，暗暗下决心怎么都得自己想办法挣点钱，实在不行再找父母要。 第60章 大学生活 第一堂课，大家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好奇地打量彼此。 宋向上发现大学课堂，座位不固定，随意坐，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人坐在一起。 他们电力系统二班有四十人，只有四个女孩，其他都是大小伙子。 来自天南海北，穿着不一。 从穿着上就能分辨出一二。 而且穷富更能看出来，那些家里富裕的孩子都穿着流行的夏装，举手投足间透着富贵气，聊天自信十足，不仅和熟悉的同伴聊天，很快就和其他同学打成一片。 甚至还有人和几个女孩攀谈，不时引得几人咯咯娇笑，引起不少人侧目。 同样也有家庭拮据的孩子，脸上带着菜色，不仅穿着一般，十分老旧，连说话都底气不足。 差别一开始就能显现出来。 很快，辅导员过来，通过介绍，宋向上了解到辅导员不教课，负责班级日常工作，而且一个辅导员要管好几个班级。 和初中、高中开学差不多的流程，先是大家自我介绍，然后竞选班干部。 苏俊鹏仗着本地人的优势，在台上侃侃而谈，赢得不少人赞许，投票时以压倒性优势胜出班长。 宿舍多了个班长，宋向上几人都感觉开心。 班干部选完后，还没开课，苏俊鹏提议晚上一起聚餐，很多学生鼓掌欢迎，这些年轻小伙子小姑娘正是对一切充满好奇的时候，自然喜欢聚餐这种集中活动。 学校门口有私人餐馆，里面有那种十人坐的大桌子，苏俊鹏定下四张桌子，点上饮料，大家就餐。 宋向上注意到，饭桌上大家分成两类，那些家庭阔绰孩子在餐桌上侃侃而谈，时不时走出饭桌展示自己才艺，以期望获得几个女孩的青睐，或者显示自己的才能。 他们对饭桌上的饭菜压根没有过多关注，而是关注着彼此，也许这些饭菜对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但另一类人，比如卓梵宇等人，对那些才华洋溢的同伴或者明媚动人的女孩子压根不感兴趣，更多注意力都在面前的饭菜上，趁着同伴展示才艺引得掌声一片时，飞快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快朵颐，然后放下筷子，快速鼓掌。 对方引得一片恭维，他们尝到了平常不常吃的美味，都是一脸的满足。 酒足饭饱，大家都变得熟络起来，临走之时，宋向上出门差点碰倒一个女孩，赶忙道歉，等一抬头发现竟然是周雅琴学姐。 “周学姐，您好。”宋向上赶紧问好，他发现晚上的周学姐换上了一身连衣裙，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腰肢纤细，身材高挑，笑意盈盈的小脸越发楚楚动人。 “是宋学弟啊？你好你好。”周雅琴点点头，偏头看了眼不远处乱哄哄的几个大圆桌，立刻明白过来，笑道， “你们这是班级聚餐吗？” “对，今天大家第一次见面，于是商量着晚上聚餐，增进感情，加深了解。” “嗯，很好，那你去忙吧，我还要陪老师商量社团招新的事。”周雅琴笑着说了两句，随后指指不远处小方桌。 宋向上赶紧让开路，让周雅琴过去，他抬头看了眼，方桌前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还有两个帅气高大的小伙子，三人正拿着一摞材料说着什么，周雅琴过去几人更是热烈讨论起来。 周雅琴不知道说了声什么，四人抬头朝着宋向上他们聚餐的地方看了眼，而后继续忙碌。 这时候卓梵宇喊宋向上该走了，他们结队而行，大家三三两两回宿舍。 基本都是一个宿舍的人结伴，但是苏俊鹏却和几个姑娘同行，说话滔滔不绝，让不少人羡慕。 第一次聚餐，很多人都感觉意义非凡，宋向上却为餐费心疼，第二天每个人收了十块，令他感到牙疼。 没想到一次聚餐就花费掉了他很多天的饭钱。 不过很快，宋向上就没有心思操心饭钱的事了，开始上课，一上来便是大量的电力专业课。 《电力系统》、《高电压》、《电磁场》、《继电保护》、《能源概论》、《二次保护》、《发电概论》、《世界电力史》《高等数学》等等。 这些电力专业方面的书籍是从物理往上的延伸，很多专业名词，大量概念，都是以前从未接触过的。 很多人感到吃力，但宋向上却感觉游刃有余，因为这里面很多名词都是他从前接触过的，一些概念解释比他之前看到的要浅显很多。 这一刻宋向上突然发现他高中为学英语去翻译海量的电力外文书籍，天天背得头昏脑涨，那些付出没有白费。 宋向上没有丝毫骄傲，反而更加刻苦学习。 因为在这里，除了学习，没有更多的爱好，更重要的是别的爱好似乎都花钱。 出去玩山逛水需要花钱，请客吃饭需要花钱，只要走出校门就需要消费。 苏俊鹏就不用说了，开学没过几天，卫凌川就在宿舍大大咧咧的说，苏俊鹏恋爱了，而且对象就是班里的班花。 宋向上和卓梵宇愕然，这才几天？苏俊鹏就搞上了？ 宋向上再一想这几天苏俊鹏早出晚归，上课时候有意无意坐到班花后面，更觉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宋向上和卓梵宇只是惊讶了一把，没有多想，卫凌川却嚷嚷道，“我决不能落后了，明天我也要搞对象，毕业我要带媳妇儿回家。” 宋向上和卓梵宇相视无奈一笑，两人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周末，宋向上早早起床出校园，他打听到繁华的小吃街，去那里转悠，想找自己能适应的兼职。 宋向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很多活都不适合他，唯一会做的是熬糖浆，可是这里不需要糖浆，他去饭店尝试，武汉的饭店都是高大上的水准，宋向上的水平压根没法和人家开口。 看到对方熟练的刀工，切出的比蝉翼还要薄的土豆片，宋向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大堂经理不耐烦道，“洗盘子去后面，抓紧过去，别在这里碍事。” 于是连推带赶将宋向上赶到饭店后面，后面是个小院子，好几个人费力洗着碗筷，宋向上加入他们，干了一上午，累得前胸贴后背，直不起腰。 等他吃饭时，看到一个人，登时愣住。 第61章 书店兼职 卓梵宇正拿着拖把卖力地拖地，他累得满头大汗，一身夏装早已被汗水湿得通透。 在宋向上怔愣地看着卓梵宇时，卓梵宇也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卓梵宇一下愣了，三四秒后回过神来，脸上迅速闪过尴尬之色，双手无处安放。 等有人喊他吃饭，他才慌慌张张应了声，将拖把放到墙角，低着头快步走进院子。 卓梵宇拿起大碗，盛了半碗米饭，埋头狂吃，脑袋甚至都低进碗里去了。 这家饭店吃饭的规矩是到吃饭点会焖好一大盆米饭，然后炒几个小菜，提前搁在桌子上，大家随意，管饱管够。 宋向上盛了一碗菜，端着来到卓梵宇身前蹲下身去，将半碗菜扣到他碗里。 等卓梵宇抬头，宋向上笑道，“没想到武汉这里的物价这么高，在我们这儿能吃三天的饭钱，在这里只能吃一顿，本来带了一学期饭费，没想到才过去几天，一个月的饭费就已经花完了，再这样下去非得上大街要饭不可。” 宋向上说着，卓梵宇惊讶地抬起头来，同病相怜的感觉让两人一下拉近不少。 宋向上继续道，“转了半天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挣点饭钱，看到饭店这里招工就进来了，刷一上午盘子，累得我腰酸背痛，你这活怎么样？拖地累吗？” 宋向上的坦诚相待让卓梵宇的自卑消掉大半，无形中亲近不少，忙将嘴里的饭咽下去， “哪有轻松的活，拖地累的不行，这一上午我腰都直不起来了，不过挣钱还行，如果每个周末都来的话，七八天能挣一个月的饭钱。” 说到挣钱，卓梵宇的眼神再次亮起，也不累了，大口往嘴里扒饭。 宋向上也能理解，当饿肚子的时候哪还顾得上好吃不好吃，累不累。 卓梵宇准备在这里干，宋向上决定再碰碰其他门路。 吃完饭结完几块钱的工钱，宋向上向卓梵宇告辞后便离开饭店。 “我从小身子骨弱，干这也太累了，怕熬不住，我再出去转转，如果有好去处我叫你，没有好的去处我再回来和你并肩作战。” 宋向上走出饭店，在繁华的街道又转了几个小时，可是转来转去都没有适合他能干的活。 宋向上双腿仿佛灌满铅，累得走不动，正好看到一家新华书店，就去里面看书休息。 新华书店很大，一排排书架整齐地摆在里面，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地板擦得很亮，明亮灯光照在上面反射灯光，将整个书店映照得一片亮堂堂。 在书架四周是一排排书桌，专门供人看书用，宋向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歇了十几分钟，身体酥麻，双腿酸痛，活动胳膊和腿才勉强恢复一些。 这时候宋向上突然看到书店工作人员将一个牌子挂到柜台上，上面写着招工。 宋向上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也不累了忙起身跑过去询问。 “店里有个员工生产回家休息了，缺人整理书籍，你想干吗？不过我得提前说明，整理书是一个累活，钱也不高，只能说管温饱。” 店长周博群抬头，推了推眼镜，郑重说道，他四十多岁年纪，一张宽脸，脸上许多坑坑洼洼，正打量宋向上。 宋向上闻言连忙道，“我可以胜任，我是学校的学生，周末完全有时间，而且我也不需要多少钱，只要给点吃饭钱就行了。” 周博群眼神亮起来，点头道，“正好我也想找一个大学生，周末时间固定，而且可以在这里一边工作一边看书，两全其美。” 两人一拍即合，周博群让宋向上明天就来上工。 宋向上忙不迭地应允，这会儿他也不觉得累了，于是在书店转悠起来，争取先熟悉环境。 这家新华书店很大，书很多，琳琅满目，各类的都有，而且他在转的过程中发现很多电力方面书籍，甚至还有一多半都是外文书籍。 宋向上心中暗喜，这是天大的美差，既能学习又能挣钱，天上掉馅饼的事砸中他了。 宋向上转悠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到下班点，和店长周博群一起收拾完，关好门后便告辞离开。 第二天宋向上来新华书店上工，他按照周博群的指导先开始整理书籍，将那些借阅的书籍按照索引目录和编号放回原本位置，摆放整齐。 这是主要的工作，偌大的新华书店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借书看书的人也很多。就宋向上一个人，基本闲不住。 宋向上一点都不感觉累，反而乐此不疲，能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即便他只是一个辛勤的搬运工，但能和这些书籍为伴，他非常满足。 大学的课程相对来说不紧张，有时候半天都没课，有时候一下午只有一堂课，大把的空闲时间。 除周末过去工作外，周一到周五一有时间宋向上也过去帮忙，周一到周五借书看书的人少很多，相应整理工作也少，宋向上有时间在这里看书。 忙碌期间，宋向上发现周博群经常坐在柜台上，拿着一些外文书籍写写画画，有时候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宋向上感到惊讶，抽空询问。 “我在替人翻译外文书籍，最近对方需求量大，我加班加点还完不成，撑过这一段就好了。” 周博群没有隐瞒，头也不抬地说道。 “周店长，要不我替您翻译一些，我熟悉英语，翻译外文书籍应该可以。” 宋向上谦虚说道，周博群抬头看了眼宋向上道，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这些外文书籍都是专业性书籍，和你们上学学的不一样，尤其那些专业名词，不是从事这行业的人根本翻译不了，而且对方对翻译的质量要求也很高，宁愿翻译不快，也不能滥竽充数。” 周博群摇了摇头，笑话，翻译这些书籍连他都感到脑袋大，需要不断查字典，对比不同资料，宋向上一个大学生能做什么？懂点英语皮毛，就敢翻译外文书籍了？ 要是翻译的谬误层出不穷，到时候还不够麻烦给他擦屁股呢。 周博群摆了摆手，让宋向上忙去，他又埋头继续翻译。 可是翻译的量越来越大，周博群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吃，忙得丢三落四。 这天宋向上在收拾书籍时发现一摞外文期刊，旁边还有翻译了几段的手稿，是周博群无意落下的。 宋向上好奇看去，惊讶发现是电力书籍。 宋向上对电力方电力专业外文期刊了如指掌，一些专业名词更是熟念于心，想到周店长翻译这些东西忙得头昏脑胀，忍不住心疼起来，于是坐下来开始在手稿上翻译。 第62章 翻译人才 周博群这几天心情非常郁闷，本来手底下有个兵帮着他一起忙碌，他干得游刃有余，有时候还能喝喝小茶，工作生活好不惬意。 谁想到对方休产假，只剩他一个人立刻有些忙了，忙就忙点，这还好说，可是谁想到翻译量又突然增大。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与世界接轨，发现与国外发达国家巨大的差距，于是奋起追赶，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学习国外的先进技术，先进经验。 在学习过程中，一个重要的难题摆在所有人面前，那就是文化差异，语言沟通。 世界流行的语言是英语，那些企业管理制度，材料，设备说明书，全都是英文撰写，需要将这些英文翻译成汉语供国内人借鉴。 于是翻译职业应运而生，现在国内刚经过十年动乱，人才青黄不接，更别说精通英语能够翻译外文的人了，屈指可数。 可是和世界接轨学习国外先进经验刻不容缓，于是国家专门成立了相应的翻译部门，以重利寻求人才翻译。 就算不是特别精通的，也可以参与其中，周博群就是翻译局的一名工作人员。 本来翻译是他的兼职，为了赚点外快，能翻译多少是多少，可没想到，这段时间翻译工作量突然大增，上面下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尽快翻译一类外文材料。 在强硬的命令下，周博群不得不挑灯夜战，夜以继日的翻译，可是距离上级的要求还差很多。 周博群一边嚼着手中的汤包，一面冲电话对面叫苦道， “领导不是我不努力，我每天都忙活到十二点，早起六点不到就起来了，可是那么多材料，就算把我累死熬死，都翻译不完。” 电话对面的人显然不想听他找借口，语重心长的道 “老周啊，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我们急需将这些资料翻译完好完成咱们国家的建设，这是硬命令，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快速腾飞，这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就算是再大的困难也必须克服。 当然我知道你尽力了，我也不是强求你不顾身体不顾健康的翻译，而是让你多挖掘人才，发现人才，一个好汉三个帮，你要能发现更多翻译精英，这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周博群叹气道，“领导，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懂翻译的人才哪有那么好找，前十几年咱们国家可一直在搞运动，没有人研究做学问，哪儿哪儿都缺人，这一下子你让我从哪儿找？” “好了老周，不要唉声叹气抱怨了，如果没困难还要你我干什么，正是因为有困难才需要咱们克服困难解决问题，努力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领导说完挂断电话，周博群嚼着手中的汤包味同嚼蜡， “人才人才，从哪儿找人才，你以为我不想找吗？唉” 周博群嘟囔着大步朝书店走去。 书店的门关着，之前每天都是周博群早上八点到这里开门，自从宋向上来书店工作后，如果早上没课或者周六日，宋向上早上七点多会到这里开门。 今天是周五，宋向上上午不来，所以现在门还关着。 周博群像往常一样打开门，来到柜台前，往茶壶里撒一把茶叶，倒上热水，准备沏茶。 突然周博群目光不经意地一扫看到自己昨天翻译留下的资料被人动了，而且手稿上还写满了字。 昨天他走后，就剩下收拾卫生的宋向上，不用想这些东西就是宋向上写的。 一念至此，周博群脸色一沉，快步走过去，拿起书稿。 之前宋向上就好奇问过他翻译这些外文干什么，当时周博群懒得解释，一个刚上大学的大学生懂什么，不给添乱就好了。 结果没想到这个小子这么不识好歹，竟然敢乱动他的东西，还在上面写写画画。 “年轻人就是太猖狂，不知道天高地厚，喜欢炫耀表现自己，看来我得好好教……” 周博群满脸愠怒，嘟囔着要教训宋向上，可是话刚说了一半，目光看到手稿上的翻译愣住了。 通篇没有一个错别字，将整篇文章全部翻译了下来，十分流畅，尤其其中的专业名词用词之精准，连他都感到为之一振。 这次需要紧急翻译的是电力方面的外文文献，很多专业名词，别说是不懂行的人，就算是电力方面的人都不会翻译得太精准。 但是眼前的这篇手稿却做到了，行云流水，完美得无可挑剔，尤其其中几个专业名词，是他周博群向一些专家请教过后才知道的精准翻译，而这篇手稿却翻译了出来。 周博群激动得浑身颤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眼里都冒出光来。 “人才啊，人才啊，是宋向上翻译的吗？没看出来啊，如果不是呢，可是不是他翻译的又是谁？” 周博群激动得语无伦次，赞叹手稿翻译之人的高超水平，既希望这人是宋向上，又怕不是，害他白高兴一场。 无论是谁，他都要将这人找出来，周博群要等宋向上过来。 这一上午周博群简直度日如年，在柜台前不停踱步，不时到门口张望一下，希望宋向上抓紧过来，他一时一刻都等不了了，可是时间竟然如此漫长，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到中午周博群吃饭的心思都没有，要不是书店不能没人，他早就关门跑去学校找宋向上了。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宋向上才过来。 周博群急忙冲到书店门口，抓住宋向上的手道，“跟我来。” 在宋向上懵逼的注视中将他拉到柜台前，强压激动道，“这是不是你翻译的？” 宋向上被周博群吓坏了，忐忑的道，“周店长，我，我就是一时手痒。” “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翻译的？” “是，是我。” “来这后面还有一摞资料，你现场给我翻译。” 周博群又拿来一摞需要翻译的外文文献递给宋向上。 宋向上也不知道周博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索性坐下来翻译这些英文文献，这项工作对他来说就如吃饭喝水一样。 可是站在后面的周博群看到宋向上行云流水的写字，没有丝毫停顿，都惊呆了。 周博群激动地抓住宋向上的手，“小宋，人才，你真是人才，你能不能腾出时间来翻译这些东西。” “可是我需要挣钱攒生活费。” 周博群闻言笑了，“你知不知道这个翻译多挣钱？以你的速度，一上午的钱就能顶你一个月在我这里干活挣的钱。” 第63章 特高压理论翻译 “能挣钱？” 宋向上闻言，惊讶得瞪大了眼。 周博群忙笑着点头道，“咱们国家正在学习国外先进技术和经验，急需大量的翻译人才翻译国外的文献和技术资料。 而现在懂得外语翻译的人又少之又少，每一个都是香饽饽，你要是能翻译肯定会有丰厚报酬，而且是光明正大挣来的钱，是为国家建设出力挣的钱，光荣而骄傲。” 周伯群一番解释，换个角度道，“最重要的是你能挣钱你知道吗？我每天翻译一两个小时挣的钱和我现在上班挣的相差无几。 以你的水平，要是真沉下心来翻译的话，别说饭钱了，就连你的学费都能挣出来，毫无问题。” 周博群一番话说得宋向上眼神大亮，点头道，“好的周店长，我听您的翻译，只是我翻译的行吗？您再看看，想挣钱，但是翻译的也不能出问题，要不然不就是白吃人家的干粮了吗？” “好小子，是个实在人。” 周博群满意地拍着宋向上肩膀，安慰宋向上， “没问题，你翻译得非常精准，这篇手稿我看了，很多专业名词比我翻译得都好，小宋，我还很纳闷，你之前是不是搞过翻译？或者翻译过电力方面的书籍。” 宋向上如实相告， “周店长，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为了学英语，曾经看过许多外文书籍，那些书籍是我一个老师给我留下的，都是电力方面的专业书籍，我一边查英文字典，一边学习，时间久了，自然就懂了一些。” 周博群满意地点头，高兴道，“小宋真是巧了，这一批急需尽快翻译出来的资料恰恰是电力方面的书籍，正好是你的专长，仿佛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一般。” “周店长，我也纳闷，这些好像都是电压等级方面的研究和输电问题的分析。” “对。” 周博群说起这次翻译的来历， “小宋，你也知道改革开放以后，国家经济飞速发展，咱们国家要从农业国变成工业国，大量的重工业工厂会相继上马，这些企业想生产，必须要有足够的电力作为动力。” “可是咱们国家的电力发展根本跟不上，发电厂输电线路建设配不上套，导致电力供应逐步出现紧张的迹象。” “很多工厂正在建设中，可是电迟迟跟不上，有些建成的工厂因为扩大产能，导致用电量持续攀升，造成了大量的供电缺口。” “我们武汉很多厂子因为电的问题上访打架，甚至有些企业因为供电不足开始停产，减少产能，这是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虽然现在国家正在大力投资电力建设，在一些用电量大的重工业园区投资建设电站铺设输电线路，以满足企业产能的需求。” “但这种建设缺乏顶层设计，经常出现各种问题，而且我们武汉的火电厂发电所需要的煤炭还需要从外面运，虽然这里交通发达，但是随着不断增长的运煤需求，交通也面临着日益严峻的压力。” “为了解决日益增长的电力需求和供电不足之间的矛盾，一些电力行业的专家考虑大规模远距离输电。” “在煤炭富集、水力富集的地区建设发电厂，将电能通过高压输电线路远距离输送到负荷点。” “特高压输电应运而生，但要想建成这种跨越几千公里的输电线路，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咱们国家一点经验都没有，完全是从零开始。” “这项工程是一项世纪工程，更是一项天大的工程，根据我的了解，它的难度不亚于两弹一星的研发。” “所以前期需要做好足够的理论支撑，去搜集国外已有的资料，不断地翻译，做好理论储备，为将来某一天这项工程的研发打下坚实基础。” “小宋，这些都是翻译局领导告诉我的，领导说这项工作是重中之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电力是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基础，为了工厂生产有足够的电用，为了千家万户灯火光明，需要我们的一份力。” 周博群说得慷慨激昂。 宋向上欣然向往，浑身激动，他靠着谢老师留下的一大堆电力发展的资料，再加上在上海奉贤南桥翻译的海量资料，宋向上对电力方面的了解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提升电压等级，远距离大规模输送电能，将资源富集地区的电力开发出来输送到负荷中心，这是中国能源发展的必由之路，这条道路任重而道远。 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它需要几十年的努力，数代电力人的艰苦奋斗。 宋向上能为今天参与这项工作，能为翻译一些外文资料而感到荣幸。 宋向上和周店长交流完以后便光荣地接下了这个任务，立刻投身忙碌的翻译中。 周博群也不闲着，有宋向上在这看着，他把宋向上翻译的手稿装起来，兴冲冲地冲出书店，先跑到邮局把书稿邮寄出去，随后又拨通电话请求翻译局寄来更多的翻译资料。 宋向上废寝忘食地翻译，不仅翻译这些知识供国家电力方面的专家研究，同时他自个儿也如饥似渴地学习，不断完善自己的知识储备。 既能挣钱又能学习知识对宋向上来说是天大的美事。 宋向上再次忙碌起来，除了上课以外，他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书店翻译，其他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段时间学校社团开始招新，宋向上本来不想去，卫凌川，卓梵宇多次邀请他结伴，宋向上都拒绝，可是突然一个人找到他，宋向上不好意思拒绝。 周雅琴穿着一身干练的运动服，趁宋向上下课的时候堵住了他， “学弟帮个忙，明天周末我们社团招新，你一定要多拉几个人过来捧场，至少你得过来。” 少女巧笑嫣然，眨着大眼睛，笑容如夏日暖阳一般明媚。 宋向上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脸色微微发红，重重点了点头，“周学姐你放心，我一定过去的。” 宋向上回到宿舍一问才知道不仅是他去，苏俊鹏、卓梵宇、卫凌川他们都去，因为这个社团是“电力模型实验社” 第64章 纳新考试 电力模型实验社不同于别的社团，它是由机电院教授专家组建的一个学术型社团，本身规格就比其他社团高好几个级别。 据说加入这个社团能够参与学校电力方面的模型构建和研究，不仅能学到知识，还能积攒足够的学分。 学分对大学生来说极其重要，只有修够足够的学分才能毕业，而且在电力模型实验社参与研究，能在大学学习生涯的履历中增加光荣的一笔，为将来分配工作提供帮助。 所以很多人都想加入电力模型实验社，不为别的，至少能在老师面前混个脸熟。 听完几人介绍后，宋向上也很惊讶，没想到这个电力模型实验社来历这么非同凡响。 难怪苏俊鹏他们都要参加，可是周雅琴为什么让他来撑场面？以这种受欢迎程度，应该不缺人啊？ 宋向上感到疑惑，心中又很忐忑，心脏怦怦跳着有很多猜测，可是又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 就这样这一夜宋向上失眠了，第二天早上卓梵宇拉着他起床，跟着苏俊鹏、卫凌川他们一起来到社团招新现场，社团招新现场选在一个大型的集中教室。 这里人头攒动，沸沸扬扬，一群少男少女聚集这里叽叽喳喳交谈个不停，诉说着电力模型实验社的高大和对加入其中的向往。 宋向上站在这些学生中不作声，听着他们的交流，了解电力模型实验社的信息，有些人说加入以后就得经常在这里帮忙，搞研究哪有轻松的，废寝忘食是常态，夜以继日更是平常。 可是没有几个人退出，为了学分，为了在自己大学生活增加光荣的一笔，每个人都希望能加入社团，一展峥嵘。 正在宋向上默不作声时，穿着校服的周亚琴俏皮地跳了过来。 “学弟你真来了？谢谢你帮我捧场，你一定要加油加入我们社团哦。” 干净的校服，苗条的身材，属于少女独有的淡淡体香。 宋向上脸一下红了，尤其在那双充满活力和炙热的目光注视下，连头都微微低了几分， “我会好好努力的，只是这时间太紧，要是加入社团，自由时间就少了，我还有其他的事儿忙，正在这里纠结呢。” 宋向上说出自己的担心，他还有书店兼职翻译的工作要干，那事可不能耽误了，关系着他的五脏六腑，再想干事也不能饿肚子。 周雅琴笑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社团，没有那么死板，全都是根据自己的意愿，只不过大家都想表现，没事啊都在社团泡着，所以显得忙碌，如果你有自己的事的话，只要说一声，完全可以离开。” “再说你现在不应该担心忙不忙的事，而应该担心能不能考过，我们社团招新可是很严格的，你别看这么多人能进去的只有十分之一。” 宋向上一听吓了一跳，乌泱泱的大集体教室足有几百人，如果只招十分之一的话，只有十几个人能够加入里面，入选比例太低了。 周雅琴说完，冲他眨眨眨眼就离开了。 旁边几个不认识的同学都以一种羡慕嫉妒的眼光看着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受到学姐的青睐。 刘俊鹏，卫凌川，卓梵宇都围了过来。 “向上，刚刚那个好像是电力模型实验社的周学姐，你怎么认识她呢？” “开学的时候我报到，是她领着我办报到手续来着，所以就认识了。” 宋向上如实说道。 卫灵川赶紧凑近压低声音道，“向上，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泄题，让我们也好提前准备一下。” “没有，就说考试考核挺严格的，大概只有十几个人能进。” “别的没说？卫凌川一脸疑惑地看着宋向上，“向上，你可不能敝帚自珍，藏着掖着，咱们几个兄弟同进同退，一起进电力模型实验社一起发达。” “真的没说，我还是刚接到这个消息，昨天晚上你们不也知道吗？现问你们今天才来的。” 宋向上如此一说，几人当即点头。 苏俊鹏傲然道，“其实这个纳新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就是向上说的考试，无非就是考咱们的专业知识，我早就提前准备，将咱学的知识认真复习了一遍，还把以后的也大概浏览了一遍，不在话下。” “你们放心吧，等我进去以后受到老师重视，一定会照顾你们的，咱们一个宿舍的哥们弟兄，我老苏可不会忘了你们。” 苏俊鹏拍着胸脯保证，他自信满满，对这次的纳新考试势在必得。 卫凌川也不甘落后，“我也能行，我也提前复习了，绝对没问题。” 只有卓梵宇默不作声。 他们说话的时候，外面走来几个人，三个年轻的小伙子，一看就是学长，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宋向上依稀记得是那天聚餐的时候在餐馆碰到和周雅琴他们吃饭的老人。 当时周雅琴说在商量社团招新，看来这个老人就是社团的负责人。 正在宋向上胡思乱想时，走上讲台的老人咳嗽一声，沸沸扬扬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无数道稚嫩的目光看向老者，带着期盼带着惊奇。 “各位同学好，我是电力模型实验社的负责人李星耀，今天由我负责纳新考试，考试时间为一个小时，大家将试卷填写完毕即可，考试后会根据成绩择优录取。” 李星耀说完，周雅琴和几个学长立刻抱来一大摞试卷，开始发试卷，同学们纷纷坐好。 宋向上拿到试卷一看登时露出惊讶之色，“中国的能源布局，能源支撑经济发展的构想。” 共两道题，这两道题貌似和电力方面没有太大关系，而且是开放性的题，靠个人的论证。 但是这两道题对宋向上来说太简单了，因为他翻译外文，还有谢老师留下的研究文件。有很多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正当别人埋头苦思，下笔踌躇，举棋不定时，宋向上已经奋笔疾书，将自己的所知所想全部记录下来， 煤炭，中华大地上有四个主要成煤期。成煤占比占到中国煤炭总储量的百分之九十八，它们分别是分布在北方的晚石炭纪至早二叠纪，分布在南方的晚二叠纪，分布在华北北部、东北南部和西北地区的早中侏罗纪，以及分布在东北地区、内蒙古东部的晚侏罗纪至早白垩纪…… 第65章 能源困境和破局 全国煤炭总储量98%的煤炭主要分布在华北和西北，分别占据全国46%和38%，也就是说中国的煤炭分布主要在西北和华北地区。 而其中最具代表的就是煤炭资源最富集的乌金三角，内蒙古自治区、山西省、陕西省，但即便这些中国众所周知的产煤大省，依旧无法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相比，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预测煤炭储量达2.19万亿吨，占全国煤炭总量的40.5%。 中国的煤炭主要分布在西北和华北地区，经济发达的东部沿海却是缺煤少煤。 水能方面。 中国拥有丰富的水力资源，以黄河、长江、澜沧江为标志，而这三条大江大河都起源于青藏高原，地势西高东低，从海拔八千多米的珠穆朗玛峰一路浩浩荡荡东流汇入大海，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地势落差。 这种布局类似一座巨大的水塔，里面蕴藏着强劲的水能，而这些水能是最自然最直接可以利用发电的能量。 中国的水电资源蕴藏在西部地区，等待开发，根据技术资料论证，中国的水力资源理论蕴藏量、技术可开发装机容量、经济可开发装机容量均居世界首位。 风能方面。 由于青藏高原的影响和气候的影响，在中国西部地区，大风常年不息，中国的三北地区西北、华北和东北是一座巨大的风能宝库，这些风能可以产生海量的风电。 综上分析，中国的能源格局和经济发展严重不匹配。 煤炭富集在西北、华北和东北，风力富集区是三北地区，水电富集区是西部和西南部，而经济发达地区却是在资源匮乏的东部和东南沿海。 产能地距离用电点距离在几千公里，中国的能源资源同能源需求市场分布不均衡，重要的煤电和水电基地与中东部负荷中心的距离在800至3000公里，这就是中国能源格局现状。 能源支持经济发展的构想。 宋向上答完第一道，当即开始第二题，当前中国能源支撑经济发展的基本趋势是就地建设，哪里经济发达，哪里用电量大，就从哪里投入大量资金建设输配电网络，建设发电厂。 其中以火力发电为主，而火力发电需要大量的煤炭，于是浩浩荡荡的煤炭运输在中国异军突起，铁路运输，公路运输，形成一条浩浩荡荡的煤炭长龙，从煤炭富集的北部西部地区运往负荷中心。 而运输煤炭的车辆又需要消耗石油，以油运煤，消耗大量的石油资源去运输煤炭。 中国是一个少油少气的国家，石油有更大的战略需求，以油运煤是巨大的浪费。 同时这种哪里需要就从哪里建设的电网构建思路，造成了电网结构不平衡，抵御风险能力大大减弱。 再加上浩浩荡荡的煤炭运输，会造成运力的极度紧张和环境的大量污染，这种以损害环境为代价的发展方式，问题日益严重。 随着经济的发展，对用电的需求会呈指数性的攀升，而这种发电的困境，运煤的困境都会造成不平衡急剧加重，终有一天会造成巨大的电力短缺。 根据以上分析，要想实现能源支持经济发展，从客观上来说，中国必须走远距离、大规模输电和全国范围内优化电力资源配置之路。 而要实现这种远距离输送必须依靠以特高压为核心的电力输送大动脉，通过开发大煤电、大水电、大核电、大可再生能源基地，实现电力的远距离输送，以解决负荷中心用电难的困境，以充足的电力支撑经济腾飞。 宋向上落笔，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很简单，根据他的知识储备就可以答出来，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八九不离十，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等宋向上收起笔抬头，发现教室里已经陆续有人交卷，这种开放式的问题没有标准答案，谁都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见解去写。 这会儿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大家纷纷交卷离开考场。 在门口，苏俊鹏他们几人又凑了过来，卫凌川扭着眉头道， “怎么回事？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为什么不是考咱们学的知识，我可把学的所有学的都复习一遍，还把没学的都预习了三遍，怎么一点都没考，考的是能源格局。” “这个和咱们学的有关系吗？是不是懂点地理就可以啊？” 卫凌川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紧紧拧着眉头。 苏俊鹏闻言哈哈笑道，“凌川，不用担心，这种开放性的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写什么都行，当然了这题也确实有点偏，考得分明是地理嘛，我上高中的时候对地理很感兴趣，这次答得还不错。” 苏俊鹏自信满满，“等我过了，我请你们吃饭，有加学分的什么活动，我也会想着你们的，都一个宿舍的，放心吧，好了，不和你们聊了，我要陪女朋友了。” 苏俊鹏向走过来的班花打招呼，故意在几人面前显摆，傲然道， “小柔，你不知道我这次答得很好，八成能进电力模型实验室社，在里面好好表现一下，能为自己的大学履历增添光荣的一笔，到时候毕业分配工作有好处。” 不过我也不会忘了这帮兄弟，凌川、向上、梵宇都是我的兄弟，放心吧，以后我都会罩着他们的。” 苏俊鹏大包大揽，得意扬扬，向宋向上他们挥挥手便拉着楚柔走了。 卫凌川有些气不过，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考试结果还没宣布呢，能不能进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庆贺上了，得意什么？小心乐极生悲。” 卫凌川憋着劲和苏俊鹏比呢，想搞对象，想加入这个社团，现在没把握，自然满心不情愿。 宋向上笑笑也没多说什么，和两人一起先去食堂吃饭，吃完饭以后没回宿舍，而是去新华书店翻译，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李星耀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等所有学生考完，他指挥周亚琴几人将试卷一起抱到他办公室，开始批改试卷。 答题质量良莠不齐，李星耀不时皱眉，不时拧头，不时微微点头，直到看到一张卷子，瞬间瞪大了眼。 第66章 丰厚报酬 词藻并不是多么华丽，相反还很直接，可是内容却令李星耀震撼不已。 分析中国的能源格局谁都可以，只要懂点地理知识，了解一下中国的矿藏就可以大概知道七七八八。 可是这种能源分布的原因，如此分布造成的困境，两者之间的关系却很少有人明白。 而且指出随着经济发展对能源的需求越来越大，目前解决这种困境，靠着公路铁路大量运煤所暴露出来的弊端，以及由此引发的日益严重的问题。 这就需要有很广阔的知识面，能够收集整理各种类型的资料融会贯通。 而预见性的猜测就不是能通过已有资料搜索到的，必须有极强的逻辑分析能力，综合已有数据分析出未来趋势。 最难能可贵的是，在解决这种能源困境的构想上，居然提到了特高压。 李星耀就是特高压的倡导者，大力支持者，虽然特高压刚刚起步，还处在理论研究和设想阶段。 但李星耀通过大量的数据研究，坚信这是解决中国经济发展与能源格局不匹配的唯一必由之路。 他现在一直在收集国内外各种资料，找到足够的理论支撑，分析这项世界性的工程建设遇到的各种问题和困境，为将来这项工程能够引起更多人的重视，真正由设想变为实践提供更多的可能。 这也是电力模型实验社研究的方向。 李星耀和学校电力行业的老师专家成立电力模型实验社就是为了聚拢更多有天赋的学生，一方面收集特高压的材料，另一方面为未来的特高压建设培养希望。 在考核的时候，他特意设立开放性题目，只要有这方面的意思他都会录用，但万万没想到，有人直接答出了他想要的答案，而且条理清晰，逻辑清楚，比他想要的答得更多。 如果说是电力实验社的学生答出这份试卷，李星耀不算惊讶，毕竟他已经培训过辅导过，可这偏偏是一个新生答出来的，李星耀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 这一刻，李星耀对这份答案满意极了，当即叫来周雅琴， “小周，你帮我查查这个叫宋向上的是谁？这次招录把他招进来。” “李老师我认识他，他是电力系统专业的，入学办报到手续时还是我带着他办的。” 周雅琴惊讶问道， “老师，您的意思是说他能加入咱们社团吗？” “当然，这种人才怎么能放过？你认识他正好，让他来咱们社团，等公布结果的时候，把他放在第一位。” 李星耀笑着点头，周雅琴也满脸喜色。 宋向上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录取了，此时他正在书店整理书籍，累得满头大汗，等忙碌完便立刻跑到书桌前翻译。 没过一会儿，看到气喘吁吁从外面提着一个行李箱进来的周博群，撇撇嘴道，“周店长，您可真重视我？刚答应您翻译，就给我安排这么多活。” “我真是驴马的命，这么多材料，我得翻译到猴年马月？您别告诉我您拿来的这些也需要我翻译吧？” 宋向上叫苦不迭，虽然他和周博群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架不住这家伙一上来就给他安排这么多活，就算宋向上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抱怨。 “你这小子，小小年纪哪有这么多牢骚话，我这老头子一天忙到晚都不叫一声，你反倒叫起苦来了，你猜对了，这些都是给你让你翻译的。” 周博群笑眯眯说道，见宋向上一副苦瓜脸，不再逗他， “放心，不会让你白干的，你看看这是什么？” 周博群将一个信封塞进宋向上手里，让他打开，宋向上疑惑地拆开信封，震惊的发现里面有大几十块钱， “周店长，您这是？” “你小子不淡定了吧？看你这胆小的样儿？怕什么怕？这是你应得的。” 见宋向上还在震惊呆愣中，周博群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是你这几天翻译资料得到的报酬，是你的稿费。” 这一下宋向上回过神来，激动得语无伦次，“这么多？” “那当然了，咱们翻译局很重视人才，只要你能翻译出足够多的资料，钱管够，这是合法劳动所得，光明正大。” 周博群傲然道，又开始诱惑宋向上 “这回你还嫌文献多吗？告诉你这可不是文献，而是钱呐，只要你能翻译完，这稿费都是你的。” “来，让我算一下，这一摞材料足有你之前翻译的七八倍，全翻译完了稿费也有七八倍，也就是说你能赚到五六百块钱。” “五六百块钱呀，在武汉也不算一个小数目，够你在学校吃三个月了吧？” 周博群的话说得宋向上眼冒金光，浑身颤抖，他没想到翻译竟能赚这么多钱，这完全是一笔巨款。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周博群又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小册子拍在他眼前， “这也是给你的。” 宋向上愣愣地拿起小册子，看到上面写着国家翻译局低级翻译工，鲜红的印章，金光闪闪的钢印戳子，无一不证明这是国家工作人员身份的证明。 “周店长，这是这是？” 宋向上惊得都说不出话了。 周博群骄傲的说道，“你没看错，这是国家翻译局工作人员的身份证明，咱们现在从事的是国家重点项目，在为国家出力，咱们是合法的国家工作人员。” “翻译证一共分为四个等级，低级、中级、高级、特级，随着翻译数量增多、质量提升，还有接触规格的升级，等级也会相应升高，每升高一个等级，翻译同等资料的稿费会增长很多。” “你现在只是低级翻译工，如果升级到中级的话，同样等级的资料至少能挣一千多。” 周博群说着见宋向上眼中冒金光，当即敲打他， “升级的事儿，你小子先不用想，虽然你很有天赋，想升到中级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的，好好翻译，稳步提升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我看好你，之前翻译的稿子我递了上去，准确率很高，上面很满意，所以特批给你颁发工作证，要不然没有个一年半载休想得到这证书，继续努力吧。” 周博群深谙用人之道，打一棒给一个甜枣。 第67章 暗恋学姐 宋向上揣着沉甸甸的巨款，一路跟作贼似的回到宿舍，连灌了好几瓶水都没有平复心中的激动。 这一切恍如在梦中，没想到吃饭的问题就这么轻易解决了，而且是一劳永逸的解决。 貌似他靠着翻译这份工作能在学校成为一个小富翁，他可以做更多的事。 一直给自己打气，宋向上的心才缓缓平复下来，这时候苏俊鹏，卫凌川，卓梵宇都回来了。 苏俊鹏道，“大家都收拾收拾，一起去集体教室，结果马上就要公布了，不管咱们谁能进谁不能进，都不要生气，都是个人的造化，我在学校门口饭店订了一桌，到时候咱们哥四个好好喝一顿。” 苏俊鹏说着谦虚的话，脸上的得意怎么都掩盖不住，他对这次的社团竞聘志在必得。 卫凌川眼中隐隐有期待，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死心，虽然答得不是特别满意，但谁也说不准最后会不会逆风翻盘。 几人说说闹闹，一起去集体教室。 这里乌泱泱围着不少学生，都来看竞聘结果，穿着校服的周雅琴巧笑嫣然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张卷起的红纸。 周雅琴清清嗓子道，“谢谢大家的支持，本次电力模型实验社竞聘结果出炉，根据上榜名单确定入社人员。” 说着周雅琴在墙上刷起浆糊，将红纸一角贴在浆糊上，顺着墙壁缓缓展开。 十个名字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沉寂了一瞬，人群陡然炸锅。 有惊喜声，有失落声，各种复杂情绪的声音一瞬间交织在一起。 能进入电力模型实验社的人欣喜若狂，似乎看到数之不尽的学分，而进不去的人又感到无比沮丧，和这光明的前途失之交臂。 苏俊鹏失声道，“这怎么可能？我怎么没进去？我明明答得很好，不可能啊？” 苏俊鹏难以相信，尤其注意到宿舍伙伴投来的目光更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把大话都吹出去了，张口闭口进入社团后加学分照顾别人，结果他名落孙山。 而不声不响的宋向上和卓梵宇却赫然在列，尤其宋向上更是排名第一，这令一向自诩优秀的苏俊鹏难以接受。 卫凌川脸色有些难看，看到苏俊鹏阴沉的脸色，反倒轻松不少，卫凌川一直暗暗和苏俊鹏较劲，现在苏俊鹏也没进，他没那么焦虑。 “向上，你怎么答的题？还考了第一？快告诉我们，你是不是提前知道答案？” 卫凌川开玩笑似的询问。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都写上去了，我不知道答案，上高中的时候看过相关的电力文献，正好碰上了。” 宋向上赶紧解释。 说话的功夫，放完榜的周雅琴走过来，美眸眨呀眨，笑道， “学弟，欢迎你加入社团，我周雅琴看中的人果然不赖，这水平就是比一般人强，等你忙完来找我，我带带你。” 美女相邀更是引得卫凌川几人嫉妒不已，嚷嚷着让宋向上请客。 宋向上现在怀揣巨款，自然不怕花钱，而且他进入社团，排名第一，明显优于别人，大家心里指不定怎么嫉妒他呢？自然要破费一下，于是宋向上豪爽地一拍胸脯，带他们去苏俊鹏定好的饭店吃饭，他结账。 饭桌上，大家大快朵颐，说完宋向上，看向闷不作声的卓梵宇，好奇卓梵宇怎么考进去的？ 卓梵宇沉默了片刻后道，“我是家传，我爸是电力系统专家，平常在家没事的时候，他教我一些知识，正好考题是他曾经教过我的，瞎猫碰上死耗子。” 几人露出恍然之色，这是底蕴和积累，羡慕嫉妒不来。 吃完饭后，他们结伴回宿舍，在宿舍待了一会儿，周雅琴托人过来叫他。 宋向上出宿舍见周雅琴，武汉的秋天刮着徐徐的风，吹散燥热，带来清爽，夜色的校园装点着路灯，透露着温柔的朦胧。 宋向上心怦怦跳，有一种约会的感觉，苏俊鹏和班花谈恋爱的事，他知道，卫凌川没少添油加醋，说两个人都牵过手，甚至吻过。 这是大学生活，没有高中繁忙的业务，多了些花前月下的浪漫。 而现在他被学姐约出来，苗条的身材，温柔的笑语，热切的目光，一切的一切令宋向上沉醉其中。 周雅琴十分开心，“学弟，刚开学帮你办报到手续的时候，我就看你这小孩不错，没想到确实有两把刷子，在我们社团竞聘考试中都能考第一，太了不起了。” “学弟你知不知道？李教授对你的答案赞不绝口，连夸你是个人才。” “谢谢李教授，我受之有愧，就是把自己知道的写出来了，比要求还差得很远。” “你也不用谦虚，答得好就是答得好，这有什么。” 说完周雅琴又微微撅着嘴，“你光感谢李教授了，难道不感谢我吗？要不是我让你参加考试，你能有这表现的机会？现在考过了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真讨厌。” 周雅琴撅着嘴嗔怪道。 宋向上闻言心头一慌，连忙解释，“学姐不是，我很想感谢你，多亏了你，我才能加入社团，我一直心存感激，真的，我不骗你，要不我请你吃饭，对，请你吃饭。” 宋向上语无伦次地说着，急得满头冒汗，生怕周雅琴误会。 周雅琴扑哧一声笑了，“逗你的，看你这着急的样，不过你的饭我必须吃，明天下课咱们一块儿去外面吃，我得好好宰你一顿。” “对了，加入社团以后你跟我一个小组研究，咱们两个合作绝对能研究出一番成绩。” 夜色中的周雅琴笑靥如花，仿佛一个精灵，他所说所想宋向上无不应允。 宋向上只感觉他的心都被女孩的笑声牵动了，随着女孩的一颦一笑波澜起伏，临走时宋向上恋恋不舍，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一直到躺在床铺上，他脑子里还是周雅琴如百花盛开一般的笑容。 宋向上心怦怦直跳，他觉得自己恋爱了，准确地说是暗恋，他心里苦恼和甜蜜的同时，又升起一抹愧疚。 脑海深处，阿丽娅那娇俏的容颜浮现，那个两小无猜长大，魂牵梦萦的女孩又一次出现他的脑海，引起他的灵魂战栗，可很快这份思念就化成了苦涩。 很多年不见，他和阿丽娅之间的差距已经如同天壤，他奋力追赶这么多年都没有追上阿丽娅的脚步，任何奢望都是痴心妄想。 他只有平平淡淡，也许眼前的周雅琴才是他能实实在在碰触的，阿丽娅只能埋藏在记忆深处，成为少年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68章 快乐时光 宋向上觉得他的大学生活一帆风顺，也许是高中太苦，苦尽甘来后该过好日子了。 先是在新华书店找到翻译局的工作，靠着翻译外文文献获得丰厚稿酬，解决吃饭生活困难，一跃成为学生里的小富翁。 而且是靠着给国家做贡献，成为国家工作人员获得的报酬，光明正大，自豪而骄傲。 除此之外，还有了喜欢的人，学姐周雅琴。 机缘巧合下进入电力模型实验社团，分到同一个小组，一起研究学问。 翻译文献挣稿费是为了生活，宋向上勤勤恳恳，进社团研究能和周雅琴在一起，相处的时光充满期待。 宋向上终于体会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感觉，除了翻译文献外，更多的时间去社团，争取和周雅琴一起。 进入社团后，李星耀过了好几天才露面，他一脸疲态，苍老的目光中布满血丝，仿佛几天几夜没睡觉。 和新入社团的人训话，无非就是让大家扎下心搞研究，搞出点名堂来，宋向上他们既是新生也是新社员，面对着老教授老专家的威压，忙不迭点头，乖巧懂事的样子令李星耀很满意。 最后李星耀单独叫来宋向上，“宋向上，你答的题我看了，很不错，你是之前了解过特高压吗？” “李老师，我上高中时为了学英语，看过不少外文文献，当时那些文献都是电力方面的知识，所以了解的多一些。” 宋向上恭恭敬敬的回答。 李星耀点了点头，这时候周雅琴在旁边笑着说宋向上知识储备丰富，和她一个小组帮了不少忙。 说完周雅琴又关心起李老师的工作，看李老师操劳的样子，让他不要太疲惫。 李星耀摆了摆手，难掩兴奋道， “雅琴，你不知道，最近资料多了，有更多的数据提供支撑对咱们的研究有很大帮助，时间不等人，以前没有资料，咱们没办法，只能等着，现在大量相关文献供给，咱们要是再不抓紧时间那就彻底落伍了。” “哎，中国的电力发展本身起步就晚，现在又赶上改革开放，经济日新月异，对电力的需求越来越旺盛，供电压力越来越大，这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解决这种困境的方法只有通过特高压将各种能源转化为电力，实现能源在全国范围内的大范围配置。” “一方面是电力缺口指数攀升，供需矛盾越来越大，另一方面是特高压研究处于理论猜想阶段，连个雏形都没有，已经是十万火急。” “真要到那种电力严重短缺影响经济发展时再去研究，就来不及了，这是每一个电力行业从事者的责任。” 李星耀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周雅琴等人纷纷点头，随后李星耀匆匆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忙，带新人的事就交给周雅琴他们这些老学长了。 通过李星耀的话，再加上周雅欣琴这几天带他上手，宋向上才明白电力模型实验社的立社根基和宗旨。 电力模型实验社是由李星耀这些学校电力专业的专家教授组建而成，旨在集中资源收集国内外各种关于特高压输电的理论研究和构想，以其形成理论基础，为后续的上马建设提供可能。 了解到电力模型实验社的宗旨后，宋向上十分开心，他从小到大接触过不少电力建设，知道电压等级和输电距离之间的关系，再加上现在接触这么多外文文献，已经清楚的了解到发展特高压输电是解决当前电力短缺和能源配置的必由之路。 他一直想尽一份力，苦于没有机会，而现在他加入社团，参与理论的构想和研究，简直就像为他量身定制，如鱼得水，再加上旁边还有学姐陪伴，宋向上觉得这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社团有专门的教室和办公室，宋向上除了去新华书店翻译外，其他时间都泡在社团，将李星耀他们带来的各种文献分门别类整理，以方便后来人查阅。 在这里宋向上见到了电脑，一种强大的电子产品，在周雅琴的帮助下，宋向上学会使用电脑。 宋向上和周雅琴搭帮，工作效率提升了几倍不止，周雅琴心细如发，资料分类整理归档十分擅长，一些细节分类宋向上把握不准的，周雅琴都能帮他梳理得明明白白。 而且周雅琴对电脑更是玩得很溜，手把手教会宋向上开机关机，输入文字，建文件夹，建文档。 而宋向上知识储备丰富，逻辑清晰，条理清楚，能够在纷繁浩杂的文件中找到核心，将不相干的聚拢在一起，形成一篇有理有据的文字论述说明。 他们除了要整理文献以外，还要形成一篇一篇的论述，每到这时候周雅琴就感到头疼，而宋向上却游刃有余。 两人取长补短，互相搭配，工作效率翻了数倍不止，这一刻感觉工作没有那么累。 宋向上的心怦怦跳，学姐就坐在他旁边，一颦一笑近在眼前，淡淡体香缭绕鼻尖，教他打字时偶尔的手指接触，触电般的心跳感觉。 忙完以后，他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去操场散步，有时候累了去外面逛街、下馆子、走公园。 休闲成了忙碌的调味剂，两个人已经习惯了彼此，有时候去社团工作，看不到周雅琴，宋向上还会十分挂念，心不在焉。 如此一日接一日，转眼间一个学期就过去了，放寒假之后，宋向上甚至多留了半个月在社团忙碌。 回老家过年，日子幸福开心，但多了一份思念，过完年宋向上便迫不及待去学校，比开学时间提前了一星期。 宋向上巴不得早一天见到周雅琴，日思夜念，周雅琴没有早来，直到开学的时候才到学校，但依旧让宋向上开心不已。 他的表现不经意流露，有时候在宿舍走神，想起美好时光不由得呵呵傻笑。 卫凌川发现宋向上的异常，当即穷追不舍的追问，甚至喊上苏俊鹏，卓梵宇对宋向上三堂会审。 宋向上熬不住，嗫嚅着吐露心声。 第69章 兄弟把关 “有些好感，想见到她，想和她一起学习工作。” “但不是你们说的谈恋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宋向上说出口，又赶紧解释，总觉得自己形容的不到位，急得满脑门汗。 “向上这不就是谈恋爱吗？有什么好解释的？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 卫凌川揶揄着，随后凑近促狭道， “怎么样？有没有表白过？想不想学技巧？告诉你哥这方面可是专家，寒假前刚把你嫂子搞上，一顿饭，只要你请一顿饭全包了。” 不爱说话的卓梵宇这时候也道， “向上抓住机会，这是大学不是高中，允许谈恋爱，不要瞻前顾后，机会是自己把握的。” 几个人纷纷鼓动，把宋向上弄了个大红脸，宋向上又后悔起来，早知道不告诉他们这么多了。 这时候苏俊鹏制止道，“你们别逗向上了，向上脸皮薄，可没你们这么厚脸皮，人家这可是正经的朋友关系，哪像你们思想这么龌龊。” “向上，你别听他们的，好饭不怕晚，慢工出细活，对于很多慢热的人需要有耐心，不能一下子上去表白，会把人家吓到的。” 不过向上你得有意识培养，这样吧，你组一个局，我们一起去聚餐，到时候叫上她，我们帮你把把关出出力，多给你挣点光，这样你成功把握大点。” “对向上，请吃饭吧，把她叫出来，你不用不好意思，就说宿舍聚餐，到时候我把你嫂子也带来，这样就不尴尬了。” 卫凌川帮宋向上想好了说辞。 在几个人的鼓动下，宋向上点头同意，他想请宿舍的人，也想请周雅琴，正好他们提出来了，索性大家一块聚餐。 说好时间，第二天下课去电力模型实验社，宋向上左等右盼，终于等到过来的周雅琴，两个人一起忙碌。 宋向上心中有事儿，欲言又止，干起活心不在焉。 周雅琴惊讶道，“向上你怎么回事？这一段已经出现好几处错误了，把这个拿给李教授看，咱俩非被李教授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失误失误，有点累了，没注意到。” 宋向上笑着解释，趁机向周雅琴邀约，“学姐这一段太忙了，得放松一下，劳逸结合效率才能更高，正好我也想请宿舍兄弟们聚一聚，你跟着一块去吧。” 说完宋向上紧张的盯着周雅琴，悄悄攥紧拳头，生怕周雅琴拒绝。 周雅琴听说宿舍聚餐摇摇头道，“你们男孩子聚餐，我去干什么？多不方便。” 宋向上早就找好说辞，脱口而出道，“学姐，不止你一个女孩子，还有我们宿舍兄弟的女朋友也来，要是你不去的话，就他一个人也怪无聊的，你们两个女孩子还有话说。” 周雅琴闻言点了点头。 很快到了晚上饭点，宋向上带着周雅琴到提前定好的饭店，地点是苏俊鹏选好的。 饭店名叫锦绣园，是一家主做武汉特色饭菜的店，有鱼有虾，样式精美，滋味儿独特。 苏俊鹏特意选了一个用屏风隔离的包厢，暖色灯光照耀显得很有格调。 宋向上带着周雅琴来到包间，今天的周雅琴换了一身修身的春装，显得小腰纤细，大腿笔直，精致的面孔，充满活力的马尾，极为出众。 一进入包间，苏俊鹏几人就瞪大了眼，就连卫凌川带来的女朋友都被比下去，几人向宋向上眨眼睛，暗暗递过去一个赞许的大拇指。 美女作伴，再加上精美的佳肴，这一席大家吃得份外开心，卫凌川知道这桌酒席是干什么的？酒桌上不停说着恭维宋向上的话，夸得宋向上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就连不爱说话的卓梵宇也一改常态，不时帮上两句。 不过一向能说会道的苏俊鹏反倒没说什么恭维的话，而是和周雅琴闲聊，有时候一些相左的观点甚至争执两句，引得周雅琴黛眉微蹙，小嘴撅起，不时地和苏俊鹏斗上两嘴，但总体无伤大雅。 反倒是宋向上听着别人的夸赞有些尴尬，只顾低头吃菜，不时应和两声。 等大家吃饱喝足，宾主尽欢，准备离场，宋向上去付钱，结果苏俊鹏抢了先，还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向上，你就别跟哥哥抢了，我知道你家里困难，吃饭的钱还要省吃俭用，留着钱节省着花，哥们弟兄吃饭的钱我出了。” 宋向上急忙还要再付，却被苏俊鹏坚持拒绝了，他想说他现在有钱，可是翻译的工作周店长告诉他能保密尽量保密，这种场合他又不方便说出来，只能决定等回去以后再给苏俊鹏钱。 环境优雅，饭菜精美，一顿饭吃的大家都很高兴，苏俊鹏选地方用心了，而且最后他付钱，令宋向上很感动。 回去宋向上先送周雅琴，两个人聊着天，周雅琴问起苏俊鹏的事， “油嘴滑舌，还爱和人抬杠，这家伙不是好人。” 周雅琴磨着牙说道。 宋向上一听急忙解释道，“学姐，苏俊鹏是我们宿舍老大还是班长，他平常没少帮助我们，他很会说话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观点相左吧。” 周雅琴闻言笑了笑道，“反正他不是个好人。” 宋向上将周雅琴送到女生宿舍，便回宿舍了，卫凌川送他女朋友还没回来，卓梵宇在床头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宋向上找到苏俊鹏想给他饭钱，却被苏俊鹏笑着拒绝了， “向上，咱兄弟两个还计较这点钱干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等下回你请好吧。” 苏俊鹏说完，最后话题一转道， “向上在社团怎么样？最近忙不忙？你们在社团都干什么？” 宋向上将在社团上的一些情况告诉苏俊鹏，还说他们需要看外文文献。 苏俊鹏的眼睛亮了，点了点头，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便去睡觉。 得到宿舍兄弟的认可，再加上这帮人给他鼓劲儿，宋向上胆子大了起来，他觉得周雅琴对他笑得更加温柔了，含情默默令人迷醉。 两人中间似乎只差一层窗户纸，需要他鼓起勇气捅破这种窗户纸。 而这一天终于来临，宋向上等到一个好日子，他提前在商场买来一个最新款的蝴蝶结，还用新款硬皮笔记本夹住。 宋向上约周雅琴在学校的小花园前见面。 第70章 夭折爱情 人在没有行动之前总能想到所有的美好，总能想到波澜起伏，一往无前，取得成功的快乐。 但真要行动起来，主动去面对，又变得无比紧张。 本来有宿舍几个兄弟鼓劲儿打气，再加上这一段时间相处，宋向上对表白的事自信十足。 他跑到外面买好笔记本，买好蝴蝶结，精心准备好礼物，挑选周雅琴生日的这天准备和周雅琴表白。 可真到小花园，又变得无比紧张起来，心怦怦跳个不停，脑中甚至想到无数种情景。 “要是周雅琴拒绝他怎么办？要是周雅琴说不合适怎么办？要是周雅琴不同意怎么办？” “那他这礼物还要不要送？他到时候说什么借口好？如果表白不成功是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他在电力模型实验社和周雅琴一个小组，如果这次表白不成功，俩人是不是很尴尬？ 宋向上脑中想到无数可能，心跳个不停，额头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一定会成功的，和周雅琴相处这么长时间了，经常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学习。 周雅琴对他有好感，他经常释放善意周雅琴都热情回应，也许周雅琴早就对他有意思了，就等着他开口，这种事只能男孩子主动，又怎么能等着女孩子主动说呢？ 给自己心里无数暗示，宋向上攥紧拳头鼓起勇气，胜败就在此一举了，他都已经约好了，退无可退。 这时候周雅琴如一只快乐的蝴蝶从远处蹦蹦跳跳走来，她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眼睛活灵活现仿佛会说话一般，美丽亲切的样子令人迷醉。 宋向上紧张迎上去，手忙脚乱地将礼物递给周雅琴。 “唉，这是新款笔记本，还有这个蝴蝶结都是商场最新款的，我早就想买了，就是感觉太贵，一直舍不得，宋向上，你买这个干什么？送给我的？” 周雅琴看着手中的礼物，十分惊喜，随后抬眼诧异地看着宋向上。 “是，是送给你的，有一件高兴的事想告诉你。” 宋向上结结巴巴，真到紧要关头，他反倒不知道怎么说了，脸色涨红如同一个大苹果。 周雅琴揶揄道， “什么高兴的事，还卖起关子了，正好我也有一件十分高兴的事要告诉你，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先说了。” 周雅琴说着俏脸发红，嗫嚅道，“我谈恋爱了。” 宋向上僵在原地，到嘴边的话就差脱口而出，却生生憋在嗓子眼，呆呆地望着周雅琴。 “向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别人还没说呢。” “今天中午我男朋友向我表白了，还请我吃大餐，他很浪漫，很会挑日子，专门选在今天我生日的时候向我表白，我很开心。” “向上，我谈恋爱了，你也一定为我高兴是不是？我和我男朋友说好了，第一个要请吃饭的人就是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少帮我的忙，我们两个人一起请你吃饭，谢谢你。” 周雅琴开心地说着话，丝毫没注意到宋向上僵硬的神情、苍白的脸色，她好奇地追问道， “我说完了，向上你刚刚说有什么开心的事要和我分享，现在说吧。” “没，没有，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幸福。” 宋向上艰难地说出祝福的话，整个人都失了神，拳头攥得紧紧的。 “向上，你怎么了，没事吧？你不用紧张，其实我男朋友你也认识，他和你还是熟人，本来想给你惊喜，还是算了，我现在告诉你吧，是苏俊鹏。” 周雅琴羞涩地说着。 宋向上如同被晴天霹雳劈中，整个人呆立当场， 谁？苏俊鹏？他的好朋友，一个宿舍的兄弟，捷足先登，向周雅琴表白。 而且还是选在今天周雅琴生日这天，还是他告诉苏俊鹏周雅琴生日的。 苏俊鹏还给他出主意，告诉他买什么礼物，非同平常的关心，结果却抢了先。 宋向上感觉自己心撕裂般剧痛，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挫败被背叛的感觉令他心痛到难以呼吸。 直到周雅琴喊他，才强制压住心头的痛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祝福你，祝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向上。”周雅琴发自肺腑的开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向宋向上发出邀约， “向上，今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今天是我的生日，苏俊鹏说晚上去好一点的餐厅吃饭，你一块来吧。” “不，不了，我就不在中间碍事儿了，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回去得抓紧看看，你们先去。” “那好吧，等你有时间了，我们再请你。” 周雅琴开心地笑着，蹦蹦跳跳地离开。 宋向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木然回宿舍，他脑子一片空白，神情呆滞，失去思考能力。 在宿舍的卓梵宇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过来，卓梵宇放下书过去在宋向上眼前挥了挥手，见宋向上脸色苍白的可怕，双眼密布血丝，卓梵宇吓了一跳， “向上，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色这么差？我带你去医院。” 卓梵宇着急忙慌准备带宋向上去医院，却被宋向上拦住，“我没事儿，你能陪我喝几杯吗？”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小花园隐蔽的长椅上，卓梵宇满头大汗地拎着几大碗散装的啤酒，还有一瓶白酒。 宋向上倒了一大杯白酒，直接灌进半杯，呛住嗓子，剧烈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卓梵宇使劲在宋向上背上拍了拍，替他顺气儿，试探着问道， “向上，看你情绪不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难不成表白失败了？” “没，没表白，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而且人家已经有对象了，他的对象是苏俊鹏。” 宋向上一边狂灌酒，一边平静地说着。 卓梵宇瞠目结舌，险些惊掉下巴，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王八蛋。” 最后只能以一句愤怒的咒骂宣泄自己的不满。 这一晚上，宋向上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他在花园里狂吐，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宿舍的，一直睡得昏天昏地。 ， 第71章 痛苦成长 宿醉的余韵折磨着宋向上的大脑，宋向上感觉脑中有一万根尖针刺进去，头疼欲裂，晕晕乎乎，周围的世界都不太真实。 宋向上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勉力从床上坐起来，抓起床头水杯咕咚咕咚灌进嘴里半杯水，才稍微好受些。 干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他又后悔昨天喝酒太多，不应该拿别人的伤害来折磨自己。 这时候宿舍的门推开，苏俊鹏拎着早餐进来了， “向上你醒了，我给你买了早餐，趁热吃，昨天怎么喝那么多酒？酒大伤身还是要注意的，幸亏卓梵宇陪着你，把你送回来，要不然你非得睡在外面不可。” 苏俊鹏说着关心的话，把早餐摆到宋向上床头，见宋向上没有接话，他转移到正题， “向上，你也不要有什么芥蒂，其实感情这东西怎么都琢磨不透，喜欢和不喜欢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也不是高等数学里面的公式能够套出来。” “就好比梁祝里面的马文才和祝英台，两个人青梅竹马，婚约在先，可谁想到梁山伯的出现，一见钟情，斩获了祝英台的芳心，所以感情的事根本说不清楚。” “你和雅琴是好朋友不差，但是你们之间没有那种感情，雅琴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好弟弟，从没有别的想法。” “我是在上次聚餐时才和雅琴认识的，彼此互生好感，互生情愫，这才走到一起。” 苏俊鹏说着自己的身不由己和对感情的理解，最后劝宋向上大度点， “向上，要抬头往前看，你这么优秀，总能遇到更好的，你和雅琴是最好的朋友，咱们是一个宿舍的兄弟，你不会在意的是吗？过两天我们请你吃饭。” 宋向上没有说话，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恶语相向，而是静静听着，等苏俊鹏离开，他才抓起床头的早点大口咀嚼，确实饿了。 宋向上的心慢慢平复下来，他没有怪任何人，一想起父母还在戈壁滩上劳作，而他却在这里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伤心，感到羞愧不已。 他本来就是戈壁滩上一个穷孩子，偶然考上大学，带着父亲的希望来这里念书，可却为了感情伤感，太不应该。 而且周雅琴一直没有明确向他表露过对他有好感，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和猜测，是他暗恋。 现在水落石出，他又有什么理由埋怨别人呢？爱情自由，他有表白的权利，人家也有拒绝的理由，他用不着记恨任何人。 宋向上想着以后少和周雅欣接触，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调到别的小组。 伤心的同时，脑中又不由跳出那个美丽的倩影，那个骑着高头大马骄傲的女孩。 如果是阿丽娅，就一定不会欺负他，会照顾他的感受，还会挡在他面前保护他。 宋向上甩了甩头，将脑中的杂念抛除，现在他要集中精力在学习上，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宋向上洗漱完以后上课，下课便去新华书店继续翻译，他动力十足，以百倍的精力翻译，速度飞快，甚至到下班点都没抬下头。 店长周博群一脸惊讶地看着宋向上，欣慰点头，拍着他的肩膀道， “小伙子有干劲儿，不错，我很看好你，要是以这架势干下去，不仅能赚钱而且中级翻译证距离你也不远了。” “谢谢周店长。” “谢我干什么？这是你自个儿努力的结果，努力总会有收获，加油干。” 周博群又勉励一番才离开。 过几天等宋向上去电力模型试验社时，惊讶地发现，苏俊鹏也在。 苏俊鹏一脸阳光灿烂笑容的和他打招呼，“向上，咱们又能并肩作战了，我刚来有很多不懂的，有什么吩咐的你尽管吩咐，还得麻烦你多教教我。” “好好。” 宋向上不知道说什么，尴尬点头，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想和苏俊鹏起冲突，而且他现在的心情已经平复很多。 没想到苏俊鹏也加入社团，看来周雅琴没少从中运作，爱情的力量强大，竟能让周雅琴运作把苏俊鹏整进来。 周雅琴这时候走过来，今天的周雅琴穿着潮流的春装，宋向上在商场买蝴蝶结时见过，那是穿在模特身上最流行的款式，价格不菲，周雅琴脸上画着淡淡的妆，精致而细腻。 和苏俊鹏在一起后，周雅琴的改变很大，变得潮流时尚，这是他给不了的。 宋向上感觉自己和周雅琴之间的距离远了很多，心情平复了不少。 “向上你终于来了，我找你有事说呢，一直等了你好几天，你今天才过来，最近在忙啥呢？怎么不来社团了？” 周雅琴半是嗔怪，半是开玩笑似的责备道。 “我这几天有点忙，你知道我在外边干点兼职，这几天一直忙活来着，所以过来的少了。” 宋向上老实回答。 周雅琴点点头，随后说起事情， “向上这几天你没来，李老师又组建一个新的课题，让我负责，让俊鹏打下手，以后我一个人需要在两个小组干，你那边有事顾不上，只能靠你自个多操劳了。” 两人说定，便开始忙碌起来。 周雅琴，苏俊鹏新的办公桌就在他不远处，两人一起做课题，偶尔咬耳私语，低笑两声，十分开心。 宋向上看到后心不由颤动，虽然他告诫过自己很多遍，周雅琴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但是现在看到周雅琴和苏俊鹏两人一起打闹嬉笑的场景，依旧忍不住在心底掀起波澜。 宋向上深吸一口气，勉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低下头认真忙碌，让忙碌的工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时候卓梵宇走了过来，卓梵宇进入电力模型实验社以后被分到另一个小组，一直很忙，再加上之前宋向上和周雅琴一起有说有笑，他很少来打扰两人。 今天见宋向上心情不佳，卓梵宇凑了过来，借着和宋向上商讨课题的机会，低声道， “咱们的研究需要很多外文文献，买这些文献很花钱，苏俊鹏家里有点钱，就主动申请给社团提供一些外文文献，再加上周雅琴从中说和社团老师才同意他进来。” 第72章 武汉高压研究所 宋向上点头，露出一副了然之色，没想到金钱的力量这么强大，通过金钱，苏俊鹏有了进社团的可能。 而爱情的力量更是伟大，让周雅琴不惜动用各种关系把苏俊鹏弄进社团。 他心中有些嫉妒，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的异样，努力恢复平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面前的研究中。 摒弃了爱情的苦，宋向上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翻译挣钱和社团研究中。 他一日千里，翻译出大量电力外文文献，让周博群带走交给上级，不仅获得丰厚报酬，而且通过接触最前沿的电力文献，让他对电力发展，电压等级的研究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潜移默化的积累，让他在电力方面的知识越发丰富和渊博，而社团的课题研究，让他的思维能力和逻辑能力又得到长足的锻炼和进步。 这一个个课题不是凭空而生，是在现有基础上提出的新构想，需要强大的思维能力和逻辑整合能力，需要从纷杂繁复的文件中提取出有力的精髓融合到一起，形成独特的观点。 发布一篇文章，需要有出处，需要有论证，这都是极耗费精力的活，同样如果能形成自己的观点，就可以发表成一篇论文。 论文的含金量毋庸置疑，这对以后的学习还是找工作都有很大的好处。 宋向上在经年累月的锻炼中，他的思维越发缜密，知识处理能力越发强大，到大二下半学期，渐渐能写出一些有高度有水平的电力研究论文，发表到学术期刊上。 他的知识深度已经远远超出普通的学生。 时间流逝，如白驹过隙。 许多人在吃喝玩乐中度过了大学时光，许多人在无所事事中躺过一年，而宋向上心无旁骛地翻译，研究课题，收获的是满满的知识储备，一篇篇发表的高水平论文。 周雅琴和苏俊鹏度过无数风花雪月的日子，他们一边研究课题，一面谈情说爱，感情如胶似漆，爱得甜蜜，但课题上却久未出成果。 苏俊鹏本来就是花天酒地的人，他是靠着提供外文文献进来的，就算勉强静下心来坐到这里也安静不了几天，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混日子，出去玩耍。 周雅琴是个细心的人，她整理文件不在话下，但想要从这些文献中提炼出精炼的论点，形成高水平的论文对她来说难如登天。 两人叽叽咕咕聊了很长时间后，周雅琴又回到宋向上的办公桌旁边， “向上，前段时间我和俊鹏一直在研究课题，也没顾得上帮你的忙，你不会生气吧？我现在腾出时间给你打下手，减轻你一点压力。” “你这段太累了，每天来得比谁都早，走得比谁都晚，虽然年轻精力充沛，但老这样熬可受不了。” “以后有什么琐碎的活需要整理的，你交给我，我给你办得妥妥的。” 周雅琴笑靥如花，主动上来帮忙。 宋向上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忙推辞道， “不用不用，我能忙得过来，不用麻烦你。” “向上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们都是好朋友，俊鹏和你还是一个宿舍的好兄弟，就这样说定了。” 周雅琴不由分说和宋向上搭帮，笑靥如花，热情无比，宋向上根本拒绝不了，只能勉强点头答应。 刚开始宋向上还有些不自然，不时地看一眼远处的苏俊鹏，毕竟周雅琴是苏俊鹏的女朋友，得保持距离。 可是见苏君鹏并不很在意，周雅琴也十分认真地帮他整理打杂，宋向上渐渐适应过来。 后来过了一个月，周雅琴找他说苏俊鹏的课题干完了，也要过来和他一起帮忙。 宋向上忙说用不着那么多人，可是苏俊鹏说他愿意帮忙辅助，这次宋向上没松口。 实在是这两个人是男女朋友，而且他之前对周雅琴有点意思，虽然现在早已成为普通朋友，但如果这两个人在他眼前晃的话，宋向上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向上，我们给你打下手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的，咱们一个宿舍的哥们弟兄，你就不能照顾照顾？可不能忘了兄弟。” 苏俊鹏半是开玩笑，半是生气的说道。 宋向上有些尴尬，想拒绝，但是苏俊鹏说得又这么情真意切，他一时间想不好什么说辞。 宋向上暂时将这事抛在脑后，准备晾一段再说，这一天卓梵宇找到他， “向上，有件事儿我想想还是跟你说说的好，省得你太吃亏。” “你知道咱们电力模型实验社对接的是哪儿吗？你知道李老师他们这些老教授老专家在社团露面很少，只是匆匆布置完课题后便离开，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你知道为什么吗？” “还有周学姐和苏俊鹏这一段这么殷勤的和你搭帮，要给你打下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卓梵宇一连串地问题，问得宋向上一脸迷茫，他醉心翻译和课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知道这么多为什么？ 卓梵宇见宋向上一脸迷茫，当即跟他科普起背后的缘故。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国外开始了对1000千伏1500千伏电压等级的可行性研究和对特高压输电技术开发应用的研究，八十年代中期以后这些国家电力负荷增长明显放缓，电网发展速度也相应放慢，导致原定的特高压发展计划被停止或推迟。 但特高压始终是国内外电力专家孜孜以求追求的梦想。 我们国家的电力专家同样不甘屈居人后，虽然我们起步晚，从新中国成立后才正式开始发展电力，但中国电力人追求更高电压等级的梦想始终坚韧如石。 早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当时的水利电力部技术改进局就先后在北京、成都、重庆、宜昌等地进行过高电压基地的选点工作。 当时因为水力发电比较简单，中国的水利电力事业取得长足进步，考虑到葛洲坝水电工程和三峡工程电力往外输送的要求，水利电力部于是决定将高压试验基地和高电压计量站选在武汉，正式成立武汉高压研究所。 为了聚集国内电力行业的专家人才到这里，完成国家电力发展的伟大计划，当年在文革中被下放到云南的中国电力科学院一批高电压科技人员成建制转移到武汉，成为武汉高压研究所的第一批电力专家。 第73章 别有用心 武汉高压研究所集齐了国内所有高电压方面的电力专家，这是电力行业的权威，中国电力电压等级发展的引领者。 这是所有电力行业从事者梦寐以求的神圣殿堂。 “李老师，还有咱们院的许多专家教授，都在武汉高压研究所兼职，他们给咱们出的课题都是从武汉高压研究所细分出来的一个很小很小的分支。” “这回你知道武汉高压研究所有多厉害了吧？也知道咱们学校和高压研究所之间的关系了吧？” “很多人加入电力模型实验社就是为了能和高压研究所搭点关系，将来如果能进入这里那简直是一步登天。” “如果不能进，有这里的履历，在别的地方照样能平步青云。” “咱们上学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找到好工作，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家庭的命运吗？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热衷加入电力模型实验社了吧？” “真没想到武汉竟然有这么强大的高压研究所，你要不告诉我都不知道，咱们社团竟然也和高压研究所有关联，太不可思议了。” 宋向上满脸惊讶，不知道在武汉竟然还存在着这么神秘高大上的电力殿堂，如果有机会能进入里看看的话，那太好了。 “可是这和你说的学姐她们有什么关系？” 宋向上诧异询问。 “你是笨还是傻？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清楚？非得让我挑明。” 卓梵宇无语地斥道， “咱们做的课题都是高压研究所分出来一个小小的分支，做一辈子也不可能和人家搭上关系。” “但是咱们也有便利，通过这些课题，可以大概了解高压研究所研究的方向，只要咱们把这些课题做好，能在行业期刊上发表高水平论文，引起高压所关注，就有进入的可能，再不济这些论文对将来找工作都有很大帮助。” “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专心钻研做课题，写论文当然不在话下，说实话我都很羡慕你，这水平这速度谁都比不了。” “但是你要明白，别人可没你的水平，就比如咱们宿舍的苏班长，他吃喝玩乐在行，要让他写论文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前两天我见他和周学姐嘀嘀咕咕，然后就要和你搭帮打下手，这意思不言而喻，你还不明白吗？” “你是说他们想让我帮着写论文？” 宋向上回过味儿来。 “写论文多费劲，还不如跟着你打下手什么都不干，直接在上面署个名来得快。” 卓梵宇翻翻白眼说道。 这下宋向上明白过来，忍不住拧起眉头，难怪周学姐突然变得热情起来，原来是冲着论文来的，他原本还以为周学姐就是为了帮他忙，减轻他的负担，没想到别有居心。 而且还把苏俊鹏拉了过来，爱情的力量真是强大，让她有点不管不顾，幸亏没有立刻答应苏俊鹏来。 正在宋向上沉思时，卓梵宇拍了拍宋向上肩膀压低声音道，“署名还是小事儿，就怕有别的想法，苏俊鹏这人不得不防，前车之鉴摆在眼前，你不能不长教训。” 卓梵宇说完便离开了。 宋向上皱眉沉思，经卓梵宇提醒，暗暗警惕起来，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卓梵宇帮了他大忙，他自然要借花献佛。 没过半小时，宋向上找到卓梵宇， “梵宇，你说到研究课题的事儿，我了解到一些消息说不定对你有用，你朝着这个方向研究一下，写写论文说不定更好发表，不过这些都是内部消息，你不要告诉别人。” “近一段时间水电部科技司下达了“关于远距离输电方式和电压等级论证”课题，还有国家重大装备办公室下达过“高压输电技术前期研究”、“远距离输电方式和电压等级论证”两项国家攻关项目，已经开展了很多项相关的专题研究。” 宋向上低声说完，卓梵宇惊讶得瞪大了眼，“你怎么知？” 他刚想问，却被宋向上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我在书店干兼职你也知道，认识一个老专家，从他那里听到的。” 宋向上打了个马虎眼说过去，其实了解这些消息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国家翻译局的工作，让宋向上不仅能接触到国外最前沿的电力文献，甚至国内的一些相关研究他也能接触到。 这些项目和方向就是他在汇总国内相关文献时了解到的。 国家正在进行特高压前期基础研究，有一个大方向，要想让这个伟大的电力构想成为现实，前期需要很多理论准备。 只有理论准备充足，充分论证这是一个可以实现的科学技术，才能让更多的人相信，才能获得更多的社会力量支持，将科技梦想变成现实。 宋向上再次忙碌起来，这次有了新的方向，尽量发更多论文，为自己将来发展铺路。 在新华书店翻译的事儿，宋向上同样有了长足的进步，经年累月的积累，让他的证书直接跨越到中级，正向着高级迈进。 宋向上能接触到更多更高等级的外文文献，他的眼界和见识随之水涨船高，写论文的水平同样飞速进步。 这段时间，苏俊鹏仿佛变了个人，变得格外热情，甚至连早饭午餐都帮着宋向上打过来？ “反正我也得帮雅琴打，顺道把你的带过来得了，一点不麻烦，向上，你这么忙就应该集中精力干大事，把这些带饭还有收拾的小事交给我，这才叫好助手。” 宋向上写出论文后，需要邮寄给期刊，苏俊鹏乐意效劳，而且坚持出邮寄费。 “向上你说我都没帮什么忙，你还把我的名字带上去，太过意不去了，这邮费一定我出，让我心里也平衡一下，要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 在苏俊鹏的一再坚持下，宋向上终于点头答应，周雅琴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向上，太谢谢你了，我们两个都沾了你的光，光靠我们自己根本写不出论文，我明年就要毕业了，需要论文为我的履历增光添彩，要不你带着我，我哪有机会。” 周雅琴由衷地感谢。 时间推移，很快又过了两三个月，这天李老师突然过来，朗声道， “武汉高压研究所需要找几个学生去实习，学生就从咱们社团里面选，根据你们近几年的表现和论文水平，确定以下几个名额。” 李老师的话立刻引起社团的一片哗然，很多学生都露出激动之色，这可是武汉高压研究所，电力行业的至高殿堂，能进去实习，那是天大的福分，太令人振奋激动了。 第74章 图穷匕见 不知道都有谁。 所有学生都对这未知的名额期待起来，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谁都不想错过，可是命运却掌握在李老师手中，他们只能紧张地期待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星耀环顾四周，见人到齐了，当即宣读名单。 五个人，有三个是高年级的学生，已经大四，马上就要毕业，这次进高压研究所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机遇。 三人克制不住的兴奋，攥紧拳头打在课桌上，响起咚咚的声音，李星耀一个凌厉的眼神扫去，三人赶紧压制激动。 随后李星耀继续宣读剩下的两个名额，卓梵宇、苏俊鹏。 很多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对于大二的学生来说，现在就能进入高压研究所，前途一片光明。 周雅琴捂嘴惊呼，虽然她没有进入，有点小小的失落，但苏俊鹏能进入，太令人震惊了。 “侥幸侥幸。”苏俊鹏一脸开心，谦虚的说道，“只是侥幸而已，雅琴你放心，等我在里面学到知识以后，我一定教给你，你的专业水平提升，将来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苏俊鹏给周雅琴画大饼，诉说着美好的未来。 不远处的卓梵宇拧紧眉头，太意外了，苏俊鹏都能进入研究所，他一个论文都写不出来，只能靠挂名宋向上的文章，没想到都能混进去。 而宋向上却意外落选，这怎么可能？宋向上可是写了很多论文的。 “好了，叫上名字的几个人跟我过来。” 李星耀刚想带他们离开，这时候宋向上突然出声，“等等。” 见李星耀扭头望来，宋向上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个名额是根据什么定的？我刚刚听李老师的话说是根据论文数量和质量决定的，如果这样的话，我觉得我也可以胜任，因为我论文的数量比谁都多。” 苏俊鹏这时候赶忙站出来道，“向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名额都是李老师决定的，肯定是根据各方面综合考量的，大家都知道你的水平很不错，可是这是综合决定，你怎么能质疑李老师呢？” 苏俊鹏大义凛然的说着，还想掩饰，李星耀皱眉沉声道，“你说的没错，这次选拔的依据和论文数量和质量有很大的关系，我选的这几个人都是论文发表数量最多的，有统计表，你是叫宋向上来着，我记着，也就十几篇而已，别人都是三十篇往上。” 李星耀也是一个严肃的学者，当即将统计表拿出来展示给众人，证明自己没有弄虚作假。 而众人却不淡定了，谁不知道宋向上写的论文多，都有论文小王子的称号，可是现在说他只写了十几篇。 而且他们在上面看到了苏俊鹏的名字，竟然整整发表了七十多篇，在这五个人中也名列前茅。 所有人看苏俊鹏的目光都不对了，充满惊疑。 宋向上扫了一眼统计表，上面都有论文题目，当即笑了起来，“李老师，这些统计有出入，苏俊鹏同学发的很多论文和我的一模一样。” “而且苏俊鹏同学貌似平常不怎么擅长论文，怎么突然一下子多出这么多篇，这一点相信大家有目共睹。” “而且最近苏俊鹏同学一直帮我邮寄投稿论文，我猜我的论文被他盗了，所以才有这种结果。” 宋向上沉声说道。 他刚说完苏俊鹏脸色大变，刚刚微笑的脸庞一下变得阴沉铁青，急声道， “宋向上你胡说，明明是我写的论文，怎么成你了？李老师都是从期刊上统计出来的，怎么能有假？事实摆在眼前，你有什么可说的？你平常看我没写，怎么知道我回去没写？我写的时候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苏俊鹏矢口否认。 旁边的周雅琴心惊肉跳，一脸惊疑地看着苏俊鹏，就算她也不相信苏俊鹏的话，实在是这些苏俊鹏名下的论文题目和宋向上之前投的一模一样。 事实貌似和宋向上说的差不多。 这下周雅琴都不敢说话了。 听到两人的争论，李星耀无比震惊，很快他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他是一个严肃的学者，追求真理的科学家，最讨厌这些弄虚作假的人。 现在宋向上和苏俊鹏因为论文的问题起了争执，这两个人说的，有一个假的一个真的。 李星耀根本忍不了。 “李老师您别听他胡说，宋向上明明是嫉妒，这才故意说论文是他写的，白纸黑字行业期刊岂能有假？” 苏俊鹏在旁边叫嚣，这一刻他展露獠牙，盗用宋向上的论文，都改成了他的名字，而且宋向上的每篇论文他都熟读百遍，变成自己的东西，谁又能说不是他的呢？ 宋向上闻言笑了，当即向众人道，“大家把这些论文找出来，我可以当场向所有人证明。” 卓梵宇连忙带几个人将最近宋向上发的内容期刊都带过来，宋向上翻开道， “李老师，日本在特高压方面的研究以及研究方向，还有这篇美国在特高压方面研究绝缘设计方面的构想，都是最超前的内容。” “只有外文文献才能有吧，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苏俊鹏虽然能买来一些外文期刊，但是他能买到这么专业机密的文件吗？他买不到，既然买不到，又怎么能引用这些依据呢？” 李星耀，卓梵宇等人连忙凑过去，细细看起来，果然这些论证方向都是最前沿的科技，而且是发表在相当靠前的学术论文上。 别人还没有太多感受，李星耀可是感同身受，他这段时间在武汉高压研究所忙碌，也就是最近送来大量翻译过来的外文文献，才让他们的研究步伐大大加快，宋向上提到的这几个方面确实是最前沿科技，是国家付出很多代价才得到的机密文件，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 这样一说，苏俊鹏自然不可能是论文的作者了，但这也不可能是宋向上的。 苏俊鹏咬住这一点，咬牙切齿道，“宋向上你胡说八道，什么机密不机密，你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你整不来的外文文献不见得别人整不来。” “就算就按你说的，这么机密的文件，你是从哪儿来的？不会是偷来的吧？小心自个儿把自个儿送你监狱。” 苏俊鹏恶狠狠地威胁，话音还没落定，外面突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是谁说宋向上的论文引论文献是偷来的，国家工作人员尊严不容侮辱。” 第75章 罪有应得 随着洪亮声音响起，周博群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李星耀看到周博群，一脸惊讶快步迎上去，“周老师您怎么过来了？早就说拜访您，一直没赶上机会，没想到您今天过来。” “李教授，您可不是想拜访我，是想拜访那个翻译天才吧。” 周博群呵呵笑道。 被揭露心事，周博群一点都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老周，明人不说暗话，你口中的那个翻译天才确实帮了我们大忙，以前我们整过来的外文文献，需要等很长时间才能等到中文翻译，很多不懂外语的专家学者，想研究这些文献知识，需要等很长时间，严重拖慢了我们的研究进度。” “没想到你帮了我们大忙，发掘出翻译天才帮我们翻译文献资料，太了不起了，你是我们的大功臣。” “李教授客气了，我可不是功臣，您想见那位翻译天才，压根不用找我，找我才是南辕北辙，因为他就在您的身边。” “您一直都没发现，甚至正让他蒙受不白之冤。” 在李星耀惊讶的目光中，周博群大步走到宋向上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小宋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瞒着你们李教授，错过多少机会，要是再不说的话，小心被人冤枉送进监狱。” 在众人一片震惊的目光中，周博群指着宋向上向众人介绍道，“宋向上，国家翻译局的天才翻译员，深藏功与名，为国家翻译事业做出大量贡献，尤其在电力专业方面的外文文献翻译上，做出可歌可泣的业绩。” “国家翻译局工作人员尊严不容侮辱，任何敢诽谤造谣的人都将面临法律的严厉制裁。” 周博群一脸严厉地看着苏俊鹏，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吓得苏俊鹏脸色惊恐而苍白，最后他又拿起论文期刊，向众人介绍道， “苏俊鹏名下的论文我都看了，这些论文证据都来自最新的国外前沿文献，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而宋向上作为国家翻译局的工作人员接触这些文件再正常不过。” “而苏俊鹏，你是怎么接触这些外文文献的，你不是国家翻译局的工作人员，正常渠道肯定接触不到，那就只有一种情况偷盗，如果是偷盗的话，而且是偷盗国家机密，那后果……” 周博群眼睛眯起，眼神无比严厉。 在他一连串的证据以下，苏俊鹏早已心神动荡，心态彻底破防，惊恐摇头，仓皇失声，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偷，没有盗取国家机密，这是宋向上写的，宋向上写的，我一时鬼迷心窍，趁着发表论文的机会，署上自己的姓名？” “我错了，我错了，向上，你原谅我吧，看在咱们一个宿舍兄弟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次吧，我是鬼迷心窍，猪油蒙了心。” “我把论文还给你，我可以发表声明，证明这些论文都是你的。” 苏俊鹏脸色惨白，痛哭流涕，抓着宋向上的胳膊哀求，差点都要给宋向上跪下了， 现场一片哗然，众人没想到事情真相竟然是这样的，苏俊鹏竟然盗用了宋向上的论文，而且是大批量盗用，这种卑劣的行为太令人不齿了。 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看着苏俊鹏，低声议论，不断指责。 身为电力模型实验社负责人李星耀更是满脸震惊，今天的事太令人意外了，首先是周博群宣布宋向上的身份。 宋向上竟然是他们高压所一直想感谢的那位神秘翻译天才，就是他的学生，一直在他身边，他竟然没有发现。 李星耀既惊喜又震惊，他应该早就知道的，宋向上写的论文总能令人耳目一新，很多观点论点都切中肯綮，贴近世界最前沿，没有接触过外文文献是根本写不出来的。 天才难得，就在他身边，他竟然没有发现，太后悔了。 然后更令李星耀难以接受的事，是出了苏俊鹏这个败类，竟然盗用宋向上的论文，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在学术界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是要受到所有人唾骂，被钉在耻辱柱上。 李星耀回过神来，脸色一片铁青，指着苏俊鹏骂道，“你马上给我滚出电力模型实验社，我要上报学校给你处分，让你为这种卑劣无耻行为付出代价。” 李星耀将苏俊鹏赶出社团，然后赶紧请周博群和宋向上去他办公室喝茶，连卓梵宇那几个宣布参加实习的人都顾不上了。 等到三人离开，社团喧闹起来，众人议论纷纷，指责苏俊鹏的卑鄙无耻，更震惊于宋向上翻译的身份，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单位，更难以想象宋向上竟然一跃成为国家翻译局的工作人员，而且很受李教授他们的器重。 宋向上留下神秘的传说，而苏俊鹏狼狈收场，至少背个大处分。 周雅琴呆呆的看着猝不及防的结果，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预料，连她都不知道，苏俊鹏竟然盗用了宋向上的论文，整整几个月的时间，苏俊鹏都在瞒着她。 苏俊鹏虽然是她男朋友，但周雅琴黑白还是分得清楚的，这种损人不利己十分卑劣的行为，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一想到之前苏俊萌让她找宋向上，她还多次向宋向上说让苏俊鹏留下来，没想到苏俊鹏竟然存了盗用论文的险恶居心。 周雅琴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她脸庞火辣辣的，低着头匆匆离开。 宋向上摇了摇头，卓梵宇提醒过他以后，他就留了一手，这几个月发表的论文都是根据最前沿的外文文献写出来的，只有看过这些机密文件的人才能写出来，所以苏俊鹏想要盗窃，只会自取其辱。 解决了这个宵小之徒，宋向上以新的身份面对李星耀，但他依旧很谦虚，虚心说起做兼职翻译的事，更说起他以前学英语看外文文献，精通外文的来龙去脉。 李星耀对宋向上能进入高压研究所十分兴奋，他一定要把宋向上介绍给高压所的几个老朋友老同事，让他们知道他也培养出了一个有本事的学生。 而且特高压前期理论研究正式提上日程，他们急需人才，开启一个伟大的电力新征程。 第76章 可敬的老专家 一场谈话下来宾主尽欢，李星耀认识了那个神秘的翻译天才，还是他的学生。 最难能可贵的是，宋向上并没有因为自己翻译天才的身份而骄傲自满，不骄不躁，十分谦虚，是一块完美的璞玉。 李星耀无比高兴，能为有这样一个学生而骄傲自豪。 第二天，李星耀把宋向上带到高压研究所，一栋很有年代的三层小楼，墙上密布斑驳的裂纹，爬山虎在上攀爬。 这座简朴普通的小楼就是高电压专业的电力专家集聚之地，决定着中国电力未来的发展方向。 宋向上进门时，感到血脉喷张，热血沸腾，路过一个个屋子，看到里面都有埋头忙碌的专家学者，他们头发尽已花白，戴着厚厚的眼镜，打着算盘验算纸算个不停。 现在是夏天，武汉的天气闷热无比，一丝风都没有，大开着窗户只能听到外面不停息的蝉叫。 坐在里面的专家学者穿着短袖衬衫，早已汗流浃背，他们忙碌着，紧张的计算着，做着相应的电力研究，连炎热都忘了。 只有当汗水模糊双眼，才感到一丝炎热，起身去墙角的洗脸盆里用清水洗一把脸，然后用袖子擦一遍，又埋头到办公桌上继续办公。 每个人都在忙碌，连头都顾不上抬，紧张的气氛弥漫，连宋向上都不由紧张起来。 看到宋向上的小心，李星耀出声安慰，“向上，你不用管他们，都是老学究老古董，满脑子只知道研究，眼里只有眼前这些稿纸，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年轻人就该有点活力，放松。” 李星耀将宋向上带到一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很大，足有十几个人。 李星耀拍了拍手，吸引众人注意，朗声道，“各位老家伙，你们一直想见的翻译天才我带来了，就是眼前的小宋，他是我的学生。” “名师出高徒，你们不仅要感谢我的学生，也要感谢他的老师，也就是感谢我，要不是有我，也不会出这么优秀的学生。” 李星耀得意极了，仿佛一只开屏的孔雀，尾巴都翘到天上了。 一众老专家学者都露出惊讶之色，很快有人摇头，“老李开什么玩笑，这孩子这么年轻怎么会懂翻译呢？说不清，连几个英文字母都不认识，你就别拿大家来取笑了。” “就是就是，我看老李这几天有点失心疯，从哪儿找了一个学生冒充翻译天才，老李你知道我们有多忙，你还有这功夫寻开心，我看你研究的课题还是少，要不再分你几个？” 众人都不信，李星耀早就料到他们会这样说，当即将宋向上的翻译证拿出来，摔在桌子上，“看看看看，都传着看看，这能作假吗？白纸黑字，红印钢戳。” 一众专家拿着证书传看一番，脸上的惊色越来越浓郁，很难将中级翻译的身份和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对应上。 他们接触大量的外文文献，和国家翻译局的人都熟悉，能拿到中级翻译证的人，哪一个不是满头白发，脸上皱纹沟壑纵横，可是眼前的学生，明显还是一个小孩，竟然能拿出中级翻译证，要不是这人是李星耀带进来的，他们非得认为这是一个骗子不可。 有几个严谨的老教授拿出几本外文期刊带过来让宋江上翻译，宋向上征询似的看向李星耀。 李星耀拍拍宋向上肩膀道，”向上，你翻译给他们看看，证明你的身份，这帮专家信不过你，你来个一鸣惊人，到时候他们都得做东请你吃饭。” 得到李星耀的许可，宋向上也不藏着掖着，拿出几张稿纸，顺手抄过一杆笔刷刷刷写了起来，他的速度行云流水。 十几分钟写了满满一张纸，那速度令人惊叹不已，和已经翻译好的材料一对应竟然分毫不差，这下宋向上的身份确信无疑。 一众教授很快鼓起掌来，眼神明亮而激动，有的人失声道， “国家很多部门已经下发了特高压相关的课题，特高压的研究在理论上逐步开始步入正轨，正在吸纳国内有识之士、高电压专业的人才，来为这个能源的千年大计出力献策。” “这是一个研发难度堪比两弹一星的电力技术，我原本以为靠着我们这些老骨头就算燃烧最后一滴血，都可能无法将这个伟大的电力构想付诸实际。” “但是见到小宋，我看到了希望，一批一批年轻的电力行业从事者让我看到了希望，相信我们一代两代三代，四代五代电力人员的接力，终能让梦想照进现实。 慷慨激昂的陈述让办公室的气氛达到高潮，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李星耀揉了揉耳朵嘟囔道，“行了，你们别感叹了，你们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不就是想使唤我的学生给你们翻译材料吗？告诉你们不白给使啊，得付钱，不能比国家翻译局的钱低了。” “行，老李，我肯定给钱，我这正好找来几本最新的外文文献，让小宋帮我翻译一下。”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老者忙说道，上前就要拽着宋向上帮他翻译，却被李星耀叫住， “等等老周，你哪还有钱？你的那点薪水都被你买资料去了，让老婆孩子喝粥吃馒头，都被赶出家一星期了，你还不自觉点。” 另一个头发半秃的老者道， “小宋，你帮我翻译，我有钱，我肯定能给你省出来钱。” 李星耀撇撇嘴道，“老许，你得了吧，你那钱我们可不敢要，为了买点电力文献，竟然两天没吃饭，我们要是要你的钱，你饿死了我们可赔不起。” 这个说那个说反正都是付不起钱，最后有人干脆道，“老李你说咋办吧，我们就这么点钱，要不都给你，只要能帮我们翻译就行。”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可不敢要你们的钱，要是几个老嫂子找我来拼命，我可熬不住，我们的小宋可是电力爱好者，翻译的事交给他吧。” 事情说定，大家都高兴起来。 宋向上也暗暗感动，这些人都在为了国家的电力事业奋斗，为了特高压能够由构想变为实践而努力。 但是他们每个人都不富裕，仅靠着微薄的薪水勉强度日，但尽管如此，依旧挤出不多的工资去购买最前沿的电力文献，只为能获得第一手的资料和知识。 这些老专家可爱而令人敬佩，而他自然没有什么别的话，当即向众专家要来需要翻译的文献开始工作。 第77章 启蒙恩师 宋向上在武汉高压研究所开启新的征程，除了上课学习专业知识外，其余时间基本都泡在高压研究所，连新华书店都不去了，翻译工作由周博群将外文文献给他送过来，他就在高压研究所里翻译。 国家翻译局是一个大机构，涉及需要翻译的文献，不仅包括电力方面，还有其他各个方面的文献，宋向上翻译电力文献或者是高压研究所一众老专家请求他翻译的他都会分文不取地帮忙，第一时间翻译出来。 而其他文献则会按照国家翻译局的标准领取稿酬，这样既能挣工资供给生活，还能和一众老专家打好关系，对以后的帮助很大。 宋向上的到来，令一众专家欣喜不已，中国电力发展落后国外几十年，但中国的经济发展日新月异，对电力的需求越来越旺盛，研究国外的电力发展模式和国外发展的先进技术和经验，成为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将这些文献翻译出来，对高压研究所这些老专家来说十分重要。 而宋向上的存在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的翻译速度和水平，专业术语的准确程度令所有人赞叹不已。 对于这个勤奋刻苦给他们提供帮助的小伙子，研究所的很多专家都很喜欢给予高度评价，宋向上在这里工作累并快乐着，感到无比的充实。 一个星期后，这天上完课宋向上准备去高压研究所，出门遇到一个女孩拦住他的去路，宋向上脸色微微变化，但很快恢复平静，笑道，“周学姐，您有什么事吗？” “向上，嗯，学弟。” 周雅琴一开口就感觉自己的称呼不合适，赶忙以学弟相称。 “之前的事对不起，你那么信任我们，我们还偷到了你的论文，在这里真诚地向你说一声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周雅琴向宋向上鞠了一个躬，很认真道歉。 “学姐不关你的事儿，你不用道歉，冤有头债有主，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我也要说声对不起，毕竟是我找你说让苏俊鹏过来帮忙的，你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估计不会让苏俊鹏给你打下手，出了这种事我占很大部分原因。”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和苏俊鹏分手了。” 啊，宋向上露出惊讶之色， “苏俊鹏被留校查看，他搬出我们宿舍，去别的宿舍住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是觉得苏俊鹏被留校察看以后没前途，就不和他搞对象了吗？” 我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我是不会和一个道德低下的人搞对象的，连最基本的做人都不懂，这样的人就算再优秀又有什么用？ 周雅琴说出她的观点，随后嫣然一笑， “向上，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饭赔礼道歉。” 周雅琴的笑容甜美可爱，解释清楚和苏俊鹏的关系后，他对宋向上的称呼都变了。 “学姐，我还有事儿，研究所的工作很忙，我还有好多东西需要翻译，等哪天有时间我请你。” 宋向上说了声抱歉便匆匆离开，留下呆立当场，脸色苍白的周雅琴。 周雅琴暗示的意思很明显，就差临门一脚的主动开口，但宋向上拒绝的意思也很直接。 现在他们两个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仅此而已。 在宋向上的心里，一只蝴蝶飞走，即便再回来也没有刚开始的意义，过去就是过去，从前再也回不来了。 而现在宋向上有更重要的事去办，他匆匆来到高压研究所和李星耀等一众专家赶到大会议室，准备迎接从国外考察回来的研究所专家团。 这十几个专家是从研究所的研究课题各个方向挑选出来的精英，专门组团去国外进行了很长时间考察，将国外发展情况和搜集的材料带回来，给大家的研究提供参考。 每个人都很振奋，都很期待，期待得到国外第一手资料，为他们当前的研究方向提供一种思路。 没过多久，一行风尘仆仆的人从会议室外走了进来，从他们进来那一刻，大会议室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大家热烈欢迎凯旋而来的专家团。 宋向上随大流地跟着大家鼓掌，可是当看到人群中的一个人时，他的眼睛骤然瞪大，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一刻连呼吸都忘记了。 宋向上僵立当场，定定地看着那个在人群中，虽然满脸疲惫，但双眸炯炯有神的中年人，尘封十几年的记忆瞬间掀翻到眼前。 谢长云。 他竟然看到了谢老师，那个在他小学生涯给他留下深刻人生启蒙的老师，那个临走给他留下好几箱知识宝藏，让他从中获益匪浅，今天能够破格进入这座电力领域最高的研究殿堂实习。 而且谢老师还是阿丽娅的父亲，那眼角眉峰相似的容颜，几乎瞬间让他想起如精灵般美丽的女孩。 宋向上的心遏制不住颤抖，血脉喷张，鲜血如同加了压一样疯狂流动。 掌声过后便是领导致辞，无非就是欢迎考察团专家回家，希望他们将国外学来的先进经验和知识带给大家，促进研究所的研究更上一层楼。 气氛融洽，掌声热烈，但是宋向上一句都没听，他的眼里只有谢老师。 等欢迎会结束，宋向上几乎遏制不住地冲过去。 “谢老师。” 宋向上颤抖而尊敬地叫着谢长云。 谢长云听到喊声，转头望去，第一眼他怔了一下，转甚脸上的神情变为狂喜。 “向上，你是向上，你怎么在这里？长高了，都成大小伙子了，快告诉我，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武汉，不是喀什，我是在做梦吗？向上，我在这里看到你了。” 谢长云激动得语无伦次，紧紧攥着宋向上的手高兴坏了。 “谢老师，我在这里上学，因为您给我留的那几箱书，我学了不少知识能翻译，所以才能在这里实习，要是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 宋向上连忙解释，快步跟着谢长云来到一间僻静的办公室，两人聊起这些年的经历。 第78章 阿丽娅消息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从熬糖浆赚生活费，到为了学英文背外文文献，再到父亲改他志愿，他来武汉求学。 事无巨细，宋向上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谢长云，谢长云脸带微笑，细心倾听。 他在外面奔波这么长时间早已身心俱疲，但听到宋向上说起这些年求学的趣事依旧感到开心不已，精神头十足。 最后更是拍着宋向上肩膀感慨道，“向上，你的这番经历真应了你的名字，努力向上，无论前途如何，在不同的阶段做不同的事，都努力把它做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实现别人不敢想的目标。” “这才是精彩人生，有意义的人生，不虚度每一份光阴，珍惜每一份时光。” “更巧的是你学的方向竟然和老师的一样，而且机缘巧合相隔数千公里，咱们在这里再次相遇，这真是天大的缘分。” “老师，您最近怎么样？” 宋向上关心的问道。 谢长云也没有任何隐瞒将当初的事告诉了宋向上，“我因为运动的原因分配到新疆劳动，后来随着政策松动，我就去了乌市生活，再加上最近国家电力飞速发展，研究电压等级日益迫切，国家相关部门在全国范围内寻找那些有经验被分配到各处的专家。” “我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和全国各地的专家一直在这里开展电压等级研究，噢，对了，还时不时出国考察，了解国外最新动向。” “谢老师，您能研究您喜欢的方向，是一件幸福的事儿，我知道您很喜欢电力系统，要不然也不会在新疆那里留那么多书。” 宋向上恭维道，随后话音一转，将心中那个激动忐忑的问题旁敲侧击问了出来， “对了谢老师，阿丽娅最近怎么样了？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她现在是不是也在念大学？” 询问阿丽娅的消息，宋向上的心都提了起来，耳朵高高竖起，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从见到谢长运的那一刻，阿丽娅的形象在大脑中愈发清晰，宋向上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见到阿丽娅，了解到她哪怕一点的消息。 “对，她是在上大学，在上海上学，不过这闺女可不安生，在学校多次请长假，跟着她叔叔来回跑。” “她叔叔是做风电的，你小时候也见过，在我们家门后面竖起的大风车，风力发电，她叔叔在一家风力发电公司当经理，她经常跟着她叔叔跑业务。” “她妈现在住在上海，本来说的是陪读，但这丫头来回跑，可苦了她妈一个人。” “你也知道我在武汉这里研究，有时候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有点愧对那母女俩。” 谢长云说起妻子和女儿，既温柔又愧疚，总感觉自己陪伴少了，但是为了电力事业，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说着说着谢长云竟然给自己找起借口， “向上，其实我研究的方向对阿丽娅，还有她叔叔的发展都有好处。” “你也知道中国风力最富集的地区是三北地区，像新疆啊，内蒙啊，东北了，风力发展只能在这些地方大展拳脚，随着风机相继上马，那些地方发发出的电，在本地是远远消纳不完的，” “而中国的经济中心在上海深圳这些沿海发达城市，这里用电需求大，是中国的负荷中心，但却没有像新疆内蒙东北这些地方宝贵的电力资源。” “当前流行的主要方式，远距离运煤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特高压远距离输电，将煤电还有风电从新疆内蒙东北这些地区直接转化为电力，通过特高压线路大通道跨越数千里输送到东部沿海这些负荷中心。” “实现电从远方来，火电风电水电从空中走的伟大能源和资源配置。” “所以你看到了吧，我做的事对他们将来发展很有帮助，如果没有这个特高压发展，建不成特高压线路，他们风电压根就没有发展前途。” 谢长云自豪而骄傲地说道。 宋向上压根就没心思听他说什么特高压发展，说什么风电远距离输送，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阿丽娅，想的都是那个美丽的女孩，小心翼翼探话道， “谢老师，阿丽娅既然一直在研究风电，那么将来是不是也要从事这一行业？你说风电在三北地区发展，那阿丽娅将来在哪工作呢？是不是回家？” “不一定回家，虽然风机在三北地区装机，但是研发和世界接轨还需要在大城市，比如上海，将来在上海发展也挺好。” “将来的事谁能说的准，这丫头主意正着呢，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谢长云说着脸上闪烁着幸福温柔的光。 宋向上将谢长云的话都记在心底，虽然没有打听到太多阿丽娅的消息，但知道她在哪上学，现在干什么，足够令宋向上欣喜若狂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见谢长云连连打哈欠，脸上的疲态再也掩饰不住，宋向上主动结束聊天，将谢长云送到宿舍休息。 长时间的在外考察奔波，这些专家都太累了，一放到床上便已鼾声如雷。 宋向上安顿好谢长云，回到研究所继续翻译，但今天他的效率大打折扣，时不时的走神，脑中总是出现阿丽娅的倩影，古灵精怪，美丽异常。 以前他只能想象，存在于脑海深处，随着时间流转逐渐淡化，但今天虚无缥缈的想象突然变得有迹可循。 谢长云的出现，让阿丽娅一下子跳到眼前，逐步变得清晰而真实。 第二天宋向上就没办法走神了，歇了一天的专家团立刻迫不及待的和期盼已久的各位专家分享经验，把他们了解到的国外最新研究成果带了回来。 但是了解推进成果的过程令人感到气愤。 “我们在美国特邀研究所进行考察时，在进入科研基地观摩之前，那些人专门对我们进行搜身检查，这简直就是侮辱人格；在参观他们特高压相关设备时一律禁止我们拍照，当时有人拿起相机，还没举起来就遭到那些美国佬的呵斥，简直就跟呵斥奴隶一样。” “美国佬神气什么，虽然他们起步比较早，研究特高压已经几十年了，但依旧在试验阶段，绝缘问题依旧没有解决，如果上升到特高压对绝缘的考验非常大，他们曾经提出过强化陶瓷强化绝缘，但是这只是一个猜想，在实践上很难实现，这个可以作为咱们的一个研究方向尝试，但更多的需要我们自己找方向。” 第79章 靠自己 “我说完了，该你们了。” 说完的专家发言后立刻将问题抛给不远处的几个人，其中一个人站起身道， “我们在日本考察，考察特高压企业期间倒是没有遇到像美国这样趾高气扬的人，你们都知道小日本在这些礼节上一向都是十分礼貌的，见到我们不是陪笑脸就是鞠躬，招待的规格也很高，将礼节做到了十足。” “老张你该不会是被小日本这些花里胡哨、表面文章给糊弄住了吧？” 另一个人不满地说道，“我们想听的是考察的结果和国外研究的进度，可不想听你夸奖小日本。” “看看老吴，你这急脾气就不能改改？