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一念莲花》 第1章 —小舟 “喂,你死了没?” 少女俯下身用手推了推倒伏在小桌上的男子,又用手探了探此人的鼻息。面容苍白,毫无血色,感觉似乎已经死了,但又还没死透。 “麻烦。” 少女撅着嘴小声嘟哝了一句,又仔细竖起耳朵听了听身后的芦苇甸,似乎有不少人正朝着这个方向四面八方围追而来。 “不管了,这位大哥,相逢即是有缘,本小姐先借你小舟一用,若咱俩能逃出生天,我定给你好好安葬,也算还你的救命之恩。” 少女回首望了望便跳上船,在夕阳映衬的余晖中驾着小舟缓缓驶离河岸,不多片刻,小舟已至江心。 而此刻的岸边,几十个身形健壮的护院望着江心的扁舟,嘴里破口大骂着什么。 少女远远望着岸边的众人,嘴角噙笑,心情陡然就变得舒畅了。 “哎,我说,本来你救了本小姐一命,我这舍命赚里的银子怎么也该有你一份的。但看你是个命薄的,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不如本小姐大发一次善心用这些碎银去附近城内给你打副薄棺入殓可好?” 说罢少女丢下船桨,踱步到男子身侧蹲下,借着最后一丝余晖细细打量着白衣男子的容貌。 面容白皙,看着并不年轻,容貌嘛算不上俊美但总体长的还算周正,比她之前见过的歪瓜裂枣要强上不少,还有这身量看着也不错。 唔,模样倒是还能入眼,死了未免有一丝丝可惜。 少女两个手指拂过男子冰冷的面庞最后抓起男子的手腕探了探脉象不禁皱眉 碧茶之毒 天下奇毒啊。 且毒至心脉,没救了——— 也未必,少女一挑眉,她实在想不通这人看着平平无奇的,横竖也不像是什么大人物啊,怎么就招了这么大的祸端。 要救吗? 这毒换别人可能真束手无策,但她或许真能试上一试。 可不划算啊,少女叹了口气,心中权衡了一下。 中毒至深,就算她发了善心,但十有八九费大力气救好了也是个残废。 眼瞎耳聋,到时岂不平白多个累赘。 “不如把你丢下江去喂鱼,一了百了,你意下如何?” 一具七成凉的准尸体自然不可能答话。 “你记好了,本姑娘叫白不虞,若你能活,本小姐的恩情你必得记上一辈子才行,不然我可亏大了。” 白不虞一只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迅速在自己另一只皓白纤细的手腕上划开了一个小口子,然后将冒着汩汩热血的手腕凑到男子冰凉的唇边,边凑还边不忘掐着男子的下颌以便于鲜血更好的渡入男子口中。 “我祖母说了,我的血一滴可值千金,若你不争气死了,那你这条破舟可真抵不了本小姐的债。那副薄棺你也就别肖想了,本小姐必丢你下去喂鱼才能解气。” 月色沉沉中,小舟随风顺流而下,不知不觉靠了岸。 白不虞给自己止了血,又再度探了探白子男子的鼻息,指尖似乎能探查到一丝微弱的几不可察的温暖的鼻息。 该是死不了了。 白不虞弯了弯嘴角,此时才觉察到夜色凉意,她拢了拢衣衫,又瞥眼看了看四周。 夜色下无灯火,总觉得这岸边鬼气沉沉的。 在这凉薄的月色下她只身一个小女子外加一个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半个死人,此等处境任谁都想骂一句。 简直是,倒霉到家了。 白不虞叹了口气,借着火折子在四周寻摸了些干柴,忙活了半天才在岸边升起了一小垛火堆,又费了好大的力气将小船上的半个俊死人拖至火堆旁。 忙完了这一切,白不虞将脑袋毫不客气的靠在男子的腰间,以天为被地为席腰为枕,毫无心理负担的沉沉睡去。 第二日白不虞醒过来是因为她脑袋下的枕头不太安分,扭动了一下,白不虞的脑袋磕到岸边的鹅软石,她吃痛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揉着脑袋去找罪魁祸首。 “你……” 骂人的话还没出口,白不虞就愣住了 只见白衣男子依旧保持着昨日被丢上来的姿势,好看的双眉轻轻微蹙,接着缓缓地睁开眼睛。 在昨日明明看着也没多出彩的面庞,此刻一睁眼却让人觉得平添几分风采,颇有些温润俊俏,清风朗月的意思。 与其他人的好看都有些不同,白不虞一时形容不出来。 白不虞心想,大概这就是七分死和三分鲜活的区别吧。 算了,方才磕痛她的事且不予计较吧。 白不虞站起来粗粗整理了一下衣衫,见男子睁着眼睛半晌没有其他动静,又忍不住弯下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会痴傻了吧,白不虞在心里腹诽,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拉拽回来的人,如果痴傻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这位….姑娘…..” 李莲花勉强睁开眼,模糊的瞧见的一只纤细的手腕在自己眼前摇晃。 他竟然?还没死吗? 他尝试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一开口声音带些干涩沙哑:“不必试了,在下身中剧毒,五感残缺,已是废人一个了。” “废人?”白不虞勾唇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墨绿色的小药丸不由分说的塞进李莲花嘴里:“本小姐既然能救你,救命之恩你怎好意思不报,既然你觉得自己是废人,倒不如留着你这条命给本小姐当试药的药人好了。” “救我?”李莲花有些不确定的重复 “自然。”白不虞道:“碧茶之毒,全天下无药可解,但是事无绝对,本小姐我也是碰碰运气罢了,没想到还真能捡回来你半条命。” 李莲花自嘲的勾起唇角:“李某残躯一副,实在不值得姑娘费心。” “救都救了,本小姐看你也是个江湖人,总不至于欠我一份恩情不还吧。”白不虞将人扶靠在树旁,笑意晏晏的伸出手掌:“实不相瞒,我救你的那味药贵得很,若你有黄金千两相抵扣,本小姐倒也可以笑纳。” “李某最后几两碎银昨日都给了为我摇船的渔夫了,现在李某身上并无分文。”李莲花轻咳了两声,眼前似乎渐渐清明了起来。 在他前面的姑娘身着鹅黄色衣衫似乎年岁不高,不过双十的样子,身量纤细,一双大眼古灵精怪的,正一瞬不瞬的瞧着他,八百个心眼子藏都藏不住。 “那没办法啦。”白不虞歪着头笑的眉眼弯弯三根纤长的手指伸到李莲花面前晃了晃:“那就以身抵债吧,当本小姐的药人,三年为限。” 第2章 古粼城 “掌柜的,开两间房。” “哎,好嘞。” 掌柜的从账本中抬起头,面上带着招牌的笑,待他看清面前的姑娘,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惊的呆愣了一下。 面上有胎记的姑娘他不是没见过,只是眼前这姑娘虽以白纱遮面,但仍盖不住面纱下眼角边遍布的青紫色巨大胎记, 实在是丑的别具一格,让人不忍直视。 “看什么看!再看小爷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戚玉城冷着脸,手上的大刀出鞘三分,面上是掩不住的杀意。 看得掌柜的忙收回视线,颤巍巍的换上笑容,忙不迭的从柜台后面出来,弯着腰谄媚的迎上去 “两位楼上请,请。” “玉城,把刀收起来,莫要吓到人。”戚玉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轻声嘱咐了一句,便跟着掌柜的上了楼。 “哼。”戚玉城紧随其后上了楼,眼中杀意未减,一副恨不得将客栈中那些都盯着他姐瞧的人都杀个干净的模样。 此刻李莲花和白不虞坐在客栈的角落里喝着茶,小二将几碟子点心放在桌前,笑着道了声:“客官慢用。” “碧螺春,蟹粉千层酥,荷塘婉豆糕,不虞姑娘倒是不亏待自己。”李莲花品了一口茶,可惜了,他虽然闻得见一丝茶香,却品不出一丝好茶之味。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白不虞捏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酥脆咸香,不愧是城中的金字招牌酒家, “方才那两人,你怎么看?” “脾气不小,武功一般。”李莲花道 武功一般?白不虞愕然的看了李莲花一眼,这人好大的口气,要知道前一阵子万人册前十莫名其妙被屠榜之后,这戚家姐弟在江湖重新排名之后可是一路登到了十二,差点就进了前十之列。 可这李莲花居然淡然的称其武功一般。 “这二人身上皆有尸气,那女的还受了伤,伤应该在左侧肩胛骨,因此沾染尸毒如今尸气上涌,连面上都显了,可见此尸毒非同一般,他们此时来古粼应无心闲游,必是寻找解尸毒之法。” 李莲花睨了白不虞一眼,这小丫头埋头苦吃,此刻面前的三盘糕点只各剩下一块,显然是特意留给他的。 “挺聪明的。”白不虞愈发觉得自己捡到宝了,这几日相处下来,这个叫李莲花的已经给她诸多惊喜了,她擦了擦嘴角的点心碎屑望着李莲花:“还发现什么了?继续说。” “他们来此的目的应是和你一样。永靖王府。” 白不虞端起碧螺春浅浅喝了一口,眼珠子转了两圈脸上放着精光看着李莲花:“李公子,要报答救命之恩三年可能不够,换成五年行不行?” “白姑娘出尔反尔,不知李某可否也出尔反尔?”李莲花不答反问 “那实非君子所为。”白不虞面不改色道 “那白姑娘…..” “本姑娘本也非君子。” 李莲花竟一时语塞,半晌才无奈地摇了摇头下了定论:“不虞姑娘果然惯会歪理邪说。” 古人怎么云来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世间两全者,白不虞。 入夜,李莲花正准备吹灯入睡,刚脱了半个靴子只听见房门吱呀一声,从门后探出个脑袋来。 是他的错,竟忘了下锁。 “李莲花,我方才留意到戚家姐弟从客栈窗户翻了出去。” 白不虞眼神示意了一下李莲花:“黑灯瞎火的,他们此时出门又前刻意避人耳目准没好事,不如我们跟上去探个究竟。” “白姑娘,你既知黑灯瞎火避人耳目准没好事,又何苦凑这个热闹呢?” 李莲花无奈的叹了口气,那脱了一半的靴子提在手上穿也不是放也不是:“还有你我男女有别,下次能否请白姑娘不请自来前先叩一下房门好让李某有个准备呢?” “白日里我瞧着戚玉容脸上的尸毒已有压制不住的迹象,尸毒再近心脉一分,九死一生。他们姐弟应是按耐不住,夜闯永靖王府去了。” 白不虞完全没听李莲花的絮叨,一心只想跟着戚家姐弟去探一探永靖王府的底。 “咱们此刻跟上去刚好。” “他们去的是西郊皇冢。” 李莲花看着白不虞打开窗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 “啊?”白不虞半只脚踏在床沿上,扭头回望李莲花:“你又是如何得知他们去的是西郊皇冢而不是永靖王府?” 李莲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白不虞眼中染上一丝狐疑之色 说好的五感残缺呢? 仅凭耳感就能确定戚家姐弟去的是西郊皇冢而非西北侧王府? 这人莫不是信口胡诌? 李莲花把剩下一只靴子也脱了下来,然后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困了。 “不虞姑娘,你若想进永靖王府的话,明日去找城中一个叫虔婆的人牙子,给她点碎银子,让她替你假造个身契想办法将你发卖进王府,到时候你想查什么去查便是。” “至于戚家姐弟,他们今夜能否活着归来都是未知之数,你又何苦跟上去,不如早点歇下,明日好养足精神。” “好一个馊主意。”白不虞肯定道 倒找银子把自己发卖了。 “不会有比现在追着戚家姐弟去送死更馊的主意了。” 李莲花凉凉回嘴,见白不虞迟迟不肯退出房间,当即决定不再理会合衣而眠。 第3章 西郊皇冢 白不虞岂能让他如愿,一炷香后李莲花就被白不虞缠着拖拽到了西郊皇冢。 “不虞姑娘放手,都说了你我男女有别,这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李莲花也算是懂了什么叫讲理的说不过无理的,无理的拧不过强来的。 几日来风餐露宿原以为好不容易今夜能踏踏实实睡个安稳觉,偏生不能如愿。 “嘘。”白不虞示意李莲花轻声,自己探头探脑的往前几步偷摸打量了一下:“这皇冢入口皆是守卫,想避开守卫进去怕是不易,那戚家姐弟又是如何进去的?” 李莲花粗粗扫了一眼四周,指着不远处看似断坡的一处道:“从这。” “脚印很新,一轻一重,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当不是第一次来。” “走,跟进去看看。”白不虞冲李莲花使了个眼色,消失在断坡处 李莲花轻叹了一口气,拖沓着脚步缓慢的跟上。 断坡后面杂草丛生,看似杂乱,但凡走过必留下痕迹,白不虞很快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这应当是当年修建皇冢的工匠为以防万一自己留的生路。” “不虞姑娘,确定要进去吗?” 李莲花看了眼黑漆漆的通道,里面陈旧的腐浊的空气伴随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今夜云浓,连月光都不曾有,实在不是个好兆头。不如我们在此等候,做一回黄雀,若进墓的人侥幸能活着出来,必能将不虞姑娘想要的东西带出来,届时再动手岂不更划算。” 白不虞眨了两下眼睛 “我猜戚玉容身上的尸毒十有八九就是在此墓里染上的,可见其中凶险。他们姐弟进去是为了寻找解毒之法,而你我此时进去,既要提防墓中的暗箭伤人的东西,还要提防戚家姐弟。”李莲花摆了摆手:“不划算。” 白不虞语调带着轻快:“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传闻永靖老王爷生前痴迷于长生之术,岁寿渐高之时尤盛,他手下穆千里和风无祁常年奔走四处为他抓术士就为炼制长生之药。” “这结果嘛,可想而知,不然这墓室里下葬的又是谁。长生之术实乃人力不可求,但传言穆千里和风无祁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前几年抓术士的途中还真为永靖王寻来一据说能延年益寿的宝物,佛降舍利。” “不错。”白不虞点头 “佛降舍利功效虽然传闻甚广,但因跟皇室扯上关系,所以多年来敢觊觎舍利的人并不多,再加之前些时日,当今天子龙体抱恙之时永靖王府第一时间就献上此宝。如此种种,江湖上怕是知道宝物还在永靖老王爷手上人便寥寥无几了。” “献宝是假,想借献宝将真宝贝藏起来是真。”白不虞凉凉的接了一句:“当我听到永靖王府向当今陛下进献了一‘颗’舍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老东西根本没舍得献宝。” “不虞姑娘如此笃定,怕是早就见过这大名鼎鼎的佛降舍利吧。” “不止见过。”白不虞淡然道:“这佛降舍利原是我祖母随身佩戴之物,如今我要跟这墓里的老东西拿回来,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 “哦。”李莲花点了点头:“如此李某就在此处陪不虞姑娘来一个黄雀在后吧。” “我要进去。”白不虞瞥了一眼李莲花:“不亲自从那老东西手里取回我祖母的东西本姑娘心里不舒坦。” “此处凶险。” “为何不让我进去?” “我怕鬼。” “……..” “那你在外面等着本小姐。”白不虞一个闪身进了墓道,临走前还不忘凉凉抛下一句:“对了,这墓里的鬼或许只有老东西一个,这外头可就说不准了。” “其实……”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边往墓道走边喃喃道:“见识一下富甲一方的永靖王皇冢也未尝不可。” 墓道狭长,一次仅一人勉强侧身前行,李莲花微微抬手用宽袖遮了口鼻,仍盖不住甬道里让人不适的味道。 “这味道有古怪,先敛鼻息。”白不虞刚说完,一滴猩红的液体就从上而下滴落下来,不偏不倚的落到了白不虞手中的火折子上,火折子立刻腾的燃起猛烈的火星,接着便冒出不少黑烟。 “快走。”李莲花迅速盖了白不虞手上的火折子,两人凭借感觉摸黑在通道前行,不多片刻,通道逐渐变得宽敞了起来,空气似乎也流通了许多。 “咳咳。”李莲花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由于呼吸过于急促还呛到咳嗽起来。 “石壁应该上有灯,快点火。” “你还好吧。”白不虞摸索到石壁上的灯盘,掏出火折子把灯燃了起来。 此处应当是墓室的侧殿,角落里随处摆放着几个木箱,石壁上的画勾勒出了线条,但还未来得及上色。 李莲花拂了拂胸口,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无事,方才太….太黑了。” “…….” 既怕鬼又怕黑,看他能装到几时。 第4章 西郊皇冢2 白不虞走到李莲花跟前,用手沾了一点方才他衣袖上不小心沾到的红色液体,放到鼻子下细细嗅闻了一下 “是南疆的火蚁制成的火蚁油,此油极易燃烧和致幻,若我们刚才拿的不是火折子而是火把,此刻我们只怕是已经死在那墓道里了。” 李莲花慢条斯理道:“防范如此缜密,看来永靖老王爷是想抱着佛降舍利这件宝贝长眠了。” “不知他有没有自己想过有朝一日会因为这件宝贝被人从坟墓里挖出来呢。” 白不虞不知从哪里掏出两颗珍珠般大小的药丸,塞给李莲花一颗:“含在舌根底下,这老东西墓里不干净,谁知道还有没有这种下三滥的迷药机关。” “不虞姑娘思虑周全。”李莲花笑着自顾自地从角落里取了几块木板,又从木箱子里左翻右翻倒腾出了一点布帛,面带着惋惜的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点燃之前嘴里还碎碎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 两人循着戚家姐弟的脚步痕迹往前走,一路上有不少机关触发的痕迹,走过其中一段李莲花拾起一截被人折断的箭矢,上面沾着一丝血迹,轻易发现不了。 “啊。”李莲花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白不虞凑上去,不知道他啊的一声是什么意思。 “这箭头上有毒,不知是不是戚玉容中的尸毒。” “不是。”白不虞很肯定的:“箭头泛蓝光,不是尸毒,八成是封人经脉让人不敢再用内力的虫毒。我就说这老东西墓里不干净,你猜这次伤的是戚玉容还是戚玉城?” 李莲花把箭矢丢到地上,拍了拍手站起来:“不管是谁,此刻怕是都不太好过。” 两人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因为进了下一个侧殿几具尚未凉透的尸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刚死的。”白不虞看了一眼:“几乎都是一刀毙命,应该是戚玉城。” “不对。”李莲花却摇了摇头:“如果是戚玉城,那他的脑袋应该早就和脖子分了家,这一刀看似凌厉却力道不足,我猜是戚玉容。” “戚玉容?”白不虞与李莲花对视一眼,什么情况下,戚玉容会拿戚玉城的刀。 “看来戚玉城中毒了。” “嗯。” “墓中有守卫,看来他们今天运气不太好。” “你我运气也不太好。”李莲花补充 白不虞轻哼了一声:“本小姐行走江湖,从不靠运气。” 戚家姐弟虽然惊动了守陵的侍卫,又中了毒,但戚玉容功夫不错,一路七七八八砍杀了不少,看来无论如何他们姐弟今日都不打算空手而归。 “瓮中捉鳖。” 李莲花一路沉默,快到主墓室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 白不虞顿住脚步回望他 “不虞姑娘不觉得奇怪吗?”李莲花缓声道:“永靖老王爷死了也有月余了吧,为何时至今日他的陵寝中还布有如此多的侍卫,而且个个装备精良,不像是寻常守陵的,反而像是有备而来,知道今夜会有人擅闯一样。” “你的意思是……” 白不虞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寒光一闪从巨大的石门后面就飞出几支暗器,白不虞顺势下腰,淬着毒的十字飞刀就贴着她的面钉入了身后的石壁之中。 力道之猛,可见其内力深厚。 “呦吼。”李莲花跌坐在地上,堪堪躲过暗器,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十字星飞刃,穆千里。” 白不虞面上并无惊慌,反而噙着一丝诡异的冷笑:“你这老秃头在此,想必风无祁那个不要脸的也在吧。一起出来吧。” 穆千里这边刚一掌打在戚玉容肩上,戚玉容受不住掌力一口鲜血淬出,穆千里正欲趁胜追击,却听石门外有动静,当机立断抛出十字飞刃。 他瞧着倒地的戚家姐弟,眉宇紧蹙,此时的节外生枝实在在他意料之外。 穆千里瞧了一眼半开的棺椁,未待他思量好是先取东西还是先解决外面的麻烦要紧,刚刚在外口出狂言的人已经进入了墓室。 这两人一个是看起来斯斯文文白面书生看起来就体弱的青年,一个是瞪着双大眼明眸皓齿一看就年岁尚小的小丫头片子。 穆千里看到来人的时候心里不由舒了口气,他刚刚费了些力气才击败的戚玉容,此刻来的若是如戚玉城戚玉容这般的高手,那他还真没什么胜算。 “就你一个?风无祁呢?”白不虞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倒地的戚家姐弟、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穆千里还有躺在棺材里的老东西,她确信这墓室里没有别人了。 穆千里冷哼一声,正眼都没给:“对付你们两无名小卒,老夫一个久就足矣。” 白不虞倒是不慌不忙退至李莲花身后:“他瞧不起你,你打他。” “我?”李莲花指了指自己,来不及反应穆千里就到了面前,只见他全力一掌袭来,李莲花忙不迭躲过顺带捻起手指迅速在穆千里手肘和前胸的两个穴位轻轻一点,穆千里脸色一凝,骇然间忙收回掌力退回去好几步。 “你是谁?”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躲过他的掌法还封印了他的两处大穴,此人绝不简单。 李莲花摆了摆手,彬彬有礼语调从容谦虚:“在下无名小卒罢了,不足挂齿。” “你…..”穆千里运气准备再来一掌,却发现丹田不知为何有些气滞,无奈之下便不打算过多纠缠,准备抛出袖里十余支飞刃作掩护准备取了东西就遁走 谁知穆千里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李莲花身后的白不虞就大踏一步上前,一边手里扬起一阵紫烟直扑穆千里面门,一边不忘扯着李莲花后退两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第5章 西郊皇冢3 穆千里避闪不及,猝不及防吸入了一口紫烟,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四肢乏力,不由心里暗恼大意了,这两个他起初没看眼的嫩瓜,想不到竟让他吃了大亏。 “紫香迷魂散,本小姐改良了一下,如今还给你。”白不虞走到穆千里面前,原本俏皮好看的脸上神色阴郁,看穆千里的眼神更像是看死人:“五年前你和风无祁用在我身上的东西,如今我在里面加了一味断肠散还给你。” “你不会马上死,马上死太便宜你了。” “你难道是……..”穆千里眼神一震,似乎想起来什么,又有些不可置信:“你居然没死?” “就你们这些三脚猫的用毒伎俩,本小姐和我祖母的命比你和风无祁加起来都长。” 白不虞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我方才问你风无祁呢,你不答话,该不会是他已经死了吧?还是说他自从中我祖母的玲琅蛊后就无药可解?如今瘫软在床成了残废了?不会吧,这玲琅蛊也不是天下奇毒啊,若你们的老王爷有心的话,五年时间怎么都该为他找到解药了呀。毕竟你们也为他出生入死那么多年…..” “住嘴。”穆千里双眼满是愤恨,一般有这种反应的,多半是被踩住了尾巴 看来永靖老王爷当真没把这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的命当回事。 李莲花有点唏嘘,但更多的是看戏的心态。 “让我猜猜这整件事情的脉络,五年前你和风无祁因为老王爷的命令到处抓捕术士,机缘巧合之下从白姑娘祖母那里获知了‘佛降舍利’,于是你二人为了获功绩也为了交差便想方设法从白姑娘祖母那里得到了此宝献给了永靖老王爷。” “所谓机缘巧合,不过是我年少无知,顺手救了不该救的人罢了。”白不虞瞥了一眼穆千里,他此刻已经全身无力,只勉强靠最后一丝力道强撑着不倒。 “年少不知江湖险恶,我本不图你们知恩图报,却也未曾料到你们竟恩将仇报,我一时大意为我和祖母招致灾祸。”白不虞猝不及防出手劈在穆千里膝盖处,穆千里根本招架不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不虞姑娘小心。” 李莲花见穆千里面色狰狞,手上暗自发力就知事情不妙,电光火石间,只得在身上随手寻摸了一个物件掷了出去 只听“哐当”一声,一枚十字飞刃与一枚白如珍珠般的药丸相撞,偏离了它原本的走向,于另一侧硬生生的自半空落下。 “好你个狗东西,死到临头还敢暗算本姑娘。”白不虞瞪大了眼睛,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后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穆千里的心窝处,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踹的穆千里闷哼一声。 “还有你,本小姐给你的药丸为何不吃,鬼鬼祟祟地藏起来,你的命也是我救的,难道还怕我害你不成?” “这…..”李莲花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既然你和风无祁既献了宝,永靖老王爷亦十分看重这‘佛降舍利’,为何在他死后,你还要布那么大一个局,特意引来戚家姐弟,祸水东引,好方便你来取走宝贝?” 原本在一旁的奄奄一息的戚家姐弟闻听此言如遭雷击,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只是穆千里计划里的一环。 穆千里并不作答,一副好似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超脱模样。 但李莲花确笃定他是不想死的,一个机关算尽夺宝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将生死之事看淡。 “你不说,便让我继续猜猜。献宝之后,你和风无祁应当过了一段时光的好日子,直到风无祁的毒发,你们发现老王爷痴迷长生根本无心替风无祁寻找解药,于是你们之间有了嫌隙?” 穆千里冷哼一声,发现李莲花在观察他,索性双目紧闭不发一言。 李莲花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穆千里身上转悠转悠,终于像是发现了什么,弯了弯嘴角:“如此便说得通了。” “说的通什么?”白不虞不明所以 “传闻老王爷身侧的左右手虽跟随老王爷多年却并不和睦,时常要争个高下,在江南妓馆连个女人都要争的两人何以在老王爷死后,穆千里会一改常态费尽心机为风无祁来盗宝呢?这不合理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穆千里盗取‘佛降舍利’不是为了治好风无祁中的玲琅蛊?” “不是。”李莲花掷地有声:“是因为他也中了尸毒。” 白不虞细细打量了穆千里,奇怪的是他面上并无丝毫中毒的迹象,白不虞回首看了看李莲花,在李莲花眼神的指引下,白不虞的目光落在了穆千里的手腕处。 那是一条极淡极细的黑线,若不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若不是白不虞探过李莲花的脉相,她定然是不信眼前这人确实中毒至深,这个叫李莲花的人,眼光之毒辣心思之缜密,实在叫人叹服。 “他身上的毒跟戚玉容的是一样的。”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他应当比戚玉容中毒更早,所以才有时间策划这么大一个局。” 比戚玉容中毒更早如今却仍看似安然无恙,只有一种可能 “他找到了解毒之法,只不过碍于种种原因,避免后患需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把它带出去,比如,嫁祸于人。”李莲花笑的温温和和,戚玉容此时却是茅塞顿开,联想前因后果硬是被气的生生呕了一口血出来。 第6章 佛降舍利 半余月前,她们姐弟刚应邀参加完长庆道长的比试,大胜而归行至仓颉山下,半夜却在客栈遭逢偷袭,对手武功不低,却只是以暗器伤人后就离去。 起初戚玉容并没有把这小伤口当回事,直到五六日后伤口开始大面积毒发,她和戚玉城这才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此时想要找到解毒之法,已非易事。他们姐弟情急之下四处探听一番,方知离他们最近传闻可解百毒之宝的‘佛降舍利’就在古粼城永靖王府。 永靖老王爷献宝世人皆知,但卖给他们消息的百晓通却坚称‘佛降舍利’仍在永靖王府,他们权衡再三,决定冒险一试。 如今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穆千里早已为她姐弟布好的局。 她就这么一步步的带着弟弟步入死局,甚至于若不是这二人的出现,他们姐弟怕是到死都不知事情真相。 “二位大侠,玉容不知如何称呼二位,我姐弟二人被穆千里所设计,实乃无妄之灾,玉容自知毒入心肺,不求偷生,只是我弟弟实在无辜,玉容斗胆求二位能容我弟弟一条性命。” “阿姐,你不必求他们。”戚玉城扶着刀,强撑着让自己站了起来,挡在戚玉容前面。 他很清楚,进到这墓室里来盗宝的,又怎会是好人。 既不是好人,又怎会留下把柄和活口,若是一定要死,他也决计不会丢戚家的脸面。 “想不到你小子还有几分胆色。”白不虞脚尖轻点,凌空几步踏至那半开的棺椁前 厚重的棺椁里躺着一个黑发长须的老人,看着很安详,离他过身虽已有月余,尸身看着除了稍稍有些发黑,竟没有一丝腐坏的迹象。 白不虞瞧了半晌,轻轻啐了一声:“这老东西还挺会找东西,取南疆的‘一只眼’毒蛇蛇毒调制曼犀花汁液,在死前服下,只需三日,死后可保尸身不腐。” “如再将尸体置放于水汽充沛之地,曼犀可从尸体皮肤开始弥散,产生尸毒,一旦开馆,尸毒便可散入开馆人的眼鼻口耳,好个阴毒的老头,死了都不安生。” 白不虞的视线在永靖王老头紧握的手上落定,那是一块如琥珀般色泽的玉片形状的东西。 白不虞一挑眉,双指轻捻便飞快的将那枚玉片从永靖老王爷手中取了出来。 李莲花他们这才看清白不虞手中玉片的全貌,若说它是舍利,怕是无人能想到舍利竟然会是这样的形状。 而且….这琥珀色的玉片似乎还是…. 破的? 白不虞抚摸着上玉片顶上那两个快被磨损得差不多的弗绛二字,然后看着玉片整齐的断口心中稍稍酸涩。 “不虞姑娘,这便是佛降舍利吗?”李莲花盯着那枚小小的玉片状的东西,略略狐疑的问道 “这是我祖母的骨钗,远没有传说的那么神奇,这上头有我祖母亲手刻的弗绛二字,本也非佛降。” 白不虞摸着弗绛的断口,语气淡淡的开口:“穆千里,看来你找到此物真正的用法了。” 一直执着于装死的穆千里闻言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只觉得眼前模糊了许多,但他的心此刻却无比清明 “没错。”他听见自己暗哑的声音:“没有人能拒绝宝物的诱惑,何况,是让你守着的宝物。” “老王爷入葬前几日,我还能坚守本心,可渐渐的,我还是忍不住好奇。人人口中能治百病能解百毒能延年益寿的宝贝是否真的有那么神奇” “明明我和风无祁抢过来的时候也没觉得此物有多稀罕。于是我便打算开棺瞧上一眼,就这一眼,便让我染上了尸毒……” “于是我就想,反正都是死,我为何不能尝试一下呢?” “我将舍利佩戴在身上,开始确实能压制尸毒,可后来就不太管用了,于是我心一横,截了小半截短片,磨成粉,不想竟有奇效。非但尸毒压制了下去,连气血内力都较之前都大有益进。” “但是如此下去并非良策,终有一日永靖王府的人会发现宝物残缺,我作为守陵人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干系,于是我苦思良久,才想到一条自认为万全的妙计,只是没想到……”穆千里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嘶哑干涩,喉间似乎有道不尽的苦楚和不甘。 “世间万事本就有机缘,你以为是宝物,不成想最后却成了你的催命符。”李莲花悠悠地道出一句 穆千里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一声。 白不虞收拾了一下心情信步走到戚玉容戚玉城身旁,戚玉城明明自己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却仍倔强的挡在戚玉容面前,一双鹰眼警惕的盯着白不虞:“你要做什么。” 那虚张声势的样子让白不虞觉得好笑。 李莲花适时温和开口:“戚家小兄弟,你放心,不虞姑娘只是想看看令姐的伤势而已。” “你让不让开,你再不让开你姐就真没救了。” 戚玉城犹豫再三后,瞪着白不虞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不虞姑娘,若你真能救我姐,我戚玉城这条命你随意拿去,戚某绝无二话。” 白不虞被吓了一跳,低下头悄悄翻了个白眼嘟哝:“本小姐又不是活阎王,要你命做什么。” 第7章 李莲花 白不虞查看了一下戚玉容的情况,毒入心脉,确实不好救。白不虞先是从小兜子里掏出两颗护心脉的药丸让戚玉容服下,又替戚玉容在心脉几处大穴施了针。 做完这一切,戚玉容和面色比之前缓和了一些。 “你过来。”白不虞重重叹了口气,将弗绛骨玉掏了出来,思虑半晌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指尖用力竟将手间骨玉一分为二,白不虞将刻字那片细心收好,将另一片塞到戚玉城手里。 “本小姐只能做到这里了,你姐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 戚玉城愣愣的看着手里的那半截骨玉,待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又要下跪,被白不虞一个眼神止住 “你可别跪了,本小姐又不是你父母,我可受不起。” “不虞姑娘与公子今日救了我姐弟两一命,日后若玉容侥幸不死,我与玉城皆可为二位所用,以报答救命之恩。”戚玉容虽身体仍虚弱,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不愧是江湖榜上有名的女侠。 “戚姑娘哪里的话,正所谓施恩不图回报,不虞姑娘高风亮节又岂会是那种挟恩求报的人。”李莲花慢慢踱步过来插上一嘴,然后弯着眉眼瞧着白不虞:“你说是吧,不虞姑娘?” “这是自然。”白不虞很自然的接茬:“李公子既然如此说了,戚姑娘不必挂心,你们的账我自然有地方挂。” 闻言李莲花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玉容愚钝,若二位以后有需要我们姐弟的地方,我二人必结草衔环万死不辞。” 戚玉容听不懂二人话里的言外之音,只是猛然有想起她还未问两位恩人的尊姓大名,忙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说来惭愧,玉容还未问及二位恩人的名讳,可否告知玉容?” “本小姐叫白不虞,这家伙叫李…..” “李阿花。”李莲花朗声道:“在下李阿花。” “李…..阿花?”戚玉容大惑不解,实在是甚少有江湖少侠取这样…..平易近人的名讳。 “李阿花?”连白不虞听到这个名字都差点当场破防 “不虞姑娘,这穆千里你打算如何处置?”李莲花不欲在此话题上多做停留,只好又想法设法调转话题 “他中了紫香迷魂散,这可是本姑娘为他和风无祁特制的。中此迷烟后能让他四肢无力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但独独神智却是清明的,简单来说,就是活死人。” 白不虞瞧了一眼穆千里,像是瞧着了什么脏东西:“如此生不如死的活着,活着便活着吧,倒是那个老东西有些麻烦。” “确实。”李莲花点头:“若任由永靖老王爷的尸毒弥散,恐再伤了无辜之人。” “可惜本小姐身上没带着化尸散,不然化了这老东西一了百了多干净。” “化尸实在是粗鄙了些。”李莲花一脸认真的:“有损阴德。” “好吧。”白不虞认同的道:“我看他的石棺还挺厚实,我去取些火蚁油来,将他就地焚了。” 戚玉容轻轻蹙眉,似乎不解化了和焚了两者的区别。 她迷惑不解的望向李阿花公子,却见李阿花公子好似对这个提议没什么意见,反而开始认认真真打量起石棺的厚度是否真的能安全焚烧一般。 等四人从墓冢出来,天光已经微微有些欲破晓的样子。 戚家姐弟千恩万谢跟白不虞和李莲花道了别,李莲花在回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楼让小二煮了热水,嚷嚷着自己要沐浴。 等白不虞粗粗补了一个时辰觉起来去找李莲花,李莲花已经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身上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淡青色长衫,整个人看上去儒雅斯文。 反观白不虞站在他身侧,倒像个干粗活的丫鬟似的。 “李公子,这是我娘让我送来的账单,她还托我问公子这衣衫做的合不合身?可否满意?”店小二托着账单进来略过白不虞,脸上挂着笑恭敬的将账单递给李莲花 “满意满意。”李莲花瞧了瞧身上的新衣衫夸赞道:“针脚细密,十分合身手艺自是极好的。” 说着便作势去摸腰间作掏钱状,白不虞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待如何 “哎呀,瞧我这记性。”李莲花左摸右摸自然摸不出半两银子 眼巴巴等着他掏银子结账的店小二表情渐渐变的疑惑起来 “咳咳….不虞姑娘。”李莲花朝白不虞使了个眼色:“你先结账给这位…..” “王小二。”王小二忙答 “给这位王小二兄弟。” 白不虞似笑非笑的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丢给王小二,王小二接了银子欢天喜地的就找他娘去了,留下李莲花和白不虞在房间,李莲花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正欲开口却被白不虞抢先打断了 “李阿花是吧。”白不虞盯着李莲花,满脸揶揄之色 “既然那么怕戚玉容知道自己的名讳,那你一定会很有名,怕说出来戚玉容戚玉城定然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你不敢报真名,昨夜本小姐困得很没来及细想,今日晨起我细细思量了一下,虽然本小姐出来闯荡江湖没多久,但我好似隐隐记得江湖上有个神医也叫李莲花来着?” 第8章 金家堡 李莲花走到桌前为自己沏了一杯茶,一脸淡然地看着白不虞:“怎么不虞姑娘觉得我像神医吗?” “不像。”白不虞摇头 “那…..” “但本小姐没见过神医李莲花,自然有见过的,听闻天机堂少主方多病方公子与神医李莲花颇有渊源,我带你去见一面方多病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你是不是神医李莲花了。” 李莲花浅浅叹了口气,温言道:“李莲花就是李莲花,是不是神医李莲花,有什么要紧的呢?” “你这神医果然是浪得虚名。”白不虞撇了撇嘴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茶:“还神医呢,身中奇毒,若不是碰上本姑娘,你怕是早就见阎王去了。” “不错。”李莲花笑道:“不虞姑娘就当是我用李莲花这个名头在江湖上坑蒙拐骗多了,好不容易死而复生,自然不想以神医李莲花的身份继续混迹江湖了。” “你是李莲花也好,李阿花也好哪怕你说你叫李莲蓬都与我无干。”白不虞歪着头一双大眼瞪着李莲花:“只要你履行与我的三年之约,我管你是谁。” 李莲花抿了一口茶:“如此甚好。” “但你的毒……”白不虞思量了一下:“我祖母定有办法,不若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九桃山找我祖母。” “不虞姑娘说的九桃山可是神阳五指九桃山?” “是啊。” “那令祖是….医仙虞娘子?” 李莲花心里了然,原来如此,难怪这白不虞竟能机缘巧合下救了他。 “什么医仙不医仙的,我祖母最不喜这些虚名,虽然我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彻底解了这碧茶之毒,还需得找我祖母才行。” “不虞姑娘不必为此费心。”李莲花似是有些困倦了,他一早上洗漱干净又换了新衣裳,忙了一大早如今喝茶的功夫才困乏的在桌子上单手托着下巴准备就此入睡:“这毒解不解李莲花亦无甚所谓,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如此就甚好。” “那可不行。”白不虞盯着李莲花,这人此刻呼吸平稳,已然入睡的模样:“三年为限,本姑娘也不会叫你吃亏,你的毒,我定能给你解了。明日我们就启程去找我祖母,等解了毒,我们再出来闯荡江湖。” 一番自顾自的豪言壮语后,白不虞蹑手蹑脚的踏出房门。 原本闭眼入睡的李莲花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微笑。 这大小姐可算走了,唠唠叨叨这许多话。 今日天光正好,不用来睡觉简直太可惜了。 第二日白不虞便拖着李莲花要启程九桃山,原本李莲花提议雇一辆马车,但白不虞抠抠搜搜的在驿站问了价格后连连摆手,最后权衡再三,几次议价后才恋恋不舍的掏出三十两雪花白银市在集里买了看起来最瘦弱的两匹马。 “不虞姑娘十分懂得经营之道。”李莲花中肯的评价 白不虞把剩余的银两仔细收好,又在出城前去客栈打包了两份点心留作路上吃,一切都准备好了,两人才晃晃悠悠的骑着瘦马出城。 谁知还没出城门三里外呢,就被一大帮人围堵了起来。 “山贼?”李莲花嘴里塞着点心问白不虞:“官道上怎会有山贼?” 白不虞:“确实太猖狂了些。” “骂谁山贼呢?!”为首的护卫长实在听不下去了,尤其是白不虞说了那句太猖狂了些的时候,他简直要崩不住了。 “你这女骗子假大夫!怎么还好意思说我们太猖狂,你毒杀我们少主的账我们金家堡还没跟你算呢,如今我们少主还未下葬,我这就捆了你回去受审,替我们少主偿命。” “毒杀谁?”白不虞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低头认真询问一个离她最近的小护卫:“你家少主腹泻而死了?不对啊,我那天明明就下了三天药量的巴豆,这都能死,这身体也太弱了吧。” “这……”被询问的小护卫对上白不虞一双明眸大眼,没由来的有些害臊:“他们说少爷七窍流血,死相特别可怖,夫….夫人说定是你这个假大夫心狠下药毒杀了我家少爷。” “这简直…..危言耸听!”白不虞义正严辞道:“本小姐虽看不惯你家少主一身肥头大耳还做着欺男霸女的行径,却也不至于直接把他毒死吧。” “少说废话,快把她拿下,还有这个人,一看就是这女骗子的同伙,兄弟们,一起把他俩捆了,回去给老爷交差。” 护卫头子才不管白不虞怎么狡辩,他可是在周围城镇寻摸了好些天,如今才终于把白不虞逮住了,他这条小命也算是将将保住了。 白不虞还想说什么,却见李莲花很是配合的下了马,又很是配合伸出手让人将他捆住。 甚至于他淡定自如的让人捆了以后还朝她颔首微笑 白不虞在那微笑中看懂了其中意思,这是……让她也配合? 李莲花和白不虞如愿坐上了马车,只不过是以囚犯的身份。 李莲花丝毫没有作为阶下囚的自觉,反而对终于能坐上马车感到十分满意。毕竟白不虞买的那匹老弱瘦马他连骑上去都觉得十分不忍。 “这离金家堡还有些路程吧,不虞姑娘不如来细说说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9章 金家堡2 “这离金家堡还有些路程吧,不虞姑娘不如来细说说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本小姐路经白霞镇,听闻白霞镇的东麓湖白鲤特别鲜美,便想进镇瞧上一瞧,谁知道刚进城就丢了荷包。” 白不虞说到这里,眉头轻皱:“偷我荷包的是个八九岁小孩子,我本来也只想拿回荷包并不打算追究,谁知他哭哭啼啼的说没钱的话,他娘就要被金福禄卖掉了。看他哭的那么可怜,我只好答应他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就碰上这个倒霉的金家堡少主了。” “这个金福禄长得一脸横肉,说话的时候唾沫横飞,实在讨厌,我顺手就给他下了一点迷药,够他睡三天的那种。” 李莲花轻笑了一下:“我猜不虞姑娘的迷药城内无人可解,所以金家堡贴了告示出来悬赏名医?” “赏银五十两。”白不虞笑起来,虽然双手被绑在胸前,她还是得意的伸出五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然后你就去了金家堡,解了金福禄身上的迷香之后又再顺手给他下了三天的巴豆?” “本小姐看他脑满肠肥的样子,帮他泄泄体内浊气而已。” “不虞姑娘,那据你所诉你走的时候金福禄应当是无事。” “不仅无事,还上蹿下跳到处找茅房呢。” “金家堡的护卫说你毒杀金福禄。”李莲花沉吟了一下:“还说金福禄死的时候死相可怖,且七窍流血。” “也就是说有人在本小姐走后杀了金福禄,金家堡的人找不到杀金福禄的真凶就把这盆脏水泼给了我。”白不虞双手作花瓣状托腮:“是谁对金福禄这么大恨意,让他死的这么难看。” 李莲花靠着马车半眯着眼:“不知道,不过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了。” 金家堡的护卫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二天天明前赶到了金家堡。 奇怪的是,今日明明是金福禄的出殡之日,丧仪要用的物品都摆放在了府门口,下人们面面相觑在大堂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却始终不见金老爷和金夫人出来。 李莲花和白不虞被押送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后院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紧接着,一个老奴跌跌撞撞的从后院跑出来,嘴里不断重复着:“来人呐….来人呐…..老爷夫人死了…..老爷夫人死了…..。” 金家堡登时乱作一团,再无人有闲心管李莲花和白不虞了。他俩就被扔在府门口,手里仍绑着绳子。 “这金福禄尚没出殡呢,金老爷和金夫人又都没了?” 李莲花随意动了几下手腕,缠绕在他手上的麻绳一下就松了,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走,去后院看看。” 后院主屋外,一群人乌泱泱的围在外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探头探脑,竟无一人敢进去。 李莲花一边嘴里谦逊有礼的说着:“劳驾让让”一边拨开人群从容的往屋内走去 白不虞套弄开手上碍事的绳索要慢一些,李莲花进屋观察了一会,白不虞才慢悠悠的挤了进来。 白霞镇金家堡金大根原是以贩卖米粮起家,后来有了些钱财之后又搭上当地官员,在白霞镇东麓湖旁做起了开采矿山的生意,这下算是彻底发了家。 在白霞镇可以说除了县令最大的就是他金大根身后的金家堡了。 如今金家堡最有权势的金大根就躺在他那张精心雕琢的金丝楠木床上,口舌大张瞳孔放大,七窍流血。 这副样子,活像是死前见到了厉鬼。 “死得好丑。”白不虞瞧了一眼金大根,又瞧了一眼睡在金大根身旁的金夫人,跟李莲花对视了一眼 “她没死。”两人异口同声道 四周围着的丫鬟婆子此刻才仿佛从慌乱中回过神来,那个方才跌跌撞撞尖叫着跑去前厅报信的方婆子一脸迷惑地指着白不虞和李莲花问道:“你们二人是谁?从哪来的?” “这位管事婆婆,我们是金老爷刚从外头请来的客人,只是没想刚到贵府就听闻金老爷出了事。实在可惜。” 李莲花一本正经的信口胡诌,偏偏他又十分真诚,一时半会还真让人找不出破绽来。 “如此……”方婆子瞧李莲花一身周正气度显然是信了,正欲与老爷请来的贵客寒暄两句就听耳边一声尖叫 “啊….你….你不是前些天毒杀少主的那个女骗子假大夫嘛。你怎么在这里,老爷夫人定也是你毒杀的。”一个小丫鬟指着白不虞颤抖道:“报官,快点报官!” 白不虞对小丫鬟一口一个女骗子假大夫非常不满,她不理会咋咋呼呼的众人,俯身在金夫人身上点了三个大穴,接着抓过她的手,用银针刺破中指。 原本跟死了一样的金大根夫人柳如玉颤了颤睫羽悠悠转醒过来。 “夫…..夫人……”方婆子看着这出死人复活的戏码,差点一口气提不上 李莲花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不迟不徐缓声解释道:“不瞒大家,舍妹确实略懂医术,上次令少主的事不过是个误会,医者仁心,素来只有救人的,怎会下毒害人呢。” “方婆子…..大家怎么都在这?”柳如玉揉了揉额头直起身子,就在此时她的手无意间搭上一个冰凉的物体。 待她迷惑低头去瞧的时候,只见她那不可一世的好夫婿金大根已经面庞青紫以极为可怖的死状就躺在她身侧。 于是柳如玉娇吟一声当即两眼一翻,再度吓得昏死过去。 第10章 金家堡3 县官钱明月被金家请过来的时候,柳如玉也醒了,正在大厅哭哭啼啼,可怜她一个妇人前脚刚死了儿子没几日后脚连夫婿也跟着一并死了。 这大家大业的就剩她一个寡妇,思及此柳如玉恨不能哭个肝肠寸断。 所幸的是这个刚上任的县官倒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糊涂蛋,听李莲花说明事情原委后,虽没有洗清白不虞身上毒杀金福禄的嫌疑,倒也没将金大根的死扣在案发时还尚未到金家堡的白李二人身上。 白不虞因为救了柳如玉,暂时不用被扣押,此刻众人齐聚在金家大厅,厅中央摆着两具尸骨。 一具是死去多日的金福禄一具是昨夜刚死的金大根,李莲花围着尸身转了两圈,又转了两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最后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后回到座位悠哉哉喝茶去了。 “你这转来转去的,看出什么来了?”白不虞看李莲花围着尸体看来看去的,好像在找什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金大根死了。”李莲花眼神飘飘忽忽,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这算哪门子回答?白不虞干瞪着眼睛,在场的但凡长了眼睛的,谁不知道金大根死了,毕竟尸体就在眼前放着呢。 “但金夫人却无事,也不能算是完全无事,那么凶手一开始的目的到底是只想杀金大根呢?还是想连金夫人一块杀了呢?亦或是说一开始凶手的目标只是金福禄而已?” 李莲花嘴里碎碎念着,旁人听不见,白不虞却在边上听了个真切。 只不过听了等同于没听,越听越糊涂。 “大人,金堡主和少主口鼻流血、唇舌黑紫,依在下所见,这二人皆是死于中毒。” 衙门来的仵作在检查了一番金大根与金福禄的尸身后,又叫人去取昨天金大根吃的食物做查验,丫鬟去后厨跑了一圈告知昨儿个老爷吃剩的食物早都倒进了泔水桶,喂了后院的猪了。 护卫还特意去瞧了那几头猪,个个吃饱了还在晒太阳,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老仵作挠了挠头,不知从何下手于是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了一大篇各种金大根如何中毒猜测呈给了上座的钱明月。 再说这个钱明月,他刚上任不久白霞镇就出了如此大事,他亦不敢怠慢,听闻金家堡出事,他紧赶慢赶的就来了。 只不过此刻他实在有些坐不下去了,这金福禄死去多日,气味实在算不上好闻。钱明月见仵作已经验完尸,便立刻挥手想叫人把这厅中两具尸体先抬下去。 “且慢。” 李莲花站起来先是朝钱明月粗粗行了个礼,然后面向仵作提出心中疑虑:“在下冒昧请教一下,刚才你说金家父子皆死于中毒?” 仵作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莲花,不知他是何意思,沉声嗓子回了声:“不错,金堡主和金少主唇舌皆黑紫且七窍流血,分明皆是身中剧毒殒命之相。” “唇舌黑紫七窍流血这些确实是中毒之兆,但李某看来,金堡主和金少主面色发青双眼突出,双手形如鸡爪,看起来更像是惊惧而死。” “惊惧而死?”白不虞不解:“你的意思是他们两父子都是被吓死的?” “不错。” “胡说八道,这二人分明是中毒而亡,我白霞镇何等风水宝地,金氏何等高门大户,又岂会接连两人惊惧而死。” 那仵作听完李莲花的话立刻不客气的骂骂咧咧的叫嚷起来:“简直荒谬,你说父子二人是被吓死的,被什么吓死的?难不成这金家堡还有厉鬼不成。” “你…..”白不虞想站起来臭骂回去,却见李莲花双手抱拳满脸害怕的瑟缩了一下,一本正经道:“厉鬼?哪来的鬼?我可没说有鬼,你不知道我生平最怕鬼了。” “这位…..” 钱明月想询问李莲花开口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还好李莲花识趣立刻自报家门 “钱知县,在下李莲蓬。 “哦,莲蓬兄,本官看你见解独特,似有验尸的经验,敢问你师出何处啊?” “不敢不敢,在下并无师出,自学而成。”李莲花连连摆手,一副谦逊的样子 “哦。”钱明月一听李莲花是自学的,怏怏坐下,只当他是来捣乱的。 “不过有个胞兄”李莲花话风一转:“也算略有名气,名唤李莲花。”李莲花笑得温和,这小小山野之镇,他随口报的李莲花名讳怕是也鲜少人知晓的。 谁知钱明月听到李莲花三个字的时候,眼睛蓦地就亮了起来。 他也不嫌弃金家父子的两具尸体散发的难闻的臭味了,径直快步走过来拉起李莲花的手目光灼灼的:“真的?莲蓬兄?令胞兄可是那位莲花楼神医李莲花吗?” 李莲花干干的笑了两声,他怎会知晓钱明月是从京城走马赴任而来,对江湖上的奇人异事相当感兴趣。 前两年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协助江湖刑堂百川院屡破奇案的事情还被他整理后抄录在册,时不时的就拿出来翻阅。 前来白霞县赴任的时候他还幻想着自己治下是否也能遇上那么一两个奇案,结果就碰上了金家堡和神医李莲花的胞兄李莲蓬。 “钱大人,我……”李莲花简直哭笑不得,这歪打正着的效果有些好的出乎意料。 白不虞在一旁抱手看着这一切,心想这李莲花不知道有什么能耐,否则每次鬼话连篇还真就有人信。 第11章 金家堡4 “莲蓬兄,以你之见,金家父子惊惧而死,这其中可有内情?” 钱明月也围着金家父子的尸身转了一圈,除了觉得他父子二人死的确实丑陋可怖奇形怪状之外,什么也没瞧出来。 “大人切不可信这人混说八道。” 仵作见钱明月口中说着什么神医又对李莲蓬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简直要气疯过去:“我陈仵作验尸数十年之久,验过的尸体不下百具,难道还比不过这个不知从哪来信口胡诌庸医吗?” “不可妄言。” 钱明月不满的瞪了一眼老仵作沉下脸来:“莲蓬兄的胞兄可是鼎鼎大名的活死人肉白骨的莲花楼楼主神医李莲花。有兄如此,莲蓬兄的医术怎会差,你怎可用庸医来称呼莲蓬兄。” 陈仵作性子耿直,听完钱明月的话差点郁结于胸两眼一黑气出一口老血来。 若不是念着钱明月大小是个知县他得罪不起,今日高低是要骂一句昏官、糊涂官的。 “既然不信我的,那我也不留在这里碍眼诸位了,大人另请高明吧。” 陈仵作收拾了木箱抬脚便走,一边走一边嘴里嚷嚷着:“惊惧而死,什么东西能把两个大男人吓死,真当是厉鬼不成?那我也别当仵作了,直接改行当道士得了。” 柳如玉本来沉浸在悲伤中哭哭啼啼的,听到道士这两个字才猛然惊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对了……道士….道士!” 说罢柳如玉便疯了一样的往里跑,钱明月李莲花和白不虞都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李莲花先回过神来过来,说了句:“跟上。” 柳如玉跌跌撞撞的跑到金家后花园,期间因为步伐凌乱不稳还跌了一跤磕伤了膝盖。 但柳如玉丝毫没顾得上查看伤势,直到跑到一临水的假山旁,她蓦的跪下来拼命用手刨着什么 “她在找什么。” 白不虞看柳如玉青丝散乱,双手泥污,一边拼命挖土一边抽泣哽咽:“东西呢,为什么找不到了,为什么找不到了!” “夫人。”李莲花走过去,并没有阻止柳如玉找东西,而是挽起袖子温温和和的朝着柳如玉笑了一下:“夫人在找什么,是否很重要,我与你一起找可好?” 钱明月见状也跑过去蹲下挽起袖子开始刨坑,憨傻中透着一丝兴奋:“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本官也与你们一起找。” 柳如玉愣愣的看着两人,好半晌才一屁股坐地上涕泪横流的开始述说起约摸八九日前自己遇上的事。 那一日柳如玉照常去城内瑞祥寺进香,她入金府已两年有余,仍无所出。 金大根年事渐高,膝下只得金福禄这一子,而她又是续弦,自然是焦急万分。 拜完观音出来后,柳如玉照例供奉了不少香火钱后叫吩咐丫鬟婆子提着几笼子要放生的物什到了寺庙后山。 柳如玉那日求了个下下签,正满腹愁肠的坐在青石上看着丫鬟婆子们一边念着经一边将一条又一条白鲤放入溪流中。 突然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柳如玉本不欲理会这怪模怪样的人。却听这人娓娓说出她家中秘事和一语道中她心头的郁结。 柳如玉来了兴致,正欲开口询问道长如何能算的这样准,这道长却不待她开口径自丢给她一个雕工精致的镂空金丝吊坠。 “这里面有耗费贫道多年道行画的平安符。” “一定要贴身佩戴,否则灾祸临头。” 柳如玉眼神空洞,眼里的泪水似怎么都流不完:“道长说的对….灾祸临头….真的灾祸临头了。” 李莲花听了半晌,微微皱起眉,却什么也没说。 接下去的半日,李莲花在金家堡四处闲逛,谁也不知道他在闲逛什么。 反正金家堡上上下下他都没放过,连马厩都去走了一圈,给那两匹瘦马认认真真喂了草料才满意的离开。 逛的累了,就在院子凉亭里小歇片刻,逛到日头西沉,最后李莲花说了声:“饿了。”三人就顺理成章的到了金家堡厨房内。 “劳驾了。”李莲花不好意思的朝正在为他生火的大娘说道。 “贵客客气了。”大娘将灶火升起来,厨房的烟熏的她不停擦拭眼睛。 李莲花待冷水煮沸估摸着丢了几把面条进锅里,就蹲到一边跟钱明月一起开始择菜闲聊 “大娘,你可知这金堡主和柳夫人平日里关系如何?” 大娘摇了摇头:“我就是后院里新来的干杂活的,刚入府,老爷和夫人的事,我不清楚。”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今日我看柳夫人伤心欲绝,不像是假,应当是和金堡主感情不错。”说完就专心的低头择菜 三个人很快择好了菜,洗净了下锅,李莲花七手八脚地放了调料,三碗热腾腾的清汤小面就马上上了桌。 “各位贵客若无其他吩咐,我先去忙了。近日府内杂事众多,我怕他们忙不过来。”大娘抹了一下脸上的灰,脸上满是疲惫 “这位大娘,我看你面上似乎有伤,正好我略懂些医术,要不要我替你瞧上一瞧?”李莲花温和笑道 “啊…..不必了。”大娘一些尴尬的低头用乌发挡着侧脸,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伤:“这原是早些年留下的疤痕,吓到贵客了,不妨事的,就不劳贵客费心了。” “疤痕烫伤过久,已无法复原,但弄平整些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明日我去镇上药房取些药,配制点烫伤膏……” 白不虞夹了一筷子面放入口中,声音嘎然而止,清亮的眼睛中弥漫出一丝不可置信,半晌后她摔了筷子骂道:“姓李的,你在这面里下了多少盐巴?”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一脸无辜的:“忘了。” “钱某果然没有看错,二位果然如同神医那般,医者仁心,帮扶弱小,本官佩服。”钱明月脸上满溢钦佩之情,激情点评一番后端起清汤小面先是喝了口汤。 然后将汤吐了出来。 “咳咳….好咸。” 第12章 金家堡5 入夜,金家堡上下一片寂静,‘厉鬼’之说虽无法验证,但人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信。 一阵风吹过白色的挽联,发出‘簌簌簌’的声音,似脚步声一般回荡在金家大厅,听的人汗毛直立。 “困了,各位先回房睡觉吧。”李莲花打了个哈欠,眼神困倦 “莲蓬兄?这就睡了?”钱明月小心的绕过两口棺木,今夜月明星稀,他心里总有预感,会发生点什么。 “大人,夜深了。”李莲花顿了顿:“该睡觉的时候得睡觉。不然该出来的东西怎么会出来呢?” 钱明月好大一个茅塞顿开,挥了挥手对大厅里的所有人说道:“今儿个大家先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 尤其是柳如玉,在发现她埋的挂坠不见了以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水米不思,去哪都要四五个丫鬟婆子随行,深怕那‘厉鬼’见她没死又来害她。 “夫人,你一天没合眼了,明日还要操持堡主和少主的丧事,老奴陪你下去休息一会吧。”方婆子想去搀柳如玉,柳如玉像是被惊到般尖声回绝:“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莲蓬兄,白姑娘呢。”钱明月扫了一圈,没看见白不虞 “哦,不虞姑娘一刻钟前就说困了已经回房歇息了。” “白姑娘一女子竟然胆色过人,丝毫不惧。”钱明月先是夸赞一番而又想到什么露出担忧之色:“只是这白姑娘一个人回房,会不会太不安全,万一……” “不妨事。”李莲花笑的文雅温和:“那东西的目标应不是白姑娘,钱大人不必替白姑娘担心。” 柳如玉闻言脸上血色褪尽,抖如筛糠。 第二日清晨,金家堡的下人们惊恐的看着白不虞一脸神清气爽的从金大根的主屋出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后还笑着跟路过的丫鬟打招呼。 这时李莲花和钱明月也从客房走了出来,昨夜钱明月没有回府,硬是拉着李莲花说要探讨案情,李莲花几番婉拒不下,用一杯茶水换了个安稳觉。 钱明月揉着睡硬的脖子,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夜为何自己突然倒头就睡,白白错过了与莲蓬兄探讨案情的好时机。 “如何?”李莲花问 白不虞摇了摇头:“我在门口窗户和房梁上都洒了荧粉,如果有人来过,必定会留下痕迹。但晨起我查过了,昨夜并无人来过。” 李莲花仿佛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 钱明月也学李莲花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然后他真挚的问:“莲蓬兄,接下去我们干嘛?” “喂马。”李莲花道 “啊。”钱明月啊一声,充满疑惑 李莲花跟马夫打了声招呼,花了一个时辰认认真真的喂了那两匹瘦马,直到两匹马儿吃直哼唧足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开马厩。 金家大厅,柳如玉已憔悴的不成样子,方婆子端着一碗粥,粥里放了银勺子,方婆子把粥递到柳如玉眼前,温声劝慰:“夫人,好歹吃点,不然你这身子骨撑不住啊。” 柳如玉摆了摆手眼神涣散,直到李莲花进来,她的眼神才亮了些许。 “李大夫…..” 不知为何,这个看着文雅温和的李莲蓬莫名的给柳如玉一种心安的感觉,柳如玉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她会有这种感觉。 就像是漂流的浮萍抓住了救命稻草。 “夫人。”李莲花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夫人请教。” 柳如玉定了定神:“李大夫请问。” “我这问题倒是不急,夫人可以先用膳。”李莲花道:“忧思伤身,夫人请保重身体。” 柳如玉嘴唇轻颤,最终勉强拿起银勺喝了两口薄粥。 “夫人,如你所说,那道士给了你一个挂坠,为何你不贴身佩戴,却将它埋在后院假山石那处?” 李莲花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似是思考:“我猜你一开始是不信的,对吗?” “没错。” 柳如玉点了点头,那道士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都给她一个价值不菲的金丝镂空挂坠,她并不傻,怎么都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既然是镂空挂坠,那里面应当是有东西的吧。”李莲花问 柳如玉迟疑了一下,轻声“嗯”了一声,面色有些古怪:“那里面确实有东西,挂坠里有个符….那符……我不太适合随身佩戴。” 钱明月稀奇道:“为何?” “那是…..那是一张姻缘符。” “姻缘符?”钱明月和白不虞都大惑不解 这实在解释不通,里里外外的解释不通,一个道士给一个妇人一个藏了姻缘符的挂坠,是何用意? “我与夫君年岁相差甚大,怕夫君看到挂坠有所误会,本来那道士所行之事就甚为怪异,难以解释,思来想去,还是不妥。后来我便索性将挂坠放在木盒里埋在后院假山之下。” “如此。”李莲花想了一下:“那柳夫人埋挂坠之时可否有人看到?” 柳如玉摇了摇头:“当时我不知该拿此物如何是好,那几日夫君又刚好不在府内,我本想丢入水潭中,又想起道长那句灾祸临头,便随手埋在了假山石下面。当时夜深,应当是无人看见才是。” “若无人看见埋的好好的挂坠又怎么会不翼而飞。” 钱明月道:“不过我们说来说去都在说这个挂坠,这个挂坠和送挂坠的道士跟金堡主和金少主的死有什么关系?或许那个道士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说不定只是个动了凡心爱慕柳夫人的闲人罢了。” “不可能。”白不虞飞快否决:“寺庙、道士、姻缘符如此不合理的三件事凑在一起,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才能解释得通。” 第13章 金家堡6 “那人根本不是道士。”钱明月灵光一闪:“因为爱慕一个女子绝不可能会假扮道士接近她。” “不错。”李莲花给了钱明月一个肯定的眼神又悄声道:“其中其实还有一点很奇怪,柳夫人说那个假扮道士之人曾娓娓道出家中密事,那所谓密事定然外人是无从知晓的。” 钱明月眼睛骤然发光。 李莲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此人很有可能就在金家堡内,请钱大人利用查案之名将金家堡所有护卫小厮粗使都集中到前厅来,我们只需让柳夫人认上一认,便可确定我们的猜测是否正确。” “莲蓬兄所言极是,本官这就去办。”钱明月兴冲冲地带着衙役们下去了。 “其实还有一事,本小姐仍想不明白。”白不虞望着钱明月兴奋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昨日我看了,金家父子确实中毒无疑,那既然他们父子俩已经中了毒,凶手只需再等两日便可让他们一命呜呼,为何还要费尽心机多此一举来恫吓他二人。” 李莲花端正落座慢吞吞的整理一下衣衫:“这点我也没想明白。” “你见过猫抓老鼠吗?”白不虞问 李莲花抬眼望着白不虞 “有些猫抓老鼠,并不着急吃,而是反复戏弄折腾之后才慢悠悠的将老鼠一口咬死,你说这个凶手是否也是如此?” “对他来说,金大根和金福禄慢慢中毒而死并不足以让他满意?” “不虞姑娘。”李莲花微微一笑:“多亏你的提醒,我倒是想到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白不虞问 李莲花却不再搭话了,白不虞干等了一阵,确定他不回话了之后也只能干瞪眼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钱明月很快派人将金家堡上上下下的男子都聚集在了前厅。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站了满满一屋子,来的时候衙役们只说需配合查案,到底该怎么个配合法,谁也不知道。 “柳夫人。”钱明月让方婆子把柳如玉扶了过来:“你来辨认一下,这些人当中可有当日你在寺庙后山见过的假道士?” 柳如玉面露诧异,眼神不自觉地扫过厅内众男子,一时间有些怔愣:“钱大人,这……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一时之间妾身无十足把握。” “柳夫人,你可记得那道士约莫瞧着年岁几何?”李莲花问 “应当四十上下。” 李莲花提议道:“钱大人,你可先让四十上下且入府未满三年的人过来让柳夫人辨认,看我们要找的人是否在内。” “好。”钱明月早已是李莲花说什么他便做什么,立刻将七八个入府约莫四十上下入金府未满三年的人单独挑选了出来。 柳如玉由方婆子搀扶着走过去细细辨认,一连瞧了三四个都略带迟疑的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这个也不像…..” 直到走到第五个跟前,此人垂着头双颊有些消瘦,一双眼睛狭。 柳如玉稍稍皱眉,总觉得这人似乎在哪见过,又说不上来,直到瞧见这人右脸下侧有块指甲大小的红斑,柳如玉才将此人和七八日前的人重叠起来 “是他,就是他。”柳如玉指着那人大叫起来:“那日在寺庙后山假扮道士的人!” 那人被柳如玉指认,先是一愣,然后双眼微眯,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白不虞暗叫不好,这人此刻被戳穿,八成是要狗急跳墙了。 “夫人当心。”钱明月也看出不对,在那人有动作前上前两步二话不说从后面扯着柳如玉的衣服就往后拖 “啊。”柳如玉措不及防被扯着往后倒退好几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那人也是粗笨,藏于袖中的匕首还没来得及掏出来,就被七八个护卫按倒在了地上。 李莲花上前瞧了一眼被按倒的人,叹了口气,道了句:“果然是你。” 此人就是金家堡马夫,李莲花去喂马的时候两人还有一聊没一聊的搭过几句话。 “哎呀,这不是大夫人家的舅老爷嘛,怎么是您啊。”方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了,等她定睛细瞧了马夫的容貌,立刻喊出了声 “马老爷,您怎么成这样了。”方婆子见那人被护卫们压的脸色痛苦,着急的想去帮忙,伸出的手在半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缩了回来,只能在原地痛苦跺脚:“老爷生前待您极好,还有少主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为什么啊?我的苍天啊。” “我……..”马显贵被七手八脚压的动弹不得,涨红了脸气急出声:“我从来未想过要害金大根和金福禄!从头到尾我想毒死的只有这个贱妇而已!” 第14章 金家堡7 方婆子的哭声戛然而止:“这…..这…..” “可是我并未见过马夫人,我与夫婿相识的时候马夫人已经…….”柳如玉没再说下去 “是啊,金大根娶你进门的时候,我妹妹已经去阴曹地府八年了。” 马显贵怨毒的盯着柳如玉,声音沙哑:“那又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金大根为何会娶你做续弦,我妹妹陪着金大根吃了那么多年苦,她死的凄惨,凭什么她的富贵由你这个贱妇来享!” 柳如玉脸色煞白,跌坐在椅子上。 李莲花道:“你在给柳夫人的挂坠里下了毒,可最开始死的却是金福禄。” 马显贵嘴唇嗫嚅了两下,一脸悲戚:“我明明将挂坠交给了这个贱人,谁知死的却是我那个可怜的甥子,焉知不是这个贱妇识破了我的心思,利用我害了我的甥子。” “我没有!”柳如玉尖叫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挂坠里下了毒,我只是怕老爷误会,将挂坠埋到了后院而已。” “金福禄会中毒,难道是因为金福禄看到了你埋挂坠?” 钱明月说道:“但也没道理啊,就算他看到了你埋挂坠,偷偷又给挖出来,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私下偷偷藏起来呢?” “方婆婆,敢问柳夫人与金少主平日里关系如何?”李莲花问 方婆子看了柳如玉一眼:“少主与夫人关系并不和睦,平日里甚少交集。” 李莲花道:“我猜事情是这样的,金福禄撞见柳夫人半夜去后院埋挂坠,一时好奇便在柳夫人走了之后将挂坠挖了出来,至于为何贴身放置,估计是金福禄看到了藏在挂坠里的姻缘符,误以为柳夫人与外人有奸情。” “刚好如柳夫人所言,那几日金堡主不在金家堡内,于是金福禄就将挂坠贴身藏着,就等着金堡主回府,好将此物当成证据指认柳夫人。” “如此就说得通了。”