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操劳而死,换亲后宠夫摆烂了》 第1章 补偿/报答 晏菡茱轻轻地揉搓着额角,试图驱散连日堆叠的沉重感,有气无力地掀开了眼帘。 黄花梨打造的软榻边,垂挂着如云般轻盈的珍珠串帘幔,如梦似幻地点缀着。 长案上,放置着一面绘有精致绉纹的铜镜,与一旁的梳妆台相映成趣。 铜制的兽形香炉中轻烟袅袅升起,那淡淡的烟雾中,蕴着海棠花馥郁的芬芳,弥漫在空气里。 眼前的场景,分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香闺。 不可思议的是,她竟重生到被认回永昌伯府的那年。 十六年前,睿亲王领兵谋反,京城一片混乱,永昌伯府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荡。 杜氏带着家仆匆忙逃难,却在途中与人失散,仅剩下一名忠诚的侍女相伴左右。 她躲到一家农户,诞下一女,碰巧,农户的女主人也正临盆,两个婴儿在混乱中被掉了包。 于是,真千金晏菡茱在农村的贫瘠之地长大,衣衫褴褛,而假千金晏芙蕖则在永昌伯府享受着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 二人差距悬殊,性格与眼界也大相径庭。 尽管晏菡茱是永昌伯府的真千金,却无法与伯爷夫人朝夕相处的晏芙蕖相比。 她的命运似乎早已被注定,然而,重生的契机,却为她开启了全新的篇章。 “恭请大姑娘安好。” 杜氏房里的资深丫鬟立夏口头上虽说得守礼,可膝盖却未真正弯曲几分,显然并未将生在农户的晏菡茱视为真正的主子。 上辈子,晏菡茱未能洞察这一切,深陷伯府的荣华之网,争强斗胜,好出风头,渴望得到伯爷与夫人的娇宠与重视。 然而,她身为一位乡村出身的女子,对文学艺术的修养尚浅,竟妄图涉猎诗词歌赋? 结果,欲效虎啸而反类犬吠,出了很多糗事。 “立夏,不知母亲有何指示?”晏菡茱故作诧异,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立夏牵唇一笑,“伯爷已经为大姑娘挑选了一桩美满的姻缘,派奴婢前来告知,还请大姑娘移步相商。 料想中的事情果然降临了! 在立夏的引领下,晏菡茱整衣敛容,一同步入了荣喜堂。 杜氏如今已近四旬,风姿仍旧迷人,然而眼角的鱼尾纹却悄悄泄露了岁月的秘密。 望着女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慈祥,紧握着晏菡茱的纤手道:“菡茱,切莫再任性,这永昌伯府与靖安侯府的联姻,是你祖母与靖安侯老夫人早年的约定。芙蕖与靖安侯世子自幼相识相知,情投意合。你天性淳厚,想必也不愿意棒打鸳鸯吧?” “你父亲为你精心挑选了一门佳缘,四品武将纪胤礼,英俊潇洒,勇猛非凡。双喜临门,你与芙蕖将同日出阁。” 晏菡茱微微垂下眼帘,隐藏着眼中的讥诮与失望,对于亲生父母的疼爱,她还能有何指望呢? 上辈子,晏芙蕖如愿成为靖安侯世子沈钧钰的妻,而她,却远嫁日渐式微的世家纪家旁支纪胤礼。 这门亲事,完全就是纪胤礼处心积虑的谋划! 有一次,她在纪胤礼酒后吐真言中豁然醒悟,为了迎娶名门嫡女,他竟然对晏家的马匹暗中操纵,趁机救下永昌伯晏鼎廉,以此作为挟恩求娶的筹码。 晏菡茱一心想要夺回靖安侯府的婚约,不惜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却因此遭受了家法。 最终,她无奈地被架上纪家的花轿,哭哭啼啼地离开了永昌伯府。 而原应属于真千金的丰厚嫁妆,也同样被剥夺,转手交到了温顺且攀上高枝的晏芙蕖手上。 重生归来,面对同样的情景,她选择了沉默。 她决定利用杜氏对自己的愧疚,巧妙地争取到更多的嫁妆,以确保自己不至于嫁到纪家后陷入困窘,连给下人赏钱都捉襟见肘。 “娘,都怪女儿年幼无知,让您操劳不已。”晏菡茱眼中流露出几分羞臊与依赖,像个小女孩般紧紧抱住杜氏,“菡茱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对我的爱必然深沉,菡茱深信不疑。” 杜氏听闻此言,宛如聆听到最美妙的乐章,望着与自己模样颇为相似的女儿,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自责感。 “菡茱啊,无论是你或是芙蕖,我都同样关爱,一视同仁。”杜氏轻声细语,“尽管纪家风光不再,可纪胤礼此人才华横溢,他日必成大器,成就一番伟业。我会为你准备更丰厚的嫁妆,你身为伯府的女儿即使低嫁,纪家也必定会待你如珠如宝,你的婚后生活定会美满幸福。” “女儿感恩娘的关爱与庇护。”晏菡茱温顺地回答。 话音刚落,晏芙蕖飞奔而来。 她的步履变得踉跄不安,身上的首饰发出急促的碰撞声,失去了往日的优雅仪态。 突然跪倒在杜氏的面前,声音颤抖而急切,“娘……” 杜氏心头一惊,急忙将晏菡茱的手从自己身上扯开,急匆匆地向前迈了几步,稳稳地扶住晏芙蕖,“好芙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失控?” 晏菡茱也是满脸惊愕,上辈子,她的记忆中可并未出现过这样的场景。 晏芙蕖依然跪在地上,就像一株随风摆动的柔弱柳枝,微微抬起头,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扑簌簌滑落,楚楚可怜。 “娘,那靖安侯府的婚约原本应该属于姐姐的。我这十五年来,如同寄生虫一般占据了她的位置,承蒙父亲和母亲的宠爱,以及哥哥们的关爱,我心怀感恩。” “听说姐姐对世子有着深厚的情感,我想将这桩婚事让给她,这是我对她的补偿。而纪胤礼,他是父亲的救命恩公,就让我嫁给他,以此来报答纪家吧。” 晏菡茱瞧着晏芙蕖那副坚决的神情,不禁惊愕无言。 突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晏芙蕖也如同她一般重生了? 上辈子,晏菡茱自从进了纪家的门,纪胤礼虽表面上装模作样地宠了她数载。然而,当两子一女呱呱坠地,纪胤礼便露出了本性,拈花惹草,四处留情。 为了孩子们的未来,为了自身的安全,晏菡茱不得不绞尽脑汁,为纪胤礼精心布局,助他官运亨通,节节高升。 直至先帝驾崩,纪胤礼权势滔天,荣升为摄政王,晏菡茱也因此登上了王妃的宝座,尊贵无匹。 第2章 陪嫁/添妆 与此同时,晏芙蕖的境遇则大相径庭。沈钧钰才冠京都,却偏执孤高,政见与圣上不合,且口无遮拦,因此屡遭贬谪,甚至被剥夺了爵位。怀才不遇,连番受挫,使得他对世态炎凉心如死灰,终日沉溺于声色犬马。 归宁那日,晏芙蕖穷酸至极,看向晏菡茱的目光满是羡慕嫉妒恨,趁着酒意,她愤怒地指责晏菡茱夺走了纪家这门好姻缘,甚至挥舞着簪子戳向她的咽喉。 幸亏晏菡茱身怀武艺,一脚将晏芙蕖踹翻,反而让簪子戳入她自己的脖子,悲剧地结束了生命。 如今,晏菡茱重生归来,晏芙蕖便迫不及待地来抢夺亲事,这算盘打得珠子都崩她脸上了! 晏芙蕖或许以为她嫁给纪胤礼,就能一跃成为权倾一时的摄政王妃。 然而,若非晏菡茱的精心策划,纪胤礼恐怕早已沦为反贼,身首异处! 尽管晏菡茱对纪胤礼并无眷恋,可她亦不愿让晏芙蕖轻而易举地得偿所愿。 于是,晏菡茱突然跪倒在地,其哭泣之声甚至盖过了晏芙蕖,哀戚戚道:“往昔菡茱年幼无知,若有冒犯之处,望芙妹妹海涵。尽管我乃父母亲生,可自幼芙妹妹便代替我在双亲面前尽孝,菡茱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且说芙妹妹自幼便与沈钧钰两小无猜,情投意合。菡茱深思熟虑,衷心祝愿妹妹与靖安侯世子白头偕老,恩爱永恒。” 此时,晏芙蕖惊愕无言,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慌忙辩解道:“菡姐姐,你言重了。明明是我冒领了应属于你的身份,在永昌伯府吃香的喝辣的,倒让你在农村历经磨难,我心中愧疚难当,日夜难眠。” 杜氏对她从小呵护备至的晏芙蕖,实难忍心将其送往纪家,她甚至以为晏芙蕖是出于体谅他们的苦衷,特特做出妥协。 “是啊,芙蕖,纪家这门亲事,是娘与你父亲为你姐姐菡茱精心挑选的。你无需多虑,只管等着进靖安侯府的大门做世子妃去。” 晏芙蕖急剧地摆手,满脸焦躁,为了将来的王妃之位,她决心要夺得这桩婚事。 “菡姐姐,我方才做了个梦。梦中祖母怒指着我,痛斥我恩将仇报,并非晏家千金,竟敢篡夺姐姐的婚事。” “我不信,你真的能舍弃那显赫的靖安侯府?真的能舍弃那十里红妆,一百二十八抬的丰厚嫁妆?” 晏芙蕖心中有底,即便是低嫁纪家,母亲或许无法为她备足如此丰厚的嫁妆,可那些秘藏的银两、田产和商铺,必定不会缺了她的。 “为了我能够问心无愧,我甘愿放弃一切!如果姐姐不同意,我只得选择以死明志。” 杜氏急忙拉住假装要撞墙的晏芙蕖,泪水盈眶,声音颤抖着道:“芙蕖啊,你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 晏菡茱见此情景,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扯了扯唇,露出一抹冷笑。 在杜氏与永昌伯那份偏爱下,暗地里必然为晏芙蕖准备了不菲的嫁妆。 即便她携带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嫁入靖安侯府,那也不过是虚有其表,中看不中用。 晏菡茱实在不愿目睹这令人窒息的“母女情深”场景,一转身,缓缓离开了。 她抬起眼帘,瞥见晏芙蕖的贴身丫鬟惊蛰正站在屋外,眉头蹙起,看向晏芙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愤懑之色。 晏菡茱一愣,心想,她不正是上辈子沈钧钰的爱妾么?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在与惊蛰擦肩而过时,她低声细语:“晏芙蕖执意要嫁入纪家,而纪胤礼那副面目狰狞的模样,哪里比得上靖安侯世子的温文尔雅?你如果喜欢靖安侯世子,希望日后得以侍奉于他,那就必须依赖我。今晚酉时,在后花园的凉亭那里,我们再会。” 晏菡茱浅浅一笑,步履轻盈地姗姗离去。 惊蛰被她的话惊得浑身打颤,莫敢仰视,直到晏菡茱的脚步声远去,她才目光凝重地望着晏菡茱离去的方向。 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她迅速做出了决定。 …… 夕阳西下,酉时已至。 后花园。 惊蛰蹑手蹑脚地潜至凉亭边上,压低声音轻唤:“大姑娘?” 晏菡茱裹着一件宽大的斗篷,从凉亭的阴影中步出,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你果真如约而至!” 惊蛰深吸一口气,为了将来的梦想可以成真,她不惜铤而走险,“大姑娘,婢子究竟该做些什么,才能求得您携婢子一同前往靖安侯府?” 晏菡茱微微一笑,她深知自己这步棋下对了。 “明日此时,你若能将夫人先前为晏芙蕖准备,用以嫁到靖安侯府的陪嫁清单交予我,届时我会向芙妹妹提出,让你成为我的陪嫁丫鬟。” 惊蛰怔住,沉吟了一会儿,随后豁然开朗,“奴婢遵命!” 合作达成,两人便就此别过。 ……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落,杜氏派来的嬷嬷来到晏菡茱房里,告诉她已经与靖安侯府定下了婚约,叫她耐心等待。 很快,晏菡茱顺利从惊蛰手中接过了那份陪嫁清单。 惊蛰搓了搓手,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忐忑与期待,“大姑娘,婢子真的可以成为您的陪嫁丫鬟么?” “当然可以!”晏菡茱莞尔,眼神中满是自信,“你只需敬候佳音即可。” 话音刚落,晏菡茱便如一只蝴蝶般翩然离去。 永昌伯府在京城乃名门望族,其旁支的嫂嫂和婶婶们纷纷前来,为晏菡茱和晏芙蕖增添妆奁。 如今,即将嫁入靖安侯府的是晏菡茱,这些婶婶嫂嫂们便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她,赞叹声此起彼伏。 而晏芙蕖,这个假千金,眼下只能下嫁到纪家最穷酸的旁支,自然无需花太多心思和金钱。 晏芙蕖嘴角挂着标准的笑容,心中却是愤怒不已,恨不能将这些晏家旁支一一斩尽。 待客人散去,晏芙蕖依偎在杜氏的肩头,泪眼婆娑,“母亲,婶娘她们送我的添妆太微薄了,您必须给我多准备些嫁妆才是!” 杜氏轻轻刮了刮晏芙蕖的鼻尖,有些宠溺又有些无奈地道:“靖安侯府的聘礼丰厚,府里的嫁妆也颇为可观。而纪家,唉,区区十九抬聘礼,我只能从菡茱的嫁妆中,分出一部分给你,勉强凑足七十七抬。就这样了。” 晏芙蕖听后,心中虽有不甘,也只能默默忍受。 第3章 清单/核对 与此同时。 晏菡茱伫立于园中静静等待,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秦嬷嬷便焦虑地四处顾盼,脚步急促赶来。 晏菡茱巧妙地选择了捷径,挡住了秦嬷嬷的去路,她开门见山,言简意赅:“库房中的财物数目一一可数,你因私心而监守自盗,虽然救下了你的儿子,却将自己陷入了囹圄。” 秦嬷嬷闻言,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支吾辩解道:“大、大姑娘切勿信口雌黄,奴才……奴才怎敢做出监守自盗的勾当来。” 晏菡茱微微一笑,拿出一张银票在她面前晃了晃,语气轻松:“这是一百两银子的定金,作为你帮我办事的报酬,事成之后,另补二百两。” 秦嬷嬷闻言,忍不住浑身一颤,眼珠子瞪得铜铃般大,随后急不可耐地将银票揣进怀里,追问:“大姑娘究竟有何吩咐?” 晏菡茱语音柔和,将惊蛰带回的嫁妆清单交到秦嬷嬷手上,吩咐道:“晏芙蕖软硬兼施,母亲定会分拨我的嫁妆以安抚她,她将会重新拟写一份嫁妆清单。你的任务便是利用这张旧单子替换掉母亲新拟的那一份。” 秦嬷嬷稍作迟疑,随后恍然大悟,赞叹道:“大姑娘真是机智过人!” “小心行事,莫让我失望。”晏菡茱轻轻颔首,披上厚重的斗篷,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中。 当她踏足拂影苑的那一刻,晏芙蕖便携带着两名侍女缓缓而来。 “姐姐,我深知你身旁正缺少陪嫁侍女,特意为你挑选了这两名侍女送来。毕竟,待你嫁入靖安侯府,那是个陌生之地,用自家的人,终究更为可靠些。” 晏菡茱目光一扫,暗暗冷哼一声。 这个晏芙蕖,真是把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其中一名侍女正是惊蛰,而另一名则是白露,因女儿不幸夭折,她竟然冷酷无情地将晏芙蕖的幼子置于死地。 啧啧,皆是心狠手辣之辈! “有劳妹妹费心了。”晏菡茱含笑说道,如此便省去了她向杜氏讨要的麻烦,她伸出一只手,“那,就把东西交给我罢。” 晏芙蕖却装出一副无辜模样,“我房里仅有五名侍女,姐姐莫不是想将她们全部带走?” 晏菡茱呵呵一笑,“我要的是她们卖身契!她们若是成为我的侍女,卖身契自当归我保管,如此,我方能安心使用。” 晏芙蕖不禁腹诽晏菡茱这个乡巴佬,竟知道卖身契这种东西,“姐姐尚且年幼,不如让母亲帮你保管,才较为妥当吧?” 晏菡茱扬起眉梢,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你这么说,我倒要开始怀疑你是否还对沈钧钰旧情难忘?想要控制我的陪嫁侍女来打探世子的近况,你这样做,纪小将军是否知情呢?” 晏芙蕖尴尬地笑了笑,“姐姐切勿胡言乱语,我方才只是一时忘记而已,我这就让人将她们的卖身契拿来。” 晏菡茱微微点头,“那便辛苦你跑一趟了。” …… 在婚礼开始前,依照古俗,新娘须将陪嫁的财物送往夫家。 晏菡茱轻轻地在惊蛰的耳边私语,细细叮嘱了一系列需要注意的事项。 惊蛰略感惊讶,目光中流露出对这位大小姐的景仰,郑重承诺道:“奴婢必将不辱使命,完成姑娘的重托!” 晏菡茱报以温暖的微笑,眼神中充满了真挚,“我陪嫁的财物颇为丰厚,你的奖赏也将随之增加。” 无论如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们二人的目标无疑是相同的——首要任务是成功踏入靖安侯府,并在那里牢牢扎根,最好是掌握大权。 随着喜庆的鼓乐声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那些系着红色绸带的嫁妆箱笼被稳妥地运抵了靖安侯府。 而晏芙蕖的嫁妆则要在一炷香后,才按照吉时送达纪家。 嫁妆队伍抵达靖安侯府后,惊蛰第一时间与府中的掌事嬷嬷接洽,开始清点嫁妆并存入库房。 两府的嬷嬷和丫鬟们打开镶嵌着如意图案的雕花红木盒子,取出了详细的嫁妆清单,一一对照着将财物归档入库。 然而,在核对过程中,她们发现清单上记载的许多贵重物品并未随队伍一同抵达。 府中的仆从不敢擅作主张,连忙向主人汇报了这一情况。 靖安侯夫人苏氏得知此事后,神色微变,果断表示:“这件事必须与永昌伯府彻底澄清,我们靖安侯府绝不能被泼上贪占新娘嫁妆的脏水。即刻封闭惊鸿苑,彻底清查,将单子上列有的物品一一核实,并将缺失的物品清单转交永昌伯府。” 袁嬷嬷垂首,恭敬地应道:“遵命。” 在迅速核对完嫁妆清单后,袁嬷嬷惊愕地发现,实际收到的嫁妆数量竟然比清单上所列少了四成之多。 她心中暗自咒骂,这永昌伯府真是贪婪之极,居然连他们靖安侯府所赐的聘礼一半都没有赶上。 袁嬷嬷将嫁妆单子递给杜氏,语气中带着责问:“杜氏,莫非是贵府下人粗心大意,算岔了数目?” 杜氏接过单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尴尬,几乎要当场厥了过去,颤抖着声音说道:“肯定是下人疏忽,导致了这样的错误。请嬷嬷稍安勿躁,我这就去核实。” 话落,她急匆匆地赶往晏芙蕖的舒桐苑。 “立刻将单子上所列的财物,一件不落地给我搜寻出来,送往靖安侯府。” “遵命,夫人。” 丫鬟婆子们也明白今天永昌伯府的失态,一个个噤若寒蝉,埋头苦干,希望能尽快弥补这场失误。 此时,晏芙蕖正坐在梳妆台前欢喜打扮,憧憬着嫁入纪家后,凭借美貌令纪胤礼彻底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突然,她听到外头的一阵骚动,掀帘子一瞧,顿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母亲,这些嫁妆可是我的,为什么都搬走?”晏芙蕖急忙走出房间,试图阻止。 杜氏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懑,她本想不惜一切代价为女儿求得一桩好姻缘,却被女儿如此质问,怒火中烧,她猛地抬起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落在晏芙蕖的面颊。 “还好意思问,你这个傻的!明明可以嫁入显赫的靖安侯府,却偏偏选择纪家。你这低贱的命注定无法登上大雅之堂,自然也配不上那些珍贵的陪嫁。赶紧凑齐了,给我送去侯府!” 晏芙蕖面色苍白,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恼恨,缓缓低下头。 第4章 世子/八字 晏家乱作一团,忙不迭地集齐了嫁妆清单上的所有物品,再次送往纪家。 杜氏虽然心中充满疑虑,可永昌伯府两位千金同时出阁,内外纷繁复杂的事务让她分身乏术,无暇他顾,不得不无奈忍受。 …… 第二天,晏菡茱被隆重地送入了靖安侯府,她的人生从此与前生大相径庭,犹如翻开了全新篇章。 她身披艳丽的红盖头,静坐在床榻边缘,心境如同初春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 突然间,眼前闪过一道亮光,红盖头被新郎手中精致的如意秤轻轻挑起。 晏菡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抬起头来。 原本满脸喜悦的新郎沈钧钰,在目睹晏菡茱的真容后,脸色骤然大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惊呼:“为何……为何会是你?” 晏菡茱早已料到沈钧钰会有此反应,她起身,微微一礼,态度从容而坚定,“永昌伯府的嫡出千金晏菡茱,在此向世子请安。” 袁嬷嬷见状,立刻将周围的闲杂人等遣散,挡在世子夫人身前,生怕世子一时冲动对新夫人不利,“世子,外头还有众多贵宾等候,侯爷特别叮嘱您出去款待。” 沈钧钰的面容皎如明月,五官精致俊朗,确乎是皇上御笔钦点的探花郎,一时风光无两。 然而此刻,他的面颊却如晚霞般染上怒红,双目圆睁,气息粗重,“晏菡茱,即便你篡改了芙蕖的姻缘,我也绝不可能对你心生欢喜!” 话音刚落,沈钧钰愤然转身,扬长而去。 留下的,只有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心跳加速,惊慌失措的袁嬷嬷,她如坠冰窟,心中充满了忐忑与不安。 袁嬷嬷面色微变,心中忧虑着新入门的少奶奶是否会泪洒当场,急忙安抚道:“世子夫人请息怒,老身这就去向老夫人汇报。” 晏菡茱莞尔,唇角轻轻上扬,柔声宽慰道:“嬷嬷不必慌张,我并无怒气。今日本是家母操劳婚礼之期,不宜再让婆母与公爹因我而动了肝火。” 袁嬷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庆幸的微光。 如果在这节骨眼上世子夫人折腾起来,她不清楚世子爷会遭遇何种责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将会遭受皮肉之苦。 袁嬷嬷恭谨地朝晏菡茱一礼,言辞恳切:“世子夫人请稍候,府中的大权依旧掌握在侯夫人与侯爷手中。” 这话暗示,沈钧钰再怎么飞扬跋扈,也是要听他爹妈的话。 只须一直安分守己,靖安侯世夫人的宝座便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感激嬷嬷的点拨,菡茱初履此地,如果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还望嬷嬷不吝指教。” 话音刚落,晏菡茱对身边的侍女惊蛰挤了挤眼,随即奉上了只鼓囊囊的荷包。 袁嬷嬷接过荷包,心中更是欢愉,笑得眼眯成缝:“这是老身应尽之责!世子夫人感到腹中空空?老身这就安排下人送来美味佳肴。” “嬷嬷费心了!” 沈钧钰虽然骂骂咧咧地走了,但他的离去并未对晏菡茱的用餐心情造成一丁点的影响。 她依旧胃口大开,享用着精致的菜肴。 饱餐一顿后,晏菡茱解下华丽而厚重的嫁衣,摘下发间那串叮咚作响的玉首饰,吩咐侍女端来热水以净身洁面。 她身着一件艳丽的桃红绸衣,舒适地躺在铺设精致的婚床内侧。 自三更时分便起床忙碌,至此,她已是疲惫不堪,困意袭人。 眼瞧着世子夫人安然入睡,袁嬷嬷终于放下心来,细致地嘱咐丫鬟一番后,便信步前往寿永堂复命。 苏氏听说新入门的儿媳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到沈钧钰的叱责,心中不禁一沉,“世子夫人现在如何?” 袁嬷嬷努力克制住想要发笑的冲动,回答道:“世子夫人言及,世子未能迎娶心中所属,自然难免心生怨气。然而,她并未因此哭泣叫骂,饿了便进食,困了便安寝。老奴来时,世子夫人已经卸下装束,安然进入梦乡。” 苏氏闻言,露出一抹惊异的微笑,“此女心胸宽广,难得可贵。在我们靖安侯府,若是心胸狭隘之辈,确实难以长久立足。” 话音未落,沈钧钰便黑着一张脸,愤愤然步入屋内。 “母亲,我本应与晏芙蕖定下终身,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却是晏菡茱?” 沈钧钰心中烦躁不已,他理想中的伴侣,即便无需才情横溢,也断不能是个不通文墨的乡下丫头。 苏氏慢条斯理地嘬了一口香醇的茶水,面色泰然自若,“钧钰,你误会了。记得你八岁那年,一场高温如烙,连续半月的煎熬,宫中的御医均束手无策,断言你难以挺过此劫。” “那时,你祖母心急如焚,求助于法恩寺的圆通大师,大师说你天赋异禀,不属于这尘世,因此必须寻得八字与你相契合的佳人,方能延续你的生命。” “我与你祖母走遍京城,寻觅合适的八字,最终才在永昌伯府找到了那位与你的生辰八字严丝合缝的女子——正是那里的嫡长女。在匆忙之际,还请出了老太妃亲自现身,方才敲下了这桩婚事。” 沈钧钰震惊不已,未曾想到自己的婚姻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跌宕起伏的故事,“这是什么歪理?婚姻乃人生大事,岂能如此草率。” 苏氏眼中泛着泪光,轻轻拿起手中的丝帕,轻按在眼角,以防泪水滑落,“你祖母将你与晏家嫡女晏菡茱的定亲证书置于祠堂祖先的面前,就在那天,你的高烧奇迹般地退去。你不仅清醒过来,还一口气吃下了整整一碗米粥。自那以后,你的身体日益强壮,疾病全消。” “钧钰呀,与你定亲的女子,正是晏家的嫡女晏菡茱。你若是娶了那位假冒的晏家女子,她的八字孱弱,根本无法与你相配,压制不住你的命格。若你有什么不测,我和你祖母该如何是好?我们如何面对沈家祖先和天下人?” 沈钧钰呆若木鸡,声音逐渐变得微哑,“但……这或许是巧合?” 苏氏叹了口气,语气平静而坚定,“自从晏家传出嫡女被偷换的风声,我便立刻派人深入调查。记得你病情有所好转的那段时期,原本在乡下健康无忧的晏菡茱突然身染重疾,高热不止。” 第5章 装睡/巧舌 “在贫瘠的乡下,医疗条件十分匮乏,这位少女只能在柴草堆砌的陋室中忍受病痛的折磨,历经半个月之久才勉强苏醒。而恰在此时,你的身体也奇迹般地康复了。尽管两地相距甚远,可我与你祖母都坚信,是那孩子为你承担了灾难,你方能得以幸存。” “头顶三尺有神灵,你可以对神灵抱有怀疑,但你绝不能对神灵失去敬意。菡茱这孩子,是我与你祖母虔诚祈求而来的,无论如何,你至少应该对她怀有尊重之心。” 沈钧钰一时语塞,犹豫道,“但……但我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苏氏淡然一笑,“钧钰,你可以不必对她动心,却必须对她保持尊重。既然风光迎娶,她便正式成为了靖安侯府的世子夫人。” “若你对她不敬,那便是在贬低自己;若他人对她不敬,那也是在蔑视你,蔑视靖安侯府。这一点,你可知道?” 在母亲柔和而细腻的低语抚慰之下,沈钧钰终于明白了祖母和母亲执意要让晏菡茱嫁给他的内情。 尽管心中千万个不愿意,此刻他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回惊鸿苑途中,侍女们在瞥见沈钧钰的身影后,急忙俯身行礼,声音中满是恭敬:“世子!” 沈钧钰轻轻挥手,推门而入,并未瞧见预料中那位泪眼朦胧的佳人,反而撞见了正沉浸在梦乡中,脸色红润、呼吸均匀,一条修长而白皙的玉腿随意搭在被子上的晏菡茱。 那一刻,沈钧钰心中的愁绪如同洪水般汹涌,几乎就要达到崩溃的极限。 他无法对自己的新婚妻子施以拳脚,可心中的愤怒与疲惫,加之饥饿与口渴,使得他无法忍受晏菡茱那副安然沉睡的景象。 因此,他修长的指尖轻轻触碰了晏菡茱的面颊,触感温润而软乎,像是碰到了一朵云。 晏菡茱正在梦境中遨游,感到脸颊上一丝酥痒,便下意识地挥了挥手,唇角微微上扬,发出几声甜美的呓语,而后在大红的鸳鸯锦被中翻转了个身,接着做她的大美梦。 这一幕更令沈钧钰感到愤怒,为何他心中充满了怒火,而晏菡茱却能如此悠闲自得? 他轻轻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晏菡茱那圆润如玉的面颊,语含告诫:“夜色尚深,爱妻怎可先行安寝?难道夫君的陪伴还不足以伴你入梦?” 晏菡茱的防备心如同弦上之箭,在沈钧钰踏入屋内的那一刻,她便从梦中苏醒。 她装睡,只是选择性地对沈钧钰视而不见而已! 对于一个内心已被另一名女子所占的男人,不论如何曲意逢迎,低声下气,都只能是徒劳。 于是,晏菡茱转变了策略,她决定不屑一顾,将沈钧钰晾在一旁。 她深信,以沈钧钰的名门教养,他断不会对她动粗。 晏菡茱心中坦然无惧! 她缓缓睁开眸子,轻轻地推开沈钧钰那抚摸她脸颊的手,“明日一早我需向公婆请安敬茶,倒是尊贵的世子今夜又为何深夜未眠?” 沈钧钰一时语塞,对这位不拘礼节的晏菡茱竟然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反驳他感到错愕,“你只念着明日向公婆的礼仪,偏偏就忘记了作为妻子应有的本分,应尽的义务吗?” 晏菡茱起身坐正,慢条斯理地拢了拢鬓角,她的声音如同晨露般清新悦耳,“我乃靖安侯府新入门的媳妇,向公婆敬茶乃是我份内的事。而你,世子,你我虽有过拜堂之仪,但未曾结发为夫妻,未共饮合卺之酒,更未有过洞房花烛夜,你又怎能称得上真正的夫君?我又有何义务为你侍奉?” 她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绝美的容颜透出一股毋庸置疑的坚定与狡黠。 在繁华显赫的靖安侯府中,素来以言辞犀利着称的世子沈钧钰,首次迎娶佳人,却遭遇了一位口才同样锐利、胆识过人的新娘——晏菡茱。 这场初次的相见,让沈钧钰首次感受到了有口难言的尴尬。 他心中烦闷万分,脸上的表情如同寒冰破裂,“念在母亲的面子上,我对你礼遇有加,但你竟敢得寸进尺!既然你这般不知收敛,那我们就拭目以待,我倒要看看你晏菡茱除了这张如簧巧舌,还有何等本事?” 话音刚落,沈钧钰轻轻一跺脚,冷冷一笑,随即带着一股凛然之气拂袖而去。 晏菡茱望着他的背影,轻声吩咐下人,“世子请慢走,秋夜气温转凉,务必细心照料世子。” “切!”沈钧钰不屑一顾,心中暗道,晏菡茱定会后悔自己的无礼,不请自来,他决不会轻易停逗留在此。 然而,当他踏出惊鸿苑,却发现晏菡茱并未有任何挽留之意,他不禁气得直翻白眼,气急败坏地径直前往书房。 待世子走后,袁嬷嬷忍不住上前劝慰:“世子夫人,侯夫人刚刚已经安慰过世子,您不妨稍微示弱,且留住世子在房里睡吧。” 晏菡茱轻轻整理着床褥,重新躺回温暖的被窝,长叹一声,“我心中对婆母的抬爱感激不尽,今后定会尽心尽力地伺候公婆。” “世子未能娶得心仪之人,心中本就充满怨恨,我为什么要强求呢?”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淡然。 袁嬷嬷微微一愣,不再多嘴了。 晏菡茱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再次沉入梦乡。 她深知,在深宅大院之中,唯有吃得香、睡得好,才能保持健康的体魄,而唯有活得长久,方能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笑到最后。 暂时的胜负,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重要的,是达成最终的目标! …… 第二天。 在破晓的第一缕阳光中,袁嬷嬷步履匆匆,直奔寿永堂。 她将前一天世子夫人与世子的交谈内容,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侯夫人听。 苏氏轻轻一愣,随即露出会心的微笑,“钧钰生在侯府,天赋异禀,科举之路一帆风顺,性情自然养得有些清高自赏。” “他人生中遭遇的第一个重大挑战,或许就是这门不太顺利的婚姻。然而,依我的意思,菡茱没有盲目遵从钧钰,这未必不是一件幸事!正好可以打磨一下钧钰的棱角。” “记住,时光悠悠,只要不损害我们靖安侯府的名声,惊鸿苑中的事务便交给他们这对小两口自行解决。除了遇到至关重要的大事外,其他琐事一概无须再来向我汇报。” “奴才遵命!” 第6章 大胆/点心 此时,晏菡茱已经装扮完毕,正打算去墨菊苑向公婆请安。 惊蛰心急如焚,不时地四处张望,“大姑娘,世子他还在书房中,尚未过来。” 晏菡茱脚步未停,但行进的速度稍显缓慢,转过头来望向惊蛰,“我如今已经进了靖安侯府的门,今后你要称呼我为世子夫人。世子没来,那是他的行为。我仅需做好我分内的事。” “遵命!”惊蛰连忙答应,却不敢正面直视晏菡茱那坚定而深邃的目光,“世子夫人何不向世子稍微示弱,缓和一下关系?始终这样僵持下去,您在靖安侯府将来的日子该如何度过呢?” 晏菡茱嘴角掠过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那如炬的目光似乎能洞察惊蛰心底的微妙变化,“你这是想要越俎代庖吗?” “奴……奴才岂敢僭越!”惊蛰慌忙跪地,膝行一步。 她殚精竭虑,不惜以陪嫁丫鬟的身份来到靖安侯府,无非是为了能成为沈钧钰的侧室。 然而她明白,主母尚未有子嗣,若她胆敢轻举妄动,遭雷霆之怒。即便不需世子夫人亲自动手,侯夫人便能轻易将她置于死地。 “下不为例。”晏菡茱低声细语,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恪守底线,方能不生事端。若有谁敢破坏我的章法,我必叫他前途尽断!” 晏菡茱言罢,便继续款步向前。 踏入墨菊苑,只见苏氏与靖安侯沈文渊已然各自坐下。 苏氏见沈钧钰尚未到来,遂向身旁的桑嬷嬷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不多时,桑嬷嬷便引领着沈钧钰来到大堂。 沈钧钰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眼圈下青黑,显然是夜不成眠。 靖安侯与侯夫人对望一笑,无奈中带着些许怜惜。 晏菡茱目睹沈钧钰的到来,便跪在柔软的蒲团上,恭恭敬敬地为公婆献上香茗。 公婆分别赠予她两份厚重而体面的见面礼,她双手接过,口中轻轻道谢:“多谢公爹,多谢婆婆。” 沈钧钰默然不语,此刻心中愤懑未消,待敬茶礼成,他冷然开口,辞别双亲:“父亲,母亲,孩儿尚有琐事待处理,失陪了。” 说完,沈钧钰便一转身,匆匆忙忙地疾步而去。 晏菡茱望着沈钧钰那急切而紊乱的步伐,非但不怒,唇角倒是轻轻上扬,眸中闪过一丝俏皮的笑。 沈文渊目睹此景,不禁对晏菡茱的稚气未脱感到无奈:“新妇,你这会儿居然还笑?难道你不担心钧钰过几天会拒绝陪你一同归宁吗?” 晏菡茱粲然笑了,轻声细语道:“父亲,您和母亲历来谨守礼法,靖安侯府的清誉早已传遍四方,世子稳重知礼,三日后定会与菡茱共同返回永昌伯府。” 苏氏听闻晏菡茱此言,非但没有露出笑容,反而脸色凝重起来:“但你方才语气坚硬,毫无退让之意,钧钰心中不满,你如何能说服他同行回门?莫非,真要我们强行将他捆了去?” 晏菡茱迎着婆母的严寒目光,却毫无惧色,倒是笑容可掬:“母亲,世间没有化解不开的纷争。世子心中对晏芙蕖的执念,正是我需巧妙化解的关键。” “此话怎讲?不妨细说一二。”苏氏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期待着晏菡茱的解释。 在那个时代,女子若不得丈夫宠爱,心中难免惶恐,满腹愁绪,然而,她们往往必须要小心翼翼的,看丈夫脸色行事以保地位。 晏菡茱的情形却大相径庭,她竟敢堂而皇之、毫无畏惧地提及丈夫心仪只人,甚至企图抹去丈夫内心深处无法触及的爱恋。 这实在太过大胆狂妄! 晏菡茱的声音如百灵鸟悦耳,缓缓道来:“母亲,父亲,您们必定知晓,我,晏菡茱,是晏家真正的大小姐,自幼在乡下之中长大,对文墨之道不甚精通,亦不讨人喜欢。因此,在永昌伯府中,我只好倚赖亲生父母的那份愧疚度日。” “靖安侯府这门显赫的亲事,谁不觊觎?然而,父母更加怜惜自幼养在身边的晏芙蕖,为我选了与纪家的婚事。然而,令人费解的是,晏芙蕖竟然哭天抹泪地坚持要夺取纪家的婚书,更是将我换到了靖安侯府。” “就算我,晏菡茱,未能理解她此举背后的动机,有一点我却能十分断定,晏芙蕖并不愿意嫁给世子。至于世子,他却依然对晏芙蕖朝思暮想,误认为是我夺走了他的挚爱,对我心怀怨恨。” 随着晏菡茱的话语,原本还显得轻松自如的沈文渊和苏氏,脸色愈发严肃。他们原以为永昌伯府不过是认清现实,却未曾料到背后还隐藏着如此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 在品茶的间隙,苏氏巧妙地掩饰着眼中闪过的怒火。她或许可以对晏芙蕖抱有偏见,可一个名不符实的赝品,又怎敢对她儿子挑剔? 沈文渊疑惑地询问:“这些话出自你口,世子估计不会轻易相信你的吧。” 晏菡茱翘起唇角,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我所说或许世子存疑,可若是出自晏芙蕖之口,世子定会坚信不疑。明天便是我归宁之期,晏芙蕖同样也会归宁。世子定然不愿被蒙在鼓里,渴望知晓其中的内情。” 沈文渊闻言怔住,随后拊掌大笑,“妙……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办法!” “明天你们二人归宁,务必谨守男女之间的界限,莫要轻举妄动。” 苏氏努力压制着唇角不断上扬的笑意,可作为婆婆,她如何能在儿媳面前失去威严? 晏菡茱轻轻福礼,道:“儿媳铭记于心。” 退出寿永堂后,晏菡茱走在前,袁嬷嬷则弓着腰紧跟其后,步履稍显缓慢。 “袁嬷嬷,世子最爱品尝哪些点心?”晏菡茱打算前往沈钧钰的书房,想着拎点东西去比较像话些。 她这样做并非是为了取悦沈钧钰,而是为了取悦苏氏。 因为作为一位母亲,她无法忍受看到儿子对儿媳呵护备至,更无法忍受儿媳对她的儿子冷漠无情。 袁嬷嬷耳闻晏菡茱询问世子口味之好恶,登时放下心来,笑眯眯道:“禀报世子夫人,世子独独对凤梨酥情有独钟,而侯夫人亦对此点心青睐有加。莫非夫人打算亲自为世子准备一份精致的点心?” 晏菡茱微笑颔首,愉悦地开口:“那就备上些凤梨酥,我亲自去邀请世子共进早餐。” 袁嬷嬷趋步向前,低声细语道:“此刻世子正于书房挥毫泼墨,尚未享用早餐。若夫人亲往召唤,定能让世子食欲振发。” 第7章 示弱/不信 “希望能像你所说得这样。”晏菡茱唇角微扬,心底暗自揣测,或许他今日难享美食咯。 随着袁嬷嬷的带领,晏菡茱昂首挺胸地步入了沈钧钰的书房。 沈钧钰的贴身小厮江蓠,一个身材适中、面庞圆润且常带笑容的和善的小少年,一见到晏菡茱,立刻趋前行礼,毕恭毕敬道:“世子夫人安好。” 昨日他亲眼目睹,只凭晏菡茱三言两语,便怼得世子哑口无言,使得他家世子悻悻离去。 晏菡茱莞尔一笑,语声悦耳动听:“烦请江蓠代为通传,告知世子,我有重要之事相商,若他今日将我拒之门外的话,必将追悔莫及。” 话音刚落,她转眸瞥向一旁的侍女白露。 白露轻轻地送过来一只未施装饰的湖水绿绣荷包,其内沉甸甸地藏着一枚五两重的银锭。她笑靥如花,语气中满是感激之情,“江蓠大哥,真是太劳烦您了。” 这一声“大哥”让江蓠瞬间为之一震,他怔了怔,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不劳烦,这是……我分内之事。” 江蓠挠了挠腮,随即转身,步入了内室禀告。 沈钧钰在书房外,远远地便听到了晏菡茱一行人的脚步声。他冷笑一声,心中暗忖: 原本还觉得晏菡茱有多么刚烈不屈,如今却见她还是低声下气地来求我,恳请我帮忙? 她之前那般狂妄,还放言要让我追悔莫及,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 江蓠蹑手蹑脚推开房门,毕恭毕敬地向沈钧钰禀报,“世子,世子夫人特来求见。她声称有重要之事相商,若今日不得聆听,日后您定会后悔莫及。” 沈钧钰以一个极舒服的姿势卧在躺椅上,一本书盖住眼睛,久久没有回应,似乎在特特冷落外头的晏菡茱。 嘿,且干等着吧! 过了半晌,沈钧钰才挪开书本,“啪”的一声合上,语气淡然,“让她进来。” “遵命,世子。”江蓠暗自擦了擦脑门的汗,他唯恐世子因一时的固执矫情,又会将已经做出让步的世子夫人给气走了。 晏菡茱款步轻移,进入书房,脸上洋溢着温婉的笑意,冲着沈钧钰盈盈一礼,“世子安康!” “在下哪里受得起!”沈钧钰连一丝目光都未施舍给晏菡茱,他神情淡然如风拂水面,手中握着狼毫笔在细腻的宣纸上挥洒着墨汁,“你我之间,除了行过拜堂之礼,既未结发为夫妻,也未共饮合卺之酒,更未共度洞房花烛夜,如此怎能称得上真正的夫妻?” 他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将晏菡茱之前对他的挑衅原封不动地奉还! 晏菡茱微微掩唇,发出一声浅笑。 沈钧钰尽管并未抬起头,可他的耳朵却是竖起,细细倾听着晏菡茱将如何回应!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晏菡茱不发一言! 莫非,她真的被他的话所触动,无法反驳了吗? 沈钧钰终究在好奇心驱使下,缓缓抬起眼帘,恰巧与眼中闪烁着笑意的晏菡茱对视。 一刹那,沈钧钰脸上的怒气尽显,“晏菡茱,你是否在讥讽本世子?” 晏菡茱摆了摆手,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诚恳,“世子误会了。我适才的笑,并非出于讥讽,而是源自内心的愉悦。毕竟,我拥有仁爱开明的公婆,还有一位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相公。” “尽管你我尚未共饮合卺之酒,共度一夜春宵,可在我向公婆敬过茶后,我们已名正言顺地成为夫妻。世子您宰相肚里好撑船,我昨日的言辞,如果换作他人,或许早已遭受严厉的责罚,难以立足。然而,世子您却独自来到书房,并未与我计较。” 不堪其扰之际,忽闻晏菡茱竟然出人意料地示弱了。 沈钧钰只觉得心头的怒火仿佛被柔软的棉团温柔地包裹了起来。 “巧言令色!你之所以能嫁入靖安侯府,全凭编造的谎言迷惑了芙蕖,我绝不可能倾心于这样一个诡计多端、心机深沉的女子。” 对于沈钧钰的质疑,晏菡茱并未动怒,却是轻启朱唇,边摇头边道:“世子,你被蒙在鼓里实在久矣!这真是你心照明月,明月照沟渠,在你的心中,似乎是认定了我是故意篡夺晏芙蕖姻缘的恶女,然而实际上,我只是个农村出身的平凡女孩,在晏家从未得到父母的宠爱,我又有什么资格能与晏芙蕖争夺婚事?” “纪家这门亲事,原就是父亲感念纪胤礼救命大恩,特意为我定下的。当时晏芙蕖泪眼朦胧,哭天抹泪,就是要与我交换婚书,不肯踏入靖安侯府半步。” “胡说八道!”沈钧钰毫不犹豫地予以否定,目光如剑,透露出的不仅是怒火,更有深深的鄙夷,“晏菡茱,你信口雌黄,谎话连篇。我靖安侯府乃名门望族,哪里是破落不堪的纪家可以望其项背的?” 眼见沈钧钰再度动怒,晏菡茱却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态度,她并未因沈钧钰的尖锐言辞而有所畏缩。“世子,您难道真的不信我?”她语气平静地询问。 “荒谬至极,怎么能让本世子相信你的言辞?”沈钧钰扬了扬下巴,满脸的不屑。 晏菡茱轻轻地偏了偏头,目光落在沈钧钰的脸上,一本正经地道:“世子,若您随我一同归宁,自然会明白事情的真相。” “哈,敢情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哄我陪你归宁啊。”沈钧钰眸中闪过一抹讥诮,“你觉得你如此伎俩,就能轻易让我乖乖随你回娘家?” 晏菡茱心中暗忖时机已至,态度也变得更为冷淡,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世子您一片真心,却被他人视作愚昧的玩物,我善意提醒,切勿怪我直言。若您不查明内情,仅凭一面之词便断定我晏菡茱千方百计地争夺这门亲事,那便是您在冤枉我。” “待到外界流言蜚语四起,世子对纪家媳晏芙蕖贪恋已久,届时您恐怕会感到羞耻难当。明天一早,我将归宁,晏芙蕖亦将归宁。明天您就可以查明内情,去或不去,全凭您的心意。” 深知沈钧钰那清高和追根究底的性子,晏菡茱料定他明日定将跟随前往永昌伯府一探虚实。 话落,她转身便优雅地离去,甚至将桌上的精致点心一并带走。 油盐不进的家伙,实在不配品尝这份美味! 晏菡茱的裙摆随着她曼妙转身,轻纱翻飞,尽显优雅之态。她步履轻盈,行走间环佩无声,宛若凌波仙子。 第8章 归宁/二婿 袁嬷嬷愣在原地,方才还笑容可掬的世子夫人,竟被世子爷一句话气得拂袖而去! 袁嬷嬷急忙追出门,途经江蓠身畔,脚步一顿,焦急地说道:“江蓠,快去劝劝世子。” 江蓠并未作答,只是朝袁嬷嬷微微颔首,暗示自己已明了其意。“恭送干娘。” 白露轻盈地从江蓠身边掠过,对他欠身一礼,吴侬软语道:“江蓠哥哥,世子夫人所言非虚,确实是芙蕖姑娘她自己闹着要下嫁纪家的。” 江蓠闻言,站直了身子,道:“白露妹妹,世子英明神武,自有一番考量的。” “嗯,如此甚好。”白露冲着江蓠粲然一笑,随即转身离开。 江蓠目送白露渐行渐远,一直都没有移开视线。 沈钧钰看到了,忍不住叱责道:“没用的东西,简直丢人现眼!还不快起来给本世子磨墨?” “好嘞,遵命世子。”江蓠连忙答应,匆匆忙忙地进了书房开始研墨。 然而,世子已然心神不宁,一幅幅画作毁之可惜,竟将世子夫人画成了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边,袁嬷嬷匆匆赶回,推开门,便瞧见世子夫人正悠然享用着燕窝粥。 她静默无声地侍立在侧,耐心等着世子夫人吩咐。 晏菡茱细致品尝完一大碗燕窝粥,再佐以两枚外酥内软的凤梨酥,最后用两颗酸甜适口的山楂果子清口解腻,袁嬷嬷才观察到夫人食欲旺盛,由此推断,世子夫人并未因世子而心怀愠怒。 袁嬷嬷鼓起勇气,趋步向前,语气温和却满含担忧地问道:“世子夫人,您为什么偏要与世子对着干呢?世子似乎又生气了!明日他必定不肯随您一同归宁,那时您情何以堪?” 晏菡茱闻言,仅是轻轻地笑了笑,神情淡然地回应:“袁嬷嬷,您如此关心我,我感激不尽。但这件事,您不必再劝。明日之事,我们自有分晓。” 对待丈夫,不可总是冷若冰霜,亦不可始终热情如火。宜采取温差之策,时冷时热,变幻莫测,方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先发制人。 袁嬷嬷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困惑。 毕竟,除了家中的老夫人、侯夫人及侯爷之外,她尚未见识过有哪位能让世子放低姿态。那么,世子夫人究竟有何依据,能做到如此自信? 袁嬷嬷暗自思忖,她倒要亲眼见证,明日世子夫人是否能够让她大开眼界? …… 鉴于晏菡茱得天独厚的生辰八字,靖安侯夫人苏氏慷慨地赋予她尊贵的颜面。 归宁的礼遇异常丰盛,尽显靖安侯府对晏菡茱的青睐与器重。 晏菡茱携着白露和袁嬷嬷踏入寿永堂,温婉地道谢:“多谢母亲!” 靖安侯夫人关切地询问:“世子何在?” 身旁的桑嬷嬷躬身回禀:“世子今日拂晓已经出门,如今还没有回来。” 侯夫人苏氏微微眯起双眸,语带玄机地道:“瞧瞧,还不懂得示弱,你这次独自归宁,是否感受到了尊崇?” 晏菡茱向婆婆恭敬行礼,从容不迫地回应:“儿媳铭记母亲教诲,定当不负所望。” 晏菡茱登上马车,闭上眼睛,悠然自得地小憩。 白露与袁嬷嬷分列两旁,神色忧虑。今天归宁,世子夫人若受到冷落和讥讽,她们恐怕也将受到牵连。 马车在石板路上行驶得平稳至极,就在即将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时,突然紧急停下,车夫惊慌地呼喊:“世子?” 这时,袁嬷嬷迅速从马车窗口探出头,瞥见了骑在马上的世子沈钧钰,她长舒了一口气,同时不禁赞叹起来。 世子夫人真是运筹帷幄! 这回,她确实是掌握了全局! 晏菡茱缓缓睁开双眼,嘴角轻轻扬起一抹弧度,然而她眼中却未流露出相应的喜悦之色。“世子,时间已不容迟缓,你我需得加快步伐,不可让长辈们久候。” 沈钧钰没有作声,只是一径驾驭着马匹,行走在马车的前方。 他那英俊的面庞,素来如同明月照耀人间,此时却不见了平素的悠闲自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森冷与超然。 马蹄声在青石板面上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也在沈钧钰心坎上回响。 袁嬷嬷不敢有丝毫懈怠,神情严肃,她深知今日绝不能让世子夫人受到任何不公的待遇,坏了靖安侯府的名声。 永昌伯府门前早已有人守候,管家一见靖安侯府的马车缓缓驶至,连忙差人通知府内的伯爷与大少爷。 永昌伯晏鼎廉与其子晏晟哲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袍,疾步而出,以示恭迎。 马车缓缓停定,仆从们迅速摆好踏凳。 白露轻盈地从马车上跃下,一边伸手搀着袁嬷嬷,一边关切地道:“袁嬷嬷,您留神。” 袁嬷嬷温柔回拍白露的小手,口中轻道:“有劳白露姑娘。” 接下来,袁嬷嬷与白露各自守在踏凳一旁,细心地扶持着仪态万千、气质高雅的晏菡茱下车。 晏菡茱款款移步,动作轻盈而稳重,缓缓脚踏实地。 就在这个当口,纪家的马车缓缓抵达。 靖安侯府的马车宏伟宽敞,连车轮上的钉饰都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车身缀满了金银与宝石,窗帘选用的是锦缎,精美的刺绣工艺,边缘缀满了华丽的流苏。 而纪家的马车,相比之下就显得平凡无奇,车身暗淡,陈旧且狭窄。 然而,驾驭这辆马车的人,却并非寻常车夫,倒是纪胤礼本人。 他人尚未露面,那开朗的笑声却已先行传来。 “岳父大人,兄长,小婿来迟了!”纪胤礼的声音豪迈,笑声中充满了欢快。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面容稍显黝黑,人高马大的纪胤礼。 只有晏菡茱无动于衷,她曾以为纪胤礼的那份男子气概是真实的,醉于他的武将风范,逐渐放下心中的防备,全心全意地接受了这个男人。 然而…… 罢了,那些都是上辈子的往事了! 纪胤礼的真诚或是虚伪,再与她八竿子打不着! 与靖安侯世子沈钧钰的冷漠孤高相比,晏鼎廉还是更偏爱纪胤礼的爽朗与殷勤。 晏鼎廉含笑着点头致意。 第9章 傲慢/无错 车轮戛然而止于门庭之侧,纪胤礼利落跃下马车,轻轻撩起车厢的竹帘,温文尔雅地道:“夫人,下车吧。” 晏芙蕖置身于斑驳的马车之中,目睹晏菡茱与沈钧钰彼此间的嫌隙与冷漠,心中那股难言的苦涩懊恼,瞬息间转化为了得意。 她深知,此生将注定为纪胤礼所珍视,未来更有望荣登显赫之位,成为权倾一时的摄政王妃。 晏芙蕖那双柔荑轻轻落在纪胤礼的掌中,她低垂眼帘,粉颊晕红,缓缓自马车中移出。 纪胤礼稳稳地托着晏芙蕖的后背,另一只手轻柔地环在她的腿弯,毫不费力地将她抱下了车。 旁人一目了然,这二人之间的感情,恰似蜜里调油,恩爱非凡。 “父亲,大哥,妹妹,妹婿。”晏芙蕖站稳身形,依礼问候,当她的视线与沈钧钰相接时,顿时低下了头,遮掩住眼中的缕缕愁绪。 由沈钧钰的视角望去,似乎能窥见晏芙蕖的楚楚可怜。 晏菡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忖,晏芙蕖真是个令人憎恶的女子。 可能,晏芙蕖并未有意在她们与沈钧钰之间播下不和的种子,但她那隐秘的企图,无疑是想在她们之间制造嫌隙,让她不得安宁。 晏芙蕖从车上下来后,沈钧钰的心境便被搅得天翻地覆,特别是当他目睹纪胤礼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晏芙蕖抱下马车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晏晟哲深知晏芙蕖与沈钧钰曾有过一段旧情,但如今两人缘分已尽,再见唯有窘迫,忙上前打圆场:“二位妹妹,嫂嫂已恭候多时于二门之外。两位妹婿,请入内。” 晏鼎廉含笑以对,“正是,请入内。” “遵命,父亲。”晏菡茱与晏芙蕖异口同声地回应,她们的眼神在此刻交汇。 “妹妹先行!”晏芙蕖的脸庞圆润而美丽,更添了几分新嫁娘的娇俏,目光中流露出骄傲的神色。 即便晏菡茱已经嫁入了靖安侯府,那又如何? 若是不能得到丈夫的宠爱,女子便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孤苦伶仃,寸步难行。 永昌伯府在纪家眼中是显赫世家,但在此时的靖安侯府面前,却相形见绌。 晏家说不定会对其出嫁的女儿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援助,可却不可能为了她们去得罪靖安侯府,进而挺身而出。 晏菡茱又怎能看不懂晏芙蕖那傲慢的眼神和挑衅的意味? “多谢姐姐。”晏菡茱并不愿过多客套,她只是淡然一笑,由着白露搀扶,缓缓踏上了台阶。 晏芙蕖面上的笑容骤然凝固,仿佛被严冬的寒风一夜冻结,晏菡茱竟然在她这位长姐面前,毫不给她留下一丝颜面。 她急匆匆地赶上前,话音中带着一丝调笑与玩味,“妹妹容颜娇丽,定然深受世子的青睐与骄纵罢?” 晏菡茱莞尔,这一刻,她总算知道了为何晏芙蕖在前世手握一副好牌,依旧打得一败涂地! 一个镇日将男性的宠爱挂在嘴边的女子,其心胸与眼光又能宽广到哪里去? “姐姐的魅力无边,竟能够如此迅速地捕获姐夫的心!”晏菡茱深知晏芙蕖对这些琐事颇为在意,便刻意地降低了自己的姿态,以助长晏芙蕖的傲慢与轻狂。 果不其然,晏芙蕖听闻此言,那装饰着繁复珠翠的脑袋傲慢地摇晃起来,表面上的关心实则虚伪至极,“未来的路还长,妹妹的美好时光尚未来临呢!”那“美好时光”四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以彰显其优越感。 此时,晏家的长媳祁氏眼见两位小姑子到来,便含笑相迎,“两位妹妹总算是来了,母亲已经等候多时。” “大嫂费心了。”晏菡茱与晏芙蕖温婉地回应,随即行了一礼。 随着主子踏入永昌伯府的正院,她们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被客气地邀请去外厅品茗休息,并未随同她们进入正院。 晏夫人于晏菡茱和晏芙蕖跨入门槛之际,情绪激动地将手中的细瓷茶杯摔落她们的足下,碎片四溅。 她的面色如同乌云密布,声音冷冽如冰,“跪下!” 晏芙蕖素来温顺,闻言立即双腿一软,跪伏在地,低眉顺眼地道:“母亲请息怒,芙蕖已知错!” 晏夫人目睹晏芙蕖如此谦卑的态度,轻轻点头,心中明白错误并不在晏芙蕖的头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日后身为晏家女儿,嫁作纪家媳妇,切记端谨庄重,勿失礼仪,免得坍塌了家族的尊严。” “谨遵母亲教诲。”晏芙蕖再次俯首,心中却暗暗下了决心,一旦风头翻转,定要将今日之辱加倍偿还。 而晏菡茱,却抬头挺胸,气质高雅,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孽障!你私换嫁妆清单,忤逆父母之命,陷害同胞姐妹,错上加错,岂能不跪下反省?” 晏菡茱听罢,款款行了一礼,“母亲言重了,女儿并未行差踏错。靖安侯府赐予的丰厚陪嫁,自然应当同等丰厚。” “那份嫁妆清单,原是专为匹配靖安侯府的佳人量身定制,岂能因嫁入侯府的是我,便行偷天换日之计,做出此等虚假之事。” “既然芙蕖姐姐一心向道,哭着喊着要嫁入纪家,那么便应当按照纪家的规矩来定嫁妆,这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岂能以我的嫁妆来补贴她?这于情于理,都是不妥的。” 上辈子,她带着那些虚有其表且数量稀少的嫁妆,步入了纪家的大门,在那里的境遇可谓是如履薄冰。 她曾受尽磨难,这辈子为何要让那个篡夺了她所有的晏芙蕖痛快? 晏夫人听闻此言,愤怒得手指颤抖,她指向晏菡茱,语气激烈,“你……莫非真觉得嫁入了靖安侯府,我对你就无能为力了吗?” 晏菡茱再次弯腰行礼,语气平静,“母亲莫要生气,为什么要对已经发生的事情继续愤慨?靖安侯府认可了永昌伯府的解释,认为是下人的过失。” “母亲如此大张旗鼓,严厉惩罚女儿,难道是希望从靖安侯府追回嫁妆,还是期待女儿伤了膝盖,瘸着腿回到夫家?” 第10章 赏花/控诉 晏夫人一时语塞,她不由得重新打量起晏菡茱来。 这丫头自幼在农家长大,没有受过多少教育,显得十分粗俗,常常出洋相,让她感到脸上无光。 反观晏芙蕖,温文尔雅,善解人意,才情冠绝京华。 相较之下,晏夫人对亲生女儿晏菡茱的厌恶之情愈发深重。 晏夫人心中悄然升起一丝疑惑与忧虑——这份嫁妆清单的悄然易手,加之女儿今日的悖逆行径,无不令她对晏菡茱的过往藏拙之举生疑,从而心生畏惧。 无论对晏菡茱抱有何种情感,她如今已是靖安侯府显赫的世子夫人,与永昌伯府的联姻关系亦是需谨慎维系的宝贵纽带。 祁氏观察到婆母窘迫尴尬的神态,并未继续发作,这让她意识到婆母对先前的质问也感到了不太合理。 身为晏家儿媳,她虽屡遭婆母的苛责,但内心深处却暗自窃喜于婆母的困境,然而身为母亲,她对女儿的未来和与靖安侯府的亲缘关系更为看重。 “妹妹休怪,你误解了母亲的本来意思。如果早知你不愿与芙妹妹共享嫁妆,母亲定不会重写那份清单。” 晏夫人闻言,亦明白再争执下去并没有什么用处,对女儿的控制已如水中月,镜中花,于是她决定转换策略。 “唉,菡茱,你确实误解了母亲的一片心意。正如你嫂子所言,如果我知晓你的不情不愿,又怎会擅作主张?” 晏菡茱轻笑一声,温婉地回应:“母亲,嫂子,既已澄清误会,今后便休要再谈起。女儿已嫁作人妇,无法再陪伴母亲左右,今后的日子,还望嫂子悉心关照才是。” 祁氏轻轻扬起嘴角,温婉地一笑,“恪守孝道,乃我份内之事。如今妹妹们已是贵宾,如果有所疏失,望妹妹们海涵。” “大嫂真是过于客套了,我特意为大嫂和芳姐儿准备了薄礼,稍后便让人送至尊前。”晏菡茱言辞周到,应对得体,宛如珠落玉盘。 而晏芙蕖却依旧跪伏在地,尚未起身。 她静静地听着她们的亲昵交谈,仿佛自己成了局外人,被故意晾在角落。 这,便是低嫁的下场么? 母亲的大意,大嫂的冷落,晏菡茱的轻蔑,让晏芙蕖羞恼不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终于,经过桑嬷嬷的出言暗示,晏夫人才恍然察觉,忙让晏芙蕖起身。 晏夫人心中对晏菡茱的夹枪带棒感到郁懑,不愿再目睹她们的交谈,便黑着脸下了逐客令,“外头春色正好,院中迎春花开得正艳,不妨出去走走。” “遵命。”大家齐声应诺。 晏菡茱步出房门,抬起眸环顾四周,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院子里认真清扫的侍女头上。 那侍女感受到晏菡茱的注视,微微垂首,将拾起的树叶小心翼翼地装入筐中,然后缓缓背了出去。 这名侍女与晏晟哲的小厮邂逅于曲径通幽的小巷,双方微微颔首,便擦肩而过。 白露眼见小丫鬟到来,迅速将几两碎银子塞入她手中,随即挑选了一条捷径,匆匆赶往花园的方向。 小厮折返后不久,晏晟哲便宣布,正值春光明媚,不妨带领两位妹婿一同前往花园赏花。 沈钧钰满腹狐疑,言语极为稀少。站在已娶得晏芙蕖为妻的纪胤礼身旁,沈钧钰虽然不至于凶巴巴,可表情之冷淡,显而易见。 纪胤礼看起来似乎风轻云淡,然而心中早已将沈钧钰扒光了皮。 毕竟,他只是个依赖祖辈荫庇的幸运儿罢了,孤高自诩,不谙世事,注定在官场难有作为。今日沈钧钰对他不屑一顾,他日必将叫他仰望自己,甚至跪地乞求。 晏家大少夫人携着两位归宁的小姑,踏进花园。眼前迎春花开得如火如荼,树梢上也渐渐泛起了勃勃生机。 就在此时,一名仆人急匆匆走来,报告说厨房那儿出了些紧急情况。 祁氏闻言,连忙向二位妹妹告辞,急匆匆地去解决此事。 花园内,只剩下晏菡茱与晏芙蕖二人。 晏芙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逝,牙关紧咬,怒目圆睁,对晏菡茱质问道:“晏菡茱,你已拥有如此丰厚的嫁妆,凭什么还要贪得无厌,抢走我的嫁妆?” 她的声音中,透露着无法抑制的怨恨与不甘。 昨天,婆母得知她的陪嫁颇为菲薄,并非嫁妆清单上所列的那般丰厚,立时变色,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她非但没有接受她捧上的敬茶,反而令她脆在地上,长达一个时辰之久。若非纪胤礼心生怜悯替她说情,她的双腿恐怕早已残疾。 这背后,原来是晏菡茱暗中调换了嫁妆清单。为了维护永昌伯府的尊严,母亲不得不将原本赐予她的陪嫁重新收回。 她心中充满了对晏菡茱的怨恨! 晏菡茱听到晏芙蕖的指责,竟笑出了声,“我?抢夺你的陪嫁?陪嫁的多寡,不应该是依据男方所赠的聘金来决定吗?纪家所赠聘金微薄,你的陪嫁自然亦显寒酸,这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然而,晏芙蕖并不这么觉得。她清晰地记得母亲曾承诺过要给予她更多的陪嫁,“本来母亲早就将你的部分陪嫁分给了我,你却费尽心机将它夺回,无非是因为你不想看到我在纪家过得安逸。” 晏菡茱依旧不急不躁,耐着性子聆听晏芙蕖的控诉,而她的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了白露,这暗示着沈钧钰已经被她巧妙地引到了不远处的假山后。 今日,能否顺利解开沈钧钰心中的症结,全在此一举! “姐姐,既然你对纪家的贫瘠如此嗤之以鼻,对那微薄的聘金如此痛心疾首,为何当初你硬是要下嫁给纪胤礼呢?毕竟,你曾与沈钧钰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两人的感情深厚,对此,我实在难以理解。或许哪天有空,我应当亲自探究一番,瞧瞧这纪胤礼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姐姐你着迷至此。” 晏芙蕖闻言,面颊瞬间苍白如纸,随即又涌上一抹艳红。 在当前的情形下,她唯一的倚仗便是纪胤礼的疼爱。从此往后,无论怎么样,她都将与过往的一切彻底划清界限。 “妹妹请勿信口开河,妄加指责。我对靖安侯世子的尊崇,仅限于对其才学的尊崇,而绝无半分私情,哪里谈得上青梅竹马、心心相印?” 第11章 跑路/野菜 “纪家或许家财并不丰厚,可志向却远大。纪胤礼性格豁达,心怀侠义,且通晓兵法,武艺超群,定能运筹帷幄之中,立下赫赫战功,成为我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大英雄。” 晏菡茱怔住,她起初还认为必须花费一番唇舌,才能让晏芙蕖吐露对沈钧钰的厌恶之情,不料竟如此简单! 晏芙蕖脸上流露出对丈夫情意款款、满怀期待的神态,与她平日里的贪财势利、度量狭小的形象大相径庭。若非深知晏芙蕖善于巧言令色,晏菡茱几乎就要被哄骗了! 晏菡茱扫了四周一圈,在那一排挺拔的青松间隙中,似乎瞥见了一件鸦青色的长袍。 那是纪胤礼特有的衣饰颜色。 晏菡茱见状,不禁长叹一声。 她本想利用晏芙蕖让沈钧钰对她彻底绝望,凑巧的是,晏芙蕖也意图利用此事来证明自己心悦诚服地嫁入纪家,她真诚地崇拜纪胤礼,并非怀有其他不良动机。 此番较量,双方不分胜负。 在白露的导引下,沈钧钰悄悄藏身于花园的假山之后。 他从头至尾聆听了晏菡茱与晏芙蕖之间的对话,沈钧钰面不改色,他那清高自负的性格使他无法做出失态的举止,于是他默默转身,悄然离去。 白露目光流转,一会儿望向晏菡茱所在的方位,一会儿又注视着世子离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期盼这次菡茱小姐能够打破僵局。 隐匿于苍松之后的纪胤礼内心欢喜雀跃,原来,他在晏芙蕖心目中的形象竟然如此伟岸崇高。 纪胤礼此刻豁然开朗,原来晏芙蕖的嫁妆已经被晏菡茱所夺取。 相较于晏芙蕖的温婉可人,晏菡茱显得过于高冷傲慢,恰与孤高冷傲的长宁侯世子沈钧钰十分匹配。 沈钧钰内心并未燃起忿恨的火焰,也不曾感到失落,但他的心情异常纷繁复杂,找不到排泄的出口。 既然已然揭开了真相的面纱,他无意继续在此虚与委蛇,于是果断地带上江篱,径直离去,不留一丝痕迹。 江篱依然记得白露恳求他务必劝解一番世子,于是他试探性地询问:“世子,世子夫人此番省亲,您尚未享用午膳……” 沈钧钰脚步不停,冷冷一笑,“你是我的小厮,非世子夫人的小厮。若再越俎代庖,便永远别幻想能迎娶你的白露姑娘!” 江篱闻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顿时缄默不言! 门房不敢阻拦长宁侯世子沈钧钰,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消息传递给了晏夫人。 情绪才有所平复的晏夫人听闻沈钧钰不告而别,顿时怒火中烧,又摔碎了一只茶杯。 “废物点心,连一个男子都笼络不住。还有一个自贬身份,高枝似的侯府不嫁,偏要下嫁给落魄纪家,真是让人操心!” 桑嬷嬷连忙上前宽慰道:“夫人,请您息怒,依菡茱小姐之才智,在长宁侯府立足,可谓是指日可待。” 晏夫人闻言,面色一松,“哼!我倒要拭目以待,那个自负的女人该怎么才能化解此等困境!” 不久,长宁侯府世子沈钧钰“中途跑路”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似的飞向了永昌伯府每个角落。 二小姐晏菡茱的不受宠,昭然若揭。 永昌伯府的仆从们暗地窃窃私语,交换着各自的见解。 袁嬷嬷与白露也耳闻了这一新闻,心急如焚,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与此同时,晏菡茱与晏芙蕖却在花园中悠然赏花,维持着明面上的和气。 不一会儿,白露与晏芙蕖的贴身丫鬟清明,步履匆匆,先后踏入花园,她们带来了相同的消息。 晏菡茱不禁莞尔,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沈钧钰啊沈钧钰,不愧是你! 好在她已经历了两世轮回,又曾在生死边缘徘徊,对这一切早已看得透彻,要不然,若换成她前世的脆弱,恐怕此刻早已心如刀割。 晏芙蕖听闻丫鬟的报告,笑得合不拢嘴,最终按捺不住,开怀大笑,“哈哈哈……哟呵,妹妹,你竟还能笑得出来?世子他老人家早就离开了永昌伯府,妹妹难道不感到丢脸,不觉得愤怒?” 晏菡茱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如水,凝视着晏芙蕖,“既是意料之中的事,又何须动怒?反而是姐姐那幸灾乐祸的笑声,未免太过刺耳,让人心生反感。” 晏芙蕖竭力收敛上扬的嘴角,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心中却暗自窃喜。 沈钧钰对她旧情难忘,或是对晏菡茱的冷落,都让晏芙蕖十分畅快。 “妹妹,这话从何说起?我明明是出于对妹妹的关切,担忧妹妹在长宁侯府的处境不利。” 晏菡茱嘴角轻轻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挑衅之情溢于言表。 她仅用一句话,便能让晏芙蕖无言以对,“哈,你倒不如多花些心思筹谋一下,该怎么夺回你那微薄可怜的嫁妆!即便是微不足道的小利,也值得一争。希望下回再见,姐姐不会连件像样的新衣都难以穿上。” 晏芙蕖正欲追问晏菡茱是如何得知此事,却忽然意识到,一旦开口,便会被晏菡茱的计谋所困,于是她转而一笑,“有夫君的宠爱在,那比任何嫁妆都要宝贵,未来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晏菡茱目睹晏芙蕖那副“爱情至上,清水也能饱腹”的模样,轻轻扬起眉头,“那么,我提前祝贺姐姐身体强健,采野菜的乐趣定会伴你左右。” “大小姐,二小姐,午餐已经备妥,请两位移步至饭厅。”侍女轻声提醒。 晏菡茱微微点头,优雅地转身离去。 晏芙蕖此刻还在细细品味晏菡茱所说的“采野菜”究竟何意?是在嘲笑她么?她心中的疑惑如同春天的柳絮,纷乱不已,难以解开。 她自幼生活在荣华富贵堆砌的环境中,哪怕嫁入纪家之后,虽然每日的山珍海味或许难以尽享,可野菜这种粗陋之食,对她而言实为不堪一顾。 晏芙蕖对此感到困惑,然而,没多久,她便有机会目睹一场让她心碎的“采野菜”奇景。 在饭厅中,众人依次落座。 晏夫人看着晏菡茱平静无波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姑爷不告而别,可知其中缘由?” 男女分席而坐,屏风将两桌隔开。 女眷们这边充满好奇,而男眷们那边同样急欲了解真相。 此时,晏菡茱自然不能透露沈钧钰得知他所钟情的女子根本未曾将他放在心上,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的事实。 第12章 福分/青睐 “夫君公务缠身,母亲不必过分担忧。” 晏芙蕖则悄悄低头,抑制着笑声,今日的这一切,足以让她欢愉良久。她更加坚信,嫁入纪家是她明智的选择,就让晏菡茱这个不幸儿在长宁侯府承受那份苦楚吧! 晏夫人还想继续追问,这时,一旁的祁氏嫣然一笑,婉转地暗示道:“二妹婿乃金榜题名之探花,如今又荣升为庶吉士,深受天子赏识,前途无可限量。自然,他的公务繁忙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的暗示,既显出了沈钧钰的愤懑,又巧妙地避免将这种愤懑传扬出去,以免损害永昌伯府的名声。 晏夫人领悟了其中的深意,轻轻一点头,语气中充满了告诫之情,“你这话不假,回归侯府之后,务必恪守三从四德的古训,切勿违抗公婆与夫君的意愿,以免损害永昌伯府的尊严。” “母亲教诲,女儿谨记在心。”晏菡茱顺从地回应,在这个场合,反驳毫无意义,只会自取其辱。 饭毕稍作休息便启程离去,何苦浪费唇舌? 即便她能言善辩,让对方无言以对,又能改变什么? 沈钧钰不给她颜面的事实依旧无法改变。 无论是男还是女,每个人的心中都各有打算,饭桌上或许只有晏菡茱真正细心地品味着每一道菜肴。 今日厨娘确实下了心思,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佳,彰显出永昌伯府的深厚底蕴。 纪胤礼不遗余力地想要与永昌伯府联姻,想必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午膳之后,晏菡茱便起身告辞。 重新坐上马车,袁嬷嬷的目光落在闭目养神的世子夫人身上,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忧虑,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世子夫人,今日世子不告而别,让您备受尴尬。回到侯府,老奴必定会将此事告知夫人,为您讨个公道。” 晏菡茱睁开双眼,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今日她对沈钧钰的脾气已经有了宽恕之心,“世子性情独特,若我因此而生气,早在昨晚世子大声质疑我时,就应该羞愧得无地自容。” “袁嬷嬷,你也不必将此事告知母亲,以免她忧心忡忡,显得我只懂得告状而不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我已经有了计划,让世子回心转意,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必须循序渐进。” 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世子夫人,您究竟有何高明之策?” 侯夫人特意指派她侍候在世子夫人身边,她肩负着重大使命。 若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关系好转,她将获得奖赏;若是两人关系恶化,她则免不了要受到惩罚。 晏菡茱轻轻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定而深邃的微笑,“此中奥秘,一旦道破,便失之灵效。” 袁嬷嬷与白露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困惑难解,不明晏菡茱这番话语中究竟蕴含着何种深意,宛若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踏入长宁侯府的深宅大院,晏菡茱脚步轻盈,前往正院向婆母苏氏请安。 长宁侯夫人早已耳闻世子沈钧钰虽曾赴晏家,却未来得及享用午膳,便不告而别,留下晏菡茱独自行走于娘家的纷争之中。 苏氏内心对儿子沈钧钰的行事欠周感到恼火,觉得他颇失颜面。 此刻,面对着不哭不闹、态度恭谨的晏菡茱,苏氏不禁感到一丝歉意,“菡茱,你切莫心怀不满,待会儿我定会与侯爷一同斥责钧钰。” 晏菡茱缓步上前,轻柔地立于婆婆身畔,双手轻捏着苏氏的肩膀,“母亲,您与父亲大可不必责怪世子。其实他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苦楚。世子为人正直,日后必将逐渐适应。” “儿媳坚信岁月如水,能缓缓抚平所有的伤痕,不必急于一时。您管理整个侯府,又要顾虑我和相公,实在是太过辛劳。母亲,您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苏氏不由得一愣,随着晏菡茱轻缓的揉捏,她的身心逐渐放松,暖意涌上心头,“这孩子,怎么知道我肩膀不适?” 晏菡茱语气平和,声音如春风般温暖,“回到晏家,我得知两家有亲缘之份,便遣人打探。原来在世子七岁那年身染重疾,您抱着他,从荣恩寺的山脚一步步攀至山顶,那漫长的三个时辰,您的双臂和肩膀承受了何等的重负,以至于留下了难以痊愈的病根。” 苏氏轻抚着晏菡茱的臂膀,眼中闪过一丝湿润,那年的惊恐和担忧仿佛就在昨日,“好孩子,多亏了你那吉祥的八字,否则世子那场劫难,恐怕难以安然度过。” 晏菡茱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谦逊,“在那个时刻,我与世子相去甚远,我岂敢贪功。必然是母亲那颗虔诚的心,感动了天上的神仙。” 这番话,如同细雨滋润心田,让苏氏听起来无比舒畅,她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手背,语气温和而慈祥,“好孩子,我沈家能迎娶到你这样善解人意、聪慧明理的儿媳,实在是沈家的福分。” “我儿子我自然清楚,世子虽然性格孤傲,但心地善良,品行高洁。你只需多一份耐心,他便能看到你的美好。” 晏菡茱微微一笑,轻轻点头,“我始终坚信如此,母亲管理家务得宜,即使我与世子尚未圆房,家中上下也没有人敢对我有半点懈怠。这一切,都是母亲的庇护,我心中感激不已。” 此言非虚。 若换作其他人家,新郎当晚未能洞房,夫妻俩又争吵不休,新娘根本无法立足。 苏氏对晏菡茱的温柔体贴、宽宏大量,心中满意度极高。 她立即责备了袁嬷嬷和众丫鬟婆子,严令他们不得对世子夫人有任何不敬。 袁嬷嬷在心中暗自叹服,世子夫人不过是为侯夫人揉了揉肩膀,便轻易赢得了这位严谨规矩的侯夫人的青睐。如今,即使是傲娇的世子,也终将落入世子夫人的“掌握”之中。 晏菡茱回到惊鸿院后,卸去华丽的外裳,摘下发间璀璨的珠翠,换上一身素雅便捷的衣裳。 她感到一丝疲倦,窗外的花香让她昏昏欲睡,便斜倚在窗边,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外面的惊蛰将白露拉到院子的角落,声音中带着一丝迫切,“白露妹妹,芙蕖小姐真的深受宠爱?” 第13章 焦虑/逍遥 白露轻轻拨开惊蛰的手,语气平静而坚定,“惊蛰姐姐,芙蕖小姐的宠爱与否,那是她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如今的主人,是菡茱小姐,不,是尊贵的世子夫人了。” 惊蛰微微抿了抿嘴唇,眉头轻轻蹙起,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纠结,“白露,你是否也曾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毕竟,之前晏芙蕖小姐与世子情投意合,与菡茱小姐大打出手,结果两人同时摔倒,头部受到撞击。” “而后,菡茱小姐不再坚持嫁给世子,反而愿意下嫁于纪少将军。更令人费解的是,晏芙蕖小姐原本有望嫁得如意郎君,却不顾一切地泪流满面,坚决要嫁给纪少将军。” 白露同样感到困惑,她深知晏芙蕖曾表示对不起已故老夫人,不愿抢占他人之位。 作为贴身丫鬟,她对晏芙蕖的性情了如指掌,对这些话,她半个字都不信。 “惊蛰姐姐,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已随菡茱小姐来到长宁侯府,今后要尽心竭力地侍奉菡茱小姐。今日这些话,你日后切勿再提起,以免引起他人误解,从而编排菡茱小姐。瞧我,又失言了,应当说是世子夫人。” 惊蛰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其实我并无恶意,只是出于一番好意既然世子对芙蕖小姐情有钟,我们何不将世子夫人装扮成芙蕖小姐的妆容发式,穿上她钟爱的衣裳,劝导世子夫人学习芙蕖小姐的言谈举止,这样一来,或许能赢得世子的青睐。” 听闻此言,白露瞪大了眼睛,接连后退几步,惊愕地道:“惊蛰姐姐,你怎能说出这等荒唐之言?若世子夫人愿意模仿,她早就动手了,怎会等到今日仍无动静?” “显然,世子夫人坚守自我,不愿效仿他人。惊蛰姐姐,你切勿多此一举,以免惹恼了世子夫人,到时她必然会对付你。” 惊蛰见白露对她的意见表达了不赞同,她紧闭着嘴唇,面色凝重:“世子长久缺席,世子夫人如何能怀上身孕?夫人未孕,我们这些陪嫁的丫鬟又怎能有机会服侍世子?何时才能看到子嗣诞生的曙光啊?” 白露闻言,急忙用手掩住惊蛰的口,“惊蛰姐姐,你这是在玩火自焚啊!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怎能轻易出口?” 惊蛰却只是轻轻拨开了白露的手,她的眼神坚定,“我们身份低微,仅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当夫人不便之时,我们理应代替她侍奉世子,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她的心中早已种下了背叛旧主人的种子,随着晏菡茱一同踏入靖安侯府,图的便是那侯府妾室的尊贵名分。 六岁之时便被卖入永昌伯府,她见识过权贵们的奢华与挥霍,惊蛰立志不做下人,不愿出府随随便便嫁人,过上艰苦的生活。 她心想,若是能爬上妾室之位,那便算是半个主子;即便是庶出,孩子也能成为侯府的少爷或小姐。 白露却不住地摇头,神情坚决,“惊蛰姐姐,我无心成为妾室。或许在其他府邸有所不同,但永昌伯府的惨状,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惊蛰蹙眉,“白露,你真的愿意自己和你的孩子永远处于下人之列吗?” 白露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她缓缓摇头,“我并不清楚,但有一点我确信无疑,那就是我不想成为通房丫头或是妾室。” 话音刚落,白露便匆匆逃离了现场,不愿再与惊蛰深谈,生怕会因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惊蛰目光深邃,目送白露远去的身影,她心中暗自思忖,白露的所谓不愿成为妾室之言,她是绝不会相信的。 在这深宅大院之中,不愿成为姨娘的妾室,就不是一个好的陪嫁丫鬟;不帮助小姐争宠,她更无出头之日。 惊蛰日常于惊鸿苑履行职务,闲暇之际,她与靖安侯府的仆从们相处融洽,逐渐构建起自己的人际关系网。 然而,她期盼着世子夫人能够有所示弱,却始终不见有任何妥协的迹象。世子更是孤高自诩,每日早出晚归,仿佛有意避开惊鸿苑。 这让立志攀登更高一楼的惊蛰焦虑不已! 晏菡茱的日子过得颇为逍遥,锻炼身体,练习书法。 上辈子,她已经精通一手精致的绢花小楷,如今她不得不伪装成对文字一窍不通,笔下的字迹歪歪扭扭。 靖安侯府上下,无不在期待着世子夫人如何向世子低头。靖安侯夫人苏氏心急如焚,但晏菡茱却显得从容不迫。 直至踏入靖安侯府的第十天,惊蛰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世子夫人,您真的如此泰然处之吗?” 晏菡茱正沉浸在书法的世界中,头也不抬,目光凝聚在纸上,声音平和而淡然,“焦虑又有何益?” 惊蛰芳龄即将十九,而世子夫人若再拖延一两载,便将步入二十大关。 成为众人眼中的“老闺女”,光彩不再,她如何能在争宠的战场上脱颖而出,成为侯府的话事人? “世子夜夜宿于书房,您不去邀请,也该送些饮食用品以示关怀。然而您却对世子置若罔闻,奴婢为您感到焦急万分!” 面对惊蛰的焦虑,晏菡茱放下手中的狼毫,抬起眼帘,微笑着说道:“世子的心思哪是那么容易猜透的?我早已告诉你焦虑无用,你却不信。今日你若愿意尝试,那就去吧。若遭受责罚或斥责,别怪我事先未曾提醒。” 惊蛰一时语塞,急忙辩解,“奴婢……奴婢岂敢!” “休得谦逊,你心窍灵活得很!”晏菡茱轻声笑着,接过白露递来的香茗,轻啜几口,继续说道,“如果我阻止你,你必定会怪我的。” 惊蛰见晏菡茱并非试探,于是嗫嚅着表示:“奴婢愿意为世子夫人分忧,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靖安侯世子沈钧钰,身为庶吉士,他乃天子的亲信大臣,肩负着起草圣旨、阐释经籍等重任。 在深宫中,他深知言语需谨,过多则有过失之嫌,过少又恐在龙颜面前失了存在。 近日,由于赈灾工作不力,导致百姓颠沛流离,更有赈灾款项遭劫,圣上龙颜大怒。 沈钧钰与众同僚均能感受到皇上的怒火,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也逐渐揭开了更多的内情。 沈钧钰对于那些鱼肉百姓、冷酷无情的贪官污吏深恶痛绝,然而当涉及到皇亲国戚,他却是无力回天。 第14章 杖打/活该 归府后,沈钧钰将自己封闭于书房中,沉默不语,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此时,惊蛰手捧着香气扑鼻的桂花糕,步履轻盈,笑靥如花地来到江篱面前,“江篱大哥,这是世子最钟爱的桂花糕,能否允许我亲自送进去?” “世子夫人让你送来的?”江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最近世子心情抑郁,情场失意,官场亦多舛。 惊蛰略一迟疑,轻轻点头,“世子夫人忧心世子安危。” 江篱何等机敏,他从四岁起便踏入靖安侯府,府中大小事宜,鲜有他不知晓。 如果世子夫人有意示弱,她自会亲临,怎会派遣这位陪嫁丫鬟前来? “惊蛰姑娘稍候,我这就进去通报。” “有劳江篱大哥。”惊蛰心中激动,眼中满是期待,她希望自己能引起沈钧钰的关注。 沈钧钰方才正在挥毫泼墨,试图以此平复心绪,笔走龙蛇,心绪愈发烦躁。 听到江篱的禀告,沈钧钰微微扬眉,嘴角露出一抹淡漠的轻笑,“让她进来吧,我倒要看看晏菡茱究竟有何能耐,竟管不住自己心野的丫鬟?” “遵命,世子。”江篱微微俯身,缩了缩脖子,投给惊蛰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惊蛰姑娘,世子已经示意您入内了。” 然而,惊蛰完全沉浸在即将见到世子的高涨情绪中,对江篱的暗示浑然不觉。 她手提食盒,步履轻盈如莲,缓缓步入房中。 她模仿着晏芙蕖那独特的嗓音,语调柔美,声音轻细,“世子,惊蛰给您请安。” 沈钧钰听闻这近似晏芙蕖的嗓音,眼前浮现出惊蛰模仿晏芙蕖那含羞带娇的姿态,不禁想起晏芙蕖那正义凛然的话语。 昔日的深厚情谊,被彻底颠覆。 可怜他沈钧钰,曾对晏芙蕖一往情深,念念不忘! 再联想到在永昌伯府门前,晏芙蕖那欲言又止、饱含苦涩的目光,便可推断出晏芙蕖的表里不一。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是世子夫人派你来的吗?”沈钧钰心中浮现出另一位善于伪装的晏菡茱,表面上温柔贤淑,实则心狠手辣。 惊蛰娇柔地应道,展现出事先在镜前练习过无数次的美妙笑容和仪态,“回世子,正是世子夫人让奴婢前来。” 沈钧钰目光冷漠地瞥了几眼卖力表演的惊蛰,心中的厌恶愈发强烈,“晏家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吗?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什么?”惊蛰一瞬间愣住,目瞪口呆,“世子,奴婢……奴婢怎敢,只是……” 沈钧钰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不,你敢,而且你已经做了。晏家的规矩固然不怎么样,但在我靖安侯府,绝不允许心机深沉的丫鬟。拉出去,打二十大板,以示警戒。” 惊蛰惊愕不已,砰然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世子,奴婢真的只是想尽心侍奉您,绝无半点恶意,求求您开恩,饶了奴婢这一回。” 沈钧钰决然转身,不愿再将一丝目光留向惊蛰。 江篱迅速领命,即刻将惊蛰拖出去。 惊蛰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企图用尽力气大声求饶,然而江篱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捂住她的口,防止她的哭号打扰到主人的宁静。 仅仅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关于世子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遭受重惩的消息便如同野火般蔓延开来。 白露满脸惊恐,步履匆匆,前来报告:“世子夫人,惊蛰……惊蛰被打得昏死过去了!” 晏菡茱轻轻挥动着团扇,语气淡然地说:“袁嬷嬷,派人去请郎中来为惊蛰疗伤,不可让世子有任何抓住把柄的机会。” “世子夫人考虑得非常周全。”袁嬷嬷领命后,疾步离开,急忙安排下人去请郎中前来府中。 待袁嬷嬷离开之后,白露才敢于释放自己的情感,泪水夺眶而出,她硬咽着询问:“世子夫人,惊蛰姐姐被打得实在太惨了。您为何还不愿意向世子稍微示弱,难道是担心自己也会受到惩罚吗?” 晏菡茱轻轻摇头,语气温和而坚定:“白露,我之所以没有向世子示弱,是因为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只有捕捉到最恰当的时机,我们才能取得事倍功半的效果。” “世子孤高自傲,一旦得知晏芙蕖表里不一的真面目后,他必然不会再执迷不悟。但惊蛰却依然效仿着芙蕖的打扮和言谈,若她不受到惩罚,那还有谁能呢?” “再说,世子与我之间虽然关系紧张,但他夜夜宿在书房,并未与丫鬟们有染,这证明他重视礼仪,严守规矩。他志向高远,定不会在妻妾之间的私事上犯下宠妾灭妻的错误,损害自己沉迷女色的名声。” 白露听后,震惊之余不禁感叹,她突然意识到惊蛰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落活该得个如此下场。 晏菡茱的这一番剖析,不仅是对白露的启示,也是对袁嬷嬷、侯夫人,乃至对沈钧钰本人的深刻警示。 在目睹惊蛰被打得血肉模糊、陷入昏迷的惨状后,晏菡茱不禁心生感慨。 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欲速则不达。 面对沈钧钰这样一位天赋异禀、性格孤傲的奇才,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唯有智取方能奏效,然后再如小火炖煮般慢慢渗透。 靖安侯府宅心仁厚,为惊蛰请来了医术高超的郎中,及时对其进行了治疗。 在昏迷中度过了发烧的一夜,惊蛰在第二天清晨终于退烧,保住了性命。 原本蠢蠢欲动的丫鬟们此刻都已安静下来,再也不敢有半点歪念。 晏菡茱仅安排丫鬟们照顾惊蛰,自己却未亲自前往。她去拜见靖安侯夫人苏氏时,请求前往荣恩寺,为正在礼佛的靖安侯府老夫人请安。 苏氏考虑到自从成亲以来,儿媳和儿子都未曾去请安,也觉得是该去探望的时候了,“府中琐事繁多,我无暇分身去给老夫人请安。菡茱,你既然挂念老夫人,那就代我前去吧。记得多带几个侍卫。” “多谢母亲。”晏菡茱微微垂眸,温顺地应承下来,“母亲为我和世子操劳,祖母则为我们祈福,我心中感激不尽,必定会孝顺母亲和祖母。” 靖安侯夫人笑了笑,本想劝导晏菡茱服软,但,转念想到昨日儿子的愤怒,估计他此刻仍在气头上,只得作罢。 第15章 祖母/下车 回到惊鸿院后,晏菡茱吩咐袁嬷嬷将行李送上马车,“袁嬷嬷,也给世子准备行李。” 袁嬷嬷闻言怔住,一头雾水,“可世子并未提及要去荣恩寺啊!” “他会的,嬷嬷只管准备就行。”晏菡茱信心满满地说道,她终于等到了这个绝佳的时机。 与沈钧钰之间的关系能否缓和,就要看今天的一切是否如愿发生了。 尽管沈钧钰并未返回惊鸿院安歇,不过,此处依旧为他备下了数之不尽的衣物,尽显细致入微的关怀。 袁嬷嬷虽然心中充满疑惑,然而既然世子夫人如此吩咐,她便毫不犹豫地遵照执行。 不久,晏菡茱便登上了驶往荣恩寺的马车。 车内,白露与袁嬷嬷相对而坐,彼此交换着困惑的眼神。 晏菡茱对车夫吩咐道:“咱们前往宫门口,等候世子。” “什么?”袁嬷嬷惊讶地叫出声,愈发不解,“世子夫人,世子不是要到午后才能出来吗?现在才巳时二刻,世子还在当值,怎么可能出宫呢?” 晏菡茱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语气轻快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咱们只需在此静候便是。” 车夫遵从晏菡茱的指示,驱车来到宫门附近。 袁嬷嬷与车夫守在宫门外,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大门。 沈钧钰的贴身小厮江篱,始终守候在宫门口。 这时,江篱也发现了靖安侯府的马车,以及袁嬷嬷的身影,“袁嬷嬷,可是府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袁嬷嬷正欲解释,车内却传来了晏菡茱的声音:“江篱,你立刻前往宫门口。若见到世子,速速告诉他,荣恩寺有紧急事务。切记,不可有丝毫延误。” 江篱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莫非是老夫人她……” “切勿胡言乱语。”晏菡茱语气沉重地斥责,她轻轻掀起车窗帘子,目光如利剑般锐利,“江篱,世子若问起原因,我自会亲自相告。现在,立刻去宫门口守候。” 江篱见世子夫人神情凝重,眼神中透露出的坚定让他胆战心惊,“遵命。” 他连忙应声,匆匆赶往宫门口。 江篱轻快地小跑着,脚步匆匆地来到了皇宫的门前。他那圆润而丰腴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呼吸声如秋日狂风中的芭蕉叶呼呼作响。 尚未得以喘息,江篱便目睹了宫门霍然开启,几名侍卫神色严峻地押解着几名年轻官员,将他们驱逐出来。 沈钧钰也在行列之中,他的眼中闪烁着怒火,仍想向侍卫们据理力争。 在宫门前引起骚动,乃是大罪,如何能让世子地争执,更遑论在此吟诗作对,那更是大不敬。 江篱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想起了世子夫人的告诫,“世子,大事不妙,荣恩寺那边发生了变故。” 沈钧钰怒火中烧,正欲倾泻胸中不平,痛斥那些贪腐的皇亲国戚之时,突然,他耳边响起了贴身小厮的焦急呼喊,神色顿时凝固。 荣恩寺? 那不是祖母虔诚礼佛的圣地吗? 此刻,沈钧钰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那些贪官污吏、皇亲国戚?在慈爱的祖母面前,这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立刻启程,前往荣恩寺!”沈钧钰面露焦急之色,心中担忧着年迈祖母的安危,他一把提起衣袍,疾步向马车跑去。 沈钧钰跃上马车,急切地催促车夫加快速度,向荣恩寺疾驰而去。 晏菡茱一直紧贴着车窗,向外窥视,待看到江篱成功引导沈钧钰上了马车,这才对车夫吩咐道:“紧跟世子的马车!” 沈钧钰的心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脑中不断浮现出祖母那和蔼可亲的笑容和声音。 直至驶出城门,沈钰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他转向江篱,急切地询问:“祖母究竟情况如何?江篱,你赶紧告诉我。” “奴才……奴才也不得而知,这是世子夫人吩咐奴才转告的。” 江篱缩了缩他那圆润的脖颈,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此外,世子夫人只是说荣恩寺出了事,并未详细说明。是奴才在惊慌失措之下,看到世子被侍卫押解,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这才说岔了!” “晏菡茱?”沈钧钰微微一怔,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她是在何处向你提及此事?” “就在皇宫的正门之外。”江篱低声应道,他探头出车窗,瞥见后方缓缓跟随的世子夫人马车,“世子夫人此刻正尾随其后。” 听闻此言,沈钧钰牙关紧咬,面容冷若冰霜,“停车!” 车夫虽感困惑,但见世子下令,连忙勒紧了缰绳。骏马发出一声长嘶,车轮滚动了一段距离后才缓缓停稳。 沈钧钰面若寒冰,猛地掀开车帘,轻盈地跃下马车,脚步急促地朝晏菡茱的马车走去。 跟在后面的车夫见状,也赶紧停下了马车。 车内的袁嬷嬷和白露毫无防备,顿时摔得人仰马翻。 唯有晏菡茱稳稳地握住车内扶手,身形略显瘦弱。 “下车!”沈钧钰的声音冷硬地从车外传来。 袁嬷嬷和白露一愣,心中惊慌,世子显然已怒! 晏菡茱却依旧神情泰然,“袁嬷嬷,白露,你们先去前面的马车。” “遵命,世子夫人。”袁嬷嬷回应道。 白露想起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惊蛰,不禁为晏菡茱小姐担忧,“世子夫人,奴婢愿为您侍奉。” 晏菡茱轻轻地拍了拍白露颤抖的肩膀,温柔一笑,“不必担忧,世子见到我,只会欣喜若狂,岂会对我动手?” “哼!”车外的沈钧钰听闻晏菡茱的话,冷笑连连,她竟敢诅咒祖母,真当他是个不问世事的君子,不会对女子动手吗? 白露听到沈钧钰的冷哼,心中的恐惧更甚。 晏菡茱莞尔一笑,语气轻松地说,“下去吧,别让世子久等了。” 白露目睹菡茱小姐仪态万千,泰然自若,眼中毫无惊慌之色,令人不禁略感欣慰,于是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缓缓步下马车。 沈钧钰修长的双腿一跃而上,轻巧地掀开车帘,敏捷地跃入车内,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放下帘幕。 白露眼含泪水,默默守在马车一侧。 “前往荣恩寺!”沈钧钰的声音仿佛在牙关紧咬之间挤出,他的目光如冰霜般凝结,落在晏菡茱的面上。 车夫挥鞭策马,车轮再次滚动向前。 袁嬷嬷只得牵起白露,走向前面的马车。 第16章 流言/换位 此时,晏菡茱的面色温和如春,目光坚定地与沈钧钰对视。 “你为何诅咒家祖母?”沈钧钰目光冷冽,心中暗忖靖安侯府对晏菡茱的宽容太过分了,竟让她口出狂言,肆无忌惮。 晏菡茱微微扬起眉头,轻笑一声,道:“世子此言差矣。我对祖母心怀敬仰,今日得母亲恩准,特意前往给祖母请安。世子您指责我,实在是无的放矢。” “你方才提到荣恩寺有变,难道不是暗示祖母遭遇不幸?”沈钧钰颊边肌肉微微抽动,暗自咬紧牙关。 在大婚当日已领教过晏菡茱的巧舌如簧,沈钧钰今日倒要仔细聆听,看看这位晏菡茱如何巧妙辩解。 晏菡茱听后,努力压制住翻个白眼的冲动。她可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那些不雅之举,还是独处时再行吧。 要是真的翻了个白眼,那便是忍不住的败笔! 晏菡茱故意表现出惊讶的神色,“世子,您真是误会我了。我所说的荣恩寺有变,并未明确指出是何种变故。再者,所谓‘变’,既可能是祸事,也可能是喜事。” “今日我与世子一同前往探望祖母,老人家见到孝顺懂礼的孙子,以及贤良淑德的孙媳,必然心花怒放。这一开心,饭量自会增加。人多吃,胃口好,身体自然健康,延年益寿,这怎么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晏菡茱此番举动的真正用意,即便她守口如瓶,时日不多,待返回繁华的京城,沈钧钰必然能洞察一二! 沈钧钰微微低头,沉思良久,并未与晏菡茱展开争辩,“你如何得知我被逐出皇宫的真相?” 面对其他疑问,她或许可以含糊其辞,甚至巧舌如簧,但对于这个问题,她选择了直面回应:“汴梁城遭遇巨灾,波及甚广。在请安之际,侯爷屡次提醒于你,要你多观察、多思考、少发言。” “然而国舅在赈灾事务上的不力,导致赈灾款项不翼而飞,赈灾粮食被替换为霉变的陈粮,使得汴梁城饿殍遍野,民众生活困苦不堪,甚至引发了民变。” “世子心怀仁慈,义愤填膺,恳请陛下严惩罪犯,然而此次罪魁祸首虽非梁国舅本人,但也是他监管失职。他不仅是皇后的胞弟,更是太子的亲舅舅。” “陛下仅有一位太子,无论如何也要保全梁国舅,实际上也是在保护太子。即便世子与众同僚以生命为代价来明辨是非,恐怕也难以改变这一结局。” 原本怒火中烧的沈钧钰,在聆听晏菡茱的这一串深刻剖析后,眼中闪过一丝沉重,不禁问道:“你身为深闺妇人,如何能洞察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 晏菡茱并未因沈钧钰的质疑而心生愠怒,反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虽然你我之间并无实质性的夫妻之情,但名分已定,自我们从花轿中步出的那一刻起,你我便命运相连,荣辱与共。” “进了靖安侯府的门,得享公婆的关爱,仆从的尊敬,我在此的生活远胜于永昌伯府,我内心深处自然期盼着靖安侯府能够繁荣昌盛。因此,我常令铺子中的管事密切留意外界动态,不时入府,传达外界的流言蜚语,以便我随时掌握外界风向。” 沈钧钰心存疑虑,目光犹疑不定地打量着晏菡茱,“你方才所言,不过耳闻之事,未必确凿。” “固然流言蜚语不可尽信,可总有几分真实成分蕴含其中!众人皆对梁国舅心怀不满,因此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我正是从这些纷纭杂乱的传言中,剥丝抽茧,去伪存真,得出的结论。你尽可对我有所保留,可不得不承认,我的推断准确无误,要不然在宫门前,江篱岂能恰到好处地将你救走?” “你……”沈钧钰此时已然恢复理智,回忆起宫门前的愤怒,以及心中想的那首诗作,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此时,沈钧钰低下头去,原本笔直如松的脊背,渐渐地弯曲了,塌陷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眉心,他那双深邃幽长、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蒙上了一层薄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可是上万生灵,上万条宝贵的生命啊!” 晏菡茱转过头,观察到沈钧钰眉宇间流露出“哀民生多艰”的同情,不像是伪装。 现如今,她确信沈钧钰对那些受灾的百姓怀有诚挚的怜悯。 出身名门望族,自幼养尊处优,却能心怀天下,关怀庶民,这种精神难能可贵啊! 说不定,沈钧钰并不是如前世传言中那般虚有其表,孤芳自赏。 “世子心怀仁慈,心怀天下,对苦难百姓怀有深深的同情,菡茱对此深表敬意。你与同僚们冒死直谏,虽未能立竿见影,但陛下仅仅是命你们离开宫廷,并未将你们囚禁,可见陛下心中对真相了如指掌。” “倘若冒死直谏无法解决眼前之困,世子何不换位思考,站在陛下的立场,寻找解决之道?” 沈钧钰闻言,原本沮丧落寞的神色,霎时变为怒目圆睁,眸子里透着阴冷与决绝,“晏菡茱,你是在逼迫我同梁国舅那种废物逆臣成一丘之貉吗?” 晏菡茱不禁莞尔,“世子,你误解我了!皇上之所以保留梁国舅的职位,并非意味着他会继续容忍他的存在,也未必不打算清理这个毒瘤。” “整个朝廷是辛夷家的,这片江山是辛夷家的,所有苍生也都是辛夷家的。我刚才的意思是,世子若想拯救百姓,不妨站在皇上的立场,想想怎么应对灾荒,然后再想想你能为灾民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就像我,虽然无法参与国家大事,不过,我也从自己的嫁妆中拿出2000两银子,用来购买粮食,派人送往汴梁,能救一个算一个,正是我一个弱女子力所能及的事情。” “世子才智非凡,定能思谋出更卓越的策略以助民纾困,而非仅仅在愤怒之际,于宫门前吟咏之作。虽然那字句辛辣,令人痛快淋漓,可终究因此遭贬,失去了直接参与赈灾、解救苍生的机会。” 提及“宫门前作诗”,沈钧钰那俊秀的面庞上闪过一丝窘迫之色,晏菡茱又怎能料到他的内心想法? “我岂会轻率地胡诌诗句!”沈钧钰语气略显虚弱地顶嘴,目光游移,似乎在回避什么。 第17章 把柄/祖母 晏菡茱微微含笑,轻咳一声,随即模仿着沈钧钰那特有的语调和声音,以其独特的情感渲染,将诗句复诵一遍: “昔慕鸳鸯戏河岸,共筑爱巢于林深。除却鹦鹉谁解意,莫让幽怨随风吟。” “晏菡茱!”沈钧钰的面颊上泛起一抹羞红,双手紧紧地握拳,眼中怒火跳跃,暗自咬牙切齿,从牙关中挤出一句句森冷的话语,“若你身为男子,我定要让你遍体鳞伤,颜面尽失!” 晏菡茱模仿沈钧钰那含蓄而忧郁的语调,背诵出那首令他痛彻心扉的诗,成功地激起了沈钧钰的愤怒。 在这一刻,什么梁国舅,什么皇帝的昏庸,似乎都已从沈钧钰的脑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的他,只想伸出双手,将晏菡茱彻底除去! 在沈钧钰的面前,晏菡茱抛开了平日里的温良恭俭让,径自翻了个白眼,然后在马车上找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靠卧。 毕竟,长时间的伪装与维持,实在是一件心力交瘁的事情! “真是让世子您失望了,我这人可是天生丽质,容貌绝世,堪称绝代佳人!”晏菡茱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狡黠。 每当沈钧钰与晏菡茱交谈,在外人面前才华横溢、口才了得的他,总会被菡茱的机智反击得无言以对。 此时的晏菡茱,肌肤胜雪,笑靥如花,明眸璀璨,皓齿动人。 她的笑容巧妙而迷人,美目流盼,如同春日里的繁花盛开。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沈钧钰不愿多看,似乎害怕自己的慌乱会被晏菡茱洞察,于是板起面孔,匆匆下车。 马车内传来晏菡茱那狡黠而得意的窃笑声。 沈钧钰愣住,两脚踏在地上更加用力,激起了一片尘土飞扬。 爱错了人,竟成了晏菡茱尽情讥讽他的把柄! 那首诗,就是铁证如山! 沈钧钰心中暗自反省,以后绝不能再轻易地即兴赋诗了!这真是危险之举! 江篱的目光始终紧锁着后方那辆马车,此刻,他目睹马车缓缓停下,世子从中一跃而下,面色间既有懊恼之色,又流露出几分迫不及待的慌。 奇怪?! 这回,世子为何又显得如此气愤难平? 他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疑惑,迫切想要知晓世子夫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话,竟让世子如此愤懑! “停车!”江篱不及多想,连忙对车夫吩咐道,“袁嬷嬷,白露,速速下车,世子已经驾到。” 白露闻言,急忙跳下马车,小心翼翼地扶持着袁嬷嬷下车。 袁嬷嬷本还想啰嗦几句,但一见世子那副羞愤交加的神色,立刻闭口不言。 袁嬷嬷与白露登上后面的马车,只见晏菡茱安然无恙,嘴角甚至挂着笑意,“我的世子夫人,你还能笑得出来?” 白露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她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晏菡茱小姐说了何等话语,竟能让她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还能让世子的面色变得如此涨红! “世子夫人,奴婢为您担忧。”白露声音哽咽,虽然她跟随晏菡茱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她深知小姐待下人宽厚仁爱,从未有过一丝虐待。 这与芙蕖小姐截然不同,她人前和颜悦色,可背后一旦心情不佳,便会对她们衣衫遮盖之处痛下毒手。 晏菡茱微笑着说:“世子此刻心中唯有我对他的气恼,已无暇他顾朝堂之事,这对我来说,已算幸运的了。” 袁嬷嬷虽然对朝堂上的风波不甚了了,但看到世子被侍卫押解出宫,不难猜测定是触怒了圣上! 想到这里,袁嬷嬷的神色不由得严肃起来,心中暗自庆幸。 两辆马车前后相随,朝着荣恩寺疾驰而去。 直至乌金西沉,他们方才抵达荣恩山脚下。 随着夜幕的降临,他们终于抵达了荣恩寺。 靖安侯老夫人得知孙子、孙媳的到来,心中欣喜异常,满脸堆笑地迎接。 她身着一袭素净的棉布长裙,发间未见一丝珠翠点缀,脸上却洋溢着慈祥的光辉。 当晏菡茱和沈钧钰跨入门槛,老夫人眼中闪过喜悦,和蔼可亲地笑着,亲切地招呼:“菡茱,快来,让我好好端详端详你!” 晏菡茱温顺地步至老夫人面前,轻盈地行了一个福礼,轻声细语道:“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孙媳来得迟,还望祖母宽恕。” 靖安侯老夫人伸出枯瘦却温暖的手,轻轻将晏菡茱拉近,轻拍着她的手背,情深意切地道:“孩子,我感激你,若非你的细心照料,我家钧钰恐怕不会如此健康聪慧。” 晏菡茱谦逊地低下眼帘,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回应道:“世子天资聪颖,体格强健,全是祖母日夜祈福、公婆悉心教诲的结果,菡茱岂敢贪功。” 在老夫人面前,晏菡茱显得格外恭顺贤淑,一举一动都深得老夫人的欢心。 沈钧钰不禁惊讶,他竟然小觑了晏菡茱! 真是深藏不露,演技了得! 人们常说狐狸精、百花成精,却未曾听说粗布麻袋也能修炼成精! “好孙媳!”老夫人再次伸出手,将沈钧钰的手拉过来,轻柔地搭在晏菡茱的手上,“你们大婚当日,我曾替你们求了一签,签文极佳。它说:相遇便是上上签,相守到老心相连。缘分天定不可移,珍惜此生共白头。” 此时,沈钧钰宽厚的大手覆盖在晏菡茱细嫩柔滑的小手上,只觉得一股温暖和柔软在掌心蔓延,让他不禁有些恍惚。 晏菡茱低声细语:“祖母所求签文极妙,菡茱与世子定不负您深厚的恩宠。” “不错不错!”老夫人用她那瘪却有力的手轻轻拂过晏菡茱光洁的面颊,只见沈钧钰非但没有新婚的喜悦,反而心不在焉,实在有失礼数,“钧钰,人生在世,要懂得珍重来之不易的缘分!” “嗯嗯,祖母,孙儿铭记祖母的谆谆教诲!”沈钧钰对祖母的敬仰之情溢于言表,为了替他祈求福祉,祖母已在寺庙中潜心修炼长达十年之久。 老夫人眼中流露出不满之色,作为过来人,她敏锐地洞察到两人之间的陌生与疏离。这对新婚夫妇,何曾有过你侬我侬的亲热时光? “钧钰,你祖父在世时,我总认为他是个粗犷之人。然而,当他离世之后,我方才明白,那个总是为我带来蜜饯的男人已永远离我而去。回首往事,恍若隔世,唯有珍惜眼前的伴侣。” 第18章 贤妻/欢愉 “在外,我对你祖父充满信任;在内,你祖父对我亦是深信不疑。因为我们是一对结发夫妻,共同承担着荣誉与责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的荣耀,由你祖父去拼搏争取;他的家园,则由我来守护。”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朱唇微启,难以置信。 与前世婆家的情形相比,晏菡茱简直无法相信,现在的婆家竟然如此注重规矩,通情达理。 这样的婆家,实属难得! 在这般温馨的家庭氛围中,她无法让沈钧钰对她敬若宾朋,情感深厚,那只能说明她晏菡茱自身缺乏魅力。 在孙媳妇和孙子的陪伴下,老夫人胃口大开,多吃了一碗米饭。 安排孙子和孙媳前往西禅房休息后,老夫人留下袁嬷嬷,细致入微地询问她各种事宜。 老夫人神色平静,内心却充满忧虑。 然而,她并未将忧虑表露出来。当得知今日晏菡茱吩咐江篱在宫门口将沈钧钰“骗走”时,她的表情顿时一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回府后务必告知夫人,要她加倍劝导钧钰,对待菡茱切莫过于严苛。此女心怀远志,能妥善料理自己的生活,唯有待小夫妻相互深入了解,方能如细水长流般和谐美满。” “遵命,老夫人,婢妾必将所言传达到夫人耳中。”袁嬷嬷恭谨领命,观其神色,可见老夫人对世子夫人颇为看重。 即便缺失了世子的宠爱,世子夫人的地位亦是坚如磐石! 精心伺候这位世子夫人,来日定能获得锦绣前程。 与此同时,靖安侯沈文渊刚刚步出阴森的大牢,深深地吐出一口郁积之气,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定。 被拘禁的数人,均为沈钧钰的僚属,独独他的儿子得以幸免。 得知圣上身边的庶吉士因宫门失仪,妄议国是而遭逮捕的消息后,他心急如焚,急匆匆地赶来。 沈钧钰作为靖安侯府的唯一继承者,承受不住丝毫的风浪,稍有差池,便可能绝了后! 沈文渊抹去额角的汗珠,回到家中,方才得知儿子在宫门之外尚未及“妄议国是”,便已被其儿媳“拐”走了! “夫人,咱们的儿媳福泽深厚,若非菡茱,钧钰此刻恐怕也已身陷囹圄!”沈文渊心有余悸,感叹连连。 靖安侯夫人本不以为意,然而听罢沈文渊的叙述,亦意识到今日之险恶,想了想,开口道:“侯爷,你真的认为这一切只是凑巧,只是偶然吗?” 沈文渊怔住,不解地问道:“夫人,您这话是何意思?” 靖安侯夫人苏氏于是将晏菡茱常召嫁妆铺子的管事入府中询问事宜,并将详情一五一十地透露给沈文渊。 就像夫人心中揣测,菡茱似乎早已预料到钧钰将有不测,特意在宫门前守候,及时地将钧钰“拐”走。 沈文渊神色惊愕,轻轻抚摸着他那修剪得体的美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 苏氏轻轻点头,语气坚定,“不错,否则她前往探望老夫人,何必特意绕道宫门!而且,她曾对我提及前往荣恩寺,却并未提及要与钧钰同行。” 沈文渊微微眯起双眼,言语中透露着赞赏,“有贤妻如此,夫君少祸多福。夫人,你与母亲坚持求娶永昌伯府的千金嫡女,这真是我沈文渊府上的幸事。” …… 夜幕缓缓降临,纪府内灯火辉煌。 纪胤礼满脸喜悦,大步流星地踏入府内,甚至未向老母亲请安,就直接回到晏芙蕖所在的庭院。 他看到晏芙蕖斜倚窗前,手中握着一卷书册,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深思。 “芙蕖,我心中的美人。”纪胤礼踏入屋内,立刻将晏芙蕖搂入怀中,轻轻在她的柔美白皙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夫君……”晏芙蕖假装羞涩,美眸含着脉脉温情,担心摔倒,双手紧紧勾住纪胤礼的脖颈。 纪胤礼年轻气盛,面对怀中的温香软玉,他并非能够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在晏芙蕖眼中流露出春意之际,他难以压抑。 “夫君,我们还需向老夫人请安,共进晚餐呢!”晏芙蕖轻吟低语,声音娇媚动人,似是拒绝却又充满诱惑。 看着纪胤礼为她心动,晏芙蕖心中暗自得意。 男人哪一个不迷恋美色。 以她的魅力,必然能够轻易迷惑粗犷的纪胤礼。 “无妨,母亲更加期待着抱上孙子。” 红罗帐幔缓缓落下,却无法遮掩室内的浓情蜜意。 此刻的欢愉,甚至超越了新婚之夜的激情。 外面的丫鬟们听到房间内传来的昵昵私语,一个个脸颊羞得如同晚霞般绽放,满脸通红。 此刻,位于纪家宅院的正厅之内。 纪夫人身着一袭织工精致的宝蓝锦缎比甲,面容清瘦,肤色略显蜡黄,头饰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喜鹊金步摇,其风格略显俏皮,与夫人素日里的严肃和刻板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时,她正听着下人汇报,得知儿子一回府,竟未向她请安,而是直接前往了晏芙蕖的居所。 夜色渐浓,明月高悬,桌上的菜肴早已失去了温度,却仍不见这对新人前来共进晚餐。 纪夫人的眼神愈发冷厉,双唇紧抿,显露出几分愠怒。她一挥手,将桌前的餐具挥落在地,愤愤地说道:“晏家的女儿,竟是这样的家教!整日只知道纠缠男子,不知廉耻!” 站在一旁的纪嬷嬷见状,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她深知少将军的嘱咐,急忙劝解道:“夫人,请您务必谨言慎行!当前少将军正需晏家之力扶持,我们绝不能轻易开罪晏家!” 纪夫人心中暗自咬牙,连做几个深呼吸,心中充满了对往昔荣光的怀念。 想当年,纪家辉煌时,她的闺中密友个个嫁得如意郎君,生活富贵荣华。 唯独她,早年丧夫,为了培养儿子,甚至不惜耗尽了自己的嫁妆。 如今,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不许任何事物阻挡儿子前途的发展。 “你说得对,这口气我暂且忍下。”纪夫人心中暗忖。 她对儿媳的厌恶之情由来已久。 自从儿子成亲后,他来探望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来也仅是匆匆请安,便迫不及待地回到晏芙蕖的身边。 即使这个儿媳能为儿子带来极大的助力,也无法减轻纪夫人内心的反感。既然不能明言斥责,她便在其他方面寻找发泄的对象。 第19章 请求/说服 次日,晏芙蕖屈膝请安之际,她于门外恭候了漫长的一个半时辰,方才得到起身的许可。 为了维持良好的声誉,以及在纪胤礼面前塑造出孝顺儿媳与美貌贤妻的形象,晏芙蕖不得不将这股怨气强行压制在心底。 她耐心地等待着,直至纪胤礼对她产生依赖,无论在家或是外出都离不开她时,她再对那恶毒的婆婆展开报复。这是一场为了争夺同一颗心的战争,两个女人各藏心机,暗自角力。 谈及晏菡茱抵达荣恩寺的第二日,为了使“戏”演得更为逼真,靖安侯的老夫人特意遣人下山,延请医师上山为其把脉,以此证实沈钧钰来荣恩寺照料她的病情并非临时退缩,不顾同僚之情。 尽管沈钧钰欲返回,却被老夫人强制留在了禅房之中。 整三天,老夫人卧床不起。沈钧钰见此情形,深知祖母一番苦心,不敢有所违逆。 到了第五日,老夫人终于能够起床,身体状况渐趋好转。然而,沈钧钰多次恳求祖母返回侯府,老夫人却始终不为所动,依旧想在荣恩寺中虔诚礼佛,寻求心灵的宁静。 面对这无奈的情形,沈钧钰只得对着池中游弋的锦鲤默默沉思,他那俊朗的面容上愁眉深锁。 晏菡茱每日必要散步,即便是雨天,她也会在屋内踱步。某个午后,她悠然自得地行至池边,从白露手中接过半块馒头,轻轻拈起一小块,投放至池中。 那几尾肥硕的锦鲤纷纷游来,争抢食物,水面上激起一串串清澈的水花。听到晏菡茱愉悦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触动着沈钧钰的心弦,令他愈发感到心绪不宁。 沈钧钰拂袖离去后,他忽然想起了晏菡茱那能言善道、口才了得的特质,她总能巧妙地哄得人心花怒放。 沈钧钰站在书房内,望着窗外斑驳的雨滴,心中潮涌着无数思绪。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小厮江篱吩咐道:“去请夫人过来,我有事与她商议。” 江篱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晏菡茱便轻步走进书房。 她着一袭淡紫色罗裙,发髻上插着一支珍珠发簪,婉约中透着高贵。沈钧钰望着她,心中不禁一暖。 晏菡茱微微一笑,轻轻福了一福,道:“钧钰,你找我何事?” 沈钧钰叹了口气,道:“夫人,你可知我心中所虑?” 晏菡茱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柔声道:“钧钰,但说无妨。” 沈钧钰道:“我母亲和祖母近日身体不适,我欲请你去荣恩寺说服祖母回府,以便她们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晏菡茱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淡定的笑容:“钧钰,你这是在求我吗?” 沈钧钰有些尴尬,忙道:“夫人误会了,我母亲和祖母都对你十分喜爱,我只是觉得你口才了得,或许能说服祖母。” 晏菡茱轻轻摇了摇头,道:“夫妻之间,何须言求?既然你有此请求,我自当全力以赴。” 沈钧钰沉吟片刻,一双眸子紧盯着晏菡茱,道:“你真的有把握说服祖母回府吗?她毕竟在那里清修多年,恐非轻易能动摇。” 晏菡茱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钧钰,你只需相信我。” 沈钧钰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模样,惊讶不已,道:“你答应得如此爽快,我反倒有些不放心了。你可知此行风险?” 晏菡茱嫣然一笑,道:“夫君放心,妾身知道祖母的脾气,也有把握说服她。再者,祖母年事已高,身体愈发虚弱,妾身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沈钧钰眉头紧锁,半信半疑。 晏菡茱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俏皮,道:“好了,我先去见祖母了。你在这里好好喂鱼,别让它们饿着。” 说罢,晏菡茱裙摆带风地朝着老夫人禅房的方向走去。 沈钧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既期待又紧张。 荣恩寺内,祖母静坐在禅房中,闭目养神。 晏菡茱轻轻推开门,走到祖母身边,跪下道:“祖母,孙媳来看您了。” 祖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晏菡茱,微微一笑,道:“茱儿,你来啦?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钧钰让你来的,有什么事吗?” 晏菡茱抬头看着老夫人,眼中满是关切之色,她轻声道:“祖母,您在此清修,孙媳心中实是担忧。您的年事已高,山上的生活清苦,若是影响了您的健康,孙媳如何担当得起。” 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淡然道:“茱儿,祖母早已看透这些名利虚妄,这里的清苦生活对我而言,正是我所追求的宁静与淡泊。你不必担忧。”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她知道,如果直接劝老夫人回府,恐怕会适得其反。于是她换了一种方式,柔声道:“祖母,孙媳明白您的追求,但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沈家子孙繁多,需要您这位老祖母的指引。而且,孙媳已经为祖母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您能笑纳。”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她问道:“哦?茱儿,你准备了什么礼物给祖母?” 晏菡茱微微一笑,道:“祖母,孙媳为您准备了一份医书,里面记载了许多养生之道,对您的身体有益。孙媳希望您能收下。”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知道,这是晏菡茱在关心自己的健康。她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手,道:“茱儿,你的心意祖母领了。这份礼物,祖母收下。” 看到老夫人如此表态,晏菡茱心中一喜,她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她接着道:“祖母,孙媳还有一个请求。请您考虑回到府中,那里有更多的子孙需要您的关爱和指引。”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她看着窗外的青山,缓缓道:“茱儿,祖母知道你的心意。但祖母在这里,并非完全无所事事。这里有祖母的信仰,有祖母的追求。你让祖母回去,祖母如何割舍这些。”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她知道,自己必须给出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她深吸一口气,道:“祖母,孙媳明白您的信仰和追求,但,祖母您想过没有,您在府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您的离去,会让府中的人们感到迷茫和无助。而您的归来,将会给他们带来希望和力量。”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第20章 教诲/愿望 这个孙媳妇是个聪明人,她的话让自己心中一动。但她仍然犹豫不决,她问道:“茱儿,你真的觉得祖母回去,就能带来这么大的改变吗?” 晏菡茱坚定地看着老夫人,道:“祖母,孙媳相信,您的归来,将会让整个沈家焕发出新的生机。孙媳愿意陪伴在您身边,为您分担忧愁,共同为沈家繁荣昌盛而努力。”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禅房内,静谧中透着一丝古木的香气,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铺着厚厚禅垫的地上,映照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靖安侯老夫人坐在上首,一袭淡紫色僧衣显得她愈发慈眉善目。她的目光在晏菡茱身上游走一圈,上扬的嘴角就没有压下来过。 靖安侯老夫人轻轻一笑,声音温和:“菡茱,我看着你,心里就充满了欣慰。今日,我想把靖安侯府的掌管权交给你,自己则要专心清修了。” 晏菡茱闻言,顿时愣在了原地,她看着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祖母,您……您这是何意?您并不老,身子骨也硬朗得很,如何就能将侯府交给我呢?” 老夫人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调侃:“哎,我的好孙媳妇,你这是在哄我开心吗?说我不老,其实我心里明白,岁月不饶人啊。我已是风烛残年,是该让你们年轻人挑起大梁了。” 晏菡茱连忙跪下,恳切地说:“祖母,媳并非哄您开心。您一直是我们侯府的支柱,是我们的依靠。若您离去,我们如何能安心?还请您收回成命,孙媳愿意陪伴您,一同度过这段美好的时光。”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手,微笑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但生死有命,我不能总是依赖你们。而且,我相信你,你有能力掌管好侯府,让家族更上一层楼。”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祖母,孙媳愿意接受您的考验,但请您再给我们一些时间,让孙媳证明自己有能力胜任。若孙媳真的能够胜任,那时再交接也不迟。” 老夫人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就依你所言。” 晏菡茱眼帘低垂,叹了口气,道:“祖母,我曾试图将钧钰从那朝堂的旋涡中救出,但每次想起那些惊心动魄的时刻,我总担心自己无法每次都成功。” 此刻,房内静谧无声,只有香炉中缭绕的香烟,轻轻飘散在空气中。 老夫人坐在上座,眼神充满了智慧和慈爱,看着孙媳妇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理解。 她轻轻拍了拍孙媳妇的手,面露慈祥之色:“菡茱啊,你的担忧我理解。但你要知道,钧钰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他不会因为你的行为而对你生气。” 晏菡茱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却仍有些犹豫:“祖母,我与钧钰之间并无夫妻之实。我……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调和我们的关系。” 老夫人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深意:“菡茱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明白你的苦衷。” 老夫人缓缓开口,声音中充满了岁月的沉淀,“你不必每次都把钧钰从旋涡中救出,人生的路,是他自己的,他需要自己去走,去经历风雨。” 晏菡茱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老夫人会如此开明,理解她内心的挣扎。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的神情,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和钧钰之间,并没有夫妻之实,这是你的心病,也是你的顾虑。但你要知道,婚姻并非只有夫妻之实,更多的是相互扶持,相互理解。” 晏菡茱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深深地看着老夫人,道:“祖母,我……我……” 老夫人轻轻拍拍晏菡茱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知道你的心意。我会找机会和钧钰谈谈,让他明白你的苦心。” 晏菡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感激地看着老夫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祖母,我会尽我所能,做好孙媳妇的本分。” 老夫人微笑着看着晏菡茱,眼神中充满了赞许和期待。她轻轻地说:“我知道你会的,你是我的好孙媳。” 叹了口气,老夫人缓缓道:“菡茱,你知道吗?当年我与老侯爷成婚时,也曾有过一段艰难的日子。那时,我们彼此并不了解,生活习惯、性格都截然不同。但我相信,只要我们用心去理解对方,包容对方,总会度过难关。” 晏菡茱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祖母,我愿意尝试,但钧钰他……” 老夫人打断她的话:“钧钰是个有担当的男子,他虽然表面上看似冷漠,但内心却是热情的。我相信,只要你们多沟通交流,一定能够化解误会。” 说到这里,老夫人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荣恩寺景色,感叹道:“这荣恩寺,是我与老侯爷年轻时一同游玩的地方。那时,我们还很年轻,对未来充满期待。时光荏苒,转眼间,我们都已步入暮年。” 晏菡茱望着老夫人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敬意。 老夫人转过身,望着晏菡茱:“菡茱,我知道你心中的担忧。但你要相信,爱情是需要经营的。你愿意为钧钰付出,这就是你们的缘分。而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 晏菡茱眼含泪水,屈膝跪下:“谢谢祖母,我会铭记您的教诲,用心去经营这段婚姻。” 老夫人亲手扶起晏菡茱,两人相视而笑。 靖安侯老夫人合上眼睛,脑中浮想联翩。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未来的重孙子重孙女们在府中嬉戏,他们健康、快乐,充满了活力。她嘴角微微上扬,想象着那一天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满足与幸福。 “祖母,您还好吗?”晏菡茱轻声问道,她坐在老夫人身旁,手中捧着一杯清茶,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晏菡茱,微笑道:“茱儿,我想到了未来的重孙子重孙女,我想亲眼看到他们出生,他们健康成长。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晏菡茱脸上一红,她明白老夫人的心情。她看着老夫人眼中的期待与渴望,心中也不禁感慨万分。轻声说道:“祖母,您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您一定会看到重孙子重孙女的出生,看到他们健康成长。” 第21章 秘密/糕点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含笑道“茱儿,你的话让我心中充满了希望。我决定了,我要离开这里,回到靖安侯府。我要亲眼看到这一切。” 晏菡茱一愣,她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看着老夫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祖母,您的身体能够支撑旅途吗?” 老夫人轻轻一笑:“茱儿,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我还有未尽的心愿。只要能够看到重孙子重孙女的出生,我愿意承受任何的艰辛。” 晏菡茱看着老夫人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感动。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安排下人准备行李,我们明日就启程回京。” “你先去安排吧,我要跟方丈告个别。” 话落,靖安侯老夫人起身离开禅房,健步如飞地直奔圆通方丈的斋房而去。 圆通方丈早已等候在斋房之中,见到老夫人前来,忙起身迎接。他合掌微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 “老夫人精神抖擞,真是令人欣慰。”圆通方丈声音平和,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靖安侯老夫人笑了,目光如炬:“圆通大师,我此番前来,是来向你告辞的。” 圆通方丈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幕,却仍有些不舍:“老夫人,您在荣恩寺这段时间,可曾有所感悟?” 老夫人点了点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感悟良多,但我也明白,人生无常,该回家的时候,就应该回家。” 圆通方丈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老夫人,您真的决定离开了吗?” 靖安侯老夫人微微颔首:“方丈,我已经想明白了,修行不一定要在寺庙里,心中有佛,哪里都是修行之地。修行在心,而不必拘泥于形式。” 圆通方丈默了默,一脸庄重地道:“老夫人,您既然决定离开,那么请允许我送您一份礼物。” 老夫人微微一笑:“大师客气了,我此行并无所求。” 圆通方丈取出一串佛珠,递给老夫人:“这是一串加持过的佛珠,愿它陪伴您度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 老夫人接过佛珠,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大师,老身一定会珍惜这份礼物。” 告别圆通方丈后,靖安侯老夫人便带着佛珠,离开了斋房。 木鱼声在背后响起,似乎在为她送行。 …… 沈钧钰捏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晏菡茱,满脸好奇地问道:“你究竟是如何说服老夫人的?她可是从来都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 晏菡茱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秘密。” 沈钧钰眉头一皱,不满地说道:“什么秘密,你这不是让我更加好奇了吗?” 靖安侯府的庭院里,花开似锦,鸟语花香。沈钧钰与晏菡茱并肩站在回廊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沈钧钰再次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晏菡茱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轻轻地拍了拍沈钧钰的肩膀,说道:“钧钰,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会增添烦恼。老夫人既然已经答应回府了,我们就应该放下好奇心,专心去过好每一天。” 沈钧钰眉头紧锁,显然对这种回答并不满意。 他转过身,望着远处的花园,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回头,盯着晏菡茱,语气严肃地说道:“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弃?我可是沈钧钰,靖安侯府的世子,没有什么事情是我打听不出来的。” 晏菡茱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她轻声道:“哦?那你就试试看吧。” 沈钧钰瞪大了眼睛,正要再说什么,却被晏菡茱轻轻挥手打断:“好了,你自己琢磨吧,我要去睡个回笼觉了,再见!” 话落,打了个哈欠,潇洒转身离开,徒留沈钧钰愣在原地。 …… 掌灯时分。 书房内,沈钧钰握着一卷佛经,一言不发。 江篱不动声色,默默将沈钧钰心不在焉的神态瞧在眼里,心中暗自揣测其中的原委。 他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沈钧钰的沉思。 “世子,您看这佛经拿倒了,可是有什么心事?”江篱指着沈钧钰手中的佛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沈钧钰抬起头,眼神有些迷惘,看到江篱手指的方向,不禁苦笑了一下:“是啊,我这是怎么了?” 江篱微微一笑,道:“世子,您若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帮您分担一些。” 沈钧钰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江篱,你说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缘分这回事?” 江篱皱了皱眉,他不知道沈钧钰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他还是耐心回答:“世子,缘分之事,谁又说得清楚呢?” 沈钧钰望着窗外的天空,眼神渐渐变得深沉:“我最近总在想,晏菡茱与我们沈家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天定的缘分?否则,她如何能劝得动老夫人回府呢?” “世子,您若想了解事情的真相,我不妨去问问世子妃……”江篱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 “不可!”沈钧钰摇了摇头:“你主动去问她,岂不是显得我没面子?落了下风。” 江篱沉吟片刻,道:“那我去找白露,她毕竟是世子妃的贴身丫鬟,定会知道世子妃的计划。” 沈钧钰闻言,纠结了一番后,终于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江篱,那就依你所言吧。” “遵命!”江篱嘿嘿一笑,转身离去。 …… 翌日。 江篱厚着脸皮,早早地从后厨讨来一份重阳糕,怀着忐忑与兴奋,特地前来寻访白露。 荣恩寺的晨钟悠扬,寺内的僧人正忙着洒扫庭院,一片宁静祥和中,江篱轻轻敲响了白露的房门。 “白露妹子,是我,江篱。”江篱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去。 门开了,白露穿着一袭淡蓝色的衣裙,面带惊讶地望着江篱手中的重阳糕,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江篱,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重阳糕可是很难得的啊。”白露接过糕点,仔细端详着。 江篱笑着,嘴角微微上扬:“我在后厨帮忙,有幸得到了这份糕点,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特意给你带来了。” 白露轻轻咬了一口重阳糕,眉头微微皱起,随即舒展开来,露出满意的笑容:“嗯,这个味道真好,甜而不腻,的确是难得的美味。” 第22章 谈心/赏月 江篱望着白露的笑脸,心中暖意顿生,便问道:“白露妹子,你觉得好吃吗?” “好吃,好吃。”白露连连点头,又道,“不过,你怎么会想到给我带这个呢?” 江篱微微一笑,眼角闪过一丝狡黠:“我知道你喜欢吃甜食,又恰逢重阳节,所以特意去后厨帮忙,希望能换得一份糕点。” 白露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笑道:“江篱,你真是聪明。这么个小主意,都能想到。我倒是越来越觉得你说话圆滑,有前途了。” 江篱脸上泛起抹红晕,心中却是欢喜异常:“谢谢白露妹子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 白露看向满脸憨笑的江篱,一本正经地道:“江篱,我不想成为世子的妾室,也不想离开侯府。我希望能在这里找个有本事的下人嫁了,过上平淡的日子。” 江篱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看着白露,认真地说:“白露妹子,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也想过,如果我们能在一起,也许能互相依靠,度过这辈子的艰难。” 白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江篱会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她微微垂头,脸上泛起红晕,轻声道:“江篱,你知道的,我们都是奴籍,身份低微。这种想法,恐怕不太现实。” 江篱紧握双拳,神情坚定地说:“我知道,但人生在世,总要有一些念想。我不怕困难,也不怕别人的眼光。只要你说一声,我愿意陪你一起面对。” 白露看着江篱,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江篱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江篱,谢谢你。但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告诉别人。毕竟,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自己的地位,不要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江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看着白露,眼神中充满了关爱:“白露妹子,你放心,我会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争取早日摆脱奴籍。到那时,我们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白露叹了口气:“江篱,你知道吗?小时候我被卖到这里,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但是看到你,我总觉得有一种温暖。” “白露妹子,我也是。虽然我们身份低微,但只要我们心中有信念,总有一天会走出这个困境。” “江篱,你总是这么乐观,让我也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 “白露妹子,我会努力,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你愿意等我吗?” 白露害羞地低下头:“只要你真心对我,我愿意等你。” 江篱将白露的娇羞表情瞧在眼里,一颗心不禁怦怦跳动。他悄悄地走近,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白露察觉到他的目光,脸颊愈发羞红,如同晚霞映照在湖面上。 江篱轻轻倒掉铜盆里的水,然后转身对白露道:“白露妹子,今晚月色正好,我们何不一起赏月,共度重阳佳节?”白露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两人走到庭院里,月光洒在重阳糕上,映出一片金黄。 江篱拿起一块糕点,递给白露,道:“妹子,请用。”白露轻轻接过,嘴角露出感激的微笑。 江篱看着白露的笑颜,心中暖意融融。他忍不住问道:“白露妹子,你从小就在晏府吗?你的家乡在哪里?” 白露微微垂头,回答道:“我是从江南来的,小时候因为家道中落,被卖到府中做婢女。” 江篱叹了口气,道:“原来妹子是从江南来的,那里山清水秀,风景如画。我在这里孤单一人,时常想念家乡的亲人。” 白露听到这话,眼神中闪过一丝关切,问道:“那江篱,你的家乡在哪里?你的亲人又在哪里?” 江篱苦涩地笑了笑,道:“我的家乡在北方,父母因战乱早亡,我被迫流浪至此,后来被世子收留,做了贴身小厮。” 白露听到这里,不禁握住了江篱的手,柔声道:“江篱,你以后不再是孤单一人,我会陪在你身边。” 江篱感受到白露的温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 月光下,两人开始小声私语,聊起彼此的身世和过往。 “江篱,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重阳糕吗?因为在我小时候,每逢重阳节,母亲都会为我做糕点,那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江篱满眼放光:“妹子,你知道吗?我也很喜欢重阳糕,因为我小时候,父亲曾带我去登高赏菊,那时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江篱,你觉得我们以后会怎样?” “我希望我们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不再为身份所累,彼此相爱,共度一生。” 