你等我把话说完。” 老张笑骂一句，随后转移到正题，“我们参观到最后，看到小日本大厅中央摆着三台巨大的特高压变压器，日本的电力工程师非常兴奋地对我们来说，这三台特高压变压器就是专门为我们中国设计的。” “日本人凭什么替我们中国设计，他凭什么敢打保票他们设计的变压器就能在我们国家使用。” “能源关系到国家安全命脉，这种关键技术怎么能交到小日本手里呢，太不像话了，小日本这是算准了咱们国家发展快，电力短缺，发展特高压是必由之路，所以才提前设计，想从咱们的市场里赚取巨额利润。” “我就说这帮小鬼子没什么好心眼，难怪他们这么有礼貌这么热情，原来别有用心。” “而且日本的特高压研究并未投入商业化运行，实话说他们只进行了一半，便扛不住巨额的资金投入不再往下进行了，这只是一个半成品，凭什么在我们中国实验？这不就是想卖个好价钱，然后继续投入研发再卖给我们，以此赚取暴利。” 老张说完，众专家团立刻炸锅了。 他们都是电力行业举足轻重的专家，钻研一辈子，又怎么会轻易认输？而且还是向一个在近代给中国造成过深重灾难的国家认输，中国人的骄傲和脊梁教给他们不能这样做。 关键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中国人自己手里，才有底气，有信心。 还有专家站出来发言，“我们去苏联看过，他们确实建成了特高压线路，但是故障频发，问题很大，苏联老大哥正在考虑降压运行。” “特高压线路是跨区域大范围输电，它的安全稳定关系到整个地区的能源安全，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大家将考察到的国外特高压发展现状共享，结果发现各国在特高压的发展都处于研究阶段，并没有真正投入实际运行。 中国发展特高压，想要引进国外技术参考国外先进经验是行不通的，更多的只能靠自己。 这项电力领域的至高技术需要靠中国人自己攻关。 一场会议各抒己见，群策群力大家都明白了特高压发展的现状和遇到的难题，更加坚定要靠中国人自己的努力解决这项世界无解的难题。 他们这些人需要做的就是前期的理论储备，从理论上攻克特高压设计建设可能遇到的难题，等到时机成熟，以百倍精力投入工程建设。 这场会议无异给武汉高压研究所的众专家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们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再次以无比的热情投入到研究之中。 宋向上都快忙成了陀螺，谢长云他们带回来很多英文文献，这翻译的重任自然落到了宋向上身上。 忙碌而充实的生活很快过去，一直快到放暑假，宋向上才觉得生活有盼头，他终于可以好好歇歇，放松放松脑子了。 这时候学校的教务室突然来信，告诉他家里给他打电话，宋向上露出惊讶之色，现在打电话可不是很方便，需要提前拨通，约定好时间，等对方按照约定的时间赶过来才能互相通电话。 宋向上接通电话，电话里是父亲略带严厉的声音，“向上回家之前你先去上海一趟，找你爷爷。” “去上海找我爷爷？” 宋向上上惊讶不已，父亲给他打电话难道就为了说这个，还不等他询问缘由，宋建国气愤的声音响起， “去你爷爷那里，让你爷爷帮着找一下小海，这个混小子太不像话了，退伍后不回家，拒绝家里的工作，非要去上海闯荡，要不是大军告诉我他坚持退伍已经转业，我还以为他还在部队呢。” “这个混小子真是反了天了，部队上准备的工作，吃公家饭，让他回来他还偏不回来，非要自谋出路，你知不知道，现在找一个公家工作多不容易，多少人挤破脑袋尖儿都吃不上公粮，这小子张张嘴就放弃了，连和我商量都没商量，真是气死我了。” 宋建国骂完，母亲迪丽扎尔抢过电话，略带急切的声音传来， “儿子儿子，你去上海一定要小心，不要鲁莽，不要自己去找，要找你爷爷，让你爷爷带着你去找，上海这么大那么多人，你说小海这一小孩子哪有什么经验，他一个人去那该吃什么穿什么呢？要是饿着了，冻着了该怎么办？” 迪丽扎尔说着声音都哽咽起来，充满担忧，宋向上连忙安慰，说小弟从小调皮捣蛋，经验丰富，在外面闯荡绝对不会吃亏。 没等迪丽扎尔多说，宋建国在旁边愤愤骂道，“饿死才好呢，不听话的混小子，非得让他吃点苦头不可。” 说着抢过电话，“向上，你到那以后找到那小子，一定把他给我揪回来，我看他是不是反了天了，你也要注意安全，先去找你爷爷，看他在不在你爷爷那。” 宋建国又叮嘱了一番，才撂下电话。 宋向上拍了拍额头，感到极度无语，早就知道这个小弟跳脱，没想到自由散漫到这种地步，主动申请退伍，而且拒绝部队给安排工作，丢掉公家饭碗去上海闯荡。 这种种事完全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小子干出来的事儿，难怪父亲大动肝火，难怪母亲担忧流泪。 宋向上担心起小弟的安危来，决定尽快将学校的事解决完后赶去上海。 而被一家人念叨的宋向海此时并不好过，部队的生活严厉而有规律，宋向海在里面锻炼，蜕掉稚嫩，逐渐变得成熟，他的狂野和不羁被铁一样的纪律束缚在体内。 他纪律严明，样样争第一，成为优秀标兵，前途一片大好，眼看着就像葛大军一样在部队里深造，谁知道他竟然主动申请退伍转业，而且拒绝了部队转业分配的好工作，令众人一片哗然。 第80章 半夏向海 就如他打靶十环一百中时，受到所有人震惊和敬仰时一样，当他脱下军装，拒绝一切坚持退伍时，同样在无数道震惊的目光中走出营门。 宋向海发现他的端庄纪律严明只是表面，他追求新鲜刺激，不服常规的性格始终刻在骨子里，一有机会就爆发出来。 这一刻他再也不受部队严明纪律的约束，找回真正的自我，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宋向海只有一个目标，去上海。 他本以为以他的能力，以他的手腕在上海可以如鱼得水，但事实给了他狠狠一个耳光。 投机取巧在上海行不通，以前课堂上的混混打架在这里没有用武之地，在部队锻炼出的超强身体素质可以让他担任保安的职位，或者商场酒吧维持秩序的打手。 这种倚仗武力被蔑视，如同看门狗一样的身份，宋向海压根接受不了。 没干两天，就因为和别人起冲突被扫地出门，流浪在街头。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这次出来带的钱财不知何时被扒手扫荡一空，口袋被划破都不知道。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回家或者找爷爷，结果也是被爷爷赶回家。 宋向海咽不下这口气，他不想回去被父亲耳提面命地教导，他要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宋向海坚持留在上海，可很快现实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他身无分文，当天晚上他只能睡在桥洞下，结果不知怎么惹了流浪汉，被谩骂。 宋向海从小都是打架斗殴不肯吃亏的主，当即不服和对方骂了起来，流浪汉骂不过动起手来。 宋向海打架有经验，再加上在部队里锻炼过，收拾流浪汉不在话下，三拳两脚就将其放倒，甚至对方叫来三四个帮手都被他轻易干趴下。 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当对方叫来十几个人，宋向海踹翻六个后力有不逮，只能撒丫子狂奔逃离。 这一仗，他鞋都跑丢了，无比狼狈。 宋向海落魄无比，看着车水马龙的车流，交织闪烁的霓虹灯，他发觉上海无比繁华，但却又无比陌生，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就在他颓然地看着这一切，想想自己是不是真不适合混在这里时，不远处的无轨电车停下，一个穿着连衣裙，打扮时尚的女孩下了电车。 那模样那容颜无比熟悉，和在梦里魂牵梦萦出现过无数次的女孩一模一样，宋向海愣了一瞬，心头闪过狂喜，刚想上去打招呼，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落魄样，迈出的脚又生生缩了回去。 宋向海转身想走，想躲开，可女孩看到了他，那稚嫩精致的容颜上同样涌现出惊喜，急急向他奔来。 宋向海扭头就跑，女孩在后面追，女孩穿着高跟鞋连衣裙行动不便，很快就重重摔在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宋向海逃跑的身形戛然而止，他因为自己的狼狈不敢面对女孩，可是听到女孩受伤，他不受控制地停下身，转身跑过去将女孩搀扶起来。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穿着高跟鞋还跑，不怕崴了脚？” 女孩揉着酸疼的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痛苦道，“还不是因为你，宋向海你跑什么跑？见到我转身就跑，我有那么可怕吗？几年没见，你不是当初那个勇敢的小伙子了，怎么变得这么胆小？” “林半夏，还不是怕你见到我的落魄样，当初我从上海走的时候说一定混出点名堂再来找你，可谁想到造化弄人，我成了流浪汉，怎么能以这幅模样见你呢？说不定你会嫌弃我。” 女孩正是林半夏，宋向海开玩笑似的说道，可他的手悄悄攥紧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林半夏，紧张等着她的回答。 他之所以不顾一切来上海，有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林半夏，自从几年前来上海探望爷爷，见到这个女孩后，就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宋向海想见到林半夏，无时无刻地想，所以他退伍后坚持来上海发展，本想做出一番成就再去见林半夏，可是谁想到他处处碰壁，几天就成了流浪汉。 好巧不巧，就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从无轨电车上下来的林半夏，宋向海慌了转身就想逃，却被林半夏追上，在这个在乎的女孩面前，宋向海很紧张，紧张她的看法。 但林半夏一点都没有嫌弃宋向海的意思，气愤地捏了他胳膊缓解自己的疼痛，“咱们两个铁哥们，我还会嫌弃你不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必须向我道歉。” 林半夏抿着嘴唇嗔道，随后一瘸一拐的站起身，让宋向海掺着她向前走， “今天忙了一天，我还没顾得上吃饭，正好一起吃。” 林半夏将宋向海带到一家饭店，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吃的饭店一样，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来吧，欢迎我远道而来的朋友，这回不能再和我客气，咱们两个要把这包圆了。” 林半夏抿着红唇，笑意盈盈，眸子里熠熠闪着光，发自内心的开心，向宋向海发出邀请。 在林半夏热情的招呼下，宋向海心中的芥蒂烟消云散，他饥肠辘辘，面对满桌子的美食当下不再客气，大快朵颐、大嚼特嚼。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再次以愉快的晚餐开启，吃完饭林半夏将宋向海带到她家老宅，这里只有暑假的时候林半夏的母亲才会来住，现在没人，正好可以让宋向海落脚。 宋向海有千般话想说，但是现在太困太累了，一进屋就累得睁不开眼。 林半夏让他先休息，等明天下班还会来看他，就这样宋向海在林半夏的老宅住了下来。 经过一天的休息，等第二天林半夏再来看宋向海时，宋向海早已恢复龙精虎猛，有使不完的力气。 林半夏和宋向海开开心心聊了一会儿，说起工作的事，林半夏说起自己的情况，她上的是职业技术学院，今年刚刚毕业，之前有暑假实习的经历，对电力设备比较喜欢，毕业后就在这家电力设备公司上班。 看到宋向海眼中的羡慕，不时蹙起的眉头，林半夏笑呵呵道，“向海你不用担心，你的工作我帮你解决，等明天周末我带你去应聘，保准你满意。” 第81章 爬塔工作 周六这一天，宋向海早早起床，吃完早饭后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等待的焦急不已。 他急着想找一个工作挣钱证明自己，老靠女人养着算什么本事，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出人头地，在林半夏面前挺胸抬头。 没过多久，林半夏推门而入，今天她穿着一身清凉的夏装，短裤衬衫，露出笔直浑圆的大长腿，纤细白嫩如嫩藕般的玉臂，充满青春活力。 林半夏看到宋向海着急的样子当即噗嗤一笑，“怎么了？这就等不及了？” “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都已经退伍了还没工作，在这里靠你养活算什么事儿？我抓紧找工作干活挣钱，把这几天吃你的住你的钱都算给你。” “行，到时候我找你要，一分不能少，走跟着我去吧，咱们现在就去面试。” 林半夏抿着红唇娇笑，知道男孩子好面子，她顺着宋向海的话说，随后带宋向海出家门，倒了好几趟公交，一直赶到郊外，到最后甚至打了一辆别人的马车才赶到目的地。 宋向海满肚子疑惑，可是林半夏兴致勃勃，他只能将疑惑暂且压下，一直跟着林半夏来到目的地。 这里有一排铁塔，还有搭建的简易房屋，此时几十个工人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 林半夏指着这些铁塔道， “向海，这就是我要带你找工作的地方，上回你来上海的时候参与奉贤南桥换流站建设，它属于葛洲坝至上海奉贤南桥五百千伏输电线路工程，也是中国第一条500千伏输电线路，将葛洲坝的水电输送到上海，以缓解上海用电紧张的难题。” “线路全长一千多千米，靠着高大的铁塔将电能输送过来，这种电压等级的输电线路决定着几百万人甚至上千万人的用电量，建成以后保证它的安全稳定可靠供电是必备条件。” “于是带电作业应运而生，需要在线路运行后通过检修将隐患在带电的情况下处理掉。” “我记得你临走前参与过带电作业培训，对带电作业非常感兴趣，当时水电局领导嫌你年纪小没有同意。” “现在你长大了，又是从部队出来的，身体素质强，这工作正好适合你，我猜你一定想干，所以昨天才那么大把握，今天把你带过来。” 林半夏说清事情原委，宋向海忙点头，脸上露出难掩的喜色，他从小喜欢爬高上低，喜欢在高空，心驰神往那种离开大地飘然欲仙的感觉。 几年前在奉贤南桥换流站见到高空带电作业培训时，他就想加入其中，但是因为年纪小被赶了出来，一直愤愤不平。 没想到今天来到上海，不仅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林半夏，而且还把他带到了他一直想干的工作前。 宋向海连忙走过去应聘，原来有几个人受不了高空作业的艰苦和危险，主动申请离职，眼看人员不够，负责人发愁，宋向海的到来正好补了缺。 负责人胡进看着宋向海，微微拧眉道，“这么小年纪就来应聘，我问你，你怕高吗？” 胡进指着旁边的铁塔，“看好了没有，这是220千伏输电线路铁塔，高度只有20多米30多米，而咱们将来要运维的是500千伏葛上直流输电工程线路，铁塔高度都在五十多米，六十米左右，是这个高度的两倍，我问你怕吗？” 宋向海咧嘴一笑，自信满满地道：“这点高度我不怕。” “吹牛，年纪不大口气不小，这小子哪儿来的？不会是来这里寻开心的吧？” “这么高的塔，这小子满嘴大话，说不定上去早就吓尿裤子了。” “他还想上去？上不了一半就得尿裤子。” 众人听了纷纷摇头，压根不信，负责人胡进更是脸色一沉，就要驱赶宋向海。 林半夏这时候赶忙走了过来和胡进打招呼，“胡总，这是我朋友，天生擅长爬高，知道您这里缺人，我特意把他带过来应聘，您可以先试试，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回去。” “原来是林小姐，林小姐的人一定有两把刷子，行就让他试试吧。” 胡进看到林半夏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同意宋向海进来，林半夏所在的公司没少为他们提供设备，双方熟悉，林半夏亲自带人过来，胡进怎么着都得给对方一个面子。 宋向海也不藏着掖着，当即就要爬铁塔，有两座铁塔没有挂线路，没有通电，是供他们练习用的。 宋向海在胡进的帮忙下穿戴好安全带，随后在所有目光注视中抓着铁塔往上爬。 三十米的高度，对宋向海来说压根没有挑战，他没有丝毫停顿，就这样抓着钢铁架构飞快往上爬，只用了十几分钟便已经爬到塔顶。 宋向海在塔顶绑好安全带，随后伸开手，张开双臂像鸟儿一样挥舞着手臂，看着下方渺小如蚂蚁的人群，抬头眺望远方，大半个上海都在视线中，目光所及能看到遥远的天边，一望无垠的大海。 宋向海感觉心胸舒畅，忍不住发出欢快的高鸣。 下方胡进等人立刻鼓起雷鸣般的掌声，刚开始他们还不信，觉得宋向海说大话吹牛皮，可是转眼这个小伙子就用实际行动狠狠给他们上了一课。 胡进激动地握着林半夏的手道，“林小姐，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个小伙子？太厉害了，以前是不是干过高压检修？” 得到林半夏否定的回答后，胡进更是震惊不已，“人才真是人才啊，就算胆子再大的人，第一次爬这么高的铁塔都得吓得小腿打颤，非得适应多半个月才能适应过来，没想到宋向海第一次爬就这么胆大，你说他还是退伍兵能吃苦，那太行了。” “林小姐，你真是给我送来了一个天大的助力，实不相瞒，我之前招的那几个人怕高怕吃苦，已经跑了一多半，我正发愁呢，没想到你给我送来了一个人才。” “干我们这行，不仅要胆大，而且要能吃苦，这么热的天，这钢铁在外面暴晒，现在的温度都能达到六七十度，在上面风很大，很考验体力很艰苦，这些都是必须克服的。” “今天太谢谢你们了，我一定要请你们两个吃饭。” 第82章 向海选择 当天晚上，胡进找到一家小饭馆，点上满满一桌子菜，请宋向海和林半夏吃饭。 虽然没有林半夏吃饭的地方高雅，但是大碗酒肉，十分丰盛，正是他们这些出苦力的人常喜欢去的地方。 而林半夏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意思，反而相处融洽，欢声笑语，十分开心。 在电力设备企业工作，经常和施工现场的人打交道，林半夏并没有大小姐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能和工人们打成一片。 这也是她事业进步，很受器重的原因。 胡进端起酒杯先敬了宋向海一杯，然后开门见山道，“向海，今天感觉怎么样？累不累？苦不苦？” “不苦不累，这算啥？和我在部队上训练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我从小在新疆戈壁滩上长大，吃的苦比这里多，这已经算非常轻松的工作了。” “那就好，我还怕你嫌累呢。” 胡进闻言大喜， “你不知道之前我招了很多人都是嫌苦嫌累嫌高，给再高的工资都不要，我正发愁呢，你来真是解决了我的难题。” “带电检修可是非常辛苦的，你上去感觉到了吧？那钢铁的温度在太阳暴晒下有六七十度，在上面风很大，很多时候在上面工作的时间也很长，吃喝拉撒都在上面解决。” “我怕你吃不了这个苦，所以刚刚才问你，这回我放心了，小伙子真了不起。” “胡总，也得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也喜欢这项工作，我一定会尽快适应，尽快融入工作中。” 宋向海谦虚地说道，工作落定，他十分高兴，连和胡进碰了好几杯。 胡进又感谢一番林半夏，随后说起正题，“向海，既然你决定参加带电检修，趁今天吃饭的机会，我有必要将一些重要的东西告诉你。” “带电作业是一个高危行业，咱们要与110千伏、220千伏，甚至将来的500千伏电压打交道，这种电压等级只要稍微碰上一点，甚至不碰靠近几米范围内都有可能被烧成飞灰。” “之前有科学家做过实验，用钢丝挂着垂球接触500千伏电压等级线路，几乎一瞬间钢丝和垂球被烧化，由此可见，这种等级的电压多么可怕，咱们开展带电作业，和这种高压等级打交道必须要有十万分的小心。” 胡进严肃的话将林半夏吓了一跳，她在公司为施工现场提供电力设备时，只知道有带电检修，并不知道其中的危险，现在听胡进毫不掩饰地说出来，顿时吓了一跳，俏脸上涌现出浓浓的担忧。 她想帮宋向海实现自己的梦想，干他想干的事，可是不想让宋向海这么危险，玩命的钱绝对不能挣，正纠结想劝的时候，宋向海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胡总，您今天请我吃饭的目的不是为了吓唬我吧？我爸是电工，我当然知道电力行业的危险，但是我并不怕，任何工作都有迹可循，危险可以避免，要是开展带电作业，十个有八个丢命，我相信国家也不会允许开展这项工作的。” 宋向海诚恳地说道，目光灼灼，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胡进闻言哈哈大笑，拍拍宋向海肩膀，又和他碰了一杯， “当然向海，我不是吓唬你，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小子胆子挺大，你说得没错，220千伏，110千伏带电检修已经有成熟的作业流程，只要按照标准来，按照操作步骤一步一步做好安全措施，就没有危险。” 见林半夏还是一脸担忧，胡进继续解释，“我们开展带电作业时都要穿戴好屏蔽服，屏蔽服里面衬着铜丝，靠铜丝连成一个整体，这样屏蔽服和人体就构成两个电阻，屏蔽服的电阻只有十几欧姆，而人体的电阻却有一千多欧姆。” “在接触高压超高压线路时，电流会通过屏蔽服流出，而流经人体的电流只有几十微安，对人体根本造不成伤害，这就是屏蔽服的原理，工作的时候只要穿戴好屏蔽服，按照安全操作规程进行操作就不会出现危险。” 胡进解释一番，林半夏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苍白的俏脸恢复红润。 胡进见林半夏放心，再次叮嘱宋向海，“向海，虽说有安全规程，但你也不能大意，稍微有失误造成的后果就不是咱们能承受的。” “而且这只是110千伏，220千伏实验铁塔，咱们将来要开展带电作业的是葛洲坝至上海奉贤南桥的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电压等级翻倍，高度变成六七十米，是现在的两倍，各种作业都是首次，需要咱们探索，挑战未涉及的领域，对每一个带电作业人来说都是一项艰难的考验。” 胡进沉声介绍，紧紧盯着宋向海，宋向海眼中涌上浓浓的战意， “胡总，我这个人就喜欢挑战，喜欢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您放心，我一定尽快熟悉220千伏带电作业，然后开展500千伏带电作业，成为守护这条电力大动脉的第一人。” 宋向海郑重承诺，两人相谈甚欢，说笑间宋向海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酒足饭饱，宋向海和胡进告别，随后跟着林半夏赶公交回家。 林半夏欲言又止，语气充满担忧， “向海，我真不知道这次做得对不对，我只知道你喜欢带电作业，但是我从不了解带电作业，不知道这项工作竟然这么危险，而且将来还是开展葛上直流输电工程500千伏带电作业，这都是中国首次，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你还是另谋出路，我帮你找别的工作。” 宋向海拍了拍林半夏脑袋，笑着安慰道，“我不干，总有人干，这个世界总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你还不了解我吗？从来没有认过输，而且我也喜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你就等着看吧，我将会成为中国带电作业的第一人。” 说完工作的事儿，宋向海又聊起私事， “半夏，我发现一个秘密，一直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这次就和你说说。” “秘密？” “不错，是关于你妈和我爸的事儿。”宋向海一句话石破天惊，林半夏满脸惊愕。 第83章 爱情故事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我父亲和你母亲的故事，你别想歪，是正经故事。 新中国成立后，在上海有一个了不起的十万，那就是六二年到六四年十万上海知青奔赴新疆支援新疆兵团建设。 我父亲宋建国，当年十四岁，一腔热血报国，总想着参军投伍，支援祖国建设，但是他年龄不够，便偷偷改了年龄，没有和家里说，毅然踏上前往新疆的列车在那里扎根，开展火热的边疆建设。 我父亲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同样他也是一个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人，在临走的时候一个女孩和他约定好一起去新疆建设祖国的边陲，在那里安家落户，共度浪迹天涯的浪漫爱情。 可是女孩因为身体不适，那一年暂缓入疆，准备等身体养好后再去和父亲会合。 我爸到新疆兵团农场以后，面临的条件比想象中的还要艰苦，他们都住在地窝子里，就是地上挖的土坑里，冬天温度能到零下三四十度，吃的是苞谷囊，有时候连苞谷囊都吃不饱，饥一顿饱一顿还要扛着锄头镐头开垦戈壁。 条件十分恶劣，十分艰苦，但是我爸从来没有放弃过，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美好的愿望，那就是等那个女孩过来和他一起在新疆奋斗。 可是我爸左等右等等了好几年，却没有等来女孩任何的消息，反而等来一封决绝的分手信，女孩在信中告诉我爸，她已经结婚，以后再也不会去新疆了，让我爸再找一个好的归宿，从此天涯路远，永不相见。 这一封信对我爸打击很大。他的前途希望一瞬间破灭，父亲想回上海当面询问那个女孩究竟为什么，可是因为政策的原因他不能回去，过了好几年，他才养好心情，于是便在当地生根发芽，结婚生子。 那个女孩应该就是你妈。 宋向海声音低沉，诉说着当年的往事，林半夏听得如痴如醉，将自己代入其中。 听到两人浪漫的爱情，她脸上露出憧憬之色，可是听到女孩居然分手，她又露出愤恨之情，等最后宋向海说女孩就是她母亲时，林半夏满脸惊讶。 “不可能。” 她仓皇摇头，一脸不信， “这怎么可能，宋向海，你一定是在逗我，你是不是在讲故事，你在开玩笑。” “半夏，我没有骗你，也不是讲故事，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儿，本来我也不知道，但是上次你知道吗？就是咱们去你家收拾院子的时候发现一顶军帽，当时你洗完以后送给我了。” 宋向海说起这事，林半夏印象深刻，当即点头，宋向海继续道， “那就对上了，那顶军帽是我父亲和你母亲的定情信物，上次我爸带我和我哥来看我爷爷时，他就想去找你母亲，但是看到你家院子门关着，荒废已久，也不知道你们搬到哪儿了，我父亲心灰意冷将那定情信物帽子扔进院子里。” “后来被咱俩捡到，等你送给我以后，我在回去的路上拿出来，我爸看到以后十分吃惊，因为这事我还挨了一顿打，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爸和当年那个女孩的定情信物，你说那个女孩不是你妈还能是谁？” 一顶双方都知道的军帽，让虚无缥缈的故事一下子变得真实起来，即便林半夏再不信，这一刻直觉告诉他这都是真的，她脸上的惊讶变成满满的惊骇与震惊，自言自语道， “难怪难怪，难怪我妈一直念叨新疆，她对新疆兵团建设的事十分关心，尤其关注喀什农场情况，每次有那地方的报纸，她都会第一时间让我拿过去给她，反复阅读，看完以后还会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原来这里面有这样的故事。” “不对，我妈绝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林半夏眸子竖起，不服气道， “如果真像你说的是我妈忘恩负义，等你爸走后果断选择分手，还写那么绝情的信，那她后来为什么要关注新疆的情况，还关注喀什农场情况，她眼中流露出的那种伤感根本不是假的。” “所以忘恩负义的人是你爸爸，八成是他抛弃了我妈。” 宋向海一听更是不乐意了，嘟囔道，“这怎么可能？半夏你不知道，我听家里说当年我爸收到你妈分手的信后，神智失常，连续病了好几个月，拼命想回上海找你妈当面问清楚，为此都被处分好几次，关了很多天禁闭，要是我爸移情别恋，怎么会这样？” “那怎么回事？我妈好像也忘不了当年的事儿，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因为她从来没跟我说过。” 林半夏蹙起黛眉，感到扑朔迷离，索性甩了甩头，将脑中的杂念抛除， “不管了，我得当面问问我妈，你有没有你爸的照片？等我带回去问问她。” 林半夏向宋向海要了照片，将宋向海送到她老家院子后，便急匆匆回家找母亲询问。 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父亲在物流公司升任经理后，工作突然繁忙，有时候三四天都不回家，喧闹的家里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但同样有好处，父亲升任经理后便将母亲调到一个相对空闲的岗位，这样一来，母亲轻松起来，有更多的时间照顾林半夏。 林半夏悄悄溜到母亲卧室门口，见母亲正坐在床头看报纸，当即敲了敲门。 何月抬头看到女儿，忙放下报纸下床， “半夏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吃饭了没有？” “吃了吃了，是合作方老板请的。” “还饿吗，要不妈给你煮你爱吃的荷包蛋面条。” “妈你一说，我确实有点饿了，亲爱的老妈，麻烦您这位大厨下厨给我做饭。” 林半夏还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顺势提出想吃饭，等何月煮好面条，端到她面前。 林半夏心不在焉吃着面条，见母亲慈爱地看着她，琢磨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眼见一碗面条快要吃完，突然灵机一动，手提包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妈，帮我捡一下，里面有我一张工作信件，我还要看看，帮我拿出来。” “这丫头干活拼命跟你爸一个样，这么晚了还干什么工作？等明天再说。” 何月唠叨着，捡起包，拿出里面一张照片，扫了一眼，本准备放下去找林半夏说的信件，可是看到照片上的人，她瞬间定格当场。 第84章 当年误会 何月僵立当场，脸上神情定格，很快她双手哆嗦，控制不住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妈，您怎么了？” 林半夏吓了一跳，没想到母亲反应这么大，她还琢磨怎么告诉母亲呢，看来谨慎没错。 “半夏，这张照片你是从哪儿得到的？告诉妈这照片你是从哪儿拿来的？这照片上面的人，你你……” 何月紧紧抓着林半夏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 林半夏看到母亲的反应，心中猜测宋向海说的事八成是真的，当下坦白道， “妈，我有一个朋友家是新疆的，他毕业后来这里工作，我帮他找工作，所以今天才回来这么晚，这照片就是他给我的。” “他爸爸是上海知青，当年支援新疆建设时去的新疆喀什，他爸爸的名字叫宋建国。” 林半夏刚说完，何月身子一晃，林半夏眼疾手快赶紧将她扶住，“妈，您怎么了？快去屋里躺下。” “不，我没事，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何月紧紧抓着林半夏的手，泪如雨下， “我终于找到他了，终于有他的消息，这么多年终于有他的消息了，半夏，你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何月满脸的焦急，紧紧抓着林半夏胳膊，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宋向海，去找宋建国。 林半夏好一番安慰，等何月稍微冷静下来，才将从宋向海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何月。 何月脸上的神情如过山车一样波澜起伏不断变化，当听到宋建国在那里过得很好后，她既高兴又痛苦，泪水止不住地流。 但当听到宋建国收到她说分手的信后，何月拼命摇头， “没有，我从来没写过什么分手的信，我给他写了很多信，都是让他等我，等我去新疆和他一起在那里发展。” 说到这里，想到面前的人是女儿，何月语重心长道， “半夏，妈也不瞒你，当初妈是和宋建国约好一起去支援新疆建设，但是在临出发的前一段时间，妈因为身体不舒服住院，无法去新疆，于是决定等宋建国在那里扎稳脚跟我休息好后再过去。” “宋建国走后，我给他写信，隔三天写一封，隔三天写一封，询问他在那里的情况，将我的情况告诉他，可是我所有的信件寄出去，却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当时交通不便，电话不通，我心急如焚，急着想去新疆找他，可是越着急我的病越严重，越下不了床。” “我想等着病好了以后，立刻去新疆找他，可没想到，没过几个月，我突然收到他的回信，告诉我让我别去了。” “还说他和我搞对象就是为了托我爸的关系给他改出生年龄，好能去新疆支援建设，他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让我不要再给他写信，他会断绝和我的来往。” “我不相信我不能接受，给他写了很多信质问，可是一封回信都没有全部石沉大海。” “后来又回一封信，说他已经移情别恋，准备等年龄一到就和当地女孩领证结婚，而且他已经在当地提前办了结婚典礼，让我不要再写信打扰他的生活。” 何月说着，眼圈红彤彤的泪水止不住流，她擦了擦眼泪，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叹了口气道， “宋建国的事对我打击很大，从那以后我身体一直不好，也没有机会去新疆，那一段时间多亏你爸一直跑前跑后照顾我。” “后来你爸向我求婚，我心里经过好一段挣扎，可是一想到宋建国说那么决绝的话，我一狠心就嫁给了你爸，一直到现在。” “但是在我心里却始终忘不了宋建国，你也知道我一直关注新疆那边的事儿，希望得到他的一点消息。” “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当初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两个年轻的心脏一起跳动，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为什么过了几天就变得那么绝情？” “可是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信，直到今天这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宋建国。” 林半夏听了既心疼又感动，抱着母亲安慰母亲，最后磨着小牙愤愤道， “宋向海这个小混蛋真是无赖，还跟我说是您忘恩负义，给他爸写分手的信，看来忘恩负义的人是他爸，这小混蛋我饶不了他。” “半夏到底怎么回事？” 何月又抓住林半夏，好一番询问才弄明白事情原委， “我们两个都收到了对方说要分手的信，可是我确实没写，照宋向海的话，宋建国也没有写那些绝情的话，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中间出了变故？” 何月脑子疯狂转动，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这会儿变得非常聪明，很快一种可能瞬间浮现在她脑海，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愤怒和苍白起来。 “林忠民。” 何月几乎是咬牙切齿说起这个名字。 林半夏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妈怎么了，您喊我爸干什么？” “八成是你爸在里面捣鬼，当时你爸和我还有宋建国都是一个班的，你爸当初暗恋我向我表白但是被我拒绝了，但他没有放弃，一直告诉我说要做最好的朋友，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后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且在我生病期间写信都是你爸帮我寄的，收到宋建国的回信也是他给拿过来的，你说不是你爸捣鬼又是谁？” 听到何月的分析，林半夏满脸错愕，可是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父母间的恩怨，爱恨纠葛，不是他能参与的，更何况这里面涉及到她父亲林忠民， “妈，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您不能凭主观臆断，一锤子敲死。” “半夏你放心，我一定会调查清楚。” 何月斩钉截铁， “对了，向海是在咱老宅住着吗？走带妈过去看看，等看到宋向海，我再问问，就能了解清楚当年的事了。” 何月迫不及待的让林半夏带她去找宋向海，林半夏连忙拦住她，让她看时间，已经凌晨十二点了。 “妈，这点儿宋向海肯定睡觉了，咱们现在去不合适，等明天，明天一早我带您去。” 说完林半夏忍不住打哈欠，回卧室休息，何月早已没了睡的劲头，彻夜未眠，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何月便起床做完早饭，喊林半夏起床吃饭。 几乎是生拉硬拽，将林半夏从被窝里拖出来，让林半夏带她回到老宅。 进门宋向海正在院子里洗漱刷牙，何月看到宋向海，浑身颤抖，红了眼圈。 第85章 东窗事发 像，太像了，眼前的少年和当年的宋建国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何月几乎瞬间确信这个少年就是宋建国的儿子，一切都是真的，昨天晚上半夏告诉她的都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 这么多年终于得到宋建国的消息，宋建国的儿子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 何月浑身哆嗦着，林半夏赶紧扶住她，擦完脸的宋向海看到林半夏和突然出现的陌生美妇，愣了一下。 见林半夏和美妇有七八分像，脑筋转动很快猜测眼前的美妇应该就是林半夏的母亲，他父亲当年的初恋女友何月。 “何阿姨，您过来了。” 宋向海赶紧放下洗脸盆，快步迎上去扶住何月，将她扶到凳子上坐下。 何月稳定情绪，急忙询问宋向海的父亲是不是叫宋建国？当年是不是支援新疆来着？ 宋向海海赶紧又说了一番，甚至还跑进屋子将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军帽拿出来交给何月。 当年这是在院子里捡到的，是林半夏送给他的礼物，宋向海一直视若珍宝，后来回新疆时虽然被父亲打了一顿，但这东西还是留给了他，他一直带在身边。 何月拿起泛黄军帽，掀开帽檐从内衬里看到上面织着的小小月字，双手控制不住哆嗦，眼泪刷刷流淌。 在宋相海和林半夏的连番劝慰之下，何月才渐渐稳定情绪，事无巨细询问这些年来宋建国的种种经历。 听着宋向海的诉说，何月脸上神情复杂，担忧，愧疚，伤感，悔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在听到宋建国已经有两个孩子，在新疆喀什干着电工的职业，家庭和睦，事业顺利时，她又感到十分高兴。 何月又详细询问了一番，聊了一上午，一直把宋向海问得口干舌燥，她才罢休。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一个误会让两个情投意合的人分隔祖国东西，各自成家立业，有了新的生活。 到现在再次回顾时，有后悔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必须无奈接受的现实。 等了解到想了解到的信息，也有将来联系宋建国的渠道，何月便不再打扰林半夏和宋夏海，自个儿一人回去了。 何月没有回家，而是来到邮局，当年的误会有人从中作梗，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一次便是石破天惊。 一直到晚上，何月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她手里拿着厚厚一摞材料，来到卧室钻进被子里一言不发。 一个多小时后，男主人林忠民回到家，他满脸疲惫，腰都弯了很多，虽然升任公司经理，职位高了，但工作也忙了，一忙起来连家都顾不上回。 对一个十分重视家庭的男人来说，他对妻子和女儿有着深深的愧疚，所以一回来林忠民大包小包买了妻子爱吃的糕点，买了女儿喜欢的舞会票和电影票。 林忠民进门，见客厅静悄悄的，便来到卧室，见何月蒙着被子躺在床上，上去缓缓掀开被子， “月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这么早就躺下了，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糕点，你尝尝，保准好吃。” 林忠民见何月睁着眼躺在床上，紧张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感觉何月体温正常，松了口气，于是将糕点拆开，拿出几块一脸笑容地准备喂给何月吃。 何月冷冷望着他，一言不发，眼神中的冰冷几乎将人冻成冰雕。 林忠民终于意识到不对，诧异道，“月月，你怎么了？” 没等林忠民说完，何月一巴掌将他递过来的糕点打翻在地，更是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林忠民吓了一跳，从没见何月发过这么大脾气，一瞬间手足无措，急忙道， “月月，怎么了？是不是我这几天没回家，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对我不好，以后我保证每天回家。” “收起你这套虚伪的言辞吧，林忠民，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卑鄙小人，这么多年才发现你这种卑劣品格，可怜我还以为你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没想到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看看这个，你以为你能瞒一辈子吗？你做的这些龌龊事，难道不亏心吗？我真没想到你能瞒我到现在，可笑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好人。” 何月声色俱厉，将她调查得来的信件直接摔在林忠民面前，林忠民看了一眼，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他知道当初的事东窗事发，难怪何月发这么大脾气。 面对声色俱厉，气得浑身发抖的何月，林忠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月月，是我不对，我知道这事瞒不过你，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但我还心存侥幸一直瞒到现在。” “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不藏着掖着，对，这事是我做的，当年是我把你发给宋建国的信扣下，把宋建国发给你的信扣下，然后模仿你两个人笔记，再写给对方，让你们两个放弃彼此，并对对方深恶痛绝，这样我才有机会。” “月月，你知道当初我深爱着你，为了得到你，我不择手段，我是一个畜生，但是你知道吗月月，做下那些事后我对自己深恶痛绝，我也知道我很卑鄙，那些书信如刀一般狠狠刺在我心里，让我终日愧疚难安。” “只有拼尽我的一切照顾好你，疼爱你才能稍微缓解我心中的愧疚，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愿打愿骂，只要你高兴就行。” 林忠民痛哭流涕，不断打着自己耳光，一五一十将当初的恶行全部说出来，没有任何隐瞒。 何月泪如雨下，呆立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过千万种情况。 林忠民会拒不承认，会矢口狡辩，她会愤怒无比，狠狠几个耳光抽在林忠民脸上，将这个虚伪小人打得鼻青脸肿。 可她万万没想到林忠民直接承认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等着她发落。 何月想咆哮让他滚蛋离婚，可脑中瞬间浮现女儿半夏的身影，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足足过了十分钟，何月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怒火，用一种无比冰冷的语气道，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林忠民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离开家，失魂落魄来到公司，看着一辆辆忙着转运的车辆，看着办公桌上多如牛毛的各种物流表格。 他红着眼睛开始工作，只有忙碌才能缓解心中的痛苦。 第86章 电力装备现状 林半夏回到家看到满地的糕点和电影票，立刻意识到爸爸回来了。 而且看样子母亲向父亲发难，揭破当年的隐秘，这才将家整饬得一片狼藉。 当年从中作梗的是父亲林忠民，虽然这种行为令人不齿，但当事人毕竟是她父亲，林半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上一辈的恩怨，过去这么多年，双方孩子都有了，又怎么能说得清楚。 林半夏叹了口气，快速进屋，见母亲躺在床上，泪水浸湿枕头，她心疼不已。 “妈，你怎么了？半夏在这里，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半夏说，半夏永远是妈妈的小棉袄。” 何月反手抱住女儿，眼泪流得更快了，有了女儿，她瞻前顾后，做一切都要为女儿着想，无数牵挂羁绊缠绕着她，让她顾虑重重，心烦意乱，心痛如刀绞。 母女两人安慰着，舒缓着悲痛的情绪。 第二天见母亲情绪好转，林半夏才敢去上班，宋向海在路口等她，拎着早餐，都给她准备好了吃食。 宋向海参加带电作业后，不是固定的周六日而是轮流倒休，今天正好赶上休息。 何月邀请宋向海跟她一起去公司转转。 “你不是一直想了解我们公司吗？今天就带你转转，听你说你爸是电工，那你应该也了解一些电力知识吧。” “将电由发电侧送到用户需要的地方靠输电系统和配电系统，输电系统和配电系统由众多电力装备组成，这是一个庞大的市场，我们公司就是在这个市场上一展宏图，展露峥嵘的电力装备公司。” “随着经济发展，对电力需求越来越旺盛，相应的电力装备需求更是呈指数攀升，像我们这样的企业，发展前景很好，我在这样的公司一定会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林半夏自信满满说道，俏脸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宋向海露出微笑，忍不住向林半夏竖起大拇指， “那这么说咱们两个是合作关系了，我开展带电作业，建设输配电线路，你提供设备一举两得，以后咱们两个都前途无量。” “那是自然，不过你是沾我的光，要是没有我，你怎么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这天大的人情你可不能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等我挣钱，天天请你吃大餐。” 两人说笑着，一起来到林半夏的公司，这是一家现代民营企业，有气派的大楼，还有连成片的厂房，工作人员穿梭其中异常忙碌。 林半夏将宋向海带到厂房向他介绍正在组装研发的设备， “这是气体绝缘输电线路，是三相共箱的，来自德国的技术，将三根导体集成于同一管道内，电流输送能力可达同电压等级电缆线路的3倍以上，提升输电安全性能、容量的同时，节约了空间和成本，这项技术在世界都处于领先地位。 这是电力电缆研究车间，一个日本的专家组正在指导我们研制组装500kv交联聚乙烯绝缘电力电缆及连接件，一旦研制成功，就能实现中国500千伏超高压技术的突破，这正是葛上直流输电工程需要的设备，这个工程上的专家也来了好几个，一起参与研究。 还有输电线路铁塔模型、钢管杆、变电站构架等，这些钢制材料都在不断研究成型。 还有电力系统中最重要的变压器，在美国一些专家指导下，我们已经能组装油浸式变压器，干式变压器等。 我们公司在配电方面也有涉猎，你看那几个大箱子叫环网柜，是我们公司吸纳国外各种技术融合而成，正不断迭代升级。 常用的开关柜，高低压各种型号开关柜，我们都可以组装，无论是哪国的产品，我们都可以帮你联系上运过来，保证是原国外厂家的设备。 其他的辅助设备我们都有，比如电力互感器，电力金具，高低压继电器。” 林半夏滔滔不绝，骄傲地向宋向海介绍她们公司的各种设备，连来历出处都告诉宋向海。 宋向海不住点头，可是很快他便皱起眉头，“半夏，你们公司发展很有前景，和国外合作也很紧密，我看很多设备都来自国外，就算一些简单的也是你们从国外运来各个配件组装完成。” “那当然了，我们可是正宗的国外产品，保质保量。” “这么多东西，怎么不自己研发呢？靠老外靠得住吗？他们可不安什么好心眼。” 宋向海扭着眉头说出自己的见解，别的不说，他耳濡目染也了解到当年在家乡建设电力线路国外是怎么刁难他们的，当时老爸和大哥可说过，关键技术不能掌握在老外手中，还得靠自己。 宋向海提出疑惑，林半夏皱了皱琼鼻，嗔道，“你什么意思我还不明白吗？怎么两年不见，你和你哥一个想法了，当初说是造还是买，你哥就和我争论了半天，今天你又开始跟我说这个。” “那我就告诉你，我认为买更好，你看到了没？我们这些设备是万国造，质量有保证，而且经过简单的改装以后就能卖出去，获得一笔不菲收入。” “但是要想自己造，就需要从头开始从头研发，投入的资金不可计量，做一个小小的金具就需要投入我们半个厂子的资金流，更遑论要造这么多东西了，而且所有的从头开始，从零研发，你说研发得过来吗？” “告诉你，不只是我们公司，电力装备行业绝大多数公司都是靠着组装国外设备在国内销售的，买国外设备是主流，也是最赚钱的，这是现在应该走的路。” 听着林半夏下理直气壮的话，宋向海总觉得有些不妥，但他一时间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宋向海懂女孩的心，这时候也没有反对，只是以沉默应对。 林半夏带着他参观完厂房，又参观她的办公室，说起发展前景，林半夏斗志昂扬， “我早晚能坐上经理的位置，你就瞧好吧。” “女孩子不要那么辛苦，奋斗是男人的事儿。”宋向海劝了一句。 林半夏微微一笑道，“放心，没那么累，实话告诉你吧，在社会上混没有关系是不行的，我爸是物流公司总经理，人脉广，而且你也看到了，很多电力设备件大，要靠物流公司运，我们公司要麻烦我爸的公司，用得着我爸，靠着我爸的关系，我在这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第87章 兄弟重逢 宋向海松了口气，原本他还担心林半夏混职场的安全，现在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放下心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林半夏还有工作要做，便让宋向海先回去，到晚上一起吃饭。 宋向海走出厂房，准备回家，一抬头看到大门口一个人转来转去，来回徘徊，熟悉的样子让他愣了一下，很快转为狂喜。 “宋向上，你怎么过来了？” 宋向海跑着迎上去，门口的少年竟然是宋向上，他既惊讶又兴奋。 “你不是在武汉念大学吗？怎么到上海了？现在应该是放暑假的时候，放暑假你没回家怎么来这里了？” 宋向海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炮一样蹦了出来。 宋向上同样满脸喜色没有回答，而是上下仔细打量宋向海，见他长高了，身材挺拔，身形健硕，一点没事，立刻松了一口气，随后攥紧拳头狠狠在他肩膀锤了一把， “你个混小子还好意思说，丢了转业分配的工作，来上海这里发展，你跟家里商量了吗？” “你知不知道爸妈有多担心你？他们天天晚上睡不着，急得吃不下饭，生怕你在这里有个好歹。” “上海这大城市人太多了，你一个小孩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都让大家担心坏了。” 宋向上一通数落宋向海，宋向海听着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嘿嘿直乐，脸上更是露出得意而骄傲的光芒，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是改革开放，鼓励自己选择，自主创业，我这是追求自己的人生梦想，你得支持我。” “爸妈就是太守旧了，瞧不起人，我宋向海还能在上海混不好？你真是开玩笑。” “告诉你吧，我已经找到工作了，而且前途无量，爸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赞成，举双手支持我的选择。” “行了你就吹牛吧，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跟我回家，别让爸妈担心。” 宋向上压根不信，宋向海闻言有些着急，“你怎么不信，我说得千真万确，我不能跟你回去，我刚开始工作怎么能回新疆？我以后就在这里发展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从武汉赶到这里应该还没吃饭吧？一路风尘仆仆，走，我先带你去吃饭，一边吃饭一边聊。” 宋向海不由分说将宋向上带到一家气派的饭店，宋向上扯宋向海衣袖，示意他不用找这么贵的地方，可是宋向海满不在乎， “你饿了这么久，得吃点好的，放心吧，我现在有钱。” “昨天他提前找胡总支了一点工资，现在自然要请宋向上大吃一顿，宋向海点了满满一大桌菜。” 宋向上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见劝不住索性不再劝，等菜一上来他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大吃，宋向海也跟着吃，同时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找你还不简单？你一个人来上海肯定要投亲靠友，我猜你不会去爷爷那里，要是去爷爷那里八成早就把你绑回家了，爸也不会让我千里迢迢过来找你。” “除了爷爷外，你唯一的朋友就是林半夏，八成找过她，从她那里得到你的消息不难。” “我去奉贤南桥换流站转了一圈，找到林半夏公司，打听她上班的地方，一路找来碰到你。” “宋向上你真厉害，不愧是学霸，这脑子就是比一般人好使。”宋向海忍不住给宋向上竖起大拇指， “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混得很好，我找到工作了，而且还和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有关。” 见宋向上被勾起兴趣，宋向海得意地道，“你知道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属于葛上直流输电工程的一部分，这是中国首条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它对我们国家意义重大，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能为这项工程作出自己的贡献。” “正好这项工程建成投运后，需要开展带电作业作业运行维护，工程负责人找了很多人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没有找到能干这项工作的人。” “只有我宋向海能力突出，被工程负责人胡总一眼看中，非要把我留在带电作业检修队，开展带电运行维护，这可是为国家电力事业做贡献。” “宋向上，你知道咱爸和电力打一辈子交道，总想着咱们国家的电力事业能够扬眉吐气，甚至把你的高考志愿都改成和电相关的。” “我现在继承他的志向，投身国家最前沿电力工程，你说爸会不会支持我，会不会觉得我很伟大？他又怎么会埋怨我放弃公职瞎混呢？” 宋向海脸上有说不出的得意，宋向上自动忽略他自吹自擂的话，敏锐捕捉到最重要的信息，宋向海参与带电作业，宋向上忍不住轻皱眉头，连饭吃得都不香了， “向海，你可要想好，带电作业很辛苦，而且有一定危险性，很多作业都在探索阶段，没有成熟的示例可以参考。” “你放心吧，绝对没问题，我知道里面的危险，什么工作没危险？只要做好安全防护，这都不是问题。” 宋向海自信满满说道，眼中闪着光。 宋向上看到宋向海眼里闪着的光，识趣地没有再劝，他见过太多这种光芒，那是在高压研究所看到的那种醉心研究，执着追梦的光芒。 宋向海找到他喜欢的工作和喜欢的方向，宋向上由衷地为他高兴，但这种大事他做不了主。 两人吃完饭，见时间还早，便一起去爷爷家，好巧不巧，爷爷今天正好也休班。 看到两个大孙子毫无征兆出现在面前，而且一个比一个个头高，宋凌峰老脸乐开了花，抱住两个大孙子使劲亲了一口，弄得宋向上和宋向海都很不好意思。 宋向海擦着脸上的口水叫嚷道，“爷爷，我们都是大人了，您还像亲小孩一样不好。” 宋凌峰哈哈大笑，然后开始做饭，宋向上和宋向海打下手，爷孙仨人齐动手，很快就做了几个家常便饭，简单而温馨。 宋向上宋向海都是大小伙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虽然刚吃饱两三个小时，但再吃也丝毫没问题。 吃饭期间，宋向上提起宋向海参与带电作业的事，宋凌峰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赞许。 “爷爷举双手支持小海。” 第88章 商业欺诈 “爷爷和电打了一辈子交道，以前是发电，现在是输电，知道电力对经济发展对国家的重要性，也知道电力是一项复杂的工程，里面很多技术都掌握在老外手中。” “这种技术不能永远掌握在老外手中，因为这是关系到国家经济命脉，关系到国家能源安全的关键。” “需要有胆识有才能的一代代电力人埋头苦干，刻苦攻坚，才能逐步掌握这些技术，建造属于我们的大国重器。” “这其中的困难危险不用说，必将是困难重重，如果我们害怕放弃，别人害怕退缩，那这项事业又要谁去干呢？” “爷爷当年在杨树浦发电厂，为了上海人民用电，冒着国民党飞机的狂轰滥炸，依旧坚守在第一线，那时候比现在危险多了，但是中国人没有一个怕的。” “后来杨树浦发电厂被美国公司收购以后这些老外趾高气扬，蔑视我们，将关键技术敝帚自珍，就是不告诉我们，对我们进行各种封锁打压。” “爷爷和很多工程师一起努力钻研，一点一点积累，将国外视若珍宝的技术逐步攻克掌握。” “爷爷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中国的电力史是一部艰难而辉煌的奋斗史，需要每一个电力人持之不懈的努力攻坚。” “既然小海喜欢这行业，选择带电作业，爷爷支持你，但爷爷也要告诉你，一定注意安全。” “胆大并不代表蛮干，一定要在做好安全措施的基础上再开展作业。” 听到爷爷的支持，宋向海开心不已，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爷爷你就放心吧，我这人胆大心细，绝对不会出问题的，还有爷爷我来这里没跟家里说，我爸保不准会揍我，您跟他说，让他别担心了，我在这里很好。” “放心，这事交在爷爷身上，有爷爷出面你爸不敢打你。” 宋凌峰笑道，爷孙三个高兴地吃了一顿饭，吃完宋向海拉着宋向上出去遛弯儿。 “今天约好了和半夏一起吃饭，你也去吧。” 宋向海笑道，于是便来到林半夏公司门口等她下班，林半夏下班后看到站在宋向海身旁的宋向上，登时眼前一亮，认出宋向上， “你，你是宋向上，就是几年前在奉贤南桥换流站老跟我拌嘴的那个家伙，几年不见长高了，还长帅了。” 林半夏笑呵呵说道，上来就和宋向上握手，反而把宋向上弄得很不好意思，一旁的宋向海道， “半夏，我哥今天刚来，我部队转业后来这里工作，没跟家里说，我爸妈让他来找我来着，现在好了，我工作有着落，等回头让我哥回去给我家里带个信儿，以后我就能安心在这里发展。” “不错不错，走咱们去吃饭，” 林半夏听到宋向海能长期留在这里，越发高兴，邀请两人吃饭，宋向上和宋向海连忙说刚吃过。 但林半夏依然坚持要请他们，尽地主之谊，就算他俩人简单吃，看着她吃也得去。 面对两个熟悉的朋友，林半夏没有半点拘谨，吃得高兴不已。 而且林半夏跟记仇似的，专门向宋向上说起她们公司发展的现状，将各个国家给她们提供的各种设备都介绍一遍，还把她搜集到的上海电力装备发展情况介绍一番，绝大多数都是靠着国外企业经营发展销售的。 “怎么样？宋向上，当初你还不服气，现在应验了吧？买不如租，这是发展趋势，而且根据我掌握的情况分析，以后我们这种背靠国外公司引进技术设备，还会越做越大，越做越强的。” 宋向上极其无语，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记仇，他在武汉高压研究所，对电力对前沿科技了解得比较多，知道这是现状。 但他同样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在深层次电力行业的各种高尖端科技国外一直严密封锁，坚决不卖给中国。 他们只会把一些低端的卖给中国，而且是几倍十几倍甚至几百倍的利润卖给中国，靠着技术科技进行经济掠夺。 这种情况在中国现在一穷二白，科研发展还处在起步阶段，根本感受不到，但随着中国实力提升，这种技术壁垒会越来越清晰。 现在不是和林半夏争执的时候，宋向上还是懂的，想了想道， “林同学，你能告诉我，你们公司一些设备进价和利润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这些虽然是机密，但你们两个也不是外人。” 林半夏想了想，便将她了解到的一些低端的不那么重要的设备进价和销售价格都说了出来，包括低端继电器、漏电保护器、钢结构附件等等。 宋向上听得很认真，很快就笑了起来， “林同学，今天我要送你一个大礼，一个对你们公司发展有帮助的大礼。” “比如低端继电器，有日本的三菱公司，德国的西门子，美国的bbc，等等这些公司都生产，他们的市场除了中国还有国外各个国家，你知道他们的销售价格分别都是多少吗？这里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宋向上当即将他知道的设备利润告诉林半夏，林半夏刚开始还满不在乎，觉得自己预测精准，压宋向上一头，今天在宋向上面前炫耀一番。 可是随着宋向上将他知道的设备利润告诉林半夏，林半夏脸上的神情由刚开始的得意变得凝重，再变到震惊，最后她一脸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这些老外和我们合作的时候一向都是很真诚的，还跟我们说已经对我们做出很大的利润让步，如果真这样的话，这完全是欺负我们不知道，以天价卖给我们，这不是商业欺诈吗？” “这算不上商业欺诈，因为各个国家是不一样的，对方说销售到中国就得这么高价格，咱们谁也没办法，如果你不愿意你就别买，人家也没强买强卖。” 宋向上真诚说道，林半夏俏脸难看，急忙道：“宋向上，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连我们经常和国外打交道的人都不知道，这消息可靠吗？” 没等宋向上说话，宋向海忙拍着宋向上肩膀骄傲道：“半夏，绝对可靠，你知道我哥现在在哪工作吗？在武汉高压研究所，接触到的都是最前沿的电力科技，很多国外第一手资料他们都了解，你听我哥的准没错。” 这一下林半夏满脸震惊。 第89章 阶段苦果 武汉高压研究所 林半夏满脸震惊，别人不知道武汉高压研究所是什么机构，但是他们电力行业的从事者，即便是民营企业，依旧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如雷贯耳。 高压研究所是中国电力行业的领头羊，中国电力科技的研究机构，在国内有几家电力研究所，尤其武汉高压研究所的人才最为突出。 那里面走出的每一个专家都是在书上有名，为中国电力行业某项技术和设备做出突出贡献的人才。 他们就是权威，话语者。 林半夏看人很准，知道宋向上是一个老实人，压根不会撒谎，既然他说自己是武汉高压研究所的就不会有假，那么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这些老外仗着精通技术，竟然瞒天过海，将价格抬得虚高，赚取大量利润，真是太不要脸了。 今天要不是宋向上如实相告，她还蒙在鼓里，还以为那些人都是好人，没想到都是披着羊皮，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林半夏感到愤怒，恨不得拍案而起，回去找那些人算账，可是很快她便冷静下来。 宋向上说得没错，这压根不是商业欺诈，国外设备运送到中国经过很多流程，有运费关税，还有各种手续，他们只要在任何环节动一下手脚，就完全能为这虚高的价格背书。 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涨价，解释权在他们手中，最关键的是这些设备技术都掌握在国外手中，中国人压根就没有争辩的权利。 林半夏俏脸难看，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但她同样也是一个不服输的主，想了想道， “看来是我们大意了，以后绝不会将产品吊死在一家公司上，通过货比三家多方对比，找到价格最低的，绝不能再当冤大头。” 宋向上闻言点了点头，“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方法，这就好比买东西一样，货比三家，多方了解，只有掌握第一手资料才不会被对方宰割。” “林姑娘，我这算不算是送你一份大礼，你回去以后可以写一份分析报告，将盲目采购和精打细算货比三家后采购的成本进行比对，就能发现能为公司节省至少一半的成本。” “我可以为你提供国外不同材料设备的厂商，作为你价格参考的依据，这样一来，你绝对会受到你们领导青睐，相信功劳不小吧？” 宋向上并没有傻到劝林半夏她们去搞研究，这是国家潮流，不是一两个人一两句话就能左右的，只有发展到一定阶段，很多人意识到这个问题才会扭转。 现在能做的就是给他们提醒，让更多有识之士意识到问题，能被国外赚取利润，但绝不能当冤大头。 “那是，绝对大功一件，宋向上，谢谢你了。” 林半夏展颜一笑，再次轻松起来，宋向上这回帮了她大忙，而且宋向上武汉高压研究所工作人员的身份，令人肃然起敬。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都是应该的。”宋向上微微一笑。 宋向海拍着胸脯道，“半夏，别这么客气，这是我哥也是你哥，以后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直接说就行，咱们都是一家人。” 一顿饭虽然中间有些小插曲，但总体吃得愉快。 吃到最后，宋向海又说起林半夏母亲何月的事，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宋向上吃惊得张大嘴吧，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里面还掺杂了林半夏父亲林忠民，原来当年的事都是误会，是林忠民从中捣鬼。 但事已至此，无论是宋建国还是何月，都已成家立业，想要挽回已经不可能，他们这些小辈也无从插手，只能将事情交给大人自己处理。 说起这事，林半夏又担心不已，她是一个疾恶如仇的姑娘，听说父亲在当年捣鬼拆散了母亲和宋建国，她感到愤愤不平。 可当回家看到父母吵架，将家里弄得一团糟，她又心惊肉跳，林忠民毕竟是她父亲，父爱如山，这些年对她好得不能再好。 她可不想让父亲母亲分开。 宋向海又劝慰一番，让林半夏别多想，无论有什么事都有他在。 随后双方各自回家，林半夏回去照顾她母亲，宋向海不再去林半夏老宅里住，直接和宋向上一起去爷爷家住。 第二天宋凌峰和宋江海都去上班，宋向上放暑假没什么事，出了门，他的心纠结踟蹰。 这次来上海，除了受父亲之命找宋向海外，他还有自己的私事要办，现在小海找到了，安全有保证，工作有保证，他放下心来，已经让爷爷给父亲递信儿。 而他接下来时间就要办自己的私事，昨天晚上和林半夏分别，宋向海和李半夏依依不舍，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 那含情脉脉、欢喜开心的样子，令宋向上羡慕，一看弟弟和林半夏就是真心的，两个人心里都有彼此，将来他们有九成的把握会走到一起，可他呢。 在武汉高压研究所繁忙的工作中，宋向海忘记一切，但从工作中脱离出来放暑假，真正空闲下来立刻感到无比的空虚，尤其是当遇到谢长云，他那平静的心底再次掀起滔天巨浪。 宋向海想起阿丽娅，那个美丽如仙子，骄傲明亮的女孩，随着谢长云出现，阿丽娅又从他脑海深处蹦蹦跳跳走出来，变得那么真实亲切。 他想见阿丽娅，立刻现在，从谢长云那里要到阿丽娅和母亲在上海的住处，宋向上准备上门拜访，就以看望阿丽娅母亲阿依汗阿姨的名义去吧。 宋向上坐上电车倒了好几路，最后在阿丽娅住处周围下车，跑到水果店买了一大包水果。 在上海消费，宋向上才感到钱的来之不易，他靠着翻译挣的钱，在上学期间算是一个小富翁，可现在花钱买水果和点心就花掉了一大笔。 宋向上既心疼又大方，这次去看阿依罕阿姨和阿丽娅，绝对不能小气，所以他大包小包，拎着实在拿不了才放弃。 转过几个巷子，来到阿丽娅家门口，家门开着，五间大房，院子里有一个妇人正在侍弄满院子的花草庄稼。 第90章 见阿丽娅 之所以说是庄稼，是因为院子的种植和别家的不一样。 在上海如果有一个小院，绝大多数都会青砖铺地，种上一排排鲜花绿植，生活在植物的海洋里。 可这家小院却没有青砖铺地，只有最中间的一条鹅卵石小路通到门口，两旁都是泥土地，泥土地被开垦成一垄一垄的田垄，田垄里种着各种蔬菜瓜果，在院子一角甚至养着鸡鸭。 一个女人在田地间忙碌着，看背影有些熟悉。 宋向上走进院子，轻轻喊了一声阿依罕阿姨，女人转身诧异地望着宋向上，“你是？” 女人没有认出宋向上，但宋向上一眼认出女人，正是阿依罕阿姨，十几年没见，阿依罕阿姨脸上多了成熟的韵味，眼角见皱纹。 “阿依罕阿姨，是我啊，您认不出来了？我是向上啊，您的邻居向上。” 宋向上急忙上前，笑着介绍自己。 阿依罕愣了一下，很快惊喜的叫起来，“向上向上，你是向上，我的天都长这么大了，阿姨一下子没认出来，当年你还是小屁孩，天天来我家混吃混喝，没想到转眼就长成大小伙子了。” “向上快进来快进来，你看我这浑身是土，等我收拾好。” 阿依罕手脚麻利脱掉外面的劳作服，将宋向上迎进屋子，一面走一面埋怨道，“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还把阿姨当外人了？以后不许跟阿姨见外。” “阿姨，我没见外，我在武汉上学，这一段在武汉高压研究所实习，碰到谢老师，从他那里要来您的住址，这次来上海专程来看看您，也不知道买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我说吧，你怎么找到这里？原来是老谢给的信，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你就带嘴来就行，把这当自个家，再带东西，下回阿姨绝不让你进门。” 阿依罕嗔怪着，将宋向上让进门，给他倒上水，又拿出瓜果点心让他吃，看着这个老邻居后辈上门，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他乡遇故知，这简直是人世间天大的喜事。 “向上，你不知道，老谢把我丢在这里，我一个人在这里前后都不认识，这儿住得也不习惯，整天弄一些花草，做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来了阿姨高兴，你妈怎么样了？家里还好吗？” “我妈很好，还做着以前的活，现在让包地以后我妈又包了一点地种地，我爸还是干电工的活，他们两个在老家过得很安稳，我弟弟小海去部队锻炼，前两天刚退伍，他退伍来上海找到一份电力方面的工作，干得挺好。” “我一直上学，上完学后去武汉念大学，因为对电力比较感兴趣进武汉高压研究所实习，谢老师带着我，真是赶巧了，小时候谢老师教我知识，现在还是谢老师教我。” 宋向上一五一十将家里的情况都告诉阿依罕，阿依罕听得很认真，脸上洋溢着高兴的神采， “好好，听到你妈还好，我就高兴，你妈和你爸俩人过得真幸福，在咱们那儿包地那多自由啊，一望无垠的戈壁，高远的天空，比在上海这强多了，拘束得不行，让人受不了。” “上海这种地儿适合你们年轻人发展，像我们这些年龄大的，还是回老家自由自在的好，在这里你就是让我什么都不干，我都浑身不自在。” “还有小海和你都有出息，马上就要出人头地，阿姨为你们高兴。” 阿依罕真诚地赞叹着。 宋向上听得心不在焉，脑子里都是阿丽娅，进门的时候，他看到院子里晾着几件小衣，花花绿绿的连衣裙，一看就是年轻女孩的衣物，除了阿丽娅还能有谁。 宋向上心怦怦直跳，迫切想了解阿丽娅的消息，转移话题道，“阿姨，阿丽娅呢，怎么没见阿丽娅？” “你说阿丽娅呀，跟他爸一个样，这死丫头一门心思扑到工作上，也不知道陪陪我，她叔不是在一家风电公司当经理吗？她上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往她叔公司跑，实习帮忙，有时候各地出差，都不着家。” “说了我来陪她上学，结果她好，反倒把我一人丢在这里，要不是担心她，我都回老家了，人人都说大城市好，我感觉还不如老家好。” “阿姨，那阿丽娅这一段没在上海吗？”宋向上紧张地询问。 “在呢，这一段在，她不马上就要上大四了吗，大四没什么课，都是自由安排，她想把学校的事抓紧办完，然后去她叔叔公司上班，她这会儿应该在学校玩呢，这样向上，你替我去学校喊她回来，我去市场买点菜，咱们三个一起在家吃饭。” 阿依罕是个行事果决的人，说办就办，当即起身准备买菜。 宋向上巴不得早点见阿丽娅，一听高兴坏了，忙点头，要到学校的地址便去找阿丽娅。 放暑假，校园里人不多，宋向上跑到女生宿舍问宿管得知，阿丽娅这会儿在篮球场。 宋向上赶往篮球场，远远听到一阵阵欢呼声，篮球场上有人打篮球，还有几个女生在操场欢呼加油。 宋向上一眼看到阿丽娅，她是那么鹤立鸡群，穿着短袖衬衫短裤，一条笔直修长圆润的大长腿，纤细的小腰，胸前的饱满呼之欲出，嫩藕般白嫩的玉臂，修长的玉颈，精致的俏脸，一笑起来仿佛百花盛开。 明亮的容颜，骄傲的神情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宋向上见到阿丽娅，血液流速加快，激动不已。 “阿丽娅”，宋向上远远喊了一声。 阿丽娅扭头望来，愣了一下，很快眸中露出惊讶之色，甩开大长腿快步走了过来， “宋向上，你是宋向上，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阿丽娅既惊喜又意外，看着眼前这个帅气的大男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在新疆吗？离这里好几千里地，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来上海看我爷爷，顺道看看你，那个那个阿依罕阿姨让咱们回家吃饭，让我来喊你。”宋向上一激动，说话语无伦次。 阿丽娅笑容明媚，“行，回家吃饭，你等我一下，我跟几个伙伴告一下别。” 说着转身跑向操场。 宋向上鼻尖翕动，他闻到阿丽娅淡淡的体香，女孩纤细的倩影令人迷醉。 第91章 志同道合 可是很快，宋向上高兴不起来，他看到。 阿丽娅先和几个女伴打了声招呼，那几个女孩都投来诧异好奇的目光，随即窃窃私语。 这还不算完，阿丽娅又跑到篮球场边，和场上一个高大男孩打招呼，对方跑过去，两人说了几声，阿丽娅指了指宋向上在的方向，随后转身折返回来。 宋向上瞪大眼看着那个高大的男孩，虽然模糊，但瞬间和当年他在老家见到的那个男孩融合，当时对方开着小车送阿丽娅回家，接阿丽娅外公外婆去城里。 现在这个男孩又出现了，在篮球场上打篮球，阿丽娅在旁边给他加油，甚至走的时候还和他打招呼。 两人之间的关系？ 宋向上心怦怦跳个不停，脑中思虑百转，闪过无数念头。 “宋向上，发什么呆？快走吧，时间不早了。” 阿丽娅打断宋向上的思绪，招呼他一起回家。 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孩就在身边，既熟悉又陌生，宋向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低着头攥紧拳头，手心全是汗，眼角余光不时瞥一下阿丽娅，每每想找一个话题开口，可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是阿丽娅主动开口，说起小时候的趣事，说起当初她骑马带着宋向上上学，宋向上带她去配电室写作业。 还有阿丽娅教唆大白马将宋向上咬起来，吓得宋向上脸色发白，连连哀求。 说到高兴处，阿丽娅咯咯笑个不停，眉眼间尽是开心的笑容，眼波流转令人迷醉。 十来年不见的老朋友一瞬间有那么尴尬，可是随着阿丽娅主动提及小时的趣事，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断拉近。 宋向上渐渐从拘谨中走出来，开始回应阿丽娅的话，主动说起当初的事儿，每次他说的时候，阿丽娅都歪着头静心倾听，和当初小时候一样。 渐渐的宋向上放下心来，他感觉和阿丽娅之间的关系既亲近又疏远，疏远的是男孩和女孩长大后的那种疏远，亲近的是他们两个人了解彼此，在对方之前没有任何隐瞒，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对方说的每一句话，彼此都感兴趣，都想听下去。 宋向上说起他高中求学的经历，说起他高中学习英文，说起他上大学的经历，因为英语好进武汉高压研究所，遇到阿丽娅父亲谢长云的事都告诉了阿丽娅。 阿丽娅听得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幸福开心的笑容，等宋向上说完，她不等宋向上问，当即说起自己的事儿， “运动过后，爸爸就带我妈一起去乌市生活，爸爸在那儿的研究机构研究，我在乌市上学，后来通过一系列运作，渐渐将当年的事解释清楚，爸爸得以重返上海，爸爸带着我和妈妈一起来到了上海，我在上海上学，妈妈照顾我，爸爸在这工作一段时间后又去了武汉工作，这段时间一直是妈妈照顾我，我外婆外公在这里生活不习惯，又回乌市了。” “对了，你学的是电力专业吧？咱们两个的专业还有点关系，我学的是风电，你记得不？当年我叔叔从达坂城扛回一台风机，在我家后面竖起大风车，用风力发电，点亮灯泡。” “那一幕，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象，从那以后我喜欢上了大风车，喜欢上风力发电，所以我大学选择的是风力发电专业，在上学期间，我只要有时间就往我叔叔的公司跑，他们公司是专门做风电研发和销售的。” “在我叔叔公司，我了解到很多风电有关知识，我也喜欢这份工作，我估计毕业后会在我叔叔公司上班。” 阿丽娅分享自己的志向，憧憬着梦想，“我有一个梦想在咱们新疆，在天山南北，竖起一座一座大风车，将源源不绝的风能转化为电力，点亮咱们广袤的新疆，宋向上，你说我的目标够伟大吧？” “够伟大，但是不够全面。”宋向上笑呵呵说道。 “怎么说”阿丽娅露出好奇之色。 “你知不知道新疆是中国风能宝库，是风能最丰富的地区之一，如果按你说的在新疆广阔的大地在天山南北竖起大风车，那发出的电力将是海量，这些电力如果只是点亮新疆，供给新疆生产生活用能的话那绰绰有余，咱们还需要将多余电力送到全中国送到上海。” 宋向上说着，见阿丽娅越发惊奇，他继续解释道， “你爸他们正在研究特高压，做前期的理论储备，等过十几年几十年，当特高压从理论变成实践以后，就可以将新疆的风电统一打包远距离输送到全国各地，送到上海，让新疆的风点亮上海的灯。” “阿丽娅，这是一个浪漫的故事，你的父亲，我的父亲都是支援上海的知青，新中国成立时，上海十万知青奔赴新疆，支援新疆边陲建设，新疆人民同样忘不了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报答这些可爱的人，通过新疆的风能转化为电力，输送到上海，点亮上海千家万户灯火，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唯美的故事。” 宋向上说完，阿丽娅的眼神都亮了，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宋向上，你还跟小时候一样聪明，你这样一说，我觉得我干的事好伟大。” 说着说着，阿丽娅咯咯笑了起来， “你现在在武汉高压研究所，正好研究特高压，那这么说来，咱们两个强强联合，就能实现新疆大风车吹亮上海灯的浪漫故事，真好。” 两个人说笑着回到家，阿依罕在厨房里忙碌着，两人一进家门立刻帮忙，宋向上打下手，阿丽娅端菜，很快就准备出一大桌子美味佳肴。 三人围坐在一起，吃得好不开心，看到老家的人，阿依罕总有说不完的话， “还有一年我就解放了，等阿丽娅一毕业我就回老家，至少在乌市生活，那里才是我想去生活的地方，上海我是真心待不下。” 阿丽娅笑道：“那您就回去，反正我马上工作，到时候由我叔叔照顾，您完全可以放心，可以安心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第92章 情敌沈志斌 “那好，真是托你的福了，你只要不给我找事就好。” 阿依罕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又给宋向上夹菜，太热情了，几乎将所有的菜都加了一个遍，塞得宋向上碗里满满当当。 阿丽娅都有些吃味儿，“妈，您看看您给他夹那么多干什么？我都没这待遇，您太偏心了。” “你没长手吗？这么大人了，吃饭还要别人夹？”阿依罕可不惯着阿丽娅。 宋向上赶忙给阿丽娅夹了几筷子，阿丽娅这才抿嘴轻笑，高兴不已。 吃完饭，阿依罕收拾餐桌，宋向上想帮忙，却被阿依罕拦住，让他和阿丽娅聊天。 阿丽娅早已洗好水果，端到宋向上面前，还把坚果一个个掰开准备给宋向上吃。 阿丽娅葱白十指，纤细拨动人心弦，令宋向上心神荡漾。 宋向上想到篮球场上的男孩，立刻心情不美了，嗫嚅半天才提起， “那个阿丽娅，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你说？” 阿丽娅眨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宋向上，等他说话，可是宋向上犹豫了半天，支支吾吾愣是没说出来，早就不耐烦的阿丽娅皱眉道， “宋向上，有什么你抓紧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磨叽？小时候你就这样，长大了怎么还这样？” 阿丽娅红唇嘟起，一脸不善。 宋向上赶忙道，“刚刚，刚刚在篮球场，那个男的是谁，我记得上一回你回老家接你外婆的时候，他好像也跟着去来着？” 宋向上脸腾地一下红了，说完又有些后悔，这是人家的私事，他凭什么过问。 阿丽娅眸子闪了闪，嘴角勾起弧度，闪过一抹莫名笑意，却故意板起脸， “怎么着？这是调查我感情呢？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操心这些乌漆抹黑的事儿，让姐姐先问问你，你在大学搞了几个女朋友？” “没有没有，没有搞过，有暗恋的，就是就是……” 宋向上一说有暗恋的，阿丽娅眼睛闪了一下，强装镇定道，“呀，我没猜错，果然有，来给姐姐说说，姐姐帮你把把关……” 阿丽娅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他娇躯向前探着，竖起耳朵，急等着宋向上回答，纤细的十指都不由攥了起来。 “是我一个学姐，我刚进校园的时候没少帮助我，只是有好感并没有谈对象，后来人家有对象了，对象还是我一个宿舍的朋友，为了避嫌保持距离，其他时候我一直忙着在武汉高压研究所给那些老专家翻译。” 宋向上解释完，阿丽娅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嘴上可不饶人，“小小年纪不学好，不好好学习，专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看来叔叔阿姨还是太惯着你了，早晚收拾你。” “我都说了，该你说了。” “那个男孩叫沈志斌，上回接我外公外婆是他跟着一起去的，我爸蒙受不白之冤也是他家里帮着给运作解释清楚的，还有他爸是我叔叔公司一个副总，对我家帮助很大，我和他关系很好。” “好了好了，不说了，说这些干什么？说说咱们小时候的趣事……” 阿丽娅说了一半，说到宋向上最关心的事，竖起耳朵等着她回答时，却故意卖起关子转移话题，急得宋向上抓耳挠腮，想问又不敢问，阿丽娅俏脸上登时露出得意笑容。 又聊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宋向上只能告辞离开，阿依罕招呼宋向上常来，还让他喊上宋向海一起来家吃饭。 远远地和阿丽娅告别，宋向上心事重重，他迫切想知道沈志斌和阿丽娅的关系，但阿丽娅没有告诉他，他反倒越发纠结。 低着头想的事儿，不知不觉险些撞到人。 “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宋向上刚想道歉，对方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等他抬头一看，震惊地发现，差点撞到的人竟然是沈志斌。 宋向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沈志斌神情冰冷，脸上带着浓浓的敌意，“我等你很长时间了，你和阿丽娅都是来自新疆的？来这里我就是想告诉你，阿丽娅是我的女孩，你最好离她远点，我不想咱们之间发生一些不愉快。” 沈志斌的警告令宋向上心中咯噔一下，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宋向上下意识抿住嘴唇，脸色无比难看。 沈志斌察言观色，继续道，“阿丽娅没有告诉你我和她的关系吧？她只是怕伤害你，这坏人只能我来做了，她是我女朋友。” “咱们马上步入社会，都是成年人了，应该知道家庭工作对一个人的重要性，我爸是一家大公司副总，家庭条件优渥，能提供很好的物质条件，还有阿丽娅将来会去我爸的公司上班，有我爸帮忙照应，她的前途一片光明，这些都是我具备的，我能给她很好的生活。” “而你呢，来自新疆，相信家里的条件一般，将来你想从上海立足很困难，一个外地人在这里打拼，困难比你想象的要大，你无法给阿丽娅提供好的生活，所以我劝你离她远点，既然给不了她好的生活，就不要打扰她。” 沈志斌居高临下提醒宋向上，宋向上脸色难看，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他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因为沈志斌说的都是真的。 一直等沈志斌轻蔑地看着他，一脸冷漠地离开，宋向上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想起阿丽娅，他心痛不已。 宋向上快步离开，心里很痛苦，回到家连吃饭都不香了，他脑子里想了太多太多。 他想义无反顾向阿丽娅表白，但他不想让阿丽娅为难，阿丽娅没有挑明和沈志斌的关系，沈志斌已经清楚告诉他了，两个人是恋人关系，如果表白，说不定和阿丽娅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想到这种情况，宋向上心痛得难以呼吸，同时他又埋怨自己，是自己不够优秀，无法给阿丽娅提供好的生活，无法给她帮助。 宋向上喜欢阿丽娅，喜欢这个青梅竹马长大的美丽女孩，但他更想给阿丽娅提供好的生活，如果没有能力，他不想让阿丽娅吃苦。 回到家宋向上吃饭心不在焉，回到自己屋，久久不言。 宋凌峰回来后告诉宋向上，有他一个朋友给他打电话，约好了明天上午等电话，让他明天跟着一块去换流站。 第93章 同学重逢 第二天宋向上早早起床，跟着爷爷宋凌峰来到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和几年前这里还是光秃秃的施工现场相比，早已大不相同。 一件件高大的设备错落布置其中，高低压线路纵横交错，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和技术的先进性。 宋向上跟着爷爷宋凌峰在里面穿梭，他看到巨大的换流阀设备，这是换流站的心脏，将直流输送过来的电能转化为交流电供给千千万户。 巨大的变压器设备，用于将交流电转换为适合换流阀工作的电压等级，同时实现交流系统与直流系统的电气隔离，在换流过程中起着关键作用。 平波电抗器，平滑直流电流，减少直流电流脉动，抑制换相过程中的过电压和过电流，提高直流输电系统的稳定性和可靠性。 开关电器设备，包括直流开关，控制直流电路通断，在直流输电系统的运行、检修和故障处理中发挥重要作用，快速切断直流电流，保护设备和线路安全。 交流开关，控制交流侧电路的通断，实现换流站与交流电网的连接和断开，以及在故障时快速切断故障电流，保护交流系统设备。 控制保护设备，包括控制系统，对换流站的运行进行实时监测和控制，实现换流阀的触发控制、功率调节、系统协调运行等功能，确保直流输电系统的稳定可靠运行。 保护系统，由各种保护装置组成，能够对换流站的设备和线路进行故障检测和保护，在发生故障时迅速动作，切断故障电路，防止故障扩大，保护设备和人员安全。 宋向上在武汉高压研究所耳濡目染，了解到的电力知识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他一眼就能认清换流站里的各种设备。 宋向上可喜地看到这些设备都已组装完成，众多工程师穿梭其中正在调试，为将来的投运准备着。 换流站建成调试完成以后便能投运，这是整个工程中极重要的一环，可以预见这条直流输电工程很快就会将葛洲坝的丰富水电运送到上海地区，供给上海人民生产生活用电。 这是中国第一条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很多设备都是第一次在中国安家落户。 虽然我们在引进国外设备中遭受很多不公平待遇，但这项工程马上就能竣工，无数中国电力工程师在这次的建设中学到经验，转化为己用，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我们自己的技术。 宋向上行走在换流站中，感到自豪而骄傲，心潮澎湃，心底的不快都缓解很多。 很快他来到换流站档案室，这里有公用电话，等到八点多电话响了，宋向上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连忙拿起电话。 “喂，你是？” “我是你的老同学，听出我的声音了吗？你猜猜……” 一个压抑着快乐的声音在听筒中响起，既熟悉又陌生。 宋向上愣了一下，脑中思念闪现，一个身影浮现脑海，脱口而出，“刘艺涵？” “哈哈，向上，你果然没忘了我，我猜你记得我呢，果然够兄弟。”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打到我爷爷这里。” “我给你家里打电话，你爸告诉我你来上海了，我记得咱们高中毕业时，你说起你在上海换流站帮忙的事儿，还说你爷爷在这里工作，我想着你来上海八成住你爷爷这里，通过你爷爷应该能联系到你，所以我就打到换流站了。” “向上，咱们三年多没见面了，我在大学路这边，你来找我，咱们这些老同学就应该多联系联系，还有郑楚，我抓紧叫他，咱们哥仨聚一聚，好好喝几杯。” 刘艺涵高兴地说道，向宋向上发出邀请。 听到老同学的消息，宋向上同样十分高兴，忙答应，告别爷爷后，他出去坐公交去大学路找刘艺涵，折腾了三个小时，终于在十一点多赶到大学路约定好的地点。 宋向上远远看到刘亦涵和郑楚，郑楚高中时学习成绩和他不相上下，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学霸的样子，几年没见，他长高了，穿着也不像普通的大学生，而是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显得正式，一看就是精英分子。 而刘艺涵则简单一些，穿着短袖短裤，个子比之前长高了一头，皮肤黝黑黝黑的，没少在外面风吹日晒。 两个人也看到了宋向上，笑着跑过来和他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三年没见，还是一个宿舍的兄弟，在异乡重逢，那种欢乐和喜悦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他们在周围找到一个小饭馆，点了一大桌子菜，上了两瓶酒，倒满。 “来，为咱们兄弟重逢干一杯。” 刘艺涵笑着提议，三人狠狠碰杯，随后一口闷下，辛辣的酒滚滚入喉，激出眼泪，他们畅快欢笑。 “咱们有三年没见了吧，这三年我感觉过了很久很久，都在各自的学校上学发展，马上就要实习，咱们几个一定要干出一番名堂来。”刘艺涵哈哈笑道。 “对，我和艺涵都在上海，也是最近才联系上的，向上，你是今天刚联系上，咱们可得好好聊聊。” 三个人举杯畅饮，说起大学的事，还有各自的专业以及今后的发展，都感到惊奇不已。 “向上真的谢谢你，要不是初中高中时候你劝我，我也不会走到今天，我来上海上学，能经常见到我妈。” “我学的专业是水电专业，和我妈有很多共同话题，我知道，我妈正在投入三峡工程前期的研究中，我将来要去三峡工作一段时间，积累经验，等时间长了我就和我妈回新疆，去和我爸一起走遍天山南北，建设水利工程，造福咱们的新疆。” “我坚持自己的梦想，创造了很多机会，终于让我妈有了松动，我们一家都能回新疆。” 刘艺涵十分高兴，他父亲是新疆人，母亲是上海知青，当年在知青返城风中他母亲为了回上海不惜和父亲离婚，刘艺涵一直痛在心里，他不想失去母亲，便考到上海，和母亲一起生活，想方设法劝母亲回心转意，现在看来，他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 宋向上真心为刘艺涵高兴，在听刘艺涵说起自己的事儿时，他的眼神亮了起来，因为宋向上发现刘艺涵和阿丽娅是一个学校的，他迫切有很多问题想问刘艺涵。 可还没等他问，刘艺涵已经将话题转移到郑楚身上，“郑老板，说说您的发家史吧？” 第1章 灌溉之争 这是“新疆风光好，点亮沪上灯”的浪漫故事——题记。 新中国成立后有两个了不起的十万，一个是新中国成立初期，新疆解放后，十万官兵就地转业，铸剑为犁，屯垦戍边，担负起建设祖国边疆的神圣使命。 另一个了不起的十万，就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上海十万知青离开繁华热闹的黄浦江，奔赴遥远的新疆，用青春和热血建设祖国的边陲。 上海知青身上有一股贵气，和荒凉戈壁不同的贵气，在农场时候那些上海知青的孩子暗暗叫他们本地人小土块，听起来让人不爽。 可是十岁的宋向上心中服气，因为他父亲宋建国就是上海人，64年来新疆喀什地区支援建设的知青，后来娶了母亲迪丽扎尔.奎尼，在维吾尔族的村子红柳湾定居下来。 他是半个上海人，听父亲说过好多上海的事，大上海有外滩码头、叮咚作响的无轨电车、粮食满仓的米店，还有贴在小火车上的球赛广告、好莱坞女星的巨幅力士香皂广告、各种各样的职业学校和千百家大大小小的企业。 而他们这里呢，只有荒凉的戈壁和一望无垠的荒漠，零星散布的村庄都是靠着塔里木河绵延数百公里的河道生存。 人们在这里开垦戈壁，种植农作物，战天斗地地生存。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只是生活不同而已。 宋向上知道不爽是因为比不过人家而羡慕，正因为自己没有才嫉妒人家。 土炕窸窸窣窣地响，宋向上睡醒，煤油灯亮起，父亲酒醉后鼾声如雷，弟弟睡得小脸红红的。 时间刚到凌晨四点，他看到母亲迪丽扎尔麻利地起床，打了个哈欠也忙跟着穿衣。 小心替弟弟掖好被子，母亲已经收拾妥当，宋向上跟着迪丽扎尔走出地窝子。 夜色如墨，残月高悬，喀什的夜冰凉如水，即便已经四月多，依旧在零下。 宋向上搓了搓手缓解冻凉的手，双手一撑跳上自行车后座，从母亲手里接过煤油灯，迪丽扎尔说了声向上坐好，便骑上车载着宋向上朝地里赶。 顶着寒风骑了二十分钟来到渠边，宋向上点亮煤油灯。 眼前的一幕令迪丽扎尔血压都上来了。 本该是她家灌溉的时间点，没想到渠水却被引到了邻居阿依罕的田地里。 在着这荒凉贫瘠的戈壁，最金贵的就是水，大家靠着塔里木河的水生存，这几年因为过度开采导致水源枯竭，很多家都遭了灾，于是政府规定农作物灌溉排水时间，严格限制用水量。 四月正是种植春小麦、白棉花的季节，迪丽扎尔卯着劲开荒，治碱土地，多种植好盖新房，不再住地窝子。 宋向上在家里没少听母亲和父亲念叨，畅想着美好未来，煤油灯摇曳的灯光下，宋向上都能看到母亲美丽眸眼里闪闪的幸福光芒。 而现在这个美好的梦想正被邻居阿依罕阿姨给打破，他家浇水时间被阿依罕给占了。 阿依罕阿姨从小就喜欢和母亲迪丽扎尔攀比，听母亲说，小时候比谁乖巧，上小学比谁三好，去地里捡棉籽比谁捡得多。 结婚迪丽扎尔找上海知青宋建国，阿依罕找了个盲流，是个文化人在学校当老师，只不过宋建国是农场知青，迪丽扎尔嫁给宋建国自动带一个编制，这就稳压阿依罕一头。 宋向上提着煤油灯，咬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迪丽扎尔已经行动起来，摔下自行车，提着坎土曼三两下就把排水渠灌溉水改了道。 这还不算完，迪丽扎尔又用坎土曼破开地边的土垒，把阿依罕地里刚灌进去的水都引到她地里。 渠水哗啦啦响，欢快地溜进干涸的土地里，仿佛唱着欢歌，迪丽扎尔拄着坎土曼，脸上闪烁着骄傲的光。 “妈，这样做是不是不好，阿依罕阿姨要是知道……” 宋向上捏了把汗，紧张不已，他怕两家起冲突， 中间还隔着阿依罕的丈夫谢长云和女儿阿丽娅.阿依罕。 “怕什么，我还怕她不知道呢，敢占咱家的浇地时间，我饶不了她。”迪丽扎尔战意十足。 怕什么，来什么。 没多久，提着煤油灯的阿依罕从远处黑越越的夜色里冲了过来，“迪丽扎尔，你这是干啥子？怎么把我地里的水都放你家地里了？我好不容易存点水冲地，治治碱土，你这样子不是坏我的地吗？” “阿依罕，你还好意思说，占用我家的灌溉时间浇地，真当我眼瞎吗？你家种地用水，我家就不用了吗？” “我没看时间，谁知道占你家的时间了，你怎么不早点来，自己起不来还埋怨别人，哎，你怎么把土垒都给扒了，我家好不容易灌进来的水又流你家地里了。” 阿依罕一看自家地里的水哗哗往迪丽扎尔家地里流，心疼得直掉眼泪，也顾不上说话了，一把夺过迪丽扎尔的坎土曼就要打土垒。 迪丽扎尔不依不饶上去就抢，两个女人抓着坎土曼拔起了河，迪丽扎尔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扑通摔进泥水里，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跟你拼了。”迪丽扎尔爬起来，不由分说去扯阿依罕头发，阿依罕正着急忙慌打土垒，被迪丽扎尔扯得猛地一仰，坎土曼脱手，她摔进泥水里，反手揪住迪丽扎尔头发。 两个女人扭打起来，你扯我头发，我拽你头发，你抓我脸，我扯你衣服，在泥水里翻滚，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宋向上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他忙去劝架，可是身体瘦弱，营养不良，还没分开两人，却被带倒摔进泥水里。 “贱女人，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迪丽扎尔气得又是抓又是咬，终于打败了阿依罕。 阿依罕看到自家地的水流走不少，彻底崩溃，捂着脸痛哭起来，一面哭一面从泥里爬起来，“迪丽扎尔，今天的事我跟你没完，你给我等着。” 阿依罕撂下一句话，仓皇跑了。 宋向上看自家打赢了架，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泥水灌进棉衣里，他浑身冷得通透，骨头缝里透着凉，直打哆嗦。 “向上，先回去，这架没完。”迪丽扎尔招呼儿子坐上自行车，拼命蹬着自行车往家赶。 宋向上回去后赶紧用热毛巾擦干泥水，随后缩进棉被里瑟瑟发抖，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去叫睡得死沉的父亲宋建国。 第2章 两小无猜 喀什的时间要比上海晚两到三个小时，早上七点多天还是黑乎乎的，可是挡不住两个女人挑灯夜战。 迪丽扎尔和阿依罕站在地窝子前，点着煤油灯，掐着腰互骂。 红柳湾也醒了，困惑的维吾尔族和汉族老少被这突然的骂声惊醒，中国人特有的看热闹的心态，让一帮老少爷们急急忙忙从地窝子、坯房里爬出来，在战圈外围了里三圈外三圈。 两方老人，迪丽扎尔的父母奎尼两口子、阿依罕的父母也都赶过来了，热情的维吾尔族大叔端着架子，嘴上说着女儿年轻不懂事的话想劝架。 可是两个女人越打越凶，老婆子也上去帮手，四个女人打架令场面一下混乱起来。 两个维吾尔族大叔说什么都如鸡同鸭讲，又听说地里的水被引走，这下什么涵养都没了，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丢下烟袋动起手来。 你推我搡，你抓头发我拽耳朵，好不热闹。 阿依罕的丈夫谢长云揉着惺忪的黑眼圈爬出地窝子，迪丽扎尔的老公宋建国宿醉酒醒钻出被窝。 一个是农场子弟学校的临时老师，曾经电力领域的高电压专家，一个是正式的电工，算是电力行业的同伴，之前惺惺相惜，没少一起喝酒聊天。 两个人本想以文止武，化解干戈，可是阿依罕衣服被扯开了，坦出白花花的胸脯羞愧难当，迪丽扎尔脸都被抓花了，疼得眼泪直流。 两个女人哭着来到自家老公面前梨花带雨，这一刻，什么知书达理、孔子孟子都被抛到了脑后。 “宋建国，你个王八蛋，还敢看，我挖了你的眼。”谢长云怒吼一声打向宋建国。 “你个臭盲流，以为我怕你。”宋建国也被打出火气，提着拳头还了上去。 由此一场混战立起。 这下众人再不好看热闹，村委的人、德高望重的长者纷纷过来劝架，好说歹说才将两方拉开。 十岁的宋向上趴在地窝子门口，茫然无措地看着交战的双方，一方是他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至亲的人。 另一方是他敬爱的老师谢长云，最好的朋友阿丽娅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阿丽娅，那个扎着两条麻花辫，大眼睛如高天上的星辰，小脸水嫩，笑起来像塔里木河解冻的春水似的小姑娘。 他们两个是最好的朋友，在农场小学四年级，回回并列第一。 宋向上知道两家这一闹，肯定影响他和阿丽娅的关系，果然第二天就应验了。 宋向上擦黑起床，来到村口早早等着，没多久阿丽娅骑着白色大马跑了过来。 没错，十岁的阿丽娅骑着高头大马，她戴着一顶像帆船一样的帽子，穿着贴身的皮裤，看起来洋气又英俊，笔直的大长腿夹着马肚子，明亮的大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瘦弱的宋向上， “书呆子，以后我都不会带你这个坏蛋了，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全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家才不是好东西。”宋向上气不过反驳。 阿丽娅嘴角浮现愠怒的弧度，抓起缰绳一扯，马儿兹出大牙，巨大的嘴巴朝宋向上咬去。 宋向上吓得惊慌失措，扑通摔了个结实。 “哈哈，书呆子，你就跑着上学吧。”阿丽娅咯咯笑起来，两条麻花辫在空中跳舞，笔直的大长腿一夹，马儿打着响亮的鼻声，驰骋跳跃消失在远处。 于是宋向上只能步行赶往五公里外的农场学校。 露水在戈壁荒土上翻滚，早晨的戈壁春寒料峭，冷风嗖嗖的灌，就算加快脚步走出汗，冷气一灌又冰凉。 宋向上又开始暗暗后悔，要是刚刚说点好话说不定就能让阿丽娅带着，这么冷的天跑五公里着实累人。 他和阿丽娅青梅竹马，小姑娘明眸皓齿，打扮洋气，冰雪聪明，什么知识都是一学就会，每次都在学校领大奖状。 再加上她爸爸谢长云是老师，这丫头更是受所有人喜爱。 而小时候的宋向上调皮捣蛋，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时不时扯阿丽娅头发，没少被阿丽娅揍，还被老师罚站。 三年级时候，因为宋建国到上海的几封暧昧书信，宋建国被运动波及，连遭着被小朋友骂小反派围着打，还是阿丽娅仗义将他护在身后。 宋向上吓得缩成了小鸡，阿丽娅掐着腰护在他面前和高年级的小崽子对峙，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事后，父亲宋建国从场部搬出去和母亲迪丽扎尔一起去红柳湾定居，那一次后宋向上变得沉默寡言，将所有调皮捣蛋化成了学习的动力。 因为他发现学习好能不被同学打，学习好还能受到老师的保护。 从那以后班里倒数的宋向上也开始考第一，和阿丽娅并列。 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好，经常一起学习做作业，一起上台领大奖状。 搬出农场后，红柳湾距离农场学校五公里远，因为父亲宋建国在农场场部看管发电机，他能坐着宋建国的自行车上班，可是看管发电机时间不定，有时候经常熬夜加班，赶不凑巧，宋向上只能步行。 再加上有了小弟宋向海后，宋建国还得载着宋向海，他更坐不上自行车了。 于是宋向上就搭上了阿丽娅的大白马，被阿利亚载着每天上下学。 在骏马上风驰电掣，阿丽娅总能纵情地高歌，而宋向上都搭了快一年，依旧紧张不已手心都是汗。 即便害怕但他还是喜欢骑马，至少不用跑步累死累活了。 现在阿丽娅不带他，这可愁坏了宋向上，连续几天他都迟到整个早自习，跑到教室时候早已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 对于好学生，班主任还是挺有容忍度的，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可是架不住宋向上天天如此，最后班主任找他谈话。 宋向上可不敢瞎说，这几天阿丽娅正憋着气找他麻烦呢，连续好几天都缓缓骑着马在他前面跑故意气他。 宋向上编了个谎话说起晚了才勉强过关，可上学的事总要解决。 他试着回家找母亲迪丽扎尔说，想要母亲给买个解放牌自行车，哪怕二手的都行。 可是迪丽扎尔现在的矛盾已经从灌溉转移到房子上了，灌溉打架也是为了多挣钱盖房子好超过阿依罕。 在钱上迪丽扎尔可是节省到了极点，“去去去，哪有钱买自行车，你十岁了，四年级，该跑着上学了，正好锻炼身体。” 母亲这一关行不通，宋向上绞尽脑汁，终于在外公奎尼牵着驴车给他家送红柳木盖房时，看到那小毛驴嚼着苞谷叶长嘶时，才突然有了主意。 第3章 柴油发电 宋向上跑到外公家，外公外婆可稀罕这个乖外孙，活白面、擀面条、沸水里加一把菜叶，一碗香喷喷的白面面条就端到了宋向上面前。 这是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的好东西，宋向上平常只敢在梦里想想。 宋向上端过大碗，一通狼吞虎咽，吃得鼻尖都冒汗。 吃饱喝足，宋向上说出来意，想要赶外公的小毛驴去上学。 奎尼老汉心疼外孙，再加上现在不是农忙，小驴车用不着，也就让外孙牵走。 于是宋向上每天骑着小毛驴上下学，虽然小驴速度不快，但好歹有了代步工具。 可没想到，阿丽娅骑着高头大马天天跟着他，驱赶着大马咬小毛驴，小毛驴受惊直尥蹶子，吓得宋向上快丢了半条命。 没办法，宋向上又跑到外公家借来小车，给小毛驴套上车，他坐在车上抓紧缰绳，这才制住小毛驴。 阿丽娅骑着高头大马，逡巡在小驴车周围，时不时想制造点混乱，宋向上紧紧抓着缰绳不服输。 但也防不住阿丽娅三番五次捣乱，偶尔小毛驴受惊，一声长嘶，后腿飞起踢得车板咚咚响，而后撒丫子狂奔驰骋在戈壁上。 宋向上紧张的不成样子，魂儿都跟着飞起来了，而阿丽娅却骑着高头大马像云彩一样飞在四周，银铃般的咯咯笑声响在耳畔。 但这笑声对小小的宋向上来说不啻于恶魔的梦魇。 有了小驴车，父亲宋建国上班忙，弟弟宋向海上下学也搭坐小驴车，虽然宋向海年纪比宋向上小两岁，可胆子一点都不小，小家伙都敢骑到小毛驴背上，扯着鬃毛不撒手。 兄弟两个总算制服暴躁的小毛驴，就这样，宋向上靠着变通解决了上学的问题。 可这还不算完，奎尼老汉偶尔还是要用上小驴车，没有小驴车的日子宋向海由宋建国骑车带着，而他宋向上再次恢复徒步。 在十几个郎朗读书声的晨读里，在无数灿烂阳光洒满的课桌上，宋向上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对策。 放学后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跑到校园里的大杨树下，扯住白马的缰绳。 准备骑马的阿丽娅看到这一幕，纤细的眉毛竖起，想夺过马缰，可是宋向上抓得牢牢的，她一下子没夺过来。 “书呆子，你干什么？” 阿丽娅小手掐腰，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势，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上学的路上找不成宋向上麻烦，她正琢磨别的主意呢，没想到宋向上还敢挑衅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想搭你的马上学，你还载着我。” “你做梦呢，你家都是大坏蛋，我可不会载坏蛋的儿子。” “你不想晚上写作业了吗？我可以带你去场部配电室写作业，怎么样？你载我上下学，我带你写作业。” 宋向上拿出杀手锏，甚至还陈述写作业对小升初的重要性，晓以利害才让阿丽娅点头同意。 看到阿丽娅同意，宋向上紧绷心立刻缓和下来，他手心都湿了，很为刚刚冒险的交易行动捏了把汗。 宋向上刚松开缰绳，白马兹出大白牙咬住他的前襟将他提了起来，宋向上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阿丽娅得意洋洋跨上大白马，直到宋向上惨白着小脸哀求，她才趾高气昂扯了扯马缰松开宋向上，小嘴翘得老高， “书呆子，再敢牵我的马，下回还咬你。” 阿丽娅什么时候都不肯服输。 但宋向上却悄悄松了口气，他目的总算达到了，就这样宋向上靠着智慧解决了他人生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宋向上头前带路，往场部赶。 农场是当年新疆解放后，部队人脱下军装就地转业，开垦荒田，守卫边疆的场地，六几年十万上海知青支援新疆，分别注入到各个农场。 他们现在的红柳农场有三个连队，一个场部，场部是办公机构，有农业生产科、行政管理科、后勤供应科、机耕队、卫生院、学校……连队归场部管理，是劳作的小队。 农场实行军事化管理，这些农场职工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参与劳动，在这飞沙走石的荒滩戈壁上治理碱土，开荒生产，种出一批批粮食作物上交给国家。 条件恶劣艰苦，宋向上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他们都住在地窝子里，所谓的地窝子就是在地上挖的土坑，上面搭一蓬木材当房顶，夏暖冬凉。 吃饭也很差，顿顿都是苞谷囊，好的时候再加点苞谷糊糊，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点白面面条。 就算硌牙的苞谷囊都不是足量的，每个人每顿定量。 小小的宋向上吃不饱眼巴巴看着，爸爸宋建国干力气活也吃不饱，于是母亲迪丽扎尔将自己的苞谷囊省下来留给父亲，留给他吃。 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宋向上总算长到今天十岁，上了四年级。 放学后，也是下班时间，场部各个办公部门都没人了，只有配电室常年人不断。 他们在场部边的大杨树下栓好马，背着书包来到配电室门外，隔着铁门都能听到嗡嗡震颤的响，打开门，咚咚的滚滚声浪更是扑面而来。 配电室足有五十平米，中间趴卧着一台大柴油发电机，如同一头钢铁怪兽，将源源不断的柴油吞下，随着咚咚的活塞运动，转化成电力输送出去，点亮灯火。 因为宋建国是场部电工，配电室的负责人，宋向上没少来这里，他了解这台柴油发电机，很有年代，说是当年苏联援助的，上面尽是俄文。 笨重，厚实，油腻，声音贼响，这是宋向上所有的评价，但他却很喜欢这个大家伙，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大家伙。 因为这家伙吐出黑烟后，能生产出源源不断的电力，可以点亮灯泡让他写作业，还能灌溉，带动面粉厂的磨面机生产面粉，好吃的白面就是从面粉厂来的。 配电室还有两个小屋，一个是宿舍，说宿舍其实只能放一张床，是宋建国睡觉的地方，另一个十来平米的小屋是办公室，摆放着一张老旧的书桌，墙角有扳手铁钳皮带电笔等各种电工工具。 宋建国在发电机上引出线，接上灯泡，办公室便有了灯光。 宋向上先推开宿舍门，看到宋建国正坐在床头，拎着酒瓶喝酒，脸庞微醺、神态享受。 宋向上乖巧的叫了声爸，宋建国挥挥手让他去隔壁写作业。 宋向上小心关好门，来到办公室，阿丽娅轻车熟路擦净桌子，打开书包，摊开作业本开始写作业。 女孩还傲娇的在桌子上划了三八线，转动着聪慧的大眼道， “书呆子，告诉你，我骑马载你，你欠我的，我这才跟着你过来借光写作业，这样咱俩扯平了。” 第4章 电力不足 “好，都依你。” 宋向上就是为了阿丽娅骑马载他，现在交易达成，别的他也不放在心上，而且一个人写作业无聊透顶，有古灵精怪的阿丽娅作伴反倒有趣。 阿丽娅从小聪明，什么知识一学就会，写作业也是三下五除二，一个小时就完成任务。 反倒是宋向上，抓耳挠腮两个小时还没完成。 做完作业的阿丽娅转着古灵精怪的大眼睛，翻开书包，拿出半个苞谷囊，小嘴吧嗒吧嗒就着热水咀嚼。 宋向上本来就吃不饱，又听到咔咔的咀嚼声，感觉整个味蕾都要炸了，口水控制不住流淌，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时不时偷眼看吃得香甜的阿丽娅，等阿丽娅目光转来，他又赶紧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写作业，其实早已暗暗吞口水，为了缓解饥饿，只能抓起热水缸子不停往嘴里灌热水。 阿丽娅将宋向上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俏皮翻翻白眼，故意大口嚼，大声嚼，小巧的嘴巴啧啧出声，逗得宋向上狂咽口水。 等宋向上三大茶缸子热水下肚，肚皮撑得滚圆，阿丽娅才将剩下一半的苞谷囊推到宋向上前，“饿不饿？吃不完了给你。” 宋向上摸着肚子神情窘迫，阿丽娅大眼睛亮晶晶，扑闪扑闪。 僵持了五秒，阿丽娅再也坚持不住，扑哧笑得前俯后仰。 宋向上尴尬得满脸通红，不服气地抢过苞谷囊，三下五除二塞进嘴里，含糊咕哝，“我还没饱呢，再来也能吃得下。” 和阿丽娅在一起的时候，宋向上总少不了被欺负。 灯泡闪了三下。 宋向上知道时间到晚上九点半，整个场部只有这一台柴油发电机，支撑着职工宿舍、医院、食堂等机关的供电，这也是这台柴油发电机的最大供电能力。 闪三下是提醒职工宿舍的职工马上断电，柴油发电机要腾出负荷去驱动面粉厂的磨面机磨面粉。 红柳农场电力严重不足，负荷分开使用，晚上所有电力都用来磨面，供应农场职工吃喝。 灯闪完后，没过多久突然发出吱吱的声音，而后突然灭了。 “怎么回事？”宋向上懵了。 阿丽娅跑到窗前，透过清浅月光看了眼远处， “面粉厂没电，应该是发电机停电了。” 阿丽娅跑回来推开门，果然黑漆漆的配电室一片安静，早已没了柴油机运转的轰轰声。 宋向上跑去宿舍喊宋建国，可是推开门听到宋建国鼾声如雷。 他推搡着宋建国，喊他起来维修送电。 宋建国跌跌撞撞爬起来，宋向上提着煤油灯头前带路。 “闪开，我给它摇开。” 柴油发电机主要有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柴油机，另一部分是发电机，通过柴油机中柴油燃烧将热能转化为机械能，然后驱动齿轮皮带带动发电机转子转动，形成闭合回路在磁场中做功，将机械能转化成电能，再通过配电线路将电力送到负荷端，点亮灯泡。 这是最基本的发电过程，老师谢长云在课堂上讲过，宋向上和阿丽娅都清楚。 宋建国抓住摇把转动，他并不魁梧，但胳膊很有力。 粗大的手臂上血管凸起，根根青筋暴突着，随着摇动巨大的力量灌输到柴油机里，排气管冒出滚滚黑烟，突突跳动。 整个柴油机随即颤动，齿轮旋转，通过皮带拉动发电机运转，屋内的灯恍惚着亮起来。 再次启动发电机，宋建国摆着手驱赶宋向上， “向上，天晚了，抓紧回去。” 宋建国醉醺醺回宿舍睡觉。 宋向上熄灭煤油灯，扶住宋建国，小步将他送到宿舍。 父亲爱喝酒，每天不喝半斤酒睡不着觉，整天都是醉醺醺的状态。 宋向上没有立刻走，捡起扳手，拆掉保护罩，松开机油螺栓。 随后转身拿过沙漏，搁在桌上。 阿丽娅走来，倒转沙漏，说道开始。 宋向上瞪着眼，一眨不眨盯着机油活塞处，等到机油滴下，他才喊停。 “大概十八秒。” 阿丽娅皱眉给出计时时间。 宋向上开始调节出油量，再次计时，直到十秒滴一滴机油后，才重新拧紧螺栓，盖好保护罩。 柴油发电机保养是一个大问题，尤其机油滴注，如果缺机油用不了多久齿轮就会磨损损坏。 宋建国因为喝酒误事没少被场部处罚。 