钱明月点点头,然后皱眉看向马显贵:“还有一点本官想不通,你在挂坠里放一张姻缘符是何故?” 马显贵狭长的眼睛露出一丝迷茫:“什么姻缘符?我只是在寺庙中随意取了一张符纸用来包毒药罢了。” 钱明月简直要被气笑了,如此蠢钝错漏百出的的杀人伎俩却真的阴差阳错的杀死了金福禄….. “不对,那金大根又是如何中毒的?”钱明月记得金大根分明跟金福禄有一样的中毒的迹象 李莲花沉吟了一会,慢慢的走到金大根的棺材前:“中年丧子,必然悲痛不已,金丝镂空挂坠,里面藏了张姻缘符,你们猜金大根若无意间从死去的金福禄怀间找到这个挂坠,他会如何做?” “我若是金大根,我会以为儿子有了意中人。”白不虞悠悠道 “不错。”李莲花叹了口气:“金大根就这么唯一的一个儿子,没成家就死了,死前身上还藏着个一眼看就像是女子赠送的金丝吊坠,以金家堡在白霞镇的势力,金大根势必是想找出金福禄属意的女子,所以他在发现挂坠之后先收了起来。” 方婆子一拍大腿:“怪不得老爷前几日突然来问我少主可有中意的姑娘,还托我去打听冥婚的规矩。” “金大根这是要做什么。”白不虞拧眉:“还好他死了,不然岂不是还要再赔一条姑娘的性命。” “咳咳。”钱明月假意咳嗽了两声一脸一言难尽:“白姑娘慎言。” 白不虞翻了个白眼,这金家堡两父子不是什么好人,这姓马的也不是,要不是其中的阴差阳错,死的就是那些真正无辜之人了。 马显贵被钱明月押送回衙门去了,柳如玉因为一夜未眠又受了惊被丫鬟婆子搀扶着回房休息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金家大厅的人走的干干净净,只剩李莲花和白不虞还坐在客位上对着金大根和金福禄的尸体喝着香茶嗑瓜子。 “老狐狸。”白不虞嗑着瓜子看着李莲花一脸悠然自得的喝着茶。 “你是如何猜到马显贵就是柳如玉碰上的假道士?” “也不算太难吧。”李莲花整理了一下衣衫:“你说哪有马夫既不清洁马厩也不遛马,连匹马都喂不好,却对主家之事多番打听的?” “你看咱们那两匹瘦马两天了,他都不曾好好喂过。”说到此处李莲花痛心疾首摇了摇头:“若不是我顺手喂了两把草料,恐怕等咱们离开金家堡,这两匹瘦马早就被活活饿死了。” “这金家堡真是个晦气地方。”白不虞撇了撇嘴,路过金福禄尸身的时候顺手洒了一把祛尸臭的药粉,也不知是她什么时候配出来的:“那呆子押了马显贵回去,这两父子明日也该入土为安了吧。” 李莲花细细品着茶,并不搭话,只是盯着杯盏中缓慢浮动的绿茶若有所思。 第15章 金家堡8 巨大的圆月高悬空中,水榭凉亭的假山石后,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目光紧盯的却是一个方向。 “莲蓬兄,你说今晚那个‘鬼’会出现吗?”此刻压着嗓子说话的人正是白日里压着马显贵浩浩荡荡回衙门又去而偷偷复返的钱明月。 李莲花清了清嗓子,微微皱眉:“钱大人,鬼神之事不可妄言,李某只是觉得,若此事有除马显贵之外的第二人,那他今晚必定按耐不住。” “那你又是如何肯定,马显贵还有帮手的?”钱明月好奇道 “我并未肯定。”李莲花笑的很真诚:“只是我觉得,两条人命,那么多阴差阳错加在一起,未免有些太过巧合,而且方才不虞姑娘的话提醒了我。” “既然马显贵已经在挂坠里下了毒,他本意是只想毒杀柳夫人,为何最后死的却是金大根和金福禄。” “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比较合理,吓死金大根和金福禄凶手跟马显贵是两个人,而且很有可能马显贵也并不知道另一个人的存在。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做不得数……” 钱明月瞪大了眼睛:“这实在是……..” “别出声,有人往那边过去了。”白不虞突然冲他们压了压手,示意有人过去了。 钱明月和李莲花噤声躲在假山石后面齐齐朝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衫窈窕的身影正不紧不慢的往主屋走去。 “这不是柳夫人吗?”钱明月有些疑惑的侧头望向李莲花:“大半夜的,她不是早休息了吗?这时候出来来干什么?” “你们不觉得?柳夫人有点奇怪吗?”白不虞微微皱眉,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什么奇怪的?”钱明月瞪大眼睛看了又看很肯定道:“我瞧着跟平日里也没什么不同的啊?” “不对。”白不虞蹙眉:“她左脚好似受了伤,脂粉好像涂的也略白了些,这刚死了夫婿,大半夜的无缘无故涂脂抹粉干什么?” 钱明月张大嘴巴,声音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难不成柳夫人是中邪了?” 白不虞十分嫌弃的瞥了钱明月一眼:“她手上有我刚撒在金福禄身上的荧粉,我们三个从戌时就蹲守在此处了,如果她真是柳如玉,除非她真是女鬼,否则她绝不可能从本小姐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离开再从前厅跑回来,她不对劲,我们跟上去。” ‘柳如玉’拢了拢左边的垂下来的头发,伸手推开了房门,房间里点了一盏烛火,袅袅的飘着白烟,柳如玉瞧了一眼床榻上的人,面无表情的径直坐到梳妆台的铜镜前开始梳妆,一如两日前。 铜镜中的人,虽然上了厚重的脂粉,但仍掩饰不住疲态,微微下耷的眼角和细纹都无一不宣誓着她已青春不在,‘柳如玉’轻轻叹了口气,拿起镜前的妆粉机械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往脸上扑。 为什么!为什么遮不住,为什么遮不住! ‘柳如玉’幽怨的透过铜镜望向床榻上的人。都是她!这全都怪她!凭什么她能拥有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儿子!丈夫!还有青春! 思及此‘柳如玉’猛的站起身来,快步几步走至床榻前,俯身用怨毒的目光恨恨的盯着那张年轻的容貌。 就在她手抚上床上之人纤细的脖颈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踢开,白不虞率先冲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如鬼魅般的画面。 昏暗的灯光下,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右半张脸被脂粉遮的煞白,左边半张脸爬满了狰狞的伤疤,更重要的是,在她抬眸的瞬间,左眼是空荡荡的。 “鬼啊!”钱明月和李莲花晚一步进门,在摇曳的昏暗的烛火下看到这幕当即惨叫一声:“真的有鬼!救命!” 李莲花被钱明月拽的一个踉跄,脸色有些发白,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拍了拍钱明月的肩膀安抚道:“钱大人莫慌,有时候啊这人比鬼更可怕。”李莲花温和的对着女鬼笑了一下:“我说的对吧,马夫人?” 女鬼‘柳如玉’笑了一下,眼中神色渐渐癫狂,她慢慢俯下身在柳如玉耳旁轻声道:“我知道你醒了?你为何不敢睁开眼看我?” 柳如玉抖的不成样子,她感觉到放在她脖子上的手逐渐地收紧,但她没勇气反抗就如她实在没勇气睁开眼睛看一眼一样,她恨不得此刻就昏死过去。 “马夫人,其实你并不想杀了柳夫人,不是吗?”李莲花对白不虞轻轻摇头,白不虞本欲上前的脚步生生止住了。 “哦?”马彩凤的手抚上柳如玉的脸颊,这张年轻的脸庞,跟她长得实在太相似的,相似的让她觉得生气。 “李先生,马显贵这个蠢货果然不该小瞧你的,但你既然猜出来我是谁,又怎么会说我不想杀了这个贱人?” 李莲花道:“若你想杀了柳夫人,两日前就动手了,又怎会特意留了柳夫人一条命,我猜你今晚特意前来,是为了取走那个有毒的挂坠吧,你不仅不想要柳夫人的命,相反的,你还害怕她又因为挂坠中毒而不慎没了性命。” 第16章 金家堡9 钱明月听的一愣一愣的,虽然听的一知半解的,但好歹也在二人的对话中把重点理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她是金大根的第一任妻子?可金大根的第一任妻子马氏不是八年前死了吗?就算马氏没死,她又为何要来杀自己的夫婿和儿子呢?” 李莲花淡淡道:“钱大人,这就只能请马夫人亲自为我们解惑了。” “你们知道金大根是如何发家的吗?”马彩凤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把自己那半边可怖的脸藏在乌发之后。 她眼神无波无澜,仿佛在讲述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金大根贩卖米粮起家后不久便瞧上了东麓湖那块矿山,可历来矿山开采都隶属于朝廷管辖,他一个普通商贩如何能够沾染上官家的产业,于是他就跟我那个见钱眼开的哥哥便想了一个办法。” 说到这里,马彩凤突然笑起来,眼泪从她满是脂粉的脸上滑落下来,她歪着头看着李莲花:“那年我的玲儿才刚满十岁,她还小什么也不懂,她父亲让她做什么,她便去做什么。” “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疯了一般的的赶去,但已经晚了,我的玲儿已经被炸的尸骨无存,连我自己都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金大根这个畜生当时只当是我和玲儿都死了,假模假样作势伤心了两天后就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矿山的开采权。” “而我虽侥幸不死,但腿伤和烧伤仍让我多年无法行动自如,多少次命悬一线都让我硬生生挺了过来,我想着,上天留我一条命总是要替我的玲儿讨回些什么的。” 钱明月叹了口气,忍不住问:“所以那么多年,马显贵和金大根都不知道你还活着吗?” “马显贵那个蠢东西或许知道吧。”马彩凤冷笑一声:“毕竟我入金府后也与他照过几次面,也许他认出过我又也许没认出来。谁知道呢。” “马显贵说他杀柳如玉,是为了给你报仇。”白不虞盯着马彩凤:“他要杀柳如玉,你也是知道的是吗?” “报仇?”马彩凤呵呵笑着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他不过是借此为了跟金福禄邀功罢了,说起来,金福禄虽是我亲儿,但秉性却十足十的像极了他那个畜生爹。” “这些年他仗着金大根在白霞镇做的那些事,我不是不知道,但当我看到马显贵给柳如玉的挂坠不知怎么的到了禄儿手上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想去提醒禄儿这东西留不得…..” “金福禄把你当成了柳如玉?”李莲花道 马彩凤点了点头:“他那日身子不适,晚些时候我便在厨房熬了粥给他送去,正逢他将所有丫鬟都打骂出了门,我原本只是想将那挂坠拿回便走,谁知被禄儿撞见,他将我踹倒,我一时不慎让他瞧见了我的脸…..” 马彩凤没再说下去,但后面的不必说也能猜出大概,马彩凤和柳如玉本就长得七八分相似,金福禄将亲母当成柳如玉,骤然瞧见自己憎恨的‘柳如玉’变的年老且如同鬼魅般霎时脸烂,定然觉得自己撞见了鬼,再加上那几日挂坠里的毒药浸染,心肝惊惧,便被吓死了。 “那金大根…..”钱明月眼眸微垂,似是不忍心再问下去,但他身为白霞镇父母官,又不得不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一双儿女惧殒,他这等无耻下作之徒凭什么还能逍遥的活着。” 马彩凤咬牙切齿道:“禄儿死的突然,慌乱中我未将挂坠取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挂坠被金大根发现了,他收了起来。实在没有比这更好机会了,午夜梦回,我这个厉鬼自然是时候要向他索命了。” “杀金大根这事你一个人做不了。”李莲花轻声道:“你应该还有个帮手吧。” 马彩凤愣了一下,抬手擦了擦眼泪,挺直腰板看向李莲花冷冷道:“金大根中毒至深,我一人足矣,何须帮手,你休要胡说。” “在红烛中下药,若非贴身女使,是断不可能做到的。”李莲花点了点桌案上的红烛:“我那一日就发现屋内红烛让人做了手脚,微毒致幻却要不了人性命,想来那人也想保全柳夫人性命。” “伺候过马夫人和柳夫人的,府内上下也找不出几个吧,更何况此人需忠心于马夫人你。” 钱明月道:“今夜扶柳夫人回房歇息的的人是方大娘,方大娘在金家堡时日颇久,应当伺候过马夫……” 马彩凤厉声打断钱明月的话:“所有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你们莫要牵扯旁人!” “夫人不必替老奴隐瞒。”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方婆子提着一盏小灯笼站在门口,脸上甚是平静:“李公子说的不错,确实是老婆子在老爷的红烛里下了药,老婆子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入金家堡十余年,将大夫人视作亲女,实在不忍看她如今这般,老婆子这条命留作无用,愿陪了她去,此生也了无牵挂了。” 第17章 碧茶毒发 “钱大人,此事若我金家堡不愿再追究,大人可否当此案已完结,放了马氏和方大娘一马?” 一道语调颤抖的女声自床榻传来,柳如玉缓缓睁开眼,她仍然抖的厉害,却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坚定的将手搭到了马彩凤的肩膀上:“姐姐,我不知你从前之苦,我……” “柳夫人,此事不是金家堡一府之事。马夫人和方大娘大错已铸,已无回头之路。” 钱明月摇了摇头,虽然唏嘘,但律法当前,绝容不得半点徇私舞弊:“本官会如实上报,等候判决。” 马彩凤缓缓看了柳如玉一眼,伸手拂开柳如玉搭在她肩头的手冷淡道:“你不必多想,我不杀你,只是不想伤害无辜之人罢了。若我的玲儿还在,与你也差不了几岁。” “姐姐……”柳如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突然想起了什么,翻身下床在床脚处寻出一处暗格来。 这暗格非常隐蔽,但里面放置的却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物首饰,不过是一些零散不起眼的旧衣物。 马彩凤神色微变,走过去抓起一条小小绣花腰带用颤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宛若珍宝。 “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夫君偶尔会偷偷对着这些衣物发呆,我猜想这应当是马姐姐和金玲儿小姐的衣物……”柳如玉道 “他这种人面兽心惺惺作态的畜生不配碰我玲儿的遗物。” 马彩凤心头酸涩不已,她将那条小小的腰带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收好,然后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走到钱明月面前坦然道:“钱大人,我们走吧。” 钱明月叹了口气,对马彩凤和方婆子郑重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回房的路上,圆月已被乌云笼罩,寒风猎猎,一路无光。 虽抓到了真凶,但李莲花和白不虞心情都不算轻快。 “这金大根着实奇怪。”白不虞实在没忍住开口喃喃道:“娶了与前妻颇为相似的柳如玉,又偷偷惦念亡妻亡女。作出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他做这些难道是为了让自己良心好过些吗?” “看似深情实则薄情寡义。” 李莲花一语点破,然后语带嫌弃道:“不虞姑娘日后找郎君可要擦亮眼睛,像金大根这样不惜以妻女性命换前程富贵之小人的可万万不能招惹。” “怕什么。”白不虞满不在乎的昂头叉腰:“谁若敢负我,我便有本事叫他生疮长脓化作一滩血水,生不如死。” 李莲花拧眉,面色发愁的瞧着白不虞,正欲说些什么,突然体内一阵如虫噬骨的疼痛,接着从心脉开始遍体生寒 。 这该死的熟悉的感觉。 李莲花忙屏气凝神,悄悄掐指迅速封了自己三处大穴,才勉强将体内乱窜的毒暂时压制了几分。 “不虞姑娘。”李莲花强装镇定的撑起一抹笑:“我先回房了。” “你碧茶毒发了。”白不虞只需瞧上一眼便能肯定 “无碍,我习惯了,只需睡上一觉便可。”李莲花摆了摆手,说罢便径直往屋内走,若不是他背影有止不住踉跄,还真挺能唬人的。 “睡上一觉?”白不虞看他逞强的样子也是毫不客气讥讽:“像上次一样差点死在那条破船上长眠嘛?” “你究竟是不相信我的医术还是觉得你自己有九条命可以让你随便折腾?” “好歹我祖母也是医仙,好歹我也救过你一命,任你从前内力再强,如今也是内里虚空,所剩无几,又能用内力强压此毒到何时?该求人的时候就求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莲花颇为无奈且自嘲的笑了笑:“不虞姑娘说的是,那就劳烦不虞姑娘了。” “哼。”白不虞轻哼一声,走上前捞起他的胳膊:“这才像话,本小姐说过要救你,才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白不虞费劲吧啦的将李莲花扶到客房,李莲花开始静心运气压制体内碧茶之毒,没多久就内力消耗过甚,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白不虞拿起桌上一只茶盏,迅速在手腕划出一道小口子,待她端着一小杯盏血来到李莲花跟前时,李莲花已经快要失去意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蜷缩在床上。 “有热酒吗?”李莲花睁开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迷糊间只当还是那个桀骜少年 “有,你快喝。”白不虞也不废话,扶起李莲花将茶盏递到他口边:“快喝,喝下去就好了。” 李莲花只觉得鼻尖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和花草奇异的香甜味,带着温热徐徐流入他口中。 不消片刻,游走在他四肢百骸冷入骨髓的疼痛逐渐开始平息,李莲花在失去意识前颇为欣慰的呢喃了一句:“方小宝,挺不错,这次寻的药倒有是有用的很呐。” 白不虞不知道他口中说的方小宝是谁,见他睡的倒是安稳,就知道她的血起作用了。 白不虞算了算,自她第一次遇见李莲花到今日相隔也不过八九日,他便又毒发一次,看来他这碧茶之毒确实不能再拖了。 须尽快回去找祖母才是。 第18章 千山拐子窟1 第二天天光刚亮,李莲花和白不虞就去后院牵了他们的两匹瘦马,给钱明月草草留了一张纸条子便离开了金家堡。柳如玉知晓的时候他俩已经走出了白霞镇。 钱明月在衙门熬了大半宿,知道的时候更是立刻去追,追出去八里地连二人的背影都没瞧见。 气的钱明月大骂他二人未将他视作朋友,后来负气之下还作了一篇诗痛骂才稍稍解气。 “不虞姑娘。”李莲花将马在岸边拴好,随手折了一把青草漫不经心的喂着:“在下有个疑问,想向不虞姑娘请教。” 白不虞手里捏着一个酥饼,正掰成小块往嘴里丢:“你问。” “那夜你喂我的药之中,是否加了一味忘川花?”李莲花思来想去,能压制碧茶之毒的,好像也唯有这一味忘川花才有可能。 “你说的忘川花,传闻世间仅一株,据说前些日子还被人寻了去,此等稀世珍草我如何能得?” 白不虞把手中最后一块酥饼丢进嘴里,然后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话说这附近也没什么城镇,今晚怕是又要露宿了,你去附近看看有什么能烧的柴火,本小姐去河里看看能不能弄点鱼虾回来。” 李莲花心不在焉的还在纠结那晚那药古怪的花草异香,对白不虞说的话也是淡淡的“啊”了一声,完全没听进去。 白不虞在岸边找了个水草充沛又与大河相交的浅塘,往里面不知洒了些什么粉末进去。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水中就浮上来几尾不大不小的鱼儿,白不虞挑了挑眉,扯了根结实的草条子把这五六尾鱼串了起来,开心的往回走。 这边李莲花还执着于薅草喂马,半个时辰过去了,两匹马倒是被他喂的溜光水滑,白不虞要他准备的柴火是半点没踪迹。 白不虞提着五六条鱼回来,岸边哪有半点火,气的咬牙切齿的瞪着李莲花 李莲花干笑了两声:“不虞姑娘莫急,我方才瞧见前方林间有一处简易屋子,想必是山间猎户们日常歇脚用的。” “我们不如过去,若遇上进山行猎的猎户,我们便跟他讨一处地方,若无人,那我们借用一宿,自是比露宿在外要强上许多。” 白不虞气的“哼””了一声,也不给好脸色。 眼见的冬日日头短,此时距离日落也没多少时间了,再加上刚刚她去抓鱼又不慎弄湿了些许鞋袜,若晚上露宿还真要吃点苦头,思及此白不虞将手里的鱼丢给李莲花,气势汹汹道:“带路。” 两人牵着马走近林间的小房子才发现这小破屋不知多少时间无人打理了。 不过山野间,也没得挑,有瓦遮头都算走大运气了。 “咳咳。”白不虞推开那扇薄薄的木门,迎面而来的灰尘呛的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李莲花“啊”了一声,看了一眼木屋内的景象也是忍不住的皱眉,语气里满是嫌弃的喃喃:“这怕是许久无人来过了,收拾出来怕是要费些功夫。” 说罢径自去外头寻了些青松树枝来勉强充作扫帚认认真真开始打扫起这小破屋来。 白不虞见指望不上李莲花只好叹了口气,在日落前去寻了一些能生火的木材,好歹是在天黑前生起了小小一火堆。 等两人终于忙完歇了开始烤鱼的时候,原本破旧脏乱的小破屋已经被收拾的相当顺眼。 虽然还是四处漏风的破墙破瓦,但至少有了可以取暖的火堆和勉强能入睡的相对干净的方寸之地。 “咦,这墙上乱七八糟画的什么?”白不虞啃着烤鱼,突然瞥见李莲花身后破墙上斑斑驳驳的画着一些画,有些因墙体年久失修已经破损,但大部分画还是保留在墙上。 “我刚才打扫的时候顺带看了两眼,墙上的画好像说的是‘三寸金’时五鼠盗宝之事。” 李莲花专心烤着手上的鱼,他刚刚打扫的时候就瞧了墙上的壁画,画工粗糙,且画的天花乱坠的夸大其词的。 他越看越觉得作画之人要么就是道听途说靠臆想胡乱作画,要么这作画之人就是‘三寸金’时五鼠本人,要不然怎么会把偷鸡摸狗之事吹嘘的像行侠仗义般。 “‘三寸金‘?我好像听说过他。”白不虞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是不是那个曾经异想天开潜入四顾门偷李相夷少师却被李相夷擒住最后被丢出来的那个人。” “丢出去只是江湖传闻罢了,他一个老者,李相夷是恭恭敬敬的把人送出四顾门的。” 李莲花略微无奈的摇了摇头:“三寸金前辈少师虽没得手,倒也从四顾门中取走了一些东西。最后也不算辱没了老前辈的名声。” 白不虞满脸好奇:“听你说的怎么好像你亲眼所见似的。” 第19章 千山拐子窟2 “咳咳。”李莲花转过头低咳了两声:“说起来那段时日,我恰好在四顾门附近做过游医,说亲眼所见也不为过吧。” “说到底还是道听途说。” 白不虞轻嗤一下,忽又兴致勃勃:“那你可曾见过李相夷?江湖传闻他十五岁就天下第一,十七岁就创立了四顾门,二十岁问鼎武林盟主。” 白不虞狠狠咬了一口烤鱼,眼里满是期待和认真:“如此的天纵奇才,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 “李相夷啊。”李莲花语气淡然道:“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容貌平平,年少轻狂,骄纵傲慢。所谓江湖传言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李相夷也不过如此。” “你真的见过李相夷吗?” 白不虞皱眉狐疑的瞧着李莲花,明显十分不认同他方才说过的话,一个传奇一样风姿绰约的少年,又岂会是他口中所说的那般。 “应当是见过吧。”李莲花捻了块鱼肉入口含糊其辞道:“那日四顾门人众多,我就在外面粗粗瞧了一眼。” 果然,白不虞撇嘴。 夜凉如水,冬日里的风夹着沁入心扉的凉意从小破屋的每一道裂缝中挤进来,又在火堆旁慢慢消散。 白不虞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中的干柴,忍不住觉得有些困顿。再看看那人,阖着双眼呼吸匀称,好像睡过去很久了。 白不虞打了个哈欠,睡意这东西好像会传染,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任困意渐渐袭来。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白不虞好似听见外面的马匹像受了惊有些躁动,她微微撑开眼,见李莲花也醒了,他温和的朝她笑了笑:“我去外面瞧瞧,你继续睡。” “外面好像有人过来了。”白不虞耳尖微动,这夜里这么静,除了风声还有细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且步履轻盈,一听就不是等闲之辈。 白不虞也没心思睡觉了,此深夜,若对方只是路过还好说,若真与他们碰上了,谁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 万一对方看他们两个好欺负,一时兴起来个杀人灭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这里吗?”三人瞧着手中的地图,站在一所破房子前四下环顾。 “没错。”其中一白衣少年面容生的特别俊秀,眉宇间分明青涩稚嫩却带着几分英气:“这屋外有马,屋子里有光亮,这定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没错了。” “你的意思是时老前辈住在这么一所破房子内?” 另一个蓝衣少年分明不认同白衣少年的说辞:“我说南宫清,你不会是拿假消息糊弄我们吧,说好的我们各自交出自己所得到的消息,等到了地方再各凭本事,你别存了别的心思耍诈。” “你别空口白牙就污蔑人。” 白衣少年急跺脚,从袖口掏出那张羊皮卷轴展开:“我早说过大家都把各自的羊皮卷轴拿出来凑到一起研究一下,是你们自己心思深重,不肯将各自收到的羊皮卷拿出来,只肯拿临摹的出来,如今我还怀疑你们是不是在地图上做了手脚呢。” “好了。都别争了。”一旁稍微年长些的男子睨了两人一眼沉声道:“时老前辈纵横江湖多年,他将你我三人聚在一起引到此处,定有他的用意。” 蓝衣少年轻哼一声,小声嘟哝道:“若不是妙手空空忙着找什么老什子神医,轮得到你在这里教训我们嘛?单论本事你还未必有我和南宫清那小子强,在这里装什么前辈。” “你……”年长的男子正欲发作,只听见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挺拔欣长的身影背着火光出现在门口。 白衣少年尚没瞧清来人便立刻俯下身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晚辈‘千机门’南宫清见过时老前辈。” 蓝衣少年和年长些的男子本来正互相瞧不上对方,瞥眼却见南宫清对着屋子里的人恭敬行礼,一时弄不清状况也没来得及细想便也跟着俯身行礼道 “晚辈‘去如风’宁轩扬见过时老前辈。” “晚辈‘逍遥圣手‘常问天见过时老前辈。” 李莲花站在门口一脸尴尬,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着三人慌忙摆手:“啊…..我….这…..” 常问天听声音不对,忙抬头仔细打量来人,这才发现对方竟是个看起来差不多二十五六的青年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混帐东西,你是何人?竟敢冒充时老前辈!” “这位大侠。”李莲花面色温和的抱拳行了个礼:“在下李莲蓬,与舍妹途经此处,眼见天色渐晚,便在此小屋借宿一晚。” 李莲蓬,什么鬼名字。 宁轩扬皱眉嫌弃的看了一眼李莲花,瞧他一身粗衣布衫也不像是有来头的样子,心里更加是没将此人放在眼里。 “李兄,夜路难行,正好我们三人赶路也累了,不知可否方便我们三人进屋一同借宿一宿?”南宫清见李莲花此人虽看着平平无奇的模样,但周身气度倒是瞧着不差,一时难测此人功底,也不随意冒犯,仍是恭恭敬敬的态度。 常问天在一旁没说话,他比那两个毛头小子年长些总是沉稳些的。 但此时无论李莲花同不同意,他也定是要进屋子里查探一番的。 第20章 千山拐子窟3 “这…..”李莲花显得略微为难的样子转头瞧了一眼屋内的白不虞,白不虞冲他挑了挑眉,李莲花假装松了口气对着屋外三人道:“如此,就请三位大侠与我兄妹二人在此屈就一晚了。” “哼。”宁轩扬才不管李莲花说了什么,昂着头一个大踏步率先走进小破屋。 他先是满是嫌弃地打量了一下屋子,发现这屋内跟屋外差不多四面漏风,除了……多了一个娇娇嫩嫩明媚活泼的小姑娘。 白不虞抬眼看着宁轩扬,觉得他的气势活像只耀武扬威的大公鸡,然后这只大公鸡在与她视线对视的那一霎那,突然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这位姑娘,多有打扰,在下‘去如风’宁轩扬,敢问姑娘姓名?” 白不虞弯起眉眼:“李阿花。” 宁轩扬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如此俏丽动人的姑娘竟然取了个如此既不文雅也不诗意,甚至称的上粗鄙的名字 简直比她哥哥李莲蓬的名字还糟糕! “阿….花姑娘。”宁轩扬喊名字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南宫清和常问天进门就被墙上的画所吸引,细细研究了一番之后二人脸上皆是惊喜之色。 “李兄,你兄妹二人当真只是路过?”南宫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二人,连二人吃剩了半条丢弃在旁的烤鱼都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也没看出些门道来,只好不耻下问。 “南宫少侠为何如此问?”李莲花一脸真诚地看着南宫清:“我兄妹二人确实只是偶然路过此处,恰巧留宿而已。” “啊。”南宫清面带尴尬的啊了一声:“如此….那李兄,未免误会,我再冒昧一问,你兄妹二人来此地前,可有收到羊皮卷轴?” 南宫清会有此一问是因为他与常问天宁轩扬碰头的时候,他们三人都收到了时五鼠的送的羊皮卷轴,只是这三人将各自的临摹的卷轴拿出来拼凑在一起的时候,发现少了四分之一。 这难免让人怀疑时五鼠下帖的时候应当将线索分成了四份给了四个人,而他们三人在多番摸索之后最终靠着残缺的地图找到了这里。 又恰好在此处遇见了李莲花和白不虞。这就很难不让人误会,这兄妹二人是不是就是一直迟迟未出现的‘第四人’。 “羊皮卷轴?” “是。”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思索了一下,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小张羊皮举到南宫清眼前一脸认真的问道:“是这个吗?” 常问天和宁轩扬一开始懒得理会李莲花和南宫清,直到李莲花果真从怀里掏出羊皮卷轴残卷来,他俩才瞪着大眼跑过来 “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只是路过吗?那你这卷轴是从何而来的!”宁轩扬盯着李莲花手中的羊皮卷气势汹汹的指着李莲花。 好个混账东西!竟敢诓骗戏耍他! 连白不虞都微微有些吃惊,不知道这老狐狸从何变出来的卷轴。 “宁少侠莫激动,我们兄妹两确实只是路过而已。” 李莲花迎着三人狐疑的目光语气平和的第三次解释自己确实只是路过而已:“这张羊皮卷轴是我方才在打扫屋子的时候无意间在墙角下拾到的,我当时并未仔细细瞧这是什么,直到刚才南宫公子问起我才想起来。” 常问天、南宫清和宁轩扬显然并不相信李莲花的说辞,如此重要的卷轴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随意丢在墙角。 但李莲花说的一脸认真,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深浅,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发作,只好神色各异的围坐在火堆旁。 “我提议既然各位有缘聚在一起,不如大家把各自收到的羊皮卷轴都拿出来,一起研究一下时老前辈到底有什么指示被我们疏漏了。” 南宫清率先打破沉默,往衣袖里摸了摸,稍稍犹豫了一下后,将更内侧那张卷轴拿了出来摊在一旁的空地上,然后抬眼望着众人 这张羊皮卷轴泛着古朴的黄棕色,与李莲花手中的质地一样,李莲花把手中那张羊皮卷轴也放到了地上,两张卷轴刚好拼凑成了整幅地图的右半侧。 常问天皱眉沉思了半晌最终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羊皮卷轴。 接着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宁轩扬,宁轩扬在众人的视线中迅速涨红了脸,哽着脖子吼道:“别看小爷,小爷也没说不拿。” 说罢动手开始脱靴子,一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一言难尽的神色,谁能料到宁轩扬竟将羊皮卷轴藏到了靴子里。 四张羊皮卷轴铺在地上,终于将一张完整的地图拼凑了起来。 “这个小红点是我们现在所在的破屋?”白不虞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道:“这老头搞什么,如此神神秘秘,还有这幅地图到底要让人找什么?” “阿花姑娘,那个….不可对时老前辈无理。” 宁轩扬轻咳了两声,耳尖红红的:“我等收到时老前辈送来的羊皮卷轴,同时卷轴中还附带了一封信,我想大家收到时应当也收到那信,否则不会千里迢迢赶赴于此。” 第21章 千山拐子窟4 “不错。”常问天利落的点了点头:“时老前辈在信里言明,谁能破了他的局,他便将他的缩骨绝学倾囊相授。” “不止缩骨绝学,还有时老前辈毕生的积累。”南宫清补充道 “毕生积累?”白不虞张大嘴巴确认:“钱吗?” 南宫清点头 “这老头可真大方。”白不虞眼睛亮晶晶的,她瞥向李莲花,笑的非常明媚:“哥,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们先留下来,探探虚实也无妨啊。” “这…..”李莲花扫了一眼其他人:“恐怕不妥吧。” “这有什么不妥的。”宁轩扬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本来破局就是各凭本事,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宁公子说得有理。”南宫清接话道 “加入也无妨,只是想要破局的前提是需先找出地图的关跷之处。” 常问天冷冷出声盯着李莲花:“你比我们先找到这里,应当比我们先有头绪吧。” 李莲花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头绪倒是真没有。” 常问天冷下脸正欲出言讥讽两句忽又听李莲花接着道:“但我倒在地图上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南宫清问:“什么地方?” “诸位请看。”李莲花指着地上的四张羊皮卷轴 “看什么?”宁轩扬凑上去瞧,什么门道也没瞧出来 “我原本也在想,时五鼠前辈将画分成四份交托于人,那必定有他的用意,但方才四张羊皮卷轴凑在一起,也不过凑成了一张不起眼的山川舆图而已。”李莲花道 “那既然四张卷轴乍一看毫无关窍的话,那关窍又在何处?” 李莲花环视了一下四周,众人随着他的视线落到了墙壁上:“我就想起这地方有画的地方又不止是我们手上的羊皮卷轴,还有这满屋子的画呢。” “啊?”南宫清眼里满是清澈的茫然 “你别卖关子了,然后呢?”宁轩扬催促道 李莲花道:“各位都是时老前辈请来的,想必知道这墙上的画画的是什么吧。” 常问天道:“画的是时老前辈十年前在御剑山庄盗取朱雀剑的事情。” “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 “那这与我们手中的地图又有何干系?”南宫清问 “关系就在于…..”李莲花伸出两根手指将地上的地图重新摆放了一遍 宁轩扬不解:“你在做什么?” “等等……”白不虞盯着地上的地图,越瞧越觉得重新摆放的地图像一种神兽的图腾:“这是朱雀?” “不错。”李莲花略带赞许的看着白不虞:“若我们只当这羊皮卷轴是地形图,那我们永远也参透不了时老前辈的用意,但若我们打破常规,把这四张地图 当成一幅画来看,就拼凑出了一幅朱雀衔日图。” “朱雀衔日图?”常问天认真打量着地上的羊皮卷:“就算你猜的全是对的,可这图上只有一只朱雀,何来的衔日?” 李莲花呵呵笑了一下,再度提醒道:“这画上没有,那自然是在别处了。” 南宫清的目光倏然落到墙上的画上,一番找寻后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类似于太阳的图案。 “在这里。” 众人忙围过去瞧那太阳图案,它隐于画作间,若不仔细瞧,根本不会注意。 “我看这太阳也与别处没什么区别,什么朱雀衔日,你该不会是瞎编的吧。” 宁轩扬伸手轻触了一下墙上的太阳图案,那处红日图案突然开始皲裂,最后碎片落下呈现一处外观奇特的山脉的模样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千山拐子窟!” 朱千门客栈近日来了几个怪人,先是一位蓝衣公子一进门就吆喝着要包下客栈里所有上房。 在得知客栈一共才四间客房以后,蓝衣公子勃然大怒,毫不客气的将客栈掌柜的丢出了他那间自留的大房,自己大咧咧的住了进去。 掌柜的从没见过如此霸道且出手如此阔绰的公子,先是受了一番惊吓然后欢欢喜喜的腾了房间。 每天好酒好菜的伺候着这几位看着就不好惹的大爷。 千山拐子窟之所以叫拐子窟,是因为此处山貌特殊,远处看就山上就像鱼鳞般鳞次栉比。 其中又有许多天然形成的洞窟暗藏其中,若无人引路,极易迷路。然而这只是其中之一。 让千山拐子窟更出名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名鼎鼎的千山鬼市。 大概在五六年前,千山鬼市悄然开市, 因为它与其他鬼市不同,千山鬼市地属两国山脉交界之处,地势复杂,不受两边朝廷管辖,久而久之,自成一派。在里面贩卖什么都不算稀奇。 本来也不成气候,只是不知何时千山来了个鬼市主,据说每次鬼市主出现,都会带来一件江湖中流落许久的宝贝。 而李莲花等人一路过来,再已打探清楚了,这次鬼市主带来的宝贝,就是十五年前血域天魔的烈火鎏金珠。 看来时五鼠的朱雀衔日,指的就是这烈火鎏金珠无疑了。 第22章 千山拐子窟5 “诸位,千山鬼市的路引弄来了,可费了本公子好一番功夫。” 宁轩扬走进房间,将手上的路引甩到桌子上,昂着头态度仍是一贯的傲慢:“千山鬼市一月就开市两日,而本月第二次开市就在今夜子时。到时候能不能偷到鬼市主的烈火鎏金珠大家就各凭本事了。” “那是自然,南宫清先谢过宁公子了。”南宫清朝宁轩扬行了个礼,从桌上拿了一张路引便出了门去。 常问天也不多废话,拿起桌上的路引瞥了宁轩扬和李莲花一眼就走了。气的宁轩扬在他身后瞪着大眼叫嚣:“哎,我说你这人到底懂不懂礼貌,给你行了方便连句谢谢都不会说是嘛!你当本公子欠你的啊!” “啊,宁公子。”李莲花手伸在半空,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得呐呐道:“那我替我和舍妹先谢过宁公子了。” “等等。”宁轩扬转过身一只手按在路引上 李莲花不解的看着宁轩扬 “你说你一个人带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去鬼市这种地方是不是太过冒险?我看你的武功也不是很好吧,这样吧。本公子实在不放心你们,不如我发发善心,与你们同行也不是不可以。” “这…..”李莲花略显迟疑 宁轩扬见他犹豫,一时着急忍不住拔高音调:“本公子一番好心好意,你莫要不识抬举。鬼市那种地方,哪是能轻易来去的,就你这等破烂武功怕是还没进鬼市主的屋子就被擒住了。” “是是是。”李莲花干干的笑了两声:“那就有劳宁公子了。” 宁轩扬听他如此说,才满意的抬了抬下巴得意的“哼”了一声回房了。 李莲花看着少年意气风发的背影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少年心事,总是藏不住的。 入夜,子时。 李莲花、白不虞、宁轩扬三人提着一盏蓝灯笼站在千山脚下。 常问天和南宫清都未出现,不知是否是先他们一步去了鬼市。 “哼,投机取巧。”宁轩扬如此评价道:“他们以为去的早就能抢先一步吗?若鬼市主的东西那么好偷,时老前辈也不会拿烈火鎏金珠当此次比试的彩头了。” 李莲花提着小灯笼环顾了一下四周还不忘附和两声:“宁公子说得有理。” “那是自然。”宁轩扬扬了扬嘴角,正欲说话忽的耳旁一阵疾风闪过,宁轩扬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才发现那阵风竟是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矢,那箭矢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李莲花手里提着的蓝灯笼。 蓝灯笼烛火灭的那一霎那,身后的山道上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辆马车,山路寂静,这辆马车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点动静都未曾有。 宁轩扬手心微微出汗,碍于李莲花和白不虞在场他不得不强装镇定,以免露怯。 “公子,路引。”马车上的人说话没什么语调,不知是不是宁轩扬的错觉,他甚至觉得那人连眼珠都没动过。 “给你。”宁轩扬从怀里掏出三张路引 “原来是贵客,”来人看了眼路引,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撩开马车的车帘对着李莲花三人道:“三位贵客请上车。” “有劳。”李莲花点了点头,第一个上了马车,白不虞和宁轩扬对视了一眼,也先后踏上了马车。 “这千山鬼市怎么个规矩,一来装神弄鬼的。”一上车,宁轩扬就忍不住抱怨道 李莲花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态度,一上车就阖了眼睛闭目养神。 宁轩扬看他这副样子也就悻悻的闭上了嘴,端直了身子竭力做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倒是白不虞,眼里闪着兴奋,对这一切都充满好奇,时不时的就去撩车上的帘子,试图想看外面的景色。 可惜天太黑,山中的景色又都差不多,看了一会白不虞就觉得无趣了,放下帘子。她看了眼李莲花又看了看宁轩扬,最终朝宁轩扬露出一抹微笑 “宁公子。” 宁轩扬原本思绪纷杂,一脸苦大仇深的思虑着该如何从鬼市主手中将那烈火琉金珠盗走。 忽听白不虞叫他,立刻就把脑海中一切思虑计谋都抛诸脑后,眉眼带笑的抬眼瞧着白不虞:“阿花姑娘有事?” “你可知千山鬼市有没有人贩卖奇珍稀药材?” “珍稀药材?”宁轩扬愣了一下 白不虞道:“我曾听闻我祖母说起鬼市里面或许会有人贩卖天山雪莲、血枯草等这类的罕见药材,也不知我们这次去能否能遇上?” “阿花姑娘想寻这些做什么?”天山雪莲和血枯草都是万里寻一的滋补药材,阿花姑娘问这些,难不成是家中有人患了重疾? 宁轩扬忍不住瞥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李莲花。 是了,这人看着就病怏怏内里虚空的样子,也难为李阿花姑娘要费心为他寻此等名贵药材进补。 第23章 千山拐子窟6 “像天山雪莲此等名贵药材,过于稀罕,市面上通常难以遇到。若有需要,需要先在黑市花重金下悬赏贴。”宁轩扬道:“等有人接了帖子,若运气好,最快等上一年半载,或许便可得到。” “一年半载?”白不虞微微皱眉:“这也太久了些。” 宁轩扬闻言踟蹰了一下,他想起自家老爹好像在十余年前从一江南富户手里曾偷到过一小株天山雪莲,被他老爹珍而重之的收藏在宝库内,这是救命良药,自然极为看重。 “在黑市都如此罕有,那若有天山雪莲岂不是可以卖重金?”白不虞眨着她的大眼睛,眼含期待的望着宁轩扬 “确实,不仅可以卖重金而且有钱也难买。”宁轩扬咬了咬牙:“阿花姑娘,实不相瞒,其实我府上有一株…….” “太好了。” 宁轩扬还没说完,白不虞就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宁轩扬着实奇怪阿花姑娘这句太好了是什么意思,明明他还未来得及将他府上有雪莲之事告知。 “天山雪莲我记得药库还剩下几十余株,等我回山我得拿上几株先过来卖一卖试试。”白不虞兀自喃喃道 几十余株?几十余株什么?宁轩扬的嘴巴微微张开,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马车走的方向不对。”本来正在闭目养神的李莲花猛然睁眼,眼神凌厉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又用手去敲马车的木板尔后沉声道:“我们可能中计了。” “中计?”宁轩扬完全听不懂李莲花在说什么,只觉得此刻的李莲花身上有种他不习惯的气势,仿佛在瞬息之间,就换了另一个人似的。 “窗户被锁死了。”白不虞掀开车帘,只见整辆马车外围不知何时布满了细密的银丝,这银丝看起来坚韧非常,瞬间将整辆马车变成一座移动的囚笼。 “是谁他妈的想出这种下三滥的馊主意?!鬼市主吗?等本少爷出去了,我一定要找鬼市主好好清算一下这笔账!”宁轩扬忍不住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 “我们怕是没这个机会了。”白不虞望着前方,声音有些许不稳:“前面是悬崖,他想要我们死。” “该死的!”宁轩扬一边咒骂一边拔出随身配剑对着周围一顿乱砍,试图从内部劈开这破车,他心里很清楚,一旦马车带着他们坠入前面的悬崖,那他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宁轩扬砍了半天,面前的车门倒是没给费什么力气就砍开了,但那细密如珠丝银丝却是纹丝不动,眼看着马车离悬崖不过数丈距离,此刻已入绝境,宁轩扬有些无力的垂下了手。 “宁公子,借剑一用。” 李莲花上前一步轻叩了一下宁轩扬的手,宁轩扬手中的剑就不知怎么的到了李莲花手里。 只见李莲花一剑斩向前,速度快的宁轩扬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剑的,就听见四周传来“叮叮当当”银丝崩裂的声音,然后是缰绳断裂的声音,两匹没了缰绳的马在他们眼前长啸一声直直的坠入悬崖。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莲花凝神运气,将手中的剑径直向下插入地面,终于迫使来不及收力的车轮在离悬崖一尺远的地方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你…….”宁轩扬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他的清承剑他知晓,若非此人有让其他人望其项背的内力,绝无可能将那固若金汤的银丝一剑斩断。 更不要说,将剑插入岩石而不断,借力迫使马车停下来了。 有这种内力的,放眼整个江湖也寻不出几人。 这个李莲蓬!绝非泛泛之辈! “宁公子,抱歉了,你的剑…….”李莲花敛起眉宇间的凌厉,朝宁轩扬抱歉的笑了笑,似乎一秒间又变回了那个温吞好脾气的李莲花 宁轩扬张着嘴巴,仍是说不出一句话。 “这些银丝是用什么做的?如此坚韧?”白不虞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段银丝,发现这银丝柔软如发丝却坚韧非常,不由得大感兴趣 李莲花道:“江湖中有一门派,擅长以柔韧的丝线操控机关,不仅是机关,若操纵丝线游刃有余者,用来探囊取物也是不在话下的。” “千机门!”宁轩扬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的:“南宫清这个小人,说好的各凭本事,比试还未正式开始,他竟然想出这种手段想除掉我们!” 李莲花瞧着脚下的层层丝线,面上没什么情绪道:“今夜已是子时,比试已经开始,他用千机门的机关除掉自己的对手,也算是凭‘他的本事’,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你….”宁轩扬没想到李莲花竟然帮南宫清说话,一时气急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负气背过身去,不再跟李莲花说话。 “子时都快过了,我们赶紧去千山鬼市吧。”白不虞拍了拍手上沾上的土站了起来:“他费了如此大周章送了份大礼给我们,我们又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第24章 魁金楼1 魁金楼 李莲花、白不虞、宁轩扬三人在门口领了牌子被请上二楼,常问天已经端坐在二楼雅间,见李莲花他们进来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 等三人入座没多久,南宫清也到了,只是他衣衫有些脏污,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宁轩扬看着南宫清恨不得把眼睛瞪出来,手中的茶盏被他捏的恨不得捏碎了全扬对方脸上。 “南宫公子。”李莲花笑了一下,递上一杯茶 南宫清方才见过李莲花持剑的模样,心里早对李莲花发怵,低头应承着接过茶水,不敢去看李莲花。 宁轩扬见他这副模样,又想起刚才的命悬一线,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随着三声鼓声落下,众人安静,一楼中央的帏幔徐徐拉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站立于台子正中央,正当众人以为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市主时,那人一掀衣袍露出一张妩媚动人的脸。 “诸位贵客,远道而来,小女子凤来在此替千山拜谢诸位厚爱。” 台上的女子施施然的行了个礼,然后狭长的凤眸微抬,嗓音慵懒:“魁金楼有个规矩,那便是第一件拍品是献给诸位贵客的,只消在座贵客谁能有本事拿走,谁便能拿走。” 凤来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一支碧玉簪:“今日的第一件拍品有些特殊,就是我头上这支碧玉簪。” 众人见第一个拍品只是支不起眼的碧玉簪都表现的兴致缺缺,能来此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门道,自然瞧不上区区一支碧玉簪。 凤来娇笑一声:“诸位莫要小看了这支碧玉簪,今日谁只要拿了我头上的这支碧玉簪,谁就能直接上三楼雅阁第一个面见鬼市主大人。” 凤来话音刚落,台下众人都有些跃跃欲试了,都知道鬼市主的规矩,千山鬼市一月只开市两次,每次至多只有三人能有缘见到千山鬼市鬼市主的真容,要知道来千山鬼市的人,有一半并不是为了买货卖货,江湖上闲的无事凑热闹的人也不少。 若能见到鬼市主,那何妨不也是日后吹嘘自己的谈资嘛。 “有意思。”常问天哈哈一笑,跃身下楼,那架势是生怕被他人占了先机。 “在下逍遥圣手常问天,请凤来姑娘赐教。” 凤来斜睨着眼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常问天一眼:“哪里来的不懂事的臭男人,逍遥圣手?本姑娘听都没听过,你还是下去吧,本姑娘没心情跟你这种脏兮兮的臭男人比试。” “你……”常问天被她说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尔后恼羞成怒,抬起一掌不由分说的就朝凤来劈去 凤来也不慌,顺势一个下腰不仅躲过了常问天的这一掌,还顺带脚步轻点至常问天身后,抬起脚尖在常问天后腰处不轻不重的踹了一下,常问天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向前冲了一步,顿觉屈辱,立刻掌上生风向后猛然一击。 这一击力到虽猛,但准头不够,凤来又是轻轻巧巧躲过,然后只见她手中彩绸飞舞,三两下就将常问天缚了个严严实实。 凤来正欲将常问天就此丢下台去之时,常问天突然怒吼一声,用真气将身上缚着的彩绸尽数震断,凤来猝不及防,被震的往后倒退了数步,看来方才她还真的是小瞧了此人。 常问天趁着凤来愣神的间隙,已然两步踏至凤来面前,一手出掌一手探向凤来发髻。 就在他手快要碰到凤来头上玉簪之际,一条银丝从二楼斜飞而来,轻轻松松将那玉簪从凤来头上卷了下来。 凤来躲过常问天的一掌,一时不察,再想去取被卷走的玉簪,已然来不及了。 魁金楼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懵了,等回过神来纷纷抬首去瞧二楼是何人的时候,只看见一个风姿绰约的白衣少年手里颇为得意的拿着凤来的那根玉簪朝楼下拱手道:“诸位,承让了。” “南宫清!”常问天目眦欲裂 凤来瞪了常问天一眼,整理了一下散落下来的乌发,朝楼上的南宫清浅浅一笑:“公子好手段,楼上请吧。” 南宫清施施然回了个礼,一派翩翩公子的气度。路过宁轩扬和李莲花身边的时候宁轩扬忍不住讥讽道:“哼,装的人模人样的,实则阴险耍滑,千机门果然都是些不入流的。” 南宫清听宁轩扬这么说也并不恼怒,他朝李莲花行了个礼,理了理衣衫转身随了前来领路的小厮走了。 “没想到被他钻了空子。”宁轩扬铁着张俊脸,此时他是半刻也等不了了,他负着手在房间来回踱步,最后猛的拍桌子,把李莲花吓了一跳 “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看。” “宁公子。”李莲花苦笑了一下:“这楼里少说也有七八十个护卫,想要硬闯怕是没那么容易。” “谁说我要硬闯了?”宁轩扬扬了扬下巴指指头顶:“做咱们这一行的,不会点飞檐走壁之术怎么出来混江湖?” 李莲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与阿花姑娘在这里等着,少我一个他们不易察觉,我去去就回。”宁轩扬道 李莲花和白不虞坐在雅座瞧着楼下热闹非凡的叫价很快成交了一个白玉送子观音和一副据说是当今皇后佩戴过的东珠,当凤来姑娘拿出第四个宝贝的时候,宁轩扬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他一进屋子就一言不发,脸色有些发白,直到他咚咚咚地喝了三大杯水后才抚了抚胸口激动道:“我看见….我看见南宫清用银丝杀了鬼市主!” 第25章 魁金楼2 李莲花“啊”了一声,端着一杯茶眼神还瞧着楼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轩扬还等着李莲花的反应,等了半天,只见李莲花慢慢端起茶喝了一口,继续瞧着楼下。 等到凤来将第四个宝贝的幕布揭下,众人哗然,只见伫立在台上的是两株巨大的、足有一人多高的红珊瑚。 那红珊瑚本就少见,枝冠繁茂至此、红如泣血更是珍品中的珍品,在众人惊叹的眼神中,那两株红珊瑚在烛火下熠熠生辉,美的别样妖娆。 “果真是无价之宝。”李莲花评价道 “你怎么还有闲心管什么破珊瑚。”宁轩扬焦急道:“南宫清这个死疯子,设计杀了我们不成,居然在魁金楼杀了鬼市主,不行,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不能被南宫清这个疯子给连累了。” 李莲花还在瞧着楼下的两株红珊瑚,对宁轩扬的话只是淡淡道:“我们走不了了。” “怎么可能。”宁轩扬急切道:“趁着他们魁金楼的人还没得到消息,你和阿花姑娘先走,阿花姑娘不会武功,她一个女子,万一动起手来难免吃亏。” 李莲花漫不经心的用手指轻扣桌面:“你没发现吗,就在刚才你进门开始,楼内的护卫便从红衣换成了黑衣,怕是在你发现南宫清杀了鬼市主的同时魁金楼就已经发现了鬼市主死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只是这消息走漏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这…..”宁轩扬这才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确如李莲花所说,楼内的护卫已经悄悄的换了一批。 “怎么办,我们与南宫清那疯子同来,此事若解释不清,怕真是要被牵连。”宁轩扬道 “宁公子莫急。”李莲花道:“如今魁金楼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若南宫清真杀了鬼市主,他是自然同我们一样也出不去。冤有头债有主,他们魁金楼要找麻烦也自然是找他,与我们何干?” “你说的轻巧。”宁轩扬急道:“南宫清那种疯子小人,谁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胡说八道。” 李莲花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过了约莫半炷香时间,楼下的喧闹还在继续,李莲花他们则被凤来派人‘请’上了三楼。 一同被请上来的,还有在楼下角落已然喝的酩酊大醉步履不稳的常问天。 白不虞被常问天身上浓重的酒气熏到了,不由嫌弃往边上挪了点想离这个臭酒鬼远一些。 李莲花进门就东张西望了一番,视线越过众人看到了屋子正中央端坐着的一个紫衣黑袍无头尸体 李莲花微微皱眉,视线往下,又看到了尸体脚边属于它的头颅滚落在那,只见那头颅双眼紧闭,毫无狰狞之色,仿佛只是睡着了,若不是脑袋此刻呆的位置不对,看起来死的别提多安详了。 “诸位贵客。”凤来狭长的凤眸透冷冷的扫过四人,仿佛在看四个死人:“我家主上被南宫清所杀,我魁金楼向来恩怨分明,如今南宫清不知所踪,若诸位能将南宫清交出来,我魁金楼也不会为难诸位贵客。” “不知所踪什么意思?”宁轩扬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地方他一炷香前还来过,房内唯一的两扇窗户外头是峭壁悬崖,根本没有可以脱逃的地方。 “这窗户外是万丈悬崖,南宫清在魁金楼内杀人,除了大门根本无路可逃,你的意思难不成他是从这峭壁跳下去了不成?” 宁轩扬指着打开的窗户扬声道:“你们自己在魁金楼找不到人,却为难我们是什么道理。” “哼。”凤来冷哼一声,眼角一扬,十几个黑衣护卫就摆了阵形将宁轩扬李阿花等四人团团围住:“在魁金楼,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说的便是规矩。今天你们若是交的出南宫清,便能走出这扇大门,若交不出南宫清,那就都留下来给鬼市主大人陪葬。” “你…..”宁轩扬为之气结,转头瞪了李莲花一眼:“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要去哪找南宫清那个死疯子!” 李莲花也不回话盯着地上的一截银丝出了神,他朝凤来姑娘笑了笑走过去拾起那截银丝放在手上仔细端详 “凤来姑娘莫急。”李莲花细细瞧了手中的银丝和头颅的切口,正欲将手中银丝放到无头尸上去的时候,凤来的彩绸已经伴随着一声娇斥不由分说的挥了过来:“不准对鬼市主大人无礼。” 李莲花不禁退了一步,手上握着那截银丝对凤来微微歉意道:“是我思虑不周了,我看鬼市主颈上切口太过于齐整,一时好奇,便想验证一下。” 白不虞闻言往前走了两步,见尸体的切口果然异常整齐,就像一把极度锋利的刀刃飞速切过一般。 “南宫清是千机门门主的亲传弟子,一手千丝银线自然练的极为熟练,切口整齐有什么好奇怪的。”凤来睨了李莲花一眼沉声道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接着又蹲在地上去瞧那头颅 凤来见他瞧来瞧去,早已十分不耐,不由得催促道:“你在那里磨蹭什么,想要活命的,还不快快去将南宫清找出来!” 第26章 魁金楼3 李莲花扯了扯手里的银丝,眉头微锁缓缓道:“凤来姑娘,听闻鬼市主武功不凡,虽从不沽名钓誉不屑进江湖万人册排行榜,但我猜,鬼市主大人的功夫无论如何也不应轻易被南宫公子所杀才对。” “可我是亲眼…..”宁轩扬正欲接话,李莲花适时投递了一个温温和和的眼神,宁轩扬立刻话锋一转:“咳咳….南宫清功夫不过二流,要说他有这个本事杀了鬼市主,的确蹊跷。” 凤来面色冰冷,神色似乎犹豫了稍许才开口道:“若非主上日前被人偷袭,受了不轻的内伤,否则凭南宫清这等货色自然不可能杀得了主上。” “鬼市主受伤了?”李莲花瞥了一眼紫衣黑袍无头尸体,手指轻捻着银丝。 “这是我魁金楼的辛密之事,与你们外人无干。”凤来蹙着眉甩了甩衣袖厉声道:“明日午时前你们若找不出南宫清,就别怪我魁金楼不讲待客之道了。” “自然。”李莲花微微笑了一下:“不知凤来姑娘可否让我等搜查一下这个房间?或许南宫清在此行凶后不小心留下了踪迹也未可知。” “随便你们。”凤来斜睨了李莲花一眼:“不过主上的遗体我定是要将其好好安置的,至于这房间,你们想查便查。” 李莲花颔首:“有劳。” 等凤来派人安置了鬼市主的遗体后,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李莲花、白不虞和宁轩扬了,常问天不知何时离开的房间 白不虞和宁轩扬觉得此人喝酒误事,不知又跑去哪里喝酒睡觉去了,也便随他去了。 “这房间有什么可查的,这里根本没有第二条可以逃走的路线。”宁轩扬大跨步走到窗边向下看了一眼道:“这悬崖少说也有百丈,任他什么千机门什么千丝银线都不可能让南宫清这疯子长出翅膀从这里遁走,我们应当快快去楼下盘查这楼内所有人,也许这小子易了容藏匿其中只等明日午时我们当了他的替罪羊,他好趁机混出去。” 白不虞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又去看李莲花,见李莲花蹲在原本鬼市主那具无头尸放置过的位置盯着地面瞧。 白不虞压不住好奇也跑过去跟着看,地面上有不少还来不及清理的血迹。 “看什么呢?”白不虞不懂这地上的血迹有什么可看的,毕竟用银丝将头绞下,或多或少必定会留下血迹。 李莲花道:“我在看这地上的血液,为何会分为两个颜色,且你们仔细看,处于这一处的血液已经凝固,但为何那一处的血液,还未凝固。” “这有什么稀奇?”宁轩扬不懂为何现在时间紧迫,李莲花却显得不疾不徐,还有心思蹲在这里研究一个死人的血液凝不凝固 “宁公子,如果我告诉你,一个人被人断了头颅,但他颈部的切口和脑袋的切口完全不一样,你会想到什么?”李莲花看着宁轩扬侧了侧头 “你在胡说什么,如果是同一个人被人砍了头,怎么可能切口不一样呢,难道杀了一个人还要砍两次头不成?除非…….”宁轩扬说到这里噎了一噎,瞪大了眼睛回视李莲花 “你是的意思是说尸身和头颅是不同的两个人?”白不虞虽不确定,但还是道出了心中所想 “不错。”李莲花道 “难道说南宫清在此杀了两个人?”宁轩扬惊道:“好他个南宫清,竟然以杀人为乐,不行!我们须得快快将他抓住,不能让他再滥杀了。” 李莲花有些无奈,叹了口气继续道:“宁公子,一个人自然只有一颗头颅能砍,但问题是当时这房间只有鬼市主和南宫公子,何来第二个人让南宫公子杀呢?” “对啊,不对啊。”宁轩扬道:“当时南宫清杀鬼市主的时候,我就伏在房梁上,当时屋内并无其他人啊。” 李莲花被宁轩扬的对啊不对啊弄得头疼不已,他第一次觉得其实方小宝还是挺聪慧的,至少人家一点就透 而眼前这个,跟榆木脑袋也没太大的区别。 宁轩扬道:“我分明亲眼所见南宫清杀了鬼市主,当时屋内千真万确就他们二人,怎么死的会变成两个人呢?” “问题就在这亲眼所见上面。”李莲花道:“宁公子,你当时确实看见南宫公子用银丝杀了鬼市主,而后又将鬼市主的头颅绞了下来吗?” 宁轩扬细想了许久:“当时我刚潜入便看见南宫清已经杀了鬼市主,当时他拿着银丝,手上端着鬼市主的头颅,那画面瘆人的很,我一看南宫清这人简直是疯了,就赶紧退出房间回来了。” “所以换言之你并未亲眼看见南宫公子杀人,也并未亲眼目睹南宫公子将鬼市主的头颅用银丝绞下?” 宁轩扬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李莲花指着地上的血液:“你们看这地上两处血液,颜色深浅不同,血液凝固不同,只有不同的死亡时间才会让血液颜色不同,且你们可知活着切下头颅和死后切下头颅有什么区别?” 第27章 魁金楼4 宁轩扬脑子完全不够用,他抓了抓头发一脸诚恳的发问:“有什么区别?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李莲花略略叹了口气用手指轻点地面和桌面那几处血迹:“一个人如果活着就被切下头颅,那他的血液会呈喷射状,且很快凝固,就像这里。” 李莲花又指了指鬼市主头颅放置过的地方:“反之,若一个人死后几个时辰才被切下头颅,那它的血则流速缓慢,且不易凝固。” “这两个人不是同一时间死的。”白不虞沉吟道:“所以,鬼市主是在南宫清进来之前就已经死了?还被人切下了头颅放在这里?” “啊?”宁轩扬无比诧异:“如果鬼市主在南宫清进来之前就死了,那死的另外一个人又是谁?” 李莲花摇了摇头:“这点我也想不通,不过想要在魁金楼提着一个人头来去自如,想必此人定是极其熟悉魁金楼的人。” “方才凤来姑娘见你查看尸体伤口十分紧张。” 宁轩扬突然想到什么凑近李莲花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音:“她还说明日午时前我们找不出南宫清,她便要杀我们灭口,而且,你忘了吗?她头上的玉簪南宫清轻轻松松就取走了,哪有如此巧合?如此说来,她和南宫清必定是早就狼狈为奸,谋划好的。既如此,那南宫清必定也是她藏起来的。” 李莲花慢悠悠的整理了一下衣衫,不置可否道:“或许是吧,我们去楼下看看。” 三人来到楼下,此时宾客之中已然有人发觉魁金楼的蹊跷,三五个剑客和魁金楼的黑衣护卫正在大门口对峙 大厅喧嚣不在,大家都紧盯着门口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凤来姑娘,这就是你们魁金楼的待客之道吗?”一位身着锦衣华服,手持玉扇的公子坐在二楼一雅间高声道 “诸位贵客。”凤来在几十余名黑衣护卫的簇拥下缓缓现身,她脸上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一双凤眸在楼内缓缓扫视了一圈:“今日各位来我魁金楼竞宝,我魁金楼不胜感激,本应好好招待诸位,可奈何你们当中有人坏了我魁金楼的规矩。” 凤来说着便瞧了李莲花他们一眼:“在明日午时前,还劳烦诸位安心在我魁金楼内呆着,我们也会好酒好菜的招待各位,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凤来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位玉扇公子皱着眉,白净俊秀的脸上覆上一层冷霜:“这魁金楼本公子想来就来,想走便走,难不成你们魁金楼想与我淮远傅家作对?” “傅公子。”凤来面无表情的开口:“在千山魁金楼,别说淮远傅家,哪怕是百川院和朝廷来了,也得按照魁金楼的规矩来。” “你…..”玉扇公子公子气结,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 为免吃亏,也只好将这口气暂时压下。 “淮远傅家。”白不虞侧过头望向李莲花:“这个淮远傅家又是个什么来路,我看那小白脸说起来好像挺了不得似的。” “这淮远傅家是江湖中的世家门派,这种世家,多半偏居一隅独霸一方,一般不牵扯江湖事,和朝廷倒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宁轩扬没等李莲花开口就噼里啪啦抢先讲了一堆,最后宁轩扬明显不屑的又点评道:“看那个傅公子,好不招摇,出个门打扮的花里胡哨,穿的是金丝蜀锦,腰带上七零八落挂满了价值不菲的玉佩,手上还拿了一把玉骨逍遥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这种人敢跑到魁金楼来,也就仗着他爹的名头罢了,万一运气不好,碰上个不怕死的,怕是搬出他爹的名头也无用了。” “咳咳。”李莲花低头假装清咳两声掩下笑意,他记得他初见某个臭小子的时候,他也跟这个傅公子差不多,毫无城府,仅凭一腔热血就来闯荡属于自己的江湖了。 “哎,小哥。你可知原本放在这里的两株红珊瑚去哪了?”李莲花拦住一个步履匆匆的小二询问道 “你说那两株红珊瑚?”小二忙着伺候楼内怨声载道的个个都不好惹的侠客们,头也不抬的指着玉扇傅公子的雅间道:“那两株红珊瑚方才被那位傅公子拍下了,我们刚将珊瑚抬上去,死沉死沉的。今儿个也不知道楼上出了什么事了,麻烦得紧,这位贵客,无其他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李莲花浅笑一声:“有劳。”说罢便朝着二楼店小二手指的雅间走去,宁轩扬和白不虞跟在李莲花身后,又不知道这人要去做什么,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这人,好歹我们现在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吧,你要做什么,好歹跟我俩说说吧。”宁轩扬跟在李莲花身后小声嘟囔。 虽然这才短短半日的功夫,但宁轩扬对李莲花的态度已经完全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转变 他见识过李莲花出剑的模样,也见识了李莲花洞悉事物心细如尘的模样 虽然他心里还不能接受竟然有隐士高人是此等看起来唯唯诺诺、毫不起眼的样子,但在身体力行上还是不可控的对李莲花开始尊敬起来。 第28章 魁金楼5 李莲花三人来到白衣玉扇公子门口,先是向两个家丁模样的人自报了姓名,尔后经过两人通传,最后才进了房门见到了那位白衣玉扇傅大公子。 宁轩扬显然很看不上姓傅的这般做派,全程就差把白眼翻到天灵盖了,但李莲花笑意晏晏的没说什么,他自然也懒得开口计较。 “三位少侠,在下淮远傅惊愁,听我的家丁说,三位是特意来一赏我刚拍下的红珊瑚的?”傅惊愁摇着白玉骨扇往那里一站,白衣似雪、面冠如玉、仪表堂堂,谁见了不得夸一句好一个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 宁轩扬对此嗤之以鼻,活像看见了一只逢人就疯狂开屏的骚包孔雀。 “啊,傅公子。”李莲花微微笑着看着傅惊愁:“是这样的,方才我看那红珊瑚实在美丽的很,但还来不及细看,就被公子拍下了,所以冒昧前来想再仔细看看这两株稀罕之物。” “无妨。”傅惊愁将手中的玉骨扇漂亮一收,轻点着房中一角道:“难得出门能遇上懂得欣赏的知音,你们随意看吧,我也是瞧着这两株红珊瑚颜色艳丽还难得的配成了一双,想着若买回去放在中厅定是气派异常,这才花重金拍下。” 李莲花一边嘴里应着“是是是”一边走至那两株珊瑚前,还未走近,便先闻到了一股异香。 “这是什么味道。”白不虞轻轻蹙眉,掩了口鼻:“这香粉洒的味道未免太重了些。” “姑娘所言极是。”傅惊愁说起这个也是一脸难掩的嫌弃之色:“这魁金楼都是一帮不懂风雅的莽夫,竟在这两株价值连城的红珊瑚之上画蛇添足,洒了不知什么香粉,简直不入流。” 李莲花负手立在那两株巨大的红珊瑚前,面上一边挂着惊叹之色,一边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这两株比他还高上不少的珊瑚。 如此巨大的珊瑚,它下面底座也是奢华至极,看木料的质地和颜色应该是檀香紫檀,上面雕着祥云图案,十分华贵。 李莲花伸手摸了摸那紫檀上的祥云图案,似赞叹这雕工精美,又曲起两指轻叩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傅公子,这红珊瑚要带回傅家怕是不妥。”李莲花兀自走到茶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大大的不妥。” 傅惊愁一双大眼不解地望着李莲花:“啊?不知李少侠何出此言?” 李莲花无奈摊手:“傅门主若是知道你运回一具尸体,怕是要气的七窍生烟了。” “你说什么?”傅惊愁眉毛一挑,面露惊色:“尸体?哪来的尸体?” 宁轩扬也被李莲花此番言论给惊到了,他目光在那两株红珊瑚上来回扫了几圈,也没发现那两株红珊瑚上下哪里能藏匿李莲花所说的尸体。 “傅公子何不让人把这两株珊瑚下面的底座撬开,看我是否所言属实。”李莲花道 傅惊愁虽然并不信李莲花所言,因为那珊瑚底座看着虽然不小,但狭窄细长也绝容不下一具尸体。 但不打开来验证一下,心里终究有根刺,于是他便叫了外面两个随从来,两人合力将其中一株珊瑚小心翼翼的放倒。 