白露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又坚定地看着江篱,道:“江篱,我相信我们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夜色渐深,江篱和白露在月光下相谈甚欢。 他们仿佛回到了过去,忘却了身份的束缚,彼此倾诉着心事。 月色如水,晚风轻拂。 …… 另一边的禅房里,沈钧钰来回踱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香炉里缭绕的香烟似乎也加重了他的焦虑。他时不时地抬头望向窗外,仿佛能从那片深邃的夜色中看出什么端倪。就在此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禅房的宁静。 “进来。”沈钧钰略显疲惫地说。 门被轻轻推开,江篱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袭青色长衫,看上去神情有些恍惚。沈钧钰立刻察觉到了江篱的异样,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世子,您找我?”江篱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钧钰皱了皱眉,径直走到江篱面前:“我让你去打听的消息,打听到了吗?” 江篱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他低下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世子,我……”江篱支支吾吾,暗叫一声糟糕。 他总不能说,昨晚和白露姑娘聊得十分兴起,就和她谈了一晚上的心,连个屁都没有打听出来吧? 沈钧钰紧盯着江篱,目光宛若刀刃刺向江篱,怒声质问道:“江篱,难不成,你忘记了我吩咐的事情?” 江篱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膛中,他连声否认:“世子,我真的没有忘记,只是白露妹子她……” “她怎么了?”沈钧钰的声音更冷,眼神更锐利。 第23章 圆谎/梦境 江篱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说道:“白露姑娘说她当时在禅房外守候,确实没有听到世子妃和老夫人之间的对话。” “什么?没有听到?!”沈钧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江篱的身体一颤,赶紧跪下,头更低了:“世子……我没有骗您,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 “哦?”沈钧钰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怀疑。 江篱的眼里闪过一丝心虚,他咬了咬牙,谎话脱口而出:“世子,白露妹子说她在窗下隐约听到了老夫人提及重孙子重孙女之事。老夫人年岁已高,大概是想抱重孙子重孙女,享享天伦之乐。” 沈钧钰微微皱眉,目光如剑,直视江篱,仿佛要将他的心思看穿。江篱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心跳加速。 “江篱,你可知道,欺骗我会有什么后果?”沈钧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篱身子一颤,急忙抬头,慌乱地解释道:“世子,奴才……奴才绝无欺骗之意。” 沈钧钰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如春风拂面,让人心头一暖。 “好吧,江篱,我相信你。不过,这个理由,确实有些……有趣。”沈钧钰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江篱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暂时逃过了一劫。但紧接着,他又紧张起来,不知道世子接下来会问什么。 “江篱,你觉得老夫人真的会因为这个理由而改变主意吗?”沈钧钰突然问道。 江篱心头一紧,他不知道世子这句话的用意,只得小心翼翼地回答:“回世子,老夫人疼爱世子,或许这个理由能让她改变主意。” 沈钧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一棵古树,然后转头对江篱说:“江篱,你去请白露过来,我想亲自问问她。” 江篱一愣,没想到世子竟然要亲自验证自己的话,心中暗暗祈祷,希望白露妹子能帮自己圆谎。 不一会儿,白露被江篱请了过来。她低着头,一副害羞的模样。 “白露,你之前可曾听到老夫人提及重孙子重孙女?”沈钧钰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问道。 白露姑娘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知道江篱的话是谎言,又不敢说出真相。她咬了咬唇,小声说道:“回世子,我……我确实听到了。” 沈钧钰微微颔首,大手一挥,笑道:“好,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江篱和白露姑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场风波终于过去了。 沈钧钰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心中的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想起晏菡茱,沈钧钰不由得暗暗腹诽,这女子,巧舌如簧,脸皮厚且不知羞,居然还想着和他生孩子。 “哼,真是痴人说梦。”沈钧钰冷笑一声,心中却不禁有些疑惑。这个晏菡茱,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竟能如此厚颜无耻? 他回想起新婚之夜,晏菡茱那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还有她那看似无害,实则暗藏机锋的言辞。 沈钧钰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防备之意。 “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沈钧钰皱眉沉思,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在暗地里想和我和解?” 想到这里,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倒要看看,这个晏菡茱,究竟有何手段。 他已经找到了控制晏菡茱的方法,这个骄傲得如同孔雀一般的女子,终于要对他俯首称臣了。 “哈,菡茱,你终究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沈钧钰心中默念,嘴角笑容愈发扩大,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夜渐渐深了,沈钧钰一个人躺在床上,心情愈发愉悦,仿佛已经看到了晏菡茱对自己俯首帖耳的样子。 当晚,沈钧钰做了一个极美的梦。 在梦中,他置身于一座繁花似锦的庭院,春日的阳光透过花影斑驳地洒落在他身上,温暖而宁静。 晏菡茱穿着一袭淡粉色罗裙,站在花丛中,她眼含笑意,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仿佛一朵盛开的花儿。 见到沈钧钰,她立刻欢快地跑过来,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夫君,你终于来了。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晏菡茱柔声说道,声音里满是欣喜和依赖。 沈钧钰心头一震,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待遇。在现实中,晏菡茱总是对他冷嘲热讽,让他如如鲠在喉。而在梦中,她却如此温柔体贴,让他心生暖意。 “夫君,今天你想去哪里游玩?我陪你去。”晏菡茱拉起沈钧钰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沈钧钰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怜爱。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微笑道:“那就去后山赏花吧,听说那里的花开得正好。” 两人携手漫步在山间小径,两侧是盛开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晏菡茱紧跟在沈钧钰身后,不时地为他摘下一朵朵鲜花,戴在他的耳边。 沈钧钰心中暗自感慨,这样的日子,真是如梦般美好。 他不禁回头看向晏菡茱,发现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自己,那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在梦中,他似乎成了晏菡茱的全部,她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息息相关。 他心中暗自感慨,这样的晏菡茱,让人如何能不心动? 梦境中,沈钧钰与晏菡茱牵手漫步,她总是有求必应,对他百般讨好。 每当沈钧钰提出一个要求,晏菡茱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用实际行动去满足他。 看着她如此温顺的样子,沈钧钰心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在梦里险些笑出声来。 然而,梦境终究只是梦境。 沈钧钰在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 他回味着刚才的梦境,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他不知道,这个梦境是不是预示着什么,但他明白,自己对晏菡茱的态度,或许需要改变了。 与此同时,晏菡茱也在做梦——不同的是,她做的是一连串的噩梦。 梦中,她回到了前世,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儿女们。 他们长大了,英俊潇洒,才情横溢,但,却对她陌生而疏远。她的心如同被利刃割伤,疼痛不已。 第24章 妞妞/成全 “娘亲,您为什么不要我们了?”儿子们冷冷地问道。 晏菡茱心中一颤,她明白,这是她曾经的决策导致的后果。为了保护家族的安全,她将孩子们交给了奶娘抚养,自己则全心全意地为纪胤礼筹谋。 梦境中,她最宠爱的女儿妞妞,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可爱的笑容,还有那温暖的小手,都历历在目。妞妞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仿佛在告诉她:“娘亲,妞妞想你了。” 晏菡茱的心揪成了一团,她紧闭双眼,试图将梦境中的画面刻在心底。她想象着妞妞正在沈钧钰的照顾下快乐地成长,但这份想象却无法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梦境转换,她看到了纪胤礼。他已经成为摄政王,威风凛凛,令人敬畏。但他的眼神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情。 “夫人,你辛苦了。”纪胤礼淡淡地说。 晏菡茱心中一暖,但随即又感到一阵寒意。 纪胤礼的心已经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深情款款的丈夫,而是一个卷入权谋斗争的无情机器。 梦境再次转换,她看到了奶娘们。她们眼神狡黠,嘴角带着狡诈的笑意,试图引诱纪胤礼和他的兄弟争夺世子之位。 “夫人,您真的愿意让两位公子争斗吗?”奶娘们挑衅地问道。 晏菡茱心中一阵愤怒,奶娘们的野心暴终于露出来了。她冷冷地看着她们,下令处决了两个儿子的乳母。 “你们敢背叛我,就要付出代价。”晏菡茱冷冷地说。 梦境的最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儿女们。他们眼中充满了恨意,对她冷漠无情。 “娘亲,我们恨你。”儿子们冷冷地说。 晏菡茱心如刀割,她与儿女的母子缘分至此已尽。 纪胤礼的背叛,让她痛不欲生。她曾以为,这一生的爱恨情仇,都将随着他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然而,重生之后,她发现自己错了,她的心中依然装着妞妞,那份母爱,如同烙印般深刻。 “妞妞,不要走!”痛苦地大叫着醒来,泪水潸然滑落。 “夫人,您怎么了?”侍女们听到声音,惊慌地围了上来,问道。 晏菡茱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做了噩梦。” 她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满是无奈和失落。 她闭上眼睛,泪水再次滑落,但她却努力地微笑着,仿佛在告诉妞妞,娘亲在这里,等着你。 “妞妞,娘亲会找到你的,无论你在哪里,娘亲都会找到你。”她在心中默念,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月光下,晏菡茱的身影显得如此孤独,但她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希望。 白露见晏菡茱面容憔悴,显然是刚才做梦魇着了,连忙拿来一只枕头,搁在晏菡茱背后,扶着她坐起身。 白露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背,柔声道:“夫人,您醒了,刚才可是做噩梦了?” 晏菡茱微微点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白露,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是的,白露。我梦到了我的家人……” 白露心疼地望着晏菡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夫人,您别太难过了。人都说,梦是心头所想,您心里太过思念家人,才会频繁做梦。” 说着,白露将枕头放在晏菡茱身后,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关心地询问:“夫人,您喝点水吧,润润嗓子。” 晏菡茱微微摇头,用手捂脸抹去泪水,悲伤地说:“白露,我现在心里很乱,不想喝水。你陪我说说话吧,我想说说心里的话。” 白露轻轻点头,坐在晏菡茱身边,关切地看着她:“夫人,您想说什么,尽管说吧,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晏菡茱叹了口气,望着白露,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白露,你对我真好。可是,我心中实在是太过苦闷,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露轻轻叹了口气,拍着晏菡茱的背,说道:“夫人,您别担心,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帮您度过这段艰难时期。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调整心情,让自己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 两人交谈间,白露发现晏菡茱的眼睛红肿,心疼地问道:“夫人,您一定没有睡好吧?要不要我给您准备一些安神的草药,让您好好休息一下?” 晏菡茱微微点头,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好吧,那就麻烦你了,白露。” 白露立即去准备草药,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中药回来。 她扶着晏菡茱靠在床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喝完药后,晏菡茱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 白露犹豫了片刻,随后鼓起勇气向晏菡茱恳求道:“夫人,请您成全我,让我嫁给世子身边的江篱吧。我愿意为他洗手做羹汤,只想在这侯府里过上安生日子。” 晏菡茱微微一愣,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了平静。她看着白露,轻轻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白露,你这是认真的吗?” 白露紧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夫人,我是认真的。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唐突,但我真的是想为自己谋一个安稳的未来。” 晏菡茱轻轻叹了口气,她看着白露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想了想,缓缓开口:“白露,你知道惊蛰吗?” 白露身子一颤,她当然知道惊蛰,那个曾经想要爬上世子床的婢女,最终却被打得皮开肉绽,凄惨无比。 “我知道,夫人。”白露低声回答,“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惊蛰。我只想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不再为世子的宠爱而争斗。” 晏菡茱沉默了片刻,她轻轻抚摸着桌上的茶杯,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白露,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世子夫人吗?” 白露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也不明白夫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问题。 晏菡茱看着白露,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因为我有野心,我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你,白露,你真的愿意放弃一切,去过那种平凡的生活吗?” 白露紧握着拳头,她看着晏菡茱,语气坚定:“夫人,我愿意。我只想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过上平凡的日子。江篱是个好人,他对我很好,我相信他可以给我这样的生活。” 第25章 回府/马车 晏菡茱看着白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她轻轻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但你要记住,一旦你嫁给了江篱,你就是我靖安侯府的人,不能再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白露激动地跪下,她感激地看着晏菡茱:“谢谢夫人,我会记住的。” 晏菡茱笑着拍了拍白露的肩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信任与期待:“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去安排吧,我相信你。” 白露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微微欠身,恭敬地应道:“奴婢遵命。” 室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脸上的表情。 晏菡茱看着白露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白露,你可知我为何如此信任你?”晏菡茱忽然开口问道。 白露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着晏菡茱,微笑道:“夫人待奴婢如同姐妹,奴婢自然要尽心尽力。” 晏菡茱笑了笑,摇了摇头:“不,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你还记得当年你刚刚进府时,那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吗?” 白露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点了点头:“奴婢记得,那场火灾差点烧毁了整个晏府。” “是啊。”晏菡茱叹了口气,“当时府中人心惶惶,唯有你临危不惧,指挥众人扑灭了火势。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可靠的人。” 白露微微垂首,谦逊道:“奴婢当时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晏菡茱忽然又道:“白露,你觉得我对妞妞的爱,是不是太过执着了?” 白露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晏菡茱:“夫人,妞妞是您的女儿,您自然会想念她。但这并不意味着您不珍惜现在的生活,也不意味着您不关心其他人。” 晏菡茱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只是怕我太过执着,会影响到身边人。” 白露笑了笑:“夫人,您放心,奴婢明白您的苦衷。而且,妞妞的离去,也让奴婢更加明白,珍惜眼前人,珍惜当下。” 晏菡茱看着白露,心中暖意顿生。 有白露在身边,她不再孤单。 夜渐深,白露为晏菡茱铺好床铺,轻声道:“夫人,您早些休息吧。奴婢整夜都会守在门外,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呼唤奴婢。” 晏菡茱点了点头,微笑道:“好,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白露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月光洒在走廊上,一片宁静。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湿润,她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暗自强笑道:“是啊,日子总能过下去。我愿意一生行善积德,只求妞妞这辈子能回来。” …… 车夫一丝不苟地检查马车,仆人们络绎不绝地搬运行李,都在为回侯府做准备,一切有条不紊。 晏菡茱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老夫人,见她似乎有些疲惫,便轻声提醒道:“老夫人,小心脚下。” 老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对晏菡茱的赞赏。她轻轻握住晏菡茱的手,道:“茱儿,你越来越贴心了。”说罢,她小心翼翼地踏上马车。 沈钧钰站在不远处,冷淡地观察着这一切。他注意到晏菡茱对自己并没有讨好的举动,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他暗自提醒自己要沉住气,谁先主动示弱谁就输了。 晏菡茱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又转身对沈钧钰说道:“世子,请您也小心。”沈钧钰微微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车上,老夫人看着晏菡茱,关切地问道:“茱儿,这些日子你在侯府过得可好?有没有受委屈?” 晏菡茱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夫人放心,我在侯府过得很好,世子对我也很好。” 老夫人听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拍了拍晏菡茱的手,道:“那就好,你要记住,何时何地,都要保持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侯府虽大,但也不是随便就能欺负人的地方。” 晏菡茱点了点头,心中暖意涌动。 沈钧钰看着车上的两人,心中不禁有些烦躁。 他转身走到车夫身边,问道:“车夫,准备好了吗?” 车夫恭敬地回答:“世子,一切准备就绪,请您上车。” 沈钧钰点了点头,上了马车。他坐在车厢内,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晏菡茱的影子却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车上,老夫人看着窗外,感叹道:“岁月如梭,转眼间,我又要回到侯府了。” 晏菡茱轻轻握住老夫人的手,道:“老夫人,您放心,我会陪您度过这段时光。” 老夫人笑了笑,道:“茱儿,你是个好孩子,我真的很欣慰。” 晏菡茱低下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一路向北。 苦修多年,老夫人始终坚持素食,身材因此显得愈发清癯。 晏菡茱不由得心生喟叹,老夫人对孙子的疼爱真是无以复加啊! 车厢内,晏菡茱与袁嬷嬷轮流侧抱老夫人,小心翼翼。 趁着夜幕尚未降临,马车很快踏入了城门。 沈钧钰由于屡遭老夫人阻止,无法从荣恩寺返回。 远在朝堂,那些曾与他一同上奏的同僚们,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心头。 马车一路颠簸,仿佛要将人骨头都抖散。老夫人年事已高,身体不适,面色苍白,让人看了不禁心疼。 晏菡茱见状,忙让老夫人靠在自己身上,以减轻颠簸的不适。 “祖母,您身子要紧,就靠在我身上吧。”晏菡茱轻声说道,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关切。 老夫人微微摇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菡茱,祖母没事,你不必如此担心。” 晏菡茱微微皱眉,“祖母,您看您脸色都苍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侯爷交代?”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手,“傻孩子,祖母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只是有些颠簸罢了,休息一下就好。” 晏菡茱闻言,心中更是不好受。她紧紧握住老夫人的手,眼神坚定地说道:“祖母,您放心,我会一直在您身边,尽我所能地照顾您。”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眼神中满是感动和欣慰,“菡茱,祖母真的非常感激你。你是个好孩子,祖母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老夫人的夸奖,晏菡茱心中暖洋洋的,她轻轻笑了笑,“祖母,您老这样夸我,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夫人哈哈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祖母的真心话。” 第26章 紧急/迎接 说着话,马车依旧颠簸。晏菡茱尽量让老夫人靠在自己身上,以减轻她的不适。 然而,老夫人却始终不愿给她添麻烦,坚持自己能够支撑。 “祖母,您就别硬撑了,让我来照顾您吧。”晏菡茱劝道。 老夫人微微一笑,“菡茱,祖母真的没事。你不必担心,祖母还想多看看你呢。” 听到这话,晏菡茱心中一酸,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老夫人轻柔地拍了拍晏菡茱的手背,满脸慈祥地道:“菡茱啊,今后靖安侯府就是你的家,有任何困难,只管来找我。” 晏菡茱微微垂头,露出谦卑的姿态,声音柔和:“祖母放心,孙媳自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您操心。”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眼神中透露出关切和期待:“我听说了你的八字,命里注定与钧钰有缘,这让我心中石头终于落地。只是,你家中之意似乎并不愿这门亲事。” 晏菡茱的表情微微一滞,旋即恢复正常,轻声道:“祖母,家中确有不同意见,但孙媳明白,婚姻大事,当以家族利益为重。孙媳愿意听从祖母安排。”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拉过晏菡茱的手,轻轻摩挲着:“好孩子,你的明白让我心慰。我之所以坚持这门亲事,是因为我看到了你与钧钰之间的默契,我相信你们能够相互扶持,共度一生。” 晏菡茱微微一笑,心中却是千丝万缕。 这门亲事对她的未来意味着什么,但她更清楚,老夫人的期望和信任,是她无法拒绝的。 “祖母,孙媳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不让您失望。”晏菡茱轻声承诺。 老夫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手:“我相信你,菡茱。只是,这条路并非一帆风顺,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晏菡茱点了点头,她知道老夫人所言非虚。 “祖母,孙媳明白了。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孙媳都会勇敢面对,绝不退缩。”晏菡茱坚定地说道。 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孙媳妇,心中充满了欣慰和期待。 “好了,好孩子,你旅途劳顿,先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到了府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老夫人轻声说道。 晏菡茱微微欠身,表示敬意:“祖母,孙媳遵命。” 说着,她缓缓地靠在车厢的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在她的脸上,映照出她宁静而美丽的睡颜。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心中充满了感慨。 她想起了自己年轻时,那时的她也像眼前的晏菡茱一样带着期待和忐忑走进了夫家。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她已经成为了家族的长辈,看着孙辈们重复着她的脚步。 她轻轻叹息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任由思绪飘向远方。 …… 沈钧钰刚上马车没多久,就见管家沈大一路飞奔而来,气喘吁吁。他揭开帘子,探出头去,只见沈大一张焦急的脸。 “世子,侯爷在府里等您,催促您速回!似乎出了大事!”沈大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沈钧钰眉头一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严肃。他深知侯爷平日里轻易不会如此急切地召唤自己,这让他心中不禁紧张起来。 “知道了,沈大,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沈钧钰沉声说道,放下帘子,对车夫喝道,“加快速度!” 马车在沈大的目送下迅速驶离,沈钧钰的心情愈发沉重。半个时辰后,他回到了靖安侯府。 一进府门,便见老夫人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沈钧钰急忙下车,快步走到老夫人面前,深情地唤道: “祖母,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老夫人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钰儿,你回来了。刚才我听闻侯爷紧急召唤你,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钧钰将老夫人搀扶进府,一边走一边解释:“祖母,侯爷的确紧急召唤我,但我尚不知具体何事。不过,我猜想此事非同小可。” …… 苏氏很早就知道老夫人即将回府的消息,提前吩咐下人清扫老夫人住的寿永院,并交代后厨熬煮小米粥。 晨曦初露,寿永院的清扫工作已接近尾声。 苏氏站在院中,亲自检查每一处细节,确保一切布置得体,迎接老夫人的归来。 不久,老夫人乘坐的轿子缓缓停在寿永院门外。苏氏连忙迎上前去,亲自搀扶老夫人下车。老夫人面带微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看着苏氏,轻声道:“苏氏,你辛苦了。” 苏氏微微一笑,恭敬地回答:“老夫人言重了,能为老夫人分忧,是儿媳的分内之事。” 老夫人点了点头,步入寿永院。院中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老夫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坐在堂上,看着苏氏安排的下人忙碌地摆放着各种物品,心中暖意顿生。 “苏氏,这粥是何人准备的?”老夫人突然问道。 “回老夫人,是儿媳亲自准备的。”苏氏回答。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看着苏氏,轻声道:“你亲自下厨,真是难为你了。” 苏氏微微一笑,道:“老夫人身体健康,是儿媳的福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老夫人感慨万分,她看着苏氏,道:“苏氏,你多年来操持家务,辛苦你了。我沈家能有你这样的儿媳,是我沈家的福气。” 苏氏心中一暖,眼眶泛泪,她忙低头,轻声道:“老夫人谬赞了,儿媳只是尽本分而已。” 此时,晏菡茱也走了进来。她看着老夫人,眼中满是敬意。 老夫人见到她,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菡茱,过来。”老夫人招呼道。 晏菡茱忙走到老夫人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老夫人。” 老夫人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这段时间,让你受累了。” 晏菡茱眼眶泛泪,她忙道:“老夫人,孙媳能嫁入沈家,是孙媳的福气。无论遭遇何种苦难,孙媳都会坚强面对。” 老夫人点了点头,她看着苏氏,道:“苏氏,你看看,这孩子多么懂得感恩。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苏氏微笑着点头:“老夫人放心,儿媳一定会好好照顾菡茱。” 老夫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看着晏菡茱,道:“菡茱,你作为沈家媳妇,要懂得为丈夫和家业出力。我相信,你能做到。” 第27章 奖赏/请安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道:“老夫人,孙媳一定会尽力。” 晏菡茱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母亲,我曾经历过世间最恶和最苦,心中唯有守护世间的善和真,方能弥补我曾经的痛苦。如今,我在靖安侯府,得以安身立命,这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苏氏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眼神慈爱地看着晏菡茱,微笑道:“茱儿,你说得很好。你吃过苦,受过累,才能体会到善良的可贵。你守护善和真的心,我深感安慰。我疼爱你,信任你,你是我的好儿媳。” 晏菡茱眼眶微红,欠身道:“母亲过誉了,儿媳承受不起。只是,我心中确有此事,愿为侯府,为母亲,为钧钰,守护这份善和真。” 苏氏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骄傲:“我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女子。你得到了我儿沈钧钰的喜爱,是你的福气,也是我靖安侯府的福祉。但是,茱儿,你不必急于求成,要相信,钧钰会看到你的优点,会懂得珍惜你。” 晏菡茱微微一笑,道:“母亲,我明白。我会耐心等待,也会努力让钧钰看到我的好。” 晏菡茱看向苏氏,一本正经地道:“母亲,我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即使钧钰他再冷漠,我也会用我的真心去焐热他的心。” 苏氏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轻轻地拍了拍晏菡茱的手,缓缓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母亲就放心了。只是,你也不要太苛责自己,感情这种东西,需要双方共同努力。” 说着,苏氏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忧虑:“说起钧钰,他自幼便是个冷清的性子,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不善于表达情感,没想到婚后仍是如此。不过,我相信,只要你们彼此用心,总会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好的。” 晏菡茱微微低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母亲,我会努力的。只是,我想请问,您说的早起请安,是否可以不必那么严格?昨晚我睡得晚,今早起床时感觉精神不佳,担心影响了请安的礼仪。” 苏氏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柔和,她轻轻地握住晏菡茱的手,微笑道:“菡茱,你不必担忧。其实,我早已觉得早起请安对你来说是个负担。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懂得分寸,也懂得尊重长辈。所以,从今天起,你不必早起向我请安,可以在用过早膳后过来找我聊天。这样,你也能多休息一会儿,对身体也有好处。”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没想到苏氏会如此体贴自己,她忙道:“母亲,您真是太体贴了。我会记住您的安排,尽量调整好自己的作息。” 苏氏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看着晏菡茱,心中暗自叹息。 苏氏略作沉吟,随后看向晏菡茱笑道:“菡茱,明日我与你一同去给老夫人请安,如何?”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起身敛衽行礼道:“多谢母亲体恤,菡茱感激不尽。” 苏氏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欣慰。二人又商议了片刻,才各自散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晏菡茱的神色变得有些沉重。 此次请安非同小可,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将直接影响到她在侯府的地位。她轻叹一声,转身对韦嬷嬷道:“嬷嬷,可知有廖管事的消息吗?” 韦嬷嬷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晏菡茱。晏菡茱接过信,拆开一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嬷嬷,这廖管事办事果然可靠。”晏菡茱拊掌而笑道。 韦嬷嬷微笑着点头:“是的,夫人。廖管事的确是个能干的,这份情报对我们至关重要。夫人打算如何奖赏他?” 晏菡茱思索片刻,道:“既然他如此用心,不如就给他涨工钱,以示奖励。这样一来,他定会更加忠诚于我们。” 韦嬷嬷赞同地点头:“夫人考虑得周到。这样一来,不仅廖管事会更加卖力,其他下人也会看到我们的诚意,更加用心地为我们效力。” 说话间,苏氏悄然走进屋内。她看着晏菡茱与韦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我听闻你们在商量奖赏廖管事?”苏氏笑着问道。 晏菡茱忙起身行礼:“母亲,是的。廖管事此次立了大功,我想给他涨工钱以示奖励。” 苏氏微微一笑:“不错,奖罚分明才能让下人更加忠诚。不过,我觉得,单单一涨工钱似乎还不够。” 晏菡茱疑惑地看着苏氏:“母亲的意思是……” 苏氏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手:“廖管事打了几十年的光棍,不如再赐他一个婆娘,以彰显他的功绩。这样一来,其他下人也会知道,为侯府效力是有回报的。”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忙道:“母亲考虑得周到,菡茱这就去准备。” 苏氏看着晏菡茱忙碌的背影,心中暖意泛滥。 这个儿媳是个聪明的,也是个有心的。她轻轻笑了笑,转身对韦嬷嬷道:“嬷嬷,你觉得我的这个提议如何?” 韦嬷嬷微微一笑:“夫人英明。这样一来,不仅奖励了廖管事,也稳固了世子夫人在侯府的地位。” 苏氏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错,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菡茱是有本事的,是能够独当一面的。” …… 第二天一早,晏菡茱与苏氏一同前往老夫人住处。一路上,两人交谈甚欢,气氛融洽。 来到老夫人屋内,老夫人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见两人进来,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夫人,早安。”苏氏与晏菡茱齐声问候。 老夫人微微一笑:“哟。你们两个一起来请安,是有什么事吗?” 苏氏笑着道:“母亲,昨日我与菡茱商议,想请您赐个主意。”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哦?什么事?” 晏菡茱忙道:“母亲,最近廖管事办事得力,我想给他涨工钱以示奖励。母亲觉得如何?” 老夫人微微一笑:“嗯,不错。奖罚分明,才能让下人更加用心。既然是你提议的,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苏氏与晏菡茱对视一眼,均露出满意的笑容。 晏菡茱回到房间后,便立马叫来白露,细心叮嘱她道:“明天一早,你去找江篱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情找他。” 第28章 禁足/隐忍 白露听后,满脸惊讶,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晏菡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她的心中满是疑惑,不明白夫人为何会突然找江篱。 “夫人,您这是……”白露试探性地问道。 晏菡茱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深意:“你只管去就是,我有我的打算。” 白露心中窃喜,她暗自思忖,难道夫人是在为她安排与江篱的婚事?想到这里,她的心跳不禁加速,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是,夫人,我明白了。”白露低应道,心中却已经翻江倒海。 夜色渐深,靖安侯府内安静下来。晏菡茱泡在澡桶里,水温正好,让她感到浑身舒适。她轻轻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 靖安侯书房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几乎无法喘息。沈文渊坐在案桌后,眼神深邃而冷厉,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紧紧地盯着沈钧钰,语气冷冽地说:“钧钰,你明日禁足在家,不得外出。” 沈钧钰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握紧拳头,愤怒地盯着沈文渊,声音微微颤抖:“父亲,您这是何意?为何不允许我出城给同僚送行?这可是礼仪之道,您怎能如此不顾颜面?” 沈文渊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他冷冷地瞥了沈钧钰一眼,语气更加严厉:“你还不明白吗?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若是出城送行,必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你难道不知道,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同僚也被贬官了吗?” 沈钧钰咬了咬牙,心中的愤怒更甚。 他认为父亲的举动是不义之举,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惩罚。他瞪着沈文渊,声音带着一丝怨气:“父亲,难道您就不觉得这样做对我不公吗?其他同僚被贬官,我却没有事情,这自然会让他们产生猜疑。为何我不能出去解释清楚?” 沈文渊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拍了拍桌案,怒气冲冲地说:“钧钰,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你是我的儿子,你应该明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若是让人知道你与此事无关,你还能平安无事吗?你必须学会隐忍,学会保护自己。” 沈钧钰紧咬着牙关,他觉得自己仿佛被父亲误解了。他心中充满了委屈,却也知道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定。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父亲,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这件事我真的无法接受。我并不怕麻烦,只希望能为自己辩解。” 沈文渊看着儿子的眼神,心中不禁软了一些。他知道钧钰是个有骨气的孩子,他只是担心他会受到伤害。 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钧钰,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要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必须小心翼翼。你暂时忍耐一下,等事情过去了,我会让你去解释。” 沈文渊满脸严肃地看向沈钧钰,道:“你可知,魏卫晖之事,背后牵扯着怎样的利益纠葛?” 沈钧钰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孩儿愚钝,还请父亲赐教。” 窗外阳光透过薄纱洒在书房的每一个角落,却无法驱散沈钧钰心中的阴霾。 沈文渊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拍了拍桌面,语气沉重地说:“魏卫晖之事,涉及长庆侯府与东厂之间的斗争。长庆侯府在朝中势力庞大,非我们所能轻易撼动。至于东厂,更是皇帝的耳目,他们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钧钰听着父亲的分析,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无奈。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蓝天,道:“那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为非作歹,百姓生活困苦,而无动于衷吗?” 沈文渊目光如炬,看着儿子,语气坚定地说:“当然不是。我们靖安侯府,一直以忠君爱国、为民请命为己任。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必须更加谨慎。魏卫晖虽然被贬官,但并未革除功名,这说明皇帝心中尚有底线。我们需要等待时机,寻找合适的切入点,一举将他们扳倒。”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转身看向父亲,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沈文渊沉思片刻,道:“首先,我们要加强对朝中动态的关注,尤其是长庆侯府和东厂的一举一动。其次,我们要在民间广结善缘,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最后,我们要在适当的时候,向皇帝上书,揭露他们的罪行。” 沈钧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孩儿明白了,一定会全力以赴。” 此时,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家丁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封书信。他恭敬地递给沈文渊,道:“侯爷,这是从京中传来的急报。” 沈文渊接过书信,拆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看完后,将书信递给沈钧钰,道:“看看吧,这是长庆侯府与东厂勾结的证据。” 沈钧钰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也变得铁青。他紧握双拳,道:“父亲,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行动!” 沈文渊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就按照计划行事。不过,在此之前,你还要去完成一个任务。” 沈钧钰疑惑地看着父亲:“什么任务?” 沈文渊微微一笑,道:“去请一位高人,他有办法帮助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很快被坚定取代。他抱拳应道:“孩儿遵命。” …… 几日后,书房内。 沈文渊面色铁青,瞪着沈钧钰呵斥道:“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梁国舅固然有错,但陛下圣明,罚俸两年以示薄惩,这是为了朝堂稳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朝堂之上言语放肆!” 沈钧钰低头不语,脸色略显苍白。他明白父亲的责骂是为了让他警醒,可他心中仍觉得憋屈。在他看来,梁国舅的罪行远不止罚俸两年所能弥补的。 靖安侯府书房内的气氛紧张而压抑。沈文渊瞪大了眼睛,继续教训道:“你知道朝堂动荡的后果吗?太子地位不稳,藩王割据,将导致天下大乱,死伤的将是无辜的百姓!你身为我的儿子,将来是要继承侯位的,你必须学会平衡、取舍和妥协,明白吗?” 沈钧钰咬了咬唇,抬头望着父亲:“父亲,我知道了。可是,难道我们就不能为百姓做点什么吗?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我实在难以忍受。” 第29章 罚跪/求情 沈文渊叹了口气,脸色稍显缓和:“傻孩子,你以为我们没有努力过吗?可是,朝堂之上的斗争远比你想象的复杂。有时候,为了大局,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这不是因为我们冷漠无情,而是为了保护更多的百姓。”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仍不完全理解父亲的意思。 但他知道,父亲的教诲都是为了他好。于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沈文渊见儿子神情有所改变,心中稍慰。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心中总有一腔热血。但也明白,这股热血有时会让人走向极端。他深情地拍了拍沈钧钰的肩膀:“儿子,记住,做人可以至真至善,但做官不能非黑即白。你要学会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在妥协中保持原则。” 沈钧钰默而不语。 沈文渊看着儿子,语重心长地道:“钧钰,为官之道,首重清正廉洁,其次是为民谋福祉。你才华横溢,我担心的是,你的才华若用错了地方,反而会助纣为虐。” 沈钧钰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道:“父亲,我明白您的担忧。但请问,如何才能确保我的才华用于正途?” 靖安侯府的书房内,静谧中只听到沈文渊深沉的声音为官者,须心怀天下,心系百姓。你要学会审时度势,辨别是非,不可为一己私欲而误入歧途。记住,‘廉洁自律’四字,是你为官的根本。” 沈钧钰默默点头,沈文渊的目光却飘向了远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你还记得那件事吗?”沈文渊忽然问道。 沈钧钰摇了摇头:“父亲指的是何事?” 沈文渊叹了口气,道:“那日,你原本计划写一首辛辣讽刺的诗,却被晏菡茱从宫门口‘劫走’。若非她及时出现,你的诗篇恐怕已成为伐贼檄文的主笔,后果不堪设想。” 沈钧钰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沉思了片刻,道:“父亲,我明白了。那首诗虽是出于一时兴起,但的确过于尖锐,容易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我以后会更加注意。” 沈文渊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我也就放心了。现在,我要你承诺我,今后无论做什么,都要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可鲁莽行事。” 沈钧钰毫不犹豫地答道:“父亲,我向您保证,今后我一定会谨记您的教诲,以天下为己任,为民谋福祉。” 沈文渊满意地笑了笑,又道:“你可知,晏菡茱为何会出现在宫门口?” 沈钧钰皱眉,摇了摇头。 沈文渊道:“是她主动请缨,要去宫门口接你。她知道你的性格,担心你会在宫中惹事,所以特意前来保护你。”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他没想到晏菡茱会如此关心自己。 沈钧钰听完父亲的话,不禁低下了头,心中暗叹不已。 沈文渊坐在太师椅上,眼神如炬,严肃地看着儿子。 沈钧钰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波动。 “父亲,我确实看到了那些饿殍遍野的景象,我的心如同刀割。可是,我身为朝廷命官,不能坐视不管。请求您允许我送同僚离京,并非是为了逃避责任,而是想为他们寻求一条生路。” 沈文渊冷冷地道:“钧钰,你身为靖安侯世子,职责重大。你的行为代表着家族的荣誉,也代表着朝廷的威仪。你现在送他们离京,岂不是让世人以为我们沈家背信弃义,让朝廷颜面扫地?” “父亲,难道我们就应该坐视不管,看着那些无辜的百姓遭受苦难吗?我知道家族荣誉重要,但民为邦本,若是百姓都饿死了,朝廷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钧钰,你这是在质问我吗?你以为你这样做就是为民请命吗?你错了,你现在这种行为,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我让你在祠堂罚跪三日,是为了让你静心思过,明白自己的责任。” “父亲,您这是在束缚我的手脚,让我无法尽忠职守!我若是成了一个背信弃义之人,我宁愿不做这个世子!” 钧钰,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必须明白,你的身份和责任。你若真的为民请命,就应该在朝堂上施展你的才华,而不是私下行动。现在,你去祠堂罚跪,好好反省你的行为。” 沈钧钰紧握双拳,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明白父亲的苦衷,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转身走向祠堂,背影显得孤独而坚定。 在祠堂内,沈钧钰双膝跪地,眼神坚定。看着祠堂内的祖先牌位,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祖先能给他指引。 沈文渊看着儿子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儿子的心意,但,他不能违背朝廷的规矩。 江篱得知沈钧钰触怒了侯爷,被罚跪祠堂后,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江篱站在祠堂外的石阶上,心中焦虑万分。他看着沈钧钰那孤傲的身影,跪在冷硬的石板上,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显得愈发孤独。 江篱咬了咬牙,决定去找夫人和老夫人,试图为世子求情。 然而,当他来到后院时,却发现院门紧锁,守门的婆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一尊冰冷的石像。江篱无奈,只得转身回到祠堂。 “江篱,你这是要去哪里?”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江篱回首一看,原来是白露。 江篱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白露身上,只见她神色匆匆,眼中似乎隐藏着几分焦急。 他眉头轻挑,心中涌起一股惊喜。白露见状,忙加快脚步,来到江篱面前,低声道:“江大哥,世子夫人有请。” 江篱闻言,有些疑惑道:“世子夫人这时候找我,有何贵干?” 白露犹豫了一下,咬了咬下唇,道:“别管,你去了就知道了。” 江篱心头一震,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 此时,晏菡茱正陪着苏氏一同前往寿永堂给老夫人请安。 寿永堂内,气氛显得有些沉重。老夫人卧床休息,精神不佳,见到她们进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晏菡茱走上前,轻声问候:“祖母,您可安康?” 老夫人微微颔首,声音虚弱地说:“你们来了,我很好,只是有些乏累,你们不必多留。” 第30章 程仪/误解 苏氏看着老夫人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便对晏菡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打扰老夫人休息。晏菡茱会意,轻轻退到一旁。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忽然提到:“我听说有个叫魏奉晖的被贬了,他可是钧钰的好友?” 晏菡茱微微一愣,忙回道:“是的,祖母。魏奉晖是世子的同僚,与世子关系甚笃。”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他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可惜直谏被贬。你们回去后,记得替我告诉钧钰,叫他不要灰心,总有一天会否极泰来。” 晏菡茱与苏氏一同应诺,便告辞离开寿永堂。 回到靖安侯府,晏菡茱始终放心不下沈钧钰的事。 沈钧钰一直把同僚的送别当作自己的责任,此次被贬,他必定会感到愧疚。 回到房间,晏菡茱对苏氏道:“母亲,我想为沈钧钰被贬的同僚准备一份程仪,以表达我们靖安侯府的关心。您觉得如何?” 苏氏看着晏菡茱,微微一笑,点头道:“这是一个好主意。” 晏菡茱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递给苏氏。 她轻轻一笑,目光中满是期待。 苏氏接过纸卷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物品,衣物、药品、一应俱全。她看着这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是满满的赞赏。 “这些都是给四位被贬同僚的礼物?”苏氏问,语气中满是惊喜。 晏菡茱点了点头,微笑道:“是的,母亲。我知道他们被贬到的地方气候不同,所以特意为他们准备了适合的衣物和药品。还有一些工具,希望他们在那边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 苏氏听后,眼神中满是欣赏。轻声说道:“菡茱,你真的非常细心,也非常周到。这是一位贤妻的表现,我真的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儿媳。” 晏菡茱听后,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低下了头,谦虚地说道:“母亲过奖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氏看着晏菡茱,心中满是欢喜。她轻轻地拍了拍晏菡茱的手,说道:“菡茱,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我儿子是怎么修来的福气,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妻子。你让我感到非常欣慰。” 晏菡茱抬起头,看着苏氏,眼中满是感激,道:“母亲,我也感到很幸运,能成为您的儿媳。我会尽我所能,让您和夫君过上幸福的生活。” 苏氏细览完那份精致的礼单,轻轻抬起眼帘,目光温和地落在晏菡茱的身上,“孩子,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这四家的礼物,我再加赠一百两纹银,其中五十两兑换成零碎银两,以方便途中随时支取。” 晏菡茱礼貌地谦逊道,“这些都是儿媳份内之事。我已经吩咐江篱前往惊鸿院,我这就去指示他将礼物妥善送出。” 苏氏微微点头,面带慈祥,“很好,你去和江篱细细交代一番,我这就安排人将银两送过去。” “母亲劳心费力了。”晏菡茱心怀感激,亲自搀扶着婆母返回正院。 晏菡茱脚步轻快地返回惊鸿院。 江篱已在院内恭候,手捧一杯白露煎煮的香茗,悠然自得地品味。 一见晏菡茱进来,江篱立刻放下茶杯,置于院中的石桌上,恭敬地行了一礼,“世子夫人,您有何指教?” 晏菡茱唇角轻扬,温婉地笑道,“江篱,今日我有一事相托,请你代替世子走一趟,将世子准备的程仪分送给四位即将离京的同僚。就告诉他们,世子因闭门自省,未能亲自相送。此行路途遥远,险象环生,愿他们一路平安。” 江篱错愕不已,世子虽有意探访同僚,却未曾如此细致周到地考虑。 他低头端详着夫人递来的礼单,心中暗自惊叹。 难怪老夫人与世子夫人对晏菡茱如此器重,单从这份礼单就能看出她的周到细心,非同凡响! 这四位大人匆匆离京,准备不周,这些礼物无疑是他们途中或抵达任职地后的宝贵物资。 如果不是出自对世子的真心关怀,世子夫人又怎会如此费心费力? 江篱深深一躬,内心充满对世子夫人的尊敬,“感激夫人对世子的悉心安排。” 晏菡茱轻轻点头,语气温和,“这是我作为世子夫人的责任所在。” 苏氏命令身旁的嬷嬷携带着银两,精心地分装进四只精致的丝绸钱袋中,以示诚意与尊重。 肩负着晏菡茱的深情寄托,江篱怀揣四份仪程,匆匆赶往城外的长亭恭候。 在长亭之外,四位大人终于与江篱相遇。沈钧钰虽未亲笔撰写那份声讨逆贼的檄文,但毕竟是他首举义旗,联名声讨陛下严惩梁国舅的罪行。 他们心中对魏奉晖和沈钧钰这两位世家名门的公子未被贬谪之事,早已积怨甚深。 然而,此时面对江篱那谦恭有礼的态度,再细观其呈上的礼单,他们不由得感动至深,泪眼婆娑。显然,他们之前对沈钧钰的误解深重! 实际上,那日沈钧钰匆匆离宫,得知祖母不幸病倒,急忙赶往家中,并未涉足那份伐奸檄文的撰写。 后来,他们遭遇不幸,靖安侯自然不会让沈钧钰与他们有所瓜葛。 几人在长亭外又等待了许久,却不见他人到来,只得登上马车,无奈离去。 俞成恭,年方三十,出身于南方的名门小族,自幼聪慧过人,依靠着族人的资助,勤学苦读,终获功名。他虽无惊世之才,却以务实闻名。 他跟随沈钧钰、魏奉晖,并非一时冲动,亦非意气用事,而是想借此机会,一展长才,博取声名和朝廷的青睐。然而,他未曾预料到陛下对梁国舅的庇护竟如此深厚。 俞夫人抱着孩子,泪水涟涟,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稳脚跟,如今却要被迫迁往边远的房陵。为了使丈夫在牢狱之中能够稍受照顾,家中所有积蓄都已用来疏通牢头。他们身上,除却少许散碎银两和夫人那些并不值钱的首饰外,别无他物。 俞成恭接过孩子,将手中的礼单和盛有银两的锦袋递给夫人。 “夫人不必哭泣,靖安侯府的礼物已经送到,请您收好。”夫人一愣,作为秀才的女儿,她识得文字。 细读礼单后,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靖安侯府真是慷慨,先前我还怪责沈大人连累了你,如今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31章 厚礼/善举 俞夫人轻抬手腕,缓缓掀开马车轻柔的窗帘,好奇地探出头,目光穿越车队的尘土,瞥向后方的马车。 那里不仅满载着发亮的银两,还有一车的各式珍奇物品。 此外,一名忠诚的车夫守候在一旁,两侧更有两名矫健的侍卫戒备森严,他们的存在让这一路的旅程增添了几分安宁。 俞成恭微微颔首,心中波涛汹涌,感慨良多。 昔日,他总认为沈钧钰心高气傲,言辞锐利而直接,远不及魏奉晖那般圆融和谐,易于相处。然而,真正的友情在困境中得以显现,沈钧钰的真诚与可靠,远胜过魏奉晖。 此时此刻,俞成恭在心底暗自庆幸,沈钧钰安然无恙。他心想,自己在异地为官,还能与沈钧钰保持书信往来,及时掌握朝堂的动向。 如此一来,即使地处偏远,也不会因距离而陷入信息的真空。若无人从中助力,他或许只能在房陵那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终老。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名信使快马加鞭追来。原来是魏奉晖派遣的家仆,送来一百两银子的程仪,作为远行的资助。 “俞大人切勿见怪,我家少爷因触怒老太爷,被打得体无完肤,无法亲自出门,特命小的前来送行,还望大人海涵。” 俞成恭客气地回应道:“魏贤弟身处困境,我心中了如指掌,劳烦你回去转告,俞某感激不尽。” 一番客气之后,他收下银子,重新登上马车。俞夫人接过银两,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夫君,有了这些银两,我们在房陵的日子也能过得较为宽裕。魏公子这份心意,实属难得。” 有了靖安侯府的慷慨馈赠,魏奉晖送来的那一百两银子,便显得不那么耀眼了。 俞成恭没有向妻子透露这些细微的差别,内心却在思考着未来的行动方针。 马车缓缓行进,又经过了一段时间。忽然,又有人前来为俞成恭送行,声音响亮而客气:“俞大人,请留步!”这一路的风尘仆仆,似乎在此刻得到了片刻的慰藉。 车轮缓缓停下,俞大人略带困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他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庞上写满了不解。“敢问阁下是哪位府上的家仆?有何贵干,使在下受宠若惊?” 那仆从态度谦恭,急忙作揖,递上了一份礼盒。 “启禀俞大人,小的乃是纪胤礼纪少将军的贴身随从,特奉我家少将军之命,前来献上区区程仪。山川迢递,路途遥远,这仅仅是纪少将军的一份薄礼,还望大人笑纳。” 俞成恭微微一怔,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与纪胤礼虽然相识,但交情泛泛,不至于收到如此厚礼。 “纪少将军的美意,在下感激不尽,然而此行前途未卜,不知何时才能凯旋,实在无法厚报纪少将军的厚爱,还请收回这份重礼。” 虽然银两诱人,但并非任何人的银两都能轻易接受。 那仆从见俞成恭坚持不收,便直接将礼盒从马车窗口递了进去。 “我家少将军对俞大人的品行推崇备至,小的只是遵命行事,还望大人成全小的使命。” 言罢,这随从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俞成恭愣在原地,愈发不敢接受这份礼物,但他又有公务在身,不能折返回去。 这其中必有蹊跷,俞成恭心中慌乱不已。 他决定派遣一名侍卫返回京中打探消息,沈钧钰和魏奉晖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沈钧钰。 沈钧钰性格直率,心地善良,否则也不会如此周到地准备程仪。 俞成恭将一个装有两百两银子的袋子交给了靖安侯府的侍卫。 “这位勇士,纪胤礼少将军赐予我两百两银子的程仪,在下不敢接受,也不明白纪少将军的用意何在。劳烦你快马加鞭,返回京城,向沈世子请教。” 桑侍卫接过银子,恭敬地应道遵命,俞大人。” 俞大人又补充道:“勇士不必急于一时,务必打听清楚之后,再告知我。我会尽量沿着官道行走,直达驿站,以便你能够一路追踪。” “遵命,俞大人。”桑侍卫行了一礼,随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此时,在靖安侯府的祠堂内。 沈钧钰依然跪在蒲团之上,他那俊朗的脸庞因长时间跪拜而显得青白对半。 这时,江篱步伐轻快地走到沈钧钰身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世子,适才夫人与世子夫人差遣小的给四位离京的大人送去了程仪。他们并没有对您有任何抱怨,您不必过于自责。” 沈钧钰闻言,眉梢轻轻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母亲果然思虑周全。” 江篱站在一旁,觉得此刻正是为世子夫人正名的时候,“世子,那四位大人所受的程仪,实乃世子夫人的主意。” “胡扯!”沈钧钰断然否定,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晏菡茱对他素来冷若冰霜,又怎会自掏腰包,做出如此费力不讨好的善举? 江篱心中不悦,随即开始详细叙述,“世子,容小的为您一一道来,世子夫人对四位大人的关怀备至。俞大人被贬至房陵,世子夫人特意为他准备了上等的毛皮……” 随着江篱的细致描述,沈钧钰的目光愈发明亮,他那双桃花眸瞪得更大。 他心中暗自低语,不得不承认晏菡茱考虑得细致入微,“她用心良苦。” 晏菡茱对他的同僚好友如此看重,可见她心中必定有他,对他牵肠挂肚。 哎,只是她过于善于掩饰,言语尖刻,就不能柔和一些吗? 若能温柔地与他沟通,不与他针锋相对,两人便能和谐相处。 “世子夫人如此贤良淑德,世子,您往后切莫再对世子夫人有所亏待。”江篱趁机大胆进言。 相较之下,江篱发现晏芙蕖前后判若两人,而世子夫人则显得尤为出色。 沈钧钰怒目而视,心中憋闷,明明每次都是晏菡茱率先挑起争端。 他何时真正欺负过晏菡茱? 这狗奴才,为了迎娶美貌佳人,竟然打算背叛他! 就在沈钧钰和江篱这对主仆争论不休之际,桑侍卫已返回靖安侯府,向靖安侯夫人苏氏汇报。 苏氏对晏芙蕖略有所闻,但对纪胤礼则一无所知。 她亦不明纪胤礼此举背后的深远含义,于是示意桑嬷嬷将晏菡茱和沈钧钰召唤过来。 晏菡茱见桑嬷嬷前来,轻声询问道:“桑嬷嬷,能否告知母亲召唤我所为何事?” 第32章 拒绝/帮凶 桑嬷嬷觉得这并非什么玄机大事,无需隐瞒,便笑着回答:“护送俞大人的侍卫已返回,还带来了纪胤礼少将军所赠的程仪。俞大人不知对方用意何在,不敢接受。” 晏菡茱闻言,微微一愣,心中千头万绪,刚刚踏出惊鸿苑,她便已有所觉悟。 纪胤礼那粗犷的武夫,如何能想起给与己无关的俞成恭馈赠程仪之事? 嗤,显然是晏芙蕖指使他人假借纪胤礼之名而行。 她的用心与目的昭然若揭,同样是为了向俞成恭示好。 然而,与沈钧钰相较,纪胤礼与俞成恭素无瓜葛,这也难怪俞成恭迟疑不敢接受。 在正院门前,匆匆赶来的沈钧钰与晏菡茱相遇。 江篱趋前行礼,由衷地表达对晏菡茱的敬仰,“向世子夫人请安。” “江篱,不必多礼。”晏菡茱温言细语,笑容满面地望向沈钧钰,“天气渐凉,世子需留意身体。” 若是往日,沈钧钰或许还能装作未曾听闻。 但现今他深知晏菡茱为他所做的一切,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他。 这份感动令沈钧钰心怀感激,同时又感到自己的不足。 沈钧钰虽性格孤高,但这并非源于他的出身和学识,实际上他颇知礼仪,明白感恩。 他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向晏菡茱行了一礼,“菡茱,你思虑周详,我感激不尽。” 晏菡茱轻轻一笑,“此乃菡茱份内之事,然而能得世子一声致谢,也总算不虚此行。” 两人并肩踏入正院。 苏氏要求侍卫将俞成恭所言,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 沈钧钰听闻魏奉晖也送礼之举,心生愧疚。 他只顾着挂念同僚友人,却仅仅止于担忧,未付诸行动! 若非晏菡茱提前备妥程仪,必定会遭受同僚们的误解! 他们均为文官,与纪胤礼素无往来。 一念及与纪胤礼的唯一瓜葛,沈钧钰暗自咬牙诅咒。 更令他尴尬的是,他曾经竟然对晏芙蕖心生爱慕,还因她嫁给他人而暗自神伤,心怀怨恨。 原以为晏芙蕖是出于无奈,岂料事实恰好相反。 她早已摒弃旧日情谊,移情别恋了。 沈钧钰心中仍有不甘,他对晏芙蕖的喜欢并非源自深情,而是因为自己如此出色却被她抛弃,相较之下不如纪胤礼那粗野武夫。 这让高傲的沈钧钰感到非常不爽。 “我们与纪胤礼素无往来,他出手便是二百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俞兄自然不敢接受。” 苏氏点头赞同,“那么这银两,我们是该让俞大人接受,还是拒绝?” “拒绝!” “拒绝!” 晏菡茱与沈钧钰的声音齐声响起,他们相互侧首,目光交汇在一处。 苏氏望着儿子与儿媳的相视一笑,眼中的厌恶与不耐早已消失无踪。 两人的默契,似乎已接近于暗送秋波。 “你为何拒绝?”沈钧钰询问,他渴望聆听晏菡茱的思考。 近日来,他一直在深思熟虑。 晏菡茱绝非偶然让江篱在宫门口“截”走他。这一举动,充分展现了晏菡茱敏锐的洞察力和精准的判断力。 晏菡茱微微一笑,心中暗忖,纪胤礼今后所从事的,将是充满风险的勾当。 如今,俞大人接受了纪胤礼的银两,未来便要偿还纪胤礼的人情债,这可不是仅仅退还三百两银两那么简单。 在雪中送炭的情谊面前,若不偿还,俞大人的声誉也将受损。 然而,这样的话现在还不能说出口,因为纪胤礼尚未开始那些行动。 “既然俞大人自己对纪胤礼送银的动机都疑惑不解,他必然也会对纪胤礼为何将银两送给他感到好奇。不如世子让江篱将银两退还给纪胤礼,看看纪胤礼会作何解释?” 沈钧钰颔首同意,“我们与纪胤礼素无瓜葛,这银两绝不能收。毕竟,接受银两易如反掌,但偿还人情却异常艰难。” 就在此时,沈文渊步入了屋内。 他一进门,便看到沈钧钰在此,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苏氏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侯爷,暂且息怒。有要事需要处理,让钧钰来应对……” 沈文渊一愣,瞬间抛开了对沈钧钰擅离祠堂的不满。 他坐在胡凳上,微微闭上眼睛,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长髯。 苏氏、晏菡茱、沈钧钰见靖安侯的反应,都猜测必有重要事务。 三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嘴,目光热切地集中在靖安侯身上。 “侯爷,纪胤礼究竟有何非凡之处?”苏氏忍不住问道,她对此事感到困惑不解。 究竟有何原因,能让晏芙蕖放弃嫁入权势显赫的靖安侯府,而选择下嫁破落的纪家? 沈文渊瞥了一眼儿子沈钧钰,目光从晏菡茱身上扫过,最终缓缓开口:“纪胤礼已投奔梁国舅麾下。” “什么?”三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既然纪胤礼已经归附梁国舅,为何还要特地派人给撰写伐奸檄文的官员送上程仪? 要知道,这个“奸”,正是梁国舅本人! 在官场之上,脚踏两只船可是相当致命的! 沈钧钰面色凝重如霜,嘴角紧抿,牙齿暗暗咬紧,仿佛在心中发誓:“这批银两,绝不可纳入囊中。江篱,立刻将这银两送往纪家。” “且慢!”晏菡茱的声音如轻风拂过水面,及时打断了沈钧钰的命令。 此时,其他三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他们心中明白,这批银两必须退还,绝不可收下。 “为何?”沈钧钰的声音带着不满,对纪胤礼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纪胤礼已经沦为梁国舅的帮凶,若是俞兄收下这批银两,日后必将引来无尽的麻烦。” 晏菡茱的面容温婉如水,性情沉静如深潭,她缓缓开口:“这批银两不能直接送往纪府,而应该交到纪胤礼的手中。” “难道这有何分别?”沈钧钰依旧困惑不解,他的疑问也代表了他的父母。 晏菡茱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大不相同,纪胤礼虽然急于攀升,但他也不会公然两面三刀。这二百两银子的程仪,未必是纪胤礼所送。” 沈钧钰震惊不已,“菡茱,你莫非怀疑这是晏芙蕖的所作所为?” “你以为呢?”晏菡茱轻轻翻了个俏皮的白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毕竟,谁会相信冰雪聪明、温婉可人的芙蕖会做出这种愚不可及的事情。” 第33章 荒唐/妄为 即使在公婆面前,晏菡茱也不忘适时展现自己的小性子,以此表达她对沈钧钰的关切之情。 沈钧钰被晏菡茱轻哼一声,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耳根微微泛红,转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仿佛没有听到,就当一切未曾发生。 苏氏微微一笑,“待会让江篱归还银两时,务必留意纪胤礼的反应。” 江篱接过银两,便在纪家附近耐心等待。 夕阳如金铸就,天边的夜幕缓缓降临。 在天色完全暗淡之前,他终于等到了那个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的纪胤礼。 纪胤礼刚要踏进家门,江篱便迎上前去,“纪少将军请留步,小的乃是靖安侯世子身边的长随,名叫江篱。我家主公俞成恭大人收到二百两银子的程仪,心中感激不已,但恐有误,特命小的亲自将这银两送回。” 纪胤礼听闻靖安侯府竟然在被贬官的俞成恭面前送程仪,他那俊朗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笑容瞬间消散。 江篱暗暗观察,纪胤礼少将军显然对程仪之事一无所知。 于是,江篱便归还了银两,礼貌地告辞走人:“天色已晚,宵禁将至,小的就此告退。” 纪胤礼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尴尬的微笑,礼貌地欠身道:“有劳你了,烦请转告妹婿,纪某感激不尽其盛情。” “遵命!”江篱肃然领命,匆匆离去。 纪胤礼脸色阴霾,踏入门槛之后,声音低沉地吩咐:“立刻彻底查清,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纪家地位显赫,但真正主事者不过三人,除了他,便是母亲和晏芙蕖。 母亲对官场之道一窍不通,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向素昧平生的俞成恭赠送程仪。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晏芙蕖。 此前,他采纳了晏芙蕖的建议,在关键时刻助梁国舅一臂之力,从而获得了提拔。 他从七品的低位一跃成为六品官员。 既然已投入梁国舅的门下,为何又要对俞成恭示好呢? 仆从迅速查明了真相,果然是晏芙蕖指使人所送。 纪胤礼对这门亲事本就十分满意。 京城两大佳人,晏芙蕖便是其一。 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她都堪称佼佼者。 凭他这样的家世,即便才华横溢,也未必能赢得佳人青睐。 他原以为能迎娶永昌伯府外养的千金晏菡茱,已是幸运至极。 谁知晏芙蕖泪眼婆娑,坚决放弃青梅竹马的沈钧钰,一心只想嫁给他。 上次在永昌伯府花园,他听到晏芙蕖对他的武功与才学心生倾慕,一见钟情。 原本以为会是一位贤惠的佳人,然而今日之举,实在荒唐! 这或许会毁掉他精心策划的前程。 纪胤礼步伐坚定而沉着,脸色铁青,踏入庭院,不等丫鬟通传,便径直闯入。 晏芙蕖今日疲惫不堪,正斜倚在榻上小憩。 听到声响,她立刻睁开眼睛。 观察到纪胤礼脸色阴翳,她慌忙起身,柔声询问:“夫君,究竟发生了何事?” 纪胤礼挥手将盛满银锭的锦绣钱袋猛地掷于桌面,一声沉闷的“砰响”伴随之下,桌上的茶壶与茶杯应声而倒,摔落地面。 紧接着是一连串清脆的破碎声,细腻的瓷片如雪花般飞溅,四散于地。 他怒目圆睁,犀利地质问:“你自作主张投入梁国舅的麾下,又是你一意孤行向俞成恭献礼,难道你不知晓俞成恭正是指责梁国舅的先锋吗?” 晏芙蕖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花容失色,娇躯一震,跌坐在软榻之上,泪眼婆娑,声音颤抖:“郎君,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我好?”纪胤礼脸色愈发阴沉,如漆黑的夜空,眼中寒光闪烁,“我倒觉得你是存心要毁了我的前程!一旦梁国舅得知此事,我的仕途必将断送!” 经过最初的惊慌失措,晏芙蕖逐渐平静下来,试图辩解:“郎君,俞成恭才智非凡,若能提前结交于他,对他对你的未来必定大有裨益。” 纪胤礼轻蔑地冷笑一声,对于她的说辞不屑一顾:“俞成恭是否真有才华,我未曾深知,但现下送出这份程仪,对我只有坏处而没有丝毫益处。这种荒唐的事情,绝不允许你再做第二次。”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不知道,当靖安侯府的家仆将那银两送至我面前时我有多想找个地洞立刻钻进去,逃避这尴尬的场面。” 晏芙蕖愣了愣,目光落在那摊银两上,满脸疑惑地问:“那么这些银两怎么会出现在靖安侯府呢?” 纪胤礼眉头紧锁,对晏芙蕖之前提到的“提前结交,有益无害”的说法嗤之以鼻。 他心中默想,这些居于深闺的妇人,毕竟见识有限,即便聪慧,也难免局限于家务事,行事常常缺乏远见。 “难道你忽视了沈钧钰与俞成恭的交好吗?沈钧钰因照顾祖母而免于一场官场风波,得以幸免于难。” “众多同僚因官职被贬而离京,按照情理,沈钧钰都应该有所表示,以送程仪作为礼节。而俞成恭与我素无往来,他又怎会接受你送出的程仪呢?” 纪胤礼脸色如同寒冰般铁青,语气冷冽:“今后,这种愚蠢至极的行为绝不允许再发生。另外,我郑重警告你,无论何事,务必先与我商议,不得擅自妄为。” 晏芙蕖惊愕得如同石雕般静止,自她与纪胤礼成亲以来,她便全心全意为他筹谋。 她未卜先知,提前为梁国舅化解了一场危机,使其侥幸逃过一劫,因此深得梁国舅的赏识。 近期,纪胤礼运势亨通,她也满心期待着夫妻俩能够共享荣华。 然而,纪胤礼的母亲却因纪胤礼对她的宠爱而嫉妒得眼眶泛红。 她不仅要早晚请安,一日三餐亲自侍奉,还要忍受吃剩饭的屈辱。 为了维护一个贤良淑德的形象,也为了不让纪胤礼陷入两难,她默默忍受了这一切。 日复一日的辛劳疲惫,让她甚至忘记了关注上辈子的夫家。 “这绝不可能!”晏芙蕖满腹疑惑,此次沈钧钰与魏奉晖虽未遭贬官,但靖安侯府和魏家却受到了重创。 靖安侯府为求自保,坚决不允许沈钧钰为那几位被贬的官员赠送程仪。 相反,魏奉晖却慷慨解囊,赢得了那四位官员的全力支持,而沈钧钰却因此被昔日同僚好友所唾弃。 第34章 预言/阳谋 纪胤礼听闻晏芙蕖竟然说出“绝不可能”,随即抬起手掌,一记响亮的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芙蕖,我敬你出自永昌伯府,才情出众,温婉知礼。然而,你却冥顽不灵,将我置于尴尬之地。” “你或许不知,梁国舅对于背叛他的人手段狠辣,毫不留情,你给俞成恭送去程仪,实则是在陷害我、误导我。” 晏芙蕖还在沉浸于“绝不可能”、“与前世不同”的思绪中,突然间,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身躯柔弱无骨,缓缓倒在地上。 “夫君,我……我真的无意害你,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中满是诚挚与恳求。 纪胤礼在挥拳痛击晏芙蕖之后,心中悄然涌起一股悔意。 尽管他已与权倾一时的梁国舅结交,但毕竟不能无视永昌伯府的颜面,毕竟未来还多有仰赖晏家之处。 纪胤礼的面色略有缓和,却依旧带着几分愠怒,“你只是一味地说为我着想,却未曾透露半点原委,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诚意?” “这……”晏芙蕖愣住了,她无法直言自己重生归来,预知了未来的种种变化。 纪胤礼大怒,内心的愧疚之意渐渐消散,“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情对我隐瞒?俞成恭与沈钧钰交好,你是否对他旧情未了?” 纪胤礼表面上豪迈不羁,实则那只是他用以掩饰内心自卑的假象。过去,晏芙蕖与沈钧钰被赞为天生一对,无论是家世、容貌还是才情,纪胤礼都难以望其项背。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让他疑心晏芙蕖对沈钧钰旧情难忘。 晏芙蕖心急如焚,连忙摇头,坚决不能让纪胤礼产生如此荒谬的猜想。 “夫君,你或许不会相信,我时常做梦,而梦境有时竟会成真。” 她不敢直言重生,唯恐纪胤礼将她视作异类。 纪胤礼惊讶得目瞪口呆,他那通常黝黑的面庞此刻气得通红,“芙蕖,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之人,口出狂言,令人难以置信。” 晏芙蕖心中纷乱,就在这关键时刻,她灵机一动,“让所有的下人都退下。” “遵命!”下人们担忧主子和主母的争吵波及自己,听到吩咐后,纷纷如鸟兽散去。 纪胤礼眼中满是怀疑,以为晏芙蕖只是在玩弄手段。 “夫君,五日之后,正是立夏时节,届时天降冰雹。我的预言是否可信,到时便见分晓。” 纪胤礼面色愕然,“菡茱,你是否清楚,若非冰雹降临,你的预言将被视为妖言煽动,引发众怒?” 晏芙蕖轻轻抚摸着被击打得生疼的面颊,内心深处涌动着对纪胤礼背信弃义的愤怒与怨恨。 她目光坚定地直视着纪胤礼,眼神中不含有丝毫躲闪与退缩。 “在梦中,立夏那日正午时分,天降冰雹,这究竟是虚言妄语,还是梦境成真?将军,您何不再次审视,作出您的判断?” 原本怒火中烧的纪胤礼,面对晏芙蕖言之凿凿、语气坚定的模样,虽然心中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但竟然有些动摇。 因为上一次晏芙蕖的预警,实在是太及时了。 他在关键时刻助梁国舅脱困,让其逃过了皇上的责罚,仅被罚俸禄,闭门思过。 甚至没有遭受降职的处分,可见对梁国舅的援助之深。 倘若没有梁国舅的协助,在无战事的情况下,他至少需要熬过三年,四处奔波钻营,方有可能晋升至六品将军。 “我就姑且信你这一次,晏氏,你好自为之,切勿再胡言乱语。” 晏芙蕖察觉到纪胤礼语气中的缓和,便娇声啜泣,轻抚着手中的丝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宛如风中摇曳的弱柳,令人心生怜爱。 “夫君,这种事情,我怎会胡言?若非为夫君筹谋,我何必自找麻烦?” 纪胤礼素来贪恋美色,在这灯下观赏美人的姿容,愈看愈觉得风情万种,何况晏芙蕖本身便容色出众。 此时,她满脸忧伤,眼神闪烁不定,欲言又止,仿佛藏着无数柔情,无人可诉。 纪胤礼伸长手臂,用力一拉,晏芙蕖娇羞难耐,跌入他的怀抱。 “还望夫君怜香惜玉。”她一声娇嗔,声音酥软,诱人心弦。 “夫人真是美艳动人!”纪胤礼将佳人抱入帐中。 仿佛只有这样,方能彰显他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的威严。 此时,纪家主宅。 纪夫人得知儿子打了晏芙蕖,心情大悦,多吃了一碗饭。 刚放下筷子,便有下人前来禀报。 晏芙蕖手段高明,又引诱纪胤礼沉迷于床笫之欢,不珍惜身体! 纪夫人心中一边咒骂,一边吩咐下人,让厨房炖制补品,绝不能让儿子耗尽体力。 再说江篱回到靖安侯府,夜色已深。 然而,正院那边,靖安侯及其夫人,沈钧钰,晏菡茱,都还未归。 江篱踏入府邸的门槛,便被引至正院中,面对众人的询问。 “侯爷,夫人,世子,子夫人,下官在归还纪少将军银两之际,他显露出了惊愕之色,脸色苍白,似乎对程仪事件一无所知。” 靖安侯双眉紧蹙,轻抚着修剪得体的胡须,“若非纪胤礼所为,那么幕后黑手又会是谁?” 靖安侯夫人苏氏,略作思索,“我确实与纪夫人有过几面之缘,她个性古板,对于家宅内务颇为精通,但并未听闻她干预过政事。” 江篱所述一切,令晏菡茱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她已然确信这是晏芙蕖的所作所为。 然而,晏芙蕖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以为凭借前世的记忆,就能直接复制粘贴,未免太过天真。 她们自重生那一刻起,命运的轨迹已然发生了变化! 纪胤礼性情鲁莽,行为粗野,面对这样的局面,晏芙蕖少不了要承受他的怒火。 可惜啊,那原本娇嫩可人的俏脸。 在晏菡茱心中暗自惋惜之际,靖安侯世子沈钧钰的声音逐渐提高,“父亲,母亲,孩儿认为这是梁国舅的计谋,甚至可以说是一石二鸟的阳谋。” 靖安侯沈文渊微感惊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钧钰,你这话是何意?” “俞兄等人所写的讨伐檄文,目标是梁国舅。梁国舅却指使纪胤礼向俞兄赠送程仪,这样一来,世人都会认为他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为朝廷笼络人才。” “皇上对于梁国舅的这种行为,颇为震怒。他看到梁国舅非但没有打压那些弹劾他的清流官员,反而赠送程仪,心中定会感到一丝慰藉。” 第35章 融洽/孤傲 原本困惑不解的靖安侯沈文渊,豁然开朗,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儿子终于开始懂得独立思考,成熟起来了。 “钧钰的分析,合情合理,否则实在找不到其他解释。明天让侍卫通知俞大人,只需告诉他纪胤礼已经投靠了梁国舅。以俞大人的智慧,定能领会其中的深意。” 沈钧钰听到父亲的肯定,连日来的阴霾渐渐消散,“感谢父亲的教诲。” 晏菡茱安静地坐着,脊背挺拔,微微低头,目光下垂,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实际上,他们所有人都想多了! 因为皇上只有太子一位继承人,太子的地位是否稳固,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梁国舅。 单凭这一点,梁国舅地位尊崇,压根就不会将俞成恭等人放在眼里,他怎么会赠送程仪? 只需将他们逐出京城,眼不见为净。 待风波过后,再行处理。 在这段父子间的微妙评价中,他们对于梁国舅的评述,既可能是对梁国舅胸襟的一种过高赞誉,也可能是对他狡猾无情的一种低估。 相较于官场的钩心斗角,晏菡茱对晏芙蕖如何巧妙应对纪胤礼的逼问充满了好奇。 靖安侯对沈钧钰投去满意的目光,轻轻点头,然后将视线温柔地落在温婉娴淑的儿媳妇晏菡茱身上。 “钧钰,此次我们靖安侯府与你得以幸免于难,全是菡茱的功劳。你务必对她多加珍视。” 无论是她在宫门口巧妙‘拯救’沈钧钰,还是对沈钧钰的同事好友细致入微地馈赠礼物,都彰显出晏菡茱的智慧与敏锐。 沈钧钰微微一愣,目光落在抬起眼帘的晏菡茱身上,并向她拱手施礼,“多谢。” 晏菡茱款款起身,回敬了一礼,脸上洋溢着淡然的神采,“世子无需多礼,这是菡茱的分内之事。” 这样的晏菡茱,让沈钧钰感到似曾相识,但心中却似乎与她相隔甚远。 他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却触摸不到她的心。 反而是在私下里,晏菡茱那些尖锐反驳的话语,常常让他额头青筋暴起,面色涨红,心跳加速,这些才让他感觉到她真实的性情。 晏菡茱并不在乎沈钧钰眼中掺杂的矛盾与遗憾。 即便她知道,她也不会有所改变。 在公婆面前,保持端庄和贤淑才是至关重要的。 她并非疯子,不会在公婆面前对沈钧钰出言不逊。 常言道,即便是贫瘠的土地,也是儿子的根基。 无论如何,沈钧钰都是侯爷和侯夫人的血脉,是靖安侯府的世子,未来的家业继承人,肩负着光宗耀祖的重任。 怎能容忍一个外嫁女子对他们心中的宝贝儿子不敬? 苏氏微微一笑,说道:“好了,夜色已深,这几日你们也都疲惫不堪,早些回去歇息吧。” “遵命,母亲,父亲。”晏菡茱与沈钧钰向长辈行礼后,便前后脚离开正院。 看着儿子与儿媳日益融洽,苏氏心中暗自欢喜。 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也许今晚他们就能共度春宵,不久后便能迎来孙子! 然而,事实与苏氏的期望大相径庭。 沈钧钰见晏菡茱沉默不语,便试图打破尴尬的氛围,没话找话地说道:“晏氏,你方才为何不对纪胤礼的行为发表看法?” 晏菡茱转过头,俏皮地扬起嘴角,“倘若我认定是晏芙蕖所为,你恐怕会认为我无理取闹,无事生非吧?” “晏氏!你切勿信口开河!”沈钧钰语气中火药味十足,他感到晏菡茱对他过往的种种耿耿于怀,似乎任何话题都能巧妙地引向晏芙蕖。 晏菡茱轻轻咬着嘴唇,微微蹙起眉头,轻轻摇头,流露出一种对沈钧钰无理取闹的无奈神态,“我本不愿多言,是你主动向我询问。” 沈钧钰心中慌乱,情绪也有些纷扰不定。 这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在晏菡茱那充满调侃的目光下,尴尬地匆匆离去! “真是让人无法理解。”沈钧钰愤愤不平,挥舞着长袖,一脸愠怒地向书房走去,准备休息。 江篱望着晏菡茱,哭笑不得,低声恳求道:“世子夫人,世子其实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晏菡茱斜瞥了一眼沈钧钰那气愤至极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轻笑。 “世子何错之有?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又让世子心生不悦。江篱,世子晚餐用得不多,别忘了去厨房为他端一盘细腻可口的芙蓉糕来。” “遵命,世子夫人。”江篱抓了抓头皮,目光中带着一丝困惑,目送着世子夫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暗自思忖,尽管有人说世子夫人对世子并无太多情感,但每当涉及世子的事情,夫人总是能做得无懈可击,尽善尽美。 然而,若说世子夫人对世子情深意浓,她在侯爷和夫人面前又总是那么温顺知礼。 但在世子面前,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世子气得面色铁青,愤然离去。 白露转过头,瞥了江篱一眼,低声责备道:“别胡思乱想,世子夫人始终是希望世子能够过得更好。” 跟随晏菡茱小姐嫁入靖安侯府后,白露逐渐察觉到菡茱小姐同样拥有孤高独立的性格。 不过,世子的孤傲体现在他的才学、家世乃至外表上。 而菡茱小姐的孤傲,却是源自她的内心。 从菡茱小姐愿意为世子精心策划,可以看出她渴望在靖安侯府过上幸福的日子。 但是,菡茱小姐绝不允许世子的心中还有其他女子,包括晏芙蕖。 菡茱小姐的每一个举动,都在潜移默化地清除世子心中的其他女子,然后将自己的一丝一毫温柔而坚定地占据世子的心房。 如今,成效显着,否则也不可能仅凭一句话,就让世子激动得怒火中烧。 江篱笑了笑,“白露妹妹说得对,早些休息,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好的!”白露答应了一声,快步赶上晏菡茱。 当夜,晏菡茱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而沈钧钰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夜幕低垂,皇宫笼罩在一片庄重与肃穆之中。 偶尔有宫廷侍卫排列成队,巡逻而过,四周静谧无声,唯余草丛中虫鸣,悠扬而深远。 御书房内,景仁帝身着绣有五爪金龙的龙袍,正聚精会神地批阅着奏折。他的头发已略显斑白,眼角下的黑眼圈透露出他连日来的劳心劳力。 第36章 密信/体虚 景仁帝的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怒火,目光凝重地落在眼前的奏折上,良久不动。 此时,宫廷大总管赢公公微微俯身而入,手中捧着两只密封的竹筒,说道:“陛下,伏剑司最新的密报到了。” 景仁帝的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投向他,“拿上来。” 接过密封的竹筒,景仁帝小心地拆开,细致地阅读其中的内容。 他紧蹙的眉头逐渐放松,展开。 原来,靖安侯府的沈钧钰并无真正的反叛之意,他只是对那些皇亲国戚的胡作非为感到愤慨。 如果他有多余的儿子,他定会立刻斩杀那个梁国舅! 他已年至不惑,膝下有位太子,年仅十七岁。 为了培养太子成为一位英明的君主,他特意召集了众多贤臣与大儒来教导,成果颇为显着。 令人欣慰的是,沈钧钰与魏奉晖还牢记着四位被贬的同僚,尤其是沈钧钰,他对每位同僚的关照都细致入微,所赠之物各具特色。 即便是对于体弱多病的俞成恭幼子,沈钧钰也考虑周全,特意准备了大量的奶糕以补其身体,这份细心远胜于魏奉晖单纯的银两。 然而,当景仁帝阅读第二封密信时,他的眉头再次紧锁。 他原本认为纪胤礼是个果断勇敢、武艺超群、具有军事才能的人。 然而,他既投身于国舅门下,又向俞成恭赠送程仪,这种无私交的赠送,显然是别有用心。 尽管景仁帝已将这四位年轻官员贬出京城,但他并未真正剥夺他们的官职,而是将他们分别派遣到东南西北各地,深入民间,体验民情,以锻炼他们的才能。 身为朝廷重臣,尤其是那些接近天子的近臣,哪怕是在同等品级的官员中,一旦被调离京城,这在众人眼中,无疑等同于遭受贬谪。 国舅固然有过失,但同样不乏功绩。 若非如此,汴梁不仅会遭受灾难,更有可能引发叛乱之患。 届时,影响的将不仅仅是汴梁一城,而是周边三州百姓遭受苦难,生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这位纪胤礼,心怀勃勃野心,其心虽不至于被诛,但为人狡猾,诡计百出。 相较之下,景仁帝愈发觉得沈钧钰心思纯净,初衷不改,始终以国家和民众的利益为重。 “赢朔,你认为沈钧钰是否堪当大任?”景仁帝将密信收入袖中,严肃的目光落在自己最为信赖的内臣身上。 赢公公恭敬地弯腰回答:“陛下,朝廷选用人才,臣子岂敢妄加评论。陛下智慧卓越,善于知人善任。” “若沈钧钰可用,陛下自然会重用;若不堪用,陛下自然不会予以重用。” 听到这话,景仁帝不禁笑出声来,“滑头的东西,你我主仆相伴三十载,还敢在朕面前玩弄辞令,看朕不打你屁股。” 想当年,景仁帝随母妃居于冷宫,唯有赢朔这位小太监陪伴左右。 食不果腹,赢朔甚至曾冒险攀爬桃园,摘取桃子,以供两人果腹。 在那段艰难岁月,他还不惜以身挡刀挡箭,是景仁帝最可信赖的亲信之一。 赢朔哪敢造次,讪讪一笑,“臣子确实不敢妄评朝廷官员,但臣子确有一则趣闻,愿意献给陛下以解闷。” “哦?”景仁帝兴趣盎然,“你又从哪里听到了这则趣事?” 平日里,景仁帝在宫中,即使有从宫外传入的信件,也都是密信,鲜少有能带来欢乐的趣事。 赢朔便将那日沈钧钰新婚妻子晏菡茱在宫门前策划的一场“劫走”沈钧钰的戏码讲述了一遍,这场戏码巧妙地让沈钧钰“逃过一劫”,为陛下带来了一丝欢愉。 景仁帝双目圆睁,轻轻抚摸着修剪得体的长须,略一沉吟,不禁感叹:“这晏氏女子,确实机智过人。” 在那些高居庙堂之上的人眼中,巧合不过是掩饰真相的薄纱。 赢朔微微一笑,语带戏谑地说:“沈大人能迎娶如此颖悟的佳人,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只要在沈大人诗情勃发之际,适时加以制止,沈大人必然能够官途坦荡,平步青云。” 幸好在那个夜晚,沈钧钰并未在场,否则以他的文学造诣,所撰写的揭发奸邪的檄文,其影响力定会更为深远。 闻言,景仁帝放声大笑,愉悦之情溢于言表,“沈钧钰的确有此习惯,而且他的文采斐然,所拟写的奏折,连朕都为之赞叹。” 笑声过后,景仁帝继续审阅堆积如山的奏折,赢朔则在旁恭候,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触怒权势滔天的梁国舅,也不敢开罪皇后和太子。然而,他也深知陛下对有才华的臣子关爱有加,特别是那些心系百姓的官员。因此,他只能以诙谐幽默的方式,让陛下心情愉悦。 此外,赢朔出身贫寒,内心渴望有更多为民请命的好官出现。 此刻的沈钧钰,因晏菡茱的行为而夜不能寐,却全然不知,正是晏菡茱的机智,使得陛下对他刮目相看。 次日拂晓,当晏菡茱与沈钧钰向父母和祖母请安时,一个是容光焕发、娇俏可人,另一个却是眼圈泛黑、神情疲惫。 靖安侯一见此状,心中不禁一沉,儿子竟如此虚弱? 难道仅仅是新婚之夜的疲惫? 他年轻时,那可是精力充沛得很呢。 沈文渊借机找沈钧钰谈话,父子二人走进书房。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上前询问:“父亲大人,您召见我有何指教?” 沈文渊眉头微蹙,欲言又止,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钧钰,莫非你身体有什么不适之处?” “没有啊。”沈钧钰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困惑。 在这个当口,沈钧钰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那双深邃而狭长的眼眸中,闪现出几分水光潋滟,疲惫之色显露无遗。 沈文渊目睹此景,心中千言万语难以言表,沉声劝慰道:“钧钰,不可因小疾而忽视治疗。” 沈钧钰一头雾水,满脸茫然,“父亲,我并未患病,何来忌医之理?” 沈文渊见儿子坚持不认,决定直言不讳。 毕竟,靖安侯府至今尚无子嗣承欢膝下,若是沈钧钰已有了子息,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多此一举。 “你正值新婚燕尔,欢愉之事难免。精神不振,体力不济,自当求医问药,不可讳疾忌医,否则,若影响到子嗣绵延,我靖安侯府的子嗣如何延续?” 第37章 雕刻/责备 沈钧钰微微张嘴,满脸通红,愠怒地瞪着靖安侯,“父亲,你这是误会了。我并非虚弱……我健壮得很!” 话音刚落,他脸颊泛着羞涩的红晕,转身便走,慌乱中不慎踩到门槛,险些摔倒。 这是沈钧钰自懂事以来,首次遭遇如此尴尬的场面。 羞愧难当! 他那尊敬的父亲竟然误以为他现在的疲骨未歇,是因为新婚之夜与晏菡茱过度欢愉所致。 若真是如此,他倒也不会如此生气! 然而,他实际上是因晏菡茱而气愤! 瞧那晏菡茱,面色娇艳如桃花,肌肤红润有光泽,眼波流转,神采奕奕,显然昨晚睡得香甜! 而他自己呢? 翻来覆去,压根就睡不着。 本来昨天晚上,他已经打算与晏菡茱和谐相处了! 但是……但是晏菡茱的一句话,就将他从梦境中惊醒,令他愤然离去! 自从晏菡茱踏入靖安侯府,沈钧钰便敏锐地察觉到她是一位聪颖剔透、口齿伶俐的女子。 然而,她就未曾察觉到昨夜他自正院归来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愈发贴近吗? 或许晏菡茱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阻止他跟随其后? 种种疑惑,如同滚动的漩涡,在沈钧钰的脑海中翻腾,叫他如何能安眠? 此刻的沈钧钰心神不宁,先是遭受皇上的斥责,职位尚未恢复,只能躲在书房内避世。 书卷在他面前显得索然无味,他从最底层的柜中取出了一块仅有巴掌大小的檀香木和一把刻刀。 这块檀香木已经完成了大半的雕刻,见到这大致的模样,沈钧钰不禁回想起了移情别恋的晏芙蕖。 这是在成亲之前,他依照晏芙蕖的样貌所刻画的。 然而,成婚之后,新娘易人,接踵而至的变故令他渐渐淡忘了这个木雕的存在。 沈钧钰将这半成品扔进柜中,又取出一块同样大小的檀香木继续雕刻。 他的手指握着刻刀,在檀香木上游走,逐渐勾勒出晏菡茱的眉眼轮廓。 在此刻,沈钧钰全神贯注,心中的烦躁与懊恼渐渐被遗忘。 …… 沈文渊见到儿子气愤至极、羞恼交加地离去,不禁摇头叹气。 还说什么并非遮掩疾病不愿医治? 若非心虚,何必如此怒火中烧? 为了靖安侯府能够早日迎来继承人,沈文渊毫不犹豫地派人去请大夫,为沈钧钰诊治。 至于面子,在外头固然重要。 但在家中,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比得上拥有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孙子孙女的喜悦吗? 于是,沈钧钰不得不接受大夫的诊疗,大夫建议他多加休息的话,更是加深了靖安侯的猜测。 若非身体羸弱,何必需要多休息呢? 在沈文渊的执着下,屠大夫无奈之下只得为沈钧钰开出了安抚心灵的良方——安神汤。 服用此汤剂后,夜间得以安宁沉睡,别无他效! 白露手捧一盘香气四溢的桂花糕递给江篱,便是从江篱口中得知了侯爷为何延请大夫为世子看诊的原委。 当屋内只剩下主仆二人时,白露忍不住窃笑,低声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给了晏菡茱。 晏菡茱听后,忍不住以手掩口,笑得如花绽放,眉眼间透出万种风情。 她深知自己一句话便能令沈钧钰夜不成眠,随着她的话语在沈钧钰心中日益根深蒂固,关于晏芙蕖的记忆便会日渐淡漠,而她的影子则愈发鲜明。 笑意稍歇,晏菡茱朱唇轻启,温言细语地对白露说:“白露,你去给世子送上一盘精致的芙蓉糕。他近日身体亏损,多吃些滋补的食物,也能有所助益。” 白露嘴角轻扬,仍旧抑制不住笑容,轻声道:“小姐,你对世子如此关怀,他必然会对您心生爱慕。” 晏菡茱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之光,白露的聪慧程度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虽有一副娇媚的容颜,适宜做个备受宠爱的妾室,但内心却有着一颗操持家务的坚韧之心。 正当晏菡茱在心中暗自非议晏芙蕖之时,身心疲惫的晏芙蕖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 纪夫人早已在正院等候多时,却始终未见晏芙蕖前来请安,于是便让身边的老嬷嬷前去责备她。 责备之词无非是说她不知羞耻、不尊长辈、不守妇道云云。 被责骂的晏芙蕖无力抬头,她亦不敢擅作主张,将婆婆派来的老嬷嬷逐出门外。 毕竟当前纪胤礼对她还存有疑虑,她只能耐心等待四日之后的奇观——冰雹的降临,届时便能证明她之前预测的都是真的。 她不但拥有闭月羞花的容貌、出类拔萃的才情,更有预测未来重大事件的特殊本领。 那时,纪胤礼定会视她为珍宝,将她的地位提升至一般无二。 历经艰辛,终于等到老嬷嬷骂得筋疲力尽。 晏芙蕖接过她递来的赏钱,下巴骄傲地扬起,宛如一只脾性高傲的雄鸡般扬长而去。 四周重归寂静,晏芙蕖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即在脑海中回溯昨日的种种细节。 令人惊讶的是,沈钧钰并未作出任何反抗之诗,亦未书写攻击奸佞的檄文,更未身陷囹圄。 此外,靖安侯府还额外赠予俞成恭一份程仪。 这一切都与上辈子大相径庭。 究竟哪里发生了改变? 难道,靖安侯府中也有与她一般经历过重生的人? 晏芙蕖此刻心神不宁。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重生是独一无二的资本,凭借梦境中的预见,她可以站在更高的起点,巧妙布局,逐步攀登权势之巅,获得无尽的荣耀。 想到此处,她召唤来邓管事,命令他将靖安侯府负责采买的江博捆绑起来。 上辈子,晏芙蕖也曾被江博那憨厚的表象所蒙蔽,岂料他实际上是个口是心非、贪婪无厌的小人,不仅贪污肥私,还沉迷赌博。 掌握了江博的弱点,就能通过他,探知靖安侯府的内部机密。 果不其然,夜幕降临,邓管事便前来复命。 沈钧钰之所以能够逃过一劫,是因为晏菡茱在宫门前巧妙地将沈钧钰“截走”。 赠送俞成恭程仪,亦是晏菡茱的手笔。 确认了这两点,晏芙蕖背后一阵发冷,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惊慌。 原来,晏菡茱也经历了重生。 她也开始运用上辈子的记忆,为沈钧钰和靖安侯府精心布局。 晏芙蕖暗自悔恨,她终究还是太大意了! 再联想到在永昌伯府与晏菡茱的交锋,她总是主动出击,抢占先机,成功赢得了纪家的这桩姻缘。 第38章 进步/练字 晏菡茱本来有机会阻挠她嫁入纪家,却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倒是心满意足地嫁入了靖安侯府,还巧妙地谋了她的一百二十抬贵重嫁妆。 晏菡茱如何能够轻易放弃那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的宝座?她又怎能割舍那份未来母仪天下的崇高荣耀? 晏芙蕖心中的困惑如同走马观花,一个个疑问纷至沓来,让她陷入了迷茫与焦虑之中。 最让她焦虑不安的是,她担心自己重生的秘密已经暴露,或许她的一举一动未能逃过晏菡茱那锐利的目光。 芒种见晏芙蕖坐立难安,还以为小姐受到了纪夫人严厉的责难。 “小姐,不如咱们求助于永昌伯府吧?”芒种低声提议,她忧心小姐遭遇不幸,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将受到牵连。 晏芙蕖凝神静气,轻轻挥了挥手,“些许小事,不必麻烦母亲。几日后,少将军便会明白我的苦心。” “遵命,小姐。”芒种低头,抹去眼角的泪水,“厨房那些人实在欺人太甚,竟给我们送上凉透的菜肴。若非小姐,只怕纪家已经陷入了困顿。” 晏芙蕖的目光落在刚端上菜肴上,内心的慌乱渐渐平复。 何需惧怕? 她既然能夺走晏菡茱的心上人,便有能力夺取她拥有的一切! 上辈子或许不及晏菡茱,但她坚信这一世定能超越! 晏芙蕖唇角勾起一抹轻笑,眼中流露出不屈的傲慢,“不急,就让她们再得意几日。我自会找到制胜之道。” 她就不信纪胤礼会对她那能预见未来的梦境视而不见。 …… 此时,靖安侯府。 沈钧钰连服了两剂安神汤,夜里的睡眠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然而,靖安侯老夫人却因为整日闭门不出,礼佛诵经,导致身体僵直,酸痛不适,连如厕也变得不畅。 屠大夫开了泻药,但又担心过量服用会伤身,反复叮嘱,要让老夫人多加活动,以帮助身体恢复。 靖安侯夫人与靖安侯沈钧钰竭力规劝,却无奈老夫人依旧我行我素。 她端坐在柔软的蒲团之上,口中默念着佛经,一手轻轻敲击着木鱼,另一手则缓缓转动着佛珠,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 即便是药物可口,她也懒于活动分毫。 这一幕,令靖安侯、靖安侯夫人和沈钧钰焦急不已! 江篱见此情形,趁机向沈钧钰提议,“世子,世子夫人智慧非凡。她既能将老夫人从荣恩寺接回,相信也必有妙计能让老夫人走出屋门。” 原本愁眉不展的沈钧钰,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错,我们便去惊鸿苑看看。” 此时,晏菡茱正在书房练习书法,她刻意写得笨拙,实则心中颇为疲倦。 她不仅要刻意表现得字迹拙劣,还要每隔几日展现出一点进步,一手好字并非一日之功。 白露见到江篱和随后而来的世子,禁不住抿嘴一笑,“世子请稍候,容奴婢先行通报世子夫人。” 白露加快步伐,走入屋内,语气中透露出惊喜,“世子夫人,世子来了,看上去心情似乎很是愉悦。” 她方才瞧见世子嘴角上扬,分明是在微笑。 晏菡茱却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依旧专心致志地练习着,“请世子过来,不知他会对我的字有何见解?” 沈钧钰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看到她的字迹,必定会装模作样地指点江山。 就在这时,沈钧钰已经步入屋内,步履轻盈,目光落在那些铺满墨迹的白纸上。 起初他还想讽刺晏菡茱一番,然而当看清那些字迹后,沈钧钰不禁心生敬意,“不得不说,你的进步确实神速。” 想起晏菡茱刚入府时,沈钧钰曾看过她练字,那时她一张纸上写不了几个字,如今却已是判若两人。 “多谢世子谬赞,然而我笔法尚显不足,撇画尚能挥洒自如,唯独这捺画总是差强人意,不知世子可否赐教一二?” 在这话中,晏菡茱的目光充满了对沈钧钰的敬仰之情,那眼神如同春日里最温柔的风,极大地抚慰了沈钧钰的自尊心。 沈钧钰的书法,端的妙绝! 甚至曾几何时,连皇帝都多次赞誉,称沈钧钰书写出的奏折,犹如艺术品般令人心旷神怡。 果不其然,一句谦逊的请教,再加上一丝渴望的眼神,便轻易地让沈钧钰陷入了乐于指导他人的境界。 至于先前被晏菡茱气得拂袖而去的事情,被沈钧钰抛诸脑后。 “既然你如此虚心求教,我便略尽绵薄之力。”沈钧钰接过晏菡茱递来的毛笔。 笔尖在砚台中轻轻点了点墨,如同神助般地挥洒,迅速在纸上勾勒出几道流畅的笔画。 晏菡茱不由得低声娇嗔,“你写得太快了,能否放慢些速度?” “好的,放慢些,你仔细观察。”沈钧钰微微一笑,随即又缓缓书写了一遍,同时细致地解释每一个笔画的要领。 晏菡茱在心中默默称赞不已。 她的字迹同样优美,但字形略显圆润与方正。 而沈钧钰的字迹瘦长挺拔,宛如风中摇曳的翠竹,既显高雅又不失刚劲。 “字如其人”,祖先的智慧真是准确无误! 晏菡茱故意写得不够精准,不是笔画过粗,就是过细,不是力度太轻,就是过于用力。 沈钧钰在一旁看着焦急不已,终究按捺不住,他轻轻握住晏菡茱的手,“力度还不够……” 晏菡茱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她缩了缩手指,转头望向沈钧钰。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感。 沈钧钰此刻哪敢直视晏菡茱,内心忐忑至极,只能温柔地提醒,“不要分神,用心练习!” 沈钧钰轻轻握住晏菡茱的柔荑,而晏菡茱的纤手则稳稳地握着一支笔,随即两人开始了书法的修炼。 白露与江篱相视一笑,眼中流露出按捺不住的喜悦。主子们如此和谐美满,他们这些仆役也就能少受些责难和惩罚。 “世子,我已领悟其中要领,可以独自书写了。”晏菡茱轻轻地一笑,她能感觉到沈钧钰的手心微微出汗,显露出紧张和期待。 沈钧钰这才缓缓松开手,挺直了身板,轻咳一声,以示庄重,“那么,你便展示一番吧。” 晏菡茱眼中闪烁着笑意,低头注视着桌面,挥毫泼墨,书写下那笔力遒劲的汉字,并追加了几笔遵循同样笔顺的字。 第39章 赶集/胡人 沈钧钰目睹晏菡茱的字迹确实有了显着的进步,但见到她其他笔顺的字仍显生疏,“菡茱,你的其他笔顺也需勤加练习。” “我手中无字帖,只能随意取本书籍,盲目模仿。”晏菡茱目光中带着一丝哀愁,表情却娇俏可人。 沈钧钰不愿过多地注视晏菡茱,以免失态,便转头望向江篱,“去我书房,取来我手抄的《道德经》。” “遵命,世子。”江篱领命,但他不得不提醒沈钧钰,他们此行的目的并非练习书法,“世子,老夫人还在等着呢!” 江篱的提醒,如同当头棒喝,让沈钧钰立刻想起了正事。 人们常说美色能迷人心窍,果不其然。 晏菡茱稍显惊讶,关心地询问:“老夫人情况如何?” 沈钧钰心系祖母的健康,言语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祖母自返府后,便一直静坐于蒲团之上,排泄不畅。屠大建议祖母起身活动,但她却坚决不肯。” “目前只能依靠泻药来通肠,然而寻常泻药药性过猛,对祖母的身体损害极大。” “之前你成功将祖母从荣恩寺接回府中,想必你也能设法让祖母走出房门,活动筋骨,促进血液循环。” 听到这话,晏菡茱轻轻蹙眉,深思熟虑后,计谋油然而生。 沈钧钰见状,急切地询问:“菡茱,你是否已有所谋划?” 晏菡茱微微颔首,神态间透露出满满的自信,“的确如此。” “那你有何高见?”沈钧钰眼神中闪烁着好奇,他那双细长且充满魅力的眼睛,满是询问之意。 “暂时保密!”晏菡茱故意保持神秘。 沈钧钰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悦,“既然你不愿意透露,那就尽快行动,别再拖延,祖母的身子状况可容不得拖延。” 晏菡茱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转头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白露,去准备马车,我要和世子外出一次。” 沈钧钰惊讶不已,满脸困惑,“菡茱,你不去劝慰祖母,反而要出门,这是为何?” 晏菡茱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如泉水般清澈动听,“自然是为了购买一些物品,让祖母见了之后愿意活动一下筋骨。” “如果世子不愿出门,那我就去告知母亲,带着丫鬟、袁嬷嬷以及侍卫一同出门。” 面对晏菡茱如此坚定的态度,沈钧钰当下决定,“我陪你去,倒要看看你究竟要买什么!” 就在这时,江篱拿着字帖走过来,只见世子和世子夫人前后脚登上了马车。 江篱忙跟着上了后面的马车,与白露和袁嬷嬷一同出发。 “白露,我们不是应该去劝慰老夫人吗?怎么突然出门了?”江篱急切地询问。 他早就知道,只要世子遇到世子夫人,他们的行为就变得压根不可预测。 白露无奈地摇头,表情显得十分无辜,“江篱哥,我也不清楚。世子夫人只是告诉世子,她要买一些能让老夫人活动筋骨的物品。” 江篱和袁嬷嬷面露困惑,对世子夫人的打算一头雾水。 他们带着满心的疑问,跟随世子夫人来到了繁华的市集。 在颠簸的马车上,晏菡茱微微闭上双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沈钧钰仿佛视而不见。 沈钧钰亦步亦趋,试图效仿晏菡茱的姿态,安详地养神。然而,他很快便不由自主地睁开了双眼,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晏菡茱。 他睁开眼睛,害怕被晏菡茱察觉,又急忙闭上。 然后,他又一次睁开,接着再次闭上。 如此往复,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挣扎。 晏菡茱虽然双目紧闭,但她的感官却异常敏锐,从沈钧钰断断续续、时缓时急的呼吸中,她感受到了他的心情起伏不定。 这是因为他,真是令人欣慰! 至少他不是一块冷冰冰的顽石,尽管这块石头尚未剔除杂质。 等到她耐心地剔除这块石头中的杂质,那时它就会化作一块璀璨的美玉,完全属于她。 马车终于在繁华的市集停下,沈钧钰露出困惑的神色,“菡茱,你究竟打算采购何物?” “实际上,我并不确定这里是否会有。”晏菡茱轻轻地笑了笑,戴上了幂篱。 沈钧钰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率先下了马车。 他回头想要伸手扶住晏菡茱下车,却不料晏菡茱已经提起裙摆,轻盈地从马车上跃下。 沈钧钰的心,猛地一紧。 “菡茱,这成何体统?”沈钧钰责备道,“若是不慎摔伤,该如何是好?” 晏菡茱微微抿嘴,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世子无需担忧,我小时候从树上跳下也安然无恙。” “你……”沈钧钰心中不禁担忧,生怕晏菡茱一时兴起,从树上跳下,不幸摔断了腿。 他正要继续劝说,却见晏菡茱步伐轻盈,提起裙摆,带着丫鬟白露踏入热闹的市集。 袁嬷嬷紧随其后,细致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时刻准备着保护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我们究竟要买些什么呢?”白露忍不住再次询问。 这一次,晏菡茱没有再卖关子,“记得在永昌伯府的时候,我曾偷偷溜出来逛过一次市集。” “那里有一家胡人开设的店铺,据说他们从万里之遥的地方运来了一种独特的种子,产量丰富,味道绝佳!” “我虽然没有品尝过,但那些种子金光闪闪,宛如一颗颗金色的宝石。” “当时我身上没有银两,未能购买。等到回到府中,就被囚禁起来,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外出。” 白露有些怀疑,“就算买到了种子,但商人的话未必可信,未必真的能够高产。” “就算真的能长出大量粮食,但老夫人恐怕也不会同意种植。” 身后的沈钧钰此时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他心中暗自思忖,晏菡茱此次想要说服祖母,恐怕并非易事。 晏菡茱的嘴角轻轻上扬,那抹笑意如同春日绽放的花蕾,愈发鲜明而迷人,“咱们就等着瞧吧!” 胡人与中原人士风貌迥异,他们身上的气息也尤为浓烈,发色驳杂多变,多半蜷曲披散。 他们的眼睛,并不作纯黑色,而是深深地嵌在眼窝中,浓眉之下是深邃的双眸。 胡须与体毛浓密,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气息。 他们来到东陵交易,携带着的往往是来自故土的特产,诸如香料、宝石等价值连城而体积小巧的珍品。 整个市集沉浸在一种难以名状的浓郁气息之中。 第40章 砍价/经历 沈钧钰虽不常涉足此类喧嚣之地,对胡人带来的物品亦嗤之以鼻,认为其粗俗不堪。 此刻,他被周围令人不快的气味困扰,不禁皱紧了眉头。 若非晏菡茱引领前行,沈钧钰早已转身离去。 踏入一家宝石商铺,晏菡茱注意到那店家依旧在,她温婉地询问:“老板,您所说的那亩产高达五百斤的神奇种子可在?” 店铺的主人,身着东陵当地的服饰,卷曲的头发被发冠整洁地束起,满脸浓密的胡须也被剃净,只留下唇上的一抹胡须。 然而,他面容上毛发依旧茂盛,脸上布满了新长出的乌黑的胡渣。 “小人拓跋越,夫人请稍候,我即刻让人将种子呈上。” 那些被称作高产的种子,实际上是他们随身携带的粮食。 然而,在海上遭遇不测,同伴伤亡惨重,余下的两袋粮食未及食用。 抵达东陵后,这里有更为美味、口感上乘的米面供应,他们自然不会再食用那些粗糙的粮食。 这里的人无人相信他关于高产种子的说法,亦无人愿意尝试种植,那些种子便被闲置在仓库之中。 终于,有个小女子表示愿意购买,却因囊中羞涩而未能成交。 待她筹集到银两,却已无从寻觅。 不想今日重逢,那小女子已嫁作他人妇。 拓跋越一见沈钧钰服饰华贵,气质非凡,便知其出身显赫,不敢有丝毫怠慢,小心翼翼地应承下来。 不久,四名仆从抬着两个沉甸甸的麻袋走了出来。 拓跋越亲自解开袋绳,从中捧出一捧干燥、颗粒饱满的黄色种子,恭敬地说道:“夫人,请过目,这些都是上好的种子。” 沈钧钰这时也步至近前,他出身虽高贵,却并非养尊处优之辈。 他凝神观察,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种种子,这是新型的品种。 “老板,这批种子定价几何?”晏菡茱笑意盈盈地问道,“给出个公道价,休要哄骗于我。” 在市集中,若是面对商家,拓跋越或许还会狮子大开口,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然而此刻的他却不敢造次。 尤其是眼前这位名叫沈钧钰的行人,他那孤高冷傲的气质,与市井的喧嚣显得格格不入,宛若官场中来客,使得拓跋越绝不敢随意开价。 “这些种子,我们跋涉千里,从遥远的东方携来,又历经数月海运,实属珍贵稀有之种,非同寻常粮食可比。” 晏菡茱闻言,哭笑不得,轻斥道:“老板,您的口音真是浓郁,无需赘述,直说价格便是。” 老板伸出五指,报价。 “五两?” “五十两?” 老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五十两银子。” 晏菡茱转身,怒目圆睁,瞪了沈钧钰一眼,嗔怪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民间疾苦!这不过是一些种子,并非黄金铸就,怎能价值如此之高?” 沈钧钰一脸无奈,被晏菡茱一顿责备,无言以对。 番邦商人拓跋越惊愕不已,这女子竟是如此胆识!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自己的丈夫! 想必是个家中的掌权者! 绝非易与之辈! 晏菡茱转过头,面对拓跋越,正色道:“老板,我丈夫不谙世事,对家务更是知之甚少。在外他或许能做主,但家中之事,我才是决策者。” “五两银子,你卖不卖?” 拓跋越苦涩一笑,弯腰恳求:“夫人,这批货物在万里之外或许不值一提,只是寻常粮食。” “但在此地,它们却是新奇之品。我们跨越重洋,翻山越岭,才将它们带到东陵。若是没有盈利,我们的生意便难以为继。” “夫人,四十五两银子,您能否考虑?” 晏菡茱轻轻摇头,幂篱边缘的轻纱随之轻轻摇曳。 “不,还是太贵了。这两袋种子,大概不过百斤,其味道未必能比得上麦面大米。我们东陵的米面不过十文一斤,你却想以百斤之价售出,实在太过分。” “我明白你路途遥远,但物有所值,你可以赚取十倍利润,却不可贪图百倍千倍之利。老板,我给你加一点,十两银子,这也算是十倍的价格了。” …… 沈钧钰望着晏菡茱巧舌如簧,能言善道,从天文地理到风土人情,将番邦老板说得汗流浃背。 他忽然觉得,晏菡茱平日里对自己的斥责,可能还算是留情。 最终,两人以十四两银子的价格,成交了两袋珍贵的种子。 晏菡茱购得珍贵的种子,心中洋溢着难以言喻的欢愉。 登上马车,摘去幂篱,露出她那清新脱俗、明媚照人的容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探询,他无法将眼前这位温婉柔美、令人心疼的女子与刚才那位能言善辩、锱铢必较的市井妇人相提并论。 “世子,你为何如此注视我?”晏菡茱轻轻歪头,目光如水般流向沈钧钰,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 沈钧钰偷偷瞥了晏菡茱一眼,目光仿佛被她的魅力所捕获,微微颤动,“菡茱,我很好奇,你的童年经历了什么,让你性格如此多变?” 晏菡茱并没有因为沈钧钰的直白而感到尴尬,反而轻轻一笑,语气轻松,“我的故事可不少,说出来的话,说不定会让世子大吃一惊。” “洗耳恭听。”沈钧钰眼中充满了好奇,他渴望从晏菡茱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她那丰富多彩的幼年时光。 感受到沈钧钰的好奇,晏菡茱眼中涌动着深沉的回忆,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 “在尘世之中,并非每个家庭都对女儿充满喜爱,尤其是我这个被掉包的假女儿,更是无法获得一丝温暖。” “他们任我自生自灭,我吮吸着狗奶长大,当我能够行走奔跑时,便在林间与猴子争抢甜美的桃子。” “我跟随狗妈妈在水中游弋,下河捕鱼,攀爬树木掏鸟蛋,骑在黄牛背上,用树叶吹奏着不成调的旋律。” “我尝过世间最苦的苦涩,也目睹过最纯粹的真诚、最温暖的善良、最残酷的恶毒,这一切塑造了今日的我——晏菡茱。” 至于在晏家的经历,晏菡茱选择了缄默不言。 那已经不再重要! “什么?”沈钧钰惊诧不已,微张着薄唇,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 晏菡茱的经历确实非同寻常! 第41章 实话/轮回 “你为何不提及晏家,是因为怀恨在心吗?”沈钧钰试探性地询问。 晏菡茱轻轻摇头,朱唇微启,“不恨,当我学会攀树,从猴子手中夺回甜桃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只要自己努力,总有一天能够品尝到桃子的甜美。” “即使有人抢走了我的桃子,我无法夺回,但我也要学会种植桃树。” 沈钧钰微微蹙眉,沉思良久。 纪胤礼是否就是那个被晏芙蕖夺走的桃子?他自己是否是晏菡茱亲手种下的桃树?晏菡茱最终能否品尝到那颗桃子的甘甜? 晏菡茱见沈钧钰沉默不语,以为他对自己过往的遭遇有所偏见。 然而,晏菡茱只是淡然一笑,闭目养神。 她从不介怀这段过往,乃至于她的坚韧性格,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狗妈妈的教导。 它教会了她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生存法则,让她在风雨中不断成长。 在自然界中,食物链的规律明确无误:无法寻觅到食物,无法掌握生存技巧的生物,终将面临被淘汰的命运。 这一铁律,不仅适用于生态系统,更是人生哲学的写照。 当今的生活水平,相较于过往岁月,无疑是奢侈而安逸的。 晏芙蕖所拥有的那些小聪明,却仅仅局限于后宅的琐碎之中。原本以为经过一次重生,她应当有所蜕变,有所成长。 然而,传来的消息却令人失望,晏芙蕖依旧沉溺于以色侍人,企图以魅力捕获男人之心,进而获取一切。 如此重生,竟是徒劳无益。 或许,她只是模仿了上辈子为纪胤礼策划的皮毛,却未能领悟其中的精髓。 幸运的是,当纪胤礼家遭到满门抄斩的悲惨命运时,影响的范围最多波及到永昌伯府,而不至于牵连到靖安侯府。 晏芙蕖如今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重生,那么接下来她会如何布局,如何出招呢? 晏菡茱心中充满了期待,如同孩童对于即将到来的节日般的雀跃。 这份心情,如同春风一般,感染了沈钧钰。 沈钧钰心中的困惑难以抑制,不禁问道:“菡茱,你究竟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如此开心?” 晏菡茱眉眼弯弯,明眸如星,唇角含笑,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我拥有一个温馨的婆家,一位出色的夫君,难道这不足以让我每一天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吗?” “你……”沈钧钰摇摇头,苦笑,“我可是真诚地在跟你谈正经事呢!” 晏菡茱立刻挺直了脊背,俏丽的面庞变得严肃起来。 她确实说的是真心话,与纪家相比,靖安侯府就如同天堂一般! 在这里,她连做梦都能笑出声! “世子,你为何会觉得我言不由衷呢?我的祖母充满慈爱,我的婆母仁慈善良,我的公爹正直无私,我的夫君胸怀锦绣,文采风流……” 沈钧钰听着晏菡茱的赞美,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讽刺感,他紧咬着牙关,目光锐利地盯着晏菡茱。 “菡茱,即使你并不喜欢我,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愚弄我。” “瞧你,又急躁了!”晏菡茱嗔怪道,这个世道真是艰难,连真诚的话语都无人相信。 沈钧钰微微一愣,随即说道,“那我不急躁了,你告诉我真心话。” 晏菡茱顺从地点了点头,她那俏丽的小脑袋一点,头上的喜鹊登枝发饰也随之轻轻晃动,显得灵动而可爱。 “说实话,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内心的。” “你可是皇上亲自指定的探花郎,那是三年才出一个的荣耀。” “可能有人文学造诣在你之上,但我敢肯定,没有人比你更加英俊;或许有人比你更加英俊,但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人比你更有文采。那些文采超过你、容貌胜过你的,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人比你的心更加纯净,更加忧国忧民。” 沈钧钰心中窃喜,依然能够清晰地回想起那一刻澎湃的心绪,“让你见笑了,这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晏菡茱眉宇间洋溢着笑意,“世子精通骑术,不知道哪天可否赐教,让我也学习一下骑马?” 沈钧钰心情愉悦,玩世不恭的本性再次显现,“我教你骑马,那你又能教我些什么呢?” 晏菡茱眨了眨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俏皮地回应,“那我教你骑牛怎么样?” 沈钧钰轻轻摇头,他已不是稚气未脱的孩童,骑牛实在有些不自在,“换一个吧。” “爬树如何?” 沈钧钰微微皱眉,这提议更显粗野,“再换一个。” 晏菡茱抿着嘴角,仿佛下了决心般地说,“那我只能教你游泳了!” 沈钧钰目光下垂,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晏菡茱犹如灵活的锦鲤在水中穿梭,轻薄的长纱在水波中若隐若现的画面。 沈钧钰右手不自觉地握拳,轻触唇边,试图掩盖自己的失态和慌乱。 事实上,游泳这件事,也未尝不可。 回到靖安侯府后。 晏菡茱和沈钧钰一同吩咐下人,准备了一些素斋,派人送到老夫人的住处。 正午时分,他们陪伴老夫人共进午餐。 老夫人见到孙子与孙媳妇一同来陪她用膳,顿时笑得慈祥和蔼,“我早就料到他们会请你来劝说我。” 晏菡茱轻轻地笑出声,一边搀扶着老夫人,一边向饭厅走去。 因久坐不动,老夫人的腰背和腿脚变得有些僵硬,行动不太灵活。 近日本因服药,老夫人的胃口也不是很好。 尽管孙子和孙媳妇相伴,老夫人的饭量依旧有限。 午饭后,老夫人便打算返回她的小佛堂。 晏菡茱却阻止了老夫人,“祖母,我和世子扶您去院子里走走吧。” 老夫人性格坚毅,她枯瘦的手挥了挥,“不去,我要礼佛。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我已经看腻了,没有什么新鲜感。” 沈钧钰有些焦急,看来连晏菡茱也无法说服老夫人。 晏菡茱紧握着老夫人的胳膊,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祖母,您每日礼佛,您感悟到了什么?” 老夫人一愣,随即笑道:“我明白了善恶、因果、轮回。” 晏菡茱转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祖母,轮回是个谁也无法证实的东西,而善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唯有这因果,是我们人力可以掌控的。” 她的重生,是否也算作一次轮回呢? 晏菡茱沉思片刻,随即决定不再深究。 第42章 耕种/劳作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菡茱,你确实有着不同凡响的智慧,要不要考虑与我一同修行礼佛?” 晏菡茱断然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决,“祖母,我所说的或许会触犯您的底线,但我必须坦言,我对神佛的存在抱有怀疑,然而我坚信善恶有报,因果循环。” “这种信念的形成,与我从小所处的环境紧密相连,我一直以自己的思考去领悟这些理念,将其塑造成我个人的信仰。” 老夫人微微眨动眼眸,显得有些惊讶,“你竟然信道?可你是否知晓那些虚伪道士所售卖的丹药,已夺去了许多无辜的生命?” 晏菡茱轻轻摇头,神态从容,“我信道,是指老子《道德经》中所言之‘道’,世间万物皆有其道,而这些道,是我们可以亲眼目睹、亲手触摸的。” “比如四季更替,春夏秋冬的轮回;比如天地孕育万物,春生秋收;比如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我生长于民间,对生活有着深刻的理解。如何生存,如何过上美好的生活,如何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这是我追求的‘道’。” 这一席话,如同重锤击打在靖安侯老夫人的心上,让她目瞪口呆,犹如当头棒喝。 老夫人平日里除了枯坐念经,向寺庙捐赠香油钱外,并未真正做过什么普度众生的事情。 沈钧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对晏菡茱的浓厚兴趣。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竟能够悟出属于自己的‘道’? 许多人一辈子都在摸索,却也难以领悟。 老夫人微微一笑,“菡茱,你为我走出枯寂的生活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我心中明白,那么,你能否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实现你的‘道’?” 晏菡茱指向江篱带领仆人抬进的两麻袋新购种子,“祖母,这是我从番商那里购得的种子,据说产量极高。” “我想邀请祖母与我一同尝试种植这些新种子,无论成功与否,都是我们在探寻‘道’的过程。若成功,产量提高,百姓的粮仓就能多存几斗粮食,减少因饥饿而亡的人口,那么我们就找到了‘道’。” “这样的善行,功德无量。难道不比一味地念经更能积累功德吗?祖母,孙媳所言是否有理?”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那两袋麻袋上,又转向花园,对仆人们吩咐道:“将我院子里所有的花草全部拔除!我要开辟田地!” 众人听后,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花园里种植的珍贵花草,外面难以寻觅。 如果贸然拔除,大多难以存活,岂不是更加可惜? 然而,沈钧钰却毫不在意,只要能让祖母多活动,一切都是次要的,“立刻动手!” 正当仆人即将开始劳作之际,晏菡茱急忙上前阻止,她轻声细语地对祖母说道:“祖母,世子,你们或许未曾亲身耕作,可曾知晓耕种之道,离不开充足的肥料。” “这些肥料种类繁多,包括人粪尿、畜舍之粪、杂草、草木灰等等。即便在祖母的庭院里开垦小块土地,亦难以避免肥料之气息,虽不至于臭气熏天,但香气却也并不宜人。” “再者,园中这些珍贵的花草,若是一一拔除,岂不令人惋惜。祖母,不如让我和世子陪伴您前往庄园,我们可以在那里深耕细作。” 老夫人略作沉吟,旋即点头:“所言极是,吩咐下人准备行囊,我们明日便启程。” 