宋向上来这里借光写作业，经常帮着调整机油滴注量。 完事已经十点，两人结伴回家，骑上高头大马往红柳湾疾驰，清冷的月光，冷飕飕的风，戈壁的夜寂寥荒芜。 农场除了面粉厂有光亮，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只能靠着煤油灯照明，大多数人早早钻入被窝睡觉。 “这里晚上要是都能亮起来就好了，我们也能在学校写作业。”阿丽娅指着黑漆漆的农场向往。 宋向上紧紧抓着马鞍，“那得需要好几台柴油机。” “我爸说上海夜晚亮如白昼，流光溢彩，那里的孩子都能在灯光下看书学习，工人也能在灯光下唱歌跳舞，有了电一切都不一样了。” “咱们这里的夜晚早晚也会灯火通明。”宋向上抿着嘴唇补充。 “还有咱们的村子，到现在都没通电。” 阿丽娅知识渊博，知道很多新鲜事，“我爸说，如果有电咱们灌溉也方便了，电动水泵灌溉可省时间了。” “我听我爸说有些农场柴油发电机功率大，还给附近村子供电呢。”宋向上也了解一些。 他们骑马到村口，阿丽娅将宋向上赶下马，独自骑着马回家。 宋向上到家，母亲迪丽扎尔给他留着一盏煤油灯，弟弟宋向海已经睡了一觉，裹着厚厚的被子，小脸红彤彤的。 迪丽扎尔正往火墙里塞苞谷信子，地窝子取暖的手段是烧火墙，靠火道里逸散的热量保暖。 宋向上和迪丽扎尔打过招呼，快速洗漱睡觉，他睡得香甜。 宋向上虽然靠着自己的智慧解决了上学的问题，但两家的矛盾并没有因为两个孩子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天解冻，麦子、棉花长起来后，迪丽扎尔也攒够了钱，托父亲奎尼老汉赶着小毛驴去几十公里外拉来上百块红砖。 他们家准备盖新房。 第5章 吃不饱饭 穷人家睡地窝子，好一点的住半地窝子，在挖出的土坑上用木材打起跟帐篷似的墙壁和屋顶，比地窝子强。 现在红柳湾村很多家都已经住上半地窝子。 再好一点的是坯房，脱土坯建的房子，真正建在地面上。 阿依罕家建的是半地窝子。 迪丽扎尔早就想把阿依罕比下去，所以这次她一步到位建土坯房，下面用一米高的红砖垒上，随后用土坯建墙主体。 迪丽扎尔情绪很高，她一个人成了脱坯主力，从早忙到晚，干得热火朝天，奎尼老汉和老婆子也过来帮女儿忙。 宋建国本来常去场部喝酒，现在也不好意思老不沾家，时不时回来帮忙。 宋向上一赶到周末也得下场脱坯，就连八岁的宋向海也被迪丽扎尔指挥着和泥。 整个家庭都围绕着建新房忙得热火朝天，风风火火成了村里的焦点 迪丽扎尔看着一块块土坯脱出，整整齐齐码在空地上，脸上笑容越来越盛，似乎已经看到自家坯房拔地而起，狠压旁边的阿依罕家一头。 她甚至抽出时间专门去供销社闲聊天，眉飞色舞向街坊四邻说着盖房大业，就是要将阿依罕比下去。 全家齐上阵，干活速度快得很，没过几个月，坯脱好，墙垒起来了，迪丽扎尔甚至一狠心把家门口成人腰粗的胡杨砍倒。 这是奎尼老汉种下给外孙结婚盖房子用的，今天也被迪丽扎尔砍倒做成大梁。 粗大的胡杨树做房梁，柔软的芦苇当房顶，盖上小毛驴从几十公里外拉回来的灰瓦，气派的房子鹤立鸡群。 让迪丽扎尔挺直了腰杆，狠狠扬眉吐气一把。 她甚至跑到供销社，买来一挂鞭，嘭嘭放得满村响。 可是在迪丽扎尔享受街里街坊恭贺时，阿依罕当天就请来了施工队，带来了坯模子，热火朝天地脱坯。 阿依罕家也要盖新房，而且还是三间，她当众宣布了这个决定。 甚至还让丈夫谢长云画出草图，展示给众人看。 阿依罕家房盖得热火朝天，迪丽扎尔脸上笑容越来越少，即便住上新房，也没个好脸色。 宋向上心像过山车似的起起伏伏，家里脱土坯盖新房，他虽然累得胳膊酸疼，但是一想到能住进新房子，冬暖夏凉，干燥整洁，他就兴奋不已。 甚至都已经计划好在窗户边摆一张书桌，他能在洒满阳光的书桌上写作业，能看云卷云舒。 以前住地窝子，屋里经常黑乎乎的，还有飘浮的灰尘，他没法写作业，所以比不上阿丽娅。 这回住上新房，他写作业一定快，至少能赶上阿丽娅。 可是他憧憬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十几个泥瓦匠在阿依罕家里热火朝天地劳作，迪丽扎尔咽不下这口气，最终下定决心再盖房，阿依罕家盖三间，她要盖四间，而且也要请施工队。 为了攒钱盖房，迪丽扎尔甚至要断掉丈夫宋建国的酒，两人大吵一架，宋向上吓得缩在床上不敢说话，最终迪丽扎尔也没说服宋建国。 迪丽扎尔转而将目标集中在一家人的伙食上，每日定量绝对不能超标。 宋向上和宋向海大小伙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饭量一天比一天大，这点饭根本吃不饱，每天饿得肚子咕咕叫。 他们向迪丽扎尔说，可是母亲为了攒钱盖房，变得铁石心肠，摆摆手将他们打发，让他们忍忍，说将来盖新房，住大房子。 住新房好是好，可是肚子吃不饱。 宋向上宁愿吃得饱饱的，也不愿饿着肚子住新房。 弟弟宋向海每天往外公家里跑，奎尼老汉心疼外孙，每天换着花样做饭，让外孙不仅吃饱还要吃好。 宋向上也跟着蹭了几天饭，吃得心满意足，觉得在外公家吃饭是最幸福的事了。 可是一次，他看到外公和外婆喝苞谷糊糊充饥，一个苞谷囊老两口分着吃，这才意识到外公外婆也不富裕，钱都被母亲要走攒着盖新房，两个家里一下子都返了贫。 宋向上不忍心外公外婆饿肚子，后来就不去蹭饭了，他还要求弟弟宋向海也不去。 可是宋向海饿得睡不着，只要有吃的什么都顾不上，隔三岔五还去蹭饭。 气得宋向上想打他，可是宋向上压根不是调皮捣蛋、生龙活虎的宋向海的对手。 宋向上以理服人，一番说教，把宋向海说急了，小伙子扯着嗓子喊，“哥，我饿，你让我吃饱，我就不去外公家蹭吃了。” 宋向上哑口无言。 饿肚子的难题摆在了宋向上面前。 他正发愁时，突然听到场部大喇叭呼啦啦喊起来。 很多农场职工围拢到场部，大家准备麻绳，坎土曼、斧头，收拾工具，跳上拖拉机、马车、小驴车，赶着向外面走。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喜悦，仿佛发生了天大的喜事。 父亲宋建国也在队伍里面，而且还是领头人，他坐在拖拉机上手脚并用比画着，讲述着，身材挺拔，脸上布满风霜的红柳农场场长葛二雷听得仔细，不时点头。 宋向上心头狂跳，咚咚跑过去抓住拖拉机车帮，手脚并用往上爬。 这种集体活动，别的不说，管饭是必须的，他跟着去至少混个饭饱。 “谁家的娃娃，去去去，快下去。” 有人驱赶，还有人说是宋师傅家的娃娃，拖拉机上的工人不再阻拦，有人伸手将宋向上拉上车。 “你来干什么？”宋建国呵斥了两句，见儿子不愿下车，也就不再理会，继续向葛二雷介绍。 “五十米一档，一公里需要二十棵电杆，以此类推，十五公里至少需要300棵电杆，直径怎么都得二十多公分，要不然不够结实。” 宋向上竖起耳朵听得真真切切，很快就听清事情来龙去脉，距离他们十几公里远的农场是茂盛农场，那里新建火力发电机。 周围几个农场都能跟着沾光，可以用上茂盛农场的电力。 但是从茂盛农场到他们红柳农场的10千伏线路得自己架设。 农场发展，早已被电力不足严重制约，场部每个职工都清楚，每个人都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电力来。 有了电，不用天一黑就上床睡觉，妇女可以在灯下纳鞋底，娃娃可以在灯下写作业。 有了电灌溉效率会更高，听说茂盛农场早就靠着水泵电机灌溉，每年上缴的粮食都是他们的十几倍。 有了电，生活都将不一样。 哪像现在，大家靠着现在的一台100多千瓦的柴油发电机，只够场部用的，而且严格限制用电。 听说可以把电引来，大家热情高涨，主动申请架线路。 第6章 立杆架线 宋向上听得津津有味，眸眼发亮，心中暗喜。 他找到解决吃饭的门路了，就是跟着眼前的大部队去架线路，这是农场集体活动，参与的人都有工分，最不济的也能混顿饱饭。 于是他便积极地参与到里面，他们坐车一个小时来到茂盛农场场部，茂盛农场场部足足是红柳农场的三倍大，下辖十个连队，耕作面积都是他们的十几倍。 此时正是劳作时候，一望无垠的田地里，劳作的人比着赛似地除草、补种、修理枝叶，还有队长拿着小红旗在田垄上比画，大声说着什么，那景象十分壮观。 农场都是准军事化管理，大家工作积极，令行禁止，正是靠着不怕吃苦的奋斗精神，硬是将周围上万亩的荒滩戈壁开垦成耕地。 不等红柳农场的人惊叹，厂长葛二雷跳下拖拉机，扯开大嗓门喊，“都聚一聚，聚一聚，我宣布一下工作任务。” 葛二雷的声音嗡嗡像打雷，不用喇叭都能传到每个职工耳里。 他是退伍老兵，参加过抗战、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打仗不怕死，腰里经常别着两颗手雷，随时准备跟敌人拼命。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种不怕死的精神吓住了阎王爷，大大小小几十场恶仗阎王爷都没收他，反倒让他杀了不少敌人。 慢慢地他葛二雷的名字也就起来了，他的真名反倒被人忘记了。 正是因为葛二雷作风硬朗，上面才派他去最偏远的红柳农场当场长，葛二雷上任后，虽然没有什么活分的脑子，但凡事都冲锋在前，以身作则，竟将厂里天南海北的职工治得服服帖帖。 他一嗓子喊出来，二三十个职工都聚了过来，葛二雷环顾四周道， “大家也知道人家茂盛农场每年的生产指标都比咱完成得好，不仅是因为人家人多，面积大，更重要的是人家灌溉、生产很多地方都用上了电动设备，大大提高了生产力，咱们场部只有老毛子淘汰下来一台100千瓦的柴油发电机，发电只能够磨面用。” “正好赶到这次，茂盛农场建设火电发电机组，给咱们批了一条10千伏线路，这是咱们改变目前落后局面的一个契机，但是想要用上这里的电，需要咱们自己建设一条15公里的10千伏线路。” “300棵电杆子，这是一项大工程，但是我相信咱们红柳农场的人没有孬种，大家说能不能在不耽误生产下完成任务？” 葛二雷振臂一呼。 “能。”大家扯起嗓子回应，热情高涨。 随后葛二雷指挥大家开工。 立杆可是个技术活，大家都没接触过，也不知道怎么弄，宋建国就成了这个领头羊，而且今天主要以教学为主，让大家尽量都学会。 来之前车上已经拉了七八根胡杨木，是宋建国带人提前砍伐好的，直溜溜的树干，上面还有很多枝叶。 他拿着米尺一面测量，一面向众人介绍，“这次咱们的电杆都得是统一标准，一棵电杆长10米，直径二十厘米出头，而且得直，不能打弯，这上面的枝条大家都修理干净。” 说着宋建国用刀刷刷开始清理上面的枝叶，厂里职工纷纷拿起劈刀帮忙，三下五除二就把树干修理得干干净净。 说完，宋建国又从车上提下来一筐牛粪，还有些干芦苇，让几个人搭手铺到电杆下，引火点燃开始熏烤树干。 “电杆一立起来就得用十几年，用火烤碳化防腐，可以延长电杆的使用寿命，大家一定要烤仔细，不能落下一处地方。” 宋建国说得认真，众职工干得仔细，烟熏火烤碳化电线杆，不放过每一处地方。 宋向上挤在人群中，眼睛晶晶亮，看着父亲向众人讲解，他心头有种自豪感，感觉很有面子。 因为被众人崇拜的是他的爸爸。 有一种在教室被老师叫到讲台上和同学分享难题时，享受众星捧月羡慕目光的优越感。 同时宋向上认认真真记得仔细，这可是关系到他吃饭的大事。 几十个职工忙忙碌碌，一个半小时后才完成电杆碳化。 十米长的树干黑漆漆的一片，上面还散发着热气，不小心碰上还会抹一手黑。 “下面是刨坑。” 宋建国拿来铁镐开始刨杆坑，大家轮流上手，半小时后刨出一个一点八米深的杆坑。 “下面就是最重要的立杆了，咱们分成五个小组，三个小组负责拉，另两个小组负责顶棍，大家谁也不许撒手。” 宋建国吩咐好，葛二雷立刻招呼众人分成五个小组，大家用圆木架绳的方法将电杆抬到杆坑旁，将一头顺进去，随后找来三条粗大的麻绳绑在另一头。 三个小组分别拽着绳子一头，另两个小组抓着两根用绳子绑在一起的圆木等待。 宋向上看着绑在一起的圆木跟双节棍似的，顿感好奇，不知道父亲准备怎么做？ 众人也都是一脸讶异，不知道宋建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家听我口号用力，拉！” 宋建国挥舞手中小旗指挥，而且将拉绳子的小组编上了号。 在他的指挥下开始立杆。 宋向上慢慢看明白了，随着拉绳的人用力，电杆会升起一个角度，这时候抓着‘双节棍’的人，则用连接处托起电杆用力向上顶，这样电杆又能上升一个角度，两组人轮流着往上顶，电杆不停地上升竖起，而拉绳的三个小组分成三个方向拽紧大绳，固定电杆不乱动。 随着宋建国的口号，电杆被一点点顶起来，竖直。 随后便是填坑，有职工拎着坎土曼准备往坑里填土，却被宋建国制止， “这填坑也很有讲究呢，先往里面洒石灰，一定要多洒，然后是一层碎石头一层土，还要用夯棍一点点夯瓷实，不能有一点马虎。” 宋建国认真叮嘱，大家纷纷动手，除了拉绳子固定的外，其他人不是搬石头就是撒石灰，还有专门夯土的，十几分钟后就把一棵电杆笔挺挺地立了起来。 谁都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立杆，就花了大家半天的时间，几十个人齐上阵，个个累得脑门见汗。 不过这一次大家都学明白了，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会顺利很多，大家都很兴奋。 没歇息，大家开始忙碌起来，在葛二雷指挥下，大家分开行动，有刨坑的，有用牛粪碳化电杆的，还有搬运电杆的，彼此配合，热火朝天。 宋向上加入队伍，他力气小，干不了大活，但是搬搬牛粪，点点火，烤烤电杆还是很在行的。 即便宋向上熏得脸上手上都是碳黑，但心中可高兴坏了，吃饭点，大家统一吃饭，管够的苞谷囊虽然不是多好吃，但至少让他一直饥肠辘辘的小肚子吃得饱饱的。 第7章 混上饱饭 多半天时间，葛二雷带着农场职工栽下三棵电杆，效率不高， 按这架势，怎么都得两个月才能将三百棵电杆全立好，这还不包括架线，固定，开关等其他设备的安装维护。 全算下来好几个月出去了。 现在正是夏天七八月的时候，还没到秋收的季节，大家还有时间，真要过几个月秋收忙起来，农场忙着抢生产，哪还有功夫架线立杆。 而且秋收马上来了，各种生产等着用电，今年要是能用上电，生产效率翻一番，大家都高兴，每个人都期盼着。 可要是线架不过去，说什么都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所以晚上回去后，葛二雷压根没有休息的心思，等大家都散了，他还拉着宋建国商量立杆架线的规划。 宋向上跟在后面，熬得直打哈欠，他年龄还小，白天精力充沛还能支撑，可是到晚上早熬不住了，要不是白天累得腿打颤，实在不想跑着回去，他早就走了。 葛二雷和宋建国商量完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建国才叫醒迷迷糊糊的宋向上，将他抱到车大梁上，随后翻身上车，两条腿发力蹬着大梁车子飞快向家骑。 “不让你跟着非跟着，这回知道累了吧，娃娃家的不在家读书，瞎凑什么热闹。” 宋建国骑着自行车，顶着冷风往家赶，嘴里忍不住训斥宋向上， “爸，我暑假作业都写完了，而且家里建房那么多人乱哄哄的，我学习也学不踏实。” “写完了就玩，来这干什么，架线立杆是累活，你一个娃娃凑什么热闹，明天别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在家不还得吃饭吗，来这里至少能混顿饭。”宋向上缩在宋建国怀里，倔强地说道。 宋建国沉默不语，用力蹬车。 宋向上能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还有因为用力而略微急促的喘气声，扑面而来的风狠狠打在脸上，有点凉。 宋向上使劲往宋建国怀里靠了靠，感觉很安心，要不是因为颠簸咯得屁股疼，他还很喜欢这种被父亲载着的感觉。 “你妈也是吃饱了撑的，盖房够住就行了，非得和老谢家比什么比。”父亲咕哝着，倾诉着不满。 可是两人都知道迪丽扎尔虽然平常温柔，但一旦较起真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也没什么好办法说服她回心转意。 只能在她的裹挟下，继续向着盖房狂奔。 第二天天不亮，宋向上睡醒起床，他拽醒睡得香甜的弟弟宋向海，小家伙睡得跟猪似的，翻个身还想睡回笼觉。 宋向上无奈拿出杀手锏，“你想不想吃饭了，去晚了可没你的饭。” “吃，吃，哪有？”宋向海骨碌从床上爬起，亮晶晶的黑眼睛睁得贼大。 “不干活就想吃饭，哪有这么好的事，抓紧起床，再晚就来不及了。” 宋向海赶忙跟着穿衣服，洗漱，随后他们小跑着往场部赶。 宋建国早就去准备了，没有载兄弟两个。 宋向上和宋向海顶着清晨的风慢跑在戈壁滩上，远处天边一丝光亮刺破黑暗，距离黎明还差一段时间。 从红柳湾跑五公里到场部很累，宋向上刚跑两公里就有点坚持不住，呼呼喘气，反倒是小他两岁的宋向海格外有精神头，一个劲催宋向上快点。 “我看着时间呢，误不了，吃饭倒挺积极。” “哥，我饿，是你说带我去吃饭的，又不是我找你，你要是不带我去，我这就回去，我去外公家吃，反正我啥时候去外公都管我饭。” 宋向海瘪着小嘴不服气。 宋向上也无可奈何，知道有点皮的小弟可不管什么脸面，要是不带他吃饭，他真会去外公外婆家蹭吃蹭喝。 等宋向上带着宋向海赶到场部，这里已经热热闹闹聚了很多人，粗略一看足足是昨天的三四倍。 因为立杆架线任务紧，葛二雷连夜召集场部人开会，大家一致同意趁着秋收前的空档，集中场部力量全力投入到这条10千伏电力线路建设中，争取在秋收时候能用上电。 于是场部除了必要的生产人员外，其他人基本都发动了，一大群人坐着拖拉机、驴车、马车，拿着铁镐、坎土曼、柳条筐向茂盛农场赶。 等赶到施工地点，大家立刻开始分工。 力气小的修理树干，碳化，准备石灰、碎石子，力气大的抬电杆，拽大绳，顶杆，每个人都忙碌起来。 宋向上和宋向海两个小孩子自动领了捡牛粪，碳化树干的任务，时不时还抬着柳条筐搬运碎石子。 整个施工场地异常忙碌。 一直忙到中午，农场职工从车上卸下大锅，开始做饭，主食是苞谷囊，还炖煮一锅菜，加点大肉片子。 对于混饭来的宋向上和宋向海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他们吃得肚子滚圆，不停打饱嗝。 尤其宋向海年龄不大，吃得不少，吃起饭来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架势。 可这家伙力气也大得很，别看只有八岁，捡起牛粪来快得像风，抬起柳条筐跑得也很快，有时候立杆时还帮着填石子。 宋向上都不知道明明比自己小两岁的宋向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那股精瘦的小身板里难以想象竟然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宋向上看着人群若有所思。 到下午休息时候，宋向上壮起胆子找到葛二雷。 葛二雷身体强健，肌肉发达，站在那里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很有压迫感，他虽然是场长，但在现场可没有颐指气使的指挥，而是身先士卒干最累的活。 需要两个成年人干的顺杆活，他一个人抱着杆往杆坑里填，顶杆是最累的，每立完一棵杆，顶杆的四个人就得休息十几分钟。 可是葛二雷总是不休息，他一个人连轴转，古铜色的额头上冒汗。 还是场里职工见他太辛苦，硬是把他换下来，他才有时间喘口气。 “葛叔叔，我有事找您。”宋向上找上葛二雷。 “你这娃娃咋了？” 要不是宋向上是宋建国的儿子，看在宋建国的面子上，再加上这会儿他正好休息，葛二雷可没工夫搭理这个瓜娃子。 “葛叔叔，咱们完不了工了。” 宋向上开门见山，不等葛二雷发火，连忙解释道， “我今天一直在这里，咱们到现在刚栽下十棵电线杆，到晚上就算大家不怕辛苦，照这个速度继续也充其量能多立五棵，一天十五棵电线杆是咱们的极限，光立杆咱们就得二十天。” 第8章 电力革命 葛二雷忙得脚不沾地，只知道甩开膀子干活，压根没留意进度，经宋向上一提醒，忙起身查看。 远远望去，十棵刚立的电线杆孤零零伫立在戈壁上，这是他们接近多半天的工作量。 此时日头西斜，估摸着还有三个小时天就黑了，按照进度，最多只能再新栽四五棵电杆。 他脑子一盘算，跟宋向上算得差不多。 这可不行，要是按照这个进度的话，别说用上电，生产都得耽误了。 这一下，葛二雷脸色变了，马上就要秋收，还有生产，这是政治任务，绝对不能耽搁，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建国、大勇，老洪，你们先停停，都过来开个会。” 葛二雷扯开嗓子招呼场部管事的人，聚到一起商议对策，他一说大家就明白了，刚刚大家干活干得风风火火，压根没有看进度，现在抬眼一看这才明白事情严重性，当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时间压根来不及，我看人还是不够，还得再上人。” “怎么上人？现在已经抽调了绝大多数人，再抽还怎么保证地里的活。”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怎么算人都不够。 宋向上凑在旁边翻翻白眼，有些无语，他主动提醒葛二雷，没想到葛厂长转眼就把他忘了，当下鼓足勇气道， “葛叔叔，各位叔叔伯伯，其实人好凑，红柳湾的人有不少，大家可以去村子里找人。” 宋向上一提醒，葛二雷他们恍然大悟，立刻着手准备联系红柳村大队，商量派人的事。 人也不白用，按照出工付钱，相当于给村里变相创收。 当天晚上，葛二雷连夜赶到红柳湾村大队，和书记商量用人的事，沾葛二雷的光，宋向上和宋向海能搭上拖拉机回家。 因为宋建国去，宋向上便跟着过去了，在村大队点起的煤油灯闪烁光芒下，双方谈得很融洽，甚至签订协议，草拟协议的人是场部老师谢长云，正是阿丽娅的父亲。 就在双方相谈甚欢时，谢长云沉思片刻后向葛二雷请求， “葛场长，场部通电后能不能给我们村子里引一条线，别的不说，至少让大队部有照明，我们村子到现在还没通电，已经严重落后了。” 葛二雷犹豫了下，确定红柳湾只想用点照明，几个灯泡的事用不了多少电，而且现在又要用人家的人，当下点头同意。 第二天红柳湾的人呼啦啦去了几十号，宋向上和宋向海两人搭村里的驴车赶去作业现场，有了这股生力军加入，效率立刻提高不少。 “谢老师，我暑假作业都做完了才过来的。” 宋向上见谢长云朝他走来，赶忙说道，看到老师，他本能有一股畏惧。 “向上不用紧张，我过来可不是查你作业的，现在是暑假，写完作业该玩就玩，老师可不管你。” 谢长云呵呵笑道。 宋向上松了口气。 “向上，我准备让村子里那十几个天天疯跑的孩子，不管是没上学的，还是那些辍学的都过来帮忙，你带着他们捡牛粪，割芦苇、烤树干行不行？” “谢老师，没问题，就是葛场长会同意吗？” “葛场长那边不用你管，我说就行了，我回头和葛场长说好，你们这些娃娃来了干活，场部给你们开工钱，也包括你都有工钱拿。” 谢长云解释道。 宋向上一听眼神都亮了，没想到还有这好事。 谢长云再次叮嘱道，“也算我为你们做点事吧，咱们村的这些孩子大多都是家里穷，或者父母一辈子土里刨食，没有什么见识，不让孩子上学，这些娃娃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向上，你这孩子学习好，知道努力，老师很欣慰，给你们的钱不要乱花，攒着交学费。” “知道了谢老师，谢谢您。” 宋向上连忙向谢长云道谢，他了解村子里的情况，在戈壁滩上生存，基本靠天吃饭，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处于贫困状态，有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更何况花钱送娃娃去上学识字了。 也就是最近农场建起来，大兴水利，红柳湾跟着沾光，百姓生活一点点好起来，这才有人将孩子送到农场小学读书识字。 但很多人还是没这条件的，所以村子里有很多到上学年龄的孩子不去上学，凑在一起在戈壁滩上疯跑。 谢长云没少做这些家属的功课，一些有远见之明的人家忙不迭送孩子上学。 就比如宋向上的母亲迪丽扎尔、阿丽娅的母亲阿依罕，都是见识到农场的职工有文化，有工作，吃公家饭，羡慕得不得了，这才拼命找上海知青当老公，在培养孩子方面也是不遗余力。 见宋向上很认真地点头，谢长云忍不住多说两句， “向上，你知道农场正在立杆架线，就是为了把茂盛农场的电力输送到咱们场部，这对于咱们场部来说相当于一场革命。” “老师上课时候也经常跟你们讲历史知识，你也知道工业革命，真正改变人类历史的是两次工业革命，包括第一次工业革命和第二次工业革命。” “第一次工业革命是在18世纪60年代开始，发迹于英国，标志是蒸汽机的发明和广泛应用，为工厂提供了强大动力，比如纺织业实现机械化飞梭、珍妮纺纱机、水力织布机等提高纺织效率，蒸汽火车和轮船提升了出行和货运的运行方式，” “正是第一次工业革命，解放生产力，让英国成为世界工厂，促进了英国经济腾飞，实现了百年日不落帝国的霸业。” “第二次工业革命是19世纪70年代至20世纪初，标志是电力的广泛应用，内燃机、发电机、电动机作为主要动力，再次实现了生产力跨越式的提升，让资本主义世界工厂最终形成，让西方国家再次腾飞。” “向上，两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咱们都没有抓住，在近代饱受欺凌，而现在就是我们国家改变命运的时候，现在咱们只有大力发展电力，用上电动设备，咱们灌溉，照明、交通生产力才会大幅度提升，才能为经济提供强劲的动力，才能实现弯道超越。” “向上，你看一说立杆架线，大家干劲十足，每个人都在盼着电力送到家门口，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需要更多有知识的电力人投入到国家的电力建设中才能实现，这也是我让你们好好学习的原因。” 第9章 上学希望 谢长云看着稚气未脱，乖宝宝一样认真听讲的宋向上，怅然感慨，“推动国家电力建设，靠我们这些老家伙，靠几个人可不够，需要一代代有知识的电力人前赴后继的努力，你们这些娃娃更是未来的希望。” “所以我想让你们上学，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多学习知识，就算将来不从事电力方面的工作，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知识是改变命运和落后的捷径。” 说完，谢长云叮嘱一番宋向上注意安全后，便离开找宋建国，两人商量着，在电线杆下比画。 立杆架线，不仅需要立杆，更重要的是架线，这种有点技术的活可不是普通人能干得了的。 宋向上听得仔细，虽然有些听不懂，但不耽误他对谢老师的崇拜，在他的印象里，谢老师除了上课外，剩下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埋头在厚厚的书本里，不知疲倦地写写算算。 和其他老师不同，宋向上总感觉谢老师才是真正的知识人。 老师和他说了很多，宋向上大概理解一点，电力对国家很重要，他们要好好学习。 宋向上一直很努力，之前是因为看到学习好不仅能受小伙伴们崇拜，还能被老师护着，这一天在他小小的心里又多了一点点不同的原因。 或许学习好，多学知识，能像老师和父亲他们那样做更重要的工作，比如架线这活农场普通职工就干不了，只有父亲才行。 念头飞速转过，宋向上又将注意力集中到谢老师交给他的任务上，一听说有钱可以拿，宋向上心高兴的都要飞起来。 找到正跑着捡牛粪的宋向海，让他架驴车回村，村子很多人跟着来劳作，有赶驴车过来的，宋向上他们正好借来一用。 “走，去河边芦苇滩找祖木来提汗。” 宋向上让宋向海架着驴车来到村子七八公里外的小河边，在清波荡漾，芦苇随风轻拂的小河边，他们看到了祖木来提汗。 祖木来提汗正带着七八个小孩子在芦苇边逡巡，寻找鸟蛋，用芦苇编成渔网在河里下网，猎捕河鱼。 几个小孩子在河边深一脚浅一脚，呼喝着，弄得腿上手上脸上都是泥。 “祖木来提汗，这里，来这里。”宋向海站在驴车上，一面扯缰绳一面大声喊。 几个小孩子见到宋向上他们架着驴车过来，一个个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好奇和兴奋。 “祖木来提汗，抓了几条鱼？” 宋向海从驴车上跳下来，一脸兴奋地看着祖木来提汗提着的柳条筐，里面鱼儿奋力挣扎蹦跶着，他伸手去抓，那鱼儿在他手上跳蹦到地上，几个小伙子手忙脚乱去捡。 “抓了两条鱼，还有十个鸟蛋，收获不小。” 祖木来提汗被风吹得粗糙的掉皮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这下好，可以给你爸补补身体了。” 宋向上在一旁说道。 祖木来提汗和他同龄，父亲三年前修水坝时候被大石头砸断腿，成了瘫子，卧病在床，常年靠着药水维持。 再加上祖木来提汗下面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全家的重都落到祖木来提汗的母亲身上。 这一个家一下子返贫，祖木来提汗上半年学后便辍学，忙时跟着去地里挣挣工分，闲时就带着一帮辍学的娃娃捡鸟蛋，捕鱼补贴家用。 宋向上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当下激动道， “祖木来提汗，谢老师给咱们这帮孩子找了个活干，去帮忙立杆架线，咱们不仅能吃饭，还能挣钱，你们跟我一块去。” “真得吗？能吃饭？还有钱？” “我去，我去。” 几个小孩子一听立刻兴奋的大叫，他们整天疯跑在戈壁滩上，饥一顿饱一顿，最大的愿望是吃上饱饭。 现在听说有人管饭，还有钱，一个个快乐疯了。 “真的，你们跟我走，现在就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午饭。”宋向上激动说道。 “好，等我们把这些东西拿家里，然后就跟你去，我们先回去，等你赶着毛驴车到村里时候，我们正好收拾妥当。” 祖木来提汗兴冲冲说道，然后招呼小伙伴们将今天的收获分掉，别的不说，一个人至少一个鸟蛋，这个野草都能吃的年代，鸟蛋可是稀罕东西，一个个撒丫子向家里跑去。 宋向上和宋向海驾着小驴车在后面赶，等他们赶到红柳湾时候，祖木来提汗他们已经焦急地在村口等待，看到宋向上，一个个忙跳上小驴车。 一头小毛驴打着响鼻，拉着十几个孩子，吱呀吱呀地行走在荒滩戈壁上，孩子们叽叽喳喳，兴奋莫名。 宋向海抓着驴尾巴手脚并用爬到驴背上，扯着缰绳抽着驴鞭，威风凛凛像个大将军。 等宋向上赶到作业现场，正赶上吃饭，他找到谢老师。 谢老师看到孩子都来了，满是风霜的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随后招呼大家吃饭。 小伙子们看着支起的大锅，闻着香喷喷的大肉片子香气，早就口水直流，等谢长云一招呼，立刻欢呼一声盛饭吃饭。 宋向上趁这机会找到谢长云，领到任务。 吃完饭，他招呼祖木来提汗他们干活，孩子们力气小，但精神头足，重活干不了，四处捡牛粪、芦苇，烤电杆还是能胜任。 这些活都交给宋向上他们，腾出更多的大人去拽绳、顶杆。 有了这帮孩子加入，效率立刻提升一大截。 葛二雷看了很高兴。 大家忙碌着，一棵棵电杆立起来，可是渐渐地又遇到了新难题。 树不够用了，本来两个农场的木材厂有树，但是架不住大家都架电线杆，一时间树木用料紧张起来。 而且现在不像以前，缺树到森林里直接砍。 因为之前不注意，随意滥砍滥伐，导致土地荒漠化，水源干涸，已经引起上面重视，在很多地方都严禁随意砍树。 葛二雷他们有些发愁，宋向上跑过去出主意，说可以找村里的老人。 红柳湾的老人对环境熟悉，哪里有枯死埋在戈壁沙滩里的树，他们门清，发动这些老人可以解决树木的问题。 第10章 戈壁伐树 葛二雷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当即同意，他去找红柳湾大队书记商量。 之所以将任务交给红柳湾的人，而不交给农场职工，实在是人手不够，将电杆立起来后还得架线。 架线是技术活，这方面电工宋建国是专家，但15公里的线路架设靠宋建国一个人绝对是痴人说梦。 他得抽调场部手脚灵活的好手尽快学习，帮着宋建国一起架线。 至于培训的事自然而然落到谢长云身上，谢老师知识渊博，对电力的事更是如数家珍，培训场部职工学登杆架线自然不在话下。 这样一来，人手紧缺成为定局。 所以寻找木材的事交给红柳湾的村民正好。 宋向上回家找外公奎尼老汉，告诉这个消息。 奎尼老汉听说有补贴家用的活干，笑得合不拢嘴，找到村长领了任务，率先套上驴车去找木材。 奎尼老汉带着宋向上、宋向海，祖木来提汗也跟了过来，他们坐在驴车上，听着驴铃叮叮，向戈壁滩深处走去。 驴车行驶半天，来到一片树林边，这里有几十棵高大的胡杨，树下夹杂着稀稀落落的杂草。 “到了，到了，外公，我帮您砍树。”宋向海拍着小手欢呼，从驴车上跳下来，拿着手锯准备伐树，却被奎尼老汉制止。 老汉围着林子走了两圈，从风沙下刨出一截树枝，劈开，发现树枝里面湿漉漉的，将树枝扔到地上拍拍手又回到驴车前。 “这里不能砍。” “外公，为什么不能砍？这么多树，咱们砍倒拉回去，能架电杆。”宋向海正跃跃欲试，着急地反问。 “这片林子树没死，长得很好，沙子下面的根生机勃勃，显然下面有水源，这些树能防风固沙，咱们砍倒后这一片土地又会沙漠化，咱不干这缺德事。” 奎尼老汉解释道。 宋向上听得认真，不由点头，在这里每年都被风沙侵扰，植被退化，大量的砂石被风吹来，周围的空气一年到头都是灰蒙蒙的。 村里人都知道这是滥砍滥伐的后果，平常在生活用木材时候，都会注意不去砍伐那些防风固沙的林木。 而眼前这些就属于这种范围。 说完，奎尼老汉开始卸车，天已经晚了，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绿洲，正好在这里过夜。 宋向海不理解，祖木来提汗招呼宋向海去抓兔子。 “我刚跟着奎尼爷爷转了转，看到沙子上有兔子脚印，应该有兔子来这里吃草，咱们下个陷阱，保不准能抓只肥兔子。” 果然宋向海被勾起兴趣，兴冲冲跟着祖木来提汗去布置陷阱。 宋向上跟着外公收拾，将车卸下，然后找来干木柴在地上生起火，将带来的苞谷囊烤热乎，大家分着吃。 吃完饭夜幕降临，大家烤着火，等火熄灭后奎尼老汉用沙子将火堆熄灭，等沙子被火堆烤热后，他才将带来到羊皮褥子铺到上面，招呼几个小孩子躺上面睡觉。 这里昼夜温差大，别看现在是八月份的夏天，白天热得人冒汗，但是到晚上天依旧很凉。 一夜无话，第二天宋向海很早就起来了，小家伙嚷嚷着让祖木来提汗带着他去看兔子，他们赶到陷阱处，一无所获。 小家伙垂头丧气回来，还是宋向上帮着奎尼老汉熬了锅苞谷糊糊，这才让小家伙一扫颓丧，吃得肚子溜圆。 吃完饭，奎尼老汉套上驴车继续往前，两个小时候后，他们赶到一片树林，大概有几十棵树，但是这片林子被风沙埋了半个，胡杨树上的枝叶也稀稀落落，看起来十分孤寂。 奎尼老汉从沙子下面挖出树根，看到树根已经枯死，他点了点头，开始伐树。 奎尼老汉当主力，宋向上他们搭手，忙活了半天，收拾好三棵胡杨树，他们赶着驴车往回走。 等走到之前歇息的绿洲时，宋向海耳朵尖听到了吱吱的叫声，当即飞跑到陷阱处，发现了一只被捕获的肥兔子。 “抓住了，抓住了。”宋向海兴奋地直拍手。 祖木来提汗也很高兴，将兔子抓住，正好赶上吃饭点，他把兔子宰杀扒掉皮，架起柴火来了个烤野兔。 祖木来提汗经常在戈壁滩上疯跑，虽然年纪不大，但生存小技巧却很熟练，就着盐巴吃肥兔子，吃起来虽然很涩，但对于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宋向上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太香了。 吃完他们驱赶毛驴继续出发，赶到施工现场，交了货。 不仅是奎尼老汉，红柳湾的好多人都过来送木材干活，有这些熟悉周围的老人，制作电杆的胡杨树保质保量的送到现场，村子的人淳朴，甚至连树干上的枝叶都修理得干干净净，节省不少人力。 宋向上领着一帮孩子奔波在戈壁滩上，热情似火地捡牛粪，割芦苇，忙得不亦乐乎，每个孩子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采。 宋向上不时和祖木来提汗提起学校的趣事，他和祖木来提汗从小关系就好，每天玩得形影不离，后来祖木来提汗退学后，他写完作业第一时间也会去找祖木来提汗玩耍。 他们在一起结伴抓野鸭，捡鸟蛋，下河里游泳，宋向上之前不提学校的趣事，怕引起小伙伴的伤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谢老师给孩子们找了活干，干完葛场长开工资，他们可以攒钱交学费，祖木来提汗也可以上学去了。 宋向上干活时经常说起上学的趣事，说起读书、做游戏，参与生产实践的种种趣闻。 说起小土蛋做不对数学题时被罚站哭鼻子，阿丽娅朗诵课文时声情并茂连鸟儿都在窗边驻足，写生课周茹画的鱼儿活灵活现。 说起谢老师带着他们在课堂上做实验。 用塑料尺摩擦起电吸起碎纸屑，电池连接小灯泡发出光来，场部的大铁钉缠上线通电后能当吸铁石用…… “铁钉通电后真能当吸铁石？”祖木来提汗瞪大眼睛，满脸惊讶。 “那是当然，等你去学校后也能看到，谢老师那里还有很多实验呢。”宋向上感到十分开心，为好朋友能和他一起上学开心。 他想起之前谢老师的话，知识是改变命运和落后的捷径，他不太懂，但是对于祖木来提汗来说却很重要，上学后他也能接触这些知识，不学就只能在戈壁滩上疯跑。 相比挣到钱，好朋友祖木来提汗能去上学更令人欢喜。 第11章 努力变好 在大家紧锣密鼓地忙碌下，十天，300棵电杆就已经树立在荒凉的戈壁滩上，一直从茂盛农场延伸到红柳农场。 立杆架线，电杆已经立好，下面是架线环节。 现在10千伏输电主要是铝线，在立杆时候，葛二雷就已经安排场部的人去城里拉电线，一盘盘电线堆放在电线杆下。 支撑电线的是钢制的横担，还有保持绝缘的瓷瓶，之前都已经合理分工处理好，每棵电杆下面都有一条横担，横担上面分别在两边、中间固定好支撑的绝缘瓷瓶。 下面是登杆作业，需要人爬到十米高的电杆上，将横担固定到电杆顶部，然后将三根铝线固定到绝缘瓷瓶上。 登杆有谢长云讲解培训，再加上电工宋建国亲身示范，七八天的时间培养出十几个熟能生巧的小伙子。 随着葛二雷一声令下，十几个小伙子穿上登杆铁鞋，咔咔往杆上爬，爬到杆顶立刻放下麻绳，下面的人搭手绑上横担后，杆上的小伙立刻用力将三四十斤重的横担提拽上去。 空中叮叮当当的响，宋建国他们将横担固定到杆上，随后又用绳索将铝线提拽上去。 他们将铝线扛到肩膀上，喊着口号用力将线抬到瓷瓶上固定绑扎。 做完这一切，宋建国他们下杆，歇息十几分钟后又奔赴下一棵电杆，如出一辙的架线。 荒凉的戈壁上，风吹沙石走，只有宋建国他们的口号声在风中作响，他们喘息着，汗流如雨，但没人叫苦叫累。 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光荣，因为他们每爬一次杆代表着光明距离农场越近，他们推进着每个职工的光明梦想不断向前。 宋向上在下面看得心驰神往，尤其看到父亲在杆上手脚麻利的作业，大声吆喝着指挥众人，他感到由衷的骄傲和自豪。 不过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他们小孩子力气小，很快就用不到他们了，正赶到秋天开学，他们不得不离开工地去上学。 葛场长按照之前说好的，给孩子们发下工钱，宋向上很高兴，他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挣钱了。 还有更高兴的事，祖木来提汗他们也能一起上学，他要跟祖木来提汗做同桌，对了他还要给祖木来提汗补课，他好几年没去学校，知识落下很多，但是宋向上有信心给祖木来提汗补上来。 开学第一天，宋向上搭着阿丽娅的大白马来到学校，第一天有四五个红柳湾的孩子报到，正是和他们一起立杆的小伙伴，宋向上和这几个拘谨的小伙伴打招呼。 小家伙们看到熟悉的宋向上，放松了不少。 但是宋向上没有看到祖木来提汗，他以为祖木来提汗分到别的班了，下课专门跑到别的班看，甚至低年级都转了一圈，可是没有看到祖木来提汗的身影。 宋向上以为祖木来提汗家里有事，可能请假了，他跑到老师办公室询问，可是得到的答复是祖木来提汗根本没来报名。 这一天宋向上充满疑惑，他有些搞不懂，不是挣到学费了吗？祖木来提汗为什么不来上学？他可是和自己说好要一起上下学的。 宋向上带着满肚子疑惑，头一次他上课走神了。 放学后，宋向上特意赶到祖木来提汗家里。 最原始的地窝子，上面泥巴抹的芦苇被风刮掉一半，四处漏风，在地窝子门口，祖木来提汗正用捡来的柴火熬草药，跳跃的火光下是祖木来提汗被熏得发黑的小脸。 但祖木来提汗仿佛未觉，正专注认真地熬药，他小心地扇飞木灰，以免飞进药碗里。 “你怎么没去上学？” 祖木来提汗惊了一下，抬头看到宋向上，眼神闪过一刹那的明亮，但很快转为落寞，低声道，“我爸病严重了，钱我拿着去给我爸看病了。” 祖木来提汗声音刚落，从地窝子里跑出两个小孩子，他们抱着铁锅让祖木来提汗煮饭。 祖木来提汗将药碗端下，将锅放到柴火上，看了宋向上一眼，“我还要做饭，今天忙就不和你玩了，等明天再玩。” 说完祖木来提汗就端着药碗进屋了。 宋向上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在这一刻，见到祖木来提汗端着药碗钻进地窝子，看到两个年幼的小孩子围着大锅添柴火，他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宋向上转身回家，他心里难受得要命，说不出来的感觉。 努力了十几天，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向好，但总有很多事无能为力。 他头一次心事重重，就连做作业都心不在焉。 第二天一大早，宋向上避开母亲，偷偷跑到村口搭乘阿丽娅的大白马时，阿丽娅都看出宋向上的垂头丧气。 “我的马儿可不拉丧气鬼。”阿丽娅询问，见宋向上不肯说，于是威胁将宋向上赶下马这才让宋向上妥协。 “暑假时候，谢老师让我们帮忙立杆架线，给我们开工钱，还让我们攒着交学费去上学，狗蛋他们好几个又重新上学了，可是祖木来提汗没去。” “本来他也能去的，他也挣钱了，但他又拿钱给他父亲看病。” 宋向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感觉很难受，在阿丽娅的逼迫下倾诉后才感觉好受些。 哪知阿丽娅听到后翻了翻白眼，双腿一夹，骑着大白马驰骋在戈壁滩上，她没有去学校，反而绕了个路来到蜿蜒流淌的河边。 远远的有野鸭子扑腾着翅膀在河水上追逐，还有鱼儿吐了几圈气泡又沉入河底，野兔在河边喝水受惊后噌地一声窜进芦苇不见踪迹。 阿丽娅指着缓缓流淌的河水道， “这里有兔子有小鱼，难道都要在河里游泳吗？兔子在荒滩上觅食，鱼儿在河水里呼吸，它们都努力地生活，只是生活方式不一样而已。” “咱们也一样，你就像河里的鱼，祖木来提汗是戈壁滩上的兔子，都在努力的生活。” 阿丽娅拿着马鞭指着河水，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在这个凉爽的清晨，宋向上郁结的心结被阿丽娅清亮的声音打开，他惊讶的发现，这个女孩有着睿智的头脑，知识像她的父亲谢老师一样渊博。 宋向上眼界被打开。 放学后，他甚至跑到祖木来提汗家里，将小伙伴叫到一旁，由衷地把自己酝酿了一天的话告诉他，“无论怎么样，只要努力，生活会一天天变好的。” 他记得老师谢长云的话，知识是改变命运和落后的捷径，但在这里不适应，他只能大声告诉祖木来提汗，继续努力吧。 那一天，宋向上眼睛亮晶晶，祖木来提汗眼中也泛起光彩。 第12章 乌金宝库 当高大的电线杆架设到红柳农场场部，整个农场都沸腾了，很多职工放下手中坎土曼，从田地里跑回来。 大家围着高大的电线杆，踮起脚尖向着电杆来的方向眺望，看着矗立在戈壁滩仿佛标兵一样的供电线路延伸到视线不及的天边，每个人脸上都激荡着兴奋的神采。 他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诉说着通电后的生活，通电后一切都会改变，再也不用天黑就脱裤子上坑睡觉，可以有更多丰富多彩的生活。 趁着大家都在，葛二雷走向旗杆所在的高台，大声高呼， “既然大家都来了，现在听我讲两句，线路从茂盛农场铺设到咱们红柳农场，大家能用上茂盛农场的电，这是天大的喜事，为了尽快通电，咱们需要去帮茂盛农场的职工拉煤。” “大家拿上洗脸盆，坐上车出发，来一场拉煤大会战，储存足够的煤，在秋收时候才能用上充足的电。” 葛二雷大声喊着，众职工挥舞着手臂高呼，“拉煤、拉煤。”然后他们旋风式地跑回家，端着脸盆跑回来了。 整个场部乱糟糟的，拖拉机咚咚声，小驴嘶鸣声，人们欢笑声交织着，共同组成浩浩荡荡的拉煤队伍向外面流动而去。 就连宋向上他们这些娃娃都能参与其中。 在秋收时候，学生都有实践课，至少十五天的劳作，给场部通电是大事，这些学生也有幸参与实践。 他们坐着场部的拖拉机，兴奋地交谈着。 对于小孩子来说，只要不写作业，无论干什么都是高兴的。 车先来到茂盛农场，放下一部分人等待，另一部分则去几十公里外的小煤矿拉煤，宋向上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他爬上车，跟着一块去拉煤。 一路风吹日晒，只有苞谷馕充饥，等他们赶到煤矿时，宋向上已经晒得脱了层皮。 在煤场听到轰隆隆的声响，混身碳黑，头顶顶着照明灯的煤矿工人推着小车将煤炭从地下挖出，送到外面堆积在一起，经过简单的粉碎分类后，便已经能够售出使用。 之前已经商谈好，车一到就开始装煤，场部职工借来小推车，在煤矿工人帮忙下将一筐一筐煤装到车上，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宋向上抬了一筐累得喘不过气来，他年龄小，根本干不了力气活，一个人偷偷溜到一边休息。 这时候有几个穿着中山装的人走过来，煤厂的厂长正陪同几个人介绍，他们登上高高堆起的煤矸石堆，极目远眺。 宋向上充满好奇，手脚并用爬上去，他听到几个人聊天。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脸上皱纹丛生的老人指着煤矿道，“这里的煤没开采多长时间吧，应该都是浅层煤。” “对对，刚开了两年，表层都是煤炭，用不着向里面深挖，这煤可不少呢。”厂长在旁边笑着回应。 “我转了一圈，经过我们的勘测，这里是一座大型煤矿，现在开采规模不及亿分之一，如果管理、设备跟上，绝对能发展成为一座大型煤矿。” 厂长闻言大喜，“成专家，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一直想为国家工业化做贡献，之前一直是小打小闹，没想到这里有这么丰富的煤炭资源，有这些煤，我们有信心啦。” 不过成专家并没有什么喜色，而是指了指不远处让他们看。 宋向上踮起脚尖看去，那是煤炭工人的生活区，半地窝子，不过很丑。 煤灰将整个生活区染成黑灰色，里面生活的妇人、奔跑的孩童都是墨色的，洗煤的黑水蜿蜒流淌成臭水沟，远处庄稼地里的作物都稀稀落落，叶子上更是布满黑灰，几只灰鸟有气无力地扑闪着翅膀，在庄稼地里啄食。 “这才刚开采一点点，这成堆的煤矸石就堆积成废石头无法处理，洗煤的废水流过庄稼都不生长了，如果大范围开采，对环境的破坏将是巨大的。” “在新疆，地下埋藏着海量的‘乌金’，在全国都是第一位，但是如何开采，如何转化为国家工业发展的能源是一个大问题。” 成专家感叹地摇了摇头，随后缓步走下煤矸石堆。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成专家的话什么意思，几个助手模样的人赶紧安慰厂长道，“没什么，老师只是有感而发，看到这里污染有点严重才有点不高兴。” “哦哦。”厂长松了口气，连忙跟上成专家的脚步。 宋向上听得津津有味，他知道专家这两个字的分量，这是对有知识有文化人的尊称，像谢老师，场部机耕队的老师傅，经常被人称为专家。 专家说话时，宋向上总是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认真聆听。 他不知道什么污染，看到这黑黑的煤炭，看到场部职工一个个汗流浃背地装车，他感到由衷的高兴。 这些黑色的煤炭能转化成灯泡的亮光，照亮漆黑的夜。 而且脚底下，大地里埋藏着海量的煤炭，成专家称这为乌金，成专家说的这个名字真好听。 这一刻，宋向上感到自豪和骄傲，他想到农场上海知青的孩子，那些孩子总有一种优越感，但是现在宋向上比他们更自豪，一种富有的骄傲。 这时候下面煤炭装车接近尾声，宋向上不好再偷懒，迅速跑下煤矸石堆，帮着装车。 等车装满，浩浩荡荡的拉煤车队开动，奔向茂盛农场。 每个职工胳膊、脸上都黑乎乎的，但个个笑容灿烂。 他们驱赶着车，终于在下午赶到茂盛农场，茂盛农场已经开辟出煤炭库，专门存放拉来的煤炭。 此时的大库已经卸下不少煤炭，都是茂盛农场职工的功劳。 等宋向上他们将车赶到库房门口，葛二雷一声招呼，红柳农场的老少爷们齐上阵，没有柳条筐，统一用洗脸盆装卸。 广大职工们喊着口号，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将一盆盆的煤炭倒进库房。 一切积极向上，向着光明希望前进。 卸完车，天也黑了，大众人坐着车回去，回到农场，食堂早已做好热腾腾的饭菜，众人大快朵颐，吃得香甜。 几天后，在众人努力下，整个库房都填满煤炭。 就在众人欢喜着准备送完煤炭，回去等灯泡亮起时，宋向上突然听到远处响起争吵声，他耳朵竖起，听得仔细。 宋向上觉得不过瘾，撇下洗脸盆跑进茂盛农场场部，眼前的人令他瞪大了眼。 第13章 蛮横老外 只见两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男子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灰白色的头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裸露在外的古铜色皮肤。 最和他们格格不入的是身上的穿着，灰色长裤，蓝色褂子，有一种极其高贵的感觉。 只不过他们脸上的神情令人不舒服，对，是那种高高在上的骄傲感觉，就和上学时候有些家伙露出的那种看不起人的欠扁表情，宋向上没少和那些人打架。 宋向上只愣了一下，很快回过味来，这两个人是外国人。 此时他们正站在场部一片新建的房子前，里面放着十几个钢铁大件，上面绑着各种麻绳，许多师傅正在上面拆卸。 这是发电机的各个部件，运回来准备组装。 人群里有那个成专家，还有几个看起来知识渊博的文化人，可是他们脸色都很不好看，阴云密布，蕴藏着怒火。 而且谢长云还在两个外国人前面，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宋向上虽然听不懂，但他知道那是英文。 谢老师负责翻译，传达双方诉求。 几个人上去和那个外国人交涉，但脸上神情一点都没有缓解，反而越发愤怒。 这时候茂盛农场的厂长朱国强过去，强行挤出笑脸向对方说了几句，让谢长云翻译过去，对方点点头，这才趾高气昂地在几个女职工的引导下去场部会议室休息了。 等到两个外国人一走，现场立刻炸锅了， “这两个意大利老鬼子太不像话了，没见过像他们这么不要脸的，妥妥的没脸没皮，咱们是礼仪之邦，要不是顾忌影响，我早就指着他们鼻子骂了。” 虽然确信两个外国人听不懂中国话，但对方在的时候，大家还是很克制自己的情绪，等一走，忍不住发起牢骚， “真以为咱们是冤大头吗，摆明了讹人，他们要是还蛮不讲理，咱们不要他们的设备了，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 “四个铁疙瘩就敢要好几万，真是疯了。” 众人叽叽喳喳议论，诉说着不满和愤怒。 宋向上竖起耳朵听得真切，最后才听明白，农场购买的火力发电机组是从意大利进口的，对方派了两个工程师过来负责安装事宜。 可是在交货时候，双方因为一项设备出现分歧，等到谢长云翻译过来后，茂盛农场的一众领导更是炸锅了。 设备收钱你就收，这个谁也拦不住，就算贵点也认了，但是你垫铁收钱是几个意思。 垫铁就是设备下面的铁质支撑，作用只有一个支撑设备稳固的，压根没什么技术含量。 可是在交货合同里，发电机下面的垫铁明码标价，四个需要五万块钱，这对于农场来说简直就是天价，而且是坑冤大头的天价。 场长朱国强几人一听立刻炸了，尤其他们这些军转干部，天生对那些欺压中国人的老外没什么好印象，虽然现在和平了，都是朋友，但听到对方坑钱，心底压制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 他们据理力争，让对方收回这些荒唐的条款，甚至请来了成专家一行人，想要以理服人。 可是对方态度蛮横，坚决不妥协，张口闭口设备都是一体的，缺一个都无法保证安装后的效果，而且他们的垫铁都是有特殊作用的，无法替代，更无法去掉。 他们本着为设备负责的严谨认真态度，才不同意换掉垫铁的，而且他们收的价钱之前已经在合同里标注好了，明码标价，不存在商业欺诈，所以坚决不同意有任何更改。 成专家带来的学生道，“什么一体的？那几个垫铁就是明面上的支撑用的，除了稳固外没什么作用，怎么不能换了，几百块钱的东西收咱几万，摆明了把咱们当冤大头。 要我说也别跟他们墨迹了，坚决让他们去掉这几块垫铁，否则的话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 “就是，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中国人可没有孬种，咱们绝不低头，让这几个老外知道咱们的骨气。” “对，绝对不能低头。” 群情激奋，好几个人挥舞手臂，坚决不妥协。 场部几个负责人闻言紧皱眉头，厂长朱国强更是摆摆手制住喧闹的人群，“大家静一静，引进发电机是上面的意思，也是咱们生产不可或缺的东西，这事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所以，咱们的主要矛盾还是在如何让他们修改合同，不当冤大头上，大家从这方面考虑，拿个主意。” 朱国强这样一说，众人忍不住点头，是啊，现在场部生产吃紧，不仅他们茂盛农场、周围的红柳农场、春天里农场，等好几个地方严重缺电，大家急等着电力改变目前的生活。 安装火力发电的报告申请是打了好多次，甚至场长都在师部立了军令状才获得批复，现在突然撂挑子不干了，痛快是痛快，可是对上对下都没法交代。 这火力发电机必须安装，没有商量的余地。 有人建议道，“大家也别说气话，既然老外说下面垫铁很重要，要不咱们自己找几个铁疙瘩砸一下，让他们监督，一直砸到他们满意为止，而且有成专家他们在，相信技术方面不成问题。” 成专家这时候也点头，“几块垫铁而已，没什么技术含量，肯定不成问题，不过意大利友人那面估计不好说。” 朱国强斩钉截铁道，“好说不好说，也得让他们同意，谢老师一会儿您可得翻译好了，咱们今天说什么也得把他们说服了。” 意见达成一致，朱国强大手一挥，招呼众人去会议室。 宋向上满心好奇，悄悄在后面跟着，大家正琢磨怎么舌战老外，压根没心思操心他这个小娃娃。 两个意大利人正坐在会议室喝茶，他们皱着眉，拿着合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什么，几个服务的女职工既小心谨慎，又有些不忿，她们也了解到双方起了争执，对这两个趾高气昂的老外很不爽。 这时候会议室门被推开，朱国强等人大踏步鱼贯而入，两个意大利人也停止交谈，当即在座位上坐直了。 双方仿佛谈判一样，各自坐了长桌一边，每个人都很严肃，气氛一瞬间压抑下来。 第14章 忍辱负重 朱国强咳嗽一声，率先出声，“阿尔弗雷德先生，首先感谢您不远万里来到茂盛农场指导我们安装火力发电机组，我们农场上下非常感谢也非常欢迎您。” 谢长云将话翻译过去，两个老外点头微笑。 朱国强点头致意，继续道，“经过我们的检查，你们完整齐备地运送来了火力发电所需要的一应设备，包括蒸汽锅炉、汽轮机、发电机组、送风机、引风机、给水泵等，符合咱们合同的约定，但是……” 朱国强话音一转，开门见山，“但是在附属配件上，贵公司做得有些不地道，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不文明，发电机组下面的垫铁只是几个铁块，你们就收好几万块钱，这是非常不文明的，也违背你们的契约精神，更不利于咱们的友好。” “经过我们一番商议，希望贵公司能够去掉这几块垫铁，我们可以出人再重新打造几块，您二位可以现场监督，一直打造到你们完全满意为止。” 朱国强说完，给谢长云递了个眼色让他抓紧翻译，谢长云连忙将朱国强的意思一字不落翻译过去，他还没说完，对面的阿尔弗雷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不，朱场长，不讲契约精神的是你们，不是我们，合同里已经说好了，我们公司提供成套设备，指导你们安装，这都是说好的事，可是你们现在又反悔，这不是违反合同吗？”（英语） “还有，我们的发电设备都是最精密的机组，每一个部件都不可或缺，压根不能替换，更别说去掉了，这是不允许的，而且在合同里已经说明，我们是绝对不会违反合同的。” “至于你说的这个垫铁，它非常重要，绝不是你说的无关轻重。” 阿尔弗雷德态度坚决，他的话被谢长云翻译过去，朱国强等人一听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没想到这两个人这么不讲理，还拿合同说事。 至于说合同里面的内容，在签合同时候，对方压根没有把垫铁写出来，而是以附件形式作为发电机组一部分写入的，这谁能知道，现在对方拿着合同说事，真让人愤怒。 “阿尔弗雷德先生，现在不是说契约精神的时候，也不是比照合同生搬硬套的时候，垫铁在合同里也没有表明，你们说得非常笼统，这个我们事先不知道。” “现在我们知道了，觉得贵公司这样做有些不妥，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希望贵公司能将垫铁的价钱减掉。” “当然，我们也不是说安装过程中不用垫铁了，我们将会集中我们场部最优秀的职工，砸出，额，制造出一模一样的垫铁替代，这样总可以了吧。” 朱国强商量着说道。 “你们造出垫铁？nonono,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你们连这台一万千瓦时的火力发电机组都需要引进，还有什么能力造垫铁？根据我们公司的分析，中国的电力发展落后我们西方50年，你们压根不具备制造电力设备的能力。” “不要小看这一块垫铁，它的存在对支撑发电机组稳定性十分重要，发电机组里面的线圈、结构、间隙等都是有着严格规定的，在运转过程中，如果没有合适的垫铁支撑，稍微有一点出入，都会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所以垫铁不能交给你们来做，只有我们公司制作的配套垫铁才能使用。” 阿尔弗雷德一本正经说道，虽然很礼貌，但言语间的高傲和蔑视怎么都掩饰不住。 等谢长云翻译完，朱国强等人气得脸通红，呼呼喘气，恨不得一巴掌抽在这两个老外脸上，可是他们现在有求于人，一下子陷入僵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脸色阴沉的谢长云也忍不住了，当场和两个人理论， “阿尔弗雷德先生，我也是高电压方面的研究者，对火力发电了解一些，发电机组里面就是一些线圈和转子，对于这种电压等级不高的发电机组，励磁系统也相对简单，我真不知道换几块垫铁会对发电机组造成什么影响？” “我们国家的电力发展是比较薄弱，但也不至于连几个支撑的垫铁还做不出来？” 谢长云中英两种语言都说了一遍，朱国强等人也气愤地盯着阿尔弗雷德两人，等着回答。 他们不是没有专家，一旁的成专家更是将自己电力系统工程师的证件摆在了阿尔弗雷德两人面前。 气氛无比严肃，就连窗外的鸟儿都停止了嘶鸣，很为这场会议的交锋捏一把汗。 面对谢长云他们的据理力争，两个意大利人一点都没有妥协的意思，依旧一脸高傲，摇着头道， “抱歉各位，本次安装统一使用我们公司的产品，这是合同约定好，而且也是公司规定的，我们两个无法更改。” “而且最主要的是，只有严格使用我们的成套设备安装才能保证安装后的质量，有任何问题，我们都能帮着维修，如果你们安装了非我们公司产品，那么产品质量将无法保证。” “如果各位非要坚持的话，咱们再拟一个合同，我们公司只负责安装完毕，出现任何问题，我们都将不再提供售后。” 两人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推过去，等着朱国强他们签字。 谢长云将两人的话翻译过去，朱国强、成专家等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和人家讲道理，人家压根不听，张口闭口拿合同说事，再逼急了，拿售后说事。 这么重要的设备要是没有售后那就麻烦了，万一安装完不能用呢，或者出现质量问题，有售后统一让他们解决就行了，可要是因为这几个垫铁签下对方概不负责售后的合同，真出问题麻烦就大了。 朱国强等人是万万不能签这个补充条款的。 可要是花几万块钱买四个铁疙瘩，换谁心里都咽不下这口气。 朱国强等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对方油盐不进。 谢长云更是黑着脸，将自己所学的高电压知识都用上了，和两个意大利人据理力争。 争吵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外面的天黑下来，两个意大利人最后才松口。 “附属设备我们可以八折卖给你们，这是看在我们第一次合作的基础上，这是最低价了，如果你们同意，咱们现在签合同，如果不同意，我们立刻回去。” 阿尔弗雷德下了最后通牒，谢长云长长喘了口气，随后将最后的结果翻译过去。 朱国强等人虽然依旧满脸不甘，紧攥着拳头，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当下只能极其不忿地签下了屈辱性条款。 当天晚上场部一众领导连饭都没吃。 第15章 电力发展 谢长云准备回家时候，看到宋向上跟着他。 吵的时间过长，天黑下来，红柳农场职工都已经离开，就把宋向上落在这里了。 谢长云招呼宋向上跟着他，他骑大梁车载着宋向上回去。 “谢老师，那两个老外太可恶了，咱们干什么非要答应他们的条件，不行就不用他们的设备了。” 宋向上在会议室角落里听完整个过程，别的没听懂，但是那两个老外嘚瑟的样子他看得一清二楚，让人气愤。 谢长云闻言道，“向上，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要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思考，虽然这两个人的行为很不文明，是明显的商业欺诈，但是其中很多事都是现实。” 谢长云接着道，“向上，他们说得一些话是事实，比如咱们国家的电力发展落后国外四十年，这个一点都不夸张。” “一个1万千瓦时的火电机组都需要从国外采购就是最好的证明，咱们为什么要忍气吞声签下补充条款，生生地让他们讹诈，还不是因为他们技术先进，咱们有求于人，所以明知道对方欺诈我们，也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向上，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刚刚你也看到了，咱们也可以拒绝，可以不要他们的设备，但是又能怎么样，他们将设备拉走，茂盛农场，再加上咱们农场，还有其他农场，就都没有电用了。” “正是因为咱们不得不用他们的设备发电，所以他们才有恃无恐。” 谢长云骑得飞快，风吹来将他的声音打散，但宋向上还能听得清清楚楚，他刚刚的愤怒在谢长云一番解释下熄灭，很快变成了颓丧， “谢老师，那怎么办？虽然这都是事实，但这样被欺负太难受了。” “向上，虽然咱们花下冤枉钱购买火力发电机组，但是发的电可以提高咱们的生产力，咱们可以创造更多财富，很快就能赚回来。” “当然，咱们也不能就这样过去，应该加大电力设备的研发，争取攻克技术难题，等咱们也掌握这些技术，自己的工厂也拥有成熟的制造技术，咱们就不用再看他们脸色行事了。” 谢长云给宋向上解释。 宋向上明白过来，继续询问，“谢老师，我们国家现在电力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小家伙，没想到你还对电力发展感兴趣，正好回家还有段时间，老师就给你科普一下。” 谢长云笑了两声，很是高兴，向宋向上讲起电力的发展。 “咱们国家电力起步于清朝晚期，是由西方列强带进，地点就在上海，那是1882年由英国创办的上海电气公司第一台12千瓦机组发电，上海外滩6.4公里的大道上，15盏电弧灯揭开了中国有电的历史。” “而后电力逐步发展，1888年李鸿章从丹麦购进15千瓦的发电机，设立北京西苑电灯公所，从此北京的宫灯蜡烛换成了灯泡；在李鸿章的推动下，早期电厂相继出现，1888年台湾安装小型发电机，燃煤发电，广州燃油发电；随着各项不平等条约签订，租界内各国侨民纷纷建立自己的小电厂，发电使用。” “其中最大的电厂是英国商人1911年在上海创建的杨树浦电厂。” 宋向上一听眼睛就亮了，“谢老师，杨树浦电厂我知道，我爷爷就是在那上班。” 宋向上没少听父亲宋建国提起过爷爷，也不止一次听到杨树浦电厂这个名字，听父亲说他小时候经常在杨树浦电厂玩，那是父亲童年的乐园，也是爷爷荣誉的地方。 “呵呵，没想到向上来自电厂世家，杨树浦电厂是上海最大的电厂，咱们接着说国家电力的发展。” “除了官方电厂，租界、列强建设的电厂，还有一些民营企业家也纷纷建立电厂，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前，是雨后春笋，五花八门，但规模都不大。” “等建国后，咱们国家的电力才迎来较快的发展，说到这里，不得不跟你说一下电压等级，电力发展和电压等级密切相关，电压等级越高，需要的设备、技术越复杂，只有攻克相应电压等级的成套技术，才能迎来相应的发展。” “电压等级从低到高，分为安全电压，通常为36伏特以下，这种等级的电压用在各种电动工具里面，然后就是低压的220伏特和低压的三相380伏特。” “220伏特是家用电压，家庭使用照明，家用电器的电压等级，这个你可能没什么概念，在上海，很多家庭使用电器，这些电器的电压等级就是220伏特；” “三相380伏特应用在一些功率较大的设备上，一些工业设备中应用，比如咱们农场面粉厂的磨面机电压等级就是380伏特，你爸管的那台柴油发电机发出的三相电是380伏特。” “再然后就是中压配电，电压等级为10千伏、20千伏或者35千伏，这种电压等级主要是短距离的电力配送，比如从茂盛农场到咱们农场十几公里的10千伏线路。” “再往上有110千伏、220千伏、330千伏、500千伏，这些都是远距离区域之间的电力传送，比如上百公里，就需要这种电压等级的输电线路。” “电压等级越高，所需要的技术就越先进，需要的设备越精密，电力系统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学科，涉及到很多知识。” 谢长云说得声情并茂，宋向上听得如痴如醉，最后忍不住问道，“谢老师，那咱们国家的电力发展到哪一电压等级了？” “我国在54年建成了新中国第一条220千伏线路—松东李线，满足丰满电厂水电外送需要，确保辽南地区恢复和发展工业的用电，对东北地区工业发展起到重要作用。” “72年，我国第一个330千伏秦安变电站投运，刘家峡电厂水电外送的刘天关线投入运行，这是我国第一条330千伏输电线路。” “向上，虽然咱们一直在追赶世界先进步伐，但是总体上还是比国外晚了几十年，再加上这些线路在建设时基本都是国外主导，设备都是采购的国外先进设备，所以总体上咱们的电力发展远远落后于国外。” 第16章 家庭矛盾 “谢老师，咱们不是能架线了吗，十几公里的线路都架起来了，怎么还会落后，我爸还有您都是专家，去别的地方架线肯定没问题。” 宋向上听得认真，但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暑假他参与立杆架线，看到场部干部职工热火朝天忙碌，一棵棵电杆直立而起，一条条线路延伸向远处。 就算今天和两个老外争执，谢长云都能据理力争，成专家也说得有板有眼，宋向上不了解发电机、汽轮机这些发电设备，但是谢老师成专家他们应该清楚。 有谢老师他们，怎么还会落后？ 宋向上小小的心里充满了不解。 谢长云用力蹬着自行车，迎面打来的风让他喘气，听着宋向上稚嫩的求知声，他心中又生起传道授业解惑的渴望， “向上，电力系统是一个复杂的大系统，可不仅仅像你见到的架线那么简单，尤其是随着电压等级升高，其中的技术复杂程度更是超乎想象。” “现在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就简单和你解释一下，比如咱们农场从配电室到面粉厂只有几百米，这种距离通过380伏特的低压三相就能将电输送过去，带动磨面机运转。” “但是从咱们农场到茂盛农场，直线距离足足有十几公里，这种距离就不能用低压380伏特输电了，必须用上10千伏的输电线路，立杆架线输电，要是距离再远呢，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司，数百公里，就需要更高电压等级的输电电压，需要变电站参与。” “这就像水管浇地一样，短距离水可以流过去，距离长了得在一头加压才能流过去，输电线路也一样，距离越远，输电电力所需要的电压等级越高。” “从低压380伏特到10千伏的输电，所需要的技术含量就要几十倍的攀升，更何况更高电压等级的输电线路，里面很多技术难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谢长云给宋向上讲完，也到了村子，在村口谢长云将宋向上放下车子。 因为两家的矛盾，现在的迪丽扎尔和阿尔罕还水火不容，彼此敌对，就算谢长云明事理，父亲宋建国和谢长云惺惺相惜，但是碍于两个女人，在明面上他们依旧保持距离。 所以宋向上在村口下车，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宋向上脑子转得飞快，消化着谢老师给他开的小课堂，他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两个老外趾高气扬的样子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他忍不住攥拳，心里暗暗发誓要好好学习争口气。 等他赶到屋门口，听到母亲的争吵声，“娃娃怎么没回来，都这么晚了，不会出什么事吧？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自己知道回来，就不知道带上娃娃吗？” “我怎么知道，他是跟着学校参加实践课的，我以为他跟着学校老师一块提前回来了呢？”宋建国辩解。 “回来？回哪了？我怎么没见？”迪丽扎尔气愤反问。 “我怎么知道？要不问问老谢，老谢是他老师，一问就清楚了。”宋建国建议道。 迪丽扎尔尖声打断，“你说什么，你要问谢长云？你疯了吗？让我去和阿依罕那个女人低头，做梦呢，我告诉你，我问谁也不会问她。” 宋建国也被骂出火气，拍着桌子道，“怎么叫低头？你这是什么逻辑，问老师孩子下落怎么就叫低头了？” 话题转到谢长云那，宋建国想起孩子饿肚子的事，忍不住埋怨，“我正想说你呢，你这人就是爱面子，你说你盖房子比什么比，够住就行了，还非要攀比，都因为你盖房子整个家里饿肚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宋建国不说盖房还好，迪丽扎尔正被盖房的事弄得心烦意乱，现在宋建国埋怨她，迪丽扎尔立刻炸了，尖声道， “我盖房怎么了？我盖房难道是为了我一个人住的吗？还不是为了你们爷仨住上新房子，我受苦受累就不说了，你还不理解我，埋怨我，我一番好心全给狗吃了。” “房子够住就行，这不盖了一间吗？够住了，而且花这么多钱盖坯房干啥，半地窝子也行，房子等孩子大了再盖；你现在一下子要盖四间，不就是为了和隔壁阿依罕家比吗？有什么比的，为了面子，一家上下苦哈哈，连饭都吃不饱，你这不是闲的撑的吗？” 宋建国黑着脸斥责。 迪丽扎尔眼睛瞪圆，愤怒道，“你还敢跟我提阿依罕，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都想压我一头，和她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告诉你宋建国，我就是不吃饭，也不会输给她阿依罕。” “你真是疯了，不可理喻。”宋建国气得脸红脖子粗，懒得理会迪丽扎尔。 可是女人最重要的是理解，尤其是迪丽扎尔卯着劲和阿依罕比，本以为一家人都会支持她，没想到连她丈夫都不帮她，还埋怨她是闲得撑的。 这下迪丽扎尔彻底破防，斗大的泪珠跟珍珠似的滴溜溜往下滚，她眼圈通红，嘶声道，“我疯了，我是疯了，我一心一意都是为了这个家好，没有别的私心杂念，可你呢，你不疯，你为这个家考虑过吗？” “我都为你生了两个儿子，你还存着二心，心还在外面，我这辈子找了你这个男人，一天福没享，尽是做牛做马的劳累命。” 宋建国被哭得不耐烦，斥道，“哭什么哭？我什么时候有二心了，别整天捕风捉影说些有的没的。” 迪丽扎尔抹着眼泪骂道，“我捕风捉影？你要是没二心，去年那几封信怎么回事？都两个孩子的人了，还给那个狐狸精写信，要不是因为写那几封乱七八糟的信，也不会被批斗，更不会从农场搬出来，你还好意思说我。” 宋建国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迪丽扎尔吼道，“你给我闭嘴！” 宋建国越骂，迪丽扎尔情绪越激动，将桌子上的碗一扫，仰着头哭骂道，“我凭什么闭嘴？你给狐狸精写信，还怕人说了，你要真有种干脆抛下我们娘仨，自个回上海找那个狐狸精过吧，不过可惜人家看不上你，早就找别的野男人过了。” 迪丽扎尔越说越激动，指着宋建国鼻子骂，宋建国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黑紫色，脖子上根根青筋暴起，等迪丽扎尔张嘴狐狸精闭嘴狐狸精骂得凶时，他再也忍不住，啪一巴掌，重重抽在迪丽扎尔脸上。 第17章 村来电了 迪丽扎尔压根没防备，娇弱的身躯一晃，直接摔倒在坑上，她捂着脸都懵了，压根没想到宋建国会打她。 宋建国同样愣在当场，神情呆滞，看着自己的宽大巴掌，整条胳膊都控制不住哆嗦。 这时候宋向上刚进屋，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整个家庭都因为这突然的动手陷入诡异的宁静中，直到缩在坑上的宋向海吓得哇一声哭起来，才打破这种静寂。 “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迪丽扎尔哭起来，如同疯婆子一样扑向宋建国又抓又挠，不知道宋建国是不是吓傻了，也不敢还手，一味躲闪。 宋向上反应过来，赶紧去拉父亲宋建国，宋向海也哭着扯迪丽扎尔衣服，这才堪堪将两个人分开。 可是迪丽扎尔压根不解气，愤怒地掀翻桌子，嚷嚷着不过了，随后抱起宋向海就朝外走，宋向上赶紧跟上，帮忙推来大梁自行车。 宋向海坐前面，宋向上坐后面，迪丽扎尔骑着大梁车回了娘家，一面骑一面哭。 那一晚，宋向上整个人都是懵的，压根没想到父母会发生这么大的矛盾，后来冷静起来想想也能理解。 家里因为盖房已经山穷水尽，吃不饱饭的情况下还在拼命攒钱盖房子，再好的情绪都会崩溃。 再加上母亲迪丽扎尔提到父亲最深的秘密，从记事起从没见到父亲动过手的宋向上，第一次见到宋建国抡起了巴掌。 那几封情书的事宋向上了解一些，说是宋建国64年从上海过来新疆这里支援时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相约一起建设边疆，还私定过终身。 在临走时那个女孩因为身体原因暂时留在上海，还说修养好了和宋建国汇合。 可是宋建国左等右等，过了两三年都没有等到女孩过来，他写信询问，多封信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过了很久才收到回信，可是回信的内容却是对方已经嫁人的通知。 这事对宋建国打击很大，他近乎疯疯癫癫，恨不得飞回上海去质问女孩为什么背叛他，可是农场实行军事化管理，宋向上回上海的想法自然被拒绝了，甚至还因此被关禁闭半个月。 不知道是不是宋建国心灰意冷，又或者自暴自弃，当时又赶上迪丽扎尔狂追宋建国，没过一个月宋建国就娶了迪丽扎尔。 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谁想到去年这几封信被翻出来，成了运动的导火索，宋建国没少被批斗，要不是他是电工，场部柴油发电机维护离不了他，恐怕这次进去宋建国就得丢掉半条命。 连带着宋向上都在学校被同学叫小反派，被人围着打，后来他们搬出农场，在红柳湾定居这事才算揭过去。 没想到这件事的影响还没过去，在今天再次爆发。 迪丽扎尔回到娘家，扑进外婆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一面哭一面数落着宋建国的种种不是，奎尼老汉气不过，提着煤油灯去找宋建国的麻烦。 宋向上心怦怦跳，怕冲突一发不可收拾，急匆匆跟着外公回家，到家一看屋门紧锁，门口的电工工具也不见踪迹，父亲应该是去场部了。 奎尼老汉气得狠狠一脚踹到门上，踹得门咚咚作响，“小兔崽子，有种永远别回来，回来看老汉不打断你的腿。” 奎尼老汉骂完宋建国后，牵着宋向上的手回了家，煤油灯下，母亲迪丽扎尔靠着外婆抹眼泪，眼圈红红的。 宋向上看得很难受，很心疼母亲，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地养活他们，从他记事开始，吃喝拉撒全由母亲照料，父亲好像一个甩手掌柜。 盖房子虽然为了攀比，但母亲同样辛苦，每天高强度地劳作，吃饭还是以苞谷囊填肚子，没想到今天竟然被父亲打了一巴掌。 看着母亲脸上红肿的巴掌印，那么一瞬间，宋向上无比痛恨父亲。 住在外公家里的几天，宋向海没心没肺，吃得饱饱的，天天眉开眼笑。 母亲迪丽扎尔刚开始对父亲咬牙切齿，骂着狼心狗肺的话，慢慢骂的话少了，开始操心家里盖房子的事，生怕耽误了工程进度，没过两天白天跑回家忙活，晚上再回外公家。 又过了几天，宋建国一直没回家，母亲欲言又止，吃饭时候都心不在焉，烧水不是烧干就是做饭糊锅。 过了几天又催促宋向上去红柳农场配电室写作业，等宋向上带回父亲宋建国在配电室的消息后，母亲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没过两天，母亲带着他和弟弟回了家，家里开始麻烦不断，不是房顶芦苇少了，就是取暖的墙火洞需要疏通。 母亲一个人干不了，让宋向上去喊父亲回来。 宋向上算是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这是原谅父亲了，一瞬间他又有些替母亲感到心酸，首先低头的竟然是母亲，她连脸上的巴掌印都忘了。 宋向上去配电室喊父亲回家，可是宋建国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宋向上说多了，他又扬起巴掌吓得宋向上不敢再劝。 宋向上回去又不好说父亲不回来，看着母亲期盼的眼神，他编了个谎话说场部忙。 宋向上思考，这事儿得需要一个机会。 这时候，茂盛农场的电终于送来，面粉厂闲置的另两台磨面机运转起来，引水渠里的电动机轰隆隆响，水流得更加欢快。 晚上场部好多科室亮起灯，红柳农场的广场高高挂起大灯泡，很多人来到场部坐着纳鞋底、聊天，秋天的夜也不再漆黑，不再孤寂。 最令人高兴的是，场部教室有了灯泡，很多孩子在教室借着明亮的灯光写完作业才回家。 光明延伸到红柳农场，又开始向红柳湾村进发，按照刚开始签下的约定，等线路建好后，再给红柳湾村引一条线路照明。 负责给村大队安装的当仁不让的是宋建国。 这一天晚上，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大家顶着寒风，裹着厚厚的衣服在大队门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议论着。 宋建国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将灯泡一个个安起来，随后推上闸。 ‘咔’的一声，三个灯泡亮起耀眼的光芒。 宋向上站在下面，很细心地发现，村里比场部不仅灯泡小一圈，连光亮都差一大截，是那种暗黄色，但尽管如此也引起红柳湾村民的跳跃欢呼。 “来电了。”这是这天晚上宋向上听到的最多的声音，即便夜里凛冽的寒风也打不散声音里的喜悦。 第18章 风机发电 宋向上看到父亲在大队安装灯泡，知道机会来了，当即跑回家告诉母亲迪丽扎尔。 迪丽扎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顾不上去大队看热闹，起身开始收拾屋子。 而宋向上跑去大队跟着宋建国，宋向上跟着父亲在大队转了好半天。 大家喜气洋洋，好像过新年，一个个看着头顶的灯泡，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五公里到这里有点远了，380伏特的电压输送到这里衰减得厉害，这照明电压远不到220伏，所以灯不亮，灯光暗。”宋建国对着村支书说道。 村支书很高兴，本来拉线送电就是额外之喜，是谢长云在商讨约定时附加上的，现在有几个灯泡照明，结束村里无电的历史，已经够他们高兴了，哪还管什么灯亮不亮，当即摆着手道， “能点亮几个灯泡就不错了，还管它亮不亮的，建国，这次你立了大功，以后大队部晚上就热闹了。” 大队完事，宋建国没再回场部，而是回了家。 忙碌一天的母亲一点都没嫌累，将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炕上桌子上一粒浮尘都没有。 还烧起柴火灶，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白面面条，搭上一把绿色蔬菜，那香味馋得宋向海直流口水，宋向上肚子咕咕叫。 一家四口吃了顿饱饭，宋向上、宋向海肚子撑得滚圆，在外面撒欢消食，同时非常开心，开心的是父亲母亲又和好了。 屋里迪丽扎尔坐在炕边眉眼羞涩、眼神哀怨，宋建国一扫大男子汉气概，低声向迪丽扎尔道歉，两人欢喜和好。 日子又恢复平常，宋向上因为参与架线，挣下十几块钱巨款揣进口袋，吃不饱时候就买点吃，倒是每天都能吃上饱饭。 这天临放学时，谢长云花钱割了一块肥美猪肉，让阿丽娅带回家，告诉她叔叔来了。 阿丽娅精致的眉眼间迸发出欢喜的光芒，她骑上大白马奔跑如风，恨不得生对翅膀下一秒就飞到家，可怜后面的宋向上吓得魂不附体，紧紧攥着马鞍手心都是汗。 阿丽娅小嘴叭叭，得意地向宋向上炫耀，讲起她叔叔的种种传奇。 阿丽娅的叔叔叫谢长风，十多年前，谢长云因为某些原因来到新疆，这种流窜的人员在新疆统称为盲流，因为没有工作，为了吃饭活命，谢长云参与修水库。 谁能想到修水库的艰苦程度远超谢长云想象，每天都要搬石头、砸石头，高强度的体力活关键还吃不饱，顿顿定量苞谷囊，晚上睡觉更是睡最简陋的地窝子，四处漏风，被子上都能结冰。 身体素质稍微差点的人都吃不消，更何况谢长云这个知识分子，关键是修水库实行军事化管理，压根不允许中途退出，谢长云试过逃跑，可是没跑出五公里就被抓回来了，关三天禁闭，饿两天的惩罚最终让谢长云放弃逃跑的企图。 就在谢长云绝望以为一把骨头要交代在工地上时，谢长云的弟弟谢长风找到那里，看到哥哥瘦骨嶙峋的样子，谢长风主动替代谢长云，水库管理人员也不是不讲人情，经过层层审批当即同意。 对于别人来说艰苦的工作，对谢长风来说简直如鱼得水，他身强力壮，力气大得惊人，一百多斤的石头一个人就能扛动，在现场吃一个人的饭干两个人的活。 工友佩服他，领导器重他，没过多久成了水库的管理人员。 两年后等工地完工，别人领完钱走人，他却主动留下，几年间带着工程队没少在周围修水库。 别人修水库就是出力气干活，他修水库是动脑子，学知识，靠着努力竟然自学成了水利工程专家。 谢长风的地位水涨船高，工作也自由起来，这几年抽出闲暇时间各处游历，足迹遍布新疆天山南北。 每次回来都给阿丽娅带各种新鲜的玩意，有好吃的好玩的，以前两家没打架时候，只要谢长风回来，宋向上都厚着脸皮去找阿丽娅玩，蹭吃蹭喝蹭玩。 “这回不许你来我家，好吃的好玩的都不给你。”在村口阿丽娅傲娇地将宋向上赶下马。 不用阿丽娅警告，宋向上就不敢去她家，让迪丽扎尔看见了，非揍他不可。 宋向上目送阿丽娅回家后，他才慢慢来到家，看着阿丽娅家门口大树上拴着的枣红色大马，听到屋里面传来的爽朗笑声，正属于谢长风。 宋向上似乎已经能闻到美食的香气，听到阿丽娅惊喜的叫声，他心跟猫爪挠似的痒得不行，恨不得立刻过去，可是看到从门口出来的母亲迪丽扎尔，一切欲望当即偃旗息鼓。 宋向上坐在窗前，摊开作业本写作业，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阿丽娅家。 几天后放学，宋向上惊讶地看到阿丽娅家后面的空地上放着巨大的柱状物，足有五六米长，还有三个一米的齿轮状物事，旁边堆着好几卷线路，村里人围着指指点点，对这突然出现的新事物充满好奇。 宋向上细细看了好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第二天上学他搭乘阿丽娅的大白马时，忍不住询问。 阿丽娅得意洋洋道，“不懂了吧，这是我叔叔带回来的风机，发电用的。” “风机，发电用？”宋向上充满惊讶， “风机怎么发电，发电机不都是通过柴油发电的吗，就像红柳农场配电室的那台柴油发电机，对，还有火力发电，茂盛农场的发电机是靠烧煤发电的。” “切，书呆子，这你就不懂了吧？”阿丽娅哼道， “我叔叔告诉我，组装后就是一架大风车，风吹动风机叶片旋转，将风能转化为机械能，然后通过增速机带动发电机再将机械能转化为电能，实现发电。” 说完阿丽娅又忍不住得意道，“等我家装好风机发电，晚上我家也能照明，我不用再跟着你去配电室写作业了？” 风机怎么安装的宋向上没看到，反正放学回去后，他见到一架高大的风机矗立在阿丽娅房后面，风机缓缓旋转，阿丽娅家新盖好的房子里亮起灯光，比大队的灯还亮。 第19章 自行车发电 街里街坊，村里老少爷们都凑到阿丽娅家里说笑。 他们羡慕地看着发光的灯泡，说着恭维的话，搬去小马扎坐在屋子里纳鞋底。 阿丽娅家里欢声笑语不断，热闹得像赶大集。 迪丽扎尔黑着脸，一言不发，刷锅刷碗都弄得嘭嘭响，宋向上坐得笔直，写作业飞快，不敢触母亲霉头。 宋向海兴奋地从外面跑进来，“哥，阿丽娅姐姐家里的灯好亮啊，比大队的都亮。” 宋向海兴冲冲地刚说完，看到迪丽扎尔就在屋里，立刻偃旗息鼓，赶紧闭嘴，可是貌似已经晚了。 “小海，谁让你去她家的，咱自个家搁不下你是吧？” 迪丽扎尔黑着脸呵斥。 “妈，咱家没灯，我想写作业。”宋向海撇着嘴小声狡辩。 迪丽扎尔瞪着眼睛反问，“那不是有煤油灯吗，你哥能写，你就不能写了吗？再退一步大队也有灯泡，你干啥不去大队写，非得去她家？你说你考试回回倒数第一，经常不写作业，这次反倒积极了。” 宋向海小声道，“大队没有阿丽娅姐姐家的灯亮，我……” “灯亮，我看你是欠打。” 迪丽扎尔气得咬牙切齿，抓住宋向海衣领子将他提到膝盖上，胳膊一夹，小屁股就暴露出来，而后一顿狂风暴雨般的巴掌招呼上去，一面打一面骂， “小崽子也不老实，存心给我添堵，我让你再乱跑，我让你再亮，还亮不亮了。” 宋向海扑腾着双腿，哇哇乱叫，涕泗横流，拼命挣扎。 这是宋向海一贯的伎俩，每次调皮捣蛋被母亲打屁股时候总是哭得震天响，等母亲一放下他，立刻破涕而笑，跑得没影没踪。 宋向上在一旁不敢说话，坐得更加笔直了，生怕被余波波及。 打了五分钟，父亲宋建国从场部回来进屋，宋向海一见仿佛抓住救星，使劲扑腾从母亲腿上挣下来，狂奔到父亲身后躲藏，嘴里哭着道，“爸，快救命，我妈打我。” 宋建国摩挲着宋向海的小脑袋，皱眉询问，“怎么回事？怎么打孩子？” “不好好写作业，乱跑，三天不打浑身痒痒。” “才不是呢，爸，我去隔壁阿丽娅姐姐家写作业，我妈就打我，咱家煤油灯不亮，我想去有电的灯泡下面写作业。”宋向海大声道。 迪丽扎尔眼珠子狠狠一瞪，吓得宋向海缩起身子不敢再说，她才抬头看向宋建国， “咱家也装个风车发电，让孩子在灯光下写作业，我也能纳鞋底。” 迪丽扎尔说前半句为了攀比，宋建国刚想反驳，可是后半句堂堂正正，宋建国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了，当下想了想道， “风机可不好找，也就谢家老二见多识广，也有钱才能买回来，不过想在家里弄个灯泡照明的话，还是有办法的。” 宋建国的话成功吸引了屋里三道目光，宋向上、宋向海、迪丽扎尔都瞪大眼睛瞪着他。 “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就是用自行车带动发电，场部有一台小发电机，之前损坏了，我没事的时候重新缠了线圈，能用，找一台自行车改造一下，发电时候人在上面蹬自行车，用车轮带动发电机发电，再接上灯泡就可以了。” 宋建国说完，几个人都很高兴，宋向上和宋向海是充满好奇，迪丽扎尔纯粹是攀比，有了这个新奇的自行车发电，至少和阿依罕家里比不会落后，而且迪丽扎尔欢喜地想到，蹬自行车发电每个人都能参与，说不定真能将阿依罕彻底比下去。 说干就干，第二天等宋向上放学时，宋建国拉着奎尼老汉的驴车将发电机拉回家，而后在自家门口忙碌。 这项工程简单，东西都是现成的，只要固定好组装完就能见效果。 他先将自行车后胎悬空固定，人骑在上面尝试蹬车，确定很稳固后进行下一步，将准备好的传送皮带套到车轮上，另一端套到发电机上，再接上灯泡。 做完这一切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天黑下来，宋向上和宋向海哥俩正提着煤油灯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父亲，满脸期待。 “完事。”宋建国拍拍手，随后骑上自行车开始蹬车，吱呀吱呀，随着齿轮转动，通过链条带动后轮转动，再通过皮带带动发电机，连接的灯泡立刻发出亮光。 “有电了，有电了。”宋向上和宋向海欢呼，眼睛里满是小星星，没想到自行车真能发电。 宋向海迫不及待嚷嚷让他上去蹬一下，等父亲一下来，他立刻爬上车座，憋足了劲蹬脚蹬子，看到灯光亮起，宋向海十分高兴，蹬得飞快。 迪丽扎尔从屋子里冲出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色，有些不敢相信地道，“这自行车真能发电，真是好。” 惊叹完后，她大声道，“自行车发电，真是自行车发电，建国就是有本事。” 迪丽扎尔故意大声说，让隔离来阿依罕家借灯光的街坊邻居都听到。 街里街坊本来看到宋建国忙碌，还纳闷他在干什么，现在突然听到迪丽扎尔的喊声，又见灯光亮起，登时被勾起好奇心，一个个过来宋向上家里看热闹。 看到蹬自行车就能发电，每个人都充满了好奇，都上去尝试，一时间宋向上家里热闹非凡。 迪丽扎尔享受着众人的恭维，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神采。 因为自行车发电和风机发电，宋向上和阿丽娅两家在村子成了明星家庭，街里街坊都很羡慕，大家经常凑过来借着灯光干活。 在红柳湾村子，第一次因为灯光大家的夜生活丰富起来。 有了灯，宋向上写作业方便了很多，现在他上五年级，马上就要小升初，学习紧张而忙碌。 宋向上投入紧张的学习中，时间按部就班地推移，一切平常，直到冬去春来，五年级下半学期，小考前的三个月，一场突然的变故搅动了红柳湾村。 第20章 污蔑抄家 一大群人戴着红袖章，举着小旗吵吵嚷嚷来到阿丽娅家里，红柳湾村的村民纷纷走出家门，好奇地看着这帮气势汹汹的人群。 正赶上周末，宋向上在家里窗户前写作业，被吵闹声惊醒，刚跑出屋子。 就见这帮人蛮横地将阿丽娅家新房刚装上的房门踹倒，这还不算，几个人更是狠狠将屋门踹得四分五裂。 “谢长云滚出来，你想躲到哪，农场的罪人，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今天也得把你揪出来。” 这帮人叫嚷着将谢长云揪出屋门，谢长云挣扎着，从几人手里挣脱出来，怒声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说，非要动手动脚，你们这是违法的？” “我们违法？呸，你这个罪人还敢说我们违法，难怪你能勾结外人，损坏国家利益，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就是强，告诉你谢长云今天你就是说出花来也难逃人民的制裁。” “对，难逃人民制裁，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抓起来公审。” “对，绝对不能让这种道貌岸然的人钻了空子。” 群情激奋，众人挥舞着手臂高呼。 红柳湾的街坊邻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脸的惊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帮人怎么这么蛮横，看架势是要拆谢老师家。 村干部听闻消息急匆匆跑过来，挤进人群，村长拿着大烟袋急声道，“同志，我说红柳湾村的村长，你们是哪的，怎么来这里闹事？” “是啊，怎么来我们红柳湾村拆家，真是无法无天了。” “还有你们几个小伙子怎么说话口无遮拦，谢老师是农场的老师，是有文化的人，你们怎么能随口污蔑。” “不错，谢老师是好人，你们可不能冤枉人。” 红柳湾村的人愤怒质问，尤其那些因为谢长云而重新返校孩子的家长更是忍不住替谢长云说话。 谢长云的老丈人两口子闻讯过来替女儿女婿声张，“你们凭什么踹门，损坏别人家财物，真当我们红柳湾村的人好欺负吗？今天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谁也别想走。” 面对红柳湾众人的质问，领头的人严肃道，“好，既然你们问为什么，今天就告诉你们。” “我们是茂盛农场的人，半年前引进了一台火力发电机组，给红柳农场，还有你们村供电，这个大家都知道吧？” “现在，火力发电机组出了问题，供电极不稳定，电压不稳，灯泡发暗，磨面、灌溉电机经常带不动，而且时不时就停转，前几天因为漏电还电死一个人。” “这里也有红柳农场的同志，你们来说说，供给你们红柳农场的电是不是也经常不能用。”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站出来点头道，“不错，最近这电彻底不能用了，带几个灯泡还是暗黄色的，更别说带磨面机，灌溉电动机了，只嗡嗡响不转。” 谢长云闻言，解释道，“这是电力故障，电压不稳，电压低自然带不动电动机，从茂盛农场到红柳农场十几公里，压降降得厉害，灯不亮，电动机转不好正常。” “那发电机组经常出问题怎么解释？这不能也说是电力故障吧？”领头人恶狠狠道。 “这个你们应该问供货商，从哪买的问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谢长云红着脸质问。 “还敢说跟你没关系，当时从老外手里采购设备时候你全程当翻译，而且过程也发生了很多不愉快，最后还是你协调的，现在出了问题，你说找谁？” “不错，经过我们严密调查，肯定是你勾结老外在设备上动手脚，然后吃回扣，这才给人民造成巨大的财产损失。” 谢长云闻言气得脸色铁青，怒声道，“你们这是血口喷人，当时谈判时候朱场长也在，他全程见证，你们凭什么给我乱扣帽子？” “只有你懂英语，你翻译，谁在旁边也听不明白，不是你勾结老外还能是谁？” 领头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冷声道，“谢长云，我们查过你的档案了，当年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不就是因为在老家看国外**书籍才流窜到这里的吗？” “没想到你死性不改，在这里还勾结外国人，你看看这就是你犯罪的证据，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领头人一挥手，几个精壮小伙子从阿丽娅屋里抬出几个木箱子，将里面厚厚的书籍倒得满地都是，上面都是外文。 “这些都是电力系统书籍，有什么问题？”谢长云又气愤又心疼，急忙要去整理这些书籍，却被对方踩在脚下狠狠踩。 谢长云愤怒地推开动脚的人，可他的动作却被对方找到了借口。 他们狠狠一拳打在谢长云眼睛上，眼镜碎了，谢长云踉跄摔倒，好几个人围着拳打脚踢。 被提前控制的阿依罕惊叫一声，冲进人群想救丈夫却被几个人死死按住，她发出凄惨的哭声。 阿丽娅的外公外婆拼命想过来，却被村里人拦住，怕惹麻烦。 这只是开始，这些人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破坏。 他们冲进屋里翻箱倒柜，将家具砸得稀巴烂。 宋向上看到阿丽娅的玩具，谢老师给她做的一按就亮的小灯泡，叔叔给她带回来的雕刻的布谷鸟，会蹦跳的塑料青蛙，都被这些人给拿出来扔在地上摔坏，还不解气似的使劲踩得稀巴烂。 “这些稀罕玩意，一看就是外国人送的贿赂品，都毁了。” 他们恶狠狠说道，随后更是去牵阿丽娅那匹大白马。 “不要动我的马？”阿丽娅发疯似的咬了口一个人的手腕，挣脱出来，去保护她的大白马，却被对方追上狠狠推倒。 “父亲是犯罪分子，崽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我打。” 他们叫嚣着就要对摔在地上动不了的阿丽娅拳打脚踢，早已冲在近前的宋向上红着眼眶冲过去，趴在阿丽娅身上保护她。 这帮人想对宋向上动手，护犊子的迪丽扎尔不干了，提起坎土曼骂道，“干什么？我看谁敢动我儿子试一下。” 小小的宋向海也抓起马鞭，勇敢地站在旁边，指着这帮人叫嚷道，“谁也别动。” 这帮人的蛮横也彻底激怒了红柳湾的人，村长带着众人怒声道，“你们干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是谁的责任找谁，对孩子动手算什么？” 见到人群有冲突的迹象，领头的人赶紧制止了闹事的人，大声道，“将谢长云和他老婆一家子抓住，抓回去好好审问，还有这些东西查封带回去审查，没有问题再归还。” 说完他们浩浩荡荡离开，搬走了东西，牵走了大白马，连后面的大风机都没能幸免于难，被砸倒，留下一地狼藉。 第21章 糖稀煮蛋 阿丽娅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地上，唇眼紧闭，小脸苍白。 她紧闭的眼缝里淌出泪珠，划出一道长长的泪痕，滴落冰凉的泥土里。 就像当初阿丽娅挡在他面前一样，这一次宋向上将阿丽娅护在身下，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勇敢过，也从没像现在这么有力过。 宋向上抱起阿丽娅，想把她抱进屋里，可是一想到两家的恩怨又犹豫了，想把阿丽娅送回她家。 母亲迪丽扎尔在旁边斥道，“往哪送呢，丫头家这么乱，你送回去往哪放，还不抓紧送屋里。” 得到母亲的同意，宋向上忙不迭将阿丽娅抱进自家屋里，弟弟宋向海跑在前面，铺好土坑，宋向上赶紧把阿丽娅放好，替她掖好被子。 迪丽扎尔请来村里的土郎中，给阿丽娅把脉，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惊吓过度。 阿丽娅在床上躺了半天，才睁开眼，从前那炯炯的眸子这一刻变得暗淡无光，苍白的小脸带着颓丧无力，那小小的身子就这样颤抖着，令人心疼。 阿丽娅感激地看了眼宋向上，紧紧抓着宋向上的手松开，挣扎着想要下床，迪丽扎尔正好进屋，见状忙道， “丫头，好好躺着，这一段就在我家住着，你家都乱成什么样了，现在回去也没法住人，我知道你这丫头聪明，不要见外。” “我和你妈虽然有矛盾，但也是小矛盾，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是最好的伙伴，平常我还乐意和她闹呢，不过现在她有了难处，我还想着她尽快回来，我俩接着闹呢，一天不闹就浑身不痛快。” “大人的事不掺和小孩子，在阿姨眼里你和我亲闺女没什么区别，就安心在这住着，让向上和向海照顾你，有事你就喊他们。” 迪丽扎尔说完，阿丽娅美丽的眸子里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似的，宋向上找来毛巾替她擦眼泪，宋向海比划着手臂道， “阿丽娅姐姐，你别怕，有我宋向海在，那些坏人不敢再来了，来一个我打一个。” 看着母亲和弟弟，宋向上无比开心，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母亲很温柔，弟弟很可爱。 阿丽娅不走了，在宋向上家里住下来。 可是那个古灵精怪，美丽骄傲地像天鹅的小姑娘不见了，阿丽娅整天躺在床上，双目无神，脸色越发消瘦苍白，吃不下多少饭，小小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宋向上将自己的钱拿出来，去供销社买回白面做了白面面条，香喷喷的端到阿丽娅面前，可是阿丽娅摇着头咽不下去。 慢慢地她力气越来越小，连动一下都费力，宋向上心急如焚，连劝了很多次，阿丽娅都吃不下多少东西，只说自己嘴巴苦，没有一点胃口。 一天在放学回来的路上，宋向上顺着灌溉渠往家走，思索着怎么才能让阿丽娅吃下饭，他突然听到咚咚响，看到远处一辆满载甜菜的拖拉机颠簸在生产队的机耕路上。 土路崎岖，拖拉机一摇三晃，后面卷起滚滚灰尘，仿佛一条土龙，宋向上赶紧避开，以免吃土。 他刚走过拖拉机，突然看到后面土龙里有个小不点，大概七八岁的模样，正在后面奋力追逐着，他头上脸上衣服上全是土，但仿若未觉，仍旧全力追赶着拖拉机。 直到拖拉机颠簸着，终于两个圆滚滚的甜菜从上面滚下来，小不点欢欣鼓舞地跑过去，捡起掉进泥土里的甜菜。 宋向上见状眼前一亮，连忙跑过去，见小不点抱着两颗有些干瘪的甜菜，笑得合不拢嘴，他这才明白小不点跟在拖拉机后面的原因。 小不点见宋向上过来，立刻警惕地抱着甜菜后退，一脸的戒备，转身就想走。 “拿来给我！”宋向上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 “不给。”小男孩退后两步，将两颗甜菜藏到身后，满脸警惕。 “不给找打。”宋向上鼓起勇气恶狠狠道，而后跨前一步，狠狠推了小男孩一个屁股蹲，两颗甜菜也顺势滚落在地。 宋向上推倒小男孩没哭，等他捡起两颗甜菜，小男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泪水混合着泥土涂了个大花脸，瘦得跟竹竿一样的身子啜泣着抽搐。 宋向上转身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随后折返回来将小男孩拉了起来，在小男孩呆滞的神情中将一颗甜菜还给小男孩， “我急需甜菜，还你一颗，剩下这颗我带走。” “嗯，谢谢你！”失而复得，虽然少了一个，但总比一个没有强很多，小男孩破涕为笑，反而向宋向上道谢。 “明天还来这里。”宋向上想了想，离开前吩咐道。 宋向上抱着甜菜跑回家，这次他精神头十足，一点都不感觉劳累。 宋向上到家，立刻找来菜盆，将甜菜扔进菜盆里清洗，一面洗一面喊放学回来的宋向海去外面捡牛粪柴火烧锅。 宋向上用力搓着甜菜，水立刻浑浊，满是泥土干瘪的甜菜泛出白皙的光泽，虽然是库房里搁置半年干瘪的甜菜，但这一刻在宋向上眼里却是水淋淋富有质感。 宋向上洗好甜菜，让宋向海铁锅里加水烧开，他则用铁网擦将甜菜擦成细丝，擦了一大碗，这才兴冲冲端着碗到锅边，小心翼翼将甜菜丝放进烧开的沸水里，从锅灶抽出几根柴火换成小火慢熬。 一个小时后，盛出上面的黄水，留下锅底下面的甜菜渣，再添少量的水，小火熬煮半个小时，随后捞干净熬烂的甜菜渣，在铁锅中加入之前盛出的黄水，在锅灶里添加大量的柴火猛烈熬煮。 这时候，宋向海在宋向上指挥下不停往下面添柴火，而宋向上则在旁边不停歇地搅动开始变得粘稠的黄色汤液，甜水滚动，气泡升腾，化作滚滚水汽，带着丝丝缕缕的焦香浸人心脾。 一小时后，汤水越来越粘稠，色泽也越来越深邃，里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越来越吃力，直到半锅的水变成不到一碗的粘稠糖稀后，宋向上赶紧喊宋向海熄火。 等火灭后，宋向上用碗盛出一小半，兑水给宋向海喝，宋向海被火熏得黑乎乎的小脸满是开心的笑容，喝了一口美滋滋地道，“真甜。” 宋向上不说话，重新开火，往锅里加水，随后又拿来两个鸡蛋囫囵个打进去，煮熟，盛出来，一碗糖浆煮鸡蛋就熬好了，逸散着香甜的气息。 宋向上端到屋里给阿丽娅，阿丽娅鼻翼翕动，瘦弱苍白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后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第一次阿丽娅吃完两个鸡蛋，这几天的头一次，阿丽娅眼神中有了亮光。 第22章 我要走了 第二天放学，宋向上带着宋向海来到排渠边，提前给祖木来提汗信，祖木来提汗也在这里等着，除了他外，那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也如约而来。 “咱们今天来的目的是搞甜菜，甜菜带回家后能熬糖稀，这是各个家都稀罕的玩意，争取今天每人抱两个回去。” 听到宋向上的话，几个孩子都被勾起兴趣，好奇地望着他。 宋向上也不隐瞒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告诉大家，原来今天上学时候他就扫听过，是场部库房去年储存的甜菜快过季了，场部统一出售给茂盛农场。 用机耕队的车去送，还得送一周，而这一周就是他们的机会。 昨天捡甜菜的事给了宋向上启发，他约祖木来提汗几人一起动手创造条件，他们拿着坎土曼在路上刨沟，搬来石头堆积在一起，增加土路的崎岖度，这样拖拉机再过的时候不停颠簸，一定能多掉甜菜。 幸亏今天宋向上喊上祖木来提汗参与，祖木来提汗整天混迹在戈壁滩上，生活经验丰富，脑子灵活，他刨坑堆石头的方式很有讲究。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拖拉机咚咚声，宋向上他们忙收拾起工具，跑到渠边，捡石头打水漂玩。 看着拖拉机从身旁经过，每颠簸摇晃一下，几人心里就是一阵激动，一直到拖拉机走远，他们欢呼着跑过去。 地上十来个黑乎乎的甜菜翻滚在泥土里，黑不溜秋。 可是宋向上他们没一个嫌脏的，大家快速将地上的甜菜捡起来，凑到一起，足足有十颗。 大家都眼巴巴看着甜菜，看着宋向上，因为主意是宋向上出的，无形中，分配权就到他这里。 宋向上沉思了一下道，“咱们按劳分配，挖坑的方法是祖木来提汗教的，确实收获很大，他应该分三颗。” 宋向上说完见没人反对，他继续道，“将大家聚起来，一起商量捡甜菜，是我的主意，我要三颗没意见吧？” “小海，还有小不点，你们两个一人分两个，正好凑够十个。” 宋向上说完，大家都没意见，约定好明天继续过来后，大家抱着甜菜欢欢喜喜回家。 宋向上和宋向海哥俩凑起来一共五颗，够他们熬两碗了，回到家里宋向上也不嫌累，开始熬糖稀，家里没鸡蛋，他跑到外公奎尼老汉家里拿来十几个鸡蛋，每天都给阿丽娅煮两个。 阿丽娅慢慢能吃下饭，身体一天天好起来。 二十天后，阿依罕一家子回来了，阿依罕和女儿抱头痛哭，等情绪稳定下来，看到女儿在‘仇人’迪丽扎尔家里住得好吃得好，她又感动又羞愧，拉着迪丽扎尔的手直掉眼泪。 阿依罕回来还带来好消息，说上面政策变了，再也不允许随便抓人，不允许以莫须有的罪名随便审问，刚开始时候还对他们各种审问，可后来什么都不审了，将他们送回家。 “那爸爸呢？”阿丽娅还担心父亲，紧张地看着阿依罕。 阿依罕抱着女儿安慰道，“你爸爸也没事了，只不过得留在那里核对之前扣押的财物，尤其他的那些书损坏得不成样子，场部还专门派了几个有文化的人帮着他一起整理修补，过不了两天就能回来。” 阿丽娅喜极而泣。 他们回家，宋向上跟着过去帮忙收拾屋子，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这天晚上宋向上睡得格外香甜，阿丽娅父母平安无事，他比谁都高兴。 可是阿丽娅回了家，又让他有点小小的遗憾。 第二天谢长云回来了，一大早，坐着场部的拖拉机，宋向上准备上学时看到谢长云正从车上下来。 他瘦了一圈，眼窝深陷，面容憔悴，但目光炯炯有神，正指挥几个大小伙子从车上往下搬东西，是书箱子，里面是厚厚的书籍。 宋向上特意看了眼，很多都是外文书籍，看来阿依罕阿姨说得没错，政策真是宽松了，一切都在变好。 回到学校后，宋向上很快投入紧张的学习中，就连阿丽娅第二天也来学校上学了，小升初还有一个月就要考试了。 不仅老师天天叮嘱，各个家长魔音贯耳催促，一种压抑紧张的氛围在教室里弥漫。 宋向上学习紧张，但压力并不大，真正压力大的是那些临阵磨枪的人，像他这种按部就班，一直刻苦到最后的人反而是最轻松的。 这一段时间回家，迪丽扎尔的态度都变了，换着花样给宋向上做饭，甚至腾出盖房的钱去供销社买了猪肉给宋向上炖着吃。 小弟宋向海馋得直流口水，可是迪丽扎尔却不给他吃，只留给宋向上，说他学习忙补脑子。 宋向海嚷嚷着偏心，可是迪丽扎尔态度坚决，于是宋向海偷偷溜到外公家告状。 宋向上没见到外公来家里做主，但见小弟回来后眉开眼笑，心里猜测着八成外公又款待了这个贪吃鬼。 紧张忙碌的生活一点点向前，小升初如期到来，宋向上心情轻松地进入考场，他认真思索，下笔如神，按时答完试卷。 判卷效率很高，第二天结果就出来了，用一张红纸张贴在场部，宋向上看了结果，阿丽娅第一，他第二，结果在预料中。 宋向上参加颁奖典礼，领了一个大红洗脸盆，宋向上稍微有点小遗憾，家里脸盆够多了，要是发个大红暖壶就好了。 还没从发奖品的喜悦中出来，第二天，宋向上准备在放假的第一天睡个大懒觉，哪知隔壁响起咚咚的声音。 宋向上前一段挖坑捡甜菜，对拖拉机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连忙起床过去，只见阿丽娅家人来人往，正往车上搬东西。 他看到了阿丽娅的叔叔，身宽体壮的高大汉子，正戴着羊皮帽子指挥装车。 阿丽娅看到宋向上，趁着大家忙碌时候，走上前去，用那种欢喜和骄傲的语气道， “书呆子，我要走了，我爸要去城里工作，我也要去城里上学，我妈跟着去，我们一家都要成为城里人，你家盖房吧，我妈再也不和阿姨攀比了。” 第23章 理论储备 阿丽娅说完，跑回去收拾东西，他们大包小包装满一车。 剩下带不走的家具就由阿丽娅的外公外婆看管，新盖的三间砖房，搁置不住人早晚坏掉，索性让老两口搬过来住新房看家。 等阿丽娅家收拾得差不多后，谢长云拎着两箱书来到宋向上家，交到宋向上手里， “向上，这是老师留给你的两箱书，你这孩子努力肯吃苦，是块学习的料，将来一定出息。” 宋向上正神游宇外，忙接过书箱道谢，“谢谢老师。”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忙道，“您不看了吗？这么珍贵的东西，对于您一定很重要。” 宋向上还记得那些人抄家时谢长云的反应，就算那些人拳脚相加，他都保持最大克制，只有对方将书箱打翻在地，用脚肆意蹂躏这些珍贵的书籍时，他才克制不住反击。 对于宋向上的推辞，谢长云还以为他害怕，当即笑道，“向上，不用怕，这些不是什么禁书，都是有用的课本，是知识，完全合法。” 也许是临走前最后一堂课，谢长云难得耐心向宋向上解释，“向上，之前抄家的事是误会，是一次无知的误会，你也知道农场是因为火力发电机组停摆，停电，电压不稳才来找我麻烦的，他们以为这是我和外国人勾结造成的，但其实不是。” “向上，你知道什么原因吗？这是因为电压等级不够，我之前给你介绍过不同的电压等级，这些电压等级都有严格的标准和划分，尤其在输电和配电上，比如10千伏是配电，能满足配电的要求，但是你要是十几公里，几十公里去输电，这种电压等级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是因为电力在传输过程中是有损耗的，导线中存在电阻，电阻随着导线的长度成比例增加，传输距离越远电阻越大，同样功率的输电压降越厉害，到末端用电的时候电压就会大幅度降低。 “咱们村大队，还有红柳农场的家用照明电或者生产的低压三相电，都有严格的电压要求和频率要求，如果电压降低得太多，电压不够就无法照明，更无法带动电动机生产，这就是大家老说的灯泡发红发黄不亮，电动机转不动。” 宋向上听得入迷，这才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忍不住询问，“谢老师，那怎么办？怎么才能解决这种问题？” 谢长云点点头道，“当然有解决办法，那就是提高电压等级，相同功率，电压等级越高，导线上电流越小，同等距离同等电阻下压降就越小，那么到末端用电时候电压降低的就越少，越能满足用电需求。” “就好像咱们水渠灌溉，如果距离太远，水根本流不到，解决的方法是开闸放水，加大水流压力，在电力系统中就相当于提升电压等级。” 谢长云这样一解释，宋向上明白过来，点点头。 谢长云感叹道，“咱们这几个农场，要想用上稳定的电，怎么都得更高电压等级的输电，至少35千伏才行，还需要更大容量的供电。” 说完，谢长云摇了摇头笑道，“向上，不知道怎么，我怎么跟你说这么多电力系统的知识，也许是人老了吧？老师是研究高电压的，就是研究大范围稳定供电，这书箱里都是相关的书籍。” “咱们国家落后于国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翻译学习，努力掌握这些先进的理论知识，做好理论储备，等将来能用的时候，这些都将会成为无价之宝，学习这些不仅为了缩小和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更是为了自己的发展，要知道电力是经济发展的基础，没有电力，经济发展将被严重制约。” “而这一项工作的复杂和困难程度，可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一个两个人就能解决的，需要日积月累，数十年如一日，更需要一代代电力人前赴后继地攻坚，才能实现突破。” “好了向上，今天是老师教给你的最后一堂课，你能记多少记多少，这些书老师已经看过并翻译完了，都留给你。” 说完，谢长云亲昵地摸了摸宋向上的脑袋，挥挥手离开。 宋向上跟着跑出来，看谢老师上了拖拉机，拖拉机启动，咚咚驶向远方。 他高高地挥手，一直到拖拉机驶过转角消失不见才停下，恍惚中，宋向上似乎看到阿丽娅一直坐在车后面远远冲他挥手。 目送着阿丽娅一家离开，宋向上脑袋晕晕乎乎，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似乎只要醒来这梦就会破碎，告诉他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可是一直坐到饿肚子，宋向上去吃饭时候意识才慢慢归拢，事实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骑着大白马，小脸上闪着光的女孩不见了，去了千里之外的城里。 宋向上还想这个暑假阿丽娅教他骑马，还想让祖木来提汗带着他和阿丽娅一起去河里抓草鱼，去芦苇丛里摸鸟蛋。 可是这一切都不会再出现了。 宋向上本来憧憬着这是一个快乐的暑假，可是还没开始，就以一种令人彷徨悲伤的氛围开启了。 看着弟弟疯跑，弄得满身都是泥土，宋向上落寞地坐在凳子上，第一次像个小大人似的有了心事。 时间流逝，悲伤一点点淡化，那个骑着白马精灵古怪的女孩子也一点点藏进脑海深处，宋向上再次恢复孩子爱玩的天性。 除了带宋向海去找祖木来提汗玩耍，宋向上还经常帮家里干活，虽然没有阿丽娅家攀比，但家里新盖的四间房子已经晾干，除了提前建好已经入住的一间外，剩余的三间还是毛坯。 家里的钱早已捉襟见肘，剩下三间房装修请不起人，迪丽扎尔主动当起了装修工人，宋向上也时不时帮忙减轻家里负担。 暑假开学前，一件大事如风一样刮遍农场，红柳农场要并入茂盛农场，上面的政策变了，像这些生产能力不足，连年亏损的农场要被取消并入大农场，以提高生产力。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和宋向上息息相关的事发生，红柳农场的中学也要并入茂盛农场，这意味着宋向上要去十几公里外的茂盛农场读书。 第24章 酒后真言 十几公里，这可一点都不近，虽然宋向上今年十一岁，体格长了不少，他能气喘吁吁跑到红柳农场。 但十几公里和五公里可是两个概念，再这样徒步上学可不现实。 宋向上还没说，第一个发愁的是母亲迪丽扎尔，自从阿依罕阿姨搬走后，迪丽扎尔攀比的劲头也没了，只想着把新房装修好就告一段落。 迪丽扎尔更多心思落到两个儿子身上，尤其是小儿子宋向海，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一点都没有哥哥稳重的样子，整天爬高上低，调皮捣蛋，学习成绩稳坐倒数后三名。 迪丽扎尔恨铁不成钢一天三顿捶打，可是越打这孩子越皮实，一点都没有改邪归正的意思，反倒越来越出格。 不是爬上房顶，就是爬上大杨树的树梢，十几米的高度，他一点都不怕，甚至还能在上面睡一觉。 最离谱的是场部中央十几米高的旗杆一次滑轮卡死，需要人上去，整个场部没人能胜任，而宋向海这家伙竟然靠着两条胳膊爬上细长的旗杆，卸下滑轮，一下子成了场部小英雄。 对这个调皮的二儿子，迪丽扎尔快无奈了，只能听之任之，实在心血来潮恨铁不成钢狠狠揍一顿完事。 她对大儿子寄予厚望，听说大儿子要去茂盛农场上学，立刻发愁儿子上学的问题，她拿出储钱罐，翻了个底朝天，又去娘家借了一圈，结果就凑出十几块钱，其他的钱全都烧到新房上了。 可这点钱，别说去供销社买一百多块的新自行车，就连农场那些上海知青淘汰下来的二手自行车也得七八十块，杯水车薪，迪丽扎尔犯了难。 宋向上长成了大孩子，反倒安慰母亲不要心急，车到山前必有路，父亲上班那么多年，说不定就有办法，随后宋向上去场部配电室找宋建国。 父亲没在配电室，他反倒在场部小会议室的外面看到父亲和场长葛二雷在里面，两人桌上摆着小菜，吃菜对饮。 宋向上连忙进去，见小会议室一片狼藉，酒瓶子满地都是，酒气冲天，宋建国和葛二雷两个人东倒西歪，称兄道弟说着打舌头的话。 宋建国扭头迷迷瞪瞪看了眼进来的宋向上，挥挥手道，“向上啊，坐，坐，来，陪爸喝一杯。” 葛二雷把他扯过去道，“来，我跟你喝。” “建国，你是知道我的，我当过兵，不说假话，我这个人不贪恋功名权力，对当官没什么兴趣，我反对场部并到茂盛农场，不是因为我贪恋场长这个位置。” “你看场部那些人，大大小小的官，一听说要合并到茂盛农场，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他们怎么想的，我知道，不就是并到茂盛农场都成职工了吗？丢了乌纱帽，屁，再大的乌纱帽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有需要，你就得服从。” “老宋，来，咱俩干了这杯，你是不是也这样想，告诉你，我葛二雷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官位，我不同意是因为我不想当逃兵，当年我向团部、师部都立过军令状，在红柳农场一定要干出一番业绩，搞好生产支援国家建设。” “就像上战场立军令状，你知道，军令状可不是开玩笑，那是必须完成的，可是这次我没完成，我没有带领红柳农场扭亏，现在被合并了，我不甘心呐。” 葛二雷说着说着竟流起眼泪，委屈得像个孩子。 宋向上在旁边听得暗暗感动，酒后吐真言，没想到葛二雷还有这样为国为民可爱的一面。 