谁知刚撬开那紫檀木的一角,一只缠着白布的手臂就咕咕噜噜的滚落了下来,把众人吓了个不轻。 只有李莲花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果然如此的神情。 “这……”傅惊愁脸上惊魂未定,他实在想不通,他刚拍下来被视为吉祥如意的红珊瑚底下为何会藏着一具被人切成四分五裂的尸体。 “傅公子莫慌。”李莲花缓缓道:“如我所料不错,这具尸身才是真正的鬼市主。有人想利用红珊瑚将鬼市主的尸身运出魁金楼,为掩藏尸体散发出的异味,此人还洒了大量香粉,可谓用心良苦。” “这具无头尸是鬼市主?”傅惊愁倒吸一口凉气,讶异之色浮现脸庞:“鬼市主死了?” 那个以神秘闻名于江湖的鬼市主死了?还死的如此凄惨? 傅惊愁初入江湖,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消化接收到的信息。 一个如此有名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说死就死了? “不然你以为魁金楼为何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不让人出入。”宁轩扬虽然心下也惊讶,但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傅惊愁两句,什么价值连城的红珊瑚,竟成了帮人藏尸的工具。 “我不懂。”白不虞蹲下看着鬼市主七零八落的尸身不解道:“既然鬼市主已死,凶手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杀了另一个人,用那人的的尸体充作鬼市主的尸身?还有南宫清不是有内应吗?一开始直接将鬼市主的尸首放在房间内不就行了吗?为何要多杀一个人?还要想尽办法将原本鬼市主的尸体带出魁金楼,如此多此一举?” 李莲花沉吟了片刻悠悠道:“我原本也想不明白,凶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多此一举呢。后来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我们一开始的思路就错了。” “啊?”宁轩扬茫然的盯着李莲花,眼神单纯清澈的让李莲花扶额。 第29章 魁金楼6 “一开始,我们就认定了凶手是南宫清。所以我们的一切思路就是以南宫清就是凶手来推断的,那自然就着了凶手的道。” “但若我们换一下这个思路,若南宫清不是凶手呢?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白不虞垂眸思索道:“若凶手不是南宫清,那鬼市主房间里的另一具无头尸体又是谁?” 李莲花喃喃的叹了口气:“自然是一个被嫁祸后永远都无法开口拆穿他们的阴谋,我们也永远无法找到的人。” “你是说南宫清?房间里那具无头尸体是南宫清?这怎么可能!” 宁轩扬皱眉扬声道:“我分明亲眼所见捧着鬼市主头颅的那人是南宫清,难不成南宫清那疯子我还能认错不成?” 李莲花摇了摇头正色道:“江湖中有很多方法,能让一个人暂时看起来像另一个人,例如衡山派的易容术,又例如时老前辈的缩骨绝学,这两种一种是画皮之术,另一种则是可以短暂改变骨骼的形状,让身体可以变大变小甚至变成另一个人的样貌。” 宁轩扬道:“你是说有人杀了南宫清之后又假扮成了南宫清?” “哎…”李莲花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眯起眼睛眼神逐渐困顿:“这案子里面的关窍想来颇费头脑。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行不行,这一夜未睡,我有些困了,待我先去睡一会,其他的事情等我睡醒之后再想吧。” “这时候你要睡觉?”宁轩扬简直不敢相信的瞪眼道:“这都快卯时了,等你一觉睡醒,凤来都该敲锣打鼓我们送上路了。” “可我这脑袋昏昏沉沉的着实也想不出什么来。” 李莲花一脸无辜的支撑着脑袋,声音含含糊糊道:“其实想要验证刚才三楼雅阁里的无头尸到底是不是南宫清也很简单。” “南宫清擅长用银丝,那他手上必定有很多银丝勒出来的细小伤痕,只要你们谁去凤来安顿尸体的地方查验一番不就可以得出答案了。” “也只能如此了。”宁轩扬心里着急,他都不知道这个人为何此刻火烧眉毛了还能睡得着。 “我也去。”傅惊愁在边上听了半天,虽然只听了个大概,但已经足够勾起他的好奇心,此时听说要去探尸,更是跃跃欲试。 宁轩扬很不耐的瞧了傅惊愁一眼:“你跟着去做什么?” “本少爷能帮你放哨也能帮你探案。”傅惊愁拍了拍胸脯道:“大不了被发现了,本少爷还能替你挡上一挡,怎么样,带上我,不吃亏。” 宁轩扬上下打量了一下傅惊愁,思量片刻后终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傅惊愁欢天喜地的跟着宁轩扬探尸去了。 李莲花靠着桌子小憩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醒来后宁轩扬和傅惊愁还未归来,傅惊愁随行两名家丁急的不行 李莲花却不太在意,踱步到碎尸前将尸块上缠绕的白布一一解开,又耐心地将躯体的每个部位仔细拼凑起来,最后好歹是给拼凑出一个大致的人形出来。 白不虞和傅家两个家丁见李莲花玩尸块玩的不亦乐乎脸上皆是一言难尽的神色。 李莲花这边刚拼好尸块,那边宁轩扬和傅惊愁就火烧般屁股的窜了进来。 “呼…..好险,差点就被抓住了。” 宁轩扬喘着粗气,将肩头的裹成麻袋一样的东西随意丢在地上,然后劈头盖脸的朝着傅惊愁怒骂道:“你分明说替我打掩护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撒腿就跑?我早就知道不该相信你这种纨绔二世子说的话!呸!没义气!” “我没义气。”傅惊愁眼里惊怒交聚:“说好了探尸,你倒好,进去查看了死活非要把这东西搬回来,如此显眼,我如何替你打掩护?你当魁金楼的护卫都是瞎子吗?” 李莲花和白不虞盯着被丢在地上裹成一团的东西,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废话,如此重要的证据我怎能放心不带回来。” 宁轩扬振振有词道:“若她毁尸灭迹怎么办?她不是让我找南宫清吗?现在小爷就把南宫清丢到她面前看她如何狡辩!” 李莲花和白不虞面面相觑,这里面果然裹的就是南宫清的尸身。 还没等李莲花白不虞缓过神来,凤来就带着一大帮黑衣护卫杀上门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在楼下百无聊赖听到动静跟着上来看热闹的那帮江湖侠士。 “宁轩扬,你简直欺人太甚!我主上的遗体岂是你随意可动的!”凤来眼里满溢怒气,她扫了李莲花一眼冷然道:“我本想给李先生一个机会,等到午时,现在想来,倒是不必了。黑甲卫,将这三人拿下。” “哎….等等等等!”宁轩扬刚喘完气就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喊到:“凤来姑娘不是限我们三人在今日午时前将南宫清交出来吗?” 这动静是生怕外面围观的人听不到似的 “如今南宫清我已经带过来了,就在此处。” 凤来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了下来:“你休要胡言乱语,南宫清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凤来姑娘。”宁轩扬扯下裹在南宫清身上的布条高声道:“此人便是南宫清。” 第30章 魁金楼7 “哎哎哎。”李莲花走上前两步,带着微笑缓声道:“凤来姑娘莫急,此人确实千真万确是南宫清的遗体,至于鬼市主的遗体,我方才才刚整理好,凤来姑娘你往那瞧。” 众人随着李莲花所指的方向,很快就看到了那一地碎尸,饶是魁金楼的黑甲卫和那些江湖中人各个都身经百战,也有不少人被这个画面刺激的眉头紧锁,略有不适。 “鬼市主死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中很快就窃窃私语起来,于是二楼上凑热闹的的江湖中人也有越聚越多的架势。 凤来只瞧了一眼那七零八落的尸块,脸色微变:“你凭什么说那具无头尸是我主上的尸身?又凭什么说这具尸身是南宫清的?” 凤来咬牙道:“我怎知你是不是随意斩杀了一个人又砍了他的头就在此浑说。” “是啊,无头尸自然不好认。” 李莲花理了理衣袖慢悠悠道:“我以前就说过头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会泄露很多秘密,那自然也能掩盖很多真相,也不怪凤来姑娘会将鬼市主的尸身弄错。” “你…..” “其实想知道这两具尸身究竟为何人的也不难,只消看他们的手上留下的惯用功夫的痕迹便可。” 李莲花说着给宁轩扬一个眼神,宁轩扬便心领神会的蹲下身抓起紫衣黑袍无头尸体的一只手展示给在场众人看 “诸位请看,南宫清乃千机门掌门首徒,一手千丝银线变化非凡,此银线及其坚韧,常年练习手上便会勒出道道极细小的勒痕。这是使用其他武器都不可能会留下的。” “而鬼市主呢,据我所知,以阎罗鬼手闻名江湖。阎罗鬼手需要将内力凝于指尖,轻轻一掐便能捏断对手脖颈,练习此功大成者,都会有一个特点。” 李莲花顿了顿,来到人形尸块前指着其中一只断手道:“那就是手指关节骨骼皆明显异于常人的宽大,所以方才我只一眼,就知这才是鬼市主真正的尸身。” “没错,果真那才是主上的尸身。”凤来身后的一名黑甲卫出声道:“我跟随主上多年,决计不会认错。” “为何我主上的尸体会被人毁成这样?!”另一名黑甲卫闻言猛的抽出佩剑指向李莲花 李莲花连连苦笑着举起双手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可真的与我无关,我在这珊瑚底座发现你们主上的时候,他已经成….呃….很多块了。” “珊瑚底座?” 黑甲卫迟疑了一瞬,脸色森然的看向凤来:“楼中宝库的钥匙一直由你掌管,宝库内机关众多外人决不可能进入而不被发现,主上遗体被藏在珊瑚座之内,此事便与你脱不了干系。” “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凤来怒斥一声:“此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他说主上的尸身是珊瑚座内发现的便是珊瑚座内发现的吗?他如此说,可有何凭证不成?”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李莲花,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略略尴尬的笑了笑,尔后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珍珠配饰来。 “凤来姑娘要凭证,我方才从鬼市主遗体中发现了此物,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算得凭证?” 众人看着李莲花手上这点不起眼的配饰,各个绞尽脑汁回想,然后不知谁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 此物是何物?可不就是凤来身上这件累珠叠纱粉霞茜裙腰带上缀着的珍珠配饰嘛。因为裙子过于繁复华丽,所以不仔细根本注意不到。 “果然是你。”那名黑甲卫冷冷看向凤来,咬着牙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凤来低着头几不可叹的叹了口气,然后微微勾起嘴角,再抬眸,狭长的凤眸里已然晕染上一层杀气:“是我又如何?我想为自己搏上一搏有何不可?” “你莫不是忘了,两年前,你被人追杀至此,是被主上亲手所救。” 一名黑甲卫手里的剑指向凤来,其余的黑甲卫见状亦纷纷出剑,将凤来缓缓逼退至屋内一角。 “亲手所救?”凤来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她眼神和语调带着三分轻蔑:“说来这个救命的机会,还是我给他的呢。两年了,本姑娘在这鬼地方呆了两年了,分明已经是万事俱备。” 说到此处凤来怨毒的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一脸歉然的干干笑了两下,倒是宁轩扬颇为激动,将李莲花扯至身后迎着凤来的目光扬声道:“呸,你这忘恩负义的妖女,你定然还有同谋,若不想被这些人一人一剑砍个死无全尸还是趁早快快如实交代。” “哈哈哈哈”凤来笑的肆意,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不乏惋惜的瞧了众人一眼:“罢了,我也乏了,既然这出戏唱不下去了,那你们便一起死在此处吧。” 说罢凤来转身从二楼栏杆处一跃而下,趁众人还在愣神中在大厅台子上的兽首图案上轻轻一按 只一秒,魁金楼自上而下便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轻烟,显然凤来早已有备而来。 “这是……”宁轩扬抬头愣愣的看着头顶:“她在放毒烟?” 一席话下的众人赶紧屏气凝神 李莲花瞧了瞧那烟雾,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哪来的什么毒烟,她这是将魁金楼由上而下的给点了,一会主梁烧塌了,我们可就真出不去了。” 第31章 魁金楼8 “什么?”宁轩扬大惊失色,冲着身旁的黑甲卫吼道:“还愣着干嘛?想被烧死吗?还不快去将大门打开让我们出去再说。” “一楼大门的机关锁钥匙在凤来手里,那扇铜门重达万斤。一旦落下,凭我们根本打不开。” 黑甲卫个个个神色凝重、面如死灰仿佛已经接受了被即将被烧死的宿命。 “那女人疯了吗?竟想让我们跟她一起陪葬。”宁轩扬道 “陪葬不至于。”李莲花沉吟道:“她既然布了这个死局,定然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路,只是她心思缜密,我们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找她究竟在何处给自己留了出路。” 李莲花思虑片刻环视了一眼众人:“诸位大侠,为今之计,只有大家一起齐心协力下楼破门,才能离开魁金楼,寻一线生机。” 所有人此时早已六神无主,听李莲花如此说,纷纷点头称是。 “李莲蓬,”宁轩扬见大部分人早已散下楼去,迷惑不解的压低声音悄悄地问李莲花:“那个珍珠配饰你是何时发现的?为何之前不见你说?”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茫然挠了挠头:“这个啊,这个是我方才趁乱从凤来姑娘身上临时扯下来的,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她,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傅惊愁眼睛一亮,摇着玉扇一脸崇拜的看着李莲花:“李兄果然聪慧异常,临危不乱懂得随机应变啊。” 宁轩扬在边上听得眉头紧皱,半响才一脸一言难尽的憋出一句:“你这老狐狸!” 然后转身对傅惊愁道:“什么临危不乱随机应变,都是些鬼点子,你别学!” 李莲花和宁轩扬他们下楼后见十几个人聚在门前一起发力试图推着那扇重达万斤的大铜门,可惜没什么成效,那扇铜门纹丝不动。 不多时,魁金楼内因起火而烟雾浓重,木料燃烧的噼啪声听起来更像催命符。 “没用的,根本打不开。” 不知谁先第一开口,绝望的气氛弥漫在众人之间。 “咳咳”宁轩扬掩着口鼻仍被烟雾呛的忍不住咳嗽:“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要死在这里。老狐狸,你快点想想办法。” 李莲花不发一言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大门,眼神四下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大家都随我来。”李莲花道 众人虽然不明白李莲花要做什么,但已经没人有时间想那么多了,经过刚才的事情,无人质疑李莲花都纷纷默默跟在李莲花身后。 “阿花姑娘,”宁轩扬猛然瞥见白不虞忙向前跑了两步:“你方才去哪了,我到处找都没瞧见你。” 白不虞道:“我哥刚才让我跟人去了。” “跟人?”宁轩扬满头雾水:“跟什么人?凤来吗?” 白不虞道:“我哥方才说,凤来姑娘的同伙肯定也还在魁金楼内,如果在,那他必定会趁着乱偷偷找机会溜出去,而我只需要悄悄跟在此人后面,便有机会找到凤来的秘道。” “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宁轩扬怔愣了一下看向李莲花:“方才你提议让大家傻兮兮的推黄铜门不会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吧?” 李莲花干笑了一下:“若不这么做,又怎么能让他放松警惕,这么快找到秘道呢。” “想不到李兄计划竟如此周全。” 傅惊愁一脸崇拜之色溢于言表:“等我们出去了,若有机会,惊愁定邀请李兄来我淮远做客。” 李莲花谦虚地笑了笑:“好说好说。” “哼。”宁轩扬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凤来他们再怎么机关算尽,也还是玩不过你这老狐狸。” “多谢宁公子夸赞。”李莲花道 宁轩扬暴跳如雷道:“谁他妈在夸奖你!” “这人都快熏死了,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贫嘴。” 白不虞不耐烦的凉凉打断三人对话,指了指身后:“秘道就在杂物间木箱之后。都跟我来。” 所有人跟着白不虞来到杂物间,推开那笨重的木箱之后果然就出现了一条弯曲矮小的秘道。 在宁轩扬的催促下,几十个江湖侠客不得不排着队猫着腰一个个头挨着前面人的屁股十分不体面的爬进秘道。 等所有人都进了秘道,李莲花望着楼内汹涌的火势,这才不情不愿的弯下腰,准备爬进地道里 李莲花的头刚探进秘道,身后就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这位小友,这外头是否失火了?你们寻此路可是通往楼外?” 李莲花循声望去,没瞧见人,又四下寻摸,才终于在方才那个黑漆漆的箱子里寻到了声音的来源。 李莲花说不好奇是假的,他先是从秘道里退出身子,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悠悠凑到箱子边:“这位前辈,这魁金楼确实失火了,且火势很快就要蔓延到此处,不知前辈是否是被困此处或者不良于行?可否需要晚辈相助?” “原来如此。”只见那雕工精美的黑箱子缓缓打开,一个丧眉耷眼的精瘦老头钻了出来,只见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盯着李莲花,瞳孔微缩嘴里不知在默默的念叨着什么。 第32章 魁金楼9 李莲花见他气息并不稳,便知他受了不轻的内伤,便上前一步,主动搭了一把手,将灰袍老头从箱子里搀扶了出来。 “敢问小友姓谁名何?”灰袍老头用树根般的手抓着李莲花的胳膊,目光殷切 李莲花微笑:“回前辈,在下姓李,名唤莲蓬。” “姓李。”老头眼里精光一闪,干瘪的脸上竟然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好好好,很好,很好。” 李莲花不知这老前辈在高兴什么,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因为火,是真的快烧到屁股了。 “喂,李莲蓬,你在干什么,磨磨蹭蹭怎么现在才出来。你知道我们在洞口等了多久吗?你再不来,傅惊愁那小子都恨不得钻回去找你!” 李莲花和老头刚从秘道里钻出来,守在洞口的宁轩扬就迎上去一顿念叨,念叨着念叨着他发现了李莲花身后的灰袍老头,不禁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你这是从哪捡了个老头过来?” “咳咳。”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宁公子,切莫无礼,是这样的,我方才临走前无意间发现了这位受了伤的老前辈,便顺手将他一起带了出来。” “哦,原来如此。” 宁轩扬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移开了目光,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老头有些眼熟,又实在想不起来他在何处见过此等怪异的老头。 “李兄,你出来了就好了,刚才我们从秘道出来后才发现原来秘道通往的不是千山魁金楼外,而是这些石窟溶洞之内。” 傅惊愁过来朝老者和李莲花抱手行了个礼,眉宇间尽是忧愁:“这些石窟四通八达,不知通往何处,且石窟内有些地方风化严重稍有不慎便会掉入溶洞,就在方才已经有两位兄弟掉了下去,幸好大家营救及时才不至于伤了性命。” 灰袍老者闻言哼了一声,四下打量了一下这石窟,语气沙哑而迟缓的开口:“这老什子窟窿那混账带我走过一次,我知道怎么走。” 傅惊愁和宁轩扬看了看李莲花又看了看灰袍老者,一时不知该不该信这突然出现的老头 毕竟这老头的出现就透露着古怪,他们在离开魁金楼之前,谁都未曾在楼内见过这号人物。 灰袍老者像是看透了二人的想法,从鼻子冷哼一声,面上透着不屑:“你们爱信不信,反正你们这些嫩瓜的死活我根本无所谓。” 说罢他转向李莲花:“李小友,你若信我,就随我来。” 李莲花温言笑了笑:“那就劳烦老前辈带路了。” “可…..”宁轩扬还欲说什么,傅惊愁就抢先一步开口:“李兄,你说如何便如何,我去叫大家一起过来。” 宁轩扬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只能干瞪着眼。 灰袍老者带着李莲花一行人在几乎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石窟洞窟中穿梭,路程中偶尔有人脚下踩到风化变脆的岩石,也都被身旁的人七手八脚的捞了上来。 终于在走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后,石窟中渐渐能感受到一丝来自山间的凉风,所有人都在此时终于松了口气,因为有风,就代表出口就在不远处。 “哎,累了。”灰袍老者原本走在最前面带路,忽然他找了一处开阔处兀自坐下道:“歇一歇再走吧。” “喂,你。”灰袍老者毫不客气的指了指宁轩扬:“你去那里给我取些水来。” 宁轩扬本想怼一句凭什么,但念在对方是个老者,也不欲多计较,不然岂非显得他不够大度,便站起身乖乖打水去了。 石窟内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流,看着清澈见底,宁轩扬先自己喝了几口,才掏出水壶开始盛水 突然一颗不知道从哪掉落下来的小石子“咚”的一下砸到宁轩扬眼前的水面,宁轩扬被吓了一跳,刚想张嘴骂一句晦气,蓦然反应过来,警觉的向左前方望去。 那是一个黑黢黢的溶洞,不细看根本没什么特别的,但宁轩扬却从那溶洞之中瞥见了一抹鲜艳的色彩。 宁轩扬习惯性的想去拔剑,却忘了他的剑早已被李莲花如同钉子般的钉在悬崖之上了,情急之下宁轩扬只得大吼道:“傅惊愁,快点过来。凤来这妖女在这。” 傅惊愁和众人听到宁轩扬的叫喊,得知害他们如此狼狈的的妖女竟然被找到了,个个如同打了三斤鸡血,纷纷提了武器围了过来。 “你这妖女,看你这次往哪逃。”宁轩扬摩拳擦掌,自信就算没有武器,他也定能将这妖女收服。 凤来从溶洞内缓缓走出,她的发髻已经凌乱,脸上也灰扑扑的,只是那双凤眸还是一样高傲的睥睨着众人:“逃?我为何要跑?你们能追到此,又焉知不是我故意引你们来此处的?” 所有人闻言皆神色一滞,是啊,他们来到这里,一直都是有人带路的,又怎知那古怪老头跟凤来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第33章 魁金楼10 “你这女娃娃,这种时候还耍这些小聪明。”灰袍老者叹了一声,眼神阴翳:“我那个逆徒呢?事到如今难道还想躲着做个缩头乌龟?” “是啊,常大侠与凤来姑娘联手演了一出大戏给我们看,如今又何必躲躲藏藏的。”白不虞倚靠在山石上,语调凉凉 “常大侠?”宁轩扬愣了一下:“常问天?” 是了,从昨晚乱哄哄的逃难开始自己就一直没注意留意这个老小子,难不成他竟和凤来是一伙的? “师父,徒儿知错。” 溶洞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只见他噗通一声跪的干脆利落,此人不是常问天又是谁。 “好你个常问天,我竟没想到凤来的同伙居然是你。” 宁轩扬指着常问天,语调微微颤抖:“如此说来,南宫清也是你杀的对吗?” 常问天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没错。” “你们的计划非常周详。”李莲花苦笑道:“唯一的意外恐怕就是我。那日我和我妹妹确实是无意间闯进那房子里的。” 常问天看了李莲花一眼,沉默不语。 “如果我没猜错,那四张羊皮卷轴也是出自于你的手笔吧。” 李莲花道:“你先是用时老前辈的传授绝学的名义设计引南宫清和宁轩扬来到魁金楼,又假装和凤来打斗让南宫清趁机轻松夺得头筹。等南宫清上了三楼,你便躲在暗处伺机杀了他还砍下他的头,把他伪装成鬼市主的样子。” “然后你自己用时老前辈教你的缩骨功假扮成南宫清的样子离开,至此,魁金楼里就再也不会有人能找到早已死去的南宫清,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一个消失的死人身上,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缩骨功?时老前辈?”宁轩扬听着了李莲花梳理整个事情的脉络,终于从里面听出点不一样的端倪:“常问天是时老前辈的徒弟?” “不错。” “那这老头岂不…..”宁轩扬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识趣的闭上了嘴。 “时老前辈。”李莲花望着灰袍老者正色道:“冒昧的问一句,鬼市主的伤应当就是和您打斗时伤的吧。” “不错。”灰袍老者也就是时五鼠点了点头:“我这逆徒告知我鬼市主手里有我一直找的烈火鎏金珠我便来了。”时五鼠说着淡淡瞟了李莲花一眼:“原本是为了了却平生所愿,如今倒是别有一番收获。” “当日我虽夺了烈火鎏金珠,却被鬼市主所伤,情急之下那女娃娃就将我藏进那箱子里面。” “我在里面调息了不知多久,出来便遇魁金楼大火,还多亏李小友将我从里头带出来,否则我这一把老骨头,怕还真说不准就要折在里头了。” 时五鼠斜瞥了常问天一眼,闭上眼长叹一声。 “都是徒儿的错,险些害了师傅。”常问天跪着的身躯踉跄了一下,满脸懊悔,他突然抬起头恨恨的望着凤来:“你说我师傅早已出了魁金楼,你为何要骗我?” “为何要骗你?”凤来挑眼嗤笑一声:“那自然是因为,你蠢啊。” “你…..”常问天瞳孔地震,不可置信的盯着凤来 “你愚忠愚孝,天底下就再也没有比你更蠢的男人了。” 凤来笑的张狂,只是那笑里多少透着点悲凉:“若你知道这老头还在楼内,你会随我跑出来吗?” 凤来眼神怨毒的瞪着时五鼠:“若这老头果真念你师徒情分,又怎会引人来此,故意让人发现我俩,切断你我最后一条生路,事到如今你还不懂吗?你这师傅根本没想让我们活,枉你我筹谋两年,到头来尽是一场空,凭什么,我不服。” 凤来说着挥舞手中的彩绸向其中一名黑甲卫袭去,那黑甲卫措不及防根本没什么防备,被凤来一击倒地 其他人反应过来准备还击却见凤来并不恋战,迅速用彩绸卷起黑甲卫落地的兵刃凌空一掷,刀剑闪着寒光越过众人破空而行,在离时五鼠眉心仅有一寸处停了下来。 李莲花两指捏着剑刃,面上一改往日的温和面色稍沉。 “又是你。”凤来简直气急败坏,她手劲一转,试图从李莲花手里将剑扯回来,奈何无论她怎么用力,那剑都在李莲花两指之间宛若磐石纹丝不动。 “凤来姑娘。”李莲花声音稍沉:“如今局面,你已没有胜算,不如趁早悔过,亦为时未晚。” “住嘴。”凤来娇喝一声,飞身朝李莲花一掌劈去 那魁金楼的黑甲卫早已复仇心切按耐不住,不知谁趁机从背后刺出一剑,凤来愣愣的看着从胸口刺穿的长剑,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替主上报仇。”黑甲卫厉声爆喝 “替主上报仇!” “替主上报仇!” 接着第二支剑第三支剑无数把剑毫不留情的贯穿了这个女子娇小的身躯。 李莲花稍稍愣了一下,虽他心中早有预料,但也没想到场面会如此不可控,他默默侧身挡住了白不虞的视线。 “你们怎可私下处决?”傅惊愁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我们魁金楼,本就在两国交界之处,不受任何律法约束,私下处决,有何不可?” 一名魁金楼的黑甲卫摘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凌厉英俊的脸庞,他拔下凤来身上的剑,在李莲花、时五鼠和常问天之间扫视了一圈,最终提着剑朝常问天走去。 “这位小哥。”李莲花突然开口:“凤来姑娘勉强可以算是魁金楼的人,但常大侠你们若是也私下处决,那就要问江湖刑堂百川院答不答应了。” 第34章 魁金楼11 李莲花转向傅惊愁:“傅公子,你说我说的可对?” 傅惊愁愣了一下,马上应声道:“李兄说的极是,若魁金楼胆敢私下处决常问天,那我淮远傅家定不能坐视不管。” “楼大哥,魁金楼重建要紧,这人让他们交给百川院也无不可,咱们此刻犯不着与他们多做纠缠。”那人身后的一黑甲卫劝道 “大仇不报,和苟且偷生有何区别?”那姓楼的黑甲卫冷着脸字字铿锵:“若你们担心惹上麻烦,大可以自行离开。” “楼大侠。”李莲花温声劝道:“我知你报仇心切,但你今日一剑杀了常问天却未必比将此人丢入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来的痛快。死,向来是最简单的,若再一时意气搭上自己岂不很不划算?” “楼大哥,咱们若是孑然一身,今日定同他们拼了,但…..”那黑甲卫没再说下去,李莲花却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果然姓楼的黑甲卫眼神动摇了一下,最后放下剑朝李莲花恨恨放下狠话:“若我知道百川院没有公正处理此事,天涯海角,我亦不会善罢甘休。” “那是自然。”傅惊愁朗声道:“常问天我会亲自押解去百川院,若途中有任何岔子,楼兄都可算在我傅惊愁身上。” “哼。”姓楼的鼻子出气瞪了傅惊愁一眼,收了剑,带着一众黑甲卫走了。 剩下的江湖人士,多半疲惫不堪,粗粗和李莲花傅惊愁道了声谢后也先后结伴离开了。 宁轩扬将常问天捆了个结结实实丢在石柱旁,常问天两眼目光呆滞盯着凤来伤痕累累的尸身,看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傻了一般。 “李兄,宁兄,一会我与家仆就启程将常问天押去百川院,魁金楼的事我会如实禀明,至于那些黑甲卫,我也会请四位院主多加留意。” 傅惊愁语气一顿,视线随着常问天扫到地上的凤来,目光不无惋惜:“至于凤来姑娘,虽然她也算咎由自取,但若将她尸骨随意丢弃在此总归不妥,不如我们就近找个地方将她掩埋了。” 常问天闻言身形一颤,目光闪烁呐呐开口:“她喜欢漂亮的东西,衣服也是,首饰也是,她曾跟我说过,若是以后死了,也一定要葬在漂亮的地方。” “常大侠。”白不虞似有些受不了的开口:“让凤来姑娘入土为安已经是我们这些人最大的仁慈了,南宫清和鬼市主现在被烧的尸骨无存,你这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不会爬出来找你算账是吧。” 常问天被白不虞几句话呛的脸色发白,嗫嚅的嘴唇没再说话。 宁轩扬注意到白不虞情绪不佳,却也不知是何原因,想开口询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只好憨憨的叫了一声:“阿花姑娘…..” 白不虞冷着脸走到一旁无人处,捡起地上的小石块一下一下的丢到小溪流中 李莲花和傅惊愁他们道别之后漫不经心地走到白不虞身旁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知不虞姑娘是在为凤来姑娘觉得不值。” “我没有。”白不虞蹲下身捡起一颗小石子:“她心机深沉,得到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只是我看不惯姓常的这种贪生怕死之辈。” 李莲花又叹了口气:“常问天不能死在魁金楼手里,这道理,我懂,傅公子懂,常问天自然也懂。既然他选择在凤来姑娘殊死抵抗的时候不出手,那在他心里便早就有了选择。” 白不虞看着石子缓缓沉入水底:“所以明明是那样低劣的一个人,偏偏到最后还在惺惺作态。” 李莲花苦笑一声:“也许有情不假,只是没到至死不渝吧,人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的。” “若我喜欢一个人,定是死生契阔,绝不做苟且偷生之辈。” 白不虞拍了拍手站起来:“说起来这一趟出来的也算划算,捡了你这么个大名鼎鼎的神医,还遇上了这么些曲折离奇的事。等我回到九桃山,定要一一跟我祖母说上一遍才行。” “你们在说什么呢?” 宁轩扬把傅惊愁等人送出石窟又折返回来,远远的就朝着李莲花白不虞他们遥声呐喊:“我找到出口了,我刚听到你们说什么神医什么什么桃山的,你们之后打算去哪?我接下去也没有什么事情,刚好可以陪你们一起走一趟。”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微微一笑岔开话题:“我们没说什么,这折腾了一夜,着实有些累了饿了,时老前辈还受了伤,想必也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疗养,既然宁公子找到出口了,我们还是快快下山为好。” 时五鼠微微掀开眼皮睨了李莲花一眼,然后朝宁轩扬招了招手:“小后生,来,老头我实在走不动了,你来背我下山。” 宁轩扬原本还想继续方才的话题,奈何时老前辈发了话,只好乖乖蹲下身子先将时老前辈背上身:“我其实…….” “啊呀,不知道客栈老板会不会做红烧烩鱼呢。” 这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脚下生风,走的比兔子都快,边走嘴里边碎碎念着:“不行不行,实在太饿了,得快快下山填饱肚子才行。” 第35章 江海寄余生 方多病篇 “死莲花,你到底去哪了。无论你在哪,本少爷一定要将你找出来。” 东海一别后,方多病捏着李莲花写的绝笔信,拖着乌龟壳莲花楼带着狐狸精去了和李莲花初次相遇的地方 采莲庄、石寿村甚至连岑婆住的云居阁方多病都去了个遍,统统再也见不到李莲花这个老狐狸。 若要他相信李莲花死了,他方多病是万万不信的。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死呢。他一定是躲在某个地方如乌龟般的躲着缩着,一定是! 听说乔婉娩乔姑娘派了不少人将东海和百川院附近搜了个遍,笛飞声这冷面大魔头嘴上虽然不说,私底下也发动了金鸳盟的人到处打探死莲花的消息。 可这些人都如同泥牛入海,一点消息都不曾传来。 方多病走遍了和李莲花一起走过的每个地方,最后实在没了方向,只好驾着马车拖着乌龟壳般的莲花楼走哪算哪 每到一个新城镇,方多病就拿着李莲花的画像到处询问,到后来方大公子终于觉察出这个方法实在太笨效率太慢 于是方多病灵机一动,每到一个新城镇就先用他爹方尚书的名义打通官府这条路,再将莲花楼大剌剌的停在整个城镇最热闹繁华之处,然后将李莲花的画像贴满莲花楼四周,最后再悬上赏金百两。 硬生生将李莲花这个过气神医悬赏出朝廷要犯的架势。 而他就坐在莲花楼内,只消分辨前来投递消息的人的虚实即可。 日落时分,方多病偶尔也会带着狐狸精出门走街串巷溜达一圈,最后提上点酒菜回到莲花楼,一人一狗随意吃上点什么。 没有李莲花的日子,方多病都不知道日子得快慢到底有什么不同。 碧海、蓝天、苍穹、江湖、武林至高这些似乎都变得没什么意义。 这一天,方多病带着狐狸精来到一个叫古粼城的地方,这地方山路崎岖,偏于一隅,驾着马车拖着莲花楼可费了他不少劲。 来到古粼城当天,方多病便照例先打通了官府的路子,得知此地有个永安王府,本地的知府点头哈腰的跟方多病陈明其中厉害关系,话里话外都是让方多病尽量低调些。 方多病也知情识趣,只把李莲花的莲花楼停在了与永安王府隔了三条街的菜市口,等方多病将李莲花的大头画像贴满莲花楼时已经是日暮西山 方多病将写有赏金一百两的字条贴在门上后,就打着哈欠上楼睡觉去了。 第二天方多病是被吵醒的,一睁眼,他这座莲花楼就被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情形方多病早已习惯了,边远小城,突然在街上出现一幢用马车拉着的楼,人们会感到奇怪和新奇也实属正常 他起身理了理衣服,推门而出,外头已经乌泱泱的站了一大帮子百姓。 方多病清了清嗓子指着大门边上贴着的李莲花的画像朗声道:“诸位乡亲,不知大家可否见到过画像内的人?若有人能提供有用的线索,本少爷赏银一百两,绝无虚言。” 人群顿时犹如炸开了锅,叽叽喳喳地讨论声不绝于耳,正当方多病欲进楼的时候 突然从人群中奋力挤过来一个人,原本趴在边上安安静静的狐狸精突然似有所感的直起身子,冲着那人汪汪大喊。 方多病心念一紧脚步一顿,转身朝着来人的方向望去,顿时失望不已。 来人看着干瘪瘦小,脸上挂着讨好似的笑容:“这位大人是否是在找画像中的人?” “是。”方多病回答得干脆利落,实际心里没抱多少期待,毕竟这一个多月他也没少被那些假消息诓骗。 “敢问大人,这位公子可姓李?”王小二眨着他那双绿豆小眼怯怯的问道 方多病心中一喜,立刻将人从人群中提溜了出来:“不错不错,你与我进楼再说。” 狐狸精汪汪叫着跟进了莲花楼,方多病将房门一关将一众打探的目光隔绝在外。 王小二局促的站在小木桌前,眼神滴溜溜的打量着着楼内的一切,这位大人看着衣着挂饰皆贵气不凡,没成想屋内的家居摆设却甚为朴素 甚至还有条瘸了腿的木凳,廊上还种了几盆萝卜青菜。王小二心里疑惑着想着眼前这个公子当真能拿出百两赏金来付给他吗。 “你刚才说你见过画像上的人?”方多病长腿一跨端坐在木桌前,语气急切:“你当真见过他吗?在何时?” “回….回大人,小的应当…应当见过。”王小二见对方气势压人,不自觉的说话也开始打颤 “什么叫应当见过。”方多病见他抖的厉害,自觉应是自己太着急了才令对方太过于紧张,于是便放缓了语气:“你不用紧张,你刚才说你知道他姓李,那这位李公子你是何时见过,你再仔细想想?” “大约….大约月余之前。”王小二咽了口唾沫:“这位李公子与一个姑娘来过我家掌柜的的客栈住宿。” “与一位姑娘?”方多病皱眉,心里稍稍失落,如果真是李莲花,以他的性格怎么会与一位姑娘同行。 “是…是的。” 王小二悄悄抬眼望了望方多病,见这位大人似乎面色并不是太好,以为自己回答的不够让他满意,忙又道:“这位李公子还在我娘那边做了一身衣服,他甚为满意,临走时还夸奖我娘做的衣服针脚细密十分合身手艺极好哩。” “行了行了。”方多病挥了挥手心下烦躁,以为又是空欢喜一场。 王小二见方多病面色沉凝以为自己惹怒了大人,也不敢再提赏钱的事,慢慢往后退着就要离开。 那只刚才跟进来的大黄狗本来就在他身后转悠,不停的闻嗅他的衣服,见他要走突然汪汪大叫,扑上来叼着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王小二被吓的跌坐在地,那大黄狗也不咬他,只拼命扯他那件今日刚换上的外衫冲着方多病转圈大叫。 第36章 江海寄余生 方多病篇2 方多病疑惑的看了眼狐狸精,不明白为何狐狸精突然如此激动 蓦地方多病眉稍一挑,瞥见一抹熟悉的祥云图案,他大跨一步上前,一把扯开王小二身上的那件外衫,指着里头那件绣有祥云暗纹的衣衫激动道:“这件衣服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可是你方才所说的李公子留下的?” 王小二被方多病的样子吓到了,说话更是结结巴巴:“是…是…..是李公子换下来的,我去打扫房间的时候,见李公子没带走就偷偷藏回家让俺娘改了,大人明鉴大人明鉴,这衣衫不是小人偷的,真的是李公子不要小人才偷拿回家的。” 王小二恨自己一开始为何要贪图那赏钱,没头没脑的就闯了进来,万一真因此惹上什么祸端,他可怎么跟他娘交代。 思及此,王小二嗷地一声,两行泪就毫无征兆扑簌簌的往下落,反倒把方多病吓了一跳。 “你哭什么,我只问你这衣衫是否是李公子留下的,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方多病心里急的不行,但王小二呜呜咽咽的,着实再问不出什么来了 情急之下方多病从腰间掏出一小锭金子不由分说一股脑的塞进王小二手里:“钱给你,别哭了!你快说。” 王小二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小金锭立马止住了哭声,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来不及擦。 “这…….” 这当真是给他的吗? “你只需告诉我,你身上这件衣服是否是你口中这位李公子留下的。”方多病耐着性子再度询问 “是。”王小二捏着金锭子点头如捣蒜 “那你可知这位李公子现下在何处?” 方多病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他知道,他就知道。李莲花他没死,他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才不会那么轻易就死! 王小二将那一小锭金子小心藏好,然后认真思索了方多病的话,楞楞地摇了摇头:“李公子与白姑娘好像在前头的市集里买了两匹马,然后就出了城,至于去了哪里,那小人便不知了。” 王小二说完就紧紧捂着藏金子的那个地方,生怕自己说了不知,眼前这位大人就会把这锭金子给收回去。 “出城去了?” 方多病嘴里嘟哝心里却在盘算,如果月余前李莲花在古粼城出现过,那么也不难查,只消派人在古粼城周边打探一下,便能知道李莲花与那女子之后究竟去了何处。 方多病想起李莲花碧茶毒发时的模样,便觉得片刻都不能再等。 他抱起狐狸精一脚踹开莲花楼的大门:“你们古粼城的知府呢,快带我去找他,本少爷我有要事相商。” 陈知府大清早的悠悠醒来,伸了个懒腰逗了逗鹩哥,又命人沏了一壶清茶,屁股刚沾上书房的椅子,方多病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说起这个方大少爷,陈知府是叫苦不迭的。 早就听闻这大少爷用马车拖着一座什么什么莲花楼的破楼到处找人。几乎每到一处都要惊动当地府衙,常常弄的人仰马翻,当地官员唉声叹气。 偏偏这大少爷还得罪不得,谁让他爹是当朝方尚书,他娘是天机堂堂主,而这位大少爷更是了不得,是当今圣上为昭翎公主钦点的驸马。 陈知府原以为他这古粼城山高路远的,是万万招惹不到这尊大佛的,没想到啊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不知方少爷来有何要事?”陈知府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脸上挤出三分的恰到好处的笑来。 难为他当官十余年,高低是个父母官,在方多病面前既想显得亲切随和又想保留一点架子,其中分寸拿捏属实不易。 “哦,也没什么。”方多病走到陈知府书桌前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就是想劳烦大人借几十个衙役给我,帮我去附近城镇打探一个人。” 方多病把茶一饮而尽又补充道:“陈大人,此事十万火急对我而言十分重要。” “啊啊。”陈知府敷衍的附和道,虽不知这十万火急十分重要的事是什么事,但若只是要借几十个衙役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方少爷办事,本官自然是全力相助,一会我就吩咐人下去,今日之内便为方少爷凑好这几十名衙役以供方少爷差遣。” “那就有劳陈大人了。”方多病得了应允也不浪费时间朝陈知府行了个礼就准备离去。 陈知府也不好摆架子挪着笨重的身体起身相送,站起来时宽大的衣袖带起了几张信纸,有一张刚好飘到方多病脚下。 方多病顺势俯身捡起地上的信纸,归还途中无意间扫见信间写着神医二字,方多病顿时心间一凛,忙拿起信件仔细查看。 “陈大人,这封信你是从何处而来?”方多病粗粗查看了一下信件,又看了看落款时间,约摸是在半月之前。 这可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莲花!看你这次往哪躲! “啊,这封信啊。”陈知府接过信件眯起眼睛摸着他那撮小胡子看了半天:“这不是白霞镇的钱明月吗,半月之前白霞镇的金家堡死了两个人,钱明月这小子连续写了好几封信过来呈报案情,里面还混说八道了什么神医什么探案的。” 陈知府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他依稀记得钱明月在之前的信件中提到过什么劳什子莲花楼劳什子神医之类的 他又想起衙役跟他汇报过这位驸马大少爷拉的那座破楼好像就叫莲花楼。 陈知府脑中灵光一闪,这不,全都对上了嘛。 “难不成这钱明月信中所说的李公子就是方少爷你要找的人吗?”陈知府试探性的问道 “正是。”方多病此刻根本无心再浪费功夫,他恨不得此刻就飞到白霞镇将那人抓回天机堂,他朝陈知府拱了拱手急急道:“陈大人,我有急事要去一趟白霞镇,我街上的莲花楼就先放在此处,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 “哎。这自然没问…..”陈知府话还没说话,方多病早已冲出了他的书房 陈知府愣了片刻甩了甩衣袖看着桌上那壶早已凉透的茶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做事实在是太过于急躁了。 第37章 江湖故人故事 李莲花缓缓睁开眼,清晨的光透过帷幔打在他脸上,屋内有人焚着宁神静气的香 李莲花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不自觉的人深呼吸了一下。 他还活着。 李莲花撑起身子坐起来,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双眼失焦的盯着客栈的木桌良久等眼睛完全清明了才下床慢悠悠的穿好靴子。 他还记得昨日下山途中他碧茶毒发,时老前辈出手帮他封住穴道,又运功助他压制毒发入脑。 他呕了两口血后白不虞似乎又给他喂了那种带着奇异花草甜腥味的药。 李莲花记得中途他曾努力想保持清醒,奈何碧茶之毒实在太过于霸道,最终他还是昏死了过去。 李莲花叹了口气,他早就看淡了生死,如今也没什么让他牵挂的事情 哪怕过完今日没有明日,对他而言也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可总有人偏偏费尽心力,想帮他留住他这条命。 “李莲蓬,你醒了?你昨日怎么回事,可吓死我了。” 宁轩扬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甜羹,他将甜羹放在桌上,眼珠子滴溜溜的上下打量李莲花:“我就说你身子不行吧,我们大家都一起经历过生死了,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你若有什么顽疾你便告诉我,我宁轩扬也是讲义气的,绝不会坐视不理。” “宁公子啊。”李莲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只是自小患有心疾,许多年了,不碍事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心疾?”宁轩扬摸了摸脑袋,迷惑不解:“心疾发作是这样的吗?昨日你吐那么多血,把我和阿花姑娘都吓了一跳,还好时老前辈反应及时,你那样子,我还当真以为你要死了呢。” 李莲花笑容僵了一下,坐到桌前喝了一口甜羹然后清了清嗓子:“宁公子,我想向你请教个事。” 宁轩扬道:“何事?” 李莲花道:“你可看见昨日我妹妹喂我吃的药中可有用花草做引?” “啊?”宁轩扬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没瞧见啊,当时时老前辈命我赶紧下山为你寻大夫,等我带着大夫上山,他们已经给你喂了药。” “这千山的大夫也是无用之极,连你是什么病都瞧不出来,被我臭骂一顿赶走了。不过你莫着急,算你运气不错,我认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乳燕神针关河梦那小子,等你好些了,我便带你去找他为你医治,他医术高明,相信定能将你医好。” “哦。”李莲花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甜羹:“宁公子,你知道时老前辈现在何处吗?” “老前辈就住在你隔壁,昨夜他一直盯着你直到夜深才走。” 宁轩扬说到此处悠悠地盯着李莲花看了好一会才道:“我怎么觉得时老前辈对你很不一样,他好像非常在乎你的病?你和时老前辈之前认识?” 李莲花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正色道:“或许是时老前辈刚失了一个爱徒,心中郁结,才会对我们这些后辈格外多照看一些。” “是吗?”宁轩扬将信将疑的 李莲花不再理会宁轩扬,理了理衣衫,起身去隔壁找时五鼠了。 “时老前辈。”李莲花推门进去,时五鼠已经端坐在桌前,好似已经等了他许久了一般。 “碧茶之毒?”时五鼠盯着李莲花耳下三个黑点:“何时中的毒?” “哦,不妨事的。”李莲花笑着摆了摆手:“已经十年有余,我早已习惯了。” 时五鼠面色微微一沉:“十年前?是谁下的毒?” “这个嘛,”李莲花干干的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我已经忘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前辈看我如今不是挺好的吗。” 时五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过来探李莲花的脉象,李莲花也不好躲,只好由得老前辈探自己的脉象。 时五鼠一探上李莲花的脉就眉头紧锁:“中毒至深,照你这脉象至多不过月余寿命。你说你十年前中的毒,东海大战之后人人都说你死了,原来你是被人下了毒,那这十年你隐姓埋名可曾找到解药的线索?” 李莲花摇了摇头淡淡道:“生死有命,前辈不必挂怀。” “好个生死有命。”时五鼠忽的满面怒容的眯起眼睛:“你可知我奔走十余年,只为寻一把比少师更好的剑,来履行你我当初的诺言,当初人人都说你死了,我偏偏不信,我找了十余年,如今你站在我面前,却跟我说生死有命?” 李莲花满脸歉意:“时老前辈,当初四顾门一遇,李某一句戏言不想竟困住前辈十余年,在下实在惭愧。” “如今我内里虚空,就算有绝世宝剑也早已不是我能相配的了,还请前辈勿将当时轻狂之言放在心上。” “放不放在心上不是你说了算的,生死有命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时五鼠目光缓缓落在李莲花身上,脸上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罢了,你身旁那个小姑娘很好,有她在,你一时半刻也死不了,你且等我些时日,待我去找救治你的方法。” “都说碧茶之毒无解,你既然能活一个十年,自然也能活下一个十年。年轻人,不要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说生死有命这句话也不迟。” 李莲花叹了口气,他知老前辈的脾性,只好顺从的温言道:“时老前辈说的在理。” 下午宁轩扬不知从哪猎得两只野兔,一只让掌柜的拿去做了菜,另一只他在院子里架了个架子,把野兔串在树枝上慢悠悠的烤着 冬日里的兔子肉质很是肥厚,白不虞被烤兔子的香味吸引,蹲在一旁等兔子烤熟。宁轩扬趁机跟白不虞吹嘘了一番自己这几个月在江湖上的见闻,白不虞撇了撇嘴,面上虽然摆出一副不信的模样,但还是忍不住听的津津有味。 李莲花和时五鼠遥遥的坐着边上喝着茶 李莲花看着眉飞色舞的宁轩扬和一脸嫌弃的白不虞,忍不住的想,果然江湖中永远不缺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第38章 李莲蓬李莲叶李莲子 “来,你吃一个烤兔腿。” 宁轩扬将一只肥硕的香气四溢的兔腿递到李莲花面前:“阿花姑娘说的,你身子虚,特意留着给你补补。这里地方小,没什么好东西,等我们一起上路了,我定给你找那些灵芝啊山参的给你好好补补。” 李莲花正待拒绝,宁轩扬也不听他的,不由分说的直接将兔腿放到李莲花面前的盘子里 然后剩下的那只兔腿宁轩扬则恭恭敬敬的放到了时五鼠面前:“时老前辈,还有一只自然是留给你的。您老尝尝吧,我烤的兔子绝对是外面吃不到的美味。” 时五鼠睨着眼瞧了宁轩扬一眼,也不客气,抓起兔腿就咬了一口,然后挑了挑眉夸赞道:“小后生,手艺不错。” 待宁轩扬走远,李莲花悄悄凑了脑袋过去:“我说时老前辈,其实呢,这个小朋友武功不错,底子也不差,这最重要呢,他人品不差。不知道老前辈有没有兴趣,收下当个徒弟呢?” 时五鼠啃着兔腿打量着李莲花,嘴里哼哼唧唧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怕那臭小子缠上你吗?” 李莲花眼神四下飘忽,轻咳了一下想掩饰心虚:“前辈一身绝学,若就此失传岂不可惜?” “你少操这份闲心。”时五鼠说归说,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认真打量起宁轩扬这个臭小子来 李莲花抿着茶,心情大好,一下就解决两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剩下的…..李莲花视线飘到啃兔肉啃的正开心的白不虞身上,他有预感,无论这小姑娘给自己喂的药是什么,总归是他还不起的。 所以,待他将她安全送回她祖母身边,也算是给这段时日一个交代了。 第二日,李莲花和白不虞就拜别过时五鼠,再次踏上前往神阳五指九桃山的路。 而宁轩扬则是酣睡到日落西山才悠悠转醒,等他气急败坏地发现自己竟被李莲花和白不虞合力下了药扔下之后,二话不说就要追出去,谁知还没踏出客栈门就被时老前辈拦了下来。 最后宁轩扬在折腾了三日之后还没踏出客栈的大门,再追人彻底无望之后,宁轩扬低头苦兮兮的拜了时五鼠为师。 从此把李莲蓬三个字刻进了骨髓里,多少次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都要把此人拖出来反复骂上几遍才解恨。 再说方多病,从古粼城借了快马一路疾驰日夜兼程赶至白霞镇后,从钱明月口中得知李莲花竟然又又又跑了。 方多病一时没绷住忍不住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死莲花!臭莲花!本公子看看就不应该叫你老狐狸,应当叫你老泥鳅才对!你这家伙简直比狐狸还狡猾比泥鳅还会跑!” 钱明月呆愣愣的看着这位当朝方尚书之子天机堂少主兼当今皇上钦点的准驸马爷这毫无姿态的怒骂,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那个…..”钱明月小心斟酌着用词:“不知方少侠和莲蓬兄是否有何误会?” 钱明月心里纳闷,他早就听闻天机堂少主方多病跟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是过命之交,却不知方大少爷与莲蓬兄又有何渊源。 “李莲蓬个鬼!”方多病简直快被气疯了:“他个大头鬼哪有什么胞兄,什么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都是死莲花编出来的,什么李莲蓬李莲子李莲叶的,通通都是李小花李阿花李莲花!” 钱明月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半天才转过弯来:“所以方少侠你的意思是,莲蓬兄就是…..” 方多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除了是李莲花还能是谁!” “竟是如此。”钱明月茅塞顿开,他万万没想到,他心心念念大名鼎鼎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他竟有幸遇见过,不仅遇见过还他有幸与其一起探过案。 “钱大人,既然你说李莲花来过白霞镇,那你可知他与那位姑娘后来又去了哪里?” 方多病思忖了一二又问出了他心里最想知道的事:“还有你既见过他,他身体看着如何?可有何处不适?” “等我追去的时候只知他们从西城门离开,至于去了何处我亦不知。” 钱明月顿了顿,眼神染上一丝担忧之色:“至于身体,方少侠为何有此一问?难道莲蓬兄….哦,不,李楼主有何隐疾不成?” “钱大人多虑了,江湖人人都知那李莲花是活死人药白骨的神医,既是神医又怎么会有什么隐疾。” 方多病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我只是担心他一路风餐露宿的照顾不好自己罢了。” 钱明月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笑了一下回复道:“方少侠尽可放心,李楼主看着虽然文弱些,但身体应当是无碍的。” “那就好。”听到钱明月说李莲花身体无碍方多病心里总算舒了口气。 “钱大人,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叨扰大人了,若大人之后还有李莲花的消息,还烦请大人传书至天机堂。方多病在此先谢过钱大人了。” 方多病朝钱明月行了个礼,心里盘算着,若李莲花当真往西走了,那一路追去,总能再找到他的踪迹。 “方少侠客气了,若我之后有李楼主的消息定第一时间传至天机堂。” 钱明月回了个礼,看着方多病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不由感慨,江湖中人果然雷厉风行 还有那李神医果然高深莫测,全然不是沽名钓誉之人,为自己破了案却不肯留名,果然品行高洁超凡脱俗。 敬佩赞叹之余钱明月又提起笔刷刷刷的即兴赋诗二首,把自己这段奇遇抄录到了他的江湖奇案手册里。 第39章 怒江双尸 李莲花和白不虞离开千山后,一路西行,那两匹老马每跑两个时辰便体力不支要停下歇歇,导致二人脚程极慢。 还好李莲花和白不虞也不着急赶路,这一路走一路歇的,走着走着便被一条百多米宽的大河挡住了去路。 “店家,你说要两日后才会有船家来渡河吗?”白不虞望着浑浊不见底的滔滔江水皱眉,此时正值春季多雨,江边的风裹挟着雨水的湿冷拍在脸上,着实让人心情不佳。 “是的。”卖茶水点心的店家打量着李莲花和白不虞,他在此地卖了几年的茶水,一眼便知这二人是江湖上的少侠女侠,他一个做小买卖的自然是得罪不起。 “这两天春雨连绵,怒江水势上涨,这不前两天上面发了大水,冲毁了河堤。” 卖茶水的店家瞧了一眼白不虞和李莲花小心翼翼道:“二位少侠,若这雨不停,别说两日了,就是停摆十天半个月也是常有的事,这江水湍急,谁敢渡河啊。” “如此倒也是急不得。”李莲花温温和和的笑了一下,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走进店家在河岸边支起的小草棚,挑了个尚未被雨水打湿的座位落座:“这位大哥,麻烦来点热茶点心,让我们先暖暖身子。” “哎。”卖茶水的店家应了声,忙跑到里间开始忙碌起来。 “这鬼天气,又湿又冷的,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 白不虞抱怨了两句,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地除了这个卖茶水点心的随意搭了个小草棚之外,根本不见任何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店家大哥,你可知离这里最近的客栈在何处?” “呦,姑娘,你们若是要住店的话,怕是有些麻烦了。” 卖茶水的店家将热茶点心放好,黢黑的脸上有些愁容的指了指前面:“原先这前头的安家村是有个小客栈可以供外来人歇脚住宿的。” “但前些日子河堤被毁,村里不少房屋被冲垮了,安家村如今闭了村,外人怕是进不去了。二位若要住宿的话,二十里之外有个驿站,你们或许可以去那边碰碰运气。” 说到此处大哥没由来的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些什么喃喃道:“这安家村此时闭村怕是又在搞什么祭祀,造孽啊,造孽呦。” “二十里之外?”白不虞瞧了瞧那两匹吃得多跑的少的老马愁的连连叹气,她瞧了瞧店家大哥手指的方向,似乎真的有个不起眼的小村落隐在春雨雾气之中 白不虞转了转眼珠子弯起嘴角提议道:“李莲花,不如我们去那个什么什么村碰碰运气吧,这鬼天气真赶二十里路,我们怕是天黑都到不了驿站。” “不可不可。”卖茶水的店家听白不虞说要去安家村,急得差点连茶水都洒出来:“姑娘你听我说,这安家村此时可万万是去不得的。那个村子的人都不正常,特别不好相与。” “尤其这会子糟了天灾,那村子的人迷信的很,这会都封了村了,你们要是过去万一他们把你们当成什么老什子灾星,你们就是有八十张嘴也讲不清啊。” 白不虞喝着热茶托着腮皱眉道:“这村子的人竟这般不讲道理吗?” “可不是嘛,这几日,他们村一直往水里丢些鸡鸭牲畜,今日晨间还丢了一只画满古怪咒语的白猪出来。” “也不知他们安家村到底信奉的是什么神只,总是比别处古怪些。”卖茶水的店家说着突然眯起眼睛盯着浑浊的江水,李莲花和白不虞也顺着他的视线看着混着泥沙的江中心 那里似乎什么雪白的巨大的鼓囊囊的东西正在江心浮浮沉沉。 “真作孽哦,这是又丢了什么东西下来。”卖茶水的店家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多好的牲畜哦,那么大一只也不知养了多少年,就这么白白丢在河里。” 店家说着熟练的从篷子角落里拖出一张大渔网来,水流顺势而下,那大哥就站在水流交汇之处,手持渔网盯着那巨大的白色东西浮浮沉沉的朝自己这边漂过来。 等那东西漂到跟前,只见大哥大手一挥,极其精准的将渔网扔到那东西之上,然后大哥费劲的扯了两下,发现扯不动只好扯着嗓子招呼李莲花 “这位少侠,能帮我将这东西拖上岸来吗?如今发了大水,若这些牲畜泡在水里久了,冲下河去,万一污了水源引发疫症那我那住在下面那条村子的婆娘和两个孩子就糟了。你我合力将这死畜生拖上岸,我一会挖个坑将其埋了,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李莲花闻言忙过去帮忙,俩人一起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那白乎乎的肉球一般的东西拖上岸来。 “这什么东西?”白不虞看着渔网里那颗白乎乎巨大的古怪肉球,上面用红墨写满了不少看不懂的梵文说这东西是猪或者牛吧,也不像,因为猪和牛总不能没有四肢和尾巴吧。 “管它是什么,左右不过是些牲畜,二位受累了,先去棚下避避雨吧,我去挖个坑,一会将这东西埋了便是。” 卖茶水的大哥指了指边上那几处大大小小的土丘,一看大哥这几日就没少埋这些。 白不虞和李莲花也没多想,谁知他俩刚走到座位旁,就听见店家大哥凄戾的一声惨叫 李莲花和白不虞回过头只见那大哥跌坐在地上手指抖抖索索的指着那团从渔网里滚落出来的巨大肉球声音颤抖:“这……这是个人…..这是个人!” 李莲花这才仔细瞧那白乎乎的大肉球,方才那肉球背面朝上,如今从渔网里滚落,才将将能看出这肉球的正面上方还连带着着一颗不带任何毛发几乎被泡发的面目全非的人头。 这的的确确是个人。 “是谁竟将这人弄成这样。” 白不虞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遍体生寒。在金家堡她看见马彩凤张如鬼魅般的脸的时候、在魁金楼她见到南宫清的无头尸体的时候,白不虞都只是觉得心下有些震撼。 但此时此刻当她看清眼前这具犹如怪物般畸形的人尸的时候,她才真的切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和胆寒。 第40章 怒江双尸2 而方才之所以大家都没瞧出来这颗古怪的肉球是个人则是因为此人全身的骨头除了头骨之外全都被人刻意抽走了。 只空余皮肉在被撑的如同圆球般的身子旁自然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报官!报官!这安家村如今竟敢视人命如草芥!拿人命祭河神,这….这必须报官!”卖茶水的大哥被吓的三魂不见七魄从地上一咕隆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就要去报官 “等一下。”李莲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走过去蹲下仔细打量着那具尸体,只见那尸首肚子奇异的隆起,着实大的离奇。 再细瞧就会发现,在那尸体腹腔之上被人用麻线般粗细的绳子细细密密的缝了许多针。 “有刀吗?”李莲花问 白不虞转身从马鞍兜里找出一把匕首递给李莲花,李莲花接过匕首小心翼翼的从缝线处将尸体的腹腔划开 刚划开一道小口子,一股黏腻的恶臭就弥漫在空气中,卖茶水的大哥哪见过这种场面,当即转身呕的连苦水胆汁都呕了出来。 李莲花一边用衣袖捂住口鼻一遍沉着冷静的继续手上的动作,突然李莲花神色一凛 因为随着人尸腹腔的逐渐打开,一只沾染着粘稠汁液的手措不及防的就从那浑圆如肉球般的肚子里滑落了下来。 这尸体的肚子里竟然还藏着个人? 白不虞和李莲花面面相觑,着实不能理解,一个人究竟是如何被塞进另一个人的肚子里的。 卖茶水的大哥在看见尸球肚子里的手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干脆利落的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李莲花看了看手上粘腻的不明粘液又看了看在春雨中一头栽进柔软泥浆中的卖茶大哥,脸上出现困惑和纠结的神色。 他十分认真的纠结自己到底是应当先洗手再去扶人呢还是先扶人再去洗手。 李莲花长叹一口气,这实在是太难抉择了。 卖茶水的大哥名叫阿旺,大名孙财旺,苟家村人氏。几个月前一算命的渡河前曾经帮他算过一卦,说他今年命中地支犯冲,不宜近水,要他暂且换个营生,莫在怒江边摆摊卖茶水了。 当时阿旺只当是那算命的说话知道了他在结账的时候多收了他三文钱,为了吓唬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阿旺根本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那算命的果真没有诓他。 等阿旺悠悠转醒,外面天已经黑了,阿旺瞪着脑袋顶上的破屋棚顶,好半晌才回过神原来自己躺的正是自己在茶水摊里间随意搭的破床板上 他身上的衣服也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一件柔软的灰色袍子,宽大了些,透着皂角的清香。 阿旺愣愣的捏着衣角,脑子里又回想起晕倒前的画面,那只破开肚子沾满尸液的手:“啊!杀人了!杀人了!” 李莲花本来在一旁专心的烤火,被阿旺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激灵,确定周围无事之后他拍了拍胸口:“大哥,你醒了?方才你惊吓过度昏死过去,还好我略懂些医理,你现在感觉可好些?” “多….多谢少侠。”阿旺看着李莲花松了口气:“我没事了,对了,少侠,怎么不见与你一起的那位小姑娘呢?”阿旺环视了一圈,并未看见白不虞有些好奇的问道。 “哦。是这样的,”李莲花温温和和的笑了一下:“那位白姑娘见这里发生了如此离奇的命案,你又迟迟未醒。我俩商量了一下她一个姑娘家的留下照顾你也是不妥,便由她先行一步去附近城里报官去了。” “对对对,报官!要报官!”阿旺激动的重复道:“这死人身上画了古怪的咒文,肯定是从安家村被人抛下来的,一定是他们。” “他们村里都信这些不知从哪学来的邪咒,之前还都只是宰些鸡鸭猪牛,上面也是画满了这些邪咒,如今都敢杀人了,真是疯了,全都是疯子!” “大哥,你是说安家村的村民都信这些?”李莲花沉声问 “是的。”阿旺道:“听说他们村祭祀也是邪乎的很,只是他们祭祀时从不让外村人进去,搞得神神秘秘的。” “听你这么说这安家村也的确是有些古怪。”李莲花思量了片刻拍了拍袖口的碳灰站起来:“刚好此时雨也停了,我出去走走。” 阿旺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李莲花他要去哪里走走,就见李莲花像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指着外头叮嘱道 “噢对了,这位大哥,外头那两位的呃…还烦请您看好了,白姑娘若带着府衙的人过来,也好能交代。” 阿旺脑子一时没能转过来,等他顺着李莲花手指的方向见到那已经被分离静静躺在他的草棚之下的’两位‘之后,心头一紧,恨不得再次昏死过去。 外面雨已经停了,空气微凉,夜空中挂着一轮弯月,李莲花借着月光踏着蜿蜒小路来到一处村子。 村口的木牌匾上写着安家村三个大字,入口处那里放置了一排缠绕着荆棘的木头桩子,大概有一人多高 李莲花看了眼那排散发着湿腐味道木桩子,叹了口气,脚尖轻点身子犹如一片树叶般轻轻的越过了布满荆棘的木桩。 李莲花原本不欲在此多作停留,奈何这双尸实在死的太过离奇 他一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二则是画在那人尸身上的奇怪符咒,写的都是南胤文。 李莲花之前让苏小慵找万人册帮忙翻译南胤文的时候,特意也对南胤文有所研究 只是他虽然认出这双尸上写的是南胤文,却不懂这几个南胤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而且自从上次万圣道被悉数剿灭,百川院明明顺藤摸瓜,将万圣道部署在武林之中的余孽部署一网打尽了。 难不成这安家村竟是百川院在查抄万圣道余部时的漏网之鱼? 李莲花虽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但如今就从目前来看,南胤国还真没留下什么好东西,从观音垂泪到三大秘术,无不让自己头痛不已。 李莲花再度叹了口气,既然遇上了,还在眼前出了人命,总不能坐视不理。 李莲花觉得自己只要在这世上一天,冥冥之中就总有这些破烂污糟的事情等着他去遇见去解决。 偏偏他又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第41章 安家村 安家村不大,又刚遭了洪水,村子里有不少房屋被冲毁了垮塌在路边。 李莲花一路走来,整个村子静悄悄的竟无一处灯火。 李莲花觉得奇怪,一个村子的人放着糟了洪水的屋子不管,都到哪去了? 忽的一阵风吹来,从漆黑的夜里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铃铛声。 李莲花听着不真切,慢慢的顺着铃铛声找到一条隐在黑暗中幽闭的小道,顺着小道往前走便是一小段台阶 台阶的尽头连着一个小院子,院门口点了两盏小灯笼,灯笼下方悬着两个小铃铛,那似有似无的铃铛声便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李莲花缓步上前,见院子门从里面上了锁,且里面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李莲花在门口顿了顿,抬手轻轻的叩了叩门,里面的人声戛然而止。 李莲花在门外耐心等了许久,久到他怀疑里面的人是否没听见他的叩门声,抬手准备第二次叩门的时候,只听里面的门锁响动了一下,接着那扇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小的一条缝隙。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说话的是一个胖墩墩的老者,那门缝之中李莲花只能瞧见这老者小半张溢满肉的脸颊和一只绿豆小眼滴溜溜的透过缝隙上下打量着自己。 “啊。”李莲花斯斯文文的笑了一下“这位老人家,我来此处渡江,谁知怒江水急,无法渡江,天黑路滑又无处落脚,误打误撞之下便来到了此处。我见整个村子只有此处有灯火便过来碰碰运气,方才下雨我衣衫也湿了,现在身上冷得很,不知老人家可否方便让我进去留宿一宿?” “不方便不方便,赶紧走!你是哪里来的外乡人?村子都封了你是如何闯进来的。” 一老妪听到动静提着嗓子就冲了过来,她身量略矮些,透过门缝匆匆的朝李莲花使了个眼色,又拔高音量道:“是不是葛家那两个小子又没将后山的那条路封好,又让人闯了进来,葛家那两个小子呢。