在交谈的间隙,晏菡茱陪伴着老夫人缓缓漫步,时间长达两炷香的悠长。 靖安侯夫人苏氏感到惊讶,然而能让家婆多活动筋骨,她自然乐见其成。 沈文渊更是不加以阻拦,反而表示,待到休假之日,他亦会前往庄园探望。 沈钧钰尚未官复原职,亦未得皇帝召见,便被沈文渊直接派遣至庄园。 美其名曰“体恤民艰”,唯有深入民间,亲身经历,方能深知民间疾苦,而非仅仅通过纸上的只言片语。 第二天,他们祖孙三人乘坐马车,携带一众仆人,来到了城外二十里之外的庄园。 老夫人抵达后顾不得休息,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晏菡茱前往田地。 庄园的庄头柳老汉,昔日曾见过来此避暑的老夫人,得知老夫人有意耕作,便特意预留了庄园中最为肥沃的十亩土地。 柳老汉夜以继日地带领众人将这十亩土地精心打理,施加了适量的肥料。 “老夫人,您带来的种子,小的前所未见,不知该如何栽种。” 老夫人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我虽未曾亲身耕作,但亦知耕种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既然未曾尝试,那便不妨大胆一些。将田地划分为数块,尝试不同的种植方法。” 晏菡茱表示赞同,她微笑着说:“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祖母的见解颇为独到。这作物尚无名字,祖母,您看是否给它取个名?” 老夫人微微一笑,“这有何难,既是从远方异域传入,便称之为‘番麦’吧。” 于是,这些历经漫长旅途、跨越重洋而来的高产品种,便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番麦。 他们一边向经验丰富的老农请教,一边亲自动手尝试。 沈钧钰手持锄头,开挖土坑,老夫人将一粒粒种子投入坑中,晏菡茱则用脚将泥土推回坑内,将种子掩埋。 经过一番劳作,老夫人渐感疲惫,便坐在田间小憩,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在微风中,她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孙子,他身着朴素的粗布麻衣,双手紧握着锄头,汗水沿着额头滑落,显得异常辛勤。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欣慰。 目光流转,她又看到头戴斗笠的晏菡茱,紧随沈钧钰的步伐,一边轻巧地撒下种子,一边用脚细致地将土壤覆盖在种子之上。 夫妻协同,家族的后继有人,真是令人喜悦! 沈钧钰满脸热汗,晏菡茱则拿着一块细软的帕子轻柔地为他擦拭,“世子,不用那么急躁,我有些跟不上您的节奏。” 沈钧钰的皮肤晒得微微发红,笑容坦荡而自豪,“还说自己在民间长大,论及劳作,竟然不如我。” 晏菡茱故作谦虚,眼中却藏不住调皮的笑意,“世子所言极是,我确实不如您。能者多劳,您就多分担一些吧。” 她暗自思忖,明日清晨,便要让沈钧钰因劳累而酸痛不已,难以起身! 第43章 赌约/酸痛 往日,晚膳时沈钧钰只进食一碗饭。 过多的摄入,容易导致肥胖。 然而今天,他吃完一碗饭,仍感腹中空虚,仿佛未曾进食。 他望着桌上飘香的菜肴,果断示意丫鬟再添一碗饭。 “世子不再担心肥胖了吗?”晏菡茱打破了往日的沉默,微笑着询问。 沈钧钰装作未察觉晏菡茱的玩笑,“你都已经吃第三碗了,你才是个贪吃鬼!即便你调侃我,我也不会将美味让给你。” 话音刚落,他夹起了碟中最后一只酥脆的油炸小虾。 老夫人也加入了劳作,往返两里路,一天两次,运动量远超平日。 晚餐时,她多吃了一碗饭,愉悦地笑道:“感觉乡下的庄子比城市更为宜人,饭菜也更加美味。” 晏菡茱微笑着,为祖母盛了一碗清新的青菜汤。 “庄子的饭菜哪能比得上府中的美味?只不过今日我们辛勤劳作,消耗了体力,自然觉得饥饿。” 老夫人点头赞同,“菡茱说得没错,看来人确实需要多活动。” 餐后,晏菡茱陪伴老夫人在院子里漫步,与她交谈。 今日未服用药,老夫人的身体也顺畅了许多。 泡脚、洗漱之后,晏菡茱亲自服侍老夫人安寝。 交代下人细心照料后,晏菡茱才离开老夫人的院子。 夜空中,皎洁的明月高悬。 一位身材修长、宛如芝兰玉树的男子独立于月光之下。 晏菡茱经过时,笑着问道:“世子,月色如水,是否准备即兴吟诗一首?” 不知怎的,当“即兴吟诗”这四字出自晏菡茱之口,竟让沈钧钰感受到了一种戏谑的意味。 诗意的涟漪,方才在心海中荡漾开来,便被晏菡茱的一阵风,吹得消散无遗。 “哪有的事。”沈钧钰带着几分愠色反驳,“今日我前来,确有要事相商。”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世子此行何事?” “菡茱,你在此耕种,并非仅仅为了祖母的康健,想来必有所图。”沈钧钰目光锐利地询问。 晏菡茱轻轻一笑,嘴角挂着狡黠,“果然,世子的智慧非凡。” “那就直言你的目的。”沈钧钰语气坚决。 晏菡茱轻轻摇头,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暂且保密,我与世子立下赌约,十日之后,若世子仍无所知,我再行透露,如何?” “但在庄内,一切须遵从我的安排,世子不可不从。你以为如何?” 沈钧钰心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他虽未被朝廷罢黜,却也未被召回,未来如何,令他心中忐忑不安。 身为探花,他才华横溢,却也性格孤高,不屑于四处钻营。 沈文渊似乎有意淡化了沈钧钰在朝堂上的地位,未曾为他筹谋。 “好吧,就如你所言。”沈钧钰应允,几次与晏菡茱交手,他总是处于劣势。 沈钧钰绝不敢将晏菡茱视作乡间的无知少女,他坚持十日之约,决心揭开晏菡茱的真正目的。 夜幕降临,回到了院子。 晏菡茱毫不犹豫地占据了正房,而沈钧钰则居于厢房,那里也是他的书房。 沈钧钰长至此时,从未有过如此艰辛的一天。 沐浴之后,他躺卧在床。 心中还在构思着那十日的约定,然而身体的疲惫却将他带入了深沉的梦乡。 …… 清晨。 雄壮的大公鸡犹如凯旋的勇士,昂首跃上墙头。 嘹亮的鸣叫,驱散了夜色,迎来了黎明的曙光。 沈钧钰被鸡鸣声吵醒,然而他全身肌肉酸痛,不愿起床,便随手抓起薄被蒙在头上。 一个翻身,继续沉睡。 素来睡眠不佳的沈钧钰,竟然在这一刻,迅速地沉入了梦乡。 晏菡茱昨日劳作之后,晚上让白露为她舒缓筋骨。 今日虽四肢略感酸痛,但并不妨碍她的行动。 她来到沈钧钰床前,望着那被被子蒙住头部的沈钧钰,嘴角露出一抹调皮的微笑。 “世子,是时候起床了,我们得趁早下地,不宜延误。” “再让我睡会儿……”沈钧钰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听到是晏菡茱的声音,立刻坐起身来,全身仍躲在被窝中。 “你……你怎么擅自入内?江篱,你这顽劣的家伙,留你又有何用?难道不知通报一声的道理吗?” 晏菡茱的目光落在那身犹如粽子般的沈钧钰身上,眉梢微微一挑,他里面还穿着宽松的中衣,又不是一丝不挂,何须如此遮掩? “别责怪江篱,他方才已呼唤过你,是你自己未醒,我这才得以入内。” “快些起身,开始劳作。你曾答应过在这十日之内,悉听尊便。世子难道打算违背诺言吗?若真如此,那我即刻离去。” 沈钧钰揉了揉眼睛,庆幸没有眼屎的困扰,心情随即轻松了不少,也更加从容不迫,“听从你的安排,一切听命于你。你先出去,我要更换衣裳。” 晏菡茱掩唇一笑,“那么,我在外头等候世子。” 江篱在一旁细心地侍候沈钧钰更换衣装,屋内不时传来沈钧钰压抑着酸楚的呻吟。 双臂酸痛不堪,双腿麻木而僵硬。 江篱轻声建议:“世子,今日我们不妨休息一日,不必前往田地劳作了?” 沈钧钰透过窗户,瞥见晏菡茱偷笑的神情,咬紧关,“今日必须前往。” 他绝不能在晏菡茱面前丢脸。 江篱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这位一贯要强的世子,只怕永远也逃不出世子夫人的掌控。 江篱暗自庆幸,他一开始便没有对世子夫人有所怠慢。 一切准备就绪,晏菡茱提着篮子,沈钧钰脚步蹒跚,肩扛镐头,身体疲惫不堪地向田间进发。 心中的不快,在看到田间无数辛勤劳作的庄户们低头弓腰的情景后,沈钧钰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他本以为自己起得很早,却不知农人们已在地头劳作了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农人们就已经下地了。 沈钧钰强忍着身体的酸疼,默不作声,继续重复着昨日的农活。 直到日头高挂,农人们陆续来到地头,吃着粗硬的黑面窝窝头,就着咸菜。 沈钧钰疲惫不堪,又饿又晕,眼前一片模糊。 袁嬷嬷提着篮子,为世子和世子夫人送来饭菜。 老夫人得知晏菡茱和沈钧钰一大早就开始劳作,便在仆从的陪同下,徒步来到了田间。 第44章 馒头/菜团 沈钧钰饿得无法忍受,在小溪边洗净双手,急不可耐地拿起馒头。 但他没有立刻食用,而是先递给了晏菡茱。 晏菡茱坦然接过,微笑着说:“多谢世子。” 沈钧钰只是轻轻点头,并未多言。 他又拿起一个白面馒头,轻轻咬了一口,认真地尝着。 从来对馒头提不起兴趣的沈钧钰,在细细咀嚼之后,意外地发现它的滋味异常甘甜,仿佛这是世间最美妙的佳肴。 随着一个馒头下肚,沈钧钰抬起眼帘,目光穿透性地扫过晏菡茱,“菡茱,我现在隐约领悟到我们之间十日约定的深远含义了。” 坐在一旁的老夫人,面露好奇之色,“钧钰,这十日之约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钧钰略一思索,他那明亮如星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毅和深邃。 “曾经的我,沈钧钰,自幼生活在赞美声中,少年得意,前程似锦,心怀天下,但那些忧国忧民的念头,不过停留在纸面上。” “我的生活仿佛站在云端之上,高不可攀,对于民间的艰辛只是口头上的感慨,从未真正脚踏实地去体验。” 老夫人闻言,对孙子的深刻感悟感到无比欣慰。 “钧钰,人生千姿百态,唯有亲身体验,方能深知其味。即便是我这把年纪,也还在不断收获。” 晏菡茱微微一笑,看着沈钧钰开始享用第二个雪白馒头,表情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沈钧钰察觉到晏菡茱那调侃的目光,他那敏感的神经再次被触动。 “菡茱,难道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吗?” 晏菡茱抬起头来,微笑着问道:“世子,品尝着细软的白面馒头,却对民间的困苦大加感慨,这种做法难道不觉得有些滑稽吗?” “你……”沈钧钰没想到晏菡茱会如此尖锐,难道她真的认为他是在做作吗? 老夫人有些不悦,“菡茱,钧钰已经做得够好了。” 晏菡茱深有感触地说:“世子心有慈悲,我自然知晓。只是世子手中的馒头,看似平凡无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却是只有在节日庆典时才能品尝到的美味。” “江篱,拿两个馒头,去和农户交换他们平日里的食物。今天就让世子亲自体验一下农家在青黄不接之时的饮食。” 江篱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世子,又看了看世子夫人。 他是该去换,还是不去呢? 沈钧钰一愣,转头对江篱严厉地斥责。 “江篱,你最近变得越来越迟钝了,夫人吩咐你做事,难道你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江篱哑口无言。 世子的心思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以前只要他主动为世子夫人做事,就会遭到世子的责骂,他究竟该效忠于谁呢? “遵命,我这就去交换。”江篱拿起两个白面馒头,朝远处的农家走去。 江篱的目光落在农舍粗陋的餐桌上,那里摆着一个盘子,盘中盛着几个绿意盎然的菜团子,其间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黑色面团。 那些零碎的童年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他不禁感慨万千。 他的家庭虽然称不上富裕,但绝不至于贫困潦倒,更不会做出卖儿卖女的事情。 幸而他被卖至靖安侯府,得以成为世子的一名随从,这才有了今日的安宁生活。 江篱用两个馒头换取了三只菜团子,那户农家对他感恩戴德,如同获得了珍馐美味。 他将那些菜团子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盘子里,对在座的说道:“世子,老夫人,这是农家的日常饮食。” 老夫人缓缓地拿起一个,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那菜团的滋味。 晏菡茱也拿起一只,轻咬一口,那粗砺的野菜味道在舌尖上缓缓散开。 沈钧钰见状,也不甘示弱,大胆地咬了一大口。 然而,那股苦涩的味道却让他无法承受,他的嘴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 沈钧钰终于忍不住,直接将口中的菜团子吐了出来,嫌弃道:“呸,这东西太难吃了,世上竟有如此难以下咽的食物。” 而此时,老夫人和晏菡茱仍在继续咀嚼,他们艰难地将菜团子吞下。 沈钧钰愣住了,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菜团子,又看了看祖母和晏菡茱正在吃的菜团子。 它们看上去并无二致! 为何祖母和晏菡茱能够咽下去,他却无法做到? 这难道就是晏菡茱嘲笑他的原因? 老夫人看着孙子惊愕的表情,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的这位孙子,自幼生长在蜜罐之中,对世间的艰辛知之甚少。 “钧钰,如果你不喜欢吃,那就放下吧,不要吐出来。”老夫人轻声说道,从孙子手中接过菜团子。 沈钧钰满腹疑惑,“祖母,你们不觉得这东西难吃吗?” 靖安侯老夫人眼神慈祥地看向孙子,思绪飘向了遥远的往昔。 “与山珍海味相比,这菜团子的确算不上美味。但是,你不能小看了这些菜团子,在青黄不接的艰难时刻,它们能救命。” “当年,你的祖父随着太祖皇帝四处征战,我们的生活虽然不算贫困,但有时城池被攻破,我带着你的父亲四处逃难。” “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只有两名老仆陪伴左右,我们只能依靠采摘野菜维持生计,直到国家稳定。” “我和你的父亲,还有那两名老仆,曾经连续两年只能以野菜为食。再难以下咽的食物,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也能延续生命。”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若非野菜的滋养,我和你父亲恐怕早已在饥饿中丧命,根本无缘等到你祖父官运亨通,荣华富贵,更遑论你的降临。” 沈钧钰震惊得目不转睛,未曾想过祖母竟然拥有如此艰辛的往昔。 此刻,他的目光转向了晏菡茱。 晏菡茱轻咬了一口手中的菜团子,徐徐开口:“我生于农家,家中拥有三十亩良田,村长一家独享丰收之乐,不尝野菜之苦,而村中其他数十户人家则靠此度日。尤其在农作物青黄不接之际,成年劳动力忙碌于田间,就如同现在这春耕季节,孩童们则四处搜寻野菜。” 晏菡茱指向远处那些赤脚挖野菜的孩童,他们衣衫褴褛,证实了她的叙述确凿无疑。 沈钧钰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感慨,心中的苦涩似乎比口中的野菜还要浓烈。 第45章 农书/冰雹 沈钧钰重新从祖母手中接过那个他曾嫌弃的菜团子,再次咬了一口。 这一次,菜团子似乎更加难以下咽,但沈钧钰没有将它吐出。他皱着眉头,细细咀嚼,然后缓缓吞下。 沈钧钰被噎得闭上眼睛,脖颈前伸。 老夫人和晏菡茱相视一笑,彼此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共鸣。 老夫人从晏菡茱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坚毅与不屈,而晏菡茱则从老夫人身上看到了脚踏实地的从容与智慧。 终于将剩余的菜团子吃完,沈钧钰喝了一口水,将那股几乎让他作呕的滋味冲淡。 片刻之后,沈钧钰才开口说:“在这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民众竟然只能依靠野菜果腹,其他地方的贫瘠程度,定然更加不堪。” 晏菡茱点头赞同,“世子所言极是。即便如此,这已是经过多年休养生息的结果。” 沈钧钰深吸一口气,轻轻拍打额头,眼中充满疑惑,“如今陛下已经减轻徭役,减少赋税,力求减轻百姓的负担,为何仍然难以温饱?” “在其他偏远之地,或许因山高皇帝远,苛捐杂税繁多。但在这天子脚下,税收并不沉重,为何民生依旧如此艰难?” 老夫人也显露出困惑之色,“菡茱,你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吗?” “独到的见解不敢当,只是一些粗浅的看法。”晏菡茱微笑着,“说出来世子可能会觉得好笑,自从我识得字后,便常常在永昌伯府的藏书阁中浏览群书。” “那里的经史子集,藏有多个版本的孤本,甚至还有许多大儒的亲笔批注,琴棋书画各类书籍应有尽有,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唯独农书罕见。” 哪怕热心的好事者细心记录,那些记载依旧显得粗疏而不完整,内容含糊不清。我翻阅过后,对于其中的操作方法仍旧一头雾水。直至后来,我才打听到农书稀少的真正原因。 “世间万物,唯有读书最高尚,众人皆渴望精通文武之道,以此献给皇室。即便有人科举落榜,也坚信,若不能成为贤相,便立志成为良医。” 然而,鲜有读书人愿意静下心来钻研农书。乡间的农夫虽然精通农事,但他们大多不识字,只能依靠口头传授。在太平盛世,这样的传承尚能维持;但在连年战乱中,首先离世的往往是长者,其中便包括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农。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难以置信。 农书? 他年至此,所翻阅过的关于耕种的书籍,屈指可数。 他之所以涉猎这些书籍,并非出于体察民情的初衷,而是为了应付科举考试。 老夫人沉思良久,目光转向晏菡茱,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赞许,“菡茱,你真是一位不同凡响的女子。” 晏菡茱轻轻摇头,谦虚地回应,“祖母,我哪里称得上奇女子?只不过我生长在民间,习惯从底层视角审视问题,而非仅仅盯着上层,一心向上爬。” 沈钧钰听闻此言,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烈火炙烤。 他就是那种深入研究皇帝喜好,竭力表现,以期获得重视,从而办理几件大事以图升迁的官员。 至于书中所提到的“民贵君轻”,他虽理解其意,但在百姓遭受灾难之时,却只能愤世嫉俗,无力援助。 他本就聪颖过人,对于官场中的勾心斗角、捧高踩低、趋炎附势等伎俩,了如指掌。 然而,他的清高与不屑,使他在表面上显得孤高,内心却充满了愤世嫉俗。 晏菡茱刚才的一番话语,宛如一记当头棒喝,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祖母,我想编写一本农书,可行吗?” 老夫人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会心的笑容,“我的孙子自幼聪颖非凡,悟性极高。无论是文治武功、诗词歌赋,皆展现出了非凡的才华。即便编写农书,我孙子亦能创作出造福国家、流传千古的佳作。” 沈钧钰得到祖母的鼓励,他那俊美的面庞顿时焕发出更加熠熠生辉的光彩。 他眼波轻轻一转,再度将目光落在晏菡茱身上,“菡茱,你的看法如何?” 晏菡茱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俏皮,“待十日之后,若世子仍怀此念,我再作评判。此刻,腹中充实,精神饱满,正是劳作的好时光。” 祖孙三人又继续投入到辛勤的劳作中。 老夫人渐感疲惫,便由丫鬟们小心翼翼地搀扶回去休憩。 在田间的阳光下,一对新婚的俊男美女,汗水沿着额头滴落,辛勤地在劳作中挥洒青春。 沈钧钰的腰身因劳作而弯曲得更深了,但他的内心却更加坚定,步履也更为稳健。 天空忽然变色,乌云密布,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乌云深处,隐约传来沉闷的雷鸣。 春雨珍贵如油,农人们心中洋溢着喜悦。 正午时分,雨滴变得越来越急,宛如红枣大小的冰雹夹杂在雨中,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 晏芙蕖望着窗外的雨夹冰雹,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她的猜测果真应验了! 此时,纪胤礼正在兵部忙碌着,外头的“噼里啪啦”声打断了他的专注。 纪胤礼放下手中的书卷,急忙走到窗前,看到冰雹在地面翻滚,晶莹剔透。 “五日后的中午,将有冰雹。” 梦境竟然成真。 一炷香时间过后,冰雹渐渐停歇。 纪胤礼也静静地观察了一炷香的冰雹。 原本的疑虑和忐忑,逐渐被惊喜所替代。 如果晏芙蕖的梦境能够成真,那么他不是可以从晏芙蕖那里预知未来吗? 若能善加利用,提前布局,便能抢占先机。 纪胤礼又怎能不借此机遇,飞黄腾达,荣升高位,获得显赫的官职呢? 要想让一个女子全心全意为他筹谋,就必须彻底赢得她的心。 夜幕降临,纪胤礼下值后,经过京城着名的八芳楼,特意为晏芙蕖购买了最爱的荷花酥。 晏芙蕖身着月牙色的襦裙,披着蓝色的帔子,头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凌虚髻,“去给婆婆请安。” 芒种听后愣了一下,“小姐,外面还下着雨呢,不要去了!” 晏芙蕖语气坚定,声音渐渐提高。 “近日来我身体不适,未能向婆婆请安,实在是不应该。即便是刀山火海,作为儿媳,我也应当去给婆婆请安。” 第46章 杖责/共浴 门口守候的婆子低头不语,眼中却露出一丝轻蔑。 芒种无奈地给晏芙蕖撑起雨伞,两人一同前往纪家的正院,向纪夫人请安。 纪夫人得知晏芙蕖前来请安,心中暗自得意。 这几日积累的怒气,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对象。 “菡茱,别以为胤礼不让你来请安,你就敢傲慢无礼。这些日子,你踪影全无,可见你心中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婆婆。” “这等忤逆之举,若是姑息纵容,日后你定会越发肆无忌惮,对长辈不敬,败坏我纪家门风。就在门外忏悔,直到你认识到错误,方能起身。” “母亲教诲极是,一切都是芙蕖的过错。”晏芙蕖被纪夫人责斥得无法抬头,缓缓跪在门外,任由春雨浸湿她的衣衫。 夜幕降临,雨水愈发冰凉。 晏芙蕖在寒雨中瑟瑟发抖,面色苍白如纸,唇色青紫,身躯摇摇欲坠。 纪胤礼回府后,直奔晏芙蕖的庭院,却不见其踪影。 得知母亲那里有请,纪胤礼的神色微变,他早已知晓母亲对晏芙蕖的苛待。 然而,那是他的母亲,纪胤礼只能两边调和,往往不得不让晏芙蕖承受更多的委屈。 但现在的晏芙蕖,无论是身份,还是“梦境成真”的奇遇,都将成为他未来平步青云、一步登天的关键所在。 晏芙蕖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此外,他也不能让晏芙蕖心生芥蒂,与他离心离德。 于是,他只能再次让母亲承受一些委屈。 纪胤礼身材魁梧,武艺高强,迅速奔向正院。 晏芙蕖听到纪胤礼稳健而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再也无法支撑,身体一阵摇晃后摔倒在地。 “芙蕖!”纪胤礼目睹此景,声音中充满了担忧与关切。 他疾步赶到晏芙蕖身边,将她抱起,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心中不禁感到母亲的过分。 “母亲,自从芙蕖嫁入纪家,她一直对您恭敬有加,为何您却容不下这样一个贤良淑德的儿媳呢?” “您之前为我挑选的亲事,她们无论是家世、才情还是容貌,有哪一样能比得上芙蕖?” “我尚未娶亲时,您焦急不安;我成婚后,您却又拼命苛责。失去了芙蕖,母亲您又能去哪里为我寻得一门如此美满的亲事?还有哪位佳人能对我纪胤礼如此情深意重?” 纪夫人原本还想向儿子诉苦,然而话未出口,就被儿子的反驳堵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胤礼,这媳妇实在不孝……” “母亲,切勿谬言,世上再无一人能比芙蕖更加孝顺。她为了我一直在隐忍,而母亲却始终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你们这些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帮着母亲欺负少夫人。我原以为芙蕖身体虚弱,需要休息,可以让母亲有所收敛,没想到反而变本加厉。” “来人啊,庭院中的仆役一律杖责二十,以儆效尤。若有再犯,绝不姑息,立即杖毙!” 纪胤礼的命令一下,那些随从立刻抓住纪夫人院中的仆役,封住她们的嘴,无情地执行杖责。 “住手!”纪夫人急切地阻止,然而她的声音仿佛被狂风吞噬,无人理会。 目睹儿子眼中只有晏芙蕖的身影,纪夫人心中怒火狂燃。 多年的守寡生涯,让她内心扭曲如麻,仿佛被夺走了唯一的珍宝。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她与晏芙蕖水火不容,誓不罢休! 纪胤礼紧紧地将晏芙蕖拥入怀中,疾步向卧房冲去。 “备水,为少夫人洗浴。即刻,去请医师。” “遵命!”家仆们见到少将军脸上的怒火,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匆匆忙忙地领命行事。 纪胤礼迅速脱去晏芙蕖浸湿的衣衫,用温暖的被子紧紧地包裹着她,面露忧色,语气充满关切。 “芙蕖,你快醒来,都是我保护不周,让你受此磨难。” 晏芙蕖缓缓睁开双眼,她那苍白如纸的脸上泪水纵横,沿着眼角悄然滑落,“夫君,我不明白为何婆婆对我如此反感?无论我如何努力,她总是斥责我。” “因为我的存在,夫君与婆婆心生罅隙,我心中愧疚不已,甚至愿意以死谢罪,以消婆婆心头之恨。” 纪胤礼凝视着怀中的佳人,心中泛起酸楚。 他的母亲,对他过于宠爱。 曾经有一个他深爱的通房侍女,他外出几日后再回来,却发现她已被打发出去。 原本以为母亲是出于维护家族规矩,不希望他在成亲前与人私通。 但如今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芙蕖,你无需自责。因父亲早逝,母亲守寡,对我过于宠爱。这一切都是母亲的过错,芙蕖,你毫无过错。” 晏芙蕖表面上楚楚可怜,泪水如珠,但心中早已暗自欢喜。 看来她的苦肉计,已大获成功。 纪胤礼深刻地意识到了老夫人那残酷的本质,她善于折磨人心。 他终于懂得了珍惜和爱护晏芙蕖。 晏芙蕖以为已经驯服了纪夫人,却未曾料到纪夫人犹如疯狂的妇人,未来还会有更加极端的手段。 侍女们抬来了热水,纪胤礼亲自将晏芙蕖抱入浴桶中,不让她在旁人伺候。 纪胤礼对她呵护备至。 一对青年男女,共浴鸳鸯温泉,尽情欢愉。 浴桶空间狭小,两人随后移至床榻,一夜缠绵。 汗水流淌,无需医师,晏芙蕖并未染病。 次日,晏芙蕖的面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双目熠熠生辉,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 “相公,起床了,一起去向母亲请安吧。”晏芙蕖试图从床上挣扎着起身,然而纪胤礼却一把将她温柔地搂入怀中。 “不必。”纪胤礼闭着眼睛,尽情享受着怀中如丝般的温存,“母亲正在礼佛,今后每逢初一十五,我陪你一同去请安便罢,无需每日都去。” “你只管好好吃饭,调养好身体,早日为我生下几位胖嘟嘟的儿子,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晏芙蕖羞涩地一笑,轻轻用粉拳敲打着纪胤礼坚实的胸膛,“相公……” “哈哈。”纪胤礼朗声大笑,眼神中充满了宠溺。 第47章 宠爱/市集 纪胤礼轻轻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不久,房间里便传来了他们嬉闹的声音。 晏芙蕖院子里的一举一动,不断地传到纪夫人的耳中。 纪夫人闻言,气得狠狠地摔碎了几只茶杯。 太阳高悬,纪夫人却始终未能等到儿子和晏芙蕖来请安。 晏芙蕖依偎在纪胤礼的怀里,轻声细语:“相公,我的人,我的心,都属于你,希望你能一直怜爱我。” 纪胤礼轻轻地吻了吻晏芙蕖的额头,语气坚定而温柔。 “芙蕖,你我夫妻一体,共享荣华,共度患难。你对我全心全意,我不疼爱你,又能疼爱呢?” “今后,我会竭尽全力,让你也能傲视群雄,享受夫妻荣贵的荣耀。” 晏芙蕖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满了满足与欣慰,“我的相公是旷世英雄,天生英才,日后必定能位极人臣。” 他们互诉衷肠,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和契合。 纪胤礼终于说到了他心中的主题,他还想借助晏芙蕖的“预知能力”立下赫赫战功。 “芙蕖,昨日的冰雹,验证了你并未说谎。但这样的事情过于神秘,你只需告诉我便罢,切勿泄露给他人。” 晏芙蕖看着纪胤礼的眼神充满了信任,“相公,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告诉外人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未来。” “否则,我作为一个深居简出的夫人,即使知道这些,又能改变什么呢?如果被他人知晓,恐怕只会被当作妖怪,遭受烈火的焚烧。正是因为你天命所归,我才敢告诉你。” 纪胤礼听后,脸色微变,急忙捂住晏芙蕖的嘴巴,“芙蕖,切勿胡言。天命所归,岂是我这小小的武将所能担当得起的?” 晏芙蕖在纪胤礼的耳边低声细语,“昨夜梦中,我见到你高高在上,万人景仰。” 纪胤礼环顾四周,确认屋内无人,侍女和子都在外面等候,眼神微变,“我乃武将,怎么可能成为宰辅之才?” 晏芙蕖的嘴角轻轻上扬,宛若初露的花蕾,而她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星辰大海,温热的气息如同春风,轻抚过纪胤礼的耳边。 “郎君,谁规定唯有宰辅方可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呢?” “我们西魏为遏制权臣专权,特意设立左右宰辅。若仅仅是一名宰辅,又岂能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纪胤礼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短浅,他紧紧握住晏芙蕖的胳膊,力度不自觉地加重。 如果不是宰辅,那岂不是唯有如前朝那位才华横溢、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方能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纪胤礼倒吸一口冷气,满脸震惊地看着晏芙蕖。 “芙蕖,这可不是儿戏!一旦露出马脚,不仅你我人头不保,还会累及家人,株连九族!” 晏芙蕖望着纪胤礼那双充满野心又充满恐惧和疑虑的眼睛,轻轻地、缓缓地安慰他。 “郎君,这自然不是我们目前能够触及的!好事多磨,我们携手同行,我定会全力以赴,助你一臂之力。” 纪胤礼的心跳如鼓,仿佛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野心。 纪胤礼右手紧紧按在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芙蕖,我的心肝。若我纪胤礼能得偿所愿,必定不会辜负你。” 纪家在底层挣扎得太久,久到纪胤礼只能从族老口中听到零星的家族历史。 晏芙蕖,就是他攀登高峰的云梯。 晏芙蕖享受着纪胤礼对她的宠爱,特别是他的重视,能助他一步登天的能力,是她的底牌。 这种美好的感觉,是她前世从未在沈钧钰身上获得过的,这再次证明了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晏芙蕖非常喜欢参与到男子仕途的感觉,仅仅困于后宅,对她来说是一种浪费。 再说,后宅之中,只有恶毒的嬷嬷在兴风作浪,现在已经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没有小妾,没有通房,只有男子的专宠和敬重。 这样的日子,真是美好至极! 今日是休沐之日,纪胤礼与晏芙蕖早早起床,用过早膳后,便相携出门。 坐在略显陈旧的马车内,纪胤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纪家底蕴不足,虽然我志在千里,但也有许多无奈。” 晏芙蕖依偎在纪胤礼的怀里,“郎君,底蕴不足也有其好处,您还年轻,正好可以慢慢布局,吸纳贤才。” 纪胤礼心中焦虑,他自然明白要吸纳人才。 然而,这个世道,没有银子,如何吸纳人才?如何成就大业? 晏芙蕖聪慧绝顶,岂能忽略这等细节?难道她故意隐而不发,期待着纪胤礼向她恳求? 正当纪胤礼内心纷扰、揣测不已之际,晏芙蕖却掩唇轻笑,声音如春风拂过水面。 “郎君不必焦躁,汇聚人才,扩张势力,资金不可或缺。而这,恰恰是咱们纪家目前最为短缺的。” “在那梦境之中,今年的夏日,京城周边连遇阴霾,狂风怒号,将无数屋瓦掀翻。” “无数粮食与药材因连日降雨而受潮,导致价格飙升。粮食关乎民生,囤积居奇,以此牟利,必然留下无穷后患。” “然而,药材却不那么显眼。毕竟,食物是人人所需,日日所需,而药品唯有病患才会购买。借此机会大赚一笔,到那时,纪家便不再资金匮乏。” 纪胤礼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芒,紧紧搂着晏芙蕖的胳膊,力度更甚。 “我的心上人儿,我的仙子佳人,真是令人怜爱……” 虽在马车上无法尽情欢愉,但纪胤礼也未曾闲着,他用甜言蜜语哄着晏芙蕖,让她沉醉于他的魅力之中。 正当晏芙蕖娇羞满面,眼神含羞带情,难以自持之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少夫人,少将军,市集已至。” 纪胤礼一愣,停止了轻抚的动作,满脸困惑,“爱妻,我们来市集有何贵干?” 晏芙蕖微笑着,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能让郎君立下赫赫战功的良机,待会儿郎君便可知晓。” 晏芙蕖戴着幂篱,优雅地下了马车。 她径直走向一家店铺,声音柔和而甜美地询问:“掌柜的,你这可有异域的高产种子?” 拓跋越微微一愣,眼前这位打扮艳丽、风姿绰约的夫人让他感到有些错愕。 第48章 答案/傻瓜 “回夫人,小的从故乡带来的高产种子,已经被人买走了。若夫人还需要,我让商队明年再带来。” “被人买走了?”晏芙蕖的声音陡然提高,语气尖锐,“是谁买走的?” 晏芙蕖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拓跋越一边打量着这位美丽的女子,一边观察着后面身材魁梧、威风凛凛的纪胤礼,态度更加恭敬。 “小的不知,那位年轻的夫人也戴着幂篱,不过跟随她的郎君长得英俊潇洒,肤色白皙,无须无髯,温文尔雅。” 听到拓跋越的描述,晏芙蕖的面色变得凝重,她已经确定那是晏菡茱和沈钧钰。 她深知前世种种,晏菡茱自然也了如指掌。 高产作物,既能造福百姓,又能提升声望。 狡黠的晏菡茱,这次竟然抢了先机。 晏芙蕖心中暗自懊悔,她本该早点下手,买下那些高产种子。 失误矣! 丧失了那能带来无边荣耀的高产种子,晏芙蕖的心情瞬间沉重,再无闲情逸致继续闲逛。 她满脸怒气地登上马车。 纪胤礼轻声一笑,安慰道:“既然未能购得,便说明与我们无缘。” 晏芙蕖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哀怨,噘着嘴撒娇道:“全怪夫君不相信我,将我囚禁在家中,否则那高产种子早已落入我们囊中。” 纪胤礼显得有些尴尬,温言解释道:“好了,是我的错。事已定局,娘子无需再自责。” 晏芙蕖心中仍感不甘,她所未能获得的,她绝不允许晏菡茱得到,更不愿看到晏菡茱为沈钧钰出谋划策。 深思熟虑后,她继续用哀怨的口吻说:“亩产高达五百斤的粮食,夫君难道不心动吗?若这等作物是夫君献给陛下,官途岂能不畅?” “若这等作物从我们纪家传入民间,又将带来何等的荣耀?这可是金钱难以衡量的声望。” 纪胤礼一愣,难以置信地问:“亩产五百斤?” 纪家虽已没落,但仍有百亩良田。 小麦亩产百斤,已属丰年之景。 若能拥有亩产五百斤的粮食,简直是世间罕见的祥瑞之兆。 拥有如此显赫的名望,未来官至极品,也未可知。 人的野心,便是如此一步步膨胀的。 “若真如娘子所说,那么这批种子,我们确实值得一试!回到府中,我便派人去查探那些种子究竟落入了谁人之手!” 晏芙蕖虽然心知肚明,却不能透露分毫。 绝不能让晏菡茱预知未来的秘密暴露出来。 唯有如此,她才能在纪胤礼眼中保持那份独一无二的地位。 前世她与晏菡茱所差的,不过是一个男人的宠爱。 这一世,她占据了先机,率先嫁给了纪胤礼,未来的摄政王妃非她莫属。 届时,晏菡茱只能匍匐在她的脚下,仰其鼻息,看其脸色。 此时,靖安侯府的庄子上,十日的期限已到。 晏菡茱陪同老夫人,漫步在田间的小径上,沈钧钰双手背在身后。 所有的番麦已经栽种完毕,但他们每日仍旧会来田间散步。 “菡茱,十日的期限已过,你还未曾透露你的真正意图?”沈钧钰心中一直牵挂着这个问题。 老夫人默不作声,她也在静静地倾听。 晏菡茱站在田头,指向那十亩翻新的土地。 “这就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回应。面朝黄土,背朝青天,我在烈日下辛勤劳作这几日的深切体会,便是我给出的答案。” 老夫人顿时恍然大悟,轻拍着晏菡茱的手背,温柔地说道:“好孩子,你的这份心意,我感受到了。” 沈钧钰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会心的微笑,恭敬地向晏菡茱行了一礼,“原来如此,今日真是受益匪浅。” 如果晏菡茱直接向他倾诉,他或许会置若罔闻,甚至嗤之以鼻。 然而,亲自在酷暑之下劳作,目睹自己的汗珠一颗颗滴落,砸出微小的水坑,这才深刻领悟到百姓的艰辛与不易。 老夫人一手紧紧握住晏菡茱的纤手,另一手温柔地握住沈钧钰的掌心,然后将他们的手轻柔地贴合在一起。 “钧钰,菡茱,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生如梦,务必珍惜彼此,深爱对方。” 老夫人轻轻松开沈钧钰和晏菡茱紧握的双手,转身轻盈地离去。 晏菡茱脸颊泛起一抹红晕,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被沈钧钰紧紧地握住。 “放手。”晏菡茱有些懊恼,心想这个登徒子,居然如此顺杆爬,占她便宜。 “不放。”沈钧钰垂下眼帘,凝视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放手。”晏菡茱瞪大了眼睛,嗔怒地望着沈钧钰,用力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就不放。”沈钧钰更加用力地握住晏菡茱的手,“我握着我妻子的手,为何不能握紧?” 晏菡茱柳眉倒竖,嗔怪道:“现在知道称呼我为娘子了,过去不是一直叫我菡茱吗?别以为有祖母为你撑腰,你就可以得寸进尺。放手,否则我可不保证不会翻出旧账,让你下不来台。” 眼看着晏菡茱又要反驳,沈钧钰连忙松开手,“晏菡茱,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脾气很让人扫兴?” “有!”晏菡茱嘴角勾起一抹有若无的笑意,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 “谁?”沈钧钰好奇地询问,想要知道谁与他持有相同的看法。 “大傻瓜!”晏菡茱轻哼一声,转身轻盈地向前走去。 “你倒是说说谁是大傻瓜?”沈钧钰疑惑地看着她,紧随其后。 “谁问就谁是!”晏菡茱脆生生地回答,提起裙摆,像一只欢快的林间小鹿般奔跑起来。 沈钧钰愣了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 晏菡茱竟然敢骂他! “晏菡茱,你给我站住。”沈钧钰望着那如风一般轻盈跑远的晏菡茱,急忙追了上去。 晏菡茱发出清脆的笑声,那笑声悠扬而动听,仿佛在山间回荡。 江篱看着自家世子那副装模作样的神情,不禁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嘴角轻轻上扬,内心窃喜不已,然而表面上却故作生气,顽强地维持着那份倔强。 只需几步之遥便能追上,他却故意放慢脚步,仿佛在享受这场假装追逐的游戏。 白露掩嘴而笑,轻声道:“江篱哥哥,那边有孩童在捉小鱼小虾,能否陪我去选购一些?中午时分,我们不妨烹饪炸小鱼和油爆虾,如何?” 第49章 鱼虾/装病 江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笑容满面,“太好了,我最爱的便是炸小鱼,白露妹妹,多谢你。” 江篱笑得如同年画中的财神一样和蔼可亲,跟随白露转向小溪边,去购买那些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 至于世子和世子夫人,他们正在角落里打情骂俏,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甜蜜时光,根本无需他人伺候! 等到沈钧钰终于追上,晏菡茱已经踏入了那些刚刚破土而出的田间。 沈钧钰不敢继续追赶,生怕踩坏了那些嫩绿的秧苗。 此时,庄子上的柳老汉也站在地头,好奇地打探着主家到底种植了什么珍贵的作物。 在他们心中,主家出自侯府,那是京城中的尊贵之人。 他们认为,既然贵人都认为好的东西,必定差不到哪里去。 因此,他们对这片田地的关注,甚至超过了晏菡茱和沈钧钰。 他们不仅白天频繁过来查看,晚上还派人轮流守护。 晏菡茱对守卫说:“世子擅长绘画,今天是这些玉米种子播种后的第九天,请世子将它们的生长状况描绘下来。” 见晏菡茱谈论正事,沈钧钰只得暂时放下逗弄她的心思。 “正事要紧,今日就先放你一马。”沈钧钰虽然语气中透露着不服输,但眼神中却流露出几分傲娇。 他不仅将生长情况画了下来,还在旁边详细记录了每种种植方式的长势,五种方法,条分缕析。 柳老汉虽然不识得字,但他们精通农事,能够根据不同试验田的情况,判断哪种种植方法更为优越。 沈钧钰将这些观察一一记录下来。 实际上,这一切都是晏菡茱引导沈钧钰去做的,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沈钧钰脚踏实地,不再沉溺于空洞的诗句。 毕竟,嘴巴一时的快感,可能会导致官位的丧失! 然而,现在的沈钧钰已经不再热衷于作诗,而是开始记录田间琐事。 无论每天多么晚,多么疲惫,他都会将当天发生的有趣之事记录下来。 晏菡茱阅读这些记录,觉得十分有趣。 例如,他描述了一只兔子撞到树上,撞得晕头转向,不禁让人想起“守株待兔”中那愚蠢的兔子。 又如,他讲述了一位老翁整日垂钓却一无所获,最终气愤地折断鱼竿,发誓不再钓鱼,然而第二天,他又换了一根新鱼竿,在天还没亮时就前往垂钓…… 晏菡茱对沈钧钰笔下的田园逸事情有独钟,那些关于孩童捕鸟的趣事,他不仅用文字详尽记录,更是以画笔细致描绘。 记得有一次,一个顽童在河畔草丛中解手,不巧被一只大鹅的长喙钳住了臀部,那孩子裤子只提到一半,痛得哭天喊地,这幅狼狈模样也被沈钧钰巧妙地绘入了画中。 晏菡茱观之,笑得前仰后合。 “世子的画艺愈发炉火纯青了。”晏菡茱趋前一步,赞不绝口,她的话语如同蜜糖般甘甜。 沈钧钰扬了扬眉,对晏菡茱的赞誉心中窃喜,但嘴上却谦逊地说:“不过是略有小成。” 画作完成,晏菡茱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 太阳逐渐升高,阳光炙热,两人便一同踏上了归途。 恰好在这时,遇到了提着半桶小鱼和半桶小虾的江篱和白露。 沈钧钰瞥见江篱满脸堆笑,心中不禁暗生羡慕。 江篱啊,即将抱得美人归! 而他呢?遥遥无期! 沈钧钰的心情颇为沉重,但到了中午,尝到了那香脆可口的炸小鱼和小虾时,心情又瞬间明媚起来! 晏菡茱宛如一只贪吃的小仓鼠,两颊鼓鼓的,一个接一个地品尝着炸鱼炸虾。 再佐以清新的蔬菜汤,这一餐虽简单,却滋味无穷。 与晏菡茱那平凡而又充满乐趣的乡村生活相比,晏芙蕖的后宅生活却是乌云密布,争斗不休。 短短三天,纪夫人就召请了五位名医。 一会儿头痛欲裂,一会儿腹痛难忍,一会儿又眼神朦胧,看不清楚。 起初,纪胤礼对母亲的状况深感忧虑,毕竟血浓于水,如何能不关心? 但即便是再孝顺的纪胤礼,也渐渐看穿了母亲的装病,气得脸色铁青。 “母亲,每次请医生,无论是否开药,至少都要花费二十两银子。我那微薄的俸禄,加上我们纪家仅有的百亩田产,怎能支撑你这样的挥霍?” “你这样折腾芙蕖,折腾我,折腾整个纪家,是不是等我仕途尽毁,无法再进一步,你才会满意?如果是这样,我现在就辞去官职,也比让你每日装病折腾人来得痛快。” “二十两银子?”纪夫人惊讶得目瞪口呆,随即口不择言,“宫里的御医也不过如此,何须花费如此巨资?胤礼,你莫不是被芙蕖给蒙蔽了。” 纪胤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满腔的抱负和壮志,却屡次被亲生母亲拖了后腿。 “现在账上仅剩一百两银子,芙蕖的嫁妆,我自有安排。你若不想我们一家流落街头,不想换季时无新衣可穿,就请安分一些。” 纪胤礼语气冷冽,面容阴翳地拂袖离去。 事实上,银库里确实空空如也。 晏芙蕖倾尽所有,将能变卖的嫁妆悉数兑换,筹集了五千两纹银,同时又向钱庄借了五千两。 他已派遣下人外出,收购那些常用于治疗风热、风寒以及腹泻的药材。 不出两月,便能盈利数倍。 与妻子的理财智慧相比,母亲显得过于稚嫩! 纪夫人误以为纪胤礼只是虚言恫吓,并未将他的话当真,于是召来家中账房核实。 当得知纪胤礼已将晏芙蕖的嫁妆变卖一空,将所有银两一扫而光,账上仅余一百两纹银时,纪夫人双腿一软,当场晕厥。 醒来之后,怒火中烧的纪夫人拿起桌上的茶杯,欲将其摔碎。 然而,她突然想到,一旦砸碎了这套杯子,账上已无银两购买新的,只得无奈作罢! 装病的计谋被拆穿,手中无钱,无法实施惩罚,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才能在不用银两的情况下给晏芙蕖制造困扰。 此时,纪夫人身边的老嬷嬷献上一计,“夫人,少夫人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还不是因为独占了少将军的宠爱?少将军之所以对少夫人如此沉迷,也是因为房中唯有她一人。” 纪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府中是否还有比芙蕖更美的女子?若是没有,那就……那就外出购得一人来!” 第50章 怪我/破坏 虽然心疼银两,但纪夫人还是决定动用私房钱,买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以此分散儿子对晏芙蕖的独占之情,为她增添些许困扰。 老嬷嬷颇具手段,她的妹妹恰巧是一名人牙子,成功为她带来了一名扬州瘦马。 实际上,纪夫人所给的银两根本不足以购得此女,但因其出自犯事官员家中,查抄发卖,不甚吉利,且身患小疾。 老嬷嬷仅用纪夫人所给的三十五两银子的三分之一,即十两银子将此女赎出,又花费五两银子的医疗费用。 她从中净赚十五两银子。 半个月后,老嬷嬷领着这名名为梦琴的少女,悄然从纪家角门而入。 按照纪夫人往日的行事风格,她本想直接给儿子下药,将梦琴送至纪胤礼的床榻,但如今却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纪夫人的院子里多了一名擅长唱曲、表演的侍女,她声音婉转悦耳,身姿曼妙,连纪胤礼在给母亲请安时,也不禁多瞄两眼。 追求“美”的渴望,人人皆然。 纪胤礼亦不例外。 然而,纪胤礼深知晏芙蕖对他的重要性,绝不能让她失望,以免坏了他的宏伟计划。 待到权倾一时,掌控大局,美人岂能难得? 晏芙蕖得知纪夫人的所作所为,愤怒得牙齿痒痒,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撕成碎片。 她虽然擅长伺候男人的手段,但怎能比得上从小修炼,精通伺候男人技艺的青楼女子? 然而,纪胤礼却对她毫不动心,这让晏芙蕖心中充满了甜蜜,更加坚信纪胤礼的专情,认为他与众不同。 如今,她比晏菡茱更胜一筹。记得前世,晏菡茱刚嫁入纪家不满一月,纪夫人便迫不及待地为纪胤礼纳了妾室。 而现在的纪夫人,只能暗中施展手段,若是纪胤礼不为所动,一切心机都将化为乌有。 再说纪胤礼始终念念不忘晏芙蕖推崇备至的番邦高产种子,如今已经调查得水落石出。 “芙蕖,你猜猜看,谁买走了那批番邦种子?”纪胤礼归来后,试探性地发问。 他担心晏芙蕖会对沈钧钰念念不忘,故意在她面前故弄玄虚。 晏芙蕖察觉到纪胤礼的疑虑,便假装露出困惑的神情,“难道我认识的人吗?” “没错,你认识。”看到晏芙蕖并未作假,纪胤礼微微松了一口气。 晏芙蕖风情万种地走到纪胤礼身旁,轻轻地摇晃着他的手臂,“夫君,你就告诉我吧,别让我再猜测了。我整日被困在家中,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纪胤礼被晏芙蕖的柔情蜜意撩拨得心神不宁,带着一丝遗憾回答:“是沈钧钰和你的妹妹晏菡茱。” “啊?”晏芙蕖假装惊讶地轻呼一声,随即又露出了懊恼的神色,“都怪我!” “芙蕖,你这是什么意思?”纪胤礼面露困惑。 晏芙蕖假装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满脸悔恨地说:“哎呀,都怪我之前在妹妹面前随口提了一句,可能就被她记住了。” 我深知夫妻之间的荣耀与尊贵,我的妹妹自然也领悟得透彻。踏入靖安侯府的高门大户,她必定会为府上及她的丈夫精心策划,全力以赴。 纪胤礼听闻此言,顿时如梦初醒,心中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庆幸不是晏芙蕖为沈钧钰所出的主意。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自责。”纪胤礼温言安慰晏芙蕖,“此次机会虽失,来日方长!” 眼睁睁看着妹妹晏菡茱抢走了这等好事,晏芙蕖心中充满了不甘。 她渴望给妹妹添堵,让她明白沈钧钰不过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既然她未能得手,她也不想让晏菡茱为沈钧钰筹谋。 那高产作物的美名,绝不能落入靖安侯府的名下。 晏芙蕖密令陪嫁的掌柜,让他用银两雇佣人手,潜入靖安侯府的庄子,暗中破坏那些异域高产作物。 不久,安侯府的庄子中出现了一个生面孔的货郎,他四处游荡,穿行于农舍之间。 这个卖货郎假装从田间经过,实则目光紧盯着那片人声鼎沸的田地,正是他打算破坏的庄稼所在。 夜幕降临,他手持镰刀,打算砍断那些已经长到小腿高的农作物。 然而,他尚未接近田地,就被庄上的狗发现了。 那货郎被狗追得鞋子都飞了,夜色朦胧,路况难辨,最终在一块路边的石头上绊倒。 柳老汉带领众人将这个行踪诡秘的人捉住,用绳子将他五花大绑,等待天明后将他送往主人家。 早餐过后,晏菡茱正准备陪伴老夫人去田间散步,突然听到江篱的报告。 “老夫人,世子,世子夫人,庄子上的柳老汉捉到了一个企图在半夜破坏我们种植的番麦的陌生人。” 晏菡茱闻言,脸色微变,语气坚定有力,“带他进来,我倒要亲自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我们靖安侯府的田地下手。” 在靖安侯府和柳老汉这些经验丰富的农人的精心耕作下,今年的番麦定能迎来前所未有的丰收。 在辽阔的田野上,十亩土地竟孕育出五千斤的硕果,这般惊人的产量,定会在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甚至震动圣上的龙颜! 这不仅为靖安侯府增添了无上的荣耀,更让民众有机会种植这种高产作物,以此养育更多的生命。 然而,在这项造福万民的大业中,居然有人暗中破坏,实在令人愤慨。 老夫人脸色铁青,怒火中烧,“风平浪静,岂能无端生波?我倒要亲自揭开真相,看看是哪位大胆之徒,竟敢在靖安侯府门前撒野!” 沈钧钰虽尚未确信这些作物是否真的能够高产,但他为此付出的辛勤汗水,日夜劳作,头顶炎炎烈日,脚踩厚厚泥土,连续八天未曾间断。 如此辛劳的成果,却遭人恶意破坏,他怎能不怒火中烧? 沈钧钰对江篱下令:“先将这厮拖出去,杖责十大板,再带回来问话。” “遵命,世子。”江篱领命,立刻前往外院,命令侍卫狠狠地施行杖责。 老夫人稳坐在主位,沈钧钰与晏菡茱分列两旁。 两个侍卫将被打得皮肉外翻的罪人拖入大堂,砰然一声掷于地面。 “我招了,我全都说!求求您,留我一条狗命!我是因为西街的张老五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去靖安侯府的庄子上,把那些奇异的庄稼砍掉!” 第51章 招供/下策 原本这名卖货郎还想抵赖,但在经历了十大板的严刑之后,他的勇气瞬间崩溃,毫不犹豫地将一切和盘托出。 沈钧钰语气沉重地说:“江篱,立刻去西街找张老五,我要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 “领命,小的立刻出发!”江篱表情凝重,他深知那块庄稼地的重要性。 他策马加鞭,一路疾驰入城,直奔西街。 张老五不过是个街头混混,虽然有些后台,但在靖安侯府的侍卫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江篱将其擒获,一番痛打后,张老五招供了主谋许掌柜的身份。 随后,江篱又找到许掌柜,刀尖抵在他的脖子上,逼迫他开口。 为了保命,许掌柜不得不说出真相。 江篱得知是晏芙蕖的阴谋,震惊不已。 他不敢有丝毫延误,当晚便策马出城。 当江篱将晏芙蕖的名字说出之时,沈钧钰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难以置信。 女已出阁,郎已娶妇,双方互不相欠,彼此已无瓜葛。 他在外头,从未吐露半句对晏芙蕖的贬损之词。 然而,晏芙蕖为何要毁坏他辛勤耕作的庄稼呢?这令人费解。 老夫人面上布满疑云,深感困惑。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孙儿身上,难道孙儿在暗中做了什么触怒了晏芙蕖的事情? 唯有晏菡茱低垂眼帘,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晏芙蕖,真是贪婪至极! 她已经如愿以偿,嫁给了纪胤礼,憧憬着日后成为尊贵的摄政王妃。 无论晏芙蕖编织何种美梦,晏菡茱无意插手,亦不羡慕,只愿安享自己的平静生活。 但她绝不能容忍晏芙蕖的狭隘与恶毒! 她容不得沈钧钰的改变,容不得他为沈钧钰筹谋! 晏芙蕖巴不得将她、沈钧钰以及靖安侯府一并踩在脚下。 她所做的,尽是损人而不利己的勾当! 既然如此,晏菡茱决定摒弃之前互不干涉的念头。 她深知,成事虽难,但破坏他人之事,却易如反掌。 且看她如何巧妙应对晏芙蕖,如何一步步戳破她那荒诞无稽的美梦! 沈钧钰皱紧眉头,脸色阴沉,“祖母,我欲返京,亲自质问纪胤礼究竟有何图谋?” 老夫人沉思片刻,轻轻挥手,“区区小事,你亲自前往,未免小题大做,毕竟两家尚有亲缘。” “然而,这事儿也不能就此了结!江篱,将许管事和张老五送至纪府,询问纪胤礼究竟有何居心?” “遵命,老夫人。”江篱领命。 次日清晨,江篱再次踏城而归。 在纪胤礼面前,他送还了许管事和张老五,江篱正色说道:“纪将军,贵府的奴仆毁我国靖安侯府试验种植的异域庄稼,我家主人不解,贵府究竟意欲何为?” 纪胤礼对许管事颇为熟悉,那是晏芙蕖的贴身随从。 这事件,若非出自他的授意,便是晏芙蕖暗中指使。 关键是,竟然被人当场捉了个正着。 纪胤礼抱拳行礼,语气诚恳,“纪某对此事一无所知,或许其中确有误解,待我深入调查之后,定会上门澄清。” 江篱恭敬地一礼,“劳烦纪将军了。” 纪胤礼目送江篱离去,随即下令将张老五囚禁,同时将许管事召至面前。 纪胤礼脸色阴霾,步履沉重,直奔晏芙蕖的庭院。 许管事神情沮丧,心知此番劫数难逃。 晏芙蕖正与丫鬟们嬉笑游玩,见纪胤礼归来,急忙上前迎接,“夫君,你……” 然而,当她瞥见纪胤礼身后那副狼狈不堪的许管事时,不由得微微一怔,“许管事,你怎会如此落魄?” 许管事缩了缩脖子,胆怯地不敢抬头。 纪胤礼眉峰紧蹙,声音低沉而严肃,“你是否指使许管事派人去破坏靖安侯府试种的异域良种?” 晏芙蕖从许管事的窘态中,已然推断出事情已经败露。 许管事始终低垂着头,一声不吭,显然已经招认。 晏芙蕖本想辩解,但此时此刻,已经无法自圆其说。 “哎,夫君或许不知,我与菡茱妹妹素来存有龃龉。自幼年起,她便因我占据了她的身份,对我怀恨在心,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然而,我始终以姐妹之情相待,希望我们能够和睦共处。可惜,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那珍贵的异域高产种子,原本应属于我,却被妹妹巧取豪夺,我心中难以忍受。” 纪胤礼心中自然也不爽,但事已至此,只能无奈接受。 如今,不仅破坏行动败露,还被人抓了个现行,实在是尴尬至极。 然而,在这尴尬之中,纪胤礼心中却有一丝窃喜。 晏芙蕖对沈钧钰的男女之情,早已被纪胤礼确信为零。若有半点情愫,她绝不会损害靖安侯府所能获得的显赫声望,那来自番邦的贵子。 “芙蕖,今后行事务必审慎。如今我们被靖安侯府抓了个现行,该如何回应?” “目前我们根基尚浅,不宜四处树敌。芙蕖,今后我们的行动需更加细致入微。” 面对纪胤礼阴沉的脸色,晏芙蕖并未遭遇他的怒火。 回想之前赠送俞成恭程仪一事,纪胤礼曾毫不犹豫地扇了她一记耳光。 然而,此刻的晏芙蕖感受到了纪胤礼的尊重,这让她的内心充满了自负。 她能“预见”诸多重要事件,而纪胤礼未来只会对她更加依赖,离不开她。 “是的,夫君,全怪我过于冲动,今后我会更加谨慎。”晏芙蕖眼中泛着泪光,声音颤抖,显得尤为柔弱。 这样的晏芙蕖,的确能激发纪胤礼的英雄气概,让他感到无所不能。 纪胤礼沉思了片刻,说道:“知错能改,便是好事。等到休沐之日,我带你亲自前往靖安侯府赔罪。” “届时,你可能要受些委屈。不过,咱们得换个说辞,不要提及是你妹妹抢占先机,而要说这些物品可能给靖安侯府带来困扰,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晏芙蕖听闻纪胤礼要她道歉,心中不悦,但转念一想他给出的理由,又觉得心头一暖。 “听从夫君安排。”晏芙蕖答应着,她现在不仅赢得了纪胤礼的宠爱,更想在晏菡茱面前炫耀一番。 一想到晏菡茱的懊悔、羡慕和嫉妒,晏芙蕖心中充满了憧憬。 纪胤礼看到晏芙蕖依旧柔顺,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真担心晏芙蕖会因宠生骄,行事鲁莽。 第52章 羡慕/内涝 晏芙蕖渴望夫妻俩荣辱与共,而纪胤礼则寄望于晏芙蕖梦中的“天命所归”。 两人的野心在此刻相互交织,愈发膨胀。 此时,晏菡茱正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给晏芙蕖制造障碍,然而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策略。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终于迎来了廖管事莅临庄子,汇报近期搜集的各项情报。 这一刻,对晏菡茱而言,无疑是天赐良机! 廖管事透露,纪家近期频繁派出人手,奔波于不同城池,大批量购入治疗风寒、发热以及腹泻的药材。 晏菡茱的目光立刻闪烁出锐利的光芒,她瞬间洞察了纪家的意图。 她料想,必定是晏芙蕖向纪胤礼进言,称今年夏日降雨过量,导致涝灾频发,京城及其周边的药材价格因此飙升。 他们显然是意图借此机会大捞一笔。 不得不承认,晏芙蕖与纪胤礼的此番举动,实在令人不齿。他们居然企图在这种时候牟利,难道真的已经贪婪到极致? 事实上,今年的降雨虽然较往年频繁,但远未到达引发大规模洪涝的程度。 夏季风力强劲,虽然出现了局部地区的龙卷风,但其影响范围仅限于数个村庄,并未形成广泛灾害。 而导致内涝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河道的阻塞。 天气酷热,蚊虫肆虐,人们频繁遭受叮咬,许多人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伴随着高热。 晏菡茱深知,损人利己的行为是她所不能容忍的。然而,若能在此事上让晏芙蕖无利可图,她却愿意一试。 于是,她派人返回永昌伯府,借阅了几本详细记录京城河道的书籍。 永昌伯虽不善为官,却酷爱结交文人墨客,对西魏的风土人情有着详尽的记录。其中,关于京城河道每年的深浅变化、河床的高低变迁,均有详尽的记载。 除了陪伴老夫人散步、用膳之外,晏菡茱将余下的时间都用于研读这些书籍。 而这几日,沈钧钰独自一人前往田间,记录番麦的生长情况。 那个往日里活泼俏丽的身影不再,那真诚而由衷的赞美之声亦不复存在,让沈钧钰总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一些乐趣。 终于,他按捺不住好奇心,询问江篱:“江篱,世子夫人近期有何贵干?” 江篱虽然表面上低眉顺眼,但内心却忍不住暗自腹诽。 嘿嘿,世子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江篱微微一笑,悠然说道:“就在三天前,世子夫人派遣一位老嬷嬷返回永昌伯府,借阅了几册书籍。待书籍到手,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细致地钻研起来。” “哦?那么,你知道是哪类书籍吗?”沈钧钰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心中暗自欣喜。 他本就热爱学问,一听晏菡茱勤奋好学,便误以为她是为了与他共谈诗书,增添情趣。 江篱平静地回答:“那是一些关于河道治理的专着。” “那么,世子可知夫人为何会对这些书籍产生兴趣?”沈钧钰满腹狐疑,眼中流露出不解。 晏菡茱如此勤奋,难道不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才学,与他共赏风花雪月,享受红袖添香的时光吗? 江篱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小的我也不得而知!” 沈钧钰心中如同猫爪挠心,好奇心愈发强烈,瞥了江篱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命令,“去打探清楚。” 江篱闻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遵命,世子。小的这就去打探。” 太好了!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寻找白露姑娘了。 沈钧钰望着江篱轻快地跑回庄园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然而,他更加好奇晏菡茱为何会有如此独特的爱好,这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特殊的目的? 江篱从田间劳作归来,顺手在路旁采摘了一大束色彩斑斓的野花。 他找到了白露,将花束递给她,温柔地询问:“白露妹妹,这些花美丽吗?” 白露的脸上泛起一抹桃红,羞涩地轻轻点头,接过了花束,轻声道:“很美,谢谢你,江篱哥哥。” “今天中午我厨房制作了绿豆糕,里面还加入了香甜的枣泥。江篱哥哥如果喜欢,就请尽情享用!” “好的!”江篱露出憨厚的笑容,但他并未忘记正事,“世子夫人,最近有什么事情让你忙碌呢?” 白露低声细语地问:“世子真的想知道吗?” 江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的,世子对夫人的近况特别关心!” 白露回答道:“世子夫人最近在研读一些关于河道的书籍。我只是个粗使丫鬟,认识的字寥寥无几,那些书对我来说宛如天书,难以理解。” “但我听到夫人一边翻阅书籍,一边做笔记,还不时自言自语,提到河道淤泥的积累,水位逐渐升高。” “她担心如果遇到暴雨,可能会导致河水倒灌,引发京城内涝。我的见识有限,不清楚夫人所言是否正确。” 江篱闻言,神情变得庄重,心中涌起无限敬意,“世子夫人真是全心全意地为世子着想啊!” 白露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那些讲述河道的书籍哪里比得上趣味横生的话本子?” “但现在夫人连她最喜爱的话本子都不看了,整日埋头于书写绘图,我想这些都是为了世子准备的。” 江篱深有感触地点头,立刻将这一切详细地报告给了沈钧钰。 沈钧钰耳畔响起江篱的话语,神色微微一滞,疑惑地开口:“然而京城已经许久未曾遭遇内涝之患,水流倒灌之险!” 江篱对此却毫不在意,轻描淡写地回应:“应是因为长久未见此灾,河床逐年淤积,必然是逐日抬高。” 沈钧钰闻言,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赞许之意,点头称赞道:“看来你这后生颇有些机智!” 江篱露出憨厚的笑容,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马屁:“这一切都得益于世子的悉心教诲!” “世子夫人甚至摒弃了心爱的画册,转而沉迷于那些深奥且枯燥的河川典籍,为世子精心筹谋。” “世子,您不可坐视不理!不如,我们即刻起身,前往探望世子夫人。一人智慧有限,二人商议则智谋无穷,或许能碰撞出更巧妙的解决之道。”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颔首道:“正合我意!” 第53章 邓炜/上奏 言罢,沈钧钰已迈开长腿,疾步踏入晏菡茱的庭院。 沈钧钰步伐匆匆,江篱难以跟上。此时,晏菡茱的书桌上摆满了刚绘制的图纸,以及一系列精确计算出的数据,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思索。 沈钧钰推门而入,瞧见晏菡茱紧抿着嘴角,神情严肃专注,便温和地询问:“在研究什么难题呢?” 晏菡茱未抬起头来,只是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清单。 “世子请览,事态堪忧。我方才核算完毕,倘若今年降雨量与去年相仿,必将导致水流倒灌,京城恐将遭受内涝之灾。” 沈钧钰的目光凝重地落在历年水位的记录上,同时细致地审视着河床的深度,原本挂在唇角的笑意渐渐消散。 “我再仔细核算一遍。”面对如此重大的事,沈钧钰不敢有丝毫马虎。 沈钧钰日夜兼程,连午膳都是由江篱亲自送来的。 得知孙子和孙媳妇正忙碌于重要事务,老夫人便由贴身的嬷嬷陪同,外出散步,以免打扰到小两口的安宁。 直到夜幕低垂,沈钧钰才完成了新一轮的计算。 此时,他的面色愈发沉重,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情况已经如此严重,河道官为何还未上报?” 晏菡茱抬起头,微微挑起眉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朝廷每年都会拨付资金用于清淤,但其中又有多少真正用于实际工程?” “上报?那些修河道的银子究竟流向何方?若是没有事故发生,便万事大吉。一旦出了问题,他们早已抽身,不再负责。” “至于谁将成为不幸的替罪羊,那就全凭天意了。或许有人已经预见到内涝倒灌的危机,那些有背景的,或者得到提醒的,早已赚得盆满钵满,另谋高就。” “现在负责河道的官员,应是那些无权无势之辈,等到事故发生,背黑锅,不是被贬就是掉脑袋。” “邓兄?”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倒吸一口冷气,“他出身贫寒,为人正直不阿,虽然有些古板,但确实是一位好官。” 晏菡茱沉思片刻,然后说道:“你将历年数据抄录一份给他,以邓炜的智慧,定能洞悉你的良苦用心。” 沈钧钰深以为然,起身将这些资料折叠整齐,“我这就亲自送给邓兄。” “慢着!”晏菡茱迅速喊住了正欲冲出门的沈钧钰。 沈钧钰皱紧眉头,面露困惑,“你为何要阻拦我?” “你现在还在禁足之中,怎能随意返回京城?”晏菡茱耐心解释,“这件事,你若不亲自出面,或许还能有所成就。但你一旦介入,考虑到梁国舅对你的深切仇恨,你所支持的,他必然反对。” “这……”沈钧钰语塞,甚至有些沮丧,“难道我就此消沉,一生都要做个畏首畏尾的缩头乌龟吗?” 晏菡茱微微一笑,眨了眨明亮的双眸,“怎么可能一生如此?梁国舅已是中年之人,比你年长许多。你只要保持平和的心态,他定会先你而去。” “嘿嘿!”沈钧钰被晏菡茱的话语逗乐了,“你安慰人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不过,你的意图我已经明了,不过是想让我耐心等待,时间会证明一切。” 晏菡茱笑容明媚,轻声道:“世子所言甚是,我确是此意。” 沈钧钰深思熟虑,认为晏菡茱的分析颇为中肯,便点头应允:“好吧,我会派人秘密地将消息传递给邓兄。” 这一次,沈钧钰并未指派江篱执行任务。 江篱,沈钧钰的亲信仆从,素来负责处理主人的公开事务,大小事宜皆由他经手。 然而这次,沈钧钰决定派遣靖安侯府的隐蔽护卫。 邓炜出身贫贱,薪酬微薄,只租得一座小巧的院落作为居所。 邓炜结束一天的公务,回到书房,沉浸在书海之中。 此时,凌蓟悄然出现在窗前,轻巧地抛出一枚铜钱,屋内的油灯应声而熄。 “邓大人,切勿点火,我乃靖安侯世子的贴身侍卫。世子闭门自省之际,偶然翻阅了京畿河道的历年水位与河床高度记录,察觉事态严重,特此送来详细数据,望大人务必重视,否则今年恐怕会有河水倒灌之险。” 邓炜闻言,心中一沉,最近他一直试图查阅相关资料,却屡屡受阻。 夏日将至,若不及早奏报,一旦发生倒灌,他的官职不保,甚至可能有生命之虞。 即使在黑暗中,邓炜仍旧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凌兄的提醒,邓某铭记在心。” 凌蓟再次叮嘱:“大人上奏时,切记不可提及世子之名,以免梁国舅心生反抗。” 邓炜一愣,随即领悟,“凌兄考虑周全。” “邓大人,在下就此告辞,资料已放在书桌上。”凌蓟说罢,身形一晃,跃上屋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邓炜点亮火折子,拿起书桌上的那叠图纸和文件,仔细阅读尚未读完,他已数次倒吸冷气! 邓炜再次向着靖安侯府的方向深深地作了一揖! 这份救命之恩,他铭记在心! 邓炜终于明白,为何他每次想要查阅河道资料,总是遭遇阻挠。 原来有人想要借刀杀人,让他背黑锅! 邓炜虽然清正廉洁,勤勤恳恳,但绝不愿意成为他人的替罪羊。 他制作了简易的测量工具,亲自前往几个关键地点进行测试,结果令人震惊,形势刻不容缓。 于是,邓炜紧急呈上一份奏章,将京畿及其周边河道的危机,呈报给了朝堂。 不仅如此,为了保命,邓炜决心孤注一掷。 在大朝会上,他站在末尾的位置,待陛下即将退朝之际,突然挺身上前,声称有重要奏本。 圣上见状一愣,心想低阶官员通常不会亲自上奏,这次的举动,显然不同寻常。 邓炜此举,无疑是置若罔闻,竟敢绕过上官启奏,显见此事非同小可。 奏折递上龙案,圣上一阅,原本充满疑惑的目光顿时化作怒火。 “邓炜,上前听旨。” 内侍将圣上的话语传递出去。 邓炜匆匆趋前,尽管心中忐忑,但至少暂时不必担忧身首异处或贬官流放。 毕竟他刚履新四个月,河道问题与他尚无太多瓜葛。 “邓炜,你所陈奏折是否属实?”圣上面色平和,然而朝中熟悉帝王脾性的近臣们皆知,圣上此刻正愤慨不已。 对于往昔的数据,他无从稽考,但,此刻他可以断定,水位持续攀升,河床日益抬高。 第54章 上奏/虚伪 “臣启奏陛下,微臣所述句句属实,恳请陛下严查。根据微臣的推算,若今年降雨量与去年相仿,河道必将会发生倒灌。” 圣上冷笑几声,“好,真是好得很哪!连天子脚下也有人敢于欺上瞒下,其他地方更是难以想象了!” 圣上的这番话语,意味着一场彻底的调查即将展开。 工部下辖的水部设有都水监,这是专门负责管理和维护全国河渠、桥梁的官方机构。 此时的水监丞、通判都水监等官员,无不战栗不已。 今日的大朝会上,都水监的大小官员亦列席其中,全部被勒令待在指定位置,待调查结束后方能离去。 圣上下旨令都察院全面调查。 纪胤礼心中顿时感到不安,他刚刚安排人手将药材运入京城囤积,如今河道整治已提上日程。 若河道不发生倒灌,京城便不会有大量百姓患病,药材的价格还能维持高位吗? 退朝后,纪胤礼急匆匆地赶回府邸。 “芙蕖,你梦中有无预见大规模的河道清淤之举?”纪胤礼本就以智谋着称,但如今他更多地依赖妻子晏芙蕖的“梦中预见”。 晏芙蕖一愣,上辈子她仅为深闺妇人,且此时,她已随沈钧钰赴外任。 京城的倒灌水患,药材价格飙升,都是后来才得知的。 具体详情,晏芙蕖并不清楚。 她微蹙眉头,轻声询问:“夫君,能否详细说明今日大朝会上邓炜所奏之事?” 纪胤礼将今日大朝会上邓炜的奏折内容一一叙述。 晏芙蕖心中一紧,“河道清淤,是否每年都要进行?” 纪胤礼颔首,“正是,然而这仅是例行公事,历来未曾惊动朝堂。” 晏芙蕖闻听此言,心中的重担登时减轻了不少,“今年的暴雨连绵不绝,甚至还有罕见的龙卷风肆虐,这真是十年一遇的涝患。相公大可放心,无需过分忧虑。” 即便药材的价格未能达到前世那般的十倍之高,但至少也能稳稳超过五倍。 如此一来,他们便能获得一笔颇为丰厚的收益。 都察院的调查行动迅速,且地点就在京畿重地,因此进展异常迅猛。 如今,无人愿意再庇护那些弄虚作假之徒,河床已经抬升到如此高度,涝灾的发生只是时间问题。 若是此刻仍然包庇,一旦事发,必然难逃罪责。 详尽的调查结果上报朝廷,与邓炜的奏折内容相差无几,确认了其中存在的重大隐患。 邓炜算是侥幸逃过一劫,甚至因祸得福,获得了圣上的深厚信任。 京城的大小事件,接连不断地传入庄子的耳中。 靖安侯沈文渊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方才得知沈钧钰在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 真是巧妙之极! 虽然陛下并不知晓靖安侯府在其中的影响力,但邓炜能够保住性命,保住头顶的乌纱帽,无疑得益于沈家的暗中助力。 近几日,每遇到邓炜,这位年轻有为的官员总是对他礼遇有加。 陛下对邓炜的勇气和实事求是的态度大加赞赏,未来必定会加重对他的重用。 休假之日,纪胤礼便携同晏芙蕖一同前往靖安侯府的庄子。 晏菡茱和沈钧钰正在田间劳作,听闻下人的禀报,二人相视一笑。 “你认为他们会找出什么样的借口呢?”沈钧钰扬了扬眉梢,目光转向晏菡茱。 晏菡茱轻轻一笑,毫不在意,“不过是些强词夺理的狡辩罢了,何需费神猜测?” 沈钧钰笑了笑,“确实如此!他们太过狭隘。即便我知道那疑似高产种子已被他人购得,我也不会恶意破坏。” “若那种子是假的,无需羡慕;若是真的,那造福的将是万千百姓。我们又何必去做损人不利己之事?” 晏菡茱微微一笑,“但总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他人好,总是想着如何压制他人,将他人踩在脚下。” 沈钧钰默然片刻,并未为晏芙蕖辩解。 虽然他不会全然相信晏菡茱的说法,但他确信自己所认识的晏芙蕖并非她的真正面目。 当初的遗憾与不解,如今已化为深深的幸运。 两人正打算返回家中,却见纪胤礼和晏芙蕖手牵手迎面走来。 “菡茱!”晏芙蕖声音柔和如丝,笑靥灿烂似春花,“久违了,我的妹妹,你在这段时光中晒黑了不少。世子啊,若是对菡茱缺乏疼爱,我可不会就此罢休!” 尽管每日都戴着幂篱,晏菡茱的肌肤仍旧略微染上了阳光的痕迹。 晏菡茱微微上扬的嘴角,绽放出一个堪称虚伪至极的笑容,就如同那些曾经的绚烂花朵,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辉。 不依? 你家若在汪洋之中,岂能管得如此宽泛? “芙蕖,你想要管辖我的夫君,难道不怕引起姐夫的误会?”晏菡茱哪能忍受晏芙蕖在她面前指手画脚,心中冷笑,你想得也太美了! 沈钧钰被晏菡茱那虚伪的笑容刺激得打了个寒颤,手臂上瞬间泛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看来,平日里晏菡茱对他的顶撞,至少还带着几分真诚与真性情。 在这种场合,多言必失,沈钧钰选择了沉默。 纪胤礼微微一愣,顿时明白了晏芙蕖为何说晏菡茱伶牙俐齿,一句亏都不愿吃。 “菡茱,你为何听不出好话和坏话?”晏芙蕖嗔怪道,“往日诸多误会,今日我与夫君亲自登门道歉。我们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听说有人诽谤你们种植毒物,担心给你们带来麻烦,这才想着彻底解决。” 晏菡茱一愣,心想这人脸皮之厚,真是世间少有。 仿佛他们觉得只要找个借口,就能轻易了结,完全不在乎她和沈钧钰是否接受。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脸上的笑容更加虚伪,“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姐姐和姐夫不愿看到沈钧钰为朝廷尽忠职守,为百姓谋福祉呢。” 这对心怀鬼胎的夫妻,今日登门似乎不单是为了道歉,应该另有所图。 “妹妹真会开玩笑。”晏芙蕖轻摇扇子,轻轻拍打着晏菡茱的胳膊,“我们久未见面,有些私房话需要倾诉。夫君,你和世子随意聊聊,我和菡茱谈谈旧情。” 话音刚落,晏芙蕖不由分说地拉着晏菡茱转身离去,渐渐远离沈钧钰和纪胤礼。 晏菡茱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场作戏得栩栩如生的晏芙蕖。 第55章 骄傲/闭嘴 晏芙蕖被晏菡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试探性地问道,“菡茱,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啊?”晏菡茱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当然有,我深知姐姐的苦心与好意。” “就这些?”晏芙蕖仍旧试探着,“你没有其他事情想询问我吗?” 晏菡茱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完全抛开了贵妇的优雅风度,“并没有。” 她清晰地察觉到晏芙蕖的试探之意,而晏菡茱则是铁了心不会透露自己重生的秘密。只要她紧闭口风,任何人的指控都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 秘密之所以称为秘密,是因为它仅被一人所知。一旦泄露给第二个人,那又怎能称之为秘密呢? 此时的晏芙蕖已不再掩饰她的好奇心,她在庆幸自己捷足先登纪胤礼的同时,心中仍存有几许忐忑与疑惑。她不解为何晏菡茱对于未来权倾一时的纪胤礼毫无兴趣,反而心满意足地与那个只会抱怨、吟咏酸涩诗句的沈钧钰共度时光。 “菡茱,你真的愿意嫁给沈钧钰,而不觉得有任何遗憾吗?” 晏菡茱装出一副错愕的神情,“芙蕖,你这样的提问让我感到十分意外。我的丈夫沈钧钰才情横溢,文采斐然,堪称当今探花郎。我虽然是永昌伯府的正室之女,能够嫁入靖安侯府,这本就是我的荣幸。何来不甘心之有?我反而感到万分庆幸。”晏芙蕖目光穿透虚空,打量着晏菡茱那泰然自若的神态,她的从容不迫并非装腔作势,于是她进一步展开了她的试探,“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何舍弃了显赫的靖安侯府的联姻,反而选择了与纪胤礼的结合?这不会激起你的嫉妒之情吗?” 晏菡茱被晏芙蕖的疑问逗得几乎要捧腹大笑。 事实上,她心中的确有一丝好奇,但必须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认为纪家是桩划算的亲事。 至于羡慕? 哼,那更是天大的笑话。 羡慕晏芙蕖有个整天惹是生非、兴风作浪的婆婆? 羡慕她囊中羞涩,连一套夏季的衣裳也无力购置? 羡慕晏芙蕖有个志大才疏、勃勃野心,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丈夫? 既然晏芙蕖主动送上前来,给她机会来一番羞辱,晏菡茱自然不会让她失望,要让她尝到“如愿以偿”的滋味。 “芙蕖,你的话就此打住。” “纪胤礼的优劣,纪家的兴衰,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并不会为之动心。你享受的荣华富贵,我不会眼红。你家族遭遇灭门之祸,也波及不到我。” 晏芙蕖听罢,非但没有从晏菡茱的言辞中探寻出真相,反而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击激起了怒火。 “晏菡茱,你给我闭嘴!纪家必将如日中天,纪胤礼未来定会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我知道你此刻悔不当初,心中充满了不甘,否则你也不会为沈钧钰处心积虑地策划。你现在所积下的口德,将来一旦落魄,或许还能来向我求援。” 晏菡茱轻轻地笑了笑,回应道:“晏芙蕖,你这是在讲笑话吗?真是荒谬至极。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你梦寐以求的丈夫显贵,官居高位,我的夫君和婆家早已拥有了这一切。” “当你在为银钱烦恼之际,我却有享用不尽的财富,品尝不完的珍馐美味,穿戴不尽的绫罗绸缎。” “当你在被恶婆婆逼迫下跪,泪流满面之时,我却有祖母的宠爱,婆母的保护,公公的敬重,丈夫的宽容。” “除非是个愚笨之辈,否则人人皆知何种生活更加美好。你倒说说看,我为何要后悔?为何要羡慕你?” 随着晏菡茱一字一句地剖析,晏芙蕖的面色愈发阴郁而难看,她的脸几乎憋成了铁青色。 她前生那些折磨她的人,如今却对晏菡茱关爱有加。 凭什么晏菡茱一旦嫁入靖安侯府,就能享受到如此深厚的关爱? 难道仅仅因为晏菡茱是永昌伯府真正的千金吗? 满心的愤怒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晏芙蕖忍不住口不择言:“有什么值得你骄傲的?别忘了,你还没能与沈钧钰共度良宵。若沈钧钰真的对你有意,他会舍得抛弃你吗?” 晏菡茱微微眯着双眸,寒光如冰,目光犹如锐利剑刃般掠过晏芙蕖。 晏芙蕖在她周围暗自布下监视的眼线,这对晏菡茱来说并不出乎意料,因为她又何尝不是在探听晏芙蕖的点滴动静呢? 两边的陪房,皆出自晏家,彼此相识相知。 然而,晏菡茱的行动总让人捉摸不透,她并没有选择与晏芙蕖正面交锋,因为在她看来,那毫无意义。 仅仅一句言语,她就能让晏芙蕖陷入被动。 晏菡茱转过身,疾步走向沈钧钰和纪胤礼。 晏芙蕖望着晏菡茱的背影,仿佛看到她落荒而逃,心中不禁暗自出了一口恶气。 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无法驾驭,又有何面目立足于世? 然而,晏芙蕖的得意并未持续太久,她很快便悔恨得心肺欲裂,为何要刺激那张毫无遮拦的嘴的晏菡茱呢? 只见晏菡茱走近,目光略过沈钧钰,直勾勾地盯着纪胤礼,“晏芙蕖讽刺我至今未与沈钧钰共度春宵,还说我得不到沈钧钰的喜爱,所以才不愿与我同房。” “她看上去如此得意,仿佛要取我而代之。是纪家对姐姐刻薄,还是姐夫对姐姐冷落,让她对姐姐的婚姻如此后悔,又为何对我房中的私事,如此关心?” “菡茱!”沈钧钰惊愕不已,晏菡茱真是无所畏惧,敢直言不讳! 晏菡茱美眸一瞪,冷声喝道,“闭嘴!” 沈钧钰立刻闭上了嘴巴! 他深知,若是他再敢多言,晏菡茱定会让他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 纪胤礼目瞪口呆,这个晏菡茱真是无所顾忌! 纪胤礼脸色难看至极,但他反应迅速,勉强笑着解释道:“你姐姐不过是关心你,并无恶意。” 晏菡茱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显然纪胤礼已经依赖晏芙蕖为他出谋划策。 两人皆是野心勃勃之辈,不需十年,世上便不会再有纪胤礼和晏芙蕖的存在。 晏芙蕖气急败坏,连忙追了上来,“晏菡茱,你真是不知好歹,我这是出于好意,都是为了你着想。” “你不但不领情,反而说我挑拨你们夫妻感情,实在太过分。” 第56章 生气/改正 “夫君,我们走吧!” 晏芙蕖不想让纪胤礼产生误会。 同时,晏菡茱的反应也让晏芙蕖觉得她依旧冲动、口无遮拦,并不像是经历了重生的人。 一念及此,晏芙蕖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重生者。 所有事情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在这关键时刻,沈钧钰终于洞悉了事情的本末,“纪夫人,纪兄,你们的善意我心领了,但今后的日子,请勿再插手我们的事务!” 纪胤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礼貌地拱手道歉,“实在抱歉!” 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晏菡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虽然河道已经得以疏浚,但今年雨水颇多,病患的人数只怕仍将源源不断。 晏芙蕖购进的药材,兴许能够保住成本。 然而,此刻的晏菡茱已下定决心,与晏芙蕖势不两立,她决意大举收购药材,让晏芙蕖血本无归,尝尽苦果。 江篱和白露两人如同被严寒侵袭,大气不敢出。 他们平日里所见的世子夫人,总是笑容可掬,和蔼可亲,然而今日她的辞锋犀利,令人瞠目。 不仅令世子哑口无言,更是将纪家夫妇顶撞得无言以对! 沈钧钰凝视着晏菡茱伫立当场,那纤细笔直的背影,微微抬起下巴,宛若一枝傲然独立的寒梅,清冷而孤高。 此时的晏菡茱内心定是万分苦楚,她样样都好,唯独未能与夫君共度良宵,这成了他人攻击她的把柄。 沈钧钰心中有些紧张,些许忐忑,又夹杂着些许懊悔。 因为他让晏菡茱承受了无端的委屈! 过了一会儿,沈钧钰才低声询问:“菡茱,你是否感到饥饿?” 晏菡茱轻轻地转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世子这么一问,我确实是觉得有些饿了。白露,我们赶紧回去吧。” “今天上午不是宰了一只羊吗?这会儿应该已经准备好涮羊肉了,我们这就去享用美食。” 晏菡茱转身,步履轻盈地朝着庄子走去。 她的步伐轻快,姿态从容优雅。 沈钧钰微微一愣,目光追随着晏菡茱渐行渐远的身影。 刚刚晏菡茱的笑容,宛如戴上了人皮面具。 尽管笑容依旧美丽而温柔,却让人感到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江篱,夫人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沈钧钰轻声问道。 江篱鼓起勇气,略带哀怨地回答,“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纪夫人明目张胆地跑到庄子上来嘲笑世子夫人。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看得出来,世子对世子夫人并非无意,我斗胆劝世子珍视身边的人,应当好好把握。” 沈钧钰并未像往常那样反驳江篱,他沉思了片刻,内心忐忑地问:“江篱,你觉得菡茱对我是否有情意?” 江篱闻言目瞪口呆,竟然忘记了主仆之别,“世子,你怎么能这般冷漠?” 想象一下,当那位尊贵的世子夫人踏入靖安侯府的那一刻,你仅仅是在拜堂仪式上轻轻挑开了她的盖头。 “你曾言之凿凿,宣称自己永远不会倾心于世子夫人,甚至愤然甩袖离去!而在此之后,你屡次三番地对世子夫人冷嘲热讽。” 然而,世子夫人呢?当她得知你身陷困境,她毅然决然地从宫门前将你‘劫走’,随后不遗余力地为四位被贬的大人送去他们急需的程仪。如今,更是为了让你亲身体验‘民生之多艰’,她不惧酷暑,亲自与你一同在烈日下辛勤耕作。 世子夫人素来不言爱意,从不娇揉造作,但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不透露出她对世子的深情厚意。实际上,单凭老夫人和夫人对世子夫人八字的高度评价,她便能在靖安侯府安享尊荣,无忧无虑。 但世子夫人却选择了默默付出,从不宣扬。世子啊,你真的心如铁石,感受不到世子夫人的真挚情感吗?即便是心怀爱意的小厮,也知道采摘一束野花,买一盒美味点心献给心爱的人。而你,世子,你又为世子夫人做过些什么呢?” 江篱内心充满了话语,急需倾诉。 他深知世子品性纯良,自然希望世子不要错失这位值得珍视与倾慕的人。 江篱机智过人,善于深思熟虑。 曾经,他以为世家女子都如同晏芙蕖一般,擅长获取男人的宠爱与怜惜。 然而,在遇见世子夫人晏菡茱之后,江篱方才领悟,世间竟有如此聪慧、独立而富有魅力的人。 沈钧钰被江篱的一席话说得面色愈发苍白,内心愈发痛苦,仿佛晏菡茱那双小手紧紧地握住他的心,将它揉成一团。 “江篱,我好像真的错了。”一贯孤高自傲的沈钧钰在这刻,显露出了虚心。 自结婚以来,与晏菡茱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中浮现。 晏菡茱那双明亮的眼睛,时而闪烁着机智的光芒,时而流露出狡黠的笑意,时而带着嗔怪的怒意,时而洋溢着欢快的喜悦。 江篱紧握着沈钧钰的胳膊,“世子,你是博学之士,比小的更懂得知错能改,这是最大的善行。既然已经意识到错误,我们就应该立即改正。现在,我们去追上世子夫人。” 沈钧钰被江篱拉着快速前行,步履踉跄,努力稳住身形,“追上……追上后该说什么呢?我该如何表达我的歉意?” 江篱啼笑皆非,心中不禁有些无奈,“世子,你可是名扬四海的探花郎,才情横溢,令无数京城少女为之倾倒。” “翩若惊鸿,婉如游龙。古圣先贤的典籍中早有记载,既然世子倾心于世子夫人,那便应及时行乐,共结良缘!” 江篱自幼便服侍沈钧钰。 沈钧钰所阅读的书籍,江篱亦曾翻阅,且烂熟于心。 虽不能即兴吟诗作赋,但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宛如数点家珍。 沈钧钰对晏菡茱的观感颇为看重,以至于此刻心中负担沉重,踌躇不前,心中忐忑不安。 江篱见世子犹豫不决,气得直跺脚,“世子,你……你真是愚钝无比!且看我为汝示范。” 江篱心有不甘,满心懊恼,随即转身,疾步追随晏菡茱和白露。 “世子夫人,白露姐姐,品尝羊肉岂能无蒜相伴?江篱知晓一处,那里的野蒜头风味独特,浓郁无比。” 晏菡茱闻声回头,笑容满面,喜道:“在哪里?在哪里?我欲亲自采摘!” 留下沈钧钰独自站在原地,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便是如此? 第57章 荷叶/蒜头 旁边负责沈钧钰安全的侍卫,无奈地看着自家世子那副愣头青的模样。 竟然是陛下亲点的探花郎,竟连讨女性欢心之术亦一窍不通。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虽不完全明白,但他还是加快了脚步。 一见世子那副不明所以的神态,侍卫决定助其一臂之力。 途经一片荷塘,侍卫轻轻一点足尖,拔剑出鞘,剑光如电,手中便多了三片碧绿的荷叶。 “世子,此物送上。”侍卫递给沈钧钰。 沈钧钰一愣,面露困惑,“你赠我荷叶何用?我并未上火!” 即便是沉默寡言的侍卫也忍不住了,“世子,夏日炎炎,烈阳炙烤,此荷叶可遮阳挡暑。” 沈钧钰搔头,“但菡茱已戴幂篱,阳光难侵。我送她荷叶,岂非多余之举?” 侍卫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世子,遮阳与否并非关键,关键在于世子对世子夫人的关怀与挂念。” 世子这是读多了书,读成了书呆子吗? 沈钧钰心中一动,瞬间,那股纠结之情被侍卫的话语所击溃。 晏菡茱所看重的,应是他的心意与思念。 沈钧钰接过侍卫递来的那几片硕大的绿色荷叶,追随晏菡茱而去。 待沈钧钰赶上,此时晏菡茱正与江篱、白露一同挖掘野蒜,欢声笑语弥漫开来。 在田野的边缘,那些探出地表的蒜苗已然显得枯槁,岁月的痕迹爬满了它们的身躯,然而,在这片泥土的深处,蒜头却在悄然壮大。 它们饱满而鲜嫩,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生命力。 晏菡茱目睹着蒜头的根部逐渐露出,她轻巧地伸出手,试图将它们拔起。然而,力道稍大,蒜苗应声断裂。 一声惊呼,晏菡茱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 “菡茱!”沈钧钰见状,心中猛地一紧,急忙抛下手中翠绿的大荷叶,他那修长有力的双手迅速伸向晏菡茱,将她温柔地搀扶起来。 “多谢世子!”晏菡茱轻声细语地道谢,笑容如春花般绽放。 沈钧钰望着晏菡茱的笑颜,心中的紧张渐渐缓解,却也夹杂着一丝失落。 此刻的晏菡茱难道不是应该对他怒火中烧吗?毕竟他曾与晏芙蕖有过一段旧情! 然而,晏菡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他礼貌有加,难道是因为她对他已无任何挂念? 沈钧钰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与纠结。 而晏菡茱此刻却无暇他顾,她不擅长揣摩男性的心思,也不愿迎合他们荒谬的自尊与自负。 在她眼中,这些男人甚至不及她手中的两个蒜头,至少后者能为她中午的涮羊肉增添一份鲜美! 她总是能想得开,吃得香,睡得甜! 白露惊叫起来,眼中满是敬仰,“江篱哥,你真是太出色了,竟然能挖出这么大的蒜头。” 江篱扬起他那圆润而丰腴的脸庞,自豪地笑道:“那是自然的,我可是你的江篱哥啊!世子夫人,这些蒜头够您享用吗?若是不够,我再去挖一些。” 晏菡茱看着白露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半筐蒜头,轻轻一笑。 “这次足够了,下次再来挖吧。,要挖大的留下小的,这样来年才能长出更多的蒜头。” 白露挎着篮子,江篱主动接过篮子的重量,“白露,让我来拎吧,别累着你。出门怎么不戴上幂篱?脸颊都被晒得红扑扑的!” 江篱提着篮子,加快了步伐,他从侍卫手中接过一片宽大的荷叶,轻轻扣在白露的头顶。 “荷叶不仅能遮阳,还有股清新的香气。等到莲蓬成熟,我摘来给你尝尝。” 白露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羞涩中出更多的幸福,“谢谢江篱哥。” 荷叶遮在头顶,烈日无法直射,白露的脸颊感到一阵清凉。 刚才晏菡茱因拔蒜头而摔倒,幂篱不慎失落。 沈钧钰见状,连忙效仿,迅速将手中的荷叶戴在菡茱的头顶,“幂篱闷热,荷叶更加清凉。” 晏菡茱微微一愣,旋即展颜一笑,露出她那洁白而齐整的牙齿,客气道:“多谢世子。” 她轻按着头上的翠绿荷叶草帽,另一只手轻摇着一束新鲜的大蒜,步履轻盈地在乡间的小径上行走。 口中轻吟着童年记忆中的歌谣:“碧水之上绿伞映,任凭风起雨落仍逍遥,花开泰然亦显俏,水中芙蓉更是妖娆迷人……” 歌声如丝般柔滑,缓缓流淌,抚慰了沈钧钰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原来,对她好,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充满爱意的心! 江篱跟随其后,悄无声息地给沈钧钰竖了个大拇指,低声赞道:“世子,这招真是高明!高明!” 沈钧钰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优雅的微笑,“今天,本世子重重有赏,你和周二都记住了。” 话音刚落,沈钧钰轻声一笑,步履更加轻快,长袖随风轻扬。 厨房今日宰杀了一只肥壮的羊,将羊身上最鲜嫩的部分切割成薄片,整整齐齐码放在盘中。 午餐时间已到。 桌上摆好了铜制的火锅,木炭在其中熊熊燃烧,水汽腾腾上升。 桌上已摆放好了四盘精致的羊肉,以及酱油、蒜油、芝麻油和茱萸油四种调味碟。 老夫人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步入饭厅。 刚一进门,那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今天中午就吃这个吗?”老夫人微微蹙眉。 晏菡茱点了点头,医生特意关照,老夫人应该多吃荤食,尤其是热性的羊肉。 “是的!这羊的肉质十分鲜美,几乎没有腥膻味。搭配这些调味碟,相信老夫人一定会食后难忘。” 老夫人喉咙滚动,内心挣扎地抗议,“我信佛,不宜食用荤腥!” “你们年轻人爱吃,你们吃,我就算了!让厨房再准备些素食来。” 晏菡茱起身,轻扶老夫人的手臂,“祖母,您是因为信佛才不吃荤腥,还是根本就不喜欢吃呢?” 老夫人本想说出不喜欢吃,但那诱人的香气不断侵袭,让她不仅不停地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 “自然是因为信佛不能吃荤腥。” 听到这话,晏菡茱微微一笑,“即便是佛家弟子也曾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心中有佛,处处皆可成佛。祖母难道因为吃了荤腥就不再信佛了吗?” 老夫人闻言,微微一愣,“我佛慈悲,只要一心向佛,自然会原谅信徒的所有错误。” 第58章 羊肉/微服 晏菡茱连忙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佛陀心慈,佛陀视众生为平等。” “不论是花卉草木,还是飞禽走兽,本质上都是平等的。既然我们能够享用谷物,为何不能品尝肉类呢?” “若仅限于食用粮食与蔬菜,岂不是对那些植物生命也显得不公吗?” “正如佛祖所示,慈悲为怀,佛法广大,自当对所有生灵同等看待,共享天地之恩。” 沈钧钰便在这一刻,聚精会神地聆听晏菡茱那生动活泼、有条有理的辩驳,虽然话语间稍显牵强,却也不乏道理。 细思之下,竟然觉得她的论点颇为令人信服。 老夫人被晏菡茱那巧舌如簧的言辞,说得愣神不已。 “那我该如何是好?”老夫人忍不住又舔了舔嘴唇,垂涎欲滴。 晏菡茱拿起公筷,夹起那片刚刚烫得恰到好处的羊肉,递给老夫人。 “祖母,快尝尝吧!羊肉一旦凉了,美味便大打折扣。” “今后我们多做善行,多助人为乐,这样的功德无量,远非这几口肉可比。” 沈钧钰微微一笑,接口道:“祖母,菡茱说得极是,我也来品尝一些。” “待会儿让人送些衣物和粮食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行更多善事。” 既然孙子孙媳妇都如此主张,老夫人也就不再纠结。 她夹起那片刚刚烫好的羊肉,放入嘴中,闭上双眼,细细品味,慢慢咀嚼。 口中虽说着“罪过罪过”,心中却想着“美味至极”。 晏菡茱夹起一片羊肉,蘸上那香浓的蒜油碟,送入口中。 “嗯嗯,真是人间的极致美味啊!” 沈钧钰也品尝着羊肉,却用的是芝麻油碟或是酱油碟,独独不蘸蒜油。 自幼修习礼仪的沈钧钰,自律甚严,向来不食用味道过于浓烈的食物,尤其是大蒜。 此刻,看着晏菡茱吃得津津有味,沈钧钰不禁跃跃欲试。 晏菡茱向来不辜负美食,更不会辜负沈钧钰。 待她饱餐一顿后,再与沈钧钰慢慢清算旧账。 晏菡茱洞察出沈钧钰的犹豫,便用公筷夹起一片刚刚烫好的羊肉,蘸上蒜油碟,轻轻放入沈钧钰的盘中。 “世子,民间有句俗语,‘食羊不配蒜,美味减半分。羊肉配蒜香,犹如仙人宴。’” “哈哈哈!”沈钧钰不禁被晏菡茱这顺口的俏皮话逗得开怀大笑,“那我就试试,看看这羊肉配蒜,是否能让我尝到仙人的滋味?” …… 当圣上聆听大臣关于河道清淤的汇报后,不久,他又派遣使者分赴各地进行严密督查。 每年户部拨付的巨额银两,究竟流向了何方? 尽管成效或许有限,但圣上意图让各级官员明白,朝廷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有着清晰的认知。 官员们不能仅沉溺于中饱私囊,而忽略履行职责。 即便查无所获,亦无妨,因为一旦事发,唯有斩首示众。 究竟贪官的顽石般坚硬,还是朝廷的利刃更为锋利? 圣上感到一丝疲惫,轻轻闭上双眼。 邓炜年岁虽轻,却展现出果断的气魄,可见朝堂之上,不可让老迈的大臣们把持一切。 年长者虽有能力,但往往缺乏锐意进取的激情。 于是,圣上的思绪从邓炜转向了那些敢于弹劾国舅的年轻官员。 其中四人已被派遣至外地,而魏奉晖与沈钧钰仍留在京城,不知近况如何? “赢朔,沈钧钰和魏奉晖的现状如何?”圣上询问,语气平和,仍旧保持着闭目养神的状态。 赢公公深知陛下近日对权重老臣的不满,恭敬地回答:“陛下,魏大人闭门思过,深居简出。而沈大人则借口侍奉祖母,带着新婚妻子陪同靖安侯老夫人前往庄上修养。” “实际上,沈大人以休养为名,正尝试种植从西市番商手中购得的异国种子。” 听到这,圣上略感惊讶,“这些种子有何独特之处?竟让才华横溢的探花郎屈尊亲耕?” 赢公公明白,在陛下心情不佳时,应当讲述陛下愿意聆听的内容。 “番商宣称,这些种子来自他们遥远的故土,产量极高,且具备良好的耐旱性。然而自从他们抵达西魏后,便未曾再食用这些作物,想来口感不如大米和白面。” 圣上轻抚长须,微眯着双眼,“沈钧钰真的亲自下田耕作了吗?” 赢公公回答:“确凿无疑,据说他亲自播种,耗时八日,耕作十亩良田。沈大人的新婚妻子晏菡茱始终陪伴左右,夫妻二人齐心协力,或许将成就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至今,沈大人与夫人不仅陪伴老夫人散步,锻炼身体,他们还每日亲自前往田间,细致观察作物的生长状况,记录下每一处细节。他们向老农请教耕作之道,并将这些宝贵经验逐一记录下来,以备后用。” “哦?”皇帝自龙椅上缓缓起身,沉思片刻后踱步而行,“赢朔,即刻准备,朕欲离宫,微行察访。” 赢朔微微垂首,心中明了,皇上这是打算微服出巡,“遵旨,陛下。” 不久,一辆装饰素雅的马车缓缓驶出宫门,沿着光滑的青石板路,径直朝向城门驰去。 靖安侯府的庄子近在咫尺,距离不过十里之遥。 车夫驾驭着马车,两侧各有两名骑马的侍卫随行,而沿途挑担的商贩和匆匆而过的行人中,不乏乔装打扮的伏剑司特工。 皇帝的出行,岂能如此简单? 前后左右,明哨暗卫,不下数百人暗中护卫。 马车在庄子边缘停下,皇帝一行人徒步踏入乡野。 他们直接来到沈钧钰精心培育的番麦种植地,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似乎忍不住想要亲手触摸这些异域的庄稼。 “且慢!”柳老汉饭后散步至此,见到这几位衣着不凡的人欲对主家的心血之作动手,立刻出言制止,“仅供观赏,切勿触碰,以免损伤了这些珍贵的作物。” 赢朔见状,严厉地斥责,“大胆!你可知道……” “赢朔,退下。”皇帝立刻阻止,微服私访本就是隐秘之行,何必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来? 柳老汉虽然心有忐忑,但这里是靖安侯府的领地。 他心存侥幸,即便是在京城的高官显贵,也要给靖安侯府留几分薄面才是。 第59章 番麦/好话 “这位学士,您一看便知是博学之士,想必也知晓这是靖安侯府的产业。这些庄稼,正是我们世子和世子夫人亲手播种。” 皇帝含笑施礼,“老丈,在下路过此地,生平未见如此奇异的庄稼,故而驻足一观。敢问老丈,这作物究竟有何独特之处?” 柳老汉见这位学士态度谦和,顿时放下心来,对于种田之道,他可是自信满满。 这位老汉并非寻常人,谈及农事,他口若悬河,言辞犀利。 “我家的世子播种之时,我有幸在旁侍奉,那种子金黄璀璨,一粒的大小抵得上两粒普通小麦。” “当时我家主人也不知这作物名为何物,我家老夫人便随口起了个名,既然是从番邦引进的种子,就暂且称之为番麦。” 皇帝闻言,微微一笑,“老夫人所取之名颇为贴切。却是不知这番麦的产量如何?” 柳老汉语气激昂地回应:“那位外商夸夸其谈,为了哄抬价格,竟然敢宣称亩产高达五百斤。” “老朽耕作数十载,却未曾目睹过如此丰产的庄稼。虽然我心中存疑,但仍旧渴望探明真相。” 圣上闻言,深以为然,“别说老丈你心中痒痒,即便是孤,也对此感到好奇。” “靖安侯府的世子我倒是见识过,他英俊潇洒,才情出众,若说他吟诗作赋,我信之不疑;但说他精通农事,我却是难以置信。” 柳老汉一生诚实守信,绝不虚言,听到有人质疑他的话,立刻急得脸红脖子粗。 “不但我家世子精通耕作,连我家世子夫人也深谙农事!” “我家世子夫人常说,百姓有田可耕,有粮可食,便是人间好时光。” “她还强调,农耕乃是国家根本,世间再无事宜比农事更为重要。” “得知农事多靠口头传授,并无专门的农书,我家世子夫人便提议,让世子将老朽的耕作经验集结成书。” 闻言,圣上面露惊异之色。 世间虽有许多经史子集和绘卷,但真正着名的农书却寥寥无几。 即便有,也未能广泛流传,农人大多不识字,只能依靠口耳相传。 “你家世子和世子夫人真是用心良苦。若真有农书问世,老丈你也能名垂千古。” 柳老汉开怀大笑,露出缺失的门牙,“我家世子宅心仁厚,也如此说道,因此老朽对田间的庄稼更加上心。若一天不巡视八次田地,我夜里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圣上听着柳老汉由衷的笑容,对沈钧钰的印象愈发良好。 在整个京城中,有几个世家子弟会关心农事?有几个愿意亲自动手耕作? 他们大多养尊处优,不识五谷,沉迷于酒色。 这些人在朝堂之上,还能凭借祖荫逍遥快活,甚至身居高位。 若朝堂之上尽是这类人,还谈何国家社稷? “那么,在下提前祝贺老丈了。”圣上笑容和蔼,语气愈发温和。 刚才老丈提到的,世子夫人认为农事最为重要,确实所言非虚。 这位晏菡茱,也确实不凡。 难怪她能与沈钧钰一同深耕农事! 沈钧钰与晏菡茱漫步在田间小径上,发现周围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不禁感到困惑。 靖安侯府的侍卫们如同铁壁般严阵以待,忠诚地守护着他们的主子。 “世子,这些人究竟是谁啊?”晏菡茱微微一愣,脸上露出困惑之色。 沈钧钰同样满脸迷茫,他踮起脚尖,试图窥探远方,“糟糕,番麦地头聚集了大量人群,难道又是纪家那些人搞的鬼?” 话音未落,晏菡茱已提起裙摆,如风一般冲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若真是纪家所为,她晏菡茱定要上门讨个公道,让晏芙蕖尝尝苦果。 “这……”沈钧钰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急忙追了上去,“菡茱,你慢点,就算纪家不怀好意,你也无需亲自出马,若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沈钧钰迈开长腿,全力追赶,却竟然难以追上晏菡茱。 晏菡茱轻盈地跃动,裙摆随风飘扬,正准备质问之际,却发现柳老汉笑得合不拢嘴,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惊异。 “柳老伯,什么事情让您如此开心?”晏菡茱只能看到那些人的背影,尚未目睹他们的真容。 柳老汉笑眯眯地回答:“回,世子夫人。这位过路的先生从未见过番麦,老汉正给他讲述番麦的故事呢。” 那些侍卫因晏菡茱的举动,一个个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这时,赢公公转过身来。 晏菡茱一见他那面白无须的面容,立刻认出这是皇帝身边的内侍赢朔。 然而,她尚未有机会与赢朔见面,不便表露出相识之态。 皇帝亲自降临,足以证明他对才华横溢的沈钧钰仍怀有深厚的关切。 此刻,晏菡茱当然不会错过为沈钧钰说好话的机会。 在他们独处时,她或许会调皮地调侃沈钧钰,但在外人面前,她毫不犹豫地维护沈钧钰和靖安侯府。 她虽然独立自主,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世道终究还是以夫为尊,以妻为贵。 她的丈夫就是她的颜面,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珍视。 “诸位,请你们观赏便是,切莫动手触摸,以免破坏了这片好不容易长出的庄稼幼苗。” “这可是我夫君亲手栽种,他头顶烈日,汗珠落地都能砸出八个印记。这份辛勤劳作,还望各位能够尊重。” 皇帝听到身后传来的清脆声音,句句都在维护沈钧钰,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沈钧钰真是福气不浅,娶得如此贤惠的佳人。 就在这时,沈钧钰已经追过来,他曾经是天子近臣,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圣上。 即便圣上尚未转过身来,沈钧钰却已经从那熟悉的背影中辨识出了他的身份。 沈钧钰立刻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口中说出了恭敬的致辞:“恭迎陛下亲临,微臣未曾得知陛下驾到,还望陛下宽恕。内人因未曾目睹陛下尊容,若有所冒犯,恳请陛下海量包容。” 晏菡茱听到这话,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连忙慌张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陛下,请您恕罪!” 直到这时,圣上方才缓缓转身,他的声音虽柔和,却自然流露出帝王的威严。 “不必多礼!对于不知情者,朕概不咎怪!” 第60章 编纂/美男 “沈钧钰,你能静下心来钻研农事,这让朕感到十分意外。” 沈钧钰谦卑地回应:“这全是内人的劝导之恩。她常言,我只见过高山流水,仰望云端,却未曾真正感受过脚下泥土的温暖。” “与其吟咏那些充满忧愁的词句,不如深入民间,向老农请教种田之道,了解赋税之重、民生之艰。‘哀民生之多艰’不应仅仅停留在书本上。” 沈钧钰的这番话,令圣上的眼中闪现出一抹赞许之光。 圣上向来赏识沈钧钰那如诗如画的文采,却始终不敢委以他重任,这种犹豫正是源于此。 圣上加以斥责,目的也正在于此。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钧钰并未完全领悟到他的深意,倒是晏菡茱一语中的,精准地指出了沈钧钰的短板。 更令人钦佩的是,晏菡茱不仅能与沈钧钰共同耕作,她的那份娇俏与智慧,在圣上的眼中更显出她的睿智与贤德。 望着这位年仅十六的少女,圣上不禁心中暗赞:她真是才智出众。 眼前这对才子佳人,令圣上微微一笑,“沈钧钰,你确实娶了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 沈钧钰的眼中满是幸福之光,轻轻一笑,“陛下圣明。能够与菡茱结为连理,是微臣几生修来的福分。” 圣上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晚,“沈钧钰,既然你如此关心农事,那么朕将编纂农书之事交付于你,你可愿意?” 沈钧钰虚心谦逊地说:“微臣感激陛下信任,但微臣深知自己对农事所知有限,恐怕难以胜任如此重任。” “司农司中有许多经验老道的官员,他们远比微臣更适合承担编纂农书的重任。” 这番话,确实是沈钧钰的真心话。 并非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私下里进行研究未尝不可。但若是陛下亲自下令,那就成为了国家政务。怎能绕过司农司和主管官员,私下进行此类事情呢? 圣上略一思索,“那么朕将在明日调你至司农司,专职负责农书的编纂。” 听到这番话,沈钧钰心中自然欣喜不已,因为他本就有编纂农书的打算,而要完成这项任务,就免不了要翻阅众多文献资料。 哪里能找到最完备的资料? 无疑是非司农司莫属! 那里不仅收藏了本朝关于庄稼和土地的详尽资料,甚至前朝乃至前前朝的珍贵文献亦在其中。 “是的,陛下,微臣必将竭尽全力,编撰一部属于我们西魏的农学巨着,造福天下百姓。” 皇帝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 “恭送陛下。”沈钧钰与晏菡茱连忙弯腰行礼,目送皇帝离去。 待众人散去,柳老汉方才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虽然身体颤抖不已,但眼神中却流露出无比的激动。 “世子,世子夫人,方才……方才那人真是陛下吗?我们西魏的陛下?”柳老汉声音微颤,却掩不住心中的狂喜。 晏菡茱轻轻一笑,柔声安慰道:“柳大爷,我们陛下英明神武,心系百姓,您不必害怕。” 柳老汉激动地拍了拍大腿,露出一口参差的牙齿,兴奋地说道:“没想到我这老汉年至六旬,竟然有幸见到陛下,陛下还亲自向我询问耕种之事,我这也是为家族添光不少啊。” 沈钧钰微笑着,心知柳老汉所言非虚。 在史官的笔下,将会这样记载:帝微服私访,偶遇老农,咨询农事。 而这位老农,便是柳老汉。 晏菡茱轻轻点头,笑靥如花:“没错,您现在不仅为我们世子耕作,还教授他农事知识,将来他定会在农书中为您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名垂青史。” 她继续说道:“您一定要多加保重身体,长命百岁,亲眼见证那部农书的问世。” 柳老汉豪情满怀,铿锵有力地说道:“多谢世子夫人提醒,我记下了,定当全力以赴。” 夕阳如金,洒满大地,沈钧钰与晏菡茱漫步在乡间小径上。 沈钧钰的目光落在前方妻子的身影上,她手中轻摇着狗尾巴草,显得如此悠闲自在。 适才在陛下面前提起妻子时,沈钧钰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赞誉。 在那瞬间,他心中没有一丝一毫关于晏菡茱的不好,唯有她的种种美好。 正是那一刻,沈钧钰深切地感受到,晏菡茱已然深深地扎根于他的心田,牢牢占据了他的内心。 望着妻子那优雅秀美的背影,沈钧钰加快了脚步。 他轻轻夺过晏菡茱手中的狗尾巴草,握住了她的手,目光坚定地投向远方。 沈钧钰不敢直视晏菡茱的反应,为自己找一个拙劣而天真的借口,“菡茱,我感觉你的手有些凉。”晏菡茱微微一愣,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被沈钧钰紧握的手。 渴望握住她的手,寻找的理由竟是如此牵强。 然而,这无疑暴露了沈钧钰对她的倾心,否则以他的孤高,怎会主动伸出他的手去触碰她。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那份勇气! 晏菡茱轻轻地歪头,凝视着这位英俊非常的男子,嘴角勾起一丝娇俏的笑意。 不可否认,沈钧钰本身就是一位美男子,而现在越看越让人心动,越看越令人陶醉。 令人心旷神怡,美不胜收。 有时,仅是望着沈钧钰,晏菡茱便会食欲大增,多吃下半碗饭。 沈钧钰依旧不敢轻易转头,但他身为男子,自然懂得一些调皮话,“是不是觉得你的郎君过于英俊,以至于你看痴了?” 晏菡茱咯咯娇笑,“不是的,我只是在想,郎君的手如此温暖,手心竟然都是汗水。” 沈钧钰闻言,不禁转头微微责备,“从现在起,晏菡茱,你不得再说一字。” “为何呢?”晏菡茱故意装傻。 沈钧钰瞪了晏菡茱一眼,他知道只要她多说几句,必定会破坏这美好的氛围,让那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 “因为现在蚊虫繁多,多言多语,蚊虫便会乘虚而入,钻进你的嘴里。” 他这番话明明荒谬无比,却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晏菡茱偷笑一声,“罢了,我本来还想说,世子既然心悦我,那我也心悦世子。但你既然嫌我多嘴,那我就不再说了。” 听到这话,一向孤傲且别扭的沈钧钰突然停下脚步,急忙转头,“菡茱,你方才说什么?” 第61章 浓情/追我 晏菡茱仰头望着他,紧闭着嘴唇,嘴角轻轻上扬,眼中闪烁着笑意,却坚决不肯再开口。 沈钧钰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急得耳朵都红了,紧紧握住晏菡茱的手。 晏菡茱的眼眸灵活转动,紧闭着嘴巴,脸上的表情洋洋得意,红唇丰满,搭配上她那狡黠的眼眸,故意逗弄着沈钰。 此刻,沈钧钰完全处于下风。 这位在各方面都极为优秀的沈钧钰,此刻行动的速度超过了大脑的思考,他轻轻一拉,让晏菡茱的身体靠近了他。 他身高马大,面对着仰头挑衅他的那张红润的樱唇,微微低头,亲吻了上去。 晏菡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被沈钧钰亲吻了。 他那天生的身高优势,让沈钧钰成功扭转劣势,占据了上风。 沈钧钰的长臂紧紧勾住晏菡茱的细腰,让她无法逃离。 沈钧钰生疏地轻触着晏菡茱的唇瓣,他那好学不倦的心性在此刻亦不失时机地发挥作用,不断在探寻着这全新的感官体验。 晏菡茱岂是甘愿示弱之人? 她朱唇轻启,巧妙地转换攻势,顷刻间便让沈钧钰心神不宁,全然陷入了晏菡茱的引导之中。 远处的白露目睹了世子与世子夫人的亲密互动,误以为他们正在争执。 然而,当她见到世子紧紧握住世子夫人的手时,白露激动得心跳加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动。 在那一刻,白露惊愕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江篱迅速捂住了嘴。 “都退后些,不要干扰了世子和世子夫人。” 白露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地与江篱一同向后退去。 侍卫们也纷纷退至更远的地方,目光转向他处。 作为沈钧钰的随身护卫,他们几乎是从幼年时代起便跟随在他的身边。 这些人大都出身孤儿,是靖安侯在灾区拯救而来的孤儿。 他们在靖安侯府中长大,沐浴着靖安侯府的恩泽。 在关键时刻,他们为了保护沈钧钰,甘愿舍生忘死。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就是忠诚的死士。 他们知晓世子身边发生的一切,也清楚世子夫人为世子所做的一切。 作为仆人,他们衷心希望世子夫妇情感融洽,早日迎来新生命的降生。 如此,靖安侯府才能后继有人,延续辉煌。 如今,世子与世子夫人情感日臻深厚,他们这些旁人不宜打扰。 过了一会儿,沈钧钰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只能硬生生地压抑住自己,从那让他无法忘怀的红唇中抽离。 沈钧钰的面颊泛起一抹红晕,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幽光。 晏菡茱睁开她那明亮而迷人的眼眸,她那娇美俏丽的五官在这一刻愈发迷人。 “菡茱,我们回家吧!” 晏菡茱温柔地点了点头,甜美地一笑,显得格外乖巧,“好的。” 两人眼中流淌的情意,无需言语,便已溢于言表。 他们经过池塘,看到一群孩童正在垂钓。 其中一个孩童钓到了鱼,兴奋地大喊大叫。 然而,他的高兴过早了,鱼儿挣脱了钩,又重新跌入水中,游得无影无踪。 这个孩童气得在岸边直跳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沈钧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回去后,我要把这个小家伙画下来!” 晏菡茱轻轻抿嘴,露出一抹柔美的笑容,“世子的田园画作,总是那么生动有趣。” 沈钧钰微微一笑,“今天也要画下你。” 晏菡茱脸颊微微发热,却故作镇定地说,“画得丑了,我可不答应!” “哈哈!”沈钧钰愉悦地颔首,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只要你嘴巴再甜一些,我保证将你的画像描绘得美轮美奂。” 晏菡茱轻挑秀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和俏皮,“待会儿我回家品尝一块糖果,届时你再亲自品味一下,看看那甜蜜是否能胜过我。” 沈钧钰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了。 “真是脸皮薄!”沈钧钰脸上泛起一抹羞涩,但心中却充满了期待,轻轻捏了捏晏菡茱的脸颊,“就知道逗弄我,看到我窘迫的样子,你就心满意足了吗?” 晏菡茱那张娇嫩的小脸,在沈钧钰的指尖下显得更加滑润温热,触感无比细腻。 “哎呀呀,世子真是冤枉我了,明明是你悄无声息地偷吻了我,竟然还反过来责怪我。”晏菡茱机智反驳,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我看你最为精通的不是吟诗作对,而是颠倒黑白。你这种只允许自己放肆,却不许他人有半点闪失的做法,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沈钧钰辩论不过晏菡茱,心中却又涌起想要亲吻她那挑逗的红唇的冲动。 晏菡茱轻盈地闪避开,快步向前走去,“看来你是真的生气了,那就来追我吧,如果你能捉住我,随你处置。” 晏菡茱回头,挑衅地望向沈钧钰。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心跳不禁加速。 随他处置? 那他就可以实现洞房花烛夜的美梦了! “这可是你说的,捉到你了,别想赖账。”沈钧钰迅速追了上去,自信满满,相信自己的长腿定能追上晏菡茱。 晏菡茱回头一笑,那笑容犹如春花般娇媚动人,“我晏菡茱一言九鼎,绝不食言,只怕世子追不上,空欢喜一场,到时候别再怪我翻脸无情。” 话音刚落,晏菡茱脚尖轻点,身姿犹如飞燕般轻盈,动作敏捷至极。 她的裙摆随风飘扬,在空中划出一道华丽而优雅的弧线。 沈钧钰发出一阵豪爽的笑声,自信心满满。 然而,追出去数十丈,他仍旧未能追上。 晏菡茱已经轻巧地跑进了靖安侯老夫人的庭院,而沈钧钰还在门口的柱子旁喘息不已! 沈钧钰哭笑不得,他确实是追不上晏菡茱。 此时,江篱同情地看着沈钧钰,“世子,看来您的体力有些不济,该好好锻炼一番了!” 沈钧钰尴尬地笑了笑,“君子六艺,我均有涉猎,剑术我也略知一二!” 这时,沈二走了过来,“江篱,别难为世子了,他估计这辈子都比不上世子夫人的速度。” “什么?”沈钧钰一愣,疑惑地问,“这是为何?我还未到暮年,应该还有提升的空间吧?” 沈二眼见沈钧钰满脸惊愕,低声予以解释,“世子夫人身怀绝技,而且武艺不凡。” “这……”沈钧钰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菡茱如何会武?她不是自幼生长于乡野吗?” 第62章 功劳/贤妻 沈二略一沉吟,“世子夫人或许有过非凡遭遇,不过她身怀武艺,对健康也是大有裨益。” 江篱一旁轻声安慰,“世子,您与世子夫人情深意浓,并非争斗相向,就算世子夫人技高一筹,您也无需过分忧虑。” 沈钧钰瞪了江篱一眼,语气严肃,“江篱,你言之成理,但今后休要再提。” 他的自尊心,既傲慢又脆弱,此刻已然受到了伤害。 江篱无奈苦笑,尴尬地赔笑,“世子,小的这也是出于一片好意。您若想提升自己,不妨与沈二一同修炼武艺?” 沈钧钰虽然曾习剑术,但因其不喜武功训练时的汗水淋漓,故而武功只是虚有其表。 实战能力,实在有限。 沈钧钰目光转向沈二,“沈二,你认为我现在开始修炼武艺,是否为时已晚?” 沈二稍作沉吟,决定给予世子更多鼓励。 “修炼武艺犹如研读书卷,学无止境,方能不断精进。否则,便如逆水行舟,稍有不慎便易退步。世子既有此心,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沈钧钰沉思良久,终点头应允,“好吧,那我便继续修炼武艺。” 然而,沈钧钰并不清楚,他修炼武艺的初衷,仅是为了不希望在晏菡茱面前显得太过逊色。他未曾料到,在未来的日子里,随着武艺的日渐增强,他终有一日将投身疆场,指挥千军万马。 靖安侯老夫人目睹晏菡茱归来,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我方才散步回来,不需你伴我续行。你和钧钰多出去走走。” 老夫人自从得知孙子和孙媳妇尚未共度良宵,心中焦虑不安。 不共度良宵,何谈情深意浓? 不共度良宵,她的小重孙小重孙女又将从何而来? 来到庄园之后,老夫人明显感觉到孙子和孙媳妇间的感情日渐深厚。 此时天色渐暗,陪伴她这老妇人又有何用? 难道不是应该让两个年轻人花前月下,倾诉衷肠吗? 晏菡茱自然明了老夫人的意图,面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 “老夫人,适才陛下微服私访,亲自巡视田地,查看我们从番商手中引进的种子长势如何。” “吾皇闻知世子深耕田野,心怀黎庶,遂令其赴司农寺担任要职,编纂农经。” “虽不复昔日在御前效力,然世子之行事,更为脚踏实地,更显深意。” “世子才智非凡,又能踏实勤勉,定能撰写出优秀的农书,引领百姓精耕细作。岁月流转,必然名垂千秋。” 老妇人闻言,惊喜交加,激动地紧握着晏菡茱的双手。 “菡茱,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啊!” 事实上,这一切都在晏菡茱的精心策划之下。 在广袤的田野中播撒希望,辛勤耕耘。 老夫人从孙子沈钧钰身上,明显感受到了他日新月异的变化,如今更因耕作而获得圣上的赏识。 晏菡茱谦逊地回应,“实则非我一人之力,祖母与公婆,无论我提出何事,诸位皆给予支持。” “若非你们的允许,纵我有千般计谋,亦难以实现!” “世子才华横溢,虚怀若谷。能及时洞察自身不足,积极改进,愈发成熟稳重,不断超越。” 此时,沈钧钰已步至祖母房前,听到晏菡茱的赞誉,心中犹如饮蜜。 沈钧钰步入房中,向晏菡茱一拱手,“夫人,沈钧钰在此致谢!夫人实为持家之典范。” 老夫人目光闪亮,仿佛看到孙子与晏菡茱之间的隔阂烟消云散。 这真是个喜讯! 晏菡茱起身回礼,“世子过誉了,此乃菡茱之责。” 究竟发生了何事,使得孙子对晏菡茱的目光变得如同蜜糖般甘甜? 老夫人微笑着,“好了,我今晚不进膳,你们也不要留在这里了。我已让厨房备好了荷叶粥,待会儿让他们送到你们的房中。” 沈钧钰向老夫人行礼,“多谢祖母,明日我将启程回京,赴司农寺履职,不能再继续侍奉祖母。” 老夫人挥挥手,笑容满面,“忠诚与孝顺难以两全,既然朝廷有需,你应当忠于职守,完成吾皇的旨意。我在庄园中安居乐业,有仆人相伴,每日巡田。” “那些番麦,我亲自照看,会让人细心记录,你不在,影响亦不大。明日,菡茱随你回去。年轻人应成双成对,共度此生,齐家治国,平定天下。” “你们两人和睦了,行事方能顺畅。好了,去吧,我需要休息片刻。” 沈钧钰的面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而内心却是如火焰般炽热。 晏菡茱微微垂下眼帘,她的粉嫩面颊上泛起了一抹羞涩的晕红。 “祖母安康,孙儿告退。”沈钧钰笑容满面,与晏菡茱手牵手,亲密无间地步出正院。 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老夫人迫不及待地询问:“这对小夫妻怎的忽然如此亲近了?” 袁嬷嬷刚刚领受了老夫人的暗示,特意留下来解答,“禀报老夫人,适才世子和世子夫人……” 袁嬷嬷不便直言不讳,只是将两根圆润的食指轻轻相触,暗示着二人之间的亲昵。 老夫人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把院子里所有仆人的月例翻倍,让厨房备足喜饼,分发给庄户们每家六份。” 袁嬷嬷同样喜形于色,她秉承侯夫人的命令,细心照料世子夫人。 每当她看到世子夫人将世子逗得手舞足蹈,她都会暗中捏一把冷汗。 然而现在,她看到世子对世子夫人情有独钟,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世子夫人真是手段非凡! 若世子夫人仅凭美貌和风情迷惑人心,无论是侯夫人还是老夫人,都不会对她容忍。 但世子夫人却恰到好处,她对长辈恭敬有加,方方面面都为世子着想。 她堪称贤妻! 老夫人和侯夫人不仅不介意世子夫人对世子的掌控,反而巴望着他们早日情投意合,夫妻和美。 府中的仆人们欢天喜地,庄户们也品尝到了美味的喜饼。 晚餐时分,沈钧钰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眼中流露出款款的笑意,轻声细语地向晏菡茱介绍餐桌上的每一道佳肴。 晏菡茱聚精会神地聆听,即便是普通的荷叶粥,沈钧钰也能巧妙地吟出一首诗。 细细品味,晏菡茱才觉得这首诗确实别具匠心。 原来她的夫君所作之诗,并非都是酸涩之作,其中也蕴含着“平淡是真”的人生哲理。 第63章 挽回/深情 晚餐过后,品诗完毕,沈钧钰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晏菡茱眼眸微涩,打了一个哈欠,轻轻地用手遮住嘴唇,“世子,你还不打算离开吗?我已是昏昏欲睡。” “今夜,我想要留宿于此。”沈钧钰鼓起勇气,亲近晏菡茱,试图搂住她,却被晏菡茱机敏地躲开了。 “又在幻想什么美好的事情吗?”晏菡茱闻言,柳眉紧蹙,毫无迟疑地予以回绝,她用尽全力将沈钧钰推出门外,那股决绝的劲头仿佛要将一切柔情阻隔在外。 沈钧钰一头雾水,满脸困惑,难道之前的温馨和柔情都是幻觉吗? “你我彼此倾心,夫人何故不容我留宿?” 屋内的白露惊愕无言,屋外的江篱也愣在当场。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转眼间又起了争执? 晏菡茱靠在门后,语气渐渐激烈,对着门外的沈钧钰说:“当日我乘坐着豪华的花轿,风风光光地嫁入靖安侯府。” “府内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宾朋满座,盛宴空前。” “父母双亲见证,婚房内洋溢着喜庆的气息,龙凤红烛高照,喜气洋洋。” “那时我满怀憧憬,头戴凤冠,身披霞帔,遮挡在鸳鸯盖头下,期待着我的夫君入房。” “你掀开我的鸳鸯盖头,我眼前并非我所期待的那份欣喜,而是你惊愕之后满腔的愤怒。” “你当时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刃刺痛我的心脏,眼睁睁看着你拂袖而去,只剩我孤独地承受着那份痛苦!” “虽然我理解你当时的反应,但那份痛楚,我始终无法释怀!” “幸亏婆母和长辈对我呵护备至,我才能在靖安侯府站稳脚跟。” “我们朝夕相处,渐生情愫,如今我们彼此倾心,但那些过去的阴影,并不是说散就能散去的。” 原本还有些气愤的沈钧钰,在听到晏菡茱的陈述后,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 沈钧钰站在门槛外,深深地弯腰,对门内的晏菡茱行了一礼。 “娘子,为夫错了!” 晏菡茱在内室,眼泛微红,眼神波动,眼角挂着泪珠。 她以为自己能够变成那个心如铁石,智谋深沉,无论遭遇何种变故都能泰然处之的冷血女人。 然而,当她融入这个新的身体,体验另一种人生时,她的心开始有了新的体悟。 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冰冷的石头。 她有情感,敢于爱也敢于恨。 “世子,请回吧!我有些疲惫了。” 沈钧钰忐忑不安,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自责,他对当年成亲那日的举动感到无比的懊悔。 “菡茱,过去的错误,我不能挽回。” 在深深的自责中,我深感对你造成的伤害无比沉痛。尽管此刻我能挥毫泼墨,创作无数篇章以博你一笑,但我认为,千言万语也比不上实际行动。 “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只想倾尽全力对你好。” 晏菡茱轻轻地点了点头,语气变得愈发温柔,其中掺杂着些许哽咽的声音。 “我信任世子!明天世子还需返回城内,江篱,务必侍奉世子早些安歇。” 江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目光在门外的世子与紧闭的房门之间徘徊。 天理循环,善恶有报,果然无人能够幸免。 昔日世子夫人所受的苦楚,如今世子所承受的愧疚与痛苦,可谓是如出一辙。 沈钧钰轻声细语道:“菡茱,你也早些歇息吧!” 再次对房内的晏菡茱深深地鞠了一躬,沈钧钰转身离去。 江篱紧随其后,匆匆追出门去。 “世子,我们就这么走了吗?男子脸皮厚并非缺陷,反而是一种优势啊!” “有句古话不是说得好,脸皮厚者,可得美味;脸皮薄者,美味难尝!”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在这种时刻坚定不移,软磨硬泡,即便是死缠烂打也要留下,坚决不能轻易离去!” 江篱显得有些焦急,他那圆润的脸庞涨得通红。 沈钧钰听了江篱的话,哭笑不得。 “胡闹,这哪里是正人君子的行为?与地痞流氓又有何区别?” 江篱挠了挠头,那张肉嘟嘟的脸皱成一团,他为世子感到忧虑,“烈女怕缠郎,若男子不主动,何时才能赢得佳人青睐?” 这时,沈钧钰摇头轻笑,伸手指了指江篱,“别再胡闹了!菡茱并非那些口是心非的普通女子。” 江篱闻言翻了个白眼,“那我怎么听说,女子们都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渴望得到。” 沈钧钰瞪了江篱一眼,但还是耐心地进行解释。 “当年我伤害了菡茱,现在我们已经开诚布公,彼此倾心。” “因此,我想方设法地对菡茱好,而不是步步紧逼,迫使她就范。” “我期望我的妻子是出于爱而非恐惧来爱我。我是菡茱的丈夫,不是欺凌她的恶棍。” 江篱听着世子的话,觉得句句在理,一时之间竟然被说服了! “行!”江篱微微颔首,朝沈钧钰一拱手,“小的祝愿世子早日心愿得偿。” 归至书斋,沈钧钰和衣卧于柔软的小榻之上。 此刻,他心中愈发澄澈明亮,确信无疑,晏菡茱对他怀有深情。 他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薄唇,闭合双目,回味着与晏菡茱相拥而吻时的那份醉人快感。 好事总是历经磨难,他必须学会耐心等待。 作为一个体魄强健的男子,他怀揣着这样的绮梦,渐入梦乡。 夜间,梦境中他飘然若仙,与晏菡茱比翼双飞,宛如一对恩爱夫妻携手归家。 再说晏菡茱,在沈钧钰离去后,她透过门缝目送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白露轻声提问,语带疑惑:“世子夫人,您实际上已经原谅了世子,心中对世子充满爱意。” “您明明舍不得让世子离去,却为何要硬着心肠将他逐出门外呢?” 晏菡茱手捧丝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低声道:“正因为我对他的深情,才不能轻易让他留下。” “我要让他深知,若他令我伤心痛苦,那么他将承受加倍的伤心与痛苦。” “今后他在行事之前,定会三思我的感受,而不是独断专行,无视我的真心。” 白露略感惊讶,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问道:“世子夫人,我能否这样理解,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 晏菡茱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赞许之光,点头应道:“你可以这样理解,人的本性便是如此。” “付出得越多,便越是在意。无论是金钱,还是情感,道理相通。” 第64章 画眉/托付 白露颔首赞同,“世子夫人,我明白了!我也会支持您这样做!” “世子昔日欠您的,必须如数偿还。不,甚至应该加倍的偿还!” “即使不在靖安侯府大张旗鼓,不燃放爆竹庆祝,新房也必须重新布置。” “红烛通明,婚房中的各项仪式,如挑盖头、结发、共饮合卺酒,一样也不能遗漏!” 晏菡茱望着机智聪慧的白露,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你真是冰雪聪明!作为女子,我们不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对于应得的,我们必须积极争取,绝不退让。” “一旦退让一次,未来便会退让无数次。一旦容忍一次,未来便会有无数次容忍。” “同理,若男子能让你受委屈一次,便能让你受无数次委屈;若男子能轻视你一次,便能次次轻视你。” 白露沉思良久,轻声应道:“世子夫人,您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奴婢铭记于心!” 夜幕降临,白露独自躺在榻上,脑海中反复回味着晏菡茱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心中暗自比较着菡茱小姐与芙蕖小姐两人对待夫君的不同方式。 那是一种天差地别的情感表达,让她不禁好奇,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之后,这两者之间将会产生怎样的鲜明对比。 次日拂晓,沈钧钰整装完毕,却没有直接前往老夫人的居所,而是绕了个弯,先来到了晏菡茱的庭院。 白露见到世子踏入门槛,禁不住低笑出声,“世子夫人,世子大驾光临了。” 晏菡茱俏皮地向她眨了眨眼,微微扬起秀眉。 “看到了吗?世子已经有所改变。若非昨晚的那番情景,世子今日会亲自来接我向老夫人请安吗?” 白露轻轻摇头,无论是住在靖安侯府,还是在这庄子上的日子里,世子都未曾有过如此举动。 沈钧钰尚未跨入门槛,便已笑声朗朗,“娘子,夜来安否?” 晏菡茱眼波流转,含笑转向门口,“晨光正好,世子夜来可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夜我梦中与娘子相聚。”沈钧钰踏入房内,情深意切地吐露着温馨的话语。 他说的句句真心,梦中的甜蜜,实难与人分享。 晏菡茱一大早就沐浴在爱意之中,心情大悦,故意逗弄沈钧钰,“我夜里未曾梦到世子,定是世子不够好。世子,你还需更加努力。” “娘子所言极是。”沈钧钰假装嗔怪,见丫鬟正为晏菡茱细致地描画眉毛,便走了过来,“不如让我来为娘子画眉,如何?”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今日我妆容精致,唯缺眉毛点缀,若世子画得不好,该如何是好?” 面对晏菡茱的质疑,沈钧钰自信满满,“我乃丹青高手,区区画眉又有何难?” 说罢,沈钧钰接过丫鬟手中的螺黛,轻轻弯腰,细致地为晏菡茱描绘眉形。 沈钧钰的手指修长而温热,干燥而有力。 指腹轻轻触及晏菡茱的脸颊,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微微闭上眼睛。 沈钧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晏菡茱,她的五官明媚而俏丽,呼吸可感。 他小心翼翼地为她画眉,晏菡茱的眉形本身就很完美,只需轻柔地晕染螺黛即可。 沈钧钰觉得这样的任务太过简单,无法展现他丹青高手的真正实力。 因此,他巧妙地运用桃红与粉色,在晏菡茱的眉心描绘出一朵精致的莲花形状的花钿,为她的妆容增添了一抹独特的风情。 今日,晏菡茱身着淡雅的碧绿色襦裙,外搭一层轻盈的翠绿薄纱,宛若春日里抽芽的嫩柳,婉约而优雅。她那额间点缀的精致莲花钿,更添几分清丽脱俗,恰似那洁净无瑕、婷婷玉立的水中荷花。 沈钧钰在一旁目睹此景,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几欲俯身去轻吻晏菡茱那如樱花般娇艳的唇瓣。但鉴于周围还有他人,他只得将目光移开,强行压制住内心的冲动。 “娘子,请审视镜中。”沈钧钰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再直视晏菡茱,以免自己失控。 晏菡茱凝神注视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轻轻摇头,变换着角度,端详镜中的容颜,赞叹道:“世子确实精通绘艺,眉目描绘得栩栩如生,连花钿也描绘得栩栩如生。” 沈钧钰自豪地一笑,“那是自然!每当吟咏‘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这句诗时,我总会想象着与娘子共享这般的温馨甜蜜。” 晏菡茱望着眼前这个神采奕奕、风趣横生的沈钧钰,不禁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原来,一个男人可以因为心爱的人,而改变如此之多。 “但愿世子不要让我日后黯然神伤,叹息‘画眉人去楼空在,对镜妆残颜已红’。” 沈钧钰心中微微一颤,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情,“放心,今后我每日都会为你画眉。” “不必!”晏菡茱断然拒绝,“你清晨上朝的时间过早,我可不想在天尚未破晓之时就被你唤醒。” “哈哈!”沈钧钰发出一声轻柔的笑声,“日后我将致力于编纂农书,无需每日上朝。” 沈钧钰与晏菡茱携手前往正院,向老夫人请安。 在正院中,老夫人见到孙儿与孙媳妇此次请安的时间比平日稍晚,心中不禁感到欢喜。 她急忙询问下人,孙儿与孙媳妇是否已经圆房。 仆人的回复让老夫人哭笑不得。 看来她真的低估了晏菡茱的智慧,这个女子实在不凡。 她不仅赢得了丈夫的真心,更以自己的行动让丈夫明白了夫妻间的相互关爱,要懂得珍惜彼此。 老夫人心中暗自思忖,若换作是她,也许也会采取相同的做法,甚至手段更为高明。 