还没等他说话，宋建国又东倒西歪扭着身子说话了，“雷哥，我不叫你场长，我就叫你雷哥了，今天咱哥俩敞开心里话说，谁，谁能没点心里话，我也有。” “知道我这么多年，十几年了，都没回过家里是什么原因吗？都是因为她，何月，我们约好了的，一起来新疆建设祖国的边陲，可是她失信了，连个信都没有，还嫁人了。”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我永远不回上海，让那些人回去吧，那些想家的上海知青回去吧，我就不回去，我不是上海人了，我是红柳湾的人。” 宋建国扯着嗓子嚷。 宋向上听得心嘭嘭直跳，他第一次知道父亲写信的那个人名字，何月，没想到父亲在心底还念着那个女人。 他咳嗽了声，想制止父亲的胡言乱语，不想听到惊世骇俗的信息，“爸，快开学了，我要去茂盛农场上学，没钱买自行车，我妈让我找你要钱。” 宋建国被打断，红着脸，眼神迷离地瞪着宋向上，摆着手道，“有钱，不差钱，这就买自行车。” 宋向上知道宋建国喝醉了，连忙拉着他劝他少喝点，却被宋建国甩开，葛二雷也在旁边呵斥道，“娃娃，别担心，你跟着我家那个小子上学，他会骑自行车，让他带你，别打扰你爸喝酒。” “对，让大军带你去，大军带着你。”宋建国挥挥手打发宋向上离开。 宋向上知道拦不住，当下只能悻悻离开。 所幸宋建国给出解决方案，搭乘葛二雷儿子葛大军的自行车。 宋向上知道葛大军，本来比他大一班，因为没考好又蹲了一班，就和他一个班级了，这家伙有个特点就是想当兵。 对，想当兵，葛大军特别想当兵，上学前、放学后，甚至在课间，只要有时间就自个训练，跑步、打沙袋、引体向上，倒立，俯卧撑，凡是他听说来的当兵锻炼体能的方法都要尝试一下。 葛大军家就在场部不远，家里有三间坯房，门前歪脖树上挂着沙袋，等宋向上去找他时，葛大军正攥着拳头疾风暴雨似地猛轰沙袋。 葛大军六岁就已经一米六了，对于班里普遍刚长到一米五的孩子来说，整整高半头，身材精壮，好像一只小老虎。 此时他汗如雨下，皮肤泛红，嘴里喘着粗气，但打沙袋时眼神格外坚韧。 一直打累了，葛大军才停下，看到不知何时走近的宋向上，当即惊讶道，“向上，你怎么来了？” 葛大军平常没少向宋向上请教学习的问题，两人的关系还算不赖，只是平常他忙着自己训练，所以两人走动的少点，没想到今天宋向上主动上门。 宋向上说明来意，葛大军拍着胸脯保证。 宋向上回家告诉母亲后，母亲也松了口气，等暑去秋来上学那天，他早早起床在村口等着，葛大军应约而来。 宋向上正准备坐上车后座，葛大军却把车扔进宋向上手里。 第25章 竞选班长 “你骑着，我靠这两条腿。”葛大军拍了拍自己大腿，不等宋向上说话，径直向前跑去。 宋向上骑车跟在后面，连续骑行十公里才载上葛大军。 原来这是葛大军的锻炼方式，他听说当兵的经常越野跑，正好上学路上跑步锻炼，什么时候跑累了再让宋向上载他。 两人一拍即合，一个解决了上学问题，一个解决了锻炼问题。 新学校在茂盛农场场部，学校很大，中学一个年级都有五个班级，开学第一天就是分分班级，选选班干部。 有两个人最令宋向上印象深刻，一个白脸皮的男生，长得文文弱弱，还戴着一副眼镜，穿的衣服也很干净很齐整。 听他自我介绍叫刘艺涵，听起来很文艺的名字，而且像女生，但是他介绍完，很多同学鼓掌，宋向上听到下面同学小声议论刘艺涵在茂盛农场小升初年级第一。 成绩第一总会收获更多掌声，也会让人刮目相看。 还有一个人，长得高大帅气，笑起来很阳光，给人一种无比亲近的感觉，他开口介绍一段流利英语，令人羡慕，小伙子自我介绍叫韩阳。 韩阳父母都是上海知青，而且母亲还在外企工作过，现在在茂盛农场担任外语老师，也许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韩阳有很高的外语天赋。 除了这两个人外，其他同学都热情洋溢介绍自己，每个人都很有特色，而且他们基本都是茂盛农场职工子女。 宋向上有些紧张，上台说话很腼腆，甚至还因为结巴引起一团哄笑，但他强忍着克服尴尬，赶忙下台。 轮到葛大军时，他声音洪亮，令昏昏沉沉的气氛为之一震。 自我介绍完，然后是选班干部，因为小升初年级第一的缘故，刘艺涵是热门人选之一，他也上台自我介绍竞选。 虽然刘艺涵说得四平八稳，语气平淡，但宋向上还能从他紧攥的拳头中感受到他的紧张，从他紧抿的嘴唇中感受到他的热烈渴望。 葛大军也参与其中，他声音洪亮，再加上昂扬的精气神在班里引来一片掌声。 自我介绍完，一众班委都已经决定，只有班长因为竞争激烈悬而未决，连投票都旗鼓相当，一个是刘艺涵，另一个是葛大军。 见双方竞争激烈，老师难以定夺，这时候担任学习委员的韩阳突然出声，“真没想到班长这个职位大家竞争得这么激烈，两个候选人都很优秀，如果不放在同一个班级，肯定都能担任班长的职位。” 韩阳话说得很漂亮，吸引所有人目光，等众人都看向他时，他微微一笑道，“当然，咱们班长只能选一位，既然两位同学都有为大家服务的想法，那咱们就先看看效果，各自半个月时间试用班长，最后再竞选，大家根据一周的表现投票，相信这次能公平选出大家想要的班长。” 韩阳一席话，令众人点头，老师见众人没意见，当即点头同意，随后询问两个人谁先担任班长。 “老师，我先来吧，大家刚进入初中，学习可能不适应，我之前考试考得好，学习方法应该不差，我愿意和大家一起分享共同进步。” 刘艺涵自告奋勇地说道，他说得合情合理，老师点头应允。 葛大军刚想站起来争抢，旁边的宋向上赶紧拉了拉他胳膊，葛大军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放学路上，葛大军跑步的兴趣都没了，梗着脖子质问道，“向上，你什么意思，怎么不让我争取先当班长，让那个娘娘腔抢了先，还什么分享学习经验，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想当班长吗？我呸，有我葛大军在，休想。” 葛大军把着车把，一副宋向上解释不清，就不让他上车的架势。 宋向上知道葛大军直肠子，也不恼，当即解释道，“大军，不是一个月吗，一人半个月，谁先当班长不见得是好事，反倒是坏事。” 宋向上一说成功勾起葛大军兴趣，他一双铜铃大眼瞪得跟牛眼似的，宋向上继续道， “你想啊，最后投票大家肯定投给感觉好，印象深刻的，人的记忆都会淡化的，你后半月当班长马上投票，大家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你，就算那个刘艺涵做得再好，大家也会潜移默化转嫁到你身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段你可以观察刘艺涵，他做了什么让同学们满意，做了什么让大家不爽，等到你当班长时候正好有经验参考。” 宋向上一番话鞭辟入里，说得葛大军眉开眼笑，大嘴巴恨不得咧到耳后根，拍着宋向上肩膀道，“好，向上，还是你够损。” 宋向上翻翻白眼道，“什么叫损，这叫分析，再说学习别人长处本来就不是什么坏事。” “对对对，分析，还是你们学习好的会分析，要我绝对干不来，这回有你给我参考，我绝对能打败那个娘娘腔。” 葛大军高兴得不得了，非得载着宋向上。 两人因为一致对外，关系在无形中近了不少。 有些话，宋向上没告诉葛大军，他今天发现，那个刘艺涵有些太急迫想当班长了，虽然掩饰得很好，但那种急切还是会流露出来，这种焦急的心态很不利。 而且刘艺涵找的借口是分享学习经验，更是走了一步臭棋，大家刚到新班级，而且宋向上看了看成绩表，大家学习成绩都不赖。 都是年轻人，心高气傲的主，在学习上谁也不服谁，你说给大家分享经验，带着大家一起学习，这不令很多人不爽吗，都憋着劲学习上超过你呢，肯定对他印象不好。 反倒是那个韩阳，笑起来很温暖，说话也让人很舒服。 宋向上摇了摇头，将杂念抛除，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怎么解决午饭的问题，第一天中午在农场食堂吃的，这里很多孩子都出钱在食堂买着吃。 宋向上随大流，可是去食堂看到饭钱后，他眼皮子直打颤，但为了不让同学们看出来，他故作平静打了价位适中的饭。 母亲要装修房子，短时间没钱，宋向上不想找母亲要，必须自己解决，但不能急于一时。 回到家后宋向上写作业、洗漱、睡觉，第二天继续搭乘葛大军的车。 正如宋向上所料的那样，刘艺涵有些急功近利了，第二天宋向上一去上学，就见他坐在课桌前埋头奋笔疾书，甚至上课时候，连老师的课都不听了，忙活一上午，中午又叫了几个人急匆匆跑去办公室。 等到上自习课时，刘艺涵敲黑板当众宣布要下发他的学习方法。 第26章 怪异艺涵 看着几个班干部顺着过道顺次下发他的学习方法，刘艺涵得意地仰起头，骄傲地像开屏的孔雀。 他觉得靠着自己小升初第一的学习方法，一定会折服班里同学，然后他获得前所未有的威望，班长之位非他莫属。 绝大多数同学认真看了起来，可是有几个人的反应令刘艺涵脸色变了。 看到有同学看了眼，便夹到书里不再理会，继续写作业，他脸上的骄傲消失了大半。 还有人轻蔑一笑，抬头淡淡瞥了眼刘艺涵，那目光里带着莫名的笑意，令刘艺涵脸上的得意霎时消失无踪。 还有调皮捣蛋的家伙，干脆将刘艺涵视若珍宝的学习法压在屁股底下，更有甚者感冒的拿着擤鼻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刘艺涵脸上涌现出一抹愤怒，可是张张嘴，似乎想到他刚当班长猛然发脾气又不好，当即生生憋了回去，脸色变得苍白而低沉。 刘艺涵紧抿着嘴唇，悄悄走回自己座位。 这一切都在悄然之间发生，旁人都没注意到，一旁的葛大军捅了捅宋向上胳膊，小声道，“向上，看到没，那个娘娘腔脸色很难看，怎么回事？” “我看他费半天功夫整这什么学习方法发下来，不应该嘚瑟炫耀吗，怎么一下子不说话了，跟个斗败的母鸡似的。” 宋向上扫了几眼，差不多明白刘艺涵的心思，当即摇摇头，不过看葛大军刨根到底地问，他当即道， “大军，我看这个班长非你莫属了，不过你可要谨慎，好好学习他的长处，要不然到嘴的鸭子非跑了不可，别忘了书上说，要想战胜敌人首先得虚心研究敌人。” 葛大军脸上先是一喜，而后又瞬间严肃起来，坐得笔直，认真看起刘艺涵写的学习方法。 自习课，宋向上也认真看起来，别的不说，单说这学习方法，刘艺涵确实有两下子。 刚开学除了慢慢适应新课程、新老师，在这里还有更多活动，比如各个班级之间的友谊赛，跑步、拔河等，还有农场的实践活动，去地里参与生产。 这个时候刘艺涵的弱项完全凸显出来，他瘦瘦弱弱，看起来弱不禁风，说话也有点娘娘腔，喊口号同学听不到，加油鼓劲没气势，生产比拼更是落在最后面。 大家都是小孩子，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看到自己班级老落后，个个气得红了眼，有的人张嘴就骂， “刘艺涵，你说你干啥啥不成，当什么班长？净给班级拖后腿了，就这还舔着脸争，脸皮咋那厚呢。” “就是就是，要我早就退位让贤了，占着茅坑不拉屎净让班级蒙羞。” 初一三班的同学气愤下说话毫不留情，刘艺涵脸红一阵白一阵，看这样子都要哭出来，扭头跑走了。 关键时候还是葛大军跳出来，挥舞着他那有力的胳膊指挥起来。 葛大军嗓门高，再加上人高马大，气势十足，在他带领下，初一三班的同学个个嗷嗷叫。 拔河使出吃奶劲，脸红脖子粗，把绳子都扯断了，跑步腿上跟长了风火轮似的，别的班级学生压根追不上影。 就这样，初一三班的学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成绩扭转败局，后来居上，荣获多项荣誉。 而葛大军一下子成了班级的英雄。 没过几天半月时间到了，该葛大军担任班长，这家伙虽然学习不咋样，但服务同学周到，再加上为人仗义，让所有人都服气。 最重要是，一提到班长葛大军，大家都有一种淡淡的优越感，因为葛大军学习成绩不好。 于是乎，一个月后竞选班长，压根不用拉选票，葛大军众望所归被绝大多数人选为班长。 学习按部就班，日子一天天过去，葛大军班长干得如鱼得水，甚至因为班长需要以身作则，他还花点时间到学习上，虽然成效不显着，但至少不是吊车尾。 而刘艺涵自从竞选班长失败后，一下子变得沉默下来，而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学习中，见谁都板着一张脸。 宋向上可没心思操心别的，他还在为吃饭发愁，最后想出一个办法，每天早上去上学时候带半块苞谷囊，中午吃饭时买完热乎乎的苞谷糊糊，将囊泡里面泡软乎再吃，这样勉强填饱肚子。 葛大军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心思同样敏锐，每天一块吃饭发现宋向上的窘迫后，要拿钱请宋向上。 宋向上坚辞拒绝，少年郎的自尊和面子让他决不允许吃别人慷慨来的饭食。 葛大军也明白过来，他不再请宋向上吃饭，而后每次都故意多买一些，让宋向上帮他共同分享，还经常请教宋向上学习问题，说欠了宋向上大人情。 对于葛大军的善意，宋向上暗暗记在心底。 “还以为那个孙子学习多好呢，还给咱们分什么学习方法，这考试出来才考班级第五，还没向上你考得高。” 葛大军大口吃着猪肉卤面条，往嘴里塞了一瓣蒜，用筷子头指了指不远处正一个人埋头吃饭的刘艺涵说道。 期中考试出来后，宋向上考了班级第四，而被大家寄予厚望的刘艺涵只考了班级第五，自然少不了同学们意外的目光。 倒不是针对他，实在是刚开始刘艺涵夸下海口，还给大家分享学习经验，妥妥把自己当成了学霸，可是结果呢，班级第五，年级都排到二三十名了，就这还分享经验？ 不少同学嗤之以鼻，而刘艺涵越发沉默。 见葛大军提起刘艺涵，宋向上在旁说道，“大军，初中和小学课程不一样，难度、知识点都不一样，而且每个人的适应性也不一样，有起伏很正常。” “再说，刘艺涵挺努力的，说不定只是发挥失常。” 宋向上替刘艺涵说好话，他总觉得刘艺涵有些不太对劲，学校中午分了宿舍，虽然是一溜烟的土坑，但至少中午有个休息的地。 好巧不巧，刘艺涵和宋向上、葛大军他们分到一个宿舍。 刘艺涵的努力程度超出了大家的想象，他利用一切时间学习，甚至在睡前都要再看上几分钟。 可是命运似乎和刘艺涵开了个玩笑，再次月考时，他反倒又降了两名，班级第七。 第27章 解开心结 刘艺涵更加刻苦，每天到教室的时间都比别人到得早，晚上回去的时间更晚，宋向上偶尔听农场场部学生说，刘艺涵甚至晚上要学到很晚。 一上来就拼尽全力，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全部精神都沉浸在学习上，大家私下里议论刘艺涵是学傻了。 宋向上暗暗有些纳闷，刘艺涵这是拼命要第一的节奏，虽然在班里那些前几名都比着劲学习，但没人像刘艺涵这样。 本以为经过这种刻苦的学习，刘艺涵在下次月考中定能一鸣惊人，哪知他的成绩干脆滑到年级第十。 班里很多人沉浸在考试后的喜悦中，还有人不甘心地认真分析错题，只有宋向上注意到刘艺涵脸色煞白，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手中试卷，课桌下的双腿克制不住地颤抖。 上自习课时，刘艺涵竟然独自走出教室，谁都没有感到奇怪，学生自习课有不会的问题是可以到老师办公室问题去，宋向上跟了出去，跟着刘艺涵到宿舍。 等他进去时，宋向上见刘艺涵将全身包裹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宋向上上前扯掉被子，下面露出一张惨白惊恐的脸庞，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刘艺涵情绪极度激动，猛地瑟缩到炕角，抱着头发抖。 这一幕吓了宋向上一跳，他刚想上前。 刘艺涵颤抖得越发剧烈，哭喊道，“不要，不要，我会继续努力的，我一定会变好的。” 宋向上赶紧安慰道，“刘艺涵，你别怕，没事，别激动，一切都会好起来。” 等刘艺涵看清是宋向上后，他努力想憋住泪水，急声道，“你为什么偷偷跟着我，是不是葛大军让你来看我笑话的，你快走，要不然人多了。” 但刘艺涵却控制不住泪珠往下滚。 宋向上连忙安慰道，“你别怕，没人来，大家都在上自习，没人来宿舍这，刘艺涵你不用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还有，我不是偷偷跟着你，也不是葛大军派我来，我是担心你才过来的，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中午忘了带饭，还是你仗义给我买的饭，我一直记着，很感谢你。” 宋向上赶紧拉近两人关系，见刘艺涵没那么抗拒，当即趁热打铁，“刘艺涵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好像不只是因为考试考得不好吧？” 看到一脸真诚，担忧的宋向上，宋向上是唯一这半年没有嘲笑过他的人，刘艺涵再也坚持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爸妈要离婚了，我爸说是我做得不好，才让我妈狠心抛下我们，准备回上海，所以我拼命努力，不仅是学习好，而且还要当班干部，让我爸我妈觉得我有出息，这样，我妈就不会抛下我，也不会和我爸离婚了。” 刘艺涵声泪俱下，放声痛哭，也就是宋向上紧紧关住屋门，再加上宿舍离教室远，才没人察觉。 听到刘艺涵的话，宋向上瞬间明白了一大半，农场职工一大部分是来自祖国各地的军人转业过来的，还有一大部分是全国各地的知青，尤其以上海知青为主。 他们在这里生产劳作，除了刚来三年不让谈对象外，过完三年是准许谈对象的，而且单身时候得住集体宿舍，全部实行准军事化管理，吃大锅饭吃得也不好，只有结婚后才能搬出集体宿舍去场部批给的半地窝子住，可以自己开小灶。 再加上都是热血青年，在艰苦的劳作环境中，最容易迸发感情，为了搬出集体宿舍过上自己的生活，很多人都结婚，但这结婚也有讲究，因为老乡的缘故，这些上海知青更愿意选择他们上海的知青结为连理。 但同样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比如宋建国这种的，选择本地人结婚，由于这两年政策逐渐宽松，有风声说知青可以慢慢申请回去，这不啻于重磅炸弹投入人群中，各种风声不断。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结婚后结婚有一方不是上海人就无法返城，这下很多恩爱的夫妻一下陷入艰难的考验。 像刘艺涵说的情况就是这种，母亲上海人，父亲当地人，母亲为了回上海狠下心离婚，甚至要抛弃他。 而父亲将所有责任都归咎到他身上。 刘艺涵估计没少受刺激，所以才变得患得患失，这时候刘艺涵哭声小了，满脸凄然地道，“我想当班长，可是没有争过葛大军，原以为学习成绩会保持年级第一，这样我妈知道我很优秀，她舍不得我就不会和我爸离婚了，没想到我成绩一落千丈，而且越努力排名越往下掉。” 说到这里，刘艺涵又恐惧地打哆嗦，哭着道，“宋向上，我不想让我妈走。” 宋向上闻言连忙安慰道，“刘艺涵，你别激动，你妈走不了，这些都是道听途说，还没有人现在离开场部回上海的，上面的政策谁说得准，说不定几年后政策变了，谁都不能走呢。” “真的吗？”刘艺涵闻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宋向上胳膊，“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刘艺涵，政策将来怎么变谁也说不准，但是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到时候说不定你妈改变主意了呢。” “而且就算你妈回去，难道你就不能跟过去了吗？你放平心态好好学，将来考回上海上学，说不定你全家都能过去。” “知识是改变命运和落后的捷径。”最后宋向上想起老师谢长云说过的话，又郑重其事告诉刘艺涵。 宋向上的话点醒了刘艺涵，他抹着眼泪说了很多，那天，宋向上没有上自习，和刘艺涵在宿舍敞开心扉。 刘艺涵沉闷、灰败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最后保证会调整情绪和压力，不给自己太大的负担。 而且刘艺涵同样有信心，放下包袱后，他会取得好成绩。 这一次畅聊，两人关系拉近了不少。 那一次聊完天后，宋向上心情反倒七上八下，因为刘艺涵父母的事和他父母差不多。 无论是上一次盖房时父母吵架，还是开学之前父亲宋建国和葛场长喝酒时酒后吐真言，导火索都是因为那个素未谋面的何月阿姨，不知道他的家里将来会不会也爆发这样的冲突。 不过这种事不是宋向上能把控的，但是另一件让他发愁的事却因为这次的施以援手，有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第28章 水利发电 “宋向上有个假期挣钱的活你干不干？虽然辛苦点，但实打实挣钱。” 临放假前，刘艺涵收拾好书包，见四下无人注意，上前低声说道。 “什么活？”宋向上眼前一亮。 “距离咱们场部几十公里外的山谷顺着水流的地方要修一座水电站，工期紧，需要人，去了可以挣钱。” “我也去，你跟着我去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当记分员，帮着整理统计，活不是特别累，在那干几天的话攒着钱可以等下学期吃饭，不过走的时间可能长点，至少二十多天，你看看你能不能去？” “能能，当然能去，我把东西放家里，和我爸妈说一声就来找你。” 宋向上忙点头，他正发愁假期干点什么，现在听说能挣钱，忙不迭答应。 回到家将东西放妥当，宋向上向宋建国和迪丽扎尔说了情况，听说建水电站，母亲迪丽扎尔第一个反对。 “建水电站可苦了，不能去，天慢慢冷了，向上就在家呆着写写作业。” 宋建国倒是支持宋向上的决定，反驳道，“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在家闲着非呆懒了不可，向上，你就去吧，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妈，爸，放心吧，我跟着我同学一块去，他早就去过很多次，也熟悉，而且还说让我和他一起当记分员，统计统计，不是特别累。” 宋向上连忙安慰迪丽扎尔。 迪丽扎尔见劝不住，只得点头，她将家里厚厚的被褥拿出来给宋向上带上。 在家歇了三天，宋向上出发，这一次他叫上宋向海，小家伙这一段学习没长进，个子窜得挺高，都已经超过宋向上了。 宋向上骑着车过去，然后让宋向海再把父亲的自行车骑回来，去的时候他载着宋向海和厚厚的棉被，这一段虽然天天上学和葛大军轮换着骑，但是这次加上厚厚的被褥，刚骑四五公里宋向上已经累得呼呼喘气。 宋向海拍着宋向上后背让他换人，没等宋向上同意便抱着被褥跳下后座，宋向海甩开两条大长腿骑得飞快，就算后面有宋向上和沉重的被褥都仿佛轻若无物。 一连骑行十公里，骑到茂盛农场，只是满头大汗，微微喘气而已，这体力甩宋向上三条街，比葛大军都不遑多让。 宋向上叮嘱宋向海好好学习，然后背着被子去找刘艺涵，刘艺涵家离场部不远，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刘艺涵正在家门口等着宋向上，还有一辆拖拉机停在门口。 等宋向上一到，刘艺涵帮着他把被褥抬上车，两人上车出发，司机是个话痨，和两人说着水电站建设工地上人山人海，浩浩荡荡的场景，随后又说起刘艺涵的父母。 从司机口中，宋向上才了解到刘艺涵父母之间的恩怨纠葛，刘艺涵父亲刘军晟退伍兵转业，而刘艺涵的母亲沈月鑫刚到这里时候便被分配到刘军晟的小队，一起负茂盛农场周围的水利勘测。 在新疆这一带，无论是村庄还是农场都是靠着这一带的水系生存，这里最金贵的是水，勘测水利随之成为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甚至合并之前的红柳农场就是刘军晟他们小队勘测后选的开垦地址。 在这里勘测水利是一项艰苦的工作，经常顶着风沙工作在荒郊野外，戈壁滩上，崇山峻岭中，一次开春过河时，沈月鑫乘坐的小木船突然被湍急的河水掀翻，她落水命悬一线。 在危急时刻，是刘军晟奋不顾身跳入冰河中将沈月馨救起，而刘军晟却被河流上游冲下来的一截大木卡住小腿，因为长时间的冰冻，后来虽然紧急抢救依然没有保住，最后导致截肢。 不知道沈月鑫是不是因为报恩嫁给刘军晟，但他们没过几个月便喜结连理，后来又有了爱情结晶刘艺涵，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因为返城闹到离婚的僵局。 但听司机说起两人的话净是崇拜，宋向上暗暗猜测两人的事应该没有公开，当即按了按刘艺涵肩膀，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随后宋向上转移话题道，“师傅，咱们修建的水电站能给茂盛农场完全供电吗？我听说那个火力发电电力不足，只能供应主要生产设备用电，这次不知道能不能解决用电的难题。” “那肯定能了，这火力发电机组容量低，刚开始还行，后来随着场部新建几个加工厂，引入一些用电设备后便超负荷，这次建水电站就是为了彻底解决场部的用电问题。” “我告诉你，这次发电规模是火力发电的几十倍，别说茂盛农场，甚至周围几十公里的农场，一百公里外的县城都能辐射到，这一片的缺电局面将能得到彻底解决。” 司机师傅说起来很兴奋，憧憬着通电后的美好生活，现在政策松了，供销社架子摆上很多新奇东西，那些上海知青探亲回来后更是带回大上海各种好吃好玩的玩意，包括大彩电、手表等。 有电后，这些新奇东西都能运转起来，让枯燥的生活变得不一样。 聊天的功夫，他们赶到施工场地，宋向上看到眼前的一幕，心潮澎湃。 在崇山峻岭之间，浑浊的河水裹挟着砂石浩浩荡荡流淌，惊涛拍岸，如同脱缰的野马狂野驰骋，而两边的山峦上一排排红色旗帜迎风招展，密密麻麻劳作的工人，川流不息的车辆，震天响的口号、嗡嗡的机器声，汇成混杂的交响曲回荡在贫瘠的山石上。 这是数千人的大工程，宋向上看得忘了神，刘艺涵一边走一边介绍工程， “向上，这水利发电站建设需要腾出大坝的施工场，首先要做的是开凿导流隧洞，就是开山钻洞，从上游山腹挖一个隧洞，将上游流下来的水引走。” “然后截流断河，在准备修建大坝的上下游抛掷石头截流形成戗堤，再填筑土石料形成围堰，上下围堰保护的中间就是基坑，即修建水坝的地方。” “在基坑里排水、清淤泥、井点法持续降低地下水，以保证地下水不会进入基坑内部，然后爆破开挖基坑至建基面，再进行灌浆加固，随后才能开始修建大坝。”刘艺涵侃侃而谈。 第29章 工地伙夫 “你看大家正在运送石头，堆积大坝，借助推土机等机械将石头一层层夯实，直到堆积出上百米高的大坝。” 他们正沿着山陵上修建平整的石路赶往指挥部，刘艺涵指着前面宽大的场地向宋向上介绍。 此时整个施工场地热火朝天，几十辆大卡车咆哮着，卸下满车的石头，而后疾驶到几公里外的取石场重新装填石头，那里数千人忙碌着，有提着柳条筐装石头的，有背石头的，还有用坎土曼、锤子、锥子等设备开山凿石的，到处都是繁忙的景象。 宋向上满眼震撼，忍不住向刘艺涵竖大拇指，由衷称赞，“刘艺涵，你懂得真多，我是一点不懂，听你说话长见识。” 刘艺涵挠挠头不好意思，旁边领路的司机师傅哈哈笑道，“哈哈，那自然，虎父无犬子，艺涵爸爸是这项工程的副总指挥，学个一星半点那就是小指挥，还有艺涵的妈妈沈工程师更是水利专家，这大坝设计有一半都是她的功劳。” 司机师傅的话令宋向上惊讶不已，没想到刘艺涵的父母竟然有这样的本事，难怪刘艺涵压力大，甚至到崩溃痛哭的地步，当时要不是他在宿舍谈心疏导，难免出事。 被这么优秀的父母期待，想想就压力山大。 刘艺涵忙闻言忙摆手道，“我算什么小指挥，就是工地上一个小工，和我爸我妈他们差远了。” 几人谈话间顺着崎岖的山岭来到指挥部，指挥部由羊皮缝制搭建，里面摆着几张简易桌子，上面摆满各种图纸，墙上挂着工程进展图。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胡茬，神情憔悴的汉子正瞪着密布血丝的眼睛盯着图纸看，同时冲旁边的几个负责人道， “还得再多调车辆，从农场，县城调卡车，没有足够的卡车支撑，堆石头得堆到猴年马月去，现在正是农闲时候，车辆都在车库吃土，整过来发挥作用。” “对了，还有人，年轻力壮的农闲时候别在家里呆着，来参与工程建设，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造福百姓的水电工程，建好这座水利发电站，点亮周围千家万户的灯火，农场县城能建设更多工厂，咱们才能一点点富起来。” “现在政策松了，很多生产都允许了，而电力是经济发展的基础，只有建好水电站，发出足够电，才能让咱们这里快点富起来，发动大家动手建设自己的幸福生活。” 中年人慷慨激昂说道，旁边的几人忙点头应允，而后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刘艺涵带着宋向上走近，先喊了中年人一声爸，宋向上这才知道眼前魁梧的汉子正是刘艺涵的父亲刘军晟。 “爸，我放假了，来这里帮您统计记分。” 刘军晟点点头，准备让他离开，刘艺涵赶紧将宋向上拉到刘军晟面前，“爸，还有我同学和我一块过来了，我想让他和我一起。” 没等刘艺涵说完，刘军晟严峻的目光已经射向宋向上，不愧是数千人上万人的副指挥，这目光扫上给人一种沉重的压力。 宋向上下意识站得笔直，连心都提了起来。 “不大点来这干什么，吃不了苦，哪来的回哪去。” 刘军晟一看宋向上弱不禁风的样子，当即下了逐客令，旁边的刘艺涵一听立刻急了，“爸，宋向上不怕吃苦，没问题，跟我一起……” “闭嘴。”刘军晟厉声斥责，“我这里缺年轻力壮干活的人，不缺手无缚鸡之力走后门的人，艺涵，统计记分的有你一个足够，不需要更多吃闲饭的人。” 刘军晟严词拒绝，刘艺涵一下急哭了，他让宋向上跑这么远过来，要是没留下直接走了，他心里过不去。 就在刘艺涵准备和刘军晟争辩时，宋向上突然开口，“刘指挥，我可以去伙房，我从小做饭，完全可以胜任做饭这一项工作，工地正在招人，做饭的人肯定少，不如让我去吧。” 刘军晟一听，拧着眉头上下打量宋向上，又见儿子急赤白脸争辩，当下点点头道，“行，那你去伙房，如果干不好的话，马上滚蛋。” 说完，刘军晟摆摆手打发两人出去。 走出指挥部，刘艺涵长长松了口气，颤声道，“向上，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知道我爸那人，认死理，说了不同意很难改变主意，我都决定要是他不留你，我和你一块走的打算，没想到他改主意了，对了向上，你是怎么想到要去伙房的？” 宋向上闻言笑道，“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刚刚来的路上路过伙房，我听到里面做饭的大叔嚷嚷快累死了，再不加人给多少钱都不干了，我猜这里肯定缺做饭的伙夫，而且这里条件艰苦，一般做饭的妇女怕是不会来这里，就想着试试，没想到你爸同意了。” 刘艺涵连连向宋向上竖大拇指，随后便分开报到，宋向上来到伙房，蓄着白胡子的巴拉提大叔正指挥好几个人给工地上送饭。 听宋向上说是来报到的，巴拉提便让宋向上帮忙抬饭，一块块香酥的囊，大锅炖的土豆，上面飘着的肉片，香气扑鼻。 宋向上使劲咽了下口水，忙用大盆盛上饭往外面抬，到工地怎么都有一公里，累得宋向上直喘粗气。 吃饭他也不客气，端起大碗盛上猪肉炖土豆，吃得满嘴流油，工地上伙食怎么都得有肉，要不然根本没力气干这么重的活。 巴拉提皱眉看着狼吞虎咽的宋向上，“这娃娃，没吃过饭吗？这么小来我这里干什么？会做饭吗？只要会切菜就行。” “会。”宋向上忙点头，而后指了指旁边堆着的好几筐甜菜道，“我还会熬糖浆，咱们熬点糖浆给工地上的人改改口味，还能少做点饭。” “不错不错，这帮粗人正吵吵着换换口味，我正发愁呢，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鬼点子，一会儿吃完饭就熬糖浆，我给你打下手，看你小子表现了。”巴拉提哈哈笑道。 宋向上不敢怠慢，吃完饭便和大家一块洗甜菜，煮开水，熬糖浆，靠着熊熊燃烧的炭火，熬糖浆速度很快，两个小时后就熬了好几盆，晚餐给工人改善伙食，大家欢呼喝得不亦乐乎。 而宋向上累得双腿打摆子，胳膊都抬不起来。 但是在工地上的艰苦还远未结束，做完饭收拾干净锅盆后，宋向上去休息，但眼前的一幕令他当场石化。 第30章 电力规划 天气转冷，戈壁滩上干冷的寒风呼啸，尤其在这山岭之间强风更是肆虐咆哮，即便穿上厚厚的棉衣，都让人战战兢兢。 而工地上劳作的工人休息，就是在这里挖出简易的地窝子，上面搭建木材芦苇避寒，地窝子里面用煤火取暖，但也不敢整夜烧煤，怕中煤气，在睡前都会熄灭。 用不了多久地窝子就会冷起来，里面一排工人挤在土炕上，靠着厚厚的棉被抵御寒冷，都能听到狂风顺着缝隙钻进地窝子的呼啸声，冰凉刺骨的感觉深入骨髓。 宋向上知道这里艰苦，但没想到这里会艰苦到这种地步，他挤在人群中靠着彼此的温暖入睡，耳边鼾声和着风呼啸声汇成睡眠的交响曲。 白天劳累了一天，宋向上已经到极点，虽然条件艰苦，但他很快进入梦乡，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早上有人用力扯他被子才从睡梦中惊醒。 巴拉提皱着眉头呵斥，嘴里骂着让他滚蛋的话，宋向上激灵一下赶紧起床，跑到伙房帮着做饭给工人准备早餐。 一直累得腰酸胳膊疼，伺候完乌泱泱的人群吃完早饭，工人喊着口号再次搬运石头堆起大坝时，他才松口气。 脸上黑云压城的巴拉提神情变得和颜悦色，还给宋向上盛了一大碗苞谷糊糊，配上可口的咸菜， “向上，刚来第一天起不来正常，慢慢就习惯了，我要不骂你，你也没精神头起来，更不会忙到现在，这一下子就适应了。” 宋向上端着碗狼吞虎咽，肚子里饥肠辘辘，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只知道吃东西，吃完饭又开始昏天黑地地忙碌。 一连过去一星期，宋向上才适应这种生活，有精力去看那一点点垒起来的大石坝，看到工人不辞劳苦的忙碌场景。 送饭期间，他看到了刘艺涵的母亲沈月馨，一个容貌温婉的女子，穿着黄军装，戴着羊皮帽子，只不过狂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秀发，容颜憔悴疲惫，但一双俊眼格外有神，正拿着图纸指挥工人建设厂房。 宋向上送饭间隙看到她手上图纸画得密密麻麻，各种设备清单和型号，安装标准与要求，设计规范她每一步都会清楚交代给工人，叮嘱他们认真仔细。 上面的设备勾起宋向上浓浓的兴趣，他看到了水轮发电机的简图和安装标准，看到了修建厂房的配电设备，有标着母线字样的线路图，为水电站生产、运行和维护提供电力支持的设备，包括照明、通风、排水、起重等设备的供电系统，还有场内配电箱、电动机的标注。 除发电外，还有变压器的容量和设定要求，还有开关设备，包括断路器、隔离开关、负荷开关，还有相应的继电保护系统，以及向外传输的线路电压等级分析和线路截面积选择。 水利发电，不只是建设大坝，还有各种电气设备选择安装，要求非常高，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沈月馨正拿着数百张设计图纸，上千张各种安装说明，一页一页研究，向四周的人解释，她忙碌起来忘记了一切，甚至连饭都忘吃了。 期间刘军晟来过一次，给沈月馨热饭，沈月馨接过吃起来，没有多说什么，但两人之间有一种明显的疏离。 宋向上轻轻叹了口气，大人间的事他可以看，但没有任何参与的可能。 几天后，宋向上去送饭时，专门拐到刘艺涵那里和这个小伙伴聊天，他看到刘艺涵正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非常认真，连他走到近前都没有发现。 “写什么呢？这么入神？偷偷写作业呢？小心被人看到了。” 宋向上呵呵笑道。 刘艺涵抬头看到宋向上，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连忙让宋向上坐下，看着宋向上盯着他桌子前的图纸，神色落寞了几分道， “这些都是大坝、发电设备的图纸，都是我妈在工程上丢弃不用的，我收集起来看看，长点知识，这样我妈会更喜欢我。” 宋向上闻言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倒是刘艺涵转移话题，一扫落寞，得意道，“向上，你不知道，我妈不要的图纸还有一些勘测报告不仅有意思，而且还很令人振奋。” “振奋？”宋向上惊讶道。 “对，我妈经常去周围勘测河流，说这里有很多河流可以利用，修建水利设施，不仅能灌溉周围农田，让戈壁滩丰收，而且还能充分利用水力发电，点亮周围百姓家里的灯火。” “而且我看我妈在上面的分析中说，水力发电是相对简单而且能快速满足大家用电需求的最好方式，应该是近几年政府重视的重点项目。” 宋向上侧着耳朵倾听，快速消纳这些消息。 从小到大，他在父亲管理的柴油发电机灯光下写作业，后来见证茂盛农场引入火力发电机组发电带动更多设备，阿丽娅叔叔谢长风搬来大风车发电，为了攀比父亲用自行车发电。 宋向上见到了柴油发电、煤炭火力发电、风力发电，到现在正在建设的水力发电；看到了电力电压等级的变化，从220伏、380伏、10千伏到、到现在计划使用的电力等级35千伏和110千伏。 宋向上想起老师谢长云给他讲过的电压等级，知道不同的输电等级对应不同的输电距离，在他所见识中得到验证。 几百米外的面粉厂用电，380伏足够，十几公里外用电需要10千伏线路，而且因为距离远、负荷大，问题频发，再到现在几十公里的农场计划35千伏输电，一百公里外的县城则需要110千伏供电。 想起老师谢长云，宋向上几乎下意识想起了阿丽娅，那个骑着白马的美丽女孩子，像高天上的星星一样神秘而骄傲，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阿丽娅在他脑中的印象也由刚开始的清晰渐渐模糊。 随着年龄的增长，总在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到不同的事，脑中的记忆在不断新增和忘记，这是无可阻挡的岁月。 一个冬天，宋向上都耗在了工地上，直到过年他才回去。 第31章 回家过年 宋向上在工地上忙活，虽然吃苦，但同样挣到了钱，下学期中午的伙食费有着落了。 当他背着被褥风尘仆仆出现在家门口时，母亲迪丽扎尔愣了一下，而后美丽的大眼瞬间溢满泪水，一把将宋向上搂进怀里，呜呜哽咽起来。 “妈，您哭什么，我这不回来了吗？您看我这不好端端的吗？”宋向上安慰迪丽扎尔。 迪丽扎尔流着泪一个劲摩挲宋向上脸颊，上看看下瞧瞧，生怕儿子少一块肉，“向上，瘦了，真的瘦了，这一段一定没少吃苦。” “妈，我可没吃什么苦，修水电站时候伙食可好了，顿顿都有大肉片子，吃到饱，还有妈，我没有在工地上干活，我在伙房帮忙做饭，守着锅，顿顿吃到饱，你看我都长高了，而且更加有劲，比之前强多了。” 宋向上报喜不报忧安慰迪丽扎尔，迪丽扎尔这才破涕为笑。 一旁的宋向海闻言赶紧替宋向上放下被褥，跑过来道，“宋向上，你说水电站顿顿吃肉？” 听到能吃肉，宋向海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忙贴上来瞪圆了眼看着宋向上，期待不已。 迪丽扎尔推了一把宋向海嗔道，“你就知道吃，别在这里愣着，去把院后鸡窝里的公鸡抓出来杀了，今天妈给你们俩炖鸡吃。” “杀鸡了！”宋向海乐呵呵跑出去杀鸡。 宋向上也被勾起好奇心，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追着宋向海往后院跑。 政策一点点松动，已经允许在家里养殖，种植果蔬，小院后面好大一块地，四周用沙棘树围着当围墙，中间平整出几块菜陇和树坑，明年会种植蔬菜和果树。 不远处用土坯围挡起来的地方养着几只鸭和十几只鸡，鸡舍里用塑料网罩着，此时母鸡正在里面悠闲踱步，啄食着洒下的苞谷粒。 宋向海将里面唯一一只公鸡抓了出来，正磨刀霍霍。 “小海，我帮你。”宋向上扯着鸡翅膀，将鸡脖子递给宋向海，宋向海抓起菜刀狠狠划过，鲜血迸溅很快化作涓涓细流又滴滴落下，公鸡拼命挣扎了几下，很快身躯僵硬，不再动弹。 宋向海抓着鸡放进迪丽扎尔煮好的开水里，开始拔鸡毛，宋向海偷看屋子方向，发现迪丽扎尔没看这里，当即低声道，“宋向上，你说修水电站那里天天能吃肉，真的假的？” 宋向上拔着鸡毛点头，“当然是真的，顿顿都有肉，那里干活那么苦，不吃肉人怎么扛得住。” 说到一半，宋向上突然顿住，警惕地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宋向海挤出一丝谄媚的笑道，“哥，你说我能不能也去那里。” 宋向上忙摇头，“那可不行，那里条件可苦了，天天睡地窝子，风在耳边呼呼响，冻得人直打哆嗦，搬大石头更累，你吃不了那种苦。” 宋向海急忙争辩道，“我不怕苦，我身体可壮了，你都能干，我肯定没问题。” 宋向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明年就要上五年级了，小升初学习最重要了，你得好好学习，去水电站工地的事别想了。” 宋向上提着鸡离开，不跟宋向海纠缠。 母亲剁鸡炖鸡，晚上父亲回来，一家人围着吃鸡，个个吃得肚子溜圆，心满意足。 虽然过年比往年还热闹，但宋向上总觉得少了点啥，后来才想明白，过年的时候他总去阿丽娅家玩，阿丽娅叔叔会给她带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宋向上脸皮厚，总想蹭点。 可是现在阿丽娅一家早已去城里了，隔壁只有阿丽娅外公外婆住在这里，过年迪丽扎尔还去送了些吃食，自从那次谢长云被批斗后，两家关系恢复如初。 宋向上跟着去的，还有些畏惧，不知怎地他想见到那个仿佛精灵一样的女孩子，但又有些害怕见到，也许是长大了吧。 但是没有见到阿丽娅，听阿丽娅的外公外婆说女婿工作忙，今年在城里过年，宋向上心底有些遗憾。 喜庆热闹的春节本是欢乐的日子，可是节后突然发生一件事，让宋向上一家子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宋向海突然不见了。 一家人四处乱找，甚至半个村子的人都发动了，都不见宋向海的身影，闹到要报警的地步。 祖木来提汗跑过来告诉宋向上，宋向海借了隔壁村同学的一辆自行车出去了，他那天在外面正好看见。 骑自行车去远处，可是他能去哪。 宋向海脑袋轰隆一下，猛然回想起刚回来时候宋向海追着他问水电站工地的事，立刻猜到宋向海八成去水电站工地了。 当他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后，宋建国一把扯下皮带，推上自行车就要走，“这个小兔崽子，惹多大麻烦，让一村子人跟着操心，看我过去不打死他。” 宋向上赶紧拦住，提议先借场部电话打过去询问一下，省得白跑一趟，他正好有水电站工地电话号。 于是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赶过去，拨通电话，接电话的人正是刘艺涵，父母留守工地，他也在工地过年。 问明来意，刘艺涵笑道，“是有个叫宋向海的小家伙，说是你弟弟，还说是你让他过来的，在这可能吃了，每顿都要吃两大碗呢。” 得到准确消息，大家都松了口气。 宋建国咬牙切齿要去找宋向海算账，宋向上赶紧跟上，宋建国载着宋向海去水电站工地。 他们骑了多半天才赶到水电站工地，这里过年，很多人都回家了，但同样留了十几个人看守。 宋向上正和工人打成一片，抱着大海碗吃得不亦乐乎，偶尔说个笑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笑着时突然看到怒气冲冲走来的宋建国，宋向海吓得碗一扔，撒腿就跑。 宋建国赶紧追过去，咬牙切齿骂道，“小兔崽子我看你往哪跑。” 宋建国一边骂，一边追，追得鸡飞狗跳，宋向海跑到十几米高的坝上，顺着坝的边缘急走。 宋建国赶紧挺住脚步，强忍怒火骂道，“快下来，不要命了你，你下来，我保证不打你。” 十几米高的大坝边缘，旁人在上面非得腿肚子发软，头晕目眩不可，但宋向海如履平地，跑得飞快。 宋建国生怕他出什么危险，忙停止追打，承诺他下来不动手，宋向海果然下来了。 宋建国扯住他衣领子，扬起巴掌朝他屁股上一通狂风暴雨。 宋向海疼得哇哇大叫。 第32章 落后于人 “你不说不打我吗？怎么还打我？你说话不算数。”宋向海哭天喊地，抹着眼泪拼命挣扎。 他越挣扎，宋建国打得越狠，咬牙切齿骂道，“小兔崽子，老子打你还讲什么信用，想什么时候打你就什么时候打你，你这小兔崽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一个人敢离家出走，连声招呼都不打，知不知道你妈快急死了，为了找你半个村子的人都发动了，打死你都不为过。” “还有，这么高的大坝，你还敢在上面瞎跑，要是摔下来怎么办，与其让你摔死，还不如让老子打死你痛快。” 宋建国一面痛骂宋向海的不是，一面狠狠伺候宋向海的小屁股，打得手痛了，他干脆扯下鞋板子狠狠打宋向海。 一直打累了才松手。 宋向海泪流满面，捂着屁股哎呦地痛呼，跑出老远，这才擦了把眼泪倔强道，“你打吧，打死我，我都不回去，我在这里挺好，不用你管我。” 说着他也跑上大坝，死活不下来。 宋建国骂也不是，打也不是，气得脸通红。 宋向上在一旁不敢说话，父亲发怒的时候宋向海还敢跳着叫嚣，他就不敢了，总是很害怕地缩在后面，从小建立的对父亲的恐惧从来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消减过。 工地上的工人微笑着看老子教训儿子，后来宋向海又跑到坝上，十分危险，宋建国又克制不住要发飙，当下一个个过去拉宋建国，劝他消火。 几个人将宋建国拉到大石头上坐下，给他端来热乎乎的猪肉炖土豆，又塞给他几个苞谷囊，让他吃饭。 赶了几十公里的路，再加上狂揍宋向海，宋建国早就饿了，一顿狂炫，这才慢慢消火。 大家轮流相劝，说工地现在没活，就是呆着，宋向上在这里的话也不错，管饱饭还能挣钱，干脆让他在这里算了，等开学再回去。 宋向上抓住机会也劝父亲。 宋建国见劝不住宋向海，只能作罢。 大坝上的宋向海见宋建国同意他留在工地上，当即欢呼老爸万岁，也忘记疼了，跑下来给老爸送行。 就这样，宋建国载着宋向上又回去，天黑才到家，虽然一路奔波疲惫，但知道宋向海很安全，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日子按部就班，开学后，宋向上上学就不再去工地，他认真学习，靠着努力成绩一直在提升，能稳住班级前三名。 刘艺涵因为卸下心理负担后，再加上学习刻苦，成绩再次上来。 生活就这样在学习中飞速而过，暑假，宋向上再次跟着刘艺涵去水电站工地伙房帮忙，一个学期的时间，十几米高的大坝已经拔高到四十来米，依山而建的厂房也颇具规模。 浩浩荡荡的人群奋战在这里，吃苦耐劳，宋向上送饭的间隙，看到很多人肩膀、手掌都磨出厚厚的茧子，脸上皮肤在干冷的风下皲裂，看模样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但每个人神色都无比坚定，他们的目光充满希望，在口号声中朝着光明和幸福奋斗。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大坝一点点拔高，这项宏伟的水电工程一点点变成现实。 一年过后，这座近百米的大坝终于落成，厂房也修建完毕。 而后便是设备运入，这一天，好几辆卡车开过来，上面拉着高大的水轮发电机组和电气设备，每个车上都坐着身材高大，蓝眼睛，高鼻梁的老外，操着一口英语。 沈月馨等一众专家毕恭毕敬地引领着他们，指挥部通知伙房抓紧给外宾送餐，工人从没吃过的几个小菜端上桌，每一份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肉，香气扑鼻，馋得人直流口水。 宋向上站在门口伺候，这些外国人抱怨屋子太冷，等众人手忙脚乱搬来炭火盆，又捂着鼻子说煤烟刺鼻，让大家分头找棉被阻挡帐篷各个缝隙。 这还不算完，在场众人一把汗水一把血水操劳都没吃过的大餐，这些人却挑三拣四，光肉片就扔到地上一半。 宋向上紧紧攥着衣角，强压怒火。 吃完饭，这些人赶去指挥卸车，他们指挥工人小心将设备拉进厂房，再安装调试时。 沈月馨等人陪着笑想上前帮忙，但是被这些外国人不客气地拒绝了，说他们的电气设备涉及公司机密，不允许旁观，于是大家只能远远看着。 宋向上跟在旁边，这些人的德行立刻让宋向上想起当年安装火力发电机组时，那两个意大利工程师的趾高气扬模样，一样的让人气愤。 在沈月馨后面至少几十位工程师，个个气愤不已，有人忍不住抱怨道，“这些老外太不像话了，看看怎么了？又不少块肉？” “不就是怕咱们偷学他们的技术吗？这些设备咱们都已经买下来了，还不让咱们看，真是太不像话了。” “不行，让他们滚蛋，没有他们咱们照样行。”有年轻的小伙子红着脸说道。 沈月馨猛然转过头，厉声斥道，“闭嘴，让他们走？让他们走了，咱们能装好这些设备吗？” “这些电工装备、电气设备的操作说明都是洋文，你看得懂吗？不排除咱们这些人有懂英文的，但是没有人指导，能安装得上吗？” “几百万的设备，精密的辅助仪器，要是出个差池，谁能担待得起？” “我知道你们不甘，你们气愤，但是气愤能顶什么用？在高电压等级的电工装备和电气设备上，咱们起步晚，国内很多方面都是空白，现在只能仰别人鼻息，再屈辱也得给我忍着，好好看着。” 沈月馨技术强，威望高，在她声色俱厉的呵斥下，众人就算再不忿也不得不低下头。 随后众人只得远远观望，明明自己买了设备，却不让近距离观摩学习，还不得不接受这种略带羞辱的条款，这就是八十年代的现实，技术落后于人，再多的羞辱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宋向上在旁边看得一肚子火，他实在憋闷，离开后跑到刘艺涵那里，看刘艺涵正紧缩眉头研究什么东西，当即凑了上去。 第33章 立志扬眉 “这是那些电气设备的说明书，你偷出来了？”宋向上失声惊呼。 刘艺涵抬起头，骂道，“什么偷，你才是偷，这都是我妈淘汰不要的说明书，我拿过来研究，那些洋鬼子太可恨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欠他们多少钱似的，我非要看看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着刘艺涵满脸的不忿，宋向上也深有同感，“我在那也待不下去了，要不是给他们送饭，我才不去伺候这帮家伙呢，怎么样，研究明白没有，到底有什么神奇的。” 宋向上一问，刘艺涵神色颓然了几分道，“这些老外虽然太不是个东西，但他们的设备确实先进，咱们不得不承认。” “比如水电站主要的水轮发电机组，可不简单只是铁疙瘩、线圈绕组那么简单，里面蕴含很多先进设计技术，对材质要求也非常高，需要一些高性能的材料，还有制造工艺、冷却与润滑技术、智能化控制等等。” “你看这个，这是设计方面的简单说明，比如电磁设计，需要根据这里的水量精确计算电磁参数，以确保降低齿谐波和电压波形畸变，确保发电质量。” “向上，你也了解电力方面的知识，知道用电最重要的三个参数，电压、频率、波形，如果发电质量不能保证，这发出的电根本没法用，这是至关重要的。” “还有这里面的结构设计，比如支点距离和轴颈直径，这些都要经过精确计算，安装后反复验证，确保满足临界转速要求，否则的话会彻底损坏发电机组。” 刘艺涵说得滔滔不绝，又拿出几个实物图形向宋向上解释，“这是上面的构件，这些材料都是特殊合金，以便承受水流巨大的冲击和河水的长久腐蚀。” “还有制造工艺，磁极线圈绕制过程要控制净重与互差，防止偏移，模具成形、叠层成形、纤维缠绕等叶片制造技术等等。” 刘艺涵说了一大堆，宋向上只能听个大概，忍不住问道， “艺涵，你说的没错，这水轮发电机组里面确实蕴含很多科技技术，这些技术咱们能做到吗？” 刘艺涵脸色发苦，叹了口气，“要是能造出来，还用从国外引进吗，这些技术咱们做不到，只能从国外花大价钱购买。” 问到心中已经猜出的答案，宋向上叹了口气，见刘艺涵神情更加悲苦，他当即转移话题道， “艺涵，我发现你对水力发电这些原理、设备如数家珍，要是不看你年龄，我还以为你是哪里的水力专家呢，就像沈工程师那样的专家。” 刘艺涵摇了摇头，“我跟我妈可不能比，她才是真正的专家，向上，这一段我拿我妈的这些材料看，我发现我对这些很感兴趣，有时候看得都忘记吃饭了，你说我将来是不是也能成为水利发电的专家？” “那当然了，只要持之以恒的学习，就能拥有渊博的知识，一定能成为这方面的专家，而且你要是了解更多这些知识，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你妈的学生，天天跟在她后面学习经验。”宋向上说道。 刘艺涵一听眼睛登时亮了，“那行，我以后一定多看，这样我妈肯定更喜欢我。” 这样赤裸裸表露自己的心迹，刘艺涵又觉得不好意思，忙道，“我将来成为水利发电专家，将来自己造出这些设备，狠狠打那些老外的脸，以后咱们再也不用看他们脸色行事。” 说到这里，刘艺涵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这才将郁闷的心情平缓下来，宋向上不敢多呆，继续回去做饭。 伙房里的师傅都被这些老外的样子给气得不轻，浪费严重，将他们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糟践了，大家早就一肚子气，可是一想到有求于人，也只能含羞忍辱继续做饭。 一样的色香味俱全，甚至在指挥部要求下，还多加了两道菜，可是端上桌人家却不吃了，说吃不惯这里的饭。 对住的地方更挑剔，指挥部专门新建了帐篷，四处搜刮出大小不一的羊皮，凑在一起填堵缝隙，甚至在地上铺上羊皮，四周点上火炉，给对方提供最高待遇。 大家费尽心机，可是这些老外看后说不习惯，住不惯山里，非要回去住，于是指挥部的人只能协调农场腾出宿舍，重新布置，专门腾出卡车将这些外国人送到农场用餐、住宿。 等送走这些人，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满桌子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总不能浪费掉，指挥部下令都留给工地上的工程师吃，这些工程师虽然没干什么体力活，但是动脑子的工作更累人，大家平常都很敬佩心疼他们。 沈月馨带着一众工程师过来，看到满桌子的饭菜，没一个人动筷子，很快有人出声，“技不如人，哪还有脸吃这么好的饭菜。” “因为咱们这些技术人员水平不行，才让大家跟着一起含羞忍辱，这饭我吃不下去，我只想尽快突破技术封锁，扬眉吐气。” “对对对，咱们现在没资格吃这样的饭，要和工人共患难。” 大家纷纷开口。 沈月馨见大家意见一致，当即点头道，“那就等咱们打破国外封锁，造出咱们自己的水利发电设备后，咱们再吃庆功宴。” 说完，她端起一盘菜倒进大锅饭中，其他人见状纷纷响应，将饭菜混入大锅饭，让工人一起吃。 这天晚上的饭比平常时候肉格外多，但没人吃得香，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都在暗暗发誓做出点样子。 时光流逝，当大家投入繁忙的设备安装中时，宋向上升上了初三，而宋向海也入学茂盛农场初一。 他能考上学，里面少不了宋向上的功劳，宋向海年龄越大越皮，调皮捣蛋，爬高上低，学习更是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要不是宋向上威胁他不让他去水利电站工地，他还真静不下心学习，再加上宋向上每天放学后给他补课，宋向海这才以吊车尾的名次险而又险擦边考上茂盛农场初一。 而今年正是81年，农场刮起的风暴让人津津乐道。 第34章 水点亮灯 知青返城风席卷祖国大地，新疆农场这里同样无法置身事外。 无论是在劳作的田野上，下工后的场部，供销社，还是在自家炕头，这些知青谈论最多的就是返城问题。 听说可以回家，很多人流下热泪，迫不及待，虽然他们在这里流下了汗水，度过了青春，用满腔热血建设祖国边陲，留下太多太多令人感动的足迹。 但是听说能回家，能回上海，很多人还是激动莫名，充满热情。 每天场部围满了人，都是排队等着开证明准备回去的，回上海不是每个人都能回去，有硬性指标。 首先夫妻双方必须都是上海过来的知青，如果有一个人是本地人，那就不具备回去的条件，都是知青还不算完，还得上海家里托好关系，有大队、街道肯接收，这里同意放人。 这样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手续才能回乡。 复杂艰难程度超乎想象，很多家庭都是普通家庭，再加上当时失业率居高不下，工作本就不多，一下子解决两人的工作，更是异常困难。 有迫不及待地直接离婚，丢下孩子抛家舍业地回上海，由此造成的家长里短，争吵打架，每天都在上演。 但同样也有人眼看回家之路这么艰难，家里解决不了工作，而且也在这里生活习惯了，就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建设祖国边陲。 整个农场闹得热火朝天时，宋向上家里也不太平，宋向上放学后能明显看到母亲迪丽扎尔回家早了，不管干活多累，都做上香喷喷的饭菜等着老爸回家。 有时候老爸在场部喝酒不回来，迪丽扎尔都不放心，非让宋向上载着她去场部给宋建国送饭，说怕宋建国吃不好饭，老喝酒非喝坏胃不可。 宋向上上初三，已经不是小孩子，早就看出母亲心思，说实话他也挺担心，生怕爸爸妈妈像刘艺涵父母那样。 这种结果是他不能接受的，于是他和母亲一起做饭，一起给父亲送饭。 所幸一切没有异样，只是父亲宋建国的酒量变大，每次别人聊起哪个知青回乡的事，他都变得无比沉默，只以烈酒应对。 宋向上看着父亲的眼，总觉得父亲有心事，他隐隐有猜测，但不想说，而且宋向上相信父亲是个负责的人。 慢慢随着时间推移，迪丽扎尔的担心也消减不少，这个小家其乐融融，按部就班地生活，静看农场许多知青家里鸡飞狗跳。 初三在紧张忙碌的学习中度过，毕业时候宋向上以年级第五的优秀成绩考上县城高中。 这年的暑假，水利电站工地，经过工人和一众工程师的艰苦奋斗，舍小家顾大家努力，大坝终于建成，这座大坝成功发挥水利作用，灌溉上万亩荒滩，让盐碱地变成良田。 除此之外，它承担了重要的发电作用，随着汹涌澎湃的水流涌进水轮机组，推动叶轮，带动定子转动切割磁场，立刻产生强劲的电流和电压，通过水电站安装的升压变压器将电压升高到110千伏，顺着安装好的高压输电线路输送到百公里之外的县城。 周围几个农场包括县城瞬间被点亮，工厂马达声轰隆隆直冲天际，农场、县城都在电力催动下高效运转起来。 工地上的工人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他们敲锣打鼓庆祝，热闹的气氛直冲云霄，好多精壮的汉子掩面流泪，很多工程师激动得浑身颤抖。 这是他们奋斗几年的心血工程，流了太多汗水，现在见到它投入运行，点亮万家灯火，为经济发展提供动力，每个人都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在这欢呼声中，宋向上看到平静坐在椅子上的刘艺涵，他神色平静，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哀伤，和周围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宋向上急忙凑过去，“艺涵，你怎么有点不高兴，普天同庆的日子，你怎么还哭上了？跟个女娃娃似的。” 在水利电站上相处三年，两人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聊天间经常开玩笑。 刘艺涵张嘴骂道，“滚，你才是女娃娃。” “那你从这抹眼泪干啥，出什么事了?” 刘艺涵沉默片刻后，道，“我爸妈离婚了。” 宋向上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低声道歉，“对不起。” 刘艺涵努力挤出笑容，“你说什么对不起，又和你没关系，是我爸主动提出来的，我爸见我妈回城意愿已定，他不离婚，我妈不满足回城条件，与其这样干耗着，还不如成全我妈。” 宋向上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刘指挥和沈工程师真离婚了，他们工作互相助力，神仙眷侣，天作地合的一对，对了，刘指挥为什么不和沈工程师一起去上海？以他的能力，如果非要去上海的话，说不定可以打通关系。” 刘艺涵摇了摇头，“我爸是第一批挺进新疆时就留在这里的兵，他转业后专注水利工程建设，足迹遍布天山南麓，一腔热血都投在了这块辽阔的土地，他的事业和生命就在这里，当年把我爷爷奶奶都接过来了，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割舍不下这里。” “而且我妈家里答应解决工作，但是只能给她一人解决，我爸去了得重新工作，再找到这种水利工程方面的工作很难，我爸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他绝不会接受过上靠我妈养活的日子。” “除此之外，我妈回城态度坚决，甚至不惜离婚，伤了我爸的心，所以在工程完工后主动找到我妈提出离婚。” 刘艺涵低声诉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向上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安慰，“艺涵，你得想开，父母的事他们自己做主，咱们无法改变太多。” 刘艺涵擦了擦眼泪，重重点头，“我知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现在我无法改变，只能接受，但不代表我将来不能改变，我会努力学习，将来有更多的选择，等到将来的一天我一定会有改变这种现状的能力。” 这一刻的刘艺涵目光格外坚定。 第35章 我的理想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开学的日子。 县城离家一百多里，宋向上每天跑不现实，就算搭乘场部去县城公干的卡车拖拉机都做不到准时准点。 幸亏学校人性化，考虑到离家远的学生上下学不方便，新建了一排宿舍，虽然还是土坯房，但对宋向上这种条件的人来说，已经相当便利了，于是他们统一住进宿舍。 毕竟是县城，住宿条件有所改观，不再是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土炕，三张上下铺，能住六个人。 而且为了方便照顾，往往来自一个农场或者村子的人能住在一起，宿舍里葛大军、刘艺涵都是熟人。 同班同学三年，葛大军也了解到刘艺涵家庭的情况，这个大大咧咧的小伙子一改往日的敌视，反而和刘艺涵做起了朋友，平常没少开导他。 这样一来，三个人是熟人。 剩下三人，一人戴着眼镜，手里拿一本书，聊天时候也时不时看上一眼，看起来很有学问，他叫郑楚，大家送他外号书呆子。 还有一人长得矮胖，一张圆脸上尽是肥肉，很难想象在现代这种生活条件十分艰苦的年代下还能有人吃成这样，他叫朱建雄。 最后一个家伙倒是很潮流，刚来就拿着一台小收音机，在窗边拉着天线找信号，他叫吴音。 宋向上还没见过这种收音机，好奇地在旁边看着他摆弄。 大家整理完床铺，自我介绍后，自来熟的小胖子拿着零食分了分，一面吃一面询问大家为什么考高中，说说自己的理想。 因为八十年代初，国家百废待兴，各行各业日新月异，对人才的需求极大，别说考高中上大学，就是读完初中上中专技校，出来都是香饽饽，像一般家庭的孩子读完初中后都会选择读中专或者技校，然后等待分配工作，工作也不赖，在当地都会非常体面。 这种坚持读高中上大学凤毛麟角，所以小胖子好奇询问。 葛大军第一个发言，“我想当兵，今年刚十四，年龄不够，我爸说了读完高中再去当兵比初中当兵发展更好，我就来上高中了。” 说完，葛大军看向小胖子朱建雄“你呢，光问别人，你怎么不说说？” 朱建雄嚼了一口零食道，“我吗是形势所迫，不是我非要上高中，我只想天天呆着什么都不干，只要有吃有喝就行，可是我爸妈非逼着我上高中，还说如果我考不上的话，就断了我的零食，天天让我吃苞谷，于是我就来这里了。” 朱建雄的话引得哄堂大笑，纷纷给他竖大拇指，没想到这家伙的理想竟然这么简单，就是为了吃。 说笑间，宿舍人之间的关系近了不少。 刘艺涵道，“我梦想成为一名水电工程师，将来走遍新疆天山南北，治理水利，化戈壁为良田，让滔滔的河水成为发电的利器，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去上海进修。” “呦，知青家的孩子啊。”吴音收起天线，放下收音机叹了口气道，“听咱们几个的名字，应该都是知青的孩子，没想到刘艺涵你还想着能去上海，我就不行了，我爸妈都是普通人，上海的亲人也都先后去世了，回去工作不好解决，于是决定留在这里，我将来也会留在县城。” 郑楚放下书，推了推眼镜道，“吴音，不用丧气，虽然咱们的父母回不去，但咱们却很有可能，只要努力说不定就能回去。” “郑楚，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学习好，将来考个好大学去上海念，我们就不行了。”吴音神色并没有多大起伏。 郑楚接着话补充道，“埋骨何需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其实能过得好，在哪生活都是一样的，我父母也是知青，回不去了。” “在新疆这里，有很多像我父母这样的上海知青，他们在这里扎根，像学校、场部、县城机关等工作人员都是上海知青，他们在这里安家立业，建设这片土地，人生价值得以实现，如果回上海可没有现在这样体面的工作，说不定会推着小车流浪在街头呢。” 郑楚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说笑间，郑楚突然转头看向宋向上， “宋向上，到你了。” “我？理想嘛。”宋向上怔了一下，说起理想，连他自己都恍惚起来，一瞬间，那个骄傲美丽骑着白马的阿丽娅闯入他的脑海。 刚上学时他也调皮捣蛋，不写作业打架，逃课戈壁滩上疯跑，除了学习不通外，他样样精通。 可是自从那次被人欺负，阿丽娅将他护在身后后，他性情大变，脑子里只剩下学习，学习为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学习好就可以像阿丽娅一样受到老师表扬，可以在期中期末考试和阿丽娅一起上台领奖。 只不过第一的阿丽娅回回能领大暖壶，而第二的他只能领洗脸盆，他始终在阿丽娅下面，被阿丽娅稳稳压了一头，那时候宋向上也想领大暖壶。 至于后来，为什么学习，宋向上也不清楚，他知道上初中后阿丽娅去市里上学，他十分伤心，他想好好学习追逐阿丽娅的脚步，将来在阿丽娅面前高高抬起头，享受她崇拜的目光。 阿丽娅已经有三年多没回老家了，随着时间推移，阿丽娅在他脑中的印象逐渐淡化，但不知怎地，那道骑着白马骄傲美丽的模糊影子却始终无法忘记。 纷杂的念头飞速闪过，屋里几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吴音道， “宋向上，你这么墨迹干什么？难道是搞对象了，想和你女朋友一起在高中双宿双飞。” “就是宋向上，别人都说了，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纷纷追问。 宋向上连忙收起念头道，“我是农村人，我想成为城里人。” 郑楚几人哦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宋向上，而是谈论起班级里哪个女学生漂亮，哪个女生好像在搞对象，哪个还是单身。 宋向上见糊弄过去，悄悄松了口气，其实他后半句没说，他想成为城里人，能见到阿丽娅。 第36章 电不稳定 刚开始的新鲜劲过后，大家很快投入紧张的学习中。 能上高中的学生底子都不差，再加上这年代玩的东西确实少得可怜，所以大家的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上课认真听讲，上自习跑着问老师问题，每天早起还比着谁起得更早，谁背得更多，晚上下晚自习一个个在教室学习，非得等学校强制关灯后才回去。 以前没有电，没有灯，晚上靠煤油灯、蜡烛照明学习。 现在条件不一样，学校通电，晚上他们能坐在亮堂堂的教室里写作业，每个人都很珍惜这机会。 其中小胖子是个例外，他每天到得最晚回得最早，宿舍床下、课桌抽屉里塞满了零食，除了上课不敢外，其他时候嘴里总是嚼吧着零食。 别人学得有声有色，他吃得有滋有味。 除此之外最刻苦的当属吴音，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郑楚的刺激，他格外刻苦，除了大家都学习的时间他学习外，甚至在课间，洗脚时候都抱着书本，宋向上有时候看到吴音钻在被子里打着手电学习。 时间就这样渐渐流逝，第一次月考来临，这也算是升高中后的第一次检测。 考试后，郑楚班级第一，年级第三，惊艳了众人，这个带着眼镜的家伙，一看很有书生气，再加上他平常刻苦学习优异，取得这样的成绩令人惊叹却不意外。 但另一人的成绩让人感到意外，吴音。 他的刻苦程度远超郑楚，但成绩却比郑楚差得多，总共五十人的班级，他才考了二十多名。 发下试卷后，吴音呆呆看着手中的试卷，那鲜红的叉号深深刺激着他，吴音愤怒地把试卷团成好几个球。 可即便他再发怒，成绩已经出来，这是既定事实。 宿舍其他几个人中，葛大军倒数五名之内，垫底，他一心想当兵，天天盯着体育课琢磨，和体育老师套近乎，这成绩已经算高了。 刘艺涵班级七八名，但看他神色坦然，学习认真的态度，显然没有引起太大情绪起伏，他甚至拿着错题虚心向郑楚请教，看着郑楚目光灼灼，已经将郑楚当做学习目标。 其中最郁闷的就是宋向上了，他班级第十，各科成绩都好，只有英语这科，直接不及格，如果宋向上英语成绩提升一点，甚至不用到中游水准，只需要及格，他的名次直接就能冲进前五。 人人都说，高中学习和初中学习是不一样的，知识量和深度都不一样，初中学习好的人不见得高中学习就好，初中学习不好的人后发先至不见得不行。 这次检测算是给这帮学子敲响了警钟，大家的学习劲头立刻不一样了，当然也有像葛大军这种压根不在乎的人。 在大家学得认真时，自然也少不了放松的时候，在这里一个月回去一次，每周日都会休息一天。 刚开始大家还老实，后来熟了很多人三三两两出去逛县城，现在城市日新月异，各种新鲜东西竞相涌现，这些年轻的高中生精力旺盛，对这些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忍不住出去体验。 其中最积极的人是小胖子朱建雄，他经常张罗宿舍人出去聚餐，现在火的还是供销社、国营饭店，但同样一些小饭馆，烤包子、炒面条等一些小吃摊也相继涌现在县城街头巷角。 小胖子热衷吃，是个标准的吃货，对县城里哪家特色是啥，哪家味道好，他是如数家珍，而且在吃方面朱建雄格外大方，基本不用宋向上他们掏钱，回回他请。 一次周日晚饭，他们在一家国营饭店吃面条，见饭店经理指挥人卸车，上面是台大家伙黑疙瘩，宋向上看到后眼前一亮。 “向上，怎么？你认识这东西？” 朱建雄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见宋向上盯着外面铁疙瘩看，好奇问道。 宋向上点头，“认识，我爸是农场电工，以前维护一台100千瓦的柴油发电机，我经常去那里借灯光写作业，所以认识。” 朱建雄立刻竖起大拇指道，“厉害，不错，那就是柴油发电机，有次吃饭时听经理说起过，要买几台柴油发电机备用。” 宋向上纳闷询问，“县城不是接上水利电了吗？怎么还需自备柴油发电机？” 朱建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哪知道，我只关心吃。” 旁边的吴音插话道，“县城是用着水力发电发出的电力，但是水力发电受很多因素影响，比如水流量、流速等，夏天丰水期电量充足还好说，冬天呢，这天慢慢冷了，水结冰，水流量减少，水力发电量大幅度降低，电自然不够用了，停电是常有的事。” “还有，现在供电电源单一，线路细，各种故障频发，停电是家常便饭，你忘了咱们刚上学两个月就已经停电十几次，隔两三天就停一次，外面更是如此。” “再加上现在大家生活越来越好，一些小厂子引进用电设备，那些知青从上海带回来的各种稀罕用电玩意，比如风扇，洗衣机啥的，用电量越来越大，这两相一比较，自然电不够用了。” 吴音一番话，大家都露出恍然之色，别的不说，停电他们经历了十几次，晚上上自习时灯突然熄灭，他们只能拿出蜡烛或者煤油灯照明。 朱建雄这时候道，“吴音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像这种国营饭店要接待很多重要客户，要是吃饭时候突然停电，那该多尴尬，所以备个发电机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大型供销社，政府机关，我见他们也备着柴油发电机呢。” 吴音继续道，“现在县里准备兴建火力发电，以缓解冬季用电紧张问题，不过好像喊了半天没什么动静，八成是资金紧张。” 刘艺涵这时候也开口，“好了抓紧吃吧，你们还挺操心政府的事，一会儿天晚了可不好回去，这里可不比上海，晚上没有路灯。” 大家哈哈一笑，而后抓紧吃完饭回学校。 第37章 电工装备 高中的生活紧张而忙碌，但对宋向上来说充实中又有些发愁，愁的是英语，就算他付出再多努力，依旧很难长进。 那26个英文字母，变化组合，好像鬼画符，在他眼前总是蒙着一层神秘面纱，他努力想靠近揭开这层面纱，却越发晕头转向，云里雾里。 宋向上每天都早起半个小时，背单词，练习题，错过的题甚至都要重复做好几遍。 一段时间下来，他的英语成绩光荣退步了。 就在他暗暗发愁时，刘艺涵主动找到他， “向上，我分析过你的成绩，你各科和郑楚不相上下，甚至有几科比他还要好，就是差在英语，只要英语赶上，你成绩不会比他差。” “我也知道，可是我努力后收效甚微，你看到了我每天早起半个小时学英语，结果一塌糊涂。” 宋向上摊摊手很无奈，“我都快放弃了，兴许我就没有学习英语的天赋。” 刘艺涵闻言反倒笑了，“天赋这东西还真有，你可以向吴音请教请教，没看他成绩吗，除了英语好，其他什么都不行，而且我观察过，吴音好像就没怎么学过英语，你说这是不是天赋？” 宋向上闻言露出惊讶之色，“我倒没有观察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吴音英语天赋确实很强，我真的向他学习学习。” 宋向上不是放不下面子的人，当即趁课间休息跑去向吴音请教。 吴音正在座位上埋头做题，听到宋向上来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低下头继续学习。 宋向上有些尴尬，没想到会碰一鼻子灰，讪讪回到座位上。 后来一琢磨也琢磨出味来，吴音学习刻苦，成绩却没长进，他成绩稳压吴音一头，现在说请教吴音学习方法，这跟赤裸裸的嘲笑有什么区别。 而且宋向上早就看出来吴音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这样做还真是有些考虑不周，难怪吴音不搭理他。 念头迅速闪过，宋向上甩头收起思绪，而后继续学习，第二天便是周日。 宋向上刚起床准备去教室上自习，却被吴音拦住，“宋向上，跟我出去一趟。” 说完，吴音径直向校外走去。 宋向上皱了皱眉，一想也许是为了昨天的事，当即快速跟上去。 走出校门，吴音也没说话，半小时后，宋向上终于憋不住，“吴音，你要去哪？” “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英语学得这么好吗？回回满分？” 吴音淡淡道，“带你来这里是替你答疑解惑的，到了。” 吴音指了指巷子不远处，那是一个小门帘，上面挂着老旧的广告牌，叫“小吴修理部” 吴音将宋向上带进去，门帘很小，进去只有三十平米，里面东西摆放得也很杂乱，各种铁疙瘩，机器器件，宋向上还看见几台拆开的小发电机。 还没等宋向上惊讶询问，吴音带着宋向上继续向里面走，进入院子里眼前景象豁然开朗，足有几百平米的大院，但同样满满当当。 各种电气设备，小型发电机，电闸，保险丝，瓷瓶，风箱，各种铝线、铜线，一些小型部件，堆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生锈控制线路开断的断路器。 宋建国是电工，宋向上耳濡目染了解电气设备，所以能认出来。 正当他满脸惊讶时，吴音带着他顺着设备之间留出的缝隙，来到院子旁边搭建的几个小房子里，里面堆着各种书籍，书籍里有个中年人正低头抱着书本认真研究着什么，不时拿着手中的瓷瓶摆弄一下。 这男子和吴音有八分像。 吴音冲男人道，“爸，我带我同学过来玩。” 男子只是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吴音解释道，“我爸搞研究废寝忘食，你别在意。” 说着，吴音将宋向上领到不远一张桌子前，指着上面厚厚的说明书、材料道，“我英语学得好的原因在这里。” 宋向上惊讶道，“你说这些英文说明书还有英文书籍？” 吴音点头，“哪有什么英语天赋，是不是刘艺涵跟你说的？你别听他瞎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吃苦厚积薄发的天赋，可没有什么与生俱来的天赋。” “我每天研究这些说明书，看英文资料，英语不好才怪呢，告诉你吧，现在学校学的英语在我眼里就是小儿科。” 吴音说道，随后补充，“学英语，就一个窍门，多读多看，你等读的英文文献多了，你想学习差都做不到，考试时候答案会自动找上门，老师说的语感你知道吧？到时候正确答案就会成为你的语感。” 宋向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吴音带他来的目的，就是切身告诉他学习没有捷径，只有多读多看。 宋向上点头，但此时他已经被这个‘小吴修理部’所征服，满是好奇的道，“吴音，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大的家产，将来毕业后直接继承这个修理部就衣食无忧了，哪都不用去。” 吴音闻言点头，“受我爸影响，我对这些挺感兴趣，将来大概会在这里吧。” 宋向上看着桌上的说明书还有一些图纸，惊讶道，“这些都是电气设备的说明书还有材料。” 这下轮到吴音惊讶了，“你认得这些，哦对了，你爸是电工来着。” 宋向上接话道，“我还参加过咱们县城不远的水利电站建设，见过水轮发电机组，变压器，还有开关。” 见宋向上明白这些，吴音说起来历， “我爸是上海知青，之前在一家民用的电工装备公司工作，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里，正赶上这里发电设施发展，他发挥特长，就开了个修理部。” 见宋向上看看书桌上复杂的说明书，又看看他父亲，吴音继续解释道，“当然，我家不是简单的修理部，我爸一直热衷于电气设备的研究，这些都是他收集的材料和淘汰下来的设备。” “你要参加过水利变电站建设，应该见识过那些老外帮咱们装设备时候的嘚瑟样，我爸说咱们国家的电工装备同样远远落后于国外，电工装备像发电中的这些变压器、断路器、开关、二次保护、甚至我爸手里拿着的绝缘瓷瓶等，咱们都远远落后国外几十年。” “他们靠着这些先进技术垄断收取高额利润，比如咱们用发电机给农场灌溉用电，买一台发电机花的钱可能上万亩农田几十年的收入都挣不回来，这是一种变相的掠夺，电工装备高科技的掠夺。” “他们怕我们学会，所以在安装的时候连看都不让看，一直敝帚自珍，我爸说政策松动后，国家经济快速发展，对电力需求越来越大，咱们的电工装备必须尽快跟上，要不然电力发展的脖子将被国外卡死。” 第38章 科技结晶 吴音脸色严肃，说起被国外卡脖子的事，神情愤怒，拳头都攥紧了。 他们这些少年正在热血沸腾的时候，最看不惯被老外欺负，给把枪，现在就能抱着冲锋，将那些不公、欺辱、蔑视彻底打破。 宋向上看了看满屋子的研究材料和说明书，询问， “吴音，我知道咱们国家电力发展属于起步阶段，电压等级落后国外，被国外卡脖子我知道，因为里面涉及很多高精端科技，难道电工装备里面也蕴含着很多高科技，以现在咱们的技术都无法攻克吗？” 这时候吴音父亲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框道，“小伙子，我叫吴研学，你说电工装备里面的科技含量，我就拿这最简单的瓷瓶给你举例子。” 说着，吴研学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宋向上，“能看出这绝缘瓷瓶有什么科技技术吗？” 宋向上拿着绝缘瓷瓶上下翻看，这玩意他见过，小时候架线时就用过，支撑线路绝缘的，就是最普通的瓷质，能有什么科技含量？ “吴叔叔，我看不出来。” 吴研学道，“看不出来正常，往往最简单的东西蕴含着最复杂的设计，比如瓷瓶的原材料选择与配方，其中氧化铝是主要成分之一，它的纯度对瓷瓶的绝缘性能、机械性强度和耐高温性能都有很高的影响，在不同的场景和不同的电压等级上都有不同的要求，需要按比例配置。” “不同的电压等级你知道，不同的场景我一解释你也明白，比如咱们这里干燥，上海那边空气湿润，绝缘性能就不一样，同样电压等级的线路对瓷瓶的要求差别很大。” “还有制造工艺，比如它的形状复杂，对成型工艺要求很高，成型过程中对工艺参数的控制要求非常严格，如压力、温度、时间等，稍有偏差就可能影响瓷瓶的质量。” “还有烧结工艺，烧结过程中需要精确地控制温度、气氛和时间，以确保电力瓷瓶的致密度、硬度和绝缘性能，尤其是温度特别需要精准控制，为了提高机械强度和耐温性能需要高温，但过高的温度又会导致瓷瓶变形出现裂纹。” “还有表面处理工艺，需要特殊的表面处理提高耐污性和憎水性，尤其新疆这块，沙尘天气多，一会儿的功夫就能蒙上一层细沙，影响绝缘性能，可以研究相应的涂层解决。” “还有电场分布设计，如果设计电场不均匀就会导致局部放电或闪络，造成缺陷故障。” 吴研学滔滔不绝说着其中的技术，最后叹气道，“这里面每项技术没有日积月累的经验，十数年的潜心钻研根本无法攻克，而这只是电工装备里面的一块边角余料，你说电工装备中技术含量低吗？” 吴研学滔滔不绝反问，宋向上哑口无言，顿觉手中的绝缘瓷瓶千斤重， “吴叔叔，没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技术含量。” “你不了解电工装备，正常，哎，倒是希望有更多的年轻人能对这些好奇，研究它，中国的电工装备发展才后继有人，只要有一个体系的人研究，我相信中国的电工装备一定会取得长足的进步，不用件件进口，处处掣肘。” 吴研学继续研究手中的材料，吴音将宋向上带到隔壁，笑道，“怎么样？有没有震撼到，我小时候第一次接触到这些东西，我爸就是这样教育我的。” “我原本还没在意，有一次跟着我爸见到老外趾高气扬的模样，我就忍不了了，真想揍扁他们那张可恶的脸，不就是比咱们早走几十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早晚超过他们。” 说话的时候，吴音狠狠攥着拳头，极其不甘心。 宋向上忍不住竖大拇指，“没想到你还挺有爱国心。” 吴音翻白眼道，“你以为我只是说说吗？愤世嫉俗没用，不甘心也没用，有用的是知耻而后勇，努力超过他们。” “看看这些，都是我的杰作。” 吴音指着桌子上乱糟糟的手电筒，收音机，各个电气小物件，上面七拐八拐各种线路连接，明显是后来加工的作品。 他脚下还有钢丝绳拉着的横担，两边通过滑轮吊着大石头。 “比如这个横担，用钢丝绳拉着，我通过作用力情况判断强度和支撑力，记了一本子数据，这个可以作为以后生产的参考。” “而且我对比过国外资料上的数据，争取咱们的达到并超过他们，不仅在横担上，在其他电气部件上，如果有关于受力和强度测试的都可以参考。” “来，宋向上，帮我压几块石头，测一下临界点形变所需的力。” 吴音放上几块石头后，又拿着写得密密麻麻的数据本开始填写。 “像我这样，一步步，一个一个脚印，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一个月，一个月不行一年，一年不行十年，早晚会行的。” 吴音还没写多少，外面突然响起刺耳的喇叭声，说笑声从门外传来，宋向上跟着吴音出去，见到几个中年人笑着走进院子，吴研学迎了上去。 吴音撇撇嘴，“又是来搜刮我家宝贝的。” 虽然他说着埋怨的话，但神情却没有丝毫不快，转而抬脚走上前， “刘叔叔，热力扎叔叔，你们好。” “吴音，你好，这回叔叔又来你家淘宝贝了，你不会将我赶出去吧？”一个脸膛红红的汉子笑道。 吴音摊摊手，一指满院子的材料设备道，“您随便看，随便拿，想拿多少拿多少。” “哈哈，吴音，你比你爸阔绰，对我脾气。” 红脸汉子笑道，随后大家开始忙碌，在吴研学带领下开始寻找有用的设备材料，很多都是吴研学维修的，他们对设备性能提出疑问，吴研学都能出示测试数据解答。 随后断路器、开关、瓷瓶、垫铁、球头环等电工设备装了满满一大车。 红脸汉子坐上车，迎着风沙兴奋地冲吴研学道，“老吴，来你这里真不白来，每次都能满载而归，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吴研学早就习惯红脸汉子的‘真诚’，当即斥道，“少说漂亮话，真想谢我，来这里给我做几天小工，我需要帮手，管吃住。” 第39章 读万卷书 红脸汉子摊摊手道，“老吴，我知道你想在电工装备上研究出点名堂，但这是一个庞大的体系，不仅需要研究，还需要应用试验。” 不能大家都跟着你一头扎进试验室里天天研究吧？还得我们这些人跑现场，去安装，将理论化作现实，收集数据反馈给你。” 吴研学呸了一声，“少放屁，我还不知道你？坐不住就是坐不住，跟我扯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抓紧滚，别再老子面前碍眼，下回再来拉不过来几个淘汰的，你别想再淘我的宝贝。” “一定一定。” 红脸汉子哈哈一笑，挥着手告别，指挥卡车拉着这些笨重的设备疾驰而去。 宋向上好奇道，“吴音，他们是……” 吴音解释道，“是我爸的朋友，也是电工装备方面的专家，你不是知道水电站在冬天、枯水季发的电不够用吗，政府已经考虑修建新的火力发电站，这里煤炭多，有火力发电才能保证全年源源不断的电力供应。” 宋向上眼睛亮起，“政府已经开建了？” 吴音点头，“早就提上日程了，在二百公里外，听说要辐射周边十几个县城，电压等级也要提高到220千伏。” “220千伏的话，应该是给周围很多县城供电。” 宋向上点头，他还记得之前谢长云教过他的电力知识，电压等级选择和传输距离有关，传输距离越远需要的电压等级越高，几百公里，还是周围一大片县城，必须得220千伏输电网络。 想建成这一座火力发电站，耗费人力、物力不用说，其中又有多少技术设备需要进口国外，又需要看对方多少脸色，不用问就能猜到。 念头转过，宋向上见吴音沉默着没说话，当即道，“是不是觉得咱们又要看人脸色了？” “我倒觉得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吴音诧异地望去。 宋向上分析道，“躺在功劳簿上只会让人骄傲自满，咱们课本里可还有一句话，叫知耻而后勇，他们今日的嘲笑终将成为咱们的动力，只要努力早晚超过他们。” “而且现在建设火力发电迫在眉睫，和被他们奚落几句，多榨取点利益相比，让县城的千家万户灯火亮起，让工业企业发展用上充足的电力，那些蔑视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宋向上的话折服吴音，吴音向他竖起大拇指。 说话间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宋向上在吴音家里吃饭，简单的烤包子，吃得口齿生香，心情舒畅。 等到这个月放假，宋向上回家，母亲迪丽扎尔已经早早做好饭，炖了一只骄傲的大公鸡，煮了香气扑鼻的红烧肉，一家人吃得不亦乐乎。 现在条件慢慢变好，大家已经能够吃饱，偶尔还能改善生活。 迪丽扎尔攒着钱，养着鸡鸭，平常舍不得吃喝，等宋向上一月放假回来，她杀鸡宰鸭，好吃的全端上桌，连带着宋建国和宋向海也跟着沾光。 饭桌上，宋向海嚷嚷着老妈偏心，非要吃两个大鸡腿。 迪丽扎尔拿筷子敲宋向海的头，骂他只知道吃，成绩一塌糊涂，三天两头逃课，她这一月就被请了三次家长。 一家人对宋向海数落，宋向海见说不过，当即埋头干饭，大口吃肉，吃完立刻撒丫子跑出去玩。 宋向上吃完帮着收拾碗筷，迪丽扎尔红了眼眶，抹着眼泪让宋向上休息。 宋向上拗不过，去屋子床下翻开落满尘土的书箱，整整两大箱外文书籍，他又从里面看到了牛津大字典。 宋向上喜出望外，他找到了知识的宝库，又找到了宝库的钥匙。 宋向上找来抹布，用井水投洗干净后，擦干书箱上的沙尘，而后将这些书拿出来整理好。 幸亏喀什天气干燥，再加上书籍时间不长，所以保存得十分完整，和谢长云临走送他时一模一样。 宋向上随便拿出一本英文书籍，摊在窗前的书桌上，又打开牛津字典边查边读。 在学习中时间总是飞快，转眼间日头西斜，残阳似血。 宋向上已经记了一大张纸的单词、句子。 宋向上伸着懒腰，忍不住皱眉，他发现这种读法很费劲，读不了几个段落就要查好多次字典，手腕酸痛，尤其一些似是而非的字词查了好几遍却总是记不住。 宋向上活动着酸疼的手腕，知道这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也没有过多心急。 同时在学习中，他发现这些书籍很多都是关于电力方面的知识，《电力发展史》、《当今世界电力发展现状》、《输电距离和电压等级的关系》、《潮流计算击中常用方法》、《n-1运行状态可行性分析》、《电压等级提升的必要因素》…… 这些都是输电、配电发展现状和历史，遇到的各种输电、配电问题分析猜想和一些大概的研究方向。 还有一部分中文书籍《中国能源分布调查研究》、《经济发展和电压等级发展的关系》，还有谢长云写下的部分笔记。 宋向上看得很感兴趣，点起煤油灯继续读书学习。 开学后，宋向上搭乘场部去县城的卡车去学校，顺带捎上一个月够读的书籍。 除了应该学习的课程外，宋向上又给自己加码，利用课间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阅读这些英文书籍。 慢慢地，宋向上从开始的一窍不通，到查字典查得头昏脑涨，手腕酸疼，再到读书速度越来越快。 以前一天课余时间只能读三页，慢慢增长到四页、五页，一些经常看到的英文单词，查得次数多的英文单词都好像长了翅膀似的飞进他的脑中，他认得越来越多。 英语考试，宋向上惊讶发现，以前无比陌生的试卷变得熟悉起来，以前看着跟天书似的问题，现在好像似曾相识，就藏在那些厚厚的英文书籍中。 宋向上的英语成绩慢慢进步，渐渐地及格，再往上，一点点地向着中上游前进。 英语成绩提升，宋向上总体成绩再次突飞猛进，期末考试完，他抱着班级第二的成绩喜滋滋回家，准备和家里分享自己的喜悦。 可是当宋向上看到邻居门前停着的那辆黑色小轿车后，登时惊讶地愣在当场。 第40章 再遇阿丽娅 这种小轿车只有场部领导或者县城领导有，是在出席重要会议参加重要活动时才会乘坐的。 可是今天竟然出现在他们鸟不拉屎的村子。 最令宋向上惊讶的是站在轿车旁边的女孩，宋向上发誓他在学校在县城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 女孩穿着流行的喇叭裤，衬托出笔直的大长腿，高挑的身材，纤细的腰肢裹在藏青色毛呢大衣下，是那种宋向上在城里商场模特身上才见到过的，再往上颀长的玉颈上系着一条雪白的围巾，上面绣着维吾尔族传统花纹，青春靓丽的气息令人侧目。 女孩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这时候不经意转过身来，一张精致的俏脸映入眼帘，尖尖的下巴，淡淡的红唇，高挺的鼻梁，黑色眼线、淡色眼影越发凸显水润的大眼睛格外明亮有神，充斥着异域的美感。 女孩愣了，宋向上也愣了。 虽然女孩很漂亮，但是宋向上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正是多年未见的阿丽娅，那个骑着白马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阿丽娅也认出宋向上，张开了淡淡的红唇，脚尖向前移动半步，似乎想和宋向上打招呼。 可是宋向上傻了，这种突然而来的相遇直接闯入他的脑海，让他一刹那浑浑噩噩，而后脸庞发热，宋向上猛地低下头，快步进了自家院子，让院边长起的沙棘树院墙挡住了所有视线。 宋向上靠在门后，大口喘气，脸火辣辣的，他感觉心脏咚咚跳得很快，忙低下头打量自己的一身穿着，打着补丁的军大衣，因为穿的时间长显得邋遢陈旧，一双棉鞋因为长时间走路布满灰尘。 宋向上又无比懊悔和自责，早知道应该听从吴音的建议，买一身潮流的衣服，不应该做一个只知道埋头学习不知道穿着打扮的大傻瓜，今天回来的时候穿上，就不会这样窘迫。 宋向上手控制不住发抖，照照镜子，又后悔自己没理个发，现在城里流行很多发型，那些男孩子都整的，只有他推着最简单的平头，宋向上第一次发现他的发型这么丑。 阿丽娅回来了，那个分别了四五年却从未从他记忆中忘却的女孩回来了，她去了哪里，为什么又回来了？这次回来还走吗？ 她为什么长得这么漂亮，比城里商场的模特还漂亮，看上一眼就让人脸颊发烫。 宋向上脑中千思百转，瞬间冒出无数个念头，他忍着嘭嘭跳的内心，紧张地透过窗户，透过沙棘树的缝隙看到阿丽娅走进院子，又吓得赶紧缩回目光，却又按捺不住紧张与渴望，把脸贴到玻璃上查看阿丽娅的动向。 他听到了隔壁的说笑声，邻居在给阿丽娅家帮忙，阿丽娅的声音清脆悦耳，如春天解冻的塔里木河水。 宋向上感到无比的开心，但紧张的内心同时涌上深深的愧疚，他竟然像小人一样偷窥，为什么没有勇气打招呼，而是现在偷看，明明是阿丽娅想主动和他打招呼的，他怎么退缩了呢？ 他想起了父亲的教导，想起母亲的期盼，想起葛大军他们说得堂堂正正做人的话，又感觉自己很猥琐。 宋向上努力收回目光，平复心绪，可是心头有一万只小虫子在挠，他克制不住地偏头将脸贴在窗户上查看阿丽娅的一举一动。 宋向上心七上八下了半天，只要隔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二十分警觉，晚上吃饭时候，宋向上假装无意地问起， “妈，隔壁的阿依罕阿姨好像回来了。” 经过这么多年，迪丽扎尔和阿依罕的关系早就融洽，因为阿丽娅的姥姥姥爷住在隔壁，迪丽扎尔偶尔还去帮忙，阿依罕念着迪丽扎尔的好，还给他们家里送了杀好的鸡。 不知道是不是阿丽娅家送来的鸡，宋向上吃起来格外香，头一次抢了两个鸡腿，不给宋向海吃。 宋向海嚷嚷道，“哥，你干啥抢我的鸡腿？” 宋向上反驳，“谁说这是你的？” 迪丽扎尔也拿筷子敲宋向海的手，“让你哥多吃点，他学习累，费脑子，多吃点肉补补，你学习倒数第一，不用补。” 心不在焉的宋向上趁机将话题转移到阿丽娅家里，“妈，这鸡是阿依罕阿姨家的。” 迪丽扎尔喝了口汤点头，“是你阿依罕阿姨送的，她回来了，带着阿丽娅，阿丽娅那闺女真俊，皮肤白得跟牛奶似的，还会说话，真讨人喜欢。” 宋向上心高高提了起来，假装不经意道，“她们怎么回来了，在家过年吗？” 迪丽扎尔不疑有他，点头道，“我看大包小包往下面搬礼品，应该是在家过年吧？” 宋向上心头莫名的一喜，只要阿丽娅在家里过年，来日方长他总有机会和阿丽娅说上话，宋向上决定明天就去场部新开的商场看看有没有新款衣服，顺道理个发。 还没等他盘算完，呼噜噜喝着鸡汤的宋向海咕哝道，“妈，那个小子是谁，开车的那小子，我见他帮着阿丽娅往下拎东西。” 迪丽扎尔道，“我哪知道，看着不像她家的亲戚，阿依罕家亲戚我都知道，没有他，兴许是谢老师那边的亲戚朋友吧。” 宋向海道，“不对，妈，那小子绝不是她家亲戚，我看他看阿丽娅的眼神都不对，一看就是搞对象的，妈我也想买他那个蛤蟆镜，看起来太酷了。” 迪丽扎尔一听狠狠敲宋向海的头，“你还有脸说别人，上课给女同学写情书，还想买蛤蟆镜，给你买了让你搞对象？小心我揍你。” 迪丽扎尔训斥着宋向海，宋向上心头咯噔一下，心里瞬间压上一块大石头，无比难受。 那个小青年是谁？为什么和阿丽娅一起回来？不是她的亲戚怎么能和阿丽娅一起回来？ 宋向上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说声吃饱了，就回到自己屋子，他竖起耳朵贴在窗边，努力想听到那个小青年的声音，又不想听到，或许宋向海说谎，就是为了骗母亲给他买蛤蟆镜。 头一次，宋向上失眠了。 第41章 春心萌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向上睡醒，顶着熊猫眼找迪丽扎尔。 迪丽扎尔正在添柴烧火，准备早饭，熬上一锅苞谷糊糊，热一盆昨晚上的鸡汤，再加上苞谷囊就是今天的早餐。 宋向上盛了一碗苞谷糊糊，呼噜噜喝个底朝天，放下碗后道，“妈，给我点钱，我去场部理个发，逛逛商场，没衣服穿了。” “嗯，你这头发不短了，是该理理，正好逛逛商场，不能老学习，放假了也得放松歇歇脑子，你爸老说劳逸结合，是该休息休息了。” 迪丽扎尔擦擦手，从屋里箱子里取出钱给宋向上，“都拿上，别不舍得，不够了再管妈要。” 迪丽扎尔对这个听话的大儿子总是有股偏爱，宋向上每次找她要钱，她总是多给。 宋向上拿着钱出门，他特意竖起耳朵听了听，隔壁阿丽娅家还没动静，今天出门不能碰到阿丽娅，他不能以这种状态见阿丽娅。 宋向上骑上自行车飞速往茂盛农场场部赶，他胸腔火热，年轻的心脏有力地跳动。 宋向上满脑子都是阿丽娅清丽的容颜，还有宋向海说的那个年轻小伙，这一刻，宋向上心里充满了紧迫感，他不能被对方比下去。 前所未有的动力，宋向上骑到场部，场部稀稀拉拉刚有人，理发店还没开门，宋向上迫不及待敲响门。 理发师阿鲁打着哈欠打开门，“谁啊，这么早？还没到开门时间呢，哦，是宋向上你这个小娃子，你不是考上县城，去县城上学了吗，怎么还来我这里理发，县城没有理发的吗？” 宋向上道，“放假了，我就来您这里了。” “进来吧，我给你热水洗洗头，去除一下寒气。” 阿鲁将宋向上让进门，用热水给他洗完头，便开始理发。 阿鲁理发几十年了，从刚开始的剪刀，到现在的电动理发，他也跟上时代，为人实诚，更是善于替人着想。 宋向上刚想说让阿鲁给理个潮流的发型，阿鲁已经一推子下去，宋向上心头咯噔一下，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却被阿鲁哧啦哧啦的理发声打断。 十分钟后，宋向上眼神发颤，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发型，怎么都不像县城里那些潮流的发型，反倒像个小学生的小平头，或许还可以补救一下。 宋向上声音发颤地道，“阿鲁师傅，我两边是不是有点长。” 阿鲁认真看了眼，抓着宋向上的脑袋左右晃了下细致打量，“是有点长。” 阿鲁拿着推子刷刷两下把头顶的头发推短了，又把鬓角两边狠狠扫平，这才满意地道，“怎么样？这回不长了吧？” 宋向上欲哭无泪，可是事已成定局，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长了。” 理完发，宋向上走出理发店，紧抿着嘴唇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商场上。 场部的商场是最近才兴起的，整齐的货架、明亮的灯光，擦得发亮的地板，吸引很多人来这里参观，虽然货物种类不多，很多人都是好奇才来看，这里依旧热闹非凡。 宋向上挤过人群，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几十平米的铺面找到卖衣服的，也许是冬天，快到过年了，衣服不少，很多都是县城过来的流行款式。 宋向上狠狠心，买了件最流行的衣服，迫不及待换上，照照镜子，气质大变，变得帅气起来。 宋向上这才高兴，他飞快离开商场，骑着车往回赶。 脑中盘算着见到阿丽娅后的景象，阿丽娅说不定会惊讶一把，在那个小年轻面前，他可以挺胸抬头，宋向上高兴的心都飞起来了。 等他回到家，宋向海说宋向上头发理得很丑，母亲迪丽扎尔说很好看，看起来很阳光，很精神。 宋向上捂着头，又后悔没买个酷酷的帽子。 宋向海道，“妈，哥，看我说得没错吧，我问了，和阿丽娅姐姐一块回来的那个小年轻根本不是她家亲戚，是她爸同事的儿子，那小车就是他父亲的，特意借过来送阿丽娅回家，这不是搞对象是什么，至少在追求阿丽娅姐姐。” 说着宋向海还把蛤蟆镜拿出来了，笑道，“看到没，这是他送我的蛤蟆镜。” 宋向上变了脸色。 这时候阿丽娅家又热闹起来，声音很响，来了很多人。 宋向海又道，“嗯，阿丽娅姐姐不在家里过年，那个小年轻说她们是接阿丽娅姐姐外公外婆去城里过年的，今天就要走了。” 宋向上惊呆了。 迪丽扎尔点头道，“我也听说了，还说帮忙呢，你们在家歇着吧，我去帮忙。” 迪丽扎尔走后，宋向上待不住，他快速出门，将厨房里的甜菜倒了一桶，端着盆子到门口假装洗甜菜。 宋向海跑过来帮忙，惊讶道，“哥，你怎么不换衣服，新买的衣服要是溅上泥水那可太心疼了。” 宋向上黑着脸斥道，“要你管。” 他眼角余光看向隔壁院子，里面阿丽娅家的亲戚很多，都在帮忙搬东西，他看到那个小年轻，高高的个子，头发是那种中分，看起来潮流又时尚，笑起来很阳光，和阿丽娅亲戚聊得火热。 宋向上心沉到谷底，和这个小年轻一比，他费尽心机的打扮不值一提，一股浓浓的自卑涌上心头。 这时候，阿丽娅出来了，她换了条红色围巾，越发衬托的小脸白净，正搀扶着外公往车上走，那个小年轻搀扶着她外婆上车。 在门口，阿丽娅看到宋向上，眼神亮了，似乎想打招呼，可是那个小年轻上车催促，阿丽娅犹豫片刻后转身上了车。 看着黑色小轿车消失在视线中，宋向上心瞬间碎成了几瓣。 昨天他应该鼓起勇气打招呼的，不应该逃，今天应该主动去阿丽娅家帮忙，也许都不一样了。 可是他没有勇气，一想到那个放着光芒的小年轻，宋向上心中立刻涌上浓浓的自卑。 阿丽娅成为城里人了，还长得那么漂亮，他就是个坐井观天的癞蛤蟆，两人绝无可能。 有些事错过就是永远，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任何奢望都是痴心妄想。 那一天宋向上无比难过，感觉心都碎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本来就和阿丽娅没什么，又有什么难过的呢？ 随着人生的成长，失去不是一种常态吗？ 第42章 努力向上 这个寒假本该是快乐的，没有繁忙的作业，不用天不亮起床，夜很深才睡觉，可以睡到自然醒，守着家人，可以一边休息一边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宋向上在这个寒假却是无比痛苦，他努力说服自己，他和阿丽娅只是认识，小时候的好朋友，现在两人天各一方。 他不曾拥有过，更谈不上失去。 可是宋向上总是克制不住去想阿丽娅，那个亭亭玉立的女孩，水灵灵会说话的大眼睛，想起后开心的同时，又生起浓浓的自卑。 阿丽娅漂亮又洋气，像塔里木河绿洲中央的白天鹅，而他就是个丑小鸭，打扮得不伦不类的丑小鸭。 而后脑中画面一转，变成那个小青年，时尚潮流，文质彬彬，面容俊朗，声音温暖，背景深厚，家境优渥，闪亮得像星星。 而他呢，乏善可陈，连个优点都没有，一对比，宋向上越发感到自卑。 小青年这种优秀的人才配和阿丽娅在一起。 宋向上这样想着，但很难受，说不出的压抑。 在伤心中，为了麻醉自己，宋向上拼命学习，学习那厚厚的英文书籍，别的没长进，他看的英文书籍越来越多，宋向上渐渐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等古尔邦节来临，家家户户油炸撒子，穿上特有的节日衣服走亲访友，农场举行文艺联欢活动时，宋向上才稍微精神。 宋向上被宋向海生拉硬拽带到场部，观看盛大的联欢节目，穿行在人群中时，突然一个人拍了拍他肩膀，宋向上扭头惊讶地发现，这人竟然是郑楚。 “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怎么不能来这里。” 郑楚呵呵笑着，擦擦头上的汗道，“我来参加文艺汇演，刚刚在台上表演下面那么多人都看到你了，你却没看到我。” 宋向上向郑楚发出邀请，“哦，欢迎欢迎，一会儿完事到我家做客，请你吃大餐。” 郑楚点头道，“好，听你的，文艺汇演还有好几天呢，我只参加第一天的节目，正好有时间，你带我转转。” 两人说着，宋向上带郑楚在场部闲逛，郑楚心思灵敏，观察力细致，很快发现宋向上心事重重。 郑楚好奇地道，“宋向上，怎么回事？怎么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不高兴吗？” 宋向上不想多说，摇了摇头，“没什么。” 郑楚皱眉，“你跟我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一个宿舍的舍友，患难与共的兄弟，将来还要再处三年，现在就见外了？” 宋向上迟疑片刻后道，“郑楚，你说为什么有的人在别人面前会自卑？” “在别人面前自卑？男的女的？” 郑楚诧异询问，见宋向上微微羞涩，当即惊讶道，“是女的，宋向上你谈恋爱了？” 宋向上赶紧摇头，“没有，我就是问问你。” 郑楚推着眼镜分析，“你算问对人了，男孩在女孩面前自卑有两个原因，首先是在乎，正因为在乎她，所以才会关注女孩的一举一动，由此产生和自己相关联的各种情感。” “如果你不在乎，比如电影里、舞台上那些演员，哪个不是貌美如花，谁也不会因为看过一场电影或者演出就产生自卑心理。” “第二就是差距，因为在乎所以不自觉去关注女孩，多数是带着欣赏的眼光去看对方的优点，不自觉地感觉自己配不上对方的优点，由此产生自卑的心理。” 郑楚摇头晃脑，说得一本正经。 宋向上眼神亮了，这一瞬间他明悟了许多，困扰在脑子里多时的难题松动，急忙道，“郑楚，那你说该怎么办？” 郑楚满不在乎道，“当然是多经历，提升自己呗，等你实力足够，境界提升，眼界开阔后，这一切都将迎刃而解，自卑只属于弱者，强者从不知道什么是自卑。” 宋向上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郑楚，我懂了，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郑楚惊讶道，“谢我干什么，我有感而发，这些都是书上学的。” 宋向上由衷道，“谢谢你给我说这么多，其实我之前一直被困扰着，听完你的话后我感觉脑中豁然开朗。” “被任何消极的情绪困扰都是不对的，所要做的是不断努力，争取成为更好的自己，等再次重逢时，至少能够挺胸抬头，和对方并肩而立。” “还有，那些穿着、打扮、家境都是外在物事，起不了决定性作用，真正起决定性的还是自己的主观意志，我会努力的。” 宋向上认真说道。 郑楚凑近八卦道，“真谈恋爱了？有照片吗？快让我一饱眼福。” 宋向上笑道，“是暗恋，就咱们休息逛县城大商场时见到的那个模特，听说还是大明星呢。” “切。”郑楚翻翻白眼道，“你这哪是暗恋，分明是痴心妄想，没睡醒呢吧？还努力？努力到下辈子都不可能。” 宋向上笑着转移话题，“你还操心这个，难道不怕我努力超过你？只要我英语提上来，你年级第一的名次就不保了。” 宋向上是不会说阿丽娅的，那是他努力变好追逐的目标，其实阿丽娅比城里那个模特漂亮多了。 郑楚苦着脸道，“好家伙，我这是给自己树敌，一顿话把你说得嗷嗷叫，拼了命要努力学习，我这第一位置真得岌岌可危了，不行，你今天必须请我吃大餐。” “走，今天管够。” 两个人欢欢喜喜玩了一天，第二天郑楚就回去了。 而宋向上继续投入紧张的英语学习中，天不亮就起床，比在学校时候还早，他阅读速度越来越快，不仅英语水平直线上升，潜移默化对电力方面知识了解得越来越深。 开学后，宋向上按部就班学习，解决英语这门短板科目，成绩随之提升。 名次越往前提升难度越大，每一分的前进都要耗费无数汗水，但宋向上的成绩却是一步一个脚印上升。 慢慢地，他和郑楚不相上下，在班级第一，年级第一的位置上轮流坐庄。 同宿舍几个人同样变化很大，首先是刘艺涵，他一下沉默了。 第43章 人生选择 “刘艺涵，你怎么回事，我看你这几天状态不对。” 一次下体育课，回班级的路上，宋向上故意和刘艺涵结伴而行，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事一定告诉我，大家都是朋友，能帮你出主意。” 刘艺涵沉默着驻足，足足过了一分钟才道，“我自己的事，你帮不上忙的。” “我妈回上海了。” 刘艺涵一句话，宋向上当即明白过来。 刘艺涵父母因为回城问题闹离婚，已经好几年了，本以为会缓和，没想到在今天变成现实，这时候一切安慰都很无力。 宋向上小心道，“那你爸呢，沈指挥怎么样了？” “他没回，去天山北面勘测水利了，估计要工作很久才回来，同一天走的，只不过不是一个地方，一个向北，一个向西，估计这辈子都很难再交集了。” 刘艺涵叹了口气，“这回知道原因了吧，没人能帮得上我。” 宋向上小心安慰，“艺涵，你得振作起来。” “放心吧，我早不是小孩子了，从初一那次咱俩谈完心后，我都想开了。” “我爸妈的事，拦是拦不住，与其徒劳无功的阻拦，倒不如顺其自然，我有我的追求，去上海，我一定要去上海上大学。” 刘艺涵擦了擦眼，目光再次变得坚定， “向上，你可要小心了，我会加倍学习，追赶你和郑楚，到时候第一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宋向上笑道，“那可说不定，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那咱们考场见。”刘艺涵下了挑战书，而后大步离开。 除此之外，还有吴音，对这个小子，宋向上是既感谢又无奈。 用了吴音的方法，日积月累，一年多以来，宋向上的英语成绩早已天翻地覆，以前英语狗屁不通的他，现在英语反倒成了他的强项，英语老师甚至让他在课堂上分享学习经验。 在学习过程中，因为谢长云留给他的英文书籍全是电力方面的书籍，宋向上潜移默化之中成了电力小专家，吴音家很多设备英文说明书上的专业词，宋向上比吴音还熟悉。 于是乎，吴音生拉硬拽将宋向上拉到家，周末，假期时帮着他一起整理满院子的电工装备。 宋向上虽然没有参与远处的火力发电厂建设，没有参与220千伏输电等级的线路架设，但因为吴研学的关系，那里很多设备说明书都被搜刮过来。 宋向上无意中了解到很多相关知识。 而主力吴研学和吴音更是受益匪浅，如饥似渴地学习电工装备的知识，这一刻宋向上幡然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碰到的那个红脸汉子的话， ‘不能所有人在试验室研究理论，还需要人去外面搜集，去现场整理数据，发现问题才能推动理论研究向前。’ 落后不怕，没有也不怕，怕的是不去学习，不去引进，先进的设备只要进来了，见到了，总能吃下去消化掉，成为自己的养分。 除了给吴音当苦力外，宋向上还有些担心， “吴音，你只学英语还有工学方面的科目，是不是有点极端？毕竟现在讲究均衡发展，而且高考也不可能只考你擅长的科目。” “我建议你还是腾出精力都学一下，等高考完再说，不是说上大学就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向了吗，到时候你再按照兴趣来。” “没兴趣。”吴音满手机油，抓着隔离开关的控制杆使劲拽了几下，道，“没看到刚上高中时我很努力吗，努力到废寝忘食，可是结果呢，成绩还是不行，我用自己的亲身体会证明天赋很重要。” “既然我没有别的方面天赋，干啥在上面浪费时间，还不如发挥特长，学习自己擅长的好，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再说，你看我这么忙，哪有时间浪费。” 说着吴音拿起纸笔开始记录隔离开关的开合性能。 宋向上见劝不动，只能听之任之，还有小胖子朱建雄，依然在吃的路上狂奔。 葛大军终于熬到年龄达标，他以高中生身份参军，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葛大军兴奋地狂跳，非拉着这帮人去外面聚餐，而且坚持请客。 破天荒的葛大军倒上白酒非要喝个一醉方休，宋向上他们实在拗不过，再加上为好兄弟高兴，一咬牙都端起酒杯。 大小伙子一端酒杯哪还有头，更不知道深浅，一大口一大口喝，刚开始火辣辣，挤眉弄眼直咂舌，到后来人事不知喝趴到酒桌上，只有宋向上还留着一丝清醒，让老板通知了吴研学。 不知道怎么出的饭店门，反正第二天他们都在吴音家醒来，个个头疼欲裂，抱起热水壶咕咚咕咚狂灌水。 虽然一个个出尽了洋相，但是几人没有后悔的，因为葛大军要去当兵，这是分别前的最后一次聚餐。 时间是高二期末考试完，宋向上抱着大奖状回家，本以为母亲会杀鸡宰鸭让他饱餐好几顿，可是进家门却是冷锅冷灶，家里愁云惨淡。 宋向上心中咯噔一下，见母亲和父亲都完好无损，当即意识到问题出在宋向海身上，当下忙询问母亲。 迪丽扎尔叹了口气道，“你弟弟没考上高中，填了个表虚报两岁，跟着葛大军要去当兵。” “跟着葛大军去当兵？” 宋向上被雷了一把，知道宋向海调皮捣蛋，考不上高中不意外，虚报岁数当兵，而且还跟着葛大军，着实出乎宋向上意料。 “放假前我和葛大军一起，还没听他提起过这事，怎么小海就已经决定了？都没告诉家里。” “这个混小子，主意正着呢，谁都没说，先斩后奏了。” 迪丽扎尔又气又叹。 一旁的宋建国这时候说话了，“当兵也不错，能锻炼一下，部队是个大熔炉，再皮的小子也能锻炼出个人样来，他既然想去就让他去吧。” “这个混小子，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家，这到部队上闯祸该怎么办？” 迪丽扎尔说着眼圈都红了。 宋建国皱眉，“哭什么，孩子有自己的选择不好吗？这是好事，长大了，该放手让他自己做主了。” 第44章 上海探亲 就这样，一场简单的家庭会议商定宋向海的走向，宋家理性，没有阻拦宋向海的志向，而是充分尊重他的选择。 而一波刚平，另一波又起，没过两天，宋建国突然说要回上海，这不啻于惊雷炸响整个家庭，甚至轰动了红柳湾村。 宋建国是上海知青，当年支援兵团建设才过来这里，还因为上海女友分手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仓促和迪丽扎尔结婚。 那个神秘女友是横亘在迪丽扎尔心里的一根刺，这么多年宋建国都没回过上海，她放心。 可是现在宋建国突然要回去，迪丽扎尔立刻心慌意乱。 现在返城风依旧汹涌，那些符合政策的上海知青先一步回去，而那些不符合政策的则闹出了许多幺蛾子，离婚的，打架上吊的，偷跑的，抛家舍业，各种新闻层出不穷。 迪丽扎尔吃瓜几年，突然吃到自己身上了，听到宋建国决定回去的话后，迪丽扎尔怔愣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而后眼圈渐渐发红，直至噙满泪水，最后憋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捂着脸跑出家回娘家了。 宋向上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忙跟上母亲一起跑到外公奎尼老汉家里，迪丽扎尔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清事情原委，奎尼老汉拎着大烟袋猛抽一口，皱眉道， “不会吧，我看建国不是那种人，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他怎么会走，闺女你是不是多心了？” 迪丽扎尔凄然道，“我怎么会多心，明明是他都要走了，这农场抛妻弃子，打架离婚的还少吗？别忘了他宋建国在上海可还有老相好。” 奎尼老汉用鞋底磕磕烟袋，犹豫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吧？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比较相信建国人品的，再加上两个孩子这么大了，他不能舍得自己骨肉吧？” 迪丽扎尔泪如雨下，说着说着又焦虑起来，“爸，我不能再从这呆着了，我要回家，说不定他先走了。” 说着，迪丽扎尔走出娘家，往家里跑，因为心急甚至摔了个跟头，后面的宋向上赶紧扶起她。 宋向上忙安慰，“妈，您不用担心，爸是不会走的，估计就是想探亲。” 这一刻宋向上觉得母亲挺可怜，爱了父亲一辈子，一听说回去就会提心吊胆，都生了两个孩子，还这么不自信，真是爱到骨子里了。 宋向上很心疼母亲，一面安慰母亲，一面扶着她往家跑，家里父亲正在收拾行李。 迪丽扎尔撇开宋向上，从后面一把抱住宋建国，哭喊道，“建国，我不让你走，你不能抛下我，咱们还有两个孩子，你不能这么狠心，向上，快过来劝劝你爸。” 迪丽扎尔腾出一只手将宋向上扯过去，让他劝。 宋建国扭过身，有力的臂膀环住迪丽扎尔的后背，苦笑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去上海是探亲，又不是一去不回了，住十天半个月还会回来的。” “我爸打来电话，说他在杨树浦电厂退休，他待不住准备找个新的工作，我正好去看看他，以前他在电厂我放心，守着你不回去就不回去了，可现在他退休后也不闲着，我要看看，要不然真放心不下。” 宋建国解释，让迪丽扎尔放心，“我带着宋向上去见见他爷爷，小海让他在家多陪陪你，向上还得上学，最多一个多月，暑假开学之前我就会回来，不会耽误孩子上学。” 宋建国苦口婆心地劝说，最后拿出杀手锏， “我一会儿去大队开证明，你也知道，现在出远门没有证明寸步难行，这事可以在证明上写清楚，探亲，什么时候回来，都写好，我想不回来都不行。” 迪丽扎尔不是不讲理的人，咬着嘴唇道，“行，我相信你，我跟着你去大队开证明。” 三人一起来到大队，说明来意，支书开出证明，迪丽扎尔拿着认真看了三四遍，支书叮嘱道， “建国，这是探亲证明，非常重要，出门在外如果没这个少说把你抓起来遣返，严重点的被误解枪毙都有可能，你可一定要按时回来。” 这是把他当贼防着呢，宋建国无奈道，“您放心吧，我一定按时回来，家里还有老婆，两个儿子，我可舍不得。” 村支书满意地点头，迪丽扎尔红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切解决，宋建国带着宋向上回上海，宋向上很高兴，他能亲眼看看很多知青孩子说的大上海了，不知道该是何等的繁华。 临走时，迪丽扎尔带着宋向海，还有奎尼老汉老两口一起送宋建国，奎尼老汉叮嘱女婿小心，迪丽扎尔红着眼睛给宋向上整理行囊，但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宋建国。 调皮捣蛋的宋向海提着煤油灯，这次却出奇地安静，没有叫嚷，反而在宋向上上车临走时将一张信封纸塞给他，说让他等火车时候再拆开。 宋向上坐上场部到县城的拖拉机，顶着清晨冷冷的晨风，在崎岖的路上奔驰，到县城简单吃了点饭便匆匆赶去汽车站，如此来回倒车，足足倒了七八趟，两天两夜，他们才赶到火车站。 宋向上在兴头上，一点都不觉得累，一直赶到市里准备乘坐火车，一排小房子，简易的棚子就是火车站。 他们买好票等车，刚没站几分钟，就见穿着乘警服的人拿着扩音喇叭大喊，“趴下，趴下。” 宋向上茫然转头，看到远处天边狂风裹着沙尘遮蔽半个天空，呼啸着疾驰而来，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昏暗色。 从小在戈壁滩上长大的宋向上对这种沙尘暴再熟悉不过了，急忙趴下身子躲避，风在耳边尖啸，衣服被扯动，人控制不住地要飞起。 这时，只听狂风中，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响起，整个大地都在抖。 所幸风来得急去得也快，很快天地恢复正常，只剩下漫漫飘散的尘沙，宋向上从地上爬起来震惊见到远处铁轨上五六节车厢早已被狂风吹倒，里面的煤炭翻滚出来，堆成小山。 众人震惊无比，没想到风这么大，竟然连火车都吹倒了，幸亏这是拉货的货车，没有人员伤亡。 宋向上想起小时候阿丽娅叔叔谢长风说过的话，新疆这里风力充沛，是发电的天然宝库，想起谢长风在屋子后架起风机发电的场景。 