还不快快出来!” “翁婆子,远来便是客,这位先生既然已经寻到了此处,山路湿滑,我们哪有不留客的道理。”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然后是“咔”的一声门锁被打开,在门后站着一位年纪不大五官周正容貌清俊的青年人,他微笑的看着李莲花:“这位先生,既然来了,便进来对付一宿,屋内有炭火有热茶,先生先进来驱驱寒吧。” “温大夫,这外乡人来路不明,贸然留下恐怕不妥吧。”那老妪满脸焦急之色,她瞧了瞧那位青年人又瞧了瞧李莲花:“还是让葛家那两个小子带他下山去吧。” “翁婆子。”那温大夫脸上还是微笑,语气却往下沉了沉:“这位先生衣衫都湿了,夜寒风凉的,我们哪有赶人家走的道理?” “可……” “听温大夫的。”那原先胖胖的老者打断翁婆子的话,一锤定音。 翁婆子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便进去了。 老者斜睨了翁婆子一眼,然后胖乎乎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朝李莲花道:“我是安家村的里正,这位先生,我们村子淹了洪水,如今村子里的人都在鼓楼避难,你远来便是客,也一起跟着将就一晚吧。” “多谢里正大人。”李莲花抱拳谢礼,然后提着湿漉漉的衣角跨进了小院子里。 那位温大夫走在李莲花身后,清俊的脸上唇角分明含着笑,眼神却如寒冰般死死的盯着李莲花的背影。 那胖里正说的不错,安家村的人确实都在鼓楼,这鼓楼原先也不知道是修建来做什么的 如今里面被清理的只剩下大厅中央一个残存的大石墩子,村民们在石墩子周围铺上了稻草,大家就挤在一起烤着火取暖。 胖里正带着李莲花进屋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瞧着李莲花,那眼神里有疑惑有好奇也有惊恐害怕的 但所有人都好似努力在压制着某种情绪,瞧了李莲花一眼之后便匆匆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位先生贵姓?”胖里正领着李莲花来到最前面一处火堆前,那火堆旁放着几块烤饼,胖里正随手拿起一块递给李莲花:“村中清苦,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谢谢里正大人。”李莲花道了谢双手接过烤饼:“我免贵姓李,李莲花。” “原来是李先生。”温大夫端着一碗汤从门外走进来:“我是本村的大夫,温年,李先生可和大家一样唤我温大夫,这是我早些时候为村子里的老弱熬煮的姜汤,我怕李先生行了夜路身体寒凉便为李先生端了一碗过来。” “温大夫有心了。”李莲花说着接过姜汤,刚放到嘴边又放下了 “李先生?”温年的笑挂在嘴边,眼神带着些掩藏不住的迫切 李莲花轻轻勾了勾嘴角,年轻人啊,总是这样的沉不住气。 “哎呦,我这心口有些疼,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迷路太过着急的缘故。”李莲花把姜汤放下低下头作势捂着胸口,一只眼悄悄地观察温年。 温年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他跟胖里正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李先生身子不适吗?我粗通些医术,不如我来为先生诊诊脉吧。” “我这心疾是自小落下的病根。”李莲花说着伸出手腕递到温年眼前:“许是今日赶路太急,就劳烦温大夫了。” 温年手搭上李莲花劲瘦的手腕,旋即脸上出现一抹异色 此人心脉微弱几不可查,显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抑或是如他所说自小心脉受损。 此人断不可用。 温年终于褪去了一开始的温和之色,他敛下笑容冷着脸站起身:“李先生,恕在下医术浅薄,你在此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便让人送你出村。” “啊……….”李莲花看着温年头也不回的走了,又微笑着想去找胖里正搭话 谁知胖里正见温年不再搭理李莲花,他也懒得浪费时间在李莲花身上,胖乎乎的身体往后一靠,两眼望天,双手叠交在胸前,不知在想什么 第42章 安家村2 “外乡人。”翁婆子自一旁走来没好气的将一套粗布麻衣丢在李莲花身旁的稻草旁 “我看你浑身都湿了,这是我儿子的衣服,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你不嫌弃就换上,别受了凉,明日还赖在我们村,我们这里可没那么多粮食养你们这些外乡人。” 李莲花瞧了瞧那衣衫,虽然料子用的不好,细看还有几处不显眼的补丁,但洗的很是干净,且针脚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李莲花找了个僻静处将身上的衣衫换了下来,然后朝翁婆子道谢道:“衣裳很合身,谢谢老人家。” 翁婆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身穿灰袍的李莲花,眼角忍不住泛酸,她垂下头抬手抹了抹眼角道:“你休息吧,明儿一早下山去罢,以后切记别再夜里行路。” “老人家,”李莲花在瓮婆子经过他身侧的时候用只用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我看村中之人皆眉眼发黑,嘴唇泛青,是中毒之相,不知我说的可有错?” 翁婆子脚步停顿了一下,抬头神色泛起惊慌:“你怎知……” 她说到一半自知失言,忙小声道:“这是我们村的孽债,与你无关,你既没喝那碗汤,他也答应放你离去,你便当作不知尽早离去,莫要白白折损在这里。” 李莲花笑了一下道:“老人家,我既敢来自然是不怕的。” 说着李莲花摸了摸灰袍细密的针脚:“这衣衫的针脚与我今日在怒江边捞起的小哥身上所穿的衣衫针脚相同,想必是同一位慈母所缝制的。我想这天下间母亲的心应当都是一样的,若让凶手逍遥法外无法伏诛则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翁婆子的嘴角嗫嚅了一下,神色灰败:“我儿……” “后院槐树下有口枯井,我儿之前常跟温年一同下去,不知道下去做什么,神神秘秘的。只有一次不小心跟我说漏了嘴,说底下有什么宝贝,你若真想查,可以去哪里瞧瞧。”翁婆子说完叹了口气,身形摇晃着走了。 李莲花挠了挠鼻尖,思量了一下,转头回到火堆旁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闭上眼睛假寐。 等夜深,篝火渐弱,李莲花悄无声息地来到后院,那里果然有一棵半枯死的大槐树 按理说如今已入春,这槐树却没见新长成的枝桠和嫩芽,反而枯死了一大半。 如此巨大槐树怎么会突然在春天枯死,李莲花挑了挑眉,看来这井下,绝对有问题。 李莲花跳下枯井,拿出袖子中藏着的火折子轻轻吹燃,这井下果然别有洞天 从上面往下看是平平无奇的一口枯井,进入到井下却是跟一处被人为挖掘出来的巨大的洞穴连接在一起的。 这洞穴看起来应该挖的挺仓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腐烂的味道 李莲花微微皱了皱眉,拿宽袖掩了口鼻借着火折子那点微弱的光四下查看。 洞穴一共分为三个处,一处是一个黑漆漆的水潭,李莲花举着火折子扫了一眼水潭,里面水深如墨,水里也不知有什么。 只是这水应是活水,因为持续的有滴答滴答的流水声回荡在洞穴里,应是和外界的某一处水源相通。 另一处洞穴摆放着桌椅,桌面上放着一本写有南胤文字的书籍,只是这书籍该是久未被翻阅,上面落满了灰尘 李莲花随手翻看了一下,他凭借记忆依稀辨认出了几个字,凭借这些零星的几个看得懂的南胤文,李莲花大概猜出了上面写的是一种独特的养蕈的方法 至于用什么养蕈,李莲花则看不懂,只是在书本最末尾看到了尸这个字。 李莲花眉间一跳,突然想起今日上午怒江上捞起的那具古怪双尸。 莫非这养蕈之法与那古怪双尸之间有何关联? 李莲花思忖片刻将这本南胤文书收进了衣袖之中,接着李莲花来到第三个也就是最小最深最偏处的一处洞穴处 这里正中央放置着一张石床,石床上是干涸的斑驳的血迹,上面还粘着些零碎的干褐色的不知名物体 一条铁链从最顶端悬挂下来,铁锈的味道混合着这里浓重的血腥臭味熏的李莲花几欲作呕。 李莲花调整了一下,继续用衣袖掩着口鼻忍着恶心举着火折子往里走,这洞穴散发的腐臭味道,正是从此处飘散而来 李莲花没走多久就感觉脚下颇为黏腻,李莲花俯下身借着微弱的火光看着自己脚下那被大量血液浸染的还来不及干涸而变得粘稠黑土地 火折子再往前一点就是一堆还带着血肉被随意丢弃的大大小小的骨头。 再往里走,连空气都变的浑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李莲花弯腰穿过一处低矮的洞口,这边的视野变得清明起来,李莲花抬头,原来有人在这处洞穴上方开了一处小口子,此时的月光刚好透过这处小口子洒下来,让原本黑漆漆的洞穴有了一丝光亮。 李莲花眉头紧锁,他这一生没少见各种各样的死人,但无论哪种死法,都没让他如同今早一般让他由心到身感到生理不适 更不要说如今,现在此刻,他好像找到了很多具,这样死法惨烈的尸体。 月光下堆放着四五个巨大的圆球,有几个腹部上似乎还有拳头般大大小小的的凸起 李莲花缓步走上前,只听那巨尸腹部“噗”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迎着月光顶破了“土壤”,李莲花只觉一阵寒意爬上脊梁。 他好像大概猜到,他方才看的南胤书里的蕈菇究竟是用何种方法怎么养成的了。 南胤以草木为尊,邪术众多,但用如此阴邪之法培育尸蕈,还是着实让李莲花吃了一惊。 那朵小小的绿色蘑菇静静的在月光下生长,不一会,更多的绿色小蘑菇顶破那层厚厚的油脂从人尸鼓囊囊的肚腩里冒了出来 李莲花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有些无奈,不知自己亲眼目睹这尸蕈长成算得上是幸还是不幸。 幸的是他总算弄清楚他们弄这些古怪双尸是拿来做什么的了 不幸的是,如此生动的展现在他眼前,他实在有些难以消受。 第43章 安家村3宗政明珠 “温年那个蠢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此重要的时候,居然让外人闯了进来。”一欣长挺拔身影伴随月光而下,声音还有些熟悉。 李莲花后退一步定睛一看,来人一身高雅矜贵的白衣,气度不凡、剑眉星眸的还是个老熟人——宗政明珠。 李莲花谓叹,不愧是当朝丞相的孙子,这后台就是不凡。 当初宗政明珠与金鸳盟和万圣道有如此大的牵扯,换成其他人,管他什么朝廷还是江湖,此刻怕是早已伏法伏诛了。 偏他宗政明珠事到如今居然还能逍遥法外,在这等偏远村落搞此等阴邪鬼祟之事。 “李莲花?”宗政明珠也看清了对面的人,他微微有些讶异,他收集到的江湖秘报明明都说此人已死,为何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宗政明珠眉头微蹙,眼睛危险的眯起,这人曾一而再再而三的搅乱他的好事,还带人捣破了角丽谯的鱼龙牛马帮,害的提前收到风声的他不得已四处逃亡。 到现在好不容易他找到了能重新颠覆整个江湖的方法,如今在这关键时刻,偏偏又出现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新仇旧账,此时此刻宗政明珠满脑子只有一件事, 今日李莲花,必须死! 李莲花也看出宗政明珠的意图,他朝着宗政明珠呵呵干笑了两声:“宗政兄,好久不见,哈哈哈哈,你有事忙,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李莲花转头就跑,宗政明珠岂会让他如此轻易就跑掉。 他周身运起真气,一个劈空掌就朝李莲花的背影劈去:“李莲花,你休想跑,没了方多病那个碍事的家伙,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今日我必要让你血债血偿。” “宗政兄此言差矣。”李莲花好似背后长了眼睛,慌乱的躲过宗政明珠这一掌,慌慌张张的就要往外跑,边跑嘴里也不闲着:“我知你心悦角丽谯那个女魔头,不过佳人已逝,你切莫过于伤怀,更不要胡乱出气,气大伤身。你的老相好玉红烛如今就被关押在百川院的一百八十八牢中,不如……” “住嘴!”宗政明珠简直要气疯,这个混账东西竟然还敢提及此事,今日他必定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李莲花跑了两步,迎面又撞上了刚下井来的温年和胖里正,温年见到李莲花的时候眼神全是惊慌失措,他颤抖指着李莲花质问道:“是你…..你为何在此?” “你这个蠢东西,还问个屁。”宗政明珠从洞穴深处追出对着温年气急败坏道:“他就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此人诡计多端,屡次三番坏我大事还不快快与我联手杀了他,若此事被他宣扬出去,我看你们谁还有命活。” 温年闻言忙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李莲花刚要嗤笑,就见他转头将匕首架到了胖里正脖子上。 这?…….. 李莲花和胖里正都愣了一下,不解其意。 “我听闻你们江湖人都很讲道义,从不伤及无辜。”温年用刀抵在胖里正的脖颈上发力:“若你不束手就擒,我现在就杀了他。” 宗政明珠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温年。 “哎,不是我说温大夫。”李莲花神色复杂的挠了挠头:“这位里正大人随你一起下井,那他想必也清楚这洞穴是用来干什么的,也算得上是你的同伙吧。” 李莲花说着自己都被气笑了:“那你告诉我,我为何要束手就擒拿我自己的命去救他?” “李先生!李先生!苍天可鉴呐,我绝对不是他们的同伙呐。” 胖里正脖间抵着匕首听到李莲花并不打算管他,一张胖脸瞬间哭的涕泪横流十分难看:“我们村子的人都被温年下了毒,每半月就需要吃他特制的解药否则就腹痛不止,断肠而亡啊。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的村民,若非为了保命受他胁迫怎会做这等有损阴德的事情。这半年多来,有多少过往的商旅死于他们之手,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呐。这翁老婆子的儿子阿根就是不想再做此等缺德事才被他杀了拿来种蕈菇的。” “你闭嘴。”温年恼怒的吼道,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三分,刀刃划破皮肤,汩汩鲜血顿时冒出。 “啊……”胖里正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李莲花掏了掏耳朵,真的是太吵了,李莲花瞥眼看见那一池黑如墨的水潭,心中顿生一计。 若白日里包裹着阿根的那个尸球也是从此处被冲至怒江,那就说明此处水潭与怒江相通。 思及此李莲花莞尔一笑,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然后在宗政明珠和温年反应过来前,纵身一跃,跳进了水潭内。 宗政明珠想去抓李莲花却慢了一步,扑了个空,眼睁睁的看着李莲花消失在水潭内。 “这处水潭通往何处?!”宗政明珠朝身后二人吼道 “宗政大人,小人不知。”温年完全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宗政明珠 “回….回大人。”胖里正哆哆嗦嗦的开口:“我….我…我知道。” 宗政明珠大步走至胖里正身前,毫不客气的揪着胖里正的衣襟怒声道:“你知道还不快说!” “此处应….应是通往怒江,之前我们杀神祭司的牲畜最后都会莫名出现在怒江下游,所…所以…..”胖里正还没说完宗政明珠就一把将他丢在地上,他冷眼看了温年一眼:“叫上村里不想死的,都给我去怒江找李莲花,若找不回李莲花,坏了我的大计,不仅他们要死,连你,也别想活!” “是。”温年颔了颔首,深吸了一口气,他用脚尖踢了踢瘫软在地的胖里正:“听到宗政大人的话了吗?不想死的,还不快点让人去将人找出来。” “好好好。”胖里正忙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奈何身体笨重,打了好几个趔趄也没能让发软的腿乖乖听话。 宗政明珠看着手下这两个蠢货不由得扶额,若不是他如今无人可用,怎会允许这等九流货色在他面前碍他的眼。 算了,如今尸蕈已成,他所有的心思总算是没有白费。 第44章 方多病 狐狸精 李莲花从水面探出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洞穴水潭通怒江的水道也太长了些,要不是他通水性且还有些内力可用,怕真要一口气憋死在里面了。 李莲花在水里歇了一会便朝往岸边游去 幸好昨日这雨已经停了,此刻天光大亮,江面风平浪静,李莲花没费多少力气就游到了岸边。 李莲花撑着湿漉漉的衣衫坐在岸边的大礁石上歇息,他知道他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宗政明珠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回到昨日那个茶摊,把那两具尸体和卖茶水的大哥带到安全的地方 待白不虞带着官府衙役的人过来,再把此事移交给当地官府。 至于宗政明珠,把他交给朝廷总归还是个隐患,奈何他曾有官衔,便不算江湖人士百川院也奈何不了他。 李莲花叹了口气,一时半会想不出两全之法,只好一边想一边撑起湿漉漉的身子准备往回走。 还没动身呢,李莲花就听见不远处似有犬吠之声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就飞也似的冲到了他脚边。 李莲花低头一看,心间涌上思绪万千,竟一时呆愣在原地。 “狐狸精?”李莲花扯了扯嘴角,看着那拼命用脑袋蹭着他尾巴摇到飞起的黄色狗狗。 可狐狸精怎会在此处?若狐狸精在此处那岂不是…… “李莲花!”方多病一路随着白不虞赶夜路至此,一路上他一歇也不敢歇,生怕等他赶到,这老狐狸就又溜走了。 直到他亲眼看到那个一身狼狈坐在礁石上的身影,他悬了一路的心才终于定了下来。 他找到他了,他终于找到他了。 “方小宝?” 李莲花看着那人飞身下马,甚至等不及用跑的而是运足内力直接用轻功飞至他身侧,然后单手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披在他身上,满脸焦急的询问他:“李莲花,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能照顾好自己身体吗?明知道自己体弱还到处跑,你这个混账老狐狸,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你吗?!” 方多病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哽咽着吼出来 “还好我找到你了,还好…..” 还好还来得及 “方小宝。”李莲花心虚的挠了挠鼻子,作势咳嗽了两声:“哈哈哈,那个…你怎么来了,你先别激动,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挺好的?” 方多病咬牙切齿的瞪着李莲花惨白的脸色和因寒冷发白到近乎无唇色的嘴唇:“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样,你这上上下下哪一点能够得上挺好的这三个字!” 李莲花干笑了两声:“那个方小宝你听我说….” “我不听。”方多病直接打断李莲花的话,关于这个老狐狸的狡辩之词他是一个字都不想浪费时间去听:“你现在什么也别说,我带你先把衣服给换了,再带你去找关河梦,他最近正在研制一种新的药…….” “方小宝。”李莲花叹了口气,垂下眼眸表情甚至无奈:“我真的有很认真的事情要对你交代,我方才去查探的村子里头大有古怪,事关南胤和宗政明珠。” “南胤?宗政明珠?” 方小宝愣了一下,脑子明显没拐过弯来:“万圣道这事不是解决了吗?宗政明珠这小子现在也该好好呆在皇城司的大牢里才对。” 方多病皱起眉满脸警惕的上下打量李莲花:“李莲花,你莫不是在这里胡诌又想骗我去查案你好借机偷偷溜走吧,我可告诉你,你休想!” 李莲花哭笑不得:“宗政明珠命人在安家村用南胤秘法养尸蕈,我昨日到的时候,他的尸蕈刚刚养成。我虽不知他养尸蕈是要作何用途,但杀人养蕈如此阴毒的事情,若不及早处理,只怕后患无穷。” “原来昨天那具双尸竟是用来养蕈的。” 白不虞歪着头沉思片刻,她小时候确实听祖母说过类似的以尸养蕈的古怪之法,不过此法多以腐烂的牲畜为主,十有九不成,养出来的尸蕈也以蓝绿色多,且含剧毒。 因此养殖之法所撰皆为秘闻,且多少有伤天和,所以得此之法的的医者多半都不屑用。 “竟真有此事?” 方多病诧异道:“这皇城司也是一群酒囊饭袋之徒,竟让宗政明珠作恶至今,我这就飞鸽给杨昀春,将此事上报,顺带请教他一番为何宗政明珠不待在内狱反而在此兴风作浪。” 李莲花道:“方小宝,你速速带人去安家村,事关安家村全村人的性命,拖延不得,村中鼓楼后院有口枯井,枯井下面就是宗政明珠他们养尸蕈的地方。” “这事我知道怎么处理,你就别操心了。”方多病将狐裘大氅细心系好,还不忘揶揄两句:“我说你这人,怎么走到哪都能碰上这种事,你有空操心别人,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 李莲花勉强笑了笑:“我这不挺好的吗?” “你……”方多病还想说什么,身后的衙役们已经策马赶到。 “方少爷。” 陈捕头气喘吁吁,他大半夜的被知县从床上捞起来,叮嘱再三要照顾好京城来的贵客。 陈捕头迷迷糊糊的应了,哪知一出城门,贵客策马扬鞭自顾自的跑的没了影。给捕快们吓得一身冷汗,这马不停蹄的追了一夜此刻才好不容易追上了。 “陈捕头,你带手下的捕快先去安家村查探一下,我随后就到,记住,莫要逞强,切勿打草惊蛇。”方多病道 “是。”陈捕头道 “小宝,宗政明珠在那。” 李莲花眼神暗了暗悠悠提醒道,他们心里都清楚,光凭借几个捕头捕快根本不可能是宗政明珠劈空掌的对手。 “我知道。”方多病沉声道,眼神却仍旧放在李莲花身上 李莲花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若是不放心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一趟安家村,或者我立个誓,在你回来前我绝不乱跑如何?” 方多病没有说话 李莲花悻悻的举起右手作发誓状:“我李莲花在此发誓…….” 突然李莲花瞪大眼睛,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一脸诧异的看着方多病 方多病拍了拍手站起来,眼里泛起一丝得意之色:“我点了你八处大穴,寻常人根本解不开,就算是笛飞声来了,我也有自信困住他几个时辰。这可是本少爷这几个月为了寻你苦思冥想的自创的点穴之法,还没起名字呢。李小花,你就在此处乖乖的等本少爷,我这就亲自去会一会宗政明珠这个小人。” 第45章 青出于蓝 方多病恋恋不舍的走后,李莲花试图调动内力冲破穴位,奈何就如方多病所言,他自创的这套点穴之法,正对应着自己的内力,就像是专为他而创一样,根本解不开。 李莲花不懈努力的尝试了几次无果后,终于不甘心的放弃了。 他又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白不虞过来帮自己解穴,谁料白不虞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武功太差,爱莫能助。 好个方小宝,几月不见,当真是青出于蓝了! 李莲花气急想骂几句,奈何自己连声道都被方多病顺道点了,只能气呼呼的干瞪眼。 李莲花就维持这个姿势在怒江边静坐了一个半时辰,春日暖阳,狐狸精就这么躺在他脚边时不时的摇晃着尾巴。 白不虞也没闲着,去不远处随便找了根树杆三两下就折腾出一根鱼竿 在钓了一会一无所获后白不虞便没了耐心,顺手就将那鱼竿就架在李莲花身上后自顾自的到一旁吃点心去了。 李莲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白眼快翻上了天灵盖。 方多病回来的时候还帮李莲花顺了一套衣服回来,李莲花瞧着熟悉的针脚,便知这套衣服是谁给的了。 “宗政明珠这个小人,等我们过去,早溜的人影都没了,只抓到这个叫温年的。” 方多病将捆的像个粽子一样的温年推搡了过来:“这小子武功菜鸡似的,嘴还挺硬,一路上骂骂咧咧的,我就让人将他嘴堵了起来。” 李莲花扫了一眼温年,方多病不知道给他嘴里塞了什么,黑乎乎脏兮兮的,看的李莲花有些嫌弃。 “你把他嘴堵的这么严实,叫我如何问话?” 李莲花啧啧绕着温年转了一圈,温年之前是何等文雅斯文的做派 如今是发冠也散落了,脸上也脏污了,嘴里还被方多病命人塞了不知从哪寻来的破布条子,哪还有半点之前温润如玉的样子。 怪不得被押回来的一路上要骂骂咧咧呢。 方多病道:“急什么,这人又跑不了,我们一起回青石镇歇息一下喝杯热茶你再慢慢问,对了,莲花楼也在青石镇。” 方多病笑了一下:“如今这个季节,刚好能种萝卜。” 李莲花听到方多病说到莲花楼三个字的时候心间一动,想不到这傻小子竟将莲花楼也一并拉到此处了。 “这事可不能回到青石镇再慢慢问。” 李莲花啧了一声,伸出两个手指捏住温年口中破布的一角将其扯了出来,:“温大夫,安家村的村民所中的毒,是你下的吧。” 温年睨了李莲花一眼,并不作答。 “哎,我说你这家伙,什么态度啊。” 方多病对温年的态度十分不满:“你助纣为虐残害同村,现在李莲花问你是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告诉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温年扬起半边嘴角轻哼了一下表示不屑,他看着李莲花眼里满是挑衅:“传闻中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不是活死人药白骨的神医吗?区区小毒又怎么会难得倒李神医呢?” “你…..”方多病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当下就要寻那破布再塞回温年嘴里。 “徒有虚名。”温年噗呲笑了一声,语气里都是嘲讽:“什么神医,自己都命不久矣,我昨日探你的脉象,你绝活不过一个月。” 李莲花掩了笑意冷冷的看着温年正色道:“这就不劳温大夫操心了,其实你的毒左不过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想弄出解药想必也不难。” “你帮宗政明珠做了这许多伤天害理的事,结果还不是被当成弃子。他要你培育尸蕈做什么你当真知道吗?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当真可悲。” “宗政大人自然有他的大谋略,你又知道什么。” 温年仍旧死鸭子嘴硬,不过从他的语调中李莲花还是听出来,他慌了。 “是啊。”李莲花摩挲着衣服的袖口漫不经心的继续:“他宗政明珠是当朝丞相的孙子,他有大谋略,牺牲你们这几个无名小卒又何足挂齿呢。” 李莲花抬眼看了一眼方多病,方多病立刻心领神会道:“杀人养蕈,残害同村,你若能从皇城司的五十六道刑罚中走出来,我方多病跟你姓。” 温年肉眼可见的慌乱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坚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们不必吓唬我,宗政大人已取了尸蕈回程,要不了多久,你们便会知道,得罪宗政家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了一眼,方多病抬手一掌劈在温年后颈,温年当即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方多病看着地上的温年仍不解气的骂了一句:“聒噪!” “依他所言,此事竟然与丞相脱不了关系。”李莲花沉吟道 “宗政明珠能从皇城司出来,自然与那老头脱不了干系。” 方多病轻哼一声:“我会通知我爹让他留意朝堂上的事,也会知会我娘派人暗中盯着丞相府。凭他一个宗政明珠,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李莲花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宗政明珠先是涉及金鸳盟、万圣道然后是鱼龙牛马帮,到如今的安家村,我总觉得事情未必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行了,想那么多也没用,如今最先要做的是解了这些村民的毒。” 方多病斜了一眼李莲花,见他气色比早上见到好了一些才稍稍宽心:“还有你,你的身体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什么宗政明珠什么尸蕈这些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去解决。” “安家村村民的毒就交给本小姐吧。” 白不虞伸了个懒腰:“本小姐顺带去探一下那个洞穴,看看他们是如何用人尸养尸蕈的。” “那就有劳不虞姑娘了。” 李莲花理了理衣衫:“哦,对了,不虞姑娘,如果你碰上一个姓翁的老婆婆,记得替我跟她道声谢。告诉他,他儿子的仇,京城来的官爷替她报了,请她勿再挂心。” 白不虞嗯了一声,利落的翻身上马:“知道了,我们到时候青石镇见。” ‘京城来的官爷’方多病看看远去的白不虞又看看李莲花,眼神说不出的奇怪:“我说老狐狸,我还来得及没问你呢,你怎么会跟一个姑娘同行?” “少啰嗦。” 李莲花轻轻敲了一下方多病的脑袋,一甩袖子熟练的喊来一旁的狐狸精:“走吧狐狸精,你是不是瘦了?回去给你买排骨去。” “哪里瘦了?” 方多病看着圆滚滚的狐狸精嘟哝着加快脚步去追李莲花:“先说清楚,我可没亏待狐狸精,昨天它还吃了本公子半只清炖老母鸡呢。” 第46章 莲花楼 李莲花丛莲花楼醒来,明明才几个月,他却觉得恍如隔世,这莲花楼看着处处没变又都处处都变了。 比如墙上挂着方多病的尔雅剑,那张瘸了腿重心不稳的跛脚木桌被修补好了,墙边衣橱原本裂了口子的柜门也换成了雕刻有荷花模样的,再比如现在满屋子飘着的小米粥的清香。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熟练的将一碗熬的火候刚好的小米粥推到他眼前 “吃吧。” 李莲花尝了两口问道:“方小宝,不虞姑娘回来了吗?” 方多病盛粥的手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八卦异常:“李小花,很少见你这么关心一个人,不如回答我昨天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和那个小姑娘一起同行?” “你想什么呢方多病。”李莲花放下勺子皱了皱眉:“白姑娘一个女子,昨日去收拾残局,我自然要问问她回来没有,安家村的村民的毒又是否解了。” “你这是顾左右而言他。”方多病轻嗤了一声:“鲜少见你关心姑娘家,你就放宽心吧,陈捕头和白姑娘一起去的安家村,他会保护好白姑娘的。” 李莲花摇了摇头,懒得多做解释。 “村民的毒已经解了。” 白不虞在外正好听见二人的对话便推门进来,她左瞧瞧右瞧瞧对传闻中大名鼎鼎的莲花楼十分好奇 可惜这莲花楼与她想象中的相去甚远,一切都是普普通通的无甚稀奇,不过是一座能用马车拉着走的破房子罢了。 不过一想到这楼原本是李莲花的,白不虞就又觉得这莲花楼就本该是如此的,跟神秘华丽之类的沾不上边。 白不虞来到桌边自顾自的坐下,大大方方地拿过方多病刚盛出来的粥尝了两口:“方大少爷,你刚才的问题我可以回答。” “啊?”方多病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问他为何与我同行。”白不虞朝方多病露出个明媚的笑容:“那是因为他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们有约定,三年为限,我替他解了他身上的碧茶之毒,他用三年时间陪我闯荡江湖。” “当真?”方多病转头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挠了挠鼻尖,低头又开始喝粥 “白姑娘,你当真救了李莲花?还能解他身上的碧茶之毒吗?”方多病见李莲花这老狐狸竟罕见的没有回嘴也没有解释,他心里蓦然对此事就不禁信了五六分。 白不虞道:“他身上的毒,以本小姐之力最多只能暂时压制,若要彻底解毒便要去神阳五指九桃山找我祖母,她医术高明,定然有办法。” 神阳五指九桃山?方多病心中一喜,他为了寻找碧茶之毒的解毒之法,把这全天下所有的神医神药都查阅了一番 这白姑娘所说的神阳五指九桃山他有印象,不正是早就隐退的医仙虞娘子的住处吗? “白姑娘,敢问令祖可是医仙虞娘子?”方多病现在不敢赌,李莲花已经没那么多时间了。倘若白不虞所说属实,他便随李莲花一起去一趟九桃山,求医仙虞娘子解这碧茶之毒。 如若不然,他便带着李莲花去找关河梦,哪怕把这全天下的灵药全都试上一遍,到时候就算不能解了这碧茶之毒,也能让李莲花多撑上些时日。 “我祖母不喜这名号。”白不虞道:“我祖母避世后不断有江湖之人前去叨扰,所以我祖母不喜这名号也不喜江湖中人。” 方多病急道:“那我们……..” 白不虞瞥了他一眼:“本小姐带去的自然是不同的。” “是是是。”方多病笑逐颜开,他对李莲花道:“李莲花,那咱们就先去九桃山找医仙虞娘子,她是隐士高人,对天下之毒皆有涉略,定能解了你身上的碧茶之毒。” 李莲花慢悠悠的喝着粥,不搭话,反正他原本就想着先将白不虞送回九桃山再作下一步打算。 “等等,方大少爷,哪来的咱们?”白不虞看了看方多病又看了看了李莲花:“我何时说过要带你一同去九桃山了?” “白姑娘,我有这莲花楼还有一身功夫,可以保你们一路平安啊。”方多病拍了拍胸膛,神色颇为骄傲 白不虞轻哼了一下,用白皙的手指指了指李莲花:“武功么,这家伙也不错。虽然他看着体弱,但这一路上,本小姐还不是安然无恙,还有你这破楼,原本就是李莲花的吧。” “那….那….”方多病一时语塞,最后摸到腰间鼓囊囊的钱袋,情急之下死马当成活马医,将钱袋摔倒桌面上:“本少爷有钱,方家钱庄遍布,这一路上的花销本少爷全包了。” 语毕白不虞的眼睛蓦然亮起,她怎么忘了,这大少爷可是天机堂的少堂主,自然是富贵非常的。 “全包了?”白不虞眨了眨她那双大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钱袋子,这里面少说也得有百两吧。 “自然全包。”方多病见这招有效忙装腔作势轻咳了两下,将钱袋往白不虞那里推了两寸:“这点小钱白姑娘可以先收下,在镇上采买些物资,明日我们就收拾收拾出发可好?” “那行吧。”白不虞欢欢喜喜的收了钱袋挂在自己腰间,笑的眉眼弯弯:“刚好这青石镇本小姐还没来得及逛呢,那我这就去采买物资,你们两慢慢聊着吧。” 莲花楼外是青石镇最热闹的市集,此刻不少小商贩已经出街摆摊 白不虞跨出莲花楼看着满街热气腾腾的早茶点心后悔自己刚刚喝了方多病的小米粥,此刻肚子尚存三分余地 白不虞决定找个人好好问问,这青石镇是否有什么非吃不可不吃后悔的美食佳肴。 白不虞拍了拍腰间浑圆的钱袋子,走在街上不禁昂首挺胸,连空气都清新不少。 突然一阵昂扬马蹄声打破了早市的平静,百姓们见此阵仗忙退到一旁。 白不虞看着带队策马而来的正是昨夜陪同她一起归来的陈捕头,陈捕头在马上也见到了白不虞,忙将马儿一个勒停停在白不虞面前。 白不虞眯着眼睛正要微笑着跟陈捕头打招呼,却见陈捕头一脸神色阴郁的盯着她。 第47章 义庄 “安家村昨夜三十余口无故暴毙” “仵作从姑娘熬的药中验出了剧毒。” “抱歉了,白姑娘,兹事体大,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白不虞还没弄明白怎么个事呢,就被陈捕头请了进牢房内。 方多病和李莲花得到消息后,方多病第一时间冲到了青石镇县衙,知县老爷叫苦不迭,但因为案子涉及多条人命,无论方多病怎么说,知县也松不了口,只是应承着方多病一定会交代下去让下面的人多多关照白姑娘。 “李莲花,看来我们还是要再去一趟安家村才能将事情搞清楚。” 方多病面色难看,他着实没想到,一夜之间,安家村竟有三十几人丧命。 如今白不虞被羁押,他们也上不了路,再加上那么多条人命,眼下情况,不查清楚这些暴毙的村民是因何而死他们是走不了了。 李莲花眼瞧着安家村的方向点了点头,方多病见他情绪不佳以为他是担心白不虞,便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你放心吧,知县亲口许诺我,不会为难白姑娘的。” “方小宝,我昨日换下来的衣裳呢?”李莲花问道 方多病愣了一下道:“那粗布衣裳吗?放在莲花楼了,我还不曾丢呢。” “你陪我一起去将衣裳拿上。”李莲花神情凝重,神色有些复杂:“我们去安家村。” “好。”方多病虽不知李莲花为何要将衣服带上,但还是立刻答应了,左不过也就是多跑一趟的事。 两人骑马来到怒江边,阿旺还失魂落魄的坐在摊子上,想必还未从前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见李莲花策马而来,阿旺的眼神都清亮了不少。 “少侠,你没事太好了,我早上听说上面安家村死了大半。造孽哦,这个村子的人到底是犯了什么冲。官府的人刚走,又横死那么多人。” 阿旺将李莲花迎下马,转身从摊子里取来一壶热茶给李莲花倒上:“听说是被人毒死的,我早说他们村子搞这种阴邪的事肯定没有善报,谁知报应来的这么快,听验尸的仵作说那村子里头的男人估计都死光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这下毒之人也是心狠,剩下这些女眷往后的日子可让她们怎么活。” 李莲花环视了一圈这巴掌大的茶水摊端起茶碗轻声问了句:“店家大哥,昨日那两具尸身可有人来认领?” 说起那两具双尸阿旺心肝就颤 “昨日衙门的仵作来了一趟叫人收走了,应当是和别的尸首一起拉到安家村旁的义庄上去了。” 阿旺嘟哝着:“都是些可怜人,也不知能不能被人认领走,若是在外成了孤魂野鬼家中还有人惦念着,那可真的是死也死的不安心了。” “店家大哥。”李莲花扯了扯嘴角安慰道:“斯人已矣,活着的人只要过得好,死者就能安心,倒也不必如此执着。” “啊,是是是。”阿旺叹了口气 “是什么是。”方多病瞪了阿旺一眼:“生死大事,岂是说忘就能忘的,总有人将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又岂知这背后有多多少人不惜一切代价都想留住他的命。” 阿旺被方多病吼的吓了一跳,虽不知方多病在说些什么,也习惯性的附和道:“对对对,这位少侠说的对。” 李莲花看了眼方多病摇着头叹了口气,在桌子上丢下一点碎银子:“店家大哥,我这里有点银子,一半作为茶钱,这另一半嘛,你若有时间,可否抽空替我去镇上买点纸钱,也好烧给这些无辜枉死之人,多少算有个慰藉。” “哎。”阿旺连连应下,正好这两天他也觉得心里堵得慌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李莲花算是提点他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一前一后骑在马上,从阿旺的茶水摊出来之后,方多病就气鼓鼓的跟在李莲花身后,一句话都没再跟李莲花说过。 李莲花有些无奈,小朋友生气了,看起来还是不太容易哄好的那种很生气。 两人来到义庄,给义庄看守的看了陈捕头写的信件后,便顺利进到了陈尸的房间。 因为安家村这次暴毙的人数众多,义庄一时半会实在腾不出那么多位置,有些就被随意的放置到了地上。 李莲花粗粗扫了一眼,安家村的尸首无一例外,死的几乎全是成年或将成年的男性。 “这里都是安家村的?”方多病看着满屋子尸体皱眉:“怎么都在这里?没人来认领走吗?” “回大人,本来仵作验过后按流程是可以让亲人来领走的。但是陈捕头说此事关系着三十几条人命,不能马虎,以防万一还是要请示一下知县,等知县出了公文,才能让人将尸首领走,所以如今安家村中毒一案的尸首便都堆积在此处了。” “想不到陈捕头还挺细心。”方多病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事关三十多条人命,确实不能草草就结案。” “二位大人说的是,这是验尸工具,还请二位慢慢查验。” 义庄的看守偷偷瞥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一眼,心里打定主意这二人多半是不知道哪来的公子哥一时兴起来学人探案的,他压根不相信眼前这看着就斯斯文文温文尔雅的二人能从成堆的尸体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门道来。 “嗯,有劳了。”方多病朝看守的点了点头,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面罩抛给李莲花,自己也找了一个戴上,然后走到最近一具尸首前仔细查看起来。 “死者颜面口唇青紫,嘴角有白沫。”方多病从边上拿起一根银针刺向尸体的指尖:“血液呈酱色且不凝固。” 方多病看向李莲花:“符合仵作所说的中毒而死的症状。” “嗯。”李莲花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这臭小子看来进步不小。 李莲花在堆积的尸体巡视了一圈,最后找到一具颇为眼熟的胖乎乎的尸首,正是先前那个求李莲花救他一命的安家村胖里正。 李莲花戴上手套走过去,他先是看了看其他人又看了看胖里正,最后扒开胖里正的眼皮,看到满眼血红的眼球李莲花才确定了心中猜想 “方小宝,你过来。”李莲花双手抱臂环在胸前:“你来瞧瞧,这具尸首和其他尸首有何不同。” 方多病走过去看了看那具胖尸首,又动手检查了好几处地方才道:“他颜面呈紫绀,眼球猩红外凸。口腔有血点,他不是中毒而死。” 第48章 起火 “那他是怎么死的?”义庄的小哥原本只是站在一旁,此时却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李莲花两指抬起胖里正的下颌,一条深红色的勒痕隐隐约约的藏在脖颈的肥肉之间,若不仔细瞧还真不易被发现。 “他是被勒死的。”方多病道 李莲花查看了一下胖里正的手脚补充道:“双手双脚没有反抗的痕迹,他是被下了药后勒死的。” “这……这……”义庄的小哥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看着像斯文的公子哥的二人还当真验出了别的门道来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快记录下来。”方多病见他愣着有些不耐的催促道 “哦。”义庄小哥忙手忙脚乱的拿起一旁纸笔,正要下笔的时候突然脸皱成一团,既心虚又委屈:“那….那个大人….我….我不会写字啊…..” 方多病:“……….” 等李莲花和方多病将安家村三十余具尸体都迅速查验一番后,二人发现除了胖里正外其余尸首倒没有例外,全都是死于中毒。 “死者全部为青壮年男性,说明凶手是有目标的杀人。” 方多病龙飞凤舞的记录好最后一具尸体的死因又看了看胖里正:“那既然那么多人都死于中毒,为何他却是被人勒死的呢?” “方小宝,你若想在药里下毒毒死村里的人,而我又恰巧守着熬药的汤锅。”李莲花看了方多病一眼:“那么是你,你会怎么做?” 方多病道:“你是说有人先将这里正迷晕,然后趁机在药里做手脚,最后再将人勒死?”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李莲花摘下手套看向义庄小哥:“小兄弟,之前安家村的那几具双尸可在庄内?” “你说那些古怪的尸球?” 义庄小哥愣了一下指了指隔壁的一间屋子:“那些尸球都分解开来放置在那间屋子里了,那屋子阳光好,陈捕头说了,让放一段时间,保持干燥,每日还需洒石灰粉,不可懈怠。” 李莲花点了点头:“劳烦带我去看看。” 义庄小哥带着李莲花进了那屋子,李莲花只粗粗瞧了一眼便问:“这里面的尸身是不是少了一具?” 义庄小哥瞪大眼睛,真觉得此人简直神了,这屋子堆着那么多死状古怪的尸体,他是怎么一眼就看出了少了一具尸身的? “是…..是少了一具。”义庄小哥抓了抓后脑袋:“这里面都是外乡人,唯有那一具尸首是安家村的,这死人我还认识见过几面,是安家村的阿根。” 方多病皱眉:“你让人将尸首领走了?” 义庄小哥连连摆手:“这可不关我的事,陈捕头也没下令不让人领尸首啊。” “昨日尸首刚到义庄,安家村的里正就带着阿根他娘哭哭啼啼的来了,我一时不忍,便将让他们将尸首领了回去,走之前我还千叮咛万叮嘱此尸首一定要用火焚不可土葬,他俩答应了,我才让人将尸首领走的。” “走吧,”李莲花敛眉沉声道:“去趟安家村。” 李莲花和方多病赶到安家村,老远就看见鼓楼方向有一股浓烟腾空而起,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了一眼 “起火了!” 此时正巧陈捕头带着人也匆匆赶到,看到安家村起火忙对后面的衙役们喊到:“先别管别的,随我去救火救人!” 李莲花和方多病随陈捕头一起赶到鼓楼,这一村子的老弱妇孺此刻都站在鼓楼外,满眼惊恐瑟瑟发抖的看着鼓楼的火势越烧越旺 见到李莲花他们来了其中一个妇人跌跌绊绊的跑过来拉着李莲花的手颤声道:“官爷,快救人!快救人啊,翁老婆子还在鼓楼内啊。” “好。”李莲花轻轻拍了拍妇人的手,朝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然后看着浓烟四起的鼓楼足尖一点,衣袂飞扬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李莲花的身影就落入了鼓楼小院子中。 “李莲花!”方多病低咒一声,忙运起真气,施展轻功跟着李莲花消失的方向追去。 陈捕头见二人都都进了火场,心里焦灼,对着呆愣的众人怒吼一声:“都愣着干嘛!找水扑火!” “咳咳…..”扑面而来的浓烟呛的李莲花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方多病紧随而来见他这样忙撩起自己的衣角二话不说扯下两块丢到一旁的水舀中浸湿,他将其中一块绑到自己脸上,另一块丢给李莲花:“你给我在外呆着,我进去找人!” “方小宝,不可!”李莲花扯住方多病的胳膊:“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你如今知道危险了?”方多病瞪了他一眼:“如今火势刚起不久,趁着这房子的大梁未被烧塌,此刻进去说不准还能将人救出来!” 说罢方多病头也不回的冲进鼓楼,李莲花刚想跟进去,却被一股气浪震的退出去七八米。 “李小花,你不准跟进来!” 李莲花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明白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自己越是慌乱,对方多病就越是多一分危险。 李莲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在脑中快速地描绘出地下洞穴的构造。 他记得当初宗政明珠从地上开的另一处小口子,应当就是在这院落的西北角! 李莲花眼神锐利的扫过西北角,那里有几袋类似于草料的麻布袋子堆积在一处 李莲花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竹竿运起真气一剑扫向那几个麻布袋子,果然在底下找到了一个容得下一人通过的洞口。 李莲花没有丝毫犹豫跃进洞口里,然后迅速来到第二个洞穴的中心位置,用竹剑指着洞穴顶端,真气上涌,汇聚于心,凝聚于剑。 破! 李莲花拼劲全身内力挥出一剑,这一剑势如破竹,很快便将头顶的土层硬生生破出一个大豁口来 李莲花感受到来自头顶的热浪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生生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李莲花!你疯了?”耳边传来方多病的叫喊声,李莲花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似乎五感都在随之慢慢消散。 李莲花摔向地面的那一刻看到一个宝蓝色的身影自上而下落到自己眼前。 方小宝,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李莲花!李莲花!” 方多病将怀中的翁婆子放下,冲上前去扶起李莲花,将自己扬州慢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李莲花体内,可李莲花苍白的脸上还是无一丝血色。 方多病只恨自己天分不够,这些时日没将扬州慢内力突破到运用自如的境界,如今只能用这种最蠢笨的方法救治李莲花。 不过只要能救回他,哪怕豁出他这条命自己也是在所不惜的。 不知过了多久,方多病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赢弱的气息逐渐平稳起来 方多病心间一松,过度消耗内力让他喉间腥甜眼前发黑,终于在听到陈捕头声音的那一刻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第49章 天理 公道 陈捕头在房门外急的打转转,知县让他照顾好贵人,哪知这两位着实是那不要命的,通天的火势就这么水灵灵的冲进去了。 好在到底是保住两条小命出来了。不然他还真不好跟知县大人交代。 “陈捕头。”方多病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陈捕头忙推门进去,见方多病面色苍白的倚靠在李莲花床头。 明明连抬眼都显得有些费力,却还是不放心时不时的就要探一下李莲花的脉象。 “陈捕头,你去帮忙热一壶热酒,要快。”方多病替李莲花捏好被角,又不放心道:“他有寒症,屋子里炭盆可以让人多加两个。” “好的。”陈捕头应了一声,又见方多病唇色发白一副真气耗尽虚脱无力的样子又忍不住劝说:“方公子,你先下去休息吧,李公子这边由我亲自看管你尽可放心。” “不用。”方多病看了一眼李莲花脚步踉跄的直起身子:“那个姓翁的婆婆醒了吗?” “翁老婆子只是吸了些浓烟昏迷了,我听衙役们说,她半个时辰前已经醒了。”陈捕头道 “请她老人家进来一下吧。”方多病深呼吸稳住气息看向陈捕头:“有些事,陈捕头和知县大人还是早点弄清楚原委为好。” “哎。”陈捕头点了点头,出门过了片刻就将翁婆子和方多病交代的热酒和炭盆都一并带了进来。 “翁婆婆,请坐。”方多病理了理衣衫,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翁婆婆也不客气,她衣衫未换,发丝凌乱,整个人毫无生气,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有点光。 她一屁股坐下眼神顺着方多病方向瞧了一眼床榻上的李莲花:“这外乡人如何了?哎,我不过是一个糟老婆子,你们二人年纪轻轻的,实在犯不着拿命来救我一个老婆子。” “婆婆,”方多病谦逊温和的笑了笑:“你或许不太了解李莲花,在他眼里从来没有什么值不值的,他若要来救你,那我定是要救的。” 方多病默默的想,李莲花可以原谅所有背叛他的人,也可以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豁出性命。 唯独他自己的性命,从来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翁老婆子眼神怪异的盯着方多病,嘴唇抖了抖似乎想说什么,沉默了一会最后也化为沉重的一声叹息。 “翁婆婆,安家村村民的毒,是你下的吧。”方多病正色道 陈捕头闻言,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微微一惊,神色复杂的望向翁老婆子。 “不错。”翁老婆子一脸坦然,丝毫不想掩饰:“是我老婆子下的毒。” “为何?”陈捕头忍不住问道 “那自然是因为他们该死!”翁老婆子语气没什么起伏,脸上的杀意却是骗不了人的:“半年前,里正带着温年来到我们村子上,起初,温年细心有礼常常替村民诊治些头疼脑热,却从不愿收诊金。” “我家阿根上山瘸的那条腿也是温年诊治好的,他知我孤儿寡母生活不易,不仅不收诊金还时常上门他探望,因此事,我家阿根特别信任温年,什么事都愿意帮他做,直到…..” “直到他们开始杀人。”方多病沉声道 陈捕头皱眉:“他们?” “自然是温年和里正。”方多病道:“或许还有其他人,他们经宗政明珠和温年蛊惑,按照南胤秘法所书刚开始也只是杀些牲畜养蕈,怎料尸蕈难成,发展到后来,竟开始杀人养蕈。” 方多病看向翁老婆子:“翁婆婆,我说的可对?” 翁老婆子微微有些讶异的看着方多病缓慢的点了点头:“不错,温年在安家村开了个客栈,他们会在过往行脚商中挑选合适的人选,起初我并不知晓他们的所作所为。” “直到阿根忍受不了内心的恐惧将所有事情全盘倾诉与我,我才知道他们竟胆大妄为至此。” “可怜我家阿根是个老实孩子,看着无辜之人枉死,他曾多番劝说他视为义兄的温年可都被温年都三言两语推诿了过去,村里的那些男人也都被温年迷失了心智,又或许是贪生怕死,竟无一人听的进劝诫。” “阿根见拗不过,便将之前那些做尸蕈的牲畜丢入洞穴水潭,希望下游的村民发现这些奇怪的牲畜能上报官府。” “哪知没几日就被里正和温年发现了,毒发那一日,温年没再给解药,而是将混了蕈粉孢子的汤药哄骗阿根喝下,等我觉察发现时,我可怜的孩子已经在鼓楼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翁婆子抬起头两行浑浊的眼泪慢慢掉落:“我孤儿寡母相伴多年,阿根就是我的命,他死的如此凄惨,叫我如何能不恨?” “这一切都是宗政明珠和温年搞的鬼,那些村民虽愚昧但他们也只是被温年威胁。”方多病心绪复杂,他虽然能理解一个母亲痛失爱子的心。 但三十多条人命,他们又何尝不是别人的孩子别人的丈夫。 “被威胁?”翁老婆子冷哼一声,语调悲凉:“温年被抓后,府衙也派人为他们开了解毒之方,结果呢?他们嘴里口口声声竟不是感恩大难不死捞回一条性命,而是怪官府怪你们为何要多管闲事,在最关键的时刻搅乱了他们的发财青云梦!” “这……..”陈捕头皱眉,一时语噎 “所以不如你们来告诉我这个老婆子,凭什么他们这种人还活着,我那么老实的阿根却死的那么不值得?” 翁老婆子哑着嗓子声声质问:“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天理、公道这些问题方多病回答不了,就像方多病无法想象,李莲花是怎么捱过他所不知的那十年,是怎么接受自己从那至高处跌落然后生生在尘埃里蜕变成李莲花的。 天理、公道。因为李相夷什么都不想讨,所以李相夷成了李莲花。 “既然他们那么想要温年口中的宝贝,”翁老婆子伸手拂去脸上的泪痕,挺直腰身:“那我便用他们口中的‘宝贝’送了他们最后一程。” 方多病道:“你用尸蕈毒死了他们。” “是啊。”翁老婆子咧嘴笑了一下 陈捕头一想到那种蕈菇长在那尸球上的模样没由来的哆嗦了一下。 “我没想到原来我的阿根也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些畜生,”翁婆子慢慢的有些激动起来:“虽然等我寻回阿根的时候,他身上的蕈菇已经枯萎了,但我就是知道,就那株那小小的东西,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第50章 梦 陈捕头带着翁老婆子下去的时候,方多病坐在李莲花床边很久都压不下自己纷乱的心绪。 他回头看着李莲花,胸口像压了千斤重担压的他几乎快喘不上气。 他再次伸手探了一下李莲花的脉象,仿佛只有真实感受到那微弱跳动的脉搏,自己才能短暂的安心下来。 李莲花昏迷了整整一日一夜,期间还碧茶毒发了一次。 在最凶险的时刻,方多病拿出了身上那颗方家仅剩的太岁大还丹,就着热酒硬生生的让李莲花吃了下去。 那一夜,太难熬了,方多病动催动全身的真气才让那最后一颗救命药吊住了李莲花的一口气。 等白不虞终于赶过来见到二人时,他们一个内力虚耗一个索性昏迷不醒。 这两个疯子,自己不过被抓进去不足两日而已,这两人翻个案怎么就能把自己折腾到如斯田地的? “白姑娘,你快来看看李莲花,他已经昏迷很久了。”方多病看见白不虞激动的想站起来,奈何力不从心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你到底是传了多少内力给他?”白不虞伸手抓住方多病的手腕探脉,然后惊愕的看着方多病:“方大少爷,你疯了?不要命了?你就算把自己所有的内力传给李莲花,不得其法也不过是泥牛入海罢了,难道你不知吗?” 方多病苦笑一下看着白不虞一字一顿道:“我知道,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白不虞轻叹一声,来到李莲花床前,用指尖划破手腕,然后迅速掐住李莲花的下颌迫使他张口,在方多病愕然的目光中将手腕的血一点点喂进李莲花口中。 “白姑娘你…….” “安静些,”白不虞扭头瞪了方多病一眼:“早知道你俩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我还不如在地牢多待些时日。” 方多病第一次被姑娘家拿话噎却丝毫没有想回嘴的想法 只是静静地看着白不虞慢慢地将血喂进李莲花口中,然后李莲花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点血色 方多病忙去探李莲花的脉象,这次他抓住那只劲瘦的手腕的时候,不再是如寒冰一样的冰凉,而是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白不虞简单的给自己止了血,然后走到桌子前,看着一桌子早已凉透的饭菜,也不嫌弃,直接拿起碗就吃了起来。 白不虞边嚼着冷饭边想着半日前她还在牢里美美的等着衙役给自己买烧鸡过来吃 谁知道烧鸡还没进嘴,就被赶回来的陈捕头火急火燎的放了出来,陈捕头跟白不虞说了一下安家村的情况,白不虞也不敢耽搁,出了衙门就赶了过来。 “方大少爷,你多久没吃东西了?”白不虞吃饱了才想起来刚才那桌饭菜分明丝毫未动。 方多病将李莲花的手小心的掖进被子里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方大少爷,你这虚成这样还不吃不喝不睡的?你想修仙吗?你这样我们上路后还怎么保护我和李莲花?” 白不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手挑了桌上的一个凉透了的大白馒头丢给方多病:“你从现在起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李莲花死不了,你也得好好活着。本小姐困死了,不管你们两个了,我先去隔壁补个觉。” “白……”方多病话还没说出口,白不虞已经率先跨出房门 “若你真为李莲花着想,不如抓紧吃饭睡觉,尽早启程。” 白不虞完全不给方多病开口的机会,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撑着走到拐角处这才敢抬手去揉有些发晕的脑袋。 失血过多,失血过多。 白不虞撩起手腕,这上次的伤口还没完全隐去呢,再这么放血下去,她还怎么发育?! 白不虞伸手摸了摸自己圆圆的小脸蛋,不行不行,她可不想当一辈子小笼包?人家话本里的女侠可各个都是风姿绰约仙气飘飘的。 尽早出发!必须得尽早出发才行! 李莲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梦到了师父还有师兄 那是他还没入江湖的时候,师父提着一壶酒斜躺在石头上看着他和师兄在云隐山的竹林里练剑 在梦里,一切都没变,师兄还是那个关心照顾他的师兄,师父还是那个疼他到骨子里的师父。 没有江湖纷争没有阴谋算计,这是一个过于冗长琐碎的梦,但李莲花却不愿意醒来。 “李莲花…..李莲花…..你醒醒。” “白姑娘,这样行吗?他还是个病人,你这样对待一个病人是不是太粗鲁了点?”方多病微微皱眉看着白不虞 “不妨事,”白不虞撸起袖子:“这都睡了整整两日了,我方才把过他的脉,也该醒了。” “可……”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看我的…….” “别晃了。”李莲花叹了口气,睁开眼,梦中的师兄和师傅逐渐淡去,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年轻的脸庞 “李莲花,你终于醒了。”方多病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伸手去扶李莲花:“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醒了?”白不虞拍了拍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醒了就好,饿了吧,我去让人给你煮点东西吃。” “我没事。”李莲花扶着脖子动了动,顿觉浑身酸软,口中隐约还残存着熟悉的花草香气,他望向白不虞眼里带些歉疚:“不虞姑娘,又劳烦你替我解毒了。” “这次不算我的功劳。”白不虞眼神示意瞥了眼方多病:“这次要不方大公子,你怕是撑不到我来,你要谢便谢他吧。” 李莲花轻笑一声看向方多病,方多病见他此刻气色不错也放宽了心恼怒的瞪了李莲花一眼:“你可别谢我,我可受不起。李莲花,你下次记得保护好自己这条小命我方多病就敬谢天地了!” “也是。”李莲花展露一个舒心的笑颜:“徒弟救师父,师父救徒弟本就天经地义,道谢反倒是生疏了。” “谁是你徒弟,”方多病急的站起来指着李莲花:“李小花,你可不要占我便宜我告诉你。“ “哦?是吗。”李莲花挑了挑眉拉长了尾音:“是谁之前说的…….” “我不听我不听。”方多病捂住耳朵气鼓鼓往门外走:“本少爷快饿死了累死了,我去给弄点吃的。” 李莲花浅笑着摇了摇头。 师父,师兄,活着,好像也不错。 白不虞在一旁一脸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看着二人评价道:“幼稚!” 第51章 春日桃花宴 清晨茫茫雾气中,四匹马驮着一座楼行走在山间狭长的小道上。 一身着宝蓝色长袍的少年坐在最前侧有一搭没一搭的挥动着手里的鞭子驱赶着马儿前行。 一只鹰隼从山尖飞啸而来,稳稳地落在少年的左肩,少年取下鹰隼脚上的纸条心不在焉的展开瞧了一眼便回过头朗声跟着楼内的人说着什么:“喂,李莲花,这是阿飞的信件,他在信里问我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 “阿飞这小子是没什么正事可做吗?他这个天下第一当的可真闲。”李莲花一手拿着菜谱一手准备往热气腾腾的锅里放盐,哪知他刚从盐罐里挖出一勺盐,刚准备下入锅中就被在一旁的白不虞眼疾手快的按住了。 白不虞看了那一大勺子盐很是不满:“李莲花,你这是要齁死谁?我已经啃了三天的干粮了。” 白不虞伸出三根手指在李莲花面前晃了晃,既可怜又委屈:“三天啊,你那本食谱好像是用来毒杀我的味觉的,我这辈子都没吃过又苦又咸又酸的红烧肉也没吃过泡在醋汤里的炒青菜。” 白不虞白皙的小脸皱成一坨苦瓜:“放过这锅青菜粥,本小姐实在不想再啃干巴巴的干粮了。” 李莲花放下食谱摸了摸鼻子,干干的笑了两声,转身回到书桌前,那里堆叠着几封书信,其中一封是天机堂的,一封是百川院的,还有一封从字迹上看李莲花就认得是出自乔婉娩乔姑娘之手,剩下那一封,是青石镇来的。 李莲花给自己倒了杯茶拿起青石镇那封书信展开看了起来,这时方多病将马车停驻在一片竹林旁走了进来,他见李莲花拿着信微微皱眉便有些好奇 “李小花,看什么呢?” “青石镇的信。”李莲花道:“陈捕头在信中说翁婆婆和温年死了。” “死了?”方多病拿过李莲花手中的信件瞧了瞧落款:“这封信被压了有两天了吧,温年这人死不足惜,没死在皇城司没受过五十六道刑法,就这么死了,简直便宜他了。” “哎,是啊。”李莲花垂下眼有些遗憾道:“可惜最终我也没来得及亲手将翁老婆婆的衣衫归还。” “行了,别多想了。”方多病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瞧了一眼桌上剩余的书信,从里面挑捡出一封面带揶揄的笑递给李莲花:“要不然你再读一下乔姑娘的信宽宽心?这些时日,乔姑娘带人到处寻你,既要兼顾四顾门的事务还不忘写信询问我和阿飞有没有寻到你的消息,如此深情岂可辜负?” “这小朋友就是小朋友。”李莲花没好气的斜睨了一眼方多病,推开递到眼前那封信:“乔姑娘心怀正义,这江湖风波不断,她暂代四顾门门主之位,身在其中劳心劳神,自不该被旧人旧事牵绊。” “行了行了,你不让我说我不说便是。”方多病捞过李莲花面前还未来得及喝的热茶喝了一口,又苦又涩,忍不住皱眉:“呸呸呸,这是什么东西?本少爷那罐正宗的武夷岩茶呢?你个抠门的家伙藏到哪去了?你这都是从哪找的树杈子还是你之前留在楼内的老陈茶就拿来泡茶了?这能喝吗?” “什么树杈子?”李莲花颇为不满的啧了一声:“这是我从安家村出来的时候村中一位大嫂特意送我的,你方大少爷金贵,自然喝不惯此等乡野粗茶。” 说罢李莲花重新拿过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下去罕见的闭了嘴。 “咱们离开青石镇也八九日了,再往西走差不多该到桃窑镇了。”白不虞端了一碗菜粥放到方多病面前,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方大公子,这桃窑镇据说有个春日桃花宴,广富盛名,只在每年春季桃花开的最盛的时候才摆上那么十来天,我们此时落脚桃窑镇正好赶上这春日宴,听说能赴此宴者非富即贵、一席千金难求,咱们既然凑巧路过不如一同去凑个热闹如何?” 白不虞之前从九桃山上下来第一个落脚的城镇就是桃窑镇,只可惜那个时候她囊中羞涩,又一心闯荡江湖,便没有过多停留。 只是出城的时候听城门口卖菜的大婶提起过春日桃花宴的盛况。 如今刚好赶上桃花盛开,又有方多病这个富贵大少爷,白不虞便按耐不住心思想去见识一下这传闻中一席难求的春日宴。 方多病将菜粥挪到李莲花面前,又细心的摆好了筷子,等方多病做完这一切这才抬起头接上白不虞的话茬:“不虞姑娘,我们此时赶路才是最为要紧的事。至于这春日宴,我答应你,等李莲花病好了,我定带你赴宴,到时候别说是春日宴了,这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不虞姑娘想吃的想去的,本少爷都奉陪到底绝无二话。” “当真?”白不虞虽有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把自己哄好了,毕竟方多病说的也没错,他们这一路上确实耽搁了不少时间,如今带李莲花上九桃山找祖母解碧茶之毒才是最要紧的事。 方多病笑了一下:“君子一诺,自然当真。” “方小宝,我们在这山林间行进也数日了,人困马乏的,这新鲜肉食蔬果也不多了,若是前面遇上城镇,休息一日也无妨。”李莲花喝着菜粥脸色幽怨:“昨日我刚炖好的红烧肉,满满一大锅,你一声不吭说倒就倒,现在好了,这整日萝卜青菜的,你打算让我吃到什么时候?” 方多病额前青筋跳跳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让你别下厨房,你还敢提昨日那锅肉,炖的又糊又难吃那是能入口的东西吗?给狐狸精狐狸精都不吃。” 好好好,这是今天第二次他被嫌弃厨艺不精了,这两个小朋友嘴刁的很。李莲花气的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又默默的放下了。 “罢了罢了。”方多病见此悠悠叹了口气:“若碰上城镇,休息一晚便休息一晚,也好采备些物资,不虞姑娘,若遇上你说的春日桃花宴,我们也去热闹一回。” 白不虞瞧了眼李莲花,李莲花侧过头,微微弯起嘴角朝白不虞使了眼色,白不虞毫不吝啬朝李莲花竖起一个大拇指。 第52章 春日桃花宴2 桃窑镇最出名的有三样,这第一样便是桃窑镇入口处大片的十里桃林。 每当入春,这里便开满了大片桃花,一望无际是真正的春色无边,引得各地文人雅士纷至沓来,共赏十里桃花争春之景。 这第二样便是桃窑镇盛产的白云土所烧制成的白瓷。 多年来桃窑镇生产的上等白瓷一直都是当朝皇室和达官贵人爱用的珍品,有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之美名。 这第三样,是由桃窑镇瑶池酒馆举办的一年一度最富盛名的春日桃花宴。 传闻这瑶池酒馆幕后东家是京城回乡的巨富,这酒馆的招牌便是东家从京城带回的秘方加上桃窑镇的特产十里桃花研制而成的桃花酿。 这桃花酿每年所得之数只二十坛,这其中十坛要进贡当朝天子,这剩下十坛便是尽数在这春日桃花宴上。 所以天下好酒之人便是争破脑袋,也想争这桃春日桃花宴上的一席之位,来品尝这难得一见的佳酿。 方多病思虑再三决定将莲花楼停在城外,这桃窑镇此时江湖中人和文人雅士众多,驾着莲花楼进城难免太过于招摇。 为避免节外生枝,方多病决定低调行事,在城内客栈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就启程。 “这桃窑镇好生热闹。” 白不虞在大街上东瞧瞧西看看,桃窑镇的贩夫走卒为了讨桃花宴的彩头,街上卖的小点心和小物件上大多都跟桃花有关,十分新奇。 此时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李莲花和方多病不紧不慢跟在白不虞身后三步之遥。 方多病对沿街的这些小摊贩卖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李莲花倒是时不时的停下来看两眼 “哎,方多病,你看这支桃花珠钗如何?”李莲花从摊子上随手拿起一支珠钗递到方多病眼前 “不如何。”方多病压根没心思看这些,往前走了两步蓦地又退回来眼神古怪的打量着李莲花:“哎我说老狐狸,你好好的看什么珠钗?你莫不是春心动了?你想送给谁?”方多病瞧了一眼前面的白不虞眉头轻皱:“白姑娘虽然救过你的性命,但你和她年纪实在相差太多,不太登对……” “想什么呢?方小宝?”李莲花用一种我看你有大病的眼神瞪着方多病:“我的意思是,你都出来那么久了,就没什么东西要送给昭翎公主的吗?你看这支桃花珠钗,是不是很适合昭翎公主?” “昭翎……”方多病拿起珠钗有些犹豫,从小到大他从未送过这些女儿家的东西给女子 眼前这珠钗虽然样式有些别致,不过到底是粗工粗料,比不得皇宫内的精细贵重,昭翎公主会喜欢吗? “方小宝,礼物不在于贵重与否,而在于心意。”李莲花似乎知道方多病在想些什么,把珠钗塞到方多病手里笑着走了。 方多病手上拿着珠钗,最终还是买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宽袖里,做这一切的时候,方多病都有种奇异的说不清的害臊的感觉。 三人随着人流来到一豪华酒楼前,酒楼上金字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瑶池酒馆。 看来鼎鼎大名的春日桃花宴就是在此举行的了。 酒馆外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群,瑶池酒馆今年的规矩便是谁能献上让东家瞧得上眼的东西,便能得到这春日桃花宴的一个席位。 “瞧得上眼的东西?”方多病扯了一下嘴角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这不就是让人献宝吗?我想这位东家瞧得上眼的定是非富即贵,这跟借机敛财有什么区别?” “小少爷此言差矣。”在一旁的一个路人接茬道:“昨儿个有江南来的富商给东家献上一对据说品相难得一见的赤红玛瑙珠,只求这春日宴上的一席之位。谁承想凌老板只看了一眼这玛瑙珠,愣是没瞧上,二话不说就给拒了。” “哦,是吗?”方多病双手抱臂:“这可有点意思,价值百金的赤红玛瑙珠他不要,不知道我这个他看不看得上。” 说罢方多病来到酒馆前,从门口的小厮手里取过纸笔刷刷刷的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然后叠好交给酒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 “劳烦拿去给你家东家看看,看完了他自然会明白。” 方多病一脸自信的样子挺唬人,管事的见这公子长得俊朗贵气穿着也颇为讲究一时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哎了一声当真转身上楼找东家去了。 李莲花有些好奇,凑到方多病身旁询问:“你方才在纸上写了什么?” 方多病故作神秘的笑了一下:“秘密。” 李莲花耸了耸肩,这小朋友如今还学会卖关子了。 