当老夫人看到孙儿与孙媳妇走进来,两人间的感情较昨日更加深厚,而孙儿并未因为晏菡茱的拒绝而生气,她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从此以后,她可以放心地将孙儿托付给晏菡茱。 “祖母,我们夫妻打算回去,过几日我将会携带农书前来,在庄子里编纂,以陪伴您。” 老夫人轻轻地挥了挥手,“不必你们特地来陪我,家里的庄稼我已经吩咐下人记录妥善,定然不会出错。” “钧钰,你勤于职守,切勿疏忽;菡茱,我将钧钰托付于你。这孩子一旦投身于繁忙之中,便疏于照顾自己的身体。” 第65章 策划/话本 晏菡茱颔首应允,“祖母,您尽可放心。若世子疏于珍视身体,我定不姑息。” “好!”老夫人笑靥如花,“走,我们一同享用早餐。” 早餐丰盛而美味,老夫人心情舒畅,吃得津津有味。 如今,老夫人的食欲大增,加之每日坚持漫步两次,整个人的体态日益丰腴,精神矍铄。 在愉悦的心情映衬下,老夫人愈发显得容光焕发。 沈钧钰与晏菡茱乘坐马车离开。 “菡茱,我需直接赶往司农司,你先回府中。”沈钧钰眼见时辰紧迫,不便先将晏菡茱送回家再前往司农司。 晏菡茱微微一笑,点头回应,“夫君,陛下交付的差事至关重要。编撰书籍,应多做而少言。世子切记,这也是祖母特别叮嘱于你之言。” 沈钧钰郑重地点头,“历经数件事情之后,我深知行动胜于言语。” 晏菡茱轻轻摇头,“不然,若能既做得好,又能言辞得当,那便更是锦上添花。” 沈钧钰哑然而笑,“娘子所言极是。” 如今,沈钧钰要么直呼晏菡茱的名字,要么称呼她为“娘子”。 而晏菡茱,始终以“世子”称呼他! 除非在长辈面前,偶尔需要略作姿态,才会轻唤一句“夫君”,但在与沈钧钰独处时,她从不称呼他为“夫君”。 只有当他们真正共度良宵,沈钧钰才有资格成为她的“夫君”。 沈钧钰骑马离去。 望着沈钧钰骑马时的英姿飒爽,晏菡茱心中不禁浮现出他当年被点为探花郎,骑马游街时吟咏“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气风发之态。 然而,官场非同考场,其复杂程度远超书本上的文字,比任何考题都要变幻莫测,甚至更加黑暗与残酷。 沈钧钰的理想化思维,与朝廷的现实虽说不完全格格不入,但也相去甚远。 在这个时代,并非文章写得好就能成为好官,也不是武功高强、精通兵法就能胜任将军之职。 即便功勋卓着,也不能高枕无忧,坐享其成。 前方还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 想要做好人,就必须比恶人更加出色,至少要有让恶人敬畏、忌惮的能力。 在官场上,欲成为清廉之官,非得在机智与手腕上超越那些贪污腐化的官员,必须更为练达和老谋深算,方能将其击败,从而获得为民众服务的机遇。 这条道路,坎坷崎岖,充满荆棘。 沈钧钰心中所追求的,正是晏菡茱内心深处所期望的。 为了共同的目标,晏菡茱愿意为沈钧钰精心策划,以期两人能共同改革现状,实现自身价值,同时护佑众多百姓,为他们带来福祉。 想到这些,晏菡茱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她如同沈钧钰一样,斗志昂扬,神采奕奕。 重返靖安侯府,晏菡茱首先前往正院,向婆母请安。 靖安侯夫人一闻悉晏菡茱的到来,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在深宅大院之中,鲜有秘密可言。 起初,靖安侯夫人对沈钧钰随晏菡茱在乡间务农之举,只当做笑谈,并未真正重视。 她原以为儿子无法持之以恒,然而事实却出乎她的意料。 非但沈钧钰坚持了下来,而且在农业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这得益于晏菡茱的不断劝勉。 沈钧钰得到皇帝的重新赏识,被委以编纂农书之重任。 这一喜讯传来,昨日侯爷归家后欣喜若狂,痛饮至醉,连声赞叹她和婆母挑选的儿媳颇为得力。 此外,夫妻二人感情和睦,靖安侯夫人苏氏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给母亲请安。”晏菡茱恭敬地行了一礼,笑靥如花。 靖安侯夫人连忙起身,亲自将晏菡茱扶起,“菡茱啊,你所作所为,我和你公公都铭记在心!若非是你,钧钰如今也不会如此脚踏实地。” 虽然这确实是她的功劳,但晏菡茱并不自傲。 “母亲,菡茱岂敢贪功,世子原本天资聪颖,这一切成就大多是靠他自己的领悟,再加上长辈的悉心教诲。这就如同前人栽下的树木,我们后人得以乘凉。” 这番话,宛如甘泉滋润着苏氏的心田。 这位儿媳的话语真是让人心悦耳。 苏氏目光充满慈爱地看着晏菡茱,“菡茱,你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晚上再来,侯爷说了,等钧钰回来,我们一同在正院用餐。” “多谢母亲关爱,那我晚间再来。”晏菡茱感恩地回应,一早起床确实让她感到疲惫。 昨夜,她并非如自己所表现的那样无动于衷。 她同样思念着沈钧钰! 那般英俊潇洒的男子,还是她的丈夫,又有谁能抗拒他的魅力呢? 常言女子美貌能倾国倾城,然而男子的魅力同样能颠覆乾坤,引人沉迷。 晏菡茱心头不禁涌起一丝莫名的探奇之情,她对于自己上辈子的那段情感纠葛,尤其是晏芙蕖与沈钧钰那段曾经恩爱情深,最后却演变为相互厌倦的怨侣关系,感到十分费解。 她沉思良久,却仍无法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而对于她上辈子的丈夫纪胤礼,晏菡茱内心早已释怀,一段婚姻的缘分已尽,她绝无重蹈覆辙的打算。 实在是心有余悸啊! 那份恐惧,与沈钧钰的操劳截然不同,而是一种时刻担忧生命安危的惊慌,令人心生畏惧! 至于那位令人发指的婆母,简直是个疯狂至极的恶妇。 或许因早年丧偶,她对儿子的溺爱到了病态的地步,甚至敢于与儿媳争风吃醋! 她那些不堪回首的行径,晏菡茱一想起,便觉得辣目刺心,污秽了她的思维。 当她重返惊鸿苑时。 晏菡茱沐浴之后更换衣裳,将一身的劳顿洗去。 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阳光穿透发丝,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手持一卷话本,读得如痴如醉。 尽管话本中的女子显得有些愚钝,常常因为落魄书生的花言巧语,便轻易芳心暗许,甚至不顾一切地嫁给他。 她们用丰厚的嫁妆,供养着那些男子尽情享受。 而那些男子在岳父家的支持下,平步青云,官运亨通,直至封侯拜相。 白露为晏菡茱捧来南方的新鲜果实,她忍不住偷笑,“世子夫人,您不是常说这些书中的人太笨了吗?为何还如此偏爱?” 晏菡茱抬起眼眸,拿起一颗果实轻咬一口,慢慢咀嚼,品尝着果实的酸甜,微笑着回答。 第66章 鱼善/好官 “因为我想探究,这些话本中的女性角色是否比前一本更加愚蠢?同时,也想看看这些书中的男性角色是否能够更加卑劣?” 白露微笑着回应,“看来今日的话本中的女子确实愚蠢至极,而男子也确实无耻至极。” 晏菡茱点头赞同,“没错,我觉得这定是出自男子之手,所以他们才会将女子描绘成对男子百依百顺的样子。然而,事实远非如此。” 白露点头,联想到了景阳伯府,“如果府中的女人们都像话本子里的女子那样,我觉得在深宅大院中,她们恐怕难以长久存活。” 晏菡茱表示赞同,她深感言之有理,“确实如此,男人们总是以为女人们深爱着他们。在新婚之初,女人们的确充满爱慕与期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尤其是男人们拥有三妻四妾之后,那些曾经的柔情蜜意早已消散殆尽,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与勾心斗角。” 如果沈钧钰只宠爱她一人,那么晏菡茱也不会去斤斤计较。 沈钧钰若真有其他的女人,哈,她定能让靖安侯府尽数落入了她的掌握之中。然而,沈钧钰除了他那位宠妾,其余一无所有。 白露满怀敬仰地凝视着晏菡茱,觉得跟随着晏菡茱,内心充满了安稳与信赖。 “世子夫人,您真是太善良了。如今我身为您的丫鬟,待到您成亲之时,我愿成为您的管事娘子;而当我年华渐逝,再做您的管事嬷嬷。” “允了!”晏菡茱愉悦地笑道,“这本书已读完,我们继续看下一本。” 原本以为会是老生常谈,却没想到这本话本子竟然一反常态,不再是众多红颜知己围绕一个男人,而是一群男人为一个女人痴迷至深。 其中包括皇子、勋贵、文人墨客、武林豪杰、隐世家族,甚至还有邻国的皇子! “哇!”晏菡茱惊叹,“这本话本子颇为精彩,白露,等我看完,再让你品鉴。” 白露顿时兴趣盎然,“那奴婢便静候佳音。” 她并未离开,而是凑近晏菡茱身边,从中间开始翻阅。 随着阅读的深入,白露双眼瞪得大大的,想要惊叫,但又担心打扰到晏菡茱看书,急忙捂住嘴唇。 话本子并不厚重,不久便已读完。 “唉,怎么就没了?”白露急切地问,“结局尚未揭晓,真是让人牵肠挂肚。” 晏菡茱翻开封面,书名为《度春风》,这名字确实充满了春意。不过,故事情节确实引人入胜,能让众多男子为她舍生忘死,却又能独善其身。 作者笔名:鱼善。 “这只是上册,下册应该还未出版。” 白露接过那本书,从头开始翻阅。 “世子夫人,我觉得这应该是女子所作。”白露思索片刻后,自信地说。 “哦?”晏菡茱有些惊讶,“白露,你也有这样的看法?” 白露点头,“哈哈,就像我们之前看的话本子,大多数是男子所写,喜欢从男子的视角出发。而这本则是完全从女子的角度来写,将女子心绪描绘得细致入微。” 晏菡茱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她上辈子也热衷于阅读话本子。 若真有这样的佳作,她不可能未曾见过。 那么,这本话本子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即刻派遣廖管事深入查探,这个名唤‘鱼善’的神秘人物究竟身份如何?” “遵命,世子夫人。”白露领命,她的好奇心如同猫爪般挠心。 话分两头,且说沈钧钰此日踏入了司农司的大门,大司农亲自出迎,将他安置在最为优越的办公之地。 沈钧钰隐藏了自己的锐气,表现得谦逊有加,并未急于展开工作,而是静心钻研相关的典籍。 这一研究,便是一整日的光景。 司农司提供的午餐,味道尚可,虽不及珍馐美味,却胜在无需破费。 司农司素以清廉着称,许多低阶官员的薪俸并不丰厚,大多选择在此用餐。 沈钧钰谢绝了江蓠提供的额外餐食,选择与众官员一同进餐。 这样的行为,在世家子弟中实属罕见,让同僚们感到十分惊讶。 人们不是说探花郎、靖安侯世子沈钧钰性格孤高吗? 白玉京与沈钧钰年纪相仿,身材中等,容貌也称得上出色,出身南方一小士族。 “世子,这里的菜肴或许不合您的口味!”白玉京轻笑着试探。 沈钧钰微微一笑,“虽然不是龙肝凤髓,但比起粗糙的野菜团子,却是美味得多。” 白玉京自幼家境败落,为了让他得以读书,家中不得不节衣缩食。 野菜团子成为他们家的常备食物,与细软的白面相比,自然逊色许多。 “世子也曾品尝过野菜团子?”白玉京再次发问,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 周围的官员虽然没有开口,但都聚精会神地倾听。 沈钧钰语气凝重地说道:“此前未曾有过此体验,今年春日,我在庄子耕种,品尝了庄户的日常饮食。” “在粮食短缺的时节,将黑面与野菜揉合成拳头大小的团子,搭配咸菜,便是他们的主食。” “品尝过那野菜团子之后,方才深刻领悟到书上所写的‘哀民生之多艰’并非易事。” “仿佛站在高高的云端,俯瞰着困苦的百姓,然后对自己说,我必须为国为民,成为一名清正廉洁的好官。” 白玉京听后,震惊不已。 这位天赋异禀的沈钧钰,竟然能说出如此肺腑之言? 此前沈钧钰曾领人弹劾权倾朝野的梁国舅,众人皆认为他英勇无畏。 虽然他们也知道梁国舅行事不端,但无人敢挺身而出指责。 如今,沈钧钰似乎因为那个野菜团子,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变得更加脚踏实地,依然心系国计民生。 白玉京缓缓起身,恭敬地向沈钧钰一揖至地,“沈大人仁心仁术!” 沈钧钰轻轻摇头,急忙还礼,“白大人谬赞了!我此刻只想脚踏实地的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日后还需仰仗各位同僚的支持。” 司农司的大小官员纷纷欠身回礼,场面颇为庄重。 白玉京好奇地询问:“沈大人,编纂农书,虽非易事,但我国文献丰富,不乏相关资料。” “农事之务,一如既往地沿袭旧制,缺乏创新之机。我等官员在朝堂之上份量轻微,要想有所改革,实在难上加难。” 第67章 赏赐/不提 另一位黎大人长叹一声,感慨万千,“黎民百姓乃国家之根本,然而又有几人愿意关注这些微不足道的农人呢?” 许多人并非不愿作为,而是受制于现实,且担忧承担不必要的责任。 其余几位官员默然不语,他们深知民间状况较他们所想象者更为严峻。 西魏立国已四十年,建国初期的轻薄赋税、休养生息之策,如今已渐行渐远。 民间土地兼并的趋势愈发严重,越来越多的百姓丧失了土地。 沈钧钰轻声细语道:“其实,圣上对此颇为重视,否则也不会委以我司农司之重任。” 众人听闻沈钧钰的特殊身份,精神为之一振。 这位大人不仅是陛下亲点的探花郎,昔日更是天子的近臣,备受信任。 白玉京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笑着说:“沈大人所言极是!能与大人才智相配,实为荣幸!愿沈大人领航,共铸辉煌。” 沈钧钰微微点头,神情坚定:“吾等共勉之!” 午后,沈钧钰继续研读书籍。 夕阳如金,缓缓西沉,他方才离开司农司。 沈钧钰心中虽急,但理智告诉他,欲速则不达。 他抬头仰望天际的余晖,步伐稳健而沉着。 行至六芳楼,沈钧钰对江蓠吩咐:“去,买一盒栗子糕来。” 江蓠微愣,疑惑地问:“世子,这盒栗子糕是专程为世子夫人准备的,那侯夫人那边不也要一份吗?” 沈钧钰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母亲晚上通常不食用糕点。” 江蓠闻言,摇头轻笑,“世子,侯夫人虽不吃,但您不能不表示心意!” “世子夫人固然重要,但母亲同样不可忽视!否则世人岂不会说您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薄情郎?” 沈钧钰哭笑不得,“你这张巧嘴,真是能说会道。那就再买一盒莲子糕给母亲。” “遵命,世子!”江蓠立即答应,转身而去。 怀揣着两盒精致点心,沈钧钰踏上归途,重返靖安侯府。 沈钧钰径直朝主院走去。 一踏入屋内,便听到了父亲洪亮的笑声,母亲柔和的嗓音,以及那个总能触动沈钧钰心弦的俏皮逗趣之声。 “父亲、母亲,钧钰给您们请安。”沈钧钰走进屋内,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后又向晏菡茱投去一抹温暖的微笑。 靖安侯沈文渊轻轻抚摸着修剪得体的胡须,愉悦地笑道:“钧钰,不必拘礼。今日在公门中的事务如何?” 沈钧钰回道:“同僚们有些懒散,这主要是因为朝廷对农事的重视不够,导致大家的积极性不高。” 靖安侯微微一笑,颔首赞同,“皇上也已察觉到这个问题,我国的农事沿袭了前朝的旧制,确实需要一场革新。” “正是,父亲。改进农具,优化种子,修建水利设施,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资金,但这是刻不容缓的大事。” 晏菡茱微微低头,心中明白,这些确实是症结所在,但最核心的难题,却是无人敢触及的禁忌。 下人通报,晚餐已经备好。 苏氏轻声一笑,“好了,我们先吃饭,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议。” 一家四口,步入了餐厅。 通常吃饭时不交谈,但今天却破了例。 沈文渊罕见地与儿子沈钧钰举杯共饮,苏氏也和晏菡茱品尝了带有甜意的桃花酒。 “钧钰,你要踏踏实实地做好手头的工作,不要只是空谈。等你完成那部农书,我会为你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功宴。”靖安侯沈文渊语气凝重地说,眼中流露出对儿子的满意和骄傲。 沈钧钰郑重地点头,“父亲,我会铭记在心。多亏了菡茱时常提醒我,现在我才能够脚踏实地的做事。” “好!”靖安侯沈文渊轻声一笑,转头对靖安侯夫人说:“夫人,我记得你年轻时,曾有一套荷花图案的首饰,样式新颖别致,不如赏给菡茱如何?” 靖安侯夫人微微一笑,温婉地说:“今天我确实注意到了菡茱额头上的莲花钿,就联想到了那套首饰。稍后,我会让人送过去。” 晏菡茱起身道谢,“多谢母亲的赏赐。” 靖安侯夫人轻笑,眼神中流露出深意,“不用谢,我只有你这一个独子,没有女儿,将来我的首饰,都会是你和我的孙女、孙媳的。” 晏菡茱假装羞涩,微微低头,眼中带着笑意。 沈钧钰在父母面前不再拘束,居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母亲,我会努力的。” “世子!”晏菡茱轻嗔一声,俏皮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少说两句吧,毕竟还没有洞房,就已经开始计划生儿育女了吗? 沈钧钰轻轻侧首,眼中闪烁着戏谑的笑意,“别急,我已吩咐下人江蓠提前布置妥当。” “布置什么?”靖安侯夫人满心好奇地询问。 靖安侯虽然身为公公,不便直接发问,但内心的好奇却丝毫不减。 “布置……”沈钧钰话音未落,便被晏菡茱悄然拧了一把胳膊。 “世子别胡言乱语,否则我可不保证不生气。”晏菡茱柳眉微蹙,嘴角却带着一丝嗔怒,夫妻间的私密之事,如何能向公婆吐露? “哎呀!”沈钧钰放声大笑,“好吧,不提,不提!” 靖安侯夫人和靖安侯见状,也不再追问,毕竟儿媳妇的面皮毕竟嫩,此刻她的脸已红到了脖颈。 然而,靖安侯夫人心中却充满了好奇:儿子沈钧钰究竟在准备些什么呢? 步出正院,沈钧钰低声轻笑,声音醇厚而低沉,“为何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说了,你就会口无遮拦。”晏菡茱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她那涂着鲜红蔻丹的纤长指甲轻轻隔着沈钧钰的衣衫,又拧了他几下,“若是让婆婆知晓,她岂不是会误以为我不守妇道?” “哈哈!”沈钧钰朗声笑出,衣袖随风轻扬,“娘子真是想太多了,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母亲不会为此责怪你。” 晏菡茱轻轻噘起嘴角,撒娇道,“总之我们夫妻间的事情,我们自己私下解决,绝不能让你向公婆透露半分。” “你有任何不快,都冲我来,我悉数承受。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去告状,那样可真是丢人现眼。”沈钧钰深情地凝视着她,语气中满是宠溺与包容。 沈钧钰温柔地握住晏菡茱的纤手,轻轻地抚弄着,“好吧,不去做那爱打小报告的人。今日你辛勤劳作了一整天,难道,夫人不觉得心疼吗?” 第68章 史实/新房 晏菡茱抬头仰望,目光落在沈钧钰那俊朗的侧脸上,“你编写书籍,定要查阅众多典籍,但你切莫久坐不动。每隔三十分钟便起身活动一番,否则即使年纪轻轻,也难免会腰酸腿疼。” 沈钧钰一脸认真地点着头,仿佛在论述重大真理,“正是如此,绝不能让腰背疼痛,毕竟我还有许多美事尚未享受呢!” “你这……”晏菡茱满脸惊愕,面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 沈钧钰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我这不是对别的女子,而是对我心爱的娘子,怎能算是风流倜傥呢?” 晏菡茱发现沈钧钰的脸皮似乎越来越厚了,“现在时间已晚,世子还是早些休息吧。” “园中的花儿正处于盛开之际,我们不妨去赏花。”沈钧钰紧紧握住晏菡茱的手,无法进入她的香闺,便只能在户外与她一同欣赏花草。 晏菡茱感到既好笑又无奈,“天色已暗,视线不清,怎能赏花呢?” “谁规定了赏花只能用眼睛?我可以用鼻子去感受花香,这同样算得上是赏花。”沈钧钰振振有词。 晏菡茱被沈钧钰牵着,一同在花海中漫步,品味花香。 “娘子,你是否对我今日的所为感到好奇?”沈钧钰忽然发问。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刚刚不是已经向父亲和母亲汇报过了吗?难道还有什么隐瞒?是否在外受到了委屈?” 沈钧钰轻轻叹息,“在父母面前,自然只能报告喜讯,遇到困难则需隐藏,以免让他们忧虑。” “那你就不怕我为你担忧?”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俏皮。 沈钧钰转过头,深情地注视着晏菡茱,“我确实害怕,但我觉得你并不会希望我对你隐瞒什么。” “嗯!”晏菡茱轻轻点头,嘴角挂着柔和的笑意,“世子,是否遭遇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沈钧钰沉思良久,眉头微蹙,“振兴农业,最为关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仅仅是撰写农学着作,改进农用器具吗?” 晏菡茱稍作停顿,长叹一声,“最根本的在于耕者有其田,无论是农学书籍还是农具,这些都只是次要的。唯有让百姓拥有土地,方能稳固根本。” “我翻阅史籍,发现每个朝代的兴衰更迭,都伴随着土地的重新分配。当百姓失去土地,挣扎在饥饿边缘时,他们反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只能坐以待毙。” 沈钧钰微微一愣,眼神中流露出惊异,“菡茱,你真的只研读了一年书籍吗?” 晏菡茱尴尬地笑了笑,今日她确实有些得意忘形,“自然,这些史实都记载在史书之中!如今西魏立国已四十二年,虽然土地兼并现象时有发生,但百姓手中仍握有部分田产。” “你推广农具和农学书籍,定能助力更多民众。然而,有些事不可强求,亦不可阻挡。天道循环,万事自有其定数。世子,你只需尽力而为,顺应天命。” “身在其位,便要谋其政。你现在的官职所在,便要专注于分内之事。若你希冀改变更多,那就脚踏实地,循序渐进,不可急躁。” 沈钧钰沉默片刻,却紧握住晏菡茱的双手,愈发坚定。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确实,祖母小时候曾告诉我,人的地位决定了他的职责。我总幻想一句话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未免太过天真了。” 晏菡茱嘻嘻一笑,眼中满是鼓励,“世子能有这样的认识真是太好了,你今年才十八岁,家中的生计无需你过分担忧,家中的琐事有我,你无需操心。” 你只追寻内心所向,践行你认为正确的道路,切记,审时度势,言行一致。 沈钧钰轻声一笑,向晏菡茱恭敬地一拱手,“感谢娘子宝贵的教诲。” 晏菡茱微微一笑,婉转地说:“哪里谈得上宝贵教诲,不过是闲暇时翻阅书籍,偶得的一些智慧之语,没想到能让世子见笑了。” 当晏菡茱回到惊鸿苑,她轻巧地步入自己的房间。 沈钧钰紧随其后,踏入了这间弥漫着往昔不愉快记忆的屋子。 他环顾四周,心中暗自琢磨着如何能够弥补晏菡茱心中的创伤! 晏菡茱眼波流转,心中暗自盘算,该如何巧妙地让沈钧钰自行离去。 沈钧钰察觉到她的目光,不禁嗔怪道:“你无需刻意驱赶我,我自然会离去,稍后便走。” 晏菡茱微微放松,嘴角偷偷上扬,轻笑道:“原来是我误解了世子的意图!我还以为世子会舍弃君子之风,变为粗鲁无礼的登徒子。” 沈钧钰目光闪动,不满地瞥了晏菡茱一眼,“别试图用激将法对付我,你再这样挑衅,我恐怕真会留下,成为你口中的粗鲁登徒子。” 晏菡茱立刻闭上嘴巴,小手轻轻捂住唇角,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机智的光芒。 沈钧钰起身,沉声道:“我这就去书房休息,你早些安寝。明天我会来接你,一同去向母亲请安。” 晏菡茱微微挑起眉头,惊讶地叫道:“你竟如此不关心我!” “此话怎讲?”沈钧钰困惑地问道,他自认为已经表现得十分体贴了,为何晏菡茱还会这样说! 晏菡茱小嘴微微噘起,带着几分不满地说:“母亲曾言,只需我在早膳后去请安即可,若感疲惫,不去也无妨。而你却硬是要打扰我的美梦,让我早起。这哪里有半分关心之情?” 沈钧钰一时语塞,旋即脸上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 在婚礼的辉煌时刻,他被母亲温柔地劝导回到新房,映入眼帘的是晏菡茱那张因沉睡而泛着淡淡桃红的小脸。 “你爱贪睡的性子,我早已了如指掌。”沈钧钰轻轻摇头,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 晏菡茱察觉到沈钧钰的笑意,她微微眯起眼睛,模仿着新婚之夜沈钧钰的语调,娇嗔道:“官人尚未安寝,新妇怎能先入梦乡?” 沈钧钰显得有些尴尬,苦笑道:“菡茱,咱们可不可以不重提往事?” “绝无可能!”晏菡茱语气坚决,眼中流露出对美好回忆的珍惜,“那毕竟是难得的体验,怎么可以轻易忘怀?” 沈钧钰无奈地起身,向晏菡茱作了一揖,温言道:“爱妻,夜已深,请安寝。为夫这就去书房,勿要生气,明日为夫定为你买来梅子糕,如何?” 晏菡茱满心欢喜地点头,“如此甚好!” 第69章 晒书/雕像 望着沈钧钰离去的背影,晏菡茱的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 看来,沈钧钰终于要有所行动了! 江蓠紧随沈钧钰身后,低声汇报:“世子,您吩咐下人准备的所有物品,均已准备妥当。” “接下来,我们需要找一个理由,将世子夫人引出门外,好让仆人们有充足的时间重新装饰婚房。” 沈钧钰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说得对,再有两天便是休沐之日,届时我将带菡茱外出游玩。到时,你务必做好安排。” 江蓠恭谨地答应,“遵命,世子。”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意外发生了,沈钧钰的洞房花烛夜变得遥不可及。 次日,晏菡茱在梦境中悠然醒来。 她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白露见到世子夫人醒来,连忙将厨房精心烹制的早餐端了上来。 晏菡茱不慌不忙地享用着早餐,心情愉悦地去向婆婆请安。 她的日子过得轻松惬意,这份闲适甚至感染到了周围的仆人,让他们也感受到了晏菡茱的自在。 苏氏对晏菡茱的喜爱与日俱增,她再也不想找儿媳妇的麻烦。 晏菡茱深感,儿子的安然无恙,无疑是她带来的福泽。 “今后你若感到劳累,不必特地前来向我请安!在自己家中,随心所欲,尽情享受舒适便是!” 晏菡茱笑靥如花,温婉答道:“母亲如此关爱,让我得以充足的休息,精神焕发,我对母亲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有这样一位慈母,我无时无刻不想来和母亲聊天。一日不见母亲,即使是山珍海味也索然无味,夜晚也难以安眠。” 虽然苏氏深知儿媳妇所言可能并非全是心底话,但听起来却是如此令人欣慰! 作为婆婆,哪有不喜欢儿媳妇恭敬自己,让自己高兴的呢? 而这位儿媳妇,既能孝顺自己,又能兼顾家庭,实在是难能可贵! “你真是个孝顺的女子!”苏氏夸赞道,“过不了多久,阴雨连绵的日子又将到来。趁着这几日阳光明媚,你帮忙把钧钰的书都拿出来晒一晒!” 晏菡茱爽朗地答应:“遵命,母亲!” 离开婆婆的正院,晏菡茱回到了惊鸿苑。 她来到沈钧钰的书房,搬来一把华丽的贵妃椅,在树下悠然坐下。 白露带领着一众丫鬟和婆子,将沈钧钰书房中的书籍一一搬出晾晒。 晒书期间,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这个院落。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暗中在书籍中夹带一些不轨之物。 一名丫鬟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匣子,轻轻地放在外面的桌子上,然后慢慢打开。 本来众人以为匣中装的是书籍,却没想到里面竟然是木头和一些雕刻工具。 丫鬟并未过多关注,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物品摆放在桌子上。 工具繁多,相互碰撞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晏菡茱好奇心起,目光转向了桌子。 她站起身,走了过去。 仔细一看,她顿时怒火中烧! 尽管这尊雕像只完成了大半,但晏菡茱一眼就认出这正是晏芙蕖的雕像。 哼,真是多情的种子呢! 在这座静谧的书房内,一尊晏芙蕖的雕像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仿佛是主人内心深处无法割舍的情感,被精心雕刻成实体,以便日复一日地凝视。 白露察觉到晏菡茱脸上的不悦,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当她目光落在那尊雕像上,白露不由得呆住了。 天哪,世子! 这尊雕像为何不及时处置,竟然还珍藏在书房中那精致的匣子里? 难道世子对芙蕖小姐的旧情仍然难以忘怀? 原本,世子和世子夫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如胶似漆,渐入佳境。 如今,这尊雕像无疑给这段美好的关系投下了一道阴影。 晏菡茱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桌上的雕像上,眼神变幻莫测,深邃而复杂。 这一天,晏菡茱专心致志地为沈钧钰晾晒书籍。 到了午后,她又不厌其烦地将书籍原样放回屋内。 丫鬟正打算将雕像收入匣中,却被晏菡茱制止了。 “等等!这东西不必再放入箱中了,就放在世子的书桌上吧!” 白露低垂着头,一丝不苟地按照吩咐行事。 夜晚,晏菡茱并未前往正院用膳,而是让丫鬟将食物送至惊鸿苑。 饭后,她便吩咐下人将院门紧闭。 “若世子来临,便告诉他我已就寝,不必让他入内。” 白露领命,“遵命!” 很快,屋内灯光熄灭,晏菡茱躺在床上。 她原以为自己在黑暗中难以入眠,然而困意却不期而至,她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沈钧钰来到正院,却未见到晏菡茱的身影。 “菡茱今日表示想要早点休息,或许是晒书过于劳累。用膳之后,你不妨去看看她,多加关怀。” 沈钧钰点头答应,“遵命,母亲!” 他步入惊鸿苑,却发现晏菡茱已经安寝。 沈钧钰询问白露:“世子夫人今日是否感到不适?” 白露略加思索后回答,“世子夫人心中似乎有所郁结。” “这究竟是为何?”沈钧钰眉头紧蹙,显得困惑不解。 白露语气谦卑地回应:“奴才岂敢妄自揣测主公心事。世子只需前往书房,便能窥见一二。” 沈钧钰愈发困惑,眉头紧蹙,“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露答道:“侯夫人曾言,不久后将迎来阴雨连绵,特意叮嘱夫人趁着这几日晴空万里,协助世子晾晒藏书。” “晾晒藏书?”沈钧钰闻言微怔,心中暗自嘀咕,晾晒藏书怎会引发争执? “难道菡茱不情愿为我晾晒藏书?抑或是晾晒藏书让她疲惫不堪?” 白露闻言,轻轻垂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世子何不深思,书房之内,除书籍之外,还潜藏何物!” “世子夫人全心全意为世子考虑,然而世子却屡次伤害夫人的心。” 言罢,白露轻哼一声,转身飘然而去。 沈钧钰一头雾水,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 “江蓠,书房之中除了藏书,笔墨纸砚之外,还隐藏着何物?” 江蓠亦陷入沉思,能让宽厚仁爱的世子夫人生气的,必定是与世子和夫人息息相关的事物。 突然,江蓠一拍大腿,眼前一亮。 “世子,您可曾忘记?书房的柜子里藏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内中装着您为芙蕖小姐精心雕琢的塑像。” “世子夫人帮您晾晒藏书,自然会将书房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查看一遍!” 第70章 机智/作画 听闻此言,沈钧钰心中一紧,脸上露出惊慌之色,“糟了!” 沈钧钰急匆匆地赶往书房,推门而入,点亮烛火。 书桌上果然摆放着一尊未完成的塑像,从其脸上的轮廓依稀可见是晏芙蕖的模样。 “这该如何是好?”沈钧钰心急如焚,好不容易与晏菡茱培养出深厚的情感。 如今,晏菡茱因怒而与他疏远,甚至不愿意见他。 沈钧钰焦躁不安地在房内踱步,使得江蓠也感到眼花缭乱。 他想要向晏菡茱道歉,却苦于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尴尬的误会。 江蓠目睹眼前的情景,忍不住急切地呼喊:“世子,您别再踱来踱去了!您这般来回走动,简直要把小的绕得头晕眼花!” “常言道,祸福相依,焉知非福?世子夫人对那雕像的愤怒,固然让人心情沉重。” “但换个角度看,正因世子夫人对世子您情深意重,才会因雕像之事心生愤懑!倘若她不在意,又怎会轻易动怒?” 原本心神不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的沈钧钰,在听到江蓠这番宽慰的话语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得上心上人的关注更能让他欣喜的呢? “江蓠,我没想到你如今竟能如此机智!”沈钧钰夸赞道,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神情恢复了平静,不再显得慌张。 江蓠露出一抹谦逊的微笑,“世子过誉了!其实,不过是世子您过于忧虑,以至于方寸大乱。” “只要静下心来,世子您自然也能洞察秋毫!夫妻之间,原本就是甜蜜与争执交织的。” “世子夫人既然生了气,您只需多加安抚。我私下里已向白露透露,那雕像是在您成亲之前雕刻的。世子夫人若是得知真相,想必就不会再对您心生芥蒂。” 沈钧钰那颗原本纷乱的心,在江蓠的安抚下,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斜视了江蓠一眼,心中暗道,这家伙平日里虽让人不胜其烦,但关键时候却能派上大用场。 “江蓠,你的计策的确高明。明天务必让白露告知世子夫人,那雕像的确是成亲前所雕,成亲之后,我确实未曾再触碰。” 江蓠一脸无奈,目光停留在那雕像上,低声嘟囔:“世子,您也不是一次都没有触碰过,当时您对世子夫人并无太多喜爱,甚至还拿出来雕琢呢!” 听到这话,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江蓠,你这是在暗示我要封口不言吗?” 江蓠连忙用手掩住自己的嘴,然后将那木雕紧紧握在手中,一脸严肃地说:“世子,我这记性真是糟糕透顶,年纪轻轻就如此健忘。这木雕既然已无他用,小的愿意亲自送至厨房,亲眼看着它化为灰烬,以此确保万无一失,世子觉得如何?” “那你还不赶快行动?”沈钧岩怒目圆睁,瞪了江蓠一眼,心中暗忖,此人真是禁不起夸赞,一夸就飘飘然,“倘若我不能与菡茱共结连理,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那么我也绝不会答应你与白露的联姻。” 江蓠闻言,立刻焦急万分,“世子,您怎能如此决绝!毕竟您触怒了世子夫人,而我并未招惹任何是非。我与白露情深意浓,您怎能忍心拆散这对鸳鸯,成为那阻挠爱情的棒槌?” 沈钧岩扬了扬眉梢,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哈,这不是你办事不利吗?我日常琐事繁忙,一时忽略了处理那座雕像。你为何不曾想起?” 江蓠愣在原地,仿佛头顶压了一座无形的大山,满腹冤屈,“世子,我……唉,算了,谁让您是主子呢?小的这就去把那东西销毁,绝不能让它继续存在!至于白露那里,我自会妥善处理,保证让世子夫人息怒。” “甚好,办得妥善便有奖赏。”沈钧岩淡然一笑,其实心中并无真正的不悦。 他不过是在嘴上说说而已,对于与晏菡茱之间的误会,他无计可施,只能让江蓠和白露承担后果。 当然,他并非让他们白白效力,赏赐颇为丰厚。 江蓠手捧雕像,亲自走进厨房,蹲在灶台旁,直到雕像化为灰烬,不留一丝痕迹。 江蓠心中叹息,这座雕像的消失,也意味着世子与晏芙蕖那段曾经的绯闻随之烟消云散。 世子夫人的手腕,真是高深莫测! 江蓠品尝着点心,还不忘为沈钧岩带回一碗清甜的莲子羹,以此表达自己的忠心。 沈钧钰在江蓠离去之后,心神不宁,无法专心于书卷之间。 于是,他取出了画笔与颜料,沉浸于绘事的宁静之中。 今日,晏菡茱心头火起,她并不会用悲怨的目光凝视他,而是瞪大那双璀璨如凤的明眸,眼中仿佛闪烁着怒火。 沈钧钰心头泛起阵阵波澜,既有忐忑不安,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 在这样的情绪交织下,他的笔触变得灵动而神奇。 等到江蓠回府,一幅栩栩如生的“娇嗔美人图”已经跃然纸上。 夜幕低垂,沈钧钰无暇顾及装裱事宜。 他将画作卷起,轻轻放入那只青花瓷制的箭筒卷轴缸中。 次日清晨,在出门之际,沈钧钰来到了惊鸿苑。 得知晏菡茱尚在梦乡,沈钧钰抬头望了几眼,语气温和地对袁嬷嬷说:“袁嬷嬷,务必细心照顾好世子夫人。” 袁嬷嬷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意味,她不知是该暗中责怪这位世子,还是该同情他的无奈。 想要赢得美人心,怎料竟是如此艰难。 “世子请放心,老奴定会竭尽所能地伺候世子夫人。”袁嬷嬷郑重承诺,只要世子始终如一,世子夫人终会洞察世子的一片深情。 沈钧钰点了点头,得知母亲尚未起身,他在正院门前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 今日外出执行公务,沈钧钰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思绪纷乱,不时走神。 江蓠一早便来找白露,谈及了木雕之事。 白露听后,不禁嗤之以鼻,“世子如此疏忽,你也是大意。江蓠哥,你身为贴身长随,竞未受到责罚,足见世子之宽容。” 江蓠一脸苦相,在白露面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哪里是没有惩罚呢?世子说了,除非世子夫人原谅他,两人结为真正的夫妻,否则不予批准我们的婚事。” 白露闻言,柳眉紧蹙,她觉得自己先前对世子的评价未免太过草率。 第71章 洁身/姨娘 世子自身无力赢得世子夫人的芳心,反而将怒火发泄在手下人身上。 然而,她也必须承认,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于世子自身的不足。 世子巧妙地把握住了白露与江蓠的敏感之处,“江蓠兄,您暂且息怒。往昔种种,实则无关紧要。坦诚相告,此刻世子心中是否仅余世子夫人一人?” 白露心中虽对机智聪慧的江蓠心生向往,然而与晏菡茱相处日久,情感的天平已倾向后者。 江蓠目睹白露的神态,哪里敢有丝毫懈怠? “白露,我向你郑重承诺,世子昔日确实与芙蕖小姐有过一丝情愫,但在陪伴世子夫人回门三日的归宁之后,聆听芙蕖小姐的言辞,便彻底斩断了那份情感。” “这木雕,亦是往昔之物。世子早已将其抛诸脑后,若真还记得,我江蓠早就将其付之一炬了。” “如今,我江蓠以性命担保,世子真心实意,心中仅有世子夫人,绝无他人。还有一事,你可能难以置信,世子甚至未曾有过一名通房。” “啊?”白露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一个豪门少爷竟然没有通房丫鬟? 在永昌伯府,无论是正宗少爷还是庶出之子,婚前都设有通房丫鬟,有的还不止一个,美其名曰“学习房事”,实则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欲! “你不信吧?”江蓠笑得意味深长,“我们世子与旁人不同,他有些……有些古板,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绝非那种荒唐之人。” 江蓠时常抱怨世子刻板、怪异、心机深沉,但唯有对其洁身自好这一点,由衷地表示敬仰! 昔日有人拉着世子踏足烟花之地,世子被妓女喂酒,当场感到恶心呕吐,随即挥袖离去,不留痕迹。 白露微微眨动着她那明亮的眼睛,频频点头,语气中满含震惊,“这确实让人难以置信。世子是不是……身体状况……” 江蓠连忙出声打断白露的猜测,急切地为她解释,“白露,你切勿胡乱揣测,世子康健如龙,体质强健。倘若他身体不佳,老夫人和侯夫人又怎会如此泰然自若,不急不躁呢?” 白露沉思了片刻,最终选择信任江蓠的话,“好吧,我明白了。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替世子夫人传递信息。我会相机而行,你不必忧心。” 江蓠微微一笑,露出一丝调皮,“多谢白露妹子,昨日我在厨房精心烧制木雕,而世子则在挥毫泼墨,我远远地瞥了一眼,那人应是世子夫人。” “可见世子对世子夫人情深意重,若夫人步入书房,让她一窥那些木雕,便能明了世子的深情。” 白露轻轻点头,“嗯,我明白了。江蓠哥,你快去享用早膳,在外面侍候世子,一定要细心。” “还是白露妹子体贴我。”江蓠心中暗自得意,以为自己为世子做了一件大事,却未察觉自己一番好意差点酿成大错! 袁嬷嬷在沈钧钰出门后,便来到正院静候。 靖安侯夫人苏氏一边悠然用着早膳,一边倾听袁嬷嬷的报告。 放下手中的竹箸,苏氏轻轻一笑,“原来是小夫妻间的误会。” “侯夫人,您似乎并不担忧?”袁嬷嬷低声询问,语中带着一丝焦虑。 苏氏摇摇头,笑容中带着一丝淡然,“菡茱生气是应该的,这说明她在乎钧钰。若她见到别的女子的木雕而无动于衷,那便说明她对钧钰已无情感。” 袁嬷嬷顿时豁然开朗,“夫人,您真是高见。是老奴多虑了。” “你的表现堪称卓越,无需插手,新婚小夫妻还需经历诸多磨合。”苏氏深情地叹息,眼神似乎穿越了时空,“人生之路,谓长非长,言短不短。若能遇到心灵相通的伴侣,相互扶持,携手共度此生,方为人生之大幸。” 苏氏心中并无太多波澜,但她对美好事物的渴望却愈发强烈! 袁嬷嬷回想起侯夫人往昔的际遇,心中不禁泛起酸楚,“夫人,世子和世子夫人定能感受到您的拳拳之心。” “嗯!”苏氏轻声应允,“去吧,细心照料世子夫人,切勿让她受丝毫委屈。” “遵命,夫人。”袁嬷嬷领命。 正当袁嬷嬷即将退出之际,桑嬷嬷的脚步声却传入耳中。 “夫人,侯爷已派人将裴姨娘接回府中!” 袁嬷嬷的脚步一顿,心中不禁叹息,唉,这个麻烦精又回来了! 靖安侯府再次笼罩上一层阴影。 她必须尽快向世子夫人详细说明裴姨娘的种种,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晏菡茱享用过早膳,信步来到婆婆苏氏处请安。 恰好与归来的袁嬷嬷相遇。 袁嬷嬷急忙迎上,眼中流露出几分忧虑,“世子夫人,请留步,老奴有重要之事禀报。” 晏菡茱微微一愣,“袁嬷嬷,有何紧急之事?” 袁嬷嬷贴近她耳边,低声透露:“裴姨娘已经回来了,此刻恐怕正在向夫人请安。” “那裴姨娘手段高明,仪态万千,如今被侯爷亲自召回,必然会让夫人心中不悦。” “您去请安时,务必小心谨慎,切勿中了裴姨娘的陷阱,让夫人陷入尴尬之地。” 晏菡茱听闻此言,心中不禁想起之前她所搜集到的情报。 能让靖安侯府中手段非凡的苏氏夫人吃亏,裴姨娘的厉害可见一斑。 在深宅大院中,一位名叫裴姨娘的女子,被贬至庄子上闭门反省,众人料想不到,三年之后她竟得以重返靖安侯府。 裴姨娘对靖安侯沈文渊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 诸多内情,外界难以窥探。 “多谢袁嬷嬷,既然已至正院门前,我倒要亲自一见,这位裴姨娘究竟有何非凡魅力!” 袁嬷嬷紧随其后,低声透露着秘辛,“三年前,这位裴姨娘手段毒辣,竟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痛下杀手,还诬陷了夫人。” “幸得被她收买的下人悔过自新,临场反戈,更有确凿证据,夫人才得以洗脱嫌疑。” “老夫人下令杖毙裴姨娘,然而侯爷已被她迷惑至深,竟然以身护她,甘愿为她承受杖责。” “老夫人愤慨至极,最终还是夫人慈悲为怀,担心侯爷遭受不测。于是,裴姨娘被贬至庄子上。谁料三年时光荏苒,侯爷却依然对她念念不忘,甚至将她接回侯府!” 第72章 长跪/破计 晏菡茱听罢,收敛心神,全副精神贯注。 她此刻如临大敌,神经紧绷至极。 这位裴姨娘无疑是位厉害角色。 前世有此人在靖安侯府翻云覆雨,再加上情感用事的晏芙蕖,局面岂能不混乱? 晏菡茱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靖安侯府的安宁,她还指望着在这里悠然自得,享受自己的闲适时光呢! 踏入正院,晏菡茱便见一位身着素白襦裙的女子跪于门前。 身姿曼妙,曲线柔美,跪地之上,显得楚楚可怜,宛若风中摇曳的柳枝。 无怪乎民间有言,“男子着皂衣显英俊,女子披白衣显娇弱”。 男子身着黑衣,更显得俊朗飘逸;女子则因白衣映衬,愈发显得娇美柔弱,足以激发男子的保护欲。 “这位是何人?难道不是我们府中的家眷吗?怎会在此跪地呢?”晏菡茱故作不识,好奇地询问道。 袁嬷嬷显得有些紧张,急忙加以解释,“夫人,这位是裴姨娘。” 尚未待晏菡茱有所回应,裴姨娘竟然转过头来,径直向晏菡茱跪拜,“世子夫人安好,恳请夫人恕罪。” 晏菡茱眉梢微蹙,眼神中流露出困惑,她的话更是让裴姨娘无法承受。 “我记得世子连个偏房都没有,哪来的侧室呢?” 裴姨娘本想以哀婉之态博取同情,却瞬间脸色惨变,如猪肝般难看,“奴婢,奴婢是侯爷的侧室。” 晏菡茱闻言,故意露出惊讶的神色,迅速退后几步,不愿接受裴姨娘的跪拜,“裴姨娘,你实在不知礼数。我虽不识你,但你必定知道我是谁。” “尽管你身份低微,作为下人向我跪拜,我尚能接受,但你毕竟是侯爷的侧室。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我也得对你礼遇有加,不与你争执。” “然而,世家大族,非规矩无以成方圆。裴姨娘既然不谙礼数,便应好好学习,切勿随意跪拜。外人不知情,还以为你是故意让我陷入尴尬之地,使侯爷误以为我这位新妇欺负了他的侧室。” “不可,为防他人误解,我必须立刻向侯爷澄清,绝无故意刁难裴姨娘之意。白露,速派一名家仆前去通报。” 裴姨娘的双瞳微微紧缩,内心猛地一沉,颤声道:“奴婢岂敢,还望世子夫人宽恕。” 这位世子夫人果然非同小可! 仅凭几句话,便轻描淡写地破除了她屡试不爽的计谋。 晏菡茱的目光落在仍然跪伏于地的裴姨娘身上,面上流露出纯真无邪的神情,“裴姨娘误会了,我并非县令,无法定人生死罪。裴姨娘是否有罪,我难以定夺,你切莫让我为难。” “夏日炎炎,裴姨娘若执意长跪,我亦不便阻拦。然而,我须去向母亲请安,裴姨娘请自便吧。” 裴姨娘焦急万分,朝着正院深处凄切地呼喊:“夫人,您错怪奴婢了!那可是奴婢的亲生女儿,我怎会加害于她?定是有人暗中陷害,奴婢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 “奴婢误信谷新,冤枉了夫人。奴婢已知错,还望夫人宽宏大量,予以谅解。若是夫人不能原谅,奴婢宁愿长跪不起,直至气绝。” 晏菡茱刚踏入正院的门槛,便被裴姨娘的哭诉之声震得脚步一顿。 且不论当年的是非曲直,仅裴姨娘在正院门口坚持不懈、哀哀戚戚的举动,便足以给侯夫人脸色一抹难堪。 面对此类人物,最妙的应对便是“置之不理”。 一旦有所回应,便正中对方下怀。 晏菡茱停下脚步,蓦然回首,目光如刀,环顾四周。 “裴姨娘尚在丧女之痛中,精神恍惚,你们这些下人竟然如此疏忽,不尽职尽责,一个个都懒惰成性,莫非是想受责打不成?” “还不快些将她搀扶回房,好生照料?还不速速去请医师来诊治?” 在平日里,府中的仆役们常见世子夫人温文尔雅,对人总是笑容可掬,鲜少显露愠怒之色。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今日她竟收敛了平和的面容,果断应对棘手的裴姨娘。 裴姨娘素来善于挑拨是非,常令侯夫人气愤至极,牙痒痒地难以忍受。但在世子夫人面前,她竟然在初次交锋中,就败下阵来。 白露已急匆匆地差人去告知在礼部值勤的侯爷,控诉不公。 府中的仆役们见状,不敢轻举妄动,急忙将裴姨娘拉至一旁。 裴姨娘泪如雨下,状似梨花带雨,令人心生怜悯。 “世子夫人,您身份尊贵,何苦对一个出身微贱的妾室施加压力?即便您不齿于我,也不应误解我那颗诚挚的悔过之心。” 晏菡茱望着即便在哭泣中也依旧美丽的裴姨娘,不由得心生感慨。 男人们啊,似乎都对这种风情万种的女性情有独钟! 前世的纪胤礼,在权势显赫之后,也收纳了数位类似的妾室。 原本以为公公是个端方正直之人,不料竟也沉溺于这些脂粉堆中的春梦之中,令人失望。 晏菡茱对公公的敬意,终究是付诸东流! “靖安侯府难道可以这样无礼吗?大声喧哗,成何体统?”晏菡茱语气严厉地责问,她身后的晏嬷嬷立刻挺身而出,用手巧妙地封住了裴姨娘的唇舌。 晏嬷嬷,这位孤苦伶仃的老妇人,是晏菡茱的陪嫁,她并不畏惧裴姨娘的任何报复。 于是,这位难以驾驭的裴姨娘被遣送回了她曾经的居所。 若是没有学好规矩,便不应轻易露面。 外界的骚动不久便传到了正院之中。 靖安侯夫人苏氏从仆役口中得知晏菡茱正在整治裴姨娘,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孩子,何须如此自寻烦恼?那妇人诡计多端,手段变幻莫测,且深得侯爷的宠爱。”苏氏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对晏菡茱的无奈和担忧溢于言表。 此次裴玉霖在晏菡茱手中遭遇挫败,必然会对她怀恨在心!谁也无法预料未来她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桑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内心无比舒畅。 她方才在不远处冷眼旁观了整个事件,心中对世子夫人的敬佩之情,犹如汹涌澎湃的江水,浩荡不息。 “夫人,此话不合理!您自幼出身名门望族,举止得体,彬彬有礼。您处理的每一件事,都是从世家妇女的立场出发。” 第73章 先机/告状 “这样一来,不仅要保持尊贵,更要展现宽容大度!无论是面对侯爷,还是面对侯府,这都是最为妥帖的。” “然而,唯有您承受了这不公的委屈!尽管老夫人素来公正无私,但在侯府与侯爷的天平上,她还是选择了偏袒侯府,让您受尽委屈。” “老身并非对老夫人有所抱怨,毕竟老夫人与您同出一辙,因此,那个能讨得侯爷欢心的裴玉霖,才得以屡次在您面前兴风作浪。” “但世子夫人自幼生长在乡野之地,环境艰苦恶劣。她所学的知识与您截然不同,可以说与您所受的教诲大相径庭。” “因此,裴姨娘那不要脸面、卑劣无耻的行为,在您面前或许能一时得逞,但在世子夫人面前,却毫无作用。” “裴姨娘恬不知耻,而世子夫人却能将她那虚假的面具撕下,狠狠地摔在地上,踩上几脚。” 听到这番话,苏氏禁不住娇笑出声。 她仿佛能看见儿媳妇晏菡茱让裴玉霖名声扫地的那一幕。 “这孩子,心地善良,做事有条不紊。她如此维护我,真是让人感动!” 桑嬷嬷微微颔首,赞同道,“常言道,种善因,得善果。有您这样仁爱慈祥的婆婆,对世子夫人关爱备至。” 世子夫人性格坚毅,情感率真,知恩必报,自然对您忠心耿耿。 在桑嬷嬷的温言劝慰下,苏氏原本因裴姨娘的挑拨而纷扰的情绪,缓缓地恢复了平静。 就在此刻,晏菡茱轻盈地踏入门槛,“儿媳向母亲请安!” 苏氏的目光落在晏菡茱身上,眼神中满是赞赏与欣慰。 “你这个小丫头,何苦和一个无谓的玩偶争执?” 晏菡茱对此却毫不在意,她自信满满,甚至俏皮地眨了眨眼,轻轻翻了个白眼,“母亲海量,我却没有那么大的度量。” “靖安侯府上下若都不遵守规矩,岂不乱成一团?她们口口声声说来认错,实际上却是来添乱的!” 苏氏轻抚手中的丝帕,遮住难以掩饰的笑意。 “但她可是你公公的掌上明珠,你就不担心你公公回来后责怪你吗?” 晏菡茱闻言,微微挑眉,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 “总是先发制人者占据先机!我的人比裴姨娘的人更早一步赶到,行动更为迅速。” “既然她们是来认错赎罪的,母亲何必亲自接见?若是那安分守己之人,只需在正院门口磕头认错,然后回到自己的小院,安分守己。” “我这个世子夫人,难道还要亲自跑到她的院子去教训她,教她何为规矩吗?” “正院这片圣地,让她这个妾室涉足,已是莫大的恩赐。然而她竟然敢在此撒野,我未让人对她施以板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苏氏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笑声。 她轻轻伸出手指,点了点晏菡茱那细嫩滑润的脸颊,“你啊,真是让人怜爱不已!” 晏菡茱说话时的神态生动,眼波流转间充满灵气,语气中透露出无尽的趣味。 晏菡茱笑靥如花,亲密地搂着婆婆的臂膀,轻声细语道:“若非母亲海量宽容,换了别家,我早已被驱逐出门,跪在寒风之中受罚了。” “母亲端丽仁慈,深谋远虑,不愿与裴姨娘争锋,以免失了身份。然而,母亲,您是否曾探究这三年之中,公公为何未曾有将裴姨娘接回之心,而现今却突然将她迎接回来?” 这无疑才是症结所在。 往昔靖安侯府的颓废,不仅是因为沈钧钰的咎由自取,更因为靖安侯沈文渊的所作所为。 市面上盛传,靖安侯沈文渊曾被一名女子所害。 至于这名女子是谁,晏菡茱心中亦是茫然。 然而,现在的晏菡茱已是靖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她渴望在此安身立命,绝不能坐视不理。 闻言,苏氏收起笑意,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凝重地说:“前,尽管侯爷对裴玉霖网开一面,但对裴玉霖残忍地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心中仍旧充满了憎恶。” “这三年来,侯爷从未踏足裴玉霖清修的庄子。我原本以为侯爷已经将裴玉霖抛诸脑后,岂料三年之后,侯爷竟然下令将她接回。” “此事来得太过突然,我尚未有暇详查。菡茱,你的疑虑极为中肯,待会儿我便会遣人深入调查,绝不允许有人暗中算计侯爷,图谋侯府。” “菡茱,你对我的关怀无微不至,我心中倍感温暖。在侯府,虽然我掌管家务,但毕竟不能做到滴水不漏,你自身也需提高警惕。” 晏菡茱神情严肃,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心,“即使是凶猛的猛虎也不会吞噬幼崽,而裴姨娘竟然能够残忍地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其心之狠毒,简直令人发指。” “在今早,我毅然决然地对裴姨娘施以颜色,她对我的怨恨自是刻骨铭心。我的成长历程教会我,对敌人心慈手软,只会留下无穷的后患。我这样的性格,决不允许任何威胁我的存在存留于世。” 晏菡茱语气铿锵有力,她的言辞让苏氏震惊之余,也充满了好奇,“菡茱,你有什么高明的计策?” 晏菡茱微微一笑,嘴角闪过一丝狡黠,她贴近婆婆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充满机锋,“实际上,这策略简单至极,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裴姨娘不是擅长在公爹面前告状吗?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琐事,她也能夸大其词,泪水涟涟,如梨花带雨般博取公爹的同情。” “正因她善于哭泣,公爹便认定她受尽委屈,长期下来,必然会影响公爹对您的观感,导致他在处理事务时产生偏见。” 苏氏听后轻轻摇头,“让我模仿裴玉霖的作风,我宁愿继续忍受她的诬告,也不愿让侯爷对我有所误解。” 晏菡茱看着婆婆的反应,既觉得好笑又无可奈何,“母亲,您自然不宜如此,但我就不同了。我若是撒起娇来,连自己都觉得头疼,可谓告状之精髓。” 苏氏忍俊不禁,轻轻一笑,“但如果这样损害了你的声誉,该如何是好?” 晏菡茱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抹调皮的光芒,“母亲,世间还有一种制胜的策略,名为‘为你好’。我们从未对裴姨娘有过半点恶意,一切都是出于对她的关爱。” 第74章 伎俩/软禁 苏氏顿时领悟,轻轻点了点晏菡茱的额头,“你这调皮鬼!不过这办法确实巧妙,我也学学。” 晏菡茱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对婆婆的尊敬,“让母亲见笑了,若是在此过程中,我有何不周之处,还望母亲不吝赐教。” “放心去做,我相信你有分寸,也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苏氏对晏菡茱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并将权力放心地交给了她,展现出对儿媳妇的信任与支持。 晏菡茱心中荡漾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宛如战士般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较量”。 且谈晏菡茱派遣出的家仆,片刻不曾停歇,鞭策着快马,一路疾驰,直指礼部官署。 在朝堂之上,靖安侯沈文渊官拜礼部侍郎,乃是从三品的实权重臣。 在礼部尚书麾下,共设有三位侍郎。 靖安侯沈文渊专司外交礼仪之职,负责处理我国与西魏及各番邦之间的交往事宜。 当前,他正在审视着南唐国所提出的,欲娶西魏公主以和亲的奏章。 靖安侯沈文渊仅仅草草翻阅了几眼,旋即将奏章合上。 此事绝无可能达成。 皇上膝下仅有一位太子,女儿尚且不见踪影。 若要进行和亲,只得在诸位藩王之中挑选一位女儿远嫁。 如此一来,壮大的将是藩王们的势力,而非皇上的。 靖安侯沈文渊断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去触怒圣上。 他正欲继续浏览下一份奏章,却听闻家仆江旺脚步匆匆地踏入屋内。 “侯爷,世子夫人遣派家仆紫陌前来求见。”江旺匆忙询问了几句,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不安。 “晏菡茱?”靖安侯沈文渊微感错愕,儿媳妇为何要寻他这个公公商议事情?家中之事,难道不能等到他回府之后再行商谈? 然而,既然人已至,靖安侯沈文渊便让紫陌入内。 “世子夫人让你过来有何贵干?”靖安侯沈文渊待人进来后,开门见山地询问。 紫陌,是晏菡茱特地从永昌伯府中带出的家仆。 他机智聪慧,且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卖身契握在晏菡茱之手,他全心全意地忠诚于晏菡茱。 适才,他亲眼目睹了世子夫人整治裴姨娘的过程,一路走来,心中已然酝酿好了恰当的说辞。 “启禀侯爷,裴姨娘自返府之后,便在正院门前长跪不起,涕泪横流。” “世子夫人前往拜见侯夫人时,恰好目睹裴姨娘泪流满面,哭诉着请求恕罪。” “世子夫人出于仁慈之心,对裴姨娘温言抚慰,称侯夫人宅心仁厚,劝她回房静养。” “然而,裴姨娘依旧泣不成声,甚至向世子夫人跪地磕头,恳求世子夫人宽恕。” “世子夫人措手不及,怀疑裴姨娘身体有恙,急忙为她延请名医,并将她妥善安置回院中。” “但世子夫人心中仍存疑惑,不知自己的做法是否妥当,因此特派小的前来禀报侯爷。若有失当之处,还望侯爷赐予责罚。” 紫陌陈述完毕,靖安侯沈文渊顿时觉得耳根发热,面露微红。 他轻轻抚摸着修剪得体的胡须,以此掩盖内心的尴尬与愧疚。 沈文渊本就聪颖过人,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已有几分推测。 然而,其中涉及隐秘,不便向他人透露,即便是与糟糠之妻苏氏,也不得而知! “晏菡茱刚抵府中,对府中规矩尚不熟悉,情有可原。裴氏扰乱了夫人安宁,应闭门思过。未经召唤,不得擅自外出。” 紫陌闻言,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侯爷英明神武,小的即刻回去,向世子夫人报告。若侯爷别无他事,小的便告退了。” 靖安侯沈文渊挥了挥手,却又急忙补充道:“告诉晏菡茱,今晚来正院共进晚餐。” “遵命,侯爷!”紫陌领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待紫陌离去,门口再无他人,江旺这才走近靖安侯身边。 “侯爷,裴姨娘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靖安侯沈文渊微微颔首,语气略显沉重,“然而裴氏依旧我行我素,那些令夫人感到困扰的伎俩,她依旧沿用。” 江旺听闻此言,愁眉苦脸地回应:“那些手段虽然陈旧,但效果却是显着!” 以往,侯爷便对这招毫无抵抗力。 靖安侯沈文渊尴尬地笑了笑,轻轻敲击着桌面,“回去后,嘴巴给我紧闭,切勿胡言乱语,也不要泄漏丝毫。” “若夫人和世子以及世子夫人有所询问,就依照我吩咐你的话回答。” “遵命,侯爷!”江旺肃然回应,态度恭敬至极。 紫陌回到靖安侯府,将情形一一汇报给晏菡茱。 晏菡茱细心聆听,沉思了良久,“侯爷是否动怒了?” 紫陌回答道:“侯爷并未生气,反而显得有些尴尬。” 晏菡茱轻轻点头,心中已有几分把握,“紫陌,你此次奔波劳碌,实属不易!白露,赏赐!” “多谢世子夫人!”紫陌接过一两银子的赏钱,满脸喜悦地离去。 晏菡茱此刻已无心翻阅那些话本子,内容千篇一律,令人兴味索然。 那本描写女子被众多美男倾慕的《度春风》,尚且未出续篇。 那位名为鱼善的作者,身份依旧成谜。 晏菡茱的注意力,一半集中在晏芙蕖身上,另一半则放在裴姨娘的身上。 至于沈钧钰,若他继续撰写农书,或许还能引起一些风波。 晏菡茱心想,这样的男人,实在难以引领。 她不再考虑如何相夫教子,而是开始考虑与丈夫和离,不愿再一次次地为丈夫收拾残局。 再说裴姨娘,她被软禁在府中,内外隔绝,犹如笼中鸟。 她派遣的使者甚至未能见到侯爷,便被侯爷身边的江旺轻易打发回去。 裴姨娘眉头紧蹙,今日的行动失利,未能成功激怒苏氏,让她心中不禁感到忧虑重重。 侯爷的举止,让她捉摸不透,犹如迷雾中的一缕幽影。 一想起那位粗犷而野性的世子夫人晏菡茱,裴姨娘的面颊不禁气得苍白如纸。 正当她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一名姿容平平的丫鬟轻轻推门而入,手中托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温声细语:“裴姨娘,请品尝这杯热茶。” 裴姨娘从沉思中惊醒,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瞳孔微微收缩,目光凝重地落在桌上那只青瓷茶盏上。 她紧盯着茶盏,目光如钩,良久未曾移动。 第75章 春喜/玩物 丫鬟缓缓抬起头,面上并无谦卑之色,虽然外貌平平无奇,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抹锐利。 “裴姨娘,请趁热饮用。”丫鬟再次提醒。 裴姨娘那张娇媚的面庞上,此刻却显露出几分惊慌之色,她对身边的其他仆人道:“除了春喜,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些疲乏。” “遵命,姨娘。”仆人们齐声应道,低头依次退出房门。 此刻,屋内仅剩下裴姨娘和春喜两人。 裴姨娘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颤抖着伸出手指,缓缓打开茶盏的盖子。 只见茶盏内藏着一个细小的纸条,以及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白色瓷瓶。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赐予靖安侯毒药”。 裴姨娘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声音低沉而颤抖:“春喜,这瓶里装的是什么毒药?” 侯爷不仅是她的情人,更是她依赖的支柱。 倘若侯爷撒手人寰,即便侯夫人不将她卖作他人,她也只能孤零零地在庄子里孤独终老。 春喜微微眯起眼睛,面色变得更加阴沉,“裴姨娘,若我们真想除去靖安侯,手中有的是方法,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 我们之所以不辞辛劳、煞费苦心,是因为靖安侯这个人物能为我们效力,而非一具无法言语的僵尸。 “别天真地以为靖安侯将你纳入府中,你就可以安心无忧。你曾亲手害死亲生女儿,触犯了靖安侯的底线,他对你仍心存芥蒂。” “仅凭你的姿容和往日的旧情,你未必能在靖安侯府中稳如磐石。比如你今日屡试无效的手段,根本毫无效用。” 裴姨娘那颗惊慌失措、忐忑不安的心,在春喜的温言细语中,逐渐卸下了心中的负担。 只要侯爷还在世,其他的都还有商量的余地。 “春喜,你给我详细说说这药物究竟会对侯爷造成怎样的影响?” 裴姨娘在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春喜嘴角掠过一丝冷笑,眼中闪过几许嘲讽,“这种药物能让靖安侯产生依赖,每五天不服用解药,就会感到全身疼痛难耐。虽然这药物不会危及生命,但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只要你不断供应这种解药,你是否就能完全操控靖安侯?靖安侯的老夫人年事已高,寿命不久。苏氏家族再强大,也比不上靖安侯。整个靖安侯府,难道不是由你说了算?” “至于今日给你下马威的世子夫人晏菡茱,她尚未与世子沈钧玉圆房,没有子嗣,这种情况下,她更不足为惧。这样的好处,难道你不动心吗?” 裴姨娘把这些话一一铭记在心,仔细权衡。 刚刚春喜的分析,让她在靖安侯府的处境显得十分凶险。 单凭宠幸,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她总有一天会老去,因此在靖安侯对她厌倦之前,她必须彻底掌控靖安侯。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风雨飘摇的靖安侯府中立于不败之地。 裴姨娘接过那精致的小瓷瓶,目光缓缓上移,直视着春喜,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们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身份?” 春喜眼神中透出一抹凛冽,声音低沉而严厉,“放肆!裴玉霖,别忘了你的身份和地位!” “你只需遵命行事,绝无资格探询我的身份,或是我的主人的秘密。” “否则……” 裴姨娘听闻此言,急忙赔罪,“春喜姑娘,请您息怒!是我失言,还望您宽宏大量,海涵我的无礼。” 春喜缓缓收敛眼中的冰冷光芒,不再对裴姨娘施加过度的压力。 “裴姨娘素来机智过人,否则又怎能在这靖安侯府中占据如此显赫的位置。” “愿你作为智者,行智者之事,切勿自作聪明,反误自身!” 裴姨娘尴尬地笑了笑,心中有所觉悟,“我会尽快寻觅机会,让侯爷使用这小瓷瓶,日后定当为春喜姑娘效犬马之劳。” 春喜微微点头,眼神中的锋芒渐渐收敛,低头沉思,“静候佳音。” 春喜捧着茶杯缓缓退下,其举止与普通丫鬟别无二致。 裴姨娘目送着春喜的背影,手中紧握着小瓷瓶,低声自语,“侯爷,原谅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裴姨娘原以为夜幕降临,靖安侯归府后,会来到她这边。 然而,出乎她的预料,靖安侯一回府,便径直朝正院行去。 沈钧钰几乎是紧跟在靖安侯的步伐之后返回,也直接前往正院。 晏菡茱接到紫陌的通报,提前抵达正院。 这是公公交代她务必准时前来,不可让公公久等。 靖安侯步履稳健地踏入正院,苏氏、晏菡茱以及沈钧钰纷纷起身,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 三人行礼后,各自落座。 沈钧钰不等靖安侯开口,便语气凝重地说道:“父亲,今日菡茱虽言行鲁莽,但她出自一片赤诚之心。还望父亲能够体谅菡茱的真诚之意,不要加以责罚。” 晏菡茱在听到沈钧钰的话语后,目光轻轻掠过,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个关键时刻,沈钧钰选择了守护在她的身旁。 沈钧钰的目光投射而来,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几分讨好的意味。 晏菡茱轻轻蹙了蹙鼻梁,小嘴微微撅起,似乎有些不领情的模样。 然而,沈钧钰并不在意,依旧温存地笑着。 苏氏见到靖安侯沈文渊并未发言,心生不悦,语气中带着讽刺,“侯爷若要责罚,那就罚我吧,最好是休了我,以便给侯爷的心上人腾出位置。” 此刻的苏氏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甚至在儿子和儿媳面前也顾不得形象。 靖安侯沈文渊深知苏氏的性情,她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些年来与他相敬如宾,已经算是最好的相处状态了。 “夫人,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玩物,不值得你如此动怒。今天上午紫陌向我汇报了情况,我并未动怒,更不会因此责备菡茱。” “而且,我已下令将裴氏禁足一个月,让她闭门思过,不再打扰夫人的安宁。我们过往如何,未来也将保持原状。” 苏氏闻言一愣,心中半信半疑。 想当年,靖安侯沈文渊已过而立之年,犹如老树发新芽,枯木逢春一般,对裴玉霖情有独钟。 他甚至不惜违抗老夫人的命令,也要将出身青楼的裴玉霖纳入府中为妾。 第76章 簪子/旧账 正因为靖安侯的宠爱,裴玉霖的野心日益膨胀,竟然企图取代正室之位。 “侯爷既如此说,那我就暂且相信,但愿裴氏能够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苏氏说出了场面上的话,却仍猜不透靖安侯的真实意图。 沈钧钰依然记得当年父亲对裴姨娘沉迷的情形,就如同中了邪一般。 为了一个女子,父亲做出了许多荒唐之事。 昔日迷惑不解,如今邂逅了晏菡茱,心中似乎有了点滴领悟。 晏菡茱满怀疑窦,她并未在靖安侯的眼中瞥见对宠妾的深情款款,亦无对宠妾的明显偏爱,反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淡淡的冷漠与嫌恶。 既然情已逝、爱已绝,为何偏要引发一家不宁,也要将裴姨娘接回府中?其中必有蹊跷! 这背后潜藏着重大秘密,关乎靖安侯府的沉浮兴衰! 晏菡茱百思不得其解,初涉侯府,她对府中的掌控尚不全面。 暗地里调查,未必能迅速揭开真相! 然而不久,晏菡茱灵机一动。 晏芙蕖在前世于靖安侯府逗留多年,即便当时不知情,事后也应该有所耳闻。 呵,亲爱的姐姐,我要来找你了! …… 晚餐过后,靖安侯沈文渊在主院安顿下来。 晏菡茱与沈钧钰步出主院,两人一路上沉默寡言。 气氛略显尴尬,最终沈钧钰按捺不住。 “拿去!”沈钧钰终究忍不住,从袖中取出一支精致的簪子,递到晏菡茱的手中。 晏菡茱此刻无暇与他斗气,她正思索着如何从晏芙蕖口中套取信息! 突然间,沈钧钰紧握她的手,将那支温热的玉簪子放入她的掌心。 感受到沈钧钰体温的玉簪子,让晏菡茱瞬间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那支簪子上,“这是送我的吗?” “是的。”沈钧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下朝之后,我亲自挑选了这支簪子。我库房中还收藏了许多珍稀玉石,他日你若喜欢,可以挑选你心仪的颜色,我亲自为你雕琢。” 晏菡茱感受到了沈钧钰的歉意,轻轻握紧了那支簪子。 在情感的世界里,重提往事是大忌,尤其是对那些易感的小性子来说。 晏菡茱对荷花的痴迷,如同她对生活的热爱,这款精致的簪子上,便刻画着盛开的荷花。 “你肯定会喜欢吧?”沈钧钰目睹晏菡茱接过簪子,眼中闪过一抹喜悦的光芒。 礼物既已接受,怒气也应随之消散! 晏菡茱将簪子递到沈钧钰眼前,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的责怪,“我怎能判断它的美丑?” 沈钧钰微微一愣,他误解了晏菡茱的意图,原来她并未真正接受这枚簪子。 然而,他并未气馁,反而满怀信心地说:“既然你不喜欢这款,明天我再去为你挑选另一款。” 晏菡茱轻轻地跺了跺脚,心中暗自嘟囔:“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此时,一旁的江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家少爷的进士及第,难道真的是碰运气得来的吗? 为何至今还未领悟到世子夫人话中的深意? “世子,您何不亲自为世子夫人戴上,这样一来,是否合适,岂不是一目了然?” 沈钧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悟,随即欣喜地说:“对!菡茱,我这就为你戴上!” 话音刚落,沈钧钰便从晏菡茱手中接过簪子,以他精湛的审美,轻轻地将簪子插入晏菡茱右侧的云鬓之中。 “真是美不胜收!”沈钧钰赞不绝口,“今后,我定会为你多买几款。” 晏菡茱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柔情,“多谢世子。” 这是沈钧钰首次送她礼物,晏菡茱自然要给予充分的肯定,以此激励他日后继续献上心意。哪怕是在漫步途中,看到路边的野花,也会想起为家中的娘子采摘一束。 礼物的价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关怀。 看到晏菡茱展露笑颜,沈钧钰也跟着轻声笑道:“娘子喜欢,我便心满意足。” 沈钧钰轻轻地握住晏菡茱的纤手,两人相依相偎,踏入了惊鸿苑的幽深梦境。 然而,晏菡茱并未直接返回主房,而是选择了沈钧钰的书斋。 原本,沈钧钰还打算在这个夜晚进一步亲密,如今看来,这愿望恐难遂。 “菡茱,书斋中真的不再留有任何与晏芙蕖有关的痕迹,往事已矣,不可追。”沈钧钰注意到晏菡茱细细打量书斋,急忙为她解惑。 晏菡茱的目光轻轻一转,落在沈钧钰的脸上,“世子,您真是多虑了,我岂是那等翻旧账之人。” 沈钧钰哭笑不得,心中暗自嘟囔:这口是心非的小女子啊,你翻过的旧账还少吗? “那么,你究竟为何?”沈钧钰顺着晏菡茱的语气,继续追问。 晏菡茱略作沉思,忽然发问:“您难道不觉得侯爷的行为颇为诡异吗?” “诡异?”沈钧钰眉头微皱,“的确有些不同寻常,没想到父亲竟然还对裴姨娘旧日情缘难以忘怀。” “真的如此吗?”晏菡茱轻轻摇头,面色凝重,“我却不这么认为。” “若非旧情难忘,为何父亲要不惜触怒祖母和母亲,也要将裴姨娘接入府中?”沈钧钰困惑不解,除了深爱至极,否则怎会违背母亲的意愿、辜负妻子的深情? 晏菡茱再次摇头,“我并未感受到侯爷对裴姨娘有半分爱意,反而觉得侯爷对她充满了嫌恶与冷漠。若真有情感,又怎会故意贬低裴姨娘,称她不过是个‘玩意儿’?” 沈钧钰沉思片刻,似乎觉得晏菡茱的话颇有道理。 “玩意儿”这个词语,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轻蔑的称呼。 往日里的裴姨娘,曾是父亲的“心肝宝贝”。 沈钧钰目光深深地望着晏菡茱,他知道她聪慧过人,必定有着更为独到的见解,“菡茱,你心中有何高见,尽请直言。面对疑惑,我们共同商讨,共同解决。” 沈钧钰紧紧握住晏菡茱的柔荑,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晏菡茱显得犹豫不决,眉头微蹙,“今日方才得知,府中竟然还隐匿着一位裴姨娘,她竟在正院门前给母亲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稍后我会派遣家丁前往庄子上仔细查探,这三年间,家父竟然从未踏足庄子,探望过裴姨娘。” 第77章 骄纵/贤淑 “我至今未能查明,裴姨娘究竟使用了何种手段,使得家父同意她重返府中。” “府内之事有我劝慰母亲,你无需过分挂心。但若有机会,不妨向家父询问一番,探明其中原委。” 沈钧钰郑重地点头,“好的,明日便向家父询问!” 谈罢正事,晏菡茱忽然转变话题,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我听说你为我绘制了肖像?” 听闻此言,沈钧钰不禁愣住,心中暗自惊讶,晏菡茱如何得知? 旋即他想起自己曾画过晏菡茱气愤的样子。 若是让她看到这幅画,恐怕她真的会从画中跃然而出,怒火中烧! “没……没有画!不过我现在可以为你作画!”沈钧钰急忙寻找借口,试图转移话题。 晏菡茱瞥见沈钧钰那副窘迫的神情,心中反而更加好奇。 她并未继续追问沈钧钰,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卷轴缸。 缸中多了一卷尚未装裱的画作,显然是最近的作品。 沈钧钰的心愈发紧张,他暗自后悔,若早知晏菡茱会来观赏,他定会用心将晏菡茱描绘得温婉贤淑,端的仪态万千。 晏菡茱的目光轻轻游移,避开了直接的视线,而她的脚步却悄然向后,朝着放置卷轴的缸子缓缓退去。 在那个恰似一臂之遥的地点,晏菡茱突然身形一转,动作敏捷。 沈钧钰尚未从书桌旁的沉思中回神,晏菡茱便已伸手深入缸中,将那幅尚未装入框中的画卷轻轻取出。 待沈钧钰绕过书桌而来,晏菡茱已将画卷展开。 画中女子栩栩如生,那双明眸如同星辰,圆睁着,怒火在眼底闪烁。 那挺拔的鼻翼因头部后仰而露出两个小巧的鼻孔,显得尤为俏皮。 她那菱角分明的嘴唇微微张开,虎牙在光线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宛若正愤怒地咬紧牙关。 她那圆润的脸颊上泛起两抹淡淡的红晕,细腻的胎毛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下巴高抬,腰肢轻扭,摆出一副不屈不挠、蓄势待发的架势。 “沈钧钰!”晏菡茱的心情在这一刹那彻底崩溃。 整幅画面,满是她的娇纵无礼,蛮横无理,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一直努力塑造的温婉贤淑形象,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在沈钧钰的眼中,难道她晏菡茱就只剩这样的形象了吗? 绝不! 她坚决不接受自己就是这样的! 哼! 这一定是沈钧钰故意为之,画下这幅画,意图在未来的日子里以此来戏谑她! 晏菡茱此刻气愤勃勃的神情,与画中那位俏丽的少女形象,简直如出一辙。 然而,她偏偏拒不承认自己的这种模样,她自诩为庄重温和的世子夫人,岂能如此率性而为? 她暗地里咬紧牙关,微微露出那颗俏皮可人的小虎牙,随手抽出一张素净的画纸,拿起一支细腻的毛笔,径直摆放在沈钧钰的面前。 “给我画,除非你将我的贤良淑德、仪态万千完美呈现,否则我绝不搭理你!” 沈钧钰目睹了晏菡茱瞬间转换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笑意,但又担心触怒了她。 他努力压制住唇角的笑意,轻轻抿了抿薄如蝉翼的唇角。 哪里有不像?明明就是活灵活现! 今日,沈钧钰算是深切地体会到了“栩栩如生”的境界! 望着晏菡茱,沈钧钰甚至觉得自己在绘画技艺上,又有了新的突破。 “画,我这就画……”沈钧钰连忙答应,没有半点犹豫。 晏菡茱的怒火尚未平息,她那双美丽的凤眼瞪着沈钧钰,语气坚决地说:“我可是认真的,若是你画不出来,我绝不会善罢甘休,从此再也不会理你!” 言罢,晏菡茱转身,脊背挺拔如松,双手轻轻放在小腹上,步履端庄,风姿绰约地离去。但她的怒气依然明显,仿佛连发丝都在颤抖,渴望摆脱束缚。 白露低垂着头,尽力忍住笑意,她几乎要憋出内伤了。 那幅画,确实令人赞叹,沈钧钰精准地捕捉到了世子夫人独特的气质。 白露向沈钧钰行了一礼,然后匆匆离去,不愿再逗留片刻。 临走时,她瞥了一眼江蓠,用眼神暗示她要多劝慰一下世子。 望着晏菡茱的背影,沈钧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了欢快的笑声,他眼眸中的波光粼粼,随着笑容的蔓延,愈发璀璨夺目。 沈钧钰笑得几乎要流出眼泪! 晏菡茱隐约捕捉到身后传来的窃笑声,她竭力克制自己,提醒自己要保持娴静淑德,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终究还是未能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忍不住娇躯一顿,跺了跺精致的小脚。 “沈钧钰!”晏菡茱猛地回头,站在月牙门下,柳眉倒竖,眼神中满是愠怒,“你给我等着!” 这一回,暂且让沈钧钰得意一番。 白露紧随其后,踏入惊鸿苑。 白露连忙为晏菡茱斟上了一杯清凉的绿茶,“世子夫人,息怒吧,不必与世子斤斤计较,他总有朝一日会领略到世子夫人的温婉贤淑。” 晏菡茱微微眯起眼眸,目光投注在白露身上,“白露,你也认为我不够温婉贤淑吗?” “这……”白露一时语塞,尴尬地笑了笑,“世子夫人是世间少有的温婉贤淑。” 晏菡茱微微挑起秀眉,她已从白露的语气中听出了言不由衷,“说实话,我并不怪罪于你。” 白露缩了缩脖子,细声细气地说:“世子夫人何必执着于追求温婉贤淑?侯夫人固然贤良端庄,但被一个小妾堵在正院门口,那得多受委屈啊!” “我身为一名侍女,但总认为做人,表面上只需维持一种过得去的贤良端庄,而内心如何,当然是要随心所欲,不必委屈了自己。”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没想到白露能有如此独到的见解,与她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就在刚才被沈钧钰气的途中,晏菡茱一路沉思。 她前世的端庄贤淑,已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这使她能够在逆境中立足。 在那样的纪家环境中,面对一个志大才疏的丈夫,她不得不如此。 然而,自从嫁入靖安侯府,宽松愉悦的生活氛围让她卸下了犹如乌龟壳般沉重的盔甲,得以轻松自在地享受生活。 长辈的慈眉善目,以及夫君沈钧钰的渐变,为晏菡茱的生活注入了一抹温馨的色彩。 在日常生活中,她早已摒弃了那些纷繁杂乱的烦恼,使得晏菡茱在坚硬的盔甲之下,透露出了那颗被封存的活泼俏皮之心。 第78章 神韵/逆鳞 尽管晏菡茱并未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但生活对她而言,依旧轻松自在,充满豁达。 在与沈钧钰相处的时光里,她不禁重拾了几分青春时期的纯真与娇俏,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有些细节,或许能蒙蔽常人的双眼,却难以逃过沈钧钰那洞察秋毫的锐利目光。 毕竟,沈钧钰乃是一位才情横溢的进士及第探花郎,他不仅思维敏捷,才华横溢,更拥有着一颗善于共情的敏感之心。 他能洞悉人性与事物的本质。 “白露,在这些侍女中,你最为聪颖。”晏菡茱微微抿唇,笑容中已无先前的愠怒之意。 经过简短的自我剖析与反思,晏菡茱立刻接受了此刻的自己。 白露见状,心中释然,轻声笑道:“世子夫人,世子将您的神韵描绘得栩栩如生,可见他用心观察您,感受您的气息。” “不止世子喜爱,便是奴婢见了,也忍不住心生欢喜。画作中的您既美观又灵动,而非死板无趣,实乃活灵活现。” 晏菡茱手持扇子,半遮面容,笑意盈盈,“听你这么一说,果然是美不胜收。” 若非用心观察,又怎能描绘得如此逼真? 心情愉悦的晏菡茱,一夜好梦连连。 再说江蓠,见到沈钧钰居然毫无紧张之色,反而开怀大笑,不禁有些忧心忡忡,“世子,难道您不担心世子夫人生气吗?” 沈钧钰收敛心神,目光锐利地瞪了江蓠一眼,“若非你多嘴,世子夫人又怎会得知我作画之事?” 江蓠满腹委屈,不禁长叹一口气,“我哪里能料到您竟将世子夫人描绘得如此传神?您岂不知世子夫人虽然表面上严谨守矩,但这事如何能怪罪于我?” 沈钧钰微微扬起眉头,疑惑地反诘江蓠,“难道我画得不够精妙?未能捕捉到世子夫人的真谛?” 江蓠啼笑皆非,心想要是能下跪,此刻他定会毫不犹豫,“我亲爱的世子啊,正是因为您洞察入微,刻画出了世子夫人的内在神韵,揭露了她平日里伪装的温良恭俭,才使得世子夫人如此懊恼不已!” 沈钧钰的目光缓缓落在画作之上,对江蓠吩咐道:“为我备好,休沐之日,我要亲手为之装裱。” 这样一幅充满趣味且栩栩如生的画作,他自己独赏便足矣。 至于旁人,还是让他们继续观赏晏菡茱那副伪装出来的贤良端庄吧! “遵命,世子。”江蓠恭谨回应,又瞥了一眼画作,实则心中暗赞不已,“那么,世子,您接下来打算如何描绘世子夫人呢?” 沈钧钰微微一笑,“今日心情正好,便在今日动笔吧。快去备好笔墨纸砚。” 江蓠动作敏捷,迅速备齐所需之物。 沈钧钰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之境,脑海中全是晏菡茱那副刻意维持的端庄模样。 随着他手中的画笔在纸上流转,脑中的画面逐一呈现。 挥毫泼墨,流畅自如,一气呵成。 两小时后,夜已深,四周静谧无声。 “完成了!”沈钧钰轻声低语,嘴角勾起一抹得意,“江蓠,你来看看这幅画作如何?” 江蓠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听到沈钧钰的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缓步走了过来。 当他那还有些模糊的视线落在画上时,江蓠的双眼瞬间瞪得圆溜溜的,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这幅画作并非描绘得不够精美,恰恰相反,它的卓越之处恰恰导致了问题! 相较于先前的作品,这幅画更是形神兼备,失误就在于它的过分出色! “我的尊贵的世子啊,您将画作提升到如此境界,难道不怕引得世子夫人怒火中烧,再次与您争执不休吗?若是如此,婚期将会遥不可及,而世子夫人恐怕从此后再也不会搭理您了。” 沈钧钰扬了扬眉梢,微笑着反问:“这幅画难道不够精致?难道它不充满了端庄与贤良之气?” 江蓠的目光再次落在画作之上,几乎要泪流满面。 “世子,世子夫人若是期待看到自己端庄贤淑的肖像,您只需按照她的愿望描绘便好。然而,您却巧妙地捕捉到了世子夫人饰演贤良时的风采。” “哈哈!”沈钧钰开怀大笑,满脸得意之色,“难道你不觉得这极为有趣吗?” 江蓠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嘲笑这位世子的怪趣味。 “世子,小的觉得您并非真的觉得有趣,您不过是想看到世子夫人因您的画作而暴跳如雷,银牙紧咬的窘态。” “您或许是想报复之前世子夫人将您气得怒火冲天,眼冒金星,乃至无言以对的尴尬场面。” 沈钧钰的笑声骤然停止,他心中的狡黠被这番话揭露无遗。 他傲慢地冷哼一声,狭长的眼眸锐利地扫过江蓠,“江蓠,你是否曾听闻有人因话语过多而丧命,因口舌轻薄而毁灭?” “这……”江蓠连忙用手遮住自己的嘴,表现出自己乖巧、老实、忠诚的样子,决不再胡言乱语。 沈钧钰心情愉悦,大声吩咐,“准备两份上好的材料,等我休假归来,我要精心装裱。” 他心中不禁期待着晏菡茱看到这幅画时的反应! 沈钧钰全然沉迷于与晏菡茱的嬉笑怒骂、缠绵悱恻,完全忽视了父亲的小妾即将返回府中的事实。 在沈钧钰的心中,那位小妾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如同仅供玩乐的玩具一般! 在沈钧钰的认知中,不安分的妾室确实屡见不鲜,但为了陷害正室,竟然亲自终结了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这却是他前所未闻的残酷行径。 孩子,乃父亲之逆鳞! 尤其是在府邸幽深之处,那些死于阴谋诡计的孩童,更是父亲无法忍受的痛点。 靖安侯府仅他一脉相承,裴姨娘所生的女儿,虽为女儿身,但对于子嗣稀缺的侯府而言,同样珍贵无比。 然而,裴姨娘的行径却让人瞠目结舌,她居然不惜牺牲了自己唯一的依靠,亲手毁掉了自己的福分。 这样的代价,是否值得? 在沈钧钰眼中,裴姨娘不过是个自作聪明却愚蠢透顶的女子! 夜幕降临,沈钧钰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开始幻想与晏菡茱共度那段缠绵悱恻、心意相通的美好时光。 第79章 时间/首饰 想象中,他们共育几个孩子,为儿子精心挑选几只忠诚的犬和几匹矫健的马,为女儿则挑选几只温顺的猫和几只活泼的兔子。 而晏菡茱,则拥有一只善于模仿他言语的鹦鹉,以排解她的寂寞。 沈钧钰自己,白天在官署勤于公务,夜晚则归家,围坐在桌前,耐心教导子女。 随着时间的流逝,夫妻间的感情或许会逐渐变得平淡。 但沈钧钰认为,无需再纳妾,那实在太过惊心动魄,稍不留神便可能中毒身亡。 京城中那些宠爱妾室而忽视妻子的愚蠢男子比比皆是,他们宠爱有加,使得后宅不得安宁,实在不堪一用。 沈钧钰早已为自己中年以后的生活勾勒出一幅蓝图:全心全意完成朝廷的使命,尽力为百姓谋取福祉。 归家之后,如果晏菡茱觉得他烦琐,他便会沉浸于木匠的劳作,这是他由来已久的爱好。 他会制作精致的发簪,赠予晏菡茱,以表达他的爱意。 他还会制作古琴,为晏菡茱弹奏悠扬的旋律。 在春日和煦、秋高气爽之时,他还会独自垂钓。 如此丰富多彩的生活,为何要在小妾的怀抱中虚耗光阴呢? 沈钧钰满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精心策划,缓缓步入甜美的梦乡,享受着一个梦中拥有一切美好的夜晚。 漫漫长夜,靖安侯府中最为煎熬的无疑是裴姨娘。 她的目光频频投向门口,然而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影始终没有出现。 满心的期待逐渐转化为失望,最终沦为绝望! 岁月如梭,这三年来,裴姨娘错失了太多的东西。 或许那些人是对的,唯有利用毒药,她才能让侯爷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无法割舍。 她不会心慈手软,让自己陷入无助的绝境。 第二天,当晏菡茱从梦中苏醒,享用过早膳后,便前去向婆婆苏氏请安。“母亲,儿媳的店铺中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我想去照看一下。” 苏氏微笑着回答:“既然有需要,那就去吧。记得带上丫鬟、嬷嬷还有侍卫。” “多谢母亲,儿媳回来时,会为您带来栗子糕。”晏菡茱笑着说道,并向苏氏行了一个万福礼。 苏氏看着这位俏丽的儿媳,想到她和儿子之间的甜蜜,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青春真是美好啊! 终究还是有着真挚的感情! 然而,多少感情最后都败给了时间的流逝! 被丈夫冷落,女人们从伤心到觉醒,学会爱自己,方能活得更加长久。 而男人们若是多情纵欲,不仅伤财伤身,寿命也会缩短。 因此,时间才是最大的赢家,谁能够活得更加长久,谁就能够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晏菡茱离开侯府,登上马车。 这时,晏嬷嬷轻声向她汇报:“纪夫人今天前往大福楼挑选首饰,准备参加曲江池畔的荷花宴。我们靖安侯府距离大福楼较近,可能会比她先到。要不要等纪夫人到了之后,我们再去,以免白跑一趟?” 晏菡茱轻轻摇头,微笑道:“我们必须先去,如果晚去的话,以她多疑的性格,说不定会误以为我是尾随她才去大福楼的。” 晏嬷嬷眼神中闪烁着疑惑之光,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解,她语气略带困惑地询问道:“世子夫人,您素来对纪夫人并无过多交情,今日为何要不惜耗费周折,特意与纪夫人会面呢?” 晏菡茱微微一笑,嘴角轻轻上扬,她轻声细语地回答:“这自然是为了探听她的底细。我派人深入调查裴姨娘,得知芙蕖小姐的贴身丫鬟芒种曾悄悄踏足过那座庄子。” 晏嬷嬷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芙蕖小姐怎么会与裴姨娘有所交集呢?” 晏菡茱眉头轻轻一挑,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这其中的奥秘,又有谁能说得清呢?今日,我必要亲自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嬷嬷,你回头多给纪夫人身边的人一些银两,让他们在适当的时机探测一下纪夫人的真实想法。” 晏嬷嬷点头答应,声音坚定,“遵命。” 在这场主子们的较量之中,她们这些身为下人的人,也难免感到左右为难。 然而,卖身契握在晏菡茱的手中,她们只能忠于各自的主人,各展所长。 自从芙蕖小姐的丰厚嫁妆被婆婆强行占有之后,如今为了药材生意,更是不得不典当抵债。 据说,这个月的月钱发放都显得捉襟见肘,更别提额外的赏钱了。 下人们生活拮据,心中难免有些动摇。 世子夫人的吩咐,倒也不算困难。 晏菡茱踏入大福楼,只见掌柜的亲自出马,热情接待这位靖安侯世子夫人。 晏菡茱想要观赏的首饰,掌柜的都亲自呈送到她面前,将店内所有时尚精美的饰品尽数展示。 晏菡茱精心挑选,而掌柜的却始终耐心十足,没有丝毫的不耐之色。 晏芙蕖携着丫鬟芒种来到大福楼,只见店内的掌柜和小二正满脸堆笑地向晏菡茱一一介绍商品。 她刚一进门,店小二只瞟了一眼晏芙蕖身上所穿的去年流行的衣料,便知这位并非财力雄厚之辈。 这样的人就算愿意在大福楼消费,也会挑剔不已,挑选的必定是最廉价的商品。 因此,店小二并未特意去招呼晏芙蕖,而是同时招待着其他几位顾客,对她只是敷衍了事。 眼前的景象,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深刻地刺入了晏芙蕖的内心。 往昔岁月,晏菡茱所占的座位原属于她,那些价值连城、精致绝伦的首饰,也曾是她的囊中之物。 然而,物是人非,如今她虽然拥有了一个知心爱人,但经济拮据,生活清苦。 那份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艰辛,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晏芙蕖的双眼布满血丝,脚步沉重地走来,目光几乎如磁铁般紧紧吸附在晏菡茱所购的那些璀璨首饰上。 她决心试探一下晏菡茱,想知道她当年在纪家是如何艰难熬过的。 晏芙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步履轻盈而优雅地走近。 “原来菡茱妹妹也在此地,真是巧遇啊!”她语气柔和,充满了关切,“自从上次一别,已经过去了许多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妹妹。” 晏菡茱听到晏芙蕖的话,心中不禁感到几分愧疚。 第80章 硬撑/开导 上次她曾将晏芙蕖斥退。 但,晏芙蕖却能装作无事,表现出姐妹情深,思念至极的模样。 如果晏芙蕖投身戏台,恐怕连第一名伶小梅花都要黯然失色! 晏菡茱不仅没有放下手中的那些美丽首饰,反而故意在晏芙蕖望过来时,轻轻摇晃了几下。 深知晏芙蕖对奢华的偏爱,她手中的双枝牡丹金步摇立刻吸引了晏芙蕖的目光,仿佛成了一块无法抗拒的磁铁。 晏芙蕖心情复杂,那曾是她的最爱,但现在她却连购买的能力都没有。 “这双枝牡丹太过招摇,我如今佩戴,似乎有些不相称,还是给我那个芙蓉花红宝石金步摇吧。”晏菡茱挑选了一款金步摇,对那奢华的双枝牡丹金步摇不屑一顾。 晏芙蕖听闻此言,心情瞬间崩溃。 她渴望已久却始终无法拥有的珍宝,在晏菡茱的眼中,竟显得不屑一顾。 “是的,世子夫人。”掌柜的笑逐颜开,这位贵宾可是消费力惊人,一次性选购了如此众多珍品,“小人这就为您精心包装。” “劳烦了!”掌柜的周到至极,小心翼翼地将一件件璀璨夺目的首饰,逐一放入几个雕刻精美的紫檀木盒中。 每一套饰品,都价值连城。 而靖安侯世子夫人,竟然一口气购置了八套。 晏芙蕖目睹那些华丽的饰品即将成为晏菡茱的囊中之物,心中酸涩不已。 她连其中的一件都负担不起! 晏菡茱待所有首饰妥善安置完毕,这才仿佛刚刚注意到晏芙蕖的存在,嘴角轻扬,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芙蕖,真是凑巧,你今天是看中了哪件饰品?纪大人对姐姐如此宠爱,必定会为你选购大福楼中最璀璨、最珍贵的首饰。” 经过数次的较量,晏菡茱已经摸透了晏芙蕖的弱点,自信能够轻而易举地挑起她的怒火。 果不其然,晏菡茱话音刚落,便让晏芙蕖的情绪崩溃。 她根本无力购买,原本只是打算在中低端饰品中挑选一些美观的。 但面对晏菡茱的挑衅,她无法放下身段,只能硬撑。 心中对晏菡茱的嫉妒与怨恨达到了顶点,却仍需强颜欢笑,不愿承认自己的无力。 “我家夫君刚正不阿,生活简朴。我既然已嫁入纪家,便应与他同心同德,全力支持他的事业。” “如今夫君备受重用,官阶连升,已晋升为从五品的归德将军。我们更应该谨言慎行,保持低调。” “而妹夫虽蒙圣上恩宠,重新获得职位,但所任仅为编纂农书的闲职。想要建立功业,确实困难重重。我们晏家的女子,以端庄贤淑着称于世。我们不能沉溺于奢华,损害百姓利益。应当贤良淑德,相夫教子。” 若非置身于这喧嚣的闹市,若非四周充斥着无关之人的目光,晏菡茱必定会对晏芙蕖投去两个无比鲜明的白眼。 贫困不堪,却对他人购置物品的行为指指点点! 表面道貌岸然,实则一心只想将她踩在脚下! 晏菡茱轻轻地笑出声来,“姐姐此言实乃谬误,我手握银两,购得心仪的首饰,大福楼的商贾因而盈利,不仅工匠得以致富,连那些开采矿石的百姓也能借此谋生。” “倘若无人问津,工匠将无所事事,他们只得忍饥挨饿;那些矿工辛苦开采的玉石无人问津,家计无以维持。” “老板,您说是不是如此?” 大福楼的老板自然站在晏菡茱这边,若真无人购买,楼前的伙计们和作坊中的数百工匠都将陷入困顿。 “世子夫人所言极是,商品交易,货币流通,正是各取所需的过程。” 晏芙蕖无奈地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有贤妻,家中风波自少,既然妹妹不听我的劝,那我就当作什么都没说。” 晏菡茱亦回以一个完美的假笑,明眸璀璨,皓齿如贝,无论从哪个角度观赏,都是美得令人惊叹,“既然姐姐并非前来购买首饰,那此行的目的又是何在呢?” 晏芙蕖暗自咬牙,大福楼内人潮涌动,更有不少人在远处偷偷观望,用扇子半遮面容。 在这些好事者戏谑的目光下,晏芙蕖那颗原本高傲自负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适才在街上偶遇妹妹,便急忙追随而来,只想与妹妹聊上几句。没想到妹妹似乎对姐姐的言语不屑一顾,毫无倾听之意,这让我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晏菡茱微笑着,步履轻盈,“姐姐此言差矣!我也同样思念姐姐。既然姐姐如此挂念我,那我们就一同前往隔壁的茶楼,我请姐姐品茶如何?” 晏芙蕖被晏菡茱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气得险些喷出一口淤血。然而,为了探听对方的虚实,她不得不强颜欢笑,柔声细语道:“多谢妹妹的关照,咱们这就走吧。” 晏芙蕖的身姿笔挺,笑容满面,举止间流露出非凡的气度。尽管内心嫉妒得犹如刀割,但她在外人面前,仍旧保持着那份优雅与从容。 两人步入了茶楼,上了二楼厢房。 并肩坐在窗边,她们的目光虽投注于窗外熙熙攘攘的市井之中,然而心思却紧紧地系在对方身上。 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晏芙蕖不断地自我安慰,心中默念着:靖安侯很快就会沦为废人,他的败落已是指日可待。沈钧钰不过是个只会吟风弄月的酸儒,区区六品小官,所编之书不过是农学之书,并非人人必需的儒家经典。沈钧钰与纪胤礼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晏菡茱若非盲目,怎会认为沈钧钰有任何可取之处,而为他精心策划? 正因如此,晏芙蕖现在心中已然确信晏菡茱并未重生! 否则,以晏菡茱的智慧,怎会仅仅因为嫁给了废物沈钧钰而沾沾自喜?她又怎会舍得放弃那将来权倾一时的纪胤礼? 在内心经过一番自我暗示与自我开导之后,晏芙蕖的心情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毕竟,晏菡茱的得意之日无多! 轻啜了半盏菊花茶后,晏菡茱将目光从楼下的街道收回来,转而向晏芙蕖问道:“芙蕖,你为何会派芒种前往靖安侯府的东郊庄子呢?” “没有的事!芒种绝没有去见裴姨娘!”晏芙蕖毫不犹豫地反驳,她心中的防备瞬间卸下。 若让晏菡茱提前得知真相,她还怎能坐享其成,观赏那即将上演的好戏? 第81章 固执/利益 晏菡茱微微挑起眉头,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射向晏芙蕖,“芙蕖,我何时说过芒种去见了裴姨娘?” 你我都非愚钝之辈,晏芙蕖,无需再绕圈子。直言相告吧,我自会为你谋个安稳前程。若是你缄口不言,将来纪家若陷入困境,你来靖安侯府求助,我或许会选择避而不见。 一听此言,晏芙蕖的叛逆心理顿生,反正没有实证捉住芒种,她坚决否认一切。 “哎呀,晏菡茱,你语气如此咄咄逼人,真是让我胆战心惊。三年前我与沈钧钰便已相识,知晓裴姨娘的所作所为及其藏身之处,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晏菡茱你大可放心,哪怕饿死,我也不会踏入靖安侯府一步。” 晏菡茱轻轻冷哼,气定神闲。 她那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蘸着茶盏中的水滴,在桌面上书写了两字。 晏芙蕖瞥见那二字,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刀,狠狠地瞪着晏菡茱! 桌上那两个字,清晰可见——“药材”。 这可是晏芙蕖不惜血本,用尽嫁妆,甚至借贷于钱庄,从异地购入的珍稀药材。 她本指望着今年夏日的洪涝灾害,借此大赚一笔,以缓解纪家的经济困境。 她自认为行事极为隐秘,但晏菡茱又是如何得知的? “晏菡茱,你究竟是如何得知这等秘事?”晏芙蕖面色凝重,眼中寒光闪烁,沉声质问。 晏菡茱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生气了?难道只有你才能给我找麻烦,我就不能调查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收购药材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 以前她懒得与晏芙蕖纠缠,只希望与纪家保持距离,最好是永不往来。 然而,晏芙蕖却总是想法设法陷害她,破坏她宁静的生活,心怀叵测。 晏菡茱岂能轻易放过她? 晏芙蕖怒目圆睁,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压下心中的怒火,她已经没有心思再试探晏菡茱了。 “就算你知道我收购药材,那又如何?我光明磊落地进行买卖,我所购买的,并非抢夺而来。” 晏芙蕖心知晏菡茱意图以药材为武器来钳制她,却觉得此计断然无效。 晏菡茱涂着粉嫩的蔻丹,俏皮可人,纤巧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宛如演奏一曲无声的乐章。 她早已料到晏芙蕖不会轻易屈服,这类人唯有在绝望的深渊才会流下屈服的泪滴。 除非将晏芙蕖逼入绝境,否则,她是绝对不会配合的。 面对晏芙蕖的固执,晏菡茱决心彻底成全她的执念。 毕竟,现在的她财大气粗,资产远胜于晏芙蕖。她有资本豪赌,而晏芙蕖却输不起! “凑巧得很,我注意到姐姐采购药材,而我购置的药材数量,竟然是姐姐的十倍之巨!” “你……”晏芙蕖愤然从椅子上站起,怒火中烧地盯着晏菡茱,她那如血般鲜艳的蔻丹指甲,直指晏菡茱,“晏菡茱,你心肠何其歹毒!” 晏菡茱微微抬起眼帘,眼中的笑意渐渐隐去,“晏芙蕖,自我们各自嫁作人妇以来,我何曾主动招惹过你?” 晏芙蕖一愣,细细回想,似乎确实如此。 似乎每一次都是她出于嫉妒,不愿看到晏菡茱过得太好,从而主动向晏菡茱发起攻击,然而每一次似乎都以失败告终。 就像这次,她派遣芒种前往靖安侯府东郊的庄子去见裴姨娘,目的只为金钱。 却万万没想到晏菡茱竟然能洞悉芒种的行踪。 “芙蕖,实际上是你步步紧逼,才使我如此行事。”晏菡茱语气寒冷,嘴角却不失嘲讽地上扬,“我原本以为我们各自成家,各享其乐。但你却总是见不得我幸福。” “若是我每次都对你采取攻势,你又会作何反应?或许,如果你是我,手段只会更加狠辣吧?” 晏芙蕖默然不语,目光低垂,静静地凝视着桌面。 在前世,晏菡茱确实没有对晏芙蕖施加任何困扰,仿佛自从她嫁入纪家之后,就变得极为本分,不再像婚前那般,什么事都要与晏芙蕖争个高下。 相反,晏芙蕖自从踏入权贵之家,起初生活颇为优渥,每逢与晏菡茱相遇,她总不免要炫耀一番,讥讽晏菡茱的寒酸相。 然而,这些不过是在口头上争锋,并未付诸实际行动。 因为在当时的晏芙蕖眼中,纪家不过是一个衰败的门户,晏菡茱也只是一个贫瘠之人,不值得她去真正较量。 想到此处,晏芙蕖的心中犹如遭受重锤击打,感到一阵剧烈的震撼。 在这一世,情形发生了互换,晏菡茱成为了靖安侯府的世子,而在她的眼中,晏芙蕖不过是个贫乏之辈,大概也入不了她的法眼。 晏芙蕖既愤怒又沮丧,她素来自负,此刻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晏菡茱掌握了大量的药材,若她故意压价,那么晏芙蕖手中的药材便难以卖出高价。 一旦亏损,对于原本就贫困潦倒的纪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晏芙蕖原本挺拔的脊背逐渐塌陷,她压抑着心中的委屈与愤怒,无奈地坐下。 “裴姨娘深得靖安侯的宠爱,时光荏苒,然而男子往往健忘,靖安侯又怎能忘记他那娇美迷人的佳人呢?” “我将派遣芒种去寻找裴姨娘,并告诉她,要她写一封血泪交融的书信,我再派人将其呈递给靖安侯。侯爷见到此信,就如同见到裴姨娘本人,定会怀念起她,将她接回府中。” 晏菡茱的面容凝重,聚精会神地聆听晏芙蕖的计谋。 “芙蕖,你向来是利益为先,你不可能仅仅因为对裴姨娘的同情而帮助她。” “直言你的真正目的,不必拐弯抹角。我实话告诉你,现在只是我亲自前来找你,看在我们同出于永昌伯府的情分上,我会给你留足面子。” “但如果让我婆婆得知是你帮助裴姨娘重回侯府,你认为她会轻易放过你吗?到那时,无论是你还是纪家,都将难以承受靖安侯夫人愤怒的火焰。” 听到这话,晏芙蕖的面容瞬间惨白如纸。 她深知,前世遭受苏氏的打压,那靖安侯夫人苏氏的手段,堪称毒辣无比。如今,纪家,乃至纪胤礼,尚处于成长之始,根基尚浅,如何能抵挡得住权势熏心的靖安侯府的猛烈攻击? 第1章 补偿/报答 晏菡茱轻轻地揉搓着额角,试图驱散连日堆叠的沉重感,有气无力地掀开了眼帘。 黄花梨打造的软榻边,垂挂着如云般轻盈的珍珠串帘幔,如梦似幻地点缀着。 长案上,放置着一面绘有精致绉纹的铜镜,与一旁的梳妆台相映成趣。 铜制的兽形香炉中轻烟袅袅升起,那淡淡的烟雾中,蕴着海棠花馥郁的芬芳,弥漫在空气里。 眼前的场景,分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香闺。 不可思议的是,她竟重生到被认回永昌伯府的那年。 十六年前,睿亲王领兵谋反,京城一片混乱,永昌伯府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荡。 杜氏带着家仆匆忙逃难,却在途中与人失散,仅剩下一名忠诚的侍女相伴左右。 她躲到一家农户,诞下一女,碰巧,农户的女主人也正临盆,两个婴儿在混乱中被掉了包。 于是,真千金晏菡茱在农村的贫瘠之地长大,衣衫褴褛,而假千金晏芙蕖则在永昌伯府享受着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 二人差距悬殊,性格与眼界也大相径庭。 尽管晏菡茱是永昌伯府的真千金,却无法与伯爷夫人朝夕相处的晏芙蕖相比。 她的命运似乎早已被注定,然而,重生的契机,却为她开启了全新的篇章。 “恭请大姑娘安好。” 杜氏房里的资深丫鬟立夏口头上虽说得守礼,可膝盖却未真正弯曲几分,显然并未将生在农户的晏菡茱视为真正的主子。 上辈子,晏菡茱未能洞察这一切,深陷伯府的荣华之网,争强斗胜,好出风头,渴望得到伯爷与夫人的娇宠与重视。 然而,她身为一位乡村出身的女子,对文学艺术的修养尚浅,竟妄图涉猎诗词歌赋? 结果,欲效虎啸而反类犬吠,出了很多糗事。 “立夏,不知母亲有何指示?”晏菡茱故作诧异,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立夏牵唇一笑,“伯爷已经为大姑娘挑选了一桩美满的姻缘,派奴婢前来告知,还请大姑娘移步相商。 料想中的事情果然降临了! 在立夏的引领下,晏菡茱整衣敛容,一同步入了荣喜堂。 杜氏如今已近四旬,风姿仍旧迷人,然而眼角的鱼尾纹却悄悄泄露了岁月的秘密。 望着女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慈祥,紧握着晏菡茱的纤手道:“菡茱,切莫再任性,这永昌伯府与靖安侯府的联姻,是你祖母与靖安侯老夫人早年的约定。芙蕖与靖安侯世子自幼相识相知,情投意合。你天性淳厚,想必也不愿意棒打鸳鸯吧?” “你父亲为你精心挑选了一门佳缘,四品武将纪胤礼,英俊潇洒,勇猛非凡。双喜临门,你与芙蕖将同日出阁。” 晏菡茱微微垂下眼帘,隐藏着眼中的讥诮与失望,对于亲生父母的疼爱,她还能有何指望呢? 上辈子,晏芙蕖如愿成为靖安侯世子沈钧钰的妻,而她,却远嫁日渐式微的世家纪家旁支纪胤礼。 这门亲事,完全就是纪胤礼处心积虑的谋划! 有一次,她在纪胤礼酒后吐真言中豁然醒悟,为了迎娶名门嫡女,他竟然对晏家的马匹暗中操纵,趁机救下永昌伯晏鼎廉,以此作为挟恩求娶的筹码。 晏菡茱一心想要夺回靖安侯府的婚约,不惜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却因此遭受了家法。 最终,她无奈地被架上纪家的花轿,哭哭啼啼地离开了永昌伯府。 而原应属于真千金的丰厚嫁妆,也同样被剥夺,转手交到了温顺且攀上高枝的晏芙蕖手上。 重生归来,面对同样的情景,她选择了沉默。 她决定利用杜氏对自己的愧疚,巧妙地争取到更多的嫁妆,以确保自己不至于嫁到纪家后陷入困窘,连给下人赏钱都捉襟见肘。 “娘,都怪女儿年幼无知,让您操劳不已。”晏菡茱眼中流露出几分羞臊与依赖,像个小女孩般紧紧抱住杜氏,“菡茱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对我的爱必然深沉,菡茱深信不疑。” 杜氏听闻此言,宛如聆听到最美妙的乐章,望着与自己模样颇为相似的女儿,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自责感。 “菡茱啊,无论是你或是芙蕖,我都同样关爱,一视同仁。”杜氏轻声细语,“尽管纪家风光不再,可纪胤礼此人才华横溢,他日必成大器,成就一番伟业。我会为你准备更丰厚的嫁妆,你身为伯府的女儿即使低嫁,纪家也必定会待你如珠如宝,你的婚后生活定会美满幸福。” “女儿感恩娘的关爱与庇护。”晏菡茱温顺地回答。 话音刚落,晏芙蕖飞奔而来。 她的步履变得踉跄不安,身上的首饰发出急促的碰撞声,失去了往日的优雅仪态。 突然跪倒在杜氏的面前,声音颤抖而急切,“娘……” 杜氏心头一惊,急忙将晏菡茱的手从自己身上扯开,急匆匆地向前迈了几步,稳稳地扶住晏芙蕖,“好芙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失控?” 晏菡茱也是满脸惊愕,上辈子,她的记忆中可并未出现过这样的场景。 晏芙蕖依然跪在地上,就像一株随风摆动的柔弱柳枝,微微抬起头,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扑簌簌滑落,楚楚可怜。 “娘,那靖安侯府的婚约原本应该属于姐姐的。我这十五年来,如同寄生虫一般占据了她的位置,承蒙父亲和母亲的宠爱,以及哥哥们的关爱,我心怀感恩。” “听说姐姐对世子有着深厚的情感,我想将这桩婚事让给她,这是我对她的补偿。而纪胤礼,他是父亲的救命恩公,就让我嫁给他,以此来报答纪家吧。” 晏菡茱瞧着晏芙蕖那副坚决的神情,不禁惊愕无言。 突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晏芙蕖也如同她一般重生了? 上辈子,晏菡茱自从进了纪家的门,纪胤礼虽表面上装模作样地宠了她数载。然而,当两子一女呱呱坠地,纪胤礼便露出了本性,拈花惹草,四处留情。 为了孩子们的未来,为了自身的安全,晏菡茱不得不绞尽脑汁,为纪胤礼精心布局,助他官运亨通,节节高升。 直至先帝驾崩,纪胤礼权势滔天,荣升为摄政王,晏菡茱也因此登上了王妃的宝座,尊贵无匹。 第2章 陪嫁/添妆 与此同时,晏芙蕖的境遇则大相径庭。沈钧钰才冠京都,却偏执孤高,政见与圣上不合,且口无遮拦,因此屡遭贬谪,甚至被剥夺了爵位。怀才不遇,连番受挫,使得他对世态炎凉心如死灰,终日沉溺于声色犬马。 归宁那日,晏芙蕖穷酸至极,看向晏菡茱的目光满是羡慕嫉妒恨,趁着酒意,她愤怒地指责晏菡茱夺走了纪家这门好姻缘,甚至挥舞着簪子戳向她的咽喉。 幸亏晏菡茱身怀武艺,一脚将晏芙蕖踹翻,反而让簪子戳入她自己的脖子,悲剧地结束了生命。 如今,晏菡茱重生归来,晏芙蕖便迫不及待地来抢夺亲事,这算盘打得珠子都崩她脸上了! 晏芙蕖或许以为她嫁给纪胤礼,就能一跃成为权倾一时的摄政王妃。 然而,若非晏菡茱的精心策划,纪胤礼恐怕早已沦为反贼,身首异处! 尽管晏菡茱对纪胤礼并无眷恋,可她亦不愿让晏芙蕖轻而易举地得偿所愿。 于是,晏菡茱突然跪倒在地,其哭泣之声甚至盖过了晏芙蕖,哀戚戚道:“往昔菡茱年幼无知,若有冒犯之处,望芙妹妹海涵。尽管我乃父母亲生,可自幼芙妹妹便代替我在双亲面前尽孝,菡茱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且说芙妹妹自幼便与沈钧钰两小无猜,情投意合。菡茱深思熟虑,衷心祝愿妹妹与靖安侯世子白头偕老,恩爱永恒。” 此时,晏芙蕖惊愕无言,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慌忙辩解道:“菡姐姐,你言重了。明明是我冒领了应属于你的身份,在永昌伯府吃香的喝辣的,倒让你在农村历经磨难,我心中愧疚难当,日夜难眠。” 杜氏对她从小呵护备至的晏芙蕖,实难忍心将其送往纪家,她甚至以为晏芙蕖是出于体谅他们的苦衷,特特做出妥协。 “是啊,芙蕖,纪家这门亲事,是娘与你父亲为你姐姐菡茱精心挑选的。你无需多虑,只管等着进靖安侯府的大门做世子妃去。” 晏芙蕖急剧地摆手,满脸焦躁,为了将来的王妃之位,她决心要夺得这桩婚事。 “菡姐姐,我方才做了个梦。梦中祖母怒指着我,痛斥我恩将仇报,并非晏家千金,竟敢篡夺姐姐的婚事。” “我不信,你真的能舍弃那显赫的靖安侯府?真的能舍弃那十里红妆,一百二十八抬的丰厚嫁妆?” 晏芙蕖心中有底,即便是低嫁纪家,母亲或许无法为她备足如此丰厚的嫁妆,可那些秘藏的银两、田产和商铺,必定不会缺了她的。 “为了我能够问心无愧,我甘愿放弃一切!如果姐姐不同意,我只得选择以死明志。” 杜氏急忙拉住假装要撞墙的晏芙蕖,泪水盈眶,声音颤抖着道:“芙蕖啊,你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 晏菡茱见此情景,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扯了扯唇,露出一抹冷笑。 在杜氏与永昌伯那份偏爱下,暗地里必然为晏芙蕖准备了不菲的嫁妆。 即便她携带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嫁入靖安侯府,那也不过是虚有其表,中看不中用。 晏菡茱实在不愿目睹这令人窒息的“母女情深”场景,一转身,缓缓离开了。 她抬起眼帘,瞥见晏芙蕖的贴身丫鬟惊蛰正站在屋外,眉头蹙起,看向晏芙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愤懑之色。 晏菡茱一愣,心想,她不正是上辈子沈钧钰的爱妾么?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在与惊蛰擦肩而过时,她低声细语:“晏芙蕖执意要嫁入纪家,而纪胤礼那副面目狰狞的模样,哪里比得上靖安侯世子的温文尔雅?你如果喜欢靖安侯世子,希望日后得以侍奉于他,那就必须依赖我。今晚酉时,在后花园的凉亭那里,我们再会。” 晏菡茱浅浅一笑,步履轻盈地姗姗离去。 惊蛰被她的话惊得浑身打颤,莫敢仰视,直到晏菡茱的脚步声远去,她才目光凝重地望着晏菡茱离去的方向。 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她迅速做出了决定。 …… 夕阳西下,酉时已至。 后花园。 惊蛰蹑手蹑脚地潜至凉亭边上,压低声音轻唤:“大姑娘?” 晏菡茱裹着一件宽大的斗篷,从凉亭的阴影中步出,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你果真如约而至!” 惊蛰深吸一口气,为了将来的梦想可以成真,她不惜铤而走险,“大姑娘,婢子究竟该做些什么,才能求得您携婢子一同前往靖安侯府?” 晏菡茱微微一笑,她深知自己这步棋下对了。 “明日此时,你若能将夫人先前为晏芙蕖准备,用以嫁到靖安侯府的陪嫁清单交予我,届时我会向芙妹妹提出,让你成为我的陪嫁丫鬟。” 惊蛰怔住,沉吟了一会儿,随后豁然开朗,“奴婢遵命!” 合作达成,两人便就此别过。 ……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落,杜氏派来的嬷嬷来到晏菡茱房里,告诉她已经与靖安侯府定下了婚约,叫她耐心等待。 很快,晏菡茱顺利从惊蛰手中接过了那份陪嫁清单。 惊蛰搓了搓手,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忐忑与期待,“大姑娘,婢子真的可以成为您的陪嫁丫鬟么?” “当然可以!”晏菡茱莞尔,眼神中满是自信,“你只需敬候佳音即可。” 话音刚落,晏菡茱便如一只蝴蝶般翩然离去。 永昌伯府在京城乃名门望族,其旁支的嫂嫂和婶婶们纷纷前来,为晏菡茱和晏芙蕖增添妆奁。 如今,即将嫁入靖安侯府的是晏菡茱,这些婶婶嫂嫂们便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她,赞叹声此起彼伏。 而晏芙蕖,这个假千金,眼下只能下嫁到纪家最穷酸的旁支,自然无需花太多心思和金钱。 晏芙蕖嘴角挂着标准的笑容,心中却是愤怒不已,恨不能将这些晏家旁支一一斩尽。 待客人散去,晏芙蕖依偎在杜氏的肩头,泪眼婆娑,“母亲,婶娘她们送我的添妆太微薄了,您必须给我多准备些嫁妆才是!” 杜氏轻轻刮了刮晏芙蕖的鼻尖,有些宠溺又有些无奈地道:“靖安侯府的聘礼丰厚,府里的嫁妆也颇为可观。而纪家,唉,区区十九抬聘礼,我只能从菡茱的嫁妆中,分出一部分给你,勉强凑足七十七抬。就这样了。” 晏芙蕖听后,心中虽有不甘,也只能默默忍受。 第3章 清单/核对 与此同时。 晏菡茱伫立于园中静静等待,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秦嬷嬷便焦虑地四处顾盼,脚步急促赶来。 晏菡茱巧妙地选择了捷径,挡住了秦嬷嬷的去路,她开门见山,言简意赅:“库房中的财物数目一一可数,你因私心而监守自盗,虽然救下了你的儿子,却将自己陷入了囹圄。” 秦嬷嬷闻言,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支吾辩解道:“大、大姑娘切勿信口雌黄,奴才……奴才怎敢做出监守自盗的勾当来。” 晏菡茱微微一笑,拿出一张银票在她面前晃了晃,语气轻松:“这是一百两银子的定金,作为你帮我办事的报酬,事成之后,另补二百两。” 秦嬷嬷闻言,忍不住浑身一颤,眼珠子瞪得铜铃般大,随后急不可耐地将银票揣进怀里,追问:“大姑娘究竟有何吩咐?” 晏菡茱语音柔和,将惊蛰带回的嫁妆清单交到秦嬷嬷手上,吩咐道:“晏芙蕖软硬兼施,母亲定会分拨我的嫁妆以安抚她,她将会重新拟写一份嫁妆清单。你的任务便是利用这张旧单子替换掉母亲新拟的那一份。” 秦嬷嬷稍作迟疑,随后恍然大悟,赞叹道:“大姑娘真是机智过人!” “小心行事,莫让我失望。”晏菡茱轻轻颔首,披上厚重的斗篷,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中。 当她踏足拂影苑的那一刻,晏芙蕖便携带着两名侍女缓缓而来。 “姐姐,我深知你身旁正缺少陪嫁侍女,特意为你挑选了这两名侍女送来。毕竟,待你嫁入靖安侯府,那是个陌生之地,用自家的人,终究更为可靠些。” 晏菡茱目光一扫,暗暗冷哼一声。 这个晏芙蕖,真是把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其中一名侍女正是惊蛰,而另一名则是白露,因女儿不幸夭折,她竟然冷酷无情地将晏芙蕖的幼子置于死地。 啧啧,皆是心狠手辣之辈! “有劳妹妹费心了。”晏菡茱含笑说道,如此便省去了她向杜氏讨要的麻烦,她伸出一只手,“那,就把东西交给我罢。” 晏芙蕖却装出一副无辜模样,“我房里仅有五名侍女,姐姐莫不是想将她们全部带走?” 晏菡茱呵呵一笑,“我要的是她们卖身契!她们若是成为我的侍女,卖身契自当归我保管,如此,我方能安心使用。” 晏芙蕖不禁腹诽晏菡茱这个乡巴佬,竟知道卖身契这种东西,“姐姐尚且年幼,不如让母亲帮你保管,才较为妥当吧?” 晏菡茱扬起眉梢,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你这么说,我倒要开始怀疑你是否还对沈钧钰旧情难忘?想要控制我的陪嫁侍女来打探世子的近况,你这样做,纪小将军是否知情呢?” 晏芙蕖尴尬地笑了笑,“姐姐切勿胡言乱语,我方才只是一时忘记而已,我这就让人将她们的卖身契拿来。” 晏菡茱微微点头,“那便辛苦你跑一趟了。” …… 在婚礼开始前,依照古俗,新娘须将陪嫁的财物送往夫家。 晏菡茱轻轻地在惊蛰的耳边私语,细细叮嘱了一系列需要注意的事项。 惊蛰略感惊讶,目光中流露出对这位大小姐的景仰,郑重承诺道:“奴婢必将不辱使命,完成姑娘的重托!” 晏菡茱报以温暖的微笑,眼神中充满了真挚,“我陪嫁的财物颇为丰厚,你的奖赏也将随之增加。” 无论如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们二人的目标无疑是相同的——首要任务是成功踏入靖安侯府,并在那里牢牢扎根,最好是掌握大权。 随着喜庆的鼓乐声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那些系着红色绸带的嫁妆箱笼被稳妥地运抵了靖安侯府。 而晏芙蕖的嫁妆则要在一炷香后,才按照吉时送达纪家。 嫁妆队伍抵达靖安侯府后,惊蛰第一时间与府中的掌事嬷嬷接洽,开始清点嫁妆并存入库房。 两府的嬷嬷和丫鬟们打开镶嵌着如意图案的雕花红木盒子,取出了详细的嫁妆清单,一一对照着将财物归档入库。 然而,在核对过程中,她们发现清单上记载的许多贵重物品并未随队伍一同抵达。 府中的仆从不敢擅作主张,连忙向主人汇报了这一情况。 靖安侯夫人苏氏得知此事后,神色微变,果断表示:“这件事必须与永昌伯府彻底澄清,我们靖安侯府绝不能被泼上贪占新娘嫁妆的脏水。即刻封闭惊鸿苑,彻底清查,将单子上列有的物品一一核实,并将缺失的物品清单转交永昌伯府。” 袁嬷嬷垂首,恭敬地应道:“遵命。” 在迅速核对完嫁妆清单后,袁嬷嬷惊愕地发现,实际收到的嫁妆数量竟然比清单上所列少了四成之多。 她心中暗自咒骂,这永昌伯府真是贪婪之极,居然连他们靖安侯府所赐的聘礼一半都没有赶上。 袁嬷嬷将嫁妆单子递给杜氏,语气中带着责问:“杜氏,莫非是贵府下人粗心大意,算岔了数目?” 杜氏接过单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尴尬,几乎要当场厥了过去,颤抖着声音说道:“肯定是下人疏忽,导致了这样的错误。请嬷嬷稍安勿躁,我这就去核实。” 话落,她急匆匆地赶往晏芙蕖的舒桐苑。 “立刻将单子上所列的财物,一件不落地给我搜寻出来,送往靖安侯府。” “遵命,夫人。” 丫鬟婆子们也明白今天永昌伯府的失态,一个个噤若寒蝉,埋头苦干,希望能尽快弥补这场失误。 此时,晏芙蕖正坐在梳妆台前欢喜打扮,憧憬着嫁入纪家后,凭借美貌令纪胤礼彻底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突然,她听到外头的一阵骚动,掀帘子一瞧,顿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母亲,这些嫁妆可是我的,为什么都搬走?”晏芙蕖急忙走出房间,试图阻止。 杜氏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懑,她本想不惜一切代价为女儿求得一桩好姻缘,却被女儿如此质问,怒火中烧,她猛地抬起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落在晏芙蕖的面颊。 “还好意思问,你这个傻的!明明可以嫁入显赫的靖安侯府,却偏偏选择纪家。你这低贱的命注定无法登上大雅之堂,自然也配不上那些珍贵的陪嫁。赶紧凑齐了,给我送去侯府!” 晏芙蕖面色苍白,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恼恨,缓缓低下头。 第4章 世子/八字 晏家乱作一团,忙不迭地集齐了嫁妆清单上的所有物品,再次送往纪家。 杜氏虽然心中充满疑虑,可永昌伯府两位千金同时出阁,内外纷繁复杂的事务让她分身乏术,无暇他顾,不得不无奈忍受。 …… 第二天,晏菡茱被隆重地送入了靖安侯府,她的人生从此与前生大相径庭,犹如翻开了全新篇章。 她身披艳丽的红盖头,静坐在床榻边缘,心境如同初春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 突然间,眼前闪过一道亮光,红盖头被新郎手中精致的如意秤轻轻挑起。 晏菡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抬起头来。 原本满脸喜悦的新郎沈钧钰,在目睹晏菡茱的真容后,脸色骤然大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惊呼:“为何……为何会是你?” 晏菡茱早已料到沈钧钰会有此反应,她起身,微微一礼,态度从容而坚定,“永昌伯府的嫡出千金晏菡茱,在此向世子请安。” 袁嬷嬷见状,立刻将周围的闲杂人等遣散,挡在世子夫人身前,生怕世子一时冲动对新夫人不利,“世子,外头还有众多贵宾等候,侯爷特别叮嘱您出去款待。” 沈钧钰的面容皎如明月,五官精致俊朗,确乎是皇上御笔钦点的探花郎,一时风光无两。 然而此刻,他的面颊却如晚霞般染上怒红,双目圆睁,气息粗重,“晏菡茱,即便你篡改了芙蕖的姻缘,我也绝不可能对你心生欢喜!” 话音刚落,沈钧钰愤然转身,扬长而去。 留下的,只有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心跳加速,惊慌失措的袁嬷嬷,她如坠冰窟,心中充满了忐忑与不安。 袁嬷嬷面色微变,心中忧虑着新入门的少奶奶是否会泪洒当场,急忙安抚道:“世子夫人请息怒,老身这就去向老夫人汇报。” 晏菡茱莞尔,唇角轻轻上扬,柔声宽慰道:“嬷嬷不必慌张,我并无怒气。今日本是家母操劳婚礼之期,不宜再让婆母与公爹因我而动了肝火。” 袁嬷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庆幸的微光。 如果在这节骨眼上世子夫人折腾起来,她不清楚世子爷会遭遇何种责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将会遭受皮肉之苦。 袁嬷嬷恭谨地朝晏菡茱一礼,言辞恳切:“世子夫人请稍候,府中的大权依旧掌握在侯夫人与侯爷手中。” 这话暗示,沈钧钰再怎么飞扬跋扈,也是要听他爹妈的话。 只须一直安分守己,靖安侯世夫人的宝座便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感激嬷嬷的点拨,菡茱初履此地,如果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还望嬷嬷不吝指教。” 话音刚落,晏菡茱对身边的侍女惊蛰挤了挤眼,随即奉上了只鼓囊囊的荷包。 袁嬷嬷接过荷包,心中更是欢愉,笑得眼眯成缝:“这是老身应尽之责!世子夫人感到腹中空空?老身这就安排下人送来美味佳肴。” “嬷嬷费心了!” 沈钧钰虽然骂骂咧咧地走了,但他的离去并未对晏菡茱的用餐心情造成一丁点的影响。 她依旧胃口大开,享用着精致的菜肴。 饱餐一顿后,晏菡茱解下华丽而厚重的嫁衣,摘下发间那串叮咚作响的玉首饰,吩咐侍女端来热水以净身洁面。 她身着一件艳丽的桃红绸衣,舒适地躺在铺设精致的婚床内侧。 自三更时分便起床忙碌,至此,她已是疲惫不堪,困意袭人。 眼瞧着世子夫人安然入睡,袁嬷嬷终于放下心来,细致地嘱咐丫鬟一番后,便信步前往寿永堂复命。 苏氏听说新入门的儿媳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到沈钧钰的叱责,心中不禁一沉,“世子夫人现在如何?” 袁嬷嬷努力克制住想要发笑的冲动,回答道:“世子夫人言及,世子未能迎娶心中所属,自然难免心生怨气。然而,她并未因此哭泣叫骂,饿了便进食,困了便安寝。老奴来时,世子夫人已经卸下装束,安然进入梦乡。” 苏氏闻言,露出一抹惊异的微笑,“此女心胸宽广,难得可贵。在我们靖安侯府,若是心胸狭隘之辈,确实难以长久立足。” 话音未落,沈钧钰便黑着一张脸,愤愤然步入屋内。 “母亲,我本应与晏芙蕖定下终身,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却是晏菡茱?” 沈钧钰心中烦躁不已,他理想中的伴侣,即便无需才情横溢,也断不能是个不通文墨的乡下丫头。 苏氏慢条斯理地嘬了一口香醇的茶水,面色泰然自若,“钧钰,你误会了。记得你八岁那年,一场高温如烙,连续半月的煎熬,宫中的御医均束手无策,断言你难以挺过此劫。” “那时,你祖母心急如焚,求助于法恩寺的圆通大师,大师说你天赋异禀,不属于这尘世,因此必须寻得八字与你相契合的佳人,方能延续你的生命。” “我与你祖母走遍京城,寻觅合适的八字,最终才在永昌伯府找到了那位与你的生辰八字严丝合缝的女子——正是那里的嫡长女。在匆忙之际,还请出了老太妃亲自现身,方才敲下了这桩婚事。” 沈钧钰震惊不已,未曾想到自己的婚姻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跌宕起伏的故事,“这是什么歪理?婚姻乃人生大事,岂能如此草率。” 苏氏眼中泛着泪光,轻轻拿起手中的丝帕,轻按在眼角,以防泪水滑落,“你祖母将你与晏家嫡女晏菡茱的定亲证书置于祠堂祖先的面前,就在那天,你的高烧奇迹般地退去。你不仅清醒过来,还一口气吃下了整整一碗米粥。自那以后,你的身体日益强壮,疾病全消。” “钧钰呀,与你定亲的女子,正是晏家的嫡女晏菡茱。你若是娶了那位假冒的晏家女子,她的八字孱弱,根本无法与你相配,压制不住你的命格。若你有什么不测,我和你祖母该如何是好?我们如何面对沈家祖先和天下人?” 沈钧钰呆若木鸡,声音逐渐变得微哑,“但……这或许是巧合?” 苏氏叹了口气,语气平静而坚定,“自从晏家传出嫡女被偷换的风声,我便立刻派人深入调查。记得你病情有所好转的那段时期,原本在乡下健康无忧的晏菡茱突然身染重疾,高热不止。” 第5章 装睡/巧舌 “在贫瘠的乡下,医疗条件十分匮乏,这位少女只能在柴草堆砌的陋室中忍受病痛的折磨,历经半个月之久才勉强苏醒。而恰在此时,你的身体也奇迹般地康复了。尽管两地相距甚远,可我与你祖母都坚信,是那孩子为你承担了灾难,你方能得以幸存。” “头顶三尺有神灵,你可以对神灵抱有怀疑,但你绝不能对神灵失去敬意。菡茱这孩子,是我与你祖母虔诚祈求而来的,无论如何,你至少应该对她怀有尊重之心。” 沈钧钰一时语塞,犹豫道,“但……但我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苏氏淡然一笑,“钧钰,你可以不必对她动心,却必须对她保持尊重。既然风光迎娶,她便正式成为了靖安侯府的世子夫人。” “若你对她不敬,那便是在贬低自己;若他人对她不敬,那也是在蔑视你,蔑视靖安侯府。这一点,你可知道?” 在母亲柔和而细腻的低语抚慰之下,沈钧钰终于明白了祖母和母亲执意要让晏菡茱嫁给他的内情。 尽管心中千万个不愿意,此刻他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回惊鸿苑途中,侍女们在瞥见沈钧钰的身影后,急忙俯身行礼,声音中满是恭敬:“世子!” 沈钧钰轻轻挥手,推门而入,并未瞧见预料中那位泪眼朦胧的佳人,反而撞见了正沉浸在梦乡中,脸色红润、呼吸均匀,一条修长而白皙的玉腿随意搭在被子上的晏菡茱。 那一刻,沈钧钰心中的愁绪如同洪水般汹涌,几乎就要达到崩溃的极限。 他无法对自己的新婚妻子施以拳脚,可心中的愤怒与疲惫,加之饥饿与口渴,使得他无法忍受晏菡茱那副安然沉睡的景象。 因此,他修长的指尖轻轻触碰了晏菡茱的面颊,触感温润而软乎,像是碰到了一朵云。 晏菡茱正在梦境中遨游,感到脸颊上一丝酥痒,便下意识地挥了挥手,唇角微微上扬,发出几声甜美的呓语,而后在大红的鸳鸯锦被中翻转了个身,接着做她的大美梦。 这一幕更令沈钧钰感到愤怒,为何他心中充满了怒火,而晏菡茱却能如此悠闲自得? 他轻轻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晏菡茱那圆润如玉的面颊,语含告诫:“夜色尚深,爱妻怎可先行安寝?难道夫君的陪伴还不足以伴你入梦?” 晏菡茱的防备心如同弦上之箭,在沈钧钰踏入屋内的那一刻,她便从梦中苏醒。 她装睡,只是选择性地对沈钧钰视而不见而已! 对于一个内心已被另一名女子所占的男人,不论如何曲意逢迎,低声下气,都只能是徒劳。 于是,晏菡茱转变了策略,她决定不屑一顾,将沈钧钰晾在一旁。 她深信,以沈钧钰的名门教养,他断不会对她动粗。 晏菡茱心中坦然无惧! 她缓缓睁开眸子,轻轻地推开沈钧钰那抚摸她脸颊的手,“明日一早我需向公婆请安敬茶,倒是尊贵的世子今夜又为何深夜未眠?” 沈钧钰一时语塞,对这位不拘礼节的晏菡茱竟然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反驳他感到错愕,“你只念着明日向公婆的礼仪,偏偏就忘记了作为妻子应有的本分,应尽的义务吗?” 晏菡茱起身坐正,慢条斯理地拢了拢鬓角,她的声音如同晨露般清新悦耳,“我乃靖安侯府新入门的媳妇,向公婆敬茶乃是我份内的事。而你,世子,你我虽有过拜堂之仪,但未曾结发为夫妻,未共饮合卺之酒,更未有过洞房花烛夜,你又怎能称得上真正的夫君?我又有何义务为你侍奉?” 她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绝美的容颜透出一股毋庸置疑的坚定与狡黠。 在繁华显赫的靖安侯府中,素来以言辞犀利着称的世子沈钧钰,首次迎娶佳人,却遭遇了一位口才同样锐利、胆识过人的新娘——晏菡茱。 这场初次的相见,让沈钧钰首次感受到了有口难言的尴尬。 他心中烦闷万分,脸上的表情如同寒冰破裂,“念在母亲的面子上,我对你礼遇有加,但你竟敢得寸进尺!既然你这般不知收敛,那我们就拭目以待,我倒要看看你晏菡茱除了这张如簧巧舌,还有何等本事?” 话音刚落,沈钧钰轻轻一跺脚,冷冷一笑,随即带着一股凛然之气拂袖而去。 晏菡茱望着他的背影,轻声吩咐下人,“世子请慢走,秋夜气温转凉,务必细心照料世子。” “切!”沈钧钰不屑一顾,心中暗道,晏菡茱定会后悔自己的无礼,不请自来,他决不会轻易停逗留在此。 然而,当他踏出惊鸿苑,却发现晏菡茱并未有任何挽留之意,他不禁气得直翻白眼,气急败坏地径直前往书房。 待世子走后,袁嬷嬷忍不住上前劝慰:“世子夫人,侯夫人刚刚已经安慰过世子,您不妨稍微示弱,且留住世子在房里睡吧。” 晏菡茱轻轻整理着床褥,重新躺回温暖的被窝,长叹一声,“我心中对婆母的抬爱感激不尽,今后定会尽心尽力地伺候公婆。” “世子未能娶得心仪之人,心中本就充满怨恨,我为什么要强求呢?”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淡然。 袁嬷嬷微微一愣,不再多嘴了。 晏菡茱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再次沉入梦乡。 她深知,在深宅大院之中,唯有吃得香、睡得好,才能保持健康的体魄,而唯有活得长久,方能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笑到最后。 暂时的胜负,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重要的,是达成最终的目标! …… 第二天。 在破晓的第一缕阳光中,袁嬷嬷步履匆匆,直奔寿永堂。 她将前一天世子夫人与世子的交谈内容,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侯夫人听。 苏氏轻轻一愣,随即露出会心的微笑,“钧钰生在侯府,天赋异禀,科举之路一帆风顺,性情自然养得有些清高自赏。” “他人生中遭遇的第一个重大挑战,或许就是这门不太顺利的婚姻。然而,依我的意思,菡茱没有盲目遵从钧钰,这未必不是一件幸事!正好可以打磨一下钧钰的棱角。” “记住,时光悠悠,只要不损害我们靖安侯府的名声,惊鸿苑中的事务便交给他们这对小两口自行解决。除了遇到至关重要的大事外,其他琐事一概无须再来向我汇报。” “奴才遵命!” 第6章 大胆/点心 此时,晏菡茱已经装扮完毕,正打算去墨菊苑向公婆请安。 惊蛰心急如焚,不时地四处张望,“大姑娘,世子他还在书房中,尚未过来。” 晏菡茱脚步未停,但行进的速度稍显缓慢,转过头来望向惊蛰,“我如今已经进了靖安侯府的门,今后你要称呼我为世子夫人。世子没来,那是他的行为。我仅需做好我分内的事。” “遵命!”惊蛰连忙答应,却不敢正面直视晏菡茱那坚定而深邃的目光,“世子夫人何不向世子稍微示弱,缓和一下关系?始终这样僵持下去,您在靖安侯府将来的日子该如何度过呢?” 晏菡茱嘴角掠过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那如炬的目光似乎能洞察惊蛰心底的微妙变化,“你这是想要越俎代庖吗?” “奴……奴才岂敢僭越!”惊蛰慌忙跪地,膝行一步。 她殚精竭虑,不惜以陪嫁丫鬟的身份来到靖安侯府,无非是为了能成为沈钧钰的侧室。 然而她明白,主母尚未有子嗣,若她胆敢轻举妄动,遭雷霆之怒。即便不需世子夫人亲自动手,侯夫人便能轻易将她置于死地。 “下不为例。”晏菡茱低声细语,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恪守底线,方能不生事端。若有谁敢破坏我的章法,我必叫他前途尽断!” 晏菡茱言罢,便继续款步向前。 踏入墨菊苑,只见苏氏与靖安侯沈文渊已然各自坐下。 苏氏见沈钧钰尚未到来,遂向身旁的桑嬷嬷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不多时,桑嬷嬷便引领着沈钧钰来到大堂。 沈钧钰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眼圈下青黑,显然是夜不成眠。 靖安侯与侯夫人对望一笑,无奈中带着些许怜惜。 晏菡茱目睹沈钧钰的到来,便跪在柔软的蒲团上,恭恭敬敬地为公婆献上香茗。 公婆分别赠予她两份厚重而体面的见面礼,她双手接过,口中轻轻道谢:“多谢公爹,多谢婆婆。” 沈钧钰默然不语,此刻心中愤懑未消,待敬茶礼成,他冷然开口,辞别双亲:“父亲,母亲,孩儿尚有琐事待处理,失陪了。” 说完,沈钧钰便一转身,匆匆忙忙地疾步而去。 晏菡茱望着沈钧钰那急切而紊乱的步伐,非但不怒,唇角倒是轻轻上扬,眸中闪过一丝俏皮的笑。 沈文渊目睹此景,不禁对晏菡茱的稚气未脱感到无奈:“新妇,你这会儿居然还笑?难道你不担心钧钰过几天会拒绝陪你一同归宁吗?” 晏菡茱粲然笑了,轻声细语道:“父亲,您和母亲历来谨守礼法,靖安侯府的清誉早已传遍四方,世子稳重知礼,三日后定会与菡茱共同返回永昌伯府。” 苏氏听闻晏菡茱此言,非但没有露出笑容,反而脸色凝重起来:“但你方才语气坚硬,毫无退让之意,钧钰心中不满,你如何能说服他同行回门?莫非,真要我们强行将他捆了去?” 晏菡茱迎着婆母的严寒目光,却毫无惧色,倒是笑容可掬:“母亲,世间没有化解不开的纷争。世子心中对晏芙蕖的执念,正是我需巧妙化解的关键。” “此话怎讲?不妨细说一二。”苏氏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期待着晏菡茱的解释。 在那个时代,女子若不得丈夫宠爱,心中难免惶恐,满腹愁绪,然而,她们往往必须要小心翼翼的,看丈夫脸色行事以保地位。 晏菡茱的情形却大相径庭,她竟敢堂而皇之、毫无畏惧地提及丈夫心仪只人,甚至企图抹去丈夫内心深处无法触及的爱恋。 这实在太过大胆狂妄! 晏菡茱的声音如百灵鸟悦耳,缓缓道来:“母亲,父亲,您们必定知晓,我,晏菡茱,是晏家真正的大小姐,自幼在乡下之中长大,对文墨之道不甚精通,亦不讨人喜欢。因此,在永昌伯府中,我只好倚赖亲生父母的那份愧疚度日。” “靖安侯府这门显赫的亲事,谁不觊觎?然而,父母更加怜惜自幼养在身边的晏芙蕖,为我选了与纪家的婚事。然而,令人费解的是,晏芙蕖竟然哭天抹泪地坚持要夺取纪家的婚书,更是将我换到了靖安侯府。” “就算我,晏菡茱,未能理解她此举背后的动机,有一点我却能十分断定,晏芙蕖并不愿意嫁给世子。至于世子,他却依然对晏芙蕖朝思暮想,误认为是我夺走了他的挚爱,对我心怀怨恨。” 随着晏菡茱的话语,原本还显得轻松自如的沈文渊和苏氏,脸色愈发严肃。他们原以为永昌伯府不过是认清现实,却未曾料到背后还隐藏着如此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 在品茶的间隙,苏氏巧妙地掩饰着眼中闪过的怒火。