第45章 初到上海 今天，宋向上再一次见到家乡风力的可怕，连火车都能刮倒，这风要是吹动大风机，又会点亮多少家灯火。 宋向上念头转过。 乘警都从小房子里跑出来，收拾狼藉的车站，这时候拉人的火车吐着长长的黑烟鸣笛进站，不影响上人，宋向上跟着宋建国一起上车。 “对了，小海给我的信还没看，非说让上火车再看，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刚太忙，都忘记宋向海交代的事，宋向上刚找到座位坐定，当即拍着脑袋笑道。 宋向上从口袋摸出信封，拆开取出里面信件，打开， “哥，我已经上车了，和你们在同一辆火车上，怎么样，惊不惊讶，意不意外？” 宋向上被惊得外焦里嫩，张大嘴巴，回过神来连忙喊宋建国， “爸，您看，小海也跟着来了，就在这辆车上。” “啥？” 宋建国惊了，抢过信纸一看登时脸色大变，一把将信纸攥成团，怒声道， “这混小子竟敢偷跑出来，太不像话了，在哪呢，看我不打死他。” 宋建国吵吵着起身，找乘警帮忙寻找宋向海，好巧不巧确定宋向海的座位就在隔壁车厢，两人赶紧过去。 和他们的紧张不同，宋向上一眼看到宋向海正趴在火车玻璃上饶有兴致看着外面的景色，小小的脸庞上写满了兴奋。 宋建国看到宋向海，尤其看到他小脸上的笑容后，气不打一处来，跑过去狠狠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打得宋向海哎呦乱叫， “混账，谁让你跑出来的，不要命了？” 宋向海揉着头不服气，“爸，我也要跟着您去上海，就跟过来了，宋向上能跟着您，凭什么不让我去？” 宋建国咬牙骂道，“是我带着向上过来的，你添什么乱，让你在家陪你妈，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想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偏偏自己偷跑过来。” 宋向海撇着嘴道，“我能告诉你吗？告诉你，我还能来吗？我可不想在家呆着，反正已经上火车了，火车又不能调头，您赶不走我，就让我跟着吧。” 宋建国气得脸铁青，“屁话，还敢跟我狡辩，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宋建国要动手，宋向上赶紧拉住，再加上一火车的人劝架，乘警也好言相劝，宋建国这才罢手。 正如宋向海说的那样，事情已成定局，回是回不去了，只能再带上宋向海去上海。 宋建国咬牙狠狠骂道，“给我老实点，再敢不听话，我非扒了你的皮。” 说完带着宋向上、宋向海回座位。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往前跑，车窗外面景色不断变化，由刚开始的漫天戈壁风沙到后来的植被渐盛，各式风格迥异的建筑相继浮现，偶尔还能看见远处热闹繁华的城市。 宋向上和宋向海没见过大世面，眼睛贴在玻璃上看外面，直到坐了三天的火车进入上海后，两人更是震惊得瞪大眼。 只见各式高楼建筑鳞次栉比延伸向远处，无数行人穿梭在街道上，各种小贩、报亭、商铺，五颜六色的广告，看得人眼花缭乱，在家里县城就算过年过节、商场里上新货时，都没有上海这里热闹。 还有自行车差不多人手一辆，小轿车在农场才有几辆，而这里大街上黑色小轿车络绎不绝，滴滴的喇叭声令人心旷神怡。 上海以无以伦比的繁华一下闯入宋向上、宋向海兄弟两人眼中，他们都看呆了，眼睛不够用，痴痴傻傻，好几次险些撞中柱子。 直到宋建国买了两根糖葫芦塞进他们嘴里，兄弟两个才稍稍回过神，赶紧跟上父亲的步伐，坐上电车兄弟两人左看右看，充满好奇。 直到他们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小巷子时，宋建国匆忙的脚步突然放缓，每走一步都犹豫片刻，神情充满挣扎。 宋向海惊讶道，“爸，您怎么不走了？” 宋向上赶紧打了宋向海一巴掌，“小声点，别打扰爸。” 宋向上这时想起书本的一句诗，‘近乡情更怯’，他懂事地接过父亲手里大包小包的礼品。 宋向海有样学样，接过一只香喷喷的烧鸡，看着烧鸡流口水。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扇简朴但干净的木门前，宋建国踟蹰不前，满脸的犹豫与挣扎。 宋向海饿得肚子咕咕叫，哪还忍得住，问都没问直接推开门。 宋建国豁然一惊，想阻拦已经来不及，门开，是一个简单的小院，大理石砖铺地，两旁放着花盆，绿植花卉盛放。 院子中央有一个老人，花白头发，正蹲在地上认真清洗自行车轮胎，他用的是左手，右臂处空空如也，是个独臂老人。 老人被推门声惊动，抬起头。 宋向上看了第一眼，就认出老人，实在是老人和父亲太像了，一样的浓眉大眼，一样的刚毅脸庞，就连那横着的眉峰都出奇的一致。 宋向上猜测如果父亲老了一定像眼前的老人这般，这老人就是爷爷。 宋建国噗通跪倒在地，满脸泪水悲泣道，“爸，我回来了。” 宋凌峰站起身，呆立当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跪在门口的男子是二十年前参军援疆的儿子。 二十年的青葱岁月，那个倔强稚嫩的小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就这样硬生生地闯入眼帘，令他猝不及防，反应不过来。 直到宋向上、宋向海的两声爷爷才将宋凌峰惊醒。 宋凌峰眼里瞬间浸满泪水，颤抖着走上来，宋建国赶紧迎上，两人面对面，硬是相对无言，最终还是宋凌峰狠狠两拳锤在宋建国胸膛上，“臭小子，长大了。” “爸。”宋建国点头，一切的情感都在这声呼喊中，他指着两个儿子介绍。 虽然没见过面，但总有书信往来，宋凌峰知道宋向上、宋向海的情况。 说话间，宋凌峰将宋向上、宋向海搂进怀里，满脸的慈祥和宠溺。 “爷爷，我饿，我累。”宋向海扭着身子叫嚷。 宋凌峰赶忙笑道，“抓紧吃饭，可不能饿着我的孙子。” 宋凌峰搬出桌子，宋建国将买来的礼品放在上面，宋凌峰又匆匆出门买来几样菜，摆上满满一桌，一家人坐齐用餐。 宋向上、宋向海两人早就饿坏了，搂着席狼吞虎咽。 第46章 地标烟囱 宋凌峰慈爱地看着两个孙子，不停夹菜，叮嘱他们多吃点。 慢慢的宋凌峰眼中溢满泪水，眼前有了刹那的恍惚， “二十年了，我都不敢想象，一大早儿子孙子出现在眼前，坐在一起吃饭，这种场景只在梦里出现过。” 宋凌峰擦干泪水唏嘘道。 “爸，对不起，是儿子不孝，以后我会常来看您的。”宋建国哽咽道。 宋凌峰点头，“我没事，只要你们过得好，孩子都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这边没事。” 宋凌峰和宋建国聊着家常，等都吃饱，肚子鼓胀胀的，宋凌峰带着他们参观，家里就三间小房子，布置简单，干净整洁。 宋向上和宋向海左看看右看看，充满好奇，这里砖瓦结构，各种木质家具，镂空屏风，风格迥异的装饰在新疆那里是看不到的。 宋建国再次红了眼眶，离开二十年，但家里一点都没变，和他当初离开时如出一辙，尤其他曾经住的卧室，纤尘不染，就连床头叠着的那套老式军装依旧还在。 这一刻，宋建国既感动又愧疚，二十年没回来，无法想象父亲内心的煎熬，父爱如山，不善表达，那份沉默的爱更令人动容。 等转完，几人都累了，宋凌峰让父子三人先休息，他出去买菜准备晚餐。 宋向上和宋向海睡爷爷的屋，刚沾枕头阵阵困意便席卷而来，连坐好几天车早已疲惫不堪，没过几分钟便已沉沉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宋向上是被阵阵香味叫醒的，他爬起床出门听到厨房刷刷的炒菜声，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宋向上赶过去，看到父亲陪着爷爷在灶台前忙碌，桌子上摆满各种美食，爷爷端着一大盘子肉出来，看到宋向上立刻笑道， “向上，快去叫你弟弟，开饭了。” 等宋向上回屋喊醒宋向海，宋建国已经在桌子上摆好碗筷，招呼两个儿子坐定，道， “向上、向海，这回你们爷爷可是下了血本，我当年都没吃过这么丰盛的美食，看看这些，东坡肉、白斩鸡、八宝鸭、生煎馒头、锅贴、排骨年糕、小笼包……” 一大桌子，满满当当。 宋向上和宋向海两眼放光，直流口水，他们在家过年都吃不上这些好东西，不，做梦都吃不到，能吃顿炖鸡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更遑论这满桌子的荤菜。 宋向上、宋向海立刻动筷，吃得满嘴流油，两人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本就饭量大，再加上肚子缺油水，一桌子饭菜很快全进了两人肚子。 惊得宋凌峰直咂舌，刚开始还担心两个孙子吃不饱，这又担心两个孙子撑坏了。 吃完饭，宋凌峰带着儿子孙子遛弯消食，宋向上看得眼花缭乱，新疆那里虽然也通了电，但都是家里照明用电，很多时候为了省电费还是点煤油灯，晚上出门路黑漆漆。 而这里，大理石铺就的路面，平整干净，两旁路灯发出明亮的光芒，照亮脚下的路，两旁商店、广告牌霓虹灯闪烁，流光溢彩，璀璨鎏金。 上海瑰丽的夜征服了两个孩子的眼，他们眼睛都不够用了，宋凌峰心疼两个孙子，知道他们吃得很饱，还是给他们买了各式甜点，两人吃得不亦乐乎。 一直逛了两个小时，逛累他们才回去。 这一晚，他们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上，三人龙精虎猛的起床，一天好吃的好喝的伺候，坐车奔波的疲惫早就一扫而空，再次精力充沛。 宋凌峰正推出自行车，“我要去厂子办退休手续，建国，你是跟着我一起去，还是带孩子们转转。” 宋建国忙道，“爸，我跟您一起去，带上向上和向海，让他们两个小子在家我可不放心，尤其是向海，调皮捣蛋，让他在家非偷跑出去不可，他们两个刚来上海人生地不熟，到时候惹点事就麻烦了。” 宋向海不服气道，“爸，我怎么不听话了，调皮捣蛋的是我哥，爷爷，您得替我做主。” 宋凌峰哈哈大笑，“哈哈，向海、向上都很听话，走，跟爷爷一起去厂子，爷爷带你们见识一下远东第一大发电厂。” 宋凌峰骑着车，宋建国骑着车，宋向上还等着爷爷找一辆自行车给他和宋向海骑着，没想到宋凌峰直接拍拍座道， “向上，向海来上爷爷自行车。” 宋向海苦着脸道，“爷爷，这怎么载？我们两个，您一个人骑？” 宋凌峰皱眉道，“怎么不能载你俩个？爷爷有的是劲儿。” 宋凌峰说着勾起手臂，裸露的手臂上粗大的青色血管根根暴起，爆炸性的肌肉充满了力量的压迫感。 一向崇拜力量的宋向海震惊得张大嘴巴，没想到爷爷这么有力量。 “爷爷，您太酷了，教教我怎么做？”宋向海惊喜地叫道，跑过去。 宋凌峰一把抄起宋向海的腰，将他抱起放到自行车大梁上，轻松随意，完全不像抱一百多斤的孩子，反倒像提起一根稻草。 “跟爷爷去电厂，爷爷教你怎么锻炼，这窍门就在电厂里，向上你也来。” 宋凌峰几句话勾起宋向海的好奇，招呼宋向上坐上后座，随后翻身上车，甩开两条腿蹬起车轮，链条传动，齿轮转得飞快，整个自行车如同飞一般疾驰。 坐在后面的宋向上感觉像在飞，惊讶不已，没想到爷爷一把年纪还有这么高的体力，就算爸爸这种强壮的中年人恐怕都没有爷爷的力量强，而且这力量持续不断，爷爷一直蹬车半小时，依旧脸不红气不喘，连速度都不曾减一下，爸爸在后面都跟不上。 “向海，向上，看到没，那两个最高的烟囱，那就是爷爷工作的地方杨树浦发电厂，这是远东地区第一大发电厂，是上海的地标建筑。” 宋凌峰骑着车用嘴示意远处高高的烟囱，宋向上连忙偏身看去。 只见不远处两根百米多高的烟囱直直插入高空，鹤立鸡群极为显眼，上面冒出浓浓的煤烟，随着临近，能看到烟囱紧邻着浩浩荡荡的黄浦江，巍峨壮观。 第47章 杨树浦电厂 宋向上见过河水，那是流经红柳湾村的塔里木河分支，浑浊的河水涓涓细流，温柔而宁静。 而在这里，眼前的黄浦江浩浩汤汤，如同万马奔腾，震耳欲聋，惊天的水汽一股脑地扑面砸来，令人心惊肉跳。 江面往来货轮不绝，在码头处停泊装卸，水声、汽笛声、人声沸反盈天，无比热闹。 宋向上眼睛不够看，转来转去，眼前的繁华眩目夺睛，他心动神摇。 宋凌峰将他们带入杨树浦发电厂，眼前的场景再次一变，来来往往都是穿着工服，戴安全帽的工人，到处贴着高压危险的警示标识。 巨大的设备安装在厂房里，里面传来低沉的轰鸣声，高高的烟囱里喷出滚滚煤灰烟。 这里异常忙碌。 很多工人见到宋凌峰都打招呼，态度十分尊重。 宋凌峰一一点头微笑，偶尔停下来唠唠家常。 宋向上道，“爷爷，大家都很尊敬您，您在这里干了很多年吧？” 宋凌峰摸摸宋向上的头，感慨道，“不是干了很多年，爷爷在这里干了一辈子，一辈子都奉献在杨树浦发电厂了。” “说起这座电厂，那可有历史了，而且是辉煌的历史，杨树浦发电厂是1913年由英国人创建的，是当时远东最大的发电厂，它的发电量占上海百分之七十，占全国的百分之十，是上海的动力之源。” “都说大上海滩灯红酒绿，是中国经济的中心，对接世界的窗口，之所以有这样繁华的一面，背后离不了杨树浦发电厂，是杨树浦发电厂支撑起上海的繁华。” 宋凌峰动情诉说往事，脸上写满骄傲。 “如果没有杨树浦发电厂，你说上海会怎么样？断电、黑暗、工厂停产，自来水断水，整个城市陷入一片黑暗中，毫不夸张地说这里是上海发展的动力中心。” 正跑着四处看来看去的宋向海忙道，“爷爷，上海太美了，太亮了，可不能停电。” 宋凌峰哈哈大笑，“是，不停电，有爷爷这些电厂工人，上海是不会停电的。” 他们向前走着，走到一座巨大的厂房前，里面走出几个抱着本的外国人，宋向海好奇上前却被拒之门外，那些人摆着手驱赶，宋向海不服气努努嘴要和对方争吵。 宋凌峰赶紧过去将宋向海拉回来，和对方说了几句，对方才离开。 宋建国带着宋向上连忙过来，宋建国黑着脸训斥宋向海添麻烦，却被宋凌峰阻止。 宋向上气愤道，“爷爷，这些外国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说不让进就行了嘛，咱们也不进，干什么骂人，刚刚他骂小海是小笨蛋。” 宋向上这一段的学习对英语很多词汇都已经烂熟于心，那外国人叽里呱啦说一大堆，他听个大概，尤其骂人的话听出来了。 宋凌峰脸色很不好看，“这些老外一向目中无人，你看这里，是外国人办公的地方，管理严格，没有特殊情况，不让我们进，这里还有个名字叫洋台。” 说到这里，宋凌峰声音低沉不小，“杨树浦电厂比我年龄都大，由英国人创建后来出售给美国人，发电厂的各项技术都在人家手里掌握。” “我刚上班那会儿，那些技术活、轻松活都是人家外国人干，咱们干的都是脏的、累的、顶雷的活，而且稍微干不好，这些老外就对咱们的人打骂有加，咱们只能卑微地忍受着。” “就像这些洋台，还有很多地方咱们的人连进都进不去，想学点技术根本不可能，他们时刻提防咱们，就让咱们给他们当苦力。” 说起这些屈辱的往事，宋凌峰气愤难消，宋向海吐着口水嚷嚷要找他们算账，被宋建国按住才老实起来。 继续向前走，宋凌峰道，“不过这些老外也别想一辈子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拉屎撒尿，中国人是最聪明最能吃苦耐劳的，什么困难都难不住咱们。” “后来一些技术照样被咱们攻克了，我记得最深的是锅炉改造，之前这些锅炉是柴油锅炉，通过燃烧柴油加热水蒸气，带动汽轮机旋转发电。” “新中国刚成立时，因为国民党的封锁，柴油短缺，严重影响发电，咱们国家缺油，但不缺煤，于是上面考虑将柴油锅炉改造成烧煤锅炉。” “当时新中国一穷二白，根本不掌握这项技术，本来想通过厂子的美国工程师帮助改造，可是人家拒绝了，不仅拒绝，而且将发电的图纸、运行数据全部销毁，就是不让咱们改造，这帮老外心眼贼坏。” 宋向海气地叫道，“这帮王八犊子太不是东西了，下回让我碰到非揍死他们不可。” 宋凌峰宠溺地摸着他的头说道，“咱们可不兴动武，中国人一向以理服人，人家不教给咱们，咱们自己照样能攻克，当时厂子的工程师和工人一起钻研，夜以继日的研究终于成功改造，解决了锅炉燃烧的难题。” “你们看，现在厂房里运转的锅炉还有当时改造一直使用到现在的，这都是咱们自己的成果，这些老外不得不服。” 宋向上忍不住鼓掌，“爷爷，你们太棒了，就是要打破他们的封锁，给他们以颜色。” 宋凌峰点头道，“那次的教训后，大家也都明白过来，没人会好心交给咱们技术，只能靠自己钻研掌握，所以大家都很注重学技术，注重钻研创造，一步步缩短与国外的差距。” 说到这里，宋凌峰脸色严肃了几分，“但是，也必须清楚认识到，中国和国外还有很大差距，绝不能骄傲自满，还应持续努力，不断攻关，逐步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宋向上几人皆点头，这时候宋向海问道，“爷爷，我奶奶呢，我爸说，我奶奶当时也是杨树浦发电厂的工人，您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吧？” 宋建国悚然一惊，斥道，“宋向海你胡说八道什么？快给我闭嘴。” 宋建国知道父亲对母亲感情很深，在他面前很少提起过，他小时候被同学欺负了，哭着问妈妈，宋凌峰一向沉默以对，再问急了，宋凌峰一顿狠揍，他后来不敢再提，没想到宋向海提出来了。 宋凌峰摆摆手示意宋建国无妨，叹了口气伤感道，“你奶奶在50年代去世，她死于二六大轰炸，是为了保护发电厂内的设备被炸死的。” 第48章 上海缺电 “50年2月6日，国民党不甘心在大陆的失败，于是派遣飞机轰炸大上海，杨树浦发电厂更是轰炸的重点对象，国民党号称要让上海八百万人民在黑暗中过年。” “当时你奶奶是杨树浦发电厂的工程师，为了尽快恢复电力供应，她坚持在一线和工人一起紧急抢修被炸毁的线路设备，没想到国民党的飞机去而复返，投下炸弹，炸断厂房大梁，掉下来正好砸中你奶奶，你奶奶就这样去世了，爷爷这条胳膊也被砸断，后来截肢了。” 宋凌峰抚摸了一下空荡荡的袖管，眼神中闪动着伤感的泪花，他追忆起当年的往事， “你奶奶当年可是厂花，是大学生，她苦读电力工程相关方面知识，取得优异成绩来到杨树浦发电厂工作，在她的倡导下，组建了工人中的研究团队，攻克并掌握一项项属于咱们的技术。” 宋向海探过头道，“爷爷，奶奶真厉害，那当年您是怎么追上我奶奶的？” 宋建国气得拍宋向海脑袋，“爸，您别听这混小子瞎说，小小年纪不学好，在学校三天两头谈对象，真是皮痒痒了。” “宋向海，还敢问你爷爷，看我不打死你。” 宋凌峰制止道，“老打孩子干什么？小孩子活泼好，都像你死气沉沉的不好，你一声不吭就去新疆，二十年才回来，说小海叛逆，根源在你。” 宋凌峰训斥宋建国一番后，说起自己的故事，“当时我是工人的优秀代表，经验丰富，你奶奶搞理论研究需要很多实际数据，她经常请教我，有时候研究出来的一些猜想需要我去操作实践，慢慢我们就走到一起了。” “当时追你奶奶的人很多，都能排到黄浦江里，最后还是你爷爷胜出。” 说起往事，宋凌峰又骄傲又温柔，泪水模糊了双眼，他赶紧背过脸去，擦干泪水，挤出笑容道， “向海，你年纪还小，以学习为主，等长大了再搞对象，现在是新中国，婚姻自由，自然不看什么家庭背景，但同样自己越优秀遇到的另一半也就越优秀，互相助力，互相扶持向前才是最完美的。” 宋凌峰顺势教育宋向海婚恋观，宋向海忙不迭点头答应。 他们继续参观，碰到正在改造设备的车间时。 宋向上询问道，“爷爷，杨树浦发电厂这么大，这些年是不是逐步增加发电能力，要不然怎么能满足上海逐年增长的用电需求？” 宋凌峰道，“向上，你说得没错，虽然杨树浦发电厂发电装机容量不断增加，但相比上海增长的电力需求，还是远远不够的，又在外面修建许多新兴的发电厂，规模都不小。” “上海越来越繁华，寸土寸金，想在里面占位置建电厂不容易，而且现在发电烧煤需要大量煤炭，发电厂建设的位置必须交通方便，杨树浦发电厂煤炭一部分是靠海路运输，想参考这种模式，可是黄埔江边没位置，建到上海里面，交通又不便，运煤是大问题。” 宋向上插话道，“爷爷，还有一个问题，污染，这两个大烟囱冷却塔每天都在冒黑烟，煤灰到处都是，周围的百姓生活都被影响了。” 宋凌峰这下真惊讶了，“向上，没想到你懂这么多，污染很严重，我们也收到很多周围市民的投诉，减少污染，减少排放也是厂子研究的一项技术。” 宋向上忙道，“爷爷，靠技术减少污染排放很困难，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国外发达国家发展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解决这些污染的有效措施，咱们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解决的方法就是将发电厂建到远离居民区的地方。” 宋向上眼中闪烁着光芒，“换句话说，就是让电源点远离用电区，靠输电送来远方的电力，这样无论是污染，还是煤炭运输都可以轻易解决。” 宋凌峰彻底不淡定了，摸着孙子的头震惊道，“向上，你怎么懂这么多？这话根本不像一个孩子说的，这些都是那些德高望重的电力专家才有的见解。” 宋向上道，“爷爷，我上学的老师是电力方面专家，给我留了不少书籍，我平常没事时候看看，从上面看到的。” 宋凌峰露出恍然之色，笑着用下巴摩挲宋向上的脑袋，“乖孙儿，我们的向上将来也是电力系统专家。” 大家说笑着来到发电厂办公室，宋凌峰办退休手续，办公室好多人都惊动了，大家十分不舍，都希望宋凌峰能常回来看看，等走出门，这些人还送出老远。 宋凌峰忍不住湿了眼眶，看着周围的砖瓦草木、设备线路，尽是不舍，他一辈子奉献在这里，现在到离开的时候，总有太多的不舍和别离伤痛。 离开时，宋凌峰心情沉重，宋向上他们没说话，大家步行来到发电厂门口，宋凌峰最后看了一眼撇去所有悲伤，振作精神道， “又不是生离死别，怕什么，谁都有这一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宋建国好奇道，“爸，听说您又找新工作了，您刚退休怎么不歇两天，非这么拼干什么？” 宋凌峰摇头，“建国，爸可不是一个能歇着的人，这人最怕无所事事，天天歇着，那样非早死不可。爸的新工作和向上说的有关系。” 宋凌峰看着宋向上笑道，“就是向上说的为上海的电力输送建设添砖加瓦。” 见几人一脸疑惑，宋凌峰卖起关子，将几人带到一家茶饮店，喝着茶才说起工作的事， “改革开放后，上海经济发展迎来爆发式增长，大大小小企业、工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用电量更是飞速攀升，光靠着杨树浦发电厂增加的那些发电能力供电，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在周围建设发电厂也力有不逮。” “上面准备将一千公里外的电力输送到上海，以满足上海的电力需求。” 宋建国几人瞪大了眼，“一千公里外的电力输送到这里？” 他们知道一二百公里输电，在新疆那的县城，正在建设220千伏输电网络，满足周边十几个县的用电，但也只是一二百公里，再高再高也就是三四百公里而已，再远不是不行，但那种代价是故障频发，电网解列崩溃，所有工厂设备烧毁，所以不同的电压等级有严格的输送距离和容量限制。 “对！”宋凌峰点头，“这项工程就是葛洲坝—上海±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 第49章 上马500千伏 宋凌峰啜了口香茗，详细说起事情经过， “改革开放后，经济飞速发展，尤其上海作为全国经济中心，更是实现跨越式发展，外资企业，大大小小工厂、各类企业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单单在工商注册登记的工厂企业就有数千家，而且这个数量还在以一种恐怖速度增长，有外资、有劳力，有市场，每个企业从建立起开始就会高效运转。” “而在这后面，最重要是需要足够的电力供应，任何企业发展，大小设备都离不开电力支撑，而这众多企业对电力需求正以一种恐怖速度攀升。” “单靠杨树浦这些发电厂增容，运煤根本跟不上，已经有很多企业因为电力不足被限制生产，尤其在大家都蜂拥而上生产时，更是出现轮流用电的情况。 很多企业经常找政府投诉，外资企业更是准备撤资，严重制约经济发展，政府很头疼，发电厂压力很大。” 说到这里，宋凌峰摸摸宋向上脑袋，感慨道，“要不我说咱们的向上是工程师，预测得和政府研究的不相上下。” “政府组织水电部，电力行业的专家、工程师研究解决用电难题的办法，最后想的方法是远距离输电，将远方的电力输送到上海，解决上海用电难的困境。” “不仅是上海，整个华东地区用电紧张问题都能得到缓解，实现能源的优化配置。” “经过大家的测算分析，葛洲坝—上海±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应运而生，这项工程起于湖北宜昌的葛洲坝换流站，终止于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线路全长1045公里，额定输送电压±500千伏，额定输送容量120万千瓦。” “该工程建成后，将华中地区葛洲坝的清洁水电资源远距离输送到华东地区，满足上海等城市用电需求，这是水电专家规划设想解决上海用电困难的最有效方案。” 宋向上听得心潮澎湃，他敏锐注意到里面的电压等级，“爷爷，咱们已经掌握500千伏输电技术了吗？” 宋凌峰摇头，“没有，这条直流输电工程是我国首条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所以它很重要，不仅解决上海用电紧张的难题，而且它的建设也会推动我国直流输电技术的大发展，培养一大批电力行业的专业性人才，为其他地方的输电工程积累经验。” 一旁的宋向海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打断道，“爷爷，那您去这里面当什么官啊？您可是发电厂的优秀工人，老专家，这官一定不小吧？” 宋凌峰哈哈大笑，“向海，爷爷一把老骨头了，还当什么官，爷爷只想为上海做点事，爷爷去奉贤南桥站里面帮着装卸设备，简单操作启停，都是很简单的工作，没看到爷爷有把子力气吗？这种工作正适合我。” 一家人喝着茶聊着天好不惬意。 喝完茶后，宋凌峰带他们回家，这几天，宋凌峰没什么事，天天带着宋向上、宋向海各处转，将上海的大大小小景点看了个够，上海的繁华彻底征服了两个人。 他们吃得好、玩得好，享受在这美好生活中，每天都开开心心。 只有宋建国却心事重重，经常怔怔出神，一天吃过饭后，宋向海从宋建国行李中翻出一顶泛黄的军帽，拿出来准备戴，他们要出门游览黄浦江，江上风大戴帽子遮风。 没想到宋向海刚走出来，宋建国看到他头顶戴的帽子，登时雷霆大怒，“宋向海，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宋建国几步跨过去，一把夺过帽子，狠狠一巴掌抽在宋向海肩膀上，宋向海捂着肩膀跑去找宋凌峰告状， “爷爷，我爸打我。” “宋建国，你打孩子干什么？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宋凌峰斥道。 宋建国小心整理帽子，阴沉着脸道，“爸，向海不懂规矩，什么都乱动，这个习惯不好，必须要好好教育。” 宋凌峰见儿子真生气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即转移话题道， “不就是一顶帽子吗？向海，跟爷爷拿去，爷爷那里有很多。” “好了，别抹眼泪了，这么大孩子，男孩子，抹眼泪可不好，让人笑话哦。” 宋向上在一旁不敢说话，他看了眼父亲正小心擦拭的泛黄军帽，想起这是之前父亲一直压箱底珍藏的帽子，心中咯噔一下，再联想到很早以前看到过父亲写的信，心里更是确认这顶帽子和何月阿姨有关。 就是当年父亲来新疆前的青梅竹马，两人相约一起建设新疆，浪迹天涯，没想到何月阿姨食言，而且断绝书信往来，父亲一怒之下娶了母亲迪丽扎尔，二十年不回上海。 原来父亲心里还没有忘记何月阿姨，宋向上敏锐注意到父亲这几天心事重重，回到上海后，一砖一瓦勾起回忆，难免想起故人，又是当年情根深种怨恨的人，岂会无动于衷。 宋向上又有些担心起来，可是他也不敢说什么，宋凌峰连叫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跟着宋凌峰出门游览黄浦江， “爷爷，爸爸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宋凌峰摇头道，“天天黑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他钱似的，咱们不带他去，影响心情，这次爷爷带你们坐轮船游黄浦江，吃各国美食。” 宋凌峰骑车带着宋向上、宋向海出去游玩，宋建国拿着帽子出门，他转了几个巷子，步伐一下沉重起来，满脸挣扎和犹豫，偶尔还露出愤恨之色。 好多次，宋建国都转身大步离开，可是没走两步，又停住脚步折返，如此反复十几次，他终是咬牙下定决心，步履沉重地走向巷子深处。 没过多久来到一扇小门前，小门破旧，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门前砖石缝里长出冒头小草，很显然这里不住人。 宋建国脸上露出一抹明显的失望之色，上前扒着门缝往里面看，同样的杂草丛生，人烟渺茫。 宋建国脸色复杂，抓着门把手使劲晃荡了几下，只落下一身的尘土。 响声惊动纳凉的老太太，探着头往这里瞧，宋建国询问，“阿婆，这是何月家吗？怎么看着没人住？” “早就搬走了，不知道搬什么地方去了。”阿婆吃力地回道。 “好的阿婆，知道了，谢谢阿婆。”宋建国礼貌道谢，随手将手中的军帽抛起扔进院子里，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木门转身离开。 阿婆看着宋建国离去的背景，自言自语道，“何月，何月，好像是林半夏那孩子的妈妈，不知道今年还回不回来收拾？” 第50章 八国联军工程 宋建国去找何月未果，还偷偷丢掉珍藏的帽子。 宋向上不知道，但是回来后见宋建国在家忙活准备晚餐，脸色虽然严肃，但并没有过多异样，当即松了口气。 宋向上担心父亲的事，今天玩得都不痛快，一路上提心吊胆。 现在见父亲还在，一家人其乐融融，他安心。 又玩了几天，宋凌峰上班，宋向上和宋向海也要见识一下跟着去，宋凌峰当即爽快答应。 他们搭乘小汽车来到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这里已经规划出一大片空地，用铁皮围挡圈定。 施工工人和机械陆续进场，准备施工。 宋凌峰带着宋建国、宋向上和宋向海来到这里，父子三人有把子力气，宋凌峰找到工头安排他们帮着干活，清理建筑垃圾、打扫卫生。 他投入工作中，许多庞大的机械、吊车穿梭其中、粗大的线缆纵横，在这里面每个设备都是一台庞然大物。 工人正按照设备位置和要求进行前期土地施工硬化，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宋向海左看看右看看，充满好奇，很快他指着远处惊讶道， “宋向上，你快看，那还有外国人，还不少呢，怎么建设换流站还需要外国人吗？” 宋向上顺着宋向海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片搭建的简易办公房里走出很多老外，各种肤色，各种颜色的发型，证明他们来自不同国家，个个都是西装革履，穿着皮鞋行走在平整好的道路上。 有好几个人领路，向他们介绍着什么，而后用笔记录，双方偶尔还有争吵。 宋向上被勾起好奇，向宋向海使了个眼色，两人假装清理垃圾慢慢靠过去，果然发现这些老外肤色各异，明显来自好几个国家。 但同样的傲慢无礼，神情轻蔑，对中国工程师的询问，他们脸上充斥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得意。 而领路的一众中国人则陪着笑，掩饰着不满和气愤，将老外服务得无比周到，等老外参观完，一路将老外送到工地门口，还热切地将黑色小轿车的门打开，欢送他们上车离开。 整个过程和当初在新疆建设水电站时，面对那些外国人没什么两样。 这些老外叽里呱啦，宋向海学习不好，一句听不懂，只有一个感觉，“宋向上，你说他们说什么呢？怎么一副欠扁的表情，那种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真恨不得狠狠给他们一拳。” 宋向上忙劝道，“向海，你可不能胡来，这些都是外宾，身份很高，要是动手会给爸、爷爷惹麻烦的。” “放心，我就是说说，他们又没招惹我，我干嘛和他们过不去。” 宋向海撇撇嘴道，“没意思，眼不见心不烦，我可不想看见他们。” 宋向海说完，径直离开，去别的地方收拾忙碌。 宋向上却没走，跟着这些人往简易办公房走去，他现在精通英语，即便口语不咋的，但这些人的话能听出个七七八八，这些都是换流站设备的国外供应商。 诚如爷爷宋凌峰说的那样，这是中国首条500千伏输电工程，这座换流站也是中国首座500千伏换流站。 对于国内技术空白的中国来说，想建成这座换流站，只能从国外购买设备，因为这些设备，中国根本造不出来。 这些外国人提供设备有合同，但是他们却又十分过分。 这些老外一走，这些工程师已经忍不住了， “汤老，您看到了没，这些老外真是奸诈，知道咱们没有，各种设备都是狮子大开口，价格远高于在国外的价格，这是把咱们当冤大头宰吗？” “就是，太不像话了，咱们国家刚改革开放，很多东西一穷二白，正是发展的时候，和他们签合同让他们赚钱这是应该的，但也不能因为掌握技术就对咱们掠夺吧。” “胡老，我们刚看了，有些合同规定太不像话了，你看德国的公司和咱们签订的断路器、继电器购买合同，绑定太多不相关的东西，想买一台断路器必须购买德国两吨重啤酒，买一台变压器要同时购买德国五吨香肠，而且这香肠质保期只有一个月，从德国运到咱们这差不多过期了。” “你那叫什么，这个更过分，美国公司合同里特别注明，他们的工程师或者技术人员在现场工作时，需要清空现场无关人员，咱们都是无关人员，还特别说明中国人不能在旁边，观摩学习都不行；售后里还说了，要是设备出问题，他们售后人员过来维修的费用需要咱们支付，而且费用得从他们在美国登飞机时开始算，一直到他们在美国下飞机为止，费用完全按分钟算。” “还有呢，人家意大利的说了，人家设备金贵，怕在中国这里水土不服，必须购买他们国家的草皮铺上才能安装，否则出任何问题都和他们没关系。” “7个国家15家企业，个个狮子大开口，一个比一个过分，捆绑条件简直闻所未闻，真当咱是软柿子了。” “以前有八国联军侵华，现在咱们电力行业又出了八国联军工程，真他妈。” “不能答应这帮老外，太不是东西了。”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发泄着不满，尤其那些年轻的工程师更是义愤填膺，吵吵着不能答应，绝对不能签下这屈辱合同。 最后汤老咳嗽一声，现场立刻安静下来，青年技术人员，中年工程师，还有年纪大的专家全都看向汤老、胡老等几位老者，看向了这几位电力行业的泰山北斗。 汤老沉声道，“你们说这么多，不签合同，挺胸抬头，那换流站怎么办？这些高精端设备从哪买？咱们自己能造得出来吗？”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羞愧地低下头。 汤老继续道，“不签合同就是扬眉吐气吗？那是匹夫所为，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技不如人就得承认，为了建成这座换流站，就是再大的屈辱也得给我咽下去。” 胡老也插话，“这是咱们电力行业的八国联军屈辱史，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化屈辱为力量，付出百倍精力研究、吃透这些设备，创造一切条件学习掌握他们的技术，等咱们自己完全掌握了，再也不用看这些老外趾高气扬的嘴脸，这才叫扬眉吐气。” 第51章 老中青少四代 胡老、汤老的话振聋发聩，众人醍醐灌顶清醒过来。 是啊，一味气不过有什么用，拒绝签合同又有什么用？将这些老外都赶走换流站就建成了？ 他们是电力技术人员，应该为技术的不足而羞愧，不应该为老外的霸王条款而气愤。 真要技术比人强，哪还有今天的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行事。 尤其那些叫嚷最欢的年轻人更是低下头，为鲁莽而愧疚。 “好了，大家不要垂头丧气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干，要是真这样意志消沉，换流站建设中一点知识学不到，以后还是这种交钥匙工程，那咱们都是国家和民族的罪人，那才叫羞愧呢。” “打起精神，能学一点是一点，咱们的钱不能白花。” “对，一定要做出点样子，建好这座换流站，以后再建同样的换流站绝对不能让这帮老外卡脖子。” 众人斗志昂扬，立刻开始工作。 这一众电力工人、工程师，年龄从二十几到七十多，涵盖了电力行业的老中青三代，此时信心百倍，满怀热情地投入工作中，立志要吃透这次换流站的建设过程，掌握国外技术。 宋向上看得怔怔出神，看着这些人，不由神往。 原来在国家电力行业，不只是谢老师、吴研学，也不单是沈月馨他们几个人在努力，而是一大批电力人都在默默发光发热，忍辱负重持续钻研，为了经济背后的电力发展持续攻关。 他们当中有年龄六七十的白发工程师，有年富力强的中年工程师，更有朝气蓬勃的青年学者，老中青三代，一代一代的持续接力，奋战在艰苦的工地最前沿。 “向上，你能不能行？” 宋建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宋向上身旁，出言打断他。 “爸？”宋向上豁然一惊，刚想说话。 宋建国咬牙道，“向上，爸问你，你能不能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研究这些设备，掌握这些技术，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老外为他们今日的无礼和傲慢付出代价。” “爸，您也看到了？” “谁能看不到，一大帮子工地领导，受人尊重的专家在老外面前点头哈腰，谁不有气？还有我刚听施工的工人聊天，说他们的施工都是按照标准建设的，结果这帮老外还是指手画脚，多次让他们推倒重来，真是太气人了。” 宋建国恨恨说道。 “爸，这才刚开始，就算技术再牛，设备再先进，咱们早晚都会研究透，掌握住，中国人从来不笨。”宋向上忙接话。 “那是。”宋建国点头，随后叮嘱宋向上要是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打破技术封锁每个中国人都有责任。 没过几天就有机会了。 因为这些设备引自国外，成千上万部件都是英文名称，厚厚的说明书也是英文，即便老外都会安排人指导，但无论是安装、施工都不方便，再加上学习需要，于是几个老专家一商量决定将这些说明书全部翻译成中文。 这是一项庞大的工作量，光靠这些专家翻译远远不够，于是在工地广发英雄帖，掀起翻译的高潮。 宋向上本就有英语基础，再加上他看的都是电力方面的书籍，对行业术语更是如数家珍，这项工作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宋向上翻译速度惊人，几乎是一边看一边写，很少翻字典，引起一片惊叹，大家再次充满信心，合力攻坚。 在翻译中，宋向上学到很多500千伏直流换流站的知识，这里面的设备复杂远超想象，因为生产生活用的都是交流电，所以远处的直流电输送过来后，要在这里换成可用的交流电， 主要设备有换流变压器、换流阀、平波电抗器、滤波器、无功补偿设备、直流断路器、隔离开关和接地开关、测量和保护设备、冷却系统等等。 其中的换流变压器是这座换流站的核心主要设备，它是将交流电压变换为适合换流阀工作的电压，并实现交直流系统的电气隔离，为换流阀提供换相电压。 还有更重要的换流阀，它是直流输电的核心设备，被喻为换流站的心脏，它的主要作用是实现交流电与直流电之间的转换，通过控制换流阀中晶闸管等元件的导通与关断，将交流电流转换为直流电流，或者将直流电流转换为交流电流。 …… 等等，这些设备都是庞然大物，也是这次采购的关键，里面涉及很多核心技术，宋向上在翻译中对这些设备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在宋向上忙着翻译时，宋向海在收拾建筑垃圾时突然找到新的挑战。 他看到厂棚里围满了人，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这技术太危险了，不仅要爬高上低，还要在带电情况下检修作业，这可不是家里的220伏，而是500千伏换流站里的电压，500千伏电压什么概念，碰着一点儿就会化作飞灰。” “是啊，这500千伏直流带电检修作业还没有先例，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很多电力工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宋向上凑进人群中，透过缝隙看到前面大白板上写着带电作业培训几个大字，上面记录着带电作业知识，这时候主讲人伸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 随后开始播放录像，是一段带电作业视频，里面标注着时间和内容。 第一个视频是58年，在一座变电站里，一个身手矫健的中年人正慢慢穿上金属保护服、金属帽子和手套，等穿戴完毕介绍完后，便顺着绝缘塑料绳缓缓攀登上输电线路，随后两手径直搭向输电线路，而后他脱掉金属帽子，脑袋上根根头发倒立，如同怒发金刚。 可是下面的人没一个笑出来的，个个屏气凝神瞪大眼，死死盯着录像带，盯着里面的中年人完成既定作业。 宋向海看着这一幕，虽然不太清楚这是什么，但这一刻他血脉喷张，神情亢奋，无比激动。 第52章 带电作业 录像带画面一转，时间变成69年，作业地点是220千伏输电线路绝缘瓷瓶。 宋向海看到中年人通过绝缘绳梯爬到几十米高的绝缘瓷瓶上，自由上下，自由来去，骑在上面，装上框架，更换瓷瓶，随心所欲。 宋向上心头狂跳，眼珠子跟长到录像带上一样，死死盯着里面作业的中年人，几十米高，从上往下看下面的人好像一只只蚂蚁，居高临下，肾上腺飙升的感觉令人向往。 这一刻，宋向海脑袋都要炸了，他无比羡慕录像中的中年人，觉得以前爬上高处的行为太低级了，不是高度低，而是水平低，他只是爬得很高令人震惊。 而录像带里的人不仅爬得很高，还能在上面灵巧工作，最关键的是这不是普通的作业，上面是极高的电压等级，生命禁区。 中年人在上面作业不只是令人震惊，而是受人钦佩，赢得无数赞誉，就算通过录像带，都能令观看的人热烈鼓掌。 宋向海看得心潮澎湃，整个心神都恨不得贴到上面。 录像完毕，负责人介绍道，“大家看到的是不同电压等级上不同种类的带电作业，这是郑老师作业的场景，中国带电作业开创者和先驱人物是他，他先后在220千伏、330千伏上成功开展带电作业，同时将作业过程固化，成为后来人带电作业的典范。” “79年时，郑老师在平顶山到武汉的我国第一条交流500千伏输电线路上成功开展带电作业，证明只要做好安保措施，在更高电压等级上开展带电作业是可行的。” “咱们现在建设的是500千伏直流换流站，建设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建成后维护检修同样是一个极具挑战的工作，这座换流站将为上海经济发展提供支撑，所以它不可能经常停电，如果换流站里面的线路设备有故障，就需要我们开展带电作业，在带电条件下处理缺陷。” “今天叫大家过来的目的是好中选优，看看谁有参与带电作业的想法，通过严格的考核后集中培训，争取早日成为合格的带电作业人。” 负责人说完，下面立刻交头接耳，议论声不绝。 刚开始不知道，每个人都很恐惧，因为在高电压下，人类太脆弱太渺小，任何一次暴露都会化作飞灰，所以它令人胆战心惊。 但观看过后，郑老师向大家证明带电作业是可行的，带电作业不是无人可闯的禁区，在严格遵守安全措施下可以完成各种作业任务，处理缺陷和故障。 这令众人恐惧稍减，但同样想成为合格的带电作业人绝不简单，大家议论纷纷，讨论着这种可能。 这是勇者的舞台，高手竞技的比赛场。 宋向海早就按捺不住了，在众人激烈讨论时，他忙举手挤出人群，“我，选我，我有带电作业的想法。” 负责人见宋向海是个大小伙子，摆手打发道，“谁家的娃娃，书还没念完吧？去去去，别在这里捣乱。” “凭什么不让我去？我书快念完了，我经常爬树掏鸟蛋，爬旗杆摘旗子，我胆子大不害怕，绝对能胜任这项工作。” 宋向海据理力争，却引来哄堂大笑， “看到了没，掏鸟蛋的孩子不怕，咱们怕什么？” “是啊，不能让一个孩子笑话了，我说你们几个抓紧报名吧。” “来来来，咱也报名，都有吃螃蟹的人了，还有什么怕的，我相信经过培训后能胜任。”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笑着上前报名，宋向海也冲到前面，却被负责人笑着赶开， “去去去，小伙子勇气可嘉，说不定你会成为中国带电作业第二人，但是书念不完可不行，念完书再来，欢迎你，勇敢的小伙子。” 众人哄笑着将宋向海赶出去。 宋向海满是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嘟囔埋怨这帮人小瞧人，早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宋向海满脑子都是带电作业的事，压根没注意到一个年轻的姑娘迎面走来，姑娘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材料，十分认真，走得飞快，也没注意到宋向海，两人撞了个结结实实。 “哎呦。”姑娘痛呼一声，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嘴叭叭斥道， “你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没看到前面有人吗？” 宋向海正为不能报名带电作业而气愤，没想到碰了人，一抬头看到女孩，登时一愣。 女孩十五六的年纪，一头利落短发，虽未长开，但眉目如画，青春靓丽，穿着一身素色连衣裙，嫩藕似的玉臂抱着一沓资料，裸露的半截小腿圆润笔直，看起来充满青春的美感。 宋向海呆愣当场，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孩，水嫩嫩的肌肤，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可以甩戈壁滩上的班花十几条街。 女孩见宋向海愣愣看着她，水润的大眼中立刻生起一抹戒备，嗔道，“臭流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抓紧闪开。” 宋向海本来准备道歉，见女孩骂他，登时皱眉道，“你骂谁流氓呢？怎么这么没素质？” “你说我没素质？”女孩瞪大了眼，生气道， “明明是你撞了我，一双贼眼到处乱看，还反过来说我没素质，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让你立刻向我道歉。” “我向你道歉？本来是准备向你道歉的，没想到你这么不讲理，还骂我，现在该你向我道歉了。” 宋向海反驳道。 女孩气红了脸，指着宋向海半天说不出话来，见宋向海想走，怒声道，“你不许走，给我站住。” “我怎么不能走？你还想限制我人身自由不成？” “我说了不许你走。”女孩伸手阻拦。 调皮捣蛋的宋向海根本不怕这个，伸手假装摸向女孩脸蛋，吓得女孩花容失色，忙躲闪着退开。 宋向海哈哈一笑，大步走开，女孩这才意识到被耍了，气得跺脚大骂。 林半夏很生气，她暑假没事打暑假工，替电气设备公司核算运送设备来这里交货，本来一切顺利，正准备让负责人验收，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臭流氓，真是太可恶了。 一上午，林半夏都很生气，下午气刚消掉大半，又遇到那个讨厌的家伙，真是冤家路窄。 第53章 英雄救美 “我还以为哪来的臭流氓呢，原来是工地上的小工。” 林半夏在交货现场看到宋向海清理建筑垃圾，大眼睛咕噜噜转，很快想到对策， “小流氓，你过来，帮忙把这些线缆都卸下来。” “小丫头片子，你喊谁流氓呢？再乱喊小心找打。” 宋向海暗叫晦气，黑着脸斥道。 “哎，你这什么态度？我们企业给换流站供应设备，为建好换流站，让上海人民用上充足电力，劳苦功高，你怎么这么说话？” 林半夏板着脸道，“难道你不想让换流站建好？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你少扣帽子，小丫头片子不学好，牙尖嘴利。” “我扣什么帽子了？没看到这么多工人师傅都帮忙卸电缆设备吗？让你帮帮忙怎么了？推三阻四的净耍滑头。” 林半夏分毫不让，更是向工头老胡告状， “胡叔，您看看您手下的兵，连个忙都不肯帮，大家都卸电缆，他偷懒耍滑，这种人可不能留。” 老胡闻言微微皱眉，严肃道，“小宋，怎么回事？不就是卸个线缆的事吗，干啥让林会计这么说？还不快过来，动起来。” 宋向海斗不过，恨恨剐了林半夏一眼，帮忙装卸线缆。 他虽然年龄小，但力量大得惊人，瘦弱的身躯下潜藏着不俗的力气，和成年人干的一样多，粗重的线缆一个人就能滚得动，干起活来麻利又迅速。 林半夏嘴角勾起得意弧度，见宋向海吃瘪，她很开心。 “明明撞了我，还敢让我道歉？真当姑奶奶好欺负的，看不使唤死你。” 就这样，林半夏仗着合作方送设备的身份没少使唤宋向海干活。 宋向海闷头劳作，挥洒汗水，一直到下班，找到宋向海和父亲一起回家。 到家门口不远，宋向海让宋建国、宋向上先回家，他买瓶饮料再回去。 宋向上不放心叮嘱道，“小海，别太晚，饭菜很快就好，等你一起吃饭。” 宋向海点点头，“我很快就回去，不用担心，你们先吃，不用等我，给我留出来一份就行。” 等宋建国和宋向上拐过巷子，宋向海立刻转身，快步向不远一条巷子跑去。 刚刚路过时，宋向海看到一道熟悉的娇俏身影，在那道身影后面跟着几条尾巴，貌似对方有麻烦。 追了两条巷子，宋向海终于听到压抑着恐惧的惊声， “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妞，哪个学校的？这么漂亮还没男朋友吧？哥做你男朋友怎么样？” “我不认识你。” “这不就认识了吗？怕什么？哥会保护你的。” 宋向上赶紧跑过去，果然看到林半夏被三个小年轻堵在巷子角落里，三人染着黄毛，举止轻佻，对林半夏动手动脚。 林半夏再也没有白天的得意，小脸发白，抱着胸口仓皇后退，一直退无可退。 宋向海吃饭时听爷爷聊起过，上海知青回乡后很多人没工作，流窜在大街小巷无事生非，造成不少治安事件。 这三个不良青年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庭广众之下竟敢调戏女孩。 宋向海又岂能坐视不理，他快速冲过去。 “小妹儿，别怕呀，走，哥哥带你去舞厅耍耍。” “是啊妹儿，今天晚上别回去了，哥哥抱你乐逍遥。” 三个人嘿嘿笑着，将林半夏逼到角落，伸手抓向她脸蛋。 眼看三人就要得逞，林半夏吓得浑身发抖时，突然一只大手抓住黄毛手腕，使劲一扭，黄毛疼得哎呦惨叫。 “他妈谁敢……”黄毛扭过头刚想骂，一枚沙包大的拳头重重砸在他眼眶上。 黄毛凄厉惨叫，捂着眼睛东摇西晃，失去反抗力。 “你他妈是谁，敢管闲事。” 另两人见同伴被揍吓了一跳，等回过神看到是个半大小子，年纪还没他们大，登时怒火暴涌，怒骂着恶狠狠扑向宋向海。 林半夏看到宋向海，狂喜，可转眼看到两个小流氓围攻宋向海，登时大惊，“小宋，快跑，别管我。” 这时候那两个小流氓已经围住宋向海，封死他所有逃跑路线，一脸凶神恶煞，有个家伙甚至抓起板砖从后面狠狠朝宋向海脑袋砸去。 可他们小瞧宋向海，宋向海从小调皮捣蛋，打架斗殴，比谁力气都大，比谁下手都狠。 宋向海一把掐住小混混脖子，顺势夺下他手中板砖，在其反应过来前重重砸在他脑袋上。 板砖‘咔嚓’一声四分五裂，小混混头破血流，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疼得哭都哭不出来。 另一个人刚冲到宋向海身前，宋向海抬起脚重重踹在他肚子上，这货惨叫一声，飞出四五米远，爬都爬不起来。 宋向海不屑地看着他们，“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流氓还敢跟我动手，知道爷爷是谁吗？给我记住了，以后再敢为非作歹，要了你们的小命，给我滚。” 三人点头如捣蒜，互相搀扶着狼狈逃离。 劫后余生的林半夏流出激动的泪水，鞋都跑掉了，跑到宋向海面前，上看下看，“你怎么样？没事吧？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就麻烦了。” 宋向海拍拍手道，“举手之劳而已，怎么，这次不让我道歉了？” 林半夏擦干晶莹泪珠，笑着打了宋向海一下，嗔道，“你还记仇呢？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跟我们女孩子一般见识，讨厌。” “你怎么知道我遇到危险了？真是多亏了你，你要是不来，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林半夏热情地向宋向海道谢，宋向海也不好再计较，当下笑道， “前面不远是我爷爷家，我下班回家看到几个人跟着你，一看他们就不是好人，就跟过来了。” “还有，你穿得这么漂亮，以后尽量走人多的地方，现在太多回乡的知青没工作，在大街上四处流窜，不安全。” 林半夏温顺地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不去人少的地方，今天主要是收拾老家，等过几天我妈回来住，没想到遇到几个小流氓。” “走，宋哥，我请你吃饭。”林半夏称呼都变了。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你回去吧，我还要回家，我爷爷做好饭等我呢。”宋向海一时不适应，拒绝道。 林半夏不由分说抓住宋向海胳膊，巧笑嫣然，“宋哥，走吧，这可是救命之恩，我一定要报答。” 第54章 美丽女孩 黄浦江边，一家临江而建的小饭店里，林半夏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款待宋向海。 八宝鸭，清蒸海鱼，肉包子，还有十几瓶汽水。 宋向海拿着汽水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惊喜地道， “这汽水真棒，喝起来荡气回肠，一直从嗓子冲到胃里，再反转升腾到喉咙到脑子，直至天灵盖，太爽了。” 一口闷干，宋向海又启开一瓶往肚子里灌，一脸的陶醉满足。 “别光顾着喝汽水啊，汽水胀肚，再喝两瓶什么都吃不下，点这一大桌子可得花我一星期工资，不能浪费了。” 林半夏抿嘴轻笑，夹着肉往宋向海碗里送。 宋向海也不客气，吃得满嘴流油，喝得肚子鼓囊囊。 林半夏大眼睛眨呀眨，好奇地看着眼前帅气的小伙子，“宋哥，你是上海哪的人啊？看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在哪上学啊？怎么去换流站工地了？是打暑假工吗？” 林半夏肚子里有一千个问题等着问，宋向海吃着东西道， “我是半个上海人，我爸是上海支援新疆的知青，我家现在在新疆，这次趁着暑假和爸爸一起回来看爷爷，嗯，我爷爷在换流站工作，我们没事就过去帮忙，挣点钱。” 林半夏美丽的眸子瞪大了，“你是知青的孩子啊？真了不起。” 林半夏向宋向海竖起大拇指，“我妈经常教育我当年上海去支援新疆的青年都是了不起的人，他们将自己的梦想和国家的需要结合，在祖国边陲展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很多人都是做出重大牺牲的。” “你不觉得我土里土气吗？在我们那，有些上海知青孩子还叫我们当地人小土块呢。” 宋向海小心观察着林半夏的神情。 林半夏急忙摇头，“怎么会呢？我觉得你身上有一股不一样的气质，上海当地孩子可和你没法比，那感觉就像，怎么说呢？” 林半夏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就像沙漠里生长出的参天大树，挺拔坚强，有股坚强的精气神，我周围遇到的人可没法和你比，他们就像温室里的花，风吹雨打早就蔫了。” “对了，我妈也很崇拜支援新疆的人，潜移默化，我受她影响，觉得那些人都是大英雄，你是大英雄的儿子，自然是小英雄了。” 林半夏呵呵笑道。 宋向海闻言大喜，三口两口将手里的鸭腿咽进肚子，站起来伸手和林半夏握手，“谢谢你没有看不起我，其实我刚刚听着呢，你要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土，那咱们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也做不了朋友。” “你和别人不一样，一点都没有觉得我土，你这个朋友我认了。” “呸，想占我便宜呀？谁跟你握手。” 林半夏红着脸嗔道，“我可没那么轻易答应和你交朋友，你坐下。” 宋向海讪讪一笑，也不在意，继续胡吃海塞，大口喝饮料。 他力气大，饭量同样惊人，一大桌子菜竟然被他报销了，林半夏根本没吃多少，宋向海还特意多要几瓶汽水带着。 林半夏捂着脸笑道，“哪有你这样的，连吃再带，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在吃土豪，我可是小穷人。” “没事，以后我请你。” 宋向海拍着胸脯保证，“我在换流站干活挣钱，请你吃几顿饭还是没问题的。” “行了行了，没让你请吃饭，不过你也不能白吃，走，去我老家帮我收拾收拾。” 林半夏将宋向海带到老家，拧开生锈的门锁，推开门，接通灯泡，一座杂草丛生、落叶相间的小院出现在眼前，看样子有段时间没人住了，很多地方都长上了湿漉漉的青苔。 “这是我老家，一般只有夏末秋初的时候，我妈才会过来住一段时间，上海这里天气湿润，几个月不住就长上了青苔，还有杂草落叶灰尘，需要好好收拾一下。” “我说吧，你怎么好心请我吃饭，原来存心把我当苦力，奸商，妥妥的奸商。”宋向海故意板着脸道。 林半夏咯咯笑道，“已入贼窝，后悔晚了，想跑都跑不掉，今天收拾不完你别想走，院子就交给你了。” 说完，两个人开始忙碌，宋向海收拾院子，林半夏擦屋子，因为每年都要收拾的缘故，所以工具齐全。 宋向海有把子力气，干起活来干脆利索，院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收拾出来，收拾的时候他发现一顶泛黄的军帽，戴在头上试了试，感觉蛮合适的，不过有点泥沙还湿，宋向海把军帽交给林半夏，让她给洗洗。 “哎，我家院子怎么会有军帽呢？我们家没人当兵啊？而且上次离开院子还是我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怎么会多一顶军帽呢？” 林半夏惊讶说道，很纳闷。 宋向海抹着头上汗水笑道，“说不定老天爷知道我今天来，特意差仙子送给我的。” 林半夏愣了一下，小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狠狠瞪了宋向海一眼，“呸，哪来的仙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想这些龌龊事，我看你在学校也隶属于那些调皮捣蛋的一类。” 林半夏将帽子丢进水盆里，又端来两盆清水，给宋向海洗漱。 忙活半天，两人早已汗流浃背，再加上闷热的天气，十分难受，快速洗漱一番，又喝了两瓶饮料，顿感神清气爽。 时间已经到八点，于是他们锁好门离开，宋向海将林半夏送到大路上，此时的上海夜生活刚开始，霓虹灯闪烁，灯光璀璨鎏金，街上人来人往，车流川流不息，比白天还热闹。 林半夏向宋向海挥舞小手，打着车铃离开。 宋向海使劲挥舞着手臂回应，一直等林半夏消失在视线中后才回家。 宋凌峰在门口巷子里来回踱步，直到看到宋向海才松了口气，忙将宋向海带回家，还给他留着饭、汤。 宋向海简单吃了点，便回屋睡觉，在睡梦中，他还想到林半夏那个美丽的女孩。 宋向上一家子继续去奉贤南桥换流站上工，开始忙碌的工作，在这里工作的每个电力工程师心里都不好受。 因为在设备交接中，又出了新的幺蛾子。 第55章 买造之争 “这怎么回事？明明说有十八套图纸，怎么里面才十二套，找他们交涉了没有？” “交涉过了，对方说就是十二套，他们出厂就是这样的？” “屁话，明明是图纸残缺不全，怎么能说出厂规定，这帮老外太不像话了。” 在翻译说明书时，定期召开设备接收问题研究会，汇总发现的问题，很快发现有设备在接收过程中出现图纸残缺不全。 这只是一个导火索，更多问题暴露出来， “你们那算什么，这家公司更可恶，它们提供的500千伏断路器明明有设计缺陷，却坚持说没问题，这不是不负责任吗？” “呦呵，老刘，你都能找到老外设计缺陷了？真了不起。” “呸，老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憋什么屁，老外怎么了，他们比咱们先进，但也不是牢不可破的权威，这设计缺陷是我们小组反复试验研究才发现的，有可靠的数据支撑，你们来看。” “这是断路器的空气管道，这几天我们做湿度测试时，发现空气管道总是积水，造成管道堵塞，影响断路器使用，经过我们上千次的试验，终于确定是断路器本身故障。” “老外在设计时，未考虑到换流站断路器空气管道的长度，没考虑到我国江南地区的空气湿度和昼夜温差等环境因素，致使空气管道内的压缩空气容易产生积水，堵塞管道，这是他们的设计缺陷。” 老刘说完后，又有人站起来义愤填膺道，“还有这款f型隔离开关是某国公司的产品，存在质量不过关的情况，尤其是在分合过程中动作不平稳，好几次中途停顿、来回摆动，这种缺陷必须修改，要不然通电后隐患太大了。” “我们向他们公司提出问题，请他们售后人员维修，可是他们坚持这是正常现象，太不像话了，我们正在和他们沟通，这次必须让他们改了。” “不错，这些老外太不像话了，明明是他们的问题却怎么都不承认，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污蔑咱们找麻烦。” “就是，要不是因为不得不买他们的设备，早就把他们轰走了。” 众人议论纷纷，很是不满，抒发着各自的不忿，整整罗列了一大堆问题，几位换流站的负责人阴沉着脸，组织人将这些问题一一记录，准备和对方理论。 宋向海本来准备找宋向上一起吃饭的，正好听到大家的讨论，也看到交货过来的林半夏，当即迎上去，“林半夏，你怎么来这里了？” 林半夏眼神发亮，娇俏笑道，“我怎么不能来这里，我是供货商的一员，来这里不正常吗？” 听林半夏说起供货问题，宋向海忙道，“你还敢来这里，不怕这里面的人把你吃了？” 刚刚里面的对话林半夏也听到一半，小脸同样冷了一些，“这些老外做得确实不对，物美价廉，童叟无欺才是做生意的正道，这么大公司还净耍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宋哥，你别看我是他们外资公司的会计，但我还是一个中国人，这种坑害中国人的事我绝对不会放任不管，你看这里，这是我搜集的我们公司在供货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正准备交给换流站的领导。” 宋向海咬牙道，“这帮玩意不是好人，要我说不用他们的设备最好了，省得他们不安好心。” “为什么不买他们设备？”林半夏挑眉，并不赞同， “人家的设备好，咱们为什么不买？改革开放后，国家日新月异，很多外资企业涌入咱们国家，能提供设备的不只一家公司，有很多，都存在竞争关系，这家不道德咱们换一家，为什么不买？” “你不知道，造不如买，买不如租吗？花那么大力气、费那么多钱造真不如买老外的东西，总能找到物美价廉的，一些设备要是租用的话更便宜，适合咱们国家现在发展迅速，又没有那么多资金的国情。” 宋向海闻言皱眉，觉得林半夏的话有一定道理，但又感觉有些不对，这时候一道轻声从身后响起，是宋向上从会议室出来， “但要是老外不卖给我们，卡我们脖子呢，联合起来狮子大开口，我们该怎么办？” 林半夏惊讶地看着宋向上，宋向海忙介绍道，“这是我哥宋向上。” “哥，这是我朋友林半夏。” 林半夏眨眼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看来你哥一定学习很好了。” 林半夏接着反问道，“怎么不会卖我们？现在市场自由，公平竞争，这家不卖，总有别家卖啊，购买或者租用咱们能省下一大笔钱，发展更多项目不更好吗？” 宋向上想了想道，“我还是觉得关键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好。” 两人说了几句，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宋向海拉着他们去吃饭，在饭桌上说起他的想法，宋向上一听立刻皱眉阻拦道， “向海，咱们暑假过来探亲，已经快一个月了，该回家了，你很快就回去，什么都干不了；还有带电检修危险，你年龄还小，怎么能干这个？” 林半夏闻言却竖起大拇指，“宋哥，我支持你，你绝对能行，我送设备时候听过这个名词，说是爬到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高处作业，而且还带电，刀尖上的舞蹈，太厉害了。” 郁郁的宋向海听到林半夏鼓舞后，跟打了鸡血似的热血沸腾，欢喜道，“你们放心，我绝对能成为闪电上的舞者。” 刚说完，宋向海又蔫了，无奈道，“可是他们说我小，不要我，你能不能帮我说说让我去。” “我说吧，你怎么好心请我吃饭，原来是想从我这走后门，没门，我一个小职员哪有什么后门，你还是好好上你的学吧，等你长大了，说不定就有机会了。”林半夏替宋向海分析。 一顿饭吃下来，宋向海和林半夏聊得热火朝天，畅想未来，即便受困于现实一些想法无法实现，两人依旧十分开心。 宋向上反倒成了电灯泡，他只能埋头干饭，脑中不由想起阿丽娅，那个脑海深处梦幻般的女孩，在记忆里越发模糊越发美丽，如果阿丽娅在，他也会聊得十分开心。 第56章 回家相遇 换流站里暗潮汹涌，在设备引进与转化吸收之间，老中青少四代电力人呕心沥血钻研学习，和国外供应商斗智斗勇。 在500千伏输电领域，中国虽然蹒跚起步，但稳扎稳打，一点点解决遇到的难题，掌握先进技术。 宋向上在其中作用微乎其微，他只能废寝忘食帮助翻译，最后几天甚至住在指挥部里，满脑子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翻译，眼睛早已熬得通红，头昏脑涨。 宋向上翻译出来的材料也堆满厚厚的书箱，是别人的两倍之多，他的成绩有目共睹，很多老专家都忍不住向他竖起大拇指，连夸年少有为，嘴里说着中国电力后继有人的话。 最后，负责翻译的负责人还给宋向上颁发奉贤南桥换流站优秀翻译者的荣誉证书。 宋向上很满意，几天的疲惫随之一扫而空。 探亲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一个月后，他们踏上归程，宋建国依依不舍，充满担忧。 宋凌峰看得很开，“奉贤南桥换流站得建好几年，建成后还得运行维护，很多工作都需要人做，我以后会在这里忙个不停，你们放心好了，不用操心我。” 宋凌峰挥舞着手臂和几人告别。 宋向海跑到站台和穿着素色裙子的林半夏聊天，一直聊了很久，直到火车开车，他才恋恋不舍跑回车厢。 宋向海抓着门框大声冲外面的林半夏道，“半夏，我还会回来的。” 宋建国一把将宋向海扯进车厢，斥道，“回你个头，小小年纪不学好，来上海还拈花惹草，看回去你妈不打爆你的狗头，抓紧给我上车坐好。” 宋向上刚坐上座位蒙头大睡，他太累了，现在只想睡觉。 几人不知道，在他们上车时，从另一节车厢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眸子炯炯有神，充满斗志。 另一个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遮阳帽、黑色连衣裙，曼妙曲线，玲珑有致的身材，略施粉黛，容颜清丽可人。 宋向上在一定认识女孩，正是阿丽娅。 “叔叔，您说咱们这次能成功吗？” “一定能，上海是中国的窗口，很多外资企业都在这里，据我了解的风机厂家至少就有七八家，咱们实地探查总能找到合适的。” 谢长风微微一笑，随后带着阿丽娅汇入浩浩荡荡的人流中。 宋向上不知道，他和心心念念的阿丽娅在这个时空完美错过。 “爸，怎么叫拈花惹草，我这是交朋友，林半夏是我的好朋友，我以后再来上海还找她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宋建国还在耳提面命训斥宋向海。 宋向上压根没听，他太困了，直到宋建国的惊喝声突然响起将他惊醒。 “宋向海，这顶帽子你是从哪偷的？” “爸，怎么叫偷？说得那么难听，我就不能有顶帽子了？” “少废话，快说从哪偷的？是不是从一家老院子偷的，小小年纪不学好，看我不打死你。” 宋建国抄起鞋板子教训宋向海。 宋向海见宋建国动真格，不敢开玩笑，忙坦白，“爸，别打，别打，是林半夏送我的。” “还敢说谎，林半夏怎么会送你这顶帽子？” “真的真的。”宋向海吓得嗷嗷叫，急赤白脸喊道，“真是林半夏送我的，我帮着她打扫院子，在院子里发现的，对，她家是个老院子，平常不住人，也就这时候她妈回去住一段时间。” “爸，我说得千真万确，您可一定要相信我。” 宋向海解释半天，宋建国早已僵在当场，只感觉心脏漏掉了半拍，他将帽子丢进何月家里，现在林半夏将帽子送给宋向海。 宋建国几乎确信，林半夏就是何月的女儿，难怪刚刚在站台上远远看去，林半夏亭亭玉立的身影和记忆深处那道身影有了刹那的重合。 一样的场景，同样在火车站送别，当年何月送她参军支援新疆，今天林半夏送宋向海回家。 冥冥之中的巧合让他和何月又联系起来。 宋建国身体僵硬，又控制不住地颤抖，很快眼圈通红又湿了眼眶。 宋向海吓了一跳，“爸，您怎么了，不会犯羊羔疯了吧？我同学就有犯这种病的，太吓人，您打我一顿，可千万别犯病。” 宋向上赶紧扯了宋向海一把，“别胡说，爸想事呢。” 宋向上敏锐注意到宋建国的情绪变化是在看到这顶帽子后出现的，这顶帽子很特别，他悄悄瞥了眼，看到帽子里面丝线织的一个小小的月字。 宋向上心中一动，瞬间明白过来，这顶帽子是爸爸压箱底的东西，一直珍藏，小时候他偷拿出来被狠揍过，当时爸爸和妈妈大吵一架，好几天才消火。 这应该是当年何月阿姨送给爸爸的。 宋向上不敢说话了，示意宋向海坐好，宋向海赶紧点头，端端正正坐得笔直。 宋建国愣了片刻，赶紧转头看向窗外，上海快速后退已经消失在视线远处，他想了想终是颓然地叹了口气，将帽子还给宋向海。 宋向海满肚子疑惑也不敢问，宋向上心知肚明也不说。 他们坐车一路颠簸，三天三夜风餐露宿不停倒车，才赶到喀什县城，快中午了，他们刚下车就见一个疲惫的妇人蹲在火车站门口。 “妈。”宋向上惊喜叫了声立刻飞奔过去，宋向海紧随其后，速度更快，风驰电掣。 迪丽扎尔茫然起身，直到两个儿子冲进怀里才回过神，激动得眼泪直流，抱着宋向上和宋向海，连连亲吻他们的额头。 “宝贝，你们可回来了，妈想死你们了。” “妈，我们也想你。”宋向上、宋向海齐声叫道。 “走，跟妈回家。”迪丽扎尔看到前面的宋建国，长长松了口气，眼泪不争气地流，她跑到候车站将铺盖卷起来带上。 旁边打扫卫生的大妈叹道，“真不容易，为了等孩子，都在这里睡一个星期了。” 迪丽扎尔万分思念，在家根本坐不住，一个星期前就来到火车站等待，渴了就喝口车站的生水，饿了就吃带来的苞谷囊，晚上在候车厅打铺盖卷，就这样生生熬了一星期。 宋建国怔愣片刻，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随后大步上前帮迪丽扎尔提上铺盖，一家人高高兴兴回家。 第57章 强改志愿 探亲一个月，刚回来，宋向上宋向海一下子成了家里的掌上明珠。 外公外婆大包小包提着过来探望，迪丽扎尔杀鸡宰鸭，甚至杀了一头羊给两个儿子补身体。 虽然兄弟两个在上海吃得好，玩得好，可是回到家吃饭又是一种不同的体验，家的感觉是别的地方无法替代的。 兄弟两个大口吃肉，满嘴流油，狠狠享受了一把生活的美好。 可这美好的生活总是很短暂，首先是宋向海到了入伍时间，打包行李背着铺盖卷跟上葛大军一起出发。 一家人到车站送宋向海离开，巨大的横幅张贴，除了送孩子的父母外，政府还组织了欢送队，气氛空前热闹。 宋向海戴着大红花站在人群中喜气洋洋，宋建国为他骄傲，宋向上远远鼓掌，只有迪丽扎尔抹眼泪。 “你们放心吧，小海交给我没问题，他是我弟弟，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葛大军拍胸脯保证。 大家收拾行囊出发。 宋向海走后是宋向上，他开学升到高三，直接投入繁忙的学业中，有时候两三个月都不回家。 就算过年，只在家呆了不到半个月，便开学学习。 在繁忙的学习中，只有晚上回宿舍睡觉前洗漱，才有片刻的闲暇时光聊天打屁，缓解学习压力。 “对了，你们准备报什么专业，高考完后就能报大学和专业啦。” 郑楚推推眼镜，保持年级第一的他再次询问一众舍友，不等众人说话他先笑道， “艺涵，你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你想成为一位水电工程师，你肯定选这个专业。” “我嘛，想去上海学财务，上海各种外资企业投资，各种资本涌入，学财务在哪都有立足之地，操纵资金，大展作为。” 小胖子朱建雄摇摇头道，“我哪都不想去，就想在家，我家里已经说好了，等我拿了高中毕业证，就让我去县城粮食站上班，不过这是家里的安排，我还准备利用闲暇时间开个饭店，对，开饭店，什么好吃做什么？” “你开饭店就不怕被自己吃穷了？”宿舍几人闻言取笑道。 朱建雄一点都不恼，呵呵笑道，“那么大饭店，怎么可能被吃穷，要是一个不够吃，我就开两个、开三个，直到整个县城、市里都是我开的饭店，我走到哪吃到哪。” 众人都被朱建雄的话‘折服’，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是志向远大，厉害。 随后便是吴音，他摊摊手道，“你们别看我，我没什么远大志向，我偏科严重，随便找个学校上就行了，等拿到毕业证我就继承家里财产，别忘了我家还有店面，当店长逍遥自在，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才舒服。” 吴音分享完，葛大军已经去当兵，就剩下最后的宋向上。 “宋向上，你想干什么？” “是啊，宋向上，咱们宿舍就你和郑楚学习最好了，你们两个稳稳占据年级前三的名次，你准备干什么？难道和郑楚的志向一样吗，去上海发展？” “去上海挺好的，上海多繁华啊，你们能在那里过上好生活，而且像郑楚说的学财务金融，操纵资本，成为大公司老板，绝对没问题。” 宿舍几人说道。 “我不去上海。”宋向上摇了摇头，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好，当下道，“我觉得干自己擅长的最好，我现在英语成绩一骑绝尘，十分突出，将来当一个英语老师也不错。” 众人有些发愣，不知道宋向上怎么想的，实在是老师地位不怎么高，都是在外面混不下去的人才回来当老师的，有点文化就能干。 宋向上这种成绩第一的，怎么会当老师呢。 宋向上见过上海的繁华，他很享受，有欣赏，有羡慕，但他是红柳湾村的人，在村里、农场长大，熟悉戈壁滩上的风光，习惯这里的风土人情，上海再繁华他也不想去。 父亲当年支援新疆，在这里生活，建设这里，虽然日子苦，但看着自己的劳动在一点点改变这里，令人欣喜。 宋向上也喜欢这种生活，暂时没有更远大的理想，他就想从事英语老师的工作。 而且他还可以继续翻译，在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里工作，宋向上了解到国家正处于发展起步阶段，很多东西都需要向国外学习，和世界接轨需要有转化，而翻译就是这个接轨的桥梁工具。 尤其是助力经济发展的电力，急需发展，却被各种掣肘，翻译国外的资料文献，将国外先进技术介绍过来，尤为重要。 高三学业是繁忙的，大家都为自己的目标努力，日复一日持续的学习，紧张压抑的气氛蔓延在整个班级，就连那些平常调皮捣蛋、学习很差的学生似乎都被感染，融入学习的氛围中。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一年过去，高考如约而来。 考试成绩出来，郑楚成绩第一，宋向上在学校排第二。 郑楚报了上海名校的金融专业，准备去上海滩大展拳脚。 朱建雄中游水准，家里都给安排好，也不用上大学，拿着高中毕业证直接去粮食站报到了。 刘艺涵通过三年的持之不懈努力，在学校成绩排第五，未来前途一片光明，他纠结一阵后，将志愿报到上海一家大学，专业选择的是水利水电工程。 填完志愿，刘艺涵回到宿舍，拿着信纸给父亲写了长长一篇自述信，看到别人进来时，他还向大家解释， “我要去上海学习先进的水利水电知识，等学成归来，我要回到新疆，像我爸一样走遍天山南北，灌溉戈壁为良田，驯服水能发水电。” 刘艺涵没有说的是，他还有一个目的，无论做到做不到，他要尝试帮助爸爸挽回妈妈的心。 吴音因为严重偏科，成绩中游偏下，只能上大专，他满不在乎，随意报了一个乌市的学校，选择电工装备专业，便继续投入研究中。 最后只剩下宋向上，他准备在乌市找个师范类的学校，报英语专业，可没想到正准备填志愿，一直忙着架线压根没功夫管他的宋建国突然来了。 “志愿给我改了，你忘了去年的八国联军工程了吗？就报电力系统。” 宋建国不容拒绝地说道，随后帮他报学校，发现上海没有适宜的学校，不知从哪听说的武汉有，直接报了武汉。 整个过程宋向上浑浑噩噩，宋建国直接帮他选了专业，还把他送到几千里外的地方读书。 第58章 兄弟感情 叮铃咣当。 红柳湾村，宋向上家里锅碗瓢盆乱飞。 迪丽扎尔尽情发泄怒火，对着宋建国又骂又打，恨不得锤死他。 宋建国深深抽着烟，一言不发。 “宋建国，你倒是放个屁啊，说说你安的什么心？儿子好不容易出息了，守着我，平平安安，你非要把他送到几千里之外，你是存着什么险恶居心？” “你是不是疯了，强行改儿子志愿，你知不知道向上努力这么多年为了什么，考上大学多不容易，你说改就改了，你不是人。” “小海走这么远，你现在又要把向上送到远处，你是疯了吗？” 迪丽扎尔咒骂，指着宋建国鼻子数落。 宋建国狠狠抽了口烟，将烟屁股扔在地上，豁然起身黑着脸斥道，“你骂够了没有？我没有疯，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男子汉大丈夫不去闯荡，非守着你才叫好吗？那叫没出息。” “怎么没出息了？不是念师范，将来当英语老师吗？铁饭碗，吃公家饭，你给我说说怎么就没出息了？” “你懂什么，老师谁不能干，都是那些在外面混不下去的人才回来当老师混饭吃的，向上这么优秀，可不能浪费了。”宋建国坚持道。 迪丽扎尔也不废话，当即揭穿道，“你得了吧，什么为孩子好，不都是为了你的面子吗？谁不知道你在外面受‘洋气’，自己挣不回面子，在儿子身上使劲。” 宋向上知道宋建国受洋气的事，除了去年探亲时在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遭受的白眼外，这一段架设线路，参与火电厂建设时也没少受老外的白眼。 宋建国是个爱国的人，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宋建国黑着脸道，“我受什么洋气了，我就是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而已，再说让向上学电力系统有什么不好，电力工程师正是国家紧缺的人才，将来能找到好工作，还能受人尊重，你说不好吗？” “好什么好？跟你一样风吹日晒，爬高上低，有什么好的，当老师多好，教书育人，受人尊重，我觉得挺好。” 宋建国黑着脸道，“什么爬高上低？那是电力抢修，没有像我这样的电工付出，哪有各家各户的灯火通明？这个意义更大。” 两人互不相让，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个不停。 宋向上听得头都大了，忙道，“爸、妈你们别吵了，我觉得去哪都好，虽然去得地方远，但去外面见见世面、开开眼界比窝在家里发展更好。” “而且妈，您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的，我可舍不得您。” 迪丽扎尔亲亲热热抱着宋向上的头，又感动又自豪。 这个暑假注定是最轻松的，卸下繁重的学业，刚开始宋向上在家连睡了三天，将高中三年丢的觉都给补回来。 等三天后，他再次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有大队的人过来喊他，说县城有人打电话给他捎话，让他去县城里找一个叫朱建雄的。 宋向上知道是宿舍的兄弟，三年高中下来，他们几个人相处得毫无间隙，比亲兄弟还亲。 宋向上跑到农场搭乘场部的车去县城，在车上听着这些人闲聊，暗暗发觉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变化，尤其农场最明显。 之前是强制性上工，自从合并后，再加上不断改革，早已不兴那种强制上工的政策了，很多人纷纷投身各种工厂，想其他方法谋生。 知青开垦出来的广阔土地腾出来实行承包，农场将土地承包给想要大面积种植农作物的人。 不仅是场部的人，很多天南海北来自内地的人都过来承包土地，搞大面积种植，他们带来更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经验，让当地人惊叹。 新疆这里地广人稀，田地很多，再多的人来都够他们生产，大家倒没有什么不快，反而充满好奇，因为这些人为农场创收更是举双手欢迎。 宋向上在车上听着农场的人交谈，越发感觉世界日新月异，外面发展很快。 他的内心不由激荡起来，想快点见到几个好朋友，看看外面的世界。 宋向上来到县城，到小区找到小胖子家，正碰上小胖子出门。 朱建雄看见宋向上，惊喜地道，“向上，你可来了，就差你了，你家也没电话，联系你太不容易了，走咱们一起出去聚，郑楚他们都在。” 朱建雄不由分说拉着宋向上往外走，很快来到一家小饭馆，是一家私人的。 进门时候郑楚、刘艺涵两个人已经在了，正热切聊着，看到宋向上两个人都很高兴，十几分钟后吴音姗姗来迟。 刘艺涵忍不住锤他肩膀，笑骂道，“吴音，吃大款你还这么慢？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一会儿你要自罚一杯。” 等众人落座，小胖子立刻点菜。 朱建雄在吃的方面对自己豪爽，对宿舍的兄弟更是大方，点了满桌子肉菜，两瓶白酒上桌。 “除了大军外，咱们宿舍的人算是聚齐了，来，为了咱们兄弟感情干杯。” 朱建雄提议第一杯，几个人都是大小伙子，再加上高考完正是放松时候，自然没有顾忌，一饮而尽。 一杯烈酒下肚，几个人脸都红了，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大快朵颐，风卷残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建雄加了两个菜后，立刻指点江山， “哥几个，你们吃的这桌子菜感觉咋样？” “好好好。” “大鱼大肉，色香味俱全，大餐。” “太好吃了，我在家都吃不上这么好的饭。” 宋向上几人大舌头说道，虽说政策变好，人们生活都在快速改善，但这种大鱼大肉的造，还是很少的，普通人家里哪舍得这样吃肉。 可是朱建雄摇头，“你们几个呀，光吃肉了，只要有肉就好吃，知不知道社会在改变，不仅是有肉就行，还要色香味俱全，还要换花样。” 说起自己擅长，朱建雄滔滔不绝， “这家店是私人饭店，在做饭上下了功夫，但是因为老板眼界局限性，也就只能做到这样，水平在中游水准，如果换做我，一定要做第一流的饭店。” “外面有烤肉，有涮肉，还有各种精致糕点，这些都是吃饱基础上追求享受，咱们县城里绝大多数人吃不饱，但有一部人吃饱了，需要有更高的享受。” “还有一些公务招待，外商考察，都需要高档的饭店，我准备建一家高级饭店，当老板。” 宋向上几人都喝蒙了，闻言稀里哗啦鼓掌，嘴里说着祝福朱老板的话。 一样的烂醉如泥，只有宋向上还保持着一点清醒，叫人帮忙将几人一起送到吴音家里。 第59章 武汉求学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几人在县城疯玩几天，然后各自回家忙碌。 宋向上彻底放松下来。 迪丽扎尔知道儿子要去远处上大学，十分珍惜这段宋向上在家的日子，不仅地里的活不用宋向上干，在家里天天伺候宋向上大鱼大肉吃着。 宋向上生生胖了一圈。 歇了半个多月，宋向上感觉无聊，索性继续翻译谢长云留下来的那些电力专业书籍。 有上次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翻译经验，再加上这几年连续阅读电力专业外献，宋向上发现他在潜移默化之间对电力知识有了很深的掌握。 宋建国把他志愿改成电力系统，或许不是一个错误。 为了提前掌握大学知识，宋向上继续学习电力书籍，争取打下基础。 时光飞逝，转眼而过。 到了开学的日子，迪丽扎尔给宋向上打包好行李，宋建国背上，两口子一直将他送到火车站。 “向上，在那里别怕花钱，一定要多吃饭，学习不忙就回家来。” 迪丽扎尔红着眼眶叮嘱宋向上。 “好小子，好好干，学出点本事来，别让那些老外看不起咱。” 宋建国还在为电力发展被老外鄙视而耿耿于怀，将扬眉吐气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宋向上点头回应父亲，安慰母亲不要伤心，遇到节假日或者学习不紧的时候，他都会回家。 宋向上透过车窗远远挥手，直到看不到父母的身影才坐到座位上，又是两天的火车，饿了吃几口囊，渴了喝些带着的水。 下车，他背上沉甸甸的行囊，往学校赶。 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武汉发展迅猛，大街小巷车辆川流不息，行人络绎不绝，大大小小店铺临街而建，热闹繁华。 宋向上看着武汉的热闹，心头激动，等气喘吁吁来到学校，看到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散发着书香气的教学楼，整洁的通道，幽静的小花园，盛开的花朵，更是高兴，为自己能在这里读书而兴奋。 “你好，请问这里是机电系报到的吗？” 宋向上进入校门不远，看到路边摆放几张桌子，上面挂红色横幅写着‘报到处’，十几个提着行李的学生围在前面。 宋向上走过去询问，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正在桌子后低头记录，听到声音，抬头。 一张明艳的俏脸映入眼帘，虽然不是绝色，但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清秀的脸庞，再加上合体校服衬托着的玲珑身材，显得清纯动人。 女孩笑道，“你是机电系的？” 宋向上赶紧道，“电力系统宋向上。” “学弟，欢迎你，来先填个表格，我帮你办入学手续。” 女孩一听眼神亮起，立刻推过来表让宋向上填一下基本信息，随后带宋向上去宿舍。 路上女孩介绍自己叫周雅琴，是机电系电力系统专业大二学生，让宋向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 听说宋向上来自新疆地区，周雅琴更是瞪大眼充满好奇， “听说新疆的风景很美，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还有甜到醉人的瓜果桃梨，是不是真的？” 宋向上点头，“是，不过那里风很大。” 周雅琴一脸向往，“希望哪天能去新疆看看，小学弟，等哪天我去新疆那，你一定要接待我哦。” “当然当然。” 宋向上忙不迭点头，正好赶到男生宿舍楼下，周雅琴在下面等，让宋向上先上去收拾东西。 宋向上背着沉重的行李往里走，转过拐角上楼梯，确定周雅琴看不到后，宋向上才长舒一口气，心嘭嘭跳个不停。 虽然认识周雅琴才半小时，但不知怎的，周雅琴清秀的小脸，开朗的笑容浮现在脑海，久久挥之不散。 她的一颦一笑引得宋向上心神动摇，宋向上感觉脸发烫，使劲搓搓脸后，抓起行李快速上楼。 他宿舍在四楼406，宋向上进去时三个床铺上都已经有被褥了，里面还有个人在铺床，冲其点点头后，宋向上将行李丢在空床上，转身快速下楼，就这一会儿不见，他竟有些期待快点见到周雅琴。 宋向上到楼下，周雅琴也刚把手上的表填好，两人一起来到机电楼学生处办手续。 填信息，留存档案，周雅琴又带宋向上去上课的教室看看。 等熟悉完，周雅琴告辞离开，她还要去报到处迎新。 宋向上一直看着她走远，才回到宿舍，宿舍里三个人都在，正收拾床铺，打扫卫生，见到宋向上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随后几人自我介绍，除了本地人苏俊鹏外，剩下三人都来自天南海北，新疆的宋向上，东北的卫凌川，西藏的卓梵宇。 而且每个人说话都带着独特的口音，刚开始一下子不适应，聊了一会儿才慢慢熟悉起来，能听懂对方的话。 他们将床铺收拾好，苏俊鹏提议一起去校园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大家都对未来的大学生活充满期待，自然欣然同意。 四人一行下楼，漫步在大学校园，看着一排排高大的教学楼，偌大的操场，假山花园，匆匆行走的学生，到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每个人都很高兴。 他们刚转了一小块地方，就已经到吃午饭时候了，几人问路到食堂吃饭，光走到食堂又走了一小时。 食堂人很多，每个窗口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聊天声、交谈声沸反盈天，宋向上跟着排队，到窗口前看到有五六样菜，色香味俱全，只不过那价格让他暗暗咂舌。 宋向上不想让人看出来，打了一份素菜，又打了碗红烧肉，和宿舍的兄弟一起吃饭，三人聊得热火朝天。 宋向上有一句没一句搭话，心里暗暗盘算，交完学费后，他手里只剩下几百块钱，原本以为能吃一学期，现在看这架势，只能吃一个月。 穷是摆在宋向上面前的难题，也是他开学后急需解决的问题。 宋向上琢磨不行给家里打电话，让家里寄点，可一想到家里也不阔绰，这些钱已经是家里绝大数资产了，再要母亲肯定给他凑，但绝对是借遍亲戚邻居。 宋向上左思右想，跟着三人逛校园时，暗暗下决心怎么都得自己想办法挣点钱，实在不行再找父母要。 第60章 大学生活 第一堂课，大家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好奇地打量彼此。 宋向上发现大学课堂，座位不固定，随意坐，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人坐在一起。 他们电力系统二班有四十人，只有四个女孩，其他都是大小伙子。 来自天南海北，穿着不一。 从穿着上就能分辨出一二。 而且穷富更能看出来，那些家里富裕的孩子都穿着流行的夏装，举手投足间透着富贵气，聊天自信十足，不仅和熟悉的同伴聊天，很快就和其他同学打成一片。 甚至还有人和几个女孩攀谈，不时引得几人咯咯娇笑，引起不少人侧目。 同样也有家庭拮据的孩子，脸上带着菜色，不仅穿着一般，十分老旧，连说话都底气不足。 差别一开始就能显现出来。 很快，辅导员过来，通过介绍，宋向上了解到辅导员不教课，负责班级日常工作，而且一个辅导员要管好几个班级。 和初中、高中开学差不多的流程，先是大家自我介绍，然后竞选班干部。 苏俊鹏仗着本地人的优势，在台上侃侃而谈，赢得不少人赞许，投票时以压倒性优势胜出班长。 宿舍多了个班长，宋向上几人都感觉开心。 班干部选完后，还没开课，苏俊鹏提议晚上一起聚餐，很多学生鼓掌欢迎，这些年轻小伙子小姑娘正是对一切充满好奇的时候，自然喜欢聚餐这种集中活动。 学校门口有私人餐馆，里面有那种十人坐的大桌子，苏俊鹏定下四张桌子，点上饮料，大家就餐。 宋向上注意到，饭桌上大家分成两类，那些家庭阔绰孩子在餐桌上侃侃而谈，时不时走出饭桌展示自己才艺，以期望获得几个女孩的青睐，或者显示自己的才能。 他们对饭桌上的饭菜压根没有过多关注，而是关注着彼此，也许这些饭菜对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但另一类人，比如卓梵宇等人，对那些才华洋溢的同伴或者明媚动人的女孩子压根不感兴趣，更多注意力都在面前的饭菜上，趁着同伴展示才艺引得掌声一片时，飞快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快朵颐，然后放下筷子，快速鼓掌。 对方引得一片恭维，他们尝到了平常不常吃的美味，都是一脸的满足。 酒足饭饱，大家都变得熟络起来，临走之时，宋向上出门差点碰倒一个女孩，赶忙道歉，等一抬头发现竟然是周雅琴学姐。 “周学姐，您好。”宋向上赶紧问好，他发现晚上的周学姐换上了一身连衣裙，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腰肢纤细，身材高挑，笑意盈盈的小脸越发楚楚动人。 “是宋学弟啊？你好你好。”周雅琴点点头，偏头看了眼不远处乱哄哄的几个大圆桌，立刻明白过来，笑道， “你们这是班级聚餐吗？” “对，今天大家第一次见面，于是商量着晚上聚餐，增进感情，加深了解。” “嗯，很好，那你去忙吧，我还要陪老师商量社团招新的事。”周雅琴笑着说了两句，随后指指不远处小方桌。 宋向上赶紧让开路，让周雅琴过去，他抬头看了眼，方桌前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还有两个帅气高大的小伙子，三人正拿着一摞材料说着什么，周雅琴过去几人更是热烈讨论起来。 周雅琴不知道说了声什么，四人抬头朝着宋向上他们聚餐的地方看了眼，而后继续忙碌。 这时候卓梵宇喊宋向上该走了，他们结队而行，大家三三两两回宿舍。 基本都是一个宿舍的人结伴，但是苏俊鹏却和几个姑娘同行，说话滔滔不绝，让不少人羡慕。 第一次聚餐，很多人都感觉意义非凡，宋向上却为餐费心疼，第二天每个人收了十块，令他感到牙疼。 没想到一次聚餐就花费掉了他很多天的饭钱。 不过很快，宋向上就没有心思操心饭钱的事了，开始上课，一上来便是大量的电力专业课。 《电力系统》、《高电压》、《电磁场》、《继电保护》、《能源概论》、《二次保护》、《发电概论》、《世界电力史》《高等数学》等等。 这些电力专业方面的书籍是从物理往上的延伸，很多专业名词，大量概念，都是以前从未接触过的。 很多人感到吃力，但宋向上却感觉游刃有余，因为这里面很多名词都是他从前接触过的，一些概念解释比他之前看到的要浅显很多。 这一刻宋向上突然发现他高中为学英语去翻译海量的电力外文书籍，天天背得头昏脑涨，那些付出没有白费。 宋向上没有丝毫骄傲，反而更加刻苦学习。 因为在这里，除了学习，没有更多的爱好，更重要的是别的爱好似乎都花钱。 出去玩山逛水需要花钱，请客吃饭需要花钱，只要走出校门就需要消费。 苏俊鹏就不用说了，开学没过几天，卫凌川就在宿舍大大咧咧的说，苏俊鹏恋爱了，而且对象就是班里的班花。 宋向上和卓梵宇愕然，这才几天？苏俊鹏就搞上了？ 宋向上再一想这几天苏俊鹏早出晚归，上课时候有意无意坐到班花后面，更觉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宋向上和卓梵宇只是惊讶了一把，没有多想，卫凌川却嚷嚷道，“我决不能落后了，明天我也要搞对象，毕业我要带媳妇儿回家。” 宋向上和卓梵宇相视无奈一笑，两人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周末，宋向上早早起床出校园，他打听到繁华的小吃街，去那里转悠，想找自己能适应的兼职。 宋向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很多活都不适合他，唯一会做的是熬糖浆，可是这里不需要糖浆，他去饭店尝试，武汉的饭店都是高大上的水准，宋向上的水平压根没法和人家开口。 看到对方熟练的刀工，切出的比蝉翼还要薄的土豆片，宋向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大堂经理不耐烦道，“洗盘子去后面，抓紧过去，别在这里碍事。” 于是连推带赶将宋向上赶到饭店后面，后面是个小院子，好几个人费力洗着碗筷，宋向上加入他们，干了一上午，累得前胸贴后背，直不起腰。 等他吃饭时，看到一个人，登时愣住。 第61章 书店兼职 卓梵宇正拿着拖把卖力地拖地，他累得满头大汗，一身夏装早已被汗水湿得通透。 在宋向上怔愣地看着卓梵宇时，卓梵宇也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卓梵宇一下愣了，三四秒后回过神来，脸上迅速闪过尴尬之色，双手无处安放。 等有人喊他吃饭，他才慌慌张张应了声，将拖把放到墙角，低着头快步走进院子。 卓梵宇拿起大碗，盛了半碗米饭，埋头狂吃，脑袋甚至都低进碗里去了。 这家饭店吃饭的规矩是到吃饭点会焖好一大盆米饭，然后炒几个小菜，提前搁在桌子上，大家随意，管饱管够。 宋向上盛了一碗菜，端着来到卓梵宇身前蹲下身去，将半碗菜扣到他碗里。 等卓梵宇抬头，宋向上笑道，“没想到武汉这里的物价这么高，在我们这儿能吃三天的饭钱，在这里只能吃一顿，本来带了一学期饭费，没想到才过去几天，一个月的饭费就已经花完了，再这样下去非得上大街要饭不可。” 宋向上说着，卓梵宇惊讶地抬起头来，同病相怜的感觉让两人一下拉近不少。 宋向上继续道，“转了半天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挣点饭钱，看到饭店这里招工就进来了，刷一上午盘子，累得我腰酸背痛，你这活怎么样？拖地累吗？” 宋向上的坦诚相待让卓梵宇的自卑消掉大半，无形中亲近不少，忙将嘴里的饭咽下去， “哪有轻松的活，拖地累的不行，这一上午我腰都直不起来了，不过挣钱还行，如果每个周末都来的话，七八天能挣一个月的饭钱。” 说到挣钱，卓梵宇的眼神再次亮起，也不累了，大口往嘴里扒饭。 宋向上也能理解，当饿肚子的时候哪还顾得上好吃不好吃，累不累。 卓梵宇准备在这里干，宋向上决定再碰碰其他门路。 吃完饭结完几块钱的工钱，宋向上向卓梵宇告辞后便离开饭店。 “我从小身子骨弱，干这也太累了，怕熬不住，我再出去转转，如果有好去处我叫你，没有好的去处我再回来和你并肩作战。” 宋向上走出饭店，在繁华的街道又转了几个小时，可是转来转去都没有适合他能干的活。 宋向上双腿仿佛灌满铅，累得走不动，正好看到一家新华书店，就去里面看书休息。 新华书店很大，一排排书架整齐地摆在里面，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地板擦得很亮，明亮灯光照在上面反射灯光，将整个书店映照得一片亮堂堂。 在书架四周是一排排书桌，专门供人看书用，宋向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歇了十几分钟，身体酥麻，双腿酸痛，活动胳膊和腿才勉强恢复一些。 这时候宋向上突然看到书店工作人员将一个牌子挂到柜台上，上面写着招工。 宋向上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也不累了忙起身跑过去询问。 “店里有个员工生产回家休息了，缺人整理书籍，你想干吗？不过我得提前说明，整理书是一个累活，钱也不高，只能说管温饱。” 店长周博群抬头，推了推眼镜，郑重说道，他四十多岁年纪，一张宽脸，脸上许多坑坑洼洼，正打量宋向上。 宋向上闻言连忙道，“我可以胜任，我是学校的学生，周末完全有时间，而且我也不需要多少钱，只要给点吃饭钱就行了。” 周博群眼神亮起来，点头道，“正好我也想找一个大学生，周末时间固定，而且可以在这里一边工作一边看书，两全其美。” 两人一拍即合，周博群让宋向上明天就来上工。 宋向上忙不迭地应允，这会儿他也不觉得累了，于是在书店转悠起来，争取先熟悉环境。 这家新华书店很大，书很多，琳琅满目，各类的都有，而且他在转的过程中发现很多电力方面书籍，甚至还有一多半都是外文书籍。 宋向上心中暗喜，这是天大的美差，既能学习又能挣钱，天上掉馅饼的事砸中他了。 宋向上转悠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到下班点，和店长周博群一起收拾完，关好门后便告辞离开。 第二天宋向上来新华书店上工，他按照周博群的指导先开始整理书籍，将那些借阅的书籍按照索引目录和编号放回原本位置，摆放整齐。 这是主要的工作，偌大的新华书店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借书看书的人也很多。就宋向上一个人，基本闲不住。 宋向上一点都不感觉累，反而乐此不疲，能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即便他只是一个辛勤的搬运工，但能和这些书籍为伴，他非常满足。 大学的课程相对来说不紧张，有时候半天都没课，有时候一下午只有一堂课，大把的空闲时间。 除周末过去工作外，周一到周五一有时间宋向上也过去帮忙，周一到周五借书看书的人少很多，相应整理工作也少，宋向上有时间在这里看书。 忙碌期间，宋向上发现周博群经常坐在柜台上，拿着一些外文书籍写写画画，有时候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宋向上感到惊讶，抽空询问。 “我在替人翻译外文书籍，最近对方需求量大，我加班加点还完不成，撑过这一段就好了。” 周博群没有隐瞒，头也不抬地说道。 “周店长，要不我替您翻译一些，我熟悉英语，翻译外文书籍应该可以。” 宋向上谦虚说道，周博群抬头看了眼宋向上道，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这些外文书籍都是专业性书籍，和你们上学学的不一样，尤其那些专业名词，不是从事这行业的人根本翻译不了，而且对方对翻译的质量要求也很高，宁愿翻译不快，也不能滥竽充数。” 周博群摇了摇头，笑话，翻译这些书籍连他都感到脑袋大，需要不断查字典，对比不同资料，宋向上一个大学生能做什么？懂点英语皮毛，就敢翻译外文书籍了？ 要是翻译的谬误层出不穷，到时候还不够麻烦给他擦屁股呢。 周博群摆了摆手，让宋向上忙去，他又埋头继续翻译。 可是翻译的量越来越大，周博群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吃，忙得丢三落四。 这天宋向上在收拾书籍时发现一摞外文期刊，旁边还有翻译了几段的手稿，是周博群无意落下的。 宋向上好奇看去，惊讶发现是电力书籍。 宋向上对电力方电力专业外文期刊了如指掌，一些专业名词更是熟念于心，想到周店长翻译这些东西忙得头昏脑胀，忍不住心疼起来，于是坐下来开始在手稿上翻译。 第62章 翻译人才 周博群这几天心情非常郁闷，本来手底下有个兵帮着他一起忙碌，他干得游刃有余，有时候还能喝喝小茶，工作生活好不惬意。 谁想到对方休产假，只剩他一个人立刻有些忙了，忙就忙点，这还好说，可是谁想到翻译量又突然增大。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与世界接轨，发现与国外发达国家巨大的差距，于是奋起追赶，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学习国外的先进技术，先进经验。 在学习过程中，一个重要的难题摆在所有人面前，那就是文化差异，语言沟通。 世界流行的语言是英语，那些企业管理制度，材料，设备说明书，全都是英文撰写，需要将这些英文翻译成汉语供国内人借鉴。 于是翻译职业应运而生，现在国内刚经过十年动乱，人才青黄不接，更别说精通英语能够翻译外文的人了，屈指可数。 可是和世界接轨学习国外先进经验刻不容缓，于是国家专门成立了相应的翻译部门，以重利寻求人才翻译。 就算不是特别精通的，也可以参与其中，周博群就是翻译局的一名工作人员。 本来翻译是他的兼职，为了赚点外快，能翻译多少是多少，可没想到，这段时间翻译工作量突然大增，上面下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尽快翻译一类外文材料。 在强硬的命令下，周博群不得不挑灯夜战，夜以继日的翻译，可是距离上级的要求还差很多。 周博群一边嚼着手中的汤包，一面冲电话对面叫苦道， “领导不是我不努力，我每天都忙活到十二点，早起六点不到就起来了，可是那么多材料，就算把我累死熬死，都翻译不完。” 电话对面的人显然不想听他找借口，语重心长的道 “老周啊，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我们急需将这些资料翻译完好完成咱们国家的建设，这是硬命令，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快速腾飞，这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就算是再大的困难也必须克服。 当然我知道你尽力了，我也不是强求你不顾身体不顾健康的翻译，而是让你多挖掘人才，发现人才，一个好汉三个帮，你要能发现更多翻译精英，这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周博群叹气道，“领导，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懂翻译的人才哪有那么好找，前十几年咱们国家可一直在搞运动，没有人研究做学问，哪儿哪儿都缺人，这一下子你让我从哪儿找？” “好了老周，不要唉声叹气抱怨了，如果没困难还要你我干什么，正是因为有困难才需要咱们克服困难解决问题，努力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领导说完挂断电话，周博群嚼着手中的汤包味同嚼蜡， “人才人才，从哪儿找人才，你以为我不想找吗？唉” 周博群嘟囔着大步朝书店走去。 书店的门关着，之前每天都是周博群早上八点到这里开门，自从宋向上来书店工作后，如果早上没课或者周六日，宋向上早上七点多会到这里开门。 今天是周五，宋向上上午不来，所以现在门还关着。 周博群像往常一样打开门，来到柜台前，往茶壶里撒一把茶叶，倒上热水，准备沏茶。 突然周博群目光不经意地一扫看到自己昨天翻译留下的资料被人动了，而且手稿上还写满了字。 昨天他走后，就剩下收拾卫生的宋向上，不用想这些东西就是宋向上写的。 一念至此，周博群脸色一沉，快步走过去，拿起书稿。 之前宋向上就好奇问过他翻译这些外文干什么，当时周博群懒得解释，一个刚上大学的大学生懂什么，不给添乱就好了。 结果没想到这个小子这么不识好歹，竟然敢乱动他的东西，还在上面写写画画。 “年轻人就是太猖狂，不知道天高地厚，喜欢炫耀表现自己，看来我得好好教……” 周博群满脸愠怒，嘟囔着要教训宋向上，可是话刚说了一半，目光看到手稿上的翻译愣住了。 通篇没有一个错别字，将整篇文章全部翻译了下来，十分流畅，尤其其中的专业名词用词之精准，连他都感到为之一振。 这次需要紧急翻译的是电力方面的外文文献，很多专业名词，别说是不懂行的人，就算是电力方面的人都不会翻译得太精准。 但是眼前的这篇手稿却做到了，行云流水，完美得无可挑剔，尤其其中几个专业名词，是他周博群向一些专家请教过后才知道的精准翻译，而这篇手稿却翻译了出来。 周博群激动得浑身颤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眼里都冒出光来。 “人才啊，人才啊，是宋向上翻译的吗？没看出来啊，如果不是呢，可是不是他翻译的又是谁？” 周博群激动得语无伦次，赞叹手稿翻译之人的高超水平，既希望这人是宋向上，又怕不是，害他白高兴一场。 无论是谁，他都要将这人找出来，周博群要等宋向上过来。 这一上午周博群简直度日如年，在柜台前不停踱步，不时到门口张望一下，希望宋向上抓紧过来，他一时一刻都等不了了，可是时间竟然如此漫长，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到中午周博群吃饭的心思都没有，要不是书店不能没人，他早就关门跑去学校找宋向上了。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宋向上才过来。 周博群急忙冲到书店门口，抓住宋向上的手道，“跟我来。” 在宋向上懵逼的注视中将他拉到柜台前，强压激动道，“这是不是你翻译的？” 宋向上被周博群吓坏了，忐忑的道，“周店长，我，我就是一时手痒。” “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翻译的？” “是，是我。” “来这后面还有一摞资料，你现场给我翻译。” 周博群又拿来一摞需要翻译的外文文献递给宋向上。 宋向上也不知道周博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索性坐下来翻译这些英文文献，这项工作对他来说就如吃饭喝水一样。 可是站在后面的周博群看到宋向上行云流水的写字，没有丝毫停顿，都惊呆了。 周博群激动地抓住宋向上的手，“小宋，人才，你真是人才，你能不能腾出时间来翻译这些东西。” “可是我需要挣钱攒生活费。” 周博群闻言笑了，“你知不知道这个翻译多挣钱？以你的速度，一上午的钱就能顶你一个月在我这里干活挣的钱。” 第63章 特高压理论翻译 “能挣钱？” 宋向上闻言，惊讶得瞪大了眼。 周博群忙笑着点头道，“咱们国家正在学习国外先进技术和经验，急需大量的翻译人才翻译国外的文献和技术资料。 而现在懂得外语翻译的人又少之又少，每一个都是香饽饽，你要是能翻译肯定会有丰厚报酬，而且是光明正大挣来的钱，是为国家建设出力挣的钱，光荣而骄傲。” 周伯群一番解释，换个角度道，“最重要的是你能挣钱你知道吗？我每天翻译一两个小时挣的钱和我现在上班挣的相差无几。 以你的水平，要是真沉下心来翻译的话，别说饭钱了，就连你的学费都能挣出来，毫无问题。” 周博群一番话说得宋向上眼神大亮，点头道，“好的周店长，我听您的翻译，只是我翻译的行吗？您再看看，想挣钱，但是翻译的也不能出问题，要不然不就是白吃人家的干粮了吗？” “好小子，是个实在人。” 周博群满意地拍着宋向上肩膀，安慰宋向上， “没问题，你翻译得非常精准，这篇手稿我看了，很多专业名词比我翻译得都好，小宋，我还很纳闷，你之前是不是搞过翻译？或者翻译过电力方面的书籍。” 宋向上如实相告， “周店长，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为了学英语，曾经看过许多外文书籍，那些书籍是我一个老师给我留下的，都是电力方面的专业书籍，我一边查英文字典，一边学习，时间久了，自然就懂了一些。” 周博群满意地点头，高兴道，“小宋真是巧了，这一批急需尽快翻译出来的资料恰恰是电力方面的书籍，正好是你的专长，仿佛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一般。” “周店长，我也纳闷，这些好像都是电压等级方面的研究和输电问题的分析。” “对。” 周博群说起这次翻译的来历， “小宋，你也知道改革开放以后，国家经济飞速发展，咱们国家要从农业国变成工业国，大量的重工业工厂会相继上马，这些企业想生产，必须要有足够的电力作为动力。” “可是咱们国家的电力发展根本跟不上，发电厂输电线路建设配不上套，导致电力供应逐步出现紧张的迹象。” “很多工厂正在建设中，可是电迟迟跟不上，有些建成的工厂因为扩大产能，导致用电量持续攀升，造成了大量的供电缺口。” “我们武汉很多厂子因为电的问题上访打架，甚至有些企业因为供电不足开始停产，减少产能，这是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虽然现在国家正在大力投资电力建设，在一些用电量大的重工业园区投资建设电站铺设输电线路，以满足企业产能的需求。” “但这种建设缺乏顶层设计，经常出现各种问题，而且我们武汉的火电厂发电所需要的煤炭还需要从外面运，虽然这里交通发达，但是随着不断增长的运煤需求，交通也面临着日益严峻的压力。” “为了解决日益增长的电力需求和供电不足之间的矛盾，一些电力行业的专家考虑大规模远距离输电。” “在煤炭富集、水力富集的地区建设发电厂，将电能通过高压输电线路远距离输送到负荷点。” “特高压输电应运而生，但要想建成这种跨越几千公里的输电线路，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咱们国家一点经验都没有，完全是从零开始。” “这项工程是一项世纪工程，更是一项天大的工程，根据我的了解，它的难度不亚于两弹一星的研发。” “所以前期需要做好足够的理论支撑，去搜集国外已有的资料，不断地翻译，做好理论储备，为将来某一天这项工程的研发打下坚实基础。” “小宋，这些都是翻译局领导告诉我的，领导说这项工作是重中之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电力是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基础，为了工厂生产有足够的电用，为了千家万户灯火光明，需要我们的一份力。” 周博群说得慷慨激昂。 宋向上欣然向往，浑身激动，他靠着谢老师留下的一大堆电力发展的资料，再加上在上海奉贤南桥翻译的海量资料，宋向上对电力方面的了解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提升电压等级，远距离大规模输送电能，将资源富集地区的电力开发出来输送到负荷中心，这是中国能源发展的必由之路，这条道路任重而道远。 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它需要几十年的努力，数代电力人的艰苦奋斗。 宋向上能为今天参与这项工作，能为翻译一些外文资料而感到荣幸。 宋向上和周店长交流完以后便光荣地接下了这个任务，立刻投身忙碌的翻译中。 周博群也不闲着，有宋向上在这看着，他把宋向上翻译的手稿装起来，兴冲冲地冲出书店，先跑到邮局把书稿邮寄出去，随后又拨通电话请求翻译局寄来更多的翻译资料。 宋向上废寝忘食地翻译，不仅翻译这些知识供国家电力方面的专家研究，同时他自个儿也如饥似渴地学习，不断完善自己的知识储备。 既能挣钱又能学习知识对宋向上来说是天大的美事。 宋向上再次忙碌起来，除了上课以外，他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书店翻译，其他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段时间学校社团开始招新，宋向上本来不想去，卫凌川，卓梵宇多次邀请他结伴，宋向上都拒绝，可是突然一个人找到他，宋向上不好意思拒绝。 周雅琴穿着一身干练的运动服，趁宋向上下课的时候堵住了他， “学弟帮个忙，明天周末我们社团招新，你一定要多拉几个人过来捧场，至少你得过来。” 少女巧笑嫣然，眨着大眼睛，笑容如夏日暖阳一般明媚。 宋向上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脸色微微发红，重重点了点头，“周学姐你放心，我一定过去的。” 宋向上回到宿舍一问才知道不仅是他去，苏俊鹏、卓梵宇、卫凌川他们都去，因为这个社团是“电力模型实验社” 第64章 纳新考试 电力模型实验社不同于别的社团，它是由机电院教授专家组建的一个学术型社团，本身规格就比其他社团高好几个级别。 据说加入这个社团能够参与学校电力方面的模型构建和研究，不仅能学到知识，还能积攒足够的学分。 学分对大学生来说极其重要，只有修够足够的学分才能毕业，而且在电力模型实验社参与研究，能在大学学习生涯的履历中增加光荣的一笔，为将来分配工作提供帮助。 所以很多人都想加入电力模型实验社，不为别的，至少能在老师面前混个脸熟。 听完几人介绍后，宋向上也很惊讶，没想到这个电力模型实验社来历这么非同凡响。 难怪苏俊鹏他们都要参加，可是周雅琴为什么让他来撑场面？以这种受欢迎程度，应该不缺人啊？ 宋向上感到疑惑，心中又很忐忑，心脏怦怦跳着有很多猜测，可是又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 就这样这一夜宋向上失眠了，第二天早上卓梵宇拉着他起床，跟着苏俊鹏、卫凌川他们一起来到社团招新现场，社团招新现场选在一个大型的集中教室。 这里人头攒动，沸沸扬扬，一群少男少女聚集这里叽叽喳喳交谈个不停，诉说着电力模型实验社的高大和对加入其中的向往。 宋向上站在这些学生中不作声，听着他们的交流，了解电力模型实验社的信息，有些人说加入以后就得经常在这里帮忙，搞研究哪有轻松的，废寝忘食是常态，夜以继日更是平常。 可是没有几个人退出，为了学分，为了在自己大学生活增加光荣的一笔，每个人都希望能加入社团，一展峥嵘。 正在宋向上默不作声时，穿着校服的周亚琴俏皮地跳了过来。 “学弟你真来了？谢谢你帮我捧场，你一定要加油加入我们社团哦。” 干净的校服，苗条的身材，属于少女独有的淡淡体香。 宋向上脸一下红了，尤其在那双充满活力和炙热的目光注视下，连头都微微低了几分， “我会好好努力的，只是这时间太紧，要是加入社团，自由时间就少了，我还有其他的事儿忙，正在这里纠结呢。” 宋向上说出自己的担心，他还有书店兼职翻译的工作要干，那事可不能耽误了，关系着他的五脏六腑，再想干事也不能饿肚子。 周雅琴笑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社团，没有那么死板，全都是根据自己的意愿，只不过大家都想表现，没事啊都在社团泡着，所以显得忙碌，如果你有自己的事的话，只要说一声，完全可以离开。” “再说你现在不应该担心忙不忙的事，而应该担心能不能考过，我们社团招新可是很严格的，你别看这么多人能进去的只有十分之一。” 宋向上一听吓了一跳，乌泱泱的大集体教室足有几百人，如果只招十分之一的话，只有十几个人能够加入里面，入选比例太低了。 周雅琴说完，冲他眨眨眨眼就离开了。 旁边几个不认识的同学都以一种羡慕嫉妒的眼光看着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受到学姐的青睐。 刘俊鹏，卫凌川，卓梵宇都围了过来。 “向上，刚刚那个好像是电力模型实验社的周学姐，你怎么认识她呢？” “开学的时候我报到，是她领着我办报到手续来着，所以就认识了。” 宋向上如实说道。 卫灵川赶紧凑近压低声音道，“向上，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泄题，让我们也好提前准备一下。” “没有，就说考试考核挺严格的，大概只有十几个人能进。” “别的没说？卫凌川一脸疑惑地看着宋向上，“向上，你可不能敝帚自珍，藏着掖着，咱们几个兄弟同进同退，一起进电力模型实验社一起发达。” “真的没说，我还是刚接到这个消息，昨天晚上你们不也知道吗？现问你们今天才来的。” 宋向上如此一说，几人当即点头。 苏俊鹏傲然道，“其实这个纳新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就是向上说的考试，无非就是考咱们的专业知识，我早就提前准备，将咱学的知识认真复习了一遍，还把以后的也大概浏览了一遍，不在话下。” “你们放心吧，等我进去以后受到老师重视，一定会照顾你们的，咱们一个宿舍的哥们弟兄，我老苏可不会忘了你们。” 