管事的很快便回来了,他在小厮耳旁交代了几句便恭恭敬敬的请了方多病他们进楼,方多病回头朝李莲花挑了挑眉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铜面放在李莲花手上:“带上。” 李莲花将面具扣上跟着方多病踏进了瑶池酒馆。 管事的将三人引上二楼偏厅便下去了,不多会,一个身穿玄色镶金边长袍,一看就气度不凡通身贵气的男子进了房间。 他先是看了一眼李莲花,然后视线就黏在了方多病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瑶池酒馆的东家凌老板了?”方多病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便先稍稍俯身见了个礼 “少侠客气了。”凌老板回过神来脸上堆起一个笑,他原本容貌儒雅,奈何那双商人的眼眸太过精明干练,衬的书卷气的脸上都多了三分算计。 “听闻三位少侠是来自京城皇城司?不知可有腰牌能让凌某瞧一眼?” “自然。”方多病面不改色的从怀间掏出一块皇城司的定制腰牌放到凌老板眼前一晃接着从善如流的开口道:“我们三人是奉皇城司之命来青石镇安家村查办双尸一案,回程途中路径此处我这妹子见你这里热闹便想着过来瞧上一瞧。” 李莲花低头偷笑,且不说从青石镇回京城为何会路过更偏远的桃窑镇 单就方多病这套说辞,妥妥的就是一个擅用职权,打着皇城司的名义行自己的方便。 第53章 春日桃花宴3 “青石镇的事凌某也略有耳闻。” 凌老板敛下目光做了个请的手势,李莲花方多病白不虞落座后,凌老板才悠悠地叹了口气:“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啊,如今太平盛世竟然还有如此骇人的阴损之事,也是难为几位官爷从京城远道而来保我一方太平。” “凌老板客气了。”方多病挺直腰板抱了抱拳:“这本就是我们皇城司应尽之职,何来为难一说。” “哈哈哈哈,这位小官爷如何称呼?我见你少年英气,与我倒是颇具眼缘。”凌老板笑眯眯的看着方多病,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赞赏。 李莲花却从那赞赏里品出一丝不一样的意味来。 “凌老板,相逢即是有缘。”方多病道:“我叫袁健康,这位是李莲蓬李兄,这位姑娘是我小妹袁不虞。” 方多病压低声音一脸正气:“凌老板不必太过客气,皇城司在外行事低调,凌老板称呼我们名字即可。” “好好好。”凌老板眉目间满是赞许之色,似乎真的跟方多病很是投缘:“那么袁公子李公子还有袁姑娘,今夜春日宴,凌某略尽地主之谊为三位准备好上席,还请三位赏脸出席。” “上席?”白不虞瞪大眼睛忍不住有些雀跃,她转头瞧了瞧李莲花又看了看方多病,这二人都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的。 “那就多谢凌老板厚爱。”方多病笑了一下站起来行了个礼,落落大方的模样让凌老板十分满意。 等凌老板走后,白不虞立刻咧开强忍许久的嘴角,果然跟着方大少爷,这春日宴不仅吃上了,还蹭了个上席之位。 李莲花则是眼带调侃的看着方多病:“这凌老板果然八面玲珑,倒是袁公子,不如你来细说说,你腰间这块这皇城司的腰牌是从何而来?” “之前在莲花楼闲的没事自己雕了一个玩玩。” 方多病不以为意的拍了拍腰间:“没想到还有这种用处。不用在意这些细节,我不过借着皇城司的名头参加个春日宴,就算是让杨昀春知道了也不妨事。反正明日我们就离开桃窑镇了。” “方小宝啊方小宝。”李莲花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你还真是学滑头了。” “你这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竟有脸说我滑头。” 方多病一脸嫌弃的抬眸看了李莲花一眼:“走吧,时间还早,你随本少爷去采买些物资先差人送出城去。顺带给你买两身衣裳,也好省的下次别人再借你一身衣裳你就冲上去拼命。” 李莲花叹了口气:“方小宝,几月不见,怎的脾气渐长还学的牙尖嘴利的。” “本少爷不止牙尖嘴利,还睚眦必报呢。”方多病双手环抱在胸前,扬起嘴角看着李莲花一字一顿:“你不告而别的账等虞娘子替你解了碧茶之毒本少爷再跟你慢慢清算。” 李莲花轻咳一声心虚的挪开目光,这小朋友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方大少爷这是要置办行头吗?” 白不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衣衫,略显朴素陈旧,她平日里倒是不注重穿着,但大少爷若要置办行头,那这便宜岂不是不占白不占。 方多病道:“不虞姑娘,你若无事也可一同前去置办两身。” “好。”白不虞脆生生的应道 这富家少爷果真不一样,一想到日后跟这二人一起闯荡江湖,一个有脑一个有钱。 白不虞顿时觉得闯荡江湖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三人一番打听后来到桃窑镇上据说是最大的布衣坊,因为只待一晚,所以方多病挑的都是些成衣,只是让李莲花上身再让老板按照李莲花的身量稍稍改动一下。 李莲花身量挺拔略带纤瘦,平常顶普通的衣衫穿在身上都自带几分风姿 这次方多病挑的虽然款式不显但面料都是店里顶顶好的,李莲花上身后立刻就多了几分矜贵之气。方多病甚是满意,大手一挥,一口气就定了三套。 “方小宝,这衣衫够换就行了,何必费那么多事?”李莲花随性惯了,衣衫素来是能穿轻便就行,没那么多讲究。 “横竖咱们也是要在这桃窑镇呆上一天了,这凌老板给了春日宴上席之位,你我顶着皇城司的名头,总不能穿的太过寒酸,丢了杨昀春的脸面。” 方多病从众多布料中扯了一块月牙白银丝云锦放到李莲花身侧:“这块布料不错,适合给你做一件斗篷,春日夜里乍寒,有件轻便的斗篷也能防寒。”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这批料子已经被人定了,我方才遣人送了布料去凌府,凌小姐说这料子她全都要了。店里这匹我还未来得及收起来。” 布衣坊掌柜的一脸歉意的走过来,眼神有些慌乱:“公子你要不再看看别的面料可有合眼缘的?” “全都要了?” 方多病微微有些讶异,这种面料的布匹质地不够柔软只能做斗篷腰带一类的,但因为料子本身繁复所以造价并不低 这掌柜的口中的凌小姐可真是财大气粗,一口气竟要了所有料子。 “是的。”掌柜的走过来将那批布料细心的收起来低声道:“凌二小姐最不喜城内有人与她用一样的面料和款式,所以但凡看上的布料,都会买断。” 方多病一时语塞,这凌家不愧是是城内大户,不仅出手阔气还霸道。 “无妨。”李莲花一脸无所谓,正好他试衣试的有些疲了,便顺势坐下歇歇 “这位公子可是看上这块料子了?”一道娇软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方多病一回头,只见一女子穿着一身粉色柔纱衫娉婷袅袅的站在布衣坊门口,看着不过桃李年华,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正怯怯的望向他们这边。 “凌大小姐,你怎么来了?”掌柜的一见来人就面上挂着笑快步走到那女子身侧:“大小姐,你嘱咐的料子我都已经收好,这就准备差人送到府上呢。” “嗯。”那位凌小姐轻轻点了点头,对掌柜的道:“方才我看完布料,才想起忘了替我爹挑选一块做腰带的料子,我等不及差人请你送料子过来,便自己亲自走一趟了。” 第54章 春日桃花宴4 “这二位公子。”凌小姐抬眼朝李莲花和方多病微微笑了一下:“方才我看这位蓝衣公子挑了掌柜的收起来的那匹银丝云锦,不知公子是否看中了那块料子?” “不错。”方多病颔了颔首:“不过如果姑娘喜欢,我们换匹料子就是,不妨事。” “无妨,我看这位绿衣公子君子如玉与那块云锦料子很是相衬,左右我二妹为我父亲做衣衫也用不了那么多料子,到时候堆在库房反而浪费了这上好的布匹。”凌小姐转身与掌柜的温言道:“掌柜的,将店内方才那一匹云锦料让与二位公子吧。” 掌柜的面露难色:“可二小姐她……” 凌姑娘慢声道:“二妹那里自有我去相谈。” “那就多谢姑娘了。”方多病礼貌的朝人行了个礼,那掌柜的在一边神色莫辨的想说些什么,凌小姐已经越过众人径直上了二楼,掌柜的和凌小姐身后两个小丫头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叹了口气,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这大小姐的两个小丫鬟怎么古古怪怪的。”白不虞从一旁出来,嘴里嚼着街上买的粽子糖靠在柱子旁:“我看这凌家大小姐秉性温和挺好说话的,为何她身旁的两个小丫头好像挺怕她似的。” “三位少侠不知,咱们桃窑镇就数凌家家大业大,这凌老爷生了一双如花似玉的女儿,这两位千金虽为双胞容貌相似但性格脾气可谓天差地别。” “这大的这个呢便是你们刚才看见的凌家大小姐,脾气温和待人有礼,这小的呢则正好相反,性格张扬跋扈,脾性极差,每每都让我们掌柜的头疼不已。”跟在白不虞后头的伙计搭腔道:“我们掌柜的和两个小丫头估计也是怕这二小姐知晓后迁怒于她们这才战战兢兢的。” “不过一匹布料,我们做了斗篷不在桃窑镇穿了便是。”方多病道:“叫你掌柜的不必担心,明天一早尽管将做好的衣衫送去城外便是。我们明日中午便启程,保管不会叫那个什么二小姐瞧见的。” “还是公子考虑的周到。”那伙计面上挂着笑:“一会我就与掌柜的说,晚上赶工,明早就将剩下两件衣衫和都斗篷赶制好送到城外,不会耽误了公子的事。” 李莲花方多病和白不虞从布衣坊出来,天已经擦黑,整条大街上都点上了桃花样式的灯笼,一路绵延至瑶池酒馆。 “看来这凌老板还真是财力雄厚,一个春日宴弄得这般热闹,还真是别出心裁。”李莲花道 “热闹归热闹,这来的闲杂人未免太多了些。”方多病蹙眉,不放心的转头提醒李莲花:“这人多眼杂的,你把面具戴好了别摘下来。” 啰嗦。李莲花心里回嘴,面上却不显乖乖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瑶池酒馆,此时酒馆门口挤了不少人,还是管事的眼尖,一眼就瞧到了挤在人群中的三人,忙吩咐下面的人开了条道出来,亲自将三人迎了进去。 “三位可回来了,东家特意吩咐了,给三位留了上席,诸位请随我来。” 管事的边引路边偷偷打量着三人,他摸不透这三人是什么来路,怎的就叫东家如此看重,特意嘱咐了他要好生招待,还将三人的位置腾挪到了最靠近主家的位置,要知道这可是知县大人都没有的待遇。 三人在管事的引路下来到瑶池酒馆的后院,一入后院白不虞就被偌大的园林造景惊的忍不住赞叹出声 “这也太美了吧。” 水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潺潺。两边桃树桃花开得正旺,绿色的轻纱衬着粉色的桃花灯随着清风拂动。 宴席呈阶梯状由下至上,每个水榭小阁楼里都放置着一张能容纳四五人的小桌子,水榭小阁依次而上绕过一座小石桥便是最上位居中挂着层层纱帘的大亭子,这一看便是春日宴主人家的亭阁。 “我家东家曾数度下江南,特别喜欢江南的山水园林。”管事的一边引路一边向三人娓娓道来:“于是来到桃窑后便特意让人仿着江南水景造了这些水榭楼台,在每年春日桃花盛放之时宴请四方宾客共饮桃花酿,这便是春日桃花宴的由来。” 方多病他们被安排在了主阁的右侧方,三人一落座,几个穿着粉红小衫的女子就端上来几盘妆点极为讲究的点心和三个宛若盛放的桃花状的白瓷酒杯。 “几位请稍等片刻,东家去起今年的桃花酿了,一年一次,佳酿难得,一会几位可多饮几杯。”管事的说完便退了下去 主人未到,春日宴未开,湖中央的乐匠弹着绵软的江南小曲,小桥流水叮咚,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桃花清雅之香,在月色下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李莲花顺手拿起桌上的白瓷酒杯,白如玉,薄如纸用这酒杯酒杯盛佳酿,再配上这江南美景,看来这凌老板确实是懂得风雅二字的。 “这凌老板家底如此浑厚,便是与那金满堂和玉楼春比也不见逊色多少,为何江湖中却从未有过这位凌老板的传闻。” 方多病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江南造景确实精美绝伦,一看便是由数十位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可问题是在这偏远的桃窑镇,是如何能集结那么多能工巧匠的? 答案有且只能有一个,砸钱。 “据说这凌老板来自京城,一个人身怀巨额财富从京城远赴这偏远小城定居,就是改名换姓令自己在江湖上朝堂上查无此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李莲花淡淡道 “也是。”方多病认同的点了点头 “管他呢,反正横竖与我们都没干系。”白不虞一心只在春日宴上,她方才偷偷尝了盘子里的点心,味道是她从未尝过的,不仅做的精致还既香甜又好吃,让她忍不住尝了好几块。 随着主亭阁的四角的大灯笼被点亮,那层层的纱帘被挽起,凌老板和一绿衣女子端坐在其中。 凌老板缓缓起身,眼神扫过李莲花方多病他们这里的时候朝略略颔首然后走到中间说了一番祝词后这春日宴就算正式开席了。 第55章 春日桃花宴5 从瑶池酒馆徐徐走出来十余个穿粉红小衫的女子,她们脚步轻柔,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透亮的白瓷酒壶。 不用说,这酒壶里装的便是久负盛名的桃花酿了。 桃花白瓷酒杯被满上的那一霎那,扑面而来的醇厚酒香就弥漫在小小的水榭之内,李莲花刚端起酒杯,就被方多病不由分说的一把将手按下 “你身体不好,不宜饮酒。” “只一杯。” “不行。” “方小宝,你是管家婆吗?”李莲花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难得一见的佳酿,我应主人家的邀约,不喝岂不是很不给面子?再说了这小酌怡情,春日夜寒,我就喝这一杯暖暖身子。” “可是……” “你就让他喝一杯吧。”白不虞拿起酒杯尝了一小口,她不懂喝酒,只知道这酒入口绵柔细腻略带回甘:“这天寒,他的身子受不得寒气。” 闻言方多病按着的手微微一松,李莲花便飞快用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果然是好酒。” “你……”方多病气结,不过想到白不虞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也随他去了:“只能饮一杯。” 李莲花眉眼一抬,正想揶揄方小宝两句就见凌老板和那绿衣姑娘起身往他们这里走来。 “袁公子,不知我这瑶池酒馆的桃花酿如何?”凌老板言笑晏晏信步而来,眼神从始至终都只看着方多病的方向 李莲花端着酒杯,心里默默猜测这凌老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啊,”方多病见人来忙端起酒杯,方才他只顾着李莲花了,压根还没来得及品尝这桃花酿,只好信口就来的夸赞两句:“这桃花酿香醇之极,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袁公子喜欢便好。”凌老板说着稍稍侧了侧身,对身旁的绿衣女子道:“怀雨,还不过来见过袁公子他们。” 那绿衣女子闻言走过来冷着眉眼扫视了一下方多病李莲花和白不虞,并不搭话。 倒是白不虞一眼就认出这绿衣女子正是白日里他们在布衣坊遇见过的凌家大小姐,只是面庞还是熟悉的面庞,但通身的气度跟白日里见的却很是不同。 “这不是凌家大小姐吗?我们之前见过。”白不虞话一出口,就见凌老板和绿衣女子身后的两个丫鬟微微变了脸色。 “原来诸位白日里见过我家晴儿了。”凌老板干笑了两声瞥了绿衣女子一眼,然后抬起袖子状似清咳了两声:“想必诸位弄错了,你们之前见到的是我家大女儿凌怀晴,这位是我家二女儿,凌怀雨。她们二人为双生胎,面容十分相似,外人会认错也不稀奇。” “原来如此,”方多病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然后朝绿衣女子拱了拱手:“见过凌二小姐。” 凌怀雨打量了一下方多病,那眼神分明是赤裸裸明晃晃的嫌弃。 方多病虽然不甚舒服,但念在这是在人家的地盘而对方又是个小姑娘便勉强按下心中的不快不想多做计较。 哪知下一秒,凌怀雨突然从袖中甩出一条鞭子二话不说就朝方多病面门抽了过去。 方不病反应迅速的侧身躲过这一鞭,然后飞快出手凌空便抓住了那一条牛皮长鞭。 方多病语气沉了几分:“凌二小姐这是何意?” “我爹方才对我说,有个很适合我的男子,样貌功夫都不错,非要让我相看一下。”凌怀雨盯着方多病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既然爹爹盛情难却,那我自然要好好相看相看。” 原来如此,李莲花摩挲着酒杯,嘴角擎起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竟然被一方巨富相中想让方多病当其乘龙快婿。 只可惜啊可惜,这乘龙快婿早就是皇帝老儿先一步定下的准驸马了,看来这凌老板的如意算盘怕是注定要落空了。 “凌老板看来误会了。”方多病将手中的牛皮鞭子往边上一丢,语气也不太好:“袁某并无此意,还请凌二小姐不必再试探了。” “混账,向来只有本小姐看不上的人。”凌怀雨面色一凛:“何时轮得上你来拒绝本小姐?” “我……”方多病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不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讲道理的女子? “你为何拒绝本小姐?”凌怀雨突然瞥眼看向一旁的白不虞,下一秒二话不说手上再度出力:“是不是因为她?” 白不虞本来在边上看热闹看的正高兴,哪知一转眼,自己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凌怀雨这一鞭又快又急,白不虞闪躲不及眼看就要被甩到,还是李莲花眼疾手快一把薅着白不虞后边的衣领,一个巧劲将白不虞连人带凳腾挪到了自己身侧,这才堪堪躲过了凌怀雨的那一鞭子。 与此同时方多病抽出尔雅剑几下就将鞭子缠到了自己剑上,然后用内力一震,那鞭子顿时断成好几截落在了地上。 “你…..”凌怀雨面带恼怒的瞪着方多病 “雨儿,不准胡闹。”凌老板在一旁观摩许久,直到此时才突然出了声:“桃枝、银杏,带二小姐回府。” “是。”两个小丫鬟怯生生的应了,却只敢眼巴巴的望着凌怀雨 “雨儿。”凌老板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望向凌怀雨的眼神多了几分凌厉之色。 凌怀雨不甘的眼神扫过方多病李莲花和白不虞最终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水榭。 “不好意思,小女顽劣,让诸位见笑了。”凌老板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脸抱歉之色:“原先我本想着像袁公子这样的少年英才若能与小女缔结良缘倒是不失为一桩美事,可惜的是小女莽撞无理,反倒弄巧成拙冲撞了诸位。” “不妨事,”方多病硬是挤出一丝笑来:“本就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凌老板不必放在心上。” “袁公子果然心胸宽广。”凌老板话锋一转:“既然雨儿没这个福气,那依袁公子白日所见我那大女儿晴儿袁公子以为如何?” 方多病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当场僵在脸上,不是吧,还来? 第56章 刺杀 一场春日宴经过这一番折腾多少有些兴致阑珊,凌老板中间的时候不知何事离场了半个时辰,等回来的时候,春日宴已接近尾声。 整个宴席方多病基本没怎么动筷子,应付完凌老板又忙着和李莲花斗智斗勇。 倒是白不虞,第一次喝酒没忍住多喝了两杯桃花酿,起身的时候已经有些晕晕乎乎,若不是她提前给自己吃了点解酒的药丸,怕是还没出瑶池酒馆就趴下了。 “一个姑娘家,又不懂酒,怎的喝成这样?”方多病皱眉看着白不虞,这孩子喝多了脸颊红扑扑的正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往随身的小布兜里装着糕点。 瑶池酒馆的侍女站在水榭旁掩嘴偷笑,方多病有些头大,转身去看李莲花。 李莲花刚将一条肥美的鳜鱼仔细地吃完,放下筷子又要去端酒杯。 “不准再饮酒了。”方多病低眉沉声 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主。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随着他们的性子,跑来凑什么热闹。 “袁公子。”管事的从外边被请来,瞧了一眼白不虞心里马上就明白了:“袁姑娘这是喝多了,咱们酒馆楼上有几间客房,是特意为了春日宴的客人留的。我这就让人收拾出来,几位贵客今晚就在我们酒馆将就一晚吧。” “这不太好吧。” 方多病刚想推辞却听李莲花道:“那就有劳了。” “哎…..那我即刻就去安排。”管事的麻溜地走了,剩下方多病拿大眼瞪着李莲花 “李小花!” “你看啊,”李莲花慢悠悠道:“这白姑娘一个姑娘家,由我们两个大男子拖去客栈总是不像样的,有损人家清誉。” “清誉?”方多病音调拔高两度眉头拧成个川字不无嫌弃的指着白不虞:“这……” 李莲花摆了摆手示意方多病稍安勿躁:“左右今晚我们也承了凌老板的情,这再多住一晚图个方便也无伤大雅了,反正用的是皇城司的名头。” 方多病翻了个白眼有些烦躁的地:“随你吧。” 本来知道姓凌的打的什么主意后这破地方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但李莲花说的也不无道理,反正此刻春日宴也散席了,明日他便跟凌老板辞行,此后山高海阔,江湖一别想来也是不会再遇上了。 两人看着管事的派人将白不虞送进房间后,便各自回了房。 这瑶池酒馆细心的很,这点功夫连沐浴用的水都准备好了。 李莲花谓叹一声,他刚饮了酒,身子正暖,还能泡个热水澡,这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李莲花边将身子泡进浴桶边打着小算盘,不知明天临行前能否能跟凌老板打个商量,让他将这桃花酿送予自己一壶。 好酒难得,可惜有方小宝在,今儿个他都没喝上几杯。 突然李莲花耳廓微微动了动,他抬眼看着头上的屋顶,手不自觉的环抱在胸前。 真是煞风景,怎么这桃窑镇还盛产飞贼么?大半夜的飞檐走壁的? 李莲花正专心听着头上的动静,这边门“吱呀”一声,方多病的声音裹挟着开门的寒风就吹了进来 “李莲花,李小花。” “做什么?”李莲花把身子往下沉了沉,没好气的应了一嘴 “我怕你屋子里的炭盆不够,又叫人烧了两个炭盆给你送来。”方多病在床榻没见着李莲花便吩咐人将炭盆摆好出去 自己则绕道屏风后头看着李莲花歪了歪头笑了笑:“哟,挺会享受,这一会的功夫都沐上浴了?” “你这大少爷什么毛病站在这里偷看人沐浴?”李莲花略略皱眉一记眼刀瞪向方多病 他在沐浴!这方大少爷能不能有点边界感?!现在的他可是很脆弱的好不好! “原来你这老狐狸也会有这种表情。” 方多病觉得很好玩,要知道这老狐狸平时永远都是那副游刃有余从容的样子,他还甚少看到李小花如今这副不甚自在的模样,顿时觉得有趣极了。 “你…..”李莲花刚想回嘴,突然听到隔壁“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李莲花脸色一变,想起刚才在屋顶上的那个飞贼 方才他的思绪被方多病打断,没有仔细去听那飞贼到底走了没有,实在是太大意了。 “隔壁是白姑娘的屋子。”李莲花来不及多想,立刻从浴桶中站起来,随手扯了件中衣披上对着方多病道:“走,去白姑娘屋子看看。” “李小花,你就穿着这样准备过去?”方多病指着李莲花还想多说什么却被李莲花一个眼神吓的闭了嘴 方多病立刻一秒正经起来,虽然他不懂李小花为何突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但他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好像并不那么简单。 二人来到白不虞的房间外,方多病抬手欲叩门却被李莲花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莲花敛下呼吸上前一步侧耳去听,蓦地神色沉了三分,在方多病来不及反应前抬起脚便将房门一脚踹开了。 白不虞的房间没有点灯,但门一开,一股花草奇异的香甜味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就随着大开的窗户扑面而来。 “不虞姑娘。”方多病大踏步走进房间,还没来到床榻前,一阵疾风掠过眼前,接着寒光一闪,剑气夹杂着杀意就直取方多病的面门而来。 方多病弯腰躲过来人的剑招,电光火石间方多病一个旋身抽出腰间的尔雅剑就与对方过了好几招 “李莲花,快去看看白姑娘怎么样了。”方多病怒吼 李莲花哪用方多病提醒,他早已冲到床塌前,黑暗中他看不见床塌上的情况,急的出了一身细汗 他从没如此痛恨碧茶之毒,让他的眼睛一时无法看清白不虞到底伤成何种情况了。 若他来的太晚了,白姑娘已经……. 一想到这种情况李莲花便觉得觉得心脏一滞,慌乱间,他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慢慢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别着急,他只刺中了我的肩膀,并没有想要我的命。”白不虞虚弱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你先…..你先封住我的穴道。” “好。”李莲花的心慢慢定了下来,他出手封住了白不虞三处大穴,先将血止住,等眼睛适应黑暗后,才看清白不虞的伤势。 第57章 悬尸 就如白不虞所说,来人没有想要白不虞的命,只是刺伤了白不虞的肩膀。 可什么人会趁夜特意来偷袭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呢? 李莲花拧眉,这时追出去打斗的方多病也回来了,李莲花抬眸去看他,却见方多病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对方武功不弱,且不止一个人,我追出去的时候有人在暗处帮他,我追丢了。” “不虞姑娘如何了?”方多病说着从宽袖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床头的烛火,白不虞右肩膀被刺伤,大片的血迹染红了她的衣衫,烛火下看着触目惊心。 空气中血腥味极淡,反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花草芳香,李莲花再傻此时也恍然明白了这段时日白不虞在他毒发时给他喂的“药”究竟是什么了。 他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欠下还不起的人情。 此刻李莲花心里这份沉重,无人能懂。 瑶池酒馆本来众人都歇下了,听到楼上的动静管事的第一时间便带了人赶了过来。 方多病警觉的望向房门口又收回眼神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人,最后眼睛死死盯着只着一件白色中衣的李莲花 李莲花不傻,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现在着实不太得体,若让人瞧见了,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到时候只怕是平白污了姑娘的名声。 李莲花前脚刚从窗户翻出去,管事的后脚就领着一众护院跑了进来 “这……这是发生了何事?”管事的见白不虞受伤,一张老脸急的煞白:“袁姑娘这是…..” “发生何事了管事的难道看不到吗?”方多病冷着脸语气不善:“我小妹在此休息,却无端被人偷袭,要不是我及时赶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我倒不知这桃窑地界还有如此猖狂的贼人,敢半夜偷袭我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管事的闻听此言一张脸愁的登时挤成一团,怪不得他家东家让他好生招待这三位,没承想竟是京城来的贵客,还是得罪不起的那种。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来为袁姑娘疗伤。”管事的扭过头冲着身后的护院吼道 “是。”那护卫与管事的眼神轻触了一下,便心领神会的退了下去。 在瑶池酒馆发生这等事情,请大夫只是其一,赶紧知会东家才是最重要的。 “袁公子见谅,这几日春日宴各方来的江湖客实在太多,就是混进了什么不长眼的混账也实在是在所难免的。” 管事的见方多病脸色难看,只能硬着头皮讪笑两下解释道 “管事的所言不无道理。”李莲花从门外缓步进来,此时的他从头到脚衣着得体,连方才临走时脸上那点惊慌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瑶池酒馆今夜除了我们,可还有其他人留宿了吗?” 管事的一拍脑袋:“有的有的,还有两位江南来的客商也宿下来了,只是他们不胜酒力醉的比较早,我应当是安排他们住在这走廊最尽头的房间内。” “原来如此。”李莲花点了点头:“管事的,那便劳烦带我去看看。” “这…..”管事的有些犹豫,没有东家点头这样贸然去惊扰贵客休息似乎有些不妥 “管事的你看,你这瑶池酒馆进了贼人且伤了人,于情于理都该先确认一下下榻于此的宾客除了我小妹以外还是否有人受伤。” 李莲花见管事的犹豫便耐着性子解释道:“另外我们与小妹初来乍到,除了春日宴并没和其他人有过交集,我呢也是想先排除一下贼人是否是同样下榻在瑶池酒馆里的人。” “李公子所言极是。”管事的抹了一把汗,当即就带着李莲花和一众护卫来到走廊最尽头的房间,管事的先是在房门外陈词一番后又叩了三次门,房间里都毫无回应。 李莲花微微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管事的无奈只能示意身后的护卫开门。 很快房门就被护卫暴力打开,但门内的情形却让在外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黑漆漆的房间内,房间的窗户大敞着,最先映入众人眼前的是一双自悬梁上挂下来双脚。 管事的先是被吓了一跳,尔后他颤抖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从身后护卫手里接了灯笼好一会才提步走了进去。 “这….这这这…..死了….死了!” 管事的指着那一具悬挂在半空中的尸体说话都打结,最后跌坐在地一拍大腿恨不得把一口牙咬碎:“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瑶池酒馆那么多年,还从未闹出过人命,这今晚是犯了什么大冲了这是!” 李莲花借着灯笼的微光瞧着地上半干涸的血液,又抬头瞧了瞧挂在房梁上的人和被踹到一边的凳子沉声道:“他不是吊颈缢亡,而是被人一剑刺伤心脉血尽而亡。” “血尽而亡?”管事的忙从地上爬起来吩咐人赶紧把灯都点上 “嗯。”李莲花眯着眼,这悬尸在死之前凶手应该是算过,让他的双脚刚刚能踮到脚下的凳子而不至于被勒死,尔后就是漫长的耐心的等待,等到此人慢慢的痛苦的一点点血尽而死的时候再慢悠悠的踹走他脚下的凳子。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至于如此折磨一个人致死。 李莲花又想起白不虞被刺的那一剑,并没有命中要害,与此人完全不同,就像是完全不在意的刺上一剑,伤人取乐。 李莲花低眉沉思,管事的命人把人抬下来的时候李莲花顺势检查了一下尸体中剑的伤口。 和他想的一样,从剑法和力度还有伤口来看,杀了这客商的人和刺伤白不虞的是同一人。 “李莲花。”方多病走到李莲花身侧,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李莲花的肩膀,李莲花会意悄悄退出房间之外 “白姑娘吃了止血的药丸,那一剑没伤及筋骨,应当是无大碍的。”方多病压低声音:“我方才与不虞姑娘商量来人的身形剑招,我们都没什么眉目,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莲花追问道 “只不过我与那人交手之时,闻到了桃花酿的味道。” 方多病道:“这瑶池酒馆死了个人,偷袭不虞姑娘的贼人身上又刚好有桃花酿的味道。这春日宴上就那么几个人,由此看来此人横竖都像是冲着瑶池酒馆来的。” 第58章 医术跟你一样蹩脚 “那这就少不得请教一下凌老板今晚赴宴的都有哪些人了。”李莲花叹了口气,遥遥的望着白不虞的房间,从这房间到白不虞的房间,中间间隔着好几间房。 难不成那凶手在客商房间杀完人之后真就只是凑巧摸进了白不虞的房间? 还是说凶手是故意弄出些动静,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早些发现瑶池酒馆死了人了? “李小花,本来我不欲多事。”方多病声音暗哑目光沉沉:“但如今不虞姑娘无端被刺伤,虽伤势不重但仍需静心调养几日。既然如此,那不长眼的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犯事,本少爷不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那本少爷这几年的江湖岂不是白混了?” 方多病想过了,若让白不虞带着伤继续赶路,第一是他断不能咽下这口气,第二是他们去九桃山本就是有求于虞娘子的,若让白不虞带着伤回去,怕是还没开口,就要被虞娘子骂出门去了。 横竖都不划算,既然如此,还不如在桃窑镇多待上两日,把那混账东西揪出来,替白姑娘和死者讨回个公道。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他心里思虑重重一时半会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看来只有等凌老板来,才能试试看能否从昨日春日宴的宾客中找出点有用的线索来。 很快,管事的派出去的人领着大夫就回来了,那护院将大夫请进白不虞房间后附在管事的耳边低声耳语。 李莲花依靠在门框上,看着那大夫睡眼惺忪的拨弄着药箱里的瓶瓶罐罐,半天都没将药配好。 等方多病查看完客房的悬尸走过来,瞥了一眼屋内忍不住抱着胳膊摇了摇头:“李莲花,这人他们是从哪找来的,也太糊弄了,看着医术跟你一样的蹩脚。” 李莲花没好气的瞪了方多病一眼:“你才蹩脚。出这么大事,这大夫都已经赶到了,瑶池酒馆的东家还没赶到,你不觉得奇怪吗?” 方多病看了一眼管事的道:“我去那边探探口风看那姓凌的怎么个事。” 没一会方多病就折返回来,只见他面带不爽微微蹙眉:“姓凌的推脱说是头疾犯了,赶不过来。已经叫人报了官了,这意思是打算撒手不管了?” “头疾犯了。”李莲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下颌悠悠叹了口气:“如此看来,我们明日少不得要亲自上门拜访一下凌老板了。” 方多病一听要去凌府,便想到今日碰上的凌二小姐,表情很是精彩。 李莲花像是知道方多病在想什么,捂着嘴揶揄的笑了一声进房瞧白不虞去了。 第二日天刚亮,李莲花和方多病就来到了凌府拜访,一同来的还有同样一夜未眠的瑶池酒馆管事的。 三人一到凌府门口就见府门大开,府里的人皆行色匆匆的。 门口的护院一看见管事的来了马上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上来搭话:“刘管事,您怎么来了,昨儿个听说酒馆出了点事,小的以为你这会子正在酒馆忙得脱不开身呢。” “酒馆的事有官府处理。”管事的皱着眉往府内瞧了瞧:“我这不是刚得了空,想亲自跟皇城司的两位少侠过来给东家回个信嘛。” “皇城司……”护院瞧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一眼忙低下眉眼:“您不知道,老爷昨日回来不知怎的,突然犯了头疾,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抱着头喊疼,发了好大脾气,砸了不少东西,城里能请的大夫都请来看了个遍,这不,折腾了一晚上也没见好转。刘管事,您这会子带着两位官爷进去,怕是见不着老爷啊。” 管事的闻言一脸苦大仇深的回过头瞧着李莲花和方多病。 那意思很明显,他们要见东家,人他带他们来了,见不着,那可实在是怪不着他。 方多病和李莲花对视一眼,方多病原以为这凌老板的头疾只是一个托词,如今看来倒不像是假的。 “管事的。”李莲花朝管事的温和笑了一下:“这凌老板的头疾来的如此古怪,倒是和我与袁公子昔日的一故人症状十分相同,若城内大夫都束手无策,不妨让我与袁公子进去看看能否有帮的上忙的地方。” 方多病对李莲花的信口拈来早已见怪不怪,此刻他要做的就是配合这老狐狸即可。 方多病道:“是啊,这头疾可是可大可小马虎不得的,折腾一夜想必这城内大夫是医治不了了的,管事的倒不如让我们进瞧瞧,或许我们的法子有奇效也说不准。” 管事的虽拿不定主意,但他看李莲花和方多病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想着让他们试试便试试,反正看这二位的模样不见到东家想必也是不会死心了的。 “那二位随我来吧。” 李莲花和方多病随管事的进了凌府,这一路上碰上不少丫鬟婆子,她们个个低垂着头,手里端着被摔碎瓷器摆件和各色物件,看着件件价值不菲。 离寝阁越近越能听见从里头传出的打砸物件的声音还有凌老板痛苦的低吼:“滚!滚出去,庸医!都是些没用的家伙!” 管事的领着李莲花和方多病走到寝阁门口,探着头还未开口说话,一只五彩琉璃花瓶就率先砸了出来,同时被赶出来的还有两个灰头土脸背着药箱的中年人 “滚!” “没用的家伙,庸医!全都给我滚出去。” 昨日还儒雅贵气的中年男子此刻双目猩红,一脸痛苦的抱着头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翻腾抽搐,疼的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能将怒气都宣泄在他所有看得见的东西上面。 “李小花。”方多病递给李莲花一个眼神,二人同时上前,方多病快速出手点了凌老板八处大穴,让其安静下来,李莲花则迅速抓起凌老板的手腕闭上眼探脉。 李莲花沉下心巡着脉象走了一遍,抬眸的时候几不可查的朝方多病摇了摇头。 奇了怪了,此人从脉象上来看,并无任何不妥。 反而内力深厚,气脉浑然。 是个藏的很深的武林高手。 第59章 李先生 方多病眉锋微挑,这就奇了怪了,既然身体无恙,这头疾又是怎么来的? 看他方才疼的目眦欲裂的样子也不像做假啊。 方多病敛下眉眼压低声音:“李小花,你之前好歹顶着个神医的名头,诊清楚了没有?” 李莲花一记眼刀过去,刚想说什么,却见身旁凌老板的眼神已经恢复了一丝清明,李莲花伸手扶着凌老板对方多病道:“解穴。” 方多病出手解了凌老板的穴道,和李莲花合力将他送到床榻上,其他旁人这时才敢围上来 “东家,你没事吧。”管事的一把挤开李莲花,李莲花“哎呦呦”的后退两步,也不气恼,拂了拂衣袖好脾气的站到一旁。 “你滚开。”凌老板抱着头对着管事的怒目道:“我的头….我的头….” 管事的和众人皆是一愣,纷纷侧头望向方多病,这刚刚不是好了吗?怎么这会又开始了? 方多病也是一脸茫然,他也不知道啊,他刚才到现在分明也没做什么啊。 “李…李公子…你过来。”凌老板扶着头朝众人身后的李莲花招了招手 方多病不解的偏头看着李莲花,连李莲花自己也有些微微诧异 “老狐狸,你方才做什么了?”李莲花经过方多病的时候,方多病面上没什么表情的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道 李莲花轻轻耸了耸,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李莲花在凌老板的床榻旁坐下,没一会凌老板的呼吸慢慢的又变的平稳起来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凌老板的神色已经变的清明,他勉强撑起半边身子,眼神凌厉的瞧着一屋子人开口道:“除了袁公子和李公子,你们其余人都出去。” 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凌老板才眼神复杂的盯着李莲花半晌都没开口 “那个凌老板,”李莲花被盯的有些不适,呵呵干笑了两声打破沉默:“先说明一点,你的头疾与我并无干系。” “我知道。”凌老板淡淡道,虽然他现在状态挺狼狈,不过通身的气度还是让他保持着那份沉稳儒雅:“就是因为知道与你无关,才更好奇,你究竟是谁?” “哦?”李莲花掸了掸长袍好整以暇的看向凌老板:“这么说来,凌老板是知道是谁做的了?” 凌老板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不过很快就压了下去:“这就不劳李公子和袁公子费心了。” 李莲花眉毛向上扬了扬识趣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正他和方多病来此的目的原也不是这个。 方多病道:“凌老板,昨夜瑶池酒馆死了个客商,我小妹也在酒馆内遭到偷袭,我们今日前来,便是想要向凌老板要一份昨日宾客的名单,好查清楚昨日那行凶之人到底是何人。” “你们怀疑凶手是春日宴的宾客?”凌老板半倚着眼神微动 “只是怀疑,并无实证。”方多病道:“但我与那人交手时曾闻到桃花酿的味道,我想从昨日春日宴的宾客入手应当是没错的。” “嗯。”凌老板思忖了一下赞同的点了点头:“一会我就吩咐下去让人将昨日春日宴的宾客名单交予袁公子。” 凌老板停顿了一下:“不过昨日来参加春日宴的江湖侠士也不少,是不是还都在桃窑镇内我就不知道了。” “嗯。”方多病朝凌老板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凌老板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叨扰了,先告辞了。”然后眼神看向李莲花:“走吧。” “李先生且慢。”凌老板见李莲花抬脚欲走,慌乱之中忙扯住李莲花的衣角,发觉得自己此举不太妥当之后,忙松了手恭敬道:“凌某失态了,请先生见谅。” 李莲花挑了挑眉,凌老板对自己的称呼从公子变成了先生,而且态度好像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无妨。”李莲花道 “不知李先生在瑶池酒馆住的可习惯?若不习惯,我让人将偏院的府邸收拾出来,先生和袁公子袁小姐可以暂住在我的府邸。” 凌老板道:“一来可以方便三位查案,二来袁小姐在我瑶池酒馆受了伤,正好凌某想略尽一些绵力让袁小姐在此好好养伤。” “不必了。”还没等李莲花开口,方多病就利落的开口拒绝了 别说凌府了,就是瑶池酒馆方多病都觉得住着晦气,要不是白不虞受了伤实在不宜换地方,他早就搬去客栈住了。 “袁公子说的不错,瑶池酒馆我们住的就挺好,实在不必麻烦了。”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这小朋友就是小朋友,说话没有半分婉转。 “好吧。”凌老板也不勉强,垂头叹了口气:“先生觉得好就好。” 方多病稍一怔愣,他总觉得这个姓凌的对李莲花好像哪里不对了,难不成这家伙又看上李小花了?想抓着李小花给自己做女婿? 李莲花拱了拱手道:“既如此,凌老板先好生休息,我们就先告辞了。” “李先生慢走。”凌老板目光微沉的望着李莲花恭顺的回了个礼:“待凌某处理完手边的事,一定去瑶池酒馆协助先生缉拿昨日行凶之人。” 离开凌府之后,方多病越想越不对劲,他摇了摇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李莲花:“李小花,你不觉得这个姓凌的有些不对劲吗?” 李莲花懒懒的撑开一只眼:“哪里不对劲?”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方多病挠了挠头:“但他对你,好像有什么企图,他刚才对你的态度,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方小宝,我有什么可让他一方首富来企图的。” 李莲花重新闭上眼睛弯了弯嘴角:“你别整日里神神叨叨的,昨夜一夜未睡,你不觉得困乏吗?” 方多病抱着双臂看着李莲花在一旁的闭目小憩,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方多病原本还想和李莲花探讨一下凌老板的古怪,听着李莲花浅浅的呼吸声,突然什么便觉得什么都无关紧要了。 方多病撩起长袍往李莲花身侧坐了坐,好让李莲花靠着他睡的更舒服一些。 第60章 皇城司的 回到瑶池酒馆不久,凌老板的春日宴名单便到了,李莲花和方多病在房内查验名单,忽然听到隔壁传来撕心裂肺的恸哭 李莲花和方多病出门查看,见一衣着华贵的男子正哭倒在昨日死去的客商房门口,瑶池酒馆管事的正俯身劝慰着 “萧公子切莫太过伤悲,葛公子的死我们东家定会查清楚缘由,捉拿行凶者,还葛公子一个公道。” “如今人都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位萧公子涕泪横流,一半是伤心一半是惊惧:“若不是昨晚我临时起意出门去喝花酒,岂不是连本公子的性命都要搭在这里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互看一眼,两人心照不宣,与其从那名单中的一大堆人中寻找线索,还不如从眼前这个萧公子身上找线索来的更快些。 毕竟那位葛公子的死法很难说跟行凶者没有恩怨。 方多病走上前俯身一把捞起一身脂粉气息和酒气还未散的萧公子:“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又是谁?”萧公子脸上挂着涕泪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方多病 “这位是袁公子,与那位李公子是皇城司来的刑探。” 管事的一看方多病来了,忙替萧公子掸了掸他衣衫上的灰解释道:“我们东家刚已委托二位皇城司的公子协助抓获昨夜的行凶者了,萧公子可放心与这二位相谈,若知道什么尽管与这二位说便是。” “皇城司的?”那萧公子看了一眼方多病,又看了一眼方多病身后的李莲花,有些狐疑的道:“你们莫欺负我不懂,皇城司远在京城,又怎会突然恰巧出现在这偏远的桃窑镇?” 方多病从腰间扯下腰牌在萧公子眼前晃了一下正色道:“这是我皇城司的腰牌,我们来是为了别的案件,桃窑镇只是恰巧路过罢了。” “萧公子,昨夜葛公子死的不太寻常,我们也是怕那行凶者再来,所以想与萧公子相谈一二。” 李莲花笑容和煦,话里的隐喻却听的萧公子不寒而栗,他随手抹了两把脸上的涕泪,在方多病嫌弃的目光下扯着方多病的衣袖连连道:“我们进去说,进去说。” “萧公子,可否与我们说说,你和葛公子来桃窑镇后可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李莲花一落座就动手给倒杯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另一杯方多病很自然的伸手去接,却见老狐狸无视他伸出的手径自把茶放到了萧公子面前。 方多病扭头睨了一眼萧公子“啪”的一声把尔雅剑拍在桌子上:“萧公子可要想清楚了,免得遗漏了什么,晚上那凶手再来寻你晦气为此丢了小命可就不值得了。” 那萧公子先被方多病吓了一跳,又听了方多病的话更是脖子一缩怂的眼泪说来就来:“我说我说,二位官爷救命啊。” 李莲花嗔怪的瞪了方多病一眼,回头对着萧公子温声宽慰道:“萧公子莫慌,只需将你与葛公子在桃窑镇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便可。” 萧公子道:“我与阿平,也就是葛公子是两日前来的桃窑镇,我俩游历四方替家里打点些在外的店铺庄子,学习经商之道。” “途径桃窑采买白瓷时,阿平听闻这瑶池酒馆的桃花酿十分难得,一年只得二十坛,便觉得这瑶池酒馆的老板定是仗着奇货可居故意吊人胃口。于是阿平与我商量,我俩起了心思,便决意留下来参加春日桃花宴。” 方多病皱眉道:“所以你和葛公子来瑶池酒馆,是为了偷取桃花酿的秘方?” 萧公子垂下头颅:“对,昨日我和阿平在春日宴佯装醉了,其实是早已将宴席上的桃花酿藏好带出,回房之后,我看大事已成时辰尚早,便相约阿平一起去镇上的飘香馆喝花酒庆祝。” “可是阿平放心不下那壶刚到手的桃花酿,执意不肯去,后来我便独自一人去了。哪知今早我一回来便从管事的口中得知阿平昨夜竟然无端被害……” 方多病想起昨日偷袭那人身上桃花酿的味道,难不成这葛公子是因为这壶偷拿的桃花酿才招致杀身之祸的吗? 只是为了一壶酒?那凶手杀人的理由也太无稽了,况且这凶手又怎会提前知道葛公子手上会有桃花酿呢? “萧公子,此事颇有蹊跷。”李莲花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一边思索一边问道:“你们来到桃窑的这几日间就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发生过口角或者向人透露过想要拿桃花酿的配方之类的?” 萧公子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不曾啊。” “当真不曾?”李莲花觉得头疼,这一问一点线索也没找到,反而更让人头大了。 萧公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起前日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来 “硬要说口角,倒也有一桩,就是前日,我们刚到桃窑镇,曾在珍宝斋遇上一位姑娘,当时那位姑娘看上了阿平身上的冰花芙蓉玉佩,还放言无论阿平开多少价格都行。”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那块玉佩是阿平与他未过门的夫人的定亲之物,自然是万万不可能卖了。” “只是那姑娘好生跋扈,被我们调笑了几句竟然恼羞成怒,扬言让我们走不出桃窑镇,还说什么说这世上还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之类的话。” “我和阿平自然是没放在心上,想着出门在外,何必跟一个姑娘斤斤计较。如今想来,除了这事我们在桃窑镇还从未与别人有过什么冲突。” 方多病越听越觉得这萧公子嘴里的姑娘怎么跟那凌家二小姐的德行有些相像,总不能这桃窑地界内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这般跋扈模样吧? “萧公子,目前呢我们也没什么头绪,昨夜行凶的人因何对葛公子动了杀机这原因尚未明了。” 李莲花手指有节奏的轻扣桌面:“若昨夜凶手当真是冲你们而来,那你侥幸逃脱,凶手很有可能不会善罢甘休,为了萧公子你的安全,今夜不如就委屈萧公子与我们待在一起,我这小兄弟武功不俗,想必定能护萧公子周全。” 第61章 凌大小姐 “不不不”那萧公子早已额间冷汗涔涔吓得连连摆手道:“我已决意今日雇车离开桃窑地界,两位少侠不必为我费心,至于阿平的尸首,我会想办法尽快通知他家人为他来收敛。” “这……”李莲花略显为难的语气微微一顿:“萧公子,恕我直言,若昨日那行凶者真的盯上了你,那你若出城,对他而言,岂不是更容易下手了?” 萧公子闻言瞳孔一颤,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可能。 “袁公子、李公子。”管事的在外叩了叩门 方多病站起身子过去开门:“何事?” “我家大小姐听说酒馆出了事,又听闻二位在协同探案,便想与二位少侠见上一面,所以差我上来请二位下楼一叙。” 管事的熬了一夜,累的假笑都懒的撑在脸上,满脸憔悴的站在门口 “你家大小姐?”方多病眉角挑了挑,他实在不想跟凌家任何一个女子扯上关系,张口便找了个借口回绝了:“你去告诉你家小姐,我们目前还没什么眉目,请她回去吧。这事若有什么进展,我们自会和凌老板商议。” “这……”管事的憔悴的脸立刻皱成苦瓜,思忖着一会该如何回话。 “袁公子,怀晴是否太过心急了?” 一道柔柔的女声传来,凌怀晴带着温婉的笑意走到方多病面前:“怀晴自知不应来打扰二位公子,不过既然事情发生在我瑶池酒馆,平日里我又是负责打点酒馆内务的,如今我爹爹不得空,于情于理我也不应坐视不理。” 方多病点了点头,正想着说辞打发掉这个凌家大小姐,又听那凌怀晴软声道:“我今日来的路上路过布艺庄,碰巧遇上了正要去城外给二位公子送货的小厮,就顺手将李公子昨日做的衣衫也一道送了过来,不知李公子可在?” 凌怀晴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丫鬟就捧着衣衫走了过来,方多病想打发人的话也被噎在嘴边。 “他在。”方多病侧个身凉凉的朝屋内的李莲花道:“李公子,找你的。” 好个方小宝,自己应付不来就甩手给他了。李莲花挑了挑眉斜睨了一眼方多病,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有劳凌大小姐了,请进来喝杯茶吧。” 凌怀晴眼眸亮了几分,刚踏入房间,原本呆愣愣坐在那里的萧公子立刻跟见了鬼似的指着凌怀晴对着李莲花和方多病尖声道:“是她,就是她,我刚才说的那个女子就是她,她也在瑶池酒馆,阿平的死定是与她有关!” 方多病波澜不惊,脸上挂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就说,这桃窑镇能有多大,能骄纵出如此疯癫跋扈的恐怕也只有凌家那位二小姐了。 “公子我们可曾见过?”凌怀晴脸上嫌恶的表情一闪而逝,她轻抬袖子捂住鼻子看着萧公子,这男人不仅一见到她就鬼吼鬼叫的,而且还臭的很。 “你忘了?前日在珍宝斋,你非要阿平的冰花芙蓉玉佩。”萧公子唾沫横飞的吼道:“还威胁我们二人若不卖就让我们踏不出桃窑镇。” 凌怀晴皱着眉不动声色的退远了些,视线落到一旁青衣素袖的李莲花身上。 这人呐真的是不能比,就像昨日她初见这个男人时还只觉得此人不过容貌文雅些甚是平平无奇,年岁还颇大了些。 今日一看却是怎么瞧怎么顺眼,肤色白皙、鼻梁高挺、眉目温润,还自带几分清风朗月的气度。 李莲花此时正不急不缓的喝着一杯热茶,若他要是知道凌怀晴此刻心中所想,这口茶怕是要被呛的喷出去不可。 “这位公子,我与你并未见过,你见到的应当是我的胞妹。” 凌怀晴的性格本不屑跟这种人多作解释,但方多病和李莲花都在,凌怀晴也只能耐着性子柔声道:“我胞妹虽然性情骄纵,在外惹出不少祸事来,但瑶池酒馆是我们凌家的产业,再说她再怎么骄横也不过一介弱女子,昨夜之事与她绝无任何干系。” 弱女子?方多病就差冷嗤出声了,他还没见过哪家弱女子刚见面就扬着鞭子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的。 萧公子满脸狐疑的瞪着凌怀晴,凌怀晴眼神云淡风轻的扫过他,面上明明带着笑意,萧公子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李公子,听府上的人说,我爹爹的头疾是先生治愈的?”凌怀晴眉眼弯弯的看着李莲花慢声道:“我竟不知李公子竟然还会医术?” “误会误会,这个真不会。”李莲花摆了摆手 方多病在旁边挑了挑眉,哟,这老狐狸何时还学会谦虚了。 “治凌老爷头疾这事确实只是个误会,”李莲花动手倒上一杯热茶递到凌怀晴面前:“细细想来,应当是我与袁公子过去的时候,凌老爷的头疾碰巧已经好了,我与袁公子什么也没做,自然不敢冒领功劳。” “哦?”凌怀晴接过茶盏凑到唇边,眼中笑意不达眼底:“那可真是太巧了。” 李莲花干笑了两声,他隐隐觉得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并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这凌家二位双姝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李公子,我今年的春日宴是由我筹备的。”凌怀晴笑盈盈的看着李莲花,水灵灵的脸上有着少女独有的娇俏:“我听刘管事说你们跟我爹爹要了春日宴的名单,不知李公子和袁公子见过名单了吗?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来问我。”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伸手挠了挠鼻尖:“这名单我与袁公子还未来得及细看,若有问题,自当是要来请教凌大小姐的。” “李公子不必客气,”凌怀晴眼波流转,轻笑一下:“李公子一口一个凌大小姐,未免太生分了,若李公子愿意,可以改口叫我怀晴或者晴儿。” 这下李莲花真的是结结实实呛了一口,连一旁的方多病也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李莲花没好气的瞪了方多病一眼 “凌大小姐说笑了。” 第62章 凌家风水是不是有点说法? 凌怀晴莞尔一笑,并不着急,反正这案子一日未破,他就一日在这桃窑镇内,她总有办法能让他眼里只看得见她。 否则她那么多年的“画皮”功法岂不是白练了? 等到时机成熟,她再用真面目出现在他面前,她就不信,他还能不倾心于她。 “对了,听说袁公子还有个妹妹昨夜也被偷袭受了伤是吗?”凌怀晴站起身来面上带着关切之色:“只是不知如今袁姑娘伤势如何?” “多谢凌大小姐关心,小妹已经用了药,并无大碍。”方多病双手环臂冷淡的回了一句。 昨日他们瑶池酒馆请来医术如此蹩脚的大夫,一看就是没将白不虞的伤势放在心上,如今又在此惺惺作态装什么关心。 凌怀晴又怎么会听不出方多病话里的意味,只是她这人,别人越不想让她做什么,她就偏生要做什么。 凌怀晴微微一笑:“袁姑娘在我瑶池酒馆受的伤,于情于理怀晴也应去探望一番。” 说着凌怀晴就自顾自地往外走,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一眼,不觉皱眉,只能抬腿跟上。 看来这凌家大小姐也是个难缠。 白不虞一觉转醒,动了动左肩,随即“嘶”的一声小脸疼的皱成一团。 真倒霉啊,白不虞瞧了瞧肩膀上的那处剑伤,虽没伤到筋骨,但也是被扎扎实实的刺了个对穿,昨日还流了不少血,白不虞撇了撇嘴想,真的是太浪费了。 得吃点补补,白不虞艰难的单手强撑着起床,先是熟练地从自己随身的小布兜里掏出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然后望向房间内的雕花木桌 那上面放着一锅清粥喝几碟子小菜,是刚才有人送进来的,此刻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白不虞揉了揉肚子走到桌前,动手给自己盛了热粥,就着咸菜慢慢的喝着。 她方才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得外面挺热闹的,也不知李莲花和方多病回来没有。 这粥清淡的她嘴里没味,白不虞一脸哀怨的正喝着粥,突然门被从外面打开,白不虞愣了一下,嘴里叼着个勺子跟门外的一群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这位就是袁公子的妹妹?”凌怀晴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白不虞,笑容更盛。 昨日她听怀雨说了这位与他们同行的姑娘,原以为是什么明眸皓齿的大美人,今日一见虽有几分容色但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凌大小姐,我说了我小妹并无大碍,不劳费心。”方多病跟在身后凉凉的接了一句。 他不太喜欢凌怀晴看白不虞的眼神,说不上来,反正不太舒服。 这凌家怎么回事,原先他以为这凌家只有二小姐是个刁蛮跋扈的,如今看来这个大小姐也不太像个正常的。 他凌家的风水是不是有点什么说法? 凌怀晴走到白不虞面前,眼神轻扫过白不虞肩上的伤口,眸色几不可查的微沉几分,脸上却还挂着柔柔的笑:“袁姑娘无碍我就放心了。” “刘管事。”凌怀晴轻轻招了招手,跟在身后的管事的立刻就走到凌怀晴身后垂首道:“大小姐请吩咐。” “袁小姐是在我们瑶池酒馆内受的伤,我们难辞其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袁小姐,不可怠慢。”凌怀晴侧过头看着管事的慢声道:“听懂了吗?” “听懂了。”管事的低着头连连应承:“三位都是我瑶池酒馆的贵客,大小姐请放心,我会立即吩咐下去,对三位贵客绝不会有丝毫的怠慢。” “嗯。”凌怀晴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李莲花和方多病微微颔首:“如此,那怀晴就不打扰二位公子探案,先告辞了。” 李莲花在心里舒了口气扬起个笑容客套道:“凌大小姐慢走。” “李公子,”凌怀晴路过李莲花的时候眼波流柔声道:“咱们后会有期。” 李莲花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等凌怀晴刚踏出房门,方多病一脸贱兮兮的看着李莲花,李莲花懒得理他,绕过他径直走到桌前想查看一下白不虞的伤势 刚坐下就见白不虞嘴角含笑的瞥着他:“不错嘛,这凌大小姐是看上你了?” 李莲花一口气被呛,拍着胸口咳嗽了好几下,缓过来之后连着白不虞一块瞪:“莫要胡说,凌小姐还未出阁的姑娘,姑娘家的名声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 “可她走的时候眼珠子都要贴在你身上了。”白不虞嘴角噙着一丝坏笑上上下下的瞧着李莲花:“说真的你除了看着病恹恹一些,倒也算得上是个俊俏清朗的公子。被人慧眼识珠倒也不稀奇。” 方多病刚想加入一起揶揄几句,又听白不虞语带惆怅的道:“这下好了,还没到九桃山见上我祖母,你们二位公子就都被凌家两位小姐看上了,我看这桃窑镇挺邪门的。” 白不虞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李莲花和方多病:“这不会就是话本里所说的桃花劫吧。” 方多病一下敛起脸上的笑容,毫不犹豫的照着白不虞的小脑瓜来了一下:“什么桃花劫,你这小朋友还是少看点没用的话本吧。” 白不虞揉了揉脑袋轻轻的叹了口气:“我都没说为什么叫桃花劫呢,这凌大小姐有问题。” “什么问题?”方多病正色道 白不虞道:“我刚才在她身上闻到了一味特殊的药香味,而这股药香味我在昨日偷袭的那人身上也闻到过。” “虽然很淡,但我确信这是同一种香味。因为我之前从未闻到过这种药香,所以记忆特别深刻。” “药香?”方多病皱起眉:“我怎么没闻到?” “你对女子的香怎会有研究?”白不虞一个白眼丢给方多病,手里的勺子慢慢的搅动着碗里的白粥若有所思道:“若不是这一味药香太过奇特我也是不敢肯定的,总之这凌大小姐跟昨晚那个偷袭我的混账之间脱不了干系。” 方多病忽记起他昨夜追出去的时候,的确有人在暗中声东击西导致他最后将人追丢了。 难不成那人竟是凌怀晴? 闹了半天那岂不是他瑶池酒馆在此贼喊捉贼? 第63章 夜探 “岂有此理!”方多病猛的一拍桌子,震的白不虞碗里的勺子跟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这就去找那姓凌的讨个说法。” “回来。”李莲花淡淡的开口,神色平静的看着一脸怒气的方多病:“我说方小宝,你跟了我那么久,怎么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就算你现在跑到凌家去,这无凭无据的,又在人家的地盘,你打算跟人理论什么?” “我知道,我说说不行吗?”方多病脚步一顿,理直气壮的转了个身,又坐回位置上了。 白不虞在边上挠了挠脸颊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二人,有趣,实在太有趣了。 李莲花低眉沉思,若如刚才白不虞所说,那凌怀晴与昨夜的行凶者之间脱不了干系。 那凌老板突如其来的头疾和今早这两父女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态度转变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头痛,实在是头痛。 “我先回房睡一会。”李莲花思来想去一时间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执着,理了理衣衫站起身来准备先回房睡一觉再说。 “等等。”方多病出声喊住他,动手将一碗清粥推到李莲花面前:“你昨夜喝了酒又折腾了一夜,先吃点东西再去睡。” 白不虞托着腮,看着李莲花在方多病的监督下一口一口将碗里的粥吃完,然后在方多病絮絮叨叨的叮嘱中一同离开了她的房间。 这二人好似浑然忘了她才是那个受了伤的人。 罢了罢了,白不虞放下手中早已凉透的粥,乖乖的躺回床上休养去了。 李莲花这一觉睡到日落西山,等他睡足了觉悠悠转醒抻着懒腰起来,才发现方多病和萧公子竟然在他房间一直没走。 方多病在桌上支着脑袋小憩,而那位萧公子呢,则是眼神四下飘动,犹如惊弓之鸟,仿佛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把他魂给吓飞的模样。 那萧公子见李莲花醒了,终于不再是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忙起身凑了过来 “李少侠你醒了,太好了,这眼下天都黑了,你说昨夜杀死阿平的那个凶手今夜会不会再来啊?我方才问了袁公子,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啊……这个嘛。”李莲花活动了一下筋骨刚想开口胡诌搪塞两句就听那边闭着眼睛的方多病沉声开口道:“那人不会来了。” “啊?”萧公子有些怔愣 “那人不会来了。”方多病睁开双眼,眼底是一片清明:“因为本少爷我要亲自去会会他。” “唔。”李莲花赞同的点了点头,其实方小宝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既然在此理不出什么头绪,倒不如夜探一下凌府,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你点什么头。”方多病眯起眼睛瞪了李莲花一眼:“你这副身子,跟着凑什么热闹,这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好好待在这里等我消息。” 李莲花闻言苦笑了一下,这小朋友当他是什么?他又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器,哪有这么经不起折腾的。 “你若不带我去,我一会自己偷偷跟过去。”李莲花甩了甩衣袖一脸无所谓道 “你…….”方多病气结 “你若要点我穴道,那若我们猜测有误,人来了,我就只能在此等死了。” 好个泼皮无赖,方多病发现了,无论何时,他都拿李莲花这个老狐狸毫无办法。 “去可以,把斗篷穿上。”方多病随手拿起桌上的银丝云锦,转念想到这云锦斗篷是凌怀晴送来的又觉得膈应 抬手甩到一旁把自己那件靛蓝色流云纹斗篷披到李莲花身上系好:“先说好了,跟着去可以,若有什么事,你不准出手,自有我来应对。” “啰嗦。”李莲花斜了方多病一眼刀,这小朋友真的是越来越唠叨,一点也不可爱。 “哎哎哎…..”萧公子期期艾艾的看着已经跃上窗沿的两人忍不住出声,他还指着这二位保命呢? 怎的这两位少侠睡醒了说丢下他就丢下他了呢? “啊。”李莲花回过头看着萧公子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忘了你了。” 方多病抬眼望了一眼萧公子,面无表情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哎。”萧公子以为这二人要交代他什么,忙不迭的走了过去,谁知他还没来得及附耳去听,就感觉后颈一阵钝痛,接着就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下手重了。”李莲花点评道 “别挑三拣四的,速去速回吧。”方多病从外面关好窗户,远远的遥望着夜色下灯火最盛的大宅院:“今夜怕是不太平,不虞姑娘一个人能行吗?” “你多虑了。”李莲花丛睨了一下隔壁窗户,方多病也顺着李莲花的目光望过去 只见隔壁窗沿上洒了一层淡淡的紫色粉末,若不仔细去瞧是万万瞧不见的。 “昨夜我们都没有防备,才会着了他们的道。”李莲花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大剌剌的倒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窗户上动了手脚 “今夜可不同,要小心也是他们该小心我们。”李莲花拍了拍手上的药粉朝方多病扬了扬眉:“走吧。” 二人在夜色中很快就潜入了凌府内宅寝阁,方多病潜伏在屋顶,见一抹碧绿的身影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心间一动便跟了上去。 李莲花不动声色的掀开屋顶上的瓦片,和方多病对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的一同凑上前窥视着屋内的动静。 “姐姐,为何昨夜我爹爹的头会疼的这般厉害?” 凌怀雨面上慌慌张张的,一进门就让所有丫鬟都退了下去,然后才急着问出心中的疑问:“你昨日让我趁着春日宴偷偷放到爹爹发冠中的到底是什么?” “你急什么?”凌怀晴有些嫌弃的睨了凌怀雨一眼,低头细细欣赏着自己刚做的蔻丹 唔,颜色似乎太艳丽了些。 他会喜欢吗? “不是你自己与我说嫌他管的太多,又嫌他不让你与我亲近,不想活的那么没有自由的么?” “可是爹爹他…..”凌怀雨眼底浮现担忧之色:“他昨夜回来就头痛不止,直到现在还未从寝阁中出来。” 凌怀雨上前抓住凌怀晴的手:“姐姐,爹爹不会有事的,对吧?” “当然。”凌怀晴的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伸出染着鲜红蔻丹的玉手轻轻的拍了两下凌怀雨的手:“妹妹,姐姐何时骗过你?只要过了今晚,我们的爹爹,便再也不会不顺我们的意了。” 第64章 业火子痋 凌怀雨点了点头,脸上的忧思并没有褪去。 她昨夜趁着闹脾气偷偷往爹爹发冠放东西的时候,也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如此地步的。 可既然姐姐说没问题,那应当是…..没问题的吧。 “雨儿妹妹。”凌怀晴娇娇柔柔的笑了一下,伸手抚上凌怀雨那张娇嫩的脸庞,眼中的笑意带着几分愉悦。 这张脸,她日日见,日日用,她真的倦怠至极了。 不过好在,很快她就可以慢慢的换掉这张令她感到烦腻的脸庞了。 只需过了今晚,只需再熬过今晚。 “你瞧,你那日跟我说的想要这块玉佩,姐姐答应给你带回来的,姐姐没有食言。” 凌怀晴从怀里掏出一块莹润光泽、细腻通透的冰花芙蓉玉佩放到凌怀雨手里:“雨儿,姐姐答应过你的事,从来都不会食言的,对吗?” “嗯。”凌怀雨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手里握着那块温润的冰花芙蓉玉佩,第一次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自从十多年前爹爹带回姐姐,姐姐便一直宠着她,她要什么便有什么。 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认为,这世界上只要有爹爹和姐姐在,就没有她凌怀雨得不到的东西。 若不是……若不是爹爹最近一直给她物色夫婿,急着要把她嫁出去而且多次告诫不许她再跟姐姐走得太近的话。 她也不会听了姐姐的话对爹爹下手。 “雨儿乖,你先回去休息吧。”凌怀晴软声哄着凌怀雨:“你若不放心爹爹,姐姐现在就代你去探望一下爹爹便是了。” 正好她也想看看那老头把自己关在寝阁一天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嗯。”凌怀雨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她自然是相信姐姐的。 爹爹他……现在应当是还在气头上,不想见她才是。 李莲花和方多病看着那一粉一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方多病轻轻“啧”了一声:“这冰花芙蓉玉佩在凌怀晴手里,果然不出所料,昨夜那幕后之人就是凌怀晴。” “嗯。”