她或许可以对晏芙蕖抱有偏见,可一个名不符实的赝品,又怎敢对她儿子挑剔? 沈文渊疑惑地询问:“这些话出自你口,世子估计不会轻易相信你的吧。” 晏菡茱翘起唇角,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我所说或许世子存疑,可若是出自晏芙蕖之口,世子定会坚信不疑。明天便是我归宁之期,晏芙蕖同样也会归宁。世子定然不愿被蒙在鼓里,渴望知晓其中的内情。” 沈文渊闻言怔住,随后拊掌大笑,“妙……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办法!” “明天你们二人归宁,务必谨守男女之间的界限,莫要轻举妄动。” 苏氏努力压制着唇角不断上扬的笑意,可作为婆婆,她如何能在儿媳面前失去威严? 晏菡茱轻轻福礼,道:“儿媳铭记于心。” 退出寿永堂后,晏菡茱走在前,袁嬷嬷则弓着腰紧跟其后,步履稍显缓慢。 “袁嬷嬷,世子最爱品尝哪些点心?”晏菡茱打算前往沈钧钰的书房,想着拎点东西去比较像话些。 她这样做并非是为了取悦沈钧钰,而是为了取悦苏氏。 因为作为一位母亲,她无法忍受看到儿子对儿媳呵护备至,更无法忍受儿媳对她的儿子冷漠无情。 袁嬷嬷耳闻晏菡茱询问世子口味之好恶,登时放下心来,笑眯眯道:“禀报世子夫人,世子独独对凤梨酥情有独钟,而侯夫人亦对此点心青睐有加。莫非夫人打算亲自为世子准备一份精致的点心?” 晏菡茱微笑颔首,愉悦地开口:“那就备上些凤梨酥,我亲自去邀请世子共进早餐。” 袁嬷嬷趋步向前,低声细语道:“此刻世子正于书房挥毫泼墨,尚未享用早餐。若夫人亲往召唤,定能让世子食欲振发。” 第7章 示弱/不信 “希望能像你所说得这样。”晏菡茱唇角微扬,心底暗自揣测,或许他今日难享美食咯。 随着袁嬷嬷的带领,晏菡茱昂首挺胸地步入了沈钧钰的书房。 沈钧钰的贴身小厮江蓠,一个身材适中、面庞圆润且常带笑容的和善的小少年,一见到晏菡茱,立刻趋前行礼,毕恭毕敬道:“世子夫人安好。” 昨日他亲眼目睹,只凭晏菡茱三言两语,便怼得世子哑口无言,使得他家世子悻悻离去。 晏菡茱莞尔一笑,语声悦耳动听:“烦请江蓠代为通传,告知世子,我有重要之事相商,若他今日将我拒之门外的话,必将追悔莫及。” 话音刚落,她转眸瞥向一旁的侍女白露。 白露轻轻地送过来一只未施装饰的湖水绿绣荷包,其内沉甸甸地藏着一枚五两重的银锭。她笑靥如花,语气中满是感激之情,“江蓠大哥,真是太劳烦您了。” 这一声“大哥”让江蓠瞬间为之一震,他怔了怔,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不劳烦,这是……我分内之事。” 江蓠挠了挠腮,随即转身,步入了内室禀告。 沈钧钰在书房外,远远地便听到了晏菡茱一行人的脚步声。他冷笑一声,心中暗忖: 原本还觉得晏菡茱有多么刚烈不屈,如今却见她还是低声下气地来求我,恳请我帮忙? 她之前那般狂妄,还放言要让我追悔莫及,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 江蓠蹑手蹑脚推开房门,毕恭毕敬地向沈钧钰禀报,“世子,世子夫人特来求见。她声称有重要之事相商,若今日不得聆听,日后您定会后悔莫及。” 沈钧钰以一个极舒服的姿势卧在躺椅上,一本书盖住眼睛,久久没有回应,似乎在特特冷落外头的晏菡茱。 嘿,且干等着吧! 过了半晌,沈钧钰才挪开书本,“啪”的一声合上,语气淡然,“让她进来。” “遵命,世子。”江蓠暗自擦了擦脑门的汗,他唯恐世子因一时的固执矫情,又会将已经做出让步的世子夫人给气走了。 晏菡茱款步轻移,进入书房,脸上洋溢着温婉的笑意,冲着沈钧钰盈盈一礼,“世子安康!” “在下哪里受得起!”沈钧钰连一丝目光都未施舍给晏菡茱,他神情淡然如风拂水面,手中握着狼毫笔在细腻的宣纸上挥洒着墨汁,“你我之间,除了行过拜堂之礼,既未结发为夫妻,也未共饮合卺之酒,更未共度洞房花烛夜,如此怎能称得上真正的夫妻?” 他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将晏菡茱之前对他的挑衅原封不动地奉还! 晏菡茱微微掩唇,发出一声浅笑。 沈钧钰尽管并未抬起头,可他的耳朵却是竖起,细细倾听着晏菡茱将如何回应!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晏菡茱不发一言! 莫非,她真的被他的话所触动,无法反驳了吗? 沈钧钰终究在好奇心驱使下,缓缓抬起眼帘,恰巧与眼中闪烁着笑意的晏菡茱对视。 一刹那,沈钧钰脸上的怒气尽显,“晏菡茱,你是否在讥讽本世子?” 晏菡茱摆了摆手,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诚恳,“世子误会了。我适才的笑,并非出于讥讽,而是源自内心的愉悦。毕竟,我拥有仁爱开明的公婆,还有一位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相公。” “尽管你我尚未共饮合卺之酒,共度一夜春宵,可在我向公婆敬过茶后,我们已名正言顺地成为夫妻。世子您宰相肚里好撑船,我昨日的言辞,如果换作他人,或许早已遭受严厉的责罚,难以立足。然而,世子您却独自来到书房,并未与我计较。” 不堪其扰之际,忽闻晏菡茱竟然出人意料地示弱了。 沈钧钰只觉得心头的怒火仿佛被柔软的棉团温柔地包裹了起来。 “巧言令色!你之所以能嫁入靖安侯府,全凭编造的谎言迷惑了芙蕖,我绝不可能倾心于这样一个诡计多端、心机深沉的女子。” 对于沈钧钰的质疑,晏菡茱并未动怒,却是轻启朱唇,边摇头边道:“世子,你被蒙在鼓里实在久矣!这真是你心照明月,明月照沟渠,在你的心中,似乎是认定了我是故意篡夺晏芙蕖姻缘的恶女,然而实际上,我只是个农村出身的平凡女孩,在晏家从未得到父母的宠爱,我又有什么资格能与晏芙蕖争夺婚事?” “纪家这门亲事,原就是父亲感念纪胤礼救命大恩,特意为我定下的。当时晏芙蕖泪眼朦胧,哭天抹泪,就是要与我交换婚书,不肯踏入靖安侯府半步。” “胡说八道!”沈钧钰毫不犹豫地予以否定,目光如剑,透露出的不仅是怒火,更有深深的鄙夷,“晏菡茱,你信口雌黄,谎话连篇。我靖安侯府乃名门望族,哪里是破落不堪的纪家可以望其项背的?” 眼见沈钧钰再度动怒,晏菡茱却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态度,她并未因沈钧钰的尖锐言辞而有所畏缩。“世子,您难道真的不信我?”她语气平静地询问。 “荒谬至极,怎么能让本世子相信你的言辞?”沈钧钰扬了扬下巴,满脸的不屑。 晏菡茱轻轻地偏了偏头,目光落在沈钧钰的脸上,一本正经地道:“世子,若您随我一同归宁,自然会明白事情的真相。” “哈,敢情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哄我陪你归宁啊。”沈钧钰眸中闪过一抹讥诮,“你觉得你如此伎俩,就能轻易让我乖乖随你回娘家?” 晏菡茱心中暗忖时机已至,态度也变得更为冷淡,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世子您一片真心,却被他人视作愚昧的玩物,我善意提醒,切勿怪我直言。若您不查明内情,仅凭一面之词便断定我晏菡茱千方百计地争夺这门亲事,那便是您在冤枉我。” “待到外界流言蜚语四起,世子对纪家媳晏芙蕖贪恋已久,届时您恐怕会感到羞耻难当。明天一早,我将归宁,晏芙蕖亦将归宁。明天您就可以查明内情,去或不去,全凭您的心意。” 深知沈钧钰那清高和追根究底的性子,晏菡茱料定他明日定将跟随前往永昌伯府一探虚实。 话落,她转身便优雅地离去,甚至将桌上的精致点心一并带走。 油盐不进的家伙,实在不配品尝这份美味! 晏菡茱的裙摆随着她曼妙转身,轻纱翻飞,尽显优雅之态。她步履轻盈,行走间环佩无声,宛若凌波仙子。 第8章 归宁/二婿 袁嬷嬷愣在原地,方才还笑容可掬的世子夫人,竟被世子爷一句话气得拂袖而去! 袁嬷嬷急忙追出门,途经江蓠身畔,脚步一顿,焦急地说道:“江蓠,快去劝劝世子。” 江蓠并未作答,只是朝袁嬷嬷微微颔首,暗示自己已明了其意。“恭送干娘。” 白露轻盈地从江蓠身边掠过,对他欠身一礼,吴侬软语道:“江蓠哥哥,世子夫人所言非虚,确实是芙蕖姑娘她自己闹着要下嫁纪家的。” 江蓠闻言,站直了身子,道:“白露妹妹,世子英明神武,自有一番考量的。” “嗯,如此甚好。”白露冲着江蓠粲然一笑,随即转身离开。 江蓠目送白露渐行渐远,一直都没有移开视线。 沈钧钰看到了,忍不住叱责道:“没用的东西,简直丢人现眼!还不快起来给本世子磨墨?” “好嘞,遵命世子。”江蓠连忙答应,匆匆忙忙地进了书房开始研墨。 然而,世子已然心神不宁,一幅幅画作毁之可惜,竟将世子夫人画成了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边,袁嬷嬷匆匆赶回,推开门,便瞧见世子夫人正悠然享用着燕窝粥。 她静默无声地侍立在侧,耐心等着世子夫人吩咐。 晏菡茱细致品尝完一大碗燕窝粥,再佐以两枚外酥内软的凤梨酥,最后用两颗酸甜适口的山楂果子清口解腻,袁嬷嬷才观察到夫人食欲旺盛,由此推断,世子夫人并未因世子而心怀愠怒。 袁嬷嬷鼓起勇气,趋步向前,语气温和却满含担忧地问道:“世子夫人,您为什么偏要与世子对着干呢?世子似乎又生气了!明日他必定不肯随您一同归宁,那时您情何以堪?” 晏菡茱闻言,仅是轻轻地笑了笑,神情淡然地回应:“袁嬷嬷,您如此关心我,我感激不尽。但这件事,您不必再劝。明日之事,我们自有分晓。” 对待丈夫,不可总是冷若冰霜,亦不可始终热情如火。宜采取温差之策,时冷时热,变幻莫测,方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先发制人。 袁嬷嬷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困惑。 毕竟,除了家中的老夫人、侯夫人及侯爷之外,她尚未见识过有哪位能让世子放低姿态。那么,世子夫人究竟有何依据,能做到如此自信? 袁嬷嬷暗自思忖,她倒要亲眼见证,明日世子夫人是否能够让她大开眼界? …… 鉴于晏菡茱得天独厚的生辰八字,靖安侯夫人苏氏慷慨地赋予她尊贵的颜面。 归宁的礼遇异常丰盛,尽显靖安侯府对晏菡茱的青睐与器重。 晏菡茱携着白露和袁嬷嬷踏入寿永堂,温婉地道谢:“多谢母亲!” 靖安侯夫人关切地询问:“世子何在?” 身旁的桑嬷嬷躬身回禀:“世子今日拂晓已经出门,如今还没有回来。” 侯夫人苏氏微微眯起双眸,语带玄机地道:“瞧瞧,还不懂得示弱,你这次独自归宁,是否感受到了尊崇?” 晏菡茱向婆婆恭敬行礼,从容不迫地回应:“儿媳铭记母亲教诲,定当不负所望。” 晏菡茱登上马车,闭上眼睛,悠然自得地小憩。 白露与袁嬷嬷分列两旁,神色忧虑。今天归宁,世子夫人若受到冷落和讥讽,她们恐怕也将受到牵连。 马车在石板路上行驶得平稳至极,就在即将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时,突然紧急停下,车夫惊慌地呼喊:“世子?” 这时,袁嬷嬷迅速从马车窗口探出头,瞥见了骑在马上的世子沈钧钰,她长舒了一口气,同时不禁赞叹起来。 世子夫人真是运筹帷幄! 这回,她确实是掌握了全局! 晏菡茱缓缓睁开双眼,嘴角轻轻扬起一抹弧度,然而她眼中却未流露出相应的喜悦之色。“世子,时间已不容迟缓,你我需得加快步伐,不可让长辈们久候。” 沈钧钰没有作声,只是一径驾驭着马匹,行走在马车的前方。 他那英俊的面庞,素来如同明月照耀人间,此时却不见了平素的悠闲自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森冷与超然。 马蹄声在青石板面上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也在沈钧钰心坎上回响。 袁嬷嬷不敢有丝毫懈怠,神情严肃,她深知今日绝不能让世子夫人受到任何不公的待遇,坏了靖安侯府的名声。 永昌伯府门前早已有人守候,管家一见靖安侯府的马车缓缓驶至,连忙差人通知府内的伯爷与大少爷。 永昌伯晏鼎廉与其子晏晟哲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袍,疾步而出,以示恭迎。 马车缓缓停定,仆从们迅速摆好踏凳。 白露轻盈地从马车上跃下,一边伸手搀着袁嬷嬷,一边关切地道:“袁嬷嬷,您留神。” 袁嬷嬷温柔回拍白露的小手,口中轻道:“有劳白露姑娘。” 接下来,袁嬷嬷与白露各自守在踏凳一旁,细心地扶持着仪态万千、气质高雅的晏菡茱下车。 晏菡茱款款移步,动作轻盈而稳重,缓缓脚踏实地。 就在这个当口,纪家的马车缓缓抵达。 靖安侯府的马车宏伟宽敞,连车轮上的钉饰都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车身缀满了金银与宝石,窗帘选用的是锦缎,精美的刺绣工艺,边缘缀满了华丽的流苏。 而纪家的马车,相比之下就显得平凡无奇,车身暗淡,陈旧且狭窄。 然而,驾驭这辆马车的人,却并非寻常车夫,倒是纪胤礼本人。 他人尚未露面,那开朗的笑声却已先行传来。 “岳父大人,兄长,小婿来迟了!”纪胤礼的声音豪迈,笑声中充满了欢快。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面容稍显黝黑,人高马大的纪胤礼。 只有晏菡茱无动于衷,她曾以为纪胤礼的那份男子气概是真实的,醉于他的武将风范,逐渐放下心中的防备,全心全意地接受了这个男人。 然而…… 罢了,那些都是上辈子的往事了! 纪胤礼的真诚或是虚伪,再与她八竿子打不着! 与靖安侯世子沈钧钰的冷漠孤高相比,晏鼎廉还是更偏爱纪胤礼的爽朗与殷勤。 晏鼎廉含笑着点头致意。 第9章 傲慢/无错 车轮戛然而止于门庭之侧,纪胤礼利落跃下马车,轻轻撩起车厢的竹帘,温文尔雅地道:“夫人,下车吧。” 晏芙蕖置身于斑驳的马车之中,目睹晏菡茱与沈钧钰彼此间的嫌隙与冷漠,心中那股难言的苦涩懊恼,瞬息间转化为了得意。 她深知,此生将注定为纪胤礼所珍视,未来更有望荣登显赫之位,成为权倾一时的摄政王妃。 晏芙蕖那双柔荑轻轻落在纪胤礼的掌中,她低垂眼帘,粉颊晕红,缓缓自马车中移出。 纪胤礼稳稳地托着晏芙蕖的后背,另一只手轻柔地环在她的腿弯,毫不费力地将她抱下了车。 旁人一目了然,这二人之间的感情,恰似蜜里调油,恩爱非凡。 “父亲,大哥,妹妹,妹婿。”晏芙蕖站稳身形,依礼问候,当她的视线与沈钧钰相接时,顿时低下了头,遮掩住眼中的缕缕愁绪。 由沈钧钰的视角望去,似乎能窥见晏芙蕖的楚楚可怜。 晏菡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忖,晏芙蕖真是个令人憎恶的女子。 可能,晏芙蕖并未有意在她们与沈钧钰之间播下不和的种子,但她那隐秘的企图,无疑是想在她们之间制造嫌隙,让她不得安宁。 晏芙蕖从车上下来后,沈钧钰的心境便被搅得天翻地覆,特别是当他目睹纪胤礼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晏芙蕖抱下马车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晏晟哲深知晏芙蕖与沈钧钰曾有过一段旧情,但如今两人缘分已尽,再见唯有窘迫,忙上前打圆场:“二位妹妹,嫂嫂已恭候多时于二门之外。两位妹婿,请入内。” 晏鼎廉含笑以对,“正是,请入内。” “遵命,父亲。”晏菡茱与晏芙蕖异口同声地回应,她们的眼神在此刻交汇。 “妹妹先行!”晏芙蕖的脸庞圆润而美丽,更添了几分新嫁娘的娇俏,目光中流露出骄傲的神色。 即便晏菡茱已经嫁入了靖安侯府,那又如何? 若是不能得到丈夫的宠爱,女子便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孤苦伶仃,寸步难行。 永昌伯府在纪家眼中是显赫世家,但在此时的靖安侯府面前,却相形见绌。 晏家说不定会对其出嫁的女儿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援助,可却不可能为了她们去得罪靖安侯府,进而挺身而出。 晏菡茱又怎能看不懂晏芙蕖那傲慢的眼神和挑衅的意味? “多谢姐姐。”晏菡茱并不愿过多客套,她只是淡然一笑,由着白露搀扶,缓缓踏上了台阶。 晏芙蕖面上的笑容骤然凝固,仿佛被严冬的寒风一夜冻结,晏菡茱竟然在她这位长姐面前,毫不给她留下一丝颜面。 她急匆匆地赶上前,话音中带着一丝调笑与玩味,“妹妹容颜娇丽,定然深受世子的青睐与骄纵罢?” 晏菡茱莞尔,这一刻,她总算知道了为何晏芙蕖在前世手握一副好牌,依旧打得一败涂地! 一个镇日将男性的宠爱挂在嘴边的女子,其心胸与眼光又能宽广到哪里去? “姐姐的魅力无边,竟能够如此迅速地捕获姐夫的心!”晏菡茱深知晏芙蕖对这些琐事颇为在意,便刻意地降低了自己的姿态,以助长晏芙蕖的傲慢与轻狂。 果不其然,晏芙蕖听闻此言,那装饰着繁复珠翠的脑袋傲慢地摇晃起来,表面上的关心实则虚伪至极,“未来的路还长,妹妹的美好时光尚未来临呢!”那“美好时光”四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以彰显其优越感。 此时,晏家的长媳祁氏眼见两位小姑子到来,便含笑相迎,“两位妹妹总算是来了,母亲已经等候多时。” “大嫂费心了。”晏菡茱与晏芙蕖温婉地回应,随即行了一礼。 随着主子踏入永昌伯府的正院,她们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被客气地邀请去外厅品茗休息,并未随同她们进入正院。 晏夫人于晏菡茱和晏芙蕖跨入门槛之际,情绪激动地将手中的细瓷茶杯摔落她们的足下,碎片四溅。 她的面色如同乌云密布,声音冷冽如冰,“跪下!” 晏芙蕖素来温顺,闻言立即双腿一软,跪伏在地,低眉顺眼地道:“母亲请息怒,芙蕖已知错!” 晏夫人目睹晏芙蕖如此谦卑的态度,轻轻点头,心中明白错误并不在晏芙蕖的头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日后身为晏家女儿,嫁作纪家媳妇,切记端谨庄重,勿失礼仪,免得坍塌了家族的尊严。” “谨遵母亲教诲。”晏芙蕖再次俯首,心中却暗暗下了决心,一旦风头翻转,定要将今日之辱加倍偿还。 而晏菡茱,却抬头挺胸,气质高雅,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孽障!你私换嫁妆清单,忤逆父母之命,陷害同胞姐妹,错上加错,岂能不跪下反省?” 晏菡茱听罢,款款行了一礼,“母亲言重了,女儿并未行差踏错。靖安侯府赐予的丰厚陪嫁,自然应当同等丰厚。” “那份嫁妆清单,原是专为匹配靖安侯府的佳人量身定制,岂能因嫁入侯府的是我,便行偷天换日之计,做出此等虚假之事。” “既然芙蕖姐姐一心向道,哭着喊着要嫁入纪家,那么便应当按照纪家的规矩来定嫁妆,这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岂能以我的嫁妆来补贴她?这于情于理,都是不妥的。” 上辈子,她带着那些虚有其表且数量稀少的嫁妆,步入了纪家的大门,在那里的境遇可谓是如履薄冰。 她曾受尽磨难,这辈子为何要让那个篡夺了她所有的晏芙蕖痛快? 晏夫人听闻此言,愤怒得手指颤抖,她指向晏菡茱,语气激烈,“你……莫非真觉得嫁入了靖安侯府,我对你就无能为力了吗?” 晏菡茱再次弯腰行礼,语气平静,“母亲莫要生气,为什么要对已经发生的事情继续愤慨?靖安侯府认可了永昌伯府的解释,认为是下人的过失。” “母亲如此大张旗鼓,严厉惩罚女儿,难道是希望从靖安侯府追回嫁妆,还是期待女儿伤了膝盖,瘸着腿回到夫家?” 第10章 赏花/控诉 晏夫人一时语塞,她不由得重新打量起晏菡茱来。 这丫头自幼在农家长大,没有受过多少教育,显得十分粗俗,常常出洋相,让她感到脸上无光。 反观晏芙蕖,温文尔雅,善解人意,才情冠绝京华。 相较之下,晏夫人对亲生女儿晏菡茱的厌恶之情愈发深重。 晏夫人心中悄然升起一丝疑惑与忧虑——这份嫁妆清单的悄然易手,加之女儿今日的悖逆行径,无不令她对晏菡茱的过往藏拙之举生疑,从而心生畏惧。 无论对晏菡茱抱有何种情感,她如今已是靖安侯府显赫的世子夫人,与永昌伯府的联姻关系亦是需谨慎维系的宝贵纽带。 祁氏观察到婆母窘迫尴尬的神态,并未继续发作,这让她意识到婆母对先前的质问也感到了不太合理。 身为晏家儿媳,她虽屡遭婆母的苛责,但内心深处却暗自窃喜于婆母的困境,然而身为母亲,她对女儿的未来和与靖安侯府的亲缘关系更为看重。 “妹妹休怪,你误解了母亲的本来意思。如果早知你不愿与芙妹妹共享嫁妆,母亲定不会重写那份清单。” 晏夫人闻言,亦明白再争执下去并没有什么用处,对女儿的控制已如水中月,镜中花,于是她决定转换策略。 “唉,菡茱,你确实误解了母亲的一片心意。正如你嫂子所言,如果我知晓你的不情不愿,又怎会擅作主张?” 晏菡茱轻笑一声,温婉地回应:“母亲,嫂子,既已澄清误会,今后便休要再谈起。女儿已嫁作人妇,无法再陪伴母亲左右,今后的日子,还望嫂子悉心关照才是。” 祁氏轻轻扬起嘴角,温婉地一笑,“恪守孝道,乃我份内之事。如今妹妹们已是贵宾,如果有所疏失,望妹妹们海涵。” “大嫂真是过于客套了,我特意为大嫂和芳姐儿准备了薄礼,稍后便让人送至尊前。”晏菡茱言辞周到,应对得体,宛如珠落玉盘。 而晏芙蕖却依旧跪伏在地,尚未起身。 她静静地听着她们的亲昵交谈,仿佛自己成了局外人,被故意晾在角落。 这,便是低嫁的下场么? 母亲的大意,大嫂的冷落,晏菡茱的轻蔑,让晏芙蕖羞恼不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终于,经过桑嬷嬷的出言暗示,晏夫人才恍然察觉,忙让晏芙蕖起身。 晏夫人心中对晏菡茱的夹枪带棒感到郁懑,不愿再目睹她们的交谈,便黑着脸下了逐客令,“外头春色正好,院中迎春花开得正艳,不妨出去走走。” “遵命。”大家齐声应诺。 晏菡茱步出房门,抬起眸环顾四周,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院子里认真清扫的侍女头上。 那侍女感受到晏菡茱的注视,微微垂首,将拾起的树叶小心翼翼地装入筐中,然后缓缓背了出去。 这名侍女与晏晟哲的小厮邂逅于曲径通幽的小巷,双方微微颔首,便擦肩而过。 白露眼见小丫鬟到来,迅速将几两碎银子塞入她手中,随即挑选了一条捷径,匆匆赶往花园的方向。 小厮折返后不久,晏晟哲便宣布,正值春光明媚,不妨带领两位妹婿一同前往花园赏花。 沈钧钰满腹狐疑,言语极为稀少。站在已娶得晏芙蕖为妻的纪胤礼身旁,沈钧钰虽然不至于凶巴巴,可表情之冷淡,显而易见。 纪胤礼看起来似乎风轻云淡,然而心中早已将沈钧钰扒光了皮。 毕竟,他只是个依赖祖辈荫庇的幸运儿罢了,孤高自诩,不谙世事,注定在官场难有作为。今日沈钧钰对他不屑一顾,他日必将叫他仰望自己,甚至跪地乞求。 晏家大少夫人携着两位归宁的小姑,踏进花园。眼前迎春花开得如火如荼,树梢上也渐渐泛起了勃勃生机。 就在此时,一名仆人急匆匆走来,报告说厨房那儿出了些紧急情况。 祁氏闻言,连忙向二位妹妹告辞,急匆匆地去解决此事。 花园内,只剩下晏菡茱与晏芙蕖二人。 晏芙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逝,牙关紧咬,怒目圆睁,对晏菡茱质问道:“晏菡茱,你已拥有如此丰厚的嫁妆,凭什么还要贪得无厌,抢走我的嫁妆?” 她的声音中,透露着无法抑制的怨恨与不甘。 昨天,婆母得知她的陪嫁颇为菲薄,并非嫁妆清单上所列的那般丰厚,立时变色,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她非但没有接受她捧上的敬茶,反而令她脆在地上,长达一个时辰之久。若非纪胤礼心生怜悯替她说情,她的双腿恐怕早已残疾。 这背后,原来是晏菡茱暗中调换了嫁妆清单。为了维护永昌伯府的尊严,母亲不得不将原本赐予她的陪嫁重新收回。 她心中充满了对晏菡茱的怨恨! 晏菡茱听到晏芙蕖的指责,竟笑出了声,“我?抢夺你的陪嫁?陪嫁的多寡,不应该是依据男方所赠的聘金来决定吗?纪家所赠聘金微薄,你的陪嫁自然亦显寒酸,这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然而,晏芙蕖并不这么觉得。她清晰地记得母亲曾承诺过要给予她更多的陪嫁,“本来母亲早就将你的部分陪嫁分给了我,你却费尽心机将它夺回,无非是因为你不想看到我在纪家过得安逸。” 晏菡茱依旧不急不躁,耐着性子聆听晏芙蕖的控诉,而她的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了白露,这暗示着沈钧钰已经被她巧妙地引到了不远处的假山后。 今日,能否顺利解开沈钧钰心中的症结,全在此一举! “姐姐,既然你对纪家的贫瘠如此嗤之以鼻,对那微薄的聘金如此痛心疾首,为何当初你硬是要下嫁给纪胤礼呢?毕竟,你曾与沈钧钰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两人的感情深厚,对此,我实在难以理解。或许哪天有空,我应当亲自探究一番,瞧瞧这纪胤礼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姐姐你着迷至此。” 晏芙蕖闻言,面颊瞬间苍白如纸,随即又涌上一抹艳红。 在当前的情形下,她唯一的倚仗便是纪胤礼的疼爱。从此往后,无论怎么样,她都将与过往的一切彻底划清界限。 “妹妹请勿信口开河,妄加指责。我对靖安侯世子的尊崇,仅限于对其才学的尊崇,而绝无半分私情,哪里谈得上青梅竹马、心心相印?” 第11章 跑路/野菜 “纪家或许家财并不丰厚,可志向却远大。纪胤礼性格豁达,心怀侠义,且通晓兵法,武艺超群,定能运筹帷幄之中,立下赫赫战功,成为我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大英雄。” 晏菡茱怔住,她起初还认为必须花费一番唇舌,才能让晏芙蕖吐露对沈钧钰的厌恶之情,不料竟如此简单! 晏芙蕖脸上流露出对丈夫情意款款、满怀期待的神态,与她平日里的贪财势利、度量狭小的形象大相径庭。若非深知晏芙蕖善于巧言令色,晏菡茱几乎就要被哄骗了! 晏菡茱扫了四周一圈,在那一排挺拔的青松间隙中,似乎瞥见了一件鸦青色的长袍。 那是纪胤礼特有的衣饰颜色。 晏菡茱见状,不禁长叹一声。 她本想利用晏芙蕖让沈钧钰对她彻底绝望,凑巧的是,晏芙蕖也意图利用此事来证明自己心悦诚服地嫁入纪家,她真诚地崇拜纪胤礼,并非怀有其他不良动机。 此番较量,双方不分胜负。 在白露的导引下,沈钧钰悄悄藏身于花园的假山之后。 他从头至尾聆听了晏菡茱与晏芙蕖之间的对话,沈钧钰面不改色,他那清高自负的性格使他无法做出失态的举止,于是他默默转身,悄然离去。 白露目光流转,一会儿望向晏菡茱所在的方位,一会儿又注视着世子离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期盼这次菡茱小姐能够打破僵局。 隐匿于苍松之后的纪胤礼内心欢喜雀跃,原来,他在晏芙蕖心目中的形象竟然如此伟岸崇高。 纪胤礼此刻豁然开朗,原来晏芙蕖的嫁妆已经被晏菡茱所夺取。 相较于晏芙蕖的温婉可人,晏菡茱显得过于高冷傲慢,恰与孤高冷傲的长宁侯世子沈钧钰十分匹配。 沈钧钰内心并未燃起忿恨的火焰,也不曾感到失落,但他的心情异常纷繁复杂,找不到排泄的出口。 既然已然揭开了真相的面纱,他无意继续在此虚与委蛇,于是果断地带上江篱,径直离去,不留一丝痕迹。 江篱依然记得白露恳求他务必劝解一番世子,于是他试探性地询问:“世子,世子夫人此番省亲,您尚未享用午膳……” 沈钧钰脚步不停,冷冷一笑,“你是我的小厮,非世子夫人的小厮。若再越俎代庖,便永远别幻想能迎娶你的白露姑娘!” 江篱闻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顿时缄默不言! 门房不敢阻拦长宁侯世子沈钧钰,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消息传递给了晏夫人。 情绪才有所平复的晏夫人听闻沈钧钰不告而别,顿时怒火中烧,又摔碎了一只茶杯。 “废物点心,连一个男子都笼络不住。还有一个自贬身份,高枝似的侯府不嫁,偏要下嫁给落魄纪家,真是让人操心!” 桑嬷嬷连忙上前宽慰道:“夫人,请您息怒,依菡茱小姐之才智,在长宁侯府立足,可谓是指日可待。” 晏夫人闻言,面色一松,“哼!我倒要拭目以待,那个自负的女人该怎么才能化解此等困境!” 不久,长宁侯府世子沈钧钰“中途跑路”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似的飞向了永昌伯府每个角落。 二小姐晏菡茱的不受宠,昭然若揭。 永昌伯府的仆从们暗地窃窃私语,交换着各自的见解。 袁嬷嬷与白露也耳闻了这一新闻,心急如焚,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与此同时,晏菡茱与晏芙蕖却在花园中悠然赏花,维持着明面上的和气。 不一会儿,白露与晏芙蕖的贴身丫鬟清明,步履匆匆,先后踏入花园,她们带来了相同的消息。 晏菡茱不禁莞尔,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沈钧钰啊沈钧钰,不愧是你! 好在她已经历了两世轮回,又曾在生死边缘徘徊,对这一切早已看得透彻,要不然,若换成她前世的脆弱,恐怕此刻早已心如刀割。 晏芙蕖听闻丫鬟的报告,笑得合不拢嘴,最终按捺不住,开怀大笑,“哈哈哈……哟呵,妹妹,你竟还能笑得出来?世子他老人家早就离开了永昌伯府,妹妹难道不感到丢脸,不觉得愤怒?” 晏菡茱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如水,凝视着晏芙蕖,“既是意料之中的事,又何须动怒?反而是姐姐那幸灾乐祸的笑声,未免太过刺耳,让人心生反感。” 晏芙蕖竭力收敛上扬的嘴角,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心中却暗自窃喜。 沈钧钰对她旧情难忘,或是对晏菡茱的冷落,都让晏芙蕖十分畅快。 “妹妹,这话从何说起?我明明是出于对妹妹的关切,担忧妹妹在长宁侯府的处境不利。” 晏菡茱嘴角轻轻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挑衅之情溢于言表。 她仅用一句话,便能让晏芙蕖无言以对,“哈,你倒不如多花些心思筹谋一下,该怎么夺回你那微薄可怜的嫁妆!即便是微不足道的小利,也值得一争。希望下回再见,姐姐不会连件像样的新衣都难以穿上。” 晏芙蕖正欲追问晏菡茱是如何得知此事,却忽然意识到,一旦开口,便会被晏菡茱的计谋所困,于是她转而一笑,“有夫君的宠爱在,那比任何嫁妆都要宝贵,未来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晏菡茱目睹晏芙蕖那副“爱情至上,清水也能饱腹”的模样,轻轻扬起眉头,“那么,我提前祝贺姐姐身体强健,采野菜的乐趣定会伴你左右。” “大小姐,二小姐,午餐已经备妥,请两位移步至饭厅。”侍女轻声提醒。 晏菡茱微微点头,优雅地转身离去。 晏芙蕖此刻还在细细品味晏菡茱所说的“采野菜”究竟何意?是在嘲笑她么?她心中的疑惑如同春天的柳絮,纷乱不已,难以解开。 她自幼生活在荣华富贵堆砌的环境中,哪怕嫁入纪家之后,虽然每日的山珍海味或许难以尽享,可野菜这种粗陋之食,对她而言实为不堪一顾。 晏芙蕖对此感到困惑,然而,没多久,她便有机会目睹一场让她心碎的“采野菜”奇景。 在饭厅中,众人依次落座。 晏夫人看着晏菡茱平静无波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姑爷不告而别,可知其中缘由?” 男女分席而坐,屏风将两桌隔开。 女眷们这边充满好奇,而男眷们那边同样急欲了解真相。 此时,晏菡茱自然不能透露沈钧钰得知他所钟情的女子根本未曾将他放在心上,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的事实。 第12章 福分/青睐 “夫君公务缠身,母亲不必过分担忧。” 晏芙蕖则悄悄低头,抑制着笑声,今日的这一切,足以让她欢愉良久。她更加坚信,嫁入纪家是她明智的选择,就让晏菡茱这个不幸儿在长宁侯府承受那份苦楚吧! 晏夫人还想继续追问,这时,一旁的祁氏嫣然一笑,婉转地暗示道:“二妹婿乃金榜题名之探花,如今又荣升为庶吉士,深受天子赏识,前途无可限量。自然,他的公务繁忙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的暗示,既显出了沈钧钰的愤懑,又巧妙地避免将这种愤懑传扬出去,以免损害永昌伯府的名声。 晏夫人领悟了其中的深意,轻轻一点头,语气中充满了告诫之情,“你这话不假,回归侯府之后,务必恪守三从四德的古训,切勿违抗公婆与夫君的意愿,以免损害永昌伯府的尊严。” “母亲教诲,女儿谨记在心。”晏菡茱顺从地回应,在这个场合,反驳毫无意义,只会自取其辱。 饭毕稍作休息便启程离去,何苦浪费唇舌? 即便她能言善辩,让对方无言以对,又能改变什么? 沈钧钰不给她颜面的事实依旧无法改变。 无论是男还是女,每个人的心中都各有打算,饭桌上或许只有晏菡茱真正细心地品味着每一道菜肴。 今日厨娘确实下了心思,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佳,彰显出永昌伯府的深厚底蕴。 纪胤礼不遗余力地想要与永昌伯府联姻,想必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午膳之后,晏菡茱便起身告辞。 重新坐上马车,袁嬷嬷的目光落在闭目养神的世子夫人身上,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忧虑,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世子夫人,今日世子不告而别,让您备受尴尬。回到侯府,老奴必定会将此事告知夫人,为您讨个公道。” 晏菡茱睁开双眼,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今日她对沈钧钰的脾气已经有了宽恕之心,“世子性情独特,若我因此而生气,早在昨晚世子大声质疑我时,就应该羞愧得无地自容。” “袁嬷嬷,你也不必将此事告知母亲,以免她忧心忡忡,显得我只懂得告状而不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我已经有了计划,让世子回心转意,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必须循序渐进。” 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世子夫人,您究竟有何高明之策?” 侯夫人特意指派她侍候在世子夫人身边,她肩负着重大使命。 若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关系好转,她将获得奖赏;若是两人关系恶化,她则免不了要受到惩罚。 晏菡茱轻轻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定而深邃的微笑,“此中奥秘,一旦道破,便失之灵效。” 袁嬷嬷与白露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困惑难解,不明晏菡茱这番话语中究竟蕴含着何种深意,宛若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踏入长宁侯府的深宅大院,晏菡茱脚步轻盈,前往正院向婆母苏氏请安。 长宁侯夫人早已耳闻世子沈钧钰虽曾赴晏家,却未来得及享用午膳,便不告而别,留下晏菡茱独自行走于娘家的纷争之中。 苏氏内心对儿子沈钧钰的行事欠周感到恼火,觉得他颇失颜面。 此刻,面对着不哭不闹、态度恭谨的晏菡茱,苏氏不禁感到一丝歉意,“菡茱,你切莫心怀不满,待会儿我定会与侯爷一同斥责钧钰。” 晏菡茱缓步上前,轻柔地立于婆婆身畔,双手轻捏着苏氏的肩膀,“母亲,您与父亲大可不必责怪世子。其实他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苦楚。世子为人正直,日后必将逐渐适应。” “儿媳坚信岁月如水,能缓缓抚平所有的伤痕,不必急于一时。您管理整个侯府,又要顾虑我和相公,实在是太过辛劳。母亲,您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苏氏不由得一愣,随着晏菡茱轻缓的揉捏,她的身心逐渐放松,暖意涌上心头,“这孩子,怎么知道我肩膀不适?” 晏菡茱语气平和,声音如春风般温暖,“回到晏家,我得知两家有亲缘之份,便遣人打探。原来在世子七岁那年身染重疾,您抱着他,从荣恩寺的山脚一步步攀至山顶,那漫长的三个时辰,您的双臂和肩膀承受了何等的重负,以至于留下了难以痊愈的病根。” 苏氏轻抚着晏菡茱的臂膀,眼中闪过一丝湿润,那年的惊恐和担忧仿佛就在昨日,“好孩子,多亏了你那吉祥的八字,否则世子那场劫难,恐怕难以安然度过。” 晏菡茱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谦逊,“在那个时刻,我与世子相去甚远,我岂敢贪功。必然是母亲那颗虔诚的心,感动了天上的神仙。” 这番话,如同细雨滋润心田,让苏氏听起来无比舒畅,她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手背,语气温和而慈祥,“好孩子,我沈家能迎娶到你这样善解人意、聪慧明理的儿媳,实在是沈家的福分。” “我儿子我自然清楚,世子虽然性格孤傲,但心地善良,品行高洁。你只需多一份耐心,他便能看到你的美好。” 晏菡茱微微一笑,轻轻点头,“我始终坚信如此,母亲管理家务得宜,即使我与世子尚未圆房,家中上下也没有人敢对我有半点懈怠。这一切,都是母亲的庇护,我心中感激不已。” 此言非虚。 若换作其他人家,新郎当晚未能洞房,夫妻俩又争吵不休,新娘根本无法立足。 苏氏对晏菡茱的温柔体贴、宽宏大量,心中满意度极高。 她立即责备了袁嬷嬷和众丫鬟婆子,严令他们不得对世子夫人有任何不敬。 袁嬷嬷在心中暗自叹服,世子夫人不过是为侯夫人揉了揉肩膀,便轻易赢得了这位严谨规矩的侯夫人的青睐。如今,即使是傲娇的世子,也终将落入世子夫人的“掌握”之中。 晏菡茱回到惊鸿院后,卸去华丽的外裳,摘下发间璀璨的珠翠,换上一身素雅便捷的衣裳。 她感到一丝疲倦,窗外的花香让她昏昏欲睡,便斜倚在窗边,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外面的惊蛰将白露拉到院子的角落,声音中带着一丝迫切,“白露妹妹,芙蕖小姐真的深受宠爱?” 第13章 焦虑/逍遥 白露轻轻拨开惊蛰的手,语气平静而坚定,“惊蛰姐姐,芙蕖小姐的宠爱与否,那是她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如今的主人,是菡茱小姐,不,是尊贵的世子夫人了。” 惊蛰微微抿了抿嘴唇,眉头轻轻蹙起,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纠结,“白露,你是否也曾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毕竟,之前晏芙蕖小姐与世子情投意合,与菡茱小姐大打出手,结果两人同时摔倒,头部受到撞击。” “而后,菡茱小姐不再坚持嫁给世子,反而愿意下嫁于纪少将军。更令人费解的是,晏芙蕖小姐原本有望嫁得如意郎君,却不顾一切地泪流满面,坚决要嫁给纪少将军。” 白露同样感到困惑,她深知晏芙蕖曾表示对不起已故老夫人,不愿抢占他人之位。 作为贴身丫鬟,她对晏芙蕖的性情了如指掌,对这些话,她半个字都不信。 “惊蛰姐姐,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已随菡茱小姐来到长宁侯府,今后要尽心竭力地侍奉菡茱小姐。今日这些话,你日后切勿再提起,以免引起他人误解,从而编排菡茱小姐。瞧我,又失言了,应当说是世子夫人。” 惊蛰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其实我并无恶意,只是出于一番好意既然世子对芙蕖小姐情有钟,我们何不将世子夫人装扮成芙蕖小姐的妆容发式,穿上她钟爱的衣裳,劝导世子夫人学习芙蕖小姐的言谈举止,这样一来,或许能赢得世子的青睐。” 听闻此言,白露瞪大了眼睛,接连后退几步,惊愕地道:“惊蛰姐姐,你怎能说出这等荒唐之言?若世子夫人愿意模仿,她早就动手了,怎会等到今日仍无动静?” “显然,世子夫人坚守自我,不愿效仿他人。惊蛰姐姐,你切勿多此一举,以免惹恼了世子夫人,到时她必然会对付你。” 惊蛰见白露对她的意见表达了不赞同,她紧闭着嘴唇,面色凝重:“世子长久缺席,世子夫人如何能怀上身孕?夫人未孕,我们这些陪嫁的丫鬟又怎能有机会服侍世子?何时才能看到子嗣诞生的曙光啊?” 白露闻言,急忙用手掩住惊蛰的口,“惊蛰姐姐,你这是在玩火自焚啊!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怎能轻易出口?” 惊蛰却只是轻轻拨开了白露的手,她的眼神坚定,“我们身份低微,仅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当夫人不便之时,我们理应代替她侍奉世子,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她的心中早已种下了背叛旧主人的种子,随着晏菡茱一同踏入靖安侯府,图的便是那侯府妾室的尊贵名分。 六岁之时便被卖入永昌伯府,她见识过权贵们的奢华与挥霍,惊蛰立志不做下人,不愿出府随随便便嫁人,过上艰苦的生活。 她心想,若是能爬上妾室之位,那便算是半个主子;即便是庶出,孩子也能成为侯府的少爷或小姐。 白露却不住地摇头,神情坚决,“惊蛰姐姐,我无心成为妾室。或许在其他府邸有所不同,但永昌伯府的惨状,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惊蛰蹙眉,“白露,你真的愿意自己和你的孩子永远处于下人之列吗?” 白露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她缓缓摇头,“我并不清楚,但有一点我确信无疑,那就是我不想成为通房丫头或是妾室。” 话音刚落,白露便匆匆逃离了现场,不愿再与惊蛰深谈,生怕会因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惊蛰目光深邃,目送白露远去的身影,她心中暗自思忖,白露的所谓不愿成为妾室之言,她是绝不会相信的。 在这深宅大院之中,不愿成为姨娘的妾室,就不是一个好的陪嫁丫鬟;不帮助小姐争宠,她更无出头之日。 惊蛰日常于惊鸿苑履行职务,闲暇之际,她与靖安侯府的仆从们相处融洽,逐渐构建起自己的人际关系网。 然而,她期盼着世子夫人能够有所示弱,却始终不见有任何妥协的迹象。世子更是孤高自诩,每日早出晚归,仿佛有意避开惊鸿苑。 这让立志攀登更高一楼的惊蛰焦虑不已! 晏菡茱的日子过得颇为逍遥,锻炼身体,练习书法。 上辈子,她已经精通一手精致的绢花小楷,如今她不得不伪装成对文字一窍不通,笔下的字迹歪歪扭扭。 靖安侯府上下,无不在期待着世子夫人如何向世子低头。靖安侯夫人苏氏心急如焚,但晏菡茱却显得从容不迫。 直至踏入靖安侯府的第十天,惊蛰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世子夫人,您真的如此泰然处之吗?” 晏菡茱正沉浸在书法的世界中,头也不抬,目光凝聚在纸上,声音平和而淡然,“焦虑又有何益?” 惊蛰芳龄即将十九,而世子夫人若再拖延一两载,便将步入二十大关。 成为众人眼中的“老闺女”,光彩不再,她如何能在争宠的战场上脱颖而出,成为侯府的话事人? “世子夜夜宿于书房,您不去邀请,也该送些饮食用品以示关怀。然而您却对世子置若罔闻,奴婢为您感到焦急万分!” 面对惊蛰的焦虑,晏菡茱放下手中的狼毫,抬起眼帘,微笑着说道:“世子的心思哪是那么容易猜透的?我早已告诉你焦虑无用,你却不信。今日你若愿意尝试,那就去吧。若遭受责罚或斥责,别怪我事先未曾提醒。” 惊蛰一时语塞,急忙辩解,“奴婢……奴婢岂敢!” “休得谦逊,你心窍灵活得很!”晏菡茱轻声笑着,接过白露递来的香茗,轻啜几口,继续说道,“如果我阻止你,你必定会怪我的。” 惊蛰见晏菡茱并非试探,于是嗫嚅着表示:“奴婢愿意为世子夫人分忧,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靖安侯世子沈钧钰,身为庶吉士,他乃天子的亲信大臣,肩负着起草圣旨、阐释经籍等重任。 在深宫中,他深知言语需谨,过多则有过失之嫌,过少又恐在龙颜面前失了存在。 近日,由于赈灾工作不力,导致百姓颠沛流离,更有赈灾款项遭劫,圣上龙颜大怒。 沈钧钰与众同僚均能感受到皇上的怒火,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也逐渐揭开了更多的内情。 沈钧钰对于那些鱼肉百姓、冷酷无情的贪官污吏深恶痛绝,然而当涉及到皇亲国戚,他却是无力回天。 第14章 杖打/活该 归府后,沈钧钰将自己封闭于书房中,沉默不语,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此时,惊蛰手捧着香气扑鼻的桂花糕,步履轻盈,笑靥如花地来到江篱面前,“江篱大哥,这是世子最钟爱的桂花糕,能否允许我亲自送进去?” “世子夫人让你送来的?”江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最近世子心情抑郁,情场失意,官场亦多舛。 惊蛰略一迟疑,轻轻点头,“世子夫人忧心世子安危。” 江篱何等机敏,他从四岁起便踏入靖安侯府,府中大小事宜,鲜有他不知晓。 如果世子夫人有意示弱,她自会亲临,怎会派遣这位陪嫁丫鬟前来? “惊蛰姑娘稍候,我这就进去通报。” “有劳江篱大哥。”惊蛰心中激动,眼中满是期待,她希望自己能引起沈钧钰的关注。 沈钧钰方才正在挥毫泼墨,试图以此平复心绪,笔走龙蛇,心绪愈发烦躁。 听到江篱的禀告,沈钧钰微微扬眉,嘴角露出一抹淡漠的轻笑,“让她进来吧,我倒要看看晏菡茱究竟有何能耐,竟管不住自己心野的丫鬟?” “遵命,世子。”江篱微微俯身,缩了缩脖子,投给惊蛰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惊蛰姑娘,世子已经示意您入内了。” 然而,惊蛰完全沉浸在即将见到世子的高涨情绪中,对江篱的暗示浑然不觉。 她手提食盒,步履轻盈如莲,缓缓步入房中。 她模仿着晏芙蕖那独特的嗓音,语调柔美,声音轻细,“世子,惊蛰给您请安。” 沈钧钰听闻这近似晏芙蕖的嗓音,眼前浮现出惊蛰模仿晏芙蕖那含羞带娇的姿态,不禁想起晏芙蕖那正义凛然的话语。 昔日的深厚情谊,被彻底颠覆。 可怜他沈钧钰,曾对晏芙蕖一往情深,念念不忘! 再联想到在永昌伯府门前,晏芙蕖那欲言又止、饱含苦涩的目光,便可推断出晏芙蕖的表里不一。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是世子夫人派你来的吗?”沈钧钰心中浮现出另一位善于伪装的晏菡茱,表面上温柔贤淑,实则心狠手辣。 惊蛰娇柔地应道,展现出事先在镜前练习过无数次的美妙笑容和仪态,“回世子,正是世子夫人让奴婢前来。” 沈钧钰目光冷漠地瞥了几眼卖力表演的惊蛰,心中的厌恶愈发强烈,“晏家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吗?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什么?”惊蛰一瞬间愣住,目瞪口呆,“世子,奴婢……奴婢怎敢,只是……” 沈钧钰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不,你敢,而且你已经做了。晏家的规矩固然不怎么样,但在我靖安侯府,绝不允许心机深沉的丫鬟。拉出去,打二十大板,以示警戒。” 惊蛰惊愕不已,砰然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世子,奴婢真的只是想尽心侍奉您,绝无半点恶意,求求您开恩,饶了奴婢这一回。” 沈钧钰决然转身,不愿再将一丝目光留向惊蛰。 江篱迅速领命,即刻将惊蛰拖出去。 惊蛰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企图用尽力气大声求饶,然而江篱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捂住她的口,防止她的哭号打扰到主人的宁静。 仅仅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关于世子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遭受重惩的消息便如同野火般蔓延开来。 白露满脸惊恐,步履匆匆,前来报告:“世子夫人,惊蛰……惊蛰被打得昏死过去了!” 晏菡茱轻轻挥动着团扇,语气淡然地说:“袁嬷嬷,派人去请郎中来为惊蛰疗伤,不可让世子有任何抓住把柄的机会。” “世子夫人考虑得非常周全。”袁嬷嬷领命后,疾步离开,急忙安排下人去请郎中前来府中。 待袁嬷嬷离开之后,白露才敢于释放自己的情感,泪水夺眶而出,她硬咽着询问:“世子夫人,惊蛰姐姐被打得实在太惨了。您为何还不愿意向世子稍微示弱,难道是担心自己也会受到惩罚吗?” 晏菡茱轻轻摇头,语气温和而坚定:“白露,我之所以没有向世子示弱,是因为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只有捕捉到最恰当的时机,我们才能取得事倍功半的效果。” “世子孤高自傲,一旦得知晏芙蕖表里不一的真面目后,他必然不会再执迷不悟。但惊蛰却依然效仿着芙蕖的打扮和言谈,若她不受到惩罚,那还有谁能呢?” “再说,世子与我之间虽然关系紧张,但他夜夜宿在书房,并未与丫鬟们有染,这证明他重视礼仪,严守规矩。他志向高远,定不会在妻妾之间的私事上犯下宠妾灭妻的错误,损害自己沉迷女色的名声。” 白露听后,震惊之余不禁感叹,她突然意识到惊蛰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落活该得个如此下场。 晏菡茱的这一番剖析,不仅是对白露的启示,也是对袁嬷嬷、侯夫人,乃至对沈钧钰本人的深刻警示。 在目睹惊蛰被打得血肉模糊、陷入昏迷的惨状后,晏菡茱不禁心生感慨。 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欲速则不达。 面对沈钧钰这样一位天赋异禀、性格孤傲的奇才,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唯有智取方能奏效,然后再如小火炖煮般慢慢渗透。 靖安侯府宅心仁厚,为惊蛰请来了医术高超的郎中,及时对其进行了治疗。 在昏迷中度过了发烧的一夜,惊蛰在第二天清晨终于退烧,保住了性命。 原本蠢蠢欲动的丫鬟们此刻都已安静下来,再也不敢有半点歪念。 晏菡茱仅安排丫鬟们照顾惊蛰,自己却未亲自前往。她去拜见靖安侯夫人苏氏时,请求前往荣恩寺,为正在礼佛的靖安侯府老夫人请安。 苏氏考虑到自从成亲以来,儿媳和儿子都未曾去请安,也觉得是该去探望的时候了,“府中琐事繁多,我无暇分身去给老夫人请安。菡茱,你既然挂念老夫人,那就代我前去吧。记得多带几个侍卫。” “多谢母亲。”晏菡茱微微垂眸,温顺地应承下来,“母亲为我和世子操劳,祖母则为我们祈福,我心中感激不尽,必定会孝顺母亲和祖母。” 靖安侯夫人笑了笑,本想劝导晏菡茱服软,但,转念想到昨日儿子的愤怒,估计他此刻仍在气头上,只得作罢。 第15章 祖母/下车 回到惊鸿院后,晏菡茱吩咐袁嬷嬷将行李送上马车,“袁嬷嬷,也给世子准备行李。” 袁嬷嬷闻言怔住,一头雾水,“可世子并未提及要去荣恩寺啊!” “他会的,嬷嬷只管准备就行。”晏菡茱信心满满地说道,她终于等到了这个绝佳的时机。 与沈钧钰之间的关系能否缓和,就要看今天的一切是否如愿发生了。 尽管沈钧钰并未返回惊鸿院安歇,不过,此处依旧为他备下了数之不尽的衣物,尽显细致入微的关怀。 袁嬷嬷虽然心中充满疑惑,然而既然世子夫人如此吩咐,她便毫不犹豫地遵照执行。 不久,晏菡茱便登上了驶往荣恩寺的马车。 车内,白露与袁嬷嬷相对而坐,彼此交换着困惑的眼神。 晏菡茱对车夫吩咐道:“咱们前往宫门口,等候世子。” “什么?”袁嬷嬷惊讶地叫出声,愈发不解,“世子夫人,世子不是要到午后才能出来吗?现在才巳时二刻,世子还在当值,怎么可能出宫呢?” 晏菡茱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语气轻快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咱们只需在此静候便是。” 车夫遵从晏菡茱的指示,驱车来到宫门附近。 袁嬷嬷与车夫守在宫门外,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大门。 沈钧钰的贴身小厮江篱,始终守候在宫门口。 这时,江篱也发现了靖安侯府的马车,以及袁嬷嬷的身影,“袁嬷嬷,可是府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袁嬷嬷正欲解释,车内却传来了晏菡茱的声音:“江篱,你立刻前往宫门口。若见到世子,速速告诉他,荣恩寺有紧急事务。切记,不可有丝毫延误。” 江篱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莫非是老夫人她……” “切勿胡言乱语。”晏菡茱语气沉重地斥责,她轻轻掀起车窗帘子,目光如利剑般锐利,“江篱,世子若问起原因,我自会亲自相告。现在,立刻去宫门口守候。” 江篱见世子夫人神情凝重,眼神中透露出的坚定让他胆战心惊,“遵命。” 他连忙应声,匆匆赶往宫门口。 江篱轻快地小跑着,脚步匆匆地来到了皇宫的门前。他那圆润而丰腴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呼吸声如秋日狂风中的芭蕉叶呼呼作响。 尚未得以喘息,江篱便目睹了宫门霍然开启,几名侍卫神色严峻地押解着几名年轻官员,将他们驱逐出来。 沈钧钰也在行列之中,他的眼中闪烁着怒火,仍想向侍卫们据理力争。 在宫门前引起骚动,乃是大罪,如何能让世子地争执,更遑论在此吟诗作对,那更是大不敬。 江篱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想起了世子夫人的告诫,“世子,大事不妙,荣恩寺那边发生了变故。” 沈钧钰怒火中烧,正欲倾泻胸中不平,痛斥那些贪腐的皇亲国戚之时,突然,他耳边响起了贴身小厮的焦急呼喊,神色顿时凝固。 荣恩寺? 那不是祖母虔诚礼佛的圣地吗? 此刻,沈钧钰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那些贪官污吏、皇亲国戚?在慈爱的祖母面前,这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立刻启程,前往荣恩寺!”沈钧钰面露焦急之色,心中担忧着年迈祖母的安危,他一把提起衣袍,疾步向马车跑去。 沈钧钰跃上马车,急切地催促车夫加快速度,向荣恩寺疾驰而去。 晏菡茱一直紧贴着车窗,向外窥视,待看到江篱成功引导沈钧钰上了马车,这才对车夫吩咐道:“紧跟世子的马车!” 沈钧钰的心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脑中不断浮现出祖母那和蔼可亲的笑容和声音。 直至驶出城门,沈钰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他转向江篱,急切地询问:“祖母究竟情况如何?江篱,你赶紧告诉我。” “奴才……奴才也不得而知,这是世子夫人吩咐奴才转告的。” 江篱缩了缩他那圆润的脖颈,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此外,世子夫人只是说荣恩寺出了事,并未详细说明。是奴才在惊慌失措之下,看到世子被侍卫押解,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这才说岔了!” “晏菡茱?”沈钧钰微微一怔,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她是在何处向你提及此事?” “就在皇宫的正门之外。”江篱低声应道,他探头出车窗,瞥见后方缓缓跟随的世子夫人马车,“世子夫人此刻正尾随其后。” 听闻此言,沈钧钰牙关紧咬,面容冷若冰霜,“停车!” 车夫虽感困惑,但见世子下令,连忙勒紧了缰绳。骏马发出一声长嘶,车轮滚动了一段距离后才缓缓停稳。 沈钧钰面若寒冰,猛地掀开车帘,轻盈地跃下马车,脚步急促地朝晏菡茱的马车走去。 跟在后面的车夫见状,也赶紧停下了马车。 车内的袁嬷嬷和白露毫无防备,顿时摔得人仰马翻。 唯有晏菡茱稳稳地握住车内扶手,身形略显瘦弱。 “下车!”沈钧钰的声音冷硬地从车外传来。 袁嬷嬷和白露一愣,心中惊慌,世子显然已怒! 晏菡茱却依旧神情泰然,“袁嬷嬷,白露,你们先去前面的马车。” “遵命,世子夫人。”袁嬷嬷回应道。 白露想起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惊蛰,不禁为晏菡茱小姐担忧,“世子夫人,奴婢愿为您侍奉。” 晏菡茱轻轻地拍了拍白露颤抖的肩膀,温柔一笑,“不必担忧,世子见到我,只会欣喜若狂,岂会对我动手?” “哼!”车外的沈钧钰听闻晏菡茱的话,冷笑连连,她竟敢诅咒祖母,真当他是个不问世事的君子,不会对女子动手吗? 白露听到沈钧钰的冷哼,心中的恐惧更甚。 晏菡茱莞尔一笑,语气轻松地说,“下去吧,别让世子久等了。” 白露目睹菡茱小姐仪态万千,泰然自若,眼中毫无惊慌之色,令人不禁略感欣慰,于是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缓缓步下马车。 沈钧钰修长的双腿一跃而上,轻巧地掀开车帘,敏捷地跃入车内,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放下帘幕。 白露眼含泪水,默默守在马车一侧。 “前往荣恩寺!”沈钧钰的声音仿佛在牙关紧咬之间挤出,他的目光如冰霜般凝结,落在晏菡茱的面上。 车夫挥鞭策马,车轮再次滚动向前。 袁嬷嬷只得牵起白露,走向前面的马车。 第16章 流言/换位 此时,晏菡茱的面色温和如春,目光坚定地与沈钧钰对视。 “你为何诅咒家祖母?”沈钧钰目光冷冽,心中暗忖靖安侯府对晏菡茱的宽容太过分了,竟让她口出狂言,肆无忌惮。 晏菡茱微微扬起眉头,轻笑一声,道:“世子此言差矣。我对祖母心怀敬仰,今日得母亲恩准,特意前往给祖母请安。世子您指责我,实在是无的放矢。” “你方才提到荣恩寺有变,难道不是暗示祖母遭遇不幸?”沈钧钰颊边肌肉微微抽动,暗自咬紧牙关。 在大婚当日已领教过晏菡茱的巧舌如簧,沈钧钰今日倒要仔细聆听,看看这位晏菡茱如何巧妙辩解。 晏菡茱听后,努力压制住翻个白眼的冲动。她可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那些不雅之举,还是独处时再行吧。 要是真的翻了个白眼,那便是忍不住的败笔! 晏菡茱故意表现出惊讶的神色,“世子,您真是误会我了。我所说的荣恩寺有变,并未明确指出是何种变故。再者,所谓‘变’,既可能是祸事,也可能是喜事。” “今日我与世子一同前往探望祖母,老人家见到孝顺懂礼的孙子,以及贤良淑德的孙媳,必然心花怒放。这一开心,饭量自会增加。人多吃,胃口好,身体自然健康,延年益寿,这怎么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晏菡茱此番举动的真正用意,即便她守口如瓶,时日不多,待返回繁华的京城,沈钧钰必然能洞察一二! 沈钧钰微微低头,沉思良久,并未与晏菡茱展开争辩,“你如何得知我被逐出皇宫的真相?” 面对其他疑问,她或许可以含糊其辞,甚至巧舌如簧,但对于这个问题,她选择了直面回应:“汴梁城遭遇巨灾,波及甚广。在请安之际,侯爷屡次提醒于你,要你多观察、多思考、少发言。” “然而国舅在赈灾事务上的不力,导致赈灾款项不翼而飞,赈灾粮食被替换为霉变的陈粮,使得汴梁城饿殍遍野,民众生活困苦不堪,甚至引发了民变。” “世子心怀仁慈,义愤填膺,恳请陛下严惩罪犯,然而此次罪魁祸首虽非梁国舅本人,但也是他监管失职。他不仅是皇后的胞弟,更是太子的亲舅舅。” “陛下仅有一位太子,无论如何也要保全梁国舅,实际上也是在保护太子。即便世子与众同僚以生命为代价来明辨是非,恐怕也难以改变这一结局。” 原本怒火中烧的沈钧钰,在聆听晏菡茱的这一串深刻剖析后,眼中闪过一丝沉重,不禁问道:“你身为深闺妇人,如何能洞察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 晏菡茱并未因沈钧钰的质疑而心生愠怒,反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虽然你我之间并无实质性的夫妻之情,但名分已定,自我们从花轿中步出的那一刻起,你我便命运相连,荣辱与共。” “进了靖安侯府的门,得享公婆的关爱,仆从的尊敬,我在此的生活远胜于永昌伯府,我内心深处自然期盼着靖安侯府能够繁荣昌盛。因此,我常令铺子中的管事密切留意外界动态,不时入府,传达外界的流言蜚语,以便我随时掌握外界风向。” 沈钧钰心存疑虑,目光犹疑不定地打量着晏菡茱,“你方才所言,不过耳闻之事,未必确凿。” “固然流言蜚语不可尽信,可总有几分真实成分蕴含其中!众人皆对梁国舅心怀不满,因此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我正是从这些纷纭杂乱的传言中,剥丝抽茧,去伪存真,得出的结论。你尽可对我有所保留,可不得不承认,我的推断准确无误,要不然在宫门前,江篱岂能恰到好处地将你救走?” “你……”沈钧钰此时已然恢复理智,回忆起宫门前的愤怒,以及心中想的那首诗作,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此时,沈钧钰低下头去,原本笔直如松的脊背,渐渐地弯曲了,塌陷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眉心,他那双深邃幽长、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蒙上了一层薄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可是上万生灵,上万条宝贵的生命啊!” 晏菡茱转过头,观察到沈钧钰眉宇间流露出“哀民生多艰”的同情,不像是伪装。 现如今,她确信沈钧钰对那些受灾的百姓怀有诚挚的怜悯。 出身名门望族,自幼养尊处优,却能心怀天下,关怀庶民,这种精神难能可贵啊! 说不定,沈钧钰并不是如前世传言中那般虚有其表,孤芳自赏。 “世子心怀仁慈,心怀天下,对苦难百姓怀有深深的同情,菡茱对此深表敬意。你与同僚们冒死直谏,虽未能立竿见影,但陛下仅仅是命你们离开宫廷,并未将你们囚禁,可见陛下心中对真相了如指掌。” “倘若冒死直谏无法解决眼前之困,世子何不换位思考,站在陛下的立场,寻找解决之道?” 沈钧钰闻言,原本沮丧落寞的神色,霎时变为怒目圆睁,眸子里透着阴冷与决绝,“晏菡茱,你是在逼迫我同梁国舅那种废物逆臣成一丘之貉吗?” 晏菡茱不禁莞尔,“世子,你误解我了!皇上之所以保留梁国舅的职位,并非意味着他会继续容忍他的存在,也未必不打算清理这个毒瘤。” “整个朝廷是辛夷家的,这片江山是辛夷家的,所有苍生也都是辛夷家的。我刚才的意思是,世子若想拯救百姓,不妨站在皇上的立场,想想怎么应对灾荒,然后再想想你能为灾民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就像我,虽然无法参与国家大事,不过,我也从自己的嫁妆中拿出2000两银子,用来购买粮食,派人送往汴梁,能救一个算一个,正是我一个弱女子力所能及的事情。” “世子才智非凡,定能思谋出更卓越的策略以助民纾困,而非仅仅在愤怒之际,于宫门前吟咏之作。虽然那字句辛辣,令人痛快淋漓,可终究因此遭贬,失去了直接参与赈灾、解救苍生的机会。” 提及“宫门前作诗”,沈钧钰那俊秀的面庞上闪过一丝窘迫之色,晏菡茱又怎能料到他的内心想法? “我岂会轻率地胡诌诗句!”沈钧钰语气略显虚弱地顶嘴,目光游移,似乎在回避什么。 第17章 把柄/祖母 晏菡茱微微含笑,轻咳一声,随即模仿着沈钧钰那特有的语调和声音,以其独特的情感渲染,将诗句复诵一遍: “昔慕鸳鸯戏河岸,共筑爱巢于林深。除却鹦鹉谁解意,莫让幽怨随风吟。” “晏菡茱!”沈钧钰的面颊上泛起一抹羞红,双手紧紧地握拳,眼中怒火跳跃,暗自咬牙切齿,从牙关中挤出一句句森冷的话语,“若你身为男子,我定要让你遍体鳞伤,颜面尽失!” 晏菡茱模仿沈钧钰那含蓄而忧郁的语调,背诵出那首令他痛彻心扉的诗,成功地激起了沈钧钰的愤怒。 在这一刻,什么梁国舅,什么皇帝的昏庸,似乎都已从沈钧钰的脑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的他,只想伸出双手,将晏菡茱彻底除去! 在沈钧钰的面前,晏菡茱抛开了平日里的温良恭俭让,径自翻了个白眼,然后在马车上找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靠卧。 毕竟,长时间的伪装与维持,实在是一件心力交瘁的事情! “真是让世子您失望了,我这人可是天生丽质,容貌绝世,堪称绝代佳人!”晏菡茱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狡黠。 每当沈钧钰与晏菡茱交谈,在外人面前才华横溢、口才了得的他,总会被菡茱的机智反击得无言以对。 此时的晏菡茱,肌肤胜雪,笑靥如花,明眸璀璨,皓齿动人。 她的笑容巧妙而迷人,美目流盼,如同春日里的繁花盛开。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沈钧钰不愿多看,似乎害怕自己的慌乱会被晏菡茱洞察,于是板起面孔,匆匆下车。 马车内传来晏菡茱那狡黠而得意的窃笑声。 沈钧钰愣住,两脚踏在地上更加用力,激起了一片尘土飞扬。 爱错了人,竟成了晏菡茱尽情讥讽他的把柄! 那首诗,就是铁证如山! 沈钧钰心中暗自反省,以后绝不能再轻易地即兴赋诗了!这真是危险之举! 江篱的目光始终紧锁着后方那辆马车,此刻,他目睹马车缓缓停下,世子从中一跃而下,面色间既有懊恼之色,又流露出几分迫不及待的慌。 奇怪?! 这回,世子为何又显得如此气愤难平? 他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疑惑,迫切想要知晓世子夫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话,竟让世子如此愤懑! “停车!”江篱不及多想,连忙对车夫吩咐道,“袁嬷嬷,白露,速速下车,世子已经驾到。” 白露闻言,急忙跳下马车,小心翼翼地扶持着袁嬷嬷下车。 袁嬷嬷本还想啰嗦几句,但一见世子那副羞愤交加的神色,立刻闭口不言。 袁嬷嬷与白露登上后面的马车,只见晏菡茱安然无恙,嘴角甚至挂着笑意,“我的世子夫人,你还能笑得出来?” 白露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她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晏菡茱小姐说了何等话语,竟能让她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还能让世子的面色变得如此涨红! “世子夫人,奴婢为您担忧。”白露声音哽咽,虽然她跟随晏菡茱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她深知小姐待下人宽厚仁爱,从未有过一丝虐待。 这与芙蕖小姐截然不同,她人前和颜悦色,可背后一旦心情不佳,便会对她们衣衫遮盖之处痛下毒手。 晏菡茱微笑着说:“世子此刻心中唯有我对他的气恼,已无暇他顾朝堂之事,这对我来说,已算幸运的了。” 袁嬷嬷虽然对朝堂上的风波不甚了了,但看到世子被侍卫押解出宫,不难猜测定是触怒了圣上! 想到这里,袁嬷嬷的神色不由得严肃起来,心中暗自庆幸。 两辆马车前后相随,朝着荣恩寺疾驰而去。 直至乌金西沉,他们方才抵达荣恩山脚下。 随着夜幕的降临,他们终于抵达了荣恩寺。 靖安侯老夫人得知孙子、孙媳的到来,心中欣喜异常,满脸堆笑地迎接。 她身着一袭素净的棉布长裙,发间未见一丝珠翠点缀,脸上却洋溢着慈祥的光辉。 当晏菡茱和沈钧钰跨入门槛,老夫人眼中闪过喜悦,和蔼可亲地笑着,亲切地招呼:“菡茱,快来,让我好好端详端详你!” 晏菡茱温顺地步至老夫人面前,轻盈地行了一个福礼,轻声细语道:“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孙媳来得迟,还望祖母宽恕。” 靖安侯老夫人伸出枯瘦却温暖的手,轻轻将晏菡茱拉近,轻拍着她的手背,情深意切地道:“孩子,我感激你,若非你的细心照料,我家钧钰恐怕不会如此健康聪慧。” 晏菡茱谦逊地低下眼帘,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回应道:“世子天资聪颖,体格强健,全是祖母日夜祈福、公婆悉心教诲的结果,菡茱岂敢贪功。” 在老夫人面前,晏菡茱显得格外恭顺贤淑,一举一动都深得老夫人的欢心。 沈钧钰不禁惊讶,他竟然小觑了晏菡茱! 真是深藏不露,演技了得! 人们常说狐狸精、百花成精,却未曾听说粗布麻袋也能修炼成精! “好孙媳!”老夫人再次伸出手,将沈钧钰的手拉过来,轻柔地搭在晏菡茱的手上,“你们大婚当日,我曾替你们求了一签,签文极佳。它说:相遇便是上上签,相守到老心相连。缘分天定不可移,珍惜此生共白头。” 此时,沈钧钰宽厚的大手覆盖在晏菡茱细嫩柔滑的小手上,只觉得一股温暖和柔软在掌心蔓延,让他不禁有些恍惚。 晏菡茱低声细语:“祖母所求签文极妙,菡茱与世子定不负您深厚的恩宠。” “不错不错!”老夫人用她那瘪却有力的手轻轻拂过晏菡茱光洁的面颊,只见沈钧钰非但没有新婚的喜悦,反而心不在焉,实在有失礼数,“钧钰,人生在世,要懂得珍重来之不易的缘分!” “嗯嗯,祖母,孙儿铭记祖母的谆谆教诲!”沈钧钰对祖母的敬仰之情溢于言表,为了替他祈求福祉,祖母已在寺庙中潜心修炼长达十年之久。 老夫人眼中流露出不满之色,作为过来人,她敏锐地洞察到两人之间的陌生与疏离。这对新婚夫妇,何曾有过你侬我侬的亲热时光? “钧钰,你祖父在世时,我总认为他是个粗犷之人。然而,当他离世之后,我方才明白,那个总是为我带来蜜饯的男人已永远离我而去。回首往事,恍若隔世,唯有珍惜眼前的伴侣。” 第18章 贤妻/欢愉 “在外,我对你祖父充满信任;在内,你祖父对我亦是深信不疑。因为我们是一对结发夫妻,共同承担着荣誉与责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的荣耀,由你祖父去拼搏争取;他的家园,则由我来守护。”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朱唇微启,难以置信。 与前世婆家的情形相比,晏菡茱简直无法相信,现在的婆家竟然如此注重规矩,通情达理。 这样的婆家,实属难得! 在这般温馨的家庭氛围中,她无法让沈钧钰对她敬若宾朋,情感深厚,那只能说明她晏菡茱自身缺乏魅力。 在孙媳妇和孙子的陪伴下,老夫人胃口大开,多吃了一碗米饭。 安排孙子和孙媳前往西禅房休息后,老夫人留下袁嬷嬷,细致入微地询问她各种事宜。 老夫人神色平静,内心却充满忧虑。 然而,她并未将忧虑表露出来。当得知今日晏菡茱吩咐江篱在宫门口将沈钧钰“骗走”时,她的表情顿时一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回府后务必告知夫人,要她加倍劝导钧钰,对待菡茱切莫过于严苛。此女心怀远志,能妥善料理自己的生活,唯有待小夫妻相互深入了解,方能如细水长流般和谐美满。” “遵命,老夫人,婢妾必将所言传达到夫人耳中。”袁嬷嬷恭谨领命,观其神色,可见老夫人对世子夫人颇为看重。 即便缺失了世子的宠爱,世子夫人的地位亦是坚如磐石! 精心伺候这位世子夫人,来日定能获得锦绣前程。 与此同时,靖安侯沈文渊刚刚步出阴森的大牢,深深地吐出一口郁积之气,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定。 被拘禁的数人,均为沈钧钰的僚属,独独他的儿子得以幸免。 得知圣上身边的庶吉士因宫门失仪,妄议国是而遭逮捕的消息后,他心急如焚,急匆匆地赶来。 沈钧钰作为靖安侯府的唯一继承者,承受不住丝毫的风浪,稍有差池,便可能绝了后! 沈文渊抹去额角的汗珠,回到家中,方才得知儿子在宫门之外尚未及“妄议国是”,便已被其儿媳“拐”走了! “夫人,咱们的儿媳福泽深厚,若非菡茱,钧钰此刻恐怕也已身陷囹圄!”沈文渊心有余悸,感叹连连。 靖安侯夫人本不以为意,然而听罢沈文渊的叙述,亦意识到今日之险恶,想了想,开口道:“侯爷,你真的认为这一切只是凑巧,只是偶然吗?” 沈文渊怔住,不解地问道:“夫人,您这话是何意思?” 靖安侯夫人苏氏于是将晏菡茱常召嫁妆铺子的管事入府中询问事宜,并将详情一五一十地透露给沈文渊。 就像夫人心中揣测,菡茱似乎早已预料到钧钰将有不测,特意在宫门前守候,及时地将钧钰“拐”走。 沈文渊神色惊愕,轻轻抚摸着他那修剪得体的美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 苏氏轻轻点头,语气坚定,“不错,否则她前往探望老夫人,何必特意绕道宫门!而且,她曾对我提及前往荣恩寺,却并未提及要与钧钰同行。” 沈文渊微微眯起双眼,言语中透露着赞赏,“有贤妻如此,夫君少祸多福。夫人,你与母亲坚持求娶永昌伯府的千金嫡女,这真是我沈文渊府上的幸事。” …… 夜幕缓缓降临,纪府内灯火辉煌。 纪胤礼满脸喜悦,大步流星地踏入府内,甚至未向老母亲请安,就直接回到晏芙蕖所在的庭院。 他看到晏芙蕖斜倚窗前,手中握着一卷书册,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深思。 “芙蕖,我心中的美人。”纪胤礼踏入屋内,立刻将晏芙蕖搂入怀中,轻轻在她的柔美白皙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夫君……”晏芙蕖假装羞涩,美眸含着脉脉温情,担心摔倒,双手紧紧勾住纪胤礼的脖颈。 纪胤礼年轻气盛,面对怀中的温香软玉,他并非能够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在晏芙蕖眼中流露出春意之际,他难以压抑。 “夫君,我们还需向老夫人请安,共进晚餐呢!”晏芙蕖轻吟低语,声音娇媚动人,似是拒绝却又充满诱惑。 看着纪胤礼为她心动,晏芙蕖心中暗自得意。 男人哪一个不迷恋美色。 以她的魅力,必然能够轻易迷惑粗犷的纪胤礼。 “无妨,母亲更加期待着抱上孙子。” 红罗帐幔缓缓落下,却无法遮掩室内的浓情蜜意。 此刻的欢愉,甚至超越了新婚之夜的激情。 外面的丫鬟们听到房间内传来的昵昵私语,一个个脸颊羞得如同晚霞般绽放,满脸通红。 此刻,位于纪家宅院的正厅之内。 纪夫人身着一袭织工精致的宝蓝锦缎比甲,面容清瘦,肤色略显蜡黄,头饰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喜鹊金步摇,其风格略显俏皮,与夫人素日里的严肃和刻板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时,她正听着下人汇报,得知儿子一回府,竟未向她请安,而是直接前往了晏芙蕖的居所。 夜色渐浓,明月高悬,桌上的菜肴早已失去了温度,却仍不见这对新人前来共进晚餐。 纪夫人的眼神愈发冷厉,双唇紧抿,显露出几分愠怒。她一挥手,将桌前的餐具挥落在地,愤愤地说道:“晏家的女儿,竟是这样的家教!整日只知道纠缠男子,不知廉耻!” 站在一旁的纪嬷嬷见状,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她深知少将军的嘱咐,急忙劝解道:“夫人,请您务必谨言慎行!当前少将军正需晏家之力扶持,我们绝不能轻易开罪晏家!” 纪夫人心中暗自咬牙,连做几个深呼吸,心中充满了对往昔荣光的怀念。 想当年,纪家辉煌时,她的闺中密友个个嫁得如意郎君,生活富贵荣华。 唯独她,早年丧夫,为了培养儿子,甚至不惜耗尽了自己的嫁妆。 如今,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不许任何事物阻挡儿子前途的发展。 “你说得对,这口气我暂且忍下。”纪夫人心中暗忖。 她对儿媳的厌恶之情由来已久。 自从儿子成亲后,他来探望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来也仅是匆匆请安,便迫不及待地回到晏芙蕖的身边。 即使这个儿媳能为儿子带来极大的助力,也无法减轻纪夫人内心的反感。既然不能明言斥责,她便在其他方面寻找发泄的对象。 第19章 请求/说服 次日,晏芙蕖屈膝请安之际,她于门外恭候了漫长的一个半时辰,方才得到起身的许可。 为了维持良好的声誉,以及在纪胤礼面前塑造出孝顺儿媳与美貌贤妻的形象,晏芙蕖不得不将这股怨气强行压制在心底。 她耐心地等待着,直至纪胤礼对她产生依赖,无论在家或是外出都离不开她时,她再对那恶毒的婆婆展开报复。这是一场为了争夺同一颗心的战争,两个女人各藏心机,暗自角力。 谈及晏菡茱抵达荣恩寺的第二日,为了使“戏”演得更为逼真,靖安侯的老夫人特意遣人下山,延请医师上山为其把脉,以此证实沈钧钰来荣恩寺照料她的病情并非临时退缩,不顾同僚之情。 尽管沈钧钰欲返回,却被老夫人强制留在了禅房之中。 整三天,老夫人卧床不起。沈钧钰见此情形,深知祖母一番苦心,不敢有所违逆。 到了第五日,老夫人终于能够起床,身体状况渐趋好转。然而,沈钧钰多次恳求祖母返回侯府,老夫人却始终不为所动,依旧想在荣恩寺中虔诚礼佛,寻求心灵的宁静。 面对这无奈的情形,沈钧钰只得对着池中游弋的锦鲤默默沉思,他那俊朗的面容上愁眉深锁。 晏菡茱每日必要散步,即便是雨天,她也会在屋内踱步。某个午后,她悠然自得地行至池边,从白露手中接过半块馒头,轻轻拈起一小块,投放至池中。 那几尾肥硕的锦鲤纷纷游来,争抢食物,水面上激起一串串清澈的水花。听到晏菡茱愉悦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触动着沈钧钰的心弦,令他愈发感到心绪不宁。 沈钧钰拂袖离去后,他忽然想起了晏菡茱那能言善道、口才了得的特质,她总能巧妙地哄得人心花怒放。 沈钧钰站在书房内,望着窗外斑驳的雨滴,心中潮涌着无数思绪。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小厮江篱吩咐道:“去请夫人过来,我有事与她商议。” 江篱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晏菡茱便轻步走进书房。 她着一袭淡紫色罗裙,发髻上插着一支珍珠发簪,婉约中透着高贵。沈钧钰望着她,心中不禁一暖。 晏菡茱微微一笑,轻轻福了一福,道:“钧钰,你找我何事?” 沈钧钰叹了口气,道:“夫人,你可知我心中所虑?” 晏菡茱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柔声道:“钧钰,但说无妨。” 沈钧钰道:“我母亲和祖母近日身体不适,我欲请你去荣恩寺说服祖母回府,以便她们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晏菡茱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淡定的笑容:“钧钰,你这是在求我吗?” 沈钧钰有些尴尬,忙道:“夫人误会了,我母亲和祖母都对你十分喜爱,我只是觉得你口才了得,或许能说服祖母。” 晏菡茱轻轻摇了摇头,道:“夫妻之间,何须言求?既然你有此请求,我自当全力以赴。” 沈钧钰沉吟片刻,一双眸子紧盯着晏菡茱,道:“你真的有把握说服祖母回府吗?她毕竟在那里清修多年,恐非轻易能动摇。” 晏菡茱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钧钰,你只需相信我。” 沈钧钰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模样,惊讶不已,道:“你答应得如此爽快,我反倒有些不放心了。你可知此行风险?” 晏菡茱嫣然一笑,道:“夫君放心,妾身知道祖母的脾气,也有把握说服她。再者,祖母年事已高,身体愈发虚弱,妾身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沈钧钰眉头紧锁,半信半疑。 晏菡茱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俏皮,道:“好了,我先去见祖母了。你在这里好好喂鱼,别让它们饿着。” 说罢,晏菡茱裙摆带风地朝着老夫人禅房的方向走去。 沈钧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既期待又紧张。 荣恩寺内,祖母静坐在禅房中,闭目养神。 晏菡茱轻轻推开门,走到祖母身边,跪下道:“祖母,孙媳来看您了。” 祖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晏菡茱,微微一笑,道:“茱儿,你来啦?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钧钰让你来的,有什么事吗?” 晏菡茱抬头看着老夫人,眼中满是关切之色,她轻声道:“祖母,您在此清修,孙媳心中实是担忧。您的年事已高,山上的生活清苦,若是影响了您的健康,孙媳如何担当得起。” 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淡然道:“茱儿,祖母早已看透这些名利虚妄,这里的清苦生活对我而言,正是我所追求的宁静与淡泊。你不必担忧。”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她知道,如果直接劝老夫人回府,恐怕会适得其反。于是她换了一种方式,柔声道:“祖母,孙媳明白您的追求,但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沈家子孙繁多,需要您这位老祖母的指引。而且,孙媳已经为祖母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您能笑纳。”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她问道:“哦?茱儿,你准备了什么礼物给祖母?” 晏菡茱微微一笑,道:“祖母,孙媳为您准备了一份医书,里面记载了许多养生之道,对您的身体有益。孙媳希望您能收下。”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知道,这是晏菡茱在关心自己的健康。她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手,道:“茱儿,你的心意祖母领了。这份礼物,祖母收下。” 看到老夫人如此表态,晏菡茱心中一喜,她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她接着道:“祖母,孙媳还有一个请求。请您考虑回到府中,那里有更多的子孙需要您的关爱和指引。”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她看着窗外的青山,缓缓道:“茱儿,祖母知道你的心意。但祖母在这里,并非完全无所事事。这里有祖母的信仰,有祖母的追求。你让祖母回去,祖母如何割舍这些。”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她知道,自己必须给出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她深吸一口气,道:“祖母,孙媳明白您的信仰和追求,但,祖母您想过没有,您在府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您的离去,会让府中的人们感到迷茫和无助。而您的归来,将会给他们带来希望和力量。”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第20章 教诲/愿望 这个孙媳妇是个聪明人,她的话让自己心中一动。但她仍然犹豫不决,她问道:“茱儿,你真的觉得祖母回去,就能带来这么大的改变吗?” 晏菡茱坚定地看着老夫人,道:“祖母,孙媳相信,您的归来,将会让整个沈家焕发出新的生机。孙媳愿意陪伴在您身边,为您分担忧愁,共同为沈家繁荣昌盛而努力。”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禅房内,静谧中透着一丝古木的香气,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铺着厚厚禅垫的地上,映照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靖安侯老夫人坐在上首,一袭淡紫色僧衣显得她愈发慈眉善目。她的目光在晏菡茱身上游走一圈,上扬的嘴角就没有压下来过。 靖安侯老夫人轻轻一笑,声音温和:“菡茱,我看着你,心里就充满了欣慰。今日,我想把靖安侯府的掌管权交给你,自己则要专心清修了。” 晏菡茱闻言,顿时愣在了原地,她看着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祖母,您……您这是何意?您并不老,身子骨也硬朗得很,如何就能将侯府交给我呢?” 老夫人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调侃:“哎,我的好孙媳妇,你这是在哄我开心吗?说我不老,其实我心里明白,岁月不饶人啊。我已是风烛残年,是该让你们年轻人挑起大梁了。” 晏菡茱连忙跪下,恳切地说:“祖母,媳并非哄您开心。您一直是我们侯府的支柱,是我们的依靠。若您离去,我们如何能安心?还请您收回成命,孙媳愿意陪伴您,一同度过这段美好的时光。”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手,微笑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但生死有命,我不能总是依赖你们。而且,我相信你,你有能力掌管好侯府,让家族更上一层楼。”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祖母,孙媳愿意接受您的考验,但请您再给我们一些时间,让孙媳证明自己有能力胜任。若孙媳真的能够胜任,那时再交接也不迟。” 老夫人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就依你所言。” 晏菡茱眼帘低垂,叹了口气,道:“祖母,我曾试图将钧钰从那朝堂的旋涡中救出,但每次想起那些惊心动魄的时刻,我总担心自己无法每次都成功。” 此刻,房内静谧无声,只有香炉中缭绕的香烟,轻轻飘散在空气中。 老夫人坐在上座,眼神充满了智慧和慈爱,看着孙媳妇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理解。 她轻轻拍了拍孙媳妇的手,面露慈祥之色:“菡茱啊,你的担忧我理解。但你要知道,钧钰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他不会因为你的行为而对你生气。” 晏菡茱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却仍有些犹豫:“祖母,我与钧钰之间并无夫妻之实。我……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调和我们的关系。” 老夫人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深意:“菡茱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明白你的苦衷。” 老夫人缓缓开口,声音中充满了岁月的沉淀,“你不必每次都把钧钰从旋涡中救出,人生的路,是他自己的,他需要自己去走,去经历风雨。” 晏菡茱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老夫人会如此开明,理解她内心的挣扎。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的神情,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和钧钰之间,并没有夫妻之实,这是你的心病,也是你的顾虑。但你要知道,婚姻并非只有夫妻之实,更多的是相互扶持,相互理解。” 晏菡茱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深深地看着老夫人,道:“祖母,我……我……” 老夫人轻轻拍拍晏菡茱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知道你的心意。我会找机会和钧钰谈谈,让他明白你的苦心。” 晏菡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感激地看着老夫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祖母,我会尽我所能,做好孙媳妇的本分。” 老夫人微笑着看着晏菡茱,眼神中充满了赞许和期待。她轻轻地说:“我知道你会的,你是我的好孙媳。” 叹了口气,老夫人缓缓道:“菡茱,你知道吗?当年我与老侯爷成婚时,也曾有过一段艰难的日子。那时,我们彼此并不了解,生活习惯、性格都截然不同。但我相信,只要我们用心去理解对方,包容对方,总会度过难关。” 晏菡茱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祖母,我愿意尝试,但钧钰他……” 老夫人打断她的话:“钧钰是个有担当的男子,他虽然表面上看似冷漠,但内心却是热情的。我相信,只要你们多沟通交流,一定能够化解误会。” 说到这里,老夫人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荣恩寺景色,感叹道:“这荣恩寺,是我与老侯爷年轻时一同游玩的地方。那时,我们还很年轻,对未来充满期待。时光荏苒,转眼间,我们都已步入暮年。” 晏菡茱望着老夫人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敬意。 老夫人转过身,望着晏菡茱:“菡茱,我知道你心中的担忧。但你要相信,爱情是需要经营的。你愿意为钧钰付出,这就是你们的缘分。而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 晏菡茱眼含泪水,屈膝跪下:“谢谢祖母,我会铭记您的教诲,用心去经营这段婚姻。” 老夫人亲手扶起晏菡茱,两人相视而笑。 靖安侯老夫人合上眼睛,脑中浮想联翩。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未来的重孙子重孙女们在府中嬉戏,他们健康、快乐,充满了活力。她嘴角微微上扬,想象着那一天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满足与幸福。 “祖母,您还好吗?”晏菡茱轻声问道,她坐在老夫人身旁,手中捧着一杯清茶,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晏菡茱,微笑道:“茱儿,我想到了未来的重孙子重孙女,我想亲眼看到他们出生,他们健康成长。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晏菡茱脸上一红,她明白老夫人的心情。她看着老夫人眼中的期待与渴望,心中也不禁感慨万分。轻声说道:“祖母,您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您一定会看到重孙子重孙女的出生,看到他们健康成长。” 第21章 秘密/糕点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含笑道“茱儿,你的话让我心中充满了希望。我决定了,我要离开这里,回到靖安侯府。我要亲眼看到这一切。” 晏菡茱一愣,她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看着老夫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祖母,您的身体能够支撑旅途吗?” 老夫人轻轻一笑:“茱儿,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我还有未尽的心愿。只要能够看到重孙子重孙女的出生,我愿意承受任何的艰辛。” 晏菡茱看着老夫人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感动。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安排下人准备行李,我们明日就启程回京。” “你先去安排吧,我要跟方丈告个别。” 话落,靖安侯老夫人起身离开禅房,健步如飞地直奔圆通方丈的斋房而去。 圆通方丈早已等候在斋房之中,见到老夫人前来,忙起身迎接。他合掌微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 “老夫人精神抖擞,真是令人欣慰。”圆通方丈声音平和,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靖安侯老夫人笑了,目光如炬:“圆通大师,我此番前来,是来向你告辞的。” 圆通方丈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幕,却仍有些不舍:“老夫人,您在荣恩寺这段时间,可曾有所感悟?” 老夫人点了点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感悟良多,但我也明白,人生无常,该回家的时候,就应该回家。” 圆通方丈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老夫人,您真的决定离开了吗?” 靖安侯老夫人微微颔首:“方丈,我已经想明白了,修行不一定要在寺庙里,心中有佛,哪里都是修行之地。修行在心,而不必拘泥于形式。” 圆通方丈默了默,一脸庄重地道:“老夫人,您既然决定离开,那么请允许我送您一份礼物。” 老夫人微微一笑:“大师客气了,我此行并无所求。” 圆通方丈取出一串佛珠,递给老夫人:“这是一串加持过的佛珠,愿它陪伴您度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 老夫人接过佛珠,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大师,老身一定会珍惜这份礼物。” 告别圆通方丈后,靖安侯老夫人便带着佛珠,离开了斋房。 木鱼声在背后响起,似乎在为她送行。 …… 沈钧钰捏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晏菡茱,满脸好奇地问道:“你究竟是如何说服老夫人的?她可是从来都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 晏菡茱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秘密。” 沈钧钰眉头一皱,不满地说道:“什么秘密,你这不是让我更加好奇了吗?” 靖安侯府的庭院里,花开似锦,鸟语花香。沈钧钰与晏菡茱并肩站在回廊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沈钧钰再次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晏菡茱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轻轻地拍了拍沈钧钰的肩膀,说道:“钧钰,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会增添烦恼。老夫人既然已经答应回府了,我们就应该放下好奇心,专心去过好每一天。” 沈钧钰眉头紧锁,显然对这种回答并不满意。 他转过身,望着远处的花园,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回头,盯着晏菡茱,语气严肃地说道:“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弃?我可是沈钧钰,靖安侯府的世子,没有什么事情是我打听不出来的。” 晏菡茱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她轻声道:“哦?那你就试试看吧。” 沈钧钰瞪大了眼睛,正要再说什么,却被晏菡茱轻轻挥手打断:“好了,你自己琢磨吧,我要去睡个回笼觉了,再见!” 话落,打了个哈欠,潇洒转身离开,徒留沈钧钰愣在原地。 …… 掌灯时分。 书房内,沈钧钰握着一卷佛经,一言不发。 江篱不动声色,默默将沈钧钰心不在焉的神态瞧在眼里,心中暗自揣测其中的原委。 他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沈钧钰的沉思。 “世子,您看这佛经拿倒了,可是有什么心事?”江篱指着沈钧钰手中的佛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沈钧钰抬起头,眼神有些迷惘,看到江篱手指的方向,不禁苦笑了一下:“是啊,我这是怎么了?” 江篱微微一笑,道:“世子,您若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帮您分担一些。” 沈钧钰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江篱,你说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缘分这回事?” 江篱皱了皱眉,他不知道沈钧钰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他还是耐心回答:“世子,缘分之事,谁又说得清楚呢?” 沈钧钰望着窗外的天空,眼神渐渐变得深沉:“我最近总在想,晏菡茱与我们沈家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天定的缘分?否则,她如何能劝得动老夫人回府呢?” “世子,您若想了解事情的真相,我不妨去问问世子妃……”江篱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 “不可!”沈钧钰摇了摇头:“你主动去问她,岂不是显得我没面子?落了下风。” 江篱沉吟片刻,道:“那我去找白露,她毕竟是世子妃的贴身丫鬟,定会知道世子妃的计划。” 沈钧钰闻言,纠结了一番后,终于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江篱,那就依你所言吧。” “遵命!”江篱嘿嘿一笑,转身离去。 …… 翌日。 江篱厚着脸皮,早早地从后厨讨来一份重阳糕,怀着忐忑与兴奋,特地前来寻访白露。 荣恩寺的晨钟悠扬,寺内的僧人正忙着洒扫庭院,一片宁静祥和中,江篱轻轻敲响了白露的房门。 “白露妹子,是我,江篱。”江篱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去。 门开了,白露穿着一袭淡蓝色的衣裙,面带惊讶地望着江篱手中的重阳糕,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江篱,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重阳糕可是很难得的啊。”白露接过糕点,仔细端详着。 江篱笑着,嘴角微微上扬:“我在后厨帮忙,有幸得到了这份糕点,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特意给你带来了。” 白露轻轻咬了一口重阳糕,眉头微微皱起,随即舒展开来,露出满意的笑容:“嗯,这个味道真好,甜而不腻,的确是难得的美味。” 第22章 谈心/赏月 江篱望着白露的笑脸,心中暖意顿生,便问道:“白露妹子,你觉得好吃吗?” “好吃,好吃。”白露连连点头,又道,“不过,你怎么会想到给我带这个呢?” 江篱微微一笑,眼角闪过一丝狡黠:“我知道你喜欢吃甜食,又恰逢重阳节,所以特意去后厨帮忙,希望能换得一份糕点。” 白露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笑道:“江篱,你真是聪明。这么个小主意,都能想到。我倒是越来越觉得你说话圆滑,有前途了。” 江篱脸上泛起抹红晕,心中却是欢喜异常:“谢谢白露妹子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 白露看向满脸憨笑的江篱,一本正经地道:“江篱,我不想成为世子的妾室,也不想离开侯府。我希望能在这里找个有本事的下人嫁了,过上平淡的日子。” 江篱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看着白露,认真地说:“白露妹子,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也想过,如果我们能在一起,也许能互相依靠,度过这辈子的艰难。” 白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江篱会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她微微垂头,脸上泛起红晕,轻声道:“江篱,你知道的,我们都是奴籍,身份低微。这种想法,恐怕不太现实。” 江篱紧握双拳,神情坚定地说:“我知道,但人生在世,总要有一些念想。我不怕困难,也不怕别人的眼光。只要你说一声,我愿意陪你一起面对。” 白露看着江篱,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江篱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江篱,谢谢你。但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告诉别人。毕竟,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自己的地位,不要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江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看着白露,眼神中充满了关爱:“白露妹子,你放心,我会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争取早日摆脱奴籍。到那时,我们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白露叹了口气:“江篱,你知道吗?小时候我被卖到这里,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但是看到你,我总觉得有一种温暖。” “白露妹子,我也是。虽然我们身份低微,但只要我们心中有信念,总有一天会走出这个困境。” “江篱,你总是这么乐观,让我也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 “白露妹子,我会努力,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你愿意等我吗?” 白露害羞地低下头:“只要你真心对我,我愿意等你。” 江篱将白露的娇羞表情瞧在眼里,一颗心不禁怦怦跳动。他悄悄地走近,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白露察觉到他的目光,脸颊愈发羞红,如同晚霞映照在湖面上。 江篱轻轻倒掉铜盆里的水,然后转身对白露道:“白露妹子,今晚月色正好,我们何不一起赏月,共度重阳佳节?”白露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两人走到庭院里,月光洒在重阳糕上,映出一片金黄。 江篱拿起一块糕点,递给白露,道:“妹子,请用。”白露轻轻接过,嘴角露出感激的微笑。 江篱看着白露的笑颜,心中暖意融融。他忍不住问道:“白露妹子,你从小就在晏府吗?你的家乡在哪里?” 白露微微垂头,回答道:“我是从江南来的,小时候因为家道中落,被卖到府中做婢女。” 江篱叹了口气,道:“原来妹子是从江南来的,那里山清水秀,风景如画。我在这里孤单一人,时常想念家乡的亲人。” 白露听到这话,眼神中闪过一丝关切,问道:“那江篱,你的家乡在哪里?你的亲人又在哪里?” 江篱苦涩地笑了笑,道:“我的家乡在北方,父母因战乱早亡,我被迫流浪至此,后来被世子收留,做了贴身小厮。” 白露听到这里,不禁握住了江篱的手,柔声道:“江篱,你以后不再是孤单一人,我会陪在你身边。” 江篱感受到白露的温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 月光下,两人开始小声私语,聊起彼此的身世和过往。 “江篱,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重阳糕吗?因为在我小时候,每逢重阳节,母亲都会为我做糕点,那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江篱满眼放光:“妹子,你知道吗?我也很喜欢重阳糕,因为我小时候,父亲曾带我去登高赏菊,那时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江篱,你觉得我们以后会怎样?” “我希望我们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不再为身份所累,彼此相爱,共度一生。” 白露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又坚定地看着江篱,道:“江篱,我相信我们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夜色渐深,江篱和白露在月光下相谈甚欢。 他们仿佛回到了过去,忘却了身份的束缚,彼此倾诉着心事。 月色如水,晚风轻拂。 …… 另一边的禅房里,沈钧钰来回踱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香炉里缭绕的香烟似乎也加重了他的焦虑。他时不时地抬头望向窗外,仿佛能从那片深邃的夜色中看出什么端倪。就在此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禅房的宁静。 “进来。”沈钧钰略显疲惫地说。 门被轻轻推开,江篱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袭青色长衫,看上去神情有些恍惚。沈钧钰立刻察觉到了江篱的异样,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世子,您找我?”江篱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钧钰皱了皱眉,径直走到江篱面前:“我让你去打听的消息,打听到了吗?” 江篱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他低下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世子,我……”江篱支支吾吾,暗叫一声糟糕。 他总不能说,昨晚和白露姑娘聊得十分兴起,就和她谈了一晚上的心,连个屁都没有打听出来吧? 沈钧钰紧盯着江篱,目光宛若刀刃刺向江篱,怒声质问道:“江篱,难不成,你忘记了我吩咐的事情?” 江篱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膛中,他连声否认:“世子,我真的没有忘记,只是白露妹子她……” “她怎么了?”沈钧钰的声音更冷,眼神更锐利。 第23章 圆谎/梦境 江篱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说道:“白露姑娘说她当时在禅房外守候,确实没有听到世子妃和老夫人之间的对话。” “什么?没有听到?!”沈钧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江篱的身体一颤,赶紧跪下,头更低了:“世子……我没有骗您,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 “哦?”沈钧钰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怀疑。 江篱的眼里闪过一丝心虚,他咬了咬牙,谎话脱口而出:“世子,白露妹子说她在窗下隐约听到了老夫人提及重孙子重孙女之事。老夫人年岁已高,大概是想抱重孙子重孙女,享享天伦之乐。” 沈钧钰微微皱眉,目光如剑,直视江篱,仿佛要将他的心思看穿。江篱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心跳加速。 “江篱,你可知道,欺骗我会有什么后果?”沈钧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篱身子一颤,急忙抬头,慌乱地解释道:“世子,奴才……奴才绝无欺骗之意。” 沈钧钰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如春风拂面,让人心头一暖。 “好吧,江篱,我相信你。不过,这个理由,确实有些……有趣。”沈钧钰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江篱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暂时逃过了一劫。但紧接着,他又紧张起来,不知道世子接下来会问什么。 “江篱,你觉得老夫人真的会因为这个理由而改变主意吗?”沈钧钰突然问道。 江篱心头一紧,他不知道世子这句话的用意,只得小心翼翼地回答:“回世子,老夫人疼爱世子,或许这个理由能让她改变主意。” 沈钧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一棵古树,然后转头对江篱说:“江篱,你去请白露过来,我想亲自问问她。” 江篱一愣,没想到世子竟然要亲自验证自己的话,心中暗暗祈祷,希望白露妹子能帮自己圆谎。 不一会儿,白露被江篱请了过来。她低着头,一副害羞的模样。 “白露,你之前可曾听到老夫人提及重孙子重孙女?”沈钧钰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问道。 白露姑娘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知道江篱的话是谎言,又不敢说出真相。她咬了咬唇,小声说道:“回世子,我……我确实听到了。” 沈钧钰微微颔首,大手一挥,笑道:“好,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江篱和白露姑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场风波终于过去了。 沈钧钰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心中的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想起晏菡茱,沈钧钰不由得暗暗腹诽,这女子,巧舌如簧,脸皮厚且不知羞,居然还想着和他生孩子。 “哼,真是痴人说梦。”沈钧钰冷笑一声,心中却不禁有些疑惑。这个晏菡茱,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竟能如此厚颜无耻? 他回想起新婚之夜,晏菡茱那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还有她那看似无害,实则暗藏机锋的言辞。 沈钧钰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防备之意。 “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沈钧钰皱眉沉思,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在暗地里想和我和解?” 想到这里,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倒要看看,这个晏菡茱,究竟有何手段。 他已经找到了控制晏菡茱的方法,这个骄傲得如同孔雀一般的女子,终于要对他俯首称臣了。 “哈,菡茱,你终究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沈钧钰心中默念,嘴角笑容愈发扩大,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夜渐渐深了,沈钧钰一个人躺在床上,心情愈发愉悦,仿佛已经看到了晏菡茱对自己俯首帖耳的样子。 当晚,沈钧钰做了一个极美的梦。 在梦中,他置身于一座繁花似锦的庭院,春日的阳光透过花影斑驳地洒落在他身上,温暖而宁静。 晏菡茱穿着一袭淡粉色罗裙,站在花丛中,她眼含笑意,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仿佛一朵盛开的花儿。 见到沈钧钰,她立刻欢快地跑过来,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夫君,你终于来了。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晏菡茱柔声说道,声音里满是欣喜和依赖。 沈钧钰心头一震,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待遇。在现实中,晏菡茱总是对他冷嘲热讽,让他如如鲠在喉。而在梦中,她却如此温柔体贴,让他心生暖意。 “夫君,今天你想去哪里游玩?我陪你去。”晏菡茱拉起沈钧钰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沈钧钰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怜爱。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微笑道:“那就去后山赏花吧,听说那里的花开得正好。” 两人携手漫步在山间小径,两侧是盛开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晏菡茱紧跟在沈钧钰身后,不时地为他摘下一朵朵鲜花,戴在他的耳边。 沈钧钰心中暗自感慨,这样的日子,真是如梦般美好。 他不禁回头看向晏菡茱,发现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自己,那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在梦中,他似乎成了晏菡茱的全部,她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息息相关。 他心中暗自感慨,这样的晏菡茱,让人如何能不心动? 梦境中,沈钧钰与晏菡茱牵手漫步,她总是有求必应,对他百般讨好。 每当沈钧钰提出一个要求,晏菡茱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用实际行动去满足他。 看着她如此温顺的样子,沈钧钰心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在梦里险些笑出声来。 然而,梦境终究只是梦境。 沈钧钰在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 他回味着刚才的梦境,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他不知道,这个梦境是不是预示着什么,但他明白,自己对晏菡茱的态度,或许需要改变了。 与此同时,晏菡茱也在做梦——不同的是,她做的是一连串的噩梦。 梦中,她回到了前世,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儿女们。 他们长大了,英俊潇洒,才情横溢,但,却对她陌生而疏远。她的心如同被利刃割伤,疼痛不已。 第24章 妞妞/成全 “娘亲,您为什么不要我们了?”儿子们冷冷地问道。 晏菡茱心中一颤,她明白,这是她曾经的决策导致的后果。为了保护家族的安全,她将孩子们交给了奶娘抚养,自己则全心全意地为纪胤礼筹谋。 梦境中,她最宠爱的女儿妞妞,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可爱的笑容,还有那温暖的小手,都历历在目。妞妞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仿佛在告诉她:“娘亲,妞妞想你了。” 晏菡茱的心揪成了一团,她紧闭双眼,试图将梦境中的画面刻在心底。她想象着妞妞正在沈钧钰的照顾下快乐地成长,但这份想象却无法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梦境转换,她看到了纪胤礼。他已经成为摄政王,威风凛凛,令人敬畏。但他的眼神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情。 “夫人,你辛苦了。”纪胤礼淡淡地说。 晏菡茱心中一暖,但随即又感到一阵寒意。 纪胤礼的心已经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深情款款的丈夫,而是一个卷入权谋斗争的无情机器。 梦境再次转换,她看到了奶娘们。她们眼神狡黠,嘴角带着狡诈的笑意,试图引诱纪胤礼和他的兄弟争夺世子之位。 “夫人,您真的愿意让两位公子争斗吗?”奶娘们挑衅地问道。 晏菡茱心中一阵愤怒,奶娘们的野心暴终于露出来了。她冷冷地看着她们,下令处决了两个儿子的乳母。 “你们敢背叛我,就要付出代价。”晏菡茱冷冷地说。 梦境的最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儿女们。他们眼中充满了恨意,对她冷漠无情。 “娘亲,我们恨你。”儿子们冷冷地说。 晏菡茱心如刀割,她与儿女的母子缘分至此已尽。 纪胤礼的背叛,让她痛不欲生。她曾以为,这一生的爱恨情仇,都将随着他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然而,重生之后,她发现自己错了,她的心中依然装着妞妞,那份母爱,如同烙印般深刻。 “妞妞,不要走!”痛苦地大叫着醒来,泪水潸然滑落。 “夫人,您怎么了?”侍女们听到声音,惊慌地围了上来,问道。 晏菡茱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做了噩梦。” 她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满是无奈和失落。 她闭上眼睛,泪水再次滑落,但她却努力地微笑着,仿佛在告诉妞妞,娘亲在这里,等着你。 “妞妞,娘亲会找到你的,无论你在哪里,娘亲都会找到你。”她在心中默念,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月光下,晏菡茱的身影显得如此孤独,但她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希望。 白露见晏菡茱面容憔悴,显然是刚才做梦魇着了,连忙拿来一只枕头,搁在晏菡茱背后,扶着她坐起身。 白露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背,柔声道:“夫人,您醒了,刚才可是做噩梦了?” 晏菡茱微微点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白露,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是的,白露。我梦到了我的家人……” 白露心疼地望着晏菡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夫人,您别太难过了。人都说,梦是心头所想,您心里太过思念家人,才会频繁做梦。” 说着,白露将枕头放在晏菡茱身后,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关心地询问:“夫人,您喝点水吧,润润嗓子。” 晏菡茱微微摇头,用手捂脸抹去泪水,悲伤地说:“白露,我现在心里很乱,不想喝水。你陪我说说话吧,我想说说心里的话。” 白露轻轻点头,坐在晏菡茱身边,关切地看着她:“夫人,您想说什么,尽管说吧,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晏菡茱叹了口气,望着白露,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白露,你对我真好。可是,我心中实在是太过苦闷,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露轻轻叹了口气,拍着晏菡茱的背,说道:“夫人,您别担心,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帮您度过这段艰难时期。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调整心情,让自己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 两人交谈间,白露发现晏菡茱的眼睛红肿,心疼地问道:“夫人,您一定没有睡好吧?要不要我给您准备一些安神的草药,让您好好休息一下?” 晏菡茱微微点头,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好吧,那就麻烦你了,白露。” 白露立即去准备草药,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中药回来。 她扶着晏菡茱靠在床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喝完药后,晏菡茱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 白露犹豫了片刻,随后鼓起勇气向晏菡茱恳求道:“夫人,请您成全我,让我嫁给世子身边的江篱吧。我愿意为他洗手做羹汤,只想在这侯府里过上安生日子。” 晏菡茱微微一愣,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了平静。她看着白露,轻轻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白露,你这是认真的吗?” 白露紧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夫人,我是认真的。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唐突,但我真的是想为自己谋一个安稳的未来。” 晏菡茱轻轻叹了口气,她看着白露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想了想,缓缓开口:“白露,你知道惊蛰吗?” 白露身子一颤,她当然知道惊蛰,那个曾经想要爬上世子床的婢女,最终却被打得皮开肉绽,凄惨无比。 “我知道,夫人。”白露低声回答,“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惊蛰。我只想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不再为世子的宠爱而争斗。” 晏菡茱沉默了片刻,她轻轻抚摸着桌上的茶杯,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白露,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世子夫人吗?” 白露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也不明白夫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问题。 晏菡茱看着白露,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因为我有野心,我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你,白露,你真的愿意放弃一切,去过那种平凡的生活吗?” 白露紧握着拳头,她看着晏菡茱,语气坚定:“夫人,我愿意。我只想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过上平凡的日子。江篱是个好人,他对我很好,我相信他可以给我这样的生活。” 第25章 回府/马车 晏菡茱看着白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她轻轻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但你要记住,一旦你嫁给了江篱,你就是我靖安侯府的人,不能再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白露激动地跪下,她感激地看着晏菡茱:“谢谢夫人,我会记住的。” 晏菡茱笑着拍了拍白露的肩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信任与期待:“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去安排吧,我相信你。” 白露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微微欠身,恭敬地应道:“奴婢遵命。” 室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脸上的表情。 晏菡茱看着白露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白露,你可知我为何如此信任你?”晏菡茱忽然开口问道。 白露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着晏菡茱,微笑道:“夫人待奴婢如同姐妹,奴婢自然要尽心尽力。” 晏菡茱笑了笑,摇了摇头:“不,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你还记得当年你刚刚进府时,那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吗?” 白露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点了点头:“奴婢记得,那场火灾差点烧毁了整个晏府。” “是啊。”晏菡茱叹了口气,“当时府中人心惶惶,唯有你临危不惧,指挥众人扑灭了火势。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可靠的人。” 白露微微垂首,谦逊道:“奴婢当时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晏菡茱忽然又道:“白露,你觉得我对妞妞的爱,是不是太过执着了?” 白露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晏菡茱:“夫人,妞妞是您的女儿,您自然会想念她。但这并不意味着您不珍惜现在的生活,也不意味着您不关心其他人。” 晏菡茱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只是怕我太过执着,会影响到身边人。” 白露笑了笑:“夫人,您放心,奴婢明白您的苦衷。而且,妞妞的离去,也让奴婢更加明白,珍惜眼前人,珍惜当下。” 晏菡茱看着白露,心中暖意顿生。 有白露在身边,她不再孤单。 夜渐深,白露为晏菡茱铺好床铺,轻声道:“夫人,您早些休息吧。奴婢整夜都会守在门外,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呼唤奴婢。” 晏菡茱点了点头,微笑道:“好,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白露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月光洒在走廊上,一片宁静。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湿润,她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暗自强笑道:“是啊,日子总能过下去。我愿意一生行善积德,只求妞妞这辈子能回来。” …… 车夫一丝不苟地检查马车,仆人们络绎不绝地搬运行李,都在为回侯府做准备,一切有条不紊。 晏菡茱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老夫人,见她似乎有些疲惫,便轻声提醒道:“老夫人,小心脚下。” 老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对晏菡茱的赞赏。她轻轻握住晏菡茱的手,道:“茱儿,你越来越贴心了。”说罢,她小心翼翼地踏上马车。 沈钧钰站在不远处,冷淡地观察着这一切。他注意到晏菡茱对自己并没有讨好的举动,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他暗自提醒自己要沉住气,谁先主动示弱谁就输了。 晏菡茱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又转身对沈钧钰说道:“世子,请您也小心。”沈钧钰微微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车上,老夫人看着晏菡茱,关切地问道:“茱儿,这些日子你在侯府过得可好?有没有受委屈?” 晏菡茱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夫人放心,我在侯府过得很好,世子对我也很好。” 老夫人听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拍了拍晏菡茱的手,道:“那就好,你要记住,何时何地,都要保持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侯府虽大,但也不是随便就能欺负人的地方。” 晏菡茱点了点头,心中暖意涌动。 沈钧钰看着车上的两人,心中不禁有些烦躁。 他转身走到车夫身边,问道:“车夫,准备好了吗?” 车夫恭敬地回答:“世子,一切准备就绪,请您上车。” 沈钧钰点了点头,上了马车。他坐在车厢内,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晏菡茱的影子却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车上,老夫人看着窗外,感叹道:“岁月如梭,转眼间,我又要回到侯府了。” 晏菡茱轻轻握住老夫人的手,道:“老夫人,您放心,我会陪您度过这段时光。” 老夫人笑了笑,道:“茱儿,你是个好孩子,我真的很欣慰。” 晏菡茱低下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一路向北。 苦修多年,老夫人始终坚持素食,身材因此显得愈发清癯。 晏菡茱不由得心生喟叹,老夫人对孙子的疼爱真是无以复加啊! 车厢内,晏菡茱与袁嬷嬷轮流侧抱老夫人,小心翼翼。 趁着夜幕尚未降临,马车很快踏入了城门。 沈钧钰由于屡遭老夫人阻止,无法从荣恩寺返回。 远在朝堂,那些曾与他一同上奏的同僚们,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心头。 马车一路颠簸,仿佛要将人骨头都抖散。老夫人年事已高,身体不适,面色苍白,让人看了不禁心疼。 晏菡茱见状,忙让老夫人靠在自己身上,以减轻颠簸的不适。 “祖母,您身子要紧,就靠在我身上吧。”晏菡茱轻声说道,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关切。 老夫人微微摇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菡茱,祖母没事,你不必如此担心。” 晏菡茱微微皱眉,“祖母,您看您脸色都苍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侯爷交代?”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手,“傻孩子,祖母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只是有些颠簸罢了,休息一下就好。” 晏菡茱闻言,心中更是不好受。她紧紧握住老夫人的手,眼神坚定地说道:“祖母,您放心,我会一直在您身边,尽我所能地照顾您。”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眼神中满是感动和欣慰,“菡茱,祖母真的非常感激你。你是个好孩子,祖母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老夫人的夸奖,晏菡茱心中暖洋洋的,她轻轻笑了笑,“祖母,您老这样夸我,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夫人哈哈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祖母的真心话。” 第26章 紧急/迎接 说着话,马车依旧颠簸。晏菡茱尽量让老夫人靠在自己身上,以减轻她的不适。 然而,老夫人却始终不愿给她添麻烦,坚持自己能够支撑。 “祖母,您就别硬撑了,让我来照顾您吧。”晏菡茱劝道。 老夫人微微一笑,“菡茱,祖母真的没事。你不必担心,祖母还想多看看你呢。” 听到这话,晏菡茱心中一酸,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老夫人轻柔地拍了拍晏菡茱的手背,满脸慈祥地道:“菡茱啊,今后靖安侯府就是你的家,有任何困难,只管来找我。” 晏菡茱微微垂头,露出谦卑的姿态,声音柔和:“祖母放心,孙媳自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您操心。”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眼神中透露出关切和期待:“我听说了你的八字,命里注定与钧钰有缘,这让我心中石头终于落地。只是,你家中之意似乎并不愿这门亲事。” 晏菡茱的表情微微一滞,旋即恢复正常,轻声道:“祖母,家中确有不同意见,但孙媳明白,婚姻大事,当以家族利益为重。孙媳愿意听从祖母安排。”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拉过晏菡茱的手,轻轻摩挲着:“好孩子,你的明白让我心慰。我之所以坚持这门亲事,是因为我看到了你与钧钰之间的默契,我相信你们能够相互扶持,共度一生。” 晏菡茱微微一笑,心中却是千丝万缕。 这门亲事对她的未来意味着什么,但她更清楚,老夫人的期望和信任,是她无法拒绝的。 “祖母,孙媳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不让您失望。”晏菡茱轻声承诺。 老夫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手:“我相信你,菡茱。只是,这条路并非一帆风顺,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晏菡茱点了点头,她知道老夫人所言非虚。 “祖母,孙媳明白了。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孙媳都会勇敢面对,绝不退缩。”晏菡茱坚定地说道。 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孙媳妇,心中充满了欣慰和期待。 “好了,好孩子,你旅途劳顿,先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到了府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老夫人轻声说道。 晏菡茱微微欠身,表示敬意:“祖母,孙媳遵命。” 说着,她缓缓地靠在车厢的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在她的脸上,映照出她宁静而美丽的睡颜。 老夫人看着晏菡茱,心中充满了感慨。 她想起了自己年轻时,那时的她也像眼前的晏菡茱一样带着期待和忐忑走进了夫家。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她已经成为了家族的长辈,看着孙辈们重复着她的脚步。 她轻轻叹息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任由思绪飘向远方。 …… 沈钧钰刚上马车没多久,就见管家沈大一路飞奔而来,气喘吁吁。他揭开帘子,探出头去,只见沈大一张焦急的脸。 “世子,侯爷在府里等您,催促您速回!似乎出了大事!”沈大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沈钧钰眉头一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严肃。他深知侯爷平日里轻易不会如此急切地召唤自己,这让他心中不禁紧张起来。 “知道了,沈大,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沈钧钰沉声说道,放下帘子,对车夫喝道,“加快速度!” 马车在沈大的目送下迅速驶离,沈钧钰的心情愈发沉重。半个时辰后,他回到了靖安侯府。 一进府门,便见老夫人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沈钧钰急忙下车,快步走到老夫人面前,深情地唤道: “祖母,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老夫人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钰儿,你回来了。刚才我听闻侯爷紧急召唤你,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钧钰将老夫人搀扶进府,一边走一边解释:“祖母,侯爷的确紧急召唤我,但我尚不知具体何事。不过,我猜想此事非同小可。” …… 苏氏很早就知道老夫人即将回府的消息,提前吩咐下人清扫老夫人住的寿永院,并交代后厨熬煮小米粥。 晨曦初露,寿永院的清扫工作已接近尾声。 苏氏站在院中,亲自检查每一处细节,确保一切布置得体,迎接老夫人的归来。 不久,老夫人乘坐的轿子缓缓停在寿永院门外。苏氏连忙迎上前去,亲自搀扶老夫人下车。老夫人面带微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看着苏氏,轻声道:“苏氏,你辛苦了。” 苏氏微微一笑,恭敬地回答:“老夫人言重了,能为老夫人分忧,是儿媳的分内之事。” 老夫人点了点头,步入寿永院。院中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老夫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坐在堂上,看着苏氏安排的下人忙碌地摆放着各种物品,心中暖意顿生。 “苏氏,这粥是何人准备的?”老夫人突然问道。 “回老夫人,是儿媳亲自准备的。”苏氏回答。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看着苏氏,轻声道:“你亲自下厨,真是难为你了。” 