苏俊鹏拍着胸脯保证，他自信满满，对这次的纳新考试势在必得。 卫凌川也不甘落后，“我也能行，我也提前复习了，绝对没问题。” 只有卓梵宇默不作声。 他们说话的时候，外面走来几个人，三个年轻的小伙子，一看就是学长，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宋向上依稀记得是那天聚餐的时候在餐馆碰到和周雅琴他们吃饭的老人。 当时周雅琴说在商量社团招新，看来这个老人就是社团的负责人。 正在宋向上胡思乱想时，走上讲台的老人咳嗽一声，沸沸扬扬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无数道稚嫩的目光看向老者，带着期盼带着惊奇。 “各位同学好，我是电力模型实验社的负责人李星耀，今天由我负责纳新考试，考试时间为一个小时，大家将试卷填写完毕即可，考试后会根据成绩择优录取。” 李星耀说完，周雅琴和几个学长立刻抱来一大摞试卷，开始发试卷，同学们纷纷坐好。 宋向上拿到试卷一看登时露出惊讶之色，“中国的能源布局，能源支撑经济发展的构想。” 共两道题，这两道题貌似和电力方面没有太大关系，而且是开放性的题，靠个人的论证。 但是这两道题对宋向上来说太简单了，因为他翻译外文，还有谢老师留下的研究文件。有很多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正当别人埋头苦思，下笔踌躇，举棋不定时，宋向上已经奋笔疾书，将自己的所知所想全部记录下来， 煤炭，中华大地上有四个主要成煤期。成煤占比占到中国煤炭总储量的百分之九十八，它们分别是分布在北方的晚石炭纪至早二叠纪，分布在南方的晚二叠纪，分布在华北北部、东北南部和西北地区的早中侏罗纪，以及分布在东北地区、内蒙古东部的晚侏罗纪至早白垩纪…… 第65章 能源困境和破局 全国煤炭总储量98%的煤炭主要分布在华北和西北，分别占据全国46%和38%，也就是说中国的煤炭分布主要在西北和华北地区。 而其中最具代表的就是煤炭资源最富集的乌金三角，内蒙古自治区、山西省、陕西省，但即便这些中国众所周知的产煤大省，依旧无法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相比，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预测煤炭储量达2.19万亿吨，占全国煤炭总量的40.5%。 中国的煤炭主要分布在西北和华北地区，经济发达的东部沿海却是缺煤少煤。 水能方面。 中国拥有丰富的水力资源，以黄河、长江、澜沧江为标志，而这三条大江大河都起源于青藏高原，地势西高东低，从海拔八千多米的珠穆朗玛峰一路浩浩荡荡东流汇入大海，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地势落差。 这种布局类似一座巨大的水塔，里面蕴藏着强劲的水能，而这些水能是最自然最直接可以利用发电的能量。 中国的水电资源蕴藏在西部地区，等待开发，根据技术资料论证，中国的水力资源理论蕴藏量、技术可开发装机容量、经济可开发装机容量均居世界首位。 风能方面。 由于青藏高原的影响和气候的影响，在中国西部地区，大风常年不息，中国的三北地区西北、华北和东北是一座巨大的风能宝库，这些风能可以产生海量的风电。 综上分析，中国的能源格局和经济发展严重不匹配。 煤炭富集在西北、华北和东北，风力富集区是三北地区，水电富集区是西部和西南部，而经济发达地区却是在资源匮乏的东部和东南沿海。 产能地距离用电点距离在几千公里，中国的能源资源同能源需求市场分布不均衡，重要的煤电和水电基地与中东部负荷中心的距离在800至3000公里，这就是中国能源格局现状。 能源支持经济发展的构想。 宋向上答完第一道，当即开始第二题，当前中国能源支撑经济发展的基本趋势是就地建设，哪里经济发达，哪里用电量大，就从哪里投入大量资金建设输配电网络，建设发电厂。 其中以火力发电为主，而火力发电需要大量的煤炭，于是浩浩荡荡的煤炭运输在中国异军突起，铁路运输，公路运输，形成一条浩浩荡荡的煤炭长龙，从煤炭富集的北部西部地区运往负荷中心。 而运输煤炭的车辆又需要消耗石油，以油运煤，消耗大量的石油资源去运输煤炭。 中国是一个少油少气的国家，石油有更大的战略需求，以油运煤是巨大的浪费。 同时这种哪里需要就从哪里建设的电网构建思路，造成了电网结构不平衡，抵御风险能力大大减弱。 再加上浩浩荡荡的煤炭运输，会造成运力的极度紧张和环境的大量污染，这种以损害环境为代价的发展方式，问题日益严重。 随着经济的发展，对用电的需求会呈指数性的攀升，而这种发电的困境，运煤的困境都会造成不平衡急剧加重，终有一天会造成巨大的电力短缺。 根据以上分析，要想实现能源支持经济发展，从客观上来说，中国必须走远距离、大规模输电和全国范围内优化电力资源配置之路。 而要实现这种远距离输送必须依靠以特高压为核心的电力输送大动脉，通过开发大煤电、大水电、大核电、大可再生能源基地，实现电力的远距离输送，以解决负荷中心用电难的困境，以充足的电力支撑经济腾飞。 宋向上落笔，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很简单，根据他的知识储备就可以答出来，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八九不离十，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等宋向上收起笔抬头，发现教室里已经陆续有人交卷，这种开放式的问题没有标准答案，谁都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见解去写。 这会儿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大家纷纷交卷离开考场。 在门口，苏俊鹏他们几人又凑了过来，卫凌川扭着眉头道， “怎么回事？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为什么不是考咱们学的知识，我可把学的所有学的都复习一遍，还把没学的都预习了三遍，怎么一点都没考，考的是能源格局。” “这个和咱们学的有关系吗？是不是懂点地理就可以啊？” 卫凌川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紧紧拧着眉头。 苏俊鹏闻言哈哈笑道，“凌川，不用担心，这种开放性的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写什么都行，当然了这题也确实有点偏，考得分明是地理嘛，我上高中的时候对地理很感兴趣，这次答得还不错。” 苏俊鹏自信满满，“等我过了，我请你们吃饭，有加学分的什么活动，我也会想着你们的，都一个宿舍的，放心吧，好了，不和你们聊了，我要陪女朋友了。” 苏俊鹏向走过来的班花打招呼，故意在几人面前显摆，傲然道， “小柔，你不知道我这次答得很好，八成能进电力模型实验室社，在里面好好表现一下，能为自己的大学履历增添光荣的一笔，到时候毕业分配工作有好处。” 不过我也不会忘了这帮兄弟，凌川、向上、梵宇都是我的兄弟，放心吧，以后我都会罩着他们的。” 苏俊鹏大包大揽，得意扬扬，向宋向上他们挥挥手便拉着楚柔走了。 卫凌川有些气不过，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考试结果还没宣布呢，能不能进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庆贺上了，得意什么？小心乐极生悲。” 卫凌川憋着劲和苏俊鹏比呢，想搞对象，想加入这个社团，现在没把握，自然满心不情愿。 宋向上笑笑也没多说什么，和两人一起先去食堂吃饭，吃完饭以后没回宿舍，而是去新华书店翻译，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李星耀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等所有学生考完，他指挥周亚琴几人将试卷一起抱到他办公室，开始批改试卷。 答题质量良莠不齐，李星耀不时皱眉，不时拧头，不时微微点头，直到看到一张卷子，瞬间瞪大了眼。 第66章 丰厚报酬 词藻并不是多么华丽，相反还很直接，可是内容却令李星耀震撼不已。 分析中国的能源格局谁都可以，只要懂点地理知识，了解一下中国的矿藏就可以大概知道七七八八。 可是这种能源分布的原因，如此分布造成的困境，两者之间的关系却很少有人明白。 而且指出随着经济发展对能源的需求越来越大，目前解决这种困境，靠着公路铁路大量运煤所暴露出来的弊端，以及由此引发的日益严重的问题。 这就需要有很广阔的知识面，能够收集整理各种类型的资料融会贯通。 而预见性的猜测就不是能通过已有资料搜索到的，必须有极强的逻辑分析能力，综合已有数据分析出未来趋势。 最难能可贵的是，在解决这种能源困境的构想上，居然提到了特高压。 李星耀就是特高压的倡导者，大力支持者，虽然特高压刚刚起步，还处在理论研究和设想阶段。 但李星耀通过大量的数据研究，坚信这是解决中国经济发展与能源格局不匹配的唯一必由之路。 他现在一直在收集国内外各种资料，找到足够的理论支撑，分析这项世界性的工程建设遇到的各种问题和困境，为将来这项工程能够引起更多人的重视，真正由设想变为实践提供更多的可能。 这也是电力模型实验社研究的方向。 李星耀和学校电力行业的老师专家成立电力模型实验社就是为了聚拢更多有天赋的学生，一方面收集特高压的材料，另一方面为未来的特高压建设培养希望。 在考核的时候，他特意设立开放性题目，只要有这方面的意思他都会录用，但万万没想到，有人直接答出了他想要的答案，而且条理清晰，逻辑清楚，比他想要的答得更多。 如果说是电力实验社的学生答出这份试卷，李星耀不算惊讶，毕竟他已经培训过辅导过，可这偏偏是一个新生答出来的，李星耀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 这一刻，李星耀对这份答案满意极了，当即叫来周雅琴， “小周，你帮我查查这个叫宋向上的是谁？这次招录把他招进来。” “李老师我认识他，他是电力系统专业的，入学办报到手续时还是我带着他办的。” 周雅琴惊讶问道， “老师，您的意思是说他能加入咱们社团吗？” “当然，这种人才怎么能放过？你认识他正好，让他来咱们社团，等公布结果的时候，把他放在第一位。” 李星耀笑着点头，周雅琴也满脸喜色。 宋向上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录取了，此时他正在书店整理书籍，累得满头大汗，等忙碌完便立刻跑到书桌前翻译。 没过一会儿，看到气喘吁吁从外面提着一个行李箱进来的周博群，撇撇嘴道，“周店长，您可真重视我？刚答应您翻译，就给我安排这么多活。” “我真是驴马的命，这么多材料，我得翻译到猴年马月？您别告诉我您拿来的这些也需要我翻译吧？” 宋向上叫苦不迭，虽然他和周博群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架不住这家伙一上来就给他安排这么多活，就算宋向上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抱怨。 “你这小子，小小年纪哪有这么多牢骚话，我这老头子一天忙到晚都不叫一声，你反倒叫起苦来了，你猜对了，这些都是给你让你翻译的。” 周博群笑眯眯说道，见宋向上一副苦瓜脸，不再逗他， “放心，不会让你白干的，你看看这是什么？” 周博群将一个信封塞进宋向上手里，让他打开，宋向上疑惑地拆开信封，震惊的发现里面有大几十块钱， “周店长，您这是？” “你小子不淡定了吧？看你这胆小的样儿？怕什么怕？这是你应得的。” 见宋向上还在震惊呆愣中，周博群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是你这几天翻译资料得到的报酬，是你的稿费。” 这一下宋向上回过神来，激动得语无伦次，“这么多？” “那当然了，咱们翻译局很重视人才，只要你能翻译出足够多的资料，钱管够，这是合法劳动所得，光明正大。” 周博群傲然道，又开始诱惑宋向上 “这回你还嫌文献多吗？告诉你这可不是文献，而是钱呐，只要你能翻译完，这稿费都是你的。” “来，让我算一下，这一摞材料足有你之前翻译的七八倍，全翻译完了稿费也有七八倍，也就是说你能赚到五六百块钱。” “五六百块钱呀，在武汉也不算一个小数目，够你在学校吃三个月了吧？” 周博群的话说得宋向上眼冒金光，浑身颤抖，他没想到翻译竟能赚这么多钱，这完全是一笔巨款。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周博群又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小册子拍在他眼前， “这也是给你的。” 宋向上愣愣地拿起小册子，看到上面写着国家翻译局低级翻译工，鲜红的印章，金光闪闪的钢印戳子，无一不证明这是国家工作人员身份的证明。 “周店长，这是这是？” 宋向上惊得都说不出话了。 周博群骄傲的说道，“你没看错，这是国家翻译局工作人员的身份证明，咱们现在从事的是国家重点项目，在为国家出力，咱们是合法的国家工作人员。” “翻译证一共分为四个等级，低级、中级、高级、特级，随着翻译数量增多、质量提升，还有接触规格的升级，等级也会相应升高，每升高一个等级，翻译同等资料的稿费会增长很多。” “你现在只是低级翻译工，如果升级到中级的话，同样等级的资料至少能挣一千多。” 周博群说着见宋向上眼中冒金光，当即敲打他， “升级的事儿，你小子先不用想，虽然你很有天赋，想升到中级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的，好好翻译，稳步提升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我看好你，之前翻译的稿子我递了上去，准确率很高，上面很满意，所以特批给你颁发工作证，要不然没有个一年半载休想得到这证书，继续努力吧。” 周博群深谙用人之道，打一棒给一个甜枣。 第67章 暗恋学姐 宋向上揣着沉甸甸的巨款，一路跟作贼似的回到宿舍，连灌了好几瓶水都没有平复心中的激动。 这一切恍如在梦中，没想到吃饭的问题就这么轻易解决了，而且是一劳永逸的解决。 貌似他靠着翻译这份工作能在学校成为一个小富翁，他可以做更多的事。 一直给自己打气，宋向上的心才缓缓平复下来，这时候苏俊鹏，卫凌川，卓梵宇都回来了。 苏俊鹏道，“大家都收拾收拾，一起去集体教室，结果马上就要公布了，不管咱们谁能进谁不能进，都不要生气，都是个人的造化，我在学校门口饭店订了一桌，到时候咱们哥四个好好喝一顿。” 苏俊鹏说着谦虚的话，脸上的得意怎么都掩盖不住，他对这次的社团竞聘志在必得。 卫凌川眼中隐隐有期待，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死心，虽然答得不是特别满意，但谁也说不准最后会不会逆风翻盘。 几人说说闹闹，一起去集体教室。 这里乌泱泱围着不少学生，都来看竞聘结果，穿着校服的周雅琴巧笑嫣然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张卷起的红纸。 周雅琴清清嗓子道，“谢谢大家的支持，本次电力模型实验社竞聘结果出炉，根据上榜名单确定入社人员。” 说着周雅琴在墙上刷起浆糊，将红纸一角贴在浆糊上，顺着墙壁缓缓展开。 十个名字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沉寂了一瞬，人群陡然炸锅。 有惊喜声，有失落声，各种复杂情绪的声音一瞬间交织在一起。 能进入电力模型实验社的人欣喜若狂，似乎看到数之不尽的学分，而进不去的人又感到无比沮丧，和这光明的前途失之交臂。 苏俊鹏失声道，“这怎么可能？我怎么没进去？我明明答得很好，不可能啊？” 苏俊鹏难以相信，尤其注意到宿舍伙伴投来的目光更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把大话都吹出去了，张口闭口进入社团后加学分照顾别人，结果他名落孙山。 而不声不响的宋向上和卓梵宇却赫然在列，尤其宋向上更是排名第一，这令一向自诩优秀的苏俊鹏难以接受。 卫凌川脸色有些难看，看到苏俊鹏阴沉的脸色，反倒轻松不少，卫凌川一直暗暗和苏俊鹏较劲，现在苏俊鹏也没进，他没那么焦虑。 “向上，你怎么答的题？还考了第一？快告诉我们，你是不是提前知道答案？” 卫凌川开玩笑似的询问。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都写上去了，我不知道答案，上高中的时候看过相关的电力文献，正好碰上了。” 宋向上赶紧解释。 说话的功夫，放完榜的周雅琴走过来，美眸眨呀眨，笑道， “学弟，欢迎你加入社团，我周雅琴看中的人果然不赖，这水平就是比一般人强，等你忙完来找我，我带带你。” 美女相邀更是引得卫凌川几人嫉妒不已，嚷嚷着让宋向上请客。 宋向上现在怀揣巨款，自然不怕花钱，而且他进入社团，排名第一，明显优于别人，大家心里指不定怎么嫉妒他呢？自然要破费一下，于是宋向上豪爽地一拍胸脯，带他们去苏俊鹏定好的饭店吃饭，他结账。 饭桌上，大家大快朵颐，说完宋向上，看向闷不作声的卓梵宇，好奇卓梵宇怎么考进去的？ 卓梵宇沉默了片刻后道，“我是家传，我爸是电力系统专家，平常在家没事的时候，他教我一些知识，正好考题是他曾经教过我的，瞎猫碰上死耗子。” 几人露出恍然之色，这是底蕴和积累，羡慕嫉妒不来。 吃完饭后，他们结伴回宿舍，在宿舍待了一会儿，周雅琴托人过来叫他。 宋向上出宿舍见周雅琴，武汉的秋天刮着徐徐的风，吹散燥热，带来清爽，夜色的校园装点着路灯，透露着温柔的朦胧。 宋向上心怦怦跳，有一种约会的感觉，苏俊鹏和班花谈恋爱的事，他知道，卫凌川没少添油加醋，说两个人都牵过手，甚至吻过。 这是大学生活，没有高中繁忙的业务，多了些花前月下的浪漫。 而现在他被学姐约出来，苗条的身材，温柔的笑语，热切的目光，一切的一切令宋向上沉醉其中。 周雅琴十分开心，“学弟，刚开学帮你办报到手续的时候，我就看你这小孩不错，没想到确实有两把刷子，在我们社团竞聘考试中都能考第一，太了不起了。” “学弟你知不知道？李教授对你的答案赞不绝口，连夸你是个人才。” “谢谢李教授，我受之有愧，就是把自己知道的写出来了，比要求还差得很远。” “你也不用谦虚，答得好就是答得好，这有什么。” 说完周雅琴又微微撅着嘴，“你光感谢李教授了，难道不感谢我吗？要不是我让你参加考试，你能有这表现的机会？现在考过了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真讨厌。” 周雅琴撅着嘴嗔怪道。 宋向上闻言心头一慌，连忙解释，“学姐不是，我很想感谢你，多亏了你，我才能加入社团，我一直心存感激，真的，我不骗你，要不我请你吃饭，对，请你吃饭。” 宋向上语无伦次地说着，急得满头冒汗，生怕周雅琴误会。 周雅琴扑哧一声笑了，“逗你的，看你这着急的样，不过你的饭我必须吃，明天下课咱们一块儿去外面吃，我得好好宰你一顿。” “对了，加入社团以后你跟我一个小组研究，咱们两个合作绝对能研究出一番成绩。” 夜色中的周雅琴笑靥如花，仿佛一个精灵，他所说所想宋向上无不应允。 宋向上只感觉他的心都被女孩的笑声牵动了，随着女孩的一颦一笑波澜起伏，临走时宋向上恋恋不舍，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一直到躺在床铺上，他脑子里还是周雅琴如百花盛开一般的笑容。 宋向上心怦怦直跳，他觉得自己恋爱了，准确地说是暗恋，他心里苦恼和甜蜜的同时，又升起一抹愧疚。 脑海深处，阿丽娅那娇俏的容颜浮现，那个两小无猜长大，魂牵梦萦的女孩又一次出现他的脑海，引起他的灵魂战栗，可很快这份思念就化成了苦涩。 很多年不见，他和阿丽娅之间的差距已经如同天壤，他奋力追赶这么多年都没有追上阿丽娅的脚步，任何奢望都是痴心妄想。 他只有平平淡淡，也许眼前的周雅琴才是他能实实在在碰触的，阿丽娅只能埋藏在记忆深处，成为少年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68章 快乐时光 宋向上觉得他的大学生活一帆风顺，也许是高中太苦，苦尽甘来后该过好日子了。 先是在新华书店找到翻译局的工作，靠着翻译外文文献获得丰厚稿酬，解决吃饭生活困难，一跃成为学生里的小富翁。 而且是靠着给国家做贡献，成为国家工作人员获得的报酬，光明正大，自豪而骄傲。 除此之外，还有了喜欢的人，学姐周雅琴。 机缘巧合下进入电力模型实验社团，分到同一个小组，一起研究学问。 翻译文献挣稿费是为了生活，宋向上勤勤恳恳，进社团研究能和周雅琴在一起，相处的时光充满期待。 宋向上终于体会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感觉，除了翻译文献外，更多的时间去社团，争取和周雅琴一起。 进入社团后，李星耀过了好几天才露面，他一脸疲态，苍老的目光中布满血丝，仿佛几天几夜没睡觉。 和新入社团的人训话，无非就是让大家扎下心搞研究，搞出点名堂来，宋向上他们既是新生也是新社员，面对着老教授老专家的威压，忙不迭点头，乖巧懂事的样子令李星耀很满意。 最后李星耀单独叫来宋向上，“宋向上，你答的题我看了，很不错，你是之前了解过特高压吗？” “李老师，我上高中时为了学英语，看过不少外文文献，当时那些文献都是电力方面的知识，所以了解的多一些。” 宋向上恭恭敬敬的回答。 李星耀点了点头，这时候周雅琴在旁边笑着说宋向上知识储备丰富，和她一个小组帮了不少忙。 说完周雅琴又关心起李老师的工作，看李老师操劳的样子，让他不要太疲惫。 李星耀摆了摆手，难掩兴奋道， “雅琴，你不知道，最近资料多了，有更多的数据提供支撑对咱们的研究有很大帮助，时间不等人，以前没有资料，咱们没办法，只能等着，现在大量相关文献供给，咱们要是再不抓紧时间那就彻底落伍了。” “哎，中国的电力发展本身起步就晚，现在又赶上改革开放，经济日新月异，对电力的需求越来越旺盛，供电压力越来越大，这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解决这种困境的方法只有通过特高压将各种能源转化为电力，实现能源在全国范围内的大范围配置。” “一方面是电力缺口指数攀升，供需矛盾越来越大，另一方面是特高压研究处于理论猜想阶段，连个雏形都没有，已经是十万火急。” “真要到那种电力严重短缺影响经济发展时再去研究，就来不及了，这是每一个电力行业从事者的责任。” 李星耀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周雅琴等人纷纷点头，随后李星耀匆匆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忙，带新人的事就交给周雅琴他们这些老学长了。 通过李星耀的话，再加上周雅欣琴这几天带他上手，宋向上才明白电力模型实验社的立社根基和宗旨。 电力模型实验社是由李星耀这些学校电力专业的专家教授组建而成，旨在集中资源收集国内外各种关于特高压输电的理论研究和构想，以其形成理论基础，为后续的上马建设提供可能。 了解到电力模型实验社的宗旨后，宋向上十分开心，他从小到大接触过不少电力建设，知道电压等级和输电距离之间的关系，再加上现在接触这么多外文文献，已经清楚的了解到发展特高压输电是解决当前电力短缺和能源配置的必由之路。 他一直想尽一份力，苦于没有机会，而现在他加入社团，参与理论的构想和研究，简直就像为他量身定制，如鱼得水，再加上旁边还有学姐陪伴，宋向上觉得这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社团有专门的教室和办公室，宋向上除了去新华书店翻译外，其他时间都泡在社团，将李星耀他们带来的各种文献分门别类整理，以方便后来人查阅。 在这里宋向上见到了电脑，一种强大的电子产品，在周雅琴的帮助下，宋向上学会使用电脑。 宋向上和周雅琴搭帮，工作效率提升了几倍不止，周雅琴心细如发，资料分类整理归档十分擅长，一些细节分类宋向上把握不准的，周雅琴都能帮他梳理得明明白白。 而且周雅琴对电脑更是玩得很溜，手把手教会宋向上开机关机，输入文字，建文件夹，建文档。 而宋向上知识储备丰富，逻辑清晰，条理清楚，能够在纷繁浩杂的文件中找到核心，将不相干的聚拢在一起，形成一篇有理有据的文字论述说明。 他们除了要整理文献以外，还要形成一篇一篇的论述，每到这时候周雅琴就感到头疼，而宋向上却游刃有余。 两人取长补短，互相搭配，工作效率翻了数倍不止，这一刻感觉工作没有那么累。 宋向上的心怦怦跳，学姐就坐在他旁边，一颦一笑近在眼前，淡淡体香缭绕鼻尖，教他打字时偶尔的手指接触，触电般的心跳感觉。 忙完以后，他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去操场散步，有时候累了去外面逛街、下馆子、走公园。 休闲成了忙碌的调味剂，两个人已经习惯了彼此，有时候去社团工作，看不到周雅琴，宋向上还会十分挂念，心不在焉。 如此一日接一日，转眼间一个学期就过去了，放寒假之后，宋向上甚至多留了半个月在社团忙碌。 回老家过年，日子幸福开心，但多了一份思念，过完年宋向上便迫不及待去学校，比开学时间提前了一星期。 宋向上巴不得早一天见到周雅琴，日思夜念，周雅琴没有早来，直到开学的时候才到学校，但依旧让宋向上开心不已。 他的表现不经意流露，有时候在宿舍走神，想起美好时光不由得呵呵傻笑。 卫凌川发现宋向上的异常，当即穷追不舍的追问，甚至喊上苏俊鹏，卓梵宇对宋向上三堂会审。 宋向上熬不住，嗫嚅着吐露心声。 第69章 兄弟把关 “有些好感，想见到她，想和她一起学习工作。” “但不是你们说的谈恋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宋向上说出口，又赶紧解释，总觉得自己形容的不到位，急得满脑门汗。 “向上这不就是谈恋爱吗？有什么好解释的？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 卫凌川揶揄着，随后凑近促狭道， “怎么样？有没有表白过？想不想学技巧？告诉你哥这方面可是专家，寒假前刚把你嫂子搞上，一顿饭，只要你请一顿饭全包了。” 不爱说话的卓梵宇这时候也道， “向上抓住机会，这是大学不是高中，允许谈恋爱，不要瞻前顾后，机会是自己把握的。” 几个人纷纷鼓动，把宋向上弄了个大红脸，宋向上又后悔起来，早知道不告诉他们这么多了。 这时候苏俊鹏制止道，“你们别逗向上了，向上脸皮薄，可没你们这么厚脸皮，人家这可是正经的朋友关系，哪像你们思想这么龌龊。” “向上，你别听他们的，好饭不怕晚，慢工出细活，对于很多慢热的人需要有耐心，不能一下子上去表白，会把人家吓到的。” 不过向上你得有意识培养，这样吧，你组一个局，我们一起去聚餐，到时候叫上她，我们帮你把把关出出力，多给你挣点光，这样你成功把握大点。” “对向上，请吃饭吧，把她叫出来，你不用不好意思，就说宿舍聚餐，到时候我把你嫂子也带来，这样就不尴尬了。” 卫凌川帮宋向上想好了说辞。 在几个人的鼓动下，宋向上点头同意，他想请宿舍的人，也想请周雅琴，正好他们提出来了，索性大家一块聚餐。 说好时间，第二天下课去电力模型实验社，宋向上左等右盼，终于等到过来的周雅琴，两个人一起忙碌。 宋向上心中有事儿，欲言又止，干起活心不在焉。 周雅琴惊讶道，“向上你怎么回事？这一段已经出现好几处错误了，把这个拿给李教授看，咱俩非被李教授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失误失误，有点累了，没注意到。” 宋向上笑着解释，趁机向周雅琴邀约，“学姐这一段太忙了，得放松一下，劳逸结合效率才能更高，正好我也想请宿舍兄弟们聚一聚，你跟着一块去吧。” 说完宋向上紧张的盯着周雅琴，悄悄攥紧拳头，生怕周雅琴拒绝。 周雅琴听说宿舍聚餐摇摇头道，“你们男孩子聚餐，我去干什么？多不方便。” 宋向上早就找好说辞，脱口而出道，“学姐，不止你一个女孩子，还有我们宿舍兄弟的女朋友也来，要是你不去的话，就他一个人也怪无聊的，你们两个女孩子还有话说。” 周雅琴闻言点了点头。 很快到了晚上饭点，宋向上带着周雅琴到提前定好的饭店，地点是苏俊鹏选好的。 饭店名叫锦绣园，是一家主做武汉特色饭菜的店，有鱼有虾，样式精美，滋味儿独特。 苏俊鹏特意选了一个用屏风隔离的包厢，暖色灯光照耀显得很有格调。 宋向上带着周雅琴来到包间，今天的周雅琴换了一身修身的春装，显得小腰纤细，大腿笔直，精致的面孔，充满活力的马尾，极为出众。 一进入包间，苏俊鹏几人就瞪大了眼，就连卫凌川带来的女朋友都被比下去，几人向宋向上眨眼睛，暗暗递过去一个赞许的大拇指。 美女作伴，再加上精美的佳肴，这一席大家吃得份外开心，卫凌川知道这桌酒席是干什么的？酒桌上不停说着恭维宋向上的话，夸得宋向上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就连不爱说话的卓梵宇也一改常态，不时帮上两句。 不过一向能说会道的苏俊鹏反倒没说什么恭维的话，而是和周雅琴闲聊，有时候一些相左的观点甚至争执两句，引得周雅琴黛眉微蹙，小嘴撅起，不时地和苏俊鹏斗上两嘴，但总体无伤大雅。 反倒是宋向上听着别人的夸赞有些尴尬，只顾低头吃菜，不时应和两声。 等大家吃饱喝足，宾主尽欢，准备离场，宋向上去付钱，结果苏俊鹏抢了先，还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向上，你就别跟哥哥抢了，我知道你家里困难，吃饭的钱还要省吃俭用，留着钱节省着花，哥们弟兄吃饭的钱我出了。” 宋向上急忙还要再付，却被苏俊鹏坚持拒绝了，他想说他现在有钱，可是翻译的工作周店长告诉他能保密尽量保密，这种场合他又不方便说出来，只能决定等回去以后再给苏俊鹏钱。 环境优雅，饭菜精美，一顿饭吃的大家都很高兴，苏俊鹏选地方用心了，而且最后他付钱，令宋向上很感动。 回去宋向上先送周雅琴，两个人聊着天，周雅琴问起苏俊鹏的事， “油嘴滑舌，还爱和人抬杠，这家伙不是好人。” 周雅琴磨着牙说道。 宋向上一听急忙解释道，“学姐，苏俊鹏是我们宿舍老大还是班长，他平常没少帮助我们，他很会说话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观点相左吧。” 周雅琴闻言笑了笑道，“反正他不是个好人。” 宋向上将周雅琴送到女生宿舍，便回宿舍了，卫凌川送他女朋友还没回来，卓梵宇在床头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宋向上找到苏俊鹏想给他饭钱，却被苏俊鹏笑着拒绝了， “向上，咱兄弟两个还计较这点钱干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等下回你请好吧。” 苏俊鹏说完，最后话题一转道， “向上在社团怎么样？最近忙不忙？你们在社团都干什么？” 宋向上将在社团上的一些情况告诉苏俊鹏，还说他们需要看外文文献。 苏俊鹏的眼睛亮了，点了点头，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便去睡觉。 得到宿舍兄弟的认可，再加上这帮人给他鼓劲儿，宋向上胆子大了起来，他觉得周雅琴对他笑得更加温柔了，含情默默令人迷醉。 两人中间似乎只差一层窗户纸，需要他鼓起勇气捅破这种窗户纸。 而这一天终于来临，宋向上等到一个好日子，他提前在商场买来一个最新款的蝴蝶结，还用新款硬皮笔记本夹住。 宋向上约周雅琴在学校的小花园前见面。 第70章 夭折爱情 人在没有行动之前总能想到所有的美好，总能想到波澜起伏，一往无前，取得成功的快乐。 但真要行动起来，主动去面对，又变得无比紧张。 本来有宿舍几个兄弟鼓劲儿打气，再加上这一段时间相处，宋向上对表白的事自信十足。 他跑到外面买好笔记本，买好蝴蝶结，精心准备好礼物，挑选周雅琴生日的这天准备和周雅琴表白。 可真到小花园，又变得无比紧张起来，心怦怦跳个不停，脑中甚至想到无数种情景。 “要是周雅琴拒绝他怎么办？要是周雅琴说不合适怎么办？要是周雅琴不同意怎么办？” “那他这礼物还要不要送？他到时候说什么借口好？如果表白不成功是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他在电力模型实验社和周雅琴一个小组，如果这次表白不成功，俩人是不是很尴尬？ 宋向上脑中想到无数可能，心跳个不停，额头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一定会成功的，和周雅琴相处这么长时间了，经常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学习。 周雅琴对他有好感，他经常释放善意周雅琴都热情回应，也许周雅琴早就对他有意思了，就等着他开口，这种事只能男孩子主动，又怎么能等着女孩子主动说呢？ 给自己心里无数暗示，宋向上攥紧拳头鼓起勇气，胜败就在此一举了，他都已经约好了，退无可退。 这时候周雅琴如一只快乐的蝴蝶从远处蹦蹦跳跳走来，她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眼睛活灵活现仿佛会说话一般，美丽亲切的样子令人迷醉。 宋向上紧张迎上去，手忙脚乱地将礼物递给周雅琴。 “唉，这是新款笔记本，还有这个蝴蝶结都是商场最新款的，我早就想买了，就是感觉太贵，一直舍不得，宋向上，你买这个干什么？送给我的？” 周雅琴看着手中的礼物，十分惊喜，随后抬眼诧异地看着宋向上。 “是，是送给你的，有一件高兴的事想告诉你。” 宋向上结结巴巴，真到紧要关头，他反倒不知道怎么说了，脸色涨红如同一个大苹果。 周雅琴揶揄道， “什么高兴的事，还卖起关子了，正好我也有一件十分高兴的事要告诉你，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先说了。” 周雅琴说着俏脸发红，嗫嚅道，“我谈恋爱了。” 宋向上僵在原地，到嘴边的话就差脱口而出，却生生憋在嗓子眼，呆呆地望着周雅琴。 “向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别人还没说呢。” “今天中午我男朋友向我表白了，还请我吃大餐，他很浪漫，很会挑日子，专门选在今天我生日的时候向我表白，我很开心。” “向上，我谈恋爱了，你也一定为我高兴是不是？我和我男朋友说好了，第一个要请吃饭的人就是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少帮我的忙，我们两个人一起请你吃饭，谢谢你。” 周雅琴开心地说着话，丝毫没注意到宋向上僵硬的神情、苍白的脸色，她好奇地追问道， “我说完了，向上你刚刚说有什么开心的事要和我分享，现在说吧。” “没，没有，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幸福。” 宋向上艰难地说出祝福的话，整个人都失了神，拳头攥得紧紧的。 “向上，你怎么了，没事吧？你不用紧张，其实我男朋友你也认识，他和你还是熟人，本来想给你惊喜，还是算了，我现在告诉你吧，是苏俊鹏。” 周雅琴羞涩地说着。 宋向上如同被晴天霹雳劈中，整个人呆立当场， 谁？苏俊鹏？他的好朋友，一个宿舍的兄弟，捷足先登，向周雅琴表白。 而且还是选在今天周雅琴生日这天，还是他告诉苏俊鹏周雅琴生日的。 苏俊鹏还给他出主意，告诉他买什么礼物，非同平常的关心，结果却抢了先。 宋向上感觉自己心撕裂般剧痛，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挫败被背叛的感觉令他心痛到难以呼吸。 直到周雅琴喊他，才强制压住心头的痛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祝福你，祝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向上。”周雅琴发自肺腑的开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向宋向上发出邀约， “向上，今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今天是我的生日，苏俊鹏说晚上去好一点的餐厅吃饭，你一块来吧。” “不，不了，我就不在中间碍事儿了，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回去得抓紧看看，你们先去。” “那好吧，等你有时间了，我们再请你。” 周雅琴开心地笑着，蹦蹦跳跳地离开。 宋向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木然回宿舍，他脑子一片空白，神情呆滞，失去思考能力。 在宿舍的卓梵宇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过来，卓梵宇放下书过去在宋向上眼前挥了挥手，见宋向上脸色苍白的可怕，双眼密布血丝，卓梵宇吓了一跳， “向上，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色这么差？我带你去医院。” 卓梵宇着急忙慌准备带宋向上去医院，却被宋向上拦住，“我没事儿，你能陪我喝几杯吗？”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小花园隐蔽的长椅上，卓梵宇满头大汗地拎着几大碗散装的啤酒，还有一瓶白酒。 宋向上倒了一大杯白酒，直接灌进半杯，呛住嗓子，剧烈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卓梵宇使劲在宋向上背上拍了拍，替他顺气儿，试探着问道， “向上，看你情绪不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难不成表白失败了？” “没，没表白，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而且人家已经有对象了，他的对象是苏俊鹏。” 宋向上一边狂灌酒，一边平静地说着。 卓梵宇瞠目结舌，险些惊掉下巴，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王八蛋。” 最后只能以一句愤怒的咒骂宣泄自己的不满。 这一晚上，宋向上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他在花园里狂吐，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宿舍的，一直睡得昏天昏地。 ， 第71章 痛苦成长 宿醉的余韵折磨着宋向上的大脑，宋向上感觉脑中有一万根尖针刺进去，头疼欲裂，晕晕乎乎，周围的世界都不太真实。 宋向上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勉力从床上坐起来，抓起床头水杯咕咚咕咚灌进嘴里半杯水，才稍微好受些。 干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他又后悔昨天喝酒太多，不应该拿别人的伤害来折磨自己。 这时候宿舍的门推开，苏俊鹏拎着早餐进来了， “向上你醒了，我给你买了早餐，趁热吃，昨天怎么喝那么多酒？酒大伤身还是要注意的，幸亏卓梵宇陪着你，把你送回来，要不然你非得睡在外面不可。” 苏俊鹏说着关心的话，把早餐摆到宋向上床头，见宋向上没有接话，他转移到正题， “向上，你也不要有什么芥蒂，其实感情这东西怎么都琢磨不透，喜欢和不喜欢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也不是高等数学里面的公式能够套出来。” “就好比梁祝里面的马文才和祝英台，两个人青梅竹马，婚约在先，可谁想到梁山伯的出现，一见钟情，斩获了祝英台的芳心，所以感情的事根本说不清楚。” “你和雅琴是好朋友不差，但是你们之间没有那种感情，雅琴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好弟弟，从没有别的想法。” “我是在上次聚餐时才和雅琴认识的，彼此互生好感，互生情愫，这才走到一起。” 苏俊鹏说着自己的身不由己和对感情的理解，最后劝宋向上大度点， “向上，要抬头往前看，你这么优秀，总能遇到更好的，你和雅琴是最好的朋友，咱们是一个宿舍的兄弟，你不会在意的是吗？过两天我们请你吃饭。” 宋向上没有说话，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恶语相向，而是静静听着，等苏俊鹏离开，他才抓起床头的早点大口咀嚼，确实饿了。 宋向上的心慢慢平复下来，他没有怪任何人，一想起父母还在戈壁滩上劳作，而他却在这里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伤心，感到羞愧不已。 他本来就是戈壁滩上一个穷孩子，偶然考上大学，带着父亲的希望来这里念书，可却为了感情伤感，太不应该。 而且周雅琴一直没有明确向他表露过对他有好感，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和猜测，是他暗恋。 现在水落石出，他又有什么理由埋怨别人呢？爱情自由，他有表白的权利，人家也有拒绝的理由，他用不着记恨任何人。 宋向上想着以后少和周雅欣接触，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调到别的小组。 伤心的同时，脑中又不由跳出那个美丽的倩影，那个骑着高头大马骄傲的女孩。 如果是阿丽娅，就一定不会欺负他，会照顾他的感受，还会挡在他面前保护他。 宋向上甩了甩头，将脑中的杂念抛除，现在他要集中精力在学习上，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宋向上洗漱完以后上课，下课便去新华书店继续翻译，他动力十足，以百倍的精力翻译，速度飞快，甚至到下班点都没抬下头。 店长周博群一脸惊讶地看着宋向上，欣慰点头，拍着他的肩膀道， “小伙子有干劲儿，不错，我很看好你，要是以这架势干下去，不仅能赚钱而且中级翻译证距离你也不远了。” “谢谢周店长。” “谢我干什么？这是你自个儿努力的结果，努力总会有收获，加油干。” 周博群又勉励一番才离开。 过几天等宋向上去电力模型试验社时，惊讶地发现，苏俊鹏也在。 苏俊鹏一脸阳光灿烂笑容的和他打招呼，“向上，咱们又能并肩作战了，我刚来有很多不懂的，有什么吩咐的你尽管吩咐，还得麻烦你多教教我。” “好好。” 宋向上不知道说什么，尴尬点头，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想和苏俊鹏起冲突，而且他现在的心情已经平复很多。 没想到苏俊鹏也加入社团，看来周雅琴没少从中运作，爱情的力量强大，竟能让周雅琴运作把苏俊鹏整进来。 周雅琴这时候走过来，今天的周雅琴穿着潮流的春装，宋向上在商场买蝴蝶结时见过，那是穿在模特身上最流行的款式，价格不菲，周雅琴脸上画着淡淡的妆，精致而细腻。 和苏俊鹏在一起后，周雅琴的改变很大，变得潮流时尚，这是他给不了的。 宋向上感觉自己和周雅琴之间的距离远了很多，心情平复了不少。 “向上你终于来了，我找你有事说呢，一直等了你好几天，你今天才过来，最近在忙啥呢？怎么不来社团了？” 周雅琴半是嗔怪，半是开玩笑似的责备道。 “我这几天有点忙，你知道我在外边干点兼职，这几天一直忙活来着，所以过来的少了。” 宋向上老实回答。 周雅琴点点头，随后说起事情， “向上这几天你没来，李老师又组建一个新的课题，让我负责，让俊鹏打下手，以后我一个人需要在两个小组干，你那边有事顾不上，只能靠你自个多操劳了。” 两人说定，便开始忙碌起来。 周雅琴，苏俊鹏新的办公桌就在他不远处，两人一起做课题，偶尔咬耳私语，低笑两声，十分开心。 宋向上看到后心不由颤动，虽然他告诫过自己很多遍，周雅琴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但是现在看到周雅琴和苏俊鹏两人一起打闹嬉笑的场景，依旧忍不住在心底掀起波澜。 宋向上深吸一口气，勉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低下头认真忙碌，让忙碌的工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时候卓梵宇走了过来，卓梵宇进入电力模型实验社以后被分到另一个小组，一直很忙，再加上之前宋向上和周雅琴一起有说有笑，他很少来打扰两人。 今天见宋向上心情不佳，卓梵宇凑了过来，借着和宋向上商讨课题的机会，低声道， “咱们的研究需要很多外文文献，买这些文献很花钱，苏俊鹏家里有点钱，就主动申请给社团提供一些外文文献，再加上周雅琴从中说和社团老师才同意他进来。” 第72章 武汉高压研究所 宋向上点头，露出一副了然之色，没想到金钱的力量这么强大，通过金钱，苏俊鹏有了进社团的可能。 而爱情的力量更是伟大，让周雅琴不惜动用各种关系把苏俊鹏弄进社团。 他心中有些嫉妒，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的异样，努力恢复平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面前的研究中。 摒弃了爱情的苦，宋向上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翻译挣钱和社团研究中。 他一日千里，翻译出大量电力外文文献，让周博群带走交给上级，不仅获得丰厚报酬，而且通过接触最前沿的电力文献，让他对电力发展，电压等级的研究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潜移默化的积累，让他在电力方面的知识越发丰富和渊博，而社团的课题研究，让他的思维能力和逻辑能力又得到长足的锻炼和进步。 这一个个课题不是凭空而生，是在现有基础上提出的新构想，需要强大的思维能力和逻辑整合能力，需要从纷杂繁复的文件中提取出有力的精髓融合到一起，形成独特的观点。 发布一篇文章，需要有出处，需要有论证，这都是极耗费精力的活，同样如果能形成自己的观点，就可以发表成一篇论文。 论文的含金量毋庸置疑，这对以后的学习还是找工作都有很大的好处。 宋向上在经年累月的锻炼中，他的思维越发缜密，知识处理能力越发强大，到大二下半学期，渐渐能写出一些有高度有水平的电力研究论文，发表到学术期刊上。 他的知识深度已经远远超出普通的学生。 时间流逝，如白驹过隙。 许多人在吃喝玩乐中度过了大学时光，许多人在无所事事中躺过一年，而宋向上心无旁骛地翻译，研究课题，收获的是满满的知识储备，一篇篇发表的高水平论文。 周雅琴和苏俊鹏度过无数风花雪月的日子，他们一边研究课题，一面谈情说爱，感情如胶似漆，爱得甜蜜，但课题上却久未出成果。 苏俊鹏本来就是花天酒地的人，他是靠着提供外文文献进来的，就算勉强静下心来坐到这里也安静不了几天，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混日子，出去玩耍。 周雅琴是个细心的人，她整理文件不在话下，但想要从这些文献中提炼出精炼的论点，形成高水平的论文对她来说难如登天。 两人叽叽咕咕聊了很长时间后，周雅琴又回到宋向上的办公桌旁边， “向上，前段时间我和俊鹏一直在研究课题，也没顾得上帮你的忙，你不会生气吧？我现在腾出时间给你打下手，减轻你一点压力。” “你这段太累了，每天来得比谁都早，走得比谁都晚，虽然年轻精力充沛，但老这样熬可受不了。” “以后有什么琐碎的活需要整理的，你交给我，我给你办得妥妥的。” 周雅琴笑靥如花，主动上来帮忙。 宋向上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忙推辞道， “不用不用，我能忙得过来，不用麻烦你。” “向上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们都是好朋友，俊鹏和你还是一个宿舍的好兄弟，就这样说定了。” 周雅琴不由分说和宋向上搭帮，笑靥如花，热情无比，宋向上根本拒绝不了，只能勉强点头答应。 刚开始宋向上还有些不自然，不时地看一眼远处的苏俊鹏，毕竟周雅琴是苏俊鹏的女朋友，得保持距离。 可是见苏君鹏并不很在意，周雅琴也十分认真地帮他整理打杂，宋向上渐渐适应过来。 后来过了一个月，周雅琴找他说苏俊鹏的课题干完了，也要过来和他一起帮忙。 宋向上忙说用不着那么多人，可是苏俊鹏说他愿意帮忙辅助，这次宋向上没松口。 实在是这两个人是男女朋友，而且他之前对周雅琴有点意思，虽然现在早已成为普通朋友，但如果这两个人在他眼前晃的话，宋向上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向上，我们给你打下手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的，咱们一个宿舍的哥们弟兄，你就不能照顾照顾？可不能忘了兄弟。” 苏俊鹏半是开玩笑，半是生气的说道。 宋向上有些尴尬，想拒绝，但是苏俊鹏说得又这么情真意切，他一时间想不好什么说辞。 宋向上暂时将这事抛在脑后，准备晾一段再说，这一天卓梵宇找到他， “向上，有件事儿我想想还是跟你说说的好，省得你太吃亏。” “你知道咱们电力模型实验社对接的是哪儿吗？你知道李老师他们这些老教授老专家在社团露面很少，只是匆匆布置完课题后便离开，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你知道为什么吗？” “还有周学姐和苏俊鹏这一段这么殷勤的和你搭帮，要给你打下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卓梵宇一连串地问题，问得宋向上一脸迷茫，他醉心翻译和课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知道这么多为什么？ 卓梵宇见宋向上一脸迷茫，当即跟他科普起背后的缘故。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国外开始了对1000千伏1500千伏电压等级的可行性研究和对特高压输电技术开发应用的研究，八十年代中期以后这些国家电力负荷增长明显放缓，电网发展速度也相应放慢，导致原定的特高压发展计划被停止或推迟。 但特高压始终是国内外电力专家孜孜以求追求的梦想。 我们国家的电力专家同样不甘屈居人后，虽然我们起步晚，从新中国成立后才正式开始发展电力，但中国电力人追求更高电压等级的梦想始终坚韧如石。 早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当时的水利电力部技术改进局就先后在北京、成都、重庆、宜昌等地进行过高电压基地的选点工作。 当时因为水力发电比较简单，中国的水利电力事业取得长足进步，考虑到葛洲坝水电工程和三峡工程电力往外输送的要求，水利电力部于是决定将高压试验基地和高电压计量站选在武汉，正式成立武汉高压研究所。 为了聚集国内电力行业的专家人才到这里，完成国家电力发展的伟大计划，当年在文革中被下放到云南的中国电力科学院一批高电压科技人员成建制转移到武汉，成为武汉高压研究所的第一批电力专家。 第73章 别有用心 武汉高压研究所集齐了国内所有高电压方面的电力专家，这是电力行业的权威，中国电力电压等级发展的引领者。 这是所有电力行业从事者梦寐以求的神圣殿堂。 “李老师，还有咱们院的许多专家教授，都在武汉高压研究所兼职，他们给咱们出的课题都是从武汉高压研究所细分出来的一个很小很小的分支。” “这回你知道武汉高压研究所有多厉害了吧？也知道咱们学校和高压研究所之间的关系了吧？” “很多人加入电力模型实验社就是为了能和高压研究所搭点关系，将来如果能进入这里那简直是一步登天。” “如果不能进，有这里的履历，在别的地方照样能平步青云。” “咱们上学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找到好工作，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家庭的命运吗？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热衷加入电力模型实验社了吧？” “真没想到武汉竟然有这么强大的高压研究所，你要不告诉我都不知道，咱们社团竟然也和高压研究所有关联，太不可思议了。” 宋向上满脸惊讶，不知道在武汉竟然还存在着这么神秘高大上的电力殿堂，如果有机会能进入里看看的话，那太好了。 “可是这和你说的学姐她们有什么关系？” 宋向上诧异询问。 “你是笨还是傻？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清楚？非得让我挑明。” 卓梵宇无语地斥道， “咱们做的课题都是高压研究所分出来一个小小的分支，做一辈子也不可能和人家搭上关系。” “但是咱们也有便利，通过这些课题，可以大概了解高压研究所研究的方向，只要咱们把这些课题做好，能在行业期刊上发表高水平论文，引起高压所关注，就有进入的可能，再不济这些论文对将来找工作都有很大帮助。” “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专心钻研做课题，写论文当然不在话下，说实话我都很羡慕你，这水平这速度谁都比不了。” “但是你要明白，别人可没你的水平，就比如咱们宿舍的苏班长，他吃喝玩乐在行，要让他写论文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前两天我见他和周学姐嘀嘀咕咕，然后就要和你搭帮打下手，这意思不言而喻，你还不明白吗？” “你是说他们想让我帮着写论文？” 宋向上回过味儿来。 “写论文多费劲，还不如跟着你打下手什么都不干，直接在上面署个名来得快。” 卓梵宇翻翻白眼说道。 这下宋向上明白过来，忍不住拧起眉头，难怪周学姐突然变得热情起来，原来是冲着论文来的，他原本还以为周学姐就是为了帮他忙，减轻他的负担，没想到别有居心。 而且还把苏俊鹏拉了过来，爱情的力量真是强大，让她有点不管不顾，幸亏没有立刻答应苏俊鹏来。 正在宋向上沉思时，卓梵宇拍了拍宋向上肩膀压低声音道，“署名还是小事儿，就怕有别的想法，苏俊鹏这人不得不防，前车之鉴摆在眼前，你不能不长教训。” 卓梵宇说完便离开了。 宋向上皱眉沉思，经卓梵宇提醒，暗暗警惕起来，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卓梵宇帮了他大忙，他自然要借花献佛。 没过半小时，宋向上找到卓梵宇， “梵宇，你说到研究课题的事儿，我了解到一些消息说不定对你有用，你朝着这个方向研究一下，写写论文说不定更好发表，不过这些都是内部消息，你不要告诉别人。” “近一段时间水电部科技司下达了“关于远距离输电方式和电压等级论证”课题，还有国家重大装备办公室下达过“高压输电技术前期研究”、“远距离输电方式和电压等级论证”两项国家攻关项目，已经开展了很多项相关的专题研究。” 宋向上低声说完，卓梵宇惊讶得瞪大了眼，“你怎么知？” 他刚想问，却被宋向上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我在书店干兼职你也知道，认识一个老专家，从他那里听到的。” 宋向上打了个马虎眼说过去，其实了解这些消息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国家翻译局的工作，让宋向上不仅能接触到国外最前沿的电力文献，甚至国内的一些相关研究他也能接触到。 这些项目和方向就是他在汇总国内相关文献时了解到的。 国家正在进行特高压前期基础研究，有一个大方向，要想让这个伟大的电力构想成为现实，前期需要很多理论准备。 只有理论准备充足，充分论证这是一个可以实现的科学技术，才能让更多的人相信，才能获得更多的社会力量支持，将科技梦想变成现实。 宋向上再次忙碌起来，这次有了新的方向，尽量发更多论文，为自己将来发展铺路。 在新华书店翻译的事儿，宋向上同样有了长足的进步，经年累月的积累，让他的证书直接跨越到中级，正向着高级迈进。 宋向上能接触到更多更高等级的外文文献，他的眼界和见识随之水涨船高，写论文的水平同样飞速进步。 这段时间，苏俊鹏仿佛变了个人，变得格外热情，甚至连早饭午餐都帮着宋向上打过来？ “反正我也得帮雅琴打，顺道把你的带过来得了，一点不麻烦，向上，你这么忙就应该集中精力干大事，把这些带饭还有收拾的小事交给我，这才叫好助手。” 宋向上写出论文后，需要邮寄给期刊，苏俊鹏乐意效劳，而且坚持出邮寄费。 “向上你说我都没帮什么忙，你还把我的名字带上去，太过意不去了，这邮费一定我出，让我心里也平衡一下，要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 在苏俊鹏的一再坚持下，宋向上终于点头答应，周雅琴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向上，太谢谢你了，我们两个都沾了你的光，光靠我们自己根本写不出论文，我明年就要毕业了，需要论文为我的履历增光添彩，要不你带着我，我哪有机会。” 周雅琴由衷地感谢。 时间推移，很快又过了两三个月，这天李老师突然过来，朗声道， “武汉高压研究所需要找几个学生去实习，学生就从咱们社团里面选，根据你们近几年的表现和论文水平，确定以下几个名额。” 李老师的话立刻引起社团的一片哗然，很多学生都露出激动之色，这可是武汉高压研究所，电力行业的至高殿堂，能进去实习，那是天大的福分，太令人振奋激动了。 第74章 图穷匕见 不知道都有谁。 所有学生都对这未知的名额期待起来，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谁都不想错过，可是命运却掌握在李老师手中，他们只能紧张地期待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星耀环顾四周，见人到齐了，当即宣读名单。 五个人，有三个是高年级的学生，已经大四，马上就要毕业，这次进高压研究所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机遇。 三人克制不住的兴奋，攥紧拳头打在课桌上，响起咚咚的声音，李星耀一个凌厉的眼神扫去，三人赶紧压制激动。 随后李星耀继续宣读剩下的两个名额，卓梵宇、苏俊鹏。 很多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对于大二的学生来说，现在就能进入高压研究所，前途一片光明。 周雅琴捂嘴惊呼，虽然她没有进入，有点小小的失落，但苏俊鹏能进入，太令人震惊了。 “侥幸侥幸。”苏俊鹏一脸开心，谦虚的说道，“只是侥幸而已，雅琴你放心，等我在里面学到知识以后，我一定教给你，你的专业水平提升，将来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苏俊鹏给周雅琴画大饼，诉说着美好的未来。 不远处的卓梵宇拧紧眉头，太意外了，苏俊鹏都能进入研究所，他一个论文都写不出来，只能靠挂名宋向上的文章，没想到都能混进去。 而宋向上却意外落选，这怎么可能？宋向上可是写了很多论文的。 “好了，叫上名字的几个人跟我过来。” 李星耀刚想带他们离开，这时候宋向上突然出声，“等等。” 见李星耀扭头望来，宋向上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个名额是根据什么定的？我刚刚听李老师的话说是根据论文数量和质量决定的，如果这样的话，我觉得我也可以胜任，因为我论文的数量比谁都多。” 苏俊鹏这时候赶忙站出来道，“向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名额都是李老师决定的，肯定是根据各方面综合考量的，大家都知道你的水平很不错，可是这是综合决定，你怎么能质疑李老师呢？” 苏俊鹏大义凛然的说着，还想掩饰，李星耀皱眉沉声道，“你说的没错，这次选拔的依据和论文数量和质量有很大的关系，我选的这几个人都是论文发表数量最多的，有统计表，你是叫宋向上来着，我记着，也就十几篇而已，别人都是三十篇往上。” 李星耀也是一个严肃的学者，当即将统计表拿出来展示给众人，证明自己没有弄虚作假。 而众人却不淡定了，谁不知道宋向上写的论文多，都有论文小王子的称号，可是现在说他只写了十几篇。 而且他们在上面看到了苏俊鹏的名字，竟然整整发表了七十多篇，在这五个人中也名列前茅。 所有人看苏俊鹏的目光都不对了，充满惊疑。 宋向上扫了一眼统计表，上面都有论文题目，当即笑了起来，“李老师，这些统计有出入，苏俊鹏同学发的很多论文和我的一模一样。” “而且苏俊鹏同学貌似平常不怎么擅长论文，怎么突然一下子多出这么多篇，这一点相信大家有目共睹。” “而且最近苏俊鹏同学一直帮我邮寄投稿论文，我猜我的论文被他盗了，所以才有这种结果。” 宋向上沉声说道。 他刚说完苏俊鹏脸色大变，刚刚微笑的脸庞一下变得阴沉铁青，急声道， “宋向上你胡说，明明是我写的论文，怎么成你了？李老师都是从期刊上统计出来的，怎么能有假？事实摆在眼前，你有什么可说的？你平常看我没写，怎么知道我回去没写？我写的时候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苏俊鹏矢口否认。 旁边的周雅琴心惊肉跳，一脸惊疑地看着苏俊鹏，就算她也不相信苏俊鹏的话，实在是这些苏俊鹏名下的论文题目和宋向上之前投的一模一样。 事实貌似和宋向上说的差不多。 这下周雅琴都不敢说话了。 听到两人的争论，李星耀无比震惊，很快他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他是一个严肃的学者，追求真理的科学家，最讨厌这些弄虚作假的人。 现在宋向上和苏俊鹏因为论文的问题起了争执，这两个人说的，有一个假的一个真的。 李星耀根本忍不了。 “李老师您别听他胡说，宋向上明明是嫉妒，这才故意说论文是他写的，白纸黑字行业期刊岂能有假？” 苏俊鹏在旁边叫嚣，这一刻他展露獠牙，盗用宋向上的论文，都改成了他的名字，而且宋向上的每篇论文他都熟读百遍，变成自己的东西，谁又能说不是他的呢？ 宋向上闻言笑了，当即向众人道，“大家把这些论文找出来，我可以当场向所有人证明。” 卓梵宇连忙带几个人将最近宋向上发的内容期刊都带过来，宋向上翻开道， “李老师，日本在特高压方面的研究以及研究方向，还有这篇美国在特高压方面研究绝缘设计方面的构想，都是最超前的内容。” “只有外文文献才能有吧，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苏俊鹏虽然能买来一些外文期刊，但是他能买到这么专业机密的文件吗？他买不到，既然买不到，又怎么能引用这些依据呢？” 李星耀，卓梵宇等人连忙凑过去，细细看起来，果然这些论证方向都是最前沿的科技，而且是发表在相当靠前的学术论文上。 别人还没有太多感受，李星耀可是感同身受，他这段时间在武汉高压研究所忙碌，也就是最近送来大量翻译过来的外文文献，才让他们的研究步伐大大加快，宋向上提到的这几个方面确实是最前沿科技，是国家付出很多代价才得到的机密文件，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 这样一说，苏俊鹏自然不可能是论文的作者了，但这也不可能是宋向上的。 苏俊鹏咬住这一点，咬牙切齿道，“宋向上你胡说八道，什么机密不机密，你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你整不来的外文文献不见得别人整不来。” “就算就按你说的，这么机密的文件，你是从哪儿来的？不会是偷来的吧？小心自个儿把自个儿送你监狱。” 苏俊鹏恶狠狠地威胁，话音还没落定，外面突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是谁说宋向上的论文引论文献是偷来的，国家工作人员尊严不容侮辱。” 第75章 罪有应得 随着洪亮声音响起，周博群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李星耀看到周博群，一脸惊讶快步迎上去，“周老师您怎么过来了？早就说拜访您，一直没赶上机会，没想到您今天过来。” “李教授，您可不是想拜访我，是想拜访那个翻译天才吧。” 周博群呵呵笑道。 被揭露心事，周博群一点都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老周，明人不说暗话，你口中的那个翻译天才确实帮了我们大忙，以前我们整过来的外文文献，需要等很长时间才能等到中文翻译，很多不懂外语的专家学者，想研究这些文献知识，需要等很长时间，严重拖慢了我们的研究进度。” “没想到你帮了我们大忙，发掘出翻译天才帮我们翻译文献资料，太了不起了，你是我们的大功臣。” “李教授客气了，我可不是功臣，您想见那位翻译天才，压根不用找我，找我才是南辕北辙，因为他就在您的身边。” “您一直都没发现，甚至正让他蒙受不白之冤。” 在李星耀惊讶的目光中，周博群大步走到宋向上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小宋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瞒着你们李教授，错过多少机会，要是再不说的话，小心被人冤枉送进监狱。” 在众人一片震惊的目光中，周博群指着宋向上向众人介绍道，“宋向上，国家翻译局的天才翻译员，深藏功与名，为国家翻译事业做出大量贡献，尤其在电力专业方面的外文文献翻译上，做出可歌可泣的业绩。” “国家翻译局工作人员尊严不容侮辱，任何敢诽谤造谣的人都将面临法律的严厉制裁。” 周博群一脸严厉地看着苏俊鹏，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吓得苏俊鹏脸色惊恐而苍白，最后他又拿起论文期刊，向众人介绍道， “苏俊鹏名下的论文我都看了，这些论文证据都来自最新的国外前沿文献，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而宋向上作为国家翻译局的工作人员接触这些文件再正常不过。” “而苏俊鹏，你是怎么接触这些外文文献的，你不是国家翻译局的工作人员，正常渠道肯定接触不到，那就只有一种情况偷盗，如果是偷盗的话，而且是偷盗国家机密，那后果……” 周博群眼睛眯起，眼神无比严厉。 在他一连串的证据以下，苏俊鹏早已心神动荡，心态彻底破防，惊恐摇头，仓皇失声，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偷，没有盗取国家机密，这是宋向上写的，宋向上写的，我一时鬼迷心窍，趁着发表论文的机会，署上自己的姓名？” “我错了，我错了，向上，你原谅我吧，看在咱们一个宿舍兄弟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次吧，我是鬼迷心窍，猪油蒙了心。” “我把论文还给你，我可以发表声明，证明这些论文都是你的。” 苏俊鹏脸色惨白，痛哭流涕，抓着宋向上的胳膊哀求，差点都要给宋向上跪下了， 现场一片哗然，众人没想到事情真相竟然是这样的，苏俊鹏竟然盗用了宋向上的论文，而且是大批量盗用，这种卑劣的行为太令人不齿了。 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看着苏俊鹏，低声议论，不断指责。 身为电力模型实验社负责人李星耀更是满脸震惊，今天的事太令人意外了，首先是周博群宣布宋向上的身份。 宋向上竟然是他们高压所一直想感谢的那位神秘翻译天才，就是他的学生，一直在他身边，他竟然没有发现。 李星耀既惊喜又震惊，他应该早就知道的，宋向上写的论文总能令人耳目一新，很多观点论点都切中肯綮，贴近世界最前沿，没有接触过外文文献是根本写不出来的。 天才难得，就在他身边，他竟然没有发现，太后悔了。 然后更令李星耀难以接受的事，是出了苏俊鹏这个败类，竟然盗用宋向上的论文，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在学术界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是要受到所有人唾骂，被钉在耻辱柱上。 李星耀回过神来，脸色一片铁青，指着苏俊鹏骂道，“你马上给我滚出电力模型实验社，我要上报学校给你处分，让你为这种卑劣无耻行为付出代价。” 李星耀将苏俊鹏赶出社团，然后赶紧请周博群和宋向上去他办公室喝茶，连卓梵宇那几个宣布参加实习的人都顾不上了。 等到三人离开，社团喧闹起来，众人议论纷纷，指责苏俊鹏的卑鄙无耻，更震惊于宋向上翻译的身份，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单位，更难以想象宋向上竟然一跃成为国家翻译局的工作人员，而且很受李教授他们的器重。 宋向上留下神秘的传说，而苏俊鹏狼狈收场，至少背个大处分。 周雅琴呆呆的看着猝不及防的结果，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预料，连她都不知道，苏俊鹏竟然盗用了宋向上的论文，整整几个月的时间，苏俊鹏都在瞒着她。 苏俊鹏虽然是她男朋友，但周雅琴黑白还是分得清楚的，这种损人不利己十分卑劣的行为，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一想到之前苏俊萌让她找宋向上，她还多次向宋向上说让苏俊鹏留下来，没想到苏俊鹏竟然存了盗用论文的险恶居心。 周雅琴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她脸庞火辣辣的，低着头匆匆离开。 宋向上摇了摇头，卓梵宇提醒过他以后，他就留了一手，这几个月发表的论文都是根据最前沿的外文文献写出来的，只有看过这些机密文件的人才能写出来，所以苏俊鹏想要盗窃，只会自取其辱。 解决了这个宵小之徒，宋向上以新的身份面对李星耀，但他依旧很谦虚，虚心说起做兼职翻译的事，更说起他以前学英语看外文文献，精通外文的来龙去脉。 李星耀对宋向上能进入高压研究所十分兴奋，他一定要把宋向上介绍给高压所的几个老朋友老同事，让他们知道他也培养出了一个有本事的学生。 而且特高压前期理论研究正式提上日程，他们急需人才，开启一个伟大的电力新征程。 第76章 可敬的老专家 一场谈话下来宾主尽欢，李星耀认识了那个神秘的翻译天才，还是他的学生。 最难能可贵的是，宋向上并没有因为自己翻译天才的身份而骄傲自满，不骄不躁，十分谦虚，是一块完美的璞玉。 李星耀无比高兴，能为有这样一个学生而骄傲自豪。 第二天，李星耀把宋向上带到高压研究所，一栋很有年代的三层小楼，墙上密布斑驳的裂纹，爬山虎在上攀爬。 这座简朴普通的小楼就是高电压专业的电力专家集聚之地，决定着中国电力未来的发展方向。 宋向上进门时，感到血脉喷张，热血沸腾，路过一个个屋子，看到里面都有埋头忙碌的专家学者，他们头发尽已花白，戴着厚厚的眼镜，打着算盘验算纸算个不停。 现在是夏天，武汉的天气闷热无比，一丝风都没有，大开着窗户只能听到外面不停息的蝉叫。 坐在里面的专家学者穿着短袖衬衫，早已汗流浃背，他们忙碌着，紧张的计算着，做着相应的电力研究，连炎热都忘了。 只有当汗水模糊双眼，才感到一丝炎热，起身去墙角的洗脸盆里用清水洗一把脸，然后用袖子擦一遍，又埋头到办公桌上继续办公。 每个人都在忙碌，连头都顾不上抬，紧张的气氛弥漫，连宋向上都不由紧张起来。 看到宋向上的小心，李星耀出声安慰，“向上，你不用管他们，都是老学究老古董，满脑子只知道研究，眼里只有眼前这些稿纸，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年轻人就该有点活力，放松。” 李星耀将宋向上带到一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很大，足有十几个人。 李星耀拍了拍手，吸引众人注意，朗声道，“各位老家伙，你们一直想见的翻译天才我带来了，就是眼前的小宋，他是我的学生。” “名师出高徒，你们不仅要感谢我的学生，也要感谢他的老师，也就是感谢我，要不是有我，也不会出这么优秀的学生。” 李星耀得意极了，仿佛一只开屏的孔雀，尾巴都翘到天上了。 一众老专家学者都露出惊讶之色，很快有人摇头，“老李开什么玩笑，这孩子这么年轻怎么会懂翻译呢？说不清，连几个英文字母都不认识，你就别拿大家来取笑了。” “就是就是，我看老李这几天有点失心疯，从哪儿找了一个学生冒充翻译天才，老李你知道我们有多忙，你还有这功夫寻开心，我看你研究的课题还是少，要不再分你几个？” 众人都不信，李星耀早就料到他们会这样说，当即将宋向上的翻译证拿出来，摔在桌子上，“看看看看，都传着看看，这能作假吗？白纸黑字，红印钢戳。” 一众专家拿着证书传看一番，脸上的惊色越来越浓郁，很难将中级翻译的身份和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对应上。 他们接触大量的外文文献，和国家翻译局的人都熟悉，能拿到中级翻译证的人，哪一个不是满头白发，脸上皱纹沟壑纵横，可是眼前的学生，明显还是一个小孩，竟然能拿出中级翻译证，要不是这人是李星耀带进来的，他们非得认为这是一个骗子不可。 有几个严谨的老教授拿出几本外文期刊带过来让宋江上翻译，宋向上征询似的看向李星耀。 李星耀拍拍宋向上肩膀道，”向上，你翻译给他们看看，证明你的身份，这帮专家信不过你，你来个一鸣惊人，到时候他们都得做东请你吃饭。” 得到李星耀的许可，宋向上也不藏着掖着，拿出几张稿纸，顺手抄过一杆笔刷刷刷写了起来，他的速度行云流水。 十几分钟写了满满一张纸，那速度令人惊叹不已，和已经翻译好的材料一对应竟然分毫不差，这下宋向上的身份确信无疑。 一众教授很快鼓起掌来，眼神明亮而激动，有的人失声道， “国家很多部门已经下发了特高压相关的课题，特高压的研究在理论上逐步开始步入正轨，正在吸纳国内有识之士、高电压专业的人才，来为这个能源的千年大计出力献策。” “这是一个研发难度堪比两弹一星的电力技术，我原本以为靠着我们这些老骨头就算燃烧最后一滴血，都可能无法将这个伟大的电力构想付诸实际。” “但是见到小宋，我看到了希望，一批一批年轻的电力行业从事者让我看到了希望，相信我们一代两代三代，四代五代电力人员的接力，终能让梦想照进现实。 慷慨激昂的陈述让办公室的气氛达到高潮，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李星耀揉了揉耳朵嘟囔道，“行了，你们别感叹了，你们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不就是想使唤我的学生给你们翻译材料吗？告诉你们不白给使啊，得付钱，不能比国家翻译局的钱低了。” “行，老李，我肯定给钱，我这正好找来几本最新的外文文献，让小宋帮我翻译一下。”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老者忙说道，上前就要拽着宋向上帮他翻译，却被李星耀叫住， “等等老周，你哪还有钱？你的那点薪水都被你买资料去了，让老婆孩子喝粥吃馒头，都被赶出家一星期了，你还不自觉点。” 另一个头发半秃的老者道， “小宋，你帮我翻译，我有钱，我肯定能给你省出来钱。” 李星耀撇撇嘴道，“老许，你得了吧，你那钱我们可不敢要，为了买点电力文献，竟然两天没吃饭，我们要是要你的钱，你饿死了我们可赔不起。” 这个说那个说反正都是付不起钱，最后有人干脆道，“老李你说咋办吧，我们就这么点钱，要不都给你，只要能帮我们翻译就行。”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可不敢要你们的钱，要是几个老嫂子找我来拼命，我可熬不住，我们的小宋可是电力爱好者，翻译的事交给他吧。” 事情说定，大家都高兴起来。 宋向上也暗暗感动，这些人都在为了国家的电力事业奋斗，为了特高压能够由构想变为实践而努力。 但是他们每个人都不富裕，仅靠着微薄的薪水勉强度日，但尽管如此，依旧挤出不多的工资去购买最前沿的电力文献，只为能获得第一手的资料和知识。 这些老专家可爱而令人敬佩，而他自然没有什么别的话，当即向众专家要来需要翻译的文献开始工作。 第77章 启蒙恩师 宋向上在武汉高压研究所开启新的征程，除了上课学习专业知识外，其余时间基本都泡在高压研究所，连新华书店都不去了，翻译工作由周博群将外文文献给他送过来，他就在高压研究所里翻译。 国家翻译局是一个大机构，涉及需要翻译的文献，不仅包括电力方面，还有其他各个方面的文献，宋向上翻译电力文献或者是高压研究所一众老专家请求他翻译的他都会分文不取地帮忙，第一时间翻译出来。 而其他文献则会按照国家翻译局的标准领取稿酬，这样既能挣工资供给生活，还能和一众老专家打好关系，对以后的帮助很大。 宋向上的到来，令一众专家欣喜不已，中国电力发展落后国外几十年，但中国的经济发展日新月异，对电力的需求越来越旺盛，研究国外的电力发展模式和国外发展的先进技术和经验，成为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将这些文献翻译出来，对高压研究所这些老专家来说十分重要。 而宋向上的存在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的翻译速度和水平，专业术语的准确程度令所有人赞叹不已。 对于这个勤奋刻苦给他们提供帮助的小伙子，研究所的很多专家都很喜欢给予高度评价，宋向上在这里工作累并快乐着，感到无比的充实。 一个星期后，这天上完课宋向上准备去高压研究所，出门遇到一个女孩拦住他的去路，宋向上脸色微微变化，但很快恢复平静，笑道，“周学姐，您有什么事吗？” “向上，嗯，学弟。” 周雅琴一开口就感觉自己的称呼不合适，赶忙以学弟相称。 “之前的事对不起，你那么信任我们，我们还偷到了你的论文，在这里真诚地向你说一声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周雅琴向宋向上鞠了一个躬，很认真道歉。 “学姐不关你的事儿，你不用道歉，冤有头债有主，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我也要说声对不起，毕竟是我找你说让苏俊鹏过来帮忙的，你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估计不会让苏俊鹏给你打下手，出了这种事我占很大部分原因。”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和苏俊鹏分手了。” 啊，宋向上露出惊讶之色， “苏俊鹏被留校查看，他搬出我们宿舍，去别的宿舍住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是觉得苏俊鹏被留校察看以后没前途，就不和他搞对象了吗？” 我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我是不会和一个道德低下的人搞对象的，连最基本的做人都不懂，这样的人就算再优秀又有什么用？ 周雅琴说出她的观点，随后嫣然一笑， “向上，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饭赔礼道歉。” 周雅琴的笑容甜美可爱，解释清楚和苏俊鹏的关系后，他对宋向上的称呼都变了。 “学姐，我还有事儿，研究所的工作很忙，我还有好多东西需要翻译，等哪天有时间我请你。” 宋向上说了声抱歉便匆匆离开，留下呆立当场，脸色苍白的周雅琴。 周雅琴暗示的意思很明显，就差临门一脚的主动开口，但宋向上拒绝的意思也很直接。 现在他们两个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仅此而已。 在宋向上的心里，一只蝴蝶飞走，即便再回来也没有刚开始的意义，过去就是过去，从前再也回不来了。 而现在宋向上有更重要的事去办，他匆匆来到高压研究所和李星耀等一众专家赶到大会议室，准备迎接从国外考察回来的研究所专家团。 这十几个专家是从研究所的研究课题各个方向挑选出来的精英，专门组团去国外进行了很长时间考察，将国外发展情况和搜集的材料带回来，给大家的研究提供参考。 每个人都很振奋，都很期待，期待得到国外第一手资料，为他们当前的研究方向提供一种思路。 没过多久，一行风尘仆仆的人从会议室外走了进来，从他们进来那一刻，大会议室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大家热烈欢迎凯旋而来的专家团。 宋向上随大流地跟着大家鼓掌，可是当看到人群中的一个人时，他的眼睛骤然瞪大，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一刻连呼吸都忘记了。 宋向上僵立当场，定定地看着那个在人群中，虽然满脸疲惫，但双眸炯炯有神的中年人，尘封十几年的记忆瞬间掀翻到眼前。 谢长云。 他竟然看到了谢老师，那个在他小学生涯给他留下深刻人生启蒙的老师，那个临走给他留下好几箱知识宝藏，让他从中获益匪浅，今天能够破格进入这座电力领域最高的研究殿堂实习。 而且谢老师还是阿丽娅的父亲，那眼角眉峰相似的容颜，几乎瞬间让他想起如精灵般美丽的女孩。 宋向上的心遏制不住颤抖，血脉喷张，鲜血如同加了压一样疯狂流动。 掌声过后便是领导致辞，无非就是欢迎考察团专家回家，希望他们将国外学来的先进经验和知识带给大家，促进研究所的研究更上一层楼。 气氛融洽，掌声热烈，但是宋向上一句都没听，他的眼里只有谢老师。 等欢迎会结束，宋向上几乎遏制不住地冲过去。 “谢老师。” 宋向上颤抖而尊敬地叫着谢长云。 谢长云听到喊声，转头望去，第一眼他怔了一下，转甚脸上的神情变为狂喜。 “向上，你是向上，你怎么在这里？长高了，都成大小伙子了，快告诉我，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武汉，不是喀什，我是在做梦吗？向上，我在这里看到你了。” 谢长云激动得语无伦次，紧紧攥着宋向上的手高兴坏了。 “谢老师，我在这里上学，因为您给我留的那几箱书，我学了不少知识能翻译，所以才能在这里实习，要是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 宋向上连忙解释，快步跟着谢长云来到一间僻静的办公室，两人聊起这些年的经历。 第78章 阿丽娅消息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从熬糖浆赚生活费，到为了学英文背外文文献，再到父亲改他志愿，他来武汉求学。 事无巨细，宋向上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谢长云，谢长云脸带微笑，细心倾听。 他在外面奔波这么长时间早已身心俱疲，但听到宋向上说起这些年求学的趣事依旧感到开心不已，精神头十足。 最后更是拍着宋向上肩膀感慨道，“向上，你的这番经历真应了你的名字，努力向上，无论前途如何，在不同的阶段做不同的事，都努力把它做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实现别人不敢想的目标。” “这才是精彩人生，有意义的人生，不虚度每一份光阴，珍惜每一份时光。” “更巧的是你学的方向竟然和老师的一样，而且机缘巧合相隔数千公里，咱们在这里再次相遇，这真是天大的缘分。” “老师，您最近怎么样？” 宋向上关心的问道。 谢长云也没有任何隐瞒将当初的事告诉了宋向上，“我因为运动的原因分配到新疆劳动，后来随着政策松动，我就去了乌市生活，再加上最近国家电力飞速发展，研究电压等级日益迫切，国家相关部门在全国范围内寻找那些有经验被分配到各处的专家。” “我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和全国各地的专家一直在这里开展电压等级研究，噢，对了，还时不时出国考察，了解国外最新动向。” “谢老师，您能研究您喜欢的方向，是一件幸福的事儿，我知道您很喜欢电力系统，要不然也不会在新疆那里留那么多书。” 宋向上恭维道，随后话音一转，将心中那个激动忐忑的问题旁敲侧击问了出来， “对了谢老师，阿丽娅最近怎么样了？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她现在是不是也在念大学？” 询问阿丽娅的消息，宋向上的心都提了起来，耳朵高高竖起，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从见到谢长运的那一刻，阿丽娅的形象在大脑中愈发清晰，宋向上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见到阿丽娅，了解到她哪怕一点的消息。 “对，她是在上大学，在上海上学，不过这闺女可不安生，在学校多次请长假，跟着她叔叔来回跑。” “她叔叔是做风电的，你小时候也见过，在我们家门后面竖起的大风车，风力发电，她叔叔在一家风力发电公司当经理，她经常跟着她叔叔跑业务。” “她妈现在住在上海，本来说的是陪读，但这丫头来回跑，可苦了她妈一个人。” “你也知道我在武汉这里研究，有时候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有点愧对那母女俩。” 谢长云说起妻子和女儿，既温柔又愧疚，总感觉自己陪伴少了，但是为了电力事业，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说着说着谢长云竟然给自己找起借口， “向上，其实我研究的方向对阿丽娅，还有她叔叔的发展都有好处。” “你也知道中国风力最富集的地区是三北地区，像新疆啊，内蒙啊，东北了，风力发展只能在这些地方大展拳脚，随着风机相继上马，那些地方发发出的电，在本地是远远消纳不完的，” “而中国的经济中心在上海深圳这些沿海发达城市，这里用电需求大，是中国的负荷中心，但却没有像新疆内蒙东北这些地方宝贵的电力资源。” “当前流行的主要方式，远距离运煤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特高压远距离输电，将煤电还有风电从新疆内蒙东北这些地区直接转化为电力，通过特高压线路大通道跨越数千里输送到东部沿海这些负荷中心。” “实现电从远方来，火电风电水电从空中走的伟大能源和资源配置。” “所以你看到了吧，我做的事对他们将来发展很有帮助，如果没有这个特高压发展，建不成特高压线路，他们风电压根就没有发展前途。” 谢长云自豪而骄傲地说道。 宋向上压根就没心思听他说什么特高压发展，说什么风电远距离输送，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阿丽娅，想的都是那个美丽的女孩，小心翼翼探话道， “谢老师，阿丽娅既然一直在研究风电，那么将来是不是也要从事这一行业？你说风电在三北地区发展，那阿丽娅将来在哪工作呢？是不是回家？” “不一定回家，虽然风机在三北地区装机，但是研发和世界接轨还需要在大城市，比如上海，将来在上海发展也挺好。” “将来的事谁能说的准，这丫头主意正着呢，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谢长云说着脸上闪烁着幸福温柔的光。 宋向上将谢长云的话都记在心底，虽然没有打听到太多阿丽娅的消息，但知道她在哪上学，现在干什么，足够令宋向上欣喜若狂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见谢长云连连打哈欠，脸上的疲态再也掩饰不住，宋向上主动结束聊天，将谢长云送到宿舍休息。 长时间的在外考察奔波，这些专家都太累了，一放到床上便已鼾声如雷。 宋向上安顿好谢长云，回到研究所继续翻译，但今天他的效率大打折扣，时不时的走神，脑中总是出现阿丽娅的倩影，古灵精怪，美丽异常。 以前他只能想象，存在于脑海深处，随着时间流转逐渐淡化，但今天虚无缥缈的想象突然变得有迹可循。 谢长云的出现，让阿丽娅一下子跳到眼前，逐步变得清晰而真实。 第二天宋向上就没办法走神了，歇了一天的专家团立刻迫不及待的和期盼已久的各位专家分享经验，把他们了解到的国外最新研究成果带了回来。 但是了解推进成果的过程令人感到气愤。 “我们在美国特邀研究所进行考察时，在进入科研基地观摩之前，那些人专门对我们进行搜身检查，这简直就是侮辱人格；在参观他们特高压相关设备时一律禁止我们拍照，当时有人拿起相机，还没举起来就遭到那些美国佬的呵斥，简直就跟呵斥奴隶一样。” “美国佬神气什么，虽然他们起步比较早，研究特高压已经几十年了，但依旧在试验阶段，绝缘问题依旧没有解决，如果上升到特高压对绝缘的考验非常大，他们曾经提出过强化陶瓷强化绝缘，但是这只是一个猜想，在实践上很难实现，这个可以作为咱们的一个研究方向尝试，但更多的需要我们自己找方向。” 第79章 靠自己 “我说完了，该你们了。” 说完的专家发言后立刻将问题抛给不远处的几个人，其中一个人站起身道， “我们在日本考察，考察特高压企业期间倒是没有遇到像美国这样趾高气扬的人，你们都知道小日本在这些礼节上一向都是十分礼貌的，见到我们不是陪笑脸就是鞠躬，招待的规格也很高，将礼节做到了十足。” “老张你该不会是被小日本这些花里胡哨、表面文章给糊弄住了吧？” 另一个人不满地说道，“我们想听的是考察的结果和国外研究的进度，可不想听你夸奖小日本。” “看看老吴，你这急脾气就不能改改？你等我把话说完。” 老张笑骂一句，随后转移到正题，“我们参观到最后，看到小日本大厅中央摆着三台巨大的特高压变压器，日本的电力工程师非常兴奋地对我们来说，这三台特高压变压器就是专门为我们中国设计的。” “日本人凭什么替我们中国设计，他凭什么敢打保票他们设计的变压器就能在我们国家使用。” “能源关系到国家安全命脉，这种关键技术怎么能交到小日本手里呢，太不像话了，小日本这是算准了咱们国家发展快，电力短缺，发展特高压是必由之路，所以才提前设计，想从咱们的市场里赚取巨额利润。” “我就说这帮小鬼子没什么好心眼，难怪他们这么有礼貌这么热情，原来别有用心。” “而且日本的特高压研究并未投入商业化运行，实话说他们只进行了一半，便扛不住巨额的资金投入不再往下进行了，这只是一个半成品，凭什么在我们中国实验？这不就是想卖个好价钱，然后继续投入研发再卖给我们，以此赚取暴利。” 老张说完，众专家团立刻炸锅了。 他们都是电力行业举足轻重的专家，钻研一辈子，又怎么会轻易认输？而且还是向一个在近代给中国造成过深重灾难的国家认输，中国人的骄傲和脊梁教给他们不能这样做。 关键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中国人自己手里，才有底气，有信心。 还有专家站出来发言，“我们去苏联看过，他们确实建成了特高压线路，但是故障频发，问题很大，苏联老大哥正在考虑降压运行。” “特高压线路是跨区域大范围输电，它的安全稳定关系到整个地区的能源安全，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大家将考察到的国外特高压发展现状共享，结果发现各国在特高压的发展都处于研究阶段，并没有真正投入实际运行。 中国发展特高压，想要引进国外技术参考国外先进经验是行不通的，更多的只能靠自己。 这项电力领域的至高技术需要靠中国人自己攻关。 一场会议各抒己见，群策群力大家都明白了特高压发展的现状和遇到的难题，更加坚定要靠中国人自己的努力解决这项世界无解的难题。 他们这些人需要做的就是前期的理论储备，从理论上攻克特高压设计建设可能遇到的难题，等到时机成熟，以百倍精力投入工程建设。 这场会议无异给武汉高压研究所的众专家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们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再次以无比的热情投入到研究之中。 宋向上都快忙成了陀螺，谢长云他们带回来很多英文文献，这翻译的重任自然落到了宋向上身上。 忙碌而充实的生活很快过去，一直快到放暑假，宋向上才觉得生活有盼头，他终于可以好好歇歇，放松放松脑子了。 这时候学校的教务室突然来信，告诉他家里给他打电话，宋向上露出惊讶之色，现在打电话可不是很方便，需要提前拨通，约定好时间，等对方按照约定的时间赶过来才能互相通电话。 宋向上接通电话，电话里是父亲略带严厉的声音，“向上回家之前你先去上海一趟，找你爷爷。” “去上海找我爷爷？” 宋向上上惊讶不已，父亲给他打电话难道就为了说这个，还不等他询问缘由，宋建国气愤的声音响起， “去你爷爷那里，让你爷爷帮着找一下小海，这个混小子太不像话了，退伍后不回家，拒绝家里的工作，非要去上海闯荡，要不是大军告诉我他坚持退伍已经转业，我还以为他还在部队呢。” “这个混小子真是反了天了，部队上准备的工作，吃公家饭，让他回来他还偏不回来，非要自谋出路，你知不知道，现在找一个公家工作多不容易，多少人挤破脑袋尖儿都吃不上公粮，这小子张张嘴就放弃了，连和我商量都没商量，真是气死我了。” 宋建国骂完，母亲迪丽扎尔抢过电话，略带急切的声音传来， “儿子儿子，你去上海一定要小心，不要鲁莽，不要自己去找，要找你爷爷，让你爷爷带着你去找，上海这么大那么多人，你说小海这一小孩子哪有什么经验，他一个人去那该吃什么穿什么呢？要是饿着了，冻着了该怎么办？” 迪丽扎尔说着声音都哽咽起来，充满担忧，宋向上连忙安慰，说小弟从小调皮捣蛋，经验丰富，在外面闯荡绝对不会吃亏。 没等迪丽扎尔多说，宋建国在旁边愤愤骂道，“饿死才好呢，不听话的混小子，非得让他吃点苦头不可。” 说着抢过电话，“向上，你到那以后找到那小子，一定把他给我揪回来，我看他是不是反了天了，你也要注意安全，先去找你爷爷，看他在不在你爷爷那。” 宋建国又叮嘱了一番，才撂下电话。 宋向上拍了拍额头，感到极度无语，早就知道这个小弟跳脱，没想到自由散漫到这种地步，主动申请退伍，而且拒绝部队给安排工作，丢掉公家饭碗去上海闯荡。 这种种事完全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小子干出来的事儿，难怪父亲大动肝火，难怪母亲担忧流泪。 宋向上担心起小弟的安危来，决定尽快将学校的事解决完后赶去上海。 而被一家人念叨的宋向海此时并不好过，部队的生活严厉而有规律，宋向海在里面锻炼，蜕掉稚嫩，逐渐变得成熟，他的狂野和不羁被铁一样的纪律束缚在体内。 他纪律严明，样样争第一，成为优秀标兵，前途一片大好，眼看着就像葛大军一样在部队里深造，谁知道他竟然主动申请退伍转业，而且拒绝了部队转业分配的好工作，令众人一片哗然。 第80章 半夏向海 就如他打靶十环一百中时，受到所有人震惊和敬仰时一样，当他脱下军装，拒绝一切坚持退伍时，同样在无数道震惊的目光中走出营门。 宋向海发现他的端庄纪律严明只是表面，他追求新鲜刺激，不服常规的性格始终刻在骨子里，一有机会就爆发出来。 这一刻他再也不受部队严明纪律的约束，找回真正的自我，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宋向海只有一个目标，去上海。 他本以为以他的能力，以他的手腕在上海可以如鱼得水，但事实给了他狠狠一个耳光。 投机取巧在上海行不通，以前课堂上的混混打架在这里没有用武之地，在部队锻炼出的超强身体素质可以让他担任保安的职位，或者商场酒吧维持秩序的打手。 这种倚仗武力被蔑视，如同看门狗一样的身份，宋向海压根接受不了。 没干两天，就因为和别人起冲突被扫地出门，流浪在街头。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这次出来带的钱财不知何时被扒手扫荡一空，口袋被划破都不知道。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回家或者找爷爷，结果也是被爷爷赶回家。 宋向海咽不下这口气，他不想回去被父亲耳提面命地教导，他要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宋向海坚持留在上海，可很快现实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他身无分文，当天晚上他只能睡在桥洞下，结果不知怎么惹了流浪汉，被谩骂。 宋向海从小都是打架斗殴不肯吃亏的主，当即不服和对方骂了起来，流浪汉骂不过动起手来。 宋向海打架有经验，再加上在部队里锻炼过，收拾流浪汉不在话下，三拳两脚就将其放倒，甚至对方叫来三四个帮手都被他轻易干趴下。 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当对方叫来十几个人，宋向海踹翻六个后力有不逮，只能撒丫子狂奔逃离。 这一仗，他鞋都跑丢了，无比狼狈。 宋向海落魄无比，看着车水马龙的车流，交织闪烁的霓虹灯，他发觉上海无比繁华，但却又无比陌生，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就在他颓然地看着这一切，想想自己是不是真不适合混在这里时，不远处的无轨电车停下，一个穿着连衣裙，打扮时尚的女孩下了电车。 那模样那容颜无比熟悉，和在梦里魂牵梦萦出现过无数次的女孩一模一样，宋向海愣了一瞬，心头闪过狂喜，刚想上去打招呼，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落魄样，迈出的脚又生生缩了回去。 宋向海转身想走，想躲开，可女孩看到了他，那稚嫩精致的容颜上同样涌现出惊喜，急急向他奔来。 宋向海扭头就跑，女孩在后面追，女孩穿着高跟鞋连衣裙行动不便，很快就重重摔在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宋向海逃跑的身形戛然而止，他因为自己的狼狈不敢面对女孩，可是听到女孩受伤，他不受控制地停下身，转身跑过去将女孩搀扶起来。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穿着高跟鞋还跑，不怕崴了脚？” 女孩揉着酸疼的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痛苦道，“还不是因为你，宋向海你跑什么跑？见到我转身就跑，我有那么可怕吗？几年没见，你不是当初那个勇敢的小伙子了，怎么变得这么胆小？” “林半夏，还不是怕你见到我的落魄样，当初我从上海走的时候说一定混出点名堂再来找你，可谁想到造化弄人，我成了流浪汉，怎么能以这幅模样见你呢？说不定你会嫌弃我。” 女孩正是林半夏，宋向海开玩笑似的说道，可他的手悄悄攥紧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林半夏，紧张等着她的回答。 他之所以不顾一切来上海，有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林半夏，自从几年前来上海探望爷爷，见到这个女孩后，就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宋向海想见到林半夏，无时无刻地想，所以他退伍后坚持来上海发展，本想做出一番成就再去见林半夏，可是谁想到他处处碰壁，几天就成了流浪汉。 好巧不巧，就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从无轨电车上下来的林半夏，宋向海慌了转身就想逃，却被林半夏追上，在这个在乎的女孩面前，宋向海很紧张，紧张她的看法。 但林半夏一点都没有嫌弃宋向海的意思，气愤地捏了他胳膊缓解自己的疼痛，“咱们两个铁哥们，我还会嫌弃你不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必须向我道歉。” 林半夏抿着嘴唇嗔道，随后一瘸一拐的站起身，让宋向海掺着她向前走， “今天忙了一天，我还没顾得上吃饭，正好一起吃。” 林半夏将宋向海带到一家饭店，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吃的饭店一样，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来吧，欢迎我远道而来的朋友，这回不能再和我客气，咱们两个要把这包圆了。” 林半夏抿着红唇，笑意盈盈，眸子里熠熠闪着光，发自内心的开心，向宋向海发出邀请。 在林半夏热情的招呼下，宋向海心中的芥蒂烟消云散，他饥肠辘辘，面对满桌子的美食当下不再客气，大快朵颐、大嚼特嚼。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再次以愉快的晚餐开启，吃完饭林半夏将宋向海带到她家老宅，这里只有暑假的时候林半夏的母亲才会来住，现在没人，正好可以让宋向海落脚。 宋向海有千般话想说，但是现在太困太累了，一进屋就累得睁不开眼。 林半夏让他先休息，等明天下班还会来看他，就这样宋向海在林半夏的老宅住了下来。 经过一天的休息，等第二天林半夏再来看宋向海时，宋向海早已恢复龙精虎猛，有使不完的力气。 林半夏和宋向海开开心心聊了一会儿，说起工作的事，林半夏说起自己的情况，她上的是职业技术学院，今年刚刚毕业，之前有暑假实习的经历，对电力设备比较喜欢，毕业后就在这家电力设备公司上班。 看到宋向海眼中的羡慕，不时蹙起的眉头，林半夏笑呵呵道，“向海你不用担心，你的工作我帮你解决，等明天周末我带你去应聘，保准你满意。” 第81章 爬塔工作 周六这一天，宋向海早早起床，吃完早饭后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等待的焦急不已。 他急着想找一个工作挣钱证明自己，老靠女人养着算什么本事，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出人头地，在林半夏面前挺胸抬头。 没过多久，林半夏推门而入，今天她穿着一身清凉的夏装，短裤衬衫，露出笔直浑圆的大长腿，纤细白嫩如嫩藕般的玉臂，充满青春活力。 林半夏看到宋向海着急的样子当即噗嗤一笑，“怎么了？这就等不及了？” “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都已经退伍了还没工作，在这里靠你养活算什么事儿？我抓紧找工作干活挣钱，把这几天吃你的住你的钱都算给你。” “行，到时候我找你要，一分不能少，走跟着我去吧，咱们现在就去面试。” 林半夏抿着红唇娇笑，知道男孩子好面子，她顺着宋向海的话说，随后带宋向海出家门，倒了好几趟公交，一直赶到郊外，到最后甚至打了一辆别人的马车才赶到目的地。 宋向海满肚子疑惑，可是林半夏兴致勃勃，他只能将疑惑暂且压下，一直跟着林半夏来到目的地。 这里有一排铁塔，还有搭建的简易房屋，此时几十个工人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 林半夏指着这些铁塔道， “向海，这就是我要带你找工作的地方，上回你来上海的时候参与奉贤南桥换流站建设，它属于葛洲坝至上海奉贤南桥五百千伏输电线路工程，也是中国第一条500千伏输电线路，将葛洲坝的水电输送到上海，以缓解上海用电紧张的难题。” “线路全长一千多千米，靠着高大的铁塔将电能输送过来，这种电压等级的输电线路决定着几百万人甚至上千万人的用电量，建成以后保证它的安全稳定可靠供电是必备条件。” “于是带电作业应运而生，需要在线路运行后通过检修将隐患在带电的情况下处理掉。” “我记得你临走前参与过带电作业培训，对带电作业非常感兴趣，当时水电局领导嫌你年纪小没有同意。” “现在你长大了，又是从部队出来的，身体素质强，这工作正好适合你，我猜你一定想干，所以昨天才那么大把握，今天把你带过来。” 林半夏说清事情原委，宋向海忙点头，脸上露出难掩的喜色，他从小喜欢爬高上低，喜欢在高空，心驰神往那种离开大地飘然欲仙的感觉。 几年前在奉贤南桥换流站见到高空带电作业培训时，他就想加入其中，但是因为年纪小被赶了出来，一直愤愤不平。 没想到今天来到上海，不仅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林半夏，而且还把他带到了他一直想干的工作前。 宋向海连忙走过去应聘，原来有几个人受不了高空作业的艰苦和危险，主动申请离职，眼看人员不够，负责人发愁，宋向海的到来正好补了缺。 负责人胡进看着宋向海，微微拧眉道，“这么小年纪就来应聘，我问你，你怕高吗？” 胡进指着旁边的铁塔，“看好了没有，这是220千伏输电线路铁塔，高度只有20多米30多米，而咱们将来要运维的是500千伏葛上直流输电工程线路，铁塔高度都在五十多米，六十米左右，是这个高度的两倍，我问你怕吗？” 宋向海咧嘴一笑，自信满满地道：“这点高度我不怕。” “吹牛，年纪不大口气不小，这小子哪儿来的？不会是来这里寻开心的吧？” “这么高的塔，这小子满嘴大话，说不定上去早就吓尿裤子了。” “他还想上去？上不了一半就得尿裤子。” 众人听了纷纷摇头，压根不信，负责人胡进更是脸色一沉，就要驱赶宋向海。 林半夏这时候赶忙走了过来和胡进打招呼，“胡总，这是我朋友，天生擅长爬高，知道您这里缺人，我特意把他带过来应聘，您可以先试试，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回去。” “原来是林小姐，林小姐的人一定有两把刷子，行就让他试试吧。” 胡进看到林半夏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同意宋向海进来，林半夏所在的公司没少为他们提供设备，双方熟悉，林半夏亲自带人过来，胡进怎么着都得给对方一个面子。 宋向海也不藏着掖着，当即就要爬铁塔，有两座铁塔没有挂线路，没有通电，是供他们练习用的。 宋向海在胡进的帮忙下穿戴好安全带，随后在所有目光注视中抓着铁塔往上爬。 三十米的高度，对宋向海来说压根没有挑战，他没有丝毫停顿，就这样抓着钢铁架构飞快往上爬，只用了十几分钟便已经爬到塔顶。 宋向海在塔顶绑好安全带，随后伸开手，张开双臂像鸟儿一样挥舞着手臂，看着下方渺小如蚂蚁的人群，抬头眺望远方，大半个上海都在视线中，目光所及能看到遥远的天边，一望无垠的大海。 宋向海感觉心胸舒畅，忍不住发出欢快的高鸣。 下方胡进等人立刻鼓起雷鸣般的掌声，刚开始他们还不信，觉得宋向海说大话吹牛皮，可是转眼这个小伙子就用实际行动狠狠给他们上了一课。 胡进激动地握着林半夏的手道，“林小姐，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个小伙子？太厉害了，以前是不是干过高压检修？” 得到林半夏否定的回答后，胡进更是震惊不已，“人才真是人才啊，就算胆子再大的人，第一次爬这么高的铁塔都得吓得小腿打颤，非得适应多半个月才能适应过来，没想到宋向海第一次爬就这么胆大，你说他还是退伍兵能吃苦，那太行了。” “林小姐，你真是给我送来了一个天大的助力，实不相瞒，我之前招的那几个人怕高怕吃苦，已经跑了一多半，我正发愁呢，没想到你给我送来了一个人才。” “干我们这行，不仅要胆大，而且要能吃苦，这么热的天，这钢铁在外面暴晒，现在的温度都能达到六七十度，在上面风很大，很考验体力很艰苦，这些都是必须克服的。” “今天太谢谢你们了，我一定要请你们两个吃饭。” 第82章 向海选择 当天晚上，胡进找到一家小饭馆，点上满满一桌子菜，请宋向海和林半夏吃饭。 虽然没有林半夏吃饭的地方高雅，但是大碗酒肉，十分丰盛，正是他们这些出苦力的人常喜欢去的地方。 而林半夏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意思，反而相处融洽，欢声笑语，十分开心。 在电力设备企业工作，经常和施工现场的人打交道，林半夏并没有大小姐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能和工人们打成一片。 这也是她事业进步，很受器重的原因。 胡进端起酒杯先敬了宋向海一杯，然后开门见山道，“向海，今天感觉怎么样？累不累？苦不苦？” “不苦不累，这算啥？和我在部队上训练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我从小在新疆戈壁滩上长大，吃的苦比这里多，这已经算非常轻松的工作了。” “那就好，我还怕你嫌累呢。” 胡进闻言大喜， “你不知道之前我招了很多人都是嫌苦嫌累嫌高，给再高的工资都不要，我正发愁呢，你来真是解决了我的难题。” “带电检修可是非常辛苦的，你上去感觉到了吧？那钢铁的温度在太阳暴晒下有六七十度，在上面风很大，很多时候在上面工作的时间也很长，吃喝拉撒都在上面解决。” “我怕你吃不了这个苦，所以刚刚才问你，这回我放心了，小伙子真了不起。” “胡总，也得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也喜欢这项工作，我一定会尽快适应，尽快融入工作中。” 宋向海谦虚地说道，工作落定，他十分高兴，连和胡进碰了好几杯。 胡进又感谢一番林半夏，随后说起正题，“向海，既然你决定参加带电检修，趁今天吃饭的机会，我有必要将一些重要的东西告诉你。” “带电作业是一个高危行业，咱们要与110千伏、220千伏，甚至将来的500千伏电压打交道，这种电压等级只要稍微碰上一点，甚至不碰靠近几米范围内都有可能被烧成飞灰。” “之前有科学家做过实验，用钢丝挂着垂球接触500千伏电压等级线路，几乎一瞬间钢丝和垂球被烧化，由此可见，这种等级的电压多么可怕，咱们开展带电作业，和这种高压等级打交道必须要有十万分的小心。” 胡进严肃的话将林半夏吓了一跳，她在公司为施工现场提供电力设备时，只知道有带电检修，并不知道其中的危险，现在听胡进毫不掩饰地说出来，顿时吓了一跳，俏脸上涌现出浓浓的担忧。 她想帮宋向海实现自己的梦想，干他想干的事，可是不想让宋向海这么危险，玩命的钱绝对不能挣，正纠结想劝的时候，宋向海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胡总，您今天请我吃饭的目的不是为了吓唬我吧？我爸是电工，我当然知道电力行业的危险，但是我并不怕，任何工作都有迹可循，危险可以避免，要是开展带电作业，十个有八个丢命，我相信国家也不会允许开展这项工作的。” 宋向海诚恳地说道，目光灼灼，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胡进闻言哈哈大笑，拍拍宋向海肩膀，又和他碰了一杯， “当然向海，我不是吓唬你，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小子胆子挺大，你说得没错，220千伏，110千伏带电检修已经有成熟的作业流程，只要按照标准来，按照操作步骤一步一步做好安全措施，就没有危险。” 见林半夏还是一脸担忧，胡进继续解释，“我们开展带电作业时都要穿戴好屏蔽服，屏蔽服里面衬着铜丝，靠铜丝连成一个整体，这样屏蔽服和人体就构成两个电阻，屏蔽服的电阻只有十几欧姆，而人体的电阻却有一千多欧姆。” “在接触高压超高压线路时，电流会通过屏蔽服流出，而流经人体的电流只有几十微安，对人体根本造不成伤害，这就是屏蔽服的原理，工作的时候只要穿戴好屏蔽服，按照安全操作规程进行操作就不会出现危险。” 胡进解释一番，林半夏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苍白的俏脸恢复红润。 胡进见林半夏放心，再次叮嘱宋向海，“向海，虽说有安全规程，但你也不能大意，稍微有失误造成的后果就不是咱们能承受的。” “而且这只是110千伏，220千伏实验铁塔，咱们将来要开展带电作业的是葛洲坝至上海奉贤南桥的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电压等级翻倍，高度变成六七十米，是现在的两倍，各种作业都是首次，需要咱们探索，挑战未涉及的领域，对每一个带电作业人来说都是一项艰难的考验。” 胡进沉声介绍，紧紧盯着宋向海，宋向海眼中涌上浓浓的战意， “胡总，我这个人就喜欢挑战，喜欢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您放心，我一定尽快熟悉220千伏带电作业，然后开展500千伏带电作业，成为守护这条电力大动脉的第一人。” 宋向海郑重承诺，两人相谈甚欢，说笑间宋向海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酒足饭饱，宋向海和胡进告别，随后跟着林半夏赶公交回家。 林半夏欲言又止，语气充满担忧， “向海，我真不知道这次做得对不对，我只知道你喜欢带电作业，但是我从不了解带电作业，不知道这项工作竟然这么危险，而且将来还是开展葛上直流输电工程500千伏带电作业，这都是中国首次，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你还是另谋出路，我帮你找别的工作。” 宋向海拍了拍林半夏脑袋，笑着安慰道，“我不干，总有人干，这个世界总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你还不了解我吗？从来没有认过输，而且我也喜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你就等着看吧，我将会成为中国带电作业的第一人。” 说完工作的事儿，宋向海又聊起私事， “半夏，我发现一个秘密，一直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这次就和你说说。” “秘密？” “不错，是关于你妈和我爸的事儿。”宋向海一句话石破天惊，林半夏满脸惊愕。 第83章 爱情故事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我父亲和你母亲的故事，你别想歪，是正经故事。 新中国成立后，在上海有一个了不起的十万，那就是六二年到六四年十万上海知青奔赴新疆支援新疆兵团建设。 我父亲宋建国，当年十四岁，一腔热血报国，总想着参军投伍，支援祖国建设，但是他年龄不够，便偷偷改了年龄，没有和家里说，毅然踏上前往新疆的列车在那里扎根，开展火热的边疆建设。 我父亲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同样他也是一个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人，在临走的时候一个女孩和他约定好一起去新疆建设祖国的边陲，在那里安家落户，共度浪迹天涯的浪漫爱情。 可是女孩因为身体不适，那一年暂缓入疆，准备等身体养好后再去和父亲会合。 我爸到新疆兵团农场以后，面临的条件比想象中的还要艰苦，他们都住在地窝子里，就是地上挖的土坑里，冬天温度能到零下三四十度，吃的是苞谷囊，有时候连苞谷囊都吃不饱，饥一顿饱一顿还要扛着锄头镐头开垦戈壁。 条件十分恶劣，十分艰苦，但是我爸从来没有放弃过，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美好的愿望，那就是等那个女孩过来和他一起在新疆奋斗。 可是我爸左等右等等了好几年，却没有等来女孩任何的消息，反而等来一封决绝的分手信，女孩在信中告诉我爸，她已经结婚，以后再也不会去新疆了，让我爸再找一个好的归宿，从此天涯路远，永不相见。 这一封信对我爸打击很大。他的前途希望一瞬间破灭，父亲想回上海当面询问那个女孩究竟为什么，可是因为政策的原因他不能回去，过了好几年，他才养好心情，于是便在当地生根发芽，结婚生子。 那个女孩应该就是你妈。 宋向海声音低沉，诉说着当年的往事，林半夏听得如痴如醉，将自己代入其中。 听到两人浪漫的爱情，她脸上露出憧憬之色，可是听到女孩居然分手，她又露出愤恨之情，等最后宋向海说女孩就是她母亲时，林半夏满脸惊讶。 “不可能。” 她仓皇摇头，一脸不信， “这怎么可能，宋向海，你一定是在逗我，你是不是在讲故事，你在开玩笑。” “半夏，我没有骗你，也不是讲故事，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儿，本来我也不知道，但是上次你知道吗？就是咱们去你家收拾院子的时候发现一顶军帽，当时你洗完以后送给我了。” 宋向海说起这事，林半夏印象深刻，当即点头，宋向海继续道， “那就对上了，那顶军帽是我父亲和你母亲的定情信物，上次我爸带我和我哥来看我爷爷时，他就想去找你母亲，但是看到你家院子门关着，荒废已久，也不知道你们搬到哪儿了，我父亲心灰意冷将那定情信物帽子扔进院子里。” “后来被咱俩捡到，等你送给我以后，我在回去的路上拿出来，我爸看到以后十分吃惊，因为这事我还挨了一顿打，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爸和当年那个女孩的定情信物，你说那个女孩不是你妈还能是谁？” 一顶双方都知道的军帽，让虚无缥缈的故事一下子变得真实起来，即便林半夏再不信，这一刻直觉告诉他这都是真的，她脸上的惊讶变成满满的惊骇与震惊，自言自语道， “难怪难怪，难怪我妈一直念叨新疆，她对新疆兵团建设的事十分关心，尤其关注喀什农场情况，每次有那地方的报纸，她都会第一时间让我拿过去给她，反复阅读，看完以后还会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原来这里面有这样的故事。” “不对，我妈绝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林半夏眸子竖起，不服气道， “如果真像你说的是我妈忘恩负义，等你爸走后果断选择分手，还写那么绝情的信，那她后来为什么要关注新疆的情况，还关注喀什农场情况，她眼中流露出的那种伤感根本不是假的。” “所以忘恩负义的人是你爸爸，八成是他抛弃了我妈。” 宋向海一听更是不乐意了，嘟囔道，“这怎么可能？半夏你不知道，我听家里说当年我爸收到你妈分手的信后，神智失常，连续病了好几个月，拼命想回上海找你妈当面问清楚，为此都被处分好几次，关了很多天禁闭，要是我爸移情别恋，怎么会这样？” “那怎么回事？我妈好像也忘不了当年的事儿，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因为她从来没跟我说过。” 林半夏蹙起黛眉，感到扑朔迷离，索性甩了甩头，将脑中的杂念抛除， “不管了，我得当面问问我妈，你有没有你爸的照片？等我带回去问问她。” 林半夏向宋向海要了照片，将宋向海送到她老家院子后，便急匆匆回家找母亲询问。 