李莲花听方才她二人的对话,凌怀晴分明是利用凌怀雨在计划着什么,李莲花微微眯起眼睛,一切的答案似乎就在凌老板突然发作的头疾之中。 “若凌怀晴是幕后之人,那昨夜的另一个人又是谁呢?”方多病皱眉道 李莲花没有回答而是脚步轻点,下一秒人已经飘然往凌老板的寝阁方向落去。 方多病反应过来后立刻飞身去追,这李小花,打声招呼再走是能累死他吗? 凌怀晴慢悠悠的推开寝阁的房门,手指把玩着垂在颈边的几缕青丝眸光冷凝的看着正在床上凝神运功的男人。 “你别白费力气了,” 凌怀晴眉尾上挑语调慵懒的开口:“这是我费了多年心血精心滋养出来的子痋,除了我,谁都不可能将它从你体内逼出来,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过了今夜,乖乖做我的傀儡不好么?” “你休想!”凌老板收了内劲,目光凛冽的望向凌怀晴 “我真后悔当初一时仁慈,将你从京城带出来,才为我和雨儿招致今日之祸。” “姓权的,你别说的那么好听,” 凌怀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缓步走近凌老板:“当初是你不慎将冰片遗失,又害怕其他三大家族找你问罪,这才犹如丧家之犬的从京城偷偷迁移至如今的桃窑镇。哦,对了,” 凌怀晴漫不经心的摸了摸手上的银铃:“若不是你发现我手中有业火痋茧,又不知怎么才能将其孵化,你怎会留着我的命那么多年?” “角念晴,那么多年,你扪心自问我待你如何?” 凌老板一双眼睛怨毒的盯着凌怀晴,也就是角念晴:“我收养你时你不过是个八岁的女娃,我知你也是南胤之后,不忍你在外颠沛流离。我视你为亲女,却不想你阴私狠毒,本性难移。” 凌老板痛苦的闭上眼睛,手掌暗暗发力口中喃喃道:“终究是我错了。” “你不过是怕有一天,南胤皇族后人找你兴师问罪之时,你手中握有业火子痋好将功补过罢了。” 角念晴冷着脸嗤笑一声:“权明飞,别给自己找些假仁假义的借口了,真令人恶心。” “哼。”权明飞掌上真气流转,衣袖也跟着微微鼓起,然后他猛的睁眼一发力,将走至他面前的角念晴一掌打飞了出去。 角念晴措不及防生生吃了这一掌,当即摔出去好远,再起身还未开口,一口鲜血就忍不住先呕了出来。 权明飞眼眸一凛,目光像淬了寒霜,伸手从床幔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长剑,向前两步剑锋直指角念晴的心脉。 角念晴也顾不得胸口的剧痛,手腕转动开始摇晃起手中的银铃来。 就在银铃响起的一瞬间权明飞的脸开始痛苦的扭曲,但他持剑的手仍没有一丝松动,眼中杀意更甚。 角念晴紧咬着红唇止不住的往后挪动,同时她手中的银铃晃动的飞快,终于在剑锋抵住她心脏的那一刹那,权明飞的眼神变的逐渐迷离,手中的剑也偏了几分。 “爹爹,”角念晴捂着胸口,疼痛让她的额头渗满了细密的汗珠:“我是怀雨啊,怀雨知错了,爹爹不要动怒好不好?” “怀雨?”权明飞稍稍歪着头呢喃着,刚刚还布满杀气的脸上此刻满是迷茫 “对,怀雨。”角念晴撑着身子勉强站起来,声音仍是温柔,脸上的恨意却掩盖不住。 这子痋刚孵化不久,便被她种到权明飞身上去了,现在看来还很是不稳。 果然子痋认主,哪怕是她日夜滋养了十几年,却还是无法轻易操控它。 “爹爹,你拿剑指着我,怀雨害怕。” 角念晴说着晃动了轻轻晃动了一下手腕,银铃发出一声脆响,尔后角念晴又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果不其然,权明飞的剑猛的松动了一下,剑尖垂向地面。 “雨儿莫怕,”权明飞空洞的眼睛看着角念晴,收起剑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爹爹永远都不会伤害雨儿的。” 第65章 疯的如出一辙 角念晴面上终于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她看着权明飞空洞的眼神,走到他面前抬手就给了权明飞一巴掌:“你这该死的老东西,竟然敢伤我?若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本小姐早就让你将自己的肉一片片剜下来了。” 角念晴擦拭去嘴角的血渍,又将那血渍点到权明飞额角 感应到权明飞体内痋虫的回应,角念晴终于弯起嘴角轻笑起来。 成了。 现在只需要再验证一下成果就可以了。 方多病在房檐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皱眉“嘶”了一声,旋即看向李莲花压低声音道:“这女人真是个疯子,比那凌怀雨疯癫多了。” 顿了顿又道:“完了,李小花,这疯子还看上你了。” 方多病蓦地想起另一个疯的如出一辙的女人——角丽谯 这两个女人不愧是同宗同姓的,疯起来一样的让人招架不住。 李莲花十分无语的给了方多病一记眼刀,这小朋友吃瓜倒是很认真,但重点是不是放错了。 李莲花也是没想到,居然在桃窑这远离朝堂的地方,自己还能接二连三碰到跟南胤的关的事。 李莲花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这宣公主和南胤的残存势力,比他想的要盘根错节多了。 “爹爹,若有人惹女儿不开心?爹爹会怎么做?”角念晴眉眼微挑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 权明飞面无表情道:“杀了他。” “唔。”角念晴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可女儿今日没有想杀的人,倒是有个想绑回来的人,爹爹随女儿一起去把他绑回来可好?” “好。”权明飞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外走。 角念晴心情不错,暗自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避开那个姓袁的好将人给绑来。 毕竟昨夜交过手,角念晴心里清楚袁健康此人功夫不弱。 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绑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不过她角念晴想要的人,无论如何她都要弄到手。 角念晴打开房门,抬眼却见凌怀雨不知从何时起站在了门外 角念晴愣了一下,一时间拿捏不准她到底听到了多少,只能先扬起个敷衍的笑:“雨儿,你怎么来了。” “姐姐,”凌怀雨呆愣愣的看着角念晴,她刚才在实在坐立不安,这才想着来爹爹的寝阁想偷偷瞧瞧爹爹如今的情况,没想到却撞见这一幕。 凌怀雨看着角念晴,心里纵然有一万个不相信,但当她亲眼看见爹爹眼神空洞着站在姐姐身后,她还有什么理由装听不见看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啊姐姐。”凌怀晴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语气凄戾:“我那么相信你,我明明那么相信你!” “我的傻妹妹,”角念晴面带惋惜的瞧着凌怀雨,染着红色蔻丹的玉指抵在唇边 “姐姐都说过了今晚就好了,你为何这般不听话?若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还能容你继续做你的凌家二小姐。” 凌怀雨甩出鞭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角念晴:“姐姐,你要做什么?若你现在收手,我还能向爹爹求情,我们这么多年姐妹情分,你永远是我的姐姐,我定然是不会让你出事的。” “收手?”角念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笑出声:“我的傻妹妹,到了此时此刻,你怎么还是如此的天真?” “你把我当成是你的姐姐?可你有问过我是否真的将你当成妹妹?” 角念晴闭上眼轻轻的摇了摇头:“你们权家怎么生出你这么蠢的东西?我南胤若是靠你们这些蠢货何时才能复国?” 凌怀雨眸中凛然一颤,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从角念晴口中说出来的,她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只得将鞭子护在身前 但当权明飞上前一步提着剑指向自己的时候,凌怀雨的心理防线还是崩塌了 “爹爹,你看看我,我是雨儿啊。”凌怀雨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真想给昨夜的自己一个巴掌。 角念晴说的没错,是她蠢,是她识人不清,才害爹爹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雨儿?”权明飞空洞的眼神浮上来一丝疑惑,他瞧了瞧凌怀雨又回过身瞧了瞧角念晴,迷茫之色更甚 “爹爹。”角念晴微微皱眉,表情似有点嗔怒,清脆的银铃声回荡在夜空中。 权明飞眼神里那一丝疑惑逐渐消沉下去,在凌怀雨再次开口前,抬手毫不犹豫的运气一剑刺了过去。 凌怀雨一惊,忙甩出鞭子格挡,可权明飞这一剑又快又急,全无半点收力,凭凌怀雨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又如何能挡得住。 “方小宝。”李莲花沉声开口的同时,一道水蓝色的身影已经飞身落下 方多病飞快出剑一剑挑开权明飞的剑尖,与此同时对着身后还在发愣的凌怀雨吼道:“走啊!” 凌怀雨反应过来,退后两步便想往外跑,但角念晴哪会给她这个机会,三两步就挡在凌怀雨面前 “妹妹,姐姐原不想要你的命,但你和袁公子运气不太好,都不太听话。你昨日不是跟姐姐说觉得袁公子还不错嘛?” 角念晴明眸流转,一步步朝凌怀雨逼近:“不如姐姐现在就成全你了,先送你下去,一会再将袁公子送下来与你团聚可好?” 还未等凌怀雨回答,一道清朗的声音就自上边传来 “角姑娘且慢。” 李莲花轻叹了一口气,原本他是不想现身的,但现在这情况,他不现身怕是不妥 “是你?”角念晴一怔,脸上浮现一抹不合时宜的娇俏,语气竟然带有一丝欣喜:“你怎么来了?” 这般女儿家的神态语气,就好似对面站的是她的情郎那般自然 “角姑娘,”李莲花努力扯了扯嘴角:“我与袁公子夜探贵府,也是不小心听到些了不该听的,身为皇城司,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你都听到了?”角念晴嫣然的笑着,凝神看着李莲花:“无妨,既然你都听到了,也好,省的我再与你一一解释。” 李莲花道:“昨夜瑶池酒馆是你指使凌老板杀了那客商,还刺伤了我小妹?” “不错。”角念晴承认的倒是痛快:“昨夜我想测试一下刚种下去的痋虫,便随便找了个倒霉鬼,你那个小妹妹运气可太好了。” 角念晴说到此处颇有些可惜的意味:“我让权明飞杀了那小姑娘,没想到他却只是将她刺伤了而并未杀了。” “你说。”角念晴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她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些?” 第66章 李小花,你太不靠谱了 “角姑娘,”李莲花敛下嘴角,姿态清冷疏离:“你若这样说,那我小妹这笔账,我若不讨回来,岂不是显得我皇城司都是无能之辈?” “哦?”角念晴目光莹莹的盯着李莲花弯起嘴角:“那李先生打算如何跟晴儿讨要?” 李莲花并不答话只是微微侧头带着温和谦逊的笑对着身后凌怀雨道:“凌姑娘,可否借你手里的软鞭一用?” 凌怀雨愣了一下,将手里的鞭子递给李莲花,李莲花拿到鞭子后捏在手上试了试,这才抬眸对上角念晴的视线:“李某不似角姑娘有这般重的杀心,自然是先将姑娘擒了再丢进我们皇城司的内狱之中了。” “李先生是想把我关起来吗?”角念晴娇娇笑了一下,眼珠转动似乎是在很认真的考虑这个提议,但随即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晴儿也想随先生回去,但晴儿还有些事没做完。” “不如这样,”角念晴话锋一转,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十数枚银针:“先生先留下来在此陪晴儿把要紧的事办了,晴儿再随先生杀到上京去,到时候先生想把晴儿关在哪就把晴儿关在哪?可好?” “李小花,你跟这种疯子废什么话。”方多病这边跟权明飞过了七八招,终于抓住一个机会旋身一脚踹在权明飞胸前 权明飞闷哼一声退了好几步手中的剑也没拿稳“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可即使如此,权明飞还是没有丝毫停滞,迎着方多病的剑再度冲了上来,方多病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忙将转动手腕将剑偏了几分,那剑将将贴着权明飞的耳廓擦过,削落下几缕乌发 “爹爹。”凌怀雨见此惊叫一声不管不顾的便要冲上去 “凌姑娘。”李莲花想出声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角念晴抓住机会一手银针齐齐朝着那侧的凌怀雨和方多病射出 月光下那银针淬着莹莹绿光,一看上面沾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莲花来不及细想,甩手出鞭,将那十几根银针打落大半,方多病瞪大瞳孔眼睁睁的看着剩下那几根银针冲着自己来了,忙分心出剑去挡 方多病怒吼一声:“李小花!你也太不靠谱了!” 李莲花扭过头望了望手里的鞭子耸了耸肩,没办法,不趁手嘛。 方多病这边刚将剩余的银针击落,那边权明飞运起的一掌就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方多病的肩膀上 方多病绷直身体咬着牙硬接了他这一掌,愣是一步没退反而顺势捻起双指飞快点了权明飞胸前几处大穴。 权明飞终于安静了下来。 方多病被喉间的腥甜呛的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呼吸有些乱,握着尔雅剑的手也微微有些不稳 但他来不及调整内息走到李莲花身侧,冷着脸将剑指向角念晴 “角姑娘,这一晚上也闹够了吧。” “你真的很讨厌。”角念晴终于收起嘴角的笑意,目光凌厉的看着方多病:“昨日是你,今日还是你,倒是我小瞧了你。” “角姑娘小瞧的又何止是我。”方多病冷哼一声,尔雅剑在月光下锋芒毕露寒气逼人:“说吧,你怎么会有南胤的业火痋。” “不愧是皇城司来的。”角念晴悠悠抚了抚额前的发髻:“你既知业火痋,又怎会不知业火痋的用处?” 角念晴眸光飘然至李莲花身上:“那一日,在布衣庄初见你,我身上的业火痋便能感应到你,当晚就破茧而出了,不过当时我并未在意,只当是皇天不负我,终是让我得到了业火子痋。” “直到昨日,你来过姓权的寝阁,彼时他因业火痋强行融合而头痛难忍,在见了你之后业火痋竟然乖乖安静了下来。” 角念晴柔声道:“李先生,业火痋认主,这普天之下唯有南胤皇族血脉能让业火痋归顺。那不如让我来问问你,你究竟是谁?” “角姑娘说笑了。”李莲花淡淡道:“李某不过一无名之辈,什么南胤什么业火痋李某一概不知。” “哦?”角念晴挑了挑眉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方多病不耐烦的上前一步,将李莲花挡至身后:“本少爷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你自己倒是先问上了。” “你问什么与我有何干系?”角念晴懒懒的抬眼看了一眼方多病:“要抓便抓,反正我就一个弱女子,怎么敌得过二位皇城司来的少侠,至于我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想回答什么,自然要看谁来问还要看本姑娘心情。” “你……”方多病深深吸了一口气,但他也懒得与她做口舌争辩,他实在没想到这小小桃窑镇上的一桩案子竟然能牵扯出南胤和业火痋 而且方才角念晴对李莲花说的这番话,分明是在试探李莲花与南胤之间的关系。 若是被他们知道李莲花是宣妃和芳玑王的后人……. 方多病眉头紧皱,偷偷瞥了一眼李莲花,李莲花在那里专心摆弄他那根鞭子,好像对手里那根鞭子的兴趣比角念晴还大。 方多病过去将角念晴的内力和穴道一同封了,又顺手毁了角念晴手上的银铃,然后将人结结实实的捆了,这才扭头去看李莲花:“这案子算是结了,下一步怎么办?” 李莲花掂了掂手里的软鞭,又瞧了一眼权明飞,漫不经心道:“小宝,你先找个房间看好角姑娘,然后传信给杨昀春,此案有点复杂,本地衙门怕是难断此案,让他皇城司派两个人过来接理。” “嗯,好。”方多病点了点头,带着角念晴下去了,留下抽抽噎噎的凌怀雨和被点了穴宛若木桩的权明飞。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走到权明飞身侧,既然刚才角念晴说他能让业火痋听话,他倒也愿意试上一试。 李莲花不知业火痋怕什么,他只知道他的血能杀死业火母痋,李莲花取下木簪刺破指间,然后将一滴血滴进权明飞唇间 很快权明飞面色赤红,看起来痛苦万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头脑间乱窜,李莲花不知是何情况,伸手解了权明飞的穴道。 不多时,一只通体红色的小痋虫便从权明飞耳道中爬了出来,李莲花想用手去接,却见那小痋虫逃命似的避开李莲花的手扑棱着小翅膀转了一圈最后乖乖的飞到李莲花的肩上趴好。 第67章 共谋大计 权明飞空洞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他恢复过神志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李莲花那张容貌清俊的脸庞还有伏在他肩头的业火痋。 权明飞瞳孔缩了缩,呼吸剧烈的起伏了几下,下一秒,权明飞便重重跪地,垂下头郑重的向李莲花行了个大礼 “南胤第三代权氏后裔权明飞见过主上。” “哎哎哎。”李莲花连连摆手往后退了几步:“那个凌….哦不,权老板,我看你是搞错了,我并非你主上,你快快起来。” 凌怀雨在一旁看着不明所以,她不懂为何她爹爹刚醒过来就对李莲花如此敬重 事实上对于他们说的什么南胤什么什么痋她到现在也是完全的一头雾水。 “你就是我主上。”权明飞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如果说先前他还不敢确认,但现在,连业火痋都主动认主了,他还有什么不能确认的。 这位李先生,就是他们权氏一族苦苦寻找多年的主上。 只是他懈怠多年,逃避权氏一族的责任还弄丢了宣妃留下的罗摩天冰,此刻实在是无颜面见主上。 “权明飞有眼无珠,错信角念晴,幸得主上所救。”权明飞捡起一旁掉落的剑仍是跪着的姿态双手奉到李莲花眼前:“权氏一族因我而蒙羞,愧对主上,还请主上责罚。” “爹!”凌怀雨不可置信的看着爹爹,她不明白她的爹爹何时如此低过头。 这个姓李的到底是什么人,竟让角念晴和她爹爹都如此看重。 “闭嘴。”权明飞言辞狠厉的瞪了凌怀雨一眼:“跪下。” 凌怀雨愣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跪下了。 “权老板,”李莲花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两父女,顿觉头痛不已 怎么南胤人都这么死脑筋的吗?这大熙国都国泰民安那么多年了,这些人怎么还对已经覆灭多年的南胤忠心耿耿的? “权老板,你…..你先起来。”李莲花轻声叹了口气:“我并非你主上,不过呢,关于角念晴和业火痋的事,你若愿意,倒是可以跟我说说。” 权明飞正色道:“主上想知道,明飞定然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嗯嗯。”李莲花胡乱应了两声,伸手去扶权明飞 权明飞站起来,看了眼天色,又看了一眼李莲花身上厚重的斗篷,垂下头恭敬道:“外头天寒,主上若不嫌弃,请与我到寝阁内,明飞一一与主上道来。” 李莲花想了想,抬脚往权明飞寝阁走去,凌怀雨想跟上却被权明飞抬手挡下:“雨儿,你先退下,回房去静思己过。” “爹,凭什么他可以去,女儿就去不得?”凌怀雨指着李莲花:“姐姐的事我也想听,他一个外人都听得我是你女儿,我为何听不得?” “胡闹!”权明飞一巴掌打在凌怀雨脸上,迎着凌怀雨不可置信的眼神权明飞咬牙道:“不可对主上无礼。是我多年来疏于管教才让将你骄纵至此,还不滚回房间思过。” 凌怀雨恨恨瞪了李莲花一眼,眼中含泪的跑走了,李莲花摸了摸鼻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是属下管教无方,权氏一族有后裔如此,实在愧对主上。明飞汗颜。”权明飞对李莲花抱拳,面上浮上一丝愧疚之色。 “无妨。”李莲花倒是不在意这些,转身进了屋子 李莲花入座后权明飞过来为李莲花沏好了茶,然后恭敬站在一侧等着李莲花的提问 “那个权老板,你可以坐着跟我说话吗?”李莲花感觉身后站了个人感觉怪不习惯的赶紧招呼权明飞坐下,见他犹豫又补了一句:“抬着头说话其实挺累的。” 权明飞这才坐下,他盯着李莲花和李莲花身上的业火痋,一时间感慨万千,千言万语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权明飞今日才寻得主上,又蒙主上所救,不知主上能否告知真名,也好让明飞通知其他三大氏族一起匡扶我主共谋复国大计。”权明飞道 李莲花闻言干干的笑了两声,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报的并非真名 李莲花低头理了理衣袖不答反问道:“权老板避世这些年是否跟其他三大家族有所联系?” 权明飞垂下头,言词有些闪烁:“说来惭愧,自从冰片丢失之后,我便改名换姓来到桃窑镇,原就是有意想要断开与另外三个氏族的联系,所以那么多年,也是只是偶有听闻,却不曾再联系过。” “但如今不一样了,我寻回主上,自然要联合其他三族为主上谋划。主上不必为此忧心,南胤金玉黄权四大家族曾立过誓,誓死都要效忠宣妃后人一脉。” “权老板,南胤国覆灭已久,又何必如此执着。”李莲花看着权明飞轻声道 李莲花其实是一些没底气的,别说南胤国,就是南胤国残存的金玉黄另外三脉氏家也在他之前的追查下早就已经因为各种缘由不在了,如今独留权氏一脉 私心上,李莲花是不愿再看到有人为了南胤复国这个所谓的大计再有任何折损的。 无论是他作为李莲花也好,作为宣妃后人也好。 南胤复国都是一个痴人说梦的事,如今的大熙,国泰民安,实在不应该有人再因一己私欲妄图去搅动这盛世安泰。 “主上的意思是?”权明飞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被愧疚和自责淹没了,权明飞从椅子上起来二话不说就跪下,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主上这是责怪我们四族无能,未能及早寻回主上吗?” 李莲花面露无奈,这权明飞年纪也挺大的,怎么动不动说跪就跪,让他没有一点准备,况且他刚才哪句话有责怪的意思了? 他不是在好言相劝吗? “权老板快起来。”李莲花俯身搀起权明飞:“我的意思是,南胤已经覆灭,你我之间,没有主上和属下,没有什么共谋大计。你呢继续在桃窑镇当你的凌老板,我呢,继续过我闲云野鹤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权明飞愣住了,他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李莲花说的这话到底是真话还是为了试探他而说的假话,但当他对上李莲花那双真挚的眼睛的时候 权明飞才确定,李莲花说的是真的。 第68章 江湖偌大 各有风景不同 “可是你是宣妃的血脉。” 本应天生高贵,坐拥富贵皇权,怎么能够甘心籍籍无名闲云野鹤的过这一生? “凌老板,南胤已灭国百年,而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李莲花拍了拍权明飞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江湖上略有虚名,有小楼一座四处游历,这江湖偌大,各有风景不同,李某觉得这日子是极好的。” “若凌老板不嫌弃,闲来我来讨上一杯桃花酿,与君共酌两杯,但你我之间,绝非主上和从属。” 李莲花缓声道:“凌老板明白了吗?” 权明飞怔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恍然大悟了什么,忙行了个礼郑重道:“主….哦不,李楼主,凌某明白了。” 李莲花隐隐约约觉得,权明飞这句“明白”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不对劲。 反正他说明白,那应当是明白了吧。 “凌老板,那我们来说说角念晴角姑娘的事,你收养角姑娘的时候,她还年岁尚小,业火痋为何会在一个小女孩手上?”李莲花说着侧头去瞧趴在他肩头的小痋虫,小家伙胖乎乎的缩在他肩膀上看起来无比乖顺无害。 谁能想到就这小东西竟然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都想要得到。 “回楼主,南胤角氏一族,原乃南胤皇族,虽不是出生于正统,但也是南胤皇室的一脉分支。”权明飞道 “南胤覆灭后,宣公主曾在被构陷迫害前向南胤金玉黄权四大氏族发出密函和信物,要四大氏族和南胤残存皇族后裔拼死保护好宣公主与芳玑太子最后的血脉。” “当时四大家族收到的是四枚可以开启罗摩鼎的罗摩天冰,而身为皇族分支一脉的角氏收到的则是一枚业火痋的痋茧。” “经年累月,四大家族曾合力苦寻宣公主的血脉而不得,后逐渐人心涣散,而角氏一族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更是逐渐势微、人丁凋零,到了我这一辈,竟只剩角念晴这一个孤女。” “当年我收到角氏托孤密函的时候,刚丢失罗摩天冰不久,我害怕天冰丢失一事被其他三大氏族知晓,便觊觎起了角氏手中的那一枚业火痋茧,于是我收留了角念晴,并将其视为亲女。” “为保天冰一事万无一失,我切断了与另外三大氏族的联系,带着角念晴和雨儿远赴桃窑,在此地定居。也是我过于大意,多年来角念晴一直收敛心性,除了雨儿给她惯的跋扈骄纵外我竟未发现任何不妥,直到她指始雨儿将业火痋种在我身上,我方才知道她包藏的祸心。” 权明飞说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重重的叹息一声,他与角念晴相处多年,早已将其视为半个女儿,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李莲花微微颔了颔首,低眉沉思了片刻道:“角姑娘一步踏错,已无回头之路,我会让人隐下凌府和南胤之间的关系,至于其他的,相信皇城司会秉公处理的。” 权明飞想起那位袁健康公子与李莲花确实是至交好友,于是点了点头:“一切但凭楼主吩咐。” 吩咐?李莲花挑了挑眉? 他何时又吩咐过了? 李莲花发现跟权明飞讲话实在费劲,好在他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不必在此跟他鸡同鸭讲了。 “哦,对了,这业火痋事关重大,既然它愿意跟着李某,那李某便将此痋虫一并带走了。”李莲花瞥了眼肩上的小痋虫对权明飞道 业火痋之事非同小可,虽然李莲花也想过不如将此痋毁去图个清净。 但李莲花想起笛飞声此前曾经在笛家堡的遭遇,若无业火痋,阿飞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去掉体内的痋虫,至今都仍受制于笛家堡堡主。 业火痋虽为万痋之王邪术之首,但说到底这东西怎么用,还是要看拥有它的人。 如今这小东西看着挺乖顺的,他就暂时将其留在身边,反正没了母痋,这小东西又认血脉,只供自己驱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权明飞俯身行了个礼神色极为认真道:“业火痋认主,它既然认定了李楼主,楼主自然可以将其带走。”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如此,那悬尸一案便尘埃落定了。” 李莲花长舒一口气,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总算把事情脉络都梳理完了,他也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楼主这是要去哪?”权明飞见李莲花提步往外走忙出声询问。 他好不容易寻回的主上,自然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人看着 “去哪?”李莲花有些懵懵的:“自然是回瑶池酒馆休息,莫非凌老板还有其他事?” “没有。”权明飞摇了摇头,只是默默上前两步跟在李莲花身后:“楼主稍等片刻,明飞这就叫人备车送楼主回去。” 李莲花张了张嘴,他原本是想用轻功直接飞回去省事,这会人家盛情难却他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就有劳凌老板了。” 一炷香后,方多病和李莲花就坐上了回瑶池酒馆的马车,与昨日的马车不同,这次权明飞亲自准备的马车可谓宽敞奢华异常,连马车里的铺着的软垫用的都是上好的灰狐裘。 “这姓权哪来如此奢靡的习惯。”方多病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狐裘软垫上:“这狐裘寻常富贵人家也只拿来做个衣裳,他倒好,直接用来当软垫使,这屁股当真金贵。” 说着方多病悄悄瞧了一眼李莲花语气酸溜溜的:“我说你们南胤到底是多有钱,一个金满堂一个玉楼春如今再来一个权明飞,个个家底厚的如此浮夸,实在是太不低调了。” 李莲花没好气的白了方多病一眼,仔细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这才敢落座:“人家权老板也是一片好心,你这小朋友在这里酸什么。” “我有什么可酸的,”方多病冷哼一声:“要不是白姑娘还要在此养两天伤,我恨不得今夜就启程离开这破地方。” 好端端的案子又扯上了南胤和业火痋,而且看姓权的对李莲花的这份上心的劲,八成是确定了李莲花的身份 方多病想到角丽谯和封罄,顿觉得此事不妥,大大的不妥 他李莲花就是李莲花,若南胤人将他抢去当什么阿猫帮阿狗道的帮主的可怎么办? 第69章 讹上李莲花了不成? “楼主。” 马车帘子的一角被掀开,权明飞带着一身寒气坐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手上抱着几床织锦被褥几个软枕和一件白狐大氅,最后甚至还端上来一个小暖炉放置在马车中央。 原本宽敞的马车登时被这些东西堆得满满当当的,最后权明飞挥了挥手,那些人便都退了出去。 “哟,权老板。”方多病双手抱臂望着这一车的东西有些凉凉的开口:“您这是要搬家?” 权明飞并不理方多病,他坐直身体看着李莲花有些迟疑的开口:“楼主,时间有些仓促,我来不及准备太多,今晚你先将就一下,明日我再去库房挑点瞧得上眼的给楼主送来。” 李莲花有些语塞,不是他以为他刚才跟权明飞已经说明白了,怎么事情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凌老板费心了,”李莲花无奈道:“但这些东西瑶池酒馆都不缺。” 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带过去呢? “酒馆内的准备的自然比不得我府内的。”权明飞一脸理所当然道:“楼主既然不愿在我府上小住,那吃穿用度方面,明飞自然要为楼主一一打点好。” 权明飞一口一个楼主听的方多病眉角止不住的跳。 好个权明飞,这是讹上李莲花了不成?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到了瑶池酒馆,权明飞拿着白狐大氅率先下了马车,然后等李莲花下了马车,权明飞立刻将手中的大氅披到了李莲花身上。 李莲花身上一沉,也不好开口。这下马车到瑶池酒馆不过几步之遥,他倒也没那么畏寒。 方多病臭着脸从马车上下来,又臭着脸看着权明飞对李莲花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最后臭着脸哼了一声越过二人进了瑶池酒馆。 此时夜深,瑶池酒馆内却热闹得很,管事的在权明飞的授意下,将瑶池酒馆好一番折腾。 先是收起了楼下所有的酒桌,这是要暂时闭门歇业的意思。 然后将二楼的客房,尤其是李莲花的客房,能置换的都置换了一遍,被褥软枕、屏风软纱能搬的动的无一不换。 所有能坐的地方都被放置了狐裘软垫,连着茶桌上的茶水都换成了顶顶好的洞庭碧螺春。 管事的办事倒是利落,很快便来回了权明飞,同时偷偷去瞧李莲花:“李先生,萧公子不知为何晕倒在你房间内,我刚刚派人将他弄醒想将他请出去,但他抱着桌子说什么也不肯走,说是害怕一个人住,李先生你看…….” “啊,无妨。”李莲花笑着摆了摆手:“房间也挺大的,他要留就留…….” “萧公子是凌某的贵客,怎好劳烦李楼主。”权明飞在李莲花身后微微皱眉沉声道:“刘管事,将萧公子请到隔壁房间,萧公子若是害怕,今晚凌某亲自作陪。” “啊?”管事的和李莲花同时疑惑出声去看权明飞 不是,他好好的掺合什么?李莲花有些头疼,放着偌大的府邸不住跑来住酒馆? “还不快去办?”权明飞斜愣了一眼管事的,他正愁找不到借口留下来,如此这般正合他意。 管事的麻溜的就下去准备了,东家的心思他难猜,但东家的吩咐他可是一刻都不敢耽搁。 权明飞就这么也容不得姓萧的反抗,连拖带拽的将萧公子请到自己房间去了,留下方多病和李莲花在房间内大眼瞪小眼。 “这姓权的怎么回事啊?”方多病将房门关好大跨步的走到桌前坐下,脸上表情颇为不爽:“他这是赖上你了?” 李莲花也正头痛呢,搜肠刮肚半天到最后只能轻叹一口气蹦出四个字:“盛情难却。” 好个盛情难却,方多病气呼呼的瞪了李莲花一眼,瞥眼间又看到他白狐大氅上安静趴着的业火痋皱眉道:“李小花,我还没问你,你怎么把这东西也给带回来了。” 李莲花带着这小痋虫就好像给自己带了个防伪标志似的,是个南胤人都恨不得一秒奉其为主,实在是太招摇了。 李莲花卸下大氅,业火痋跟着飞了起来,等李莲花将衣服收好,业火痋才又乖乖的飞回李莲花肩上趴好 “我仔细想过了,这小东西认主,别人使唤不动,毁了可惜,跟着我正好。” 李莲花顿了顿,侧头去看小痋虫:“不过这小东西确实有些招摇,改天得空我编个竹笼子,将它放进去关好就是。” “这姓权的连业火痋都让你带走,还一口一个楼主叫的如此顺口,是不是还盘算着南胤复国那一套?”方多病也不藏着掖着,有些事情他没弄清楚,今晚死活是睡不着了。 索性开门见山的问了,他虽然信李莲花,但还是想要亲耳听李莲花告诉他。 “他有他的盘算,我自然也有我的。”李莲花悠悠闲闲的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这上好的碧螺春果然不一样,倒出来的瞬间就茶香四溢。 只是可惜,给他喝,多少有点浪费了。 “方小宝,我已经跟他聊过了,他呢继续在桃窑镇做他的凌老板,我呢,继续做我的李莲花。”李莲花满脸坦然:“至于什么南胤什么复国都是百年前的老祖宗们的事,时至今日也该放下了。” “我呢,既不想做皇帝,也不想做天下第一,只想当我的李莲花。” 小楼一座,三两好友,走哪算哪,这不比做皇帝来的还惬意? 方多病勾起嘴角很顺手的拿过李莲花面前的碧螺春,尝了一口感叹道:“这姓权的果然有钱,这顶级的碧螺春极其难买,走的时候倒是可以顺走几两,反正他有钱,也不会心疼。” 李莲花闻言横了方多病一眼,他正努力安这小朋友的心呢,这小朋友倒好,想的竟然是如何顺走别人的茶。 “李莲花就是李莲花,在我方多病心里,李相夷比不得,大熙朝的皇帝也比不得。”方多病抬眸迎上李莲花的目光:“等我们上了九桃山,让虞娘子解了你身上的碧茶之毒,天南地北,你想去哪本少爷我便陪你去哪。” 李莲花微微有些感慨,正想开口接话便又听方多病道:“种萝卜也好,继续做你的假神医招摇撞骗也好,本少爷都陪着你。” 李莲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这次是真的一句话都懒得跟这个煞风景的傻小子多说了,毫不客气的起身送客 “走走走,我要睡觉了,慢走不送!” 第70章 脾气还挺大 这一夜李莲花睡的相当安稳,算的上是近期时间内睡的最舒服的一觉了。 睡醒了李莲花忍不住在软枕上赖了一小会,这才依依不舍的起床下楼。 瑶池酒馆大门紧闭,一楼偌大的大厅只支了一张桌子,白不虞和方多病还有倒霉的萧公子坐在桌前,三人一齐抬头看着李莲花打着哈欠从楼上慢悠悠的下来。 “醒了?”方多病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昨天他睡的不错 “唔。”李莲花揉了揉眼睛含糊的应了一声 “李先生。” 待他一落座管事的麻溜的从边上出来,手里端着一白瓷炖盅,当着李莲花的面笑吟吟的打开 粗看只是一碗不起眼的白粥,细看白粥里面还掺着不少晶莹剔透的燕窝丝。 “李先生,东家今早临走前特意嘱咐了,李先生和各位若是有任何需要,都可随意提,瑶池酒馆上上下下皆听李先生吩咐。” 今早东家走的匆忙,但还是不忘回过头来叮嘱了一番。 管事的其实心里实在是好奇,这位李先生究竟是何人物,为何不过一日,自家东家就对他看重到如此地步,实在匪夷所思。 而萧公子压根没心思用早膳,他见李莲花坐下,忙起身站起来快步走到管事的和李莲花面前:“李少侠,我方才听袁少侠说杀阿平的凶手昨夜已经抓到了,是吗?” “不错。”李莲花不动声色的将面前的炖盅挪到白不虞那里,自己则是随手从桌上挑了块小饼慢悠悠的撕着吃 “那太好了。”萧公子颓丧两眼中突然有了光芒:“我要回家,备车备车,刘管事,替我备车!本公子要即刻启程回家。” 在这桃窑镇呆的这几天足够成为他这公子哥一生的噩梦了,这一趟不仅他好兄弟葛平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就连他自己的小命也差点交代在此。 此刻的萧公子恨不得立刻日夜兼程离开这桃窑镇,且发誓这辈子都不再踏足此地。 管事的看了萧公子两眼,因东家走之前并没有嘱托他要留住这位姓萧的公子,所以管事的便也不阻拦,应了一声贴心的唤来一个小厮跟着萧公子一起上楼收拾行囊去了。 “不虞姑娘,我看你今日气色不错。” 李莲花看着白不虞悠哉悠哉的喝着燕窝粥,时不时满意的眯起眼睛享受一会,再往嘴里塞上一块点心。 这不过两三日,小姑娘脸蛋就肉眼可见的肉乎乎了起来,看来即使是受伤也丝毫没影响到这小姑娘的胃口。 “李莲花,你身上好像有股药香味,跟之前的凌大小姐身上的药香味很像。”白不虞餍足的咽下一口燕窝粥,眼神滴溜溜的往李莲花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李莲花的肩膀上,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李莲花不知道怎么跟白不虞解释南胤和业火痋,于是只能信口就来的应付了一句:“这个吗?这是昨日从在凌府无意间发现的痋虫。” “是嘛?”白不虞眯着眼凑近了瞧,突然猛的嗅了两下,把李莲花吓得往后避了几寸 这小朋友怎么对男女大防如此没有避讳 “这小虫子很是特别,有一股我从来没有闻过的药香。”白不虞盯着那通身红色的小痋虫道:“拿来入药应当不错,我祖母肯定喜欢。” 业火痋本来安静的蛰伏在李莲花肩头,白不虞这话一出这小痋虫好似听得懂人话一般,立刻撑起胖乎乎的身子,尾巴翘的高高的抖着身子发出“嗡”的一声 这一声急促而短戾,震的白不虞和方多病都不禁皱眉扶额 “李莲花,你这小东西脾气还挺大。” 白不虞掏了掏耳朵,刚才那一下,震的她脑仁疼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确实,发起脾气来挺聒噪的。 李莲花伸出手指摸了摸小痋虫,刚开始小东西还往后躲了一下,后来见李莲花指尖的伤口已经愈合,对自己没有了威胁,便主动蹭上李莲花的手指示好。 “虞娘子若喜欢,拿来入药也不算浪费。”方多病冷眼瞧着那痋虫,昨夜若不是这小东西,角念晴和权明飞又怎么会猜出李莲花的身份来。 业火痋冲着方多病的方向歪了歪头,悄悄翘起尾巴正准备再“嗡嗡”抗议,却被李莲花及时用一根手指按住 李莲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轻轻摇了摇头,小痋虫这才偃旗息鼓,十分不情愿的把高高翘起的尾巴放了下来。 “吃饱了。”白不虞把最后一口燕窝粥塞进嘴里,然后尝试着抬了抬受伤的左手,勉强能动,但是动作幅度太大的话还是避免不了会牵扯到伤口,疼的她忍不住微微皱眉。 “你这手不能着急,还得休养两天。”方多病虽然也想赶紧离开,但他绝不能让白不虞带着伤回九桃山。 如今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白不虞在此多休养两天再启程。 不过说起要走,这姓萧的刚才一副恨不的立刻就走的样子,怎么这会上去收拾行囊收拾了半天不见动静? 李莲花慢悠悠的吃完一张饼站起来,想着左右无事不如去瑶池酒馆后院走走,还没走出两步,趴在他肩头的业火痋突然似受到了什么感召般的飞起来 它扑腾着小翅膀,围着李莲花转了几圈,看样子忙得很,李莲花却不知道这小家伙在忙什么。 “嗡——”小痋虫见李莲花不明白它的意思,转头朝着楼上的方向发出一声暡鸣。 这一声不似方才那一声刺耳,连方多病都看明白了这小东西的意思,他脸色瞬间沉凝,朝着李莲花和白不虞道:“你们在这里待着,我上楼去看看。” 李莲花眉头微蹙,他回头看了一眼白不虞,白不虞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李莲花没有再犹豫,抬腿跟着方多病上了二楼。 方多病来到萧公子门外正欲踢门,却见李莲花耳廓微微一动,他来不及去拉方多病只能立刻出声提醒道:“方小宝,小心!” 开门的瞬间,一支箭从百步之外破空而来,攻势凌厉,方多病眉目一凛,一个侧步,这支箭就贴着方多病的脸射入了身后的柱子中。 入木三分,看来射箭之人也绝非泛泛之辈。 第71章 放冷箭的 “袁…..袁少侠…..救….救命。” 萧公子踮着脚,手无力的抓着脖子上勒紧的青绫,胸前的血已经浸透了身上的衣衫一点一滴滴到了脚下,让他刚刚踮脚才够的着的凳子变的特别湿滑。 角念晴托着腮坐在一旁,此时的她已经换掉了昨日那一身粉色的柔纱,一身红衣和随意挽起的发髻衬的她的容貌无端多了几分妩媚之色,与凌怀雨既像又不那么像了。 角念晴眼神浅浅的扫过方多病,又看向一旁的李莲花,这才懒懒得开口:“不错嘛,你们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我昨夜明明封了你的穴道还有内力,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方多病两步跨进房内,朝角念晴拔剑的同时从不知何处又射过来一箭,这回这支箭直接射在方多病脚前一寸的地方。 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你们真以为我手里就业火痋这一张底牌吗?”角念晴冷冷的瞪了方多病一眼:“我在权明飞眼皮子底下蛰伏那么多年,自然也有我的部署,若不是你们突然出现打乱我的计划,我又何须这么狼狈,还要假装被你们擒获。” “不过。”角念晴视线挪到一旁的李莲花身上语气顿时柔了下来:“我也可以不与你们计较,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业火痋归我,这个废物的命给你们,二位公子看这样可好?” “角姑娘。”李莲花弯了弯嘴角:“都说这小东西认主,如今既然它认了我,角姑娘就算把它带回去怕也是不好操控,怕是要白费姑娘的一番心思了。” “这自然不需要李先生操心。”角念晴唇角绽开笑意:“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不必与她多费口舌。”方多病不似李莲花,完全没耐心与角念晴周旋,措不及防的提剑一剑劈向头顶 原本悬着萧公子的青绫在剑气之下一秒断裂,方多病飞速上前一步一边接住失去支撑滑落下来的萧公子,一边挥剑斩断了从暗处射来的三支羽箭。 “如果你就靠这点本事就来跟我们做交易,我还是那句话,”方多病声音冷然:“你也太瞧不起我们了。” 角念晴突然娇笑出声来,等她笑够了才慢慢抬眸看着方多病:“我敢来,自然不可能只有这点准备。” 说着角念晴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来丢在桌子上,这块玉佩方多病和李莲花都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昨晚凌怀雨从角念晴手上拿走的那块冰花芙蓉玉佩。 “外加一条凌家二小姐的命?如何啊?” 李莲花一挑眉,怪不得这一大早权明飞就不知道上哪去了,原来竟是凌怀雨出了事。 这个权明飞,竟然半点都没跟自己透露。 “角姑娘,口说无凭,我又怎么知道凌二小姐是不是真的在你手上。”李莲花道 “今晚子时,你带着业火痋,我带着雨儿,城郊十里桃花林。”角念晴捂着唇轻笑道:“你与我,不见不散,可好?” “角姑娘。”李莲花缓步走近角念晴,在三步之外忽又顿住了脚步,似是在害怕什么。 角念晴璨然弯了弯嘴角,抬起手朝窗外的位置轻轻晃了一下做了个手势,然后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李莲花:“李先生何事?” “啊,”李莲花淡淡的啊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一小步:“我也无事,只是看角姑娘的姿容神态颇有故人之姿,所以忍不住凑近想看个清楚。” “是吗?”角念晴脸上笑意未减,李莲花却敏锐的感觉得到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如刚才那般飞扬了 角念晴眼神慵懒的瞧着李莲花慢声道:“故人之姿?那么李先生不妨告诉我,你口中的故人,是何种故人?” 李莲花垂下眉眼似是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一个,很特别的故人,” “哦?”角念晴挑眉道:“如何特别?” 李莲花道:“不知角姑娘可听闻过江湖第一美人?” “四顾门的乔婉娩?”角念晴轻蹙眉头:“还是金鸳盟的角丽谯?” 角念晴轻抚自己这张与凌怀雨酷似的面容低声喃喃自语:“若传闻中的江湖第一美人也就这点姿色,那也太令我失望了。” “角姑娘得罪了。” 李莲花语气没什么波澜,只是出手快的让人毫无防备,角念晴一脸讶异的瞪着李莲花,下一秒脸上逐渐被愤怒取代:“姓李的,你竟然耍诈!” “不好意思了,角姑娘。”李莲花状似抱歉般地笑了笑,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很利落的,看不出半点抱歉的样子:“萧公子的伤势等不得,李某这也是无奈之举。” 李莲花扭过头对方多病道:“你带着角姑娘去知会外面那个只会放冷箭的,告诉他,今夜子时,城郊桃林,让他带着怀雨姑娘来换角姑娘。” 方多病点了点头,颇为欣赏的看着李莲花夸赞道:“不愧是你这只老狐狸,如此不讲武德的招数,亏你想得出来。” 李莲花闻言十分不爽的瞪了方多病一眼:“方小宝,你不会夸就别硬夸。” 李莲花伸手扯开萧公子的衣襟看了看伤口,虽然伤了心脉失血过多,但还好,还不算没得救。 李莲花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方小宝,方多病正得瑟的提着角念晴为盾,冲着一个方向跟那一直在暗处放冷箭的家伙打着手势交涉。 李莲花提起一口真气慢慢在掌间凝成内力,往萧公子体内渡了一些扬州慢先护住他的心脉。 渡完那点扬州慢,李莲花刚收了内力就觉得身上有些发寒,连着手脚都有些冰凉起来。 “李莲花,你怎么了?”方多病关了窗户,注意到李莲花有些不对劲,忙提着角念晴走到李莲花身侧 角念晴脸上尽是屈辱之色,李莲花简直没眼看。 这傻小子不懂怜香惜玉也就罢了,偏偏还不会看眼色,若眼神可以杀人,这会的功夫,方多病恐怕早被角念晴杀了千百次了。 “没事。”李莲花摆了摆手强撑着站了起来,感觉眼前有一瞬间的重影,但他硬是等那天旋地转的感觉过去了,才佯装无事的走到门口:“你看好角姑娘和萧公子,我下楼去找不虞姑娘上来瞧瞧萧公子的伤。” 第72章 正常的有些寡淡 等李莲花消失在门后,被方多病提着的角念晴才终于受不了的开口:“你放开我,他步履漂浮,气息全乱,你不会真相信他没事吧。” 方多病愣了一下,瞪了角念晴一眼,丢下她快步出门。 “李莲花。”方多病几步走到李莲花身侧,不由分说的抓起李莲花的手探脉象,然后眉头深锁急道:“你这手怎么这么冰?还有你这脉象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空?前些日子不是刚给你渡了一点内力吗?怎么这么快就一点都没了?” “啰嗦。”李莲花努力想稳住自己的内息,奈何内里空虚的很,实在没有多余的内力供自己驱使。 “都这样了,还嘴硬呢。”方多病臭着脸,每次摸李莲花的脉象都让他的心一沉又一沉的,这次在桃窑镇耽搁的这几天也在他意料之外。 方多病心绪烦躁的厉害,不过现在不是烦躁的时候。 方多病逼迫自己沉下心稳住心神,单手运起内力将扬州慢缓缓注入李莲花体内。 李莲花猜到方多病的意图,可惜不容他拒绝,一道独属于扬州慢绵长浑厚的内力就在自己体内荡晕开来。 虽然方多病的扬州慢练的还不是那么纯熟,有所欠缺,但对于现在李莲花来说也算解决了一时燃眉之急。 “方小宝,看好角念晴,她心机深沉,在皇城司的人来之前,我们务必要救出凌小姐。” 李莲花将扬州慢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才勉强压制住了体内的寒气。 “救这个救那个,我看最该救的是你这家伙才对。” 方多病脸色黑如锅底,又实在不好对一个差点毒发的人发脾气,只能憋着一口气。 “你这小朋友哪来这么急躁的脾气。”李莲花叹了口气,对着楼下探头探脑的白不虞招了招手:“不虞姑娘,萧公子受了伤,在大夫赶来前,还得有劳不虞姑娘先替萧公子瞧瞧。” “嗯。”白不虞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她瞧了瞧李莲花又瞧了瞧方多病,到嘴边的一大堆问题又乖乖的咽下去了。 看起来现在好像不适合问太多问题。 白不虞进了房间,先是看到了一抹红衣的角念晴,然后又看到了在地上仅剩一口气的萧公子。 白不虞皱了皱眉,上前查看了萧公子的伤势又上了药,做完这一切白不虞站起来四下环视一圈,终于在房间的角落找到了陪萧公子上来的那个小厮。 白不虞走过去探了探那个小哥的脉息,脖子上一刀血肉翻飞,细看断了半个脖子,已经死透了。 白不虞心里不舒服,拧眉看向角念晴:“为何杀他?” “碍事的东西,杀了便杀了,哪有什么为什么。”角念晴冷嗤一声,眼神都懒得给白不虞一个 “晴姑娘,”白不虞道:“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得一提吗?” “是啊,本姑娘高兴,杀个十个八个的,又有什么所谓。”角念晴凉凉的看向白不虞:“你现在能活着站在这里跟本姑娘说话,只能说你运气不错,权明飞那废物竟然手下留情,那晚没要了你的命。” 白不虞一阵恶寒,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大小姐,不过说到底这个大小姐也是个疯子,要杀一个人在她眼里根本无需理由。 “你跟姓袁的不是兄妹吧。”角念晴沉默了一下,突然像有了聊天的兴致,她抬眸看着白不虞:“那么你跟李先生是什么关系?” 白不虞淡淡的回瞟了一眼角念晴,并不答话。 “你不说也无所谓,”角念晴轻笑一声自顾自道:“反正你如此寡淡,以李先生如此气度高华定然是瞧不上你,那姓袁的倒是不失为少年俊杰,不过他一看就心有所属了,你也没机会。” 白不虞从未见过一个人都如此境地了,竟然还有心情在那里聒噪些有的没的。 不过白不虞听角念晴说自己寡淡倒是不禁挑了挑眉,确实,跟她比起来,自己确实正常的有些寡淡了。 “凌大小姐,哦,不,现在该称呼你为角姑娘了吧。”白不虞单手支着下巴:“我有点好奇,在你眼中,男女之间相处就必须要牵扯到感情吗?就不能是别的什么?” “自然可以。”角念晴淡淡道:“你先扶我起来。” 角念晴见白不虞一脸防备之色有点好笑道:“本姑娘都被点穴点成这样了,你还怕我什么?” 白不虞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没错,这才走过去将角念晴扶起来靠着墙坐好 “男女之间,自然有不牵扯到感情的关系。”角念晴软着嗓子哼笑着看了白不虞一眼:“你知道是什么吗?” 白不虞眨了眨大眼睛:“是什么?” “要不就像你乳臭未干让男人提不起半点兴趣,要不…….”角念晴语调婉转的顿了一下:“那个男人对你来说不过是条很听话的狗,一条狗,那自然就不牵扯到什么感情了。” 白不虞深吸一口气,这话题没法聊了。 她就多余跟她聊天。 很快,管事的就带了大夫过来,一同来的还有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权明飞,他在收到李莲花传来的消息时候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 在见到角念晴的那一刻,权明飞眼中是难以遏制的怒气,这个知非之年的男人面上的儒雅也不复见,权明飞对着李莲花拱了拱手道 “李楼主,明飞无用,自家捅出的篓子让楼主为我善后至今,今晚的事,楼主不必出面,我亲自带着角念晴去会会那些人,若成了,明飞再带雨儿来谢楼主,若不成……”权明飞顿了一下,咬牙道:“我便一剑杀了这妖女,让她给雨儿陪葬,绝不让楼主再为我们操半点心。” “凌老板,既然你称我一声楼主,那就不必说什么操心与不操心的话了。”李莲花走过去拍了拍权明飞的肩低眉沉思:“角念晴心思深沉,你爱女心切入夜赴会恐又着了她的道,你若信得过我,不如今晚我和袁公子替你跑这一趟。” “明飞自然信得过楼主,”权明飞欲言又止:“可是……” “你放心,”李莲花弯了弯嘴角目光坚毅:“我们定能将凌姑娘安全的带回来。” 权明飞思忖再三,终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着李莲花抱拳道:“如此,就麻烦李楼主了。” 第73章 道不同 入夜,子时。 一辆马车悠然出现在桃花林内,方多病提着尔雅剑坐在马车前驾车。 这片桃林十分广袤,一眼望不到头,清泠泠的月光下,他们已经在此转悠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没见任何人出现。 方多病略略有些沉不住气了,侧头对着马车内的李莲花道:“李小花,这子时已到,你说那个只会放冷箭的会不会不来了?” 李莲花端坐于马车内,动手整理了一下衣衫望向一旁的角念晴。 角念晴脸上泰然的很,察觉到李莲花的视线后甚至微微弯起嘴角柔声宽慰道:“李先生不必担心,除非他们想与我一起陪葬,否则定然会带着雨儿过来的。” 李莲花闻言眼眸微微一缩,顿了一下轻声道:“角姑娘部署周密,李某自然是信的。” “部署周密还不是被你给抓了。”角念晴美眸流转,语带娇嗔:“李先生如此聪慧,若能与我联手,不出三年,收拢南胤旧部,别说复国,连带这大熙的天下都唾手可得。” 李莲花笑了笑淡淡道:“李某一介江湖无名之辈,与姑娘道不同,亦志不在此。” “南胤皇族血脉,手握业火痋,”角念晴敛了笑,终于不再扮那副柔弱的样子,她微微仰头死死盯着李莲花沉声道:“那么多人甘愿臣服于你,这天下至高之位你不要?” “在李某眼里天下至高不如现在的逍遥自在来的开心。”李莲花对上角念晴的视线:“南胤早已覆灭,姑娘又何须执着于此?人生在世,皆为自渡,若姑娘只看的到一个地方,那难免会为其所困,如此固步自封,又是何苦?” “哈哈哈哈哈哈…….”角念晴突然难以抑制的大笑起来,等她笑够了才目光森然的盯着李莲花:“何须执着?太可笑了,你可知你肩上负着多少人的期望?” “你身上流着南胤皇族正统血脉,你居然同我说你与我道不同?志不在此?姓李的,你究竟是蠢还是脑子有问题?” “角姑娘,你要再说些我不爱听的,我就连着你的哑穴一起点了。”方多病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白了角念晴一眼又对李莲花道:“这桃林太大了,咱们别瞎转悠了,我挑了块宽阔的地,等他们来换人吧。”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出马车坐到方多病身侧搓了搓手:“如果现在有壶桃花酿能暖暖身子就好了。” 方多病上下扫了李莲花一眼:“李小花,你这不是冷,你这是馋酒了。” 李莲花抬头望着天上月:“如此月色,不来杯酒,实在辜负。” 方多病不吃他那一套:“这月亮天天有,你这家伙岂不是天天要跟我骗酒喝?” 李莲花缩了缩脖子,反正他是打定主意回去要跟权明飞讨上两壶酒的,一壶他攒着喝,还有一壶若他还有机会,就带去孝敬师父。 “有人来了。” 方多病听见远处桃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此人来的匆忙,竟完全没有掩藏自己动静的打算,就这么拖着凌怀雨跌出了桃林,闯到了方多病和李莲花面前。 来人是个年岁不过二十的少年郎,面容很是少年英气,只是右边面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贯穿面颊,一双锐利的眸子透过夜色狠狠的朝方多病和李莲花看过来。 “角小姐呢?”少年用一柄尖刀抵着凌怀雨的脖子,由于过于激动刀尖已经刺破少女白皙的皮肤,鲜血顺着凌怀雨的脖子滴落下来。 凌怀雨颤抖着身子不敢吭声,只是求救似的看着李莲花和方多病。 “这位小兄弟,角姑娘就在马车内。”李莲花温言道:“你手下留情,若凌小姐有什么闪失,我们回去跟凌老板可不好交代。” “你少废话!”那少年毕竟年岁不大,看着也藏不住事,他瞪着李莲花厉声道:“你这无赖,今日就是你用计抓了角小姐,我不与你说话,快将角小姐带出来!若角小姐在你们这里受了一点委屈,我绝不放过你们!” 李莲花恍然,原来这位小少侠就是白日里那位百步穿杨放冷箭的,这般年纪就有如此了得的箭法,只可惜跟错了人。 方多病冷哼一声,钻进马车里将角念晴提了出来。 角念晴一脸怨念的被方多病提在手里,她实在不能忍受这混账东西,竟然一次两次将自己像件物品般的提来提去。 “你的角小姐在此。”方多病将角念晴放下对着少年喊道:“你看清楚些,本少爷可没虐待女人的习惯,倒是你小子,刀尖再敢往前一寸我就立刻杀了这妖女。” 少年闻言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往前松动了一下,他望向角念晴,见角念晴面色不虞,便有些焦急的开口问道:“角小姐,您有没有事?他们二人有没有对您不敬?” “司南桥,怎么就你一个人?”角念晴根本不在意少年的话,只是冷冷的四下扫了一圈:“其他人呢?” “其他人原是来了的。”那个叫司南桥的少年微微地下头,表情纠结:“角小姐,这说来话长,一会我带您回去亲自跟你交代。” 看来是中途出了意外,李莲花垂头想。 “你俩啰嗦完了没有?”方多病原本就没什么耐心,这会更是极为不耐,他将角念晴身上的穴道解开,将尔雅剑抵在角念晴身后对着少年道:“我数三声,你将凌姑娘放了,我也将她放了,如何?” 角念晴背后被剑抵着也丝毫不慌,从容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和微乱的发丝。 司南桥见角念晴无恙,似乎也怕迟则生变,毕竟刚才那家伙说不准就什么时候找到这里来了,思及此,司南桥挟持着凌怀雨朝着对方靠近了两步。 就在双方相距仅三步之遥的时候,桃林上方斜飞下来一玄衣男子,身型纤长背着把大刀,方多病和司南桥皆是一愣,都以为那人是对方提前埋伏下的突击的杀手 “好你小子,竟然给本少爷下套!” “该死的无赖,如此不讲信用!竟然提前埋伏!” 第74章 笛飞声 两人骂完皆是一愣,然后回过神来各自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人推了出去。 方多病一把揽过凌怀雨看也不看的丢给身后的李莲花,提着剑就要去追角念晴和司南桥。 司南桥皱着眉看着那玄衣男子和追上来的方多病,将角念晴护到身后轻声道:“角小姐,闭气。”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两个东西砸向地面,一阵蓝色的烟雾迅速弥散,隐去了二人的身影。 方多病不知这烟雾有何玄妙,一时不敢冒然上前,而是护住口鼻后退了两步,不想却撞到一个厚实的胸膛。 “方多病,你果然找到了李莲花。” 低沉而又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声音方多病再熟悉不过。 方多病突然有些头疼,早知道不听李莲花的话给这家伙传递假消息了。 这下好了,听这家伙的语气,大有秋后算账的意味。 “阿飞,”方多病见追人无望后迅速支起一个假笑转过头:“你怎么来了?” 笛飞声冷哼一声,看了方多病和不远处的李莲花一眼:“本座数日前给你传了信,信中问你是否有李莲花的消息,你回信的时候一改往日寥寥几笔,通篇顾左右而言他。” “本座觉得奇怪,便特意让无颜查了你的行踪,得知你在青石镇带走了一男一女,又到了桃窑镇,本座便跟过来看看,方才本座刚到,就在城外碰到了停在那处的莲花楼。” “本想在楼内等你回来,哪想刚进楼就碰见一群蹩脚货,吵吵嚷嚷的十分烦人,就顺带动手收拾了一下。” 很显然,笛飞声口中说的蹩脚货大概就是角念晴手下的那帮人。 李莲花耸了耸肩,抬眸刚对上笛飞声的视线就立刻心虚的低头摸了摸鼻子。 “那个阿飞啊,哈哈哈,好久不见。”李莲花干干的笑了两声 笛飞声面无表情的睨着李莲花良久,心头心绪万千面上却不显山也不露水。 从几个月前失去这个人的消息开始,笛飞声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是心间突然空了一块。 一想到这人可能真的悄无声息的默默死在某个角落,笛飞声就莫名的烦躁,于是他就开始找他。 他给金鸳盟上下下达的命令就是,生,他要见人。死,他也要见尸。 他笛飞声,绝不容许李莲花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李莲花。” 笛飞声有很多话想说,但真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就木着脸憋出了三个字。 “啊?”李莲花一脸疑惑的看着笛飞声,不懂他什么意思。 “我带你回金鸳盟,药魔最近研制出了很多种新药,没了忘川花,本座也能再为你去寻别的灵药,这世间之大,本座就不相信唯有这一株忘川花能救你的命。” 笛飞声不善言辞,但他知道做的远比说的更重要。 于是他废话不多说,上前薅住李莲花的衣襟就要施展轻功带李莲花回金鸳盟。 “哎哎哎,我说自大狂大木头,你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方多病一个侧身挡在笛飞声面前:“你以为我们为何一路向西,我们自然是有我们的打算。” “哦?”笛飞声顶着那张没表情的俊脸仍是抓着李莲花的衣襟不放:“说来听听。” “你先放开我,”李莲花拍了拍笛飞声的手,这么久未见,这家伙行事怎的还是这般粗鲁:“等我送凌小姐回去,我和小宝再一一跟你道来。” 笛飞声看了一眼李莲花身后抖如鹌鹑的凌怀雨,放开李莲花,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语气没什么波澜:“你还是那么爱管闲事。” 李莲花张了张嘴,却发现没法反驳,只好吃了瘪甩了袖子转身回到马车上。 回程的马车上,凌怀雨披着李莲花的大氅,脸色煞白的挤在角落,哪怕平日里凌怀雨再胆大再骄纵,经过今日被掳走的这事,这个大小姐还是止不住的后怕。 “李….李先生,我爹爹无恙吧?他为何不亲自来接我?”凌怀雨没了之前的娇蛮,一双眼氤氲着水汽:“角念晴如此不念旧情,难不成爹爹…….” “凌小姐请放心,令尊无碍。”李莲花温声道:“只不过凌老板爱女心切,我怕他再着了角姑娘的道,这才毛遂自荐。” “嗯。”凌怀雨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不知为何,她觉的面前这人语调里透着令人心安的味道,好像他说什么,她都信。 凌怀雨的视线又落到一旁的笛飞声身上,本能的就觉得这位玄衣的叫阿飞的公子浑身充满煞气,很是不好惹。 凌怀雨默默的拢了拢身上的白狐大氅,将自己缩进去。 “为何失约?”笛飞声双手环臂,问出了他苦思已久的第一个问题 李莲花知道笛飞声是在问东海大战为何自己不赴约。 “我托人送了信。”李莲花答非所问 “我找了你很久。”笛飞声继续道 “有劳笛盟主挂心。”李莲花扯了扯嘴角继续打着哈哈 “李莲花,你不该不告而别。”笛飞声明显没了耐心,敛眉沉声道 李莲花眼神四下飘了一圈,最后发现避无可避。 但他实在没想好该如何糊弄笛飞声,只好抬手抵着唇边轻咳一声:“阿飞啊,凌小姐还在车上,我们一会到了瑶池酒馆再说。” 笛飞声似笑非笑的瞥了角落里的凌怀雨一眼:“无妨,你若嫌她碍事,我可以把她打晕。” 凌怀雨本来听二人的对话听的云里雾里的,一听笛飞声说要把她打晕顿时满脸惊恐,不自觉的裹着白狐大氅往李莲花那边靠了靠。 “阿飞。”李莲花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笛飞声看着虽然一根筋但有时候是真的不太好糊弄:“你有事什么想知道的,等到了酒馆我一定知无不言。” “这可是你说过的。”笛飞声挑了挑眉,其实那些答案对自己来说也并非重要。 至少跟他此刻看到李莲花鲜活的站在他面前相比,所有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第75章 李莲花 你可真是个会惹麻烦的 “司南桥,你这废物!”红衣少女把桌上的茶盏摔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落在少年身上,少年挺直脊背硬是一声都不吭。 “几十号人,说没就没了?” 角念晴仍是不可置信,要知道那些人可是往年春日宴她精心挑选的,好不容易用各种方法给他们下了痋虫作为死侍养在身边的。 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 今夜出现的那个玄衣男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角小姐,那人武功深不可测,刀法卓绝,我们的人实在抵挡不住。” 司南桥想起方才所有人齐齐攻上去却被那玄衣人轻松一击破开,犹如砍瓜切菜般毫不费力。 他从未见过那么厉害的人,若不是他带着凌怀雨没凑上去,今晚估计连他都要折在那里。 角念晴的神情有片刻扭曲:“我们在桃窑的人还剩下多少?” 司南桥垂头:“不足三十……” “不足三十?”角念晴心下一沉,她那么多年苦心经营,还没等落子呢,就差点全军覆没了,这让她怎么能忍 “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角念晴怒道 “角小姐,权明飞在桃窑镇内布了不少他的人,如今我们若再回去,恐怕…….”司南桥悄悄抬头瞧了角念晴一眼,没敢再把话说下去。 不用司南桥说,角念晴也知道桃窑如今是不适合再冒险回去了的,只是她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司南桥,留几个人在桃窑盯着权明飞还有李先生,尤其是李先生,我要知道他所有的行踪动向。” 司南桥稍稍愣了一下,低头道:“是。” 瑶池酒馆 李莲花坐在水榭小亭里,抬头遥望着月色,管事的送来一只小火炉,上面煮着一壶茶,李莲花有些失望,这样好的月色,他还是觉得应该来一壶桃花酿才应景。 不过这个想法在瞥见那抹水蓝色衣角的时候就自动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自大狂呢?”方多病开口问道 李莲花摇了摇头,刚才他们将凌怀雨送去凌府和权明飞寒暄了一阵后回到马车上,笛飞声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不过李莲花也不急,既然笛飞声已经找到他们了,那等他办完事,自然会来寻他们。 只是李莲花不知道他这会是办什么事去了。 “这个大魔头,怎么神出鬼没的。”方多病嘟哝了一句 话音未落,一个玄色的身影从夜色中凌空踏步而来。 “自大狂,你去哪了?”方多病见他手里提着什么东西,奈何隔着纱帘看不太真切 “去找无颜交代了点事。” 笛飞声缓步走进水榭,将手里的酒放在桌子上:“听无颜说这里的酒不错,本座就顺手弄了一坛过来。” “你……”好个笛飞声,真是千防万防都没防住他。 “我说自大狂,你不知道李莲花身体不好吗,不能饮酒吗?” 方多病伸手想去拿桌上那坛酒,却被李莲花按了下去 “我看他不至于弱成这样。”笛飞声开口凉凉道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方小宝,难得我们故人相聚,小酌一杯,无伤大雅。” 方多病收回手哼了一声,悻悻的坐在座位上,看着笛飞声扯掉酒坛上的封口,一阵桃花酿独有的醇香便飘了出来。 “你这酒,从何处来?”李莲花问 “从这当官的库房地窖顺的。”笛飞声淡淡道:“你若喜欢,我一会就去将那库房剩下的几坛给你拿来便是。” 李莲花看着封条上贴着的大大的“贡”字,突然就明白了这酒原本是要给送去谁喝的,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好好的你去人家官府库房做什么?” “近年来有一部分江湖人在桃窑镇无故失踪,这其中也有几个金鸳盟的部属,本座既然来到了此处,就顺带查上一查,到库房拿个名册。”笛飞声面无表情的抬眸看向李莲花:“此事不大,但百川院应当也有所耳闻。” “我大概知道失踪的那些人现在在何处。”李莲花抬头望了望月色,若有所思:“不过你来的时候闹出那么大动静,此刻怕是这些人一半折在你手里,另一半都不在桃窑镇内了。” “无妨。”笛飞声倒了一杯酒给李莲花:“你自告诉我你知道的,剩下的我让无颜去查。” “角念晴,原先是这瑶池酒馆的凌家大小姐。”李莲花靠近小火炉一边暖手一边对笛飞声道:“你方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你觉得她像不像你们金鸳盟的一位故人。” “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做什么。”笛飞声没好气的瞪了李莲花一眼:“角丽谯是孤女,她的来历我从未探查过。” 也是,李莲花认同点了点头,以笛飞声的自信自然不会去查角丽谯的身世来历。 不然也不会被角丽谯蒙在鼓里那么多年。还几次三番着了她的道。 “你让无颜朝着这个方向查,若我猜的没错,这些年江湖上在桃窑镇失踪的人,多半是被角念晴用痋虫或别的方式控制了,若真是这样,金鸳盟就要和百川院联手,尽早除掉这个隐患才行。” “又跟南胤有关?”笛飞声看着李莲花微微挑眉:“李莲花,你可真是个会惹麻烦的。” “你放心,我会让无颜去查,至于百川院那帮酒囊饭袋,”笛飞声冷哼一声:“本座才不屑与他们联手。” “联不联手都好,”李莲花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日我会让方小宝写信通知乔姑娘,让百川院留意此事。” “先不说这个了。”笛飞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的身子怎么样了?看你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还有你们说的向西又是怎么回事?” “神阳五指九桃山你可曾听说过?”方多病道 “虞娘子?” 笛飞声听药魔说起过此人,但自称神医的笛飞声见过许多,多半都是名声大过本事,当然最水的还是要数李莲花。 所以笛飞声对神医能治好李莲花的病并不抱太大希望,比起神医,他更相信神药。 所以近几月来金鸳盟在各地搜罗的都是些稀世灵药的消息。 笛飞声皱眉道:“药魔都束手无策,你们凭什么相信一个避世已久的虞娘子就能治好李莲花的碧茶之毒?” 第76章 酒逢知己 “与我们同行的不虞姑娘,能在李莲花碧茶毒发的时候压制碧茶之毒,而她的祖母,就是医仙虞娘子。” 方多病拿过桌上酒坛子,老沉的一坛,看样子笛飞声今夜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方多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顺势就将酒坛子放到自己脚边,他绝不能让李小花趁此机会贪杯。 笛飞声蹙眉:“你的意思是?” “碧茶之毒无解,李莲花用扬州慢才勉强压制碧茶之毒十年,扬州慢至纯至阳尤不能完全压制碧茶毒发,而不虞姑娘却可以。”方多病瞥了一眼笛飞声:“大木头,你还不懂吗?” “若真依你所说,去一趟九桃山也未尝不可。”笛飞声沉思片刻,抬眸望向李莲花:“本座就陪你们去趟九桃山,若那什么虞娘子治不好你,本座就将你带回金鸳盟。” “哎,不是。”李莲花一脸的不情不愿:“我说老笛,你那么大个金鸳盟那么闲的吗?还是现在江湖上就这么风平浪静?