苏氏微微一笑,道:“老夫人身体健康,是儿媳的福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老夫人感慨万分,她看着苏氏,道:“苏氏,你多年来操持家务,辛苦你了。我沈家能有你这样的儿媳,是我沈家的福气。” 苏氏心中一暖,眼眶泛泪,她忙低头,轻声道:“老夫人谬赞了,儿媳只是尽本分而已。” 此时,晏菡茱也走了进来。她看着老夫人,眼中满是敬意。 老夫人见到她,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菡茱,过来。”老夫人招呼道。 晏菡茱忙走到老夫人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老夫人。” 老夫人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这段时间,让你受累了。” 晏菡茱眼眶泛泪,她忙道:“老夫人,孙媳能嫁入沈家,是孙媳的福气。无论遭遇何种苦难,孙媳都会坚强面对。” 老夫人点了点头,她看着苏氏,道:“苏氏,你看看,这孩子多么懂得感恩。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苏氏微笑着点头:“老夫人放心,儿媳一定会好好照顾菡茱。” 老夫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看着晏菡茱,道:“菡茱,你作为沈家媳妇,要懂得为丈夫和家业出力。我相信,你能做到。” 第27章 奖赏/请安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道:“老夫人,孙媳一定会尽力。” 晏菡茱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母亲,我曾经历过世间最恶和最苦,心中唯有守护世间的善和真,方能弥补我曾经的痛苦。如今,我在靖安侯府,得以安身立命,这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苏氏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眼神慈爱地看着晏菡茱,微笑道:“茱儿,你说得很好。你吃过苦,受过累,才能体会到善良的可贵。你守护善和真的心,我深感安慰。我疼爱你,信任你,你是我的好儿媳。” 晏菡茱眼眶微红,欠身道:“母亲过誉了,儿媳承受不起。只是,我心中确有此事,愿为侯府,为母亲,为钧钰,守护这份善和真。” 苏氏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骄傲:“我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女子。你得到了我儿沈钧钰的喜爱,是你的福气,也是我靖安侯府的福祉。但是,茱儿,你不必急于求成,要相信,钧钰会看到你的优点,会懂得珍惜你。” 晏菡茱微微一笑,道:“母亲,我明白。我会耐心等待,也会努力让钧钰看到我的好。” 晏菡茱看向苏氏,一本正经地道:“母亲,我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即使钧钰他再冷漠,我也会用我的真心去焐热他的心。” 苏氏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轻轻地拍了拍晏菡茱的手,缓缓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母亲就放心了。只是,你也不要太苛责自己,感情这种东西,需要双方共同努力。” 说着,苏氏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忧虑:“说起钧钰,他自幼便是个冷清的性子,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不善于表达情感,没想到婚后仍是如此。不过,我相信,只要你们彼此用心,总会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好的。” 晏菡茱微微低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母亲,我会努力的。只是,我想请问,您说的早起请安,是否可以不必那么严格?昨晚我睡得晚,今早起床时感觉精神不佳,担心影响了请安的礼仪。” 苏氏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柔和,她轻轻地握住晏菡茱的手,微笑道:“菡茱,你不必担忧。其实,我早已觉得早起请安对你来说是个负担。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懂得分寸,也懂得尊重长辈。所以,从今天起,你不必早起向我请安,可以在用过早膳后过来找我聊天。这样,你也能多休息一会儿,对身体也有好处。”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没想到苏氏会如此体贴自己,她忙道:“母亲,您真是太体贴了。我会记住您的安排,尽量调整好自己的作息。” 苏氏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看着晏菡茱,心中暗自叹息。 苏氏略作沉吟,随后看向晏菡茱笑道:“菡茱,明日我与你一同去给老夫人请安,如何?”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起身敛衽行礼道:“多谢母亲体恤,菡茱感激不尽。” 苏氏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欣慰。二人又商议了片刻,才各自散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晏菡茱的神色变得有些沉重。 此次请安非同小可,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将直接影响到她在侯府的地位。她轻叹一声,转身对韦嬷嬷道:“嬷嬷,可知有廖管事的消息吗?” 韦嬷嬷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晏菡茱。晏菡茱接过信,拆开一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嬷嬷,这廖管事办事果然可靠。”晏菡茱拊掌而笑道。 韦嬷嬷微笑着点头:“是的,夫人。廖管事的确是个能干的,这份情报对我们至关重要。夫人打算如何奖赏他?” 晏菡茱思索片刻,道:“既然他如此用心,不如就给他涨工钱,以示奖励。这样一来,他定会更加忠诚于我们。” 韦嬷嬷赞同地点头:“夫人考虑得周到。这样一来,不仅廖管事会更加卖力,其他下人也会看到我们的诚意,更加用心地为我们效力。” 说话间,苏氏悄然走进屋内。她看着晏菡茱与韦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我听闻你们在商量奖赏廖管事?”苏氏笑着问道。 晏菡茱忙起身行礼:“母亲,是的。廖管事此次立了大功,我想给他涨工钱以示奖励。” 苏氏微微一笑:“不错,奖罚分明才能让下人更加忠诚。不过,我觉得,单单一涨工钱似乎还不够。” 晏菡茱疑惑地看着苏氏:“母亲的意思是……” 苏氏轻轻拍了拍晏菡茱的手:“廖管事打了几十年的光棍,不如再赐他一个婆娘,以彰显他的功绩。这样一来,其他下人也会知道,为侯府效力是有回报的。”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忙道:“母亲考虑得周到,菡茱这就去准备。” 苏氏看着晏菡茱忙碌的背影,心中暖意泛滥。 这个儿媳是个聪明的,也是个有心的。她轻轻笑了笑,转身对韦嬷嬷道:“嬷嬷,你觉得我的这个提议如何?” 韦嬷嬷微微一笑:“夫人英明。这样一来,不仅奖励了廖管事,也稳固了世子夫人在侯府的地位。” 苏氏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错,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菡茱是有本事的,是能够独当一面的。” …… 第二天一早,晏菡茱与苏氏一同前往老夫人住处。一路上,两人交谈甚欢,气氛融洽。 来到老夫人屋内,老夫人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见两人进来,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夫人,早安。”苏氏与晏菡茱齐声问候。 老夫人微微一笑:“哟。你们两个一起来请安,是有什么事吗?” 苏氏笑着道:“母亲,昨日我与菡茱商议,想请您赐个主意。”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哦?什么事?” 晏菡茱忙道:“母亲,最近廖管事办事得力,我想给他涨工钱以示奖励。母亲觉得如何?” 老夫人微微一笑:“嗯,不错。奖罚分明,才能让下人更加用心。既然是你提议的,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苏氏与晏菡茱对视一眼,均露出满意的笑容。 晏菡茱回到房间后,便立马叫来白露,细心叮嘱她道:“明天一早,你去找江篱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情找他。” 第28章 禁足/隐忍 白露听后,满脸惊讶,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晏菡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她的心中满是疑惑,不明白夫人为何会突然找江篱。 “夫人,您这是……”白露试探性地问道。 晏菡茱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深意:“你只管去就是,我有我的打算。” 白露心中窃喜,她暗自思忖,难道夫人是在为她安排与江篱的婚事?想到这里,她的心跳不禁加速,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是,夫人,我明白了。”白露低应道,心中却已经翻江倒海。 夜色渐深,靖安侯府内安静下来。晏菡茱泡在澡桶里,水温正好,让她感到浑身舒适。她轻轻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 靖安侯书房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几乎无法喘息。沈文渊坐在案桌后,眼神深邃而冷厉,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紧紧地盯着沈钧钰,语气冷冽地说:“钧钰,你明日禁足在家,不得外出。” 沈钧钰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握紧拳头,愤怒地盯着沈文渊,声音微微颤抖:“父亲,您这是何意?为何不允许我出城给同僚送行?这可是礼仪之道,您怎能如此不顾颜面?” 沈文渊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他冷冷地瞥了沈钧钰一眼,语气更加严厉:“你还不明白吗?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若是出城送行,必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你难道不知道,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同僚也被贬官了吗?” 沈钧钰咬了咬牙,心中的愤怒更甚。 他认为父亲的举动是不义之举,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惩罚。他瞪着沈文渊,声音带着一丝怨气:“父亲,难道您就不觉得这样做对我不公吗?其他同僚被贬官,我却没有事情,这自然会让他们产生猜疑。为何我不能出去解释清楚?” 沈文渊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拍了拍桌案,怒气冲冲地说:“钧钰,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你是我的儿子,你应该明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若是让人知道你与此事无关,你还能平安无事吗?你必须学会隐忍,学会保护自己。” 沈钧钰紧咬着牙关,他觉得自己仿佛被父亲误解了。他心中充满了委屈,却也知道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定。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父亲,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这件事我真的无法接受。我并不怕麻烦,只希望能为自己辩解。” 沈文渊看着儿子的眼神,心中不禁软了一些。他知道钧钰是个有骨气的孩子,他只是担心他会受到伤害。 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钧钰,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要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必须小心翼翼。你暂时忍耐一下,等事情过去了,我会让你去解释。” 沈文渊满脸严肃地看向沈钧钰,道:“你可知,魏卫晖之事,背后牵扯着怎样的利益纠葛?” 沈钧钰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孩儿愚钝,还请父亲赐教。” 窗外阳光透过薄纱洒在书房的每一个角落,却无法驱散沈钧钰心中的阴霾。 沈文渊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拍了拍桌面,语气沉重地说:“魏卫晖之事,涉及长庆侯府与东厂之间的斗争。长庆侯府在朝中势力庞大,非我们所能轻易撼动。至于东厂,更是皇帝的耳目,他们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钧钰听着父亲的分析,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无奈。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蓝天,道:“那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为非作歹,百姓生活困苦,而无动于衷吗?” 沈文渊目光如炬,看着儿子,语气坚定地说:“当然不是。我们靖安侯府,一直以忠君爱国、为民请命为己任。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必须更加谨慎。魏卫晖虽然被贬官,但并未革除功名,这说明皇帝心中尚有底线。我们需要等待时机,寻找合适的切入点,一举将他们扳倒。”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转身看向父亲,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沈文渊沉思片刻,道:“首先,我们要加强对朝中动态的关注,尤其是长庆侯府和东厂的一举一动。其次,我们要在民间广结善缘,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最后,我们要在适当的时候,向皇帝上书,揭露他们的罪行。” 沈钧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孩儿明白了,一定会全力以赴。” 此时,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家丁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封书信。他恭敬地递给沈文渊,道:“侯爷,这是从京中传来的急报。” 沈文渊接过书信,拆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看完后,将书信递给沈钧钰,道:“看看吧,这是长庆侯府与东厂勾结的证据。” 沈钧钰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也变得铁青。他紧握双拳,道:“父亲,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行动!” 沈文渊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就按照计划行事。不过,在此之前,你还要去完成一个任务。” 沈钧钰疑惑地看着父亲:“什么任务?” 沈文渊微微一笑,道:“去请一位高人,他有办法帮助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很快被坚定取代。他抱拳应道:“孩儿遵命。” …… 几日后,书房内。 沈文渊面色铁青,瞪着沈钧钰呵斥道:“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梁国舅固然有错,但陛下圣明,罚俸两年以示薄惩,这是为了朝堂稳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朝堂之上言语放肆!” 沈钧钰低头不语,脸色略显苍白。他明白父亲的责骂是为了让他警醒,可他心中仍觉得憋屈。在他看来,梁国舅的罪行远不止罚俸两年所能弥补的。 靖安侯府书房内的气氛紧张而压抑。沈文渊瞪大了眼睛,继续教训道:“你知道朝堂动荡的后果吗?太子地位不稳,藩王割据,将导致天下大乱,死伤的将是无辜的百姓!你身为我的儿子,将来是要继承侯位的,你必须学会平衡、取舍和妥协,明白吗?” 沈钧钰咬了咬唇,抬头望着父亲:“父亲,我知道了。可是,难道我们就不能为百姓做点什么吗?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我实在难以忍受。” 第29章 罚跪/求情 沈文渊叹了口气,脸色稍显缓和:“傻孩子,你以为我们没有努力过吗?可是,朝堂之上的斗争远比你想象的复杂。有时候,为了大局,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这不是因为我们冷漠无情,而是为了保护更多的百姓。”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仍不完全理解父亲的意思。 但他知道,父亲的教诲都是为了他好。于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沈文渊见儿子神情有所改变,心中稍慰。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心中总有一腔热血。但也明白,这股热血有时会让人走向极端。他深情地拍了拍沈钧钰的肩膀:“儿子,记住,做人可以至真至善,但做官不能非黑即白。你要学会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在妥协中保持原则。” 沈钧钰默而不语。 沈文渊看着儿子,语重心长地道:“钧钰,为官之道,首重清正廉洁,其次是为民谋福祉。你才华横溢,我担心的是,你的才华若用错了地方,反而会助纣为虐。” 沈钧钰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道:“父亲,我明白您的担忧。但请问,如何才能确保我的才华用于正途?” 靖安侯府的书房内,静谧中只听到沈文渊深沉的声音为官者,须心怀天下,心系百姓。你要学会审时度势,辨别是非,不可为一己私欲而误入歧途。记住,‘廉洁自律’四字,是你为官的根本。” 沈钧钰默默点头,沈文渊的目光却飘向了远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你还记得那件事吗?”沈文渊忽然问道。 沈钧钰摇了摇头:“父亲指的是何事?” 沈文渊叹了口气,道:“那日,你原本计划写一首辛辣讽刺的诗,却被晏菡茱从宫门口‘劫走’。若非她及时出现,你的诗篇恐怕已成为伐贼檄文的主笔,后果不堪设想。” 沈钧钰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沉思了片刻,道:“父亲,我明白了。那首诗虽是出于一时兴起,但的确过于尖锐,容易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我以后会更加注意。” 沈文渊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我也就放心了。现在,我要你承诺我,今后无论做什么,都要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可鲁莽行事。” 沈钧钰毫不犹豫地答道:“父亲,我向您保证,今后我一定会谨记您的教诲,以天下为己任,为民谋福祉。” 沈文渊满意地笑了笑,又道:“你可知,晏菡茱为何会出现在宫门口?” 沈钧钰皱眉,摇了摇头。 沈文渊道:“是她主动请缨,要去宫门口接你。她知道你的性格,担心你会在宫中惹事,所以特意前来保护你。”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他没想到晏菡茱会如此关心自己。 沈钧钰听完父亲的话,不禁低下了头,心中暗叹不已。 沈文渊坐在太师椅上,眼神如炬,严肃地看着儿子。 沈钧钰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波动。 “父亲,我确实看到了那些饿殍遍野的景象,我的心如同刀割。可是,我身为朝廷命官,不能坐视不管。请求您允许我送同僚离京,并非是为了逃避责任,而是想为他们寻求一条生路。” 沈文渊冷冷地道:“钧钰,你身为靖安侯世子,职责重大。你的行为代表着家族的荣誉,也代表着朝廷的威仪。你现在送他们离京,岂不是让世人以为我们沈家背信弃义,让朝廷颜面扫地?” “父亲,难道我们就应该坐视不管,看着那些无辜的百姓遭受苦难吗?我知道家族荣誉重要,但民为邦本,若是百姓都饿死了,朝廷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钧钰,你这是在质问我吗?你以为你这样做就是为民请命吗?你错了,你现在这种行为,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我让你在祠堂罚跪三日,是为了让你静心思过,明白自己的责任。” “父亲,您这是在束缚我的手脚,让我无法尽忠职守!我若是成了一个背信弃义之人,我宁愿不做这个世子!” 钧钰,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必须明白,你的身份和责任。你若真的为民请命,就应该在朝堂上施展你的才华,而不是私下行动。现在,你去祠堂罚跪,好好反省你的行为。” 沈钧钰紧握双拳,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明白父亲的苦衷,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转身走向祠堂,背影显得孤独而坚定。 在祠堂内,沈钧钰双膝跪地,眼神坚定。看着祠堂内的祖先牌位,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祖先能给他指引。 沈文渊看着儿子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儿子的心意,但,他不能违背朝廷的规矩。 江篱得知沈钧钰触怒了侯爷,被罚跪祠堂后,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江篱站在祠堂外的石阶上,心中焦虑万分。他看着沈钧钰那孤傲的身影,跪在冷硬的石板上,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显得愈发孤独。 江篱咬了咬牙,决定去找夫人和老夫人,试图为世子求情。 然而,当他来到后院时,却发现院门紧锁,守门的婆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一尊冰冷的石像。江篱无奈,只得转身回到祠堂。 “江篱,你这是要去哪里?”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江篱回首一看,原来是白露。 江篱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白露身上,只见她神色匆匆,眼中似乎隐藏着几分焦急。 他眉头轻挑,心中涌起一股惊喜。白露见状,忙加快脚步,来到江篱面前,低声道:“江大哥,世子夫人有请。” 江篱闻言,有些疑惑道:“世子夫人这时候找我,有何贵干?” 白露犹豫了一下,咬了咬下唇,道:“别管,你去了就知道了。” 江篱心头一震,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 此时,晏菡茱正陪着苏氏一同前往寿永堂给老夫人请安。 寿永堂内,气氛显得有些沉重。老夫人卧床休息,精神不佳,见到她们进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晏菡茱走上前,轻声问候:“祖母,您可安康?” 老夫人微微颔首,声音虚弱地说:“你们来了,我很好,只是有些乏累,你们不必多留。” 第30章 程仪/误解 苏氏看着老夫人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便对晏菡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打扰老夫人休息。晏菡茱会意,轻轻退到一旁。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忽然提到:“我听说有个叫魏奉晖的被贬了,他可是钧钰的好友?” 晏菡茱微微一愣,忙回道:“是的,祖母。魏奉晖是世子的同僚,与世子关系甚笃。”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他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可惜直谏被贬。你们回去后,记得替我告诉钧钰,叫他不要灰心,总有一天会否极泰来。” 晏菡茱与苏氏一同应诺,便告辞离开寿永堂。 回到靖安侯府,晏菡茱始终放心不下沈钧钰的事。 沈钧钰一直把同僚的送别当作自己的责任,此次被贬,他必定会感到愧疚。 回到房间,晏菡茱对苏氏道:“母亲,我想为沈钧钰被贬的同僚准备一份程仪,以表达我们靖安侯府的关心。您觉得如何?” 苏氏看着晏菡茱,微微一笑,点头道:“这是一个好主意。” 晏菡茱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递给苏氏。 她轻轻一笑,目光中满是期待。 苏氏接过纸卷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物品,衣物、药品、一应俱全。她看着这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是满满的赞赏。 “这些都是给四位被贬同僚的礼物?”苏氏问,语气中满是惊喜。 晏菡茱点了点头,微笑道:“是的,母亲。我知道他们被贬到的地方气候不同,所以特意为他们准备了适合的衣物和药品。还有一些工具,希望他们在那边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 苏氏听后,眼神中满是欣赏。轻声说道:“菡茱,你真的非常细心,也非常周到。这是一位贤妻的表现,我真的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儿媳。” 晏菡茱听后,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低下了头,谦虚地说道:“母亲过奖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氏看着晏菡茱,心中满是欢喜。她轻轻地拍了拍晏菡茱的手,说道:“菡茱,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我儿子是怎么修来的福气,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妻子。你让我感到非常欣慰。” 晏菡茱抬起头,看着苏氏,眼中满是感激,道:“母亲,我也感到很幸运,能成为您的儿媳。我会尽我所能,让您和夫君过上幸福的生活。” 苏氏细览完那份精致的礼单,轻轻抬起眼帘,目光温和地落在晏菡茱的身上,“孩子,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这四家的礼物,我再加赠一百两纹银,其中五十两兑换成零碎银两,以方便途中随时支取。” 晏菡茱礼貌地谦逊道,“这些都是儿媳份内之事。我已经吩咐江篱前往惊鸿院,我这就去指示他将礼物妥善送出。” 苏氏微微点头,面带慈祥,“很好,你去和江篱细细交代一番,我这就安排人将银两送过去。” “母亲劳心费力了。”晏菡茱心怀感激,亲自搀扶着婆母返回正院。 晏菡茱脚步轻快地返回惊鸿院。 江篱已在院内恭候,手捧一杯白露煎煮的香茗,悠然自得地品味。 一见晏菡茱进来,江篱立刻放下茶杯,置于院中的石桌上,恭敬地行了一礼,“世子夫人,您有何指教?” 晏菡茱唇角轻扬,温婉地笑道,“江篱,今日我有一事相托,请你代替世子走一趟,将世子准备的程仪分送给四位即将离京的同僚。就告诉他们,世子因闭门自省,未能亲自相送。此行路途遥远,险象环生,愿他们一路平安。” 江篱错愕不已,世子虽有意探访同僚,却未曾如此细致周到地考虑。 他低头端详着夫人递来的礼单,心中暗自惊叹。 难怪老夫人与世子夫人对晏菡茱如此器重,单从这份礼单就能看出她的周到细心,非同凡响! 这四位大人匆匆离京,准备不周,这些礼物无疑是他们途中或抵达任职地后的宝贵物资。 如果不是出自对世子的真心关怀,世子夫人又怎会如此费心费力? 江篱深深一躬,内心充满对世子夫人的尊敬,“感激夫人对世子的悉心安排。” 晏菡茱轻轻点头,语气温和,“这是我作为世子夫人的责任所在。” 苏氏命令身旁的嬷嬷携带着银两,精心地分装进四只精致的丝绸钱袋中,以示诚意与尊重。 肩负着晏菡茱的深情寄托,江篱怀揣四份仪程,匆匆赶往城外的长亭恭候。 在长亭之外,四位大人终于与江篱相遇。沈钧钰虽未亲笔撰写那份声讨逆贼的檄文,但毕竟是他首举义旗,联名声讨陛下严惩梁国舅的罪行。 他们心中对魏奉晖和沈钧钰这两位世家名门的公子未被贬谪之事,早已积怨甚深。 然而,此时面对江篱那谦恭有礼的态度,再细观其呈上的礼单,他们不由得感动至深,泪眼婆娑。显然,他们之前对沈钧钰的误解深重! 实际上,那日沈钧钰匆匆离宫,得知祖母不幸病倒,急忙赶往家中,并未涉足那份伐奸檄文的撰写。 后来,他们遭遇不幸,靖安侯自然不会让沈钧钰与他们有所瓜葛。 几人在长亭外又等待了许久,却不见他人到来,只得登上马车,无奈离去。 俞成恭,年方三十,出身于南方的名门小族,自幼聪慧过人,依靠着族人的资助,勤学苦读,终获功名。他虽无惊世之才,却以务实闻名。 他跟随沈钧钰、魏奉晖,并非一时冲动,亦非意气用事,而是想借此机会,一展长才,博取声名和朝廷的青睐。然而,他未曾预料到陛下对梁国舅的庇护竟如此深厚。 俞夫人抱着孩子,泪水涟涟,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稳脚跟,如今却要被迫迁往边远的房陵。为了使丈夫在牢狱之中能够稍受照顾,家中所有积蓄都已用来疏通牢头。他们身上,除却少许散碎银两和夫人那些并不值钱的首饰外,别无他物。 俞成恭接过孩子,将手中的礼单和盛有银两的锦袋递给夫人。 “夫人不必哭泣,靖安侯府的礼物已经送到,请您收好。”夫人一愣,作为秀才的女儿,她识得文字。 细读礼单后,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靖安侯府真是慷慨,先前我还怪责沈大人连累了你,如今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31章 厚礼/善举 俞夫人轻抬手腕,缓缓掀开马车轻柔的窗帘,好奇地探出头,目光穿越车队的尘土,瞥向后方的马车。 那里不仅满载着发亮的银两,还有一车的各式珍奇物品。 此外,一名忠诚的车夫守候在一旁,两侧更有两名矫健的侍卫戒备森严,他们的存在让这一路的旅程增添了几分安宁。 俞成恭微微颔首,心中波涛汹涌,感慨良多。 昔日,他总认为沈钧钰心高气傲,言辞锐利而直接,远不及魏奉晖那般圆融和谐,易于相处。然而,真正的友情在困境中得以显现,沈钧钰的真诚与可靠,远胜过魏奉晖。 此时此刻,俞成恭在心底暗自庆幸,沈钧钰安然无恙。他心想,自己在异地为官,还能与沈钧钰保持书信往来,及时掌握朝堂的动向。 如此一来,即使地处偏远,也不会因距离而陷入信息的真空。若无人从中助力,他或许只能在房陵那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终老。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名信使快马加鞭追来。原来是魏奉晖派遣的家仆,送来一百两银子的程仪,作为远行的资助。 “俞大人切勿见怪,我家少爷因触怒老太爷,被打得体无完肤,无法亲自出门,特命小的前来送行,还望大人海涵。” 俞成恭客气地回应道:“魏贤弟身处困境,我心中了如指掌,劳烦你回去转告,俞某感激不尽。” 一番客气之后,他收下银子,重新登上马车。俞夫人接过银两,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夫君,有了这些银两,我们在房陵的日子也能过得较为宽裕。魏公子这份心意,实属难得。” 有了靖安侯府的慷慨馈赠,魏奉晖送来的那一百两银子,便显得不那么耀眼了。 俞成恭没有向妻子透露这些细微的差别,内心却在思考着未来的行动方针。 马车缓缓行进,又经过了一段时间。忽然,又有人前来为俞成恭送行,声音响亮而客气:“俞大人,请留步!”这一路的风尘仆仆,似乎在此刻得到了片刻的慰藉。 车轮缓缓停下,俞大人略带困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他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庞上写满了不解。“敢问阁下是哪位府上的家仆?有何贵干,使在下受宠若惊?” 那仆从态度谦恭,急忙作揖,递上了一份礼盒。 “启禀俞大人,小的乃是纪胤礼纪少将军的贴身随从,特奉我家少将军之命,前来献上区区程仪。山川迢递,路途遥远,这仅仅是纪少将军的一份薄礼,还望大人笑纳。” 俞成恭微微一怔,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与纪胤礼虽然相识,但交情泛泛,不至于收到如此厚礼。 “纪少将军的美意,在下感激不尽,然而此行前途未卜,不知何时才能凯旋,实在无法厚报纪少将军的厚爱,还请收回这份重礼。” 虽然银两诱人,但并非任何人的银两都能轻易接受。 那仆从见俞成恭坚持不收,便直接将礼盒从马车窗口递了进去。 “我家少将军对俞大人的品行推崇备至,小的只是遵命行事,还望大人成全小的使命。” 言罢,这随从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俞成恭愣在原地,愈发不敢接受这份礼物,但他又有公务在身,不能折返回去。 这其中必有蹊跷,俞成恭心中慌乱不已。 他决定派遣一名侍卫返回京中打探消息,沈钧钰和魏奉晖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沈钧钰。 沈钧钰性格直率,心地善良,否则也不会如此周到地准备程仪。 俞成恭将一个装有两百两银子的袋子交给了靖安侯府的侍卫。 “这位勇士,纪胤礼少将军赐予我两百两银子的程仪,在下不敢接受,也不明白纪少将军的用意何在。劳烦你快马加鞭,返回京城,向沈世子请教。” 桑侍卫接过银子,恭敬地应道遵命,俞大人。” 俞大人又补充道:“勇士不必急于一时,务必打听清楚之后,再告知我。我会尽量沿着官道行走,直达驿站,以便你能够一路追踪。” “遵命,俞大人。”桑侍卫行了一礼,随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此时,在靖安侯府的祠堂内。 沈钧钰依然跪在蒲团之上,他那俊朗的脸庞因长时间跪拜而显得青白对半。 这时,江篱步伐轻快地走到沈钧钰身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世子,适才夫人与世子夫人差遣小的给四位离京的大人送去了程仪。他们并没有对您有任何抱怨,您不必过于自责。” 沈钧钰闻言,眉梢轻轻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母亲果然思虑周全。” 江篱站在一旁,觉得此刻正是为世子夫人正名的时候,“世子,那四位大人所受的程仪,实乃世子夫人的主意。” “胡扯!”沈钧钰断然否定,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晏菡茱对他素来冷若冰霜,又怎会自掏腰包,做出如此费力不讨好的善举? 江篱心中不悦,随即开始详细叙述,“世子,容小的为您一一道来,世子夫人对四位大人的关怀备至。俞大人被贬至房陵,世子夫人特意为他准备了上等的毛皮……” 随着江篱的细致描述,沈钧钰的目光愈发明亮,他那双桃花眸瞪得更大。 他心中暗自低语,不得不承认晏菡茱考虑得细致入微,“她用心良苦。” 晏菡茱对他的同僚好友如此看重,可见她心中必定有他,对他牵肠挂肚。 哎,只是她过于善于掩饰,言语尖刻,就不能柔和一些吗? 若能温柔地与他沟通,不与他针锋相对,两人便能和谐相处。 “世子夫人如此贤良淑德,世子,您往后切莫再对世子夫人有所亏待。”江篱趁机大胆进言。 相较之下,江篱发现晏芙蕖前后判若两人,而世子夫人则显得尤为出色。 沈钧钰怒目而视,心中憋闷,明明每次都是晏菡茱率先挑起争端。 他何时真正欺负过晏菡茱? 这狗奴才,为了迎娶美貌佳人,竟然打算背叛他! 就在沈钧钰和江篱这对主仆争论不休之际,桑侍卫已返回靖安侯府,向靖安侯夫人苏氏汇报。 苏氏对晏芙蕖略有所闻,但对纪胤礼则一无所知。 她亦不明纪胤礼此举背后的深远含义,于是示意桑嬷嬷将晏菡茱和沈钧钰召唤过来。 晏菡茱见桑嬷嬷前来,轻声询问道:“桑嬷嬷,能否告知母亲召唤我所为何事?” 第32章 拒绝/帮凶 桑嬷嬷觉得这并非什么玄机大事,无需隐瞒,便笑着回答:“护送俞大人的侍卫已返回,还带来了纪胤礼少将军所赠的程仪。俞大人不知对方用意何在,不敢接受。” 晏菡茱闻言,微微一愣,心中千头万绪,刚刚踏出惊鸿苑,她便已有所觉悟。 纪胤礼那粗犷的武夫,如何能想起给与己无关的俞成恭馈赠程仪之事? 嗤,显然是晏芙蕖指使他人假借纪胤礼之名而行。 她的用心与目的昭然若揭,同样是为了向俞成恭示好。 然而,与沈钧钰相较,纪胤礼与俞成恭素无瓜葛,这也难怪俞成恭迟疑不敢接受。 在正院门前,匆匆赶来的沈钧钰与晏菡茱相遇。 江篱趋前行礼,由衷地表达对晏菡茱的敬仰,“向世子夫人请安。” “江篱,不必多礼。”晏菡茱温言细语,笑容满面地望向沈钧钰,“天气渐凉,世子需留意身体。” 若是往日,沈钧钰或许还能装作未曾听闻。 但现今他深知晏菡茱为他所做的一切,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他。 这份感动令沈钧钰心怀感激,同时又感到自己的不足。 沈钧钰虽性格孤高,但这并非源于他的出身和学识,实际上他颇知礼仪,明白感恩。 他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向晏菡茱行了一礼,“菡茱,你思虑周详,我感激不尽。” 晏菡茱轻轻一笑,“此乃菡茱份内之事,然而能得世子一声致谢,也总算不虚此行。” 两人并肩踏入正院。 苏氏要求侍卫将俞成恭所言,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 沈钧钰听闻魏奉晖也送礼之举,心生愧疚。 他只顾着挂念同僚友人,却仅仅止于担忧,未付诸行动! 若非晏菡茱提前备妥程仪,必定会遭受同僚们的误解! 他们均为文官,与纪胤礼素无往来。 一念及与纪胤礼的唯一瓜葛,沈钧钰暗自咬牙诅咒。 更令他尴尬的是,他曾经竟然对晏芙蕖心生爱慕,还因她嫁给他人而暗自神伤,心怀怨恨。 原以为晏芙蕖是出于无奈,岂料事实恰好相反。 她早已摒弃旧日情谊,移情别恋了。 沈钧钰心中仍有不甘,他对晏芙蕖的喜欢并非源自深情,而是因为自己如此出色却被她抛弃,相较之下不如纪胤礼那粗野武夫。 这让高傲的沈钧钰感到非常不爽。 “我们与纪胤礼素无往来,他出手便是二百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俞兄自然不敢接受。” 苏氏点头赞同,“那么这银两,我们是该让俞大人接受,还是拒绝?” “拒绝!” “拒绝!” 晏菡茱与沈钧钰的声音齐声响起,他们相互侧首,目光交汇在一处。 苏氏望着儿子与儿媳的相视一笑,眼中的厌恶与不耐早已消失无踪。 两人的默契,似乎已接近于暗送秋波。 “你为何拒绝?”沈钧钰询问,他渴望聆听晏菡茱的思考。 近日来,他一直在深思熟虑。 晏菡茱绝非偶然让江篱在宫门口“截”走他。这一举动,充分展现了晏菡茱敏锐的洞察力和精准的判断力。 晏菡茱微微一笑,心中暗忖,纪胤礼今后所从事的,将是充满风险的勾当。 如今,俞大人接受了纪胤礼的银两,未来便要偿还纪胤礼的人情债,这可不是仅仅退还三百两银两那么简单。 在雪中送炭的情谊面前,若不偿还,俞大人的声誉也将受损。 然而,这样的话现在还不能说出口,因为纪胤礼尚未开始那些行动。 “既然俞大人自己对纪胤礼送银的动机都疑惑不解,他必然也会对纪胤礼为何将银两送给他感到好奇。不如世子让江篱将银两退还给纪胤礼,看看纪胤礼会作何解释?” 沈钧钰颔首同意,“我们与纪胤礼素无瓜葛,这银两绝不能收。毕竟,接受银两易如反掌,但偿还人情却异常艰难。” 就在此时,沈文渊步入了屋内。 他一进门,便看到沈钧钰在此,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苏氏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侯爷,暂且息怒。有要事需要处理,让钧钰来应对……” 沈文渊一愣,瞬间抛开了对沈钧钰擅离祠堂的不满。 他坐在胡凳上,微微闭上眼睛,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长髯。 苏氏、晏菡茱、沈钧钰见靖安侯的反应,都猜测必有重要事务。 三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嘴,目光热切地集中在靖安侯身上。 “侯爷,纪胤礼究竟有何非凡之处?”苏氏忍不住问道,她对此事感到困惑不解。 究竟有何原因,能让晏芙蕖放弃嫁入权势显赫的靖安侯府,而选择下嫁破落的纪家? 沈文渊瞥了一眼儿子沈钧钰,目光从晏菡茱身上扫过,最终缓缓开口:“纪胤礼已投奔梁国舅麾下。” “什么?”三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既然纪胤礼已经归附梁国舅,为何还要特地派人给撰写伐奸檄文的官员送上程仪? 要知道,这个“奸”,正是梁国舅本人! 在官场之上,脚踏两只船可是相当致命的! 沈钧钰面色凝重如霜,嘴角紧抿,牙齿暗暗咬紧,仿佛在心中发誓:“这批银两,绝不可纳入囊中。江篱,立刻将这银两送往纪家。” “且慢!”晏菡茱的声音如轻风拂过水面,及时打断了沈钧钰的命令。 此时,其他三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他们心中明白,这批银两必须退还,绝不可收下。 “为何?”沈钧钰的声音带着不满,对纪胤礼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纪胤礼已经沦为梁国舅的帮凶,若是俞兄收下这批银两,日后必将引来无尽的麻烦。” 晏菡茱的面容温婉如水,性情沉静如深潭,她缓缓开口:“这批银两不能直接送往纪府,而应该交到纪胤礼的手中。” “难道这有何分别?”沈钧钰依旧困惑不解,他的疑问也代表了他的父母。 晏菡茱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大不相同,纪胤礼虽然急于攀升,但他也不会公然两面三刀。这二百两银子的程仪,未必是纪胤礼所送。” 沈钧钰震惊不已,“菡茱,你莫非怀疑这是晏芙蕖的所作所为?” “你以为呢?”晏菡茱轻轻翻了个俏皮的白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毕竟,谁会相信冰雪聪明、温婉可人的芙蕖会做出这种愚不可及的事情。” 第33章 荒唐/妄为 即使在公婆面前,晏菡茱也不忘适时展现自己的小性子,以此表达她对沈钧钰的关切之情。 沈钧钰被晏菡茱轻哼一声,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耳根微微泛红,转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仿佛没有听到,就当一切未曾发生。 苏氏微微一笑,“待会让江篱归还银两时,务必留意纪胤礼的反应。” 江篱接过银两,便在纪家附近耐心等待。 夕阳如金铸就,天边的夜幕缓缓降临。 在天色完全暗淡之前,他终于等到了那个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的纪胤礼。 纪胤礼刚要踏进家门,江篱便迎上前去,“纪少将军请留步,小的乃是靖安侯世子身边的长随,名叫江篱。我家主公俞成恭大人收到二百两银子的程仪,心中感激不已,但恐有误,特命小的亲自将这银两送回。” 纪胤礼听闻靖安侯府竟然在被贬官的俞成恭面前送程仪,他那俊朗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笑容瞬间消散。 江篱暗暗观察,纪胤礼少将军显然对程仪之事一无所知。 于是,江篱便归还了银两,礼貌地告辞走人:“天色已晚,宵禁将至,小的就此告退。” 纪胤礼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尴尬的微笑,礼貌地欠身道:“有劳你了,烦请转告妹婿,纪某感激不尽其盛情。” “遵命!”江篱肃然领命,匆匆离去。 纪胤礼脸色阴霾,踏入门槛之后,声音低沉地吩咐:“立刻彻底查清,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纪家地位显赫,但真正主事者不过三人,除了他,便是母亲和晏芙蕖。 母亲对官场之道一窍不通,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向素昧平生的俞成恭赠送程仪。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晏芙蕖。 此前,他采纳了晏芙蕖的建议,在关键时刻助梁国舅一臂之力,从而获得了提拔。 他从七品的低位一跃成为六品官员。 既然已投入梁国舅的门下,为何又要对俞成恭示好呢? 仆从迅速查明了真相,果然是晏芙蕖指使人所送。 纪胤礼对这门亲事本就十分满意。 京城两大佳人,晏芙蕖便是其一。 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她都堪称佼佼者。 凭他这样的家世,即便才华横溢,也未必能赢得佳人青睐。 他原以为能迎娶永昌伯府外养的千金晏菡茱,已是幸运至极。 谁知晏芙蕖泪眼婆娑,坚决放弃青梅竹马的沈钧钰,一心只想嫁给他。 上次在永昌伯府花园,他听到晏芙蕖对他的武功与才学心生倾慕,一见钟情。 原本以为会是一位贤惠的佳人,然而今日之举,实在荒唐! 这或许会毁掉他精心策划的前程。 纪胤礼步伐坚定而沉着,脸色铁青,踏入庭院,不等丫鬟通传,便径直闯入。 晏芙蕖今日疲惫不堪,正斜倚在榻上小憩。 听到声响,她立刻睁开眼睛。 观察到纪胤礼脸色阴翳,她慌忙起身,柔声询问:“夫君,究竟发生了何事?” 纪胤礼挥手将盛满银锭的锦绣钱袋猛地掷于桌面,一声沉闷的“砰响”伴随之下,桌上的茶壶与茶杯应声而倒,摔落地面。 紧接着是一连串清脆的破碎声,细腻的瓷片如雪花般飞溅,四散于地。 他怒目圆睁,犀利地质问:“你自作主张投入梁国舅的麾下,又是你一意孤行向俞成恭献礼,难道你不知晓俞成恭正是指责梁国舅的先锋吗?” 晏芙蕖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花容失色,娇躯一震,跌坐在软榻之上,泪眼婆娑,声音颤抖:“郎君,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我好?”纪胤礼脸色愈发阴沉,如漆黑的夜空,眼中寒光闪烁,“我倒觉得你是存心要毁了我的前程!一旦梁国舅得知此事,我的仕途必将断送!” 经过最初的惊慌失措,晏芙蕖逐渐平静下来,试图辩解:“郎君,俞成恭才智非凡,若能提前结交于他,对他对你的未来必定大有裨益。” 纪胤礼轻蔑地冷笑一声,对于她的说辞不屑一顾:“俞成恭是否真有才华,我未曾深知,但现下送出这份程仪,对我只有坏处而没有丝毫益处。这种荒唐的事情,绝不允许你再做第二次。”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不知道,当靖安侯府的家仆将那银两送至我面前时我有多想找个地洞立刻钻进去,逃避这尴尬的场面。” 晏芙蕖愣了愣,目光落在那摊银两上,满脸疑惑地问:“那么这些银两怎么会出现在靖安侯府呢?” 纪胤礼眉头紧锁,对晏芙蕖之前提到的“提前结交,有益无害”的说法嗤之以鼻。 他心中默想,这些居于深闺的妇人,毕竟见识有限,即便聪慧,也难免局限于家务事,行事常常缺乏远见。 “难道你忽视了沈钧钰与俞成恭的交好吗?沈钧钰因照顾祖母而免于一场官场风波,得以幸免于难。” “众多同僚因官职被贬而离京,按照情理,沈钧钰都应该有所表示,以送程仪作为礼节。而俞成恭与我素无往来,他又怎会接受你送出的程仪呢?” 纪胤礼脸色如同寒冰般铁青,语气冷冽:“今后,这种愚蠢至极的行为绝不允许再发生。另外,我郑重警告你,无论何事,务必先与我商议,不得擅自妄为。” 晏芙蕖惊愕得如同石雕般静止,自她与纪胤礼成亲以来,她便全心全意为他筹谋。 她未卜先知,提前为梁国舅化解了一场危机,使其侥幸逃过一劫,因此深得梁国舅的赏识。 近期,纪胤礼运势亨通,她也满心期待着夫妻俩能够共享荣华。 然而,纪胤礼的母亲却因纪胤礼对她的宠爱而嫉妒得眼眶泛红。 她不仅要早晚请安,一日三餐亲自侍奉,还要忍受吃剩饭的屈辱。 为了维护一个贤良淑德的形象,也为了不让纪胤礼陷入两难,她默默忍受了这一切。 日复一日的辛劳疲惫,让她甚至忘记了关注上辈子的夫家。 “这绝不可能!”晏芙蕖满腹疑惑,此次沈钧钰与魏奉晖虽未遭贬官,但靖安侯府和魏家却受到了重创。 靖安侯府为求自保,坚决不允许沈钧钰为那几位被贬的官员赠送程仪。 相反,魏奉晖却慷慨解囊,赢得了那四位官员的全力支持,而沈钧钰却因此被昔日同僚好友所唾弃。 第34章 预言/阳谋 纪胤礼听闻晏芙蕖竟然说出“绝不可能”,随即抬起手掌,一记响亮的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芙蕖,我敬你出自永昌伯府,才情出众,温婉知礼。然而,你却冥顽不灵,将我置于尴尬之地。” “你或许不知,梁国舅对于背叛他的人手段狠辣,毫不留情,你给俞成恭送去程仪,实则是在陷害我、误导我。” 晏芙蕖还在沉浸于“绝不可能”、“与前世不同”的思绪中,突然间,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身躯柔弱无骨,缓缓倒在地上。 “夫君,我……我真的无意害你,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中满是诚挚与恳求。 纪胤礼在挥拳痛击晏芙蕖之后,心中悄然涌起一股悔意。 尽管他已与权倾一时的梁国舅结交,但毕竟不能无视永昌伯府的颜面,毕竟未来还多有仰赖晏家之处。 纪胤礼的面色略有缓和,却依旧带着几分愠怒,“你只是一味地说为我着想,却未曾透露半点原委,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诚意?” “这……”晏芙蕖愣住了,她无法直言自己重生归来,预知了未来的种种变化。 纪胤礼大怒,内心的愧疚之意渐渐消散,“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情对我隐瞒?俞成恭与沈钧钰交好,你是否对他旧情未了?” 纪胤礼表面上豪迈不羁,实则那只是他用以掩饰内心自卑的假象。过去,晏芙蕖与沈钧钰被赞为天生一对,无论是家世、容貌还是才情,纪胤礼都难以望其项背。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让他疑心晏芙蕖对沈钧钰旧情难忘。 晏芙蕖心急如焚,连忙摇头,坚决不能让纪胤礼产生如此荒谬的猜想。 “夫君,你或许不会相信,我时常做梦,而梦境有时竟会成真。” 她不敢直言重生,唯恐纪胤礼将她视作异类。 纪胤礼惊讶得目瞪口呆,他那通常黝黑的面庞此刻气得通红,“芙蕖,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之人,口出狂言,令人难以置信。” 晏芙蕖心中纷乱,就在这关键时刻,她灵机一动,“让所有的下人都退下。” “遵命!”下人们担忧主子和主母的争吵波及自己,听到吩咐后,纷纷如鸟兽散去。 纪胤礼眼中满是怀疑,以为晏芙蕖只是在玩弄手段。 “夫君,五日之后,正是立夏时节,届时天降冰雹。我的预言是否可信,到时便见分晓。” 纪胤礼面色愕然,“菡茱,你是否清楚,若非冰雹降临,你的预言将被视为妖言煽动,引发众怒?” 晏芙蕖轻轻抚摸着被击打得生疼的面颊,内心深处涌动着对纪胤礼背信弃义的愤怒与怨恨。 她目光坚定地直视着纪胤礼,眼神中不含有丝毫躲闪与退缩。 “在梦中,立夏那日正午时分,天降冰雹,这究竟是虚言妄语,还是梦境成真?将军,您何不再次审视,作出您的判断?” 原本怒火中烧的纪胤礼,面对晏芙蕖言之凿凿、语气坚定的模样,虽然心中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但竟然有些动摇。 因为上一次晏芙蕖的预警,实在是太及时了。 他在关键时刻助梁国舅脱困,让其逃过了皇上的责罚,仅被罚俸禄,闭门思过。 甚至没有遭受降职的处分,可见对梁国舅的援助之深。 倘若没有梁国舅的协助,在无战事的情况下,他至少需要熬过三年,四处奔波钻营,方有可能晋升至六品将军。 “我就姑且信你这一次,晏氏,你好自为之,切勿再胡言乱语。” 晏芙蕖察觉到纪胤礼语气中的缓和,便娇声啜泣,轻抚着手中的丝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宛如风中摇曳的弱柳,令人心生怜爱。 “夫君,这种事情,我怎会胡言?若非为夫君筹谋,我何必自找麻烦?” 纪胤礼素来贪恋美色,在这灯下观赏美人的姿容,愈看愈觉得风情万种,何况晏芙蕖本身便容色出众。 此时,她满脸忧伤,眼神闪烁不定,欲言又止,仿佛藏着无数柔情,无人可诉。 纪胤礼伸长手臂,用力一拉,晏芙蕖娇羞难耐,跌入他的怀抱。 “还望夫君怜香惜玉。”她一声娇嗔,声音酥软,诱人心弦。 “夫人真是美艳动人!”纪胤礼将佳人抱入帐中。 仿佛只有这样,方能彰显他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的威严。 此时,纪家主宅。 纪夫人得知儿子打了晏芙蕖,心情大悦,多吃了一碗饭。 刚放下筷子,便有下人前来禀报。 晏芙蕖手段高明,又引诱纪胤礼沉迷于床笫之欢,不珍惜身体! 纪夫人心中一边咒骂,一边吩咐下人,让厨房炖制补品,绝不能让儿子耗尽体力。 再说江篱回到靖安侯府,夜色已深。 然而,正院那边,靖安侯及其夫人,沈钧钰,晏菡茱,都还未归。 江篱踏入府邸的门槛,便被引至正院中,面对众人的询问。 “侯爷,夫人,世子,子夫人,下官在归还纪少将军银两之际,他显露出了惊愕之色,脸色苍白,似乎对程仪事件一无所知。” 靖安侯双眉紧蹙,轻抚着修剪得体的胡须,“若非纪胤礼所为,那么幕后黑手又会是谁?” 靖安侯夫人苏氏,略作思索,“我确实与纪夫人有过几面之缘,她个性古板,对于家宅内务颇为精通,但并未听闻她干预过政事。” 江篱所述一切,令晏菡茱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她已然确信这是晏芙蕖的所作所为。 然而,晏芙蕖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以为凭借前世的记忆,就能直接复制粘贴,未免太过天真。 她们自重生那一刻起,命运的轨迹已然发生了变化! 纪胤礼性情鲁莽,行为粗野,面对这样的局面,晏芙蕖少不了要承受他的怒火。 可惜啊,那原本娇嫩可人的俏脸。 在晏菡茱心中暗自惋惜之际,靖安侯世子沈钧钰的声音逐渐提高,“父亲,母亲,孩儿认为这是梁国舅的计谋,甚至可以说是一石二鸟的阳谋。” 靖安侯沈文渊微感惊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钧钰,你这话是何意?” “俞兄等人所写的讨伐檄文,目标是梁国舅。梁国舅却指使纪胤礼向俞兄赠送程仪,这样一来,世人都会认为他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为朝廷笼络人才。” “皇上对于梁国舅的这种行为,颇为震怒。他看到梁国舅非但没有打压那些弹劾他的清流官员,反而赠送程仪,心中定会感到一丝慰藉。” 第35章 融洽/孤傲 原本困惑不解的靖安侯沈文渊,豁然开朗,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儿子终于开始懂得独立思考,成熟起来了。 “钧钰的分析,合情合理,否则实在找不到其他解释。明天让侍卫通知俞大人,只需告诉他纪胤礼已经投靠了梁国舅。以俞大人的智慧,定能领会其中的深意。” 沈钧钰听到父亲的肯定,连日来的阴霾渐渐消散,“感谢父亲的教诲。” 晏菡茱安静地坐着,脊背挺拔,微微低头,目光下垂,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实际上,他们所有人都想多了! 因为皇上只有太子一位继承人,太子的地位是否稳固,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梁国舅。 单凭这一点,梁国舅地位尊崇,压根就不会将俞成恭等人放在眼里,他怎么会赠送程仪? 只需将他们逐出京城,眼不见为净。 待风波过后,再行处理。 在这段父子间的微妙评价中,他们对于梁国舅的评述,既可能是对梁国舅胸襟的一种过高赞誉,也可能是对他狡猾无情的一种低估。 相较于官场的钩心斗角,晏菡茱对晏芙蕖如何巧妙应对纪胤礼的逼问充满了好奇。 靖安侯对沈钧钰投去满意的目光,轻轻点头,然后将视线温柔地落在温婉娴淑的儿媳妇晏菡茱身上。 “钧钰,此次我们靖安侯府与你得以幸免于难,全是菡茱的功劳。你务必对她多加珍视。” 无论是她在宫门口巧妙‘拯救’沈钧钰,还是对沈钧钰的同事好友细致入微地馈赠礼物,都彰显出晏菡茱的智慧与敏锐。 沈钧钰微微一愣,目光落在抬起眼帘的晏菡茱身上,并向她拱手施礼,“多谢。” 晏菡茱款款起身,回敬了一礼,脸上洋溢着淡然的神采,“世子无需多礼,这是菡茱的分内之事。” 这样的晏菡茱,让沈钧钰感到似曾相识,但心中却似乎与她相隔甚远。 他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却触摸不到她的心。 反而是在私下里,晏菡茱那些尖锐反驳的话语,常常让他额头青筋暴起,面色涨红,心跳加速,这些才让他感觉到她真实的性情。 晏菡茱并不在乎沈钧钰眼中掺杂的矛盾与遗憾。 即便她知道,她也不会有所改变。 在公婆面前,保持端庄和贤淑才是至关重要的。 她并非疯子,不会在公婆面前对沈钧钰出言不逊。 常言道,即便是贫瘠的土地,也是儿子的根基。 无论如何,沈钧钰都是侯爷和侯夫人的血脉,是靖安侯府的世子,未来的家业继承人,肩负着光宗耀祖的重任。 怎能容忍一个外嫁女子对他们心中的宝贝儿子不敬? 苏氏微微一笑,说道:“好了,夜色已深,这几日你们也都疲惫不堪,早些回去歇息吧。” “遵命,母亲,父亲。”晏菡茱与沈钧钰向长辈行礼后,便前后脚离开正院。 看着儿子与儿媳日益融洽,苏氏心中暗自欢喜。 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也许今晚他们就能共度春宵,不久后便能迎来孙子! 然而,事实与苏氏的期望大相径庭。 沈钧钰见晏菡茱沉默不语,便试图打破尴尬的氛围,没话找话地说道:“晏氏,你方才为何不对纪胤礼的行为发表看法?” 晏菡茱转过头,俏皮地扬起嘴角,“倘若我认定是晏芙蕖所为,你恐怕会认为我无理取闹,无事生非吧?” “晏氏!你切勿信口开河!”沈钧钰语气中火药味十足,他感到晏菡茱对他过往的种种耿耿于怀,似乎任何话题都能巧妙地引向晏芙蕖。 晏菡茱轻轻咬着嘴唇,微微蹙起眉头,轻轻摇头,流露出一种对沈钧钰无理取闹的无奈神态,“我本不愿多言,是你主动向我询问。” 沈钧钰心中慌乱,情绪也有些纷扰不定。 这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在晏菡茱那充满调侃的目光下,尴尬地匆匆离去! “真是让人无法理解。”沈钧钰愤愤不平,挥舞着长袖,一脸愠怒地向书房走去,准备休息。 江篱望着晏菡茱,哭笑不得,低声恳求道:“世子夫人,世子其实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晏菡茱斜瞥了一眼沈钧钰那气愤至极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轻笑。 “世子何错之有?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又让世子心生不悦。江篱,世子晚餐用得不多,别忘了去厨房为他端一盘细腻可口的芙蓉糕来。” “遵命,世子夫人。”江篱抓了抓头皮,目光中带着一丝困惑,目送着世子夫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暗自思忖,尽管有人说世子夫人对世子并无太多情感,但每当涉及世子的事情,夫人总是能做得无懈可击,尽善尽美。 然而,若说世子夫人对世子情深意浓,她在侯爷和夫人面前又总是那么温顺知礼。 但在世子面前,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世子气得面色铁青,愤然离去。 白露转过头,瞥了江篱一眼,低声责备道:“别胡思乱想,世子夫人始终是希望世子能够过得更好。” 跟随晏菡茱小姐嫁入靖安侯府后,白露逐渐察觉到菡茱小姐同样拥有孤高独立的性格。 不过,世子的孤傲体现在他的才学、家世乃至外表上。 而菡茱小姐的孤傲,却是源自她的内心。 从菡茱小姐愿意为世子精心策划,可以看出她渴望在靖安侯府过上幸福的日子。 但是,菡茱小姐绝不允许世子的心中还有其他女子,包括晏芙蕖。 菡茱小姐的每一个举动,都在潜移默化地清除世子心中的其他女子,然后将自己的一丝一毫温柔而坚定地占据世子的心房。 如今,成效显着,否则也不可能仅凭一句话,就让世子激动得怒火中烧。 江篱笑了笑,“白露妹妹说得对,早些休息,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好的!”白露答应了一声,快步赶上晏菡茱。 当夜,晏菡茱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而沈钧钰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夜幕低垂,皇宫笼罩在一片庄重与肃穆之中。 偶尔有宫廷侍卫排列成队,巡逻而过,四周静谧无声,唯余草丛中虫鸣,悠扬而深远。 御书房内,景仁帝身着绣有五爪金龙的龙袍,正聚精会神地批阅着奏折。他的头发已略显斑白,眼角下的黑眼圈透露出他连日来的劳心劳力。 第36章 密信/体虚 景仁帝的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怒火,目光凝重地落在眼前的奏折上,良久不动。 此时,宫廷大总管赢公公微微俯身而入,手中捧着两只密封的竹筒,说道:“陛下,伏剑司最新的密报到了。” 景仁帝的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投向他,“拿上来。” 接过密封的竹筒,景仁帝小心地拆开,细致地阅读其中的内容。 他紧蹙的眉头逐渐放松,展开。 原来,靖安侯府的沈钧钰并无真正的反叛之意,他只是对那些皇亲国戚的胡作非为感到愤慨。 如果他有多余的儿子,他定会立刻斩杀那个梁国舅! 他已年至不惑,膝下有位太子,年仅十七岁。 为了培养太子成为一位英明的君主,他特意召集了众多贤臣与大儒来教导,成果颇为显着。 令人欣慰的是,沈钧钰与魏奉晖还牢记着四位被贬的同僚,尤其是沈钧钰,他对每位同僚的关照都细致入微,所赠之物各具特色。 即便是对于体弱多病的俞成恭幼子,沈钧钰也考虑周全,特意准备了大量的奶糕以补其身体,这份细心远胜于魏奉晖单纯的银两。 然而,当景仁帝阅读第二封密信时,他的眉头再次紧锁。 他原本认为纪胤礼是个果断勇敢、武艺超群、具有军事才能的人。 然而,他既投身于国舅门下,又向俞成恭赠送程仪,这种无私交的赠送,显然是别有用心。 尽管景仁帝已将这四位年轻官员贬出京城,但他并未真正剥夺他们的官职,而是将他们分别派遣到东南西北各地,深入民间,体验民情,以锻炼他们的才能。 身为朝廷重臣,尤其是那些接近天子的近臣,哪怕是在同等品级的官员中,一旦被调离京城,这在众人眼中,无疑等同于遭受贬谪。 国舅固然有过失,但同样不乏功绩。 若非如此,汴梁不仅会遭受灾难,更有可能引发叛乱之患。 届时,影响的将不仅仅是汴梁一城,而是周边三州百姓遭受苦难,生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这位纪胤礼,心怀勃勃野心,其心虽不至于被诛,但为人狡猾,诡计百出。 相较之下,景仁帝愈发觉得沈钧钰心思纯净,初衷不改,始终以国家和民众的利益为重。 “赢朔,你认为沈钧钰是否堪当大任?”景仁帝将密信收入袖中,严肃的目光落在自己最为信赖的内臣身上。 赢公公恭敬地弯腰回答:“陛下,朝廷选用人才,臣子岂敢妄加评论。陛下智慧卓越,善于知人善任。” “若沈钧钰可用,陛下自然会重用;若不堪用,陛下自然不会予以重用。” 听到这话,景仁帝不禁笑出声来,“滑头的东西,你我主仆相伴三十载,还敢在朕面前玩弄辞令,看朕不打你屁股。” 想当年,景仁帝随母妃居于冷宫,唯有赢朔这位小太监陪伴左右。 食不果腹,赢朔甚至曾冒险攀爬桃园,摘取桃子,以供两人果腹。 在那段艰难岁月,他还不惜以身挡刀挡箭,是景仁帝最可信赖的亲信之一。 赢朔哪敢造次,讪讪一笑,“臣子确实不敢妄评朝廷官员,但臣子确有一则趣闻,愿意献给陛下以解闷。” “哦?”景仁帝兴趣盎然,“你又从哪里听到了这则趣事?” 平日里,景仁帝在宫中,即使有从宫外传入的信件,也都是密信,鲜少有能带来欢乐的趣事。 赢朔便将那日沈钧钰新婚妻子晏菡茱在宫门前策划的一场“劫走”沈钧钰的戏码讲述了一遍,这场戏码巧妙地让沈钧钰“逃过一劫”,为陛下带来了一丝欢愉。 景仁帝双目圆睁,轻轻抚摸着修剪得体的长须,略一沉吟,不禁感叹:“这晏氏女子,确实机智过人。” 在那些高居庙堂之上的人眼中,巧合不过是掩饰真相的薄纱。 赢朔微微一笑,语带戏谑地说:“沈大人能迎娶如此颖悟的佳人,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只要在沈大人诗情勃发之际,适时加以制止,沈大人必然能够官途坦荡,平步青云。” 幸好在那个夜晚,沈钧钰并未在场,否则以他的文学造诣,所撰写的揭发奸邪的檄文,其影响力定会更为深远。 闻言,景仁帝放声大笑,愉悦之情溢于言表,“沈钧钰的确有此习惯,而且他的文采斐然,所拟写的奏折,连朕都为之赞叹。” 笑声过后,景仁帝继续审阅堆积如山的奏折,赢朔则在旁恭候,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触怒权势滔天的梁国舅,也不敢开罪皇后和太子。然而,他也深知陛下对有才华的臣子关爱有加,特别是那些心系百姓的官员。因此,他只能以诙谐幽默的方式,让陛下心情愉悦。 此外,赢朔出身贫寒,内心渴望有更多为民请命的好官出现。 此刻的沈钧钰,因晏菡茱的行为而夜不能寐,却全然不知,正是晏菡茱的机智,使得陛下对他刮目相看。 次日拂晓,当晏菡茱与沈钧钰向父母和祖母请安时,一个是容光焕发、娇俏可人,另一个却是眼圈泛黑、神情疲惫。 靖安侯一见此状,心中不禁一沉,儿子竟如此虚弱? 难道仅仅是新婚之夜的疲惫? 他年轻时,那可是精力充沛得很呢。 沈文渊借机找沈钧钰谈话,父子二人走进书房。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上前询问:“父亲大人,您召见我有何指教?” 沈文渊眉头微蹙,欲言又止,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钧钰,莫非你身体有什么不适之处?” “没有啊。”沈钧钰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困惑。 在这个当口,沈钧钰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那双深邃而狭长的眼眸中,闪现出几分水光潋滟,疲惫之色显露无遗。 沈文渊目睹此景,心中千言万语难以言表,沉声劝慰道:“钧钰,不可因小疾而忽视治疗。” 沈钧钰一头雾水,满脸茫然,“父亲,我并未患病,何来忌医之理?” 沈文渊见儿子坚持不认,决定直言不讳。 毕竟,靖安侯府至今尚无子嗣承欢膝下,若是沈钧钰已有了子息,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多此一举。 “你正值新婚燕尔,欢愉之事难免。精神不振,体力不济,自当求医问药,不可讳疾忌医,否则,若影响到子嗣绵延,我靖安侯府的子嗣如何延续?” 第37章 雕刻/责备 沈钧钰微微张嘴,满脸通红,愠怒地瞪着靖安侯,“父亲,你这是误会了。我并非虚弱……我健壮得很!” 话音刚落,他脸颊泛着羞涩的红晕,转身便走,慌乱中不慎踩到门槛,险些摔倒。 这是沈钧钰自懂事以来,首次遭遇如此尴尬的场面。 羞愧难当! 他那尊敬的父亲竟然误以为他现在的疲骨未歇,是因为新婚之夜与晏菡茱过度欢愉所致。 若真是如此,他倒也不会如此生气! 然而,他实际上是因晏菡茱而气愤! 瞧那晏菡茱,面色娇艳如桃花,肌肤红润有光泽,眼波流转,神采奕奕,显然昨晚睡得香甜! 而他自己呢? 翻来覆去,压根就睡不着。 本来昨天晚上,他已经打算与晏菡茱和谐相处了! 但是……但是晏菡茱的一句话,就将他从梦境中惊醒,令他愤然离去! 自从晏菡茱踏入靖安侯府,沈钧钰便敏锐地察觉到她是一位聪颖剔透、口齿伶俐的女子。 然而,她就未曾察觉到昨夜他自正院归来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愈发贴近吗? 或许晏菡茱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阻止他跟随其后? 种种疑惑,如同滚动的漩涡,在沈钧钰的脑海中翻腾,叫他如何能安眠? 此刻的沈钧钰心神不宁,先是遭受皇上的斥责,职位尚未恢复,只能躲在书房内避世。 书卷在他面前显得索然无味,他从最底层的柜中取出了一块仅有巴掌大小的檀香木和一把刻刀。 这块檀香木已经完成了大半的雕刻,见到这大致的模样,沈钧钰不禁回想起了移情别恋的晏芙蕖。 这是在成亲之前,他依照晏芙蕖的样貌所刻画的。 然而,成婚之后,新娘易人,接踵而至的变故令他渐渐淡忘了这个木雕的存在。 沈钧钰将这半成品扔进柜中,又取出一块同样大小的檀香木继续雕刻。 他的手指握着刻刀,在檀香木上游走,逐渐勾勒出晏菡茱的眉眼轮廓。 在此刻,沈钧钰全神贯注,心中的烦躁与懊恼渐渐被遗忘。 …… 沈文渊见到儿子气愤至极、羞恼交加地离去,不禁摇头叹气。 还说什么并非遮掩疾病不愿医治? 若非心虚,何必如此怒火中烧? 为了靖安侯府能够早日迎来继承人,沈文渊毫不犹豫地派人去请大夫,为沈钧钰诊治。 至于面子,在外头固然重要。 但在家中,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比得上拥有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孙子孙女的喜悦吗? 于是,沈钧钰不得不接受大夫的诊疗,大夫建议他多加休息的话,更是加深了靖安侯的猜测。 若非身体羸弱,何必需要多休息呢? 在沈文渊的执着下,屠大夫无奈之下只得为沈钧钰开出了安抚心灵的良方——安神汤。 服用此汤剂后,夜间得以安宁沉睡,别无他效! 白露手捧一盘香气四溢的桂花糕递给江篱,便是从江篱口中得知了侯爷为何延请大夫为世子看诊的原委。 当屋内只剩下主仆二人时,白露忍不住窃笑,低声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给了晏菡茱。 晏菡茱听后,忍不住以手掩口,笑得如花绽放,眉眼间透出万种风情。 她深知自己一句话便能令沈钧钰夜不成眠,随着她的话语在沈钧钰心中日益根深蒂固,关于晏芙蕖的记忆便会日渐淡漠,而她的影子则愈发鲜明。 笑意稍歇,晏菡茱朱唇轻启,温言细语地对白露说:“白露,你去给世子送上一盘精致的芙蓉糕。他近日身体亏损,多吃些滋补的食物,也能有所助益。” 白露嘴角轻扬,仍旧抑制不住笑容,轻声道:“小姐,你对世子如此关怀,他必然会对您心生爱慕。” 晏菡茱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之光,白露的聪慧程度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虽有一副娇媚的容颜,适宜做个备受宠爱的妾室,但内心却有着一颗操持家务的坚韧之心。 正当晏菡茱在心中暗自非议晏芙蕖之时,身心疲惫的晏芙蕖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 纪夫人早已在正院等候多时,却始终未见晏芙蕖前来请安,于是便让身边的老嬷嬷前去责备她。 责备之词无非是说她不知羞耻、不尊长辈、不守妇道云云。 被责骂的晏芙蕖无力抬头,她亦不敢擅作主张,将婆婆派来的老嬷嬷逐出门外。 毕竟当前纪胤礼对她还存有疑虑,她只能耐心等待四日之后的奇观——冰雹的降临,届时便能证明她之前预测的都是真的。 她不但拥有闭月羞花的容貌、出类拔萃的才情,更有预测未来重大事件的特殊本领。 那时,纪胤礼定会视她为珍宝,将她的地位提升至一般无二。 历经艰辛,终于等到老嬷嬷骂得筋疲力尽。 晏芙蕖接过她递来的赏钱,下巴骄傲地扬起,宛如一只脾性高傲的雄鸡般扬长而去。 四周重归寂静,晏芙蕖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即在脑海中回溯昨日的种种细节。 令人惊讶的是,沈钧钰并未作出任何反抗之诗,亦未书写攻击奸佞的檄文,更未身陷囹圄。 此外,靖安侯府还额外赠予俞成恭一份程仪。 这一切都与上辈子大相径庭。 究竟哪里发生了改变? 难道,靖安侯府中也有与她一般经历过重生的人? 晏芙蕖此刻心神不宁。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重生是独一无二的资本,凭借梦境中的预见,她可以站在更高的起点,巧妙布局,逐步攀登权势之巅,获得无尽的荣耀。 想到此处,她召唤来邓管事,命令他将靖安侯府负责采买的江博捆绑起来。 上辈子,晏芙蕖也曾被江博那憨厚的表象所蒙蔽,岂料他实际上是个口是心非、贪婪无厌的小人,不仅贪污肥私,还沉迷赌博。 掌握了江博的弱点,就能通过他,探知靖安侯府的内部机密。 果不其然,夜幕降临,邓管事便前来复命。 沈钧钰之所以能够逃过一劫,是因为晏菡茱在宫门前巧妙地将沈钧钰“截走”。 赠送俞成恭程仪,亦是晏菡茱的手笔。 确认了这两点,晏芙蕖背后一阵发冷,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惊慌。 原来,晏菡茱也经历了重生。 她也开始运用上辈子的记忆,为沈钧钰和靖安侯府精心布局。 晏芙蕖暗自悔恨,她终究还是太大意了! 再联想到在永昌伯府与晏菡茱的交锋,她总是主动出击,抢占先机,成功赢得了纪家的这桩姻缘。 第38章 进步/练字 晏菡茱本来有机会阻挠她嫁入纪家,却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倒是心满意足地嫁入了靖安侯府,还巧妙地谋了她的一百二十抬贵重嫁妆。 晏菡茱如何能够轻易放弃那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的宝座?她又怎能割舍那份未来母仪天下的崇高荣耀? 晏芙蕖心中的困惑如同走马观花,一个个疑问纷至沓来,让她陷入了迷茫与焦虑之中。 最让她焦虑不安的是,她担心自己重生的秘密已经暴露,或许她的一举一动未能逃过晏菡茱那锐利的目光。 芒种见晏芙蕖坐立难安,还以为小姐受到了纪夫人严厉的责难。 “小姐,不如咱们求助于永昌伯府吧?”芒种低声提议,她忧心小姐遭遇不幸,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将受到牵连。 晏芙蕖凝神静气,轻轻挥了挥手,“些许小事,不必麻烦母亲。几日后,少将军便会明白我的苦心。” “遵命,小姐。”芒种低头,抹去眼角的泪水,“厨房那些人实在欺人太甚,竟给我们送上凉透的菜肴。若非小姐,只怕纪家已经陷入了困顿。” 晏芙蕖的目光落在刚端上菜肴上,内心的慌乱渐渐平复。 何需惧怕? 她既然能夺走晏菡茱的心上人,便有能力夺取她拥有的一切! 上辈子或许不及晏菡茱,但她坚信这一世定能超越! 晏芙蕖唇角勾起一抹轻笑,眼中流露出不屈的傲慢,“不急,就让她们再得意几日。我自会找到制胜之道。” 她就不信纪胤礼会对她那能预见未来的梦境视而不见。 …… 此时,靖安侯府。 沈钧钰连服了两剂安神汤,夜里的睡眠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然而,靖安侯老夫人却因为整日闭门不出,礼佛诵经,导致身体僵直,酸痛不适,连如厕也变得不畅。 屠大夫开了泻药,但又担心过量服用会伤身,反复叮嘱,要让老夫人多加活动,以帮助身体恢复。 靖安侯夫人与靖安侯沈钧钰竭力规劝,却无奈老夫人依旧我行我素。 她端坐在柔软的蒲团之上,口中默念着佛经,一手轻轻敲击着木鱼,另一手则缓缓转动着佛珠,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 即便是药物可口,她也懒于活动分毫。 这一幕,令靖安侯、靖安侯夫人和沈钧钰焦急不已! 江篱见此情形,趁机向沈钧钰提议,“世子,世子夫人智慧非凡。她既能将老夫人从荣恩寺接回,相信也必有妙计能让老夫人走出屋门。” 原本愁眉不展的沈钧钰,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错,我们便去惊鸿苑看看。” 此时,晏菡茱正在书房练习书法,她刻意写得笨拙,实则心中颇为疲倦。 她不仅要刻意表现得字迹拙劣,还要每隔几日展现出一点进步,一手好字并非一日之功。 白露见到江篱和随后而来的世子,禁不住抿嘴一笑,“世子请稍候,容奴婢先行通报世子夫人。” 白露加快步伐,走入屋内,语气中透露出惊喜,“世子夫人,世子来了,看上去心情似乎很是愉悦。” 她方才瞧见世子嘴角上扬,分明是在微笑。 晏菡茱却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依旧专心致志地练习着,“请世子过来,不知他会对我的字有何见解?” 沈钧钰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看到她的字迹,必定会装模作样地指点江山。 就在这时,沈钧钰已经步入屋内,步履轻盈,目光落在那些铺满墨迹的白纸上。 起初他还想讽刺晏菡茱一番,然而当看清那些字迹后,沈钧钰不禁心生敬意,“不得不说,你的进步确实神速。” 想起晏菡茱刚入府时,沈钧钰曾看过她练字,那时她一张纸上写不了几个字,如今却已是判若两人。 “多谢世子谬赞,然而我笔法尚显不足,撇画尚能挥洒自如,唯独这捺画总是差强人意,不知世子可否赐教一二?” 在这话中,晏菡茱的目光充满了对沈钧钰的敬仰之情,那眼神如同春日里最温柔的风,极大地抚慰了沈钧钰的自尊心。 沈钧钰的书法,端的妙绝! 甚至曾几何时,连皇帝都多次赞誉,称沈钧钰书写出的奏折,犹如艺术品般令人心旷神怡。 果不其然,一句谦逊的请教,再加上一丝渴望的眼神,便轻易地让沈钧钰陷入了乐于指导他人的境界。 至于先前被晏菡茱气得拂袖而去的事情,被沈钧钰抛诸脑后。 “既然你如此虚心求教,我便略尽绵薄之力。”沈钧钰接过晏菡茱递来的毛笔。 笔尖在砚台中轻轻点了点墨,如同神助般地挥洒,迅速在纸上勾勒出几道流畅的笔画。 晏菡茱不由得低声娇嗔,“你写得太快了,能否放慢些速度?” “好的,放慢些,你仔细观察。”沈钧钰微微一笑,随即又缓缓书写了一遍,同时细致地解释每一个笔画的要领。 晏菡茱在心中默默称赞不已。 她的字迹同样优美,但字形略显圆润与方正。 而沈钧钰的字迹瘦长挺拔,宛如风中摇曳的翠竹,既显高雅又不失刚劲。 “字如其人”,祖先的智慧真是准确无误! 晏菡茱故意写得不够精准,不是笔画过粗,就是过细,不是力度太轻,就是过于用力。 沈钧钰在一旁看着焦急不已,终究按捺不住,他轻轻握住晏菡茱的手,“力度还不够……” 晏菡茱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她缩了缩手指,转头望向沈钧钰。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感。 沈钧钰此刻哪敢直视晏菡茱,内心忐忑至极,只能温柔地提醒,“不要分神,用心练习!” 沈钧钰轻轻握住晏菡茱的柔荑,而晏菡茱的纤手则稳稳地握着一支笔,随即两人开始了书法的修炼。 白露与江篱相视一笑,眼中流露出按捺不住的喜悦。主子们如此和谐美满,他们这些仆役也就能少受些责难和惩罚。 “世子,我已领悟其中要领,可以独自书写了。”晏菡茱轻轻地一笑,她能感觉到沈钧钰的手心微微出汗,显露出紧张和期待。 沈钧钰这才缓缓松开手,挺直了身板,轻咳一声,以示庄重,“那么,你便展示一番吧。” 晏菡茱眼中闪烁着笑意,低头注视着桌面,挥毫泼墨,书写下那笔力遒劲的汉字,并追加了几笔遵循同样笔顺的字。 第39章 赶集/胡人 沈钧钰目睹晏菡茱的字迹确实有了显着的进步,但见到她其他笔顺的字仍显生疏,“菡茱,你的其他笔顺也需勤加练习。” “我手中无字帖,只能随意取本书籍,盲目模仿。”晏菡茱目光中带着一丝哀愁,表情却娇俏可人。 沈钧钰不愿过多地注视晏菡茱,以免失态,便转头望向江篱,“去我书房,取来我手抄的《道德经》。” “遵命,世子。”江篱领命,但他不得不提醒沈钧钰,他们此行的目的并非练习书法,“世子,老夫人还在等着呢!” 江篱的提醒,如同当头棒喝,让沈钧钰立刻想起了正事。 人们常说美色能迷人心窍,果不其然。 晏菡茱稍显惊讶,关心地询问:“老夫人情况如何?” 沈钧钰心系祖母的健康,言语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祖母自返府后,便一直静坐于蒲团之上,排泄不畅。屠大建议祖母起身活动,但她却坚决不肯。” “目前只能依靠泻药来通肠,然而寻常泻药药性过猛,对祖母的身体损害极大。” “之前你成功将祖母从荣恩寺接回府中,想必你也能设法让祖母走出房门,活动筋骨,促进血液循环。” 听到这话,晏菡茱轻轻蹙眉,深思熟虑后,计谋油然而生。 沈钧钰见状,急切地询问:“菡茱,你是否已有所谋划?” 晏菡茱微微颔首,神态间透露出满满的自信,“的确如此。” “那你有何高见?”沈钧钰眼神中闪烁着好奇,他那双细长且充满魅力的眼睛,满是询问之意。 “暂时保密!”晏菡茱故意保持神秘。 沈钧钰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悦,“既然你不愿意透露,那就尽快行动,别再拖延,祖母的身子状况可容不得拖延。” 晏菡茱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转头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白露,去准备马车,我要和世子外出一次。” 沈钧钰惊讶不已,满脸困惑,“菡茱,你不去劝慰祖母,反而要出门,这是为何?” 晏菡茱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如泉水般清澈动听,“自然是为了购买一些物品,让祖母见了之后愿意活动一下筋骨。” “如果世子不愿出门,那我就去告知母亲,带着丫鬟、袁嬷嬷以及侍卫一同出门。” 面对晏菡茱如此坚定的态度,沈钧钰当下决定,“我陪你去,倒要看看你究竟要买什么!” 就在这时,江篱拿着字帖走过来,只见世子和世子夫人前后脚登上了马车。 江篱忙跟着上了后面的马车,与白露和袁嬷嬷一同出发。 “白露,我们不是应该去劝慰老夫人吗?怎么突然出门了?”江篱急切地询问。 他早就知道,只要世子遇到世子夫人,他们的行为就变得压根不可预测。 白露无奈地摇头,表情显得十分无辜,“江篱哥,我也不清楚。世子夫人只是告诉世子,她要买一些能让老夫人活动筋骨的物品。” 江篱和袁嬷嬷面露困惑,对世子夫人的打算一头雾水。 他们带着满心的疑问,跟随世子夫人来到了繁华的市集。 在颠簸的马车上,晏菡茱微微闭上双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沈钧钰仿佛视而不见。 沈钧钰亦步亦趋,试图效仿晏菡茱的姿态,安详地养神。然而,他很快便不由自主地睁开了双眼,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晏菡茱。 他睁开眼睛,害怕被晏菡茱察觉,又急忙闭上。 然后,他又一次睁开,接着再次闭上。 如此往复,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挣扎。 晏菡茱虽然双目紧闭,但她的感官却异常敏锐,从沈钧钰断断续续、时缓时急的呼吸中,她感受到了他的心情起伏不定。 这是因为他,真是令人欣慰! 至少他不是一块冷冰冰的顽石,尽管这块石头尚未剔除杂质。 等到她耐心地剔除这块石头中的杂质,那时它就会化作一块璀璨的美玉,完全属于她。 马车终于在繁华的市集停下,沈钧钰露出困惑的神色,“菡茱,你究竟打算采购何物?” “实际上,我并不确定这里是否会有。”晏菡茱轻轻地笑了笑,戴上了幂篱。 沈钧钰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率先下了马车。 他回头想要伸手扶住晏菡茱下车,却不料晏菡茱已经提起裙摆,轻盈地从马车上跃下。 沈钧钰的心,猛地一紧。 “菡茱,这成何体统?”沈钧钰责备道,“若是不慎摔伤,该如何是好?” 晏菡茱微微抿嘴,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世子无需担忧,我小时候从树上跳下也安然无恙。” “你……”沈钧钰心中不禁担忧,生怕晏菡茱一时兴起,从树上跳下,不幸摔断了腿。 他正要继续劝说,却见晏菡茱步伐轻盈,提起裙摆,带着丫鬟白露踏入热闹的市集。 袁嬷嬷紧随其后,细致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时刻准备着保护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我们究竟要买些什么呢?”白露忍不住再次询问。 这一次,晏菡茱没有再卖关子,“记得在永昌伯府的时候,我曾偷偷溜出来逛过一次市集。” “那里有一家胡人开设的店铺,据说他们从万里之遥的地方运来了一种独特的种子,产量丰富,味道绝佳!” “我虽然没有品尝过,但那些种子金光闪闪,宛如一颗颗金色的宝石。” “当时我身上没有银两,未能购买。等到回到府中,就被囚禁起来,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外出。” 白露有些怀疑,“就算买到了种子,但商人的话未必可信,未必真的能够高产。” “就算真的能长出大量粮食,但老夫人恐怕也不会同意种植。” 身后的沈钧钰此时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他心中暗自思忖,晏菡茱此次想要说服祖母,恐怕并非易事。 晏菡茱的嘴角轻轻上扬,那抹笑意如同春日绽放的花蕾,愈发鲜明而迷人,“咱们就等着瞧吧!” 胡人与中原人士风貌迥异,他们身上的气息也尤为浓烈,发色驳杂多变,多半蜷曲披散。 他们的眼睛,并不作纯黑色,而是深深地嵌在眼窝中,浓眉之下是深邃的双眸。 胡须与体毛浓密,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气息。 他们来到东陵交易,携带着的往往是来自故土的特产,诸如香料、宝石等价值连城而体积小巧的珍品。 整个市集沉浸在一种难以名状的浓郁气息之中。 第40章 砍价/经历 沈钧钰虽不常涉足此类喧嚣之地,对胡人带来的物品亦嗤之以鼻,认为其粗俗不堪。 此刻,他被周围令人不快的气味困扰,不禁皱紧了眉头。 若非晏菡茱引领前行,沈钧钰早已转身离去。 踏入一家宝石商铺,晏菡茱注意到那店家依旧在,她温婉地询问:“老板,您所说的那亩产高达五百斤的神奇种子可在?” 店铺的主人,身着东陵当地的服饰,卷曲的头发被发冠整洁地束起,满脸浓密的胡须也被剃净,只留下唇上的一抹胡须。 然而,他面容上毛发依旧茂盛,脸上布满了新长出的乌黑的胡渣。 “小人拓跋越,夫人请稍候,我即刻让人将种子呈上。” 那些被称作高产的种子,实际上是他们随身携带的粮食。 然而,在海上遭遇不测,同伴伤亡惨重,余下的两袋粮食未及食用。 抵达东陵后,这里有更为美味、口感上乘的米面供应,他们自然不会再食用那些粗糙的粮食。 这里的人无人相信他关于高产种子的说法,亦无人愿意尝试种植,那些种子便被闲置在仓库之中。 终于,有个小女子表示愿意购买,却因囊中羞涩而未能成交。 待她筹集到银两,却已无从寻觅。 不想今日重逢,那小女子已嫁作他人妇。 拓跋越一见沈钧钰服饰华贵,气质非凡,便知其出身显赫,不敢有丝毫怠慢,小心翼翼地应承下来。 不久,四名仆从抬着两个沉甸甸的麻袋走了出来。 拓跋越亲自解开袋绳,从中捧出一捧干燥、颗粒饱满的黄色种子,恭敬地说道:“夫人,请过目,这些都是上好的种子。” 沈钧钰这时也步至近前,他出身虽高贵,却并非养尊处优之辈。 他凝神观察,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种种子,这是新型的品种。 “老板,这批种子定价几何?”晏菡茱笑意盈盈地问道,“给出个公道价,休要哄骗于我。” 在市集中,若是面对商家,拓跋越或许还会狮子大开口,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然而此刻的他却不敢造次。 尤其是眼前这位名叫沈钧钰的行人,他那孤高冷傲的气质,与市井的喧嚣显得格格不入,宛若官场中来客,使得拓跋越绝不敢随意开价。 “这些种子,我们跋涉千里,从遥远的东方携来,又历经数月海运,实属珍贵稀有之种,非同寻常粮食可比。” 晏菡茱闻言,哭笑不得,轻斥道:“老板,您的口音真是浓郁,无需赘述,直说价格便是。” 老板伸出五指,报价。 “五两?” “五十两?” 老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五十两银子。” 晏菡茱转身,怒目圆睁,瞪了沈钧钰一眼,嗔怪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民间疾苦!这不过是一些种子,并非黄金铸就,怎能价值如此之高?” 沈钧钰一脸无奈,被晏菡茱一顿责备,无言以对。 番邦商人拓跋越惊愕不已,这女子竟是如此胆识!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自己的丈夫! 想必是个家中的掌权者! 绝非易与之辈! 晏菡茱转过头,面对拓跋越,正色道:“老板,我丈夫不谙世事,对家务更是知之甚少。在外他或许能做主,但家中之事,我才是决策者。” “五两银子,你卖不卖?” 拓跋越苦涩一笑,弯腰恳求:“夫人,这批货物在万里之外或许不值一提,只是寻常粮食。” “但在此地,它们却是新奇之品。我们跨越重洋,翻山越岭,才将它们带到东陵。若是没有盈利,我们的生意便难以为继。” “夫人,四十五两银子,您能否考虑?” 晏菡茱轻轻摇头,幂篱边缘的轻纱随之轻轻摇曳。 “不,还是太贵了。这两袋种子,大概不过百斤,其味道未必能比得上麦面大米。我们东陵的米面不过十文一斤,你却想以百斤之价售出,实在太过分。” “我明白你路途遥远,但物有所值,你可以赚取十倍利润,却不可贪图百倍千倍之利。老板,我给你加一点,十两银子,这也算是十倍的价格了。” …… 沈钧钰望着晏菡茱巧舌如簧,能言善道,从天文地理到风土人情,将番邦老板说得汗流浃背。 他忽然觉得,晏菡茱平日里对自己的斥责,可能还算是留情。 最终,两人以十四两银子的价格,成交了两袋珍贵的种子。 晏菡茱购得珍贵的种子,心中洋溢着难以言喻的欢愉。 登上马车,摘去幂篱,露出她那清新脱俗、明媚照人的容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探询,他无法将眼前这位温婉柔美、令人心疼的女子与刚才那位能言善辩、锱铢必较的市井妇人相提并论。 “世子,你为何如此注视我?”晏菡茱轻轻歪头,目光如水般流向沈钧钰,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 沈钧钰偷偷瞥了晏菡茱一眼,目光仿佛被她的魅力所捕获,微微颤动,“菡茱,我很好奇,你的童年经历了什么,让你性格如此多变?” 晏菡茱并没有因为沈钧钰的直白而感到尴尬,反而轻轻一笑,语气轻松,“我的故事可不少,说出来的话,说不定会让世子大吃一惊。” “洗耳恭听。”沈钧钰眼中充满了好奇,他渴望从晏菡茱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她那丰富多彩的幼年时光。 感受到沈钧钰的好奇,晏菡茱眼中涌动着深沉的回忆,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 “在尘世之中,并非每个家庭都对女儿充满喜爱,尤其是我这个被掉包的假女儿,更是无法获得一丝温暖。” “他们任我自生自灭,我吮吸着狗奶长大,当我能够行走奔跑时,便在林间与猴子争抢甜美的桃子。” “我跟随狗妈妈在水中游弋,下河捕鱼,攀爬树木掏鸟蛋,骑在黄牛背上,用树叶吹奏着不成调的旋律。” “我尝过世间最苦的苦涩,也目睹过最纯粹的真诚、最温暖的善良、最残酷的恶毒,这一切塑造了今日的我——晏菡茱。” 至于在晏家的经历,晏菡茱选择了缄默不言。 那已经不再重要! “什么?”沈钧钰惊诧不已,微张着薄唇,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 晏菡茱的经历确实非同寻常! 第41章 实话/轮回 “你为何不提及晏家,是因为怀恨在心吗?”沈钧钰试探性地询问。 晏菡茱轻轻摇头,朱唇微启,“不恨,当我学会攀树,从猴子手中夺回甜桃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只要自己努力,总有一天能够品尝到桃子的甜美。” “即使有人抢走了我的桃子,我无法夺回,但我也要学会种植桃树。” 沈钧钰微微蹙眉,沉思良久。 纪胤礼是否就是那个被晏芙蕖夺走的桃子?他自己是否是晏菡茱亲手种下的桃树?晏菡茱最终能否品尝到那颗桃子的甘甜? 晏菡茱见沈钧钰沉默不语,以为他对自己过往的遭遇有所偏见。 然而,晏菡茱只是淡然一笑,闭目养神。 她从不介怀这段过往,乃至于她的坚韧性格,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狗妈妈的教导。 它教会了她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生存法则,让她在风雨中不断成长。 在自然界中,食物链的规律明确无误:无法寻觅到食物,无法掌握生存技巧的生物,终将面临被淘汰的命运。 这一铁律,不仅适用于生态系统,更是人生哲学的写照。 当今的生活水平,相较于过往岁月,无疑是奢侈而安逸的。 晏芙蕖所拥有的那些小聪明,却仅仅局限于后宅的琐碎之中。原本以为经过一次重生,她应当有所蜕变,有所成长。 然而,传来的消息却令人失望,晏芙蕖依旧沉溺于以色侍人,企图以魅力捕获男人之心,进而获取一切。 如此重生,竟是徒劳无益。 或许,她只是模仿了上辈子为纪胤礼策划的皮毛,却未能领悟其中的精髓。 幸运的是,当纪胤礼家遭到满门抄斩的悲惨命运时,影响的范围最多波及到永昌伯府,而不至于牵连到靖安侯府。 晏芙蕖如今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重生,那么接下来她会如何布局,如何出招呢? 晏菡茱心中充满了期待,如同孩童对于即将到来的节日般的雀跃。 这份心情,如同春风一般,感染了沈钧钰。 沈钧钰心中的困惑难以抑制,不禁问道:“菡茱,你究竟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如此开心?” 晏菡茱眉眼弯弯,明眸如星,唇角含笑,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我拥有一个温馨的婆家,一位出色的夫君,难道这不足以让我每一天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吗?” “你……”沈钧钰摇摇头,苦笑,“我可是真诚地在跟你谈正经事呢!” 晏菡茱立刻挺直了脊背,俏丽的面庞变得严肃起来。 她确实说的是真心话,与纪家相比,靖安侯府就如同天堂一般! 在这里,她连做梦都能笑出声! “世子,你为何会觉得我言不由衷呢?我的祖母充满慈爱,我的婆母仁慈善良,我的公爹正直无私,我的夫君胸怀锦绣,文采风流……” 沈钧钰听着晏菡茱的赞美,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讽刺感,他紧咬着牙关,目光锐利地盯着晏菡茱。 “菡茱,即使你并不喜欢我,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愚弄我。” “瞧你,又急躁了!”晏菡茱嗔怪道,这个世道真是艰难,连真诚的话语都无人相信。 沈钧钰微微一愣,随即说道,“那我不急躁了,你告诉我真心话。” 晏菡茱顺从地点了点头,她那俏丽的小脑袋一点,头上的喜鹊登枝发饰也随之轻轻晃动,显得灵动而可爱。 “说实话,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内心的。” “你可是皇上亲自指定的探花郎,那是三年才出一个的荣耀。” “可能有人文学造诣在你之上,但我敢肯定,没有人比你更加英俊;或许有人比你更加英俊,但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人比你更有文采。那些文采超过你、容貌胜过你的,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人比你的心更加纯净,更加忧国忧民。” 沈钧钰心中窃喜,依然能够清晰地回想起那一刻澎湃的心绪,“让你见笑了,这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晏菡茱眉宇间洋溢着笑意,“世子精通骑术,不知道哪天可否赐教,让我也学习一下骑马?” 沈钧钰心情愉悦,玩世不恭的本性再次显现,“我教你骑马,那你又能教我些什么呢?” 晏菡茱眨了眨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俏皮地回应,“那我教你骑牛怎么样?” 沈钧钰轻轻摇头,他已不是稚气未脱的孩童,骑牛实在有些不自在,“换一个吧。” “爬树如何?” 沈钧钰微微皱眉,这提议更显粗野,“再换一个。” 晏菡茱抿着嘴角,仿佛下了决心般地说,“那我只能教你游泳了!” 沈钧钰目光下垂,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晏菡茱犹如灵活的锦鲤在水中穿梭,轻薄的长纱在水波中若隐若现的画面。 沈钧钰右手不自觉地握拳,轻触唇边,试图掩盖自己的失态和慌乱。 事实上,游泳这件事,也未尝不可。 回到靖安侯府后。 晏菡茱和沈钧钰一同吩咐下人,准备了一些素斋,派人送到老夫人的住处。 正午时分,他们陪伴老夫人共进午餐。 老夫人见到孙子与孙媳妇一同来陪她用膳,顿时笑得慈祥和蔼,“我早就料到他们会请你来劝说我。” 晏菡茱轻轻地笑出声,一边搀扶着老夫人,一边向饭厅走去。 因久坐不动,老夫人的腰背和腿脚变得有些僵硬,行动不太灵活。 近日本因服药,老夫人的胃口也不是很好。 尽管孙子和孙媳妇相伴,老夫人的饭量依旧有限。 午饭后,老夫人便打算返回她的小佛堂。 晏菡茱却阻止了老夫人,“祖母,我和世子扶您去院子里走走吧。” 老夫人性格坚毅,她枯瘦的手挥了挥,“不去,我要礼佛。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我已经看腻了,没有什么新鲜感。” 沈钧钰有些焦急,看来连晏菡茱也无法说服老夫人。 晏菡茱紧握着老夫人的胳膊,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祖母,您每日礼佛,您感悟到了什么?” 老夫人一愣,随即笑道:“我明白了善恶、因果、轮回。” 晏菡茱转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祖母,轮回是个谁也无法证实的东西,而善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唯有这因果,是我们人力可以掌控的。” 她的重生,是否也算作一次轮回呢? 晏菡茱沉思片刻,随即决定不再深究。 第42章 耕种/劳作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菡茱,你确实有着不同凡响的智慧,要不要考虑与我一同修行礼佛?” 晏菡茱断然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决,“祖母,我所说的或许会触犯您的底线,但我必须坦言,我对神佛的存在抱有怀疑,然而我坚信善恶有报,因果循环。” “这种信念的形成,与我从小所处的环境紧密相连,我一直以自己的思考去领悟这些理念,将其塑造成我个人的信仰。” 老夫人微微眨动眼眸,显得有些惊讶,“你竟然信道?可你是否知晓那些虚伪道士所售卖的丹药,已夺去了许多无辜的生命?” 晏菡茱轻轻摇头,神态从容,“我信道,是指老子《道德经》中所言之‘道’,世间万物皆有其道,而这些道,是我们可以亲眼目睹、亲手触摸的。” “比如四季更替,春夏秋冬的轮回;比如天地孕育万物,春生秋收;比如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我生长于民间,对生活有着深刻的理解。如何生存,如何过上美好的生活,如何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这是我追求的‘道’。” 这一席话,如同重锤击打在靖安侯老夫人的心上,让她目瞪口呆,犹如当头棒喝。 老夫人平日里除了枯坐念经,向寺庙捐赠香油钱外,并未真正做过什么普度众生的事情。 沈钧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对晏菡茱的浓厚兴趣。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竟能够悟出属于自己的‘道’? 许多人一辈子都在摸索,却也难以领悟。 老夫人微微一笑,“菡茱,你为我走出枯寂的生活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我心中明白,那么,你能否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实现你的‘道’?” 晏菡茱指向江篱带领仆人抬进的两麻袋新购种子,“祖母,这是我从番商那里购得的种子,据说产量极高。” “我想邀请祖母与我一同尝试种植这些新种子,无论成功与否,都是我们在探寻‘道’的过程。若成功,产量提高,百姓的粮仓就能多存几斗粮食,减少因饥饿而亡的人口,那么我们就找到了‘道’。” “这样的善行,功德无量。难道不比一味地念经更能积累功德吗?祖母,孙媳所言是否有理?”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那两袋麻袋上,又转向花园,对仆人们吩咐道:“将我院子里所有的花草全部拔除!我要开辟田地!” 众人听后,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花园里种植的珍贵花草,外面难以寻觅。 如果贸然拔除,大多难以存活,岂不是更加可惜? 然而,沈钧钰却毫不在意,只要能让祖母多活动,一切都是次要的,“立刻动手!” 正当仆人即将开始劳作之际,晏菡茱急忙上前阻止,她轻声细语地对祖母说道:“祖母,世子,你们或许未曾亲身耕作,可曾知晓耕种之道,离不开充足的肥料。” “这些肥料种类繁多,包括人粪尿、畜舍之粪、杂草、草木灰等等。即便在祖母的庭院里开垦小块土地,亦难以避免肥料之气息,虽不至于臭气熏天,但香气却也并不宜人。” “再者,园中这些珍贵的花草,若是一一拔除,岂不令人惋惜。祖母,不如让我和世子陪伴您前往庄园,我们可以在那里深耕细作。” 老夫人略作沉吟,旋即点头:“所言极是,吩咐下人准备行囊,我们明日便启程。” 在交谈的间隙,晏菡茱陪伴着老夫人缓缓漫步,时间长达两炷香的悠长。 靖安侯夫人苏氏感到惊讶,然而能让家婆多活动筋骨,她自然乐见其成。 沈文渊更是不加以阻拦,反而表示,待到休假之日,他亦会前往庄园探望。 沈钧钰尚未官复原职,亦未得皇帝召见,便被沈文渊直接派遣至庄园。 美其名曰“体恤民艰”,唯有深入民间,亲身经历,方能深知民间疾苦,而非仅仅通过纸上的只言片语。 第二天,他们祖孙三人乘坐马车,携带一众仆人,来到了城外二十里之外的庄园。 老夫人抵达后顾不得休息,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晏菡茱前往田地。 庄园的庄头柳老汉,昔日曾见过来此避暑的老夫人,得知老夫人有意耕作,便特意预留了庄园中最为肥沃的十亩土地。 柳老汉夜以继日地带领众人将这十亩土地精心打理,施加了适量的肥料。 “老夫人,您带来的种子,小的前所未见,不知该如何栽种。” 老夫人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我虽未曾亲身耕作,但亦知耕种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既然未曾尝试,那便不妨大胆一些。将田地划分为数块,尝试不同的种植方法。” 晏菡茱表示赞同,她微笑着说:“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祖母的见解颇为独到。这作物尚无名字,祖母,您看是否给它取个名?” 老夫人微微一笑,“这有何难,既是从远方异域传入,便称之为‘番麦’吧。” 于是,这些历经漫长旅途、跨越重洋而来的高产品种,便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番麦。 他们一边向经验丰富的老农请教,一边亲自动手尝试。 沈钧钰手持锄头,开挖土坑,老夫人将一粒粒种子投入坑中,晏菡茱则用脚将泥土推回坑内,将种子掩埋。 经过一番劳作,老夫人渐感疲惫,便坐在田间小憩,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在微风中,她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孙子,他身着朴素的粗布麻衣,双手紧握着锄头,汗水沿着额头滑落,显得异常辛勤。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欣慰。 目光流转,她又看到头戴斗笠的晏菡茱,紧随沈钧钰的步伐,一边轻巧地撒下种子,一边用脚细致地将土壤覆盖在种子之上。 夫妻协同,家族的后继有人,真是令人喜悦! 沈钧钰满脸热汗,晏菡茱则拿着一块细软的帕子轻柔地为他擦拭,“世子,不用那么急躁,我有些跟不上您的节奏。” 沈钧钰的皮肤晒得微微发红,笑容坦荡而自豪,“还说自己在民间长大,论及劳作,竟然不如我。” 晏菡茱故作谦虚,眼中却藏不住调皮的笑意,“世子所言极是,我确实不如您。能者多劳,您就多分担一些吧。” 她暗自思忖,明日清晨,便要让沈钧钰因劳累而酸痛不已,难以起身! 第43章 赌约/酸痛 往日,晚膳时沈钧钰只进食一碗饭。 过多的摄入,容易导致肥胖。 然而今天,他吃完一碗饭,仍感腹中空虚,仿佛未曾进食。 他望着桌上飘香的菜肴,果断示意丫鬟再添一碗饭。 “世子不再担心肥胖了吗?”晏菡茱打破了往日的沉默,微笑着询问。 沈钧钰装作未察觉晏菡茱的玩笑,“你都已经吃第三碗了,你才是个贪吃鬼!即便你调侃我,我也不会将美味让给你。” 话音刚落,他夹起了碟中最后一只酥脆的油炸小虾。 老夫人也加入了劳作,往返两里路,一天两次,运动量远超平日。 晚餐时,她多吃了一碗饭,愉悦地笑道:“感觉乡下的庄子比城市更为宜人,饭菜也更加美味。” 晏菡茱微笑着,为祖母盛了一碗清新的青菜汤。 “庄子的饭菜哪能比得上府中的美味?只不过今日我们辛勤劳作,消耗了体力,自然觉得饥饿。” 老夫人点头赞同,“菡茱说得没错,看来人确实需要多活动。” 餐后,晏菡茱陪伴老夫人在院子里漫步,与她交谈。 今日未服用药,老夫人的身体也顺畅了许多。 泡脚、洗漱之后,晏菡茱亲自服侍老夫人安寝。 交代下人细心照料后,晏菡茱才离开老夫人的院子。 夜空中,皎洁的明月高悬。 一位身材修长、宛如芝兰玉树的男子独立于月光之下。 晏菡茱经过时,笑着问道:“世子,月色如水,是否准备即兴吟诗一首?” 不知怎的,当“即兴吟诗”这四字出自晏菡茱之口,竟让沈钧钰感受到了一种戏谑的意味。 诗意的涟漪,方才在心海中荡漾开来,便被晏菡茱的一阵风,吹得消散无遗。 “哪有的事。”沈钧钰带着几分愠色反驳,“今日我前来,确有要事相商。”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世子此行何事?” “菡茱,你在此耕种,并非仅仅为了祖母的康健,想来必有所图。”沈钧钰目光锐利地询问。 晏菡茱轻轻一笑,嘴角挂着狡黠,“果然,世子的智慧非凡。” “那就直言你的目的。”沈钧钰语气坚决。 晏菡茱轻轻摇头,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暂且保密,我与世子立下赌约,十日之后,若世子仍无所知,我再行透露,如何?” “但在庄内,一切须遵从我的安排,世子不可不从。你以为如何?” 沈钧钰心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他虽未被朝廷罢黜,却也未被召回,未来如何,令他心中忐忑不安。 身为探花,他才华横溢,却也性格孤高,不屑于四处钻营。 沈文渊似乎有意淡化了沈钧钰在朝堂上的地位,未曾为他筹谋。 “好吧,就如你所言。”沈钧钰应允,几次与晏菡茱交手,他总是处于劣势。 沈钧钰绝不敢将晏菡茱视作乡间的无知少女,他坚持十日之约,决心揭开晏菡茱的真正目的。 夜幕降临,回到了院子。 晏菡茱毫不犹豫地占据了正房,而沈钧钰则居于厢房,那里也是他的书房。 沈钧钰长至此时,从未有过如此艰辛的一天。 沐浴之后,他躺卧在床。 心中还在构思着那十日的约定,然而身体的疲惫却将他带入了深沉的梦乡。 …… 清晨。 雄壮的大公鸡犹如凯旋的勇士,昂首跃上墙头。 嘹亮的鸣叫,驱散了夜色,迎来了黎明的曙光。 沈钧钰被鸡鸣声吵醒,然而他全身肌肉酸痛,不愿起床,便随手抓起薄被蒙在头上。 一个翻身,继续沉睡。 素来睡眠不佳的沈钧钰,竟然在这一刻,迅速地沉入了梦乡。 晏菡茱昨日劳作之后,晚上让白露为她舒缓筋骨。 今日虽四肢略感酸痛,但并不妨碍她的行动。 她来到沈钧钰床前,望着那被被子蒙住头部的沈钧钰,嘴角露出一抹调皮的微笑。 “世子,是时候起床了,我们得趁早下地,不宜延误。” “再让我睡会儿……”沈钧钰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听到是晏菡茱的声音,立刻坐起身来,全身仍躲在被窝中。 “你……你怎么擅自入内?江篱,你这顽劣的家伙,留你又有何用?难道不知通报一声的道理吗?” 晏菡茱的目光落在那身犹如粽子般的沈钧钰身上,眉梢微微一挑,他里面还穿着宽松的中衣,又不是一丝不挂,何须如此遮掩? “别责怪江篱,他方才已呼唤过你,是你自己未醒,我这才得以入内。” “快些起身,开始劳作。你曾答应过在这十日之内,悉听尊便。世子难道打算违背诺言吗?若真如此,那我即刻离去。” 沈钧钰揉了揉眼睛,庆幸没有眼屎的困扰,心情随即轻松了不少,也更加从容不迫,“听从你的安排,一切听命于你。你先出去,我要更换衣裳。” 晏菡茱掩唇一笑,“那么,我在外头等候世子。” 江篱在一旁细心地侍候沈钧钰更换衣装,屋内不时传来沈钧钰压抑着酸楚的呻吟。 双臂酸痛不堪,双腿麻木而僵硬。 江篱轻声建议:“世子,今日我们不妨休息一日,不必前往田地劳作了?” 沈钧钰透过窗户,瞥见晏菡茱偷笑的神情,咬紧关,“今日必须前往。” 他绝不能在晏菡茱面前丢脸。 江篱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这位一贯要强的世子,只怕永远也逃不出世子夫人的掌控。 江篱暗自庆幸,他一开始便没有对世子夫人有所怠慢。 一切准备就绪,晏菡茱提着篮子,沈钧钰脚步蹒跚,肩扛镐头,身体疲惫不堪地向田间进发。 心中的不快,在看到田间无数辛勤劳作的庄户们低头弓腰的情景后,沈钧钰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他本以为自己起得很早,却不知农人们已在地头劳作了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农人们就已经下地了。 沈钧钰强忍着身体的酸疼,默不作声,继续重复着昨日的农活。 直到日头高挂,农人们陆续来到地头,吃着粗硬的黑面窝窝头,就着咸菜。 沈钧钰疲惫不堪,又饿又晕,眼前一片模糊。 袁嬷嬷提着篮子,为世子和世子夫人送来饭菜。 老夫人得知晏菡茱和沈钧钰一大早就开始劳作,便在仆从的陪同下,徒步来到了田间。 第44章 馒头/菜团 沈钧钰饿得无法忍受,在小溪边洗净双手,急不可耐地拿起馒头。 但他没有立刻食用,而是先递给了晏菡茱。 晏菡茱坦然接过,微笑着说:“多谢世子。” 沈钧钰只是轻轻点头,并未多言。 他又拿起一个白面馒头,轻轻咬了一口,认真地尝着。 从来对馒头提不起兴趣的沈钧钰,在细细咀嚼之后,意外地发现它的滋味异常甘甜,仿佛这是世间最美妙的佳肴。 随着一个馒头下肚,沈钧钰抬起眼帘,目光穿透性地扫过晏菡茱,“菡茱,我现在隐约领悟到我们之间十日约定的深远含义了。” 坐在一旁的老夫人,面露好奇之色,“钧钰,这十日之约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钧钰略一思索,他那明亮如星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毅和深邃。 “曾经的我,沈钧钰,自幼生活在赞美声中,少年得意,前程似锦,心怀天下,但那些忧国忧民的念头,不过停留在纸面上。” “我的生活仿佛站在云端之上,高不可攀,对于民间的艰辛只是口头上的感慨,从未真正脚踏实地去体验。” 老夫人闻言,对孙子的深刻感悟感到无比欣慰。 “钧钰,人生千姿百态,唯有亲身体验,方能深知其味。即便是我这把年纪,也还在不断收获。” 晏菡茱微微一笑,看着沈钧钰开始享用第二个雪白馒头,表情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沈钧钰察觉到晏菡茱那调侃的目光,他那敏感的神经再次被触动。 “菡茱,难道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吗?” 晏菡茱抬起头来,微笑着问道:“世子,品尝着细软的白面馒头,却对民间的困苦大加感慨,这种做法难道不觉得有些滑稽吗?” “你……”沈钧钰没想到晏菡茱会如此尖锐,难道她真的认为他是在做作吗? 老夫人有些不悦,“菡茱,钧钰已经做得够好了。” 晏菡茱深有感触地说:“世子心有慈悲,我自然知晓。只是世子手中的馒头,看似平凡无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却是只有在节日庆典时才能品尝到的美味。” “江篱,拿两个馒头,去和农户交换他们平日里的食物。今天就让世子亲自体验一下农家在青黄不接之时的饮食。” 江篱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世子,又看了看世子夫人。 他是该去换,还是不去呢? 沈钧钰一愣,转头对江篱严厉地斥责。 “江篱,你最近变得越来越迟钝了,夫人吩咐你做事,难道你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江篱哑口无言。 世子的心思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以前只要他主动为世子夫人做事,就会遭到世子的责骂,他究竟该效忠于谁呢? “遵命,我这就去交换。”江篱拿起两个白面馒头,朝远处的农家走去。 江篱的目光落在农舍粗陋的餐桌上,那里摆着一个盘子,盘中盛着几个绿意盎然的菜团子,其间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黑色面团。 那些零碎的童年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他不禁感慨万千。 他的家庭虽然称不上富裕,但绝不至于贫困潦倒,更不会做出卖儿卖女的事情。 幸而他被卖至靖安侯府,得以成为世子的一名随从,这才有了今日的安宁生活。 江篱用两个馒头换取了三只菜团子,那户农家对他感恩戴德,如同获得了珍馐美味。 他将那些菜团子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盘子里,对在座的说道:“世子,老夫人,这是农家的日常饮食。” 老夫人缓缓地拿起一个,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那菜团的滋味。 晏菡茱也拿起一只,轻咬一口,那粗砺的野菜味道在舌尖上缓缓散开。 沈钧钰见状,也不甘示弱,大胆地咬了一大口。 然而,那股苦涩的味道却让他无法承受,他的嘴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 沈钧钰终于忍不住,直接将口中的菜团子吐了出来,嫌弃道:“呸,这东西太难吃了,世上竟有如此难以下咽的食物。” 而此时,老夫人和晏菡茱仍在继续咀嚼,他们艰难地将菜团子吞下。 沈钧钰愣住了,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菜团子,又看了看祖母和晏菡茱正在吃的菜团子。 它们看上去并无二致! 为何祖母和晏菡茱能够咽下去,他却无法做到? 这难道就是晏菡茱嘲笑他的原因? 老夫人看着孙子惊愕的表情,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的这位孙子,自幼生长在蜜罐之中,对世间的艰辛知之甚少。 “钧钰,如果你不喜欢吃,那就放下吧,不要吐出来。”老夫人轻声说道,从孙子手中接过菜团子。 沈钧钰满腹疑惑,“祖母,你们不觉得这东西难吃吗?” 靖安侯老夫人眼神慈祥地看向孙子,思绪飘向了遥远的往昔。 “与山珍海味相比,这菜团子的确算不上美味。但是,你不能小看了这些菜团子,在青黄不接的艰难时刻,它们能救命。” “当年,你的祖父随着太祖皇帝四处征战,我们的生活虽然不算贫困,但有时城池被攻破,我带着你的父亲四处逃难。” “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只有两名老仆陪伴左右,我们只能依靠采摘野菜维持生计,直到国家稳定。” “我和你的父亲,还有那两名老仆,曾经连续两年只能以野菜为食。再难以下咽的食物,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也能延续生命。”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若非野菜的滋养,我和你父亲恐怕早已在饥饿中丧命,根本无缘等到你祖父官运亨通,荣华富贵,更遑论你的降临。” 沈钧钰震惊得目不转睛,未曾想过祖母竟然拥有如此艰辛的往昔。 此刻,他的目光转向了晏菡茱。 晏菡茱轻咬了一口手中的菜团子,徐徐开口:“我生于农家,家中拥有三十亩良田,村长一家独享丰收之乐,不尝野菜之苦,而村中其他数十户人家则靠此度日。尤其在农作物青黄不接之际,成年劳动力忙碌于田间,就如同现在这春耕季节,孩童们则四处搜寻野菜。” 晏菡茱指向远处那些赤脚挖野菜的孩童,他们衣衫褴褛,证实了她的叙述确凿无疑。 沈钧钰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感慨,心中的苦涩似乎比口中的野菜还要浓烈。 第45章 农书/冰雹 沈钧钰重新从祖母手中接过那个他曾嫌弃的菜团子,再次咬了一口。 这一次,菜团子似乎更加难以下咽,但沈钧钰没有将它吐出。他皱着眉头,细细咀嚼,然后缓缓吞下。 沈钧钰被噎得闭上眼睛,脖颈前伸。 老夫人和晏菡茱相视一笑,彼此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共鸣。 老夫人从晏菡茱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坚毅与不屈,而晏菡茱则从老夫人身上看到了脚踏实地的从容与智慧。 终于将剩余的菜团子吃完,沈钧钰喝了一口水,将那股几乎让他作呕的滋味冲淡。 片刻之后,沈钧钰才开口说:“在这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民众竟然只能依靠野菜果腹,其他地方的贫瘠程度,定然更加不堪。” 晏菡茱点头赞同,“世子所言极是。即便如此,这已是经过多年休养生息的结果。” 沈钧钰深吸一口气,轻轻拍打额头,眼中充满疑惑,“如今陛下已经减轻徭役,减少赋税,力求减轻百姓的负担,为何仍然难以温饱?” “在其他偏远之地,或许因山高皇帝远,苛捐杂税繁多。但在这天子脚下,税收并不沉重,为何民生依旧如此艰难?” 老夫人也显露出困惑之色,“菡茱,你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吗?” “独到的见解不敢当,只是一些粗浅的看法。”晏菡茱微笑着,“说出来世子可能会觉得好笑,自从我识得字后,便常常在永昌伯府的藏书阁中浏览群书。” “那里的经史子集,藏有多个版本的孤本,甚至还有许多大儒的亲笔批注,琴棋书画各类书籍应有尽有,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唯独农书罕见。” 哪怕热心的好事者细心记录,那些记载依旧显得粗疏而不完整,内容含糊不清。我翻阅过后,对于其中的操作方法仍旧一头雾水。直至后来,我才打听到农书稀少的真正原因。 “世间万物,唯有读书最高尚,众人皆渴望精通文武之道,以此献给皇室。即便有人科举落榜,也坚信,若不能成为贤相,便立志成为良医。” 然而,鲜有读书人愿意静下心来钻研农书。乡间的农夫虽然精通农事,但他们大多不识字,只能依靠口头传授。在太平盛世,这样的传承尚能维持;但在连年战乱中,首先离世的往往是长者,其中便包括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农。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难以置信。 农书? 他年至此,所翻阅过的关于耕种的书籍,屈指可数。 他之所以涉猎这些书籍,并非出于体察民情的初衷,而是为了应付科举考试。 老夫人沉思良久,目光转向晏菡茱,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赞许,“菡茱,你真是一位不同凡响的女子。” 晏菡茱轻轻摇头,谦虚地回应,“祖母,我哪里称得上奇女子?只不过我生长在民间,习惯从底层视角审视问题,而非仅仅盯着上层,一心向上爬。” 沈钧钰听闻此言,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烈火炙烤。 他就是那种深入研究皇帝喜好,竭力表现,以期获得重视,从而办理几件大事以图升迁的官员。 至于书中所提到的“民贵君轻”,他虽理解其意,但在百姓遭受灾难之时,却只能愤世嫉俗,无力援助。 他本就聪颖过人,对于官场中的勾心斗角、捧高踩低、趋炎附势等伎俩,了如指掌。 然而,他的清高与不屑,使他在表面上显得孤高,内心却充满了愤世嫉俗。 晏菡茱刚才的一番话语,宛如一记当头棒喝,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祖母,我想编写一本农书,可行吗?” 老夫人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会心的笑容,“我的孙子自幼聪颖非凡,悟性极高。无论是文治武功、诗词歌赋,皆展现出了非凡的才华。即便编写农书,我孙子亦能创作出造福国家、流传千古的佳作。” 沈钧钰得到祖母的鼓励,他那俊美的面庞顿时焕发出更加熠熠生辉的光彩。 他眼波轻轻一转,再度将目光落在晏菡茱身上,“菡茱,你的看法如何?” 晏菡茱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俏皮,“待十日之后,若世子仍怀此念,我再作评判。此刻,腹中充实,精神饱满,正是劳作的好时光。” 祖孙三人又继续投入到辛勤的劳作中。 老夫人渐感疲惫,便由丫鬟们小心翼翼地搀扶回去休憩。 在田间的阳光下,一对新婚的俊男美女,汗水沿着额头滴落,辛勤地在劳作中挥洒青春。 沈钧钰的腰身因劳作而弯曲得更深了,但他的内心却更加坚定,步履也更为稳健。 天空忽然变色,乌云密布,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乌云深处,隐约传来沉闷的雷鸣。 春雨珍贵如油,农人们心中洋溢着喜悦。 正午时分,雨滴变得越来越急,宛如红枣大小的冰雹夹杂在雨中,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 晏芙蕖望着窗外的雨夹冰雹,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她的猜测果真应验了! 此时,纪胤礼正在兵部忙碌着,外头的“噼里啪啦”声打断了他的专注。 纪胤礼放下手中的书卷,急忙走到窗前,看到冰雹在地面翻滚,晶莹剔透。 “五日后的中午,将有冰雹。” 梦境竟然成真。 一炷香时间过后,冰雹渐渐停歇。 纪胤礼也静静地观察了一炷香的冰雹。 原本的疑虑和忐忑,逐渐被惊喜所替代。 如果晏芙蕖的梦境能够成真,那么他不是可以从晏芙蕖那里预知未来吗? 若能善加利用,提前布局,便能抢占先机。 纪胤礼又怎能不借此机遇,飞黄腾达,荣升高位,获得显赫的官职呢? 要想让一个女子全心全意为他筹谋,就必须彻底赢得她的心。 夜幕降临,纪胤礼下值后,经过京城着名的八芳楼,特意为晏芙蕖购买了最爱的荷花酥。 晏芙蕖身着月牙色的襦裙,披着蓝色的帔子,头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凌虚髻,“去给婆婆请安。” 芒种听后愣了一下,“小姐,外面还下着雨呢,不要去了!” 晏芙蕖语气坚定,声音渐渐提高。 “近日来我身体不适,未能向婆婆请安,实在是不应该。即便是刀山火海,作为儿媳,我也应当去给婆婆请安。” 第46章 杖责/共浴 门口守候的婆子低头不语,眼中却露出一丝轻蔑。 芒种无奈地给晏芙蕖撑起雨伞,两人一同前往纪家的正院,向纪夫人请安。 纪夫人得知晏芙蕖前来请安,心中暗自得意。 这几日积累的怒气,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对象。 “菡茱,别以为胤礼不让你来请安,你就敢傲慢无礼。这些日子,你踪影全无,可见你心中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婆婆。” “这等忤逆之举,若是姑息纵容,日后你定会越发肆无忌惮,对长辈不敬,败坏我纪家门风。就在门外忏悔,直到你认识到错误,方能起身。” “母亲教诲极是,一切都是芙蕖的过错。”晏芙蕖被纪夫人责斥得无法抬头,缓缓跪在门外,任由春雨浸湿她的衣衫。 夜幕降临,雨水愈发冰凉。 晏芙蕖在寒雨中瑟瑟发抖,面色苍白如纸,唇色青紫,身躯摇摇欲坠。 纪胤礼回府后,直奔晏芙蕖的庭院,却不见其踪影。 得知母亲那里有请,纪胤礼的神色微变,他早已知晓母亲对晏芙蕖的苛待。 然而,那是他的母亲,纪胤礼只能两边调和,往往不得不让晏芙蕖承受更多的委屈。 但现在的晏芙蕖,无论是身份,还是“梦境成真”的奇遇,都将成为他未来平步青云、一步登天的关键所在。 晏芙蕖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此外,他也不能让晏芙蕖心生芥蒂,与他离心离德。 于是,他只能再次让母亲承受一些委屈。 纪胤礼身材魁梧,武艺高强,迅速奔向正院。 晏芙蕖听到纪胤礼稳健而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再也无法支撑,身体一阵摇晃后摔倒在地。 “芙蕖!”纪胤礼目睹此景,声音中充满了担忧与关切。 他疾步赶到晏芙蕖身边,将她抱起,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心中不禁感到母亲的过分。 “母亲,自从芙蕖嫁入纪家,她一直对您恭敬有加,为何您却容不下这样一个贤良淑德的儿媳呢?” “您之前为我挑选的亲事,她们无论是家世、才情还是容貌,有哪一样能比得上芙蕖?” “我尚未娶亲时,您焦急不安;我成婚后,您却又拼命苛责。失去了芙蕖,母亲您又能去哪里为我寻得一门如此美满的亲事?还有哪位佳人能对我纪胤礼如此情深意重?” 纪夫人原本还想向儿子诉苦,然而话未出口,就被儿子的反驳堵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胤礼,这媳妇实在不孝……” “母亲,切勿谬言,世上再无一人能比芙蕖更加孝顺。她为了我一直在隐忍,而母亲却始终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你们这些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帮着母亲欺负少夫人。我原以为芙蕖身体虚弱,需要休息,可以让母亲有所收敛,没想到反而变本加厉。” “来人啊,庭院中的仆役一律杖责二十,以儆效尤。若有再犯,绝不姑息,立即杖毙!” 纪胤礼的命令一下,那些随从立刻抓住纪夫人院中的仆役,封住她们的嘴,无情地执行杖责。 “住手!”纪夫人急切地阻止,然而她的声音仿佛被狂风吞噬,无人理会。 目睹儿子眼中只有晏芙蕖的身影,纪夫人心中怒火狂燃。 多年的守寡生涯,让她内心扭曲如麻,仿佛被夺走了唯一的珍宝。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她与晏芙蕖水火不容,誓不罢休! 纪胤礼紧紧地将晏芙蕖拥入怀中,疾步向卧房冲去。 “备水,为少夫人洗浴。即刻,去请医师。” “遵命!”家仆们见到少将军脸上的怒火,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匆匆忙忙地领命行事。 纪胤礼迅速脱去晏芙蕖浸湿的衣衫,用温暖的被子紧紧地包裹着她,面露忧色,语气充满关切。 “芙蕖,你快醒来,都是我保护不周,让你受此磨难。” 晏芙蕖缓缓睁开双眼,她那苍白如纸的脸上泪水纵横,沿着眼角悄然滑落,“夫君,我不明白为何婆婆对我如此反感?无论我如何努力,她总是斥责我。” “因为我的存在,夫君与婆婆心生罅隙,我心中愧疚不已,甚至愿意以死谢罪,以消婆婆心头之恨。” 纪胤礼凝视着怀中的佳人,心中泛起酸楚。 他的母亲,对他过于宠爱。 曾经有一个他深爱的通房侍女,他外出几日后再回来,却发现她已被打发出去。 原本以为母亲是出于维护家族规矩,不希望他在成亲前与人私通。 但如今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芙蕖,你无需自责。因父亲早逝,母亲守寡,对我过于宠爱。这一切都是母亲的过错,芙蕖,你毫无过错。” 晏芙蕖表面上楚楚可怜,泪水如珠,但心中早已暗自欢喜。 看来她的苦肉计,已大获成功。 纪胤礼深刻地意识到了老夫人那残酷的本质,她善于折磨人心。 他终于懂得了珍惜和爱护晏芙蕖。 晏芙蕖以为已经驯服了纪夫人,却未曾料到纪夫人犹如疯狂的妇人,未来还会有更加极端的手段。 侍女们抬来了热水,纪胤礼亲自将晏芙蕖抱入浴桶中,不让她在旁人伺候。 纪胤礼对她呵护备至。 一对青年男女,共浴鸳鸯温泉,尽情欢愉。 浴桶空间狭小,两人随后移至床榻,一夜缠绵。 汗水流淌,无需医师,晏芙蕖并未染病。 次日,晏芙蕖的面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双目熠熠生辉,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 “相公,起床了,一起去向母亲请安吧。”晏芙蕖试图从床上挣扎着起身,然而纪胤礼却一把将她温柔地搂入怀中。 “不必。”纪胤礼闭着眼睛,尽情享受着怀中如丝般的温存,“母亲正在礼佛,今后每逢初一十五,我陪你一同去请安便罢,无需每日都去。” “你只管好好吃饭,调养好身体,早日为我生下几位胖嘟嘟的儿子,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晏芙蕖羞涩地一笑,轻轻用粉拳敲打着纪胤礼坚实的胸膛,“相公……” “哈哈。”纪胤礼朗声大笑,眼神中充满了宠溺。 第47章 宠爱/市集 纪胤礼轻轻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不久,房间里便传来了他们嬉闹的声音。 晏芙蕖院子里的一举一动,不断地传到纪夫人的耳中。 纪夫人闻言,气得狠狠地摔碎了几只茶杯。 太阳高悬,纪夫人却始终未能等到儿子和晏芙蕖来请安。 晏芙蕖依偎在纪胤礼的怀里,轻声细语:“相公,我的人,我的心,都属于你,希望你能一直怜爱我。” 纪胤礼轻轻地吻了吻晏芙蕖的额头,语气坚定而温柔。 “芙蕖,你我夫妻一体,共享荣华,共度患难。你对我全心全意,我不疼爱你,又能疼爱呢?” “今后,我会竭尽全力,让你也能傲视群雄,享受夫妻荣贵的荣耀。” 晏芙蕖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满了满足与欣慰,“我的相公是旷世英雄,天生英才,日后必定能位极人臣。” 他们互诉衷肠,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和契合。 纪胤礼终于说到了他心中的主题,他还想借助晏芙蕖的“预知能力”立下赫赫战功。 “芙蕖,昨日的冰雹,验证了你并未说谎。但这样的事情过于神秘,你只需告诉我便罢,切勿泄露给他人。” 晏芙蕖看着纪胤礼的眼神充满了信任,“相公,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告诉外人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未来。” “否则,我作为一个深居简出的夫人,即使知道这些,又能改变什么呢?如果被他人知晓,恐怕只会被当作妖怪,遭受烈火的焚烧。正是因为你天命所归,我才敢告诉你。” 纪胤礼听后,脸色微变,急忙捂住晏芙蕖的嘴巴,“芙蕖,切勿胡言。天命所归,岂是我这小小的武将所能担当得起的?” 晏芙蕖在纪胤礼的耳边低声细语,“昨夜梦中,我见到你高高在上,万人景仰。” 纪胤礼环顾四周,确认屋内无人,侍女和子都在外面等候,眼神微变,“我乃武将,怎么可能成为宰辅之才?” 晏芙蕖的嘴角轻轻上扬,宛若初露的花蕾,而她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星辰大海,温热的气息如同春风,轻抚过纪胤礼的耳边。 “郎君,谁规定唯有宰辅方可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呢?” “我们西魏为遏制权臣专权,特意设立左右宰辅。若仅仅是一名宰辅,又岂能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纪胤礼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短浅,他紧紧握住晏芙蕖的胳膊,力度不自觉地加重。 如果不是宰辅,那岂不是唯有如前朝那位才华横溢、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方能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纪胤礼倒吸一口冷气,满脸震惊地看着晏芙蕖。 “芙蕖,这可不是儿戏!一旦露出马脚,不仅你我人头不保,还会累及家人,株连九族!” 晏芙蕖望着纪胤礼那双充满野心又充满恐惧和疑虑的眼睛,轻轻地、缓缓地安慰他。 “郎君,这自然不是我们目前能够触及的!好事多磨,我们携手同行,我定会全力以赴,助你一臂之力。” 纪胤礼的心跳如鼓,仿佛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野心。 纪胤礼右手紧紧按在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芙蕖,我的心肝。若我纪胤礼能得偿所愿,必定不会辜负你。” 纪家在底层挣扎得太久,久到纪胤礼只能从族老口中听到零星的家族历史。 晏芙蕖,就是他攀登高峰的云梯。 晏芙蕖享受着纪胤礼对她的宠爱,特别是他的重视,能助他一步登天的能力,是她的底牌。 这种美好的感觉,是她前世从未在沈钧钰身上获得过的,这再次证明了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晏芙蕖非常喜欢参与到男子仕途的感觉,仅仅困于后宅,对她来说是一种浪费。 再说,后宅之中,只有恶毒的嬷嬷在兴风作浪,现在已经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没有小妾,没有通房,只有男子的专宠和敬重。 这样的日子,真是美好至极! 今日是休沐之日,纪胤礼与晏芙蕖早早起床,用过早膳后,便相携出门。 坐在略显陈旧的马车内,纪胤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纪家底蕴不足,虽然我志在千里,但也有许多无奈。” 晏芙蕖依偎在纪胤礼的怀里,“郎君,底蕴不足也有其好处,您还年轻,正好可以慢慢布局,吸纳贤才。” 纪胤礼心中焦虑,他自然明白要吸纳人才。 然而,这个世道,没有银子,如何吸纳人才?如何成就大业? 晏芙蕖聪慧绝顶,岂能忽略这等细节?难道她故意隐而不发,期待着纪胤礼向她恳求? 正当纪胤礼内心纷扰、揣测不已之际,晏芙蕖却掩唇轻笑,声音如春风拂过水面。 “郎君不必焦躁,汇聚人才,扩张势力,资金不可或缺。而这,恰恰是咱们纪家目前最为短缺的。” “在那梦境之中,今年的夏日,京城周边连遇阴霾,狂风怒号,将无数屋瓦掀翻。” “无数粮食与药材因连日降雨而受潮,导致价格飙升。粮食关乎民生,囤积居奇,以此牟利,必然留下无穷后患。” “然而,药材却不那么显眼。毕竟,食物是人人所需,日日所需,而药品唯有病患才会购买。借此机会大赚一笔,到那时,纪家便不再资金匮乏。” 纪胤礼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芒,紧紧搂着晏芙蕖的胳膊,力度更甚。 “我的心上人儿,我的仙子佳人,真是令人怜爱……” 虽在马车上无法尽情欢愉,但纪胤礼也未曾闲着,他用甜言蜜语哄着晏芙蕖,让她沉醉于他的魅力之中。 正当晏芙蕖娇羞满面,眼神含羞带情,难以自持之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少夫人,少将军,市集已至。” 纪胤礼一愣,停止了轻抚的动作,满脸困惑,“爱妻,我们来市集有何贵干?” 晏芙蕖微笑着,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能让郎君立下赫赫战功的良机,待会儿郎君便可知晓。” 晏芙蕖戴着幂篱,优雅地下了马车。 她径直走向一家店铺,声音柔和而甜美地询问:“掌柜的,你这可有异域的高产种子?” 拓跋越微微一愣,眼前这位打扮艳丽、风姿绰约的夫人让他感到有些错愕。 第48章 答案/傻瓜 “回夫人,小的从故乡带来的高产种子,已经被人买走了。若夫人还需要,我让商队明年再带来。” “被人买走了?”