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父亲在物流公司升任经理后，工作突然繁忙，有时候三四天都不回家，喧闹的家里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但同样有好处，父亲升任经理后便将母亲调到一个相对空闲的岗位，这样一来，母亲轻松起来，有更多的时间照顾林半夏。 林半夏悄悄溜到母亲卧室门口，见母亲正坐在床头看报纸，当即敲了敲门。 何月抬头看到女儿，忙放下报纸下床， “半夏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吃饭了没有？” “吃了吃了，是合作方老板请的。” “还饿吗，要不妈给你煮你爱吃的荷包蛋面条。” “妈你一说，我确实有点饿了，亲爱的老妈，麻烦您这位大厨下厨给我做饭。” 林半夏还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顺势提出想吃饭，等何月煮好面条，端到她面前。 林半夏心不在焉吃着面条，见母亲慈爱地看着她，琢磨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眼见一碗面条快要吃完，突然灵机一动，手提包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妈，帮我捡一下，里面有我一张工作信件，我还要看看，帮我拿出来。” “这丫头干活拼命跟你爸一个样，这么晚了还干什么工作？等明天再说。” 何月唠叨着，捡起包，拿出里面一张照片，扫了一眼，本准备放下去找林半夏说的信件，可是看到照片上的人，她瞬间定格当场。 第84章 当年误会 何月僵立当场，脸上神情定格，很快她双手哆嗦，控制不住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妈，您怎么了？” 林半夏吓了一跳，没想到母亲反应这么大，她还琢磨怎么告诉母亲呢，看来谨慎没错。 “半夏，这张照片你是从哪儿得到的？告诉妈这照片你是从哪儿拿来的？这照片上面的人，你你……” 何月紧紧抓着林半夏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 林半夏看到母亲的反应，心中猜测宋向海说的事八成是真的，当下坦白道， “妈，我有一个朋友家是新疆的，他毕业后来这里工作，我帮他找工作，所以今天才回来这么晚，这照片就是他给我的。” “他爸爸是上海知青，当年支援新疆建设时去的新疆喀什，他爸爸的名字叫宋建国。” 林半夏刚说完，何月身子一晃，林半夏眼疾手快赶紧将她扶住，“妈，您怎么了？快去屋里躺下。” “不，我没事，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何月紧紧抓着林半夏的手，泪如雨下， “我终于找到他了，终于有他的消息，这么多年终于有他的消息了，半夏，你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何月满脸的焦急，紧紧抓着林半夏胳膊，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宋向海，去找宋建国。 林半夏好一番安慰，等何月稍微冷静下来，才将从宋向海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何月。 何月脸上的神情如过山车一样波澜起伏不断变化，当听到宋建国在那里过得很好后，她既高兴又痛苦，泪水止不住地流。 但当听到宋建国收到她说分手的信后，何月拼命摇头， “没有，我从来没写过什么分手的信，我给他写了很多信，都是让他等我，等我去新疆和他一起在那里发展。” 说到这里，想到面前的人是女儿，何月语重心长道， “半夏，妈也不瞒你，当初妈是和宋建国约好一起去支援新疆建设，但是在临出发的前一段时间，妈因为身体不舒服住院，无法去新疆，于是决定等宋建国在那里扎稳脚跟我休息好后再过去。” “宋建国走后，我给他写信，隔三天写一封，隔三天写一封，询问他在那里的情况，将我的情况告诉他，可是我所有的信件寄出去，却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当时交通不便，电话不通，我心急如焚，急着想去新疆找他，可是越着急我的病越严重，越下不了床。” “我想等着病好了以后，立刻去新疆找他，可没想到，没过几个月，我突然收到他的回信，告诉我让我别去了。” “还说他和我搞对象就是为了托我爸的关系给他改出生年龄，好能去新疆支援建设，他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让我不要再给他写信，他会断绝和我的来往。” “我不相信我不能接受，给他写了很多信质问，可是一封回信都没有全部石沉大海。” “后来又回一封信，说他已经移情别恋，准备等年龄一到就和当地女孩领证结婚，而且他已经在当地提前办了结婚典礼，让我不要再写信打扰他的生活。” 何月说着，眼圈红彤彤的泪水止不住流，她擦了擦眼泪，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叹了口气道， “宋建国的事对我打击很大，从那以后我身体一直不好，也没有机会去新疆，那一段时间多亏你爸一直跑前跑后照顾我。” “后来你爸向我求婚，我心里经过好一段挣扎，可是一想到宋建国说那么决绝的话，我一狠心就嫁给了你爸，一直到现在。” “但是在我心里却始终忘不了宋建国，你也知道我一直关注新疆那边的事儿，希望得到他的一点消息。” “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当初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两个年轻的心脏一起跳动，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为什么过了几天就变得那么绝情？” “可是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信，直到今天这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宋建国。” 林半夏听了既心疼又感动，抱着母亲安慰母亲，最后磨着小牙愤愤道， “宋向海这个小混蛋真是无赖，还跟我说是您忘恩负义，给他爸写分手的信，看来忘恩负义的人是他爸，这小混蛋我饶不了他。” “半夏到底怎么回事？” 何月又抓住林半夏，好一番询问才弄明白事情原委， “我们两个都收到了对方说要分手的信，可是我确实没写，照宋向海的话，宋建国也没有写那些绝情的话，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中间出了变故？” 何月脑子疯狂转动，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这会儿变得非常聪明，很快一种可能瞬间浮现在她脑海，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愤怒和苍白起来。 “林忠民。” 何月几乎是咬牙切齿说起这个名字。 林半夏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妈怎么了，您喊我爸干什么？” “八成是你爸在里面捣鬼，当时你爸和我还有宋建国都是一个班的，你爸当初暗恋我向我表白但是被我拒绝了，但他没有放弃，一直告诉我说要做最好的朋友，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后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且在我生病期间写信都是你爸帮我寄的，收到宋建国的回信也是他给拿过来的，你说不是你爸捣鬼又是谁？” 听到何月的分析，林半夏满脸错愕，可是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父母间的恩怨，爱恨纠葛，不是他能参与的，更何况这里面涉及到她父亲林忠民， “妈，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您不能凭主观臆断，一锤子敲死。” “半夏你放心，我一定会调查清楚。” 何月斩钉截铁， “对了，向海是在咱老宅住着吗？走带妈过去看看，等看到宋向海，我再问问，就能了解清楚当年的事了。” 何月迫不及待的让林半夏带她去找宋向海，林半夏连忙拦住她，让她看时间，已经凌晨十二点了。 “妈，这点儿宋向海肯定睡觉了，咱们现在去不合适，等明天，明天一早我带您去。” 说完林半夏忍不住打哈欠，回卧室休息，何月早已没了睡的劲头，彻夜未眠，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何月便起床做完早饭，喊林半夏起床吃饭。 几乎是生拉硬拽，将林半夏从被窝里拖出来，让林半夏带她回到老宅。 进门宋向海正在院子里洗漱刷牙，何月看到宋向海，浑身颤抖，红了眼圈。 第85章 东窗事发 像，太像了，眼前的少年和当年的宋建国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何月几乎瞬间确信这个少年就是宋建国的儿子，一切都是真的，昨天晚上半夏告诉她的都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 这么多年终于得到宋建国的消息，宋建国的儿子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 何月浑身哆嗦着，林半夏赶紧扶住她，擦完脸的宋向海看到林半夏和突然出现的陌生美妇，愣了一下。 见林半夏和美妇有七八分像，脑筋转动很快猜测眼前的美妇应该就是林半夏的母亲，他父亲当年的初恋女友何月。 “何阿姨，您过来了。” 宋向海赶紧放下洗脸盆，快步迎上去扶住何月，将她扶到凳子上坐下。 何月稳定情绪，急忙询问宋向海的父亲是不是叫宋建国？当年是不是支援新疆来着？ 宋向海海赶紧又说了一番，甚至还跑进屋子将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军帽拿出来交给何月。 当年这是在院子里捡到的，是林半夏送给他的礼物，宋向海一直视若珍宝，后来回新疆时虽然被父亲打了一顿，但这东西还是留给了他，他一直带在身边。 何月拿起泛黄军帽，掀开帽檐从内衬里看到上面织着的小小月字，双手控制不住哆嗦，眼泪刷刷流淌。 在宋相海和林半夏的连番劝慰之下，何月才渐渐稳定情绪，事无巨细询问这些年来宋建国的种种经历。 听着宋向海的诉说，何月脸上神情复杂，担忧，愧疚，伤感，悔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在听到宋建国已经有两个孩子，在新疆喀什干着电工的职业，家庭和睦，事业顺利时，她又感到十分高兴。 何月又详细询问了一番，聊了一上午，一直把宋向海问得口干舌燥，她才罢休。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一个误会让两个情投意合的人分隔祖国东西，各自成家立业，有了新的生活。 到现在再次回顾时，有后悔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必须无奈接受的现实。 等了解到想了解到的信息，也有将来联系宋建国的渠道，何月便不再打扰林半夏和宋夏海，自个儿一人回去了。 何月没有回家，而是来到邮局，当年的误会有人从中作梗，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一次便是石破天惊。 一直到晚上，何月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她手里拿着厚厚一摞材料，来到卧室钻进被子里一言不发。 一个多小时后，男主人林忠民回到家，他满脸疲惫，腰都弯了很多，虽然升任公司经理，职位高了，但工作也忙了，一忙起来连家都顾不上回。 对一个十分重视家庭的男人来说，他对妻子和女儿有着深深的愧疚，所以一回来林忠民大包小包买了妻子爱吃的糕点，买了女儿喜欢的舞会票和电影票。 林忠民进门，见客厅静悄悄的，便来到卧室，见何月蒙着被子躺在床上，上去缓缓掀开被子， “月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这么早就躺下了，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糕点，你尝尝，保准好吃。” 林忠民见何月睁着眼躺在床上，紧张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感觉何月体温正常，松了口气，于是将糕点拆开，拿出几块一脸笑容地准备喂给何月吃。 何月冷冷望着他，一言不发，眼神中的冰冷几乎将人冻成冰雕。 林忠民终于意识到不对，诧异道，“月月，你怎么了？” 没等林忠民说完，何月一巴掌将他递过来的糕点打翻在地，更是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林忠民吓了一跳，从没见何月发过这么大脾气，一瞬间手足无措，急忙道， “月月，怎么了？是不是我这几天没回家，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对我不好，以后我保证每天回家。” “收起你这套虚伪的言辞吧，林忠民，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卑鄙小人，这么多年才发现你这种卑劣品格，可怜我还以为你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没想到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看看这个，你以为你能瞒一辈子吗？你做的这些龌龊事，难道不亏心吗？我真没想到你能瞒我到现在，可笑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好人。” 何月声色俱厉，将她调查得来的信件直接摔在林忠民面前，林忠民看了一眼，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他知道当初的事东窗事发，难怪何月发这么大脾气。 面对声色俱厉，气得浑身发抖的何月，林忠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月月，是我不对，我知道这事瞒不过你，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但我还心存侥幸一直瞒到现在。” “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不藏着掖着，对，这事是我做的，当年是我把你发给宋建国的信扣下，把宋建国发给你的信扣下，然后模仿你两个人笔记，再写给对方，让你们两个放弃彼此，并对对方深恶痛绝，这样我才有机会。” “月月，你知道当初我深爱着你，为了得到你，我不择手段，我是一个畜生，但是你知道吗月月，做下那些事后我对自己深恶痛绝，我也知道我很卑鄙，那些书信如刀一般狠狠刺在我心里，让我终日愧疚难安。” “只有拼尽我的一切照顾好你，疼爱你才能稍微缓解我心中的愧疚，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愿打愿骂，只要你高兴就行。” 林忠民痛哭流涕，不断打着自己耳光，一五一十将当初的恶行全部说出来，没有任何隐瞒。 何月泪如雨下，呆立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过千万种情况。 林忠民会拒不承认，会矢口狡辩，她会愤怒无比，狠狠几个耳光抽在林忠民脸上，将这个虚伪小人打得鼻青脸肿。 可她万万没想到林忠民直接承认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等着她发落。 何月想咆哮让他滚蛋离婚，可脑中瞬间浮现女儿半夏的身影，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足足过了十分钟，何月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怒火，用一种无比冰冷的语气道，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林忠民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离开家，失魂落魄来到公司，看着一辆辆忙着转运的车辆，看着办公桌上多如牛毛的各种物流表格。 他红着眼睛开始工作，只有忙碌才能缓解心中的痛苦。 第86章 电力装备现状 林半夏回到家看到满地的糕点和电影票，立刻意识到爸爸回来了。 而且看样子母亲向父亲发难，揭破当年的隐秘，这才将家整饬得一片狼藉。 当年从中作梗的是父亲林忠民，虽然这种行为令人不齿，但当事人毕竟是她父亲，林半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上一辈的恩怨，过去这么多年，双方孩子都有了，又怎么能说得清楚。 林半夏叹了口气，快速进屋，见母亲躺在床上，泪水浸湿枕头，她心疼不已。 “妈，你怎么了？半夏在这里，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半夏说，半夏永远是妈妈的小棉袄。” 何月反手抱住女儿，眼泪流得更快了，有了女儿，她瞻前顾后，做一切都要为女儿着想，无数牵挂羁绊缠绕着她，让她顾虑重重，心烦意乱，心痛如刀绞。 母女两人安慰着，舒缓着悲痛的情绪。 第二天见母亲情绪好转，林半夏才敢去上班，宋向海在路口等她，拎着早餐，都给她准备好了吃食。 宋向海参加带电作业后，不是固定的周六日而是轮流倒休，今天正好赶上休息。 何月邀请宋向海跟她一起去公司转转。 “你不是一直想了解我们公司吗？今天就带你转转，听你说你爸是电工，那你应该也了解一些电力知识吧。” “将电由发电侧送到用户需要的地方靠输电系统和配电系统，输电系统和配电系统由众多电力装备组成，这是一个庞大的市场，我们公司就是在这个市场上一展宏图，展露峥嵘的电力装备公司。” “随着经济发展，对电力需求越来越旺盛，相应的电力装备需求更是呈指数攀升，像我们这样的企业，发展前景很好，我在这样的公司一定会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林半夏自信满满说道，俏脸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宋向海露出微笑，忍不住向林半夏竖起大拇指， “那这么说咱们两个是合作关系了，我开展带电作业，建设输配电线路，你提供设备一举两得，以后咱们两个都前途无量。” “那是自然，不过你是沾我的光，要是没有我，你怎么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这天大的人情你可不能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等我挣钱，天天请你吃大餐。” 两人说笑着，一起来到林半夏的公司，这是一家现代民营企业，有气派的大楼，还有连成片的厂房，工作人员穿梭其中异常忙碌。 林半夏将宋向海带到厂房向他介绍正在组装研发的设备， “这是气体绝缘输电线路，是三相共箱的，来自德国的技术，将三根导体集成于同一管道内，电流输送能力可达同电压等级电缆线路的3倍以上，提升输电安全性能、容量的同时，节约了空间和成本，这项技术在世界都处于领先地位。 这是电力电缆研究车间，一个日本的专家组正在指导我们研制组装500kv交联聚乙烯绝缘电力电缆及连接件，一旦研制成功，就能实现中国500千伏超高压技术的突破，这正是葛上直流输电工程需要的设备，这个工程上的专家也来了好几个，一起参与研究。 还有输电线路铁塔模型、钢管杆、变电站构架等，这些钢制材料都在不断研究成型。 还有电力系统中最重要的变压器，在美国一些专家指导下，我们已经能组装油浸式变压器，干式变压器等。 我们公司在配电方面也有涉猎，你看那几个大箱子叫环网柜，是我们公司吸纳国外各种技术融合而成，正不断迭代升级。 常用的开关柜，高低压各种型号开关柜，我们都可以组装，无论是哪国的产品，我们都可以帮你联系上运过来，保证是原国外厂家的设备。 其他的辅助设备我们都有，比如电力互感器，电力金具，高低压继电器。” 林半夏滔滔不绝，骄傲地向宋向海介绍她们公司的各种设备，连来历出处都告诉宋向海。 宋向海不住点头，可是很快他便皱起眉头，“半夏，你们公司发展很有前景，和国外合作也很紧密，我看很多设备都来自国外，就算一些简单的也是你们从国外运来各个配件组装完成。” “那当然了，我们可是正宗的国外产品，保质保量。” “这么多东西，怎么不自己研发呢？靠老外靠得住吗？他们可不安什么好心眼。” 宋向海扭着眉头说出自己的见解，别的不说，他耳濡目染也了解到当年在家乡建设电力线路国外是怎么刁难他们的，当时老爸和大哥可说过，关键技术不能掌握在老外手中，还得靠自己。 宋向海提出疑惑，林半夏皱了皱琼鼻，嗔道，“你什么意思我还不明白吗？怎么两年不见，你和你哥一个想法了，当初说是造还是买，你哥就和我争论了半天，今天你又开始跟我说这个。” “那我就告诉你，我认为买更好，你看到了没？我们这些设备是万国造，质量有保证，而且经过简单的改装以后就能卖出去，获得一笔不菲收入。” “但是要想自己造，就需要从头开始从头研发，投入的资金不可计量，做一个小小的金具就需要投入我们半个厂子的资金流，更遑论要造这么多东西了，而且所有的从头开始，从零研发，你说研发得过来吗？” “告诉你，不只是我们公司，电力装备行业绝大多数公司都是靠着组装国外设备在国内销售的，买国外设备是主流，也是最赚钱的，这是现在应该走的路。” 听着林半夏下理直气壮的话，宋向海总觉得有些不妥，但他一时间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宋向海懂女孩的心，这时候也没有反对，只是以沉默应对。 林半夏带着他参观完厂房，又参观她的办公室，说起发展前景，林半夏斗志昂扬， “我早晚能坐上经理的位置，你就瞧好吧。” “女孩子不要那么辛苦，奋斗是男人的事儿。”宋向海劝了一句。 林半夏微微一笑道，“放心，没那么累，实话告诉你吧，在社会上混没有关系是不行的，我爸是物流公司总经理，人脉广，而且你也看到了，很多电力设备件大，要靠物流公司运，我们公司要麻烦我爸的公司，用得着我爸，靠着我爸的关系，我在这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第87章 兄弟重逢 宋向海松了口气，原本他还担心林半夏混职场的安全，现在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放下心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林半夏还有工作要做，便让宋向海先回去，到晚上一起吃饭。 宋向海走出厂房，准备回家，一抬头看到大门口一个人转来转去，来回徘徊，熟悉的样子让他愣了一下，很快转为狂喜。 “宋向上，你怎么过来了？” 宋向海跑着迎上去，门口的少年竟然是宋向上，他既惊讶又兴奋。 “你不是在武汉念大学吗？怎么到上海了？现在应该是放暑假的时候，放暑假你没回家怎么来这里了？” 宋向海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炮一样蹦了出来。 宋向上同样满脸喜色没有回答，而是上下仔细打量宋向海，见他长高了，身材挺拔，身形健硕，一点没事，立刻松了一口气，随后攥紧拳头狠狠在他肩膀锤了一把， “你个混小子还好意思说，丢了转业分配的工作，来上海这里发展，你跟家里商量了吗？” “你知不知道爸妈有多担心你？他们天天晚上睡不着，急得吃不下饭，生怕你在这里有个好歹。” “上海这大城市人太多了，你一个小孩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都让大家担心坏了。” 宋向上一通数落宋向海，宋向海听着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嘿嘿直乐，脸上更是露出得意而骄傲的光芒，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是改革开放，鼓励自己选择，自主创业，我这是追求自己的人生梦想，你得支持我。” “爸妈就是太守旧了，瞧不起人，我宋向海还能在上海混不好？你真是开玩笑。” “告诉你吧，我已经找到工作了，而且前途无量，爸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赞成，举双手支持我的选择。” “行了你就吹牛吧，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跟我回家，别让爸妈担心。” 宋向上压根不信，宋向海闻言有些着急，“你怎么不信，我说得千真万确，我不能跟你回去，我刚开始工作怎么能回新疆？我以后就在这里发展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从武汉赶到这里应该还没吃饭吧？一路风尘仆仆，走，我先带你去吃饭，一边吃饭一边聊。” 宋向海不由分说将宋向上带到一家气派的饭店，宋向上扯宋向海衣袖，示意他不用找这么贵的地方，可是宋向海满不在乎， “你饿了这么久，得吃点好的，放心吧，我现在有钱。” “昨天他提前找胡总支了一点工资，现在自然要请宋向上大吃一顿，宋向海点了满满一大桌菜。” 宋向上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见劝不住索性不再劝，等菜一上来他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大吃，宋向海也跟着吃，同时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找你还不简单？你一个人来上海肯定要投亲靠友，我猜你不会去爷爷那里，要是去爷爷那里八成早就把你绑回家了，爸也不会让我千里迢迢过来找你。” “除了爷爷外，你唯一的朋友就是林半夏，八成找过她，从她那里得到你的消息不难。” “我去奉贤南桥换流站转了一圈，找到林半夏公司，打听她上班的地方，一路找来碰到你。” “宋向上你真厉害，不愧是学霸，这脑子就是比一般人好使。”宋向海忍不住给宋向上竖起大拇指， “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混得很好，我找到工作了，而且还和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有关。” 见宋向上被勾起兴趣，宋向海得意地道，“你知道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属于葛上直流输电工程的一部分，这是中国首条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它对我们国家意义重大，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能为这项工程作出自己的贡献。” “正好这项工程建成投运后，需要开展带电作业作业运行维护，工程负责人找了很多人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没有找到能干这项工作的人。” “只有我宋向海能力突出，被工程负责人胡总一眼看中，非要把我留在带电作业检修队，开展带电运行维护，这可是为国家电力事业做贡献。” “宋向上，你知道咱爸和电力打一辈子交道，总想着咱们国家的电力事业能够扬眉吐气，甚至把你的高考志愿都改成和电相关的。” “我现在继承他的志向，投身国家最前沿电力工程，你说爸会不会支持我，会不会觉得我很伟大？他又怎么会埋怨我放弃公职瞎混呢？” 宋向海脸上有说不出的得意，宋向上自动忽略他自吹自擂的话，敏锐捕捉到最重要的信息，宋向海参与带电作业，宋向上忍不住轻皱眉头，连饭吃得都不香了， “向海，你可要想好，带电作业很辛苦，而且有一定危险性，很多作业都在探索阶段，没有成熟的示例可以参考。” “你放心吧，绝对没问题，我知道里面的危险，什么工作没危险？只要做好安全防护，这都不是问题。” 宋向海自信满满说道，眼中闪着光。 宋向上看到宋向海眼里闪着的光，识趣地没有再劝，他见过太多这种光芒，那是在高压研究所看到的那种醉心研究，执着追梦的光芒。 宋向海找到他喜欢的工作和喜欢的方向，宋向上由衷地为他高兴，但这种大事他做不了主。 两人吃完饭，见时间还早，便一起去爷爷家，好巧不巧，爷爷今天正好也休班。 看到两个大孙子毫无征兆出现在面前，而且一个比一个个头高，宋凌峰老脸乐开了花，抱住两个大孙子使劲亲了一口，弄得宋向上和宋向海都很不好意思。 宋向海擦着脸上的口水叫嚷道，“爷爷，我们都是大人了，您还像亲小孩一样不好。” 宋凌峰哈哈大笑，然后开始做饭，宋向上和宋向海打下手，爷孙仨人齐动手，很快就做了几个家常便饭，简单而温馨。 宋向上宋向海都是大小伙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虽然刚吃饱两三个小时，但再吃也丝毫没问题。 吃饭期间，宋向上提起宋向海参与带电作业的事，宋凌峰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赞许。 “爷爷举双手支持小海。” 第88章 商业欺诈 “爷爷和电打了一辈子交道，以前是发电，现在是输电，知道电力对经济发展对国家的重要性，也知道电力是一项复杂的工程，里面很多技术都掌握在老外手中。” “这种技术不能永远掌握在老外手中，因为这是关系到国家经济命脉，关系到国家能源安全的关键。” “需要有胆识有才能的一代代电力人埋头苦干，刻苦攻坚，才能逐步掌握这些技术，建造属于我们的大国重器。” “这其中的困难危险不用说，必将是困难重重，如果我们害怕放弃，别人害怕退缩，那这项事业又要谁去干呢？” “爷爷当年在杨树浦发电厂，为了上海人民用电，冒着国民党飞机的狂轰滥炸，依旧坚守在第一线，那时候比现在危险多了，但是中国人没有一个怕的。” “后来杨树浦发电厂被美国公司收购以后这些老外趾高气扬，蔑视我们，将关键技术敝帚自珍，就是不告诉我们，对我们进行各种封锁打压。” “爷爷和很多工程师一起努力钻研，一点一点积累，将国外视若珍宝的技术逐步攻克掌握。” “爷爷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中国的电力史是一部艰难而辉煌的奋斗史，需要每一个电力人持之不懈的努力攻坚。” “既然小海喜欢这行业，选择带电作业，爷爷支持你，但爷爷也要告诉你，一定注意安全。” “胆大并不代表蛮干，一定要在做好安全措施的基础上再开展作业。” 听到爷爷的支持，宋向海开心不已，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爷爷你就放心吧，我这人胆大心细，绝对不会出问题的，还有爷爷我来这里没跟家里说，我爸保不准会揍我，您跟他说，让他别担心了，我在这里很好。” “放心，这事交在爷爷身上，有爷爷出面你爸不敢打你。” 宋凌峰笑道，爷孙三个高兴地吃了一顿饭，吃完宋向海拉着宋向上出去遛弯儿。 “今天约好了和半夏一起吃饭，你也去吧。” 宋向海笑道，于是便来到林半夏公司门口等她下班，林半夏下班后看到站在宋向海身旁的宋向上，登时眼前一亮，认出宋向上， “你，你是宋向上，就是几年前在奉贤南桥换流站老跟我拌嘴的那个家伙，几年不见长高了，还长帅了。” 林半夏笑呵呵说道，上来就和宋向上握手，反而把宋向上弄得很不好意思，一旁的宋向海道， “半夏，我哥今天刚来，我部队转业后来这里工作，没跟家里说，我爸妈让他来找我来着，现在好了，我工作有着落，等回头让我哥回去给我家里带个信儿，以后我就能安心在这里发展。” “不错不错，走咱们去吃饭，” 林半夏听到宋向海能长期留在这里，越发高兴，邀请两人吃饭，宋向上和宋向海连忙说刚吃过。 但林半夏依然坚持要请他们，尽地主之谊，就算他俩人简单吃，看着她吃也得去。 面对两个熟悉的朋友，林半夏没有半点拘谨，吃得高兴不已。 而且林半夏跟记仇似的，专门向宋向上说起她们公司发展的现状，将各个国家给她们提供的各种设备都介绍一遍，还把她搜集到的上海电力装备发展情况介绍一番，绝大多数都是靠着国外企业经营发展销售的。 “怎么样？宋向上，当初你还不服气，现在应验了吧？买不如租，这是发展趋势，而且根据我掌握的情况分析，以后我们这种背靠国外公司引进技术设备，还会越做越大，越做越强的。” 宋向上极其无语，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记仇，他在武汉高压研究所，对电力对前沿科技了解得比较多，知道这是现状。 但他同样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在深层次电力行业的各种高尖端科技国外一直严密封锁，坚决不卖给中国。 他们只会把一些低端的卖给中国，而且是几倍十几倍甚至几百倍的利润卖给中国，靠着技术科技进行经济掠夺。 这种情况在中国现在一穷二白，科研发展还处在起步阶段，根本感受不到，但随着中国实力提升，这种技术壁垒会越来越清晰。 现在不是和林半夏争执的时候，宋向上还是懂的，想了想道， “林同学，你能告诉我，你们公司一些设备进价和利润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这些虽然是机密，但你们两个也不是外人。” 林半夏想了想，便将她了解到的一些低端的不那么重要的设备进价和销售价格都说了出来，包括低端继电器、漏电保护器、钢结构附件等等。 宋向上听得很认真，很快就笑了起来， “林同学，今天我要送你一个大礼，一个对你们公司发展有帮助的大礼。” “比如低端继电器，有日本的三菱公司，德国的西门子，美国的bbc，等等这些公司都生产，他们的市场除了中国还有国外各个国家，你知道他们的销售价格分别都是多少吗？这里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宋向上当即将他知道的设备利润告诉林半夏，林半夏刚开始还满不在乎，觉得自己预测精准，压宋向上一头，今天在宋向上面前炫耀一番。 可是随着宋向上将他知道的设备利润告诉林半夏，林半夏脸上的神情由刚开始的得意变得凝重，再变到震惊，最后她一脸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这些老外和我们合作的时候一向都是很真诚的，还跟我们说已经对我们做出很大的利润让步，如果真这样的话，这完全是欺负我们不知道，以天价卖给我们，这不是商业欺诈吗？” “这算不上商业欺诈，因为各个国家是不一样的，对方说销售到中国就得这么高价格，咱们谁也没办法，如果你不愿意你就别买，人家也没强买强卖。” 宋向上真诚说道，林半夏俏脸难看，急忙道：“宋向上，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连我们经常和国外打交道的人都不知道，这消息可靠吗？” 没等宋向上说话，宋向海忙拍着宋向上肩膀骄傲道：“半夏，绝对可靠，你知道我哥现在在哪工作吗？在武汉高压研究所，接触到的都是最前沿的电力科技，很多国外第一手资料他们都了解，你听我哥的准没错。” 这一下林半夏满脸震惊。 第89章 阶段苦果 武汉高压研究所 林半夏满脸震惊，别人不知道武汉高压研究所是什么机构，但是他们电力行业的从事者，即便是民营企业，依旧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如雷贯耳。 高压研究所是中国电力行业的领头羊，中国电力科技的研究机构，在国内有几家电力研究所，尤其武汉高压研究所的人才最为突出。 那里面走出的每一个专家都是在书上有名，为中国电力行业某项技术和设备做出突出贡献的人才。 他们就是权威，话语者。 林半夏看人很准，知道宋向上是一个老实人，压根不会撒谎，既然他说自己是武汉高压研究所的就不会有假，那么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这些老外仗着精通技术，竟然瞒天过海，将价格抬得虚高，赚取大量利润，真是太不要脸了。 今天要不是宋向上如实相告，她还蒙在鼓里，还以为那些人都是好人，没想到都是披着羊皮，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林半夏感到愤怒，恨不得拍案而起，回去找那些人算账，可是很快她便冷静下来。 宋向上说得没错，这压根不是商业欺诈，国外设备运送到中国经过很多流程，有运费关税，还有各种手续，他们只要在任何环节动一下手脚，就完全能为这虚高的价格背书。 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涨价，解释权在他们手中，最关键的是这些设备技术都掌握在国外手中，中国人压根就没有争辩的权利。 林半夏俏脸难看，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但她同样也是一个不服输的主，想了想道， “看来是我们大意了，以后绝不会将产品吊死在一家公司上，通过货比三家多方对比，找到价格最低的，绝不能再当冤大头。” 宋向上闻言点了点头，“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方法，这就好比买东西一样，货比三家，多方了解，只有掌握第一手资料才不会被对方宰割。” “林姑娘，我这算不算是送你一份大礼，你回去以后可以写一份分析报告，将盲目采购和精打细算货比三家后采购的成本进行比对，就能发现能为公司节省至少一半的成本。” “我可以为你提供国外不同材料设备的厂商，作为你价格参考的依据，这样一来，你绝对会受到你们领导青睐，相信功劳不小吧？” 宋向上并没有傻到劝林半夏她们去搞研究，这是国家潮流，不是一两个人一两句话就能左右的，只有发展到一定阶段，很多人意识到这个问题才会扭转。 现在能做的就是给他们提醒，让更多有识之士意识到问题，能被国外赚取利润，但绝不能当冤大头。 “那是，绝对大功一件，宋向上，谢谢你了。” 林半夏展颜一笑，再次轻松起来，宋向上这回帮了她大忙，而且宋向上武汉高压研究所工作人员的身份，令人肃然起敬。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都是应该的。”宋向上微微一笑。 宋向海拍着胸脯道，“半夏，别这么客气，这是我哥也是你哥，以后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直接说就行，咱们都是一家人。” 一顿饭虽然中间有些小插曲，但总体吃得愉快。 吃到最后，宋向海又说起林半夏母亲何月的事，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宋向上吃惊得张大嘴吧，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里面还掺杂了林半夏父亲林忠民，原来当年的事都是误会，是林忠民从中捣鬼。 但事已至此，无论是宋建国还是何月，都已成家立业，想要挽回已经不可能，他们这些小辈也无从插手，只能将事情交给大人自己处理。 说起这事，林半夏又担心不已，她是一个疾恶如仇的姑娘，听说父亲在当年捣鬼拆散了母亲和宋建国，她感到愤愤不平。 可当回家看到父母吵架，将家里弄得一团糟，她又心惊肉跳，林忠民毕竟是她父亲，父爱如山，这些年对她好得不能再好。 她可不想让父亲母亲分开。 宋向海又劝慰一番，让林半夏别多想，无论有什么事都有他在。 随后双方各自回家，林半夏回去照顾她母亲，宋向海不再去林半夏老宅里住，直接和宋向上一起去爷爷家住。 第二天宋凌峰和宋江海都去上班，宋向上放暑假没什么事，出了门，他的心纠结踟蹰。 这次来上海，除了受父亲之命找宋向海外，他还有自己的私事要办，现在小海找到了，安全有保证，工作有保证，他放下心来，已经让爷爷给父亲递信儿。 而他接下来时间就要办自己的私事，昨天晚上和林半夏分别，宋向海和李半夏依依不舍，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 那含情脉脉、欢喜开心的样子，令宋向上羡慕，一看弟弟和林半夏就是真心的，两个人心里都有彼此，将来他们有九成的把握会走到一起，可他呢。 在武汉高压研究所繁忙的工作中，宋向海忘记一切，但从工作中脱离出来放暑假，真正空闲下来立刻感到无比的空虚，尤其是当遇到谢长云，他那平静的心底再次掀起滔天巨浪。 宋向海想起阿丽娅，那个美丽如仙子，骄傲明亮的女孩，随着谢长云出现，阿丽娅又从他脑海深处蹦蹦跳跳走出来，变得那么真实亲切。 他想见阿丽娅，立刻现在，从谢长云那里要到阿丽娅和母亲在上海的住处，宋向上准备上门拜访，就以看望阿丽娅母亲阿依汗阿姨的名义去吧。 宋向上坐上电车倒了好几路，最后在阿丽娅住处周围下车，跑到水果店买了一大包水果。 在上海消费，宋向上才感到钱的来之不易，他靠着翻译挣的钱，在上学期间算是一个小富翁，可现在花钱买水果和点心就花掉了一大笔。 宋向上既心疼又大方，这次去看阿依罕阿姨和阿丽娅，绝对不能小气，所以他大包小包，拎着实在拿不了才放弃。 转过几个巷子，来到阿丽娅家门口，家门开着，五间大房，院子里有一个妇人正在侍弄满院子的花草庄稼。 第90章 见阿丽娅 之所以说是庄稼，是因为院子的种植和别家的不一样。 在上海如果有一个小院，绝大多数都会青砖铺地，种上一排排鲜花绿植，生活在植物的海洋里。 可这家小院却没有青砖铺地，只有最中间的一条鹅卵石小路通到门口，两旁都是泥土地，泥土地被开垦成一垄一垄的田垄，田垄里种着各种蔬菜瓜果，在院子一角甚至养着鸡鸭。 一个女人在田地间忙碌着，看背影有些熟悉。 宋向上走进院子，轻轻喊了一声阿依罕阿姨，女人转身诧异地望着宋向上，“你是？” 女人没有认出宋向上，但宋向上一眼认出女人，正是阿依罕阿姨，十几年没见，阿依罕阿姨脸上多了成熟的韵味，眼角见皱纹。 “阿依罕阿姨，是我啊，您认不出来了？我是向上啊，您的邻居向上。” 宋向上急忙上前，笑着介绍自己。 阿依罕愣了一下，很快惊喜的叫起来，“向上向上，你是向上，我的天都长这么大了，阿姨一下子没认出来，当年你还是小屁孩，天天来我家混吃混喝，没想到转眼就长成大小伙子了。” “向上快进来快进来，你看我这浑身是土，等我收拾好。” 阿依罕手脚麻利脱掉外面的劳作服，将宋向上迎进屋子，一面走一面埋怨道，“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还把阿姨当外人了？以后不许跟阿姨见外。” “阿姨，我没见外，我在武汉上学，这一段在武汉高压研究所实习，碰到谢老师，从他那里要来您的住址，这次来上海专程来看看您，也不知道买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我说吧，你怎么找到这里？原来是老谢给的信，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你就带嘴来就行，把这当自个家，再带东西，下回阿姨绝不让你进门。” 阿依罕嗔怪着，将宋向上让进门，给他倒上水，又拿出瓜果点心让他吃，看着这个老邻居后辈上门，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他乡遇故知，这简直是人世间天大的喜事。 “向上，你不知道，老谢把我丢在这里，我一个人在这里前后都不认识，这儿住得也不习惯，整天弄一些花草，做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来了阿姨高兴，你妈怎么样了？家里还好吗？” “我妈很好，还做着以前的活，现在让包地以后我妈又包了一点地种地，我爸还是干电工的活，他们两个在老家过得很安稳，我弟弟小海去部队锻炼，前两天刚退伍，他退伍来上海找到一份电力方面的工作，干得挺好。” “我一直上学，上完学后去武汉念大学，因为对电力比较感兴趣进武汉高压研究所实习，谢老师带着我，真是赶巧了，小时候谢老师教我知识，现在还是谢老师教我。” 宋向上一五一十将家里的情况都告诉阿依罕，阿依罕听得很认真，脸上洋溢着高兴的神采， “好好，听到你妈还好，我就高兴，你妈和你爸俩人过得真幸福，在咱们那儿包地那多自由啊，一望无垠的戈壁，高远的天空，比在上海这强多了，拘束得不行，让人受不了。” “上海这种地儿适合你们年轻人发展，像我们这些年龄大的，还是回老家自由自在的好，在这里你就是让我什么都不干，我都浑身不自在。” “还有小海和你都有出息，马上就要出人头地，阿姨为你们高兴。” 阿依罕真诚地赞叹着。 宋向上听得心不在焉，脑子里都是阿丽娅，进门的时候，他看到院子里晾着几件小衣，花花绿绿的连衣裙，一看就是年轻女孩的衣物，除了阿丽娅还能有谁。 宋向上心怦怦直跳，迫切想了解阿丽娅的消息，转移话题道，“阿姨，阿丽娅呢，怎么没见阿丽娅？” “你说阿丽娅呀，跟他爸一个样，这死丫头一门心思扑到工作上，也不知道陪陪我，她叔不是在一家风电公司当经理吗？她上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往她叔公司跑，实习帮忙，有时候各地出差，都不着家。” “说了我来陪她上学，结果她好，反倒把我一人丢在这里，要不是担心她，我都回老家了，人人都说大城市好，我感觉还不如老家好。” “阿姨，那阿丽娅这一段没在上海吗？”宋向上紧张地询问。 “在呢，这一段在，她不马上就要上大四了吗，大四没什么课，都是自由安排，她想把学校的事抓紧办完，然后去她叔叔公司上班，她这会儿应该在学校玩呢，这样向上，你替我去学校喊她回来，我去市场买点菜，咱们三个一起在家吃饭。” 阿依罕是个行事果决的人，说办就办，当即起身准备买菜。 宋向上巴不得早点见阿丽娅，一听高兴坏了，忙点头，要到学校的地址便去找阿丽娅。 放暑假，校园里人不多，宋向上跑到女生宿舍问宿管得知，阿丽娅这会儿在篮球场。 宋向上赶往篮球场，远远听到一阵阵欢呼声，篮球场上有人打篮球，还有几个女生在操场欢呼加油。 宋向上一眼看到阿丽娅，她是那么鹤立鸡群，穿着短袖衬衫短裤，一条笔直修长圆润的大长腿，纤细的小腰，胸前的饱满呼之欲出，嫩藕般白嫩的玉臂，修长的玉颈，精致的俏脸，一笑起来仿佛百花盛开。 明亮的容颜，骄傲的神情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宋向上见到阿丽娅，血液流速加快，激动不已。 “阿丽娅”，宋向上远远喊了一声。 阿丽娅扭头望来，愣了一下，很快眸中露出惊讶之色，甩开大长腿快步走了过来， “宋向上，你是宋向上，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阿丽娅既惊喜又意外，看着眼前这个帅气的大男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在新疆吗？离这里好几千里地，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来上海看我爷爷，顺道看看你，那个那个阿依罕阿姨让咱们回家吃饭，让我来喊你。”宋向上一激动，说话语无伦次。 阿丽娅笑容明媚，“行，回家吃饭，你等我一下，我跟几个伙伴告一下别。” 说着转身跑向操场。 宋向上鼻尖翕动，他闻到阿丽娅淡淡的体香，女孩纤细的倩影令人迷醉。 第91章 志同道合 可是很快，宋向上高兴不起来，他看到。 阿丽娅先和几个女伴打了声招呼，那几个女孩都投来诧异好奇的目光，随即窃窃私语。 这还不算完，阿丽娅又跑到篮球场边，和场上一个高大男孩打招呼，对方跑过去，两人说了几声，阿丽娅指了指宋向上在的方向，随后转身折返回来。 宋向上瞪大眼看着那个高大的男孩，虽然模糊，但瞬间和当年他在老家见到的那个男孩融合，当时对方开着小车送阿丽娅回家，接阿丽娅外公外婆去城里。 现在这个男孩又出现了，在篮球场上打篮球，阿丽娅在旁边给他加油，甚至走的时候还和他打招呼。 两人之间的关系？ 宋向上心怦怦跳个不停，脑中思虑百转，闪过无数念头。 “宋向上，发什么呆？快走吧，时间不早了。” 阿丽娅打断宋向上的思绪，招呼他一起回家。 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孩就在身边，既熟悉又陌生，宋向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低着头攥紧拳头，手心全是汗，眼角余光不时瞥一下阿丽娅，每每想找一个话题开口，可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是阿丽娅主动开口，说起小时候的趣事，说起当初她骑马带着宋向上上学，宋向上带她去配电室写作业。 还有阿丽娅教唆大白马将宋向上咬起来，吓得宋向上脸色发白，连连哀求。 说到高兴处，阿丽娅咯咯笑个不停，眉眼间尽是开心的笑容，眼波流转令人迷醉。 十来年不见的老朋友一瞬间有那么尴尬，可是随着阿丽娅主动提及小时的趣事，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断拉近。 宋向上渐渐从拘谨中走出来，开始回应阿丽娅的话，主动说起当初的事儿，每次他说的时候，阿丽娅都歪着头静心倾听，和当初小时候一样。 渐渐的宋向上放下心来，他感觉和阿丽娅之间的关系既亲近又疏远，疏远的是男孩和女孩长大后的那种疏远，亲近的是他们两个人了解彼此，在对方之前没有任何隐瞒，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对方说的每一句话，彼此都感兴趣，都想听下去。 宋向上说起他高中求学的经历，说起他高中学习英文，说起他上大学的经历，因为英语好进武汉高压研究所，遇到阿丽娅父亲谢长云的事都告诉了阿丽娅。 阿丽娅听得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幸福开心的笑容，等宋向上说完，她不等宋向上问，当即说起自己的事儿， “运动过后，爸爸就带我妈一起去乌市生活，爸爸在那儿的研究机构研究，我在乌市上学，后来通过一系列运作，渐渐将当年的事解释清楚，爸爸得以重返上海，爸爸带着我和妈妈一起来到了上海，我在上海上学，妈妈照顾我，爸爸在这工作一段时间后又去了武汉工作，这段时间一直是妈妈照顾我，我外婆外公在这里生活不习惯，又回乌市了。” “对了，你学的是电力专业吧？咱们两个的专业还有点关系，我学的是风电，你记得不？当年我叔叔从达坂城扛回一台风机，在我家后面竖起大风车，用风力发电，点亮灯泡。” “那一幕，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象，从那以后我喜欢上了大风车，喜欢上风力发电，所以我大学选择的是风力发电专业，在上学期间，我只要有时间就往我叔叔的公司跑，他们公司是专门做风电研发和销售的。” “在我叔叔公司，我了解到很多风电有关知识，我也喜欢这份工作，我估计毕业后会在我叔叔公司上班。” 阿丽娅分享自己的志向，憧憬着梦想，“我有一个梦想在咱们新疆，在天山南北，竖起一座一座大风车，将源源不绝的风能转化为电力，点亮咱们广袤的新疆，宋向上，你说我的目标够伟大吧？” “够伟大，但是不够全面。”宋向上笑呵呵说道。 “怎么说”阿丽娅露出好奇之色。 “你知不知道新疆是中国风能宝库，是风能最丰富的地区之一，如果按你说的在新疆广阔的大地在天山南北竖起大风车，那发出的电力将是海量，这些电力如果只是点亮新疆，供给新疆生产生活用能的话那绰绰有余，咱们还需要将多余电力送到全中国送到上海。” 宋向上说着，见阿丽娅越发惊奇，他继续解释道， “你爸他们正在研究特高压，做前期的理论储备，等过十几年几十年，当特高压从理论变成实践以后，就可以将新疆的风电统一打包远距离输送到全国各地，送到上海，让新疆的风点亮上海的灯。” “阿丽娅，这是一个浪漫的故事，你的父亲，我的父亲都是支援上海的知青，新中国成立时，上海十万知青奔赴新疆，支援新疆边陲建设，新疆人民同样忘不了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报答这些可爱的人，通过新疆的风能转化为电力，输送到上海，点亮上海千家万户灯火，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唯美的故事。” 宋向上说完，阿丽娅的眼神都亮了，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宋向上，你还跟小时候一样聪明，你这样一说，我觉得我干的事好伟大。” 说着说着，阿丽娅咯咯笑了起来， “你现在在武汉高压研究所，正好研究特高压，那这么说来，咱们两个强强联合，就能实现新疆大风车吹亮上海灯的浪漫故事，真好。” 两个人说笑着回到家，阿依罕在厨房里忙碌着，两人一进家门立刻帮忙，宋向上打下手，阿丽娅端菜，很快就准备出一大桌子美味佳肴。 三人围坐在一起，吃得好不开心，看到老家的人，阿依罕总有说不完的话， “还有一年我就解放了，等阿丽娅一毕业我就回老家，至少在乌市生活，那里才是我想去生活的地方，上海我是真心待不下。” 阿丽娅笑道：“那您就回去，反正我马上工作，到时候由我叔叔照顾，您完全可以放心，可以安心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第92章 情敌沈志斌 “那好，真是托你的福了，你只要不给我找事就好。” 阿依罕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又给宋向上夹菜，太热情了，几乎将所有的菜都加了一个遍，塞得宋向上碗里满满当当。 阿丽娅都有些吃味儿，“妈，您看看您给他夹那么多干什么？我都没这待遇，您太偏心了。” “你没长手吗？这么大人了，吃饭还要别人夹？”阿依罕可不惯着阿丽娅。 宋向上赶忙给阿丽娅夹了几筷子，阿丽娅这才抿嘴轻笑，高兴不已。 吃完饭，阿依罕收拾餐桌，宋向上想帮忙，却被阿依罕拦住，让他和阿丽娅聊天。 阿丽娅早已洗好水果，端到宋向上面前，还把坚果一个个掰开准备给宋向上吃。 阿丽娅葱白十指，纤细拨动人心弦，令宋向上心神荡漾。 宋向上想到篮球场上的男孩，立刻心情不美了，嗫嚅半天才提起， “那个阿丽娅，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你说？” 阿丽娅眨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宋向上，等他说话，可是宋向上犹豫了半天，支支吾吾愣是没说出来，早就不耐烦的阿丽娅皱眉道， “宋向上，有什么你抓紧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磨叽？小时候你就这样，长大了怎么还这样？” 阿丽娅红唇嘟起，一脸不善。 宋向上赶忙道，“刚刚，刚刚在篮球场，那个男的是谁，我记得上一回你回老家接你外婆的时候，他好像也跟着去来着？” 宋向上脸腾地一下红了，说完又有些后悔，这是人家的私事，他凭什么过问。 阿丽娅眸子闪了闪，嘴角勾起弧度，闪过一抹莫名笑意，却故意板起脸， “怎么着？这是调查我感情呢？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操心这些乌漆抹黑的事儿，让姐姐先问问你，你在大学搞了几个女朋友？” “没有没有，没有搞过，有暗恋的，就是就是……” 宋向上一说有暗恋的，阿丽娅眼睛闪了一下，强装镇定道，“呀，我没猜错，果然有，来给姐姐说说，姐姐帮你把把关……” 阿丽娅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他娇躯向前探着，竖起耳朵，急等着宋向上回答，纤细的十指都不由攥了起来。 “是我一个学姐，我刚进校园的时候没少帮助我，只是有好感并没有谈对象，后来人家有对象了，对象还是我一个宿舍的朋友，为了避嫌保持距离，其他时候我一直忙着在武汉高压研究所给那些老专家翻译。” 宋向上解释完，阿丽娅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嘴上可不饶人，“小小年纪不学好，不好好学习，专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看来叔叔阿姨还是太惯着你了，早晚收拾你。” “我都说了，该你说了。” “那个男孩叫沈志斌，上回接我外公外婆是他跟着一起去的，我爸蒙受不白之冤也是他家里帮着给运作解释清楚的，还有他爸是我叔叔公司一个副总，对我家帮助很大，我和他关系很好。” “好了好了，不说了，说这些干什么？说说咱们小时候的趣事……” 阿丽娅说了一半，说到宋向上最关心的事，竖起耳朵等着她回答时，却故意卖起关子转移话题，急得宋向上抓耳挠腮，想问又不敢问，阿丽娅俏脸上登时露出得意笑容。 又聊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宋向上只能告辞离开，阿依罕招呼宋向上常来，还让他喊上宋向海一起来家吃饭。 远远地和阿丽娅告别，宋向上心事重重，他迫切想知道沈志斌和阿丽娅的关系，但阿丽娅没有告诉他，他反倒越发纠结。 低着头想的事儿，不知不觉险些撞到人。 “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宋向上刚想道歉，对方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等他抬头一看，震惊地发现，差点撞到的人竟然是沈志斌。 宋向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沈志斌神情冰冷，脸上带着浓浓的敌意，“我等你很长时间了，你和阿丽娅都是来自新疆的？来这里我就是想告诉你，阿丽娅是我的女孩，你最好离她远点，我不想咱们之间发生一些不愉快。” 沈志斌的警告令宋向上心中咯噔一下，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宋向上下意识抿住嘴唇，脸色无比难看。 沈志斌察言观色，继续道，“阿丽娅没有告诉你我和她的关系吧？她只是怕伤害你，这坏人只能我来做了，她是我女朋友。” “咱们马上步入社会，都是成年人了，应该知道家庭工作对一个人的重要性，我爸是一家大公司副总，家庭条件优渥，能提供很好的物质条件，还有阿丽娅将来会去我爸的公司上班，有我爸帮忙照应，她的前途一片光明，这些都是我具备的，我能给她很好的生活。” “而你呢，来自新疆，相信家里的条件一般，将来你想从上海立足很困难，一个外地人在这里打拼，困难比你想象的要大，你无法给阿丽娅提供好的生活，所以我劝你离她远点，既然给不了她好的生活，就不要打扰她。” 沈志斌居高临下提醒宋向上，宋向上脸色难看，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他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因为沈志斌说的都是真的。 一直等沈志斌轻蔑地看着他，一脸冷漠地离开，宋向上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想起阿丽娅，他心痛不已。 宋向上快步离开，心里很痛苦，回到家连吃饭都不香了，他脑子里想了太多太多。 他想义无反顾向阿丽娅表白，但他不想让阿丽娅为难，阿丽娅没有挑明和沈志斌的关系，沈志斌已经清楚告诉他了，两个人是恋人关系，如果表白，说不定和阿丽娅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想到这种情况，宋向上心痛得难以呼吸，同时他又埋怨自己，是自己不够优秀，无法给阿丽娅提供好的生活，无法给她帮助。 宋向上喜欢阿丽娅，喜欢这个青梅竹马长大的美丽女孩，但他更想给阿丽娅提供好的生活，如果没有能力，他不想让阿丽娅吃苦。 回到家宋向上吃饭心不在焉，回到自己屋，久久不言。 宋凌峰回来后告诉宋向上，有他一个朋友给他打电话，约好了明天上午等电话，让他明天跟着一块去换流站。 第93章 同学重逢 第二天宋向上早早起床，跟着爷爷宋凌峰来到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和几年前这里还是光秃秃的施工现场相比，早已大不相同。 一件件高大的设备错落布置其中，高低压线路纵横交错，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和技术的先进性。 宋向上跟着爷爷宋凌峰在里面穿梭，他看到巨大的换流阀设备，这是换流站的心脏，将直流输送过来的电能转化为交流电供给千千万户。 巨大的变压器设备，用于将交流电转换为适合换流阀工作的电压等级，同时实现交流系统与直流系统的电气隔离，在换流过程中起着关键作用。 平波电抗器，平滑直流电流，减少直流电流脉动，抑制换相过程中的过电压和过电流，提高直流输电系统的稳定性和可靠性。 开关电器设备，包括直流开关，控制直流电路通断，在直流输电系统的运行、检修和故障处理中发挥重要作用，快速切断直流电流，保护设备和线路安全。 交流开关，控制交流侧电路的通断，实现换流站与交流电网的连接和断开，以及在故障时快速切断故障电流，保护交流系统设备。 控制保护设备，包括控制系统，对换流站的运行进行实时监测和控制，实现换流阀的触发控制、功率调节、系统协调运行等功能，确保直流输电系统的稳定可靠运行。 保护系统，由各种保护装置组成，能够对换流站的设备和线路进行故障检测和保护，在发生故障时迅速动作，切断故障电路，防止故障扩大，保护设备和人员安全。 宋向上在武汉高压研究所耳濡目染，了解到的电力知识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他一眼就能认清换流站里的各种设备。 宋向上可喜地看到这些设备都已组装完成，众多工程师穿梭其中正在调试，为将来的投运准备着。 换流站建成调试完成以后便能投运，这是整个工程中极重要的一环，可以预见这条直流输电工程很快就会将葛洲坝的丰富水电运送到上海地区，供给上海人民生产生活用电。 这是中国第一条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很多设备都是第一次在中国安家落户。 虽然我们在引进国外设备中遭受很多不公平待遇，但这项工程马上就能竣工，无数中国电力工程师在这次的建设中学到经验，转化为己用，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我们自己的技术。 宋向上行走在换流站中，感到自豪而骄傲，心潮澎湃，心底的不快都缓解很多。 很快他来到换流站档案室，这里有公用电话，等到八点多电话响了，宋向上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连忙拿起电话。 “喂，你是？” “我是你的老同学，听出我的声音了吗？你猜猜……” 一个压抑着快乐的声音在听筒中响起，既熟悉又陌生。 宋向上愣了一下，脑中思念闪现，一个身影浮现脑海，脱口而出，“刘艺涵？” “哈哈，向上，你果然没忘了我，我猜你记得我呢，果然够兄弟。”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打到我爷爷这里。” “我给你家里打电话，你爸告诉我你来上海了，我记得咱们高中毕业时，你说起你在上海换流站帮忙的事儿，还说你爷爷在这里工作，我想着你来上海八成住你爷爷这里，通过你爷爷应该能联系到你，所以我就打到换流站了。” “向上，咱们三年多没见面了，我在大学路这边，你来找我，咱们这些老同学就应该多联系联系，还有郑楚，我抓紧叫他，咱们哥仨聚一聚，好好喝几杯。” 刘艺涵高兴地说道，向宋向上发出邀请。 听到老同学的消息，宋向上同样十分高兴，忙答应，告别爷爷后，他出去坐公交去大学路找刘艺涵，折腾了三个小时，终于在十一点多赶到大学路约定好的地点。 宋向上远远看到刘亦涵和郑楚，郑楚高中时学习成绩和他不相上下，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学霸的样子，几年没见，他长高了，穿着也不像普通的大学生，而是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显得正式，一看就是精英分子。 而刘艺涵则简单一些，穿着短袖短裤，个子比之前长高了一头，皮肤黝黑黝黑的，没少在外面风吹日晒。 两个人也看到了宋向上，笑着跑过来和他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三年没见，还是一个宿舍的兄弟，在异乡重逢，那种欢乐和喜悦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他们在周围找到一个小饭馆，点了一大桌子菜，上了两瓶酒，倒满。 “来，为咱们兄弟重逢干一杯。” 刘艺涵笑着提议，三人狠狠碰杯，随后一口闷下，辛辣的酒滚滚入喉，激出眼泪，他们畅快欢笑。 “咱们有三年没见了吧，这三年我感觉过了很久很久，都在各自的学校上学发展，马上就要实习，咱们几个一定要干出一番名堂来。”刘艺涵哈哈笑道。 “对，我和艺涵都在上海，也是最近才联系上的，向上，你是今天刚联系上，咱们可得好好聊聊。” 三个人举杯畅饮，说起大学的事，还有各自的专业以及今后的发展，都感到惊奇不已。 “向上真的谢谢你，要不是初中高中时候你劝我，我也不会走到今天，我来上海上学，能经常见到我妈。” “我学的专业是水电专业，和我妈有很多共同话题，我知道，我妈正在投入三峡工程前期的研究中，我将来要去三峡工作一段时间，积累经验，等时间长了我就和我妈回新疆，去和我爸一起走遍天山南北，建设水利工程，造福咱们的新疆。” “我坚持自己的梦想，创造了很多机会，终于让我妈有了松动，我们一家都能回新疆。” 刘艺涵十分高兴，他父亲是新疆人，母亲是上海知青，当年在知青返城风中他母亲为了回上海不惜和父亲离婚，刘艺涵一直痛在心里，他不想失去母亲，便考到上海，和母亲一起生活，想方设法劝母亲回心转意，现在看来，他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 宋向上真心为刘艺涵高兴，在听刘艺涵说起自己的事儿时，他的眼神亮了起来，因为宋向上发现刘艺涵和阿丽娅是一个学校的，他迫切有很多问题想问刘艺涵。 可还没等他问，刘艺涵已经将话题转移到郑楚身上，“郑老板，说说您的发家史吧？” 第94章 预测水电光伏 “什么发家史？向上你别听他瞎说，就是给人打工的苦力一个。” “打工的？打工能混进上海最顶级的金融投资圈，别的不知道，反正在我们学校金融系我是没看到，我们学校毕业很多年的金融老学长，在上海混得顺风顺水，都没资格踏入那种圈子，老郑，你就不用谦虚了，都是自家兄弟，没必要藏着掖着。” 刘艺涵不满地埋怨，郑楚推了推眼镜，一脸笑容，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说起自己的事儿， “上高中的时候我就说了，我对金融很感兴趣，大学选的也是金融专业，后来实习的时候碰巧在一家金融公司实习，老板很欣赏我，带着我进入他们的圈子。” “我发现我对这种投资很感兴趣，也幸亏遇到了贵人，多番实践操作很快就熟悉起来，所以不敢说有什么能力，但也积累了一定经验，我准备在这个圈子混下去。” “向上，艺涵，你们不知道，这种投资就跟赌博一样，要预测未来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的经济走向，然后通过分析进行投资，以赚取未来收益，如果预测准了，这个方向是一股强劲的经济增长点，那赚来的钱不可估量。” 郑楚扶着眼镜，眼中闪动着睿智光芒，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刘亦涵满脸惊叹，羡慕道，“还是你郑楚脑子好用，别人可没你这本事，要是预测不好，一次还不得把家底都输光，我们研究水电的适合稳扎稳打，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克服重重险阻，建设一座一座水电站，驯服水能转化为源源不绝的电力。” “艺涵，你说起水电的事，我正想告诉你，我经过研究，预测到两个方向，一个和你有关，就是水电，你不是说你妈正在从事三峡工程的前期研究吗？三峡工程八成会上马，这是一项世纪工程，千年大计，由此工程带动的巨大经济效益，将会带动一个行业飞速发展。” 郑楚推测着，眼中闪动着兴奋光芒，他现场演示立刻引起宋向上和刘艺涵的极大兴趣， “这个行业就是电力装备，这一行业将会迎来巨大发展，当今中国经济飞速发展，能源需求越来越大，电力紧张日益凸显，三峡工程不仅是为了解决防洪问题，该工程建设的水电工程将会发出海量电力，这些电力在当地是用不完的，会输送到缺电的经济发达地区，比如上海所在的华东地区。” “至于输送电力，这一方面，向上应该比我清楚，向上你不是说你在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工作过吗？这是中国首条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既然有第一条，那就有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咱们中国人可一点都不笨，所以我预测三峡工程建成以后，电力输送需要建设500千伏输电工程。” “而且根据我的了解，葛上直流输电工程的设备采用的是成套的国外设备，咱们中国人不可能一直用国外设备，在这次建设中积累了经验，在三峡工程的直流输电建设中必定会大力发展咱们自己的电力装备，所以我说民族电力装备将会迎来一次大爆发，如果在这上面投资，定然会获得非凡收益。” 听到郑楚的分析，刘亦涵惊叹不已，忍不住为他鼓掌，端起酒杯碰起杯来，宋向上更是感到十分诧异， 没想到郑楚分析得这么精准，他在武汉高压研究所，了解的电力方面知识多，曾经调查研究三峡工程，知道上面做过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论证，而且不只一条。 这只是前期研究，根本没有对外公布过，而郑楚竟然能通过分析经济发展趋势了解这些消息，当真令人意外。 难怪金融圈子能搅动经济风雨，这种预测能力当真令人惊叹。 端起酒杯和郑楚刘艺涵又喝了几杯，宋向上对郑楚刚开始提的两个方向，第二个方向更感兴趣，想看他预测得准不准， “郑楚，你说你预测了两个方向，那另一个方向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们？” “这有什么不能的？咱们是自家兄弟，只要你们问得，我知无不言，另一方面就是光伏，而且这个方向才是我真正关注，想要自己插上一脚，分一杯羹的行业。” “中国这么大，有这么多的人口，政策好了，经济腾飞指日可待，而支持经济腾飞的必将是能源，是能源转化成的电力，艺涵从事的水电是一方面，但水电有限制，只能在水资源丰富的河流有落差的地区发电。” “而光伏发电是没有限制的经济蓝海，你说整个华夏大地哪里没有阳光？当然各地的阳光照度不一样，发电效率也不一样，但都不影响光伏发展，而且这是唯一能实现就地平衡，没有污染最便利的方式。” “虽然光伏受技术限制，暂时只是苗头，但我相信将来它在能源发展中必将成为重要一环，因为它还没有发展起来，所以现在投资将来的收益才能更大。” 郑楚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宋向上听了佩服不已，连刘艺涵都不由得向郑楚敬酒，甚至嚷嚷道， “郑楚你预测的对，但有一个具体细节预测的有出入，光伏要占空间，你说上海寸土寸金，连有个小院都是奢侈，更别说腾出空间去装光伏了，将来光伏真正发展的地方是咱们新疆。” “咱们新疆有广阔的戈壁，一望无垠的沙漠，这是天然空间，正是光照最强烈的地方，新疆才是发展光伏理想的沃土。” 郑楚闻言不由点头，“艺涵，还是你考虑得周到，将来如果有机会，我就回咱们新疆发展光伏。” 大家说得高兴，当即碰杯喝酒，宋向上还有更重要的事儿等着问刘艺涵，聊完工作，等放下酒杯立刻转移话题， “艺涵，有件事想问你，你认识不认识你们学校风电专业的阿丽娅？” “阿丽娅？你说的是不是新疆的姑娘？特别漂亮。”刘亦涵瞪大眼死死盯着宋向上。 “对，是来自新疆。”宋向上点头。 “当然认识，那是全校校花，独一无二的那种，所有男人的梦中女神。”刘艺涵激动地喊道。 第95章 渺茫的爱情 “我知道她是新疆的，但不知道是新疆哪里？早就想和她聊聊，拉拉关系，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校花啊，多少人围在她身边转，我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哪有机会上前。” 刘艺涵眼中闪烁着光芒，嘴角哈喇子都流出来了，都是大小伙子，说起美女哪个不心切， 就连一向稳重的郑楚都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子，眼中泛着精光，小脸红扑扑的， “咱们新疆的美女啊，那当然是校花了，咱们新疆女孩天然带着异域美感，有没有照片让我看看？” “你别做梦了，没你的机会。”刘艺涵推了一把郑楚，随后看向宋向上， “向上，你怎么问起阿丽娅了？你又没在上海上学，和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怎么知道她？” “我们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宋向上脸色严肃，低声说道，语不惊人死不休。 刘艺涵和郑楚两人瞬间呆立当场，尤其刘艺涵，一脸的不可思议，很快失笑道， “向上，别开玩笑，校花怎么成你邻居了？你不老实了，你是不是在哪儿看到阿丽娅，这是犯花痴了。没事都能理解，毕竟阿丽娅太美了，美得像是天上的仙女，如果能让我请她吃一顿饭，我得乐死。” “我没开玩笑，她就是我的邻居，她的全名叫阿丽娅.阿依罕，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昨天她还请我吃饭来着。”宋向上很认真地补充。 这一下，刘艺涵震惊的张大嘴，嘴巴里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急忙放下酒杯，颤抖地抓住宋向上胳膊， “向上你没骗我？说的是真的吗？你是阿丽娅的邻居？老天爷，我不是做梦吧？原来我有这么近接近校花的机会都一直被蒙在鼓里。” “向上你一定要替我约校花出来，我要请她吃饭，我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刘艺涵激动得脸色潮红，一旁的郑楚忍不住在他肩膀上打了一巴掌， “艺涵，说什么酒话呢，既然是向上青梅竹马的邻居，那自然是向上的人了，兄弟妻不可欺，你可不能胡思乱想。”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是想请弟妹吃饭，还得托向上的关系。” 听着两个活宝斗话，宋向上极度无语，连忙将两人引到正题上，“艺涵，郑楚先别闹，我有话想问艺涵，阿丽娅现在有对象吗？” 两人一愣，“向上，你不是说和阿丽娅是青梅竹马从小的邻居吗？怎么你不知道？” “这事说来话长，上小学时我和她一个班级还是同桌，后来上初中她跟着家里回上海，一直到最近才联系上，她现在什么情况？” 宋向上这样一说，刘艺涵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你还没有向弟妹表白，向上你得抓紧了，这事很复杂。” “阿丽娅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刚入学被奉为所有男生的梦中女神，追她的人能绕黄浦江三圈，可是阿丽娅貌似眼光很高，拒绝了很多人的追求，但有一个人例外，沈志斌。” 听到刘艺涵说起例外的人，宋向上心提了起来，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响起，他的心更是嘭嘭直跳，急忙道，“艺涵，怎么回事，这个沈志斌和阿丽娅有什么关系？” 见宋向上急迫的样子，刘艺涵赶忙安慰道：“向上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沈志斌宣称阿丽娅是他的女朋友，经常和阿丽娅一起吃饭，一起参加活动，虽然大家都默认了，但是据我所知，阿丽娅从来没有承认过，好像两人也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这是真的。” 刘艺涵赶紧保证，“向上，女神自然是所有人关注的对象，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自然第一时间知道，可是到现在我都没听说过阿丽娅和这个沈志斌有什么逾越之举，更何况阿丽娅都没承认过她是沈志斌的女朋友，沈志斌一直追求她应该不假。” 郑楚喝了酒有点上头，在旁边不耐烦道，“什么狗屁沈志斌，敢觊觎弟妹？咱们几个收拾他，让他趁早滚蛋。” “话不是这么说的。”刘艺涵摇着头道，“据说沈志斌家庭条件极好，这一点是咱们目前不能比的，而且沈志斌个人能力也极其突出，他是学生会主席，还是校草，在学校风头无两，大家也一直认为他和阿丽娅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宋向上闻言沉默了下来，他得到的答案让他手足无措，沈志斌不是阿丽娅的男朋友吗？既然不是，阿丽娅为什么没有明确拒绝？反而保持一种沉默，还经常和他一起吃饭参加活动。 刘艺涵说的话和沈志斌对他的警告一直在宋向上脑海中盘旋，他知道他和沈志斌差得很远，至少以他目前的能力无法给阿丽娅好的生活。 宋向上的心沉到谷底，郑楚和刘艺涵见宋向上心情不佳，连忙劝他不要泄气，只要努力，就一定有机会。 “向上，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郑楚文邹邹地说着劝解的话。 刘艺涵鼓励道，“向上，我看好你，虽然咱们现在不如沈志斌，谁又能说得好未来呢，你只要努力就一定能给你喜欢的女孩提供好的生活，而且最重要的是阿丽娅没有答应沈志斌，你还有机会。” 两个人一番鼓励，让宋向上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重新恢复斗志，又和两个人喝了一些，喝完两瓶白酒，又喝了许多啤酒才散场，临走前互相留下可以联系到的公用电话。 宋向上回去好好睡了一觉，晚上等宋向海和宋凌峰回来一起吃饭时，宋向上提起阿依罕的事，让宋向海利用休息时间去看看阿依罕阿姨，宋向海满口答应，说第二天休息，他立刻去拜访。 而宋向上决定回家，上海的事已经办完，在这里多待也没什么意思，而且现在宋向上迫切想用工作麻醉自己，迫切想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干出一番业绩，多挣钱。 与其干等着，不如多努力，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但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 第96章 上门拜访 宋向海准备休息时候看望阿依罕阿姨，告诉林半夏，林半夏听到后非跟着一块去。 “你去干什么？我是探望老家亲戚，你一个陌生人去那里多尴尬。” “怎么尴尬了？我这貌美如花，别人巴不得见我呢，怎么会尴尬？你不让我去是不是别有居心？亲戚家是不是有一个美丽女儿，是你的表妹或者表姐？” 见宋向海一脸惊讶，林半夏知道猜对了，登时撅起嘴，愤愤不平， “好啊，宋向海，我都快烦死了，你倒好还有心思去相亲，告诉我你表妹多漂亮？是不是把你迷得魂都没了，你找对象怎么不告诉我，不知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这事怎么能瞒着朋友？” 林半夏气愤跺脚，非让宋向海给个说法。 “谁搞对象了，你别瞎说，阿依罕阿姨是有个女儿，叫阿丽娅，比我大两岁，和我哥同岁，他们两个才是一个班级还是同桌，有关系也是我哥和她有关系，你可千万别瞎说。” 宋向上赶紧解释，生怕林半夏误会， “这次来看望阿依罕阿姨，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哥叮嘱我的，我是代表我哥看望她们。” “那你不早说，害得我，算了，不跟你说了，既然是你哥安排的任务，咱可得办得妥妥的，你哥现在可是我的贵人，他给我提供的那些信息，我回去后分析了一下，果然能节省一半成本，前两天我将报告递给公司老总，老总非常高兴，说我立了大功，给我连升三级，我现在已经是市场部负责人，你说我应不应该感谢他？走，我带你一起买东西。” 林半夏松了口气，主动申请帮宋向海置办礼品。 宋向海高兴起来， “这回你信了吧，我哥可是人才，以后多问他，保准升官发财。” 宋向海说完，连忙跟上林半夏，又想起刚刚林半夏的话，急忙跑着询问， “对了半夏，你刚刚说你快烦死了，怎么回事？都升官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有不开心的事告诉我，我帮你。” “还不是我妈的事儿吗，都怪你把当年的事掀开，我妈和我爸吵架，我爸一个星期都没回家了，我妈躺在床上一脸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我生怕再出点啥事儿。” 何月为当年的事深陷痛苦，整日以泪洗面。 “这个真不好办，要不咱一起劝劝你妈，带你妈出来溜溜散散心，这是一个已经存在的事实，得学会接受，慢慢自己打开心扉。” 宋向海分析。 林半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又懂了，等忙完眼下的事儿咱们就回去，我带你见我妈，你劝劝她。” 宋向海和林半夏置办大包小包的礼品，来到阿依罕家里，还没进门，听到里面阿依罕的埋怨， “你这丫头，这几天怎么回事？连家门都不出了，转性了？” “妈，您看看您，我出去忙吧，您又说我不着家，见了我就数落我，我在家陪着您，您又嫌我烦，我不理您了。” 阿依罕和阿丽娅斗着嘴。 宋向海听到阿依罕和阿丽娅的声音，属于儿时熟悉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眼眶湿润，疾步奔向院子， “阿依罕阿姨，阿丽娅姐姐，我来了，我来看你们了。” 两个女人从屋里冲出来看到宋向海，十分高兴，连忙迎上来，阿依罕慈爱地抚摸宋向海的脑袋，见他拎着大包小包礼品，嘴里责怪道， “向海，我让你哥喊你来家吃饭，可不是让你拎东西来的，这些东西一会吃完饭都拿回去。” “阿姨，您就收了吧，这两天宋向海工作表现好，他们领导给他发了奖金，这都是用他奖金买的，咱们也跟着沾沾光。” 林半夏在旁边打圆场。 阿依罕看向林半夏，上下打量，惊讶又喜欢， “向海，这位姑娘是？” “她，她叫林半夏，是我一个朋友。” 宋向海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脸色微微发红。 一旁的阿丽娅笑道，“既然是宋向海弟弟的朋友，那就是我的妹妹，来半夏妹妹，跟姐一块去屋喝茶去。” 阿丽娅热情的牵起林半夏手往屋带，阿依罕招呼宋向海。 “姐姐你好美，要不是你站在我面前这样亲热地拉着我的手，我还以为做梦，都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美的人。” 林半夏恭维说道， 今天的阿丽娅穿着一身浅蓝色连衣裙，身材婀娜，玉颈修长，淡施粉黛，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林半夏一向以自己的容颜为傲，在公司里她的颜值绝对能排进前几，可是今天见到阿丽娅，那种天然的美感，连她这个大美女都嫉妒。 “妹妹，你太会说话了，你也很美啊，这么有气质。” 阿丽娅眼睛笑成了月牙，从屋里拿出来各种点心糖果招呼林半夏，甚至还指挥宋向海给林半夏端茶递水， “半夏你不知道，我和宋向海的哥哥宋向上是同学，小时候他们哥俩老来我家混吃混喝，尤其小海调皮捣蛋，我的玩具最后都被他拆得稀巴烂，把我气得掉眼泪，没少收拾他。” 宋向海一听连忙叫屈，“姐，我哪敢让你掉眼泪，有啥好吃的好玩的，你都留给我哥了，我都吃不上。” 姐弟两个笑闹，林半夏笑作一团。 阿丽娅在不经意之间朝门外张望了好多次，都没有看到人，当下询问道， “小海，你来了怎么没见你哥呢？他怎么还没过来？快到饭点了。” “我哥回老家了，让我过来看阿依罕阿姨。” 阿丽娅闻言神情一呆，眸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失落，不过很快收拾心情，帮着阿依罕做饭，招待宋向海和林半夏。 宋向海大大咧咧，一点都没察觉，林半夏察颜观色，敏锐的捕捉到阿丽娅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林半夏大眼眨了眨，彻底放下心来，主动说起宋向上的事，说起宋向上对她的帮助。 而他们嘴里的主人公宋向上，此时已踏上开往新疆的火车， 窗外一片高大的建筑迤逦向后倒退，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低矮房舍，沃土平原。 第97章 新疆电网发展 直到窗外沃土千里，滚滚稻田，远处松柏林海，河网密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夏季舒展着绿意盎然。 宋向上郁闷的心情缓解一些，人生啊，在不同阶段都有不同忧愁的事儿，每一件事都是那个时期天大的事。 宋向上只能通过转移注意力化解心中的苦闷，乘坐叮咚作响的绿皮火车一路向西，跨山过河，经过好几天终于进入茫茫戈壁，回到久违的故乡。 宋向上又倒几趟车，最后才到喀什县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着来到记忆中熟悉的地点，从前那个熟悉的“小吴修理部”牌匾依然挂在门上，只不过蒙上一层灰尘。 宋向上进到里面，来到后面堆满各种电气设备的巨大院子，看到在院子里忙碌的瘦弱青年。 宋向上走过去，脚步声吸引青年，青年抬头看到宋向上一刹那，愣了一瞬，很快脸上涌上狂喜，“向上，是你。” 吴音激动上前，用布满油污的手紧紧握住宋向上的胳膊， “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这都好几年了才来找我，是不是去外面闯荡见识多了，看不起穷乡僻壤的朋友了。” “哪有，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家都没回来几次，再说我也知道你忙，你看你这么大家业等着你侍弄，老来打扰你总归不好。” 宋向上嘿嘿笑道，反手握住吴音的手，快乐而高兴。 “瞧你说的，还是我的不是了，今天一定罚你一杯，等我一下。” 吴音匆匆去屋子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然后带着宋向上出门，很快来到一家小饭馆，招呼老板出来。 “吴音，在家吃口便饭得了，用不着在外面，还有你叫老板干什么？认识老板吗？咱们同学叙旧，有外人不方便。” “谁说有外人了，今天咱们是老同学相逢，不醉不归。” 吴音说话功夫，一个穿着得体的小胖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宋向上，一张肥脸乐开了花，小跑冲上来， “向上，是你吧，向上，终于等到你了。” “健雄怎么是你？老板？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宋向上满脸惊讶。 一旁的吴音笑道，“看到了没？咱们老同学叙旧，当然没有外人了，你说得不错，这家店的老板就是健雄，咱们的高中同学都成老板了，你还不知道呢。” 三人久别重逢，那股高兴劲儿无法形容，小胖子朱健雄扯开嗓子招呼服务员上菜，倒好酒，三人一边聊天一边开喝。 朱健雄如同一个话唠，说起自己的英雄事迹，滔滔不绝， “我高中毕业以后，就被家里安排进了公家单位，你们知道我只对吃感兴趣，对那些升官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熟悉一段时间便已经摆平心态，正好赶上这家店老板转租，我就把店面租下来开起自己的小饭店，一边上班一边当小老板，生活过得很惬意。” “这就是我的生活，和你们大学生不能比，我没什么远大志向，守着一家小饭店研究最新食谱，烹饪美味佳肴，我就很开心了。” “胖子，什么不能比？人哪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奋斗，只要自己觉得过得有意义，有价值，每天很开心就很好。”吴音撇了撇嘴道。 宋向上赶紧插话，“吴因，你今年毕业吧？我刚看你家的院子好像在收拾打包，怎么了？这是不干修理了？” 吴音摇了摇头，“我都干了十来年了，早就成了家常便饭，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呢，家里确实是在收拾，准备把这些电工装备全都打包卖出去，不过不是关门大吉，而是另谋发展。” “向上，我记得你学的是电力系统，那你知道这几年新疆的电力发展情况吗？我做过一项专门调查研究，大概梳理了新疆目前不同电压等级发展状况。” “目前新疆最高电压等级是220千伏，1986年，就是咱们刚上大学那一年，新疆电网第一条220千伏线路红（红雁池）—米（米泉）线投入运行，标志着新疆电压等级迈入220千伏时代。” “这一段，220千伏红（红雁池）—昌（昌吉）线、红（红雁池）—托（托克逊）线正在实验投运，逐步形成乌鲁木齐220千伏电网。” “110千伏，60年代，乌鲁木齐就开始建设110千伏电网，到今年，新疆已有38座110千伏变电站和64条110千伏线路构成的环型加链型110千伏电网。” “35千伏，1953年新疆建成第一条35千伏送电线路，到今年，新疆有17座35千伏变电站和29条35千伏构成的辐射型35千伏电网。” “10千伏及以下，10千伏配电网在现在很普遍，主要用于城市和农村配电，为用户提供电力，此外，还有用于用户终端的220v\/380v低压系统。” 听到吴音的分析，宋向上不由点头，“这一段电力确实发展很快，我爸经常出去立杆架线，将电能输送到千家万户。” “但是现在的电网结构比较薄弱，以220千伏、100千伏构成的电能网络不够稳定，停电情况依然频发吧？” 小胖子朱建雄连忙道，“这个我最有发言权，现在是三天两头停电，一遇到狂风下雨或者大负荷总会停电，我一开饭店的，到饭点停电或者晚上停电，还怎么招待客户？我都买了好几台发电机在后面备着了。” “不光是我，在咱们城里好多做生意的都得备上发电机，以备停电突发情况，这是整个喀什甚至新疆地区的常态。” 宋向上点点头解释道，“咱们新疆地域辽阔，面积太大了，而220千伏110千伏输电距离有限，网架不够坚强，自然会发生停电情况。” “根据我的研究估算，在咱们这里形成稳定可靠的供电，必须达到500千伏的主干输电网络和更高电压等级的跨区域联络，才能提供坚强可靠的供电能力。” 吴音笑道，“这也正是我准备搬家的原因，研究更高电压等级尤其更高电压等级的电工装备，需要大量的资金技术和设备，在喀什这里太小了，压根接触不到先进设备，研究根本无从谈起，所以我爸准备把我们修理部搬到乌市。” 第98章 促进合作 “乌市发达，电力发展最先应用设备的肯定在乌市，在乌市发展，肯定能大展拳脚。” 吴音已经计划好一切，眼中闪闪发光。 宋向上忍不住为吴音竖起大拇指， “绝妙的计划，乌市是省会城市，经济重心，是优先发展电力的地方，如果有更高电压等级的电力网架投建，会率先在乌市周围实验。” “但是吴音，只靠自己不行，咱们需要站在巨人肩膀上开阔视野，才能更快掌握先进技术，制造更高电压等级的电工装备。” 吴音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通，回过味来满脸期待道，“向上，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建议？说来听听。” “我在上海见到很多电工装备企业，他们和国外电工巨头合作紧密，很多电工设备都是从国外引进或者组装而成，先进设备一大堆，吴音，你可以考虑和这些企业合作，引进他们的技术。” “当然，我知道你不屑全盘照抄国外设备，但是拆解他们的设备，研究他们的技术，能让我们增长经验，再研究适合我们自己的电工装备才能事半功倍。” 吴音赞同宋向上的观点， “向上，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没想着只靠自己，毕竟有现成的东西可供借鉴，为什么不学呢？时间不等人，早一点掌握先进经验，就能早一步在电工装备这个领域上分一杯羹。” “要不然老仰人鼻息，被国外靠技术掠夺经济，我气不过，咱们必须尽快掌握，迎头赶上。” “向上我了解你，你这样说，是不是已经有熟悉的公司可以联系了？” 吴音一脸期待。 宋向上点头，“我在上海时去过一家民营企业，他们和国外几十家电工装备公司有合作，就是做电工装备生意的，目前市场还没有打到内地，我可以给你引荐一下，你们留个方式探讨合作的可能。” “就这么说定了，来向上干杯。”吴音高兴地和宋向上碰杯，没想到今天和宋向上一块叙旧还能叙出大生意来。 这么一说，他未来的研究方向越发明确了，回去告诉父亲，他一定也会非常高兴。 一旁的朱健雄抢着碰杯，“你们都要去乌市发展，那太好了，我也有这个打算，我准备开连锁饭店，一直开到乌市，开遍新疆各地，来为了咱们的辉煌明天干杯。” 三人喝了一场，宋向上有意控制自己不多喝，但是架不住朱健雄和吴音热情，一场喝得头昏脑涨。 还是吴音将他架回修理部，一直睡了半天一夜，宋向上才从酒醉中清醒，第二天早晨吃了粥，等到临上班点，宋向上和远在上海的林半夏联系上，说起吴音的事儿。 宋向上给介绍生意，林半夏自然高兴不已，连连保证会尽快和吴音建立合作关系。 解决完这里的事儿，和吴音朱健雄中午又吃了一顿才分开。 宋向上坐车回家，天黑的时候才赶到家，红柳湾沉寂在一片静谧中，和从前一到晚上漆黑一片不同，现在的红柳湾家家户户都点起灯，明亮的灯光驱散黑暗带来光明，村民们在灯光下生产生活。 宋向上回家没有提前给家里打招呼，进门时，父亲宋建国和母亲迪丽扎尔正在院子里忙着往晾架上挂长熟的大葡萄。 迪丽扎尔嘴里还絮叨着，“建国，你说小海在上海干的那什么带电作业是个什么活，比公家活还好吗？要我说还不如回来在咱这儿吃公家饭呢，他部队退伍转业，找个正式工作不难。” 宋建国挂上几串葡萄，抹了把头上热汗，皱眉道，“你懂什么，咱家的活哪能跟上海比，咱这什么地方，经济发展能比得过上海吗，去上海发展比在这前途光明多了，你这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不懂才问你的吗？你这转性转得挺快，前几天还吵吵要打断小海的腿，这一有信儿了，态度立刻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迪丽扎尔反驳。 “要是这小子瞎混，我当然要揍他了，可他现在干正事，干为国争光的大事，我还打他干什么，不愧是我儿子，就是有骨气给我长脸。” “我问了，小海开展的带电作业都是咱们国家首次，他在不断突破咱们国家电力发展的上限，这是为电力行业为国家发展做贡献，咱们支持他就好了。” 宋建国一锤定音，迪丽扎尔放下担心，又将话题转移到宋向上身上， “你说向上这孩子真是长大了，一个小孩子去上海找到他弟弟，太不容易，你说你干啥非得让上海去，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毕竟是一个小孩。” “还小孩呢，都已经大人了，不出去闯荡历练怎么能行？” “哎，我看向上将来肯定也不会留在咱身边工作，你说孩子培养这么出息干什么？有出息都不留在身边，还不如平平凡凡守在家里好，趁现在放暑假，赶明儿你给向上打个电话，让他回来，这种在家长时间待的机会可不多。” 迪丽扎尔唠叨着，去下面拿葡萄，突然看到宋向上出现在院子里，她愣了一下，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宋向上喊了声妈，迪丽扎尔才回过神来， “向上回来了。” 迪丽扎尔欢喜流泪，快步跑去接过宋向上手里的行李，摸摸他脸，摸摸他头，嘴里念叨着瘦了的话。 一家三口进屋，宋建国问宋向上没吃饭，连忙让迪丽扎尔去做饭，他简单问了两句宋凌峰和宋向海，知道远在上海的爷孙没事后当即点了点头，自顾自去外面继续晾晒葡萄。 迪丽扎尔炒了两个肉菜，烤了肉包子，端上饭桌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大口咀嚼，她既高兴又心疼，询问儿子这几天在上海怎么样？在学校钱够不够花？ 宋向上自然报喜不报忧，说起在学校给人翻译挣钱的事，还把国家翻译局工作证拿出来证明，说自己吃上公家饭，以后不用为钱的事担心。 第99章 伟大的事 迪丽扎尔看儿子这么出色，高兴地直掉眼泪，抱起宋向上脑袋，连连亲了好几口。 宋向上很无奈，他是大小伙子，自然不喜欢母亲这种表达亲昵的方式，可是也不好说什么。 见父亲在院子搬葡萄，忙去帮忙，一家三口在灯光下开始分拣晾晒葡萄。 宋向上聊起宋建国工作的事，母亲迪丽扎尔忍不住抱怨，“你爸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儿，刮风下雨出去抢修送电，好天气的时候还出去立杆架线，一走就是一星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民工呢？” “你懂什么，这么多活不干怎么能行？”宋建国训了迪丽扎尔一嘴，回头说起自己的工作满脸骄傲， “向上，别听你妈瞎说，我这是为了咱们新疆喀什的电力事业做贡献，你看到了没？咱们村通电后，生产生活大大改观，电力代替人力畜力，生产水平直线攀升，这都是电的功劳。” “咱们这里通电了，但是咱们喀什还有新疆很多地方还没有通上电，山高路陡，架线十分不易，我们这些电工都有一个梦想，想把线路架到千家万户，将灯点到每一户家里。” “你不知道架线的时候多辛苦，大风刮起来，吹起戈壁的沙土，吹得人满嘴满眼，吃饭一碗饭里有半碗土，但是没有一个叫苦叫累的，都在为立杆架线奋斗着。” 宋建国说起架线的事儿，没有抱怨，脸上尽是骄傲和光荣。 宋向上忍不住向宋建国竖起大拇指，父亲这代电力人吃了太多苦，也做了很多贡献，他们将光明送到千家万户，做那黑暗中的光明使者。 “向上，你坐了一天车，抓紧回屋休息吧，明天跟我一块去渠边修修抽水泵，不过电了。” 宋向上确实累了，回屋睡了个昏天黑地，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他便被宋建国从床上扒拉起来，两人简单吃过早饭，宋建国骑车载着宋向上来到村外渠口边。 这里建着一座普通小屋，里面放置抽水泵和控制通电大闸，宋建国下车拉开闸，让宋向上帮着拆卸抽水泵电路部分。 这就是乡村电工，不仅要管通电，有时候一些电气设备还需要帮着维修。 正在宋向上忙碌时，远处跑来一个少年，凑近冲蹲在地上的宋建国道， “宋叔，怎么样？这抽水泵还能修好吗？这两天太旱了，要是修不好，我刚下去的树苗非渴死不可。” “放心吧，有你宋叔出马，还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能修好，你安心等着吧。”宋建国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自信无比。 少年闻言大喜，连连感谢，这时候将目光停在宋向上的身上，侧头去看蹲在地上的宋向上，很快惊讶道，“你是向上？” 宋向上抬头看向来人，虽然身材高大粗壮，脸上胡子拉碴，和儿时相比有了很大变化，但宋向上还是从对方炯炯有神的眼中认出了少年，“祖木来提汗，你是祖木来提汗？” “是我，向上，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祖木来提汗十分高兴。 宋向上十分高兴，和祖木来提汗聊起天来，对这个少年，宋向上本能地有着同情。 当年祖木来提汗父亲在修水库时被砸断腿瘫痪在床，只能靠药水维持，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小小年纪的祖木来提汗便扛起照顾弟弟养家糊口的重任，并因此辍学。 宋向上知道祖木来提汗对学习的渴望，但因为家庭条件却不得不失去学业，这么长时间没见，不知道这个儿时的玩伴怎么样了？ 祖木来提汗说起这几年的事儿，他指着远处开垦出的耕地，一片麦浪滚滚翻腾，脸上洋溢的自豪和骄傲， “向上，你不知道，我包了几百亩地，和几个弟弟一块种地，从那些外地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学会了怎么选种，怎么细心耕种，怎么灌溉让作物丰收，靠着种植作物，一点一点改善家里生活。” “还有你看见了吗？这一片荒林也是我种的，那些树苗是我刚下的，就等着抽水泵工作起来抽渠里的水灌溉，要是再浇不上水，这些树苗非被风沙吃掉不可。” 宋向上顺着祖木来提汗手指的方向看着，既佩服又意外，他看到长势茂盛的麦田，颗粒饱满，硕果累累，这都是祖木来提汗和两个弟弟精心伺候的结果。 但看到那些树木，在戈壁边缘，在风沙里苟延残喘的样子感到纳闷不已， “祖木来提汗，你种这些树干什么？难道想卖木材挣钱吗？这似乎卖不了多少钱。” 祖木来提汗哈哈大笑，摇着头道，“谁说我要卖树赚钱了，这些树也卖不了多少钱，我是防风沙。” “你没感觉到这些年咱们这里风沙越来越大了吗？每次起风都会刮来一场沙尘暴，以前屋子里两天不扫会蒙上一层灰尘，现在半天不扫都会蒙上沙土，你说这风沙多厉害。” “这都是咱们这里的人不断开垦荒地，砍伐树木造成的，照这样下去风沙会越来越大，而且这些风沙会吃人的，咱们小时候经常玩的那条小河你还记得吗？现在早就干了，被风沙埋的都已经找不到河床的痕迹，还有我种的农作物也不少受风沙影响减产。” “这里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我不想让这里被风沙吞没，所以就种上一点树，固沙防风，哈哈，别把我想得多高尚，我也是为了我种的这些粮食挡挡风。” 祖木来提汗解释原委，宋向上闻言呆了呆，没想到祖木来提汗在默默做着这么高大的事儿，只能真诚地支持他。 这时候咚咚咚，抽水泵运转的声音响起，宋建国抹着满头热汗，站起来招呼宋向上和祖木来提汗，“来看看，修好了，这回保准你用，绝不断电。” 祖木来提汗忙跑过去，粗糙的脸上露出欢乐笑容，连连向宋建国道谢，挥手和宋向上告别，跑去远处的水渠边拿抽水管。 第100章 光伏治沙构想 宋向上站在水渠边，看着祖木来提汗忙碌，扛来水管接上抽水泵，将水引到种植的树苗根浇灌。 距离远，出水管够不着的地方，祖木来提汗又提起水桶，一桶一桶提水浇灌。 他忙碌着，汗水顺着脸颊滚落，黝黑的脸庞被风沙吹得粗糙泛红，但他仿佛不知道疲惫，来回奔波着。 这一刻，宋向上看着祖木来提汗的身影，感到无比高大，他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 宋向上找来一个水桶，帮着祖木来提汗一起浇树，祖木来提汗看到连忙拒绝， “向上你别动，我自己来就行，你是大学生知识分子，哪干得了这种活？这都是粗人干的活，交给我吧。” “怎么干不了这种活？你忘了我小时候也跟着家里一起帮忙，在农场我还起早摸黑捡苞谷摘棉花呢，咱可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地里的活计咱都能干。” “成，那你看着来，别累着就行，累了就去旁边歇会儿。” 宋向上点点头，帮忙功夫建议道，“祖木来提汗，如果你想治沙，可以考虑种植经济作物，这样既能治沙又能获得经济效益，为什么不干呢？” “还能种植经济作物吗？我倒没想过，就想种点树防防风沙，可是我不懂那些，如果能种的话我也种，你大学生脑子好使，到时候给我说，我按你说的来。” 祖木来提汗虚心听取意见，令宋向上十分高兴，他觉得可以帮忙更多的事， “还有，还有更多不种植作物也可以治沙的方法，到时候经济效益要要比你种植作物都可观。” “真有这种好事？” 祖木来提汗被勾起兴趣，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热切地看着宋向上， “当然有了，比如光伏发电，就是一大块太阳能板，装在这一块，可以起到防风固沙的作用，而光伏板又能将太阳能转化成电能卖出去，一举两得。” “我有个上海的朋友是干这些的，正在研究怎么在这里装光伏，对了，他也是咱们这周围的人，信得过，怎么样？如果将来有可能的话，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干。” 宋向上抛出郑楚的构想，虽然在这里安装光伏还很遥远，但总有一个目标，而且宋向上坚信这是一条可行的路，所以询问祖木来提汗的意见。 祖木来提汗对宋向上是百分之百的相信，“向上，你忘了小时候吗？我上不起学，本来对一切都不抱希望，是你告诉我只要努力就总会有希望，我一直记着你的话，靠着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改变家庭的状况，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所以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就是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光伏，也不知道该怎么弄，怕弄错了给你丢脸，我有一把子力气，你尽管招呼就行。” 宋向上连忙摆手，“错不了，都有人教的，而且这事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决定的，到时候往这方面发展，我告诉你。” 祖木来提汗的真诚令宋向上感动，宋向上帮着浇完水累得精疲力尽，实在使不上力气后，才和祖木来提汗告别回家。 回到家，他迫不及待骑上自行车赶到镇上打电话，郑楚留的号是他们公司座机，上海发达，电话通信已经很普遍，电话打过去很快联系上郑楚， “向上怎么这么快就给我打电话了？你又回上海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急事想和你商量。”宋向上赶忙解释起来， “我在家的时候碰到一个小时玩伴，和他聊天中才知道咱们老家现在人们生产生活过度开采，导致植被退化，荒漠严重，每刮一场风都能带来一阵不小的沙尘暴。” “我一琢磨，你说的那个光伏的事儿有谱，你知道我在武汉高压研究所开展电力系统研究，不仅研究各种等级的高电压，还研究供电系统，火电、风电、光伏、水电都在研究范围之内。” “之前也涉猎过光伏，光伏治沙可能是未来治理荒漠化的一个方向，在荒漠上安装成排的光伏组件，光伏组件板遮蔽阳光直射有效降低地表水蒸发，靠着这种遮阴效果能使蒸发量减少20%到30%，并且光伏组件板还能够有效降低风速，减少土地荒漠化。” “靠着光伏组件遮阴降风的作用，改善植物生存环境，在下面种植牧草等植被能快速生长；而地表植被又反过来有助于固沙保水。” “生态好了，对光伏发电又能起到反哺作用，扬起的灰尘对发电量影响大，而植被能减少灰尘扬起。” “由此可见，光伏组件板对于阳光直射的阻隔而产生新的生态环境对于荒漠化治理产生正向作用，这是双赢的结果。” “最重要的是治理荒漠是国家提倡的事儿，咱们开展这项工作定能得到政府大力支持，一箭三雕甚至四雕。” 宋向上分析利弊，很多方面都是郑楚想不到的，他只看到前景，并没有考虑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效益，听到宋向上的话，郑楚呼吸都急促起来， “向上你这么一说，我以前只有百分之八十赚钱的把握，可是现在我有百分之一百甚至百分之二百赚钱的把握，这事几乎必成，你放心我现在就开始着手这方面的资金收拢，虽然这是一个复杂的工程，但是只要咱们先走一步就能夺得先机。” 宋向上笑着点头，赶忙推荐祖木来提汗，对面的郑楚满口答应， “放心吧，向上你叫的人我肯定第一个合作，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得在上海这里大展拳脚，收拢资金，咱们老家还得找信得过人盯着，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帮忙推荐人。” 事情敲定，两人又简单聊了两句，郑楚还要上班，便匆匆挂断电话去忙了。 宋向上准备回家，这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从驴车上下来，那两个身影有些熟悉，其中一个少年还穿着军装，身材高大。 宋向上定睛看了看，很快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忙跑着迎上去。 第101章 大军治沙 “葛叔叔，大军你们这是从哪回来的？” 宋向上看得真切，中年人分明是葛二雷，当年红柳农场场长，立杆架线时带着宋向上他们在野外奋战，少年是葛二雷儿子葛大军。 葛大军几年前和宋向海一起参军入伍，在上海听宋向海说葛大军一直留在部队，样样突出，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 葛二雷和葛大军闻声同时扭头望去，葛大军先是惊喜叫起来，“向上。” 喊叫着丢下手中包袱，三步并作两步疯一般迎上宋向上，一把将宋向上撞进怀里，狠狠拍着他肩膀。 “向上，你怎么在这里？好几年没见了，快想死我了，你长高了，就这小身板还跟以前一样瘦，风就能刮倒，要不要我训你几天，保准把你身体打磨得棒棒的。” “大军，你是行伍出身，有的是力气，我哪比得过你，可不敢让你训，非得把我折腾散架不行。” 宋向上连忙求饶，脸上洋溢着快乐笑容，上下打量葛大军，葛大军长得高壮，魁梧有力，比之前壮硕多了， “部队就是锻炼人，大军真有你的，看起来就是精神，早知道当年我也跟着你一起参军入伍，报效国家了。” “不不不，你学习好，走上学这条路行，咱们国家正缺大学生，去上学前途光明，更能为国家做贡献。” 葛大军咧嘴大笑。 “对了大军，你怎么回来了？现在让回家探视吗？我看你大包小包背着，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宋向上见葛大军扔在不远处的行李，大惑不解。 葛大军笑道，“不是探视，回来了，退伍转业，把在部队的东西都拿回来了，一样没丢，以后留个纪念。” “大军你怎么退伍了？不是说在部队里干得挺好吗？” 宋向上惊讶不已，“我记得你很喜欢当兵，没去部队之前就经常自己在家锻炼，现在到部队了，怎么这么快退伍？” “想回来了，在部队待太长时间，不也是转业吗？有了自己想干的事儿，就趁势转业开干。” 葛大军还想再解释，葛二雷推着行李过来，看到宋向上喘了口气， “向上，幸亏碰到了你，没想到大军带这么多行李回来，我一辆自行车还真没法载他，正好你骑自行车，帮忙载着回去。” 宋向上忙不得点头，葛大军将行李提起来，绑到葛二雷自行车上， “爸，您载着行李，我载着向上，咱们回家。” 葛大军招呼完，从宋向上手中接过车把，拍了一下自行车后座，“向上，老规矩，还是我载着你。” 说完葛大军跳上自行车，蹬起车蹬子，等宋向上跳上后座，开始加速，风沙在耳边呼啸。 “大军，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退伍了？不符合你的性格。” 宋向上知道小海退伍是另谋出路，是冲着林半夏去上海，葛大军不一样，葛大军喜欢行伍生活，不会无缘无故就退伍。 葛大军顶着风，偏着头道，“真是有了别的想法，你知道我爸在红柳农场合并到茂盛农场后，去茂盛农场土地管理部工作，我爸一心想着为国家建设做贡献，在新地方他也不闲着。” “后来发现乡亲生产生活加剧，导致水土流失，河流干涸，荒漠化严重，给乡亲生产生活和生态环境造成巨大破坏，国家提倡治理荒漠化，但是没人愿意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我爸接了，他开始植树治沙。” “我知道后，对治沙很感兴趣，越想越觉得这是一项造福子孙千秋万代的事业，和我爸商量后，我爸支持我，我一咬牙便申请退伍转业。” 葛大军字语间对退伍转业有着浓浓的不舍，但同样对新工作充满期待。 “向上告诉你，我退伍转业后成了茂盛农场副场长，厉害不？我要大展拳脚，征服沙漠。” 葛大军说着，腾出一只手挥舞手臂，大声喊叫，在漫天狂风沙尘飞卷中，抒发心中壮志凌云。 宋向上吓得紧紧抓住车座，顶着风沙扯着嗓子道，“大军，你别挥胳膊了，这风沙这么大，快把人刮飞了，别把我摔下去。” “哈哈，摔不下去，向上你还是这么胆小，还记得上初中吗，咱们两个骑车上学，总是我载你，骑得快了你害怕，还和以前一样。” “我喜欢以前，以前我骑着车，你在下面跑，这样多好。” 宋向上笑着斗嘴，“大军，听你一说，我也支持你的选择，你看这风多大，风里尽是沙子，咱们农场周围好多河流都干涸了，被风沙吃没了，照这样下去，庄稼、开垦出的耕地都得被风沙掩埋，植树防沙是造福子孙万代的事儿。” 他们顶着风沙骑车来到茂盛农场，来到葛大军家里，这是一团小院儿，此时院子、沙棘树围墙都蒙上一层沙尘，他们卸下行李，进屋躲避风沙。 没过一会儿，葛二雷也回来了，焦躁不已，“这次风沙有点大，之前种下的梭梭树苗麻烦了。” 等风一停，葛二雷急忙招呼葛大军帮忙，宋向上赶忙跟上，他们去库房取来坎土曼、柳条框，跑到农场外面。 葛二雷傻眼了，手中的坎土曼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哆嗦着手指着不远处道， “这一片我都种下梭梭树，足足有十几亩，几千棵苗，正准备浇水养苗，怎么都没了。” 葛二雷手指的方向，一片广阔戈壁，只有零星树苗淹没在沙土中，其他绝大多数早就被风沙刮得不知踪迹，一场风沙将葛二雷几个月辛苦劳作的成果吹得一无所有。 但葛二雷没有放弃，招呼葛大军抢救那些没被吹跑的沙棘树苗，宋向上跟着帮忙。 “看来治沙不是一项简单的活，但我不怕，我就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工作，向上你就看好吧，我绝对会还这里一片林海。” 葛大军信誓旦旦，斗志昂扬。 宋向上点头，支持他的决定，同时心中思索，琢磨解决之道，脑中立刻想起郑楚，想起祖木来提汗，想到了光伏，这中间隐隐有些联系，呼之欲出。 第102章 少女心事 “大军，我们红柳湾村有一个小伙子叫祖木来提汗，也义务植树防沙，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 葛大军扶起一棵梭梭树，高兴道，“好，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我单打独斗也不行，有志在此的人多给我介绍两个。” “放心，咱们不缺人。”宋向上思索，很多谋划在脑中渐渐清晰， “大军，治理戈壁荒漠化有很多方法，不仅是种树，还能种经济作物，也能安装光伏，这些不仅能够防风固沙，还能带来经济效益。” “如果咱们多管齐下，能带动更多人参与，到时候效率会大大提高。” 葛大军抹了把热汗，黑红的脸庞激动起来， “向上，我就知道你主意多，大学生脑子就是好使，行，我听你的，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及时告诉我，我按你的来，准能干成。” 说完两人继续忙碌，将没被大风刮跑的梭梭树苗扶起，挖好沙坑灌水，等忙完早已累得满身大汗，瘫坐在沙土上呼呼喘气。 葛二雷招呼葛大军回去准备饭菜，要款待宋向上，宋向上连忙拒绝，告别葛大军，骑车回家。 这个假期，宋向上绝大多数时间待在家里，帮母亲迪丽扎尔干活，以后说不定在哪儿工作，在家的时间不长，他多陪陪母亲，而且在家也不耽误工作，回来时带了好多外文期刊，在家也能翻译。 被沈志斌刺激后，宋向上动力十足，卯着劲翻译挣钱。 短暂而充实的暑假生活很快过去，宋向上在迪丽扎尔不舍的目光中坐车出发，迪丽扎尔抹着眼泪叮嘱宋向上在外面吃好穿好，在宋向上临上车前一股脑塞进宋向上口袋大把钱。 宋建国沉默寡言，身形伟岸，静静看着母子两人告别，直到宋向上上车才挥舞手臂，大声嘱托，“向上，好好干，爸看好你，别给爸丢脸。” 宋向上重重点头，转身走进车厢坐定，透过窗户看到车窗外父亲母亲的身影缓缓远去，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都没有离开。 游子远行，最牵挂的就是父母，他们表达爱的方式不同，但那种舐犊情深令人泪目。 车窗外，戈壁一望无垠，风裹卷着沙尘飞驰，除了父母外，宋向上脑中闪过祖木来提汗，闪过葛大军，浮现他们在风沙中植树固沙的身影。 这些人用自己的方式奋斗着，建设美丽新疆，新疆是一块富饶的宝地，风能、光能、煤炭的故乡，她等着开发，等着改变荒芜落后的面貌。 宋向上心中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动力，他回到学校，立刻投身到武汉高压研究所工作中。 武汉高压研究所老中青三代电力科学家没有休息时间，他们一如既往忙碌，废寝忘食工作，将浩繁伟大的特高压事业一点点向前推进。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毕业时候，面对未来的选择，宋向上陷入犹豫，他脑海中不由浮现阿丽娅美丽的容颜。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快一年时间，但那真真切切热烈的面孔至今在脑中魂牵梦萦，宋向上下意识想选择上海工作，想去找阿丽娅。 可是转眼他的念头就被沈志斌三个字掐灭，当初的奚落和蔑视犹在耳畔，令人气愤却是事实，他无法给阿丽娅想要的生活。 宋向上放弃去上海，签下留在武汉高压研究所工作的合同。 谢长云得到宋向上留下来的消息后，十分高兴，第一次罕见的没有晚上加班，拉着宋向上去外面喝酒。 谢长云在酒桌上异常豪迈，说话滔滔不绝，诉说着特高压事业的进展，在他们共同努力下，基本模型被梳理出来，一个一个问题逐步攻克。 事实证明，这项技术难如登天，但不是不可以被攻克，中国电力人可以靠着努力勇闯这项世界电力科技无人区。 宋向上同样被感染，心中激情被点燃，庆幸留在这里是对的，他要通过努力和谢长云他们一起攻克这项世界无解的难题。 而此时的阿丽娅迎来毕业，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她时不时出神，从初中一直到现在，生活在母亲的关心下，跟着叔叔闯荡事业，生活充实而开心。 