我这莲花楼有两个小朋友就够了,实在没有位置给你这尊大佛了。” 李莲花本就只想把白不虞送回九桃山就离去,方多病是变数,如今还多了个笛飞声。 这逃跑难度是越来越大了,他自然不愿意。 “金鸳盟有无颜,这江湖再乱与我何干?”笛飞声端起酒杯表情淡淡的:“不是你说的吗?江湖风波恶,楼里莲花清?本座不需要占你莲花楼多少地方,你要嫌没地方,就把方多病赶出去,他武功不行人还啰嗦。” “自大狂,你说谁武功不行呢?” 方多病本来想着自己帮着李莲花瞒着笛飞声在前,这家伙说什么忍忍也就算了,谁知这家伙居然妄想鸠占鹊巢,这就实在不能忍了。 “你若不服,要不打一架?”笛飞声头也不抬地站起来 “打一架就打一架。”方多病立刻提着尔雅剑应声道 他早就想试试他这几个月练的扬州慢练的怎么样了。 “你俩都给我坐下。”李莲花简直头疼,这两人怎么还是老样子,一见面一言不合就要掐起来。 “今晚月色多好,打什么架?都给我坐下。”李莲花拿起桌上的酒杯遥望月色,对着那两个煞风景的家伙道:“老友相逢,又有好酒,一张嘴就打打杀杀的,都把刀剑给我放下。” 笛飞声听到老友二字几不可察的弯了弯嘴角,撩开长袍率先坐下:“月色再好,若对饮的人不对,始终差上三分。” 笛飞声举起酒杯对着李莲花:“像今日这样,便是再好不过的。” “哼。”方多病从鼻子里哼唧了一声,端起酒杯对着李莲花:“老友二字不敢当,你拔腿就跑的时候,也没见你把我和大木头当成老友。” 李莲花被噎了一下,但也没法回嘴,在这事上他始终理亏在先。 “方多病说的在理,还有,我与你相识多年,可勉强担得起老友二字。”笛飞声举杯语调淡然的接话道:“与他就算了吧,我与你当年东海大战的时候,他还是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小屁孩。” “你……”方多病气的瞪了笛飞声一眼,这个阿飞,话虽不多,但句句都是直戳人心肺管子。 “不管老友还是新朋友,”李莲花忙抬手与他二人的酒杯碰在一起:“总之是酒逢知己,尽兴就好。” “敬朋友。”笛飞声冷毅的眉眼有了些许柔和,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畅快非常。 “敬朋友。”方多病望着二人,心里有诸多感慨,但感觉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杯杯盏盏,都在酒里。 李莲花倒没他们二人那么多感触,只是觉得,喝了酒之后,这身体果然暖了许多,连心头都暖洋洋的。 李莲花眯起眼慢悠悠的将杯中酒一口一口喝完之后,再去摸桌上的酒坛,这才发现那一坛子酒不知何时竟到了方多病脚下。 “方小宝,刚说完酒逢知己,这酒怎么就被你藏起来了?” “酒逢知己,千杯不算多,一杯不算少。”方多病动手给李莲花斟了一杯茶:“说好了小酌一杯的,你的身子骨,要想赏月还是喝茶吧。” 笛飞声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俯身将酒坛提了上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言自语道:“这酒果然还不错,一会本尊再去库房拿上几坛,喝个尽兴。” 李莲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两人,要不就吵架拌嘴,要不就合伙一起气他,如今酒都没了,还赏老什子月。 这月亮也就这样! 李莲花没好气的理了理衣衫站起身:“你俩慢慢喝吧,折腾了一夜,我回房睡觉去了。” 笛飞声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李莲花离开没多久,方多病也坐不住了,他跟笛飞声也没什么可叙旧的,李莲花一走,他也没心情在此喝酒,见笛飞声还悠然的坐着,方多病抛下一句:“大木头,我也回房了,你一个人慢慢喝吧。” 笛飞声懒懒的应了一声,心情颇好的继续对月独酌,半坛子酒下了肚,无颜才匆匆赶来。 “尊上。”无颜朝笛飞声行了个礼 笛飞声慢悠悠的给自己倒酒:“如何?” “您说的那两个人没找到,应该是没回城内,我们这次出来可调动的人不多,属下已经让人去附近城镇内打探消息了。”无颜道 “嗯。”笛飞声喝着酒,对这点倒没什么意外,毕竟刚才李莲花也猜到了人大概率已经不在城内了。 “还有一事,”无颜压低了声音:“方才我过来时,发现酒馆外有两个人行踪鬼祟,似乎是在打探什么,属下不知该不该处理,特来请示尊上。” “打晕,留条性命,好好审问一下。”笛飞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抬头看了看被乌云笼罩了大半的月亮站起身:“罢了,本座刚好闲来无事,不如随你一起去会会这两人。” 无颜有些诧异的瞧着自家尊上,他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但酒馆外的两个家伙,可就倒大霉了。 第77章 半夜还有人来扒你窗户不成? 李莲花睡眠挺轻,笛飞声推窗而入时,他就醒了。 当然笛飞声也丝毫没有要轻手轻脚的意思,只是推窗时扬起的一阵白雾让他轻轻皱了下眉头。 “李莲花,你在窗户上洒了什么?”笛飞声有点嫌弃的看着自己黑色衣袍沾染上的灰白色粉末。 “没什么。”李莲花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顺手洒了点香灰。” “你没事在窗台洒香灰做什么?” “防蛇虫鼠蚁。”李莲花信口胡诌了一句,他歪了歪头看了看天色,也不过才卯时左右。 这个阿飞一大早的扰人清梦,他最好真的有事。 “你有门不走偏从窗户进来,这沾染些香灰倒不妨事,要下次有别的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李莲花凉凉道 笛飞声拂去身上的香灰,似笑非笑的盯着李莲花:“你还想洒什么?除了我,难道半夜还有人来扒你窗户不成?” “这个倒真没有。”李莲花颇为嫌弃的上下扫了一眼笛飞声,起身穿靴子:“你是头一个。” “哦?”笛飞声淡淡道:“但昨晚我在酒馆外抓到的那两个蹩脚货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莲花穿靴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眼慢慢道:“你抓到角念晴的人了?” 笛飞声双手抱臂从容道:“不错。” “她被你搅了局,怎么还会回桃窑镇?”李莲花皱眉 “她自然是没回来,但她还留了两个人监视你的动向。”笛飞声脸上隐藏着一丝幸灾乐祸:“只不过我和无颜审了一晚上,他们也吐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我想来想去不如杀了干净。” “他们应当是被角念晴的痋术控制,你这么问当然问不出什么。”李莲花站起身踱步到笛飞声面前:“人在哪,带我去看看。” 笛飞声微微颔首,也不答话,下一秒抓着李莲花的后背就这么直直的凌空踏步飞出窗外,李莲花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提着飞出去老远。 此刻天光微亮,大街上已经有小贩开始经营自家铺子,而笛飞声就在众多摊贩诧异的目光中拎着李莲花一路朝城外掠去。 粗鲁,实在是太粗鲁了。 李莲花一边无奈叹息,一边还不忘朝底下的人面露微笑,摆摆手表示自己很好,并没有被劫持。 但看在别人眼里是怎么一回事,那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笛飞声带着李莲花已然来到城外一破屋内,李莲花丢了一个白眼给笛飞声,扯了扯被拽的皱巴巴的衣衫,上前准备推门:“人在这里面?” 没想还没动手,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无颜站在屋内,见到李莲花和笛飞声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尊上,李楼主,你们来了。” “嗯。”笛飞声只淡淡应了一声:“如何?问出什么来没有。” 无颜摇了摇头,脸上有为难之色:“属下无能,刚将他们泼醒,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笛飞声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向李莲花:“进去吧。” 这破屋也不知道笛飞声是怎么找来的这里,地上尽是泥泞和污水混在一起,看的李莲花直皱眉,简直无处下脚。 李莲花往里走了些,很快就看见了两口大水缸和那两个监视他的倒霉蛋。 笛飞声倒没让他俩见血,就是将这二人扒光了衣服不停地往他们身上倒凉水,纯折磨。 这天虽说算不上数九寒天,但夜里也是挺凉的,再加上这破屋四处漏风根本挡不了寒气,在这时不时的被泼上一身冷水熬一夜那可真不好受。 “你这是什么招数?”李莲花看着嘴唇发紫牙齿冻的直打颤的二人,不自觉的拢了拢身上的衣衫。 笛飞声淡然道:“这办法是无颜想出来的,本尊没什么耐心,若用我以往的方法,他们根本活不过一个时辰。” 无颜在一旁低垂着头,没办法,他家尊上吩咐了,不准用刑也不准见血,怕人扛不住死了。 无颜哪审过这么素的逼供,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出了这招。 李莲花叹了口气从破屋角落里找出这二人的衣衫,然后拿着衣衫来到那两个倒霉蛋面前,将衣衫塞到他们手里温声道:“天气寒冷,二位兄台先将衣衫穿上吧。” 那二人面面相觑,手里拿着衣衫也不知道李莲花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动。 “不穿看来是不冷了?”笛飞声面无表情的瞪了二人一眼:“若不冷,不如我将你们丢外面的破水池子里直接泡着如何?” 那二人互看一眼,突然其中一人像是终于受不了似的将手里的衣衫一丢,咬着牙梗着脖子厉声朝笛飞声吼道:“反正落到谁手里横竖都是死,笛飞声,死在那女人手里还不如死在你这魔头手里,你给个痛快,一刀杀了我。” “哦?这位兄台怎的认识笛盟主?”李莲花脸上挂着和煦的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但笛飞声只一眼就心下了然了,这是这只老狐狸开始套话了。 “我自然认识。”那光着膀子的倒霉蛋十分有骨气的哼了一声:“想当年,我们点苍派在大苍山围追雪公血婆的时候,就是笛飞声这大魔头半路杀出来,杀了我点苍派师兄师弟十余人,又将我师傅打至重伤后将那两个妖人救走的,这魔头的容貌我自然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点苍派?”李莲花饶有兴致的弯了弯嘴角:“十余年前能参与围追雪公血婆的定然是点苍派的内门弟子,点苍派内门弟子并不多,当年一战后更是寥寥无几。” “你什么意思?”那人的眉头微皱盯着李莲花的眼神陡然变的阴冷起来 “当年四顾门接到点苍派的求援后曾派人前去点苍派援助。”李莲花声音平缓却不失力道:“如果我没记错,当时你们在给四顾门的信中写的是雪公血婆为了夺取点苍派回风舞柳剑法秘籍而杀了你们点苍派三师兄。” “不错。”那人点了点头,眼神死死的盯着李莲花:“这是我师傅写给四顾门门主的密信,你是如何得知的?” “而四顾门前去查探后,却发现事情很是不合常理。不但回风舞柳剑法秘籍没丢,而且你们口中杀人夺宝的雪公血婆倒是不知中了什么毒身受重伤,若不是笛飞声突然前来,他们二人想必也是要死在你们剑下的。” 第78章 打又打不过 跑又跑不掉 “不错。”笛飞声接话道,李莲花这么一说,他倒真想起来十年前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找万人册第四比武无意间路过大苍山,恰巧遇到雪公血婆被点苍派的人围堵。 因为是角丽谯的人,而他又比武归来尚未尽兴,就顺手管了这个闲事,将二人救了下来。 后来雪公血婆才告知笛飞声,他二人本就在山脚下,是被人用假书信以金鸳盟的名义蒙骗至点苍派的,其中细节笛飞声并没有兴趣知晓也就没多问。 再后来点苍派因为笛飞声的出现顺势就将这顶帽子扣在了金鸳盟头上,不过笛飞声也懒得去追究。 反正那些所谓正道随意将锅扣在金鸳盟身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多一口锅少一口锅,对他来说没什么差别,他根本无所谓。 “金鸳盟妖人,杀我三师兄,我们点苍派围追他们有何不对?”那人冷然道:“难道对着魔头座下妖人,点苍派为江湖肃清恶人还要心慈手软不成。” “若令派三师兄真的是被雪公血婆所杀,那自然是不必。”李莲花慢声道:“但点苍派栽赃嫁祸,将令派三师兄的死硬扣到雪公血婆身上可就多少有点令人不齿了。” “你……”那人双眼陡然睁大,暴怒的指着李莲花:“你在此胡说八道什么!” “四顾门曾派人查验过令派三师兄的死因,雪公用的是刀,血婆用的是飞钩百练索,而令派三师兄,是死在点苍紫盖剑法之下。”李莲花面带微笑上下睨了一眼那人:“我说的可有错。” “你怎会知道……”那人面上已带着惊惧之色,此事是点苍派的辛秘之事,除了各大长老和手下的内门弟子,根本无人知晓,他凝眉看向李莲花:“你究竟是谁?谁人与你说的这些?” “我不问你是谁,你自然也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李莲花说了那么多,现在才想起要点到为止,回头给人说急了反而得不偿失。 毕竟师兄弟为一个女人阋墙反目,最后闹出人命的,这放在各大派都是不可外传的丑闻。 四顾门当时也是为了保留点苍派的颜面,再加之笛飞声确实几乎将人家内门弟子连同此事当事人杀了个七零八落。 事已至此,也不好评论谁对谁错,四顾门这才决定将此事压下。 这事李莲花也是最后才知道的,他当时门中事务繁忙,很多事一下子都递不到眼前来。 等他知道此事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了,他就算不满意此结果也无可奈何。 “我看兄台贴身之物里并没有点苍派的佩剑,不知是否是被收走了?”李莲花侧头扫了一眼无颜 无颜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与尊上抓人的时候这二人手里就没什么佩剑,只有两柄不起眼的短刀。 “我陆云山已经脱离师门六年了,点苍派的佩剑,自然是没有的。”那人昂着头睨着李莲花:“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当着这魔头的面将我跟踪你这事扣到点苍派头上吗?” “我虽不知道你与这魔头是什么关系,与角念晴又是什么关系。但你的算盘打错了,今日,我陆云山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陆大侠,”李莲花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让他误会了,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你误会了,我并无此意。” “哼。”陆云山铁青着脸冷哼一声:“你与这魔头在一起,又知道我点苍派秘事,还与姓角的女人牵扯不清,你在打什么主意人,我没兴趣知道。” “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你小子武功虽然不济倒有几分胆色,”笛飞声沉声开口,语调却带着几分戏谑:“既然如此不怕死,怎么又做了一个女人的走狗?” “你!”陆云山本来被笛飞声羞辱了一夜心中就郁闷难消,此刻又被笛飞声道破了最为难堪的事,一时之间气愤难平。 但无奈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你这魔头莫再要羞辱于我,今日你若不杀我,来日……” “来日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又能如何。”笛飞声直接打断陆云山的话:“还有本尊几时说要杀你了?” 陆云山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笛飞声说话竟这样气人! 还是他身后那个较为年轻的那人此时反应了过来,他轻轻推了一下陆云山,示意他忍耐。又试探性的看了看李莲花这才战战兢兢的开口 “二位,我们两人不是不想说,也不是我们真愿意为角念晴那个女人卖命,实在是我们体内有角念晴下的痋虫,若痋术发作,那滋味可比死难受多了。” 这个稍年轻点的叫祝烨,他看出笛飞声并非像传闻中的那般杀人不眨眼,又看出这个大魔头好像十分听从一旁这个面容俊秀的青年人的话。 这才壮着胆子出来说话,毕竟能活着谁想为了一口气而死。 李莲花丝毫没有意外的挑了挑眉:“角念晴用痋术控制了你们多少人?” “差….差不多百余人。”祝烨看了一眼笛飞声又迅速低下了头轻声道:“不过昨晚之后,应该没剩下多少了。” “百余人?”李莲花低眉沉思,无故失踪了那么多人,金鸳盟和百川院竟然时至今日才收到些许风声,看来角念晴挑人还是有选择性的。 像陆云山这种脱离师门的闲散江湖客,既无师门又无同门,失踪了自然不会有人察觉。 她虽然年纪尚轻,但却能在春日宴短短几日内摸清这些宾客的来历,并快速挑选出能为自己所用之人。 这番心思,也不是旁人能比的。 怪不得精明如权明飞,那么多年,也没察觉出角念晴的筹谋和打算。 “昨晚剩余的人已经接到角念晴的命令陆续撤出桃窑镇。”祝烨道:“而我和陆云山大哥则被司南桥那小子嘱派继续留在桃窑镇,时刻向角念晴传递李先生和权明飞的动向。” 好个时刻传递,李莲花微微皱眉 “那你们得到消息后如何联系角念晴?” 祝烨道:“司南桥有一只鹰隼,只有他联系我们的时候,我们才能传递消息。” 李莲花点了点头看着二人轻咳一声:“我还有一个问题,角念晴既不在此处,那又是如何控制你们体内的痋虫的?” 第79章 亲自送你上路 “这些痋虫每三日发作一次,需得用角念晴给的特殊的熏香才能压制。”祝烨继续道:“若我们没有熏香,痋术一旦发作,我们身上每一条经脉就会像要爆裂般生不如死。那滋味,尝过的人都不会再想试第二次。” “竟是如此。”李莲花喃喃自语,他抬头扫了眼前二人一眼,冷的就靠一身正气硬挺着了,看着实在受罪。 于是李莲花对二人又再次道:“这天寒地冻的,二位不如先将衣衫穿上。” 祝烨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抓着衣衫就往自己身上套。 而那陆云山,因为刚放了狠话,这会落不下面子,虽然眼里有些许挣扎,但最终还是忍着没动。 这边祝烨七手八脚地穿好衣服,又转身给陆云山套了两件衣衫,这才面带感激的瞧向李莲花:“李先生,你放心,我二人受了你的恩惠,若你们肯放我们一条生路,司桥南来问消息的时候,我们自然明白该怎么回答。” “二位,实不相瞒,在下也略懂些痋虫之术,”李莲花语带温和的微微一笑:“若二位愿意,李某倒是愿意尝试一下看能否帮二位解了这痋术,也好让二位今后不用再为人所用。” “当真?”祝烨有点欣喜又有点半信半疑:“只是姓角的这痋术厉害的很,我们之前想过很多办法都没人能解,李先生当真能解此痋术吗?”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陆云山从鼻子里哼气:“阿烨,你也太好骗了,他不过是想从你我口中打探角念晴的下落罢了。若他没本事解我们身上的痋术,与其再受一次痋虫蚀筋之痛,还不如现在就给我们来个痛快。” “这…..”祝烨有些犹豫,他是亲眼见过有人为了解角念晴下的痋术结果方法不对立刻遭到体内痋虫反噬,遭受万痋蚀筋之痛的。 陆云山这么一说,祝烨还真的有些不敢试了。 “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受制于一个女人?”笛飞声哼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陆云山:“我真以为你骨头有多硬呢。” 陆云山蓦地变了脸色,只见他瞪了笛飞声一眼,咬了咬牙将祝烨扯至自己身后,对着李莲花道:“你要解我二人身上的痋术,就先解我的,若中途痋虫反噬,”他望向身后的祝烨:“阿烨,到时候你不要犹豫,立刻杀了我。” “陆大哥……”祝烨有些震惊的看着陆云山:“我…..” “行了行了。快开始吧。”笛飞声的耐心已经耗完,他就搞不懂了,不过解个痋术,这二人还东拉西扯个没完了:“你放心,一会他若下不了手,本座亲自送你上路。” 陆云山:“……” “陆大侠,你随我来。”李莲花面带微笑的将陆云山引至破屋一拐角隐蔽处,此刻业火痋就藏于他的宽袖之中。 李莲花并不打算在众人面前拿出业火痋,对于业火痋这种东西,江湖上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陆大侠。将你的手给我。”李莲花朝陆云山伸出他那苍白劲瘦骨节分明的手 陆云山不知李莲花要做什么,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到了李莲花手上。 嘶,好冰的手。李莲花在心中腹诽,面上还是带着柔和的笑。 “陆大侠,闭眼调息。” 李莲花待陆云山闭上眼调息的时候,轻轻抖了抖袖子,藏在宽袖中的业火痋立刻扇着小翅膀飞到李莲花的手腕处。 只见它快速抖动身子,发出细小而短促的鸣叫,很快陆云山的经脉之中就开始出现一颗颗似绿豆般的隆起,陆云山表情痛苦,额头渐渐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稳住心神。”李莲花反手扣着陆云山的脉息送入一丝内力助他稳住内息 陆云山呼吸急促,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配合李莲花,调动内力将内息稳固下来。 很快,在业火痋短促的鸣叫中,一只绿豆般大小的黑色小痋虫就从陆云山耳中逃命似的爬了出来。 李莲花的业火痋见痋虫出来快速的飞过去将其一口叼起,那黑色的小痋虫还没来得及怎么挣扎,眨眼间就被业火痋拆吃入腹了。 李莲花给了业火痋一个眼神,吃饱喝足的业火痋就抖了抖身子心满意足的飞回李莲花的宽袖之中藏好。 “陆大侠,你感觉如何?”李莲花待业火痋进了衣袖才慢慢放开陆云山的手。 陆云山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些呆滞,缓了好一会才扭过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李莲花有些迟疑的开口:“你刚才…….” 李莲花微微一笑:“我也没有把握,只是陆大侠运气好,我这内力恰巧能解你的痋术罢了。” 是内力解的痋术吗?陆云山静默,可他方才分明听到有虫子的鸣叫声 李莲花见他愣神,抬手抵着唇边轻咳了一声:“陆大侠,你出去唤另一个小兄弟进来吧。” 陆云山这才想起祝烨还没解痋术,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再想其他,转身就出去找祝烨了。 李莲花轻舒了口气,他事先也不知道用业火痋解痋术这小家伙能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过事到眼前也只能先想办法糊弄过去了。 很快,李莲花给祝烨也解了痋术,祝烨倒是没什么心眼子,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后,一脸崇拜的向李莲花连连道谢。 他被角念晴下了痋术三年,如果突然因祸得福重获自由,自然是开心的不行。 “说吧,你需要我们做什么。”陆云山目光沉沉的 他自然不会像祝烨一样天真,觉得这世上有免费的午餐,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代价他付不付得起。 李莲花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很认真的低头思索了一下 “那个陆大侠,李某确实有一疑问想要陆大侠解答一下。” 陆云山道:“什么问题?” 李莲花慢吞吞道:“陆大侠你,究竟为何会离开点苍派?” 陆云山闻言微微皱眉,这算什么问题? “不方便回答吗?”李莲花挠了挠头,他看陆云山一副不想他欠人情的模样,还特意挑了个自认为很好回答的问题来问。 没想到就这问题,还是让人为难了。 第80章 还真是娇气 “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就算了。”李莲花无所谓笑了一下,他原就是瞎问的。 “不是的,李先生。”祝烨看着陆云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陆大哥不是不想回答,而是陆大哥之所以离开点苍派就是与你刚才所说的那件事有关。” 李莲花这就多少有点意外了,难道其中还有其他曲折不成? “阿烨说的不全对。”陆云山沉默良久终于沉着嗓子开口道:“当年之事只是一个起因,当初我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虽心里并不认同长老们的做法,但点苍派经此一役弄巧成拙遭受重创,我亦无暇再顾及其他。” “我本以为经此事后长老们会闭门自省,毕竟若有人深究起来我们这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刚开始手段也并不光彩。” “但东海大战,李相夷葬身东海之后,我曾随掌门去过一趟四顾门,那时候的四顾门人心涣散,怨声载道,与李相夷在时全然不一样。” “于是所有人包括掌门都在一夜之间都变了口风,每个人都把错理所当然的推到李相夷身上,恨不得把那个曾经是他们口中如皎皎如明月,惊才绝艳的少年拉下神坛,踩进泥里。” 陆云山闭眼叹息:“自那之后,我突然就明白了,我所追求的江湖道义,与他们的,根本不同。” “陆大侠,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这人呢,就不应该太较真。”李莲花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或许就连李相夷当年选择与金鸳盟的大战,也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呢?想当初他一意孤行,刚愎自用,最后葬身东海,四顾门散,五十八位兄弟命殒,若李相夷还活着,他也未必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你瞎说什么?!”陆云山拧眉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置喙天下第一的李相夷?” 李莲花无奈的摸了摸鼻尖,这下是真没话了。 “手下败将,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笛飞声可不惯着陆云山,他毫不掩饰满是嫌弃的扫了陆云山和祝烨一眼:“浪费我一晚上时间,无颜,打开门,让他们走。” 祝烨和陆云山闻言都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大魔头笛飞声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放他俩走了? “愣着干什么?你们两个蹩脚货,什么都不知道,我还留着你们做什么?”笛飞声语气不耐的瞪了二人一眼:“还不快滚!” 祝烨巴不得快点离开,他十分郑重地朝李莲花行了个礼:“祝烨得李先生相助,他日若有幸能还李先生恩情,祝烨定在所不辞。” 陆云山蠕动着嘴角,半天才悻悻的朝李莲花憋出两个字:“谢了。”然后侧身朝笛飞声郑重道:“笛飞声,虽然你今日不杀我,但我同门之仇,他日若有机会,我陆云山还是要报的。” 笛飞声冷笑一声,根本懒得理会。 祝烨和陆云山走后,李莲花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肚子对笛飞声道:“走吧老笛,这出来一会还真有点饿了,你不饿吗?” 笛飞声回他:“还真是娇气。” “走吧。”笛飞声走到前方推开木门,方多病抱着手臂一脸无语的站在门后。 “阿飞,我就知道是你。”方多病怒道:“方才有人来通报瑶池酒馆,说李莲花被一黑衣人挟持走了,你知不知道权明飞差点动用他全部的护卫来找你们?” “聒噪!”笛飞声挑眉道:“你们这一路惹的闲人管的闲事可真够多的。” “行了行了,光站着干嘛,能填饱肚子嘛?”李莲花没好气的挥了挥手:“走吧,先回城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说。” 三人出了破屋在城内随意寻了一个早点铺子坐下,刚坐下没多久,权明飞就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赶了过来。 “楼主,你没事吧。”权明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李莲花,确定李莲花没受伤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李莲花知道权明飞担心他,但自己也不是脆的像块豆腐吧,倒真不至于这么不放心。 “我无事,不过是和老友相逢,一时兴起出城走走罢了。”李莲花唇角微弯,十分热情的招呼权明飞:“凌老板,可否用过早膳?若不嫌弃,可坐下与我们一同用膳。” 权明飞愣了一下,瞥了眼方多病还有一旁身着玄衣的笛飞声,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既然楼主说是老友,那他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 权明飞坐下,悄悄打量着对面这个五官硬朗,眉宇间隐含煞气的男子。 他昨日在李莲花送怀雨回来后,曾派人去城外找过角念晴的去向,没想到人没找到却在桃林找到了死伤成一片的角念晴的手下。 粗粗估计五六十人,按照权明飞收集的情报,这些人都曾是春日宴的座上宾,武功都不差。但一夜之间,这些人却都死于他面前这个玄衣男子之手。 虽然他早就不问江湖之事,但功夫如此之高的,除了那人,他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 “敢问阁下是否是金鸳盟笛飞声笛盟主?”权明飞一边斟酌着用词一边打量着笛飞声的神色。 笛飞声淡淡的,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是拿起桌上的粗茶缸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凌老板莫见怪,这老笛就这么个脾气。”李莲花微微笑着,将一双筷子递给权明飞压低声音:“凌老板不必担心,笛盟主出现在此是为了探查这些年江湖中人失踪一事,方才我与他也是为了确认此事才出城的。” “如今此事已经有了眉目,不日老笛与我便会一同启程,至于角念晴角姑娘,我们走后,凌老板自己还需多多提防才是。” “楼主要走?”权明飞急道:“楼主要去哪?明飞亦可随行。” 李莲花哭笑不得,急忙缓声安抚道:“凌老板,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自然有我的去处,你在此安心当你的凌老板就是。” “可是……” 权明飞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莲花言笑晏晏的打断了:“凌老板不必担心我,我有袁公子,还有老笛同行,这一路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波折的,这江湖熙来攘往,我总不能就呆在一处吧。” 第81章 当今第一 权明飞沉默片刻后才低声应道:“楼主说的是。” 如果说先前他还有点担心,那此刻在他确定那人就是笛飞声之后,确实没有必要再过份担心了。 他的主上,即便没有他们这些氏家,也一直都过得很好,与皇城司的袁公子是好友,与笛飞声亦是老友。 思及此,权明飞顿时倍感欣慰,主上虽未明说,但早已在江湖和朝堂之间斡旋部署,他先前还不明白主上为何不让他联系其他氏家共商大计,原来主上果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们南胤,复国有望了。 “凌老板,吃包子。”李莲花将一枚包子放到权明飞面前,完全不知权明飞此刻在想什么。 “楼主打算何时启程?”权明飞有些迟疑的问道 李莲花还未开口,就听两道声音从一左一右响起 “明日。” “即刻。” 方多病和笛飞声互看一眼,二人眼中满是对彼此的嫌弃 “这…….”权明飞明显怔愣了一下,最后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李莲花 李莲花手里夹着一个包子,被三人灼灼的目光盯的极不自在,最后他放下筷子轻叹一声:“那就明日吧,等不虞姑娘再养一天伤,那时皇城司的人也该来了,小宝与他们交接角姑娘的事过后,我们就启程。” “麻烦。”笛飞声冷哼一声瞥了方多病一眼,瞧他那一脸得意的样子笛飞声就觉得幼稚,于是他站起身对李莲花道:“本座先回莲花楼等你们。” 说完的下一秒,笛飞声就如一阵风一般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权明飞在心里谓叹,不愧是笛飞声, 这身法轻功堪称当今第一。 “这大木头怎么说走就走。”方多病心情愉悦的戳起一个包子放进嘴里:“李莲花,你还没说今天和大木头去哪了,还有我刚到时走的那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二人是角念晴派来盯着我和凌老板的。”李莲花喝着薄粥漫不经心道 “那个妖女果然还没死心。”方多病嘴里塞着包子转念想了一下:“不对啊,既然那二人是角念晴的人,那你和大木头又为何放走那二人?” “他们也是中了角念晴的计谋,不得已才为她所用。”李莲花不紧不慢的答道,又将目光转向权明飞:“凌老板,这南胤痋术你可有所涉猎?” 权明飞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这南胤的痋术素来是有由南胤风氏家族掌管的,这风氏为南胤皇族所用,但在百年前,风氏一族突然之间就销声灭迹,再不见其行踪了。楼主为何这样问?” “角念晴正是用痋术控制了往年来桃窑镇参加春日宴的江湖中人,方才我用业火痋为那二人解了痋术,只是据我所知,还尚且有几十人因痋术为角念晴所困。”李莲花道 “角念晴失了业火痋,已翻不起多大浪花。”权明飞道:“楼主的意思明飞明白了,若那些人中的是普通痋术,他日瑶池酒馆收到他们的求助,凌某虽不会解痋术,倒也是可以为他们想想办法拖延痋术的发作时间。介时,他们若愿意,也可以呆在瑶池酒馆等楼主归来。” 李莲花轻笑一声:“凌老板如此说,李某就放心了。” “楼主,明飞尚有一事须加紧去办,就不陪二位了。”权明飞站起身,朝李莲花行了个礼又对方多病颔了颔首:“楼主,袁公子二位慢用。” 权明飞带着一半护卫匆匆离去,他突然想到,若楼主明日就要启程,那他虽不能跟随,但至少还来得及准备些东西。 于是权明飞一刻也不敢耽搁,脑中盘算着自家库房有何种东西是能让自家主上带上的。 “他怎么了?”方多病看着权明飞行色匆匆的模样有些不解 李莲花悠然的喝着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等二人慢悠悠的吃完早餐回到瑶池酒馆,管事的早就派了人在外头等着,一见到李莲花管事的一张脸笑的比花都灿烂。 “李先生回来了?”管事的快步走出门将李莲花迎进酒馆内。 李莲花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和方多病互看一眼跟随着刘管事的脚步走到后院的大亭台楼阁处 管事的撩起层层纱幔,白不虞和身着一身青绿碧纱的凌怀雨端坐其中,管事的朝凌怀雨笑道:“二小姐,李公子与袁公子回来了。” “嗯,刘管事,你带着其他人都下去吧。”凌怀雨淡淡道:“我们谈事期间,不许任何人到后院来。” “是。”管事的应了一声,转身走得飞快。 李莲花和方多病不知道凌怀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同时看向白不虞,白不虞瞪着大眼轻轻摇了摇头,她也是刚被管事的莫名其妙请来的。 凌怀雨从座位上站起来缓步走至李莲花面前,然后不发一言跪的干脆:“怀雨昨夜得主上所救,今日特意前来为之前失言冒犯主上之事请罪,还请主上责罚。” 凌怀雨这一跪跪的李莲花毫无准备,等李莲花反应过来顿觉头大如斗,这父女俩怎么回事,怎的连随便跪人这毛病都如此相似。 “凌姑娘快请起来。”李莲花想去扶凌怀雨,又觉男女授受不亲,此举实在不妥,便转头望向白不虞。 岂料白不虞稍稍抬了抬自己受伤的胳膊,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昨夜爹爹与我说了很多,怀雨先前莽撞,刁蛮任性,浑浑噩噩过了许多年,不知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这才让角念晴有了可趁之机。”凌怀雨抬头与李莲花对视,眼眶泛红眼中泛泪 “如今怀雨已决意痛改前非,与爹爹一起为主上效力,还望主上原谅怀雨之前的鲁莽与不敬。” 白不虞眼神四下乱瞟,一会看看李莲花一会又看看方多病,凌怀雨这话她实在是好奇的紧,怎么这没隔几日,凌怀雨竟突然改口称李莲花为主上了? “凌姑娘。”李莲花忽略白不虞投来的好奇的目光,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此前已与凌老板言明此事,李某不过是个江湖游医,并非你主上,你身上亦没有肩负任何,更何来为我效力这一说?” 第82章 主上无论做什么 都是主上 “主上这话,是还在怪怀雨了?”凌怀雨暗自垂了眼眸:“爹爹说主上志怀高远,我权氏一族只要还有后裔,无论主上认不认我们,我们都死生相随,任凭差遣。” “凌姑娘这话言重了。”方多病还以为凌怀雨此番前来又是来无理取闹的,却没承想是来认主的。 这就没多大事了,反正他爹已经是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如今再多一个凌怀雨倒也不是个事。 “凌姑娘你自己都说了,无论李莲花认不认你们都不要紧,在你们心里都早已奉其为主了,袁某说的可对?” 凌怀雨虽不明白方多病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是。” “那就行了,”方多病微微俯身朝凌怀雨做了个请起的姿势:“凌姑娘,袁某再多问一句,你们奉李莲花为主,是不是李莲花做什么决定你们都愿跟随?” “袁公子的意思是……”凌怀雨不解的望向方多病 “我的意思是哪怕李莲花一辈子都只做个江湖游医。”方多病道:“凌姑娘,你还愿意认他做主吗?” “自然愿意。”凌怀雨起身毫不犹豫的应道:“主上无论做什么,都是主上,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凌姑娘聪慧。”方多病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对凌怀雨灿然一笑:“既是如此,凌姑娘不必介怀,李莲花这人虽小气吧啦,但好在心胸开阔,是绝不会计较你之前的无心之失的。” 凌怀雨被方多病夸奖的微微红了脸颊,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来来来,大家有话坐下说。”方多病心情颇好的拉着李莲花坐下,转身又招呼凌怀雨道:“凌姑娘,你也别拘谨,你家主上没那么多规矩。” 这架势,好像瑶池酒馆是他方家的产业一般自如。 李莲花微微皱眉,一句你家主上听的他颇为不自在,等凌怀雨入座后李莲花轻咳一声对凌怀雨道:“凌姑娘,李某一介江湖散客,实在担不起姑娘这句主上,若凌姑娘不嫌弃,不如和凌老板一样唤我一声李楼主即可。” “是,”凌怀雨正色道:“主….哦,不,李楼主。” “凌姑娘,你与角姑娘相处多年,你可知道昨夜挟持你的人是谁?”李莲花问道 “楼主问的可是司南桥?”凌怀雨略略沉吟了一下,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此人我知道,我曾在角念晴身边见过一次。” “那还是五年前的事,那年我与角念晴上街游玩,在街角遇到个乞丐为了一个炊饼正和一群乞丐对峙,当时那少年乞丐身手不错,奈何寡不敌众,最后被那群乞丐围着拳打脚踢。” “当时我无意理会,但角念晴却起了兴致,最后不仅出手救了那个乞丐,还随手丢了二两银子给那个乞丐。” “后来那个乞丐收拾干净之后还来过凌府找过角念晴,我记得当时那乞丐还错将我认成了角念晴。” “那个乞丐就是司南桥?”白不虞问道 “不错。”凌怀雨点了点头:“当时那少年自称自己叫司南桥,因为他脸上有道疤,所以我印象还挺深的。再后来角念晴出来将其带走了,至于带去哪了,我就不知道了。” “如此想来,当年角念晴定是将司南桥养到了别处。”方多病道:“角念晴此人心思谋略和野心都不可小觑,如今趁着她未成气候,不可再放任其为祸江湖了。” 否则难免其不会成为第二个角丽谯。 李莲花点了点头,方多病所说的亦是他所思虑的。 “小宝,你即刻给四顾门的乔姑娘去一封信,申明一下其中利害,让四顾门的人提防和打探一下角念晴的动向。” “嗯。”方多病点了点头站起身:“事不宜迟,我现在就给乔婉娩乔姑娘写信。” 说完方多病就提着尔雅剑离开了。 凌怀雨眼神跟随着方多病水蓝色的身影消失在纱幔之后,眼中多了一丝掩饰不住落寞。 李莲花和白不虞见此纷纷低下头很有默契的开始研究起桌上的干果点心来。 不多久,凌怀雨就主动起身告辞,偌大的亭台中只剩下白不虞和李莲花二人。 李莲花走过去将亭台中央两侧的纱幔系好,此时阳光正好,一阵风将一旁的桃花树上的花瓣卷落进亭子里。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桃花香,再配这亭子外的江南水景,还颇具诗情画意之感。 李莲花走到亭台边迎着太阳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瞥眼看见亭子旁那颗大桃树上蹲着一只胖乎乎五彩斑斓的小雀鸟,正脑袋一点一点地歪头小憩,他从未见过,顿时觉得稀奇可爱的紧,便转身想招呼白不虞来看 “不虞姑……”李莲花一转身,却见白不虞脸贴着石桌,半眯着眼睛沐浴着阳光,一副灵魂出窍昏昏欲睡的模样 “嗯?”白不虞眼里没有半点景色,只是昏沉沉间觉得这桃花就这么飘落下来未免有点太可惜了,要是能取来做成点心或者桃花酿就好了。 “我……无事。”李莲花微微笑了笑,不知怎么的,李莲花突然觉得白不虞与桃树上那只胖雀鸟有六七分神似,李莲花笑着摇了摇头,忍俊不禁。 正这么想着,从天空中传来一声隼叫,那正打盹的小雀鸟被鹰隼的鸣叫惊醒,立马扑棱着小翅膀逃命去了。 李莲花抬起头,一只鹰隼盘旋在上空,李莲花想起陆云山所说的,难不成这鹰隼就是角念晴用来向陆云山和祝烨取情报的鹰隼吗? 李莲花扫了一眼桌上,正想随便寻摸一样东西将此鸟打下来的时候,酒馆二楼的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方多病从里面探出头来朝着那鸟吹了一声脆哨,那鹰隼就乖乖盘旋了两圈最后落到了方多病的窗沿上 “李小花,你干嘛呢?”方多病看李莲花负手而立站在亭阁外,面上带一丝警戒之色,吓得他也四下张望了一番,却什么也没发现。 方多病取下鹰隼脚上的书信看了两眼便朝李莲花大声道:“是杨昀春那小子写的回信,他说他就在附近,明日巳时便能赶到桃窑。” 第83章 杨昀春 杨昀春一路快马加鞭赶至桃窑,先是在城外十里桃林见到了传闻中的莲花楼。 杨昀春早就听闻方多病拉着莲花楼到处寻找李莲花,所以在此见到莲花楼他并不觉得意外,令他意外的是,他在莲花楼里碰到了笛飞声。 彼此的笛飞声手上提着一只烧鸡坐在莲花楼门口,他随手扯下一只鸡腿就将还剩余的大半只烧鸡丢给了在他身侧摇头晃脑甩尾巴的狐狸精。 杨昀春一行勒停了马儿停驻在莲花楼前,本来杨昀春以为莲花楼内是方多病这才和众人赶过来瞧瞧的,没想到却在此碰上了笛飞声。 一时之间两方气氛有些微妙起来,杨昀春吃不准笛飞声的脾气,仓促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有那狐狸精叼着半只烧鸡在这空气都恨不得沉凝的气氛中尾巴欢快的摇到飞起。 笛飞声坐在莲花楼的台阶上,先是不紧不慢的啃完手上的鸡腿,又将骨头丢给狐狸精,这才缓缓的抬起眼眸望向杨昀春一行。 杨昀春捏紧手里的剑,目光沉沉的迎上笛飞声的视线,就在他猜算若他们与笛飞声开打此战能有几分胜算的时候 笛飞声率先挪开了视线,站起来仿若他们是空气那般,一言不发转身走进了莲花楼。 杨昀春和他身后的同僚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来此是来办案的,谁也不想无端惹事。 更何况这位还是位不好惹的主。 于是在笛飞声关门的瞬间杨昀春毫不犹豫的夹了夹马腹,带着一干人又浩浩荡荡的继续朝桃窑城内飞驰而去。 杨昀春和众人来到桃窑镇的衙门,方多病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二人见面简单寒暄了两句之后,方多病便将角念晴逃脱一事和江湖中人失踪一事和杨昀春细说了一番。 江湖之事虽不归皇城司管辖,但方多病稍稍跟杨昀春挑着透露了一下角念晴与南胤的关系,果不其然,杨昀春的面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又是南胤。”杨昀春一皱眉:“上次接到你从青石镇发出的信函之后,我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亲自带人去了一趟安家村。” “宗政明珠目前下落不明,我们安插在丞相府的查探的人也屡次不知所踪,看来此事绝非巧合。” 方多病沉吟道:“宗政明珠带走了尸蕈,他千辛万苦在安家村培育出这等阴邪之物,定是有所筹谋。可惜帮他养尸蕈的温年死了,否则怎么都能从他嘴里再套出点什么来。” “安家村和桃窑镇的两件事情都牵扯到百年前的南胤,”杨昀春神色极为认真:“这南胤不过是一个早已覆灭百年的边陲小国,怎么时至今日还仍阴魂不散的。” “咳咳….”方多病低头干咳了两下,这话他可没法接。 “对了,方才我来时在桃窑镇外的莲花楼里遇到了笛飞声。”杨昀春迟疑一下,望向方多病道:“方少爷难不成这段时日都是和笛飞声在一起寻找李莲花吗?” “你碰到大木头啦?”方多病上下扫了一眼杨昀春,见他貌似无事才继续道:“怎么样?那大木头没有为难你吧?” “这倒是没有。”杨昀春摇了摇头,语气似仍不放心:“方少爷,请恕昀春多管闲事,这笛飞声乃是金鸳盟的盟主,你和他在一起,不仅与声名有碍,还会让昭翎公主担心。” “无事,这大木头也是这两天才来的。”方多病无所谓地挥了挥手,然后似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捏:“杨昀春…..昭翎公主……最近如何?” “公主挺好的,”杨昀春含笑道:“不瞒方少爷,昭翎公主知道我要来此处,还特意托她身边的嬷嬷来与我说,若我能见到方少爷,一定要帮她将此物交给您。” 杨昀春从怀里掏出一个粉色的小荷包,看起来针脚做工并不细致,甚至有些丑丑的,但方多病接过来拿在手里,却喜欢得不行。 “听公主身边的嬷嬷说,这是公主听说我要来连夜赶制的,”杨昀春顿了一下,思忖着开口:“方多病,这李莲花你都找了许久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虽说这江湖上上下下都在找李莲花,四顾门在找,百川院在找,方多病在找连金鸳盟的笛飞声也在找,但这都过去小半年了,依旧一无所获。 杨昀春虽也担心李莲花,但更心系昭翎公主。 这方多病带着莲花楼一日不归,昭翎公主就一日等在皇城,虽然公主毫无怨言,但联姻之事不仅只是明面上那么简单,此事也事关朝堂。 如今丞相一党也蠢蠢欲动,这时间拖得久了,难保中间不会出什么岔子。 “这点我心中有数,你就别操心了。”方多病细心的将香囊收好挂在腰间,又摸了摸袖口放桃花珠钗的位置,思虑了一下,还是决定下次亲手再将此物交给昭翎公主。 “行了,这事我也大概跟你交代完了,你在桃窑镇内,若还有什么不明的,就去找瑶池酒馆的凌老板。” 方多病站起来朝杨昀春道:“本少爷有事,不便多留,今日便要启程,若我途中再得到什么关于宗政明珠和角念晴的消息,本少爷在与你联系。” “你要走?怎的如此匆忙?”杨昀春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至少能与方多病再叙叙旧,没想到方多病如此着急就要走。 “是啊。“方多病一边提步往外走一边嘴里絮絮念着:“你也知道那大魔头的脾气,本来我们昨日就该启程了,要不是事关重大,我也不会特意留到等你来此接手,行了行了,你与我都忙,就不必相送了,你我有缘再会吧。” 方多病说完这番话就人就已经走到了衙门口,看出来确实是非常急了,杨昀春一句再会含在嘴里却不知道要跟谁说了,只能含着笑摇了摇头。 “大人,属下方才去查探了一下,这桃窑镇的知府和衙役上上下下皆是草包,不仅完全不知道春日宴上有人失踪,连今年要进贡给圣上的贡品也出了岔子。他们也是这会子打开库房才刚发现的。” 杨昀春的视线从门口挪了回来,他微微皱眉朝那前来禀报的人道:“竟如此无能?也罢,看来我们是要在此待上几日了。” 怪不得方多病这小子着急把这烂摊子丢给自己,杨昀春叹了口气:“走吧,先去库房看看。” 第84章 离别 瑶池酒馆—— 李莲花将他几件衣衫细心折叠好收进小包裹里,然后又将权明飞送他的白狐裘抖了抖灰在床榻边仔细放好,做完这一切,李莲花才拿起桌上的包裹心情颇好的打开房门缓步下楼。 权明飞和凌怀雨此时已经在楼下等了有半柱香的时间,见李莲花下来,权明飞和凌怀雨立刻恭敬的朝李莲花行了个礼 “李楼主。” “凌老板、凌姑娘。” 李莲花下了楼微微笑着朝这父女两颔了颔首回了个礼:“李莲花这几日承蒙凌老板和凌小姐照拂,今日就此别过,日后若凌老板得了什么消息或者有什么要事要转告李某,可传书至天机山庄,天机山庄自然会想办法将消息转交于我。” “楼主,”相较于李莲花的一脸轻快,权明飞则是怎么都明朗不起来。 权明飞抬眼望着李莲花几度欲言又止又硬生生将话压了下去,最后权明飞叹了口气侧身看了一眼凌怀雨,凌怀雨忙将手里的檀香木盒递给权明飞。 权明飞从那木盒里小心翼翼的将一枚泛着莹润粉紫色光泽的玉牌取了出来,低头双手奉到李莲花面前:“楼主,你走的匆忙,明飞思来想去一晚还是觉得不妥。这是我请城内最好的工匠连夜赶制的玉牌,是明飞的一片心意,还请楼主笑纳。” “不不不。”李莲花连连摆手,权明飞手中这块玉牌光是看着就价值不菲,如此贵重的东西他怎好平白无故的就拿了人家的 “楼主,实不相瞒,权某的私产遍布大熙境内,这瑶池酒馆只是其中之一,昨夜我已决意在各处建立情报网。”权明飞郑重道 这十余年来,他不问世事安稳懈怠的日子也过的太久了,如今既已寻回主上,他自然不能真的偏居在此安于享乐。 权明飞虽不知他主上的谋略,但他知晓要在这江湖和朝堂之间纵横谋划,首先第一要事,就是建立部署起属于他们自己的情报网。 他那么大个主上,若要寻他,还要靠别人的情报传递,说出去连权明飞自己都汗颜。 所以他连夜命人打造了此玉牌,就等着今日将它交予李莲花。 “楼主,你别小瞧了这玉牌,明飞已命人绘制了这玉牌的图案,并通知各店铺,日后楼主携此玉牌走到权某名下商铺,若有任何需要,他们都会任凭楼主差遣调动,替明飞为楼主效力。” “如此我便更不能收下了。”权明飞一解释,李莲花更觉得这玉牌简直是块烫手山芋,他是万万不能收的。 “若楼主执意不肯收,那明飞实在放心不下,只好与楼主随行。”权明飞直起身子,似下了什么决定那般一脸正色的看向凌怀雨:“雨儿,爹爹走后,你与刘管事多商议,你年纪尚小,需得多磨练一下气性。” “凌老板。” 李莲花简直哭笑不得,不是,这权明飞怎的如此死心眼。 “楼主。”权明飞垂首再次将玉牌奉至李莲花眼前,凌怀雨也在一旁目光殷切的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看了看玉牌又看了看两鬓已经出现白发的权明飞,长叹一口气后伸手将玉牌接了过来。 这玉牌沉甸甸的,正面雕刻着瑶池二字,背面则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粉紫色莲花,拿在手里温温润润,李莲花深知这块玉牌的份量,只是眼下,看权明飞的架势,他亦不得不先收下再作打算。 权明飞看着李莲花小心的将玉牌收入胸前,这才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李小花,”方多病推门而入,探头看向他们这边催促道:“可以出发了,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还有这门外这几辆马车是怎么回事啊,都堵的我进不来。” 李莲花“啊”了一声,不知道方多病在说什么,方多病也懒得多作解释,走过来拿起李莲花手上的包裹就往外走,边走嘴上还边念叨:“我们得赶紧出城,杨昀春这小子这会还在衙门,方才他们进城的时候就碰上了阿飞,还好这大木头没跟他们动手,不然更麻烦。” 李莲花跟在方多病身后出了门,这门外停着四五辆马车,有一辆是权明飞用来送自己出城的,白不虞早早的坐在里面,这会正撩开车帘往外头瞧 至于剩下这几辆是用来做什么,李莲花还真不知道,只是这阵仗颇大,几辆马车将原本宽敞的街道堵的严严实实的。 李莲花转头看向权明飞,权明飞笑的开朗,语气颇带些自豪道:“这是我昨夜从库房整理出来的一些物件,不知楼主缺什么,就都带上了些。” 李莲花扶额露出一丝苦笑:“凌老板有心了,只是我那莲花楼小的很,你准备的这些怕是都用不上。” “这…..” “凌老板放心,这一路上有小宝和阿飞在,还有凌老板你的玉牌,”李莲花笑着拍了拍胸口:“自然是一路顺意的,凌老板不必为我忧心。” “那好吧。”权明飞也不再坚持,反正他家主上收下了玉牌,这些旁的物件,也不重要,带不带也就遂了主上的心意吧。 李莲花在权明飞的目送下上了马车,权明飞虽心中百感交集却只能对着马车朗声道一句:“凌某恭送李楼主,望楼主一路顺风,百事顺意,凌某在此静候楼主回来。” 李莲花坐在马车里听到权明飞的话原本想打开帘子回些什么的,话到嘴边却发现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便索性作罢坐到一边半眯着眼小憩。 方多病骑着马走过来,嘴角噙笑在马背上对着权明飞拱了拱手道:“凌老板、凌小姐,袁某在此别过了。” “袁公子慢走。”权明飞道 凌怀雨怔怔的瞧着马背上的方多病,身姿挺拔眉目疏朗,言笑间透着少年侠气。 只是这样的人,经此一别,凌怀雨不知此生还有没有缘再与其相见。 “袁公子…..”凌怀雨忍不住出声唤住方多病 方多病勒停了马一脸笑意地望向凌怀雨:“凌小姐何事?” “我…..”凌怀雨刚想说什么,瞥眼间却瞧见方多病腰侧挂着的那个粉红色香囊,料子上乘却绣工拙劣,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凌怀雨心间一颤,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才挤出一个笑来:“无事,袁公子慢走。” 原来,终究,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第85章 种萝卜 清晨的山野间,山雾还未完全散去,一老头背着个锄头早早的就来到自家田地上。等他哼次哼次的埋头苦干将自家那一小块田地锄了个遍,刚准备坐下来歇一歇时,山雾不知何时散去了。 小老头一抬头,在他眼前不远处的出现的不是他日日所见熟悉的那几座大山,而是不知道何时凭空出现的一座二层小楼。 老头迷瞪着眼不可置信的把眼睛揉了又揉,这块荒地他昨儿才来过,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夜之间这荒地上怎么还长出房子来了? 那老头撂下锄头,呆愣愣的走到那座楼前细细打量,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有吵闹声从楼内传来。 老头正想凑近点再瞧瞧,突然那扇画着莲花图案的门被“嘭”的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青衣素衫的青年,只见那青年容貌文雅,五官清俊,真真是生的非常好看。 只是现在那青年好看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他兀自从屋内走出来,手里提着一把子菜,正欲坐下择菜的时突然抬眼间就看到了正往他这处好奇打量的老头子。 那青年忙换上一副温和的笑热情的朝老人家打招呼:“这位老人家,早上好啊。” “啊….啊….”那老头应了两声才讷讷回道:“早上好。” “老人家,您是在种菜吗?”那青年也就是李莲花放下手里的菜走到老头身边,望着他刚翻完的那块地眼里充满欣喜的继续道:“这春日里种萝卜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啊,对对对。”老头跟着点了点头附和道:“种萝卜,种萝卜好。” 老头又回头望了望那座二层小木楼,有点好奇的问眼前这个青年人:“这位小后生,这座房子是你拉来这里的吗?” “啊,房子,”李莲花点了点头,目光还是望着那块地:“是啊。” 老头看那房子的四角都被安上了轮子,不由的啧啧感叹了一声这年轻人脑子就是好使,这都给房子装上轮子拉着到处跑了。 “李莲花,你在干什么呢!” 方多病一大早就被笛飞声气的够呛,偏偏李莲花这家伙还处处向着那大木头,可这把方多病气的不行,这会出来就是想找李莲花好好说道说道。 “方小宝,你快过来。”李莲花心情颇好的朝方多病招了招手:“这位老伯正在这里种萝卜呢。” 种萝卜就种萝卜,方多病不知道李莲花在高兴些什么,但方多病还是乖乖走了过去,和李莲花一起望着那块刚翻好的地。 老头挠了挠脑袋,他好像第一次觉得,种萝卜也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否则这两年轻人对着一块空地有什么可研究的呢。 “这萝卜种下去,什么时候能发芽呢?”方多病问 “大概五六天吧。”李莲花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那我们现在在看什么呢?”方多病微微皱眉话锋一转道:“我记得不虞姑娘是让你出来择菜的,李莲花,你的菜呢?”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的看着自己两手空空的手,这才想起那把菜被自己丢在了莲花楼的门口,李莲花一边回过去拾起台阶上的菜一边还不忘跟那老人家继续攀谈 “老人家,您用过早膳了吗?没用过的话,若不嫌弃,可以来我这小楼里喝上一碗米粥,再歇上一歇。” “不必了不必了。”老头摆了摆手,抬头望了望天色,转头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农具来,他本来今天带的白菜种子,不过他突然改变主意了,觉得种萝卜也不错。 于是老头慢慢悠悠的收拾好农具,跟李莲花打了声招呼后便回家了。 李莲花将那把菜仔细挑拣清洗一番后提着菜回到莲花楼。 因为笛飞声的加入,这莲花楼如今是真的小的捉襟见肘,由于二楼的房间腾出来让给了白不虞,这一楼要支下三个床铺自然是十分勉强的。 虽然笛飞声表示自己站着也能睡,但李莲花也不能真让这堂堂金鸳盟的盟主在他的莲花楼里站着睡,硬是在地上用厚厚的被褥打了两个地铺,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让方多病和笛飞声这两个冤家从睁眼斗嘴到闭眼,有时候这二人甚至连睡觉都恨不得跟对方过上个一招半式的。 李莲花虽头疼,却拿这两个幼稚鬼毫无办法,他俩不合起伙把他这楼拆了,就算给面子了。 李莲花走到厨房把那把青菜顺手丢进熬煮的冒泡的米粥里,刚想去拿一旁的盐罐却发现他原先放佐料的地方现在是半个罐子也寻不见了,李莲花四下寻摸了一番也一无所获只好回过头问一旁的白不虞 “不虞姑娘,我放在这里的盐罐糖罐你放哪去了?” “收起来了。”白不虞一脸理所当然地回道 “为何要收起来?” “因为你。”白不虞十分无语的看着白粥上飘着的整株整株的青菜,她不过是一眼没注意而已,他怎么又往里瞎丢东西。 白不虞小脸皱成一团,语调无力的朝李莲花道:“从现在开始,你离我的锅远一些。” 李莲花只能回到木桌前拿起他之前丢在桌上的菜谱重新开始研究起来。 方多病坐在李莲花对面,见他坐下,便动手给李莲花倒了一杯茶。 “我们从桃窑镇出来也快三四日了,我刚才研究了一下地图,也询问了不虞姑娘。再有两日左右的路程,我们差不多就能到九桃山了。” 李莲花拿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端起茶杯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一下淡淡道:“嗯,没想到竟这样快。” “快什么快,要不是这一路上你坚持不肯走夜路,若我们日夜兼程本应今日就到了的。”方多病瞪了李莲花一眼又侧眸瞧向正在床上打坐的笛飞声:“这大木头都说他能驾车赶夜路了,偏你不肯。” 李莲花抬手轻咳了一声淡笑道:“夜路难行,左右也不是什么急事,自然也不差这两日了。” “李莲花!”方多病简直拿他没有办法,想当初他带李莲花去云隐山找岑婆他也是如此,方多病急的不行,可他呢,却是一点不着急,根本没有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 “好好好。”李莲花对着方多病轻笑了一下,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轻浅浅的叹了一口气:“不说了,饿了。” 第86章 黑熊 日头西沉的时候,李莲花又借着夜路难行,硬是让方多病将莲花楼停在一处山坳之中。 方多病见四周群山环绕,山道又因鲜少有人经过导致枝杈横生,便也不再坚持赶路,找了个相对开阔之处将莲花楼停了下来。 入夜后,山中水汽充足,很快便弥漫起了大雾。 李莲花先将小桌子搬至门外,又兴冲冲的在桌旁生了一堆篝火,最后又从灶台下翻出几个红薯来架在火上慢慢的烤着。 方多病见他衣衫穿的单薄又不想扫了他的性,就回屋里将他的斗篷取来给他披上。 “我们离九桃山还有多久的行程?”笛飞声抬头看了看周边的雾气,大有越来越浓的架势。 这种山坳人迹罕至,山中多野兽,今日停留于此实在不是个明智的举动。 “若明日天明就出发,至多后日,就能到九桃山。”方多病随手往火堆里丢了根柴禾,山中潮湿,柴禾受了潮,火堆燃的自然也不旺。 “后日到了我祖母那里,我与李莲花先进去,我祖母不喜江湖中人,”白不虞啃着手里的鸡腿眼神来回瞥方多病和笛飞声:“你俩江湖气太重,还是先在莲花楼外等我们吧。” “我…..”方多病刚想出言反驳,就听笛飞声在旁轻哼一声:“本座倒是无所谓,若虞娘子治不好你,李莲花,你还是趁早随本座启程回金鸳盟, 药魔虽然不济,但保你的命还是可以的。” “喂,我说你这大木头,少在这里乌鸦嘴行不行。”方多病对着笛飞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怎么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金鸳盟的药魔没事研究什么碧茶之毒,研究出来也就算了,还偏偏连自己都没办法解此毒,李莲花用得着受那么多年碧茶寒毒吗。” “也对。”笛飞声这次难得的没反驳方多病,而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我回去就让药魔也饮下此毒,若他解的了毒也就罢了,若解不了毒,死了就死了。” “好了好了,”李莲花有点头疼,这二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李莲花将手放到火堆上烤了一会,低低咳嗽了两声:“这火堆也不暖,今晚的柴禾还够用吗?” “应当是够了吧。”方多病说着转头望向笛飞声道:“喂,阿飞,今天我让你去外头多砍些干柴回来,你去了吗?” 笛飞声给了方多病一眼刀,放下筷子淡淡开口道:“谁给你的胆子指使本座砍柴捡木头的?” “你居然没去?”方多病可算逮了机会了,他指着桌上的饭菜对着笛飞声振振有词道:“让你去砍柴怎么了?那本少爷还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吃呢。” “再说了你背个这么大的刀,不用来砍柴还能干什么,而且这么冷的天,没有柴禾,这李莲花晚上受不得寒你不知道啊。我看你这大木头就是没放将李莲花的寒症在心上。” “啰嗦。”笛飞声冷声打断方多病的话,看了看李莲花,又斜睨了方多病一眼,站起身转身走进大雾之中 “喂,你这大木头去哪啊?”方多病嘴角噙着坏笑明知故问的在他身后喊道 “你不是让本座去砍柴吗,本座这就给你砍一棵树回来烧。”笛飞声的声音从大雾里传来 方多病回头冲着李莲花挑了挑眉,心情舒畅的弯起嘴角:“这个自大狂,跟本少爷斗嘴,你还嫩点。” 李莲花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往莲花楼走,还没走两步,就听见树林之中传来什么响动,很轻,像是某种动物不小心踩到树枝的声音。 狐狸精原本正睡的香甜,此时也突然睁开眼动了动耳朵与李莲花四目相对。 李莲花停滞了一下,回过身拍了拍白不虞的后脑袋,这小丫头吃的心满意足,虽然只有一只手能动,但也丝毫没有耽误她吃喝。 白不虞吃的正欢,被李莲花拍了脑袋后立刻抬起头十分困惑的望向李莲花:“怎么了?” “夜深露重,不虞姑娘用完膳了,不如早点上楼休息。”李莲花环视了一下四周,不知怎得,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盯着他们这里。 “李小花,你怎么了?”方多病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觉察出什么不对来,面上带着笑又顺手将另一只鸡腿夹到白不虞碗里:“不虞姑娘,多吃点。” 这快到九桃山了,方多病既是期待又是紧张,对白不虞的态度也愈发殷勤起来,他有很强烈的预感,这传闻中的医仙虞娘子定有办法能解李莲花身上的碧茶之毒。 “咔哒。”一声清脆的枝桠断裂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这次的动静不小,连方多病也有所警觉起来。 狐狸精更是冲着一个方向大声吠叫起来。 “方小宝,你的剑呢?”李莲花沉声道 “放在莲花楼内了。”方多病声音有些懊恼:“李莲花,你说这深山里能跑出来什么东西?” “那可不好说。”能闹出这种动静的东西,体格肯定也小不了。 “管它是什么,一会抓了给你补补。”方多病声音沉了沉:“李莲花,你先带着白不虞回楼里,还有狐狸精,我来对付这东西。” “不虞姑娘,你先随我进去。”李莲花将白不虞护至身后,二人没走几步路,从不远处就传来重物奔跑的声音,方多病眸色一冷,冲着李莲花大声道:“李小花,快跑。” 李莲花带着白不虞加快脚步一旋身进了莲花楼,李莲花抓起方多病挂在墙上的尔雅剑对着白不虞说了声:“躲好,别出来。”后便提着剑出了楼。 “什么东西?”方多病借着火堆的亮光只觉得有一大坨巨大的黑色的东西朝自己冲过来,等那团黑影来到方多病面前,方多病才猛吸一口冷气,这一坨的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居然是一头巨大的黑熊。 那头黑熊冲到方多病面前带着掌风一巴掌拍下来,方多病忙不迭的后退两步闪身避开,那黑熊一掌拍在方多病身后的木桌上,李莲花那张小木桌简直不堪一击,立刻碎成木头渣子。 这黑熊攻击没有任何技巧,全靠蛮力。此时一击不成,更是恼羞成怒,拖着笨重的身体追着方多病不放。 方多病借着轻功勉强左躲右闪,又不敢离火堆太远怕视线受阻,又不敢往莲花楼方向跑,一时间十分被动。 “阿飞!你这自大狂!大混蛋!”方多病忍不住怒吼:“你砍个破木头砍到哪去啦!” 第87章 没憋好屁 李莲花刚出莲花楼,就看到方多病被大黑熊追的四处乱蹿,嘴里还不忘骂着笛飞声,不知为何,李莲花有点想笑。 李莲花心念一动,喊了一句:“方小宝,接剑。”尔后抬手拍了拍剑鞘,尔雅剑在黑夜中寒光一闪,方多病足间轻点,一个回身就将尔雅剑牢牢的接在了手里。 李莲花微微笑一下,隔着夜色深深的望了方多病一眼又不舍的看了看脚边的狐狸精,下一秒转身运起内力,婆娑步起,消失在茫茫大雾之中。 “李小花!李莲花!”方多病还没反应过来,那抹青衫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老狐狸这两天就没憋好屁! 方多病下意识的想运功去追,奈何身后的大熊瞎子实在缠人,那破爪子左一掌右一掌的刨过来,方多病眼眶气得通红,终于抓住那大笨熊喘息的间隙,身形跃起,一剑刺透那浑厚的熊爪将其死死的钉在地上。 那大黑熊吃痛,瞬间暴怒,猛的咆哮一声,一个发力将熊爪连同尔雅剑从地上生生拔起。 方多病暗叫不好,他实在太大意了,这玩意又不是人,真要发了狂还真不好对付。 那黑熊见苦追不到方多病,又吃了大亏,整个熊狂躁的不行,此时又听到狐狸精的吼叫,那黑熊突然顿了一下,扭过头朝着莲花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方多病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那黑熊嘶吼一声,放弃攻击方多病反而朝着莲华楼的方向猛冲过去。 不好,不虞姑娘还在里面! 方多病来不及想太多,捡起地上的尔雅剑就要朝着那黑熊敦实的后背刺去,就在那黑熊快扑上莲花楼的时候,一根硕大的木桩子从浓雾中凌空飞来,那黑熊措不及防,被那厚实的木桩子从侧面重重击中,黑熊哀嚎着趔趄了一下,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时的笛飞声从大雾中现身,他双手抱臂,看了一眼那大熊瞎子满脸嫌弃的对着方多病道:“方多病,这东西你从哪招惹来的?” “别废话了。”方多病冷着脸,趁着黑熊还没缓过劲来,一剑从后背对准那熊的心脏刺入贯穿,那黑熊在地上抽搐挣扎了两下就彻底不动了。 “李莲花那老狐狸又跑了!”方多病将剑从黑熊体内抽出来,声音发抖,似乎忍着天大的委屈朝笛飞声吼道:“笛飞声,李莲花那混账东西又跑了!” “方多病!”笛飞声闻言神态一僵,面上隐隐含着怒气慢声道:“李莲花,他可真是好样的。” 方多病和笛飞声互相对视一眼,白不虞也从莲花楼内探出个脑袋来,三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一会,然后白不虞望着这四周茫茫大雾抓了抓脑袋:“虽然我提前在他身上下了追踪粉,但这山雾实在太大了,你们能找到他吗?” “当然。” “自然。” “好吧。”白不虞点了点头,蹲下身子摸了摸狐狸精的脑袋将一个小木盒放到狐狸精鼻子前让它仔细的嗅了嗅然后轻笑道:“狐狸精,真乖,这下找李莲花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狐狸精汪汪叫了两声,飞快的摇着尾巴来到方多病和笛飞声面前。 “不虞姑娘,我们去将那老狐狸带回来,你一个人在此要多多小心。”方多病随手从火堆里捡起两根未燃尽的柴火,将其中一根丢给笛飞声:“大木头,走吧。” 白不虞看着这二人一狗消失在白雾中,又看了一眼倒在莲花楼前那么巨大的一只黑熊,说真的,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黑熊和熊掌。 白不虞忍了忍没忍住,跑过去端详起那黑熊的熊爪来,这爪子足足比她两个脑袋还要大,白不虞蹲在地上比划了一下心里乐颠颠的想,明儿个她就让李莲花将这黑熊的四个熊掌卸下来送去给祖母。 这么大的熊掌可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药材。 若是哄的祖母开心,那她偷跑出来的事,祖母或许就不会跟她计较了。 白不虞心情愉快的站起身,悠悠然然的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去喽。 “我猜的果然不错,李莲花这老狐狸这两天拼命拖延去九桃山的时间,就是在找机会溜走,”方多病举着火把跟在狐狸精后面,这夜晚的山间时不时就有飞禽走兽被惊醒的声音,这山林如此之大,虽然有白不虞的追踪粉,但李莲花这老狐狸用的是婆娑步,狐狸精找起来还是不得不费上一番功夫的。 “还好本少爷吃了他无数次亏,早有防备,”方多病恨恨道:“不然今日就又被这老狐狸给逃走了。” 笛飞声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多病,原先方多病与他来说李莲花可能花会想办法逃走他还不太相信。 如今他倒是有些可怜方多病了,看他防李莲花防的如此熟练的模样。 看来之前早不知道被丢下多少回了。 “李莲花用的是婆娑步,你和那小姑娘的办法到底靠不靠谱?” 笛飞声看着狐狸精忙碌的到处嗅来嗅去,好一会才能辨别出李莲花离去的方向,若是靠这个速度找李莲花,人都跑出去八十里地了,他们还在这里瞎转悠。 “你以为李小花还剩下多少内力?”方多病没好气的白了笛飞声一眼:“以他现在的状况,用婆娑步根本撑不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也就是跑的时候体面点,现在指不定挂在哪棵树上歇息呢。” “而且不虞姑娘说了,她下的这个追踪粉,一旦沾上,十天半个月都别想洗掉。