晏芙蕖的声音陡然提高,语气尖锐,“是谁买走的?” 晏芙蕖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拓跋越一边打量着这位美丽的女子,一边观察着后面身材魁梧、威风凛凛的纪胤礼,态度更加恭敬。 “小的不知,那位年轻的夫人也戴着幂篱,不过跟随她的郎君长得英俊潇洒,肤色白皙,无须无髯,温文尔雅。” 听到拓跋越的描述,晏芙蕖的面色变得凝重,她已经确定那是晏菡茱和沈钧钰。 她深知前世种种,晏菡茱自然也了如指掌。 高产作物,既能造福百姓,又能提升声望。 狡黠的晏菡茱,这次竟然抢了先机。 晏芙蕖心中暗自懊悔,她本该早点下手,买下那些高产种子。 失误矣! 丧失了那能带来无边荣耀的高产种子,晏芙蕖的心情瞬间沉重,再无闲情逸致继续闲逛。 她满脸怒气地登上马车。 纪胤礼轻声一笑,安慰道:“既然未能购得,便说明与我们无缘。” 晏芙蕖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哀怨,噘着嘴撒娇道:“全怪夫君不相信我,将我囚禁在家中,否则那高产种子早已落入我们囊中。” 纪胤礼显得有些尴尬,温言解释道:“好了,是我的错。事已定局,娘子无需再自责。” 晏芙蕖心中仍感不甘,她所未能获得的,她绝不允许晏菡茱得到,更不愿看到晏菡茱为沈钧钰出谋划策。 深思熟虑后,她继续用哀怨的口吻说:“亩产高达五百斤的粮食,夫君难道不心动吗?若这等作物是夫君献给陛下,官途岂能不畅?” “若这等作物从我们纪家传入民间,又将带来何等的荣耀?这可是金钱难以衡量的声望。” 纪胤礼一愣,难以置信地问:“亩产五百斤?” 纪家虽已没落,但仍有百亩良田。 小麦亩产百斤,已属丰年之景。 若能拥有亩产五百斤的粮食,简直是世间罕见的祥瑞之兆。 拥有如此显赫的名望,未来官至极品,也未可知。 人的野心,便是如此一步步膨胀的。 “若真如娘子所说,那么这批种子,我们确实值得一试!回到府中,我便派人去查探那些种子究竟落入了谁人之手!” 晏芙蕖虽然心知肚明,却不能透露分毫。 绝不能让晏菡茱预知未来的秘密暴露出来。 唯有如此,她才能在纪胤礼眼中保持那份独一无二的地位。 前世她与晏菡茱所差的,不过是一个男人的宠爱。 这一世,她占据了先机,率先嫁给了纪胤礼,未来的摄政王妃非她莫属。 届时,晏菡茱只能匍匐在她的脚下,仰其鼻息,看其脸色。 此时,靖安侯府的庄子上,十日的期限已到。 晏菡茱陪同老夫人,漫步在田间的小径上,沈钧钰双手背在身后。 所有的番麦已经栽种完毕,但他们每日仍旧会来田间散步。 “菡茱,十日的期限已过,你还未曾透露你的真正意图?”沈钧钰心中一直牵挂着这个问题。 老夫人默不作声,她也在静静地倾听。 晏菡茱站在田头,指向那十亩翻新的土地。 “这就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回应。面朝黄土,背朝青天,我在烈日下辛勤劳作这几日的深切体会,便是我给出的答案。” 老夫人顿时恍然大悟,轻拍着晏菡茱的手背,温柔地说道:“好孩子,你的这份心意,我感受到了。” 沈钧钰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会心的微笑,恭敬地向晏菡茱行了一礼,“原来如此,今日真是受益匪浅。” 如果晏菡茱直接向他倾诉,他或许会置若罔闻,甚至嗤之以鼻。 然而,亲自在酷暑之下劳作,目睹自己的汗珠一颗颗滴落,砸出微小的水坑,这才深刻领悟到百姓的艰辛与不易。 老夫人一手紧紧握住晏菡茱的纤手,另一手温柔地握住沈钧钰的掌心,然后将他们的手轻柔地贴合在一起。 “钧钰,菡茱,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生如梦,务必珍惜彼此,深爱对方。” 老夫人轻轻松开沈钧钰和晏菡茱紧握的双手,转身轻盈地离去。 晏菡茱脸颊泛起一抹红晕,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被沈钧钰紧紧地握住。 “放手。”晏菡茱有些懊恼,心想这个登徒子,居然如此顺杆爬,占她便宜。 “不放。”沈钧钰垂下眼帘,凝视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放手。”晏菡茱瞪大了眼睛,嗔怒地望着沈钧钰,用力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就不放。”沈钧钰更加用力地握住晏菡茱的手,“我握着我妻子的手,为何不能握紧?” 晏菡茱柳眉倒竖,嗔怪道:“现在知道称呼我为娘子了,过去不是一直叫我菡茱吗?别以为有祖母为你撑腰,你就可以得寸进尺。放手,否则我可不保证不会翻出旧账,让你下不来台。” 眼看着晏菡茱又要反驳,沈钧钰连忙松开手,“晏菡茱,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脾气很让人扫兴?” “有!”晏菡茱嘴角勾起一抹有若无的笑意,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 “谁?”沈钧钰好奇地询问,想要知道谁与他持有相同的看法。 “大傻瓜!”晏菡茱轻哼一声,转身轻盈地向前走去。 “你倒是说说谁是大傻瓜?”沈钧钰疑惑地看着她,紧随其后。 “谁问就谁是!”晏菡茱脆生生地回答,提起裙摆,像一只欢快的林间小鹿般奔跑起来。 沈钧钰愣了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 晏菡茱竟然敢骂他! “晏菡茱,你给我站住。”沈钧钰望着那如风一般轻盈跑远的晏菡茱,急忙追了上去。 晏菡茱发出清脆的笑声,那笑声悠扬而动听,仿佛在山间回荡。 江篱看着自家世子那副装模作样的神情,不禁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嘴角轻轻上扬,内心窃喜不已,然而表面上却故作生气,顽强地维持着那份倔强。 只需几步之遥便能追上,他却故意放慢脚步,仿佛在享受这场假装追逐的游戏。 白露掩嘴而笑,轻声道:“江篱哥哥,那边有孩童在捉小鱼小虾,能否陪我去选购一些?中午时分,我们不妨烹饪炸小鱼和油爆虾,如何?” 第49章 鱼虾/装病 江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笑容满面,“太好了,我最爱的便是炸小鱼,白露妹妹,多谢你。” 江篱笑得如同年画中的财神一样和蔼可亲,跟随白露转向小溪边,去购买那些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 至于世子和世子夫人,他们正在角落里打情骂俏,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甜蜜时光,根本无需他人伺候! 等到沈钧钰终于追上,晏菡茱已经踏入了那些刚刚破土而出的田间。 沈钧钰不敢继续追赶,生怕踩坏了那些嫩绿的秧苗。 此时,庄子上的柳老汉也站在地头,好奇地打探着主家到底种植了什么珍贵的作物。 在他们心中,主家出自侯府,那是京城中的尊贵之人。 他们认为,既然贵人都认为好的东西,必定差不到哪里去。 因此,他们对这片田地的关注,甚至超过了晏菡茱和沈钧钰。 他们不仅白天频繁过来查看,晚上还派人轮流守护。 晏菡茱对守卫说:“世子擅长绘画,今天是这些玉米种子播种后的第九天,请世子将它们的生长状况描绘下来。” 见晏菡茱谈论正事,沈钧钰只得暂时放下逗弄她的心思。 “正事要紧,今日就先放你一马。”沈钧钰虽然语气中透露着不服输,但眼神中却流露出几分傲娇。 他不仅将生长情况画了下来,还在旁边详细记录了每种种植方式的长势,五种方法,条分缕析。 柳老汉虽然不识得字,但他们精通农事,能够根据不同试验田的情况,判断哪种种植方法更为优越。 沈钧钰将这些观察一一记录下来。 实际上,这一切都是晏菡茱引导沈钧钰去做的,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沈钧钰脚踏实地,不再沉溺于空洞的诗句。 毕竟,嘴巴一时的快感,可能会导致官位的丧失! 然而,现在的沈钧钰已经不再热衷于作诗,而是开始记录田间琐事。 无论每天多么晚,多么疲惫,他都会将当天发生的有趣之事记录下来。 晏菡茱阅读这些记录,觉得十分有趣。 例如,他描述了一只兔子撞到树上,撞得晕头转向,不禁让人想起“守株待兔”中那愚蠢的兔子。 又如,他讲述了一位老翁整日垂钓却一无所获,最终气愤地折断鱼竿,发誓不再钓鱼,然而第二天,他又换了一根新鱼竿,在天还没亮时就前往垂钓…… 晏菡茱对沈钧钰笔下的田园逸事情有独钟,那些关于孩童捕鸟的趣事,他不仅用文字详尽记录,更是以画笔细致描绘。 记得有一次,一个顽童在河畔草丛中解手,不巧被一只大鹅的长喙钳住了臀部,那孩子裤子只提到一半,痛得哭天喊地,这幅狼狈模样也被沈钧钰巧妙地绘入了画中。 晏菡茱观之,笑得前仰后合。 “世子的画艺愈发炉火纯青了。”晏菡茱趋前一步,赞不绝口,她的话语如同蜜糖般甘甜。 沈钧钰扬了扬眉,对晏菡茱的赞誉心中窃喜,但嘴上却谦逊地说:“不过是略有小成。” 画作完成,晏菡茱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 太阳逐渐升高,阳光炙热,两人便一同踏上了归途。 恰好在这时,遇到了提着半桶小鱼和半桶小虾的江篱和白露。 沈钧钰瞥见江篱满脸堆笑,心中不禁暗生羡慕。 江篱啊,即将抱得美人归! 而他呢?遥遥无期! 沈钧钰的心情颇为沉重,但到了中午,尝到了那香脆可口的炸小鱼和小虾时,心情又瞬间明媚起来! 晏菡茱宛如一只贪吃的小仓鼠,两颊鼓鼓的,一个接一个地品尝着炸鱼炸虾。 再佐以清新的蔬菜汤,这一餐虽简单,却滋味无穷。 与晏菡茱那平凡而又充满乐趣的乡村生活相比,晏芙蕖的后宅生活却是乌云密布,争斗不休。 短短三天,纪夫人就召请了五位名医。 一会儿头痛欲裂,一会儿腹痛难忍,一会儿又眼神朦胧,看不清楚。 起初,纪胤礼对母亲的状况深感忧虑,毕竟血浓于水,如何能不关心? 但即便是再孝顺的纪胤礼,也渐渐看穿了母亲的装病,气得脸色铁青。 “母亲,每次请医生,无论是否开药,至少都要花费二十两银子。我那微薄的俸禄,加上我们纪家仅有的百亩田产,怎能支撑你这样的挥霍?” “你这样折腾芙蕖,折腾我,折腾整个纪家,是不是等我仕途尽毁,无法再进一步,你才会满意?如果是这样,我现在就辞去官职,也比让你每日装病折腾人来得痛快。” “二十两银子?”纪夫人惊讶得目瞪口呆,随即口不择言,“宫里的御医也不过如此,何须花费如此巨资?胤礼,你莫不是被芙蕖给蒙蔽了。” 纪胤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满腔的抱负和壮志,却屡次被亲生母亲拖了后腿。 “现在账上仅剩一百两银子,芙蕖的嫁妆,我自有安排。你若不想我们一家流落街头,不想换季时无新衣可穿,就请安分一些。” 纪胤礼语气冷冽,面容阴翳地拂袖离去。 事实上,银库里确实空空如也。 晏芙蕖倾尽所有,将能变卖的嫁妆悉数兑换,筹集了五千两纹银,同时又向钱庄借了五千两。 他已派遣下人外出,收购那些常用于治疗风热、风寒以及腹泻的药材。 不出两月,便能盈利数倍。 与妻子的理财智慧相比,母亲显得过于稚嫩! 纪夫人误以为纪胤礼只是虚言恫吓,并未将他的话当真,于是召来家中账房核实。 当得知纪胤礼已将晏芙蕖的嫁妆变卖一空,将所有银两一扫而光,账上仅余一百两纹银时,纪夫人双腿一软,当场晕厥。 醒来之后,怒火中烧的纪夫人拿起桌上的茶杯,欲将其摔碎。 然而,她突然想到,一旦砸碎了这套杯子,账上已无银两购买新的,只得无奈作罢! 装病的计谋被拆穿,手中无钱,无法实施惩罚,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才能在不用银两的情况下给晏芙蕖制造困扰。 此时,纪夫人身边的老嬷嬷献上一计,“夫人,少夫人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还不是因为独占了少将军的宠爱?少将军之所以对少夫人如此沉迷,也是因为房中唯有她一人。” 纪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府中是否还有比芙蕖更美的女子?若是没有,那就……那就外出购得一人来!” 第50章 怪我/破坏 虽然心疼银两,但纪夫人还是决定动用私房钱,买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以此分散儿子对晏芙蕖的独占之情,为她增添些许困扰。 老嬷嬷颇具手段,她的妹妹恰巧是一名人牙子,成功为她带来了一名扬州瘦马。 实际上,纪夫人所给的银两根本不足以购得此女,但因其出自犯事官员家中,查抄发卖,不甚吉利,且身患小疾。 老嬷嬷仅用纪夫人所给的三十五两银子的三分之一,即十两银子将此女赎出,又花费五两银子的医疗费用。 她从中净赚十五两银子。 半个月后,老嬷嬷领着这名名为梦琴的少女,悄然从纪家角门而入。 按照纪夫人往日的行事风格,她本想直接给儿子下药,将梦琴送至纪胤礼的床榻,但如今却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纪夫人的院子里多了一名擅长唱曲、表演的侍女,她声音婉转悦耳,身姿曼妙,连纪胤礼在给母亲请安时,也不禁多瞄两眼。 追求“美”的渴望,人人皆然。 纪胤礼亦不例外。 然而,纪胤礼深知晏芙蕖对他的重要性,绝不能让她失望,以免坏了他的宏伟计划。 待到权倾一时,掌控大局,美人岂能难得? 晏芙蕖得知纪夫人的所作所为,愤怒得牙齿痒痒,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撕成碎片。 她虽然擅长伺候男人的手段,但怎能比得上从小修炼,精通伺候男人技艺的青楼女子? 然而,纪胤礼却对她毫不动心,这让晏芙蕖心中充满了甜蜜,更加坚信纪胤礼的专情,认为他与众不同。 如今,她比晏菡茱更胜一筹。记得前世,晏菡茱刚嫁入纪家不满一月,纪夫人便迫不及待地为纪胤礼纳了妾室。 而现在的纪夫人,只能暗中施展手段,若是纪胤礼不为所动,一切心机都将化为乌有。 再说纪胤礼始终念念不忘晏芙蕖推崇备至的番邦高产种子,如今已经调查得水落石出。 “芙蕖,你猜猜看,谁买走了那批番邦种子?”纪胤礼归来后,试探性地发问。 他担心晏芙蕖会对沈钧钰念念不忘,故意在她面前故弄玄虚。 晏芙蕖察觉到纪胤礼的疑虑,便假装露出困惑的神情,“难道我认识的人吗?” “没错,你认识。”看到晏芙蕖并未作假,纪胤礼微微松了一口气。 晏芙蕖风情万种地走到纪胤礼身旁,轻轻地摇晃着他的手臂,“夫君,你就告诉我吧,别让我再猜测了。我整日被困在家中,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纪胤礼被晏芙蕖的柔情蜜意撩拨得心神不宁,带着一丝遗憾回答:“是沈钧钰和你的妹妹晏菡茱。” “啊?”晏芙蕖假装惊讶地轻呼一声,随即又露出了懊恼的神色,“都怪我!” “芙蕖,你这是什么意思?”纪胤礼面露困惑。 晏芙蕖假装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满脸悔恨地说:“哎呀,都怪我之前在妹妹面前随口提了一句,可能就被她记住了。” 我深知夫妻之间的荣耀与尊贵,我的妹妹自然也领悟得透彻。踏入靖安侯府的高门大户,她必定会为府上及她的丈夫精心策划,全力以赴。 纪胤礼听闻此言,顿时如梦初醒,心中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庆幸不是晏芙蕖为沈钧钰所出的主意。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自责。”纪胤礼温言安慰晏芙蕖,“此次机会虽失,来日方长!” 眼睁睁看着妹妹晏菡茱抢走了这等好事,晏芙蕖心中充满了不甘。 她渴望给妹妹添堵,让她明白沈钧钰不过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既然她未能得手,她也不想让晏菡茱为沈钧钰筹谋。 那高产作物的美名,绝不能落入靖安侯府的名下。 晏芙蕖密令陪嫁的掌柜,让他用银两雇佣人手,潜入靖安侯府的庄子,暗中破坏那些异域高产作物。 不久,安侯府的庄子中出现了一个生面孔的货郎,他四处游荡,穿行于农舍之间。 这个卖货郎假装从田间经过,实则目光紧盯着那片人声鼎沸的田地,正是他打算破坏的庄稼所在。 夜幕降临,他手持镰刀,打算砍断那些已经长到小腿高的农作物。 然而,他尚未接近田地,就被庄上的狗发现了。 那货郎被狗追得鞋子都飞了,夜色朦胧,路况难辨,最终在一块路边的石头上绊倒。 柳老汉带领众人将这个行踪诡秘的人捉住,用绳子将他五花大绑,等待天明后将他送往主人家。 早餐过后,晏菡茱正准备陪伴老夫人去田间散步,突然听到江篱的报告。 “老夫人,世子,世子夫人,庄子上的柳老汉捉到了一个企图在半夜破坏我们种植的番麦的陌生人。” 晏菡茱闻言,脸色微变,语气坚定有力,“带他进来,我倒要亲自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我们靖安侯府的田地下手。” 在靖安侯府和柳老汉这些经验丰富的农人的精心耕作下,今年的番麦定能迎来前所未有的丰收。 在辽阔的田野上,十亩土地竟孕育出五千斤的硕果,这般惊人的产量,定会在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甚至震动圣上的龙颜! 这不仅为靖安侯府增添了无上的荣耀,更让民众有机会种植这种高产作物,以此养育更多的生命。 然而,在这项造福万民的大业中,居然有人暗中破坏,实在令人愤慨。 老夫人脸色铁青,怒火中烧,“风平浪静,岂能无端生波?我倒要亲自揭开真相,看看是哪位大胆之徒,竟敢在靖安侯府门前撒野!” 沈钧钰虽尚未确信这些作物是否真的能够高产,但他为此付出的辛勤汗水,日夜劳作,头顶炎炎烈日,脚踩厚厚泥土,连续八天未曾间断。 如此辛劳的成果,却遭人恶意破坏,他怎能不怒火中烧? 沈钧钰对江篱下令:“先将这厮拖出去,杖责十大板,再带回来问话。” “遵命,世子。”江篱领命,立刻前往外院,命令侍卫狠狠地施行杖责。 老夫人稳坐在主位,沈钧钰与晏菡茱分列两旁。 两个侍卫将被打得皮肉外翻的罪人拖入大堂,砰然一声掷于地面。 “我招了,我全都说!求求您,留我一条狗命!我是因为西街的张老五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去靖安侯府的庄子上,把那些奇异的庄稼砍掉!” 第51章 招供/下策 原本这名卖货郎还想抵赖,但在经历了十大板的严刑之后,他的勇气瞬间崩溃,毫不犹豫地将一切和盘托出。 沈钧钰语气沉重地说:“江篱,立刻去西街找张老五,我要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 “领命,小的立刻出发!”江篱表情凝重,他深知那块庄稼地的重要性。 他策马加鞭,一路疾驰入城,直奔西街。 张老五不过是个街头混混,虽然有些后台,但在靖安侯府的侍卫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江篱将其擒获,一番痛打后,张老五招供了主谋许掌柜的身份。 随后,江篱又找到许掌柜,刀尖抵在他的脖子上,逼迫他开口。 为了保命,许掌柜不得不说出真相。 江篱得知是晏芙蕖的阴谋,震惊不已。 他不敢有丝毫延误,当晚便策马出城。 当江篱将晏芙蕖的名字说出之时,沈钧钰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难以置信。 女已出阁,郎已娶妇,双方互不相欠,彼此已无瓜葛。 他在外头,从未吐露半句对晏芙蕖的贬损之词。 然而,晏芙蕖为何要毁坏他辛勤耕作的庄稼呢?这令人费解。 老夫人面上布满疑云,深感困惑。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孙儿身上,难道孙儿在暗中做了什么触怒了晏芙蕖的事情? 唯有晏菡茱低垂眼帘,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晏芙蕖,真是贪婪至极! 她已经如愿以偿,嫁给了纪胤礼,憧憬着日后成为尊贵的摄政王妃。 无论晏芙蕖编织何种美梦,晏菡茱无意插手,亦不羡慕,只愿安享自己的平静生活。 但她绝不能容忍晏芙蕖的狭隘与恶毒! 她容不得沈钧钰的改变,容不得他为沈钧钰筹谋! 晏芙蕖巴不得将她、沈钧钰以及靖安侯府一并踩在脚下。 她所做的,尽是损人而不利己的勾当! 既然如此,晏菡茱决定摒弃之前互不干涉的念头。 她深知,成事虽难,但破坏他人之事,却易如反掌。 且看她如何巧妙应对晏芙蕖,如何一步步戳破她那荒诞无稽的美梦! 沈钧钰皱紧眉头,脸色阴沉,“祖母,我欲返京,亲自质问纪胤礼究竟有何图谋?” 老夫人沉思片刻,轻轻挥手,“区区小事,你亲自前往,未免小题大做,毕竟两家尚有亲缘。” “然而,这事儿也不能就此了结!江篱,将许管事和张老五送至纪府,询问纪胤礼究竟有何居心?” “遵命,老夫人。”江篱领命。 次日清晨,江篱再次踏城而归。 在纪胤礼面前,他送还了许管事和张老五,江篱正色说道:“纪将军,贵府的奴仆毁我国靖安侯府试验种植的异域庄稼,我家主人不解,贵府究竟意欲何为?” 纪胤礼对许管事颇为熟悉,那是晏芙蕖的贴身随从。 这事件,若非出自他的授意,便是晏芙蕖暗中指使。 关键是,竟然被人当场捉了个正着。 纪胤礼抱拳行礼,语气诚恳,“纪某对此事一无所知,或许其中确有误解,待我深入调查之后,定会上门澄清。” 江篱恭敬地一礼,“劳烦纪将军了。” 纪胤礼目送江篱离去,随即下令将张老五囚禁,同时将许管事召至面前。 纪胤礼脸色阴霾,步履沉重,直奔晏芙蕖的庭院。 许管事神情沮丧,心知此番劫数难逃。 晏芙蕖正与丫鬟们嬉笑游玩,见纪胤礼归来,急忙上前迎接,“夫君,你……” 然而,当她瞥见纪胤礼身后那副狼狈不堪的许管事时,不由得微微一怔,“许管事,你怎会如此落魄?” 许管事缩了缩脖子,胆怯地不敢抬头。 纪胤礼眉峰紧蹙,声音低沉而严肃,“你是否指使许管事派人去破坏靖安侯府试种的异域良种?” 晏芙蕖从许管事的窘态中,已然推断出事情已经败露。 许管事始终低垂着头,一声不吭,显然已经招认。 晏芙蕖本想辩解,但此时此刻,已经无法自圆其说。 “哎,夫君或许不知,我与菡茱妹妹素来存有龃龉。自幼年起,她便因我占据了她的身份,对我怀恨在心,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然而,我始终以姐妹之情相待,希望我们能够和睦共处。可惜,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那珍贵的异域高产种子,原本应属于我,却被妹妹巧取豪夺,我心中难以忍受。” 纪胤礼心中自然也不爽,但事已至此,只能无奈接受。 如今,不仅破坏行动败露,还被人抓了个现行,实在是尴尬至极。 然而,在这尴尬之中,纪胤礼心中却有一丝窃喜。 晏芙蕖对沈钧钰的男女之情,早已被纪胤礼确信为零。若有半点情愫,她绝不会损害靖安侯府所能获得的显赫声望,那来自番邦的贵子。 “芙蕖,今后行事务必审慎。如今我们被靖安侯府抓了个现行,该如何回应?” “目前我们根基尚浅,不宜四处树敌。芙蕖,今后我们的行动需更加细致入微。” 面对纪胤礼阴沉的脸色,晏芙蕖并未遭遇他的怒火。 回想之前赠送俞成恭程仪一事,纪胤礼曾毫不犹豫地扇了她一记耳光。 然而,此刻的晏芙蕖感受到了纪胤礼的尊重,这让她的内心充满了自负。 她能“预见”诸多重要事件,而纪胤礼未来只会对她更加依赖,离不开她。 “是的,夫君,全怪我过于冲动,今后我会更加谨慎。”晏芙蕖眼中泛着泪光,声音颤抖,显得尤为柔弱。 这样的晏芙蕖,的确能激发纪胤礼的英雄气概,让他感到无所不能。 纪胤礼沉思了片刻,说道:“知错能改,便是好事。等到休沐之日,我带你亲自前往靖安侯府赔罪。” “届时,你可能要受些委屈。不过,咱们得换个说辞,不要提及是你妹妹抢占先机,而要说这些物品可能给靖安侯府带来困扰,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晏芙蕖听闻纪胤礼要她道歉,心中不悦,但转念一想他给出的理由,又觉得心头一暖。 “听从夫君安排。”晏芙蕖答应着,她现在不仅赢得了纪胤礼的宠爱,更想在晏菡茱面前炫耀一番。 一想到晏菡茱的懊悔、羡慕和嫉妒,晏芙蕖心中充满了憧憬。 纪胤礼看到晏芙蕖依旧柔顺,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真担心晏芙蕖会因宠生骄,行事鲁莽。 第52章 羡慕/内涝 晏芙蕖渴望夫妻俩荣辱与共,而纪胤礼则寄望于晏芙蕖梦中的“天命所归”。 两人的野心在此刻相互交织,愈发膨胀。 此时,晏菡茱正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给晏芙蕖制造障碍,然而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策略。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终于迎来了廖管事莅临庄子,汇报近期搜集的各项情报。 这一刻,对晏菡茱而言,无疑是天赐良机! 廖管事透露,纪家近期频繁派出人手,奔波于不同城池,大批量购入治疗风寒、发热以及腹泻的药材。 晏菡茱的目光立刻闪烁出锐利的光芒,她瞬间洞察了纪家的意图。 她料想,必定是晏芙蕖向纪胤礼进言,称今年夏日降雨过量,导致涝灾频发,京城及其周边的药材价格因此飙升。 他们显然是意图借此机会大捞一笔。 不得不承认,晏芙蕖与纪胤礼的此番举动,实在令人不齿。他们居然企图在这种时候牟利,难道真的已经贪婪到极致? 事实上,今年的降雨虽然较往年频繁,但远未到达引发大规模洪涝的程度。 夏季风力强劲,虽然出现了局部地区的龙卷风,但其影响范围仅限于数个村庄,并未形成广泛灾害。 而导致内涝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河道的阻塞。 天气酷热,蚊虫肆虐,人们频繁遭受叮咬,许多人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伴随着高热。 晏菡茱深知,损人利己的行为是她所不能容忍的。然而,若能在此事上让晏芙蕖无利可图,她却愿意一试。 于是,她派人返回永昌伯府,借阅了几本详细记录京城河道的书籍。 永昌伯虽不善为官,却酷爱结交文人墨客,对西魏的风土人情有着详尽的记录。其中,关于京城河道每年的深浅变化、河床的高低变迁,均有详尽的记载。 除了陪伴老夫人散步、用膳之外,晏菡茱将余下的时间都用于研读这些书籍。 而这几日,沈钧钰独自一人前往田间,记录番麦的生长情况。 那个往日里活泼俏丽的身影不再,那真诚而由衷的赞美之声亦不复存在,让沈钧钰总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一些乐趣。 终于,他按捺不住好奇心,询问江篱:“江篱,世子夫人近期有何贵干?” 江篱虽然表面上低眉顺眼,但内心却忍不住暗自腹诽。 嘿嘿,世子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江篱微微一笑,悠然说道:“就在三天前,世子夫人派遣一位老嬷嬷返回永昌伯府,借阅了几册书籍。待书籍到手,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细致地钻研起来。” “哦?那么,你知道是哪类书籍吗?”沈钧钰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心中暗自欣喜。 他本就热爱学问,一听晏菡茱勤奋好学,便误以为她是为了与他共谈诗书,增添情趣。 江篱平静地回答:“那是一些关于河道治理的专着。” “那么,世子可知夫人为何会对这些书籍产生兴趣?”沈钧钰满腹狐疑,眼中流露出不解。 晏菡茱如此勤奋,难道不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才学,与他共赏风花雪月,享受红袖添香的时光吗? 江篱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小的我也不得而知!” 沈钧钰心中如同猫爪挠心,好奇心愈发强烈,瞥了江篱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命令,“去打探清楚。” 江篱闻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遵命,世子。小的这就去打探。” 太好了!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寻找白露姑娘了。 沈钧钰望着江篱轻快地跑回庄园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然而,他更加好奇晏菡茱为何会有如此独特的爱好,这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特殊的目的? 江篱从田间劳作归来,顺手在路旁采摘了一大束色彩斑斓的野花。 他找到了白露,将花束递给她,温柔地询问:“白露妹妹,这些花美丽吗?” 白露的脸上泛起一抹桃红,羞涩地轻轻点头,接过了花束,轻声道:“很美,谢谢你,江篱哥哥。” “今天中午我厨房制作了绿豆糕,里面还加入了香甜的枣泥。江篱哥哥如果喜欢,就请尽情享用!” “好的!”江篱露出憨厚的笑容,但他并未忘记正事,“世子夫人,最近有什么事情让你忙碌呢?” 白露低声细语地问:“世子真的想知道吗?” 江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的,世子对夫人的近况特别关心!” 白露回答道:“世子夫人最近在研读一些关于河道的书籍。我只是个粗使丫鬟,认识的字寥寥无几,那些书对我来说宛如天书,难以理解。” “但我听到夫人一边翻阅书籍,一边做笔记,还不时自言自语,提到河道淤泥的积累,水位逐渐升高。” “她担心如果遇到暴雨,可能会导致河水倒灌,引发京城内涝。我的见识有限,不清楚夫人所言是否正确。” 江篱闻言,神情变得庄重,心中涌起无限敬意,“世子夫人真是全心全意地为世子着想啊!” 白露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那些讲述河道的书籍哪里比得上趣味横生的话本子?” “但现在夫人连她最喜爱的话本子都不看了,整日埋头于书写绘图,我想这些都是为了世子准备的。” 江篱深有感触地点头,立刻将这一切详细地报告给了沈钧钰。 沈钧钰耳畔响起江篱的话语,神色微微一滞,疑惑地开口:“然而京城已经许久未曾遭遇内涝之患,水流倒灌之险!” 江篱对此却毫不在意,轻描淡写地回应:“应是因为长久未见此灾,河床逐年淤积,必然是逐日抬高。” 沈钧钰闻言,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赞许之意,点头称赞道:“看来你这后生颇有些机智!” 江篱露出憨厚的笑容,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马屁:“这一切都得益于世子的悉心教诲!” “世子夫人甚至摒弃了心爱的画册,转而沉迷于那些深奥且枯燥的河川典籍,为世子精心筹谋。” “世子,您不可坐视不理!不如,我们即刻起身,前往探望世子夫人。一人智慧有限,二人商议则智谋无穷,或许能碰撞出更巧妙的解决之道。”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颔首道:“正合我意!” 第53章 邓炜/上奏 言罢,沈钧钰已迈开长腿,疾步踏入晏菡茱的庭院。 沈钧钰步伐匆匆,江篱难以跟上。此时,晏菡茱的书桌上摆满了刚绘制的图纸,以及一系列精确计算出的数据,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思索。 沈钧钰推门而入,瞧见晏菡茱紧抿着嘴角,神情严肃专注,便温和地询问:“在研究什么难题呢?” 晏菡茱未抬起头来,只是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清单。 “世子请览,事态堪忧。我方才核算完毕,倘若今年降雨量与去年相仿,必将导致水流倒灌,京城恐将遭受内涝之灾。” 沈钧钰的目光凝重地落在历年水位的记录上,同时细致地审视着河床的深度,原本挂在唇角的笑意渐渐消散。 “我再仔细核算一遍。”面对如此重大的事,沈钧钰不敢有丝毫马虎。 沈钧钰日夜兼程,连午膳都是由江篱亲自送来的。 得知孙子和孙媳妇正忙碌于重要事务,老夫人便由贴身的嬷嬷陪同,外出散步,以免打扰到小两口的安宁。 直到夜幕低垂,沈钧钰才完成了新一轮的计算。 此时,他的面色愈发沉重,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情况已经如此严重,河道官为何还未上报?” 晏菡茱抬起头,微微挑起眉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朝廷每年都会拨付资金用于清淤,但其中又有多少真正用于实际工程?” “上报?那些修河道的银子究竟流向何方?若是没有事故发生,便万事大吉。一旦出了问题,他们早已抽身,不再负责。” “至于谁将成为不幸的替罪羊,那就全凭天意了。或许有人已经预见到内涝倒灌的危机,那些有背景的,或者得到提醒的,早已赚得盆满钵满,另谋高就。” “现在负责河道的官员,应是那些无权无势之辈,等到事故发生,背黑锅,不是被贬就是掉脑袋。” “邓兄?”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倒吸一口冷气,“他出身贫寒,为人正直不阿,虽然有些古板,但确实是一位好官。” 晏菡茱沉思片刻,然后说道:“你将历年数据抄录一份给他,以邓炜的智慧,定能洞悉你的良苦用心。” 沈钧钰深以为然,起身将这些资料折叠整齐,“我这就亲自送给邓兄。” “慢着!”晏菡茱迅速喊住了正欲冲出门的沈钧钰。 沈钧钰皱紧眉头,面露困惑,“你为何要阻拦我?” “你现在还在禁足之中,怎能随意返回京城?”晏菡茱耐心解释,“这件事,你若不亲自出面,或许还能有所成就。但你一旦介入,考虑到梁国舅对你的深切仇恨,你所支持的,他必然反对。” “这……”沈钧钰语塞,甚至有些沮丧,“难道我就此消沉,一生都要做个畏首畏尾的缩头乌龟吗?” 晏菡茱微微一笑,眨了眨明亮的双眸,“怎么可能一生如此?梁国舅已是中年之人,比你年长许多。你只要保持平和的心态,他定会先你而去。” “嘿嘿!”沈钧钰被晏菡茱的话语逗乐了,“你安慰人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不过,你的意图我已经明了,不过是想让我耐心等待,时间会证明一切。” 晏菡茱笑容明媚,轻声道:“世子所言甚是,我确是此意。” 沈钧钰深思熟虑,认为晏菡茱的分析颇为中肯,便点头应允:“好吧,我会派人秘密地将消息传递给邓兄。” 这一次,沈钧钰并未指派江篱执行任务。 江篱,沈钧钰的亲信仆从,素来负责处理主人的公开事务,大小事宜皆由他经手。 然而这次,沈钧钰决定派遣靖安侯府的隐蔽护卫。 邓炜出身贫贱,薪酬微薄,只租得一座小巧的院落作为居所。 邓炜结束一天的公务,回到书房,沉浸在书海之中。 此时,凌蓟悄然出现在窗前,轻巧地抛出一枚铜钱,屋内的油灯应声而熄。 “邓大人,切勿点火,我乃靖安侯世子的贴身侍卫。世子闭门自省之际,偶然翻阅了京畿河道的历年水位与河床高度记录,察觉事态严重,特此送来详细数据,望大人务必重视,否则今年恐怕会有河水倒灌之险。” 邓炜闻言,心中一沉,最近他一直试图查阅相关资料,却屡屡受阻。 夏日将至,若不及早奏报,一旦发生倒灌,他的官职不保,甚至可能有生命之虞。 即使在黑暗中,邓炜仍旧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凌兄的提醒,邓某铭记在心。” 凌蓟再次叮嘱:“大人上奏时,切记不可提及世子之名,以免梁国舅心生反抗。” 邓炜一愣,随即领悟,“凌兄考虑周全。” “邓大人,在下就此告辞,资料已放在书桌上。”凌蓟说罢,身形一晃,跃上屋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邓炜点亮火折子,拿起书桌上的那叠图纸和文件,仔细阅读尚未读完,他已数次倒吸冷气! 邓炜再次向着靖安侯府的方向深深地作了一揖! 这份救命之恩,他铭记在心! 邓炜终于明白,为何他每次想要查阅河道资料,总是遭遇阻挠。 原来有人想要借刀杀人,让他背黑锅! 邓炜虽然清正廉洁,勤勤恳恳,但绝不愿意成为他人的替罪羊。 他制作了简易的测量工具,亲自前往几个关键地点进行测试,结果令人震惊,形势刻不容缓。 于是,邓炜紧急呈上一份奏章,将京畿及其周边河道的危机,呈报给了朝堂。 不仅如此,为了保命,邓炜决心孤注一掷。 在大朝会上,他站在末尾的位置,待陛下即将退朝之际,突然挺身上前,声称有重要奏本。 圣上见状一愣,心想低阶官员通常不会亲自上奏,这次的举动,显然不同寻常。 邓炜此举,无疑是置若罔闻,竟敢绕过上官启奏,显见此事非同小可。 奏折递上龙案,圣上一阅,原本充满疑惑的目光顿时化作怒火。 “邓炜,上前听旨。” 内侍将圣上的话语传递出去。 邓炜匆匆趋前,尽管心中忐忑,但至少暂时不必担忧身首异处或贬官流放。 毕竟他刚履新四个月,河道问题与他尚无太多瓜葛。 “邓炜,你所陈奏折是否属实?”圣上面色平和,然而朝中熟悉帝王脾性的近臣们皆知,圣上此刻正愤慨不已。 对于往昔的数据,他无从稽考,但,此刻他可以断定,水位持续攀升,河床日益抬高。 第54章 上奏/虚伪 “臣启奏陛下,微臣所述句句属实,恳请陛下严查。根据微臣的推算,若今年降雨量与去年相仿,河道必将会发生倒灌。” 圣上冷笑几声,“好,真是好得很哪!连天子脚下也有人敢于欺上瞒下,其他地方更是难以想象了!” 圣上的这番话语,意味着一场彻底的调查即将展开。 工部下辖的水部设有都水监,这是专门负责管理和维护全国河渠、桥梁的官方机构。 此时的水监丞、通判都水监等官员,无不战栗不已。 今日的大朝会上,都水监的大小官员亦列席其中,全部被勒令待在指定位置,待调查结束后方能离去。 圣上下旨令都察院全面调查。 纪胤礼心中顿时感到不安,他刚刚安排人手将药材运入京城囤积,如今河道整治已提上日程。 若河道不发生倒灌,京城便不会有大量百姓患病,药材的价格还能维持高位吗? 退朝后,纪胤礼急匆匆地赶回府邸。 “芙蕖,你梦中有无预见大规模的河道清淤之举?”纪胤礼本就以智谋着称,但如今他更多地依赖妻子晏芙蕖的“梦中预见”。 晏芙蕖一愣,上辈子她仅为深闺妇人,且此时,她已随沈钧钰赴外任。 京城的倒灌水患,药材价格飙升,都是后来才得知的。 具体详情,晏芙蕖并不清楚。 她微蹙眉头,轻声询问:“夫君,能否详细说明今日大朝会上邓炜所奏之事?” 纪胤礼将今日大朝会上邓炜的奏折内容一一叙述。 晏芙蕖心中一紧,“河道清淤,是否每年都要进行?” 纪胤礼颔首,“正是,然而这仅是例行公事,历来未曾惊动朝堂。” 晏芙蕖闻听此言,心中的重担登时减轻了不少,“今年的暴雨连绵不绝,甚至还有罕见的龙卷风肆虐,这真是十年一遇的涝患。相公大可放心,无需过分忧虑。” 即便药材的价格未能达到前世那般的十倍之高,但至少也能稳稳超过五倍。 如此一来,他们便能获得一笔颇为丰厚的收益。 都察院的调查行动迅速,且地点就在京畿重地,因此进展异常迅猛。 如今,无人愿意再庇护那些弄虚作假之徒,河床已经抬升到如此高度,涝灾的发生只是时间问题。 若是此刻仍然包庇,一旦事发,必然难逃罪责。 详尽的调查结果上报朝廷,与邓炜的奏折内容相差无几,确认了其中存在的重大隐患。 邓炜算是侥幸逃过一劫,甚至因祸得福,获得了圣上的深厚信任。 京城的大小事件,接连不断地传入庄子的耳中。 靖安侯沈文渊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方才得知沈钧钰在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 真是巧妙之极! 虽然陛下并不知晓靖安侯府在其中的影响力,但邓炜能够保住性命,保住头顶的乌纱帽,无疑得益于沈家的暗中助力。 近几日,每遇到邓炜,这位年轻有为的官员总是对他礼遇有加。 陛下对邓炜的勇气和实事求是的态度大加赞赏,未来必定会加重对他的重用。 休假之日,纪胤礼便携同晏芙蕖一同前往靖安侯府的庄子。 晏菡茱和沈钧钰正在田间劳作,听闻下人的禀报,二人相视一笑。 “你认为他们会找出什么样的借口呢?”沈钧钰扬了扬眉梢,目光转向晏菡茱。 晏菡茱轻轻一笑,毫不在意,“不过是些强词夺理的狡辩罢了,何需费神猜测?” 沈钧钰笑了笑,“确实如此!他们太过狭隘。即便我知道那疑似高产种子已被他人购得,我也不会恶意破坏。” “若那种子是假的,无需羡慕;若是真的,那造福的将是万千百姓。我们又何必去做损人不利己之事?” 晏菡茱微微一笑,“但总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他人好,总是想着如何压制他人,将他人踩在脚下。” 沈钧钰默然片刻,并未为晏芙蕖辩解。 虽然他不会全然相信晏菡茱的说法,但他确信自己所认识的晏芙蕖并非她的真正面目。 当初的遗憾与不解,如今已化为深深的幸运。 两人正打算返回家中,却见纪胤礼和晏芙蕖手牵手迎面走来。 “菡茱!”晏芙蕖声音柔和如丝,笑靥灿烂似春花,“久违了,我的妹妹,你在这段时光中晒黑了不少。世子啊,若是对菡茱缺乏疼爱,我可不会就此罢休!” 尽管每日都戴着幂篱,晏菡茱的肌肤仍旧略微染上了阳光的痕迹。 晏菡茱微微上扬的嘴角,绽放出一个堪称虚伪至极的笑容,就如同那些曾经的绚烂花朵,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辉。 不依? 你家若在汪洋之中,岂能管得如此宽泛? “芙蕖,你想要管辖我的夫君,难道不怕引起姐夫的误会?”晏菡茱哪能忍受晏芙蕖在她面前指手画脚,心中冷笑,你想得也太美了! 沈钧钰被晏菡茱那虚伪的笑容刺激得打了个寒颤,手臂上瞬间泛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看来,平日里晏菡茱对他的顶撞,至少还带着几分真诚与真性情。 在这种场合,多言必失,沈钧钰选择了沉默。 纪胤礼微微一愣,顿时明白了晏芙蕖为何说晏菡茱伶牙俐齿,一句亏都不愿吃。 “菡茱,你为何听不出好话和坏话?”晏芙蕖嗔怪道,“往日诸多误会,今日我与夫君亲自登门道歉。我们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听说有人诽谤你们种植毒物,担心给你们带来麻烦,这才想着彻底解决。” 晏菡茱一愣,心想这人脸皮之厚,真是世间少有。 仿佛他们觉得只要找个借口,就能轻易了结,完全不在乎她和沈钧钰是否接受。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脸上的笑容更加虚伪,“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姐姐和姐夫不愿看到沈钧钰为朝廷尽忠职守,为百姓谋福祉呢。” 这对心怀鬼胎的夫妻,今日登门似乎不单是为了道歉,应该另有所图。 “妹妹真会开玩笑。”晏芙蕖轻摇扇子,轻轻拍打着晏菡茱的胳膊,“我们久未见面,有些私房话需要倾诉。夫君,你和世子随意聊聊,我和菡茱谈谈旧情。” 话音刚落,晏芙蕖不由分说地拉着晏菡茱转身离去,渐渐远离沈钧钰和纪胤礼。 晏菡茱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场作戏得栩栩如生的晏芙蕖。 第55章 骄傲/闭嘴 晏芙蕖被晏菡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试探性地问道,“菡茱,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啊?”晏菡茱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当然有,我深知姐姐的苦心与好意。” “就这些?”晏芙蕖仍旧试探着,“你没有其他事情想询问我吗?” 晏菡茱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完全抛开了贵妇的优雅风度,“并没有。” 她清晰地察觉到晏芙蕖的试探之意,而晏菡茱则是铁了心不会透露自己重生的秘密。只要她紧闭口风,任何人的指控都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 秘密之所以称为秘密,是因为它仅被一人所知。一旦泄露给第二个人,那又怎能称之为秘密呢? 此时的晏芙蕖已不再掩饰她的好奇心,她在庆幸自己捷足先登纪胤礼的同时,心中仍存有几许忐忑与疑惑。她不解为何晏菡茱对于未来权倾一时的纪胤礼毫无兴趣,反而心满意足地与那个只会抱怨、吟咏酸涩诗句的沈钧钰共度时光。 “菡茱,你真的愿意嫁给沈钧钰,而不觉得有任何遗憾吗?” 晏菡茱装出一副错愕的神情,“芙蕖,你这样的提问让我感到十分意外。我的丈夫沈钧钰才情横溢,文采斐然,堪称当今探花郎。我虽然是永昌伯府的正室之女,能够嫁入靖安侯府,这本就是我的荣幸。何来不甘心之有?我反而感到万分庆幸。”晏芙蕖目光穿透虚空,打量着晏菡茱那泰然自若的神态,她的从容不迫并非装腔作势,于是她进一步展开了她的试探,“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何舍弃了显赫的靖安侯府的联姻,反而选择了与纪胤礼的结合?这不会激起你的嫉妒之情吗?” 晏菡茱被晏芙蕖的疑问逗得几乎要捧腹大笑。 事实上,她心中的确有一丝好奇,但必须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认为纪家是桩划算的亲事。 至于羡慕? 哼,那更是天大的笑话。 羡慕晏芙蕖有个整天惹是生非、兴风作浪的婆婆? 羡慕她囊中羞涩,连一套夏季的衣裳也无力购置? 羡慕晏芙蕖有个志大才疏、勃勃野心,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丈夫? 既然晏芙蕖主动送上前来,给她机会来一番羞辱,晏菡茱自然不会让她失望,要让她尝到“如愿以偿”的滋味。 “芙蕖,你的话就此打住。” “纪胤礼的优劣,纪家的兴衰,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并不会为之动心。你享受的荣华富贵,我不会眼红。你家族遭遇灭门之祸,也波及不到我。” 晏芙蕖听罢,非但没有从晏菡茱的言辞中探寻出真相,反而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击激起了怒火。 “晏菡茱,你给我闭嘴!纪家必将如日中天,纪胤礼未来定会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我知道你此刻悔不当初,心中充满了不甘,否则你也不会为沈钧钰处心积虑地策划。你现在所积下的口德,将来一旦落魄,或许还能来向我求援。” 晏菡茱轻轻地笑了笑,回应道:“晏芙蕖,你这是在讲笑话吗?真是荒谬至极。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你梦寐以求的丈夫显贵,官居高位,我的夫君和婆家早已拥有了这一切。” “当你在为银钱烦恼之际,我却有享用不尽的财富,品尝不完的珍馐美味,穿戴不尽的绫罗绸缎。” “当你在被恶婆婆逼迫下跪,泪流满面之时,我却有祖母的宠爱,婆母的保护,公公的敬重,丈夫的宽容。” “除非是个愚笨之辈,否则人人皆知何种生活更加美好。你倒说说看,我为何要后悔?为何要羡慕你?” 随着晏菡茱一字一句地剖析,晏芙蕖的面色愈发阴郁而难看,她的脸几乎憋成了铁青色。 她前生那些折磨她的人,如今却对晏菡茱关爱有加。 凭什么晏菡茱一旦嫁入靖安侯府,就能享受到如此深厚的关爱? 难道仅仅因为晏菡茱是永昌伯府真正的千金吗? 满心的愤怒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晏芙蕖忍不住口不择言:“有什么值得你骄傲的?别忘了,你还没能与沈钧钰共度良宵。若沈钧钰真的对你有意,他会舍得抛弃你吗?” 晏菡茱微微眯着双眸,寒光如冰,目光犹如锐利剑刃般掠过晏芙蕖。 晏芙蕖在她周围暗自布下监视的眼线,这对晏菡茱来说并不出乎意料,因为她又何尝不是在探听晏芙蕖的点滴动静呢? 两边的陪房,皆出自晏家,彼此相识相知。 然而,晏菡茱的行动总让人捉摸不透,她并没有选择与晏芙蕖正面交锋,因为在她看来,那毫无意义。 仅仅一句言语,她就能让晏芙蕖陷入被动。 晏菡茱转过身,疾步走向沈钧钰和纪胤礼。 晏芙蕖望着晏菡茱的背影,仿佛看到她落荒而逃,心中不禁暗自出了一口恶气。 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无法驾驭,又有何面目立足于世? 然而,晏芙蕖的得意并未持续太久,她很快便悔恨得心肺欲裂,为何要刺激那张毫无遮拦的嘴的晏菡茱呢? 只见晏菡茱走近,目光略过沈钧钰,直勾勾地盯着纪胤礼,“晏芙蕖讽刺我至今未与沈钧钰共度春宵,还说我得不到沈钧钰的喜爱,所以才不愿与我同房。” “她看上去如此得意,仿佛要取我而代之。是纪家对姐姐刻薄,还是姐夫对姐姐冷落,让她对姐姐的婚姻如此后悔,又为何对我房中的私事,如此关心?” “菡茱!”沈钧钰惊愕不已,晏菡茱真是无所畏惧,敢直言不讳! 晏菡茱美眸一瞪,冷声喝道,“闭嘴!” 沈钧钰立刻闭上了嘴巴! 他深知,若是他再敢多言,晏菡茱定会让他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 纪胤礼目瞪口呆,这个晏菡茱真是无所顾忌! 纪胤礼脸色难看至极,但他反应迅速,勉强笑着解释道:“你姐姐不过是关心你,并无恶意。” 晏菡茱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显然纪胤礼已经依赖晏芙蕖为他出谋划策。 两人皆是野心勃勃之辈,不需十年,世上便不会再有纪胤礼和晏芙蕖的存在。 晏芙蕖气急败坏,连忙追了上来,“晏菡茱,你真是不知好歹,我这是出于好意,都是为了你着想。” “你不但不领情,反而说我挑拨你们夫妻感情,实在太过分。” 第56章 生气/改正 “夫君,我们走吧!” 晏芙蕖不想让纪胤礼产生误会。 同时,晏菡茱的反应也让晏芙蕖觉得她依旧冲动、口无遮拦,并不像是经历了重生的人。 一念及此,晏芙蕖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重生者。 所有事情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在这关键时刻,沈钧钰终于洞悉了事情的本末,“纪夫人,纪兄,你们的善意我心领了,但今后的日子,请勿再插手我们的事务!” 纪胤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礼貌地拱手道歉,“实在抱歉!” 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晏菡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虽然河道已经得以疏浚,但今年雨水颇多,病患的人数只怕仍将源源不断。 晏芙蕖购进的药材,兴许能够保住成本。 然而,此刻的晏菡茱已下定决心,与晏芙蕖势不两立,她决意大举收购药材,让晏芙蕖血本无归,尝尽苦果。 江篱和白露两人如同被严寒侵袭,大气不敢出。 他们平日里所见的世子夫人,总是笑容可掬,和蔼可亲,然而今日她的辞锋犀利,令人瞠目。 不仅令世子哑口无言,更是将纪家夫妇顶撞得无言以对! 沈钧钰凝视着晏菡茱伫立当场,那纤细笔直的背影,微微抬起下巴,宛若一枝傲然独立的寒梅,清冷而孤高。 此时的晏菡茱内心定是万分苦楚,她样样都好,唯独未能与夫君共度良宵,这成了他人攻击她的把柄。 沈钧钰心中有些紧张,些许忐忑,又夹杂着些许懊悔。 因为他让晏菡茱承受了无端的委屈! 过了一会儿,沈钧钰才低声询问:“菡茱,你是否感到饥饿?” 晏菡茱轻轻地转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世子这么一问,我确实是觉得有些饿了。白露,我们赶紧回去吧。” “今天上午不是宰了一只羊吗?这会儿应该已经准备好涮羊肉了,我们这就去享用美食。” 晏菡茱转身,步履轻盈地朝着庄子走去。 她的步伐轻快,姿态从容优雅。 沈钧钰微微一愣,目光追随着晏菡茱渐行渐远的身影。 刚刚晏菡茱的笑容,宛如戴上了人皮面具。 尽管笑容依旧美丽而温柔,却让人感到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江篱,夫人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沈钧钰轻声问道。 江篱鼓起勇气,略带哀怨地回答,“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纪夫人明目张胆地跑到庄子上来嘲笑世子夫人。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看得出来,世子对世子夫人并非无意,我斗胆劝世子珍视身边的人,应当好好把握。” 沈钧钰并未像往常那样反驳江篱,他沉思了片刻,内心忐忑地问:“江篱,你觉得菡茱对我是否有情意?” 江篱闻言目瞪口呆,竟然忘记了主仆之别,“世子,你怎么能这般冷漠?” 想象一下,当那位尊贵的世子夫人踏入靖安侯府的那一刻,你仅仅是在拜堂仪式上轻轻挑开了她的盖头。 “你曾言之凿凿,宣称自己永远不会倾心于世子夫人,甚至愤然甩袖离去!而在此之后,你屡次三番地对世子夫人冷嘲热讽。” 然而,世子夫人呢?当她得知你身陷困境,她毅然决然地从宫门前将你‘劫走’,随后不遗余力地为四位被贬的大人送去他们急需的程仪。如今,更是为了让你亲身体验‘民生之多艰’,她不惧酷暑,亲自与你一同在烈日下辛勤耕作。 世子夫人素来不言爱意,从不娇揉造作,但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不透露出她对世子的深情厚意。实际上,单凭老夫人和夫人对世子夫人八字的高度评价,她便能在靖安侯府安享尊荣,无忧无虑。 但世子夫人却选择了默默付出,从不宣扬。世子啊,你真的心如铁石,感受不到世子夫人的真挚情感吗?即便是心怀爱意的小厮,也知道采摘一束野花,买一盒美味点心献给心爱的人。而你,世子,你又为世子夫人做过些什么呢?” 江篱内心充满了话语,急需倾诉。 他深知世子品性纯良,自然希望世子不要错失这位值得珍视与倾慕的人。 江篱机智过人,善于深思熟虑。 曾经,他以为世家女子都如同晏芙蕖一般,擅长获取男人的宠爱与怜惜。 然而,在遇见世子夫人晏菡茱之后,江篱方才领悟,世间竟有如此聪慧、独立而富有魅力的人。 沈钧钰被江篱的一席话说得面色愈发苍白,内心愈发痛苦,仿佛晏菡茱那双小手紧紧地握住他的心,将它揉成一团。 “江篱,我好像真的错了。”一贯孤高自傲的沈钧钰在这刻,显露出了虚心。 自结婚以来,与晏菡茱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中浮现。 晏菡茱那双明亮的眼睛,时而闪烁着机智的光芒,时而流露出狡黠的笑意,时而带着嗔怪的怒意,时而洋溢着欢快的喜悦。 江篱紧握着沈钧钰的胳膊,“世子,你是博学之士,比小的更懂得知错能改,这是最大的善行。既然已经意识到错误,我们就应该立即改正。现在,我们去追上世子夫人。” 沈钧钰被江篱拉着快速前行,步履踉跄,努力稳住身形,“追上……追上后该说什么呢?我该如何表达我的歉意?” 江篱啼笑皆非,心中不禁有些无奈,“世子,你可是名扬四海的探花郎,才情横溢,令无数京城少女为之倾倒。” “翩若惊鸿,婉如游龙。古圣先贤的典籍中早有记载,既然世子倾心于世子夫人,那便应及时行乐,共结良缘!” 江篱自幼便服侍沈钧钰。 沈钧钰所阅读的书籍,江篱亦曾翻阅,且烂熟于心。 虽不能即兴吟诗作赋,但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宛如数点家珍。 沈钧钰对晏菡茱的观感颇为看重,以至于此刻心中负担沉重,踌躇不前,心中忐忑不安。 江篱见世子犹豫不决,气得直跺脚,“世子,你……你真是愚钝无比!且看我为汝示范。” 江篱心有不甘,满心懊恼,随即转身,疾步追随晏菡茱和白露。 “世子夫人,白露姐姐,品尝羊肉岂能无蒜相伴?江篱知晓一处,那里的野蒜头风味独特,浓郁无比。” 晏菡茱闻声回头,笑容满面,喜道:“在哪里?在哪里?我欲亲自采摘!” 留下沈钧钰独自站在原地,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便是如此? 第57章 荷叶/蒜头 旁边负责沈钧钰安全的侍卫,无奈地看着自家世子那副愣头青的模样。 竟然是陛下亲点的探花郎,竟连讨女性欢心之术亦一窍不通。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虽不完全明白,但他还是加快了脚步。 一见世子那副不明所以的神态,侍卫决定助其一臂之力。 途经一片荷塘,侍卫轻轻一点足尖,拔剑出鞘,剑光如电,手中便多了三片碧绿的荷叶。 “世子,此物送上。”侍卫递给沈钧钰。 沈钧钰一愣,面露困惑,“你赠我荷叶何用?我并未上火!” 即便是沉默寡言的侍卫也忍不住了,“世子,夏日炎炎,烈阳炙烤,此荷叶可遮阳挡暑。” 沈钧钰搔头,“但菡茱已戴幂篱,阳光难侵。我送她荷叶,岂非多余之举?” 侍卫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世子,遮阳与否并非关键,关键在于世子对世子夫人的关怀与挂念。” 世子这是读多了书,读成了书呆子吗? 沈钧钰心中一动,瞬间,那股纠结之情被侍卫的话语所击溃。 晏菡茱所看重的,应是他的心意与思念。 沈钧钰接过侍卫递来的那几片硕大的绿色荷叶,追随晏菡茱而去。 待沈钧钰赶上,此时晏菡茱正与江篱、白露一同挖掘野蒜,欢声笑语弥漫开来。 在田野的边缘,那些探出地表的蒜苗已然显得枯槁,岁月的痕迹爬满了它们的身躯,然而,在这片泥土的深处,蒜头却在悄然壮大。 它们饱满而鲜嫩,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生命力。 晏菡茱目睹着蒜头的根部逐渐露出,她轻巧地伸出手,试图将它们拔起。然而,力道稍大,蒜苗应声断裂。 一声惊呼,晏菡茱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 “菡茱!”沈钧钰见状,心中猛地一紧,急忙抛下手中翠绿的大荷叶,他那修长有力的双手迅速伸向晏菡茱,将她温柔地搀扶起来。 “多谢世子!”晏菡茱轻声细语地道谢,笑容如春花般绽放。 沈钧钰望着晏菡茱的笑颜,心中的紧张渐渐缓解,却也夹杂着一丝失落。 此刻的晏菡茱难道不是应该对他怒火中烧吗?毕竟他曾与晏芙蕖有过一段旧情! 然而,晏菡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他礼貌有加,难道是因为她对他已无任何挂念? 沈钧钰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与纠结。 而晏菡茱此刻却无暇他顾,她不擅长揣摩男性的心思,也不愿迎合他们荒谬的自尊与自负。 在她眼中,这些男人甚至不及她手中的两个蒜头,至少后者能为她中午的涮羊肉增添一份鲜美! 她总是能想得开,吃得香,睡得甜! 白露惊叫起来,眼中满是敬仰,“江篱哥,你真是太出色了,竟然能挖出这么大的蒜头。” 江篱扬起他那圆润而丰腴的脸庞,自豪地笑道:“那是自然的,我可是你的江篱哥啊!世子夫人,这些蒜头够您享用吗?若是不够,我再去挖一些。” 晏菡茱看着白露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半筐蒜头,轻轻一笑。 “这次足够了,下次再来挖吧。,要挖大的留下小的,这样来年才能长出更多的蒜头。” 白露挎着篮子,江篱主动接过篮子的重量,“白露,让我来拎吧,别累着你。出门怎么不戴上幂篱?脸颊都被晒得红扑扑的!” 江篱提着篮子,加快了步伐,他从侍卫手中接过一片宽大的荷叶,轻轻扣在白露的头顶。 “荷叶不仅能遮阳,还有股清新的香气。等到莲蓬成熟,我摘来给你尝尝。” 白露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羞涩中出更多的幸福,“谢谢江篱哥。” 荷叶遮在头顶,烈日无法直射,白露的脸颊感到一阵清凉。 刚才晏菡茱因拔蒜头而摔倒,幂篱不慎失落。 沈钧钰见状,连忙效仿,迅速将手中的荷叶戴在菡茱的头顶,“幂篱闷热,荷叶更加清凉。” 晏菡茱微微一愣,旋即展颜一笑,露出她那洁白而齐整的牙齿,客气道:“多谢世子。” 她轻按着头上的翠绿荷叶草帽,另一只手轻摇着一束新鲜的大蒜,步履轻盈地在乡间的小径上行走。 口中轻吟着童年记忆中的歌谣:“碧水之上绿伞映,任凭风起雨落仍逍遥,花开泰然亦显俏,水中芙蓉更是妖娆迷人……” 歌声如丝般柔滑,缓缓流淌,抚慰了沈钧钰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原来,对她好,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充满爱意的心! 江篱跟随其后,悄无声息地给沈钧钰竖了个大拇指,低声赞道:“世子,这招真是高明!高明!” 沈钧钰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优雅的微笑,“今天,本世子重重有赏,你和周二都记住了。” 话音刚落,沈钧钰轻声一笑,步履更加轻快,长袖随风轻扬。 厨房今日宰杀了一只肥壮的羊,将羊身上最鲜嫩的部分切割成薄片,整整齐齐码放在盘中。 午餐时间已到。 桌上摆好了铜制的火锅,木炭在其中熊熊燃烧,水汽腾腾上升。 桌上已摆放好了四盘精致的羊肉,以及酱油、蒜油、芝麻油和茱萸油四种调味碟。 老夫人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步入饭厅。 刚一进门,那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今天中午就吃这个吗?”老夫人微微蹙眉。 晏菡茱点了点头,医生特意关照,老夫人应该多吃荤食,尤其是热性的羊肉。 “是的!这羊的肉质十分鲜美,几乎没有腥膻味。搭配这些调味碟,相信老夫人一定会食后难忘。” 老夫人喉咙滚动,内心挣扎地抗议,“我信佛,不宜食用荤腥!” “你们年轻人爱吃,你们吃,我就算了!让厨房再准备些素食来。” 晏菡茱起身,轻扶老夫人的手臂,“祖母,您是因为信佛才不吃荤腥,还是根本就不喜欢吃呢?” 老夫人本想说出不喜欢吃,但那诱人的香气不断侵袭,让她不仅不停地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 “自然是因为信佛不能吃荤腥。” 听到这话,晏菡茱微微一笑,“即便是佛家弟子也曾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心中有佛,处处皆可成佛。祖母难道因为吃了荤腥就不再信佛了吗?” 老夫人闻言,微微一愣,“我佛慈悲,只要一心向佛,自然会原谅信徒的所有错误。” 第58章 羊肉/微服 晏菡茱连忙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佛陀心慈,佛陀视众生为平等。” “不论是花卉草木,还是飞禽走兽,本质上都是平等的。既然我们能够享用谷物,为何不能品尝肉类呢?” “若仅限于食用粮食与蔬菜,岂不是对那些植物生命也显得不公吗?” “正如佛祖所示,慈悲为怀,佛法广大,自当对所有生灵同等看待,共享天地之恩。” 沈钧钰便在这一刻,聚精会神地聆听晏菡茱那生动活泼、有条有理的辩驳,虽然话语间稍显牵强,却也不乏道理。 细思之下,竟然觉得她的论点颇为令人信服。 老夫人被晏菡茱那巧舌如簧的言辞,说得愣神不已。 “那我该如何是好?”老夫人忍不住又舔了舔嘴唇,垂涎欲滴。 晏菡茱拿起公筷,夹起那片刚刚烫得恰到好处的羊肉,递给老夫人。 “祖母,快尝尝吧!羊肉一旦凉了,美味便大打折扣。” “今后我们多做善行,多助人为乐,这样的功德无量,远非这几口肉可比。” 沈钧钰微微一笑,接口道:“祖母,菡茱说得极是,我也来品尝一些。” “待会儿让人送些衣物和粮食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行更多善事。” 既然孙子孙媳妇都如此主张,老夫人也就不再纠结。 她夹起那片刚刚烫好的羊肉,放入嘴中,闭上双眼,细细品味,慢慢咀嚼。 口中虽说着“罪过罪过”,心中却想着“美味至极”。 晏菡茱夹起一片羊肉,蘸上那香浓的蒜油碟,送入口中。 “嗯嗯,真是人间的极致美味啊!” 沈钧钰也品尝着羊肉,却用的是芝麻油碟或是酱油碟,独独不蘸蒜油。 自幼修习礼仪的沈钧钰,自律甚严,向来不食用味道过于浓烈的食物,尤其是大蒜。 此刻,看着晏菡茱吃得津津有味,沈钧钰不禁跃跃欲试。 晏菡茱向来不辜负美食,更不会辜负沈钧钰。 待她饱餐一顿后,再与沈钧钰慢慢清算旧账。 晏菡茱洞察出沈钧钰的犹豫,便用公筷夹起一片刚刚烫好的羊肉,蘸上蒜油碟,轻轻放入沈钧钰的盘中。 “世子,民间有句俗语,‘食羊不配蒜,美味减半分。羊肉配蒜香,犹如仙人宴。’” “哈哈哈!”沈钧钰不禁被晏菡茱这顺口的俏皮话逗得开怀大笑,“那我就试试,看看这羊肉配蒜,是否能让我尝到仙人的滋味?” …… 当圣上聆听大臣关于河道清淤的汇报后,不久,他又派遣使者分赴各地进行严密督查。 每年户部拨付的巨额银两,究竟流向了何方? 尽管成效或许有限,但圣上意图让各级官员明白,朝廷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有着清晰的认知。 官员们不能仅沉溺于中饱私囊,而忽略履行职责。 即便查无所获,亦无妨,因为一旦事发,唯有斩首示众。 究竟贪官的顽石般坚硬,还是朝廷的利刃更为锋利? 圣上感到一丝疲惫,轻轻闭上双眼。 邓炜年岁虽轻,却展现出果断的气魄,可见朝堂之上,不可让老迈的大臣们把持一切。 年长者虽有能力,但往往缺乏锐意进取的激情。 于是,圣上的思绪从邓炜转向了那些敢于弹劾国舅的年轻官员。 其中四人已被派遣至外地,而魏奉晖与沈钧钰仍留在京城,不知近况如何? “赢朔,沈钧钰和魏奉晖的现状如何?”圣上询问,语气平和,仍旧保持着闭目养神的状态。 赢公公深知陛下近日对权重老臣的不满,恭敬地回答:“陛下,魏大人闭门思过,深居简出。而沈大人则借口侍奉祖母,带着新婚妻子陪同靖安侯老夫人前往庄上修养。” “实际上,沈大人以休养为名,正尝试种植从西市番商手中购得的异国种子。” 听到这,圣上略感惊讶,“这些种子有何独特之处?竟让才华横溢的探花郎屈尊亲耕?” 赢公公明白,在陛下心情不佳时,应当讲述陛下愿意聆听的内容。 “番商宣称,这些种子来自他们遥远的故土,产量极高,且具备良好的耐旱性。然而自从他们抵达西魏后,便未曾再食用这些作物,想来口感不如大米和白面。” 圣上轻抚长须,微眯着双眼,“沈钧钰真的亲自下田耕作了吗?” 赢公公回答:“确凿无疑,据说他亲自播种,耗时八日,耕作十亩良田。沈大人的新婚妻子晏菡茱始终陪伴左右,夫妻二人齐心协力,或许将成就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至今,沈大人与夫人不仅陪伴老夫人散步,锻炼身体,他们还每日亲自前往田间,细致观察作物的生长状况,记录下每一处细节。他们向老农请教耕作之道,并将这些宝贵经验逐一记录下来,以备后用。” “哦?”皇帝自龙椅上缓缓起身,沉思片刻后踱步而行,“赢朔,即刻准备,朕欲离宫,微行察访。” 赢朔微微垂首,心中明了,皇上这是打算微服出巡,“遵旨,陛下。” 不久,一辆装饰素雅的马车缓缓驶出宫门,沿着光滑的青石板路,径直朝向城门驰去。 靖安侯府的庄子近在咫尺,距离不过十里之遥。 车夫驾驭着马车,两侧各有两名骑马的侍卫随行,而沿途挑担的商贩和匆匆而过的行人中,不乏乔装打扮的伏剑司特工。 皇帝的出行,岂能如此简单? 前后左右,明哨暗卫,不下数百人暗中护卫。 马车在庄子边缘停下,皇帝一行人徒步踏入乡野。 他们直接来到沈钧钰精心培育的番麦种植地,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似乎忍不住想要亲手触摸这些异域的庄稼。 “且慢!”柳老汉饭后散步至此,见到这几位衣着不凡的人欲对主家的心血之作动手,立刻出言制止,“仅供观赏,切勿触碰,以免损伤了这些珍贵的作物。” 赢朔见状,严厉地斥责,“大胆!你可知道……” “赢朔,退下。”皇帝立刻阻止,微服私访本就是隐秘之行,何必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来? 柳老汉虽然心有忐忑,但这里是靖安侯府的领地。 他心存侥幸,即便是在京城的高官显贵,也要给靖安侯府留几分薄面才是。 第59章 番麦/好话 “这位学士,您一看便知是博学之士,想必也知晓这是靖安侯府的产业。这些庄稼,正是我们世子和世子夫人亲手播种。” 皇帝含笑施礼,“老丈,在下路过此地,生平未见如此奇异的庄稼,故而驻足一观。敢问老丈,这作物究竟有何独特之处?” 柳老汉见这位学士态度谦和,顿时放下心来,对于种田之道,他可是自信满满。 这位老汉并非寻常人,谈及农事,他口若悬河,言辞犀利。 “我家的世子播种之时,我有幸在旁侍奉,那种子金黄璀璨,一粒的大小抵得上两粒普通小麦。” “当时我家主人也不知这作物名为何物,我家老夫人便随口起了个名,既然是从番邦引进的种子,就暂且称之为番麦。” 皇帝闻言,微微一笑,“老夫人所取之名颇为贴切。却是不知这番麦的产量如何?” 柳老汉语气激昂地回应:“那位外商夸夸其谈,为了哄抬价格,竟然敢宣称亩产高达五百斤。” “老朽耕作数十载,却未曾目睹过如此丰产的庄稼。虽然我心中存疑,但仍旧渴望探明真相。” 圣上闻言,深以为然,“别说老丈你心中痒痒,即便是孤,也对此感到好奇。” “靖安侯府的世子我倒是见识过,他英俊潇洒,才情出众,若说他吟诗作赋,我信之不疑;但说他精通农事,我却是难以置信。” 柳老汉一生诚实守信,绝不虚言,听到有人质疑他的话,立刻急得脸红脖子粗。 “不但我家世子精通耕作,连我家世子夫人也深谙农事!” “我家世子夫人常说,百姓有田可耕,有粮可食,便是人间好时光。” “她还强调,农耕乃是国家根本,世间再无事宜比农事更为重要。” “得知农事多靠口头传授,并无专门的农书,我家世子夫人便提议,让世子将老朽的耕作经验集结成书。” 闻言,圣上面露惊异之色。 世间虽有许多经史子集和绘卷,但真正着名的农书却寥寥无几。 即便有,也未能广泛流传,农人大多不识字,只能依靠口耳相传。 “你家世子和世子夫人真是用心良苦。若真有农书问世,老丈你也能名垂千古。” 柳老汉开怀大笑,露出缺失的门牙,“我家世子宅心仁厚,也如此说道,因此老朽对田间的庄稼更加上心。若一天不巡视八次田地,我夜里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圣上听着柳老汉由衷的笑容,对沈钧钰的印象愈发良好。 在整个京城中,有几个世家子弟会关心农事?有几个愿意亲自动手耕作? 他们大多养尊处优,不识五谷,沉迷于酒色。 这些人在朝堂之上,还能凭借祖荫逍遥快活,甚至身居高位。 若朝堂之上尽是这类人,还谈何国家社稷? “那么,在下提前祝贺老丈了。”圣上笑容和蔼,语气愈发温和。 刚才老丈提到的,世子夫人认为农事最为重要,确实所言非虚。 这位晏菡茱,也确实不凡。 难怪她能与沈钧钰一同深耕农事! 沈钧钰与晏菡茱漫步在田间小径上,发现周围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不禁感到困惑。 靖安侯府的侍卫们如同铁壁般严阵以待,忠诚地守护着他们的主子。 “世子,这些人究竟是谁啊?”晏菡茱微微一愣,脸上露出困惑之色。 沈钧钰同样满脸迷茫,他踮起脚尖,试图窥探远方,“糟糕,番麦地头聚集了大量人群,难道又是纪家那些人搞的鬼?” 话音未落,晏菡茱已提起裙摆,如风一般冲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若真是纪家所为,她晏菡茱定要上门讨个公道,让晏芙蕖尝尝苦果。 “这……”沈钧钰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急忙追了上去,“菡茱,你慢点,就算纪家不怀好意,你也无需亲自出马,若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沈钧钰迈开长腿,全力追赶,却竟然难以追上晏菡茱。 晏菡茱轻盈地跃动,裙摆随风飘扬,正准备质问之际,却发现柳老汉笑得合不拢嘴,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惊异。 “柳老伯,什么事情让您如此开心?”晏菡茱只能看到那些人的背影,尚未目睹他们的真容。 柳老汉笑眯眯地回答:“回,世子夫人。这位过路的先生从未见过番麦,老汉正给他讲述番麦的故事呢。” 那些侍卫因晏菡茱的举动,一个个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这时,赢公公转过身来。 晏菡茱一见他那面白无须的面容,立刻认出这是皇帝身边的内侍赢朔。 然而,她尚未有机会与赢朔见面,不便表露出相识之态。 皇帝亲自降临,足以证明他对才华横溢的沈钧钰仍怀有深厚的关切。 此刻,晏菡茱当然不会错过为沈钧钰说好话的机会。 在他们独处时,她或许会调皮地调侃沈钧钰,但在外人面前,她毫不犹豫地维护沈钧钰和靖安侯府。 她虽然独立自主,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世道终究还是以夫为尊,以妻为贵。 她的丈夫就是她的颜面,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珍视。 “诸位,请你们观赏便是,切莫动手触摸,以免破坏了这片好不容易长出的庄稼幼苗。” “这可是我夫君亲手栽种,他头顶烈日,汗珠落地都能砸出八个印记。这份辛勤劳作,还望各位能够尊重。” 皇帝听到身后传来的清脆声音,句句都在维护沈钧钰,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沈钧钰真是福气不浅,娶得如此贤惠的佳人。 就在这时,沈钧钰已经追过来,他曾经是天子近臣,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圣上。 即便圣上尚未转过身来,沈钧钰却已经从那熟悉的背影中辨识出了他的身份。 沈钧钰立刻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口中说出了恭敬的致辞:“恭迎陛下亲临,微臣未曾得知陛下驾到,还望陛下宽恕。内人因未曾目睹陛下尊容,若有所冒犯,恳请陛下海量包容。” 晏菡茱听到这话,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连忙慌张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陛下,请您恕罪!” 直到这时,圣上方才缓缓转身,他的声音虽柔和,却自然流露出帝王的威严。 “不必多礼!对于不知情者,朕概不咎怪!” 第60章 编纂/美男 “沈钧钰,你能静下心来钻研农事,这让朕感到十分意外。” 沈钧钰谦卑地回应:“这全是内人的劝导之恩。她常言,我只见过高山流水,仰望云端,却未曾真正感受过脚下泥土的温暖。” “与其吟咏那些充满忧愁的词句,不如深入民间,向老农请教种田之道,了解赋税之重、民生之艰。‘哀民生之多艰’不应仅仅停留在书本上。” 沈钧钰的这番话,令圣上的眼中闪现出一抹赞许之光。 圣上向来赏识沈钧钰那如诗如画的文采,却始终不敢委以他重任,这种犹豫正是源于此。 圣上加以斥责,目的也正在于此。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钧钰并未完全领悟到他的深意,倒是晏菡茱一语中的,精准地指出了沈钧钰的短板。 更令人钦佩的是,晏菡茱不仅能与沈钧钰共同耕作,她的那份娇俏与智慧,在圣上的眼中更显出她的睿智与贤德。 望着这位年仅十六的少女,圣上不禁心中暗赞:她真是才智出众。 眼前这对才子佳人,令圣上微微一笑,“沈钧钰,你确实娶了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 沈钧钰的眼中满是幸福之光,轻轻一笑,“陛下圣明。能够与菡茱结为连理,是微臣几生修来的福分。” 圣上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晚,“沈钧钰,既然你如此关心农事,那么朕将编纂农书之事交付于你,你可愿意?” 沈钧钰虚心谦逊地说:“微臣感激陛下信任,但微臣深知自己对农事所知有限,恐怕难以胜任如此重任。” “司农司中有许多经验老道的官员,他们远比微臣更适合承担编纂农书的重任。” 这番话,确实是沈钧钰的真心话。 并非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私下里进行研究未尝不可。但若是陛下亲自下令,那就成为了国家政务。怎能绕过司农司和主管官员,私下进行此类事情呢? 圣上略一思索,“那么朕将在明日调你至司农司,专职负责农书的编纂。” 听到这番话,沈钧钰心中自然欣喜不已,因为他本就有编纂农书的打算,而要完成这项任务,就免不了要翻阅众多文献资料。 哪里能找到最完备的资料? 无疑是非司农司莫属! 那里不仅收藏了本朝关于庄稼和土地的详尽资料,甚至前朝乃至前前朝的珍贵文献亦在其中。 “是的,陛下,微臣必将竭尽全力,编撰一部属于我们西魏的农学巨着,造福天下百姓。” 皇帝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 “恭送陛下。”沈钧钰与晏菡茱连忙弯腰行礼,目送皇帝离去。 待众人散去,柳老汉方才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虽然身体颤抖不已,但眼神中却流露出无比的激动。 “世子,世子夫人,方才……方才那人真是陛下吗?我们西魏的陛下?”柳老汉声音微颤,却掩不住心中的狂喜。 晏菡茱轻轻一笑,柔声安慰道:“柳大爷,我们陛下英明神武,心系百姓,您不必害怕。” 柳老汉激动地拍了拍大腿,露出一口参差的牙齿,兴奋地说道:“没想到我这老汉年至六旬,竟然有幸见到陛下,陛下还亲自向我询问耕种之事,我这也是为家族添光不少啊。” 沈钧钰微笑着,心知柳老汉所言非虚。 在史官的笔下,将会这样记载:帝微服私访,偶遇老农,咨询农事。 而这位老农,便是柳老汉。 晏菡茱轻轻点头,笑靥如花:“没错,您现在不仅为我们世子耕作,还教授他农事知识,将来他定会在农书中为您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名垂青史。” 她继续说道:“您一定要多加保重身体,长命百岁,亲眼见证那部农书的问世。” 柳老汉豪情满怀,铿锵有力地说道:“多谢世子夫人提醒,我记下了,定当全力以赴。” 夕阳如金,洒满大地,沈钧钰与晏菡茱漫步在乡间小径上。 沈钧钰的目光落在前方妻子的身影上,她手中轻摇着狗尾巴草,显得如此悠闲自在。 适才在陛下面前提起妻子时,沈钧钰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赞誉。 在那瞬间,他心中没有一丝一毫关于晏菡茱的不好,唯有她的种种美好。 正是那一刻,沈钧钰深切地感受到,晏菡茱已然深深地扎根于他的心田,牢牢占据了他的内心。 望着妻子那优雅秀美的背影,沈钧钰加快了脚步。 他轻轻夺过晏菡茱手中的狗尾巴草,握住了她的手,目光坚定地投向远方。 沈钧钰不敢直视晏菡茱的反应,为自己找一个拙劣而天真的借口,“菡茱,我感觉你的手有些凉。”晏菡茱微微一愣,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被沈钧钰紧握的手。 渴望握住她的手,寻找的理由竟是如此牵强。 然而,这无疑暴露了沈钧钰对她的倾心,否则以他的孤高,怎会主动伸出他的手去触碰她。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那份勇气! 晏菡茱轻轻地歪头,凝视着这位英俊非常的男子,嘴角勾起一丝娇俏的笑意。 不可否认,沈钧钰本身就是一位美男子,而现在越看越让人心动,越看越令人陶醉。 令人心旷神怡,美不胜收。 有时,仅是望着沈钧钰,晏菡茱便会食欲大增,多吃下半碗饭。 沈钧钰依旧不敢轻易转头,但他身为男子,自然懂得一些调皮话,“是不是觉得你的郎君过于英俊,以至于你看痴了?” 晏菡茱咯咯娇笑,“不是的,我只是在想,郎君的手如此温暖,手心竟然都是汗水。” 沈钧钰闻言,不禁转头微微责备,“从现在起,晏菡茱,你不得再说一字。” “为何呢?”晏菡茱故意装傻。 沈钧钰瞪了晏菡茱一眼,他知道只要她多说几句,必定会破坏这美好的氛围,让那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 “因为现在蚊虫繁多,多言多语,蚊虫便会乘虚而入,钻进你的嘴里。” 他这番话明明荒谬无比,却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晏菡茱偷笑一声,“罢了,我本来还想说,世子既然心悦我,那我也心悦世子。但你既然嫌我多嘴,那我就不再说了。” 听到这话,一向孤傲且别扭的沈钧钰突然停下脚步,急忙转头,“菡茱,你方才说什么?” 第61章 浓情/追我 晏菡茱仰头望着他,紧闭着嘴唇,嘴角轻轻上扬,眼中闪烁着笑意,却坚决不肯再开口。 沈钧钰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急得耳朵都红了,紧紧握住晏菡茱的手。 晏菡茱的眼眸灵活转动,紧闭着嘴巴,脸上的表情洋洋得意,红唇丰满,搭配上她那狡黠的眼眸,故意逗弄着沈钰。 此刻,沈钧钰完全处于下风。 这位在各方面都极为优秀的沈钧钰,此刻行动的速度超过了大脑的思考,他轻轻一拉,让晏菡茱的身体靠近了他。 他身高马大,面对着仰头挑衅他的那张红润的樱唇,微微低头,亲吻了上去。 晏菡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被沈钧钰亲吻了。 他那天生的身高优势,让沈钧钰成功扭转劣势,占据了上风。 沈钧钰的长臂紧紧勾住晏菡茱的细腰,让她无法逃离。 沈钧钰生疏地轻触着晏菡茱的唇瓣,他那好学不倦的心性在此刻亦不失时机地发挥作用,不断在探寻着这全新的感官体验。 晏菡茱岂是甘愿示弱之人? 她朱唇轻启,巧妙地转换攻势,顷刻间便让沈钧钰心神不宁,全然陷入了晏菡茱的引导之中。 远处的白露目睹了世子与世子夫人的亲密互动,误以为他们正在争执。 然而,当她见到世子紧紧握住世子夫人的手时,白露激动得心跳加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动。 在那一刻,白露惊愕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江篱迅速捂住了嘴。 “都退后些,不要干扰了世子和世子夫人。” 白露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地与江篱一同向后退去。 侍卫们也纷纷退至更远的地方,目光转向他处。 作为沈钧钰的随身护卫,他们几乎是从幼年时代起便跟随在他的身边。 这些人大都出身孤儿,是靖安侯在灾区拯救而来的孤儿。 他们在靖安侯府中长大,沐浴着靖安侯府的恩泽。 在关键时刻,他们为了保护沈钧钰,甘愿舍生忘死。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就是忠诚的死士。 他们知晓世子身边发生的一切,也清楚世子夫人为世子所做的一切。 作为仆人,他们衷心希望世子夫妇情感融洽,早日迎来新生命的降生。 如此,靖安侯府才能后继有人,延续辉煌。 如今,世子与世子夫人情感日臻深厚,他们这些旁人不宜打扰。 过了一会儿,沈钧钰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只能硬生生地压抑住自己,从那让他无法忘怀的红唇中抽离。 沈钧钰的面颊泛起一抹红晕,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幽光。 晏菡茱睁开她那明亮而迷人的眼眸,她那娇美俏丽的五官在这一刻愈发迷人。 “菡茱,我们回家吧!” 晏菡茱温柔地点了点头,甜美地一笑,显得格外乖巧,“好的。” 两人眼中流淌的情意,无需言语,便已溢于言表。 他们经过池塘,看到一群孩童正在垂钓。 其中一个孩童钓到了鱼,兴奋地大喊大叫。 然而,他的高兴过早了,鱼儿挣脱了钩,又重新跌入水中,游得无影无踪。 这个孩童气得在岸边直跳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沈钧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回去后,我要把这个小家伙画下来!” 晏菡茱轻轻抿嘴,露出一抹柔美的笑容,“世子的田园画作,总是那么生动有趣。” 沈钧钰微微一笑,“今天也要画下你。” 晏菡茱脸颊微微发热,却故作镇定地说,“画得丑了,我可不答应!” “哈哈!”沈钧钰愉悦地颔首,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只要你嘴巴再甜一些,我保证将你的画像描绘得美轮美奂。” 晏菡茱轻挑秀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和俏皮,“待会儿我回家品尝一块糖果,届时你再亲自品味一下,看看那甜蜜是否能胜过我。” 沈钧钰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了。 “真是脸皮薄!”沈钧钰脸上泛起一抹羞涩,但心中却充满了期待,轻轻捏了捏晏菡茱的脸颊,“就知道逗弄我,看到我窘迫的样子,你就心满意足了吗?” 晏菡茱那张娇嫩的小脸,在沈钧钰的指尖下显得更加滑润温热,触感无比细腻。 “哎呀呀,世子真是冤枉我了,明明是你悄无声息地偷吻了我,竟然还反过来责怪我。”晏菡茱机智反驳,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我看你最为精通的不是吟诗作对,而是颠倒黑白。你这种只允许自己放肆,却不许他人有半点闪失的做法,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沈钧钰辩论不过晏菡茱,心中却又涌起想要亲吻她那挑逗的红唇的冲动。 晏菡茱轻盈地闪避开,快步向前走去,“看来你是真的生气了,那就来追我吧,如果你能捉住我,随你处置。” 晏菡茱回头,挑衅地望向沈钧钰。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心跳不禁加速。 随他处置? 那他就可以实现洞房花烛夜的美梦了! “这可是你说的,捉到你了,别想赖账。”沈钧钰迅速追了上去,自信满满,相信自己的长腿定能追上晏菡茱。 晏菡茱回头一笑,那笑容犹如春花般娇媚动人,“我晏菡茱一言九鼎,绝不食言,只怕世子追不上,空欢喜一场,到时候别再怪我翻脸无情。” 话音刚落,晏菡茱脚尖轻点,身姿犹如飞燕般轻盈,动作敏捷至极。 她的裙摆随风飘扬,在空中划出一道华丽而优雅的弧线。 沈钧钰发出一阵豪爽的笑声,自信心满满。 然而,追出去数十丈,他仍旧未能追上。 晏菡茱已经轻巧地跑进了靖安侯老夫人的庭院,而沈钧钰还在门口的柱子旁喘息不已! 沈钧钰哭笑不得,他确实是追不上晏菡茱。 此时,江篱同情地看着沈钧钰,“世子,看来您的体力有些不济,该好好锻炼一番了!” 沈钧钰尴尬地笑了笑,“君子六艺,我均有涉猎,剑术我也略知一二!” 这时,沈二走了过来,“江篱,别难为世子了,他估计这辈子都比不上世子夫人的速度。” “什么?”沈钧钰一愣,疑惑地问,“这是为何?我还未到暮年,应该还有提升的空间吧?” 沈二眼见沈钧钰满脸惊愕,低声予以解释,“世子夫人身怀绝技,而且武艺不凡。” “这……”沈钧钰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菡茱如何会武?她不是自幼生长于乡野吗?” 第62章 功劳/贤妻 沈二略一沉吟,“世子夫人或许有过非凡遭遇,不过她身怀武艺,对健康也是大有裨益。” 江篱一旁轻声安慰,“世子,您与世子夫人情深意浓,并非争斗相向,就算世子夫人技高一筹,您也无需过分忧虑。” 沈钧钰瞪了江篱一眼,语气严肃,“江篱,你言之成理,但今后休要再提。” 他的自尊心,既傲慢又脆弱,此刻已然受到了伤害。 江篱无奈苦笑,尴尬地赔笑,“世子,小的这也是出于一片好意。您若想提升自己,不妨与沈二一同修炼武艺?” 沈钧钰虽然曾习剑术,但因其不喜武功训练时的汗水淋漓,故而武功只是虚有其表。 实战能力,实在有限。 沈钧钰目光转向沈二,“沈二,你认为我现在开始修炼武艺,是否为时已晚?” 沈二稍作沉吟,决定给予世子更多鼓励。 “修炼武艺犹如研读书卷,学无止境,方能不断精进。否则,便如逆水行舟,稍有不慎便易退步。世子既有此心,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沈钧钰沉思良久,终点头应允,“好吧,那我便继续修炼武艺。” 然而,沈钧钰并不清楚,他修炼武艺的初衷,仅是为了不希望在晏菡茱面前显得太过逊色。他未曾料到,在未来的日子里,随着武艺的日渐增强,他终有一日将投身疆场,指挥千军万马。 靖安侯老夫人目睹晏菡茱归来,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我方才散步回来,不需你伴我续行。你和钧钰多出去走走。” 老夫人自从得知孙子和孙媳妇尚未共度良宵,心中焦虑不安。 不共度良宵,何谈情深意浓? 不共度良宵,她的小重孙小重孙女又将从何而来? 来到庄园之后,老夫人明显感觉到孙子和孙媳妇间的感情日渐深厚。 此时天色渐暗,陪伴她这老妇人又有何用? 难道不是应该让两个年轻人花前月下,倾诉衷肠吗? 晏菡茱自然明了老夫人的意图,面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 “老夫人,适才陛下微服私访,亲自巡视田地,查看我们从番商手中引进的种子长势如何。” “吾皇闻知世子深耕田野,心怀黎庶,遂令其赴司农寺担任要职,编纂农经。” “虽不复昔日在御前效力,然世子之行事,更为脚踏实地,更显深意。” “世子才智非凡,又能踏实勤勉,定能撰写出优秀的农书,引领百姓精耕细作。岁月流转,必然名垂千秋。” 老妇人闻言,惊喜交加,激动地紧握着晏菡茱的双手。 “菡茱,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啊!” 事实上,这一切都在晏菡茱的精心策划之下。 在广袤的田野中播撒希望,辛勤耕耘。 老夫人从孙子沈钧钰身上,明显感受到了他日新月异的变化,如今更因耕作而获得圣上的赏识。 晏菡茱谦逊地回应,“实则非我一人之力,祖母与公婆,无论我提出何事,诸位皆给予支持。” “若非你们的允许,纵我有千般计谋,亦难以实现!” “世子才华横溢,虚怀若谷。能及时洞察自身不足,积极改进,愈发成熟稳重,不断超越。” 此时,沈钧钰已步至祖母房前,听到晏菡茱的赞誉,心中犹如饮蜜。 沈钧钰步入房中,向晏菡茱一拱手,“夫人,沈钧钰在此致谢!夫人实为持家之典范。” 老夫人目光闪亮,仿佛看到孙子与晏菡茱之间的隔阂烟消云散。 这真是个喜讯! 晏菡茱起身回礼,“世子过誉了,此乃菡茱之责。” 究竟发生了何事,使得孙子对晏菡茱的目光变得如同蜜糖般甘甜? 老夫人微笑着,“好了,我今晚不进膳,你们也不要留在这里了。我已让厨房备好了荷叶粥,待会儿让他们送到你们的房中。” 沈钧钰向老夫人行礼,“多谢祖母,明日我将启程回京,赴司农寺履职,不能再继续侍奉祖母。” 老夫人挥挥手,笑容满面,“忠诚与孝顺难以两全,既然朝廷有需,你应当忠于职守,完成吾皇的旨意。我在庄园中安居乐业,有仆人相伴,每日巡田。” “那些番麦,我亲自照看,会让人细心记录,你不在,影响亦不大。明日,菡茱随你回去。年轻人应成双成对,共度此生,齐家治国,平定天下。” “你们两人和睦了,行事方能顺畅。好了,去吧,我需要休息片刻。” 沈钧钰的面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而内心却是如火焰般炽热。 晏菡茱微微垂下眼帘,她的粉嫩面颊上泛起了一抹羞涩的晕红。 “祖母安康,孙儿告退。”沈钧钰笑容满面,与晏菡茱手牵手,亲密无间地步出正院。 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老夫人迫不及待地询问:“这对小夫妻怎的忽然如此亲近了?” 袁嬷嬷刚刚领受了老夫人的暗示,特意留下来解答,“禀报老夫人,适才世子和世子夫人……” 袁嬷嬷不便直言不讳,只是将两根圆润的食指轻轻相触,暗示着二人之间的亲昵。 老夫人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把院子里所有仆人的月例翻倍,让厨房备足喜饼,分发给庄户们每家六份。” 袁嬷嬷同样喜形于色,她秉承侯夫人的命令,细心照料世子夫人。 每当她看到世子夫人将世子逗得手舞足蹈,她都会暗中捏一把冷汗。 然而现在,她看到世子对世子夫人情有独钟,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世子夫人真是手段非凡! 若世子夫人仅凭美貌和风情迷惑人心,无论是侯夫人还是老夫人,都不会对她容忍。 但世子夫人却恰到好处,她对长辈恭敬有加,方方面面都为世子着想。 她堪称贤妻! 老夫人和侯夫人不仅不介意世子夫人对世子的掌控,反而巴望着他们早日情投意合,夫妻和美。 府中的仆人们欢天喜地,庄户们也品尝到了美味的喜饼。 晚餐时分,沈钧钰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眼中流露出款款的笑意,轻声细语地向晏菡茱介绍餐桌上的每一道佳肴。 晏菡茱聚精会神地聆听,即便是普通的荷叶粥,沈钧钰也能巧妙地吟出一首诗。 细细品味,晏菡茱才觉得这首诗确实别具匠心。 原来她的夫君所作之诗,并非都是酸涩之作,其中也蕴含着“平淡是真”的人生哲理。 第63章 挽回/深情 晚餐过后,品诗完毕,沈钧钰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晏菡茱眼眸微涩,打了一个哈欠,轻轻地用手遮住嘴唇,“世子,你还不打算离开吗?我已是昏昏欲睡。” “今夜,我想要留宿于此。”沈钧钰鼓起勇气,亲近晏菡茱,试图搂住她,却被晏菡茱机敏地躲开了。 “又在幻想什么美好的事情吗?”晏菡茱闻言,柳眉紧蹙,毫无迟疑地予以回绝,她用尽全力将沈钧钰推出门外,那股决绝的劲头仿佛要将一切柔情阻隔在外。 沈钧钰一头雾水,满脸困惑,难道之前的温馨和柔情都是幻觉吗? “你我彼此倾心,夫人何故不容我留宿?” 屋内的白露惊愕无言,屋外的江篱也愣在当场。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转眼间又起了争执? 晏菡茱靠在门后,语气渐渐激烈,对着门外的沈钧钰说:“当日我乘坐着豪华的花轿,风风光光地嫁入靖安侯府。” “府内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宾朋满座,盛宴空前。” “父母双亲见证,婚房内洋溢着喜庆的气息,龙凤红烛高照,喜气洋洋。” “那时我满怀憧憬,头戴凤冠,身披霞帔,遮挡在鸳鸯盖头下,期待着我的夫君入房。” “你掀开我的鸳鸯盖头,我眼前并非我所期待的那份欣喜,而是你惊愕之后满腔的愤怒。” “你当时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刃刺痛我的心脏,眼睁睁看着你拂袖而去,只剩我孤独地承受着那份痛苦!” “虽然我理解你当时的反应,但那份痛楚,我始终无法释怀!” “幸亏婆母和长辈对我呵护备至,我才能在靖安侯府站稳脚跟。” “我们朝夕相处,渐生情愫,如今我们彼此倾心,但那些过去的阴影,并不是说散就能散去的。” 原本还有些气愤的沈钧钰,在听到晏菡茱的陈述后,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 沈钧钰站在门槛外,深深地弯腰,对门内的晏菡茱行了一礼。 “娘子,为夫错了!” 晏菡茱在内室,眼泛微红,眼神波动,眼角挂着泪珠。 她以为自己能够变成那个心如铁石,智谋深沉,无论遭遇何种变故都能泰然处之的冷血女人。 然而,当她融入这个新的身体,体验另一种人生时,她的心开始有了新的体悟。 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冰冷的石头。 她有情感,敢于爱也敢于恨。 “世子,请回吧!我有些疲惫了。” 沈钧钰忐忑不安,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自责,他对当年成亲那日的举动感到无比的懊悔。 “菡茱,过去的错误,我不能挽回。” 在深深的自责中,我深感对你造成的伤害无比沉痛。尽管此刻我能挥毫泼墨,创作无数篇章以博你一笑,但我认为,千言万语也比不上实际行动。 “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只想倾尽全力对你好。” 晏菡茱轻轻地点了点头,语气变得愈发温柔,其中掺杂着些许哽咽的声音。 “我信任世子!明天世子还需返回城内,江篱,务必侍奉世子早些安歇。” 江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目光在门外的世子与紧闭的房门之间徘徊。 天理循环,善恶有报,果然无人能够幸免。 昔日世子夫人所受的苦楚,如今世子所承受的愧疚与痛苦,可谓是如出一辙。 沈钧钰轻声细语道:“菡茱,你也早些歇息吧!” 再次对房内的晏菡茱深深地鞠了一躬,沈钧钰转身离去。 江篱紧随其后,匆匆追出门去。 “世子,我们就这么走了吗?男子脸皮厚并非缺陷,反而是一种优势啊!” “有句古话不是说得好,脸皮厚者,可得美味;脸皮薄者,美味难尝!”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在这种时刻坚定不移,软磨硬泡,即便是死缠烂打也要留下,坚决不能轻易离去!” 江篱显得有些焦急,他那圆润的脸庞涨得通红。 沈钧钰听了江篱的话,哭笑不得。 “胡闹,这哪里是正人君子的行为?与地痞流氓又有何区别?” 江篱挠了挠头,那张肉嘟嘟的脸皱成一团,他为世子感到忧虑,“烈女怕缠郎,若男子不主动,何时才能赢得佳人青睐?” 这时,沈钧钰摇头轻笑,伸手指了指江篱,“别再胡闹了!菡茱并非那些口是心非的普通女子。” 江篱闻言翻了个白眼,“那我怎么听说,女子们都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渴望得到。” 沈钧钰瞪了江篱一眼,但还是耐心地进行解释。 “当年我伤害了菡茱,现在我们已经开诚布公,彼此倾心。” “因此,我想方设法地对菡茱好,而不是步步紧逼,迫使她就范。” “我期望我的妻子是出于爱而非恐惧来爱我。我是菡茱的丈夫,不是欺凌她的恶棍。” 江篱听着世子的话,觉得句句在理,一时之间竟然被说服了! “行!”江篱微微颔首,朝沈钧钰一拱手,“小的祝愿世子早日心愿得偿。” 归至书斋,沈钧钰和衣卧于柔软的小榻之上。 此刻,他心中愈发澄澈明亮,确信无疑,晏菡茱对他怀有深情。 他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薄唇,闭合双目,回味着与晏菡茱相拥而吻时的那份醉人快感。 好事总是历经磨难,他必须学会耐心等待。 作为一个体魄强健的男子,他怀揣着这样的绮梦,渐入梦乡。 夜间,梦境中他飘然若仙,与晏菡茱比翼双飞,宛如一对恩爱夫妻携手归家。 再说晏菡茱,在沈钧钰离去后,她透过门缝目送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白露轻声提问,语带疑惑:“世子夫人,您实际上已经原谅了世子,心中对世子充满爱意。” “您明明舍不得让世子离去,却为何要硬着心肠将他逐出门外呢?” 晏菡茱手捧丝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低声道:“正因为我对他的深情,才不能轻易让他留下。” “我要让他深知,若他令我伤心痛苦,那么他将承受加倍的伤心与痛苦。” “今后他在行事之前,定会三思我的感受,而不是独断专行,无视我的真心。” 白露略感惊讶,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问道:“世子夫人,我能否这样理解,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 晏菡茱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赞许之光,点头应道:“你可以这样理解,人的本性便是如此。” “付出得越多,便越是在意。无论是金钱,还是情感,道理相通。” 第64章 画眉/托付 白露颔首赞同,“世子夫人,我明白了!我也会支持您这样做!” “世子昔日欠您的,必须如数偿还。不,甚至应该加倍的偿还!” “即使不在靖安侯府大张旗鼓,不燃放爆竹庆祝,新房也必须重新布置。” “红烛通明,婚房中的各项仪式,如挑盖头、结发、共饮合卺酒,一样也不能遗漏!” 晏菡茱望着机智聪慧的白露,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你真是冰雪聪明!作为女子,我们不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对于应得的,我们必须积极争取,绝不退让。” “一旦退让一次,未来便会退让无数次。一旦容忍一次,未来便会有无数次容忍。” “同理,若男子能让你受委屈一次,便能让你受无数次委屈;若男子能轻视你一次,便能次次轻视你。” 白露沉思良久,轻声应道:“世子夫人,您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奴婢铭记于心!” 夜幕降临,白露独自躺在榻上,脑海中反复回味着晏菡茱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心中暗自比较着菡茱小姐与芙蕖小姐两人对待夫君的不同方式。 那是一种天差地别的情感表达,让她不禁好奇,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之后,这两者之间将会产生怎样的鲜明对比。 次日拂晓,沈钧钰整装完毕,却没有直接前往老夫人的居所,而是绕了个弯,先来到了晏菡茱的庭院。 白露见到世子踏入门槛,禁不住低笑出声,“世子夫人,世子大驾光临了。” 晏菡茱俏皮地向她眨了眨眼,微微扬起秀眉。 “看到了吗?世子已经有所改变。若非昨晚的那番情景,世子今日会亲自来接我向老夫人请安吗?” 白露轻轻摇头,无论是住在靖安侯府,还是在这庄子上的日子里,世子都未曾有过如此举动。 沈钧钰尚未跨入门槛,便已笑声朗朗,“娘子,夜来安否?” 晏菡茱眼波流转,含笑转向门口,“晨光正好,世子夜来可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夜我梦中与娘子相聚。”沈钧钰踏入房内,情深意切地吐露着温馨的话语。 他说的句句真心,梦中的甜蜜,实难与人分享。 晏菡茱一大早就沐浴在爱意之中,心情大悦,故意逗弄沈钧钰,“我夜里未曾梦到世子,定是世子不够好。世子,你还需更加努力。” “娘子所言极是。”沈钧钰假装嗔怪,见丫鬟正为晏菡茱细致地描画眉毛,便走了过来,“不如让我来为娘子画眉,如何?”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今日我妆容精致,唯缺眉毛点缀,若世子画得不好,该如何是好?” 面对晏菡茱的质疑,沈钧钰自信满满,“我乃丹青高手,区区画眉又有何难?” 说罢,沈钧钰接过丫鬟手中的螺黛,轻轻弯腰,细致地为晏菡茱描绘眉形。 沈钧钰的手指修长而温热,干燥而有力。 指腹轻轻触及晏菡茱的脸颊,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微微闭上眼睛。 沈钧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晏菡茱,她的五官明媚而俏丽,呼吸可感。 他小心翼翼地为她画眉,晏菡茱的眉形本身就很完美,只需轻柔地晕染螺黛即可。 沈钧钰觉得这样的任务太过简单,无法展现他丹青高手的真正实力。 因此,他巧妙地运用桃红与粉色,在晏菡茱的眉心描绘出一朵精致的莲花形状的花钿,为她的妆容增添了一抹独特的风情。 今日,晏菡茱身着淡雅的碧绿色襦裙,外搭一层轻盈的翠绿薄纱,宛若春日里抽芽的嫩柳,婉约而优雅。她那额间点缀的精致莲花钿,更添几分清丽脱俗,恰似那洁净无瑕、婷婷玉立的水中荷花。 沈钧钰在一旁目睹此景,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几欲俯身去轻吻晏菡茱那如樱花般娇艳的唇瓣。但鉴于周围还有他人,他只得将目光移开,强行压制住内心的冲动。 “娘子,请审视镜中。”沈钧钰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再直视晏菡茱,以免自己失控。 晏菡茱凝神注视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轻轻摇头,变换着角度,端详镜中的容颜,赞叹道:“世子确实精通绘艺,眉目描绘得栩栩如生,连花钿也描绘得栩栩如生。” 沈钧钰自豪地一笑,“那是自然!每当吟咏‘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这句诗时,我总会想象着与娘子共享这般的温馨甜蜜。” 晏菡茱望着眼前这个神采奕奕、风趣横生的沈钧钰,不禁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原来,一个男人可以因为心爱的人,而改变如此之多。 “但愿世子不要让我日后黯然神伤,叹息‘画眉人去楼空在,对镜妆残颜已红’。” 沈钧钰心中微微一颤,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情,“放心,今后我每日都会为你画眉。” “不必!”晏菡茱断然拒绝,“你清晨上朝的时间过早,我可不想在天尚未破晓之时就被你唤醒。” “哈哈!”沈钧钰发出一声轻柔的笑声,“日后我将致力于编纂农书,无需每日上朝。” 沈钧钰与晏菡茱携手前往正院,向老夫人请安。 在正院中,老夫人见到孙儿与孙媳妇此次请安的时间比平日稍晚,心中不禁感到欢喜。 她急忙询问下人,孙儿与孙媳妇是否已经圆房。 仆人的回复让老夫人哭笑不得。 看来她真的低估了晏菡茱的智慧,这个女子实在不凡。 她不仅赢得了丈夫的真心,更以自己的行动让丈夫明白了夫妻间的相互关爱,要懂得珍惜彼此。 老夫人心中暗自思忖,若换作是她,也许也会采取相同的做法,甚至手段更为高明。 当老夫人看到孙儿与孙媳妇走进来,两人间的感情较昨日更加深厚,而孙儿并未因为晏菡茱的拒绝而生气,她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从此以后,她可以放心地将孙儿托付给晏菡茱。 “祖母,我们夫妻打算回去,过几日我将会携带农书前来,在庄子里编纂,以陪伴您。” 老夫人轻轻地挥了挥手,“不必你们特地来陪我,家里的庄稼我已经吩咐下人记录妥善,定然不会出错。” “钧钰,你勤于职守,切勿疏忽;菡茱,我将钧钰托付于你。这孩子一旦投身于繁忙之中,便疏于照顾自己的身体。” 第65章 策划/话本 晏菡茱颔首应允,“祖母,您尽可放心。若世子疏于珍视身体,我定不姑息。” “好!”老夫人笑靥如花,“走,我们一同享用早餐。” 早餐丰盛而美味,老夫人心情舒畅,吃得津津有味。 如今,老夫人的食欲大增,加之每日坚持漫步两次,整个人的体态日益丰腴,精神矍铄。 在愉悦的心情映衬下,老夫人愈发显得容光焕发。 沈钧钰与晏菡茱乘坐马车离开。 “菡茱,我需直接赶往司农司,你先回府中。”沈钧钰眼见时辰紧迫,不便先将晏菡茱送回家再前往司农司。 晏菡茱微微一笑,点头回应,“夫君,陛下交付的差事至关重要。编撰书籍,应多做而少言。世子切记,这也是祖母特别叮嘱于你之言。” 沈钧钰郑重地点头,“历经数件事情之后,我深知行动胜于言语。” 晏菡茱轻轻摇头,“不然,若能既做得好,又能言辞得当,那便更是锦上添花。” 沈钧钰哑然而笑,“娘子所言极是。” 如今,沈钧钰要么直呼晏菡茱的名字,要么称呼她为“娘子”。 而晏菡茱,始终以“世子”称呼他! 除非在长辈面前,偶尔需要略作姿态,才会轻唤一句“夫君”,但在与沈钧钰独处时,她从不称呼他为“夫君”。 只有当他们真正共度良宵,沈钧钰才有资格成为她的“夫君”。 沈钧钰骑马离去。 望着沈钧钰骑马时的英姿飒爽,晏菡茱心中不禁浮现出他当年被点为探花郎,骑马游街时吟咏“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气风发之态。 然而,官场非同考场,其复杂程度远超书本上的文字,比任何考题都要变幻莫测,甚至更加黑暗与残酷。 沈钧钰的理想化思维,与朝廷的现实虽说不完全格格不入,但也相去甚远。 在这个时代,并非文章写得好就能成为好官,也不是武功高强、精通兵法就能胜任将军之职。 即便功勋卓着,也不能高枕无忧,坐享其成。 前方还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 想要做好人,就必须比恶人更加出色,至少要有让恶人敬畏、忌惮的能力。 在官场上,欲成为清廉之官,非得在机智与手腕上超越那些贪污腐化的官员,必须更为练达和老谋深算,方能将其击败,从而获得为民众服务的机遇。 这条道路,坎坷崎岖,充满荆棘。 沈钧钰心中所追求的,正是晏菡茱内心深处所期望的。 为了共同的目标,晏菡茱愿意为沈钧钰精心策划,以期两人能共同改革现状,实现自身价值,同时护佑众多百姓,为他们带来福祉。 想到这些,晏菡茱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她如同沈钧钰一样,斗志昂扬,神采奕奕。 重返靖安侯府,晏菡茱首先前往正院,向婆母请安。 靖安侯夫人一闻悉晏菡茱的到来,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在深宅大院之中,鲜有秘密可言。 起初,靖安侯夫人对沈钧钰随晏菡茱在乡间务农之举,只当做笑谈,并未真正重视。 她原以为儿子无法持之以恒,然而事实却出乎她的意料。 非但沈钧钰坚持了下来,而且在农业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这得益于晏菡茱的不断劝勉。 沈钧钰得到皇帝的重新赏识,被委以编纂农书之重任。 这一喜讯传来,昨日侯爷归家后欣喜若狂,痛饮至醉,连声赞叹她和婆母挑选的儿媳颇为得力。 此外,夫妻二人感情和睦,靖安侯夫人苏氏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给母亲请安。”晏菡茱恭敬地行了一礼,笑靥如花。 靖安侯夫人连忙起身,亲自将晏菡茱扶起,“菡茱啊,你所作所为,我和你公公都铭记在心!若非是你,钧钰如今也不会如此脚踏实地。” 虽然这确实是她的功劳,但晏菡茱并不自傲。 “母亲,菡茱岂敢贪功,世子原本天资聪颖,这一切成就大多是靠他自己的领悟,再加上长辈的悉心教诲。这就如同前人栽下的树木,我们后人得以乘凉。” 这番话,宛如甘泉滋润着苏氏的心田。 这位儿媳的话语真是让人心悦耳。 苏氏目光充满慈爱地看着晏菡茱,“菡茱,你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晚上再来,侯爷说了,等钧钰回来,我们一同在正院用餐。” “多谢母亲关爱,那我晚间再来。”晏菡茱感恩地回应,一早起床确实让她感到疲惫。 昨夜,她并非如自己所表现的那样无动于衷。 她同样思念着沈钧钰! 那般英俊潇洒的男子,还是她的丈夫,又有谁能抗拒他的魅力呢? 常言女子美貌能倾国倾城,然而男子的魅力同样能颠覆乾坤,引人沉迷。 晏菡茱心头不禁涌起一丝莫名的探奇之情,她对于自己上辈子的那段情感纠葛,尤其是晏芙蕖与沈钧钰那段曾经恩爱情深,最后却演变为相互厌倦的怨侣关系,感到十分费解。 她沉思良久,却仍无法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而对于她上辈子的丈夫纪胤礼,晏菡茱内心早已释怀,一段婚姻的缘分已尽,她绝无重蹈覆辙的打算。 实在是心有余悸啊! 那份恐惧,与沈钧钰的操劳截然不同,而是一种时刻担忧生命安危的惊慌,令人心生畏惧! 至于那位令人发指的婆母,简直是个疯狂至极的恶妇。 或许因早年丧偶,她对儿子的溺爱到了病态的地步,甚至敢于与儿媳争风吃醋! 她那些不堪回首的行径,晏菡茱一想起,便觉得辣目刺心,污秽了她的思维。 当她重返惊鸿苑时。 晏菡茱沐浴之后更换衣裳,将一身的劳顿洗去。 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阳光穿透发丝,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手持一卷话本,读得如痴如醉。 尽管话本中的女子显得有些愚钝,常常因为落魄书生的花言巧语,便轻易芳心暗许,甚至不顾一切地嫁给他。 她们用丰厚的嫁妆,供养着那些男子尽情享受。 而那些男子在岳父家的支持下,平步青云,官运亨通,直至封侯拜相。 白露为晏菡茱捧来南方的新鲜果实,她忍不住偷笑,“世子夫人,您不是常说这些书中的人太笨了吗?为何还如此偏爱?” 晏菡茱抬起眼眸,拿起一颗果实轻咬一口,慢慢咀嚼,品尝着果实的酸甜,微笑着回答。 第66章 鱼善/好官 “因为我想探究,这些话本中的女性角色是否比前一本更加愚蠢?同时,也想看看这些书中的男性角色是否能够更加卑劣?” 白露微笑着回应,“看来今日的话本中的女子确实愚蠢至极,而男子也确实无耻至极。” 晏菡茱点头赞同,“没错,我觉得这定是出自男子之手,所以他们才会将女子描绘成对男子百依百顺的样子。然而,事实远非如此。” 白露点头,联想到了景阳伯府,“如果府中的女人们都像话本子里的女子那样,我觉得在深宅大院中,她们恐怕难以长久存活。” 晏菡茱表示赞同,她深感言之有理,“确实如此,男人们总是以为女人们深爱着他们。在新婚之初,女人们的确充满爱慕与期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尤其是男人们拥有三妻四妾之后,那些曾经的柔情蜜意早已消散殆尽,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与勾心斗角。” 如果沈钧钰只宠爱她一人,那么晏菡茱也不会去斤斤计较。 沈钧钰若真有其他的女人,哈,她定能让靖安侯府尽数落入了她的掌握之中。然而,沈钧钰除了他那位宠妾,其余一无所有。 白露满怀敬仰地凝视着晏菡茱,觉得跟随着晏菡茱,内心充满了安稳与信赖。 “世子夫人,您真是太善良了。如今我身为您的丫鬟,待到您成亲之时,我愿成为您的管事娘子;而当我年华渐逝,再做您的管事嬷嬷。” “允了!”晏菡茱愉悦地笑道,“这本书已读完,我们继续看下一本。” 原本以为会是老生常谈,却没想到这本话本子竟然一反常态,不再是众多红颜知己围绕一个男人,而是一群男人为一个女人痴迷至深。 其中包括皇子、勋贵、文人墨客、武林豪杰、隐世家族,甚至还有邻国的皇子! “哇!”晏菡茱惊叹,“这本话本子颇为精彩,白露,等我看完,再让你品鉴。” 白露顿时兴趣盎然,“那奴婢便静候佳音。” 她并未离开,而是凑近晏菡茱身边,从中间开始翻阅。 随着阅读的深入,白露双眼瞪得大大的,想要惊叫,但又担心打扰到晏菡茱看书,急忙捂住嘴唇。 话本子并不厚重,不久便已读完。 “唉,怎么就没了?”白露急切地问,“结局尚未揭晓,真是让人牵肠挂肚。” 晏菡茱翻开封面,书名为《度春风》,这名字确实充满了春意。不过,故事情节确实引人入胜,能让众多男子为她舍生忘死,却又能独善其身。 作者笔名:鱼善。 “这只是上册,下册应该还未出版。” 白露接过那本书,从头开始翻阅。 “世子夫人,我觉得这应该是女子所作。”白露思索片刻后,自信地说。 “哦?”晏菡茱有些惊讶,“白露,你也有这样的看法?” 白露点头,“哈哈,就像我们之前看的话本子,大多数是男子所写,喜欢从男子的视角出发。而这本则是完全从女子的角度来写,将女子心绪描绘得细致入微。” 晏菡茱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她上辈子也热衷于阅读话本子。 若真有这样的佳作,她不可能未曾见过。 那么,这本话本子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即刻派遣廖管事深入查探,这个名唤‘鱼善’的神秘人物究竟身份如何?” “遵命,世子夫人。”白露领命,她的好奇心如同猫爪般挠心。 话分两头,且说沈钧钰此日踏入了司农司的大门,大司农亲自出迎,将他安置在最为优越的办公之地。 沈钧钰隐藏了自己的锐气,表现得谦逊有加,并未急于展开工作,而是静心钻研相关的典籍。 这一研究,便是一整日的光景。 司农司提供的午餐,味道尚可,虽不及珍馐美味,却胜在无需破费。 司农司素以清廉着称,许多低阶官员的薪俸并不丰厚,大多选择在此用餐。 沈钧钰谢绝了江蓠提供的额外餐食,选择与众官员一同进餐。 这样的行为,在世家子弟中实属罕见,让同僚们感到十分惊讶。 人们不是说探花郎、靖安侯世子沈钧钰性格孤高吗? 白玉京与沈钧钰年纪相仿,身材中等,容貌也称得上出色,出身南方一小士族。 “世子,这里的菜肴或许不合您的口味!”白玉京轻笑着试探。 沈钧钰微微一笑,“虽然不是龙肝凤髓,但比起粗糙的野菜团子,却是美味得多。” 白玉京自幼家境败落,为了让他得以读书,家中不得不节衣缩食。 野菜团子成为他们家的常备食物,与细软的白面相比,自然逊色许多。 “世子也曾品尝过野菜团子?”白玉京再次发问,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 周围的官员虽然没有开口,但都聚精会神地倾听。 沈钧钰语气凝重地说道:“此前未曾有过此体验,今年春日,我在庄子耕种,品尝了庄户的日常饮食。” “在粮食短缺的时节,将黑面与野菜揉合成拳头大小的团子,搭配咸菜,便是他们的主食。” “品尝过那野菜团子之后,方才深刻领悟到书上所写的‘哀民生之多艰’并非易事。” “仿佛站在高高的云端,俯瞰着困苦的百姓,然后对自己说,我必须为国为民,成为一名清正廉洁的好官。” 白玉京听后,震惊不已。 这位天赋异禀的沈钧钰,竟然能说出如此肺腑之言? 此前沈钧钰曾领人弹劾权倾朝野的梁国舅,众人皆认为他英勇无畏。 虽然他们也知道梁国舅行事不端,但无人敢挺身而出指责。 如今,沈钧钰似乎因为那个野菜团子,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变得更加脚踏实地,依然心系国计民生。 白玉京缓缓起身,恭敬地向沈钧钰一揖至地,“沈大人仁心仁术!” 沈钧钰轻轻摇头,急忙还礼,“白大人谬赞了!我此刻只想脚踏实地的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日后还需仰仗各位同僚的支持。” 司农司的大小官员纷纷欠身回礼,场面颇为庄重。 白玉京好奇地询问:“沈大人,编纂农书,虽非易事,但我国文献丰富,不乏相关资料。” “农事之务,一如既往地沿袭旧制,缺乏创新之机。我等官员在朝堂之上份量轻微,要想有所改革,实在难上加难。” 第67章 赏赐/不提 另一位黎大人长叹一声,感慨万千,“黎民百姓乃国家之根本,然而又有几人愿意关注这些微不足道的农人呢?” 许多人并非不愿作为,而是受制于现实,且担忧承担不必要的责任。 其余几位官员默然不语,他们深知民间状况较他们所想象者更为严峻。 西魏立国已四十年,建国初期的轻薄赋税、休养生息之策,如今已渐行渐远。 民间土地兼并的趋势愈发严重,越来越多的百姓丧失了土地。 沈钧钰轻声细语道:“其实,圣上对此颇为重视,否则也不会委以我司农司之重任。” 众人听闻沈钧钰的特殊身份,精神为之一振。 这位大人不仅是陛下亲点的探花郎,昔日更是天子的近臣,备受信任。 白玉京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笑着说:“沈大人所言极是!能与大人才智相配,实为荣幸!愿沈大人领航,共铸辉煌。” 沈钧钰微微点头,神情坚定:“吾等共勉之!” 午后,沈钧钰继续研读书籍。 夕阳如金,缓缓西沉,他方才离开司农司。 沈钧钰心中虽急,但理智告诉他,欲速则不达。 他抬头仰望天际的余晖,步伐稳健而沉着。 行至六芳楼,沈钧钰对江蓠吩咐:“去,买一盒栗子糕来。” 江蓠微愣,疑惑地问:“世子,这盒栗子糕是专程为世子夫人准备的,那侯夫人那边不也要一份吗?” 沈钧钰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母亲晚上通常不食用糕点。” 江蓠闻言,摇头轻笑,“世子,侯夫人虽不吃,但您不能不表示心意!” “世子夫人固然重要,但母亲同样不可忽视!否则世人岂不会说您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薄情郎?” 沈钧钰哭笑不得,“你这张巧嘴,真是能说会道。那就再买一盒莲子糕给母亲。” “遵命,世子!”江蓠立即答应,转身而去。 怀揣着两盒精致点心,沈钧钰踏上归途,重返靖安侯府。 沈钧钰径直朝主院走去。 一踏入屋内,便听到了父亲洪亮的笑声,母亲柔和的嗓音,以及那个总能触动沈钧钰心弦的俏皮逗趣之声。 “父亲、母亲,钧钰给您们请安。”沈钧钰走进屋内,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后又向晏菡茱投去一抹温暖的微笑。 靖安侯沈文渊轻轻抚摸着修剪得体的胡须,愉悦地笑道:“钧钰,不必拘礼。今日在公门中的事务如何?” 沈钧钰回道:“同僚们有些懒散,这主要是因为朝廷对农事的重视不够,导致大家的积极性不高。” 靖安侯微微一笑,颔首赞同,“皇上也已察觉到这个问题,我国的农事沿袭了前朝的旧制,确实需要一场革新。” “正是,父亲。改进农具,优化种子,修建水利设施,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资金,但这是刻不容缓的大事。” 晏菡茱微微低头,心中明白,这些确实是症结所在,但最核心的难题,却是无人敢触及的禁忌。 下人通报,晚餐已经备好。 苏氏轻声一笑,“好了,我们先吃饭,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议。” 一家四口,步入了餐厅。 通常吃饭时不交谈,但今天却破了例。 沈文渊罕见地与儿子沈钧钰举杯共饮,苏氏也和晏菡茱品尝了带有甜意的桃花酒。 “钧钰,你要踏踏实实地做好手头的工作,不要只是空谈。等你完成那部农书,我会为你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功宴。”靖安侯沈文渊语气凝重地说,眼中流露出对儿子的满意和骄傲。 沈钧钰郑重地点头,“父亲,我会铭记在心。多亏了菡茱时常提醒我,现在我才能够脚踏实地的做事。” “好!”靖安侯沈文渊轻声一笑,转头对靖安侯夫人说:“夫人,我记得你年轻时,曾有一套荷花图案的首饰,样式新颖别致,不如赏给菡茱如何?” 靖安侯夫人微微一笑,温婉地说:“今天我确实注意到了菡茱额头上的莲花钿,就联想到了那套首饰。稍后,我会让人送过去。” 晏菡茱起身道谢,“多谢母亲的赏赐。” 靖安侯夫人轻笑,眼神中流露出深意,“不用谢,我只有你这一个独子,没有女儿,将来我的首饰,都会是你和我的孙女、孙媳的。” 晏菡茱假装羞涩,微微低头,眼中带着笑意。 沈钧钰在父母面前不再拘束,居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母亲,我会努力的。” “世子!”晏菡茱轻嗔一声,俏皮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少说两句吧,毕竟还没有洞房,就已经开始计划生儿育女了吗? 沈钧钰轻轻侧首,眼中闪烁着戏谑的笑意,“别急,我已吩咐下人江蓠提前布置妥当。” “布置什么?”靖安侯夫人满心好奇地询问。 靖安侯虽然身为公公,不便直接发问,但内心的好奇却丝毫不减。 “布置……”沈钧钰话音未落,便被晏菡茱悄然拧了一把胳膊。 “世子别胡言乱语,否则我可不保证不生气。”晏菡茱柳眉微蹙,嘴角却带着一丝嗔怒,夫妻间的私密之事,如何能向公婆吐露? “哎呀!”沈钧钰放声大笑,“好吧,不提,不提!” 靖安侯夫人和靖安侯见状,也不再追问,毕竟儿媳妇的面皮毕竟嫩,此刻她的脸已红到了脖颈。 然而,靖安侯夫人心中却充满了好奇:儿子沈钧钰究竟在准备些什么呢? 步出正院,沈钧钰低声轻笑,声音醇厚而低沉,“为何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说了,你就会口无遮拦。”晏菡茱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她那涂着鲜红蔻丹的纤长指甲轻轻隔着沈钧钰的衣衫,又拧了他几下,“若是让婆婆知晓,她岂不是会误以为我不守妇道?” “哈哈!”沈钧钰朗声笑出,衣袖随风轻扬,“娘子真是想太多了,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母亲不会为此责怪你。” 晏菡茱轻轻噘起嘴角,撒娇道,“总之我们夫妻间的事情,我们自己私下解决,绝不能让你向公婆透露半分。” “你有任何不快,都冲我来,我悉数承受。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去告状,那样可真是丢人现眼。”沈钧钰深情地凝视着她,语气中满是宠溺与包容。 沈钧钰温柔地握住晏菡茱的纤手,轻轻地抚弄着,“好吧,不去做那爱打小报告的人。今日你辛勤劳作了一整天,难道,夫人不觉得心疼吗?” 第68章 史实/新房 晏菡茱抬头仰望,目光落在沈钧钰那俊朗的侧脸上,“你编写书籍,定要查阅众多典籍,但你切莫久坐不动。每隔三十分钟便起身活动一番,否则即使年纪轻轻,也难免会腰酸腿疼。” 沈钧钰一脸认真地点着头,仿佛在论述重大真理,“正是如此,绝不能让腰背疼痛,毕竟我还有许多美事尚未享受呢!” “你这……”晏菡茱满脸惊愕,面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 沈钧钰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我这不是对别的女子,而是对我心爱的娘子,怎能算是风流倜傥呢?” 晏菡茱发现沈钧钰的脸皮似乎越来越厚了,“现在时间已晚,世子还是早些休息吧。” “园中的花儿正处于盛开之际,我们不妨去赏花。”沈钧钰紧紧握住晏菡茱的手,无法进入她的香闺,便只能在户外与她一同欣赏花草。 晏菡茱感到既好笑又无奈,“天色已暗,视线不清,怎能赏花呢?” “谁规定了赏花只能用眼睛?我可以用鼻子去感受花香,这同样算得上是赏花。”沈钧钰振振有词。 晏菡茱被沈钧钰牵着,一同在花海中漫步,品味花香。 “娘子,你是否对我今日的所为感到好奇?”沈钧钰忽然发问。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刚刚不是已经向父亲和母亲汇报过了吗?难道还有什么隐瞒?是否在外受到了委屈?” 沈钧钰轻轻叹息,“在父母面前,自然只能报告喜讯,遇到困难则需隐藏,以免让他们忧虑。” “那你就不怕我为你担忧?”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俏皮。 沈钧钰转过头,深情地注视着晏菡茱,“我确实害怕,但我觉得你并不会希望我对你隐瞒什么。” “嗯!”晏菡茱轻轻点头,嘴角挂着柔和的笑意,“世子,是否遭遇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沈钧钰沉思良久,眉头微蹙,“振兴农业,最为关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仅仅是撰写农学着作,改进农用器具吗?” 晏菡茱稍作停顿,长叹一声,“最根本的在于耕者有其田,无论是农学书籍还是农具,这些都只是次要的。唯有让百姓拥有土地,方能稳固根本。” “我翻阅史籍,发现每个朝代的兴衰更迭,都伴随着土地的重新分配。当百姓失去土地,挣扎在饥饿边缘时,他们反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只能坐以待毙。” 沈钧钰微微一愣,眼神中流露出惊异,“菡茱,你真的只研读了一年书籍吗?” 晏菡茱尴尬地笑了笑,今日她确实有些得意忘形,“自然,这些史实都记载在史书之中!如今西魏立国已四十二年,虽然土地兼并现象时有发生,但百姓手中仍握有部分田产。” “你推广农具和农学书籍,定能助力更多民众。然而,有些事不可强求,亦不可阻挡。天道循环,万事自有其定数。世子,你只需尽力而为,顺应天命。” “身在其位,便要谋其政。你现在的官职所在,便要专注于分内之事。若你希冀改变更多,那就脚踏实地,循序渐进,不可急躁。” 沈钧钰沉默片刻,却紧握住晏菡茱的双手,愈发坚定。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确实,祖母小时候曾告诉我,人的地位决定了他的职责。我总幻想一句话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未免太过天真了。” 晏菡茱嘻嘻一笑,眼中满是鼓励,“世子能有这样的认识真是太好了,你今年才十八岁,家中的生计无需你过分担忧,家中的琐事有我,你无需操心。” 你只追寻内心所向,践行你认为正确的道路,切记,审时度势,言行一致。 沈钧钰轻声一笑,向晏菡茱恭敬地一拱手,“感谢娘子宝贵的教诲。” 晏菡茱微微一笑,婉转地说:“哪里谈得上宝贵教诲,不过是闲暇时翻阅书籍,偶得的一些智慧之语,没想到能让世子见笑了。” 当晏菡茱回到惊鸿苑,她轻巧地步入自己的房间。 沈钧钰紧随其后,踏入了这间弥漫着往昔不愉快记忆的屋子。 他环顾四周,心中暗自琢磨着如何能够弥补晏菡茱心中的创伤! 晏菡茱眼波流转,心中暗自盘算,该如何巧妙地让沈钧钰自行离去。 沈钧钰察觉到她的目光,不禁嗔怪道:“你无需刻意驱赶我,我自然会离去,稍后便走。” 晏菡茱微微放松,嘴角偷偷上扬,轻笑道:“原来是我误解了世子的意图!我还以为世子会舍弃君子之风,变为粗鲁无礼的登徒子。” 沈钧钰目光闪动,不满地瞥了晏菡茱一眼,“别试图用激将法对付我,你再这样挑衅,我恐怕真会留下,成为你口中的粗鲁登徒子。” 晏菡茱立刻闭上嘴巴,小手轻轻捂住唇角,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机智的光芒。 沈钧钰起身,沉声道:“我这就去书房休息,你早些安寝。明天我会来接你,一同去向母亲请安。” 晏菡茱微微挑起眉头,惊讶地叫道:“你竟如此不关心我!” “此话怎讲?”沈钧钰困惑地问道,他自认为已经表现得十分体贴了,为何晏菡茱还会这样说! 晏菡茱小嘴微微噘起,带着几分不满地说:“母亲曾言,只需我在早膳后去请安即可,若感疲惫,不去也无妨。而你却硬是要打扰我的美梦,让我早起。这哪里有半分关心之情?” 沈钧钰一时语塞,旋即脸上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 在婚礼的辉煌时刻,他被母亲温柔地劝导回到新房,映入眼帘的是晏菡茱那张因沉睡而泛着淡淡桃红的小脸。 “你爱贪睡的性子,我早已了如指掌。”沈钧钰轻轻摇头,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 晏菡茱察觉到沈钧钰的笑意,她微微眯起眼睛,模仿着新婚之夜沈钧钰的语调,娇嗔道:“官人尚未安寝,新妇怎能先入梦乡?” 沈钧钰显得有些尴尬,苦笑道:“菡茱,咱们可不可以不重提往事?” “绝无可能!”晏菡茱语气坚决,眼中流露出对美好回忆的珍惜,“那毕竟是难得的体验,怎么可以轻易忘怀?” 沈钧钰无奈地起身,向晏菡茱作了一揖,温言道:“爱妻,夜已深,请安寝。为夫这就去书房,勿要生气,明日为夫定为你买来梅子糕,如何?” 晏菡茱满心欢喜地点头,“如此甚好!” 第69章 晒书/雕像 望着沈钧钰离去的背影,晏菡茱的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 看来,沈钧钰终于要有所行动了! 江蓠紧随沈钧钰身后,低声汇报:“世子,您吩咐下人准备的所有物品,均已准备妥当。” “接下来,我们需要找一个理由,将世子夫人引出门外,好让仆人们有充足的时间重新装饰婚房。” 沈钧钰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说得对,再有两天便是休沐之日,届时我将带菡茱外出游玩。到时,你务必做好安排。” 江蓠恭谨地答应,“遵命,世子。”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意外发生了,沈钧钰的洞房花烛夜变得遥不可及。 次日,晏菡茱在梦境中悠然醒来。 她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白露见到世子夫人醒来,连忙将厨房精心烹制的早餐端了上来。 晏菡茱不慌不忙地享用着早餐,心情愉悦地去向婆婆请安。 她的日子过得轻松惬意,这份闲适甚至感染到了周围的仆人,让他们也感受到了晏菡茱的自在。 苏氏对晏菡茱的喜爱与日俱增,她再也不想找儿媳妇的麻烦。 晏菡茱深感,儿子的安然无恙,无疑是她带来的福泽。 “今后你若感到劳累,不必特地前来向我请安!在自己家中,随心所欲,尽情享受舒适便是!” 晏菡茱笑靥如花,温婉答道:“母亲如此关爱,让我得以充足的休息,精神焕发,我对母亲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有这样一位慈母,我无时无刻不想来和母亲聊天。一日不见母亲,即使是山珍海味也索然无味,夜晚也难以安眠。” 虽然苏氏深知儿媳妇所言可能并非全是心底话,但听起来却是如此令人欣慰! 作为婆婆,哪有不喜欢儿媳妇恭敬自己,让自己高兴的呢? 而这位儿媳妇,既能孝顺自己,又能兼顾家庭,实在是难能可贵! “你真是个孝顺的女子!”苏氏夸赞道,“过不了多久,阴雨连绵的日子又将到来。趁着这几日阳光明媚,你帮忙把钧钰的书都拿出来晒一晒!” 晏菡茱爽朗地答应:“遵命,母亲!” 离开婆婆的正院,晏菡茱回到了惊鸿苑。 她来到沈钧钰的书房,搬来一把华丽的贵妃椅,在树下悠然坐下。 白露带领着一众丫鬟和婆子,将沈钧钰书房中的书籍一一搬出晾晒。 晒书期间,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这个院落。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暗中在书籍中夹带一些不轨之物。 一名丫鬟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匣子,轻轻地放在外面的桌子上,然后慢慢打开。 本来众人以为匣中装的是书籍,却没想到里面竟然是木头和一些雕刻工具。 丫鬟并未过多关注,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物品摆放在桌子上。 工具繁多,相互碰撞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晏菡茱好奇心起,目光转向了桌子。 她站起身,走了过去。 仔细一看,她顿时怒火中烧! 尽管这尊雕像只完成了大半,但晏菡茱一眼就认出这正是晏芙蕖的雕像。 哼,真是多情的种子呢! 在这座静谧的书房内,一尊晏芙蕖的雕像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仿佛是主人内心深处无法割舍的情感,被精心雕刻成实体,以便日复一日地凝视。 白露察觉到晏菡茱脸上的不悦,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当她目光落在那尊雕像上,白露不由得呆住了。 天哪,世子! 这尊雕像为何不及时处置,竟然还珍藏在书房中那精致的匣子里? 难道世子对芙蕖小姐的旧情仍然难以忘怀? 原本,世子和世子夫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如胶似漆,渐入佳境。 如今,这尊雕像无疑给这段美好的关系投下了一道阴影。 晏菡茱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桌上的雕像上,眼神变幻莫测,深邃而复杂。 这一天,晏菡茱专心致志地为沈钧钰晾晒书籍。 到了午后,她又不厌其烦地将书籍原样放回屋内。 丫鬟正打算将雕像收入匣中,却被晏菡茱制止了。 “等等!这东西不必再放入箱中了,就放在世子的书桌上吧!” 白露低垂着头,一丝不苟地按照吩咐行事。 夜晚,晏菡茱并未前往正院用膳,而是让丫鬟将食物送至惊鸿苑。 饭后,她便吩咐下人将院门紧闭。 “若世子来临,便告诉他我已就寝,不必让他入内。” 白露领命,“遵命!” 很快,屋内灯光熄灭,晏菡茱躺在床上。 她原以为自己在黑暗中难以入眠,然而困意却不期而至,她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沈钧钰来到正院,却未见到晏菡茱的身影。 “菡茱今日表示想要早点休息,或许是晒书过于劳累。用膳之后,你不妨去看看她,多加关怀。” 沈钧钰点头答应,“遵命,母亲!” 他步入惊鸿苑,却发现晏菡茱已经安寝。 沈钧钰询问白露:“世子夫人今日是否感到不适?” 白露略加思索后回答,“世子夫人心中似乎有所郁结。” “这究竟是为何?”沈钧钰眉头紧蹙,显得困惑不解。 白露语气谦卑地回应:“奴才岂敢妄自揣测主公心事。世子只需前往书房,便能窥见一二。” 沈钧钰愈发困惑,眉头紧蹙,“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露答道:“侯夫人曾言,不久后将迎来阴雨连绵,特意叮嘱夫人趁着这几日晴空万里,协助世子晾晒藏书。” “晾晒藏书?”沈钧钰闻言微怔,心中暗自嘀咕,晾晒藏书怎会引发争执? “难道菡茱不情愿为我晾晒藏书?抑或是晾晒藏书让她疲惫不堪?” 白露闻言,轻轻垂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世子何不深思,书房之内,除书籍之外,还潜藏何物!” “世子夫人全心全意为世子考虑,然而世子却屡次伤害夫人的心。” 言罢,白露轻哼一声,转身飘然而去。 沈钧钰一头雾水,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 “江蓠,书房之中除了藏书,笔墨纸砚之外,还隐藏着何物?” 江蓠亦陷入沉思,能让宽厚仁爱的世子夫人生气的,必定是与世子和夫人息息相关的事物。 突然,江蓠一拍大腿,眼前一亮。 “世子,您可曾忘记?书房的柜子里藏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内中装着您为芙蕖小姐精心雕琢的塑像。” “世子夫人帮您晾晒藏书,自然会将书房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查看一遍!” 第70章 机智/作画 听闻此言,沈钧钰心中一紧,脸上露出惊慌之色,“糟了!” 沈钧钰急匆匆地赶往书房,推门而入,点亮烛火。 书桌上果然摆放着一尊未完成的塑像,从其脸上的轮廓依稀可见是晏芙蕖的模样。 “这该如何是好?”沈钧钰心急如焚,好不容易与晏菡茱培养出深厚的情感。 如今,晏菡茱因怒而与他疏远,甚至不愿意见他。 沈钧钰焦躁不安地在房内踱步,使得江蓠也感到眼花缭乱。 他想要向晏菡茱道歉,却苦于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尴尬的误会。 江蓠目睹眼前的情景,忍不住急切地呼喊:“世子,您别再踱来踱去了!您这般来回走动,简直要把小的绕得头晕眼花!” “常言道,祸福相依,焉知非福?世子夫人对那雕像的愤怒,固然让人心情沉重。” “但换个角度看,正因世子夫人对世子您情深意重,才会因雕像之事心生愤懑!倘若她不在意,又怎会轻易动怒?” 原本心神不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的沈钧钰,在听到江蓠这番宽慰的话语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得上心上人的关注更能让他欣喜的呢? “江蓠,我没想到你如今竟能如此机智!”沈钧钰夸赞道,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神情恢复了平静,不再显得慌张。 江蓠露出一抹谦逊的微笑,“世子过誉了!其实,不过是世子您过于忧虑,以至于方寸大乱。” “只要静下心来,世子您自然也能洞察秋毫!夫妻之间,原本就是甜蜜与争执交织的。” “世子夫人既然生了气,您只需多加安抚。我私下里已向白露透露,那雕像是在您成亲之前雕刻的。世子夫人若是得知真相,想必就不会再对您心生芥蒂。” 沈钧钰那颗原本纷乱的心,在江蓠的安抚下,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斜视了江蓠一眼,心中暗道,这家伙平日里虽让人不胜其烦,但关键时候却能派上大用场。 “江蓠,你的计策的确高明。明天务必让白露告知世子夫人,那雕像的确是成亲前所雕,成亲之后,我确实未曾再触碰。” 江蓠一脸无奈,目光停留在那雕像上,低声嘟囔:“世子,您也不是一次都没有触碰过,当时您对世子夫人并无太多喜爱,甚至还拿出来雕琢呢!” 听到这话,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江蓠,你这是在暗示我要封口不言吗?” 江蓠连忙用手掩住自己的嘴,然后将那木雕紧紧握在手中,一脸严肃地说:“世子,我这记性真是糟糕透顶,年纪轻轻就如此健忘。这木雕既然已无他用,小的愿意亲自送至厨房,亲眼看着它化为灰烬,以此确保万无一失,世子觉得如何?” “那你还不赶快行动?”沈钧岩怒目圆睁,瞪了江蓠一眼,心中暗忖,此人真是禁不起夸赞,一夸就飘飘然,“倘若我不能与菡茱共结连理,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那么我也绝不会答应你与白露的联姻。” 江蓠闻言,立刻焦急万分,“世子,您怎能如此决绝!毕竟您触怒了世子夫人,而我并未招惹任何是非。我与白露情深意浓,您怎能忍心拆散这对鸳鸯,成为那阻挠爱情的棒槌?” 