但在开心背后总有那一丝淡淡忧愁，那是独属于女孩子的忧愁，无法向母亲言说的心事。 直到去年宋向上出现，那一次的吃饭，阿丽娅感到从未有过的开心，一双妙目一直在那个男孩身上逡巡。 宋向上很普通，无论在家境，身高长相穿着打扮各方面，和追求她的那些男孩相比都差得很远，可她看宋向上就是舒服。 但这种开心只持续一天，第二天宋向上不辞而别，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联系她。 阿丽娅充满不解，也只能将这份疑惑压在心头。 而这期间沈志斌一如既往对她关怀备至，阿丽娅感谢沈志斌，时时恍惚，有时候感觉如果宋向上是沈志斌就好了。 可这就是两个人，淡淡愁绪萦绕心头，深深埋在心底。 “阿丽娅，别愣着了，快帮我收拾行李，这次回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这里呢，东西帮我收拾仔细了，可别落了。” 阿依罕招呼阿丽娅，母女两人收拾行李，准备了满满两大包，专门租下转运小轿车，把她们拉到火车站，踏上回乌市的火车。 “阿丽娅，你不用跟我回去，你要想留在上海发展的话，就留在这里，这里适合你们年轻人，不适合我这种岁数大的人。” “我走了，就住到你叔叔家里，有他照顾你，我放心。” 阿依罕劝着阿丽娅，让她不用为自己担心，而阿丽娅主意已定， “妈，我没有辞职，这次回乌市发展公司业务，为公司拓展渠道，开辟前站，过一段时间还会回上海的。” 阿丽娅看着车窗外，眺望远方，广阔的天地，一望无际的山河湖泊，心情也随之开朗起来。 阿丽娅似乎看到遥远的新疆，那里大风经年不息，她的脑中已经幻想出，一架一架大风车伫立在天山南北广阔的大地上。 她就是建设者，她向着风电迈进。 第103章 风机发展 阿丽娅带着阿依罕来到乌市，让母亲和姥姥姥爷团聚，当年她们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有自己的房子。 阿丽娅姥姥姥爷身患慢性病，经常去医院，在老家红柳湾不方便，于是就住在乌市，这回阿依罕回来侍奉两个老人，除了谢长云外，一家人再次团聚，其乐融融。 阿丽娅在家里陪着母亲和两位老人待了几天，等公司几个工作人员到来后出发工作，她们坐火车客车，赶往达坂城。 达坂城是中国风电的故乡，也是中国风电发展的第一个城市，这里有最先进的技术，最成熟的示范案例，想在新疆发展风电，必须从这里开始。 一行人不停换车，一路颠簸，很多人早已脸色发白，疲惫不堪，他们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在新疆工作很艰苦，但这一路颠簸依旧将他们折腾得够呛，叫苦不迭。 只有阿丽娅，越坐车越精神，那漂亮的眸子丝毫没有疲惫之态，反而时刻神采奕奕，充满无穷活力。 最后一段路程，需要租用驴车走十几公里的路途，他们很多人都上了驴车，只有阿丽娅独自租下一匹大马，在一众人震惊的注视中翻身上马，扬起马鞭抽打马屁股，大马载着她向前奔跑，疾驰如同一阵风。 “难怪阿丽娅不怕辛苦，走这么远倒这么多趟车都没见多累，原来人家在马背上长大，以前听说她小时候骑马上学，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是真的。” 众人既惊讶又感叹，对阿丽娅这个小姑娘越发佩服，而他们只能坐在驴车上，在戈壁滩上晃荡颠簸。 十几公里，三个小时，等到目的地，他们已经屁股腿颠的失去知觉，走路一步三晃。 而阿丽娅早已在招待所收拾好，拿出收集来的资料，迫不及待开始研究新疆风电历史。 1985年，新疆开始风电的研究、试验和推广；1986年，从丹麦引进新疆第一台风力发电机，在柴窝堡湖边竖起并试运行成功；1988年，利用丹麦政府赠款，完成达坂城风力发电场第一期工程。 而今，电力部门和各家企业正在合作，研究将达坂城风力发电厂并入乌市电网发电。 阿丽娅研究风电的历史，想着自己这一路骑马过来，看到一架一架大风车竖立在大地上，感到心情激荡。 可转瞬看到风电历史，纤细眉毛顿时蹙起，危机感陡然而生，阿丽娅拿出纸笔刷刷写下疑惑，第二天一大早，敲开带队过来的于教授房门， “于教授您起来了吧？给您带点早餐您先吃，我还有点工作向您汇报。” 阿丽娅巧笑嫣然，晃了晃手中早餐。 于教授刚洗漱完，戴上眼镜微笑道， “你这丫头，还真是心急，这一大早就过来找我讨论工作，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看在你给我带早餐的份上我听听。” “于教授最认真了，要不说中国风电还得靠您领头呢。” “得得得，你这丫头，小嘴比抹了蜜还甜，我没那么大本事，抓紧说工作。” 说起正事，阿丽娅收起嬉闹，将自己昨天记下的材料给于教授看。 于教授看得很认真，脸色也逐渐严肃起来，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阿丽娅，你分析得很全面，不仅看到了好的一方面，连背后的危机也看在眼里，这确实是咱们应该重视的事。” “首先说好的方面，新疆拥有额尔齐斯河谷西部风区、塔城老风口、阿拉山口风区等九大风区，风能资源总储量10亿千瓦，位居全国第二，技术可开发量占全国的15.4%，风电在这里发展前景广阔。” “而咱们现在在的达坂城，更是中国最早的风电厂，这是中国风电发展的摇篮和实践基地，风电从这里起步，将会迎来快速发展，但这里面有很大危机。” “就像你分析的，达坂城风电场设备全部引自国外，尤其是丹麦，很多风机都是丹麦政府捐赠的，咱们虽然能建成风电场，但说实话只是给别人打工，这所有技术都掌握在国外手中。” “我看了一下，只有塔筒通过引进设计图纸实现初步国产化，阿丽娅，既然你说到这里，你能告诉我，你知道的风机组成部分和研究难点吗？” 阿丽娅赶忙点头， “于教授，风机的五大部分主要包括风轮叶片、发电机、齿轮箱、塔架和控制系统，除了您说的塔筒以外，其他的都是引自于国外的成套设备，里面所蕴含的科技，咱们望尘莫及。” “比如风轮叶片，是将风能转换成旋转动能的部件，需要高强度的玻璃纤维和碳纤维制成，以能够抵御强风和风暴的冲击。” “我们需要找到兼具高强度、低密度、抗疲劳、耐腐蚀和良好抗风性能的复合材料，需长期试验和数据积累；研究出材料后，设计结构需根据不同风况和机组功率精准设计叶片的形状、尺寸和内部结构，以实现最佳气动性能和可靠性，涉及复杂的流体力学和结构力学计算；设计结构后需要有完好的制造工艺，精度，内部质量均匀性，表面光洁度都必须达到标准。” “发电机，其作用是将风轮的旋转动能转换成电能，设计时需采用高效能设计，以提高发电机的发电效率和功率密度；同时发电机需在恶劣环境和频繁变载工况下长期稳定运行，对绝缘、轴承、散热等系统要求高，需进行大量的可靠性试验和优化；最重要的是与电网适配，要满足电网对电能质量、稳定性和兼容性的严格要求，研发适应不同电网条件的控制技术和接口设备难度大。” “齿轮箱，是用于将风轮旋转的低速运动转换成高速运动，由一系列齿轮和轴承组成，可实现高效率的能量转换，但传动精度方面需确保高传动效率和低噪声振动，需精确设计和制造齿轮齿形、模数等参数，对加工精度和装配工艺要求极高；承载能力方面需要研发高强度、高韧性的齿轮材料和先进的热处理工艺，以承受风轮传递的巨大扭矩和动态载荷。” “控制系统，包括电子元件、传感器、控制器和软件等，需要很高的控制算法和传感器精度，需要系统集成，以实现与其他部件的高效协同工作，用于监测和控制风力发电机组的运行，能够实时调整风轮叶片的角度和发电机的转速，以确保风力发电机组运行稳定。” 阿丽娅一口气说完风机四大部件的功能和研发面临的困难，于教授连连点头， “不错，阿丽娅，看来你做足了功课，这也是咱们这次来的目的，现在已经有现成的风机供咱们研究，咱们要在这个基础上做好数据收集和研发工作，争取早日造出咱们自己的风机，才能将风机一架一架建在新疆这片广阔的土地上。” 两人商量好，立刻召集人员开会，马不停蹄地开展工作。 第104章 三峡输电 每个人都在奋斗着，废寝忘食朝着理想奋进。 时间如白驹过隙，春去秋来，转眼又过了三年。 宋向上在武汉高压研究所忙成陀螺，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只在过年才回家一趟，待不了多久又匆匆回来。 宋向上高强度工作，全身心投入，抛弃一切杂念，眼中只有特高压事业。 他们几百人的电力工程师，老一辈电力科学家，中年中流砥柱，青年后进力量，联合攻关，稳步向前推进。 但依旧遇到重重困难，这是一项伟大而漫长的事业，需要几代人几十年的奋战攻坚。 原本还要继续忙碌，但一通电话打来，武汉高压研究所一半专家被抽调走。 有一项重大任务需要他们参与。 三峡工程。 这是千年大计，国家大事。 三峡工程师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水电站和清洁能源基地，是中国有史以来建设最大型的工程项目。 三峡水电站的功能有十多种，航运、发电、种植等等，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发电。 三峡工程经济效益主要体现在发电，它是中国西电东送工程中线的巨型电源点，非常靠近华东、华南等电力负荷中心。 所发的电力将主要售予华中电网的湖北省、河南省、湖南省、江西省、重庆市，华东电网的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安徽省，以及广东省的南方电网。 根据负荷需要，规划三条主要的±500千伏超高压直流输电工程，分别是， 三峡-常州±500千伏直流输电线路，这是三峡电力外送的重要通道之一，从三峡送往江苏常州，将三峡的水电输送到华东地区，为华东地区的经济发展提供强大的电力支持。 三峡-广东±500千伏直流输电线路，起点在三峡地区，经荆州换流站将电变成500千伏的直流超高压，送往广东惠州，为广东地区供电，线路总长940公里，最大传输功率1000万千瓦。 三峡-上海±500千伏直流输电线路，是三峡电力送往华东地区的重要线路，落点在上海，将三峡的清洁电能输送到上海地区，满足当地用电需求。 除此之外，还有其它的正负500千伏超高压直流输配电工程。 中国已经建成葛上直流输电工程，积累大量宝贵经验，培养一大批超高压直流输电工程师。 现在三峡工程开始进入实质规划阶段，他们这些电力人正派上用场。 在开往湖北省宜昌市的火车上，武汉高压研究所一众电力专家聚在一起开会，谢长云作为中年人中的领头羊，第一个发言， “各位，大家都知道咱们这次的目的是帮着规划设计500千伏超高压直流输配电工程，咱们当中很多人参与过葛上直流建设，有经验，只要因地制宜，根据宜昌市地理特点和路径情况进行对应设计，基本没有太大问题。” 众人纷纷点头，这项任务相对来说还比较轻松，真正让他们重视的是上面交代的事，有人接着话道， “咱们真正需要做的是推动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电工装备国产化，让咱们中国人真正掌握这些技术。” “不错，我参加过葛上直流工程，像断路器、换流阀等等关键设备都是成套从国外引进的，老外对咱们严格保密，连安装过程都不让咱们看，这些不用细说，虽然咱们很多人废寝忘食，靠着自己努力掌握一部分技术，但距离真正转化为咱们自己的技术，还有一定差距。” “不错，咱们中国人不认输、肯吃苦，但距离国外有差距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面对三峡工程电力大规模外送，咱们建设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怎么才能将这些设备转化为国有化？” 几个专家纷纷发言，说出这次的目的和难点，都感到十分棘手。 “不用说，老外肯定防着咱们，咱们不得不用他们的设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靠自己研究，要不然吃亏太大，速度太慢，咱们在研究，国外也在研究，与他们的距离只会越拉越大。” “这次提供电工装备的有由德国伏伊特(voith)公司、美国通用电气(ge)公司、德国西门子(siemens)公司组成的vgs联营体和法国阿尔斯通(alstom)公司、瑞士abb公司组成的alstom联营体，他们都是电工装备的独角兽，在这方面是一骑绝尘的存在，这些公司对咱们保密措施做得非常高，生怕咱们学会。” 众人商量着，一时间没有更好的办法，宋向上在旁边听得仔细。 和别的专家不同，宋向上不仅参与研究翻译，而且和在电工装备公司工作的林半夏、吴音，水电方面的刘艺涵，投资电工装备的郑楚都有联系。 不仅给他们提供最前沿的信息，而且从他们那里也学到了很多市场手段。 这种情况有很多办法。 宋向上咳嗽一声，吸引众人注意主动发言。 一众专家偏头看来，对这个翻译水平极高，为他们源源不断翻译出最前沿科技的小伙子，都抱着友善和礼貌。 宋向上说出自己的见解， “我认为可以从四方面着手，一是技术引进与合作，在换流站电工装备采购过程中签订技术转让协议，要求国外供应商转让相关技术，为咱们学习先进技术提供机会。” “不用担心他们不转让，因为三峡工程是一项世纪工程，里面需要的电工装备极其庞大，这是一笔极其可观的利润，在利益面前谁都不甘心放弃。” “二是合作生产提升技术，有人答应转让技术，那么更有企业会愿意跟咱们一起合作生产，在合作中学习先进生产工艺和管理经验，提升自身技术水平和制造能力。” “三是通过政策引导与支持，咱们可以分析目前中国电工装备水平，制定国产化目标，通过国家相关部门明确提出三峡输变电工程中电工装备的国产化目标，规定国产化率要求，强制国内企业积极参与电工装备的研发和生产。” “强制国产化是手段，但同样也要制定激励方法，例如资金支持与补贴，设立专项资金，对参与三峡500千伏输配电工程电工装备国产化研发的企业给予资金支持，如对变压器、开关设备等关键设备的国产化研发项目提供补贴，降低企业的研发成本，让企业自愿参与国产化研究。” 第105章 心愿达成 宋向上说完，整个车厢瞬间一静，落针可闻。 一众电力专家吃惊地看着宋向上，很快纷纷鼓掌， “不错不错，不愧是咱们高压研究所的翻译天才，水平就是高。” “有些方面大家都想过，但没有梳理出来，宋向上说的这四点囊括了咱们的绝大多数观点。” “很不错的建议，市场换技术，政府推动，再加上利益诱惑，绝对能让那些老外折服，更能鞭策咱们自己的企业。” “咱们再完善一下，形成报告向上面汇报，然后分工调查研究，取得详细数据，为咱们的报告提供支撑。” 一众专家教授很快拿定主意，商量一番分好工立刻行动。 他们需要把数据做扎实，提供有力支撑。 坐了半天车，他们赶到宜昌长江边上，远处挖掘机正在劳作，一个一个小黑点似的工人杂乱分布在长江边上。 工地上有很多简易临时住房，整个现场十分热闹。 这里即将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生产大运动。 宋向上来之前就知道刘艺涵也参与三峡水利建设，对于学习水电专业的刘艺涵来说，这是他能参与的最大工程。 来之前宋向上给刘艺涵通过电话，刘艺涵告诉宋向上他办公地点。 宋向上一下车便去找刘艺涵，打听好几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终于找到刘艺涵。 几年没见，宋向上还是一眼认出刘艺涵。 和上回在上海见过的精英小伙不同，这时的刘艺涵鸡窝头，脸上都是土，穿着的工服脏兮兮，尽是褶皱，一脸疲惫相。 “刘艺涵”宋向上喊了一声。 刘艺涵茫然抬头，脸上神情呆滞，可是当看清宋向上后，眸子里立刻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砰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上来， “向上，你可来了，听说你要来，我一直等着呢，结果左等右等，等到今天才见到你，真是让人望眼欲穿啊。” “早就想来找你了，不过工作那边忙，一直没时间，这回咱们终于可以并肩战斗了。” 宋向上攥紧拳头，在刘艺涵肩膀上捶了一下，刘艺涵张手大笑着将他抱进怀里，兄弟两个再次抱在一起。 见到宋向上，刘艺涵没有再工作下去的心思，和负责人告完假，匆匆带着宋向上去外面，为他接风洗尘。 工地都是荒郊野地，吃饭的地方少，只有几家跟着工地的个体户。 幸亏这些个体户考虑到三三两两聚餐的事，不仅做大锅菜，也做一些简单的家常小炒。 刘艺涵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酒，和宋向上碰杯，为他接风洗尘。 宋向上知道在工地上工作都累，一看到刘艺涵满眼血丝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多疲惫，所以也没拦着，正好趁这个功夫让他放松放松。 说起工作的事儿，刘艺涵滔滔不绝， “向上，三峡工程是咱们国家千年大计，国家大事，在新中国成立之前，民国的时候早就考虑过这项工程，一直规划了近百年，延续了几代人，才开工建设。” “这是中国最大的水利水电工程，这辈子能赶上是我的荣幸，在这里待了一年多，我学到很多水电知识。” “从一个懵懂无知的新手小白，刚毕业大学生，成长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水利专家，用了一年时间。” “宋向上，我感觉我太幸运了，多少人一辈子都赶不到这么好的机遇。” 宋向上真心为刘艺涵开心，端酒杯和他碰了一杯， “恭喜你，艺涵。” 刘艺涵脸庞通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向上，还有呢，我妈也在工地上，她答应我了，等建设完三峡前期工程她就跟我回新疆生活。” “这么多年，我妈渐渐也明白了，哪里都是故乡，哪里都能生活，人生重要的是一起陪伴相处的人。” “向上，我终于靠着我自己的努力，让我妈回心转意，是你当初鼓励我，我才能走到今天，来我敬你。” 刘艺涵高兴，和宋向上碰杯，宋向上鼓励一番又将话题转移到正题上，说起工程建设。 刘艺涵点点头道，“要想把三峡完全建成，至少需要十几年的时间，你刚刚提到的那些国外公司确实是这次提供设备技术支撑的企业，他们前期已经派了人。” “我跟着看了一年，不得不不说这些老外在能源和电力方面有很多独到之处，领先我们好几十年。” “但是就算他再敝帚自珍，现在设备技术暴露在我们面前，咱们也能将其学会并超越他们。” “我们已经开过很多次会，就是想利用这次巨大的工程将国外水利发电技术吃透学会。” “为此初步计划将工程分为好几期，前期靠着国外，中期是合作，后期是以咱们自己为主建设。” 宋向上听到刘艺涵的话，眼神不由亮起来， “艺涵，真是好主意，实不相瞒，你们水电方面的意见和我们形成的报告差不多，都是想利用这次的机会学习国外技术，提升国产化率。” “这是一条艰难漫长的路，但相信我们一定能做到，来，为了咱们的胜利干杯。” 两人喝到酒酣耳热，刘艺涵突然提起宋向海， “向上你之前走的时候，把你弟弟介绍给我了，我在上海时和他见过好几面，前几天还打过电话，你弟弟最近有点不太开心，知不知道？” “不开心？” 宋向上露出惊讶之色，这几年他一直忙着攻坚特高压，只在过年的时候回去，在家兄弟两个很少提工作的事。 宋向海十分上进，工作干得有意义有价值，整个人看着昂扬奋进。 怎么突然有心事？ “还不是因为他女朋友的事？就那个叫林半夏的，好像工作上出了点麻烦。” “也对，兄弟两个在感情的问题上一般很少交流，你抽空可以问问他，你不是有他们公司的电话吗？咱们施工处也有电话，你可以打过去。” “好的艺涵。” 宋向上点头，喝完便回去休息，第二天找到谢长云他们一起开展工作。 几天后，等稍稍稳定下来，有了空闲时间，宋向上给宋向海拨去电话。 宋向海十分高兴，兄弟两人热络地聊了十几分钟。 宋向上将话题转移到林半夏身上，对面的宋向海叹了口气， “是出了点麻烦，哥，你要方便的话就来一趟。” 第106章 超高压带电作业 一个星期后，宋向上坐上赶往上海的火车。 他没有请假，这次去上海是带任务去的，正好公事私事一起办了。 宋向上一下火车，先坐公交车去爷爷宋凌峰家里。 因为下午才到，家里锁着门，宋向上就在门外小摊上点了一份汤包，一边吃一边等着。 一个小时后爷爷宋凌峰骑自行车出现。 宋凌峰虽然六十多岁，但身形矫健，四肢魁梧有力，车把上挂着挎包，脚蹬子蹬得飞快，一点都不像六十岁的样子。 “爷爷，爷爷。” 宋向上放下筷子赶忙去追，宋凌峰扭头看到宋向上，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笑容，翻身下车，停好自行车，快步迎上来。 “向上，你怎么来了，可有好几年没来爷爷这里了，长高了，就是还是那么瘦，一定要多吃点。” 宋凌峰捏着宋向上瘦骨嶙峋的小胳膊，既慈爱又埋怨。 随后拎起宋向上的行李搁在自行车后座上，推着往家走。 宋向上需要两个手扛在背上背的行李，宋凌峰一只手就拎了起来。 两人到家，宋凌峰马不停蹄开始做饭，宋向上钻进厨房打下手。 宋凌峰哼着小曲，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连宋向上都被感染了， “爷爷，什么事这么开心？我看您一点都不像六十多岁的老人。” “当然是我的大孙子回来了，正好有个好消息分享给你。” 宋凌峰呵呵一笑， “你知道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吧，你上高三那个暑假也来过，现在奉贤南桥换流站已经建成，本来我们这些临时帮工的都要被遣散去别的工地。” “但是你爷爷吃苦耐劳，干活多，负责人都看在眼里，单把我留下来打打杂帮帮忙。” “这不干了几年，我承担的工作越来越重要，换流站的领导都看在眼里，经过他们慎重商量决定，让我长期留下。” “我喜欢在那里工作，原本没抱希望，毕竟都这么大岁数了，没想到竟然成了。” 宋向上由衷地为宋凌峰高兴，“爷爷恭喜您，您这是实至名归，退休了还能在新的重要岗位发光发热。” “哈哈，你不知道，我还带了好几个徒弟呢，我要把我的经验全部传给他们。” 宋凌峰滔滔不绝，炒好菜，摆满桌子。 宋向上询问得知小海不回来，原来这一段正是宋向海开展集中检修的时候，这几天都不回家。 爷孙两个边吃边喝，宋向上说起三峡工程，说起国家正在考虑建设好几条500千伏超高压直流输电线路，有一条也是送往上海。 宋凌峰听完以后忙点头， “国家还是有超前规划的，向上，现在上海经济飞速发展，大大小小的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对电力需求几十倍几百倍甚至上千倍增长。” “葛上直流输电工程一建成便满载投运，就这还无法满足电力需求，很多火电厂依然投建。” “火电需要的煤只能从西部北部靠着铁路运输，爷爷有个老邻居是在铁路上的，喝酒的时候闲聊，说他们铁路现在成了拉煤的了，绝大多数列车都在转运煤炭，就这还供不应求。” “不同地区的火电厂为了争抢煤炭，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时候打架都打到区领导市领导那里去了。” “据他说这种现象只会越来越严重。” 宋向上深有同感点头， “爷爷，这种趋势短时间无法逆转，所以国家才会加大电力设施投资和建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 听到爷爷的话后，宋向上心中的紧迫感越发强烈。 电力建设，特高压已经迫在眉睫。 一顿饭吃了三四个小时，一直到晚上，爷俩才分别睡去，第二天宋向上跟着爷爷去奉贤南桥换流站。 宋向海开展带电作业的地点恰好在换流站前不远的铁塔上。 宋向上想看看宋向海的工作，于是跟过去。 到换流站宋凌峰进门，宋向上告辞后，远远看到不远处的铁塔下下有几个人忙碌着。 宋向上赶过去，几个人用围栏围挡铁塔，挂起警告牌，有一个人还专门过来告诉他高压危险，让他远离。 宋向上笑着说他是宋向海哥哥，这次专门过来找宋向海。 来人立刻露出惊讶之色，点点头将宋向上带过来，叮嘱他一定要站在围栏外面。 杆塔下几人正在忙碌，有风速仪，宋向上看了一眼三级大风， “别小看风力，下面三级，你在上面七八十米的高空可就变成了五六级，人上去，整个人都会随着线路荡来荡去。” “身体悬空，胆小的人根本扛不住，也就宋向海这孩子吃苦耐劳，技术强，在高空如履平地。” 一个负责人见宋向上看风速仪，当即向他解释，听说宋向上是宋向海哥哥后，竖起大拇指， “你弟弟真棒，来我们这里上班三年了，爬了上千座铁塔，基基都是五六十米以上的，什么隐患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的耳朵。” “只要上去，听着电流滋滋声，他就能准确判断出故障类型，隐患分类，快速定位故障点，进行消缺处理。” “他上去作业时间比别人整整缩短一半。” 宋向上满脸惊讶，没想到从小调皮捣蛋的小弟竟然成了技术骨干，看来爱好和梦想真能改变一个人。 他仰头往上看去，六十多米的高度，人只是一个小黑点，在上面缓缓移动。 电线在风中摆动，幅度很大，真难想象宋向海能在这上面开展带电作业。 负责人毫不吝啬夸奖宋向海， “开展500千伏直流输配电工程带电检修，很多操作方法都是宋向海和团队师傅一起研究出来的。” “正是在宋向海等人的努力下，才保证葛上直流输配电工程运行三年，一次故障停电都没有发生，有力保障了上海市电力供应。” 宋向上点头，客气地表示都是带电作业团队培养的结果。 随后宋向上安静等待宋向海作业，两个小时后宋向海终于从铁塔上爬下来。 宋向海气喘吁吁，高强度作业，异常疲惫，但是看到宋向上十分兴奋，快速脱下工作服，一把上来紧紧抱住宋向上。 第107章 半夏困局 两人分开，宋向上打量宋向海，个子比以前更高了，修长的四肢孔武有力，积聚岁月的力量。 以前稚嫩的面孔变得成熟，紫红脸庞长期被狂风吹拂更加粗糙。 而且力气更大了，就这样抓着他胳膊，胳膊都被抓得隐隐作痛。 “宋向上，你怎么来这里找我了？让爷爷通知我一声就行，咱们回家再聚。” “想看看你的工作，早上跟着爷爷一块过来，你不知道，爸妈十分担心你，这回看到你没事，我给他们报一声平安，好让他们放心。” 宋向上笑着说道。 “有什么好看的，日复一日就是爬铁塔开展作业，熟练功，爬的多了自然就会了。” 宋向海满不在乎，转身向工作负责人请假，带着宋向上在周围转转。 宋向上震惊小弟的变化，都已经像大人了， “那可不是，我把你的事告诉爸妈，他们一定会为你骄傲的，你不知道刚刚在下面，你的几个同事是怎么夸你的。” “他们说你首先开展500千伏直流输配电工程带电作业，解决了很多别人无法处理的故障。” “还说你的一双耳朵就像雷达，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细小隐患。” “正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才让葛上直流输配电工程稳定运行三年多都没有出现任何停电故障。” “上海千家万户的灯火光明，企业的高效运转，背后有你们这些带电检修人的功劳。” 宋向海被夸奖的不好意思，挠着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他们是提携后辈，把功劳都让给我了，这是团队的功劳，我一个人哪有这么大贡献。” 宋向海指着迤逦延伸到远处，横跨崇山峻岭、纵横山河湖海的一座座铁塔， “哥，你知道吗？我的脚步丈量了几百公里的距离，爬过上千座铁塔，靠着无数次的攀爬，我才有今天的经验。” “我喜欢这份事业，我喜欢站在铁塔上俯瞰大地，眺望远方的豪迈，喜欢抢修完故障给上海千家万户送去灯火璀璨的自豪。” “我没有忘记父亲的嘱托，我为他争光。” “向海，好样的。”宋向上欣慰地拍着宋向海肩膀， “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业，还是对很多人有贡献的事业，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等回去告诉爸爸妈妈，他们一定为你骄傲。” “对了，向海，我听刘艺涵说林半夏遇到了点困难，怎么回事？” 宋向上想起林半夏的事，适时提起， “我记得她工作顺风顺水，还被提拔了好几级，怎么？遇到什么困难了？” “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具体的我也不太了解，但我知道你可能帮得上忙。” 宋向海摇了摇头，主动让两人面谈， “这样，今天晚上等下班我叫半夏出来，咱们一起吃个饭，让她给你说说。” 晚上下班以后，宋向上先载着宋向海回家，简单冲洗一番后，告诉爷爷宋凌峰两人不在家吃饭，随后一起出门赶到约定地点。 两人先找了一个座位，上好茶水，十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时尚职业装的女孩踩着高跟鞋蹬蹬走了进来。 正是林半夏。 今天的林半夏一身黑色小西服，头发高高盘起，精致的容颜抹着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笑靥如花，坐到宋向海旁边，热情地和宋向上打招呼。 还拿来菜单，啪啪很快就点了一大桌子三人都爱吃的菜。 “为咱们的老大哥宋向海来到上海接风洗尘，干杯。” 林半夏热情地举杯。 三人干了一杯。 这里没有外人，宋向海拍拍林半夏手背直入主题， “我哥想问问你工作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跟他说说，我帮不上你的忙，但我哥接触最前沿电力科技，说不定能帮上你。” 宋向上察言观色，早就看到林半夏强颜欢笑背后的忧虑，美丽眸子里藏着深深的愁绪。 他也不好挑起话题，只等宋向海点破。 果然林半夏叹了口气道， “实不相瞒，我可能要失业了。” “什么？你要失业？” 宋向海惊得眼珠子瞪得滚圆，夹到嘴边的肉掉了都没察觉， “半夏，你说什么，你快失业了？你不是干得挺好的吗？半个月前你还告诉我你升职了，负责整个市场部，怎么这就要失业了？” “别激动，听我慢慢说完。” 感受到宋向海浓浓的关心，林半夏会心一笑，伸出玉手拍拍他手背，然后转头看向宋向上， “我半个月前升任市场部经理，但没想到这是一个巨大危机，你也知道，上次听完你的建议以后，我货比三家，通过各种渠道掌握各种设备价格，给公司降低了成本。” “随着积累，我也掌握了自己的渠道，可以第一时间掌握各种设备的价格，从中挑选价格最低，或者通过压价的方式降低采购成本。” “就是靠着这种方法帮助公司节省成本，我才一路攀升，升任市场部经理。” “可是因此也动了好几家国外大型电工装备公司的奶酪，他们竟然联合起来施压，截断我们公司的货源。” “那几家公司影响力很大，他们一发话，好多国外企业都不敢再卖给我们了，为此我们公司出现好几起违约，造成巨大经济损失，而我这个当事人自然受到处罚，明天商量公司发展的事，估计会辞退我。” 说到这里，林半夏叹了口气，最后看向宋向上，认真道， “宋向上，我现在才感觉到你当初说的话是对的，当初我一直以为造不如买，买不如租，靠着引进国外设备咱们就能发展起来。” “可是事实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没有技术，不掌握核心关键，就只能仰人鼻息，稍微惹对方一点不高兴，便联合绞杀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林半夏声音低沉，满脸羞愧，想起当初她信誓旦旦和宋向上较真，顿觉脸上火辣辣的。 宋向海十分气愤，可是又帮不上忙。 宋向上闻言眼中露出思索之色，解释道， “林经理，这恐怕不是你们一家公司面临的问题，这是很多企业都在经历的阵痛。” “刚开始国外看不起咱们，就拿一些落后几十年的技术给咱们，通过设备赚咱们大钱。” “可是慢慢他们发现中国人很聪明，一学就通，正在追赶他们，缩短差距，这些外国人便警惕起来，开始联合打压咱们，就想把咱们锁死在低端制造领域。” “明天你可以据理力争，我和向海过去给你站台，说不定咱们有机会能扳回一局。” 第108章 老外示威 林半夏的心情很糟。 她在万源电气公司奋战七八年，从一个小职员一步步成长为市场部经理。 期间所获的荣誉掌声，让她感到深深的骄傲，人生价值得以体现。 可是现在，她要被辞退。 如果因为工作失误，她无话可说；可却是因为为公司压降成本得罪国外电气装备巨头，被联合针对而辞职。 林半夏心中十分不甘，充满委屈，更是对那些仗势欺人，仗着科技掠夺碾压中国的国外企业气愤。 “也许今天是最后一天在万源电气上班了，就算我滚，也不会让那些小人舒服。” 林半夏吐出一口气，颓丧的眸子再次战意盎然，大步踏进会议室。 本来会议室里说说笑笑，可随着林半夏进入，整个会议室瞬间一静。 所有人看林半夏的目光都不太自然，有震动，有不解，有可惜，还有不屑和讥讽。 老总万维军咳嗽一声宣布会议开始， “今天咱们讨论一下公司采购的问题，因为市场部林经理不正当竞争，导致给咱们供货的几家电气装备公司损失巨大，进而影响到咱们企业的信誉和发展。” “经公司董事会研究决定，给予林经理开除处理，当然，该有的补偿一分不少，毕竟林经理在公司这么多年，立下过汗马功劳，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万维军一上来直入主题，宣布对林半夏的处理决定。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这个结果很多人都有猜测，现在宣布，个个心情复杂。 “如果大家没意见的话……” “等等？”万维军话没说完，林半夏豁然起身，锐利的眸子直视万维军， “万总，这就是您开除我的理由吗？什么不正当竞争？难道货比三家，选择便宜的进货渠道就是不正当竞争？” “我为公司压降进货成本有功无过，要说不正当竞争的也是他们，虚抬价格，技术碾压，坑害万源的是他们。” 林半夏一指坐在万维军两侧的四个老外，高鼻深目，满脸倨傲，神情尽是轻蔑。 四人是国外电工装备龙头的代表，这次过来参加万源公司内部会议，目的不言而喻。 林半夏丝毫没有惯着他们，打开手提包，拿出一摞资料分发给众人， “大家可以看看，这是各家公司设备价格对比，看看我林半夏是不是在为公司节省资本，看看他们，看看他们公司提供设备的价格，是不是比其他的都高？” “你们开除我，和他们加强合作，难道你们眼睛都是瞎的吗？低的不合作，非要选择价格高的？” 林半夏声音冰冷，愤怒地斥责坐着的几个老外。 万源公司很多人看到林半夏提供的价格对照表后，脸色无比难看，这他妈可不是高一星半点，而是好几倍。 要按这种价格进货，他们就别想赚什么钱了，纯粹是给老外白打工。 但是一想到有求于人，还得看人家脸色行事，有些气不过的刚想说话，一看到被处理的林半夏，立刻偃旗息鼓，颓然丧气。 其中一个老外随手将林半夏整理的材料丢在地上，傲慢道， “林经理，不，现在应该叫你林女士，请问你想说明什么，说明从我们几家公司进货贵了？” “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物以稀为贵，现在只有我们肯卖给你们，你从别家买没有。” “而且，你们既然参与了市场，就要明白市场调节的作用，要跟市场走，这价格不是我们定的，是市场定的。” 几个老外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和中国人打交道太轻松了，他们捏着命门，就算这帮中国人再气愤，也得打碎牙齿往肚子咽。 果然，万源公司张副总跳出来舔着脸奉承几个老外， “史密斯先生，艾丽丝先生，我们万源相信市场，今天开会开除林半夏就是为了表示诚意，咱们可以加强合作，拓宽合作领域。” 史密斯戏谑笑道， “张副总，我看你们公司很多人都有意见嘛，嫌我们价格高，我听说很多员工议论，按这种价格采购你们要亏本，是这样的吗？” 张副总站起来，点头哈腰道， “哪里哪里，刚刚您也说了，设备价格由市场调节，进价高了，售价相应也会提高嘛。” 这是要涨价，将危机转嫁到中国人身上，任由这些老外掠夺。 在场众人脸色难看，感到无比屈辱，但不得不低头。 林半夏将手中材料狠狠甩到张副总脸上，气愤骂道，“我呸，卑躬屈膝的小人，只会点头哈腰，万源早晚毁到你手上。” “来人啊，叫保安，把这个疯女人赶出去，她已经不是万源公司的人了，给我赶出去。” 张副总铁青着脸，怒斥林半夏，几个保安冲进来准备动手。 这时候从外面走进两个大小伙子，其中一人恶狠狠盯着张副总， “我看谁敢动她一根汗毛。” 宋向海伸手一推，第一个冲上来的保安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剩下几个保安见状大惊，没想到这个年轻小伙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慎重起来，一时间不敢再动手。 张副总跳着叫嚣道，“好啊林半夏，看来你果然是来闹事的，地痞流氓都带来了，来人报警，把这几个人扭送派出所。” “等等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我们是林经理安排过来送材料的，林经理拉来一份合作，希望万源公司的万总看一下。” 宋向上出声，拿出一摞材料递给林半夏。 林半夏错愕，接过看了一眼，登时满脸惊色。 张副总已经忍不住咒骂，“什么林经理，我们这已经没有姓林的经理了，只有你们几个捣乱的，马上给我滚蛋。” “你是总经理吗？” “我……” “不是就闭嘴，没跟你说话。”宋向上打断张副总，将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林半夏将合同交到万维军手里。 张副总喘了一口气，忙道，“万总，您可别听林半夏胡搅蛮缠，史密斯他们可还看着呢，要是……” “要是什么？要这么高的价，还敢谈合作，真当我们万源电气公司是冤大头？” 万维军语不惊人死不休，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第109章 绝地反击 “万总，您？” 张副总惊诧询问。 万维军一点面子都没给，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腾身而起， “张副总，你被开除了，吃里扒外的东西，真以为我万维军眼里揉沙子吗？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万总，您要开除我？” 张副总一脸不可思议，扭头看了一眼史密斯等人，得到支持，鼓足勇气道， “为什么万总？我这么多年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凭什么开除我？”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为公司立功劳，这么多年贪污腐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我都忍了，可是你现在竟然恬不知耻联合国外公司，坑害万源，坑害中国人，我岂能容你，马上给我滚蛋。” 万维军毫不客气斥责。 会议室众人都懵了，不是开除林半夏，和国外公司谈合作吗？怎么转眼把张副总给开了。 所有人脑子都跟不上了。 当事人张副总气得脸庞涨红，浑身发抖，指着万维军咬牙切齿道， “好啊万维军，你竟敢过河拆桥，真以为我是泥捏的，你给我等着，有你求我的。” 说着张副总连忙向史密斯等人摇尾乞怜，祈求他们出手帮忙。 史密斯等人立刻沉下脸警告， “万总，张副总是我们的朋友，也是贵公司的中流砥柱，是他一手促成咱们之间的合作，我觉得他在贵公司中的地位十分重要。” “您还是最好不要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举动，我建议您给他升职加薪。” “不错，万总，我觉得张副总得全权负责和我们之间的交流洽谈，交给别人我们不放心。” “对，万总，您还得对您公司内部进行一次人事改革，将那些对张副总对我们有意见的人全部清理出去，要不然影响咱们之间的合作。” 几个老外趾高气扬地力挺张副总，甚至还对万源公司的人事安排指手画脚。 身为当事者的张副总更是鼻孔朝天，得意地扬起下巴，等着万维军给他道歉。 张副总甚至已经在心底谋划，靠着几个老外将万维军架空，将来由他掌舵万源公司。 如意算盘还没打完。 万维军突然扬起巴掌，重重一耳光抽在张副总那张嚣张的老脸上，这一巴掌势大力沉，把张副总脸都抽肿了，身子啪嗒歪倒在地。 “不要脸的东西还敢借助老外给我施压，真以为我万维军是吃素的。” “来人给我将这个老东西拖下去，就以贪污腐败上报公安机关，证据在我办公室，去拿去。” 万维军沉声下命令，几个保安不敢怠慢，连忙上去架起张副总往外拖。 张副总怕了，连忙抓住史密斯大腿求他帮忙。 史密斯站起来阴着脸威胁， “万总，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想合作了吗？” “万总，张副总是我们的朋友，您这样对待朋友，我们可很不喜欢，我觉得咱们的合作需要另行商量。” 几个老外纷纷出声威胁。 万维军也不客气，直接将他们的合同扔了回去， “合作？就你们这种霸王条款，还想跟我们合作？对不起万某今天不奉陪了。” “什么时候你们降下价格，降到市场合理的价格区间，咱们再谈合作的事。” “万维军，你可想好了，要是我们终止合作，你们不仅没有货源，就连市场都会受到影响。” 史密斯几人怒声威胁。 万维军凛然不惧，直接拿过林半夏递来的合同，高高举起冲众人道， “这是林经理带来的合同，是三峡工程的合同，三峡工程是中国人的世纪工程，国家千年大计，是一个巨大的电工装备市场。” “能参与三峡工程的企业门槛非常高，以咱们公司的地位，原本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可是林经理竟然带来了三峡工程的合作协议，咱们再也不用看这些老外的脸色了。” “现在我宣布，免去林半夏同志市场部经理职位，任命林半夏同志为公司副总。” 万维军一连串任命震惊了在场众人，尤其万源公司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听到了三峡工程。 这是一个巨大的电工装备市场，他们这种小公司压根没有资格参与，可是现在竟然有了合同。 一个个兴奋的站起身来，拼命鼓掌。 这掌声既是送给万源公司，又是送给林半夏。 史密斯几人脸色无比难看，没想到万维军竟能绝地翻盘。 他们所代表的公司也想参与到三峡工程中，正在经过一系列严密的审批手续，要是难为万源公司的事泄露出去，影响了他们公司的审核进度，他们几个人吃不了兜着走。 史密斯熬不住了，连忙开口请求合作， “万总，林副总，恭喜贵公司获得三峡工程合同，我们也是三峡工程的合作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准备向公司申请，为你们提供的设备价格在市场价基础上再让利百分之二十，以表示我们的诚意。” “是啊，万总，林副总，我们也准备让利，增加咱们之间的合作。” “还有林副总，之前的事都是误会，我们也是受了这个姓张的蛊惑，愿意为我们的鲁莽行事道歉。” 几个老外纷纷倒戈，姿态放得极低。 张副总傻眼了，这一刻所有倔强彻底消失，噗通给万维军跪了，痛哭流涕求原谅。 可是这里早已没他的机会了，公安局的人赶到将他带走调查。 宋向上又和林半夏万维军谈了合同的细节，商量好后期将补充协议签订完善，随后告辞离开。 三人走在路上，林半夏拍着胸脯，连呼不敢相信。 她压根没想到宋向上能带来三峡工程的合同。 本来早已做好今天破釜沉舟，带着悲壮的结果离开万源公司。 谁能想到山穷水尽时，宋向上一锤定音，逆风翻盘。 “昨天听你说完以后，我回去打电话联系我们研究所的教授，给他们要了一份合同。” “三峡工程鼓励咱们国家自己的电工装备企业参与其中，尤其在你们被国外打压，眼看无法生存时，国家更不会放任不管。” 宋向上解释，宋向海也在旁嚷嚷着帮腔，“你不知道昨天吃完饭后，向上为了帮你联系，跑了很远找到电话，一直打到凌晨我们才回家，所以今天来晚了。” “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一定请你们吃大餐。”林半夏笑靥如花。 宋向上认真叮嘱， “林总，国家支持你们，但不会无底线地支持，最终还得靠你们自己，尽快将电工设备国产化，掌握核心技术，这才是你们立足于这个行业的立身之本。” 第110章 少年忧愁 “宋专家您就放心吧，这次我长了一个深深的教训，我们万总也深受启发。” “靠着老外，看他们脸色行事，根本行不通。” “我们万总都说了，以后就算压力再大，都要拿出一半利润投入研发，推动电工设备国产化，研究属于我们自己的核心技术。” “你不知道，我们万总可是好人，想研究自己的设备，只不过受制于人，一直含羞忍辱，到今天借你的光才挺胸抬头。” “我们万总说了，你是我们万源公司的大功臣，让我专门款待你，说，你有什么想吃的，这保证安排到位。” 林半夏滔滔不绝，说着感谢的话，宋向上点头微笑，连连拒绝，说这都是自己应该做的。 林半夏坚持要请宋向上吃饭，宋向上坚词拒绝，最后林半夏说她父母也会来，这是双方家长见面。 双方约定好时间，约定好地点，聚在一起。 宋向上惊讶地发现，林半夏母亲何月和父亲林忠民竟然坐在一起。 听宋向海说过，当年的隐秘被揭开，何月和林忠民大打出手，双方势同水火，已经到离婚的地步。 没想到几年过去，他们竟然坐在一起。 林半夏宣布这次晚餐的目的，在觥筹交错，灯光温柔的氛围里，林半夏朗声道， “首先感谢宋大哥替我出气，帮助我力挽狂澜，在公司升职加薪。” “第二，也是最主要的，是让你们见证我和向海的爱情，我们已经认准彼此，准备携手度过人生漫漫征途。” 何月显然知道知道女儿的想法，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半夏，我早就看出你对向海有意思，人生就应该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追求自己的理想。” “妈百分之百支持你，支持你追求自己的幸福，我看向海这孩子很不错，妈祝贺你们两个幸福美满。” 何月牵着女儿的手，说着祝福的话。 林忠民端起一杯酒和宋向海碰了一杯，板着脸道， “臭小子，以后一定要对我女儿好点，如果我发现你敢欺负我女儿，我绝对饶不了你。” 宋向上满脸惊讶，压根没想到，这是一场定下终身的饭局。 父亲母亲都没来，他作为兄长只能见证。 等有机会双方父母见面，两人才能真正走到一起。 宋向上和宋向海碰了一杯，真心祝贺小弟找到灵魂伴侣。 可是一想到双方父母见面，他不由地在何月和林忠民身上瞥了几眼。 一个是父亲的初恋女友，一个是横插一杠子的情敌，双方儿女走到一起。 他们将以何种身份见面。 宋向上不敢想象，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只能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一场酒宴，欢乐异常，都为这情投意合的年轻男女送上最美的祝福。 吃完饭，宋向上独自回家，脑中思绪万千，从小弟的幸福中回过神来，他想到了自己。 想起了阿丽娅，从三年前见面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只是偶尔从谢长云口里听说阿丽娅工作繁忙。 对阿丽娅个人的感情一无所知。 宋向上心中愁结百转，脑中闪过无数纷乱念头。 他已经二十三岁了，这个年龄早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母亲不止一次催过他，父亲也多有暗示。 甚至给他介绍对象，希望他早点成家。 但宋向上都拒绝了，在他脑中永远有一个美好的梦，有一个骑着白马的女孩。 一个骄傲扬着下巴，美丽如仙子一样的女孩。 宋向上的心被填得满满的，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他都想到了那张美丽的面孔。 也许这只是一场梦。 但宋向上无法让自己忘记。 有时候他想去联系，但又感到浓浓的自卑。 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只有埋头醉心于工作中才能稍稍忘却心头的那份痛苦。 宋向上这次来上海带的任务是寻找能为三峡工程提供支持的民营企业，聚拢更多的民营企业参与这项世纪工程。 让他们能在盈利中推动电工装备国产化，研究属于中国人的核心技术。 林半夏所属的公司属于一个，宋向上通过林半夏又找到很多民营企业。 这次任务顺利完成。 宋向上回到三峡工程现场，参与500千伏直流输配电工程建设中。 国外很多电工装备巨头参与其中，他们觊觎这块巨大的蛋糕，想从中分一杯羹，但他们对电工技术敝帚自珍。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宋向上谢长云等一众专家团队埋头苦干，投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中。 为了中国的电工装备国产化，呕心沥血努力着。 而同时，在新疆，阿丽娅痛苦并快乐着，自从达坂城开始，投身于风电建设。 她们一众风电专家便终日与风沙为伴，深入恶劣的狂风肆虐戈壁现场，收集数据，学习经验。 早已将一切抛之脑后，眼里只有风机的研究与设计。 他们攻克重重难关，解决一个又一个风电技术难题。 但转眼一个又一个几乎无法逾越的科技难题摆在她们面前。 一些几乎无法解决的天堑令她们寸步难行。 时间骤去，转眼又过了几个春夏秋冬。 国外先进风机企业察觉到阿丽娅他们的追赶，立刻警惕起来，施展各种手段打压。 国内一些风机企业率先熬不住，纷纷缴械投降，甘愿沦为国外企业的低端制造商，任由他们以技术掠夺。 在上海，已经升任强风科技公司国际市场部副经理的沈志斌这段时间十分发愁，他坐在公司副总沈耀辉面前，哀求道， “爸，我对往上升职加薪真的没什么兴趣，我心里只有阿丽娅，我追求了十几年，十几年的感情我真不忍心放弃。” “屁话，什么追求了十几年，这只不过是小孩过家家，男子汉大丈夫要以事业为重，你要明白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沈耀辉脸色阴沉地怒斥，他起身将办公室的门紧紧关闭，转头厉声道， “升任国际市场部经理，你想要什么女人找不到，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沈志斌我告诉你，你没有别的选择，爸都是为了你好，该放弃就放弃，约翰先生等着你的答话呢，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第111章 逼迫告白 “爸，让我再想想，我再考虑考虑。” 沈志斌满脸纠结，在沈耀辉强大气势压迫下终于熬不住，咬着牙低声道， “再给我一段时间，无论怎么样都让我和过去来一次告别。” “行，但是记住，别让我等太长时间，约翰先生也等不了太长时间。” 在两人商量谋划时。 阿丽娅跟着研究团队一路风尘仆仆，坐火车回到上海，在新疆六七年时间，她们收集了大量第一手风电资料。 有了充足的数据储备，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借鉴行业内最先进技术，攻克几个无解的材料难题。 六年多的戈壁滩生活，风餐露宿，终日与风沙为伴。 于教授头发早已花白，脸上皱纹纵横交错，那些中年专家更是沧桑得好像一下老了十几岁。 他们攻克无数风电难题，身体上留下无数岁月痕迹。 只有一个人例外，阿丽娅。 她就像风沙中吹出来的娇嫩花朵，越发娇嫩明艳，异域的俏脸透着妖异的美感，一颦一笑间勾人魂魄，走到哪里都是耀眼夺目的焦点。 阿丽娅几人回来后好好休息了几天，便立刻和公司科技部对接。 强风集团科技部有一半多人是老外，更准确地说这个科技部是老外投资建设的。 他们只有很少的人，却占了强风集团近一半的股份。 因为人家掌握风机所有技术，只靠输出技术就吃掉一半的利润。 阿丽娅所在团队想分享数据，获取科技部的技术验证。 但他们太天真了。 科技部集团公子约翰，高鼻深目，蓝眸卷发，四肢修长，肌肉发达，此时摇着头道， “于教授，说实话，你们提供的数据准确性我们真不敢相信，我知道你们研究了六年，但这些数据准确吗？我们走到今天是靠着几十年的数据积累。” “而且就算这些数据是真的，那又如何，想靠着这些数据研究出风机的核心科技，你觉得可能吗？” “工艺、材料、设计模型，这些你们都不具备，干啥非要在这上面硬磕，我真是搞不懂。” “我们有技术，由我们投资的科技部支撑，你们只要专心跑市场就有赚不完的钱，轻轻松松不好吗？” 约翰摊着手，十分费解。 阿丽娅在旁边早就沉不住气， “约翰先生，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还是希望在科技上有所建树，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在那么艰苦的地方一呆就是六年。” “我可以保证我们这些数据都是从第一线采集过来的，这些数据都是最真实的，希望科技部能帮助我们一起验证。” “我们中国地域辽阔，风力成型和特征和国外也不相同，必须靠着在中国收集的第一手数据完成机型设计，才能大范围推广。” “我们有研究设计的苦衷，希望约翰先生能支持我们的工作。” 阿丽娅不卑不亢说着，约翰的眸子一直紧紧盯着阿丽娅，目光里充斥着侵略，一直等阿丽娅说完拧眉。 约翰才意识到自己唐突，忙收回目光，露出笑容， “阿丽娅小姐，你说得非常对，我肯定支持你的工作，只不过科技部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还有，验证你们的数据，需要咱们双方紧密合作，一些细节方面还需要深入洽谈协商。” “那好，我们等你们的答复。”阿丽娅点点头，结束并不愉快的谈话。 临下班时，沈志斌专门过来找她，脸上闪着亮光， “我的大美女，你终于回来了，让我想得好苦啊，整天望着西方，望眼欲穿。” “志斌，请注意你的言辞，这是工作场合。” 阿丽娅皱眉提醒，沈志斌忙点头称是，快速来到窗台前，将自己新买来的一大束玫瑰花插进花瓶里。 “走，大美女，今天晚上我为你接风洗尘，想吃什么告诉我，这回你可不能拒绝我，你要拒绝我，我可生气了。” 沈志斌故意板起脸，随后再次劝道 “别发愁了，再发愁也解决不了困难，走，咱们出去吃好吃的放松心情，有什么困难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 沈志斌死缠烂打，阿丽娅终于熬不住点头答应，两人一起下楼，阿丽娅坐上沈志斌的小轿车。 沈志斌将阿丽娅带到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专门点了一大桌子阿丽娅爱吃的饭菜，这么多年，他早已研究透阿丽娅的爱好。 阿丽娅吃上美食，心情慢慢好起来，这时候一个服务生推来一辆配餐车，上面有金色容器倒扣， “这位小姐，这是有人送您礼物。” 服务生说完告辞离开，阿丽娅满脸惊讶，刚想让沈志斌去问问。 沈志斌顺手掀开金色容器，是一朵绽放的玫瑰，托举着闪闪发光的钻戒。 沈志斌突然抓住阿丽娅的手，跪下深情道， “阿丽娅，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我喜欢你已经有十几年了，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我发誓我这一辈子非你不娶。” “为了能够有资格配得上你，我拼命努力，一步步升到强风集团市场部副经理的位置，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阿丽娅，咱们都已经二十七了，早已是大人了，嫁给我好吗，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阿丽娅都懵了，没想到沈志斌突然向她表白，这一切的准备显然筹划已久。 她没反应过来，但手上被抓住的力道让她清醒过来，忙使劲挣脱开， “志斌，你这？怎么突然？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不，我不起来，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阿丽娅，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沈志斌说着再次抓阿丽娅的手，阿丽娅一边躲闪，一面急道， “沈志斌，你快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要再不起来我就生气了。” 这下沈志斌才从地上站起来。 阿丽娅忙道，“志斌，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也很感谢你，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 “不，阿丽娅，我爱你爱到骨子里了，我知道你一下子难以接受，咱们可以先当男女朋友处。” 阿丽娅想拒绝，陈志斌打断他的话，说话间还将阿丽娅逼到桌子角，准备抓她手。 “志斌，你喝多了，我先走了。” 阿丽娅急忙推开沈志斌，抓起自己的包包匆匆离开。 第112章 鸿门宴 随着阿丽娅匆匆离开，餐桌前只剩下沈志斌。 而他一瞬间成了餐厅所有人的焦点。 无数道目光扫来，充斥着惊讶、疑惑、揶揄，戏谑。 沈志斌脸涨成了猪肝色。 表白失败。 大庭广众之下被拒绝。 狠狠打脸。 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到现在一直是众人焦点，被崇拜，赞扬包裹的天之骄子。 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当猴一样围观。 沈志斌又哪能忍得了。 愤怒的情绪充斥。 沈志斌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温文尔雅瞬间消失无踪，一把将餐桌上的玫瑰花打得稀巴烂。 “贱女人，你给我等着，老子饶不了你。” 沈志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神色狰狞地走出餐厅。 第二天上午，沈志斌去阿丽娅办公室找她。 阿丽娅正在处理文件，看到沈志斌，黛眉轻蹙，不自觉退了退，生怕沈志斌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志斌，你这是？”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阿丽娅，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沈志斌故作生气板了下脸，很快换上一副高兴的神色， “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们风电研究遇到难题，集团科技部那边不配合，于是就找我爸托关系和他们协商。” “在我爸让出一些利益后，科技部那边终于松口答应和你们合作。” “真的吗？” 阿丽娅一听腾地站起来，美丽的大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志斌，沈总真的说服科技部了吗？他们同意帮助我们验证数据？”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沈志斌一脸笑容， “我爸可是出了大力，但是合作细节还需要你们具体协商，今天晚上我爸组了一个饭局，约了约翰先生，到时候咱们俩过去商量一下合作细节。” “太谢谢沈总了，要我去谈吗？” 阿丽娅兴奋的同时，一想到饭局立刻咯噔一下，忙道， “要不把于教授他们都叫上，合作的很多细节我也不是特别懂，还需要于教授他们一锤定音。” “阿丽娅，那不行，约翰先生不喜欢人多，他也不喜欢和于教授那些老古板打交道，我爸、约翰先生，我还有你就咱们四个人。” “咱们四个人就能商量好大体框架，怎么，难道你还怕我？怕我吃了你不成。” 沈志斌故意板起脸。 阿丽娅忙摇头， “不是，主要是于教授他们比较权威，所以想着带他们一起去，既然约翰先生不喜欢，那今天晚上我先去，谈一下大体框架。” “等回来以后，我向于教授汇报，再商议具体合作细节。” 阿丽娅下定决心，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约翰好不容易松口，要是耽搁了，合作谈不成，那麻烦大了。 这种机会她自然不会放弃。 下班后，依旧是沈志斌开车带她过去，这次约了另一家饭店，档次只高不低，还专门订了一个小包间。 等阿丽娅到的时候，沈耀辉正在里面坐着喝茶， “沈总您好。”阿丽娅连忙叫人。 沈耀辉责怪道，“阿丽娅，你还是这么客气，叔叔早就告诉你工作上称职务，但是私下里直接叫沈叔叔就行，你又要把我的话抛到了脑后。” “这不是谈工作吗？我还没从工作中回过神，好的沈叔叔，我知道了。” 阿丽娅甜甜一笑，坐在沈耀辉对面，一旁的沈志斌也想坐，却被沈耀辉喝止， “你先给我站着。” 沈耀辉真诚地看着阿丽娅， “阿丽娅，昨天的事，志斌告诉我了，昨天晚上在家我把他狠狠骂了一顿，怎么能强迫你呢，感情的事讲究自由，绝对不能有一点不情愿。” “哪有逼迫女孩子的，真是太不像话了，我已经替你狠狠骂他了，以后绝不允许他再做任何不尊重你的事儿。” 说完沈耀辉转头看向手足无措站着的沈志斌，厉声道， “志斌，现在马上向阿丽娅道歉。” “沈叔叔不用不用，都是误会，没关系的。” 阿丽娅万万没想到沈耀辉竟然没有回避这件事，直接提了出来，而且当着她的面训斥沈志斌。 阿丽娅既尴尬又感激，忙阻止沈耀辉再批评沈志斌。 沈志斌很乖巧地坐了下来，真诚向阿丽娅道歉。 阿丽娅心中的芥蒂终于烟消云散，展颜欢笑，心里越发敬佩沈耀辉。 当年她父亲在运动中被冤枉，后来平反是沈耀辉从中出了大力。 阿丽娅一直很感谢这位沈叔叔，所以和沈志斌的关系一直很好，今天的事让她越发尊重这位沈叔叔。 就在阿丽娅念头转动时，沈耀辉，沈志斌起身，约翰来了，阿丽娅忙跟着起来问好。 “非常美丽的夜晚，沈总替我请来了美丽的阿丽娅小姐，相信今天的晚宴一定会合作顺利。” 约翰笑容满面，一双眼睛上下打量阿丽娅，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双方坐定开始吃饭，沈志斌主动提起合作的事，约翰点着头道， “我是被阿丽娅小姐的耐心感动了，阿丽娅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工作也认真，真是令人佩服。” “这次过来我把大体合同都带来了，咱们一边吃一边看，相信没什么问题。” 约翰说着将合同拿出来。 阿丽娅接过合同，琉璃般的眸子闪烁着兴奋的神采，细细打量，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几个细节她提出修改，约翰都大方地点头同意。 阿丽娅高兴坏了，如果这项合作达成，那么他们之前得到的数据都能得到第一手验证，那风机的设计模型、发电机容量配置等很多难以解决的难题都会被逐渐攻克。 她心中在新疆辽阔的大地上种上一架架大风车的梦想很快就会实现。 在阿丽娅高兴时，约翰拍了拍手道， “咱们的合作洽谈进展顺利，为了庆祝将来的良好合作，我提议一起喝一杯，我带了摩尔庄园的拉菲，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珍品，今天咱们一起尝一下。” 很快有司机送来拉菲，约翰亲自倒酒。 阿丽娅拧眉想拒绝，可是刚谈成，怕搞砸了合作。 沈耀辉这时候劝道，“阿丽娅，喝一杯吧，约翰先生的心意，如果不喝的话辜负约翰先生的盛情。” 阿丽娅点点头，只能端起酒杯碰杯喝下。 第113章 卑劣无耻 一杯酒下肚，从喉咙到胃是一股火辣辣苦涩的感觉。 阿丽娅拧紧眉头，俏脸涨得通红，很快感到头晕目眩，眼前人影重叠。 她按在桌子边缘才勉强控制自己不趴倒在餐桌上。 阿丽娅强睁眼皮想让自己打起精神，可眼皮仿佛灌了铅，沉重得随时都想闭上。 阿丽娅知道自己的酒量，职场人少不了应酬，喝点酒正常，她有一杯的量。 可今天只喝了一口，便头晕目眩，使不上力气。 阿丽娅知道酒有问题。 对面的约翰，沈志斌，沈耀辉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抹奸计得逞的光芒。 约翰打了一个响指，冲沈耀辉道， “多谢沈总，帮我组了这么一个完美的饭局，我回去以后一定向老总建议您出任第一副总。” “对了，还有志斌，这么英俊，才华出众的小伙子当市场部副经理真是太屈才了，我回去一定建议把你提为经理。” “谢谢约翰先生。”沈志斌连忙道谢，沈耀辉笑着点头。 阿丽娅挣扎着起来想离开，可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打翻酒杯。 “好了，不聊了，大家都喝醉了，今天到此结束。” “美丽的阿丽娅小姐，我送你回去。” 约翰搀扶起阿丽娅向外走，约翰本来就人高马大，就算阿丽娅正常时都不见得有力气挣扎，更何况她现在一点劲都没有，只能任由约翰抱着肩膀往外走。 沈志斌看着阿丽娅被约翰带走，脸上闪动着怨毒而疯狂的神情， “贱女人，给你机会你不知道珍惜，这是你自找的。” “好了志斌，以后不许再提今天的事儿，抓紧回去，还有阿丽娅喝醉被约翰先生送回家，其他的咱们就都不知道了。” 沈耀辉告诫道，随后带着沈志斌快速离开。 在酒店里，除了他们吃饭以外，还有旁人在聚餐，林半夏在洗手间补完妆出来后，和约翰错身而过，很快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她看到刚刚那个高大老外搂抱着的人很眼熟，是阿丽娅。 几年前，跟着宋向海去阿丽娅家做客时，林半夏看到阿丽娅的第一眼便惊为天人，太漂亮了，漂亮到让女人都嫉妒，当时留下深刻的印象。 而且阿丽娅性格也很好，一点架子都没有，两人更是以姐妹相称。 这次虽然是错身而过，但林半夏还是一眼认出阿丽娅。 林半夏转身望去，正好看到约翰抱着阿丽娅肩膀扶着她走出大门。 林半夏皱起眉头，当年她去拜访阿丽娅时，是替宋向上拜访的。 女孩子的敏锐性格，让她察觉到，阿丽娅早已对宋向上情根深重，当时离开时，他还和宋向海开玩笑，说他大哥看起来呆呆的，竟能找到这么美的女朋友。 几年过去，没听说过宋向上和阿丽娅在一起，林半夏也没心思八卦别人的感情，也从没问过宋向上。 可是今天她看到阿丽娅竟然和一个老外在一起，举止亲密。 “不对。” 很快林半夏意识到不对，她刚刚看到阿丽娅好像喝醉了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是被约翰搀扶着离开的。 长期在职场打拼，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在职场奋战，林半夏对那些男人的心思太清楚了。 意识到不对，林半夏赶忙跑着追出去，看到约翰扶着阿丽娅进了旁边不远一家高级酒店。 林半夏越发相信自己的猜测，意识到不妙，连忙跑回酒店，冲进包房，打断正在举行的聚会。 “宋向上，快过来，快过来，有急事。” “林经理怎么了？” 这几天宋向上恰好从三峡现场赶到上海，进行众多企业国产化率的筛选和考核。 万源公司在上次被国外打压，被宋向上力挽狂澜后，认识到国产化的重要性，这几年一直投入大量资金研发，在国产化上已经取得不俗成绩，所以考核通过，今天是他们万总做东请宋向上。 宋向上没有喝酒，但脑子里工作太多，一直晕晕乎乎的，猛一被林半夏叫，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别怎么了，赶紧起来跟我走，有急事。”林半夏不由分说扯着宋向上往外跑。 “林经理，什么事这么着急，咱不能慢慢说吗？”宋向上大惑不解。 “还慢慢来？阿丽娅有危险。” “你说什么？”宋向上打了一个激灵，急忙抓住林半夏胳膊急声道， “阿丽娅怎么了？” “我刚刚见她被人灌醉了，被一个老外带进酒店，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儿。”林半夏忙说道。 “快带我过去。” 宋向上心急如焚，扯着林半夏往前跑，进入酒店，跑到前台，宋向上红着眼睛吼叫着询问阿丽娅进了哪个屋。 前台支支吾吾不想说，说这是客人机密，还是林半夏狠狠一拍桌子，厉声威胁， “我妹妹遇到危险了，我们是去救她的，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不说的话，一会等警察过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前台果然被吓住了，慌慌张张说出房间号，宋向上急匆匆冲上去。 林半夏拍着胸口喘气，缓神，想起刚刚那个身材高大威猛的老外，再想想宋向上这书呆子的身材，暗道糟糕，连忙向前台借电话叫人。 阿丽娅虽然使不上力气，眼皮沉重得像打架，但她意识还是清醒的。 这一刻阿丽娅意识到她被人算计了，等被约翰拖进房间，她拼命咬下舌尖，使自己清醒一瞬，然后用尽所有力气使劲儿推了一下约翰，挣脱出来逃跑。 可阿丽娅跌跌撞撞刚跑到门口，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揪住头发，狠狠扯了回来，一把扔在床上。 “美人，你还想从哪儿跑？乖乖的，陪我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合作的事绝对没问题。” 说着约翰扑向阿丽娅，阿丽娅拼命挣扎，绝望地闭上眼，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就在这时，宋向上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来，看到约翰将阿丽娅压在身下。 宋向上满脸狰狞，大吼着上前揪住约翰就打。 约翰正想享受，突然有人闯进来破坏他的好事，顿时大怒，一拳就将宋向上打得晕头转向。 但是宋向上仿佛不知疼痛，凶狠地扑上去，张嘴就咬。 约翰疼得哇哇大叫，攥起两只拳头，一拳一拳打在宋向上脑袋上，最后将宋向上踹倒在地拳打脚踢。 阿丽娅听到宋向上的惨叫，又惊又喜，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扎起来，滚倒在地和宋向上搂抱在一起，任由约翰潮水般的拳头狠狠打在身上。 第114章 表明心意 “杂种浑蛋，敢破坏老子的好事，老子非打死你这头中国猪。” “还有这是你女朋友吧，今天我要当着你的面和她亲热亲热。” 约翰满脸震怒地痛打宋向上，转而又盯上被宋向上死死护在身后的阿丽娅，伸出大手抓向她。 就在约翰即将得逞时，“混蛋”，身后一声惊天咆哮突然炸响，随后约翰便感觉腰眼被一股大力狠狠撞中，高大的身体不受控制向前飞去，重重砸在墙角，将床头柜的玻璃杯子砸得稀巴烂。 是宋向海赶来，一脚踹飞约翰。 “哥，阿丽娅姐姐。”宋向海急忙查看两人地情况，见宋向上和阿丽娅被打得遍体鳞伤，尤其哥哥宋向上鼻青脸肿。 宋向海更是气得肺都炸了。 这时候约翰从地上爬起来，哇哇怪叫，指着宋向海痛骂，攥紧拳头狠狠打去。 宋向海哪惯他的毛病，飞起一脚踹中约翰裤裆，疼得这货凄厉惨叫，佝偻着身子瘫在地上。 宋向海一步跨前，攥起铁拳狠狠招呼，宋向海天天爬铁塔，拎起近百十斤重的横担作业，早就练得臂力惊人。 一拳下去约翰哭爹喊娘，骨头咔咔作响。 几拳下去，约翰抱着头苦苦哀求。 还是从后面跟上来的林半夏紧紧拉住宋向海，要不然非打死约翰不可。 “王八蛋再敢来中国撒野，欺负我哥欺负我姐，我扒了你的皮。” 宋向海愤愤咒骂一声，转身带宋向上和阿丽娅走，他搀扶宋向上，林半夏搀扶阿丽娅，去外面上车，赶往医院。 宋向上被打得鼻青脸肿，在医院消毒输液，阿丽娅中了迷药，快速输液处理。 折腾两个小时，随着药效发作，两人的痛苦缓解很多，再往后就是休息的事儿。 宋向上想回出差安排的宿舍，却被阿丽娅摇头否决了，“走去我家。” 林半夏和宋向海又将两人送到阿丽娅家。 安顿下来，林半夏和宋向海告辞，约定好明天再来看他俩。 等两人离开，院子一下安静下来。 宋向上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扭捏了半天说回屋睡觉。 阿丽娅突然抓住他胳膊， “向上哥，我害怕，今天晚上陪我一起呆着好吗？” 阿丽娅不由分说踉踉跄跄扯着宋向上回到屋里，两人在床上和衣而卧。 安静的屋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没过多久，阿丽娅钻进宋向上被窝抱住他，宋向上身躯僵硬，连动都不敢动。 直到温热的感觉流进脖颈，宋向上才豁然惊醒，反手搂住女孩温热的娇躯，急声道， “阿丽娅你怎么了？有我在，不要怕，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 阿丽娅抬起头，泪眼婆娑，盯着宋向上， “向上哥，你知道吗？今天我很害怕很害怕，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好狠的心，把我一人丢在上海这么多年。” “我，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我，你知道我的心里一直有你，那次大学毕业前来上海，见到你我高兴坏了。” “但是那个沈志斌告诉我，你是他女朋友，还说我给不了你好的生活，我不知道你的心意，怕耽误你，所以不辞而别。” 宋向上愧疚自责地说道。 “那是个浑蛋，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向上哥，你知道吗？小时候，那次运动抄我家时，那些人打我，别人都害怕，只有你保护我，将我护在身后，照顾我一个月，给我熬糖浆吃。” “你知道吗？从那时候起，我的心就被你牢牢攥住了，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后来咱们分隔两地又没有彼此的消息，我在学习之余总是时不时想起你，从来没有一天真正高兴过。” “追我的人很多，多到数都数不过来，但无论多优秀的人在我心中都比不上你的一根手指头。” “大三暑假那一次，你来找我，我高兴坏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我等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终于能和你在一起不分开了。” “可谁想到你竟然不辞而别，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以为你心里没有我，或者你真的有了喜欢的人，刻意和我保持距离，我都绝望了。” “毕业后，我来到强风集团，主动申请去新疆达坂城戈壁滩上研究风机，只有让自己忙碌，我才能克制住心里痛苦，让自己不去想你，这一走就是六年。” “向上哥，我们都27了，我不想在最美好的年纪再错过彼此，不要丢下我好吗？以后永远不要丢下我。” 阿丽娅诉说衷肠，泪如雨下，纤细的玉臂紧紧抱着宋向上，生怕他跑了。 宋向上呆呆地看着女孩，这个绝美的女孩，他魂牵梦萦脑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女孩，竟然一直爱着他。 从分开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想着他，可笑他不知不觉，差点错过。 这时阿丽娅奉上娇嫩欲滴的红唇。 湿润温热刺激着宋向上，就算宋向上再是书呆子这时候也知道怎么办。 宋向上紧紧抱住女孩，回以最热烈的亲吻，将所有的爱意都给彼此，两个暗恋了十几年的灵魂紧紧贴在一起。 这一晚上他们相拥而眠，直到早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才从床上爬起。 宋向上起床，匆匆洗漱完便去外面买早餐，回来时阿丽娅也洗漱完，两人一起用餐。 两人彼此对视，脸上带着幸福快乐的光芒。 没过多久，宋向海和林半夏都过来了，随后四人一起去强风集团，他们要为阿丽娅讨回公道。 等来到强风集团，发现集团一片混乱，好几个保安往里面冲。 林半夏脸色微变，急忙道，“不会是谢叔叔动手了吧？昨天晚上阿丽娅姐出事以后我便想法联系上了强风集团的谢叔叔，让他给阿丽娅姐主持公道。” “我们快过去。”阿丽娅一听忙向楼上跑去，宋向上几人赶忙跟上。 果然是谢长风在大打出手。 “沈耀辉，沈志斌，敢给我侄女下套，真他妈活腻了，不知道老子是从道上混出来的吗，今天我打死你们。” 谢长风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此时将沈耀辉沈志斌堵在办公室一角，拎起凳子暴揍。 昨天林半夏告诉他，阿丽娅被沈耀辉父子算计后，他怒发冲冠，连夜坐火车从外地赶回来。 冲进强风集团，谢长风二话不说暴揍两人，几个保安拦都拦不住。 第115章 另谋出路 “叔叔，别打了。” 阿丽娅急忙拉住谢长风， 谢长风看到阿丽娅，急忙上下打量， “阿丽娅，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没事儿。”阿丽娅摇头，愤恨地盯着沈耀辉和沈志斌 “跟这两个畜生动手不值得，咱们用法律武器解决。” 趁这功夫，沈耀辉和沈志斌赶忙爬起，躲到几个保安后面， 沈耀辉探出头，流着鼻血，咬牙道， “好，咱们就用法律武器解决，谢长风，你无故殴打我们，非得判你几年。” “阿丽娅，你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昨天只是组局谈合作，你自己喝醉去哪里我不知道，不要在这里栽赃陷害。” “对，我们就在这里等警察，等警察评理。” 沈耀辉，沈志斌死不承认。 宋向上几人愤怒不已，阿丽娅更是思绪飞转。 昨天她也没有吃亏，宋向海狠揍了约翰，叔叔今天暴打了沈耀辉，沈志斌。 要是真的警察介入，能将这几个浑蛋绳之以法，但宋向海和叔叔，保不准连宋向上都得被牵连。 阿丽娅不想她的亲人因为这两个浑蛋被连累。 阿丽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冷声道，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不再提了，这次咱们互有损伤，闹到警察那里对谁都不好，就此打住。” 谢长风宋向上等人连忙劝阻，却被阿丽娅拦住，都知道阿丽娅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只能听她的话。 沈耀辉，沈志斌两个巴不得偃旗息鼓，要不然昨天的丑事揭出来，他们罪过更大，阿丽娅主动和解，他们求之不得， “这才对，本来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从今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等等。”阿丽娅打断两人， “我说不通过警察解决，但是公司的规章制度还是要执行的，你们两个身为公司高层，假借合作之名坑害公司员工，应该怎么处理你们两个。” 强风集团董事长褚强风赶了过来，阿丽娅连忙走上前恳求， “褚董，昨天的事您都知道了吧？请您替集团员工做主，让那些卑劣的小人无所遁形。” “阿丽娅，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在喝醉的情况下，谁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量不要给公司声誉抹黑，这样，我升任你为研究处经理助理。” 褚强风安慰完又看向沈耀辉，沈志斌，严肃道，“你们两个没有保护好集团员工，失职，罚你们一个月工资。” “还有你谢长风，在公司殴打他人，影响极其恶劣，现在免去你公司副总职位。” 褚强风一番决定，阿丽娅谢长风等人皱紧眉头，这是赤裸裸的偏袒包庇。 明明他们受到伤害，反而谢长风被降职，始作俑者沈耀辉和沈志斌只是罚一个月工资，太不像话了。 阿丽娅立刻不干了，“褚董，您这样做不公平。” “好了，阿丽娅，我怎么做还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这是公司董事会的决定。” 褚强风板着脸说道。 “我呸，公司董事会，不就是老外的走狗吗，你也不用免我的副总了，我还不在你们的龌龊公司干了。” 谢长风愤怒地拍桌子辞职。 阿丽娅也沉声宣告自己的态度，离开公司。 在沈耀辉沈志斌嘚瑟的目光中，他们转身离开，路过走廊还远远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约翰和几个老外。 沈耀辉和沈志斌跑过去拍马屁，一脸戏谑地望着他们。 在这个老外股份占大头的集团里，没有一点正义可言，受了委屈只能忍着。 甚至这些人还大声宣布解散阿丽娅所在的研究小组。 六年辛苦研究都成了一场空。 “一群王八蛋，刚刚要不是你们拦着我，我非得揍死这几个浑蛋不行。” 在门外宋向海愤愤不平骂道。 林半夏审时度势分析道，“看来强风集团的董事长褚强风已经弯下腰，丢了中国人的脊梁。” “他只会奉承老外，看着老外脸色行事，连自己员工利益都保不住，真是个卑躬屈膝的奴才。” 谢长风点头道， “半夏说得不错，我在强风集团这么多年，早就摸透了他们的秉性，就是一帮以老外马首是瞻的奴才。” “只会给人家打工，只要老外有一点不高兴，他们就战战兢兢，不惜损害自己的利益来满足老外的要求。” “要不这么多年我老在外面跑市场，就是不愿意看到他们丑恶的嘴脸，老子早就不想干了，正好趁这机会辞了他们。” 几人在门外抒发着不满，刚准备离开，公司里跑出来好几个人，喘着粗气在后面喊，“谢总，阿丽娅，别走，等等我们，我们和你们一起走。” 阿丽娅扭头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于教授他们，“于教授，你们怎么了？” “我们也辞职了，在你后面没落后多少。”于教授爽朗笑道。 “听说了你昨天的事儿后，我们几个都为你感到不平，这帮浑蛋欺人太甚，索性不在这里干了。” 阿丽娅一听他们为了自己辞职，忙道， “于教授，这可不行，我辞职有我的考虑，你们不能跟着我就出来了，你们一把年纪正是养家糊口的时候，怎么说辞就辞？” “阿丽娅，你不用在意，我们不是因为你才鲁莽决定辞职的，只是借你这个由头。” 于教授摆摆手，十分洒脱。 “你也看到了，咱们在外面忍饥挨饿，抛家舍业，顶着风沙收集风机数据，一走就是六年时间，取得了风机研究最重要的数据收集。” “本想着回来让科技部支持咱们研究，谁想到科技部百般刁难，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老外只想让咱们当他们的打工奴隶，根本不允许咱们掌握核心科技。” “无论咱们用什么办法，让出多少利益，恐怕他们都不会同意咱们的研究，与其在强风打下手，受窝囊气，还不如出来，不伺候这帮浑蛋。” 于教授几人说出辞职的目的。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宋向上建议道， “你们都是风机研究专家，对风机制造销售发展都很精通，工作经验丰富，为什么不自己成立一家公司。” 宋向上话音一落，几人眼睛都亮了。 第116章 组建风机企业 几人听到宋向上的话，眼睛亮了。 刚刚只顾咒骂强风集团，压根没想到他们可以组建一个风电企业。 在场几人志气相投，有丰富的风电工作经验，绝对能大干一场。 “我觉得宋向上说得不错，咱们干什么要看强风集团脸色行事，咱们自己组建风电公司，将来做大做强，干死他们。” “不错，强风集团做国外公司走狗，不掌握核心技术，将来没用了，肯定会被一脚踢开，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咱们研究自己的技术，走创新发展之路，建立属于中国自己的风机企业。”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畅想美好未来，最后将目光投向谢长风。 谢长风从事风电行业半辈子，常年在外面跑销售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风电行业形势和公司运营比谁都清楚。 在场如果说有谁能挑头组建一家公司，非谢长风莫属。 谢长风一直沉默不言，等众人看向他，才缓缓开口， “刚刚我想了很长时间，我觉得靠咱们努力，只要克服难关，就能组建一家风电企业。” 谢长风的话引得众人欢呼一片。 谢长风安排众人开始行动，准备筹建公司事宜。 等于教授他们离开，谢长风再次拧紧眉头没有说话。 “叔叔，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阿丽娅察言观色，早就看出谢长风欲言又止，碍于于教授他们在也不好问，等他们离开立刻询问。 谢长风叹了口气，“确实有很大困难，组建一个公司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最重要的就是资金，咱们有启动资金吗？” “没有别人投资，没有融资，咱们靠什么起家？连租一个厂房的钱都没有，去哪里立足？” 阿丽娅也沉默了。 一旁的宋向上闻言再次出声， “投资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有一个朋友帮得上忙。” 说完宋向上在阿丽娅、谢长风期待的目光中跑到不远的电话亭打电话。 宋向上拨通郑楚电话，两人客套一番，宋向上直入主题。 郑楚听完十分气愤， “向上，不瞒你说，我们做金融投资最重要的是收集信息，上海乃至全中国大大小小的企业我都研究过，这个强风集团更是了解。” “用一句话形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它已经摒弃自主研发之路，把全部资本都投入到销售扩展市场上，完全依赖国外企业提供技术。” “从短期来看，他们做成集团企业，市场越做越大，但从长期来看，毫无基础的巨型企业只要来一波技术封锁的冲击，就会瞬间坍塌。” “幸亏你叔叔，还有嫂子从里面出来了，要不然最后也会被其牵连。” 听完郑楚的分析，宋向上心中大定，忙点头道， “郑楚，我跟你想的一样，现在有点事麻烦你，我叔叔他们想组建一家风电企业，但是缺少启动资金，不知道你们那儿有没有看中准备投资的。” “哈哈，向上，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一瞌睡你就给送来了枕头。” 电话对面的郑楚哈哈大笑， “你之前告诉我的光伏投资，我已经融资了很大一部分，发展势头良好，很多资本入驻，我小赚了一笔。” “这几年对电力行业投资，也了解了一些电力知识，正琢磨在风电行业试试水，没想到你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在上海，我这就找你和你叔叔聊聊，谈一下投资细节。” “好，咱们中午约饭。” 宋向上闻言大喜，和郑楚约定好地点时间，撂下电话后跑过来向阿丽娅报喜。 阿丽娅闻言非常高兴。 宋向海和林半夏见事情已经解决，笑着和宋向上告别，他们还要回去上班。 宋向上带着阿丽娅、谢长风赶往约定地点。 谢长风见两个小年轻牵着手，立刻调笑道， “好啊阿丽娅，难怪你一直不搞对象，都这么大了还孤零零一个，把我哥嫂子都快急死了，原来早就偷偷谈了，从小就开始谈了。” 宋向上尴尬地低着头，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当着人家叔叔面谈对象，太不好意思了。 宋向上想缩回手，却被阿丽娅反手紧紧抓住。 阿丽娅得意地扬着头，撅着小嘴道， “叔叔这有什么，我想谈就谈，不想谈就不谈，现在我遇到了我的真命天子，青梅竹马长大的小伙伴，您应该为我高兴。” “好好好，你这丫头从小就主意正，我还怕你嫁不出去呢，现在好了，不用我们催，你自己找了。” “等你什么时候出门，叔叔一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双方说笑着赶往宋向上约好的地点。 宋向上心里暗喜，这是得到了谢长风的认可，只要再去看望阿依罕阿姨，那他和阿丽娅的事就板上钉钉了。 宋向上憧憬着未来，小脸笑成了菊花，牵着阿丽娅险些撞到别人，气得阿丽娅直拧他胳膊。 他们在约定的饭店和郑楚见面，郑楚看到阿丽娅瞪大了眼，直到宋向上喊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 “嫂子你好，好啊向上，你这可是金屋藏娇，找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都不知道，今天一定要多罚你几杯。” 宋向上骄傲而自豪，四人坐定，一边吃饭一边洽谈合作，郑楚和谢长风的发展理念不谋而合，双方一拍即合。 吃完饭立刻投入紧张的资金周转中，谢长风带着阿丽娅开始跑场地寻找合适的厂房。 而宋向上帮忙了半个月后，不得不向阿丽娅告辞，三峡工程现场还等着他。 配套的几条500千伏直流输配电工程正在热火朝天建设着。 宋向上和一众专家忙着在现场做设备国产化，很多国有企业、民族企业，依靠三峡工程，借着国外公司分包商的身份，快速钻研学习技术。 国内电工装备行业技术国产化取得了长足进步，但他们同样意识到双方之间还有很大差距。 像高电压等级、大容量变压器，成套电抗器，高压开关等等重要装备，距离国外还有一大截。 很多企业都意识到危机，正在奋力追赶。 第117章 电工装备国产化 宋向上回到三峡工地立刻统计500千伏直流输配电工程中各大企业参与情况，统计国产化程度。 他转了一圈，结果令人喜忧参半。 忧的是，中国电工装备企业，即便背靠国家的国企有巨大的资源优势，但在关键设备和核心技术上依旧和国外顶尖电工装备巨头有不小的差距。 比如高压开关，高压开关的作用是根据电网调度指令，灵活接通或断开电路，实现对电力输送路径的控制。 例如将电源与特定的输电线路连接，使电力能按规划输送到指定区域，或在检修等情况下断开部分电路，确保其他部分正常运行。 或者控制500千伏直流输配电工程中各类电气设备的启动和停止，像换流变压器、直流滤波器等设备的投入或退出运行，都需通过高压开关来实现。 可以说高压开关就相当于水流的阀门，起着控制电流通断的作用。 中国制造高压开关最先进的三家企业是新东北电气高压开关有限公司（简称新沈高公司）、西安西开高压电气股份有限公司和河南平高电力股份有限公司。 即便是走在最前面的新沈高公司，在三峡工程开高压开关制造中依旧处在打下手的地位，作为国外先进电工装备分包商的存在参与。 但宋向上看到了它的进步，九二年，引进过日本日立公司的技术，制造了我国第一台550千伏gis设备，听说正在和日立公司商讨引进550千伏单端口罐式六氟化硫断路器的技术。 而在这次三峡工程中他们正在引进瑞士abb公司的550千伏gis的全部制造技术。 在施工现场，新沈高的设计人员、主研专家、试验工程师和工人师傅埋头在恶劣的施工现场，满头都是泥水汗水，他们不分昼夜地学技术，消纳吸收。 西开，平高电气的工程师同样在这里引进、学习，吸纳abb公司的技术。 他们没有骄傲自满，意识到巨大的差距正在奋力追赶。 同样变压器作为输配电工程中最重要的设备，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 它实现着交直流电压变换和电压升降，将500千伏交流系统的电压变换为适合直流输电的特定电压等级。 比如将交流电压升高或降低到与换流器工作电压相匹配的数值，为换流器提供合适的交流输入电压，确保换流器能正常将交流电转换为直流电，或在逆变侧将直流电转换为交流电后，将电压变换到500千伏交流系统所需的电压水平，实现与交流电网的有效连接。 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中国生产变压器的前三甲是沈阳变压器厂、西安变压器厂和保定变压器厂。 这三家企业虽然无法独立承包三峡工程的换流变压器。 但他们在不断地引进国外先进技术消纳吸收。 宋向上了解到保定变压器厂正与德国西门子公司洽谈，竞选未来的三峡左岸工程中的发电机变压器国内分包商资格。 它将大力引进西门子公司技术，实现技术国产化。 三家企业正在向着制造属于中国的高电压等级变压器奋战着。 还有中国的电工装备西电集团，一直在推进更高电压等级并联电抗器的研制，不断消化吸收国际先进技术，然后自主创新。 宋向上欣喜地看到，在三峡输配电工程建设这个巨大的市场上，中国的民族电工装备企业不再任由国外宰割。 虽然只是以分包商的身份参与，但都在拼命努力吸收技术。 宋向上将他收集到的调查报告带回去，一众电力行业专家分析，高兴地预测。 通过三项工程的实践锻炼，中国的电工装备企业绝对会迎来跨越式发展，500千伏的电工装备会逐渐实现国产化。 像八四年500千伏葛上直流输配电工程中的\"八国联军屈辱史\"将会一去不复返。 而真正令一众专家欣喜的是，如果500千伏实现国产化，那么更高电压等级的特高压电工装备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特高压在国外没有成熟的经验可供参考，但有了之前制造500千伏的经验，终会将理想照进现实。 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宋向上专门腾出时间帮刘艺涵收拾东西。 这个从初中开始就认识的小伙伴成了真正的知心朋友。 胡子拉碴，脸色憔悴的刘艺涵眼睛闪闪发亮。 他要回新疆了，求学这么多年，终于能回家了。 他在三峡工程中学到了大量水利水电知识，成为了年轻而经验丰富的水电专家。 回到新疆能跟着父亲大展拳脚，走遍天山南北，踏遍大大小小河流，开展水利建设，开发水利发电，造福家乡。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将母亲带回去了。 初中时母亲回上海，和父亲离婚。 刘艺涵一直疼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说服母亲回家。 这么多年努力，他终于做到了。 宋向上和刘艺涵大喝了一场，第二天将刘艺涵和沈工程师送到火车站。 看到母子两人脸上幸福的微笑，憧憬着未来，他由衷地为两人高兴。 “向上，你还要待多长时间？咱们新疆的电网也需要你来建设，学成归来，咱们回家，建设美丽的家乡。” “艺涵，用不了多久，我很快也会回去。” 宋向上挥着手和刘艺涵告别。 宋向上回到工地，一通电话改变了他的行程， “向上，你在三峡工程的工作到现在结束了，抓紧回武汉，有更重要的事儿等着你，是关于特高压。” 谢长云从武汉打来电话。 宋向上匆匆坐上火车回武汉，到武汉已经是晚上了，一下火车便看到在出站口等他的谢长云。 “谢叔叔，你怎么来接我了？我自个回去就行。” 宋向上有些不好意思，不为其他，只为他泡了人家闺女，到现在还瞒着谢长云呢。 谢长云满脑子都是特高压，没工夫关心宋向上的情绪变化，向宋向上招了招手，让宋向上抓紧跟他走， “别客气了，你还没吃饭吧，我等你也没吃，咱们一块吃，边吃边说。” “是关于特高压的事儿，出现了反对声音。” 第118章 质疑批评 谢长云找到一家小饭馆，点了几样菜，要了一瓶酒，给宋向上倒一杯，自个儿又倒了一杯，先小小嘬了一口，嘶哈吸气，缓解疲惫。 “谢叔叔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反对声音？” 宋向上此时压根没心思喝酒吃饭，脑子里只有谢长云的话，急声道， “特高压是远距离大规模输电技术，是改变中国能源格局，解决资源和负荷不匹配问题，支持中国经济腾飞的关键，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为什么会出现反对声音？” “你呀，还是太年轻，一门心思钻到这里面，当然觉得这事好了，凡事有利有弊。” 见宋向上一脸急切，谢长云反倒冷静下来，又喝了口小酒，准备好语言才解释道， “反对的理由也很充足，首先也是他们反对的焦点，就是垄断问题。” “特高压是一项由大型国有企业主导，自主科技创新，强化电网结构，优化能源资源配置的科学发展行为，但是电网有天然的垄断属性。” “它网架建设得越坚强，跨距离输送距离越远，电网覆盖面越广，垄断属性也随之大大增强。” “如果建成特高压，横贯神州大地，纵横祖国南北，实现全国区域的电力联网，更容易让人产生电力企业想借发展特高压电网实现全国电力垄断的联想，因此质疑垄断的声音开始出现。” 谢长云的话令宋向上呆住，宋向上拧紧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不是技术问题，是说不清楚的。 谢长云喝了口酒再次道，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他很多，社会上开始出现批评声音，第二，特高压是一项巨大工程，需要集中全国电力机械行业的力量，海量资金投入，中国的技术能否实现？” “咱们中国的电力发展是跟随国外的，到现在西方国家都没有建成特高压，西方已经有权威机构证明特高压无法实现，而且既不经济也不合理，为什么咱们还要上马这项工程？” “第三，还有安全性问题，中国想建设特高压，其中所需的海量电工装备能否实现国产化？如果将其中的关键设备交给国外巨头生产，安全性如何保证？” “特高压是大规模远距离输电，一条线路可能承载几百万人的用电量，如果将这种事关国民经济安全的设备交到国外手中，但凡有一点差错，谁又能来承担这项责任？” “特高压实现大规模网架联网，如果出现一点故障，波及整个网络，又该如何应对和处理，它的安全性怎么保障？” “第四，特高压对电磁环境的影响，高等级电压、高强度电流究竟对人体是否有害？对环境是否有污染？这个谁也说不清。” 谢长云一口说完又狠灌了口酒，脸色微微涨红， “向上，这就是外面出现的批评声音，而且愈演愈烈，你说他们说的没道理吗？这些问题是一句两句能解释清楚的吗？” 宋向上沉默下来，眉头皱得更深了，压根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种质疑比科技上的难题更可怕，科技上的壁垒可以一步一步攻克，但是人心中的质疑和成见，却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说服的。 谢长云似乎很不过瘾，继续说道， “向上，当前就有一个最直接的例子摆在咱们面前，你刚从三峡工程现场回来，我问你，这项工程论证了多长时间，从解放前就有人提出过。” “但直到现在才开始建设，其中反对声音也很多，理由很充足，最后做出决策也不是由谁拍板定的，而是通过人大会议举手表决投票定的。” “这种世纪工程关乎国家每个人，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也不是某一行业就能轻易决定的，可喜的是三峡工程投建，而咱们的特高压正处于批评中，前途漫漫啊。” 宋向上沉默不言，埋头吃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刺鼻的感觉把眼泪都激出来了。 宋向上抹了把眼泪，抬头看向谢长云， “谢叔叔，那上级是怎么定的？就此搁置吗？还是准备放弃？” “放弃？你觉得这是咱们电力人会选择的路吗？” 谢长云神情振奋地道， “中国电力发展史是一部艰难困苦的奋斗史，从落后到追赶，老中青少四代电力人几十年如一日刻苦攻坚，接续努力，从来都不知道放弃怎么写？” “更何况在这项世纪工程，这项电力行业最顶尖技术的高峰攀登中，又怎会轻言放弃？” “任何一项前无古人的科技想要做成，都会面临无数质疑，经历无数坎坷才能达到，咱们只管奋斗。” 宋向上眼神亮了，他察觉出谢长云叫他吃饭的目的不只是打击他这么简单，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果然谢长云道， “电力工业部决定在武汉高压研究所户外场建设‘特高压试验研究线段’，这是去年决定的事儿，因为你一直在三峡工程中，没有告诉你。” “现在想把你调到该项目组，参与特高压前期实验，虽然特高压建设还处在理论研究阶段，但咱们还要继续研究，开展实验，让这项工程变得可行，才能打破那无数质疑。” “当然特高压也可能夭折，咱们之前的努力，参与这项项目所有努力都会变作徒劳，但也不能放弃，你想不想来？” 宋向上忙点头答应，“谢叔叔，我愿意，而且我也坚信，特高压一定会由理论变成现实，这项世界电力史上的璀璨明珠最高科技，终将被中国人攻克。” 谢长云露出赞许笑容，两人再次吃饭喝酒，随后一起回宿舍休息。 第二天宋向上赶到项目组报到，看到正在建设的特高压实验研究线段。 项目组组长万教授指着正在建设的线路向宋向上他们介绍道， “本来上面给的计划是1000米，但因为经费不足，资源有限，咱们只能先建成200米。” “这项试验工程在国内是首次，需要咱们自己设计图纸，自己施工，自己找设备，自己找材料。” 第119章 特高压雏形 “在这里研究不仅经费不足，我给你们也发不了什么福利，甚至有时候还要你们饿肚子。” “有谁不想干的，现在还可以退出。” 万教授大声说道，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退出的。 宋向上他们过来这里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无论遇到多大困难，都会坚定不移地向特高压线路试验迈进。 说干就干，在万教授带领下，他们立刻在现场开始试验。 这条特高压试验阶段研究的主要方向有两个，第一个是关于外绝缘试验，第二个是评估线路对环境影响的试验。 除此之外，还要开展系统工频过电压、操作过电压、大气过电压等各个方面的研究。 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个项目组成了第一个研究特高压试验的小组，这条二百米试验线段是中国特高压研究的形象工程，是特高压线路的雏形。 在武汉酷热的天气里，宋向上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攀登铁塔。 宋向上需要爬到六十多米高的铁塔上记录数据。 在做外绝缘特性时，需要计算导线间隙，试验出最优间隙。 导线间隙缩小20厘米，可以减少塔材百分之一，对于一条几百上千公里的项目来说，可以节约的塔材，节约的成本，不可估量。 为了测量准确导线间隙和风偏便需要经常爬上去实地测量。 他们有工人可以代替。 但让工人上去误差便不可控制，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数据是试验最重要的依据。 于是宋向上他们主动爬六十米高的铁塔。 对于从小瘦弱恐高的宋向上来说，爬塔不啻于天大的挑战。 但又不得不爬，因为开展特高压研究绝大多数都需要在高空采集数据。 为此宋向上专门给宋向海打电话请教经验。 电话对面的宋向海哈哈大笑， “哥，你从小怕高，到房顶都害怕，更别说爬六十多米的铁塔了，上去还不吓得尿裤子，回头我就告诉阿丽娅姐姐。” “去去去，我说正经的，你还跟我开玩笑了，告诉你，你和半夏的事儿还不好说呢，要是回去不找我给你出主意，爸那一关难过。” 宋向上一听气的鼻子都歪了，赶紧训斥宋向海，还专门警告他， “我爬铁塔的事儿别告诉阿丽娅。” “好好好，我教你还不成吗？谁都怕，怕高是人天生的心理，但恐惧心理完全能克服，记住如果怕的话别往下看，就看你手抓的地方。” “等稳定住了再往下看，一次怕两次怕三次怕四次怕，次数多了总有不怕的时候，还有……” 宋向海耐心地教授宋向上爬塔要领，宋向上听得很认真，一一记下来。 第二天开始爬塔。 真正开始往上爬，宋向上才意识到爬塔是一个多么有挑战的工作。 腰酸背痛，胳膊乏力，身心都承受着巨大的挑战。 现在正是武汉酷热的时候，钢铁架构被晒得滚烫，即便戴着厚手套抓上去依旧有灼热感。 宋向上咬紧牙关，克服恐惧，一步步向上爬。 第一天他爬了五米。 第二天他爬了十米。 第三天他爬二十米。 如此累计，宋向上一点一点克服心中恐惧，爬上六十米铁塔。 就这样一众电力行业的专家教授都成了爬塔高手，夜以继日地奋战在一线。 在研究高海拔外绝缘特性时，宋向上他们还要跑到青海和西藏搞试验。 首先要克服的是高原缺氧问题。 这里的氧气不到平原的三分之二，宋向上还好，像其他有的专家教授走路都会东倒西歪，有甚者更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万教授准备让高原反应严重的人回去，但大家没有一个退缩的，吃了点防高反的药便继续向目的地前进。 但这仅仅是开始，还有更大的挑战等待着他们。 研究高海拔地区外绝缘特性时需要调整导线与杆塔之间的距离，每根导线半吨重，先得十几个人人拉肩扛地抬，然后才能用吊车挂到铁塔上。 氧气不足，走路都气喘吁吁，更何况干力气活。 半天抬完一根导线，每个人都累得胸腔火辣辣的，好像被憋住气快要爆炸一般。 一个个瘫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但是时间不等人，刚休息片刻，他们便又强忍着不适，爬起来继续工作。 很多数据需要采集，有时为了得到准确的数据，需要不停地调整导线与铁塔的距离。 他们一个个都成了高原上的苦力，付出巨大的辛苦忙碌着，不仅耗费脑力，更耗费体力，这是高强度的体力活。 后来大家形象总结了特高压试验线段的研究工作为三高工作。 高风险、高强度、高温季节。 高风险，是因为在这里研究都要爬高压铁塔，是一项危险的高空作业；而且是在高电压上开展研究，十分危险。 高强度，就像在高原上调整导线与铁塔之间距离一样，很多工作都是体力活，就算瘦弱的宋向上练了几天都练成了‘大力士’。 高温季节，这里的试验一般都是在暑热至十月期间，正是武汉最闷热的时候，经常汗流浃背，衣服跟水洗的一样。 就这样，宋向上在项目里脚不沾地地忙碌着。 一直到过年他才有假期。 这是95年末，宋向上专门跑到上海，和阿丽娅一起回家。 这次，宋向海也要带着林半夏回去一起过年。 四个年轻人赶到火车站，看到人山人海拥挤的车站排起长长的队伍。 大家议论纷纷，焦躁不安。 宋向海忍不住抱怨， “我都提前一个多星期买票，而且是托爷爷在铁路局上班朋友帮忙，才勘勘买得上票，这火车不知道怎么了，现在车次比以前少了。” 林半夏却是知道，解释道， “这你不知道吗？当然是电力短缺了，电力缺口大，火电厂加大马力发电，需要更多煤炭，煤炭只在西部有，车皮都腾出来拉煤了，哪有空余的给人坐。” “你不知道现在铁路局的人多牛气，我在万源有个同事媳妇儿在铁路局上班，听说每年都有各个区领导去他们铁路局拜访慰问，就是为了多搞到几列车皮运煤。” “他们地位相应水涨船高，没少得福利，出门基本横着走。” 第120章 见家长 “这只是刚开始，以后会愈演愈烈。” 宋向上叹了口气， “虽然国家拼命建设电力线路，连500千伏输变配电工程也建了很多，但有限的电力建设终究满足不了飞速增长的经济对电力的需求。” “以后电力缺口会越来越严重，因为运煤打架的事更会层出不穷。” “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回家过年，休息，不谈工作。” 阿丽娅嗔怪地摇了摇头，将包塞给宋向上，“你呀，满脑子都是你的那什么特高压，要是还有力气替我背着包。” “就是，这么多人，我都快累死了，宋向海你帮我背着包。” 林半夏将包塞给宋向海。 两个女孩凑在一起，欢快聊天，趁等车功夫还跑到一旁便利店购物。 宋向海这时候凑上来道， “哥，你教教我怎么才能让半夏获得爸妈的认可。” 宋向海这次带林半夏回去，就是让她见家长，这样两人才能正式确定关系，步入婚姻的殿堂。 可是他们两人之间还横亘着宋建国和何月的爱恨纠葛。 这是三个家庭的碰撞。 连一向胆大的宋向海都有些琢磨不准了，只能向宋向上请教。 宋向上想了想道，“小海，这事关键在母亲，只要她能接受半夏的身份，你们俩的事绝对没问题。” “这样你让半夏多买点东西，回去的时候先和母亲搞好关系，时机成熟了再提双方父母的事。” “爸和何月阿姨之间的事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双方都已经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再说，他们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不是小姑娘了，凡事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在做每一次决定之前都会有各种考虑。” “要不然何月阿姨知道当年的误会后，又怎么一直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去新疆或者打一次电话问父亲呢？” “不愧是我哥，经验就是丰富。” 宋向海忙不迭点头， “我听你的，就按你的来，这回拿下老妈，帮半夏赢得老妈的认可。” 说完宋向海又询问宋向上的事儿， “哥，你呢，你什么时候和阿丽娅姐姐结婚？” “还没见家长呢，结什么婚？” “哥，你就别装了，你们俩还用见什么家长？”宋向海撇撇嘴，非常不满地道， “你们俩青梅竹马，从小长到大，不是在她家玩，就是在咱家玩，一顿饭吃多少？一天尿几回都知道，就这还用见家长？” “要我说，你就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这次回去就把阿丽娅姐姐接到家，直接入洞房。” “小海，你又胡说。” 宋向海越说越不着调，宋向上气得直打他。 这次回家之旅，有两个女孩叽叽喳喳聊个不停，热闹欢乐。 等赶到乌市，阿丽娅先带着宋向上去家里拜访住在乌市的阿依罕和姥姥姥爷。 “这是向上？上回在上海见过你之后，好几年都没见你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来家坐坐。” “千万别跟老谢学，一研究起来不顾家。” 阿依罕看到宋向上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上门，立刻欢喜地叫道。 她在上海住的那十几年十分孤独，现在回来住，看到家乡的人总是倍感亲切。 尤其宋向上这孩子，从小就爱学习、听话，她十分喜欢。 “阿依罕阿姨，之前工作忙，回家次数少，以后我会经常来看您的。” 宋向上笑着说道，将礼品放下。 宋向上正琢磨阿丽娅开口挑明两人关系，可是一向大方活泼的阿丽娅竟罕见地羞涩起来，红着小脸低头看脚尖。 阿依罕十分纳闷地埋怨， “这丫头傻了吗，来客人也不知道倒水喝，快去呀，阿丽娅，愣着干什么？” 阿丽娅去倒水，大家坐下来喝水。 宋向上琢磨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气得阿丽娅在下面踢他的腿。 把宋向上踢急了，一激动张嘴道， “妈，我这次来是娶阿丽娅的。” 一句话说出来，阿丽娅喝到嘴里的水直接喷了，红着脸狠狠踩了宋向上一脚，落荒而逃，躲进卧室。 阿依罕更是目瞪口呆，很快拧紧眉头，又特意看了看宋向上拎来的大包小包的礼品，丰盛得不像话，意识到什么，当即把脸一板， “向上，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宋向上稳定了一下情绪，坐得端端正正，老实回答道， “阿依罕阿姨，我和阿丽娅恋爱了，我们两个已经确定彼此是对方挚爱一生的爱人，这次过来是专门看望您。” 阿依罕理都没理宋向上，起身去卧室了。 卧室门紧紧关上，不知道母女俩在里面说什么，反正宋向上在凳子上坐的屁股都裂了。 一直过了一个多小时，阿依罕才出来，黑着一张脸道， “什么挚爱一生的恋人，都没经过父母同意，就想把我女儿拐跑吗？去去去，你先走吧。” 说着阿依罕将宋向上轰出家门。 宋向上都懵了，难道阿依罕阿姨不同意？关键是阿丽娅连个话都没有，他忐忑不安。 于是宋向上带着不解，带着忧愁，跟宋向海一起回喀什。 二儿子带着女朋友回家，之前一点消息都没透露，迪丽扎尔又欢喜又忧愁。 欢喜的是二儿子有出息了，带着女朋友回来，了结她一桩心病。 愁的是姑娘来自上海，生活条件好，她怕招待不好。 迪丽扎尔忙起来，将宋建国赶出去，去市场买好吃的。 迪丽扎尔忙着下厨做各种美食。 林半夏这次过来是头一次见未来的婆婆，昔日的女强人不见了，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忙跟着下厨帮忙。 家里既忙碌又兴奋。 忙活了两天，迪丽扎尔才习惯林半夏的存在，两个女人关系越来越好。 宋向海很识趣地没有提起林半夏母亲的事儿。 但宋建国时不时恍惚出神，欲言又止。 而这时候又不是告诉他实情的时候，所以宋向上和宋向海一直瞒着没说。 聊天时候，迪丽扎尔又疼爱地看向大儿子，充满忧愁地道， “向海和半夏定了，可是向上呢，都已经不小了，连女朋友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宋向海一听咧着嘴巴直笑， “妈，谁说我哥没女朋友了，人家早就有了，只是没告诉您而已，怕您不同意花钱给人家送聘礼。” 第121章 送聘礼 “向上，你有女朋友了？” 迪丽扎尔一脸惊喜，抱住宋向上脑袋又亲又啃， “快告诉妈，是哪里的姑娘？聘礼你别怕，别管人家要多少，妈都能给你置办齐。” 宋向上有点尴尬，都长这么大了，老妈还以这种方式亲昵，他实在接受不了，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狠狠瞪了宋向海一眼。 宋向海一点都不怕，仰着头，一脸高傲地道， “妈，人这姑娘天生丽质，美若天仙，一般的聘礼可打动不了，您得准备……” 宋向海叭叭说了一大堆。 迪丽扎尔大手一摆，十分豪爽地道， “聘礼不怕，再多也置办得起。” “向上，快告诉妈，小海说得真的假的，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宋向上犹豫片刻点头。 迪丽扎尔欢喜地叫了起来，她了解自己的大儿子。 没有把握的事从来不说，很多事都是有了九成把握才告诉她。 既然说有女朋友，那肯定是有了。 迪丽扎尔立刻欢喜地跑出去喊宋建国，催促他准备聘礼。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从没有像现在急迫过。 大儿子已经二十六，马上二十七了，在村里属于大龄青年，被有色眼镜看待。 迪丽扎尔心如火焚，日夜焦虑。 好不容易儿子有了女朋友，她又怎么不心急呢？抓紧把儿媳妇娶回家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找来拖拉机去县城采购，喜滋滋地出门。 等迪丽扎尔宋建国一出门，宋向上扯住宋向海，压低嗓音道， “宋向海，你搞什么鬼？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让爸妈买什么聘礼？都买回来堆的哪都是怎么办？” “宋向上，什么八字没一撇，八字两撇都画出来了，你不让爸妈买聘礼，准备空手上门吗？阿丽娅姐姐那么漂亮，聘礼少了，你别想娶进门。”宋向海笑呵呵说道。 “在乌市，我去他们家被赶出来你不是不知道，到现在阿丽娅都没给我信呢，什么情况我都没底儿。”宋向上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又担忧又疑惑。 “哈哈，哥，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学习好我承认，但是在感情方面十个你都追不上我。”宋向海戏谑道， “你想啊，阿依罕阿姨养了这么大的闺女，而且养得美若天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这么不声不响白白给了你吗？” “还有你别忘了阿依罕阿姨跟咱妈的关系可是不一般，两人表面和好，暗地里都互相比着较劲呢，阿依罕阿姨要是不清不楚让女儿跟了你，她哪能接受？” “我估计阿依罕阿姨是让妈主动上门提亲，而且带着大包小包聘礼，这样才能满足她的虚荣心，把咱妈比下去。” “怎么会这么复杂？你小子不会胡说八道吧？”宋向上满脸不信地看着宋向海。 “宋向上，你不信我还不信阿丽娅吗？阿丽娅都没说话，默认她妈把你赶出门，估计就是想刁难刁难你。” 宋向海拍着胸脯分析。 “你觉得以阿丽娅姐姐的性格，有谁能拦得住你们两个？” 宋向上不由点头。 他和阿丽娅从小青梅竹马长大。 十几年没见，那个女孩一直默默等着他。 期间有无数人追求她，但阿丽娅都没有多看一眼。 那一晚在上海，抱着阿丽娅时，女孩诉说着心底最真挚的情谊。 他们两个的心早已紧紧拴在一起。 宋向海说的话不敢相信，但阿丽娅的感情他比谁都清楚。 宋向上松了口气。 一直到晚上，母亲才将大包小包的聘礼买全，整整一拖拉机。 宋向上、宋向海、林半夏都帮着往下卸车。 迪丽扎尔一直询问女孩家是哪儿的？ 宋向上不知道怎么说。 宋向海在旁边插话，“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您就别心急了，早晚让您见着。” 迪丽扎尔拍了宋向海一巴掌， “你们两个都知道，就瞒着妈是不是？” 迪丽扎尔连番询问，可宋向上宋向海就是不说，宋向海还试探迪丽扎尔的反应， “妈，女孩的母亲可不好说话，不知道您愿不愿意上门送聘礼？” “有什么不好说话的，带这么多东西，就算石头人都得感动了，为了我儿媳妇，妈哪儿都去的。” 见迪丽扎尔态度坚决，宋向海憋着笑。 第二天，迪丽扎尔正在屋里收拾东西，一道娇俏的身影走进屋来。 迪丽扎尔一脸惊讶地望着女孩，有些不确定地道，“姑娘你是？” “阿姨不认识我了，我是阿丽娅呀？” “哎呀，是阿丽娅，我的乖乖，真是女大十八变，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迪丽扎尔惊喜地上前，抓住阿丽娅手拉着她坐到桌子前， “小时候你在我家吃饭，不大点儿，这一转眼就长成了大姑娘，我压根都没认出来，俊，真是太俊了，在咱们整个县城都找不到你这么俊的姑娘。” “哪有的事儿。”阿丽娅羞红着脸，很不好意思， “我们今天刚回来，我就想来看看您。” 两人亲亲热热说着话，客套一番后，阿丽娅放下几件礼品离开。 迪丽扎尔追出来送，可是阿丽娅坚决不要。 等迪丽扎尔回屋，宋向海故意伸长脖子朝外看， “妈，刚刚那个小美女是谁呀？我看着有点像阿丽娅姐姐，哎呀，长得太美了。” “是阿丽娅，这丫头长得真俊。” 迪丽扎尔赞同地点头称赞。 “妈，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我知道在书上都找不出这么美的姑娘。” “您看，乌云秀发，窈窕身材，她的眼睛像塔里木河解冻的春水，她的小脸白嫩得像白玉宝石，修长玉颈，纤细腰肢，笔直的大长腿，像亭亭玉立的高山雪莲，笑起来百花失色，比大明星都漂亮。”宋向海夸张地形容。 迪丽扎尔拧眉，拿着勺子敲了他一下， “瞎说什么呢？你有了半夏还敢胡思乱想。” “妈，疼死了，我没有胡思乱想，我就是在想阿丽娅姐姐这么美的女孩会成为谁的儿媳妇呢？那这个人太有福气了。” 迪丽扎尔也羡慕道， “是啊，要是向上的女朋友有阿丽娅一半美就行了，我出去都有面子。” 林半夏在旁边看着，捂嘴轻笑。 等宋向上跟宋建国从外面回来，宋向海立刻张罗送聘礼， “等等，我还得去借拖拉机，女孩家在哪儿？有多远？” 迪丽扎尔急忙询问，可是宋向海和林半夏已经搬着大包小包聘礼往隔壁搬。 等将聘礼全部搬到阿丽娅家院子，周围围了不少维吾尔族和汉族老少爷们， 宋向海才笑着对发懵的迪丽扎尔道，“妈，您的儿媳妇就是阿丽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