沈钧岩扬了扬眉梢,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哈,这不是你办事不利吗?我日常琐事繁忙,一时忽略了处理那座雕像。你为何不曾想起?” 江蓠愣在原地,仿佛头顶压了一座无形的大山,满腹冤屈,“世子,我……唉,算了,谁让您是主子呢?小的这就去把那东西销毁,绝不能让它继续存在!至于白露那里,我自会妥善处理,保证让世子夫人息怒。” “甚好,办得妥善便有奖赏。”沈钧岩淡然一笑,其实心中并无真正的不悦。 他不过是在嘴上说说而已,对于与晏菡茱之间的误会,他无计可施,只能让江蓠和白露承担后果。 当然,他并非让他们白白效力,赏赐颇为丰厚。 江蓠手捧雕像,亲自走进厨房,蹲在灶台旁,直到雕像化为灰烬,不留一丝痕迹。 江蓠心中叹息,这座雕像的消失,也意味着世子与晏芙蕖那段曾经的绯闻随之烟消云散。 世子夫人的手腕,真是高深莫测! 江蓠品尝着点心,还不忘为沈钧岩带回一碗清甜的莲子羹,以此表达自己的忠心。 沈钧钰在江蓠离去之后,心神不宁,无法专心于书卷之间。 于是,他取出了画笔与颜料,沉浸于绘事的宁静之中。 今日,晏菡茱心头火起,她并不会用悲怨的目光凝视他,而是瞪大那双璀璨如凤的明眸,眼中仿佛闪烁着怒火。 沈钧钰心头泛起阵阵波澜,既有忐忑不安,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 在这样的情绪交织下,他的笔触变得灵动而神奇。 等到江蓠回府,一幅栩栩如生的“娇嗔美人图”已经跃然纸上。 夜幕低垂,沈钧钰无暇顾及装裱事宜。 他将画作卷起,轻轻放入那只青花瓷制的箭筒卷轴缸中。 次日清晨,在出门之际,沈钧钰来到了惊鸿苑。 得知晏菡茱尚在梦乡,沈钧钰抬头望了几眼,语气温和地对袁嬷嬷说:“袁嬷嬷,务必细心照顾好世子夫人。” 袁嬷嬷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意味,她不知是该暗中责怪这位世子,还是该同情他的无奈。 想要赢得美人心,怎料竟是如此艰难。 “世子请放心,老奴定会竭尽所能地伺候世子夫人。”袁嬷嬷郑重承诺,只要世子始终如一,世子夫人终会洞察世子的一片深情。 沈钧钰点了点头,得知母亲尚未起身,他在正院门前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 今日外出执行公务,沈钧钰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思绪纷乱,不时走神。 江蓠一早便来找白露,谈及了木雕之事。 白露听后,不禁嗤之以鼻,“世子如此疏忽,你也是大意。江蓠哥,你身为贴身长随,竞未受到责罚,足见世子之宽容。” 江蓠一脸苦相,在白露面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哪里是没有惩罚呢?世子说了,除非世子夫人原谅他,两人结为真正的夫妻,否则不予批准我们的婚事。” 白露闻言,柳眉紧蹙,她觉得自己先前对世子的评价未免太过草率。 第71章 洁身/姨娘 世子自身无力赢得世子夫人的芳心,反而将怒火发泄在手下人身上。 然而,她也必须承认,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于世子自身的不足。 世子巧妙地把握住了白露与江蓠的敏感之处,“江蓠兄,您暂且息怒。往昔种种,实则无关紧要。坦诚相告,此刻世子心中是否仅余世子夫人一人?” 白露心中虽对机智聪慧的江蓠心生向往,然而与晏菡茱相处日久,情感的天平已倾向后者。 江蓠目睹白露的神态,哪里敢有丝毫懈怠? “白露,我向你郑重承诺,世子昔日确实与芙蕖小姐有过一丝情愫,但在陪伴世子夫人回门三日的归宁之后,聆听芙蕖小姐的言辞,便彻底斩断了那份情感。” “这木雕,亦是往昔之物。世子早已将其抛诸脑后,若真还记得,我江蓠早就将其付之一炬了。” “如今,我江蓠以性命担保,世子真心实意,心中仅有世子夫人,绝无他人。还有一事,你可能难以置信,世子甚至未曾有过一名通房。” “啊?”白露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一个豪门少爷竟然没有通房丫鬟? 在永昌伯府,无论是正宗少爷还是庶出之子,婚前都设有通房丫鬟,有的还不止一个,美其名曰“学习房事”,实则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欲! “你不信吧?”江蓠笑得意味深长,“我们世子与旁人不同,他有些……有些古板,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绝非那种荒唐之人。” 江蓠时常抱怨世子刻板、怪异、心机深沉,但唯有对其洁身自好这一点,由衷地表示敬仰! 昔日有人拉着世子踏足烟花之地,世子被妓女喂酒,当场感到恶心呕吐,随即挥袖离去,不留痕迹。 白露微微眨动着她那明亮的眼睛,频频点头,语气中满含震惊,“这确实让人难以置信。世子是不是……身体状况……” 江蓠连忙出声打断白露的猜测,急切地为她解释,“白露,你切勿胡乱揣测,世子康健如龙,体质强健。倘若他身体不佳,老夫人和侯夫人又怎会如此泰然自若,不急不躁呢?” 白露沉思了片刻,最终选择信任江蓠的话,“好吧,我明白了。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替世子夫人传递信息。我会相机而行,你不必忧心。” 江蓠微微一笑,露出一丝调皮,“多谢白露妹子,昨日我在厨房精心烧制木雕,而世子则在挥毫泼墨,我远远地瞥了一眼,那人应是世子夫人。” “可见世子对世子夫人情深意重,若夫人步入书房,让她一窥那些木雕,便能明了世子的深情。” 白露轻轻点头,“嗯,我明白了。江蓠哥,你快去享用早膳,在外面侍候世子,一定要细心。” “还是白露妹子体贴我。”江蓠心中暗自得意,以为自己为世子做了一件大事,却未察觉自己一番好意差点酿成大错! 袁嬷嬷在沈钧钰出门后,便来到正院静候。 靖安侯夫人苏氏一边悠然用着早膳,一边倾听袁嬷嬷的报告。 放下手中的竹箸,苏氏轻轻一笑,“原来是小夫妻间的误会。” “侯夫人,您似乎并不担忧?”袁嬷嬷低声询问,语中带着一丝焦虑。 苏氏摇摇头,笑容中带着一丝淡然,“菡茱生气是应该的,这说明她在乎钧钰。若她见到别的女子的木雕而无动于衷,那便说明她对钧钰已无情感。” 袁嬷嬷顿时豁然开朗,“夫人,您真是高见。是老奴多虑了。” “你的表现堪称卓越,无需插手,新婚小夫妻还需经历诸多磨合。”苏氏深情地叹息,眼神似乎穿越了时空,“人生之路,谓长非长,言短不短。若能遇到心灵相通的伴侣,相互扶持,携手共度此生,方为人生之大幸。” 苏氏心中并无太多波澜,但她对美好事物的渴望却愈发强烈! 袁嬷嬷回想起侯夫人往昔的际遇,心中不禁泛起酸楚,“夫人,世子和世子夫人定能感受到您的拳拳之心。” “嗯!”苏氏轻声应允,“去吧,细心照料世子夫人,切勿让她受丝毫委屈。” “遵命,夫人。”袁嬷嬷领命。 正当袁嬷嬷即将退出之际,桑嬷嬷的脚步声却传入耳中。 “夫人,侯爷已派人将裴姨娘接回府中!” 袁嬷嬷的脚步一顿,心中不禁叹息,唉,这个麻烦精又回来了! 靖安侯府再次笼罩上一层阴影。 她必须尽快向世子夫人详细说明裴姨娘的种种,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晏菡茱享用过早膳,信步来到婆婆苏氏处请安。 恰好与归来的袁嬷嬷相遇。 袁嬷嬷急忙迎上,眼中流露出几分忧虑,“世子夫人,请留步,老奴有重要之事禀报。” 晏菡茱微微一愣,“袁嬷嬷,有何紧急之事?” 袁嬷嬷贴近她耳边,低声透露:“裴姨娘已经回来了,此刻恐怕正在向夫人请安。” “那裴姨娘手段高明,仪态万千,如今被侯爷亲自召回,必然会让夫人心中不悦。” “您去请安时,务必小心谨慎,切勿中了裴姨娘的陷阱,让夫人陷入尴尬之地。” 晏菡茱听闻此言,心中不禁想起之前她所搜集到的情报。 能让靖安侯府中手段非凡的苏氏夫人吃亏,裴姨娘的厉害可见一斑。 在深宅大院中,一位名叫裴姨娘的女子,被贬至庄子上闭门反省,众人料想不到,三年之后她竟得以重返靖安侯府。 裴姨娘对靖安侯沈文渊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 诸多内情,外界难以窥探。 “多谢袁嬷嬷,既然已至正院门前,我倒要亲自一见,这位裴姨娘究竟有何非凡魅力!” 袁嬷嬷紧随其后,低声透露着秘辛,“三年前,这位裴姨娘手段毒辣,竟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痛下杀手,还诬陷了夫人。” “幸得被她收买的下人悔过自新,临场反戈,更有确凿证据,夫人才得以洗脱嫌疑。” “老夫人下令杖毙裴姨娘,然而侯爷已被她迷惑至深,竟然以身护她,甘愿为她承受杖责。” “老夫人愤慨至极,最终还是夫人慈悲为怀,担心侯爷遭受不测。于是,裴姨娘被贬至庄子上。谁料三年时光荏苒,侯爷却依然对她念念不忘,甚至将她接回侯府!” 第72章 长跪/破计 晏菡茱听罢,收敛心神,全副精神贯注。 她此刻如临大敌,神经紧绷至极。 这位裴姨娘无疑是位厉害角色。 前世有此人在靖安侯府翻云覆雨,再加上情感用事的晏芙蕖,局面岂能不混乱? 晏菡茱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靖安侯府的安宁,她还指望着在这里悠然自得,享受自己的闲适时光呢! 踏入正院,晏菡茱便见一位身着素白襦裙的女子跪于门前。 身姿曼妙,曲线柔美,跪地之上,显得楚楚可怜,宛若风中摇曳的柳枝。 无怪乎民间有言,“男子着皂衣显英俊,女子披白衣显娇弱”。 男子身着黑衣,更显得俊朗飘逸;女子则因白衣映衬,愈发显得娇美柔弱,足以激发男子的保护欲。 “这位是何人?难道不是我们府中的家眷吗?怎会在此跪地呢?”晏菡茱故作不识,好奇地询问道。 袁嬷嬷显得有些紧张,急忙加以解释,“夫人,这位是裴姨娘。” 尚未待晏菡茱有所回应,裴姨娘竟然转过头来,径直向晏菡茱跪拜,“世子夫人安好,恳请夫人恕罪。” 晏菡茱眉梢微蹙,眼神中流露出困惑,她的话更是让裴姨娘无法承受。 “我记得世子连个偏房都没有,哪来的侧室呢?” 裴姨娘本想以哀婉之态博取同情,却瞬间脸色惨变,如猪肝般难看,“奴婢,奴婢是侯爷的侧室。” 晏菡茱闻言,故意露出惊讶的神色,迅速退后几步,不愿接受裴姨娘的跪拜,“裴姨娘,你实在不知礼数。我虽不识你,但你必定知道我是谁。” “尽管你身份低微,作为下人向我跪拜,我尚能接受,但你毕竟是侯爷的侧室。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我也得对你礼遇有加,不与你争执。” “然而,世家大族,非规矩无以成方圆。裴姨娘既然不谙礼数,便应好好学习,切勿随意跪拜。外人不知情,还以为你是故意让我陷入尴尬之地,使侯爷误以为我这位新妇欺负了他的侧室。” “不可,为防他人误解,我必须立刻向侯爷澄清,绝无故意刁难裴姨娘之意。白露,速派一名家仆前去通报。” 裴姨娘的双瞳微微紧缩,内心猛地一沉,颤声道:“奴婢岂敢,还望世子夫人宽恕。” 这位世子夫人果然非同小可! 仅凭几句话,便轻描淡写地破除了她屡试不爽的计谋。 晏菡茱的目光落在仍然跪伏于地的裴姨娘身上,面上流露出纯真无邪的神情,“裴姨娘误会了,我并非县令,无法定人生死罪。裴姨娘是否有罪,我难以定夺,你切莫让我为难。” “夏日炎炎,裴姨娘若执意长跪,我亦不便阻拦。然而,我须去向母亲请安,裴姨娘请自便吧。” 裴姨娘焦急万分,朝着正院深处凄切地呼喊:“夫人,您错怪奴婢了!那可是奴婢的亲生女儿,我怎会加害于她?定是有人暗中陷害,奴婢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 “奴婢误信谷新,冤枉了夫人。奴婢已知错,还望夫人宽宏大量,予以谅解。若是夫人不能原谅,奴婢宁愿长跪不起,直至气绝。” 晏菡茱刚踏入正院的门槛,便被裴姨娘的哭诉之声震得脚步一顿。 且不论当年的是非曲直,仅裴姨娘在正院门口坚持不懈、哀哀戚戚的举动,便足以给侯夫人脸色一抹难堪。 面对此类人物,最妙的应对便是“置之不理”。 一旦有所回应,便正中对方下怀。 晏菡茱停下脚步,蓦然回首,目光如刀,环顾四周。 “裴姨娘尚在丧女之痛中,精神恍惚,你们这些下人竟然如此疏忽,不尽职尽责,一个个都懒惰成性,莫非是想受责打不成?” “还不快些将她搀扶回房,好生照料?还不速速去请医师来诊治?” 在平日里,府中的仆役们常见世子夫人温文尔雅,对人总是笑容可掬,鲜少显露愠怒之色。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今日她竟收敛了平和的面容,果断应对棘手的裴姨娘。 裴姨娘素来善于挑拨是非,常令侯夫人气愤至极,牙痒痒地难以忍受。但在世子夫人面前,她竟然在初次交锋中,就败下阵来。 白露已急匆匆地差人去告知在礼部值勤的侯爷,控诉不公。 府中的仆役们见状,不敢轻举妄动,急忙将裴姨娘拉至一旁。 裴姨娘泪如雨下,状似梨花带雨,令人心生怜悯。 “世子夫人,您身份尊贵,何苦对一个出身微贱的妾室施加压力?即便您不齿于我,也不应误解我那颗诚挚的悔过之心。” 晏菡茱望着即便在哭泣中也依旧美丽的裴姨娘,不由得心生感慨。 男人们啊,似乎都对这种风情万种的女性情有独钟! 前世的纪胤礼,在权势显赫之后,也收纳了数位类似的妾室。 原本以为公公是个端方正直之人,不料竟也沉溺于这些脂粉堆中的春梦之中,令人失望。 晏菡茱对公公的敬意,终究是付诸东流! “靖安侯府难道可以这样无礼吗?大声喧哗,成何体统?”晏菡茱语气严厉地责问,她身后的晏嬷嬷立刻挺身而出,用手巧妙地封住了裴姨娘的唇舌。 晏嬷嬷,这位孤苦伶仃的老妇人,是晏菡茱的陪嫁,她并不畏惧裴姨娘的任何报复。 于是,这位难以驾驭的裴姨娘被遣送回了她曾经的居所。 若是没有学好规矩,便不应轻易露面。 外界的骚动不久便传到了正院之中。 靖安侯夫人苏氏从仆役口中得知晏菡茱正在整治裴姨娘,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孩子,何须如此自寻烦恼?那妇人诡计多端,手段变幻莫测,且深得侯爷的宠爱。”苏氏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对晏菡茱的无奈和担忧溢于言表。 此次裴玉霖在晏菡茱手中遭遇挫败,必然会对她怀恨在心!谁也无法预料未来她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桑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内心无比舒畅。 她方才在不远处冷眼旁观了整个事件,心中对世子夫人的敬佩之情,犹如汹涌澎湃的江水,浩荡不息。 “夫人,此话不合理!您自幼出身名门望族,举止得体,彬彬有礼。您处理的每一件事,都是从世家妇女的立场出发。” 第73章 先机/告状 “这样一来,不仅要保持尊贵,更要展现宽容大度!无论是面对侯爷,还是面对侯府,这都是最为妥帖的。” “然而,唯有您承受了这不公的委屈!尽管老夫人素来公正无私,但在侯府与侯爷的天平上,她还是选择了偏袒侯府,让您受尽委屈。” “老身并非对老夫人有所抱怨,毕竟老夫人与您同出一辙,因此,那个能讨得侯爷欢心的裴玉霖,才得以屡次在您面前兴风作浪。” “但世子夫人自幼生长在乡野之地,环境艰苦恶劣。她所学的知识与您截然不同,可以说与您所受的教诲大相径庭。” “因此,裴姨娘那不要脸面、卑劣无耻的行为,在您面前或许能一时得逞,但在世子夫人面前,却毫无作用。” “裴姨娘恬不知耻,而世子夫人却能将她那虚假的面具撕下,狠狠地摔在地上,踩上几脚。” 听到这番话,苏氏禁不住娇笑出声。 她仿佛能看见儿媳妇晏菡茱让裴玉霖名声扫地的那一幕。 “这孩子,心地善良,做事有条不紊。她如此维护我,真是让人感动!” 桑嬷嬷微微颔首,赞同道,“常言道,种善因,得善果。有您这样仁爱慈祥的婆婆,对世子夫人关爱备至。” 世子夫人性格坚毅,情感率真,知恩必报,自然对您忠心耿耿。 在桑嬷嬷的温言劝慰下,苏氏原本因裴姨娘的挑拨而纷扰的情绪,缓缓地恢复了平静。 就在此刻,晏菡茱轻盈地踏入门槛,“儿媳向母亲请安!” 苏氏的目光落在晏菡茱身上,眼神中满是赞赏与欣慰。 “你这个小丫头,何苦和一个无谓的玩偶争执?” 晏菡茱对此却毫不在意,她自信满满,甚至俏皮地眨了眨眼,轻轻翻了个白眼,“母亲海量,我却没有那么大的度量。” “靖安侯府上下若都不遵守规矩,岂不乱成一团?她们口口声声说来认错,实际上却是来添乱的!” 苏氏轻抚手中的丝帕,遮住难以掩饰的笑意。 “但她可是你公公的掌上明珠,你就不担心你公公回来后责怪你吗?” 晏菡茱闻言,微微挑眉,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 “总是先发制人者占据先机!我的人比裴姨娘的人更早一步赶到,行动更为迅速。” “既然她们是来认错赎罪的,母亲何必亲自接见?若是那安分守己之人,只需在正院门口磕头认错,然后回到自己的小院,安分守己。” “我这个世子夫人,难道还要亲自跑到她的院子去教训她,教她何为规矩吗?” “正院这片圣地,让她这个妾室涉足,已是莫大的恩赐。然而她竟然敢在此撒野,我未让人对她施以板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苏氏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笑声。 她轻轻伸出手指,点了点晏菡茱那细嫩滑润的脸颊,“你啊,真是让人怜爱不已!” 晏菡茱说话时的神态生动,眼波流转间充满灵气,语气中透露出无尽的趣味。 晏菡茱笑靥如花,亲密地搂着婆婆的臂膀,轻声细语道:“若非母亲海量宽容,换了别家,我早已被驱逐出门,跪在寒风之中受罚了。” “母亲端丽仁慈,深谋远虑,不愿与裴姨娘争锋,以免失了身份。然而,母亲,您是否曾探究这三年之中,公公为何未曾有将裴姨娘接回之心,而现今却突然将她迎接回来?” 这无疑才是症结所在。 往昔靖安侯府的颓废,不仅是因为沈钧钰的咎由自取,更因为靖安侯沈文渊的所作所为。 市面上盛传,靖安侯沈文渊曾被一名女子所害。 至于这名女子是谁,晏菡茱心中亦是茫然。 然而,现在的晏菡茱已是靖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她渴望在此安身立命,绝不能坐视不理。 闻言,苏氏收起笑意,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凝重地说:“前,尽管侯爷对裴玉霖网开一面,但对裴玉霖残忍地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心中仍旧充满了憎恶。” “这三年来,侯爷从未踏足裴玉霖清修的庄子。我原本以为侯爷已经将裴玉霖抛诸脑后,岂料三年之后,侯爷竟然下令将她接回。” “此事来得太过突然,我尚未有暇详查。菡茱,你的疑虑极为中肯,待会儿我便会遣人深入调查,绝不允许有人暗中算计侯爷,图谋侯府。” “菡茱,你对我的关怀无微不至,我心中倍感温暖。在侯府,虽然我掌管家务,但毕竟不能做到滴水不漏,你自身也需提高警惕。” 晏菡茱神情严肃,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心,“即使是凶猛的猛虎也不会吞噬幼崽,而裴姨娘竟然能够残忍地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其心之狠毒,简直令人发指。” “在今早,我毅然决然地对裴姨娘施以颜色,她对我的怨恨自是刻骨铭心。我的成长历程教会我,对敌人心慈手软,只会留下无穷的后患。我这样的性格,决不允许任何威胁我的存在存留于世。” 晏菡茱语气铿锵有力,她的言辞让苏氏震惊之余,也充满了好奇,“菡茱,你有什么高明的计策?” 晏菡茱微微一笑,嘴角闪过一丝狡黠,她贴近婆婆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充满机锋,“实际上,这策略简单至极,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裴姨娘不是擅长在公爹面前告状吗?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琐事,她也能夸大其词,泪水涟涟,如梨花带雨般博取公爹的同情。” “正因她善于哭泣,公爹便认定她受尽委屈,长期下来,必然会影响公爹对您的观感,导致他在处理事务时产生偏见。” 苏氏听后轻轻摇头,“让我模仿裴玉霖的作风,我宁愿继续忍受她的诬告,也不愿让侯爷对我有所误解。” 晏菡茱看着婆婆的反应,既觉得好笑又无可奈何,“母亲,您自然不宜如此,但我就不同了。我若是撒起娇来,连自己都觉得头疼,可谓告状之精髓。” 苏氏忍俊不禁,轻轻一笑,“但如果这样损害了你的声誉,该如何是好?” 晏菡茱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抹调皮的光芒,“母亲,世间还有一种制胜的策略,名为‘为你好’。我们从未对裴姨娘有过半点恶意,一切都是出于对她的关爱。” 第74章 伎俩/软禁 苏氏顿时领悟,轻轻点了点晏菡茱的额头,“你这调皮鬼!不过这办法确实巧妙,我也学学。” 晏菡茱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对婆婆的尊敬,“让母亲见笑了,若是在此过程中,我有何不周之处,还望母亲不吝赐教。” “放心去做,我相信你有分寸,也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苏氏对晏菡茱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并将权力放心地交给了她,展现出对儿媳妇的信任与支持。 晏菡茱心中荡漾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宛如战士般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较量”。 且谈晏菡茱派遣出的家仆,片刻不曾停歇,鞭策着快马,一路疾驰,直指礼部官署。 在朝堂之上,靖安侯沈文渊官拜礼部侍郎,乃是从三品的实权重臣。 在礼部尚书麾下,共设有三位侍郎。 靖安侯沈文渊专司外交礼仪之职,负责处理我国与西魏及各番邦之间的交往事宜。 当前,他正在审视着南唐国所提出的,欲娶西魏公主以和亲的奏章。 靖安侯沈文渊仅仅草草翻阅了几眼,旋即将奏章合上。 此事绝无可能达成。 皇上膝下仅有一位太子,女儿尚且不见踪影。 若要进行和亲,只得在诸位藩王之中挑选一位女儿远嫁。 如此一来,壮大的将是藩王们的势力,而非皇上的。 靖安侯沈文渊断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去触怒圣上。 他正欲继续浏览下一份奏章,却听闻家仆江旺脚步匆匆地踏入屋内。 “侯爷,世子夫人遣派家仆紫陌前来求见。”江旺匆忙询问了几句,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不安。 “晏菡茱?”靖安侯沈文渊微感错愕,儿媳妇为何要寻他这个公公商议事情?家中之事,难道不能等到他回府之后再行商谈? 然而,既然人已至,靖安侯沈文渊便让紫陌入内。 “世子夫人让你过来有何贵干?”靖安侯沈文渊待人进来后,开门见山地询问。 紫陌,是晏菡茱特地从永昌伯府中带出的家仆。 他机智聪慧,且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卖身契握在晏菡茱之手,他全心全意地忠诚于晏菡茱。 适才,他亲眼目睹了世子夫人整治裴姨娘的过程,一路走来,心中已然酝酿好了恰当的说辞。 “启禀侯爷,裴姨娘自返府之后,便在正院门前长跪不起,涕泪横流。” “世子夫人前往拜见侯夫人时,恰好目睹裴姨娘泪流满面,哭诉着请求恕罪。” “世子夫人出于仁慈之心,对裴姨娘温言抚慰,称侯夫人宅心仁厚,劝她回房静养。” “然而,裴姨娘依旧泣不成声,甚至向世子夫人跪地磕头,恳求世子夫人宽恕。” “世子夫人措手不及,怀疑裴姨娘身体有恙,急忙为她延请名医,并将她妥善安置回院中。” “但世子夫人心中仍存疑惑,不知自己的做法是否妥当,因此特派小的前来禀报侯爷。若有失当之处,还望侯爷赐予责罚。” 紫陌陈述完毕,靖安侯沈文渊顿时觉得耳根发热,面露微红。 他轻轻抚摸着修剪得体的胡须,以此掩盖内心的尴尬与愧疚。 沈文渊本就聪颖过人,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已有几分推测。 然而,其中涉及隐秘,不便向他人透露,即便是与糟糠之妻苏氏,也不得而知! “晏菡茱刚抵府中,对府中规矩尚不熟悉,情有可原。裴氏扰乱了夫人安宁,应闭门思过。未经召唤,不得擅自外出。” 紫陌闻言,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侯爷英明神武,小的即刻回去,向世子夫人报告。若侯爷别无他事,小的便告退了。” 靖安侯沈文渊挥了挥手,却又急忙补充道:“告诉晏菡茱,今晚来正院共进晚餐。” “遵命,侯爷!”紫陌领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待紫陌离去,门口再无他人,江旺这才走近靖安侯身边。 “侯爷,裴姨娘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靖安侯沈文渊微微颔首,语气略显沉重,“然而裴氏依旧我行我素,那些令夫人感到困扰的伎俩,她依旧沿用。” 江旺听闻此言,愁眉苦脸地回应:“那些手段虽然陈旧,但效果却是显着!” 以往,侯爷便对这招毫无抵抗力。 靖安侯沈文渊尴尬地笑了笑,轻轻敲击着桌面,“回去后,嘴巴给我紧闭,切勿胡言乱语,也不要泄漏丝毫。” “若夫人和世子以及世子夫人有所询问,就依照我吩咐你的话回答。” “遵命,侯爷!”江旺肃然回应,态度恭敬至极。 紫陌回到靖安侯府,将情形一一汇报给晏菡茱。 晏菡茱细心聆听,沉思了良久,“侯爷是否动怒了?” 紫陌回答道:“侯爷并未生气,反而显得有些尴尬。” 晏菡茱轻轻点头,心中已有几分把握,“紫陌,你此次奔波劳碌,实属不易!白露,赏赐!” “多谢世子夫人!”紫陌接过一两银子的赏钱,满脸喜悦地离去。 晏菡茱此刻已无心翻阅那些话本子,内容千篇一律,令人兴味索然。 那本描写女子被众多美男倾慕的《度春风》,尚且未出续篇。 那位名为鱼善的作者,身份依旧成谜。 晏菡茱的注意力,一半集中在晏芙蕖身上,另一半则放在裴姨娘的身上。 至于沈钧钰,若他继续撰写农书,或许还能引起一些风波。 晏菡茱心想,这样的男人,实在难以引领。 她不再考虑如何相夫教子,而是开始考虑与丈夫和离,不愿再一次次地为丈夫收拾残局。 再说裴姨娘,她被软禁在府中,内外隔绝,犹如笼中鸟。 她派遣的使者甚至未能见到侯爷,便被侯爷身边的江旺轻易打发回去。 裴姨娘眉头紧蹙,今日的行动失利,未能成功激怒苏氏,让她心中不禁感到忧虑重重。 侯爷的举止,让她捉摸不透,犹如迷雾中的一缕幽影。 一想起那位粗犷而野性的世子夫人晏菡茱,裴姨娘的面颊不禁气得苍白如纸。 正当她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一名姿容平平的丫鬟轻轻推门而入,手中托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温声细语:“裴姨娘,请品尝这杯热茶。” 裴姨娘从沉思中惊醒,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瞳孔微微收缩,目光凝重地落在桌上那只青瓷茶盏上。 她紧盯着茶盏,目光如钩,良久未曾移动。 第75章 春喜/玩物 丫鬟缓缓抬起头,面上并无谦卑之色,虽然外貌平平无奇,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抹锐利。 “裴姨娘,请趁热饮用。”丫鬟再次提醒。 裴姨娘那张娇媚的面庞上,此刻却显露出几分惊慌之色,她对身边的其他仆人道:“除了春喜,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些疲乏。” “遵命,姨娘。”仆人们齐声应道,低头依次退出房门。 此刻,屋内仅剩下裴姨娘和春喜两人。 裴姨娘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颤抖着伸出手指,缓缓打开茶盏的盖子。 只见茶盏内藏着一个细小的纸条,以及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白色瓷瓶。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赐予靖安侯毒药”。 裴姨娘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声音低沉而颤抖:“春喜,这瓶里装的是什么毒药?” 侯爷不仅是她的情人,更是她依赖的支柱。 倘若侯爷撒手人寰,即便侯夫人不将她卖作他人,她也只能孤零零地在庄子里孤独终老。 春喜微微眯起眼睛,面色变得更加阴沉,“裴姨娘,若我们真想除去靖安侯,手中有的是方法,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 我们之所以不辞辛劳、煞费苦心,是因为靖安侯这个人物能为我们效力,而非一具无法言语的僵尸。 “别天真地以为靖安侯将你纳入府中,你就可以安心无忧。你曾亲手害死亲生女儿,触犯了靖安侯的底线,他对你仍心存芥蒂。” “仅凭你的姿容和往日的旧情,你未必能在靖安侯府中稳如磐石。比如你今日屡试无效的手段,根本毫无效用。” 裴姨娘那颗惊慌失措、忐忑不安的心,在春喜的温言细语中,逐渐卸下了心中的负担。 只要侯爷还在世,其他的都还有商量的余地。 “春喜,你给我详细说说这药物究竟会对侯爷造成怎样的影响?” 裴姨娘在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春喜嘴角掠过一丝冷笑,眼中闪过几许嘲讽,“这种药物能让靖安侯产生依赖,每五天不服用解药,就会感到全身疼痛难耐。虽然这药物不会危及生命,但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只要你不断供应这种解药,你是否就能完全操控靖安侯?靖安侯的老夫人年事已高,寿命不久。苏氏家族再强大,也比不上靖安侯。整个靖安侯府,难道不是由你说了算?” “至于今日给你下马威的世子夫人晏菡茱,她尚未与世子沈钧玉圆房,没有子嗣,这种情况下,她更不足为惧。这样的好处,难道你不动心吗?” 裴姨娘把这些话一一铭记在心,仔细权衡。 刚刚春喜的分析,让她在靖安侯府的处境显得十分凶险。 单凭宠幸,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她总有一天会老去,因此在靖安侯对她厌倦之前,她必须彻底掌控靖安侯。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风雨飘摇的靖安侯府中立于不败之地。 裴姨娘接过那精致的小瓷瓶,目光缓缓上移,直视着春喜,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们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身份?” 春喜眼神中透出一抹凛冽,声音低沉而严厉,“放肆!裴玉霖,别忘了你的身份和地位!” “你只需遵命行事,绝无资格探询我的身份,或是我的主人的秘密。” “否则……” 裴姨娘听闻此言,急忙赔罪,“春喜姑娘,请您息怒!是我失言,还望您宽宏大量,海涵我的无礼。” 春喜缓缓收敛眼中的冰冷光芒,不再对裴姨娘施加过度的压力。 “裴姨娘素来机智过人,否则又怎能在这靖安侯府中占据如此显赫的位置。” “愿你作为智者,行智者之事,切勿自作聪明,反误自身!” 裴姨娘尴尬地笑了笑,心中有所觉悟,“我会尽快寻觅机会,让侯爷使用这小瓷瓶,日后定当为春喜姑娘效犬马之劳。” 春喜微微点头,眼神中的锋芒渐渐收敛,低头沉思,“静候佳音。” 春喜捧着茶杯缓缓退下,其举止与普通丫鬟别无二致。 裴姨娘目送着春喜的背影,手中紧握着小瓷瓶,低声自语,“侯爷,原谅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裴姨娘原以为夜幕降临,靖安侯归府后,会来到她这边。 然而,出乎她的预料,靖安侯一回府,便径直朝正院行去。 沈钧钰几乎是紧跟在靖安侯的步伐之后返回,也直接前往正院。 晏菡茱接到紫陌的通报,提前抵达正院。 这是公公交代她务必准时前来,不可让公公久等。 靖安侯步履稳健地踏入正院,苏氏、晏菡茱以及沈钧钰纷纷起身,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 三人行礼后,各自落座。 沈钧钰不等靖安侯开口,便语气凝重地说道:“父亲,今日菡茱虽言行鲁莽,但她出自一片赤诚之心。还望父亲能够体谅菡茱的真诚之意,不要加以责罚。” 晏菡茱在听到沈钧钰的话语后,目光轻轻掠过,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个关键时刻,沈钧钰选择了守护在她的身旁。 沈钧钰的目光投射而来,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几分讨好的意味。 晏菡茱轻轻蹙了蹙鼻梁,小嘴微微撅起,似乎有些不领情的模样。 然而,沈钧钰并不在意,依旧温存地笑着。 苏氏见到靖安侯沈文渊并未发言,心生不悦,语气中带着讽刺,“侯爷若要责罚,那就罚我吧,最好是休了我,以便给侯爷的心上人腾出位置。” 此刻的苏氏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甚至在儿子和儿媳面前也顾不得形象。 靖安侯沈文渊深知苏氏的性情,她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些年来与他相敬如宾,已经算是最好的相处状态了。 “夫人,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玩物,不值得你如此动怒。今天上午紫陌向我汇报了情况,我并未动怒,更不会因此责备菡茱。” “而且,我已下令将裴氏禁足一个月,让她闭门思过,不再打扰夫人的安宁。我们过往如何,未来也将保持原状。” 苏氏闻言一愣,心中半信半疑。 想当年,靖安侯沈文渊已过而立之年,犹如老树发新芽,枯木逢春一般,对裴玉霖情有独钟。 他甚至不惜违抗老夫人的命令,也要将出身青楼的裴玉霖纳入府中为妾。 第76章 簪子/旧账 正因为靖安侯的宠爱,裴玉霖的野心日益膨胀,竟然企图取代正室之位。 “侯爷既如此说,那我就暂且相信,但愿裴氏能够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苏氏说出了场面上的话,却仍猜不透靖安侯的真实意图。 沈钧钰依然记得当年父亲对裴姨娘沉迷的情形,就如同中了邪一般。 为了一个女子,父亲做出了许多荒唐之事。 昔日迷惑不解,如今邂逅了晏菡茱,心中似乎有了点滴领悟。 晏菡茱满怀疑窦,她并未在靖安侯的眼中瞥见对宠妾的深情款款,亦无对宠妾的明显偏爱,反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淡淡的冷漠与嫌恶。 既然情已逝、爱已绝,为何偏要引发一家不宁,也要将裴姨娘接回府中?其中必有蹊跷! 这背后潜藏着重大秘密,关乎靖安侯府的沉浮兴衰! 晏菡茱百思不得其解,初涉侯府,她对府中的掌控尚不全面。 暗地里调查,未必能迅速揭开真相! 然而不久,晏菡茱灵机一动。 晏芙蕖在前世于靖安侯府逗留多年,即便当时不知情,事后也应该有所耳闻。 呵,亲爱的姐姐,我要来找你了! …… 晚餐过后,靖安侯沈文渊在主院安顿下来。 晏菡茱与沈钧钰步出主院,两人一路上沉默寡言。 气氛略显尴尬,最终沈钧钰按捺不住。 “拿去!”沈钧钰终究忍不住,从袖中取出一支精致的簪子,递到晏菡茱的手中。 晏菡茱此刻无暇与他斗气,她正思索着如何从晏芙蕖口中套取信息! 突然间,沈钧钰紧握她的手,将那支温热的玉簪子放入她的掌心。 感受到沈钧钰体温的玉簪子,让晏菡茱瞬间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那支簪子上,“这是送我的吗?” “是的。”沈钧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下朝之后,我亲自挑选了这支簪子。我库房中还收藏了许多珍稀玉石,他日你若喜欢,可以挑选你心仪的颜色,我亲自为你雕琢。” 晏菡茱感受到了沈钧钰的歉意,轻轻握紧了那支簪子。 在情感的世界里,重提往事是大忌,尤其是对那些易感的小性子来说。 晏菡茱对荷花的痴迷,如同她对生活的热爱,这款精致的簪子上,便刻画着盛开的荷花。 “你肯定会喜欢吧?”沈钧钰目睹晏菡茱接过簪子,眼中闪过一抹喜悦的光芒。 礼物既已接受,怒气也应随之消散! 晏菡茱将簪子递到沈钧钰眼前,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的责怪,“我怎能判断它的美丑?” 沈钧钰微微一愣,他误解了晏菡茱的意图,原来她并未真正接受这枚簪子。 然而,他并未气馁,反而满怀信心地说:“既然你不喜欢这款,明天我再去为你挑选另一款。” 晏菡茱轻轻地跺了跺脚,心中暗自嘟囔:“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此时,一旁的江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家少爷的进士及第,难道真的是碰运气得来的吗? 为何至今还未领悟到世子夫人话中的深意? “世子,您何不亲自为世子夫人戴上,这样一来,是否合适,岂不是一目了然?” 沈钧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悟,随即欣喜地说:“对!菡茱,我这就为你戴上!” 话音刚落,沈钧钰便从晏菡茱手中接过簪子,以他精湛的审美,轻轻地将簪子插入晏菡茱右侧的云鬓之中。 “真是美不胜收!”沈钧钰赞不绝口,“今后,我定会为你多买几款。” 晏菡茱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柔情,“多谢世子。” 这是沈钧钰首次送她礼物,晏菡茱自然要给予充分的肯定,以此激励他日后继续献上心意。哪怕是在漫步途中,看到路边的野花,也会想起为家中的娘子采摘一束。 礼物的价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关怀。 看到晏菡茱展露笑颜,沈钧钰也跟着轻声笑道:“娘子喜欢,我便心满意足。” 沈钧钰轻轻地握住晏菡茱的纤手,两人相依相偎,踏入了惊鸿苑的幽深梦境。 然而,晏菡茱并未直接返回主房,而是选择了沈钧钰的书斋。 原本,沈钧钰还打算在这个夜晚进一步亲密,如今看来,这愿望恐难遂。 “菡茱,书斋中真的不再留有任何与晏芙蕖有关的痕迹,往事已矣,不可追。”沈钧钰注意到晏菡茱细细打量书斋,急忙为她解惑。 晏菡茱的目光轻轻一转,落在沈钧钰的脸上,“世子,您真是多虑了,我岂是那等翻旧账之人。” 沈钧钰哭笑不得,心中暗自嘟囔:这口是心非的小女子啊,你翻过的旧账还少吗? “那么,你究竟为何?”沈钧钰顺着晏菡茱的语气,继续追问。 晏菡茱略作沉思,忽然发问:“您难道不觉得侯爷的行为颇为诡异吗?” “诡异?”沈钧钰眉头微皱,“的确有些不同寻常,没想到父亲竟然还对裴姨娘旧日情缘难以忘怀。” “真的如此吗?”晏菡茱轻轻摇头,面色凝重,“我却不这么认为。” “若非旧情难忘,为何父亲要不惜触怒祖母和母亲,也要将裴姨娘接入府中?”沈钧钰困惑不解,除了深爱至极,否则怎会违背母亲的意愿、辜负妻子的深情? 晏菡茱再次摇头,“我并未感受到侯爷对裴姨娘有半分爱意,反而觉得侯爷对她充满了嫌恶与冷漠。若真有情感,又怎会故意贬低裴姨娘,称她不过是个‘玩意儿’?” 沈钧钰沉思片刻,似乎觉得晏菡茱的话颇有道理。 “玩意儿”这个词语,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轻蔑的称呼。 往日里的裴姨娘,曾是父亲的“心肝宝贝”。 沈钧钰目光深深地望着晏菡茱,他知道她聪慧过人,必定有着更为独到的见解,“菡茱,你心中有何高见,尽请直言。面对疑惑,我们共同商讨,共同解决。” 沈钧钰紧紧握住晏菡茱的柔荑,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晏菡茱显得犹豫不决,眉头微蹙,“今日方才得知,府中竟然还隐匿着一位裴姨娘,她竟在正院门前给母亲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稍后我会派遣家丁前往庄子上仔细查探,这三年间,家父竟然从未踏足庄子,探望过裴姨娘。” 第77章 骄纵/贤淑 “我至今未能查明,裴姨娘究竟使用了何种手段,使得家父同意她重返府中。” “府内之事有我劝慰母亲,你无需过分挂心。但若有机会,不妨向家父询问一番,探明其中原委。” 沈钧钰郑重地点头,“好的,明日便向家父询问!” 谈罢正事,晏菡茱忽然转变话题,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我听说你为我绘制了肖像?” 听闻此言,沈钧钰不禁愣住,心中暗自惊讶,晏菡茱如何得知? 旋即他想起自己曾画过晏菡茱气愤的样子。 若是让她看到这幅画,恐怕她真的会从画中跃然而出,怒火中烧! “没……没有画!不过我现在可以为你作画!”沈钧钰急忙寻找借口,试图转移话题。 晏菡茱瞥见沈钧钰那副窘迫的神情,心中反而更加好奇。 她并未继续追问沈钧钰,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卷轴缸。 缸中多了一卷尚未装裱的画作,显然是最近的作品。 沈钧钰的心愈发紧张,他暗自后悔,若早知晏菡茱会来观赏,他定会用心将晏菡茱描绘得温婉贤淑,端的仪态万千。 晏菡茱的目光轻轻游移,避开了直接的视线,而她的脚步却悄然向后,朝着放置卷轴的缸子缓缓退去。 在那个恰似一臂之遥的地点,晏菡茱突然身形一转,动作敏捷。 沈钧钰尚未从书桌旁的沉思中回神,晏菡茱便已伸手深入缸中,将那幅尚未装入框中的画卷轻轻取出。 待沈钧钰绕过书桌而来,晏菡茱已将画卷展开。 画中女子栩栩如生,那双明眸如同星辰,圆睁着,怒火在眼底闪烁。 那挺拔的鼻翼因头部后仰而露出两个小巧的鼻孔,显得尤为俏皮。 她那菱角分明的嘴唇微微张开,虎牙在光线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宛若正愤怒地咬紧牙关。 她那圆润的脸颊上泛起两抹淡淡的红晕,细腻的胎毛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下巴高抬,腰肢轻扭,摆出一副不屈不挠、蓄势待发的架势。 “沈钧钰!”晏菡茱的心情在这一刹那彻底崩溃。 整幅画面,满是她的娇纵无礼,蛮横无理,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一直努力塑造的温婉贤淑形象,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在沈钧钰的眼中,难道她晏菡茱就只剩这样的形象了吗? 绝不! 她坚决不接受自己就是这样的! 哼! 这一定是沈钧钰故意为之,画下这幅画,意图在未来的日子里以此来戏谑她! 晏菡茱此刻气愤勃勃的神情,与画中那位俏丽的少女形象,简直如出一辙。 然而,她偏偏拒不承认自己的这种模样,她自诩为庄重温和的世子夫人,岂能如此率性而为? 她暗地里咬紧牙关,微微露出那颗俏皮可人的小虎牙,随手抽出一张素净的画纸,拿起一支细腻的毛笔,径直摆放在沈钧钰的面前。 “给我画,除非你将我的贤良淑德、仪态万千完美呈现,否则我绝不搭理你!” 沈钧钰目睹了晏菡茱瞬间转换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笑意,但又担心触怒了她。 他努力压制住唇角的笑意,轻轻抿了抿薄如蝉翼的唇角。 哪里有不像?明明就是活灵活现! 今日,沈钧钰算是深切地体会到了“栩栩如生”的境界! 望着晏菡茱,沈钧钰甚至觉得自己在绘画技艺上,又有了新的突破。 “画,我这就画……”沈钧钰连忙答应,没有半点犹豫。 晏菡茱的怒火尚未平息,她那双美丽的凤眼瞪着沈钧钰,语气坚决地说:“我可是认真的,若是你画不出来,我绝不会善罢甘休,从此再也不会理你!” 言罢,晏菡茱转身,脊背挺拔如松,双手轻轻放在小腹上,步履端庄,风姿绰约地离去。但她的怒气依然明显,仿佛连发丝都在颤抖,渴望摆脱束缚。 白露低垂着头,尽力忍住笑意,她几乎要憋出内伤了。 那幅画,确实令人赞叹,沈钧钰精准地捕捉到了世子夫人独特的气质。 白露向沈钧钰行了一礼,然后匆匆离去,不愿再逗留片刻。 临走时,她瞥了一眼江蓠,用眼神暗示她要多劝慰一下世子。 望着晏菡茱的背影,沈钧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了欢快的笑声,他眼眸中的波光粼粼,随着笑容的蔓延,愈发璀璨夺目。 沈钧钰笑得几乎要流出眼泪! 晏菡茱隐约捕捉到身后传来的窃笑声,她竭力克制自己,提醒自己要保持娴静淑德,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终究还是未能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忍不住娇躯一顿,跺了跺精致的小脚。 “沈钧钰!”晏菡茱猛地回头,站在月牙门下,柳眉倒竖,眼神中满是愠怒,“你给我等着!” 这一回,暂且让沈钧钰得意一番。 白露紧随其后,踏入惊鸿苑。 白露连忙为晏菡茱斟上了一杯清凉的绿茶,“世子夫人,息怒吧,不必与世子斤斤计较,他总有朝一日会领略到世子夫人的温婉贤淑。” 晏菡茱微微眯起眼眸,目光投注在白露身上,“白露,你也认为我不够温婉贤淑吗?” “这……”白露一时语塞,尴尬地笑了笑,“世子夫人是世间少有的温婉贤淑。” 晏菡茱微微挑起秀眉,她已从白露的语气中听出了言不由衷,“说实话,我并不怪罪于你。” 白露缩了缩脖子,细声细气地说:“世子夫人何必执着于追求温婉贤淑?侯夫人固然贤良端庄,但被一个小妾堵在正院门口,那得多受委屈啊!” “我身为一名侍女,但总认为做人,表面上只需维持一种过得去的贤良端庄,而内心如何,当然是要随心所欲,不必委屈了自己。”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没想到白露能有如此独到的见解,与她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就在刚才被沈钧钰气的途中,晏菡茱一路沉思。 她前世的端庄贤淑,已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这使她能够在逆境中立足。 在那样的纪家环境中,面对一个志大才疏的丈夫,她不得不如此。 然而,自从嫁入靖安侯府,宽松愉悦的生活氛围让她卸下了犹如乌龟壳般沉重的盔甲,得以轻松自在地享受生活。 长辈的慈眉善目,以及夫君沈钧钰的渐变,为晏菡茱的生活注入了一抹温馨的色彩。 在日常生活中,她早已摒弃了那些纷繁杂乱的烦恼,使得晏菡茱在坚硬的盔甲之下,透露出了那颗被封存的活泼俏皮之心。 第78章 神韵/逆鳞 尽管晏菡茱并未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但生活对她而言,依旧轻松自在,充满豁达。 在与沈钧钰相处的时光里,她不禁重拾了几分青春时期的纯真与娇俏,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有些细节,或许能蒙蔽常人的双眼,却难以逃过沈钧钰那洞察秋毫的锐利目光。 毕竟,沈钧钰乃是一位才情横溢的进士及第探花郎,他不仅思维敏捷,才华横溢,更拥有着一颗善于共情的敏感之心。 他能洞悉人性与事物的本质。 “白露,在这些侍女中,你最为聪颖。”晏菡茱微微抿唇,笑容中已无先前的愠怒之意。 经过简短的自我剖析与反思,晏菡茱立刻接受了此刻的自己。 白露见状,心中释然,轻声笑道:“世子夫人,世子将您的神韵描绘得栩栩如生,可见他用心观察您,感受您的气息。” “不止世子喜爱,便是奴婢见了,也忍不住心生欢喜。画作中的您既美观又灵动,而非死板无趣,实乃活灵活现。” 晏菡茱手持扇子,半遮面容,笑意盈盈,“听你这么一说,果然是美不胜收。” 若非用心观察,又怎能描绘得如此逼真? 心情愉悦的晏菡茱,一夜好梦连连。 再说江蓠,见到沈钧钰居然毫无紧张之色,反而开怀大笑,不禁有些忧心忡忡,“世子,难道您不担心世子夫人生气吗?” 沈钧钰收敛心神,目光锐利地瞪了江蓠一眼,“若非你多嘴,世子夫人又怎会得知我作画之事?” 江蓠满腹委屈,不禁长叹一口气,“我哪里能料到您竟将世子夫人描绘得如此传神?您岂不知世子夫人虽然表面上严谨守矩,但这事如何能怪罪于我?” 沈钧钰微微扬起眉头,疑惑地反诘江蓠,“难道我画得不够精妙?未能捕捉到世子夫人的真谛?” 江蓠啼笑皆非,心想要是能下跪,此刻他定会毫不犹豫,“我亲爱的世子啊,正是因为您洞察入微,刻画出了世子夫人的内在神韵,揭露了她平日里伪装的温良恭俭,才使得世子夫人如此懊恼不已!” 沈钧钰的目光缓缓落在画作之上,对江蓠吩咐道:“为我备好,休沐之日,我要亲手为之装裱。” 这样一幅充满趣味且栩栩如生的画作,他自己独赏便足矣。 至于旁人,还是让他们继续观赏晏菡茱那副伪装出来的贤良端庄吧! “遵命,世子。”江蓠恭谨回应,又瞥了一眼画作,实则心中暗赞不已,“那么,世子,您接下来打算如何描绘世子夫人呢?” 沈钧钰微微一笑,“今日心情正好,便在今日动笔吧。快去备好笔墨纸砚。” 江蓠动作敏捷,迅速备齐所需之物。 沈钧钰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之境,脑海中全是晏菡茱那副刻意维持的端庄模样。 随着他手中的画笔在纸上流转,脑中的画面逐一呈现。 挥毫泼墨,流畅自如,一气呵成。 两小时后,夜已深,四周静谧无声。 “完成了!”沈钧钰轻声低语,嘴角勾起一抹得意,“江蓠,你来看看这幅画作如何?” 江蓠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听到沈钧钰的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缓步走了过来。 当他那还有些模糊的视线落在画上时,江蓠的双眼瞬间瞪得圆溜溜的,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这幅画作并非描绘得不够精美,恰恰相反,它的卓越之处恰恰导致了问题! 相较于先前的作品,这幅画更是形神兼备,失误就在于它的过分出色! “我的尊贵的世子啊,您将画作提升到如此境界,难道不怕引得世子夫人怒火中烧,再次与您争执不休吗?若是如此,婚期将会遥不可及,而世子夫人恐怕从此后再也不会搭理您了。” 沈钧钰扬了扬眉梢,微笑着反问:“这幅画难道不够精致?难道它不充满了端庄与贤良之气?” 江蓠的目光再次落在画作之上,几乎要泪流满面。 “世子,世子夫人若是期待看到自己端庄贤淑的肖像,您只需按照她的愿望描绘便好。然而,您却巧妙地捕捉到了世子夫人饰演贤良时的风采。” “哈哈!”沈钧钰开怀大笑,满脸得意之色,“难道你不觉得这极为有趣吗?” 江蓠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嘲笑这位世子的怪趣味。 “世子,小的觉得您并非真的觉得有趣,您不过是想看到世子夫人因您的画作而暴跳如雷,银牙紧咬的窘态。” “您或许是想报复之前世子夫人将您气得怒火冲天,眼冒金星,乃至无言以对的尴尬场面。” 沈钧钰的笑声骤然停止,他心中的狡黠被这番话揭露无遗。 他傲慢地冷哼一声,狭长的眼眸锐利地扫过江蓠,“江蓠,你是否曾听闻有人因话语过多而丧命,因口舌轻薄而毁灭?” “这……”江蓠连忙用手遮住自己的嘴,表现出自己乖巧、老实、忠诚的样子,决不再胡言乱语。 沈钧钰心情愉悦,大声吩咐,“准备两份上好的材料,等我休假归来,我要精心装裱。” 他心中不禁期待着晏菡茱看到这幅画时的反应! 沈钧钰全然沉迷于与晏菡茱的嬉笑怒骂、缠绵悱恻,完全忽视了父亲的小妾即将返回府中的事实。 在沈钧钰的心中,那位小妾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如同仅供玩乐的玩具一般! 在沈钧钰的认知中,不安分的妾室确实屡见不鲜,但为了陷害正室,竟然亲自终结了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这却是他前所未闻的残酷行径。 孩子,乃父亲之逆鳞! 尤其是在府邸幽深之处,那些死于阴谋诡计的孩童,更是父亲无法忍受的痛点。 靖安侯府仅他一脉相承,裴姨娘所生的女儿,虽为女儿身,但对于子嗣稀缺的侯府而言,同样珍贵无比。 然而,裴姨娘的行径却让人瞠目结舌,她居然不惜牺牲了自己唯一的依靠,亲手毁掉了自己的福分。 这样的代价,是否值得? 在沈钧钰眼中,裴姨娘不过是个自作聪明却愚蠢透顶的女子! 夜幕降临,沈钧钰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开始幻想与晏菡茱共度那段缠绵悱恻、心意相通的美好时光。 第79章 时间/首饰 想象中,他们共育几个孩子,为儿子精心挑选几只忠诚的犬和几匹矫健的马,为女儿则挑选几只温顺的猫和几只活泼的兔子。 而晏菡茱,则拥有一只善于模仿他言语的鹦鹉,以排解她的寂寞。 沈钧钰自己,白天在官署勤于公务,夜晚则归家,围坐在桌前,耐心教导子女。 随着时间的流逝,夫妻间的感情或许会逐渐变得平淡。 但沈钧钰认为,无需再纳妾,那实在太过惊心动魄,稍不留神便可能中毒身亡。 京城中那些宠爱妾室而忽视妻子的愚蠢男子比比皆是,他们宠爱有加,使得后宅不得安宁,实在不堪一用。 沈钧钰早已为自己中年以后的生活勾勒出一幅蓝图:全心全意完成朝廷的使命,尽力为百姓谋取福祉。 归家之后,如果晏菡茱觉得他烦琐,他便会沉浸于木匠的劳作,这是他由来已久的爱好。 他会制作精致的发簪,赠予晏菡茱,以表达他的爱意。 他还会制作古琴,为晏菡茱弹奏悠扬的旋律。 在春日和煦、秋高气爽之时,他还会独自垂钓。 如此丰富多彩的生活,为何要在小妾的怀抱中虚耗光阴呢? 沈钧钰满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精心策划,缓缓步入甜美的梦乡,享受着一个梦中拥有一切美好的夜晚。 漫漫长夜,靖安侯府中最为煎熬的无疑是裴姨娘。 她的目光频频投向门口,然而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影始终没有出现。 满心的期待逐渐转化为失望,最终沦为绝望! 岁月如梭,这三年来,裴姨娘错失了太多的东西。 或许那些人是对的,唯有利用毒药,她才能让侯爷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无法割舍。 她不会心慈手软,让自己陷入无助的绝境。 第二天,当晏菡茱从梦中苏醒,享用过早膳后,便前去向婆婆苏氏请安。“母亲,儿媳的店铺中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我想去照看一下。” 苏氏微笑着回答:“既然有需要,那就去吧。记得带上丫鬟、嬷嬷还有侍卫。” “多谢母亲,儿媳回来时,会为您带来栗子糕。”晏菡茱笑着说道,并向苏氏行了一个万福礼。 苏氏看着这位俏丽的儿媳,想到她和儿子之间的甜蜜,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青春真是美好啊! 终究还是有着真挚的感情! 然而,多少感情最后都败给了时间的流逝! 被丈夫冷落,女人们从伤心到觉醒,学会爱自己,方能活得更加长久。 而男人们若是多情纵欲,不仅伤财伤身,寿命也会缩短。 因此,时间才是最大的赢家,谁能够活得更加长久,谁就能够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晏菡茱离开侯府,登上马车。 这时,晏嬷嬷轻声向她汇报:“纪夫人今天前往大福楼挑选首饰,准备参加曲江池畔的荷花宴。我们靖安侯府距离大福楼较近,可能会比她先到。要不要等纪夫人到了之后,我们再去,以免白跑一趟?” 晏菡茱轻轻摇头,微笑道:“我们必须先去,如果晚去的话,以她多疑的性格,说不定会误以为我是尾随她才去大福楼的。” 晏嬷嬷眼神中闪烁着疑惑之光,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解,她语气略带困惑地询问道:“世子夫人,您素来对纪夫人并无过多交情,今日为何要不惜耗费周折,特意与纪夫人会面呢?” 晏菡茱微微一笑,嘴角轻轻上扬,她轻声细语地回答:“这自然是为了探听她的底细。我派人深入调查裴姨娘,得知芙蕖小姐的贴身丫鬟芒种曾悄悄踏足过那座庄子。” 晏嬷嬷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芙蕖小姐怎么会与裴姨娘有所交集呢?” 晏菡茱眉头轻轻一挑,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这其中的奥秘,又有谁能说得清呢?今日,我必要亲自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嬷嬷,你回头多给纪夫人身边的人一些银两,让他们在适当的时机探测一下纪夫人的真实想法。” 晏嬷嬷点头答应,声音坚定,“遵命。” 在这场主子们的较量之中,她们这些身为下人的人,也难免感到左右为难。 然而,卖身契握在晏菡茱的手中,她们只能忠于各自的主人,各展所长。 自从芙蕖小姐的丰厚嫁妆被婆婆强行占有之后,如今为了药材生意,更是不得不典当抵债。 据说,这个月的月钱发放都显得捉襟见肘,更别提额外的赏钱了。 下人们生活拮据,心中难免有些动摇。 世子夫人的吩咐,倒也不算困难。 晏菡茱踏入大福楼,只见掌柜的亲自出马,热情接待这位靖安侯世子夫人。 晏菡茱想要观赏的首饰,掌柜的都亲自呈送到她面前,将店内所有时尚精美的饰品尽数展示。 晏菡茱精心挑选,而掌柜的却始终耐心十足,没有丝毫的不耐之色。 晏芙蕖携着丫鬟芒种来到大福楼,只见店内的掌柜和小二正满脸堆笑地向晏菡茱一一介绍商品。 她刚一进门,店小二只瞟了一眼晏芙蕖身上所穿的去年流行的衣料,便知这位并非财力雄厚之辈。 这样的人就算愿意在大福楼消费,也会挑剔不已,挑选的必定是最廉价的商品。 因此,店小二并未特意去招呼晏芙蕖,而是同时招待着其他几位顾客,对她只是敷衍了事。 眼前的景象,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深刻地刺入了晏芙蕖的内心。 往昔岁月,晏菡茱所占的座位原属于她,那些价值连城、精致绝伦的首饰,也曾是她的囊中之物。 然而,物是人非,如今她虽然拥有了一个知心爱人,但经济拮据,生活清苦。 那份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艰辛,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晏芙蕖的双眼布满血丝,脚步沉重地走来,目光几乎如磁铁般紧紧吸附在晏菡茱所购的那些璀璨首饰上。 她决心试探一下晏菡茱,想知道她当年在纪家是如何艰难熬过的。 晏芙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步履轻盈而优雅地走近。 “原来菡茱妹妹也在此地,真是巧遇啊!”她语气柔和,充满了关切,“自从上次一别,已经过去了许多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妹妹。” 晏菡茱听到晏芙蕖的话,心中不禁感到几分愧疚。 第80章 硬撑/开导 上次她曾将晏芙蕖斥退。 但,晏芙蕖却能装作无事,表现出姐妹情深,思念至极的模样。 如果晏芙蕖投身戏台,恐怕连第一名伶小梅花都要黯然失色! 晏菡茱不仅没有放下手中的那些美丽首饰,反而故意在晏芙蕖望过来时,轻轻摇晃了几下。 深知晏芙蕖对奢华的偏爱,她手中的双枝牡丹金步摇立刻吸引了晏芙蕖的目光,仿佛成了一块无法抗拒的磁铁。 晏芙蕖心情复杂,那曾是她的最爱,但现在她却连购买的能力都没有。 “这双枝牡丹太过招摇,我如今佩戴,似乎有些不相称,还是给我那个芙蓉花红宝石金步摇吧。”晏菡茱挑选了一款金步摇,对那奢华的双枝牡丹金步摇不屑一顾。 晏芙蕖听闻此言,心情瞬间崩溃。 她渴望已久却始终无法拥有的珍宝,在晏菡茱的眼中,竟显得不屑一顾。 “是的,世子夫人。”掌柜的笑逐颜开,这位贵宾可是消费力惊人,一次性选购了如此众多珍品,“小人这就为您精心包装。” “劳烦了!”掌柜的周到至极,小心翼翼地将一件件璀璨夺目的首饰,逐一放入几个雕刻精美的紫檀木盒中。 每一套饰品,都价值连城。 而靖安侯世子夫人,竟然一口气购置了八套。 晏芙蕖目睹那些华丽的饰品即将成为晏菡茱的囊中之物,心中酸涩不已。 她连其中的一件都负担不起! 晏菡茱待所有首饰妥善安置完毕,这才仿佛刚刚注意到晏芙蕖的存在,嘴角轻扬,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芙蕖,真是凑巧,你今天是看中了哪件饰品?纪大人对姐姐如此宠爱,必定会为你选购大福楼中最璀璨、最珍贵的首饰。” 经过数次的较量,晏菡茱已经摸透了晏芙蕖的弱点,自信能够轻而易举地挑起她的怒火。 果不其然,晏菡茱话音刚落,便让晏芙蕖的情绪崩溃。 她根本无力购买,原本只是打算在中低端饰品中挑选一些美观的。 但面对晏菡茱的挑衅,她无法放下身段,只能硬撑。 心中对晏菡茱的嫉妒与怨恨达到了顶点,却仍需强颜欢笑,不愿承认自己的无力。 “我家夫君刚正不阿,生活简朴。我既然已嫁入纪家,便应与他同心同德,全力支持他的事业。” “如今夫君备受重用,官阶连升,已晋升为从五品的归德将军。我们更应该谨言慎行,保持低调。” “而妹夫虽蒙圣上恩宠,重新获得职位,但所任仅为编纂农书的闲职。想要建立功业,确实困难重重。我们晏家的女子,以端庄贤淑着称于世。我们不能沉溺于奢华,损害百姓利益。应当贤良淑德,相夫教子。” 若非置身于这喧嚣的闹市,若非四周充斥着无关之人的目光,晏菡茱必定会对晏芙蕖投去两个无比鲜明的白眼。 贫困不堪,却对他人购置物品的行为指指点点! 表面道貌岸然,实则一心只想将她踩在脚下! 晏菡茱轻轻地笑出声来,“姐姐此言实乃谬误,我手握银两,购得心仪的首饰,大福楼的商贾因而盈利,不仅工匠得以致富,连那些开采矿石的百姓也能借此谋生。” “倘若无人问津,工匠将无所事事,他们只得忍饥挨饿;那些矿工辛苦开采的玉石无人问津,家计无以维持。” “老板,您说是不是如此?” 大福楼的老板自然站在晏菡茱这边,若真无人购买,楼前的伙计们和作坊中的数百工匠都将陷入困顿。 “世子夫人所言极是,商品交易,货币流通,正是各取所需的过程。” 晏芙蕖无奈地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有贤妻,家中风波自少,既然妹妹不听我的劝,那我就当作什么都没说。” 晏菡茱亦回以一个完美的假笑,明眸璀璨,皓齿如贝,无论从哪个角度观赏,都是美得令人惊叹,“既然姐姐并非前来购买首饰,那此行的目的又是何在呢?” 晏芙蕖暗自咬牙,大福楼内人潮涌动,更有不少人在远处偷偷观望,用扇子半遮面容。 在这些好事者戏谑的目光下,晏芙蕖那颗原本高傲自负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适才在街上偶遇妹妹,便急忙追随而来,只想与妹妹聊上几句。没想到妹妹似乎对姐姐的言语不屑一顾,毫无倾听之意,这让我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晏菡茱微笑着,步履轻盈,“姐姐此言差矣!我也同样思念姐姐。既然姐姐如此挂念我,那我们就一同前往隔壁的茶楼,我请姐姐品茶如何?” 晏芙蕖被晏菡茱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气得险些喷出一口淤血。然而,为了探听对方的虚实,她不得不强颜欢笑,柔声细语道:“多谢妹妹的关照,咱们这就走吧。” 晏芙蕖的身姿笔挺,笑容满面,举止间流露出非凡的气度。尽管内心嫉妒得犹如刀割,但她在外人面前,仍旧保持着那份优雅与从容。 两人步入了茶楼,上了二楼厢房。 并肩坐在窗边,她们的目光虽投注于窗外熙熙攘攘的市井之中,然而心思却紧紧地系在对方身上。 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晏芙蕖不断地自我安慰,心中默念着:靖安侯很快就会沦为废人,他的败落已是指日可待。沈钧钰不过是个只会吟风弄月的酸儒,区区六品小官,所编之书不过是农学之书,并非人人必需的儒家经典。沈钧钰与纪胤礼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晏菡茱若非盲目,怎会认为沈钧钰有任何可取之处,而为他精心策划? 正因如此,晏芙蕖现在心中已然确信晏菡茱并未重生! 否则,以晏菡茱的智慧,怎会仅仅因为嫁给了废物沈钧钰而沾沾自喜?她又怎会舍得放弃那将来权倾一时的纪胤礼? 在内心经过一番自我暗示与自我开导之后,晏芙蕖的心情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毕竟,晏菡茱的得意之日无多! 轻啜了半盏菊花茶后,晏菡茱将目光从楼下的街道收回来,转而向晏芙蕖问道:“芙蕖,你为何会派芒种前往靖安侯府的东郊庄子呢?” “没有的事!芒种绝没有去见裴姨娘!”晏芙蕖毫不犹豫地反驳,她心中的防备瞬间卸下。 若让晏菡茱提前得知真相,她还怎能坐享其成,观赏那即将上演的好戏? 第81章 固执/利益 晏菡茱微微挑起眉头,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射向晏芙蕖,“芙蕖,我何时说过芒种去见了裴姨娘?” 你我都非愚钝之辈,晏芙蕖,无需再绕圈子。直言相告吧,我自会为你谋个安稳前程。若是你缄口不言,将来纪家若陷入困境,你来靖安侯府求助,我或许会选择避而不见。 一听此言,晏芙蕖的叛逆心理顿生,反正没有实证捉住芒种,她坚决否认一切。 “哎呀,晏菡茱,你语气如此咄咄逼人,真是让我胆战心惊。三年前我与沈钧钰便已相识,知晓裴姨娘的所作所为及其藏身之处,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晏菡茱你大可放心,哪怕饿死,我也不会踏入靖安侯府一步。” 晏菡茱轻轻冷哼,气定神闲。 她那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蘸着茶盏中的水滴,在桌面上书写了两字。 晏芙蕖瞥见那二字,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刀,狠狠地瞪着晏菡茱! 桌上那两个字,清晰可见——“药材”。 这可是晏芙蕖不惜血本,用尽嫁妆,甚至借贷于钱庄,从异地购入的珍稀药材。 她本指望着今年夏日的洪涝灾害,借此大赚一笔,以缓解纪家的经济困境。 她自认为行事极为隐秘,但晏菡茱又是如何得知的? “晏菡茱,你究竟是如何得知这等秘事?”晏芙蕖面色凝重,眼中寒光闪烁,沉声质问。 晏菡茱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生气了?难道只有你才能给我找麻烦,我就不能调查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收购药材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 以前她懒得与晏芙蕖纠缠,只希望与纪家保持距离,最好是永不往来。 然而,晏芙蕖却总是想法设法陷害她,破坏她宁静的生活,心怀叵测。 晏菡茱岂能轻易放过她? 晏芙蕖怒目圆睁,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压下心中的怒火,她已经没有心思再试探晏菡茱了。 “就算你知道我收购药材,那又如何?我光明磊落地进行买卖,我所购买的,并非抢夺而来。” 晏芙蕖心知晏菡茱意图以药材为武器来钳制她,却觉得此计断然无效。 晏菡茱涂着粉嫩的蔻丹,俏皮可人,纤巧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宛如演奏一曲无声的乐章。 她早已料到晏芙蕖不会轻易屈服,这类人唯有在绝望的深渊才会流下屈服的泪滴。 除非将晏芙蕖逼入绝境,否则,她是绝对不会配合的。 面对晏芙蕖的固执,晏菡茱决心彻底成全她的执念。 毕竟,现在的她财大气粗,资产远胜于晏芙蕖。她有资本豪赌,而晏芙蕖却输不起! “凑巧得很,我注意到姐姐采购药材,而我购置的药材数量,竟然是姐姐的十倍之巨!” “你……”晏芙蕖愤然从椅子上站起,怒火中烧地盯着晏菡茱,她那如血般鲜艳的蔻丹指甲,直指晏菡茱,“晏菡茱,你心肠何其歹毒!” 晏菡茱微微抬起眼帘,眼中的笑意渐渐隐去,“晏芙蕖,自我们各自嫁作人妇以来,我何曾主动招惹过你?” 晏芙蕖一愣,细细回想,似乎确实如此。 似乎每一次都是她出于嫉妒,不愿看到晏菡茱过得太好,从而主动向晏菡茱发起攻击,然而每一次似乎都以失败告终。 就像这次,她派遣芒种前往靖安侯府东郊的庄子去见裴姨娘,目的只为金钱。 却万万没想到晏菡茱竟然能洞悉芒种的行踪。 “芙蕖,实际上是你步步紧逼,才使我如此行事。”晏菡茱语气寒冷,嘴角却不失嘲讽地上扬,“我原本以为我们各自成家,各享其乐。但你却总是见不得我幸福。” “若是我每次都对你采取攻势,你又会作何反应?或许,如果你是我,手段只会更加狠辣吧?” 晏芙蕖默然不语,目光低垂,静静地凝视着桌面。 在前世,晏菡茱确实没有对晏芙蕖施加任何困扰,仿佛自从她嫁入纪家之后,就变得极为本分,不再像婚前那般,什么事都要与晏芙蕖争个高下。 相反,晏芙蕖自从踏入权贵之家,起初生活颇为优渥,每逢与晏菡茱相遇,她总不免要炫耀一番,讥讽晏菡茱的寒酸相。 然而,这些不过是在口头上争锋,并未付诸实际行动。 因为在当时的晏芙蕖眼中,纪家不过是一个衰败的门户,晏菡茱也只是一个贫瘠之人,不值得她去真正较量。 想到此处,晏芙蕖的心中犹如遭受重锤击打,感到一阵剧烈的震撼。 在这一世,情形发生了互换,晏菡茱成为了靖安侯府的世子,而在她的眼中,晏芙蕖不过是个贫乏之辈,大概也入不了她的法眼。 晏芙蕖既愤怒又沮丧,她素来自负,此刻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晏菡茱掌握了大量的药材,若她故意压价,那么晏芙蕖手中的药材便难以卖出高价。 一旦亏损,对于原本就贫困潦倒的纪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晏芙蕖原本挺拔的脊背逐渐塌陷,她压抑着心中的委屈与愤怒,无奈地坐下。 “裴姨娘深得靖安侯的宠爱,时光荏苒,然而男子往往健忘,靖安侯又怎能忘记他那娇美迷人的佳人呢?” “我将派遣芒种去寻找裴姨娘,并告诉她,要她写一封血泪交融的书信,我再派人将其呈递给靖安侯。侯爷见到此信,就如同见到裴姨娘本人,定会怀念起她,将她接回府中。” 晏菡茱的面容凝重,聚精会神地聆听晏芙蕖的计谋。 “芙蕖,你向来是利益为先,你不可能仅仅因为对裴姨娘的同情而帮助她。” “直言你的真正目的,不必拐弯抹角。我实话告诉你,现在只是我亲自前来找你,看在我们同出于永昌伯府的情分上,我会给你留足面子。” “但如果让我婆婆得知是你帮助裴姨娘重回侯府,你认为她会轻易放过你吗?到那时,无论是你还是纪家,都将难以承受靖安侯夫人愤怒的火焰。” 听到这话,晏芙蕖的面容瞬间惨白如纸。 她深知,前世遭受苏氏的打压,那靖安侯夫人苏氏的手段,堪称毒辣无比。如今,纪家,乃至纪胤礼,尚处于成长之始,根基尚浅,如何能抵挡得住权势熏心的靖安侯府的猛烈攻击? 第82章 刺激/悦己 “小不忍,则乱大谋。”晏芙蕖在心中反复权衡,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之所以如此,皆为银钱。” “银钱?”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从何而来的银钱?” 裴玉霖曾是潇湘馆的绝代佳人,无数文人墨客、显贵豪绅为了与她一晤,不惜掷下千金,这种事屡见不鲜。当年,靖安侯在一场诗会上脱颖而出,赢得了裴玉霖的芳心,不仅未花费分文赎身,反而裴玉霖还带走了她在潇湘馆的全部积蓄。 “那么,你从裴玉霖手中,究竟获得了多少银钱?”晏菡茱再次追问,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难道晏芙蕖真的如此肤浅,仅为区区银钱而如此费尽心力? 在晏菡茱审视的目光下,晏芙蕖的面颊泛起一抹红晕,显得有些尴尬,“一千两银钱。” 她凭借这一千两银钱,才得以购置首饰,准备参加曲江池的荷花宴。想到自己沦落到如此地步,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羞愧。 “仅仅一千两?”晏菡茱显然不信,“你竟然会为了这么点银钱而煞费苦心?” 晏芙蕖被晏菡茱的语气堵得险些窒息,脸上无光,心中羞愤难当。曾经,她也曾不屑于这一千两银钱,但现在的纪家,负债累累,囊中羞涩。 在无计可施之际,她将目光投向了裴姨娘。 “我本想索要五千两,但裴姨娘坚决不肯。”晏芙蕖愤然起身,“事情便是如此,念在姐妹之情,我对你毫无保留,希望你不要压低药材的价格。若我亏损,我定会让你追悔莫及。” 言罢,晏芙蕖愤然离去,不愿再面对晏菡茱那副傲慢的面孔。她必须保持冷静,静待靖安侯府的辉煌陨落,那时再洗雪前耻,再报今日之仇。 在晏芙蕖愤懑不平地拂袖离去后,雅间内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晏菡茱并未离去,她依旧安静地坐在原地,目光柔和地投射向窗外的人行道。 就在晏芙蕖即将登上马车之际,她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瞥了一眼晏菡茱。 虽然她努力压制住唇角的抽动,但原先的愤怒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狡黠的庆幸。 白露微微皱眉,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奴婢觉得芙蕖小姐并未道出真正的缘由,这绝对不仅仅是因为银钱的问题。” 晏菡茱转过头,对着白露露出了一抹淡然的微笑,“她又怎会全盘托出?自然是要保留几分,让人捉摸不透。晏嬷嬷,这接下来就要看你的手段了。” 晏嬷嬷一脸谦恭而严肃地回应:“奴婢遵命,必定尽快查明芙蕖小姐的真实意图。” 晏菡茱显得从容不迫,她今日已将晏芙蕖刺激得几近崩溃,料想对方回去后定会郁闷至极,吃饭都不香。 在有心人的巧妙引导下,为了发泄怒火,晏芙蕖很可能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她的真实意图。 晏菡茱的嫁妆和彩礼之中包含了数家铺面,那四名掌柜都颇有能力,账目条理分明,各司其职,极为用心。 午后归来,晏菡茱携带一套精致的首饰,前往正院,打算将其赠予婆婆苏氏。 苏氏见到礼物,嘴角轻轻上扬,心情愉悦,但仍保持着谦虚的态度。 “我都这把年纪了,青春早已逝去,再精美的首饰戴在我这老太婆的头上,也显得暗淡无光,无人欣赏。” 晏菡茱却不以为然,轻声细语道:“母亲,这话怎么说呢?我们打扮自己,难道只是为了取悦他人吗?难道就不能为了自己的喜好,为了愉悦自己而打扮吗?” 苏氏一愣,沉思片刻,觉得这番话确实颇有道理。 首饰再多,闲置无用也是浪费。 如今她闲暇时光颇多,打扮自己既能愉悦心情,又能消磨时光。 “菡茱,你真是明白人。”苏氏笑道,“你在外忙碌了一整天,也该早些回去休息,别让自己太过劳累。” 现在的苏氏,见到儿子的时候,心中喜悦尚且不及见到儿媳,毕竟儿子偶尔会记起给她买些点心,但却总是忘记为她挑选首饰。 “衷心感谢母亲的恩泽。”晏菡茱微微颔首,轻轻放下手中的礼物,随即带着家仆告辞离去。 苏氏目光流连在那套璀璨夺目的赤金点翠首饰上,眼中闪过一抹喜悦之光,满意之情溢于言表,“明天便佩戴这套首饰!” “遵命,夫人。明日我定会为您挑选一套与首饰相得益彰的衣裳,定能让夫人光彩照人,熠熠生辉。”桑嬷嬷笑靥如花,句句话语都恰到好处地迎合着苏氏的心意。 “甚是妥帖!”苏氏愉悦地点头,对即将到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再说晏芙蕖登上马车之后,心中愈发愤懑难平,修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手心,鲜红的血珠悄然滴落。 芒种轻声安抚,她深知哪些话语能够化解晏芙蕖心中的郁积。 若不能及时纾解晏芙蕖的愤怒与委屈,她身边的侍女们恐怕都将遭受池鱼之殃。 “大小姐,您不必与菡茱小姐一般见识。她此刻正是春风得意,趾高气扬。待到我们将军功成名就,权势滔天,那时菡茱小姐在我们眼中不过是一粒尘埃,不配为您拂鞋。” 席嬷嬷抬眸,目光轻轻掠过芒种。 她选择保持沉默,再次低头沉思。 她内心焦虑,芙蕖小姐总是不断挑衅菡茱小姐,而这些行为,往往是损人而不利己的愚蠢之举。 这些手段,真是令人作呕至极! 席嬷嬷心中不禁疑惑,芙蕖小姐那股傲慢的气息究竟源自何处?她究竟有何凭借? 晏芙蕖听闻芒种的劝慰,转眼间笑颜如花,“不错,那个裴姨娘也不是什么善茬!” 芒种笑容满面,随声附和,“大小姐,您说得极是。我之前探听裴姨娘的底细,确实让我大吃一惊。裴姨娘重返靖安侯府,定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菡茱小姐性格火爆,任性妄为,必然无法容忍。她尚未与靖安侯世子圆房,又怎能明白后宅之中枕头风的威力?将来必有一日,她会吃到苦头。” 听到“尚未圆房”这几个字,晏芙蕖的心情愈发舒畅。 尚未圆房,晏菡茱就还不能算是真正的世子夫人,她必定焦急不已! 第83章 情报/提议 晏芙蕖虽然对晏菡茱并无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晏菡茱的姿容确实出众。 沈钧钰与晏菡茱圆房之事拖延日久,显然并非出于生理上的不便,那么……难道他对她的旧情依然念念不忘? 这个念头掠过心头,晏芙蕖对自己的美貌更加自负,仿佛她比晏菡茱更为动人。 人一旦自信心爆棚,便容易言语失当。 “确实如此,裴姨娘定能让靖安侯俯首帖耳,未来在靖安侯府的内宅之中,裴姨娘必将占有一席之地。” 芒种听闻,不禁疑惑地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大小姐,您的这番话似乎过于夸张。裴姨娘固然姿容绝世,能获得靖安侯的青睐,生活得颇为顺遂,但终究未诞下子嗣。” “即便靖安侯对裴姨娘宠爱有加,可能会赠送她一些金银珠宝,或是在她的居所多留宿几夜,但绝不可能对她言听计从。” 此时,席嬷嬷也加入了对话,“大小姐,老奴也认为这种情形不太可能发生。毕竟靖安侯乃正三品侍郎,权势显赫,怎么可能被一个内宅妇人操控呢?” 晏芙蕖嘴角轻扬,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在正常的争宠游戏中,裴姨娘即便手段层出不穷,也无法超越苏氏,更遑论机智狡黠的晏菡茱。” “但如果裴姨娘掌握了某些特殊的物品,让靖安侯欲罢不能,陷入痴迷,那她是否就能为所欲为呢?” 席嬷嬷与芒种互相对视,眼中流露出困惑之色,“饮酒确实会成瘾,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让人变成酒鬼吧?” “哈!”晏芙蕖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只能说在这浩瀚的世界中,奇事无处不在,我们就等着瞧瞧晏菡茱还能风光几时!” “大小姐真是智慧卓越,我们便静候菡茱小姐的‘佳音’。”芒种随声附和,表面上摆出一副坚定不移支持晏芙蕖的姿态。 然而内心却盘算着,这个消息能换取多少银两? 当晚,芒种便将探听到的情报,通过永昌伯府的马夫传递给纪家,从中赚取了五十两银子,分别是五张十两的纸币,便于隐藏携带。 捧着沉甸甸的银子,芒种心中涌起一股感慨,不禁赞叹菡茱小姐的慷慨大方。 并非芒种不忠诚,而是菡茱小姐的馈赠过于丰厚。 当夜,晏菡茱便接到了晏嬷嬷的汇报,沉思良久。 这背后隐藏着不寻常的手段? 莫非还有让人欲罢不能的诡计? 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奇事迭出,无奇不有。 将这些线索一一串联,晏菡茱迅速地找到了答案——那应该是一种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却又不会致命,却让人痛不欲生的东西,不得不屈服于其下。 想通了这些,晏菡茱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裴姨娘的阴谋得逞,靖安侯府必将陷入一场混乱! 晏菡茱陷入沉思,接下来她该如何应对呢? 白露见晏菡茱沉默不语,晚餐也吃得寥寥无几,轻声询问:“世子夫人,奴婢觉得您实在无需把所有的重担都扛在自己肩上。” 晏菡茱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中暗忖:靖安侯府毕竟不同于纪家。 往昔纪家,婆母不理正事,反而四处生事。 纪胤礼野心勃勃,只知在外横冲直撞,却从不料理留下的烂摊子。 那时,即便是晏菡茱,尽管千般不愿,也只得承担起一切事务。 她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料理大小事务,因此在面对问题时,总会独自沉思、筹谋、部署。 然而现在,她身处靖安侯府! 她本可以过上无忧无虑、尽情享受的日子,为何要将关乎靖安侯府兴衰的大事独自承担? 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子的人顶着,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弱女子挺身而出? 上有祖母庇护,公公婆婆关怀,还有沈钧钰作为坚实的后盾,她何必独自承担这份重担呢? 靖安侯哪怕再倾心于某位佳人,也绝不会容忍任何一介女流之辈葬送整个侯府的辉煌未来。 对于那位年迈的祖母来说,靖安侯府便是她生命中的全部,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对其造成丝毫损害。 更别提那个她素来不屑一顾的裴姨娘。 至于那位位居主妇之位的婆婆苏氏,她是侯府的正室夫人。 男人主外,女人主内。 涉及裴姨娘的事务,自然属于家宅后院之事。 若晏菡茱独自作出决定,却没有向婆婆通报,一旦婆婆得知真相,或许并不会对她感恩戴德。 反而可能认为晏菡茱擅作主张,未将这位婆婆放在眼里。 至于沈钧钰,哈哈,他还是继续编写他的农学着作吧,此刻还轮不到他发挥作用! 晏菡茱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向着白露颔首,“白露,你的提议甚是高明。此事并非我一人之事,我自当与婆婆商议,此外,还需告知公公与祖母。” 白露获得赞赏,心中喜悦,这证明她的智慧也不容小觑,“世子夫人,您莫要忘记,还有世子!您也需与世子商议,不妨邀请世子、侯爷一同在正院聚首。” “事关整个侯府的未来,理应全员到齐,共商大计,以免言辞含糊,步调不一致,导致误会重重,甚至可能延误要事。” 白露的言论,再次令晏菡茱深感震撼。 “袁嬷嬷,赏赐白露五两纹银。这丫头的建言献策极为得力。望今后继续勇于提出宝贵意见,即使出错也不会受到惩罚,但若意见正确,定有重重赏赐。” 切不可小觑任何一人。 一人智慧有限,众人拾柴火焰高。 正如三个平凡之人联手,智慧可能胜过智谋超群的诸葛亮,晏菡茱虽有自己的见解,但也应广纳善言。 白露喜笑颜开,款款行礼,“多谢世子夫人慷慨赏赐。” 夜色已深,此刻钟声悠扬,似乎在提醒着众人,已是夜阑人静之时。晏菡茱特意在厨房叮嘱下人,不必准备惊鸿苑的日常菜肴,而是要多准备一些靖安侯和世子偏爱的美味佳肴,并亲自送到正院。 苏氏在听闻白露的禀报后,得知今夜正院将宴请她和侯爷,以及沈钧钰,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与期待,急切地渴望晚膳时刻的到来。 沈文渊刚踏入府内,便被裴姨娘的丫鬟截住去路,那丫鬟焦急万分道:“侯爷,裴姨娘日夜思念您,心神不宁,饮食难安,还请您怜香惜玉,探望一二。” 第84章 争宠/哑谜 原本靖安侯打算直奔正院,但裴姨娘已经回到了府中,他作为一家之主,自然应当去探望。 然而,就在他准备应允之际,桑嬷嬷走了过来,声音平静而坚定:“侯爷,请留步,老奴有要事禀报。” 桑嬷嬷,这位深受苏氏信任的贴身嬷嬷,沈文渊自然熟悉。 在桑嬷嬷的面前前往裴姨娘的住处,沈文渊觉得不合时宜,便沉声问道:“桑嬷嬷,有何事相告?” 桑嬷嬷微微一礼,语气缓缓回答:“回侯爷,世子夫人今日有要事商议,特请侯爷和世子一同前往正院用膳。” “哦?不知所为何事?”沈文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心中不禁有些失落,原来自己误会了,还以为苏氏特意让人拦住他,是为了争宠。 原来并非如此,看来苏氏心中果真没有他的位置。 桑嬷嬷答道:“老奴不知详情,但能让世子夫人如此郑重其事,想必非同小可。” “嗯!”沈文渊轻轻抚摸着胡须,心中暗自思索,目光扫向丫鬟,“去告诉裴姨娘,今日事务繁忙,暂且不能前往。” 话音刚落,沈文渊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朝正院走去。 桑嬷嬷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丫鬟,语气冷冽:“记住,主子若有差池,下人亦难逃其咎。若是助纣为虐,定当严惩不贷!” “是!”丫鬟连忙应是,不禁缩了缩脖子,心中惊恐不已。 丫鬟此刻心中的恐惧已至极点,她巴不得立刻化为尘埃,隐匿于地底的幽暗之中,以免被桑嬷嬷的目光所及,或许这样才能多喘息几口气。 三年前,那些曾服侍过裴姨娘的仆人,悉数遭受极刑,无一幸免于难。 桑嬷嬷并未多言一句,只是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去。 直至桑嬷嬷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丫鬟方才略微放松下来,急忙赶往裴姨娘处通风报信。 裴姨娘听完丫鬟的报告,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之色,言语之中尽显尖酸刻薄。 “我原以为苏氏多么高贵,不屑于我这种争宠的手段,岂料到头来还是用上了?竟然还拉上了她的儿媳,难道她还指望儿媳继续为她撑腰吗?” 裴姨娘突然觉得,除了出身的显赫,苏氏在其他方面无一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想到此处,裴姨娘心中的怒火更是勃勃。 她曾也是官宦世家之女,出身名门望族。 然而,家道中落,父亲被陷害,她被迫流落风尘。 这一次,是她唯一能够翻盘的机会,她绝不放手! 再说沈钧钰从官署归来,江蓠兴高采烈地奔过来,兴奋地说:“世子,喜讯传来。世子夫人邀请您共赴晚宴!” 一听此言,沈钧钰瞬间驱散了先前的疲惫,眼中闪现出神采奕奕的光芒,“江蓠,我们立刻回府。” 沈钧钰跳下马车,直接朝惊鸿院走去。 江蓠连忙叫住他,“世子,世子夫人设宴的地点并非惊鸿院,而是正院。” 听到这话,沈钧钰的脚步微微一顿,心中涌起一丝失落,原来并非单独邀他啊! 江蓠瞥见世子脸上的失落之色,忍不住偷笑,心想,世子这是自作多情了! 真是活该! 他本是一片好意,可世子却误会了,竟然还说他因多言而亡、因嘴贱而终,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沈钧钰心中满是疑惑,放慢了脚步,询问道:“江蓠,你知道世子夫人为何要在正院设宴款待我吗?莫非是去向母亲告状去了?” 江蓠听闻此言,哭笑不得,他家少爷竟然开始天马行空地遐想了。 “世子,世子夫人已有言在先,关于你们二位之间的私事,切勿向上级长辈倾诉。世子夫人在正院特意设宴款待,想来应是府中要事。” 话音刚落,沈钧钰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步伐变得轻盈迅捷,长袖轻扬,心中洋溢着喜悦,神采飞扬。 沈钧钰立志在晏菡茱面前展现出最为卓越的风采。 踏入正院,便隐约听到晏菡茱与母亲交谈的声音。 至于父亲,偶尔插话几句,似乎显得有些缺乏自信。 沈钧钰走进屋内,向父母行了礼,随即在晏菡茱身旁落座,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轻柔地握住晏菡茱的纤手,却发现她巧妙地躲开了。 难道还在生气吗? 已经邀请共餐,居然还未消气? 晏菡茱对屋内的仆人们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今天由我亲自侍奉母亲、父亲以及夫君用餐。桑嬷嬷、白露,你们守在门口。” “遵命。”白露如今对晏菡茱的命令,没有丝毫迟疑地执行。 桑嬷嬷却将目光投向侯夫人,毕竟她的主人是侯夫人! 苏氏对桑嬷嬷微微点头,轻轻挥手示意。 能让儿媳如此郑重对待的,必定是至关紧要的事,苏氏收敛心神,静待儿媳的汇报。 待仆人们退下后,沈钧钰轻声笑语:“菡茱,你这是打的什么哑谜?如此神秘兮兮,简直让我好奇心膨胀。” 苏氏和靖安侯的目光也纷纷投来。 晏菡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神情,“父亲,我们血脉相连,亲如一家。此事关乎靖安侯府的安危,菡茱无法擅自行事。” “我宁愿听到的消息是虚假的,也不愿看到父亲遭遇重大挫折。还望父亲体谅菡茱的赤诚之心,不要有所责怪。” 原本神情淡然的沈文渊闻言,立刻端正坐姿,收敛心神,“菡茱,有何事尽管直言。” 在苏氏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彩,她对晏菡茱接下来所要吐露的话语充满了期待。 晏菡茱缓缓地起身,对长辈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字斟句酌地说道:“世子对于裴姨娘突然返回府中一事,心中充满了疑惑,但由于日常忙于编纂农学巨着,抽不开身来亲自过问。于是,便交代我来进行一番明察暗访。” 沈钧钰瞬间愣住,他什么时候曾向晏菡茱有过这样的指示? 然而,听到晏菡茱那坚定不移的语气,沈钧钰几乎就要相信了! 但仔细回想,却似乎并没有这么一回事。 靖安侯的目光如电,从沈钧钰的脸上移开,又落在了晏菡茱的身上,声音低沉地问:“那么,你究竟查出了什么?” 晏菡茱保持着她的沉着与冷静,条分缕析地回答道:“父亲,女儿调查发现,是姐姐晏芙蕖派遣她的贴身丫鬟芒种前往靖安侯府位于东郊的庄子,与裴姨娘会面。她以一千两白银作为交换,让裴姨娘将一封陈情血书转交给侯爷。” 第85章 猜疑/确凿 靖安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释然,心中暗自庆幸没有揭露更加深层次的事情。 苏氏却蹙起了眉头,疑惑地问:“我记得你姐姐晏芙蕖已经嫁入纪家,怎会落到去勒索一个姨娘的地步?她不是还有丰厚的嫁妆吗?” 晏菡茱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姐姐的银钱,的确已经投资于生意之中。纪家确实亟需资金,但这并非关键所在。这是芙蕖亲口向我透露的,即使这是事实,但我深知,这仅是真相的一半。另一半,她是不会轻易透露的。” 听到晏芙蕖的名字,沈钧钰不禁紧张起来,担心晏菡茱是在暗中告发。 苏氏与靖安侯闻言,同样面露惊愕之色,追问:“那么,另一半真相究竟是什么?” 晏菡茱平静地回答:“我给了晏嬷嬷一些银两,昨夜便已打探明白。我不知姐姐是从何处得知裴姨娘对于重新获得宠爱信心满满,甚至敢夸下海口能让父亲对她言听计从。” “放肆!”沈文渊立刻严厉地斥责,“菡茱,你不可信口雌黄。” 即便是三年之前,尚未发生那起事件之时,他也不曾对裴玉霖有过盲从之举。 毕竟他迷恋美色,尚未堕入混沌的深渊! 苏氏不由得愣了一下,目光轮流扫过靖安侯和她的儿子沈钧钰,又想起了庄子上那位慈祥的婆婆,心中暗忖:晏菡茱似乎是小题大做了。 然而,面对儿媳的深情维护,苏氏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 “菡茱,裴姨娘手腕高强,但侯爷毕竟是一位讲究规矩的人,断不可能对裴姨娘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靖安侯满怀感激地望向妻子苏氏,至少在这关键时刻,她站出来为他辩解了一句公道话。此刻的他表面镇定,但内心却如坐针毡,颜面扫地,竟然被自己的儿媳公开指责为色令智昏,尊严尽失。 沈钧钰心中一紧,急忙轻轻拉了拉晏菡茱的衣襟,“父亲不至于如此,菡茱,你切勿过分猜疑。” 晏菡茱轻叹一口气,无奈地说,“我多么希望是我多想了,但晏芙蕖言之凿凿,我怎能不引起重视。” 沈钧钰眉头紧蹙,“或许这只是纪夫人的一次玩笑话,她与你素来不睦,未必能信。” 靖安侯默不作声,但从他的眼神和表情中,不难看出他也不以为然。 倒是苏氏对晏菡茱的话半信半疑,她深知这位儿媳的性格,从不轻易信口开河。 “菡茱,你为何如此确信晏芙蕖所言非虚?我对这些琐事并不在意,但侯爷总需弄个水落石出。” 晏菡茱正准备开口,沈钧钰却抢先一步说道:“父亲,母亲,菡茱所说的,都是我让她去深入调查的。若有差池,责罚我便是。” 原本神色沉重的靖安侯闻言,一脸复杂的表情望向沈钧钰。 他还没来得及发话,这个臭小子竟然已经开始为他辩护了!新婚燕尔,不忘孝顺母亲,却将父亲置于脑后! 苏氏目睹侯爷遭遇尴尬,她手持一方细帕,轻轻捂住嘴角,语带戏谑地说道:“钧钰,你父亲素来心胸开阔,不计较小节,具备辅国之才,其胸怀之广,足以容纳巨轮。” 靖安侯无言以对,心中暗想:这分明是为了庇护晏菡茱,不惜编造谬论吧? 他自认才智过人,对朝廷忠心耿耿,尽职尽责,但提及宰相之才,未免太过夸张。 “说吧,看在你对侯府忠心耿耿的份上,对了,自当有所奖赏;错了,也不追究你的过失。菡茱,你怎么看?” 晏菡茱笑容如花,温婉答道:“感谢父亲宽宏大量,也感谢母亲和夫君的庇护。菡茱并非信口雌黄,而是有确凿的依据。” “我深信自己的梦境,就如同我的梦中常能预示某些真实发生的事情。虽然我未曾明白说出,但母亲应该能洞察一二。” 晏菡茱为免心生烦恼,费尽心力,幸而提前得知晏芙蕖重生一事,对她的心事自然不难猜透! 靖安侯眼中满是疑惑,根本不信这套说辞,“荒诞不经,菡茱,你切勿胡言乱语,我们不信怪力乱神。” 沈钧钰对此亦感到荒谬,先前不是说好不再翻旧账的吗? 然而晏菡茱却不仅翻炒旧事,还言之凿凿,满口胡言,更是闹到了父母面前,这让沈钧钰也不禁有些动怒。 或许晏菡茱正因宠而骄,他是否应该暂且疏远她,让她冷静一段时间? “菡茱,算我错了好吗?晏芙蕖在我心中早已如过眼云烟,消散无踪,不再留有任何痕迹!” 正当靖安侯与沈钧钰都在责怪晏菡茱之际,苏氏紧锁的眉头突然灵动起来,她圆瞪的双眼微微眯成一线,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 “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语气深沉,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洞悉一切的明了。 靖安侯与沈钧钰惊诧莫名,面色显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沈钧钰身为殿试第三名,而沈文渊虽未跻身三甲之列,当年的科举考试亦不负众望,名次颇为显赫。 无论身处何地,他们都是群英之中的翘楚,素来自信才智非凡。 然而今日,他们却对晏菡茱与苏氏的对话感到一头雾水,无法参透其中深意。 这令他们心生一种难以融入,甚至无法理解个中含义的深深隔阂感。 此刻也来不及对晏菡茱详细盘问,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苏氏。 “夫人,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母亲,这番话又从何说起?” 苏氏的目光从儿子和丈夫的脸上轻轻掠过,最终落在晏菡茱的身上,眼中流露出嘉许之意。 “此事需从长远考虑,暂且放下裴姨娘之事不提。咱们先来谈谈这门婚事!” “晏芙蕖不惜以生命为代价,誓要争夺靖安侯府的联姻,然而为何会在大婚前夕突然转变立场?” “她对外宣称,不愿取而代之,甚至搬出永昌伯府已故老夫人这座靠山,坚决不踏足靖安侯府,反而急不可耐地投入纪家的怀抱。” “这一谜团自大婚之日起,便一直困扰着我,苦寻无解。适才菡茱提及晏芙蕖对梦境的坚信,乃至认为梦境能够成真,我便可理解她为何摒弃靖安侯府的婚事,而选择纪家。” 第86章 后果/端王 “据此推敲,定是我们在她梦中未来的形象极为悲惨,甚至不如纪家。又或许纪家将来运势亨通,远超靖安侯府。” 晏菡茱听闻婆婆的分析,心中充满敬意,不禁肃然起敬。 仅仅凭借她寥寥数语,婆婆便已洞察了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不可否认,苏氏或许并非聪颖绝顶,但她对人际关系的把握却是恰到好处。 靖安侯对此嗤之以鼻,“绝无可能,这太过荒唐!” 沈钧钰目光微沉,往昔他亦曾对此感到困惑! 成亲之前,晏芙蕖对他倾心倾意,口中无时无刻不提他的名字,然而转瞬之间,她却对素未谋面的纪胤礼钟情至深。 除非晏芙蕖天生放荡不羁,否则能让她发生如此翻天覆地变化的,唯有未来的荣华富贵。 “何来荒唐?”苏氏直言反驳,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清冷而锐利的锋芒,“将这两件事情串联起来,我敢大胆推测,倘若侯爷真的被某种神秘力量迷惑,对裴姨娘言听计从,结果将会如何?” 靖安侯瞬间愣住,开始深入思索这一可能性。 沈钧钰轻轻眨了眨眼,目光在父亲与母亲之间流转,“若是如此,咱们家恐怕又要不得安宁了。裴姨娘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狠心下手,陷害我、置我于死地,对她而言,恐怕也是轻而易举。” 靖安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毕竟只有一个儿子啊! “胡说八道,我怎会忍心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这完全是谬论。”靖安侯心中一沉,目光与苏氏那深沉的眼神交汇,“当然,我也决不会宠信妾室而废弃正妻,你们无需过分忧虑。” 尽管嘴上如此说,但他的内心却更加警惕起来。 苏氏带着一丝嘲讽之意望向靖安侯,又转向晏菡茱,“菡茱,你来说说,还有哪些可能的严重后果?” 面对婆婆的提问,眼见气氛已被烘托至此,事情毕竟是她挑起的风波,自然要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致母亲尊前,儿媳虽才疏学浅,然而尚能略述一二。家父乃靖安侯府的中流砥柱,正如晏芙蕖所言,父亲对裴姨娘宠信有加,府内纷争不断,导致宅院之内风波迭起,不得安宁。 至于外界,不得不提家父身为礼部侍郎,肩负着西魏与周边数十番国的外交重任。如今我国国力昌盛,周边番国蛮夷俯首称臣,然而亦不可忽视他们对我国既敬又畏又恋的复杂心态。 若家父不幸落入他人操控,对我国而言,影响深远,甚至关乎朝廷的根本利益。一旦有人掌握家父的把柄,便可通过他,在我国肆无忌惮地操纵一切,此乃不堪设想之事。 沈文渊聆听了晏菡茱的精辟分析,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跳如鼓,剧烈非常! 原本他被迷雾笼罩的双眼,仿佛在瞬间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终于明白了潇湘馆背后的端王为何将裴玉霖送给他!端王的封地位于蜀川,与北翟相去不过百里,若与北翟勾结,或许端王真有趁机北上的野心。 苏氏目光中流露出满意的赞许,看向晏菡茱,微微点头,“虽是假设之词,然皆基于已知事实推敲而出。纵有偏差,亦不至谬之千里。” “侯爷,您意下如何?” 他们都能洞察到的奥秘,相信靖安侯亦不可能视而不见。 在众目睽睽之下,靖安侯心中五味杂陈,本想独自解决此事,然而如今形势逼人,似乎已无他途可选。 “唉,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让夫人操劳了。” 苏氏扬起眉头,“侯爷,你我夫妻携手二十三载,难道还有什么心底话不能相告?” 沈文渊尴尬地搔了搔头,讪讪地说:“非是不愿相告,实是不想让夫人和母亲忧心。起初,我以为是我的诗才独步江湖,赢得了潇湘馆花魁裴玉霖的青睐,然而在我无意中发现潇湘馆背后的主人竟然是端王的幕僚后,我便开始了对裴玉霖的深入调查。” “端王?”苏氏瞠目结舌,端王乃陛下之亲弟,虽与陛下年龄悬殊,却始终深受圣上宠爱。 恰逢年终之际,端王奉旨返京,却不料竟敢轻薄后宫佳人,犯下悖逆之举,被陛下下令软禁于京城之中。 倘若裴玉霖果真是端王之人,靖安侯府的处境实在岌岌可危! 沈钧钰惊诧不已,“父亲,若裴姨娘与端王有所勾结,此事非同小可!或许菡茱的推断不无道理。您切莫冒险,前往裴姨娘之处。” 回想起不久前,裴玉霖的侍女曾邀他去往一行,靖安侯险些踏足,此刻惊出一身冷汗。 晏菡茱内心波涛汹涌,她深知靖安侯府可能遭遇巨大劫难,却未料到竟然与端王有所牵连。 前世此时,她整日被纪夫人折磨,忙于支撑破败的纪家生计,对外的纷扰纷争无暇顾及。 毕竟,那与她相隔甚远! 等到纪家的事情稍有起色,她却又怀孕了。 孩子呱呱坠地后,她便随纪胤礼前往边疆履职。 对京城的大小事务,她所知甚少。 唯有重返京城之后,她才对诸多大局有所耳闻,而对靖安侯府的种种,她所知寥寥。 仅知今年端王假死离京,与北翟勾结,暗地里蓄养私兵。 四年后,皇上遭遇刺杀,虽未致命,却身受重伤。 梁国舅趁机推举太子继位,成为西魏的实际统治者,大刀阔斧,铲除异己,先后斩杀数位藩王,迫使其他王爷揭竿而起。 其中,端王世子在端王的暗中指使下,与北翟勾结,兵力强大,人数众多,尤为猖獗。 野心勃勃的纪胤礼,正是在此时投身其中,也正因此,晏菡茱陷入了劳累至死的境地,而从那天起,天下大乱,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悲惨景象。 如今,身为靖安侯府的一员,晏菡茱决不能坐视家族败落,让往日的悠闲生活一去不复返。 她更不愿再次目睹天下大乱,百姓颠沛流离,人间惨剧再次上演。 四个人面面相觑,彼此的眼神中流露出谨慎与忐忑。 晏菡茱率先回过神来,刻意压低声音,悄声细语:“此事牵扯到端王,对于靖安侯府而言,实在是性命攸关。” 苏氏在听到晏菡茱的提醒后,也逐渐恢复了清醒。 尽管这个推断令人心惊胆颤,但相较于被蒙在鼓里的无知,这种明白反而让人略感安慰。 第87章 天真/诱饵 在惊惧之余,苏氏心中竟然悄然生出了一丝愉悦。 这次,靖安侯并非是因为美色迷失心智,也不是对裴姨娘旧情难忘,而是意图借此机会挖掘裴姨娘背后的“幕后黑手”。 从感情的角度来说,这对苏氏而言,无疑是一桩喜事。 “侯爷,您辛苦了!”千言万语梗在喉头,难以启齿。苏氏性格内敛,目光坚定地投向靖安侯,眼神中充满了支持与信任。 沈钧钰目光投向父亲,敬仰之情溢于言表,“父亲,原来您有如此苦衷,我误会您了。” 原本心怀愧疚和惊愕的靖安侯,在妻子与儿子的安慰与鼓励下,仿佛卸下了压在背上的沉重负担。 他心中百感交集,长叹一声,“让夫人操劳了,这次全亏了菡茱。我一直在怀疑,但心中有许多疑团未解。” 苏氏轻轻摇头,语气中满是体贴,“侯爷不必如此客气,靖安侯府是我们的家园。即便付出再多,那也是我们分内的事。” “难得菡茱初来乍到靖安侯府,就能不顾侯爷的误解,大胆提出自己的推断,实在是难能可贵。” 沈文渊微微一笑,点头称赞,“没错,我一直都在怀疑,但心中的疑虑重重。今日听了菡茱的分析,犹如拨开浓雾,重见光明。” 晏菡茱虚心谦逊,“父亲、母亲,菡茱不敢贪功。若非父亲和母亲宅心仁厚,世子信任,我的这些推断恐怕只会被视为狂妄之词,无人问津。 沈钧钰的内心和目光完全被晏菡茱占据。 在与晏菡茱的诸多交往中,他早已熟知她的聪明才智,然而,这种聪明仅限于后宅范畴。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处理政务方面,她同样表现出非凡的敏锐和机智。 “菡茱,你对我们侯府的忠心日月可鉴。即便偶有言语失当,也无需担忧。我父母都是宽仁慈爱的人,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你。” 晏菡茱平静地轻轻点头,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嗯,最糟糕的情况,亦不过是我们方才所推测的那样。接下来,只要父亲多加防范,我们便可避免陷入圈套。现在菜肴已渐冷却,我们先用餐,稍后再共同商议对策,定能安然度过此次难关。” 端王企图假死,但在晏菡茱这里是行不通的。 她坚决要让他彻底消失! 苏氏轻轻点头,笑容温和,“确实如此,侯爷。当前首要之事,便是用餐。” 靖安侯微微点头,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长须,“甚好。” 晏菡茱站起身来,欲为公婆布菜,却被苏氏温柔地按回了座位。 “孩子,我们是一家人,你公公和我都能自行使用筷子,无需你费心布菜。快坐下吧,趁着此刻无人打扰,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靖安侯也温和地笑着点头,“我们想吃的东西自己夹取,你只需安心用餐。钧钰,菡茱,你们年轻有为,思维灵活。不妨说说,你们有何高见?” 沈钧钰毫不犹豫地回应:“自然是先将裴姨娘擒拿,对她施以严刑,以便找出幕后指使者,进而顺藤摸瓜,挖出主谋。” “然后呢?”沈文渊轻扯嘴角,虽然这个办法可行,但实在算不上“高明”。 沈钧钰一时语塞,“然后将她交予官府,依法惩处。” 沈文渊心中不禁感到一丝寒意,若官府真的如此可靠,那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冤假错案? 再说,此事涉及端王,官府敢插手吗? 最后只能上报给皇帝,但仅凭靖安侯府一个妾室的力量,就想扳倒端王,未免太过天真。 苏氏轻轻垂下眼帘,苦笑不已,她的儿子实在是太过理想主义了。 他虽然聪明过人,但毕竟未经风霜,未曾领略过官场的黑暗与险恶。 她渴望聆听那位与钧钰生长环境截然不同的儿媳的心声。 “菡茱,你也来谈谈吧。你公公刚刚已经说了,即使说错了也无妨。若是说对了,还有重赏等着你。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紫叶街上那三间连体的三层楼大商铺,便是给你的奖赏。” 原本晏菡茱并不打算继续发言。 毕竟,公公和婆婆,以及沈钧钰都是智慧卓越之辈,定能想出巧妙的解决方案。 然而,现在公公和婆婆显然对沈钧钰的提议并不满意。 唉,只能说沈钧钰太过正直严谨了! 他还是继续埋头编写他的书籍吧! 现在,婆婆以重利为诱饵,这可让晏菡茱斗志昂扬! 虽然她的陪嫁颇为丰盛,但又有谁会拒绝更多的好东西呢?尤其是紫叶街上的那三间门脸气派、三层高的繁华商铺。 价值连城,一铺难求! 晏菡茱放下筷子,快速咀嚼,将口中的肉块吞下,然后用丝帕轻柔地擦拭了一下嘴角,“母亲,父亲,世子,我现在就说说我的想法,你们可别觉得我狡黠!” 沈钧钰忍俊不禁,发出一声欢快的笑,“娘子,快说给我听听,让我见识一下我家娘子的机智与狡黠?” 晏菡茱瞪了他一眼,轻蔑地哼了一声。 心中暗自嘀咕,其实也没那么狡黠,不过是将沈钧钰‘卖’出去,还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拿出卖身的银两感激涕零。 苏氏望着儿媳俏丽的模样,喜笑颜开,“钧钰,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娘子呢?我们正在商讨重要事宜,可不是开玩笑。” 沈钧钰尴尬地笑了笑,“是,我错了,还请娘子海涵。” “菡茱,你说吧!”靖安侯眼中闪烁着鼓励的光芒,“在敌人面前狡黠,在家人面前便是关爱。你无需有任何心理负担,尽情地发表你的见解。” 晏菡茱微微颔首,唇角轻扬,绽放出一抹如樱花般温柔的微笑,“儿媳曾在深闺之中翻阅过半卷书籍,心生叹服,犹如得见珍宝。” “是哪本书?”沈钧钰急切地追问,“这本书是否与我们家的纷争有所牵连?” 晏菡茱轻轻摇头,面色凝重,“那本书与我们沈家并无瓜葛,但我认为它或许能为我们解忧纾困,《三十六计》,其策略之高深,令人赞叹。” “那些势力既然已经借助裴姨娘之手渗透进靖安侯府,府内必定潜藏着他们的探子,时刻监控着侯府的动向。或许,我们驱逐下人的消息,早已传入那些耳目之中。” 第88章 计谋/演戏 “因此,儿媳以为,与其径直将裴姨娘捉拿审问,不如运用计谋,布下疑阵,暗中行动,寻找适当的时机,破坏他们的阴谋,使其阴谋败露,最好是能让其彻底覆灭,永除后患。” 沈文渊闻言,轻轻抚着修剪得体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裴姨娘不过是敌人手中的棋子,未必能掌握多少核心机密。 即便捉到与裴姨娘勾结之人,对方也可能是效忠于某个势力的死士,未必能牵引出幕后黑手。 最终,不仅劳而无功,反而可能引起对方的警觉,留下无穷隐患。 “菡茱,你不妨详细说明,如何运用计策?如何布设疑阵?又如何暗中行事呢?” 苏氏静静地倾听,并未开口。 作为沈家内宅的女主人,她若觉得晏菡茱的计策可行,便会全力支持。 沈钧钰一时语塞,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办法远不如晏菡茱的精妙,心中不禁有些自愧不如。 晏菡茱略作思索,字斟句酌,缓缓道来:“所谓布设疑阵,便是父亲与裴姨娘表面上虚与委蛇,迷惑对方。同时,我会在裴姨娘面前刻意制造矛盾,父亲则可以适时对我进行斥责,以加深对方的错觉。” 所谓的悄然行事,便是将那份藏于裴姨娘手中的诱惑之物——那足以令人深陷其中的迷幻之药,亲自试其效验,以观其神奇之处。随后,仿效其父亲的状态,让对方陷入迷惑之中。借机探知其真实目的,挖掘端王不端的证据,以便向圣上呈报。 圣上最为忌惮的便是藩王的反叛,若是以此等阴险狠辣的手段,恐怕不止用于父亲一人,其他朝臣亦难以幸免,终将为端王所利用。到那时,我们不仅能摆脱困境,更能立下赫赫之功。 然而,频繁与裴姨娘接触,无疑会让父亲置于险境。尽管我冥思苦想,却仍无良策。还望母亲、父亲以及世子共同商议,共谋万全之策。 晏菡茱心中自有一套完美计划,但她不可过于显摆自己的才华。 她需让靖安侯府的人觉得她智慧过人,却又不至于聪明到令人忌惮的地步,否则一旦外部威胁消除,他们便会想起她满腹的阴谋诡计,从而对她心生戒备。 这与她向往的闲适生活相去甚远,并非她所愿。 沈钧钰眨了眨眼,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计谋过于简单,他拱手赞叹道:“夫人真是智慧卓越。” 晏菡茱微微扬起下巴,一脸傲娇地说:“日后,我只会更加聪明伶俐,世子拭目以待。” 靖安侯深以为然,对晏菡茱的策略大加赞赏。 尽管其中尚有许多细节需要进一步完善,但以晏菡茱的年纪与经历,能想出如此巧妙的计谋,已属难得。相较之下,他的探花郎儿子的办法就显得逊色许多。 苏氏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摇头叹道:“侯爷身为靖安侯府的一家之主,怎能轻易涉险。” 沈文渊挥了挥手,轻松笑道:“那迷幻之药并非剧毒,即便我误饮入口,只要迅速吐在帕子上,料想无碍。” 在这紧凑的局势中,沈文渊轻叹一声,目光坚定地对夫人苏氏说道:“接下来,可能需要委屈你了,与我共同演绎这场戏码,咱们携手渡过眼前的风雨。” 苏氏的眼神微微闪烁,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岁月的痕迹,落在沈文渊的脸上。 他依旧那么英姿焕发,尽管眼角的皱纹泄露了时光的痕迹,却依然不失当年的风采! 他们曾共度花前月下,两情相悦,然而世事无常,爱情的保鲜期总是短暂。 爱情,原本就是折磨人心的事物! 此次事关端王,沈文渊不得不亲自出马。 哪怕前方险象环生,他也在所不惜! 苏氏以为自己早已释怀,但此刻,她的心中依旧涌动着对他的牵挂与担忧,这才明白,过去的放下,不过是自欺欺人。 “侯爷,请多加保重!”苏氏还想劝诫几句,但她也明白,靖安侯心意已决,任何言语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沈文渊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苏氏放在桌面上的手背,语气温柔:“夫人无需担忧,如今我们掌握先机,心有预案,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沈钧钰沉思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热烈,“父亲,我该做些什么呢?” 靖安侯微微一愣,稍作思索后回答:“你只需专心撰写你的农学着作,还有查证那庄子上的番邦高产作物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样高产。这是皇上交给你任务,你必须完成。” 沈钧钰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在这靖安侯府的大事中,我却如此清闲,父亲,我愿意为家族贡献一份力量。” 靖安侯陷入了两难! 说实话,他确实没有儿子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难道要让儿子去诱惑他的小妾吗?这成何体统?靖安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正当靖安侯在思索如何婉转拒绝,又不打击沈钧钰的积极性时,晏菡茱清脆悦耳的声音适时响起,“父亲,儿媳觉得世子有大用途。” 沈钧钰原本已经做好了被父亲拒绝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从妻子口中听到了如此鼓舞人心的话语。 他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转向晏菡茱,满怀期待地询问:“娘子,快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 靖安侯捏着胡须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确实没有料到儿子竟然能有何作为! 苏氏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她静静地等待着晏菡茱的回答。 晏菡茱那双明亮的大眼中闪烁着机智与狡黠的光芒,“世子欲与我争执,争论激烈,让人误以为我们靖安侯府陷入了混乱,给人以可乘之机。” “争执……?”沈钧钰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现出精明的光芒,“是要上演一场戏码吗?我对演戏可不在行!” 靖安侯与苏氏听闻晏菡茱之计,稍作思索,四目相对,顿时有所领悟。 晏菡茱的策略真是巧妙非凡! “还有其他的吗?”靖安侯继续追问。 晏菡茱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母亲端庄典雅,难以做到横眉冷对,恶语相向,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毕竟我出身乡野,驱赶鸡犬之事,早已司空见惯。” “我会专门针对裴姨娘,父亲您则假装庇护她,责备我。我们随机应变,内外紧密配合,让对方陷入迷惑。” 第89章 表演/摔碗 苏氏微微一愣,目光中充满了对晏菡茱的慈爱与欣赏,这个孩子不惜背负恶名,也要保护她。 这与那些口口声声孝顺,内心却盼望着婆婆早日离世的新妇相比,实在是强上许多。 这正是“仙女”儿媳的风范! “菡茱,你真是费心了。”苏氏轻轻摇头,露出无奈而又欣慰的笑容,“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我已经迎娶了你这位贤良的儿媳,又无女儿,即使背负上善妒的恶名,我也并不在乎。” “但你不同,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名声不佳,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非议,受人指点。” 晏菡茱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与纪夫人相比,靖安侯夫人苏氏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婆婆! 晏菡茱轻轻摆手,微笑着说,“母亲,您的尊贵身份和丰富阅历,使得您无法与一个小妾争执不休。裴姨娘对您了如指掌,她未必会相信您会这样做。如果您真的那么做了,反而会招致怀疑。” 在我这番境遇中,我与他人迥异,她对我既不相识,亦无深知。更别忘了,昨日我已给她一个下马威。今日父亲严厉斥责,我泪如雨下,这一幕顺理成章,毫无突兀之感。 “这……”苏氏迟疑着,她心头不忍,不愿看到晏菡茱这位出色的儿媳妇声誉受损。 与苏氏那略显生硬的“演技”相比,靖安侯更信任机智狡黠的晏菡茱,“夫人,就让菡茱来试试吧!” 晏菡茱微微挑起眉头,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缓缓地站起身来,“那么,我的表演开始了!” 话音刚落,晏菡茱拿起一块浸满了姜汁的丝帕,轻柔地在眼角擦拭了几下,眨眼间,她的眼眸便泛起了红晕,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纷纷落下。 沈钧钰惊愕不已,被晏菡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慑住了。 本以为这样的表现已经足够打动人心,但晏菡茱却突然抓起靖安侯面前的细瓷碗,猛地摔在地上。 “父亲息怒,您不能只听裴姨娘的一面之词,而不给儿媳一个解释的机会。”晏菡茱泪眼朦胧,声音哽咽,却依然坚定地为自己的清白辩护。 沈钧钰惊愕至极,晏菡茱的勇气和机智让他自愧不如! 除了祖母,他还从未见过有人在父亲面前如此大胆,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苏氏微微一愣,随即低下眼帘,掩去了嘴角难以抑制的笑意。 她越来越偏爱晏菡茱了,这位姑娘将她内心深处想做却一直未曾付诸行动的事,一件件地变为现实。 靖安侯先是错愕,但很快便进入了角色,反应敏捷。 “玉霖已深知过错,诚心悔过已有三年。晏菡茱,念你初犯,此次就饶你一次。但若日后你再对玉霖不利,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晏菡茱泪眼婆娑,连忙点头答应,“多谢父亲,儿媳……儿媳确实知错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沈钧钰,向他眨了眨泛着泪光的眼睛。 沈钧钰此刻面对晏菡茱的泪水,惊讶之余,竟然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 晏菡茱轻轻踢了沈钧钰一脚,这样的气氛已经营造得如此到位,怎能就此中断呢? 沈钧钰在被提醒之后,内心挣扎了一番,终究还是不忍心严厉斥责晏菡茱。他决定转换策略,向父亲大声抗议。 “菡茱并无过错,父亲,您怎能如此严厉地责备她?明明裴姨娘才是不懂规矩之人。作为侯府的世子夫人,她怎能不指责那些行为不检的姬妾?” “您这是混淆是非,靖安侯府难道没有世子夫人的地位?没有我母亲和祖母的地位吗?” 沈文渊再次愣住,回想起三年前儿子也曾与他争执,那时的他颈项僵硬,勇敢地反驳,但今天儿子的胆量显然更胜一筹。 这一定是儿子长久以来藏在心底的话,当时虽想表达却不敢直言,今日终于脱口而出! 晏菡茱目光流转,先望向陷入沉思的靖安侯,又转向泰然自若的沈钧钰,再扫过沉默不语的婆婆苏氏。 唉,看来他们都缺乏演技! 于是,晏菡茱再次挺身而出,拿起一只精美的瓷碗,用尽全力摔向地面。 那声音清脆悦耳,响彻整个房间。 外头的仆人们虽不敢抬头,却一个个都缩紧了脖子,竖起耳朵偷听。 这一声脆响,瞬间将靖安侯从沉思中惊醒,他怒火中烧,大声斥责:“放肆!你竟敢教训长辈的私事,如此目无尊长,成何气候!” 沈钧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脆响惊得一颤,情绪随之高涨。 “长辈若有过错,晚辈同样有权指出。若你只是想以长辈的身份压制我,那我就将祖母接回来,看看你是否真的目无尊长,是否真的能守规矩!”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苏氏终于开口,她的表情冷淡而疏离,“侯爷若真爱护裴姨娘,尽可宠爱她,不必在此丢人现眼。钧钰,菡茱,时辰不早了,你们回去歇息吧。” 话音刚落,苏氏便带着一脸阴霾,径自离开了饭厅。 在场的丫鬟婆子们都看出了侯夫人的不悦。 “哼!”沈钧钰紧握着晏菡茱的手,满脸愤怒地拽着她离开正院。 远处的仆人们虽然距离较远,但依旧能隐约捕捉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心中暗自揣摩着其中的意味。 侯爷正为裴姨娘撑腰,他不仅严厉斥责了世子与世子夫人,更使得夫人也感到愤怒不已。 三年时光荏苒,裴姨娘再次以高姿态重返大家的视野。 消息一经传出,众多探子纷纷将情报传递出去,换取了沉甸甸的金银赏钱。 沈钧钰从正院愤愤然回到惊鸿苑,一路之上怒气冲冲,步伐急促,长袖频繁挥舞。晏菡茱低垂着头,不忍直视,心想沈钧钰此时的模样,就如同儿时过家家一般,与他平日里生气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踏入惊鸿苑。 沈钧钰怒气冲冲地直奔晏菡茱的居室,门一开,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问:“人呢?难道不知道要泡茶伺候吗?” 刚刚受过责打、伤势尚未痊愈的惊蛰,今日刚刚恢复值勤。 听到沈钧钰的咆哮,惊蛰双腿颤抖,急忙向后退缩,一把将身后的白露推向前去。 “白露,我……我的伤势尚未复原,你先去服侍!”话音刚落,惊蛰便慌不择路地逃离了现场,再也不敢逗留。 第90章 诺言/诚意 尽管惊蛰仍渴望成为姨娘,但她绝不愿成为沈钧钰的姨娘。 白露望着惊蛰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捂嘴窃笑。 显然,她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 白露连忙捧着茶壶进来,为沈钧钰烹制香茗,“世子,请慢用。” 这时,晏菡茱步入房中,对白露挥了挥手,“白露,退下吧,别让任何人靠近。” “遵命!”白露应声退下,守在院子里,严防任何人接近。 沈钧钰瞪了晏菡茱一眼,试图展示丈夫的威严,“倒茶!” 晏菡茱轻蔑地一笑,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难道还会上瘾吗?关键是,你演得简直一塌糊涂!” 沈钧钰听后愣了愣,“我……我刚才不是表现得怒火中烧吗?” “你好好想想,你平日里生气时究竟是什么样子?”晏菡茱问道,刚刚紧随沈钧钰身后,她几乎要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沈钧钰微微沉吟,嘴角掠过一丝尴尬的笑容,“我方才岂不是试图太过显眼?” “戏剧艺术的巅峰,便是与日常生活无异。你只需将你对我不满的神态展现出来即可。”晏菡茱温言提醒。 幸亏此刻夜幕低垂,沈钧钰那异乎寻常的举止,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沈钧钰轻轻一点头,恭谨地一拱手,言道:“感谢娘子指教!愿我们靖安侯府能在这场风波中安然无恙!” 晏菡茱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决如铁,“必然成功!” 沈钧钰微微扬起眉头,好奇问道:“你为何如此信心满满?” 晏菡茱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这里是我的家园,我不容许任何人侵犯我的家园!” 在这靖安侯府,沈钧钰如此简单纯真的丈夫,以及这位慈爱的婆婆,让她倍感珍惜这段宁静美好的时光。 任何试图打破这份宁静的势力,都将被视为她的敌人。 “我的家”这三个字,仿佛一把钥匙,直接开启了沈钧钰内心最深沉、最柔软的角落。 “菡茱,我沈钧钰永远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沈钧钰语气坚定,目光中满是柔情。 晏菡茱凝视着沈钧钰的双眸,轻轻一笑,宛若春花绽放,“我相信,曾经侯爷也对令堂许下过类似的诺言。” “这……”沈钧钰一愣,旋即坚决地摇头,“父亲是父亲,我是我!我沈钧钰向来言出必行,决不食言。” 晏菡茱目光中带着一丝俏皮的审视。 沈钧钰在她那深邃的目光下,不禁有些局促不安,“你对我的话有所疑虑吗?” 晏菡茱轻轻摇头,语气平和而悠然,“我连自己都无法确保所说的话语永远如一,又怎能坚信他人的承诺永不更改呢?” “唯一能够检验你的诺言的,唯有时间!并非是你此刻的诚挚态度,亦非你此刻急于表露的内心。” “因此,不必对我许下承诺,只需顺着你的心行事即可。若有一日你觉得难以坚持,也不必勉强自己。” 这个人率性而为,我对自己从不苛求,对他人也无意强求。顺其自然,随性而行! 沈钧钰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他情商不高,但这句话的意味,他还是能够领会。 只要他与别的女性有所瓜葛,晏菡茱就会封锁自己的心门,将他拒之门外。 沈钧钰依稀记得童年时光,母亲望着父亲的目光,那是满满的爱慕与喜悦。 那份温柔,那份甜蜜,宛如春风拂面。 然而,这一切都被父亲无情破坏! 那些女性的出现,让母亲意识到父亲对其他女性的偏爱。 他曾偷偷瞥见母亲的眼泪,等到母亲泪尽干涸,自我治愈完毕,封闭心扉,不再受伤害,与父亲渐行渐远,直至如今,两人相敬如宾。 “菡茱,我不再多言,一切看我今后的行动。”沈钧钰低声细语,明白承诺的实现远比口头上的承诺来得重要。 晏菡茱娇笑如花,“感谢世子能理解我!世子,你在编纂书籍之余,不妨多与朝中大臣交流。不动声色地探听那些政见骤变、行事风格大异的官员。” 沈钧钰收起玩笑的神色,严肃地说,“菡茱,你怀疑这些人不仅仅是对付父亲,还可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其他人?” 晏菡茱微微点头,“正是如此。若探听到什么,切莫轻举妄动,要及时告知侯爷。” 沈钧钰沉思片刻,点头答应,“明白了。” 话音刚落,沈钧钰却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晏菡茱疲惫不堪,小手轻捂嘴唇,“世子,我已困乏。” “今夜我就在此留宿。”沈钧钰语气坚定,目光热切地望向晏菡茱,“菡茱,你放心,我绝不越矩!” “哼!”晏菡茱娇嗔,仿佛在质疑他的诚意。 一对青春男女,情窦初开,共处一室,怎能无动于衷? 沈钧钰见晏菡茱误会,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耳根也微微发红。 “你近日受到父亲的斥责,若我今晚不在你身边,府中众人都会认为你这个世子夫人失势了。” 在他们面前,或许你未曾遭遇公然的违抗,但在无声的日常中,却也不免受到忽视与冷落。为了拯救侯府的危机,你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委屈,但我绝不能让你孤单无依。 晏菡茱微微一愣,眼眸半阖,试图洞察沈钧钰话语背后的真假,“你竟会如此仁慈?你不是向来喜欢戏弄我吗?” 沈钧钰却显得漫不经心,“我可以逗你笑,但绝不允许旁人对你有任何的欺凌与轻慢。” 晏菡茱沉吟良久,不得不承认,沈钧钰的话确实句句在理! “那么,今夜你就在外间的软榻上安歇,我则占据床铺。”晏菡茱不愿委屈自己,那向来不是她的作风。 她来到靖安侯府,是为了享受尊贵的待遇,而非遭受苦难。 随着靖安侯府即将迎来一段风波不断的时期,晏菡茱不愿与那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仆从多费唇舌,留下沈钧钰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沈钧钰惊讶不已,他本只是开玩笑说说而已,没想到晏菡茱竟然应允了。 “好。”沈钧钰心中窃喜,他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当白露接收到晏菡茱的指示,在软榻上为世子铺床时,满脸喜悦,动作麻利地准备一切。 袁嬷嬷见白露取来全新的卧具,急忙询问:“世子夫人房中并不需要更换,你这是为何取新的?” 第91章 熟睡/偷吻 白露兴奋地向袁嬷嬷透露,“这是世子夫人亲自交代的,今晚世子将留宿于此。虽然只是睡在软榻上,但毕竟与世子夫人同处一室。” 袁嬷嬷连声应是,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感谢佛祖庇佑。” 软榻与铺之间,虽有一道屏风相隔,但距离之近,不过咫尺。 与亲密无间的同床共枕,仅一步之遥。 夜幕降临,晏菡茱舒适地躺在床铺上,而沈钧钰则安静地躺在软榻之上,两人仅隔着薄薄的屏风。 “菡茱,你已进入梦乡了吗?”沈钧钰辗转反侧,夜愈发漫长。他的心跳较平日略显急促,肌肤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热意,令他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热切。 晏菡茱虽闭上了双眼,但她的耳朵仍能捕捉到屏风另一侧的细微动静。 就在熄灯之前,她还能隐约辨认出屏风那头的沈钧钰。 她并非不通世事的深闺女子,该明白的,她早已心知肚明;不该明白的,她也有所耳闻。 “已经睡熟了!”晏菡茱不愿与沈钧钰多费唇舌,因为话语越多,心中的幻想便越易滋生。 脑海中全是沈钧钰的身影,这让她如何能安眠? 沈钧钰听到晏菡茱那言不由衷的回答,低声笑了笑,笑声沙哑而低沉,“菡茱,我对你思念如潮。你呢?你也想我吗?” “不想!”晏菡茱听着那让她耳根发痒的低语,将轻柔的被子往上拉,将它紧紧地蒙在头顶。 沈钧钰察觉到了晏菡茱的口是心非,便抱着枕头,绕过屏风,轻轻坐在了晏菡茱的床畔。 “我就这么静静地陪在你身边,不做任何事!” 晏菡茱感受到沈钧钰的存在,她的小脚从被窝中探出,猛地向外一踢。 “沈钧钰,你别得寸进尺!别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轻易迷惑我!” 沈钧钰被晏菡茱的小脚踢中,几乎要跌倒在地。 幸亏他及时稳住身形,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晏菡茱的小脚。 他曾经看到晏菡茱那圆润的手指,饱满的手掌,不禁遐想,她的脚趾是否也如此丰腴? 尽管屋内一片漆黑,但那柔软而肉感的触感,让沈钧钰的心中有了答案。 “晏菡茱,你这是想要谋杀亲夫吗?” 晏菡茱将自己严密地裹在被中,以免自己忍不住化身为妖娆的女子,准备对他“采阴补阳”。 “哎哟哟,世子您的反咬一口之技又更上一层楼了。明明是您图谋不轨,却反而指责我!快回到您的榻上,否则我真的要一脚将您踢出去了。” “娘子息怒,为夫遵命便是。”沈钧钰察觉到晏菡茱脸上的愠色渐起,他那傲娇的脾性,让他无法施展强硬的手段。 他只得怀抱枕席,再次踱步至屏风的另一侧,卧回那张简陋的榻上。 沈钧钰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试图抚慰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菡茱,请你莫要动怒。” 晏菡茱默不作声。 “菡茱,你真是温柔贤淑。” “菡茱,你的容貌犹如仙子下凡!” “菡茱,我对你的倾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夜幕似乎为沈钧钰卸下了心防,与晏菡茱同室而卧,彼此距离之近,让他心中的激情逐渐涌动。 他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开始细声低语,倾诉着自己的情感。 晏菡茱仍旧保持沉默,甚至故意调整呼吸的节奏,假装自己已经进入梦乡。 目睹晏菡茱如此,沈钧钰终于封口不言。 晏菡茱向来早睡多眠,加之今日脑筋过于劳累,不久便沉入了梦乡。 沈钧钰耐心等待,直到晏菡茱的呼吸变得深沉而均匀,确认她已经熟睡,才小心翼翼地滑向床的内侧。 凭借对晏菡茱呼吸的微妙感知,沈钧钰判断出她的确切位置,屏住呼吸,轻轻地凑近,准确无误地印上了晏菡茱那丰润柔软的红唇。 察觉到晏菡茱似乎有所察觉,沈钧钰心头一紧,仿佛做贼心虚般,迅速逃离了现场。 他重返榻上,心中仍旧回味着那唇间的颤动和甘甜,最终抵抗不住困意的侵袭,沉入了梦乡。 床上的晏菡茱,听到沈钧钰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确认他已经沉睡。 沈钧钰这个调皮家伙竟然敢偷吻她? 她晏菡茱岂能就此罢休! 于是,晏菡茱悄无声息地绕过屏风,轻手轻脚地来到沈钧钰的榻前,然后伸出她那看似温柔实则暗藏杀机的“魔爪”,准备予以反击! 晏菡茱轻盈地俯身,以一种迅捷而坚定的姿态,印上了沈钧钰薄弱如翼的唇瓣。 她的黑发轻轻地散落,如瀑布般洒在沈钧钰的面颊与颈项上。 痒意微微,伴随着一股清新的薄荷香气,在晏菡茱的鼻翼间缠绵,那香气纯净而醒神。 晏菡茱的手指在沈钧钰的躯上轻轻划过,似羽毛轻抚,正欲离开,却不料被沈钧钰单臂牢牢地揽住了腰肢。 沉浸在甜梦中的沈钧钰,懵懂而迷离,深深地沉醉在那温馨的梦境之中。 在梦中,他正享受着晏菡茱的主动投怀,她那丰腴而柔滑的唇瓣正热情地亲吻着他。 沈钧钰立时心神激荡! 在梦中,晏菡茱素来拒绝的事情,此刻却全然允可。这梦境如此真实,令沈钧钰愈发沉溺其中。 晏菡茱试图挣脱,又恐将沈钧钰从梦中惊醒。 若然惊醒,她岂不尴尬至极?特意前来偷吻,主动投怀,实在是太过积极,教人难以抬头。 然而,晏菡茱却无法挣脱沈钧钰的坚实手臂,她的面颊已然涨得通红。 这红晕或许是出于尴尬,又或许是因为沈钧钰的亲吻让她喘不过气,而显得双颊红润。 此刻,晏菡茱心念急转,正想方设法逃脱之时,沈钧钰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柔软的榻上,他的半个身躯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晏菡茱奋力推拒沈钧钰,却惊讶地发现,看似清瘦的沈钧钰,身上竟有着结实的肌肉,双臂之力更是惊人。 她根本无法推动分毫! 于是,晏菡茱的双手探入沈钧钰腰际两侧,修长的指甲同时用力一挠。 “嘶!”沈钧钰痛呼一声,瞬间睁开了双眼。 腰间的痛楚依旧清晰! 这……这竟然不是梦境! 怀中的佳人是晏菡茱吗? “快起来,你压着我了。”晏菡茱语气中带着撒娇的责怪,沈钧钰既然已经醒来,她自不能再继续这样的嬉戏。 沈钧钰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迷蒙中清醒过来,脸上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心中窃喜不已,“菡茱,你定是对我芳心暗许,悄悄前来偷吻我。” 第92章 撩拨/波折 晏菡茱实际上无需如此遮掩,他巴不得她大大方方地走来,给他一个深情的热吻,他定会欣然接受。 晏菡茱听闻此言,手掌猛地张开,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带着几分羞恼,再次在沈钧钰腰际两侧狠狠地一抓,口中强词夺理。 “谁偷吻你了?我不过是听到你呼唤我的名字,还以为你有事相商,才特意过来看看。岂料你这个轻薄子,竟敢趁机抱住我……快放手。” 沈钧钰忍着腰间的刺痛,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晏菡茱的双手,语气坚决,“不放!你主动找我,必然是想我无疑。” 在幽暗的环境中,尽管看不清彼此的面容,但两人周身散发的热量,以及交谈时的呼吸声,都在无声地传递着彼此的情感。 晏菡茱暗暗咬紧银牙,心中暗骂自己失策。 “沈钧钰,你再不放手,我可要施展杀手锏了。”晏菡茱语气中带着威胁,只是此刻她处于劣势,语气略显底气不足。 她真想不顾一切地踢上一脚,但又担心会把沈钧钰踢伤,毕竟她还希望能与他共度余生,生下几个孩子。 万一踢坏了,她还能与谁共度春宵? 沈钧钰修长的腿紧紧压住晏菡茱的双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轻佻地说:“现在踢不到了!” “沈钧钰,你快放开我。”晏菡茱用指甲轻轻挠着沈钧钰。 沈钧钰对疼痛毫不在意,反而在触及痒处时,下意识地躲闪。 晏菡茱察觉到这一点,便更加用力地挠向沈钧钰腰际以上的敏感部位。 原本还在嘴硬的沈钧钰顿时把持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声音中充满了愉悦。 晏菡茱趁机挣脱,脸颊泛起一抹娇嗔,轻斥道:“你这个顽劣的家伙,今后就算你喊破喉咙,我也不会再理你。” 话音刚落,晏菡茱慌乱地逃向里间,躲进柔软的薄被之中,心跳如鼓,脸颊犹如朝霞般灿烂。 沈钧钰缓缓坐直身躯,无论晏菡茱此行的目的何在,她的到来都让沈钧钰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欢愉。 毕竟,这一切都是出于对他的关爱与眷恋,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情感所在。 “菡茱,我由衷地感谢你,今后我便会在这间房中的榻上安寝。”沈钧钰笑容满面地说道,心情格外舒畅。 晏菡茱却嗤之以鼻,“你这是在做梦!” “你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我就是在编织美好的梦境。”沈钧钰说完,又重新舒适地躺回榻上,不再去撩拨晏菡茱。 房内再次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晏菡茱的面颊泛起了一抹桃红,一直蔓延至耳际。 沈钧钰则在心中回味着刚才那刻骨铭心的感觉,那并非梦境,而是比梦境还要美好的千万倍。 与此同时,门外的袁嬷嬷焦急得几乎要将大腿掐得青一块紫一块。 她心急如焚,真想冲进房内,将世子和世子夫人紧紧地按在一张床上。 男女之情,彼此情投意合,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为何这两人磨磨蹭蹭了许久,又突然分开了! 白露打了个呵欠,从侧面的耳房中走出,时刻准备着侍候世子夫人。 然而,当她看到袁嬷嬷那焦急的神态,不禁吃了一惊。 白露正想开口询问,却被袁嬷嬷迅速捂住了嘴巴,一同走进耳房。 “袁嬷嬷,您不去休息,站在世子夫人门前有何贵干?”白露好奇地问道。 袁嬷嬷长叹一声,“我这不是心急如焚吗?适才世子和世子夫人似乎有些亲昵的迹象,可不知为何,他们又突然分开了。这洞房花烛夜,怎就这么波折?” 白露闻言,哭笑不得,“袁嬷嬷,您不必过分担忧。您也清楚,世子和世子夫人过往的情形,如今他们能够互生情愫,已经算是进展迅速,难能可贵了。” 袁嬷嬷仍然摇头,显得不以为然,“女人嘛,还是早日诞下子嗣,地位才能稳固。白露,你自永昌伯府便跟随世子夫人,与她有着深厚的情谊,不妨多劝劝她。” 男性的恩宠,究竟可以延续至何时? 然而,孩子对母亲的深情永远不变,他们总是偏向于自己的母亲,这便是女性在后院中稳固地位的最坚实保障。 以侯夫人而言,若非有世子的存在,她在靖安侯府的处境定然不会如现在这般优越。 白露沉思了片刻,语气凝重地说:“袁嬷嬷,你言之有理,我应当去规劝一番。世子夫人如此温柔善良,她的一生都应被呵护备至。” “或许你不会相信,我曾经服侍过芙蕖小姐。在我即将出嫁之际,我被她和惊蛰一起赠予了世子夫人,其实并非出于对她的帮助,而是想让她感到不快。” “然而,世子夫人并没有因我和惊蛰曾服侍过芙蕖小姐,就对我们百般刁难。只要我们尽职尽责,她从不对我们横加指责。” 袁嬷嬷因世子和世子夫人尚未圆房一事,困意全消,兴致勃勃地说:“究竟是如何让她不快的?不妨说来听听。” 白露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皮,“其实手段颇为拙劣,就是在我们面前宣扬,当妾室是我们丫鬟的唯一归宿,尤其是在侯府,将来所生的孩子也将成为侯府的公子。” “虽然我容貌姣好,但我从未有过成为妾室的念头,我不愿无声无息地消逝在后院的争斗之中。我只想让世子夫人给我安排一个聪明伶俐、值得信赖的仆人,让我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 袁嬷嬷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惊蛰和白露的容貌确实令人惊艳,这也难怪芙蕖小姐会采取那样的手段。 然而,她家的世子与别的男子截然不同。 惊蛰因擅自献媚,曾被世子下令杖责,直到最近才有所恢复。 “白露,你是个聪明人。”袁嬷嬷紧紧握住白露的手,“在这深宅大院中,做一个妾室并非易事。想想裴姨娘,侯爷当年对她不是宠爱有加吗?侯夫人对她也不是苛刻。但人心啊,总是难以满足。” 在侯府的阴霾日子里,不得宠的苦楚滋味,白露尝得淋漓尽致;然而一旦受宠,她的心便如脱缰的野马,野心勃勃,不再满足于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妾室,总梦想着借助宠爱傲视群芳。在这争斗与隐忍之间,她左右为难,进退维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