你若想找李莲花,就相信狐狸精的,跟上。” 李莲花掠过一片竹林,刚好觉得内力不济,便斜飞入竹林间,找到一块凸起的岩石靠在石头上歇了歇,这身体果然一日不如一日了,这才刚用了一点内力,就头晕眼花的,李莲花露出一丝苦笑。 山间的风吹着竹林的竹叶哗啦啦的响,李莲花靠坐在岩石上呆呆的发愣,跑是跑出来了,但下一步要去哪,要做什么。 李莲花压根没有一点打算。 第88章 白跑了 天光微亮,太阳初升的时候,山间的浓雾也散去一些,李莲花在竹林歇了一会,也没什么方向感就凭着直觉在山中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行至山下的时候,李莲花碰到了两个进山打猎的兄弟,他们在山脚一处小溪流旁生了火,见李莲花独自一人从山上走下来,都有些微微吃惊。 这山连他们这些经验老道熟门熟路的猎户都不敢摸黑进山,怕遇上猛兽,这人是怎么安然无恙的在山上待一晚上的? “二位小兄弟,可否让在下讨口热水喝?”李莲花温文尔雅的朝两个猎户笑了笑温声询问道 “可….可以。”那个年纪稍小一点的猎户点了点头,他自小生活在山间,接触的都是些糙汉子,还从未见过如此这般文雅脱俗、气质出尘的人。 那猎户将自己用的木头碗用袖子擦了擦,后又觉得不妥,又将那木碗拿去溪边洗了洗这才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水递到李莲花面前 “给,你….你喝吧。” “有劳。”李莲花接过水碗笑了笑,又问:“敢问小兄弟此处是何处,离最近的村庄还有多少路啊?” “你从山上下来,竟不知此处是何处吗?”那稍稍年长些猎户上上下下扫了一眼李莲花,眼神充满狐疑之色 “实不相瞒,在下也是与朋友无意间误闯此山,昨夜我们在山中遇到了黑熊,情急之下我与朋友便分头逃窜。”李莲花道 “我想着若是附近有村庄,我便去那边等我的朋友,也不至于走散了。” 那稍稍年长些的猎户看了看李莲花,见他膝间有脏污,衣衫也被刮破,确实像是遇到野兽匆忙逃命的样子,心里也就信了七分。 殊不知这脏污和刮破的衣衫都是昨夜李莲花一路着急下山又视线不佳摔倒了好几次所致。 “沿着这溪流往北走,八九里外有一个小村子,你若想等你朋友尽可去那里等。”那年长些的猎户小哥指了指北边的方向,说完又低声补了一句:“不过你倒是命大,就是不知道你那朋友有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昨夜遇到这山间最凶的大黑熊,能不能跑出来还两说呢。” “阿娄哥。”那年轻的猎户小哥用手捅了捅那人,又朝李莲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这位先生,你别怪阿娄哥,他说话直,没有别的意思,你的朋友肯定跟你一样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有事的。” 猎户小哥不知该称呼李莲花什么,不过在他们村,最斯文有礼的就是村头的教书先生,小哥便也称呼李莲花为先生。 “我哪有说错。”那个叫阿娄的小哥撇了撇嘴:“这山上一年要死多少个人在那黑熊手里,我这也是好心,与其让他抱着希望傻乎乎的等在村里,还不如……” 阿娄的剩下半句话噎在喉咙里,因为他见到不远处的山上分明有两个人带着一只狗从山上缓缓走下来。 真的斜了门了,今儿个这山上怎么这么热闹? “哎,”阿娄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示意他往山上瞧:“你说的朋友,是不是就是山上带着条狗那两个?” 李莲花正在低头喝水,闻言他心头一急,那口水就呛在喉咙里,呛的他低头咳嗽不止。 不是?这什么速度?枉费他顶着大雾摸黑下山,那他摔得那几次怎么算? 早知这样,他还跑什么? “李莲花!”方多病老远就看到山下有人,正想着一会刚好可以上前询问一下李莲花的去向,没承想还没等走近呢,就一眼瞥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阿飞。”方多病话音未落,身旁的笛飞声就身形一闪,朝着山下飞身掠去。 李莲花也懒得跑了,折腾一晚上,他此刻又累又困。 更重要的是,他没自信此刻的自己能跑过方多病和笛飞声。 “李莲花。”笛飞声落在三人面前,他开口,语气没什么起伏看着李莲花的吐出两个字:“解释。” 那猎户两兄弟,何时见过这种武功高强的人,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说话,看向笛飞声的眼神既带着害怕又带着崇拜。 “我走累了,讨口水喝。”李莲花轻抬眉头,丝毫没有要回答笛飞声问题的意思,只见他先是慢悠悠的喝完碗里的水,然后朝着两兄弟微微笑了笑,最后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拂了拂膝盖的脏污对着笛飞声和刚赶到的方多病道:“行了,我们走吧。” “先生。”年轻的猎户小哥见李莲花要走忙出声开口道:“我就说了,你朋友福大命大,绝对不会出事的。” 李莲花朝小哥露出个真挚的笑来,十分认真的回了句:“不错,借你吉言了。” 这一夜逃窜的代价就是,李莲花被押回莲花楼的路上,方多病赌气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笛飞声本来就惜字如金,哪怕李莲花试图跟他搭话,笛飞声也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弄的李莲花很是没趣。 只有狐狸精不计前嫌,跟在李莲花脚边时不时的就要拿头去蹭李莲花的腿。 “哎呦哎呦,不行不行,我的脚受伤了,实在是走不动了。”李莲花见二人都不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一块山石上,一边揉着膝盖一边朝二人摆手:“我这膝盖昨夜下山的时候磕到了,如今疼的厉害,实在走不了了,让我歇歇再走吧。” “膝盖受伤了?”方多病方才就瞧见李莲花膝盖处有摔过的痕迹,只是忍着不问,如今听李莲花说膝盖疼,方多病脸上隐隐出现担忧之色:“让我…..” 方多病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他敛下脸上担忧的神色,转身对着笛飞声道:“大木头,他若是走不动了,不如你把他打晕了扛回莲花楼,省的他一天天的净想着怎么丢下我们逃走。” 笛飞声扯了扯嘴角,当真上前一步淡淡道:“可以。” 李莲花见笛飞声不像开玩笑忙往后缩了缩,没好气的瞪了笛飞声一眼:“我说阿飞,你怎么也跟方小宝学坏了?能走能走,我自己能走,行了吧?” 第89章 你想跑,绝无可能 “李莲花,”方多病抱着双臂和笛飞声一左一右挡住李莲花的去路,有些事他必须现在就要说清楚,一刻也不能让这老狐狸再试图想要糊弄过去了 “现在还没回莲花楼,不虞姑娘也不在这里,这里只有我和阿飞,不如我们来把话说清楚吧,”方多病深吸了一口气与李莲花四目相对:“你究竟为何不愿去九桃山让虞娘子为你医治?” “方小宝。”李莲花想要站起来,却被笛飞声一把按回岩石上,笛飞声神色淡然的瞧着李莲花,还是那一句:“解释。” 李莲花无奈扶额,看这二人这架势,想要糊弄过去怕是行不通了。 “方小宝,就算到了九桃山,我的身体我清楚,我见诊过那么多神医,就算他们医术再高明,再如何妙手回春也救不了一个毒入骨血之人。”李莲花说到此处不由自嘲的笑了一下:“这江湖传闻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李莲花亦是我这样一个半点医术不通的骗子,我不想去九桃山,不过是不想让你和阿飞再次失望。” “可这次不一样,不虞姑娘她……”方多病着急道 “不虞姑娘以血为药替我压制碧茶之毒。”李莲花沉下眉眼,眼中情绪复杂:“方小宝,你应当知晓无论何种原因我都不可能再用此法。” “可是……”方多病纵然知道以李莲花的性子,既然知道了,断然是不会让白不虞再继续放血为他治疗的。 可是忘川花已经没了,方多病也不愿意错过这唯一一个可以替李莲花续命的机会。 既然不虞姑娘的血能救李莲花的命,那不虞姑娘的祖母医仙虞娘子也一定会有办法可以帮李莲花解了这身上的碧茶之毒。 一定有办法的! “那小姑娘竟是以血为药。”笛飞声抿了抿唇哼笑一声:“果然有趣。” “阿飞,我可告诉你,你可别打白姑娘的主意。”李莲花眉毛狠狠跳了一下,他瞪了笛飞声一眼,没办法,以他对老笛的了解,他搞不好还真会将白不虞绑走放血为他解毒。 “不能吗?”笛飞声语气颇为可惜 “绝对不能。”李莲花正色道 笛飞声过了半晌才模棱两可的继续道:“既然你不愿意去九桃山,那便随我回金鸳盟,我倾全力为你寻那天下灵药至宝,总有一样能吊住你这条命。” 至于那个小姑娘,他自然会让无颜将人一起“请”回金鸳盟。 他可不是什么武林正道,他做事的原则只有一条,那就是只求本心,能救李莲花命的机会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行。“方多病拧眉道:“我们已经到了九桃山这里,不管这虞娘子能不能解你的毒,李莲花,这九桃山,你去也得去,不去,我将你点了穴,丢也要将你丢到虞娘子面前。” “阿飞,”方多病眉峰微扬的看着笛飞声:“从这回金鸳盟,这一路上你怎么知道这老狐狸还会跑几次?眼下我们离九桃山就一日的路程,若虞娘子当真不能解李莲花的碧茶之毒,到时候你要带李莲花回金鸳盟我绝不阻拦,本少爷亲自将人给你送过去,可好?” 笛飞声凝思片刻淡淡道:“成交。” “哎,不是,我说你们两个…….”李莲花无语,就没人来过问一下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吗? “李莲花,我猜不透你这老狐狸的心思,也不知道你为何一次又一次的丢下我们。”方多病咬着牙,声音颤抖的不像话:“你不想说,好,我不逼你。但你想跑,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李莲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还跑什么跑,你们两个跟两座门神一样看着我,一个天下第一,一个武林新秀,你说,我还跑的掉吗?” “你这老狐狸,若不是你身子不好,我早就将你的内力封了,哪会给你机会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方多病愤愤道,过了一会他俯下身子撩开李莲花被树枝刮破的长袍去检查李莲花膝盖上的伤:“伤的怎么样?真走不了了吗?” “能走。”李莲花睨了笛飞声一眼,生怕他说一句不能走这家伙立刻把他当麻袋一样扛到肩上去。 “能走就走吧。”笛飞声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莲花,他实在觉得李莲花耍滑头到头来自己吃瘪样子有趣的紧。 三人回到莲花楼,白不虞已经挽着袖子在楼前忙活了大半天了,见李莲花回来白不虞也丝毫没有惊讶,神色如常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李莲花,回来啦。” “嗯。”李莲花不温不火的嗯了一声,看着地上被卸下来的两只熊掌,心想这小姑娘看着瘦弱力气倒不小。 李莲花转头朝笛飞声挑了挑眉,笛飞声也不含糊,一抬手的功夫,刀出鞘,就将那黑熊的两只后掌齐齐斩断。 白不虞立刻笑逐颜开的跑过去先将那四只熊掌收好。 “不虞姑娘,说说吧,你到底在我身上下了什么?” 李莲花方才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总算是理出一些头绪来了,若不是他身上有什么,方多病和笛飞声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找到他。 而连他自己都没丝毫察觉就能悄无声息的把东西下在他身上的人,除了白不虞,他再想不出第二人来。 “我自制的追踪粉啊。”白不虞理不直气也壮:“不止是你,连方少侠我也顺手下了一点,你放心,这东西对你们来说无色无味,却好用的很,还是方少侠提醒了我,你们曾许诺三年内要陪我闯荡江湖,若你们中途耍赖跑了,这江湖那么大,我去何处寻你们去。” 白不虞一边处理刚切下来的熊掌一边瞥眼瞧李莲花:“尤其是你,你若想跑,我岂不是要像方少侠和阿飞大哥那般满江湖的探寻你的消息了?” 李莲花听完白不虞一席话,竟然想不出半个字反驳,只好长叹一声回到莲花楼,赌气将门重重的叩上,换衣服去了。 “行了,收拾收拾启程吧。”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进楼,稍稍放下心来,他一夜未眠,但此刻的方多病根本顾不上休息。 他恨不得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至九桃山,即刻将李莲花丢到虞娘子眼前,以绝了他这颗逃跑的心。 第90章 虞娘子 “不虞姑娘,这前头没路了。” 方多病勒停了马,将莲花楼停在一处悬崖边上,这九桃山常年云雾缭绕,方多病下来往前走了走,发现前方是一处断崖,从悬崖上往下望下去,下方云雾叠叠,看起来深不见底。 “不虞姑娘,你是不是指错路了?”方多病看着那处断崖皱了皱眉问道 这山间山峦叠翠,认错路倒也不稀奇。 “没错啊。”白不虞摸了摸狐狸精的头走到悬崖边朝李莲花招了招手:“就是这儿。” “可这…….”方多病欲言又止,这分明没路了呀? “行了,方少侠你和阿飞大哥就在这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吧,”白不虞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面上带着一丝微笑:“李莲花,你随我一起走一趟吧。” 说罢,白不虞拽起李莲花的胳膊在李莲花还没反应过来前带着他往前纵身往前一跃,跌入悬崖之中。 “李莲花!”方多病瞳孔猛的一缩,眼睁睁的看着白不虞和李莲花在自己眼前跳入悬崖。 他回头去看笛飞声,只见笛飞声眉心微蹙,下一秒没有丝毫迟疑的足尖轻点,跟着白不虞和李莲花一起跃下悬崖。 方多病脑袋发懵,他见笛飞声也跳了下去,心中不再踌躇,咬了咬牙,死就死吧。 方多病运足内力往下一跃,奇怪的的是下坠失重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方多病甚至没来得及想太多,脚就落到了地面上。 这…… 方多病抬头望了望脑袋顶上的云雾,谁能想到这崖壁之下不过数丈竟然别有洞天。 “你俩怎么也下来了?”白不虞望着方多病和笛飞声又指了指那崖壁:“有趣,我都没告诉你二人这悬崖的关窍,你们竟也敢跟着跳下来,当真不怕死吗?” 白不虞转向李莲花道:“李莲花,你可真是没交错朋友。” 李莲花轻笑一声没说话,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 在群山之间,层层云雾之下,寻常人来到崖前只会当崖下是万丈深渊,谁能想到此处竟然藏着一处如此隐蔽地势平坦的地方。 关键是李莲花方才在山上还觉得阴湿寒冷,到了此处却觉得温暖舒适气候很是宜人。 周围开满不知名的小花证明这并非李莲花的错觉,此处确实是一处风水绝佳四季恒温之地。 怪不得高人隐世不出,李莲花心想,若他机缘巧合能寻到这么一处避世之所,能种种菜养养花钓钓鱼,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他也不愿意再被江湖风波和俗世所扰。 “走吧,既然都跟着下来了,那便与我一起去见我祖母吧。”白不虞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处小屋说道。 方多病闻言收起四处好奇打量的目光,望向那几间不起眼的小草屋,差点忘了正事。 “跟着我,万一踩到我祖母种的毒草或者碰到我祖母养的毒蜂毒虫,那本小姐可不负责。”白不虞回头叮嘱三人 “不虞姑娘,你祖母警惕心还挺高。”方多病干笑了两声,也不知道脚下哪株是毒草,只能全程避开那些他不认识的,长得异常艳丽妖娆的花花草草,他可不想还没进门,就被毒倒在虞娘子门前。 “这儿基本没外人来,我祖母养这些毒花毒草都是为了入药用的,可不是为了防身。”白不虞推开小院的竹门,许久没回来了,白不虞探头探脑的左瞧瞧右瞧瞧,这个时辰,在小院里没见到祖母的,也不知祖母到哪去了。 “我祖母不在,你们先在院子里坐一会吧。”白不虞颔首的方向是一棵巨大的杏花树,杏花树下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此时杏花已落,树旁是一汪冒着热气的池子,杏花花瓣落在池子中,就好像那话本里专供美人出浴的池子。 可惜,他们三人当中没有美人,笛飞声大马金刀的坐到竹椅上,李莲花都担心下一秒,那竹椅会不会被阿飞坐塌了。 “这隐士高人的住处果然与众不同。” 方多病小心翼翼的避开他所能见的所有可疑的东西,从前他只是查阅了一番这些闻名于天下的神医的资料,他只知道医仙虞娘子善于施针,却并不知道这虞娘子还对毒物颇有研究。 突然,方多病感觉自己手腕一凉,像有什么东西带着冰凉的触感正在顺着他的手腕往衣袖里爬。 方多病面色僵硬地抬起手腕凑到眼前,只见一条黄黑相间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蛇正吐着信子与方多病四目相对。 “有蛇!”方多病迅速伸出另一只手抓着那条蛇的尾巴将那蛇从手腕上扯了下来,然后毫不留情的用力一甩将蛇远远的丢出去。 李莲花看了看四周,不知何时,在他们脚下以他们为圆心已经出现了上百条黄白相间的蛇,这些蛇大部分昂着头吐着信子做出一副随时攻击的姿态。 “这些蛇从哪来的?”方多病皱眉沉声道 “自然是这屋子的主人用来招待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李莲花倒是显得很淡然,他朝着四周望了望,然后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朗声道:“在下李莲花,今日与我二位朋友随不虞姑娘来此拜访虞娘子,还请虞娘子莫要误会。” “虞儿?”从门外竹篱后走出一白发如霜的老人,她虽满头白发,精气看着却很足,只见她手上提着一个背篓,正敛眉看着李莲花他们语气不善道:“你说虞儿?你们是与虞儿一起回来的?她人呢?你们将她藏到哪里去了?” “虞娘子,您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藏不虞姑娘,她此刻应当就在屋内等您回去。”李莲花一脸温和谦逊的模样面带微笑回复道 虞娘子轻哼了一声,语带威严:“若你所说有假,我这上百条毒蛇也不是吃素的。”说罢提步朝屋内走去。 第91章 虞娘子2 白不虞听到外头的动静,起身出来开门,才刚打开门就与急匆匆的虞娘子撞了个满怀。 “虞儿?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虞娘子手里的背篓掉在地上,她一把将白不虞搂进怀里,语气带着些许哽咽:“你这孩子,长大了翅膀就硬了,丢下祖母一个人就敢往外跑,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你吗?” “祖母,虞儿总不能一辈子困在山里吧。”白不虞抱着虞娘子轻声撒娇:“而且虞儿这次下山,认识了李莲花和方少侠他们,他们待虞儿很好,很多次虞儿遇到危险,都是李莲花他们救了我。” “说起这个,我还没与你算你私自出山的错,你这孩子竟然还敢擅自带外人进山。”虞娘子放开白不虞沉下脸厉色道:“你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难道你忘了你少时闯的那个祸了?” “祖母,李莲花与那些人都不一样。祖母你看。”白不虞从怀中掏出那枚弗绛舍利残片,将它放到了虞娘子的手心:“祖母,这是李莲花随我一起从穆千里那个混账手里拿回来的,就剩这么点了,其他的残片被虞儿拿去救人了,就你刻字的这块虞儿帮您拿回来了。” “这些东西有什么要紧的。”虞娘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白不虞的手:“如今你平安回来就好,祖母也不求你太多,只要你能安安心心的呆在山中,若你实在想出去,等祖母了却心愿,到时候我的虞儿想去哪里祖母就陪虞儿去哪里。” “祖母……”白不虞不懂,从她记事起,祖母就一直说自己有个未了的心愿,还不能出山,直到今日,白不虞也不知道祖母为何一直待在此处,还有那未了的心愿又是什么。 “行了,你知祖母最不喜外人进山,尤其是江湖中人,你年岁尚小,不懂江湖人心复杂。”虞娘子目光慢慢扫过李莲花他们三人:“虞儿,念在你方才说他们一路护你回来,你此刻速速带他们出山,否则祖母也没那么好的脾气,定要叫他们试试我新炼的蛇阵。” “祖母。”白不虞拉着虞娘子的手轻晃:“其实…….” “莫要多言。”虞娘子挥了挥手打断白不虞的话:“你心思单纯,这些道理,祖母来日再跟你细说。” “三位少侠,无论你们接近我虞儿是何目地,都请恕老身不便招待。”虞娘子冷声道:“三位请回吧。” “虞前辈,”方多病听虞娘子对他们下逐客令,顾不得其他,忙恭恭敬敬的朝虞娘子行了个礼道:“在下天机山庄方多病,今日贸然登门拜访实乃有事相求。我的朋友李莲花他身中奇毒,有性命之忧,因此我三人才冒昧进山打扰虞前辈,还望虞前辈见谅。” 虞娘子闻言轻哼一声,她就知道,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的与虞儿在一起,果然是有所图。 “老身已经退隐多年,你朋友的病,老身怕也是无能为力。” “祖母,你怎么可能治不好李莲花。”白不虞一听虞娘子不愿医治李莲花立刻着急的出声道:“李莲花是我的朋友,若你治不好他,我便与他们下山去寻别的神医,若别的神医治不好他,我便再也不回来了。” “你…….”虞娘子气急,这孩子才下山一趟,竟变得如此胳膊肘往外拐。 虞娘子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孙女,又瞧了瞧李莲花,僵持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们先带他进来让我瞧瞧吧。” “多谢虞前辈。”方多病朝虞娘子拱了拱手又看向李莲花,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李莲花,虞娘子答应替你诊治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人家虞娘子不过答应替他瞧上一瞧,看这傻小子乐的。 三人随虞娘子进了草屋,一进屋,一股浓重的草药香便扑面而来,虞娘子拿出脉枕,李莲花将手放到脉枕上温声道:“有劳虞前辈了。” 虞娘子瞥了李莲花一眼,这人面容清俊,气质文雅,倒是不招人讨厌。 她闭上眼细细替李莲花诊脉,过了一会,虞娘子蓦然睁开眼,眉心微蹙:“碧茶之毒?你中的居然是碧茶之毒?” 李莲花微微笑道:“不错。” “依你的脉相,你中此毒已有十年之久,”虞娘子重新打量李莲花,目光中都是探究之色:“据我所知碧茶之毒是药魔那个老毒物折腾出来的,碧茶之毒并无解药,你却在中毒之后十年还活着,实在有趣。” 李莲花敛下眉目,含笑不语。 虞娘子收起脉诊继续道:“你气海破裂,内里空虚,难不成也是跟这碧茶之毒有关?” 李莲花点了点头,方多病在一旁看得心急,忍不住插嘴道:“虞前辈,这李莲花用内力压制碧茶毒发已经十年了。如今他内里空虚,不知前辈是否有解毒之法?” “这解毒之法自然是没有。”虞娘子神色淡漠慢声道:“老身只是个医者,又不是神仙。” “能用自身内力压制碧茶之毒,说明你之前的内功心法必定是登峰造极,但你中毒之后又三焦受损,功力也散的差不多了,能强撑十年已经是极大的造化了。依你现在的脉相,寿命不过月余。” “月余?”白不虞一脸错愕 “虞前辈,请你想想办法,若你能救李莲花,让我方多病做什么都可以。”方多病心下一沉,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这世间真的没有能救李莲花性命之人。 他绝不信。 三焦受损,笛飞声在一旁眉眼闪动了一下,当年东海大战那时,他并不知道李相夷中了毒,当时只觉得全力一战酣畅淋漓,他的眼里唯有胜负,下手自然没有轻重。 无论如何,李莲花变成如今这样,亦有他的无心之失在里面。 “老身虽无妙手回春的本事,但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虞娘子顿了顿,目光幽深的望向方多病和笛飞声:“只是不知二位是否愿意为他冒险一试?” 第92章 虞娘子3 “前辈当真有办法?”方多病目露欣喜之色:“还请虞前辈赐教。” “赐教不敢当,只是这方法老身说了,能不能拿到就要凭你们自己的本事了。”虞娘子缓声道 方多病和笛飞声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坚定之色。 方多病垂首抱拳对虞娘子道:“这是自然,还请虞娘子告知我二人解毒之法。” “实不相瞒,老身之所以隐居在此,不光是为了远离江湖避世,还是为了寻找机缘,好在有生之年能亲眼所见传闻中能祛病延年、起死回生、修复万伤的灵草,青岩乌木。”虞娘子道 “青岩乌木?”方多病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他翻阅的哪本古籍上有记载过这种灵草,于是他转头望向李莲花和笛飞声,:“李莲花、阿飞,你们听说过这个东西吗?” 李莲花摇了摇头:“不曾听过。” 笛飞声道:“管它听没听过,只要能解李莲花的毒,本座这就去取来便是。” “年轻人,若有那么容易,老身还需要在山中等上这许多年吗?”虞娘子瞧了笛飞声一眼,干涩开口:“这青岩乌木是百年前就消失的灵药,这江湖上关于它的传闻,估计也就我这辈为数不多老东西还知道一些。” “传闻中最后一次出现它的消息,是和镇国大将军巫寻南一起,当时巫寻南起兵谋反失败后便带着妻子和其残部隐入九桃山。而巫寻南的妻子是定兰族人,定兰族世代居于山野,擅驭鸟兽。” “巫寻南当时重伤,他妻子带他来九桃山极有可能就是为了寻找青岩乌木想要救治巫寻南。” “如此说来,那青岩乌木岂不是很有可能在百年前已经被巫寻南的妻子拿走了?”方多病皱眉沉吟道 “青岩乌木每隔二十年便长成一次,只要乌木不死,它便取之不尽。”虞娘子抬眸望着李莲花:“你体内的碧茶之毒,早已融入你的骨血,大罗神仙来了亦无法根除,但这青岩乌木却能让你经脉再生,修复你破损的气海,让你重修内力,重新与碧茶抗衡。” “前辈的意思是,虽然碧茶之毒无解,李莲花的内力却能恢复?”方多病眼眸亮晶晶的: “不错,”虞娘子点了点头:“他仅剩一层内力就能与碧茶抗衡十年之久,若他三焦之伤痊愈,气海重聚、经脉再生,区区碧茶之毒,又怎么能困得住他。” “如此,我们还在等什么,还请虞老前辈指点我们,青岩乌木在何处,我们如何才能找到?”方多病按捺不住心中欣喜,恨不得现在就出发去将那传闻中的青岩乌木取来,亲自看着李莲花吃下去。 “不急,这进山的通道半个月才得一次机会可进入,你们运气不错,明日午时之后水道会开,到时候我便可带你们进山。”虞娘子站了起来,回身对白不虞道:“虞儿,你去药房取一株血皇草来,我方才搭脉,这位李少侠气脉有些紊乱,怕是今晚就要毒发,我先施针替他将毒发之日延后几日。” “有劳虞前辈费心了。”李莲花温温和和道 这虞娘子果然不负医仙之名,今日晨起他的确感到气脉运行受阻,方才他还在盘算着晚上若是碧茶毒发,该如何将方多病和笛飞声糊弄过去才好。 如今倒是省事了,只需挨上两针就行了。 白不虞很快将血皇草取了过来,虞娘子吩咐白不虞将血皇草和丹参等熬煮成药,自己则引着李莲花来到大杏树下的汤泉池边 “这汤泉行气活血,通经活络,你泡进去,一来可缓解你的寒症,二来待老身为你施针之时,亦有事半功倍之效。” 李莲花将大半个身子泡进汤泉池中,没过多久便觉得浑身都烫了起来,这汪池子简直比关河梦的药浴还管用。 虞娘子将自己的金针取来,开始在李莲花头上依次下针,直到虞娘子将针匣里的七十二根金针全部下完,李莲花已是大汗淋漓。 “你且在这池子里泡满两个时辰,用内力调息,待体内气脉平复了再起来,老婆子我早起到现在都没休息过,先去午歇片刻。”虞娘子临走前不忘好心叮嘱一下方多病:“小后生,你方才差点踩到我新养出来的赤红短尾蝎了,这蝎子毒的很,蝎毒的解药老婆子还没研制出来呢,需要当心些才好。” 方多病本来赶了两天路还有些昏昏欲睡,听了虞娘子的话,那点瞌睡全都给吓没了,不停的观察脚下还有没有什么要命的毒蛇毒蝎的。 “李莲花,你感觉如何?”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笛飞声见池子里的李莲花神色痛苦,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还行。”李莲花闭着眼身体紧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原本以为就扎两针的事,结果这虞娘子下针也是毫不手软,自己硬是生生挨上了整整七十二针才算完。 李莲花想动用内力调息,但头顶密密麻麻的金针令他头痛欲裂,李莲花稍一分心他那点内力就涣散,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调息。 “我来助你。” 笛飞声不由分说的从李莲花背后将自己的内力输进去,李莲花只觉一股霸道的内力一下子窜入自己体内,还不等自己去适应这股内力就在经脉里四处游走。 “阿飞,你在做什么!快停下,你的内力李莲花受不了。”方多病一下从竹椅上跳起来,想去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李莲花觉得经脉胀痛不已,他刚稍一调息一口乌血就忍不住从口中喷了出来,染红了一池清泉。 “大木头!你也太乱来了!”方多病忙跑过去看李莲花的状况:“李莲花,你觉得怎么样?” 李莲花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摆了摆手道:“我无事。” 不知为何,将这口乌血吐出来之后,李莲花倒觉得浑身轻松不少,他尝试着运行了一下内力,发现气脉已经完全平稳,看来碧茶之毒确实暂时被压了下去。 “方大少爷,你放心吧,李莲花他没事。”白不虞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我祖母刚才与我说了,等李莲花吐出这口浊血之后呢,就代表这次施针成功了。” 白不虞笑眯眯的将手中的药递给李莲花:“喏,可以喝药了,这可是本小姐亲自为你煎的药。血皇草,我祖母虽然嘴上说的不好听,但也是为你下了血本了。” 第93章 虞娘子4 “有劳不虞姑娘和虞前辈了。” 李莲花接过白不虞手里的汤药,他虽不知血皇草,但听白不虞这么说,也知这应当是味相当珍贵的药材。 李莲花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涩浓稠的药汁带着一丝花草的清香在他嘴里散开,让他忍不住双眉紧锁。 “伸手。”白不虞道 李莲花不明所以的伸出手,白不虞在他手心放了一块糕点:“这可是从本姑娘嘴里省下来的,看在你乖乖喝药的份上,这块糕点就算是本姑娘奖励你的啦。” 李莲花忍不住摇头轻笑了一下:“多谢。” “幼稚。”笛飞声嗤笑一声转身又坐回到那竹椅上,而方多病左瞧右瞧确定李莲花无事后这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你这老狐狸,动不动就吐血,可把本少爷吓死了。” “放心吧,方小宝,我无事。”李莲花在水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方才吐出那口乌血后,李莲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现在不仅气脉畅通,连视线都较之前清明不少。 这虞娘子的金针果然厉害,不负医仙之名。 “行了,你好好待在池子里泡温泉吧。”白不虞拿过药碗站起来:“记得泡足两个时辰,这汪汤泉还是我小时候体弱,祖母特意为我从地下引出来的,如今倒是便宜你了。” 待白不虞走后李莲花才抬了眼眸望向笛飞声若有所思的缓声开口:“老笛,关于虞娘子方才所说的青岩乌木,你怎么看?” 笛飞声坐在竹椅上双手抱臂回望李莲花淡淡道:“宁可信其有。” 好个宁可信其有,李莲花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我说李莲花,好不容易打探到一个能救你命的神药的消息,你怎么还唉声叹气的。” 方多病蹲在池边旁边,隔着汤泉里升起的袅袅白雾看李莲花一身白衣坐在里面,若不是脑袋上插满了金针有些煞风景,还真是好看的像一幅画。 “我只是觉得虞娘子在此多年,都没能找到这青岩乌木,想必此灵药找寻必不容易。”李莲花凝眉沉思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不管这药有多难寻,这个青岩乌木我和阿飞是拿定了。”方多病拍了拍胸脯露出一个明朗的笑:“这次拿到青岩乌木,本少爷定要第一时间亲眼盯着你将它吃下去不可。” “不错。”笛飞声难得接方多病的话茬 这二人在这上面吃过老狐狸一次亏,这次两人的想法难得统一。 李莲花看着二人一脸认真的样子无奈的失笑道:“好,听你们的。” 这边白不虞端着药碗回到房间,关好门之后撩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伤开始上药。 还好她聪明,方才趁机将血加到李莲花的药里面去了。 虽然祖母的金针的妙用她自然是信的,但李莲花要去九桃山腹地取青岩乌木,依祖母的说法,此事绝非易事,中途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她也帮不上别的忙,如此也算尽些绵薄之力。 “虞儿。”虞娘子推开房门,瞥见白不虞慌乱遮掩手腕伤口的动作,当即面色一沉,上前几步抓着白不虞的手就要查看她手上的伤 “你这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虞娘子扫了一眼桌上的空碗,顿时心头一惊:“虞儿,你用你血救那姓李的人的命?” 虞娘子脸色难看的紧,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祖母,你抓疼我了。”白不虞“嘶”了一声,不仅因为手腕上的伤,还因为牵扯到了之前肩上的旧伤。 但她不敢让祖母看出来,只能强忍着痛对虞娘子露出个笑来撒娇:“祖母,我没事,这点血我多吃两顿就补回来了。” “简直胡闹!”虞娘子厉声呵斥:“你可知我说过的,你的血,一滴可值千金。从小到大我都细细的看管着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如今倒好,你却用你的血去救不相干的人,你真的是太让祖母失望了。” “哎呀,祖母,李莲花他才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他是孙女在江湖上遇见的第一个好人,也是第一个朋友。”白不虞拉扯着虞娘子的手,试图让她消消气:“孙女也就是想明日他就要去找那青岩乌木了,若他中途碧茶毒发,那岂不是功亏一篑了,这才取了一点血加到他的药里面。” 白不虞看着虞娘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由得越说越小声,她不懂为何祖母会那么生气,明明也就是取了一点血而已。 从小到大,只要她受一点伤,祖母就给非常紧张,她问过祖母很多次,每次祖母都是笑着告诉她因为她的血很是珍贵,轻易浪费不得。 所以她也很小心,从不轻易让自己受伤。可白不虞不明白,既然她的血珍贵,那更应该拿来救人才是。 反正血这种东西,养养就回来了。 “你跟祖母讲实话,你出去的这些日子,一共给这病秧子用了多少次血?”虞娘子一脸正色的看着白不虞:“不准撒谎,说实话。” 白不虞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蝇呐呐道:“大….大概三四次吧。” 虞娘子眼眶微红,她忍了忍,好久才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虞儿,你告诉祖母,你最近可觉身体有何不适?” “没有啊。”白不虞扭头想了想然后摆了摆手:“我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祖母你为何这样问?” “啊。”虞娘子隐藏在宽袖的中手紧了紧,朝着白不虞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来:“没什么,祖母就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真的没事。”白不虞挽着虞娘子的胳膊,将脸靠在虞娘子的肩上撒娇:“祖母,你看我现在哪里像身体不适的,你就是爱瞎担心。” “没事就好。”虞娘子揽着白不虞,轻轻拍打着白不虞的背,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我的虞儿没事就好。” 难道真的是天意吗?虞娘子无奈的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万千情绪已经被压了下去。 既然老天将这三人送到她面前,机缘如此,那也就怪不得她了。 为了她的虞儿,就算让她豁出这条老命去又如何。 第94章 秘道 第二日午时,虞娘子带着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来到山中深处的一处谷底,四人沿着蜿蜒的河流往上走,很快到来水道的尽头,那是一处巨大的瀑布。 水从百丈高的崖壁倾泻下来,拍击着底下的岩石,人还没靠近,空气中的水雾已经扑面而来。 “虞前辈,这是……”方多病抬起手,用袖子阻挡飞溅的水汽 “老身所说的进入九桃山腹地的秘道就在这瀑布崖壁之后。”虞娘子指了指那瀑布中间的位置看着方多病他们眸色沉了一下:“所以老身才说,这东西拿不拿得到,就要凭你们的本事了。” “阿飞,你能上去吗?”方多病问道 笛飞声抬头看了一眼瀑布中间的位置,嘴角稍稍勾起:“当然。” “那就别站在这里耍帅了,一会你负责带着李莲花上去。” 方多病就见不得这自大狂自大的样子,他转头望向李莲花,发现李莲花正蹲在河道旁拿着一块石头左看右看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李莲花,你在看什么呢,还不快点过来。”方多病走过去朝着李莲花招了招手 李莲花将手中的石头随手一丢,石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来了。”李莲花拍了拍手站起来望向那条如同来自天河的瀑布感叹了一句:“哎呦,这么高呢。” “据老身观察多年,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就是这瀑布水量最小的时候。届时,你们可以抓紧进去。”虞娘子对着三人缓声道:“至于之后的路怎么走,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不必等一炷香之后。”笛飞声淡淡道 说着笛飞声抽出背在身后的刀,一手持刀一手抓着李莲花的后背,一提气,人已经带着李莲花凌空而起飞向面前那瀑布。 快接近瀑布中心位置的时候笛飞声单手挥出一刀硬生生将瀑布的水流截断一瞬,待笛飞声看清瀑布内落脚的位置之后,没有丝毫犹豫提着李莲花就飞入瀑布之中。 方多病在瀑布底下看着笛飞声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也来不及骂骂咧咧,赶紧运起内力跟了上去。 还好他练了几个月的扬州慢有所小成,否则这百丈高的瀑布,他是断断上不来的。 虞娘子在底下眼见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瀑布之后,几不可闻的舒了一口气。 她果然没有看错,这三人的武功在当今武林亦绝非泛泛之辈。 虞儿的青岩乌木,有望了。 虞娘子在瀑布底下驻足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回过身却没有走来时那条路,而是提步向瀑布旁一条隐蔽的小路走去。 那小路藏在茂密的树林之后,被打理的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来此。 虞娘子缓缓走到小路的尽头,那里堆着一个用无数石块堆砌而成的石堆,石堆上没有写名字,而石堆的两旁则是两个已经挖好的小石坑,小坑里放着两个木匣子,匣子里面分别放着一支已经褪色的发钗和木笛。 虞娘子蹲下身,从怀里掏出手帕拿起石坑里的木笛和发钗细细地擦拭起来。 “老头子,”虞娘子对着那个石堆叹了口气独自喃喃自语道:“你都在这里躺了那么多年了,我们的虞儿也已经二十岁了,若你泉下有知,你这老东西也该保佑保佑,让他们三人此去能顺利找到青岩乌木。” “我这老婆子也没什么心愿了,只希望我的虞儿能健康平安,也不辜负你们用命为虞儿争来的这二十年…….” 虞娘子说罢,早已泪流满面。 另一边,方多病浑身湿透的进了瀑布,见李莲花和笛飞声身上半点不见湿,都衣冠楚楚的,就他一人如此狼狈不由得朝笛飞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你这阿飞,上来前就不能跟本少爷打个招呼吗?害得我这么狼狈,浑身都湿透了。” “哼。”笛飞声轻哼了一声扬了扬眉:“你自己功夫蹩脚,怪的了谁。” “你这自大狂。”方多病走到笛飞声面前,用力甩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你说谁功夫蹩脚呢?” 笛飞声措不及防被方多病甩了一脸的水,咬着牙冷然道:“方多病!” 李莲花斜了二人一眼,简直没眼看,径直往里面走去。 “别吵了,你们过来看。”李莲花来到一处石壁前,他轻轻摸了摸那处石壁,又抬手扣了扣 “这是…..一道暗门?”方多病走过去,仔仔细细瞧那石壁,还伸出手擦了一下,果然在那石壁之间摸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痕迹的缝隙。 “这道暗门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门。”李莲花敲了半天无奈道:“而且是一个非常大的东西,里面的人好像并不想有人再进去。” “那有什么办法吗?”方多病皱眉道:“这莲花楼内也没有我们天机堂的霹雳弹,否则本少爷用霹雳弹,一定可以将此门和门后面的东西炸开。”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微笑转身望向笛飞声:“阿飞。” “让开。”笛飞声上前两步对着方多病道:“碍事。” “你…….”方多病退后两步拍了拍胸口,算了,莫生气,莫生气,跟这大木头生气不值当。 笛飞声闭上眼提气运功,只见他的衣袖微微鼓动,一股真气汇聚在他的掌心,然后笛飞声睁开眼,眼神凌厉的一掌打在那石门之上,只见那石门猛的震动了一下,然后石门背后传出什么巨大的东西“轰隆”碎裂的声音。 威力之大连这瀑布之中他们所站的石台都跟着震了两下。 “自大狂,你做什么,力气大了不起啊,一会这石台都要被你震塌了。”方多病拉着李莲花一股惊魂未定的模样 李莲花挥了挥面前因震动而扬起的尘土,低声咳了两下,瞥眼看那石门。 那石门已经裂出无数道细小的裂缝,还有一些甚至已经开始碎裂脱落,藏在那石门后面巨物也从那些裂缝中露出了端倪。 李莲花走近一看,堵在那石门之后的东西,竟然是一颗巨大浑圆的石球。 第94章 白骨 那石球如今被笛飞声用内力击碎,裂成了好几瓣。李莲花稍稍后退了几步,那其中一瓣石球缓缓倒下来,连带着千疮百孔的石门也一同被砸成了碎片。 方多病道:“李莲花,那石球后面好像有人。” 其实叫人也不太对,因为那石球后面分明是两具已经风化成白骨的尸体。 李莲花缓步走到那两具白骨前,从那两具白骨的装扮来看,应该是一男一女,看不出年岁,那男的将女的护在身后,最后从两人的肋骨的伤口来看,应该是同时被一剑穿心而死。 李莲花看着那两具尸体,不知怎的,有点于心不忍,虽然他不知道为何这二人会背靠着石球死在这洞口。 但死者为大,李莲花招呼方多病过来,两人一起将这两具白骨搬到了洞穴内一处凹坑处,又顺手给尸骨埋了些土,也算是让这二人入土为安了。 “李莲花,这丝帕是从那两具尸体上掉下来的吗?” 方多病往回走的时候在地上发现一方丝帕,捡起来随意打量了一下后方多病发现这丝帕不起眼的角落里绣了一个端秀的虞字。 虞?方多病眉心微蹙 “方小宝,你怎么了?”李莲花从身后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 “李莲花,你看。”方多病想来想去,还是将手中的丝帕交给了李莲花:“这应当是从刚才那具女尸身上掉下来的。” 李莲花用手指轻轻抚着上面的那个虞字,有一瞬间的怔愣 “你们俩在磨蹭什么呢,”笛飞声在洞口等的有些不耐 “李莲花,等我们拿到青岩乌木回去,再好好问问虞娘子是否认识这洞内的二人吧。”方多病沉声道 “嗯。”李莲花将丝帕收入宽袖之中,又回头望了望他刚刚亲手埋上的那个坑,转身朝笛飞声走去。 三人通过石洞内的通道往里走,这一路李莲花在石洞内见到很多巨大的形状各异的石头,像是有人刻意雕琢在此的,不过这些石头没有一颗如他们方才所见的那么圆润,都还是未雕成的雏形。 “这山洞内还真是别有洞天。”方多病看着那一个个巨大的石块啧啧称奇:“这些石头都是谁雕的,雕来干嘛?像刚才那样挡住石门不人进来?” “有可能。”李莲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道:“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想出去,另外一人情急之下推动石球堵住石门阻挡他的去路。” 方多病想到方才那两具白骨,难不成那二人就是因为来不及逃出石门而因此丧命的? “想这些没用的干嘛。”笛飞声淡漠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出口到了。” 三人走出石道之后,首先看到的是一根根如手腕般粗壮的藤蔓从高耸入云的大树上垂下来匍匐交错到地面。 在这些藤蔓上长着一些看起来羸弱不堪十分不起眼的紫色小花,阳光从树冠的缝隙洒下,这些不起眼的紫色小花一接触到阳光就开始全力绽放,一股淡淡的清香此刻正弥散在空气中。 “咳咳,我们赶快走吧,这也太香了。”方多病起初还觉得这股清香很好闻,但随着开放的紫色小花越来越多,空气中花香的浓度已经逐渐让人感到不适。 笛飞声被花香熏得有点头晕皱眉道:“走吧。” “你们不觉得这花香有点古怪吗?”李莲花看着在阳光照射下弥散在空气中的花粉,轻抬袖子捂住口鼻 “有古怪?”方多病闻言立刻也学着李莲花把袖子抬起来遮掩口鼻:“有什么古怪?” “我也不知道,”李莲花老实的摇了摇头:“不过,我总觉得这香味,很不对劲。”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离开这地方。”方多病掩好口鼻急道 “这么瞎走太耽误时间了。”笛飞声看着一眼望不到的树林和藤蔓,眼中泛起不耐:“我上去先探探路。” 说罢笛飞声提起内力往树上飞,飞到一半笛飞声突然面色一凛,感觉到体内内力正在迅速封锁,笛飞声沉着脸试图再提气,这次更是半分内力也感受不到。 失去内力后,笛飞声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下坠,底下的方多病和李莲花不知笛飞声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突然像个断了线的风筝,飞着飞着就要砸下来。 “自大狂。”方多病顾不得其他,大喊一声脚步轻点飞上去接住笛飞声,还没等落地好好嘲笑笛飞声几句呢,方多病就发现自己的内力也被封了,于是惊慌失措下两人以一种极度不体面的姿势落地。 “快起来,你这自大狂,你要压死本少爷啊。”方多病推搡开压在他身上的笛飞声,揉了揉屁股站起来:“怎么回事,本少爷的内力怎么突然之间就被封了。” “应该是这花香。”李莲花上前两步拉扯起地上的笛飞声:“老笛,你感觉怎么样?” 笛飞声脸色黑如锅底,他沉下心闭上眼调息感受了一下:“无事,经脉只是暂时被封,离开这里给我半炷香的时间,我就能冲开被封的经脉。”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锁眉沉思片刻:“这些紫花有古怪,像是有人特意种在这洞口,为的就是让进来的人稍一动用内力就将其内力封起来。” “李小花,你的意思是,这里面的人想要对我们瓮中捉鳖?”方多病掸去身上的尘土环视了一下周围。 “不无这种可能。”李莲花目光沉沉的望向树林深处:“你们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确实。”方多病道 这四周静谧的厉害,这么大片树林却安静的连只鸟雀都不曾出现。 “无妨。”笛飞声倒是很冷静,他侧头瞥了一眼背上的大刀挑了挑眉轻哼一声:“他们这些蹩脚货以为封住本座的内力就万无一失了?那本座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 “我说你这自大狂就别在这里大放厥词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方多病道:“我们是来拿青岩乌木的,又不是来和别人打架的。” 现在他们三个当中,只有李莲花还没动用过内力,而李莲花又是最不能动内力的那个,目前的情况,对他们确实很不利。 第95章 初生牛犊 李莲花俯下身,用宽袖挡着在藤蔓上摘了几朵紫色小花收进袖子里,然后神色如常地站起身淡淡道:“走吧。” 三人在树林里毫无方向的走了好一会,因为无论走到哪里,每一处景色都差不多,同样的大树同样的满地藤蔓,整片树林就如同一座迷宫一般叫人分不清方向。 方多病留了点心思,随手在树下捡了一些小石子开始在每一处走过的地方想办法做上记号以免走错。 “李莲花,”方多病走着走着突然在一处树下停了下来,他走到李莲花身侧压低声音轻声道:“这里我们方才来过了,有人动了我做的记号。” 他刚才看似只是在地面放了些小石头当记号,但实际上方多病放小石头的同时还在藤蔓上不显眼处也留下了标记。 可是现在,地面上的小石头不见了,藤蔓上方多病偷偷留下的记号却还在。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兜圈子了。”李莲花抿了抿嘴顺势在树底下找了个地方坐下:“这走了那么久,怪累人的。” “说的对,那本少爷我也不走了。”方多病一撩长袍坐在李莲花身旁高声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有本事在背后做这些手脚,却没本事出来相见。” “你们这些山外来的,我好心想让你们知难而退,你们倒是半点不领情。” 一道少年清朗的声音从一棵大树后面传来,李莲花探头去瞧,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穿着朴素的少年从树后出来,少年的一双漆黑的眸子亮亮的,手里拿着一支类似于竹笛子的东西。 看得出来他对李莲花他们也很好奇,不停的上下打量着他们。 “就是你在背后搞鬼?破坏本少爷做的标记吗?”方多病站起身皱眉盯着那少年看:“那这些封人内力的紫色小花难不成也是你小子种的?” “你是说这些紫宵花?”少年看了眼树藤上的紫花弯起嘴角轻笑道:“这花自我小时候起就一直种在此处,听我阿姆说就是因为许多年前你们这些山外人突然闯入,从那时起,老阁主为了堤防你们这些山外人才特意寻来这紫宵花种在此处的。” “哦?”李莲花挑了挑眉,对少年的话产生了兴趣 “这位小兄台,实不相瞒,我们也是无意间闯入此处,因为实在是好奇,这才多呆了一会。”李莲花继续道:“你方才说的老阁主是何人?我们初来乍到,也是实在不懂这里的规矩,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你当我傻吗?”那少年噗嗤轻笑出声,歪着头眨着眼看向李莲花:“堵在那洞口的石头有多大我还是知道的,你们一掌就将其打裂了,现在你告诉我,你们只是误闯进来的,我看起来就有那么好骗吗?” 目前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点不太好骗。 李莲花仍旧是微笑:“小兄弟,看来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不如这样,你将我们带去老阁主那边,让我们当面亲自与老阁主解释一下,也好将彼此间的误会解除。” 那少年轻嗤了一下看着李莲花:“你想跟老阁主解释?可惜了,她老人家五六年前就死了,现在这山中当家的是我们的少阁主,但凭你们几个,想见我们少阁主,恐怕还不够资格。” “我们有没有资格,岂是你这种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说了算的。”笛飞声懒得再听他废话,直接拔出背后的刀对准那个少年沉声道:“你不肯带我们见那什么少阁主,那我就先将你打趴下,我就不信,你不怕死。” “好大的口气。”那少年对上笛飞声冷厉的目光也丝毫不惧,颇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山外人,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让本小爷来告诉你,在这山里,什么才叫把你打趴下!” 那少年说罢,将那笛子一般的乐器放到嘴边,那东西发出一声短厉急促的笛声,很快从树林深处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悠长粗戾的狼鸣,像是在回应少年的笛声。 不多时,二三十头狼在一头威风凛凛的狼王的带领下从树林深处跑出来跑到少年身侧,那少年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狼王的脑袋,嘴里似乎在快速低语着什么 等那少年低语完,只见那狼王抖了抖身上的毛发,眼神狠戾的盯着笛飞声,呲着牙低声吼叫着带着身后二三十头狼一步步朝三人逼近。 笛飞声拿着刀挡在李莲花和方多病面前,丝毫不惧,因为他自信就算没有内力,自己也断不会打不过这几个畜生狼崽子。 李莲花瞧了一眼面前这架势,对方狼多势众,真要打起来,那可真是两边都讨不到好。 “停停停。”李莲花站起来走过去挡在二人中间,唇角扯起一抹笑:“我们大家都有话好好说,何必非要动粗呢?” “哼。”那少年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说的,本小爷原想着若你们识趣,自己回去了,也就省了我的事了。可如今既然你们执意要闯山,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 “小兄弟,那你真的错怪我们了。”李莲花一脸无奈的笑了笑,作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本来我们确实可以速速离去,但这不是恰巧被这紫宵花封了内力了吗?这出口又在半山腰的瀑布之中,没了内力,如今就是我们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呀。” “这……”那少年面露沉思之色,好像觉得李莲花所说也不无道理 “但若你们再继续硬闯山谷,少阁主一定会治我的失职之罪的,所以事到如今我是必须要将你们抓回去的。 李莲花闻言微微笑了一下,语气带着诚恳:“既如此,我们也是必不会让小兄弟为难的。” “那不如这样,如今我们就当束手就擒了,你将我们抓回去,一来呢你也不必受罚,这二来呢,我们也可以找机会跟少阁主解释其中的误会,你看这样如何?” 第96章 老头 “行吧。”少年思忖了一下颔了颔首:“算你们运气好,若是老阁主还在,你们这些山外人根本没有活着开口的机会。如今少阁主当家,你们若有本事见到少阁主,好好解释一番,让她将你们放出山也不是不可能。” 李莲花笑道:“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我叫陆方觉。”那少年挠了挠头:“你别小兄弟小兄弟的喊我,听着怪不习惯的,这里人都喊我阿觉,你也可以这么喊我。” “好。”李莲花含笑着点了点头:“在下李……”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陆方觉飞快打断李莲花的话:“若此去少阁主执意不留你们的性命,那我可不想亲手杀你的时候有丝毫犹豫。” 笛飞声冷哼一声,收起刀冷着脸走过去:“说完了吗?说完了还不快点带路。” “哎我说,你在这里指挥谁呢?”陆方觉瞪了笛飞声一眼,这人从刚才起就拽的二五八万的,还有没有点当阶下囚的自觉。 陆方觉将狼王唤至自己身侧亲昵的拍了拍它的脑袋:“银雪,带路。” 那狼王好似听懂了一般,朝着狼群低吼一声,狼群就在狼王的带领下一步步朝树林深处走去。 李莲花悠悠闲闲的跟在陆方觉和狼群身后,偶尔那狼王还会警觉的停下来绕一圈观察李莲花他们三人有没有跟上,然后走到陆方觉身侧假装不经意的拿头蹭蹭陆方觉的腿。 李莲花觉得有趣,细细观察了一下陆方觉手里拿着的笛子,这东西细长长得像笛子那般,但尾部却是扁平状的 李莲花想起虞娘子曾说过,定兰族世代居于山野,擅长御兽。 李莲花一挑眉,可不就跟陆方觉对上了嘛。 “阿觉,”李莲花心下好奇,便走至陆方觉身旁温声开口:“你手中这笛子颇为奇特,可是用来作御兽之用?” “你说这笛子?”陆方觉将手中的笛子递到李莲花眼前咧着嘴笑了一下:“这笛子没什么大用,就是我随手雕着玩的,雕的也不好。我们族人御兽从不靠这些。” “你们族人竟还有御兽的本事?”方多病抱着胳膊看着前面的狼群,这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也不是所有族人都能御兽。”陆方觉道:“我们族人自小就在山中训练,只有极少数人能被山神选中,拥有御兽的天资。说起御兽,我们少阁主天资才是最厉害的,我们族中无人能及。” “不过是些驱使飞鸟走兽的雕虫小技。”笛飞声凉凉的开口:“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 “是没什么可值得炫耀的。”陆方觉可不惯着笛飞声,这家伙脸臭嘴硬还拽得飞起,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陆方觉轻哼一声道:“再雕虫小技还不是把你们三人都抓起来了。” “行了,你这家伙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等见过少阁主发落你们后,看你还能不能再这么拽。” 陆方觉将三人带到一处石窟中,这石窟简陋的很,就四四方方一小点地方,里面除了一个简易的牢房,里头铺着一点稻草,一张木桌木椅,就什么也没有了,连个守卫都不曾看见。 “你就把我们关在这?”方多病皱眉,有点不可置信的问道 好歹他们三人也是劈了那大石头闯进来的,如此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些。 “关在这里怎么了?这里面就关了一个人,不是还有很多地方吗?”陆方觉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这个地方,十几二十年都不见有外人进来,族人们平时犯了错,也是按照族规处罚,关人的地方自然是没有的。 就这地方还是老阁主为了惩罚那老头,在二十年前建的呢,如今破烂了一些,也实属正常。 “你们在此等着,我去禀报少阁主,看少阁主打算如何处置你们。” 陆方觉将三人送进牢房,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折回来叮嘱道:“你们没事可别惹那个任老头,他在这里关了有二十年了,经常疯言疯语的,因为他算少阁主的半个师傅,老阁主这才破例留了他一条命。” 陆方觉走的时候将银雪留在了这里,银雪乖乖的趴在牢房门口,刚开始还警惕的很,四处张望,没一会就开始闭上眼睛小憩。 “李莲花,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方多病打量了一下这狭小的牢房,还有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倒在稻草上呼呼大睡的老头,差点气的笑出声来。 这里的人怎么回事,不会真觉得这几根破铁柱子就能关的住他们吧。 “方小宝,稍安勿躁。”李莲花坐到木椅上斜眼望向笛飞声,笛飞声已经凝神静气坐在那老头边上开始试图冲破体内被封的经脉。 而此时那个一直躺在一边呼呼大睡的老头也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瞧向笛飞声,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小后生,好强的内力啊。” 李莲花见老头醒了,掸了掸身上的长袍温和谦逊的开口询问道:“这位老前辈,敢问该如何称呼?” “你们三个,山外来的?”那老头不接李莲花的话,只是淡淡扫了三人一眼,打了个哈欠 “不错,”李莲花面上带着笑:“我们三人是误打误撞闯入此地,不知老前辈可否告知,此处是何地?” “误打误撞?”那老头深吸一口气瞥了李莲花一眼,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二十年前,也有三人,与你们的说辞一模一样。 “年轻人,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挺不招人待见知不知道。” 李莲花仍是嘴角噙笑:“还请老前辈赐教。” “二十年了,”那老头撩了撩乱蓬蓬的头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李莲花面前:“是那个老混蛋让你们回来的吧,事到如今他竟然还不死心?我以为二十年前他将自己女儿朗婿的命丢在此处已经有了足够的教训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人心不足蛇吞象,二十年后竟然还敢肖想不属于他的东西!” 李莲花微微眯了眼睛,语调听不出波澜:“前辈此话何解?” 第97章 少阁主 “既然你决意装傻到底,老夫又与你在此多费什么口舌。”那老头一拂袖,一股酸臭之味扑面而来熏的方多病忍不住扭头掩鼻 此时笛飞声睁开眼,眼中泛着一丝冷肃之色。 “解了?”李莲花道 笛飞声点了点头淡然道:“解了。” “大木头你内力恢复了?”方多病走过去拍了拍笛飞声的肩膀:“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将此牢门打开我们先出去再说。” “等等。”李莲花慢声道:“不急,陆小兄弟方才说了,要去请示少阁主,我们不妨在此等等他消息再决定接下去该怎么办。” “先礼后兵倒也并无不可。”方多病认同的点了点头:“那就先等姓陆那小子的消息再说吧。” “我要是你们,趁着现在那个臭脾气的老太婆还没来,能走就赶紧走了。”那老头摇了摇头对着三人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一会要是阿觉带着那臭脾气的老太婆过来,她最讨厌山外的人,到时候你们三人在她手里可真就一个都别想活。” 李莲花也不知道这老头说的臭脾气的老太婆是谁,只是看那老头说完就急吼吼的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一副心情颇好的样子。 只是他这副尊容荒废太久,又气味芬芳,如今才想起要整理,未免为时过晚了些。 半个时辰后,陆方觉回来了,他身边并未带什么臭脾气的老太婆,那老头见陆方觉一个人过来的,愣了一下后满面郁色的回稻草上继续睡大觉去了。 陆方觉抱着手臂盯着李莲花他们悠悠道:“出来吧,跟我走一趟,少阁主要见你们。” “阿沁要见她们?”还未等李莲花开口说什么,那老头又从稻草堆里扭过头满脸迷惑的质问陆方觉:“为什么是阿沁要见?那老太婆呢?她怎么不来?” 陆方觉眼神有些闪烁,他不太自然的避开老头的视线对着李莲花他们道:“你们三个,还不快点出来,别让少阁主等久了。” “陆方觉,你这小子,怎么不回我的话!”那老头在牢房内叫嚣,陆方觉几次张口又欲言又止,他想起阿姆的嘱托,硬生生的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陆方觉带着李莲花他们来到一处石屋旁,陆方觉让李莲花在屋外等着,说自己要进去通报一声。 李莲花和方多病笛飞声就站在门外,三人看着面前的石屋,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那姓陆的小子不是说要带他们见少阁主吗?怎的这少阁主这么接地气的吗?竟住在如此简陋的石屋之中? “你们看什么呢?”陆方觉打开一条门缝朝屋外三人道:“快进来吧,少阁主有话要问你们。” 李莲花三人进了石屋,只见一个年岁约莫二十五六左右的女子端坐在石桌前,那女子虽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衣,但一抬眼间,眉眼之间凌厉的气势却是掩盖不住的。 “少阁主。”李莲花朝那女子颔了颔首 “这位先生,我们未曾谋面,阿沁当不起你喊我一声少阁主。”那女子瞧了李莲花一眼,语气淡淡的:“说吧,你们三人来到此处,可是为了青岩乌木而来?” 李莲花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如此直白,倒弄的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实不相瞒,少阁主,我们三人确实为了青岩乌木而来。”方多病见人家一个姑娘家都如此开门见山了,他们再遮遮掩掩反倒不如一个姑娘家了。 “你们不是与我说是误闯此处的嘛?”陆方觉轻哼一声,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自小在这山中长大,这什么青岩乌木,我连见都不曾见过。”陆方觉说着叹了一声:“我阿姆说,这东西早在二十年前就被你们山外来的人给抢走了,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凭自己本事在这山中找上一找,也好早日死心。” 方多病皱眉急道:“你说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陆方觉拍了拍胸脯扬声道:“我自小在山中长大,诓你做什么,我们族人多年前是有一株青岩乌木,但这东西在二十年前就不见了,如今你们再如何煞费苦心亦是白费。” “不见了?”笛飞声沉下眉眼,语气没什么起伏道:“那本座就将这里所有人抓来都一一审问一遍,我就不信没人知道青岩乌木现在何处。” “你…….”陆方觉懒得与他多说,早知道他们如此冥顽不灵,他就不该让他们来见少阁主,不如直接丢进山谷省事。 “阿觉。”阿沁沉声道,她看着李莲花,直觉告诉她这三人之中,这人才是最重要的主心骨 “是谁告知你们青岩乌木之事?你们要拿青岩乌木做什么?” “少阁主,我们也是偶然探听到九桃山有此物。”方多病接话道:“我们想要青岩乌木是因为我们的一位朋友身中剧毒,唯有青岩乌木才能救的了他的性命,这才冒险上山,还请少阁主告知我们几人青岩乌木在何处。” “阿觉说的不错,这青岩乌木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人从我阿姆手里将其拿走了。”阿沁目光悠然的望向李莲花,嘴角的笑带着的一丝冷意:“这青岩乌木极为难得,三位要想在这九桃山中再想找第二株恐怕是难如登天,我念在你们是为救人而来,你们三人即刻离开此处,我也不与你们计较今日闯山之事。” “没拿到青岩乌木就想让我们走?”笛飞声一脸冷然的看着阿沁缓缓道:“绝无可能。” “我说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呢?”陆方觉真搞不懂这人到底哪来的自信,在人家的地盘上丝毫不懂得收敛,还总是端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 这少阁主都说了不与他们计较闯山之事了,他竟然还在此不依不饶的。 “青岩乌木,本座要定了。”笛飞声盯着阿沁目光没有一丝温度:“本座原是不与女子动手的,但这次可以是个例外。” “是现在说,还是打一架再说,你自己选。” 第98章 阴兵陵 “阿飞。”李莲花走过去轻轻拍了两下笛飞声的肩膀:“莫要对少阁主无礼,既然少阁主不计较我三人的闯山之罪,那我等也不宜再留在此处叨扰,还是到别处去寻吧。” 笛飞声扭过头看着李莲花,面色沉沉,丝毫不为所动。 他不知道李莲花在打什么主意,也不想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现在的他只想选择一条他认为最快速的方法拿到青岩乌木。 而最有可能知道青岩乌木下落的人,无疑是他面前这个女人。 “少阁主。” 气氛僵持间,一人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他跑的面红耳赤、气喘吁吁,跌进门里的时候都顾不上休息就急急忙忙道:“少阁主,不好了,方才江先生带着我们上山采草药,谁知我们一个不注意,先生就往阴兵陵那边去了。” “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进了里面,后来阿寅闹着说要去找先生,也跟着进去了,再也没出来过,我们这些人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来找少阁主您拿主意了。” “阴兵陵?”阿沁秀眉紧蹙:“少城怎么会往那个地方去?” “江先生不熟悉山里,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孩子来告诉我们的时候,江先生已经进了阴兵陵好一会了。”那人垂下眼眸不敢去看阿沁:“同去会御兽的召了些鸟兽去探,可是就连这些鸟兽都同样是有去无回……” “阿觉,走,跟我一同去看看。”阿沁也顾不得李莲花他们了,叫上陆方觉就随着那个来通报的人走了 “李莲花,我们现在怎么办?”方多病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问 “能怎么办。”李莲花挑了挑眉峰,倒是对他们方才所说的事颇有兴致:“走,跟上去看看。” 李莲花他们跟着陆方觉和阿沁来到山后一处背阴处,这里被两道巨大的山谷挡住了太阳,只留下一道如裂缝般的小道。 再看这山谷周围因为阳光不盛从而植被稀少,看着就荒凉萧索,时不时有风穿过山谷,发出一阵阵悠长如鬼泣般的声音。 这里聚集不少人,见到阿沁来了之后这些人纷纷聚了上来:“少阁主,江先生他……” 阿沁看了眼阴影下的黑黝黝山谷入口,秀丽的脸上满是肃然之色 “他们进去多久了?” “大约….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有一个人怯怯地回答到 一个时辰,阿沁心里咯噔一下,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天黑了,若天一黑那就真的麻烦了,没时间再耽搁了。 良久,阿沁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对着那些人吩咐道:“我进去寻人,你们其他人先在外面等消息。” “少阁主!你要亲自进去?”那几人听到阿沁要进阴兵陵立刻七嘴八舌的出声 “少阁主,这里头危险,你不能进去!” “少阁主……” “行了。”阿沁看着众人冷声道:“若两个时辰后我没出来,以后这少阁主的位置就让给陆方觉,他年纪虽小,做事却稳妥,这少阁主的位置,他担得起。” “阿沁姐!你疯了吗?”陆方觉满脸不可置信的瞪着阿沁,这次,他没有叫少阁主,而是跟从前一样叫她阿沁姐 “你要进阴兵陵?为了一个山外面来的男人你居然要进阴兵陵?你难道忘了你自己曾经立下的规矩了吗?” “可是陆方觉,他不一样。”阿沁冷然的脸上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担忧之色:“他不一样,我不能让他死在里面,再说了,这里面还有阿寅呢,我得进去,救他们两人出来。” “阿沁姐,你别说了,我不会让你进去的。”陆方觉挡在阿沁面前,面容严肃目光决绝:“我陆方觉不稀罕你的少阁主之位,你若要进去,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陆方觉!”阿沁气的眼眶通红,指着陆方觉全身止不住的轻颤:“你莫要阻我,我不能让他死在里面,你再不让开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少阁主…..”其他人见两人这剑拔弩张的样子想劝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阿沁见陆方觉迟迟不肯让开,面色一凛,抬起手放在嘴边,一声清凌凌的哨响过后,没多久从阿沁身后的树林里就疾速跑来一只通体黑色的大豹子 。 这豹子看着比一般的豹子体型要大上好几倍,从远处跃过来的时候还带着一阵风,只见那豹子在阿沁背后站定,一身黑色的毛发顺滑无比,一双金黄的竖瞳盯着陆方觉危险的眯起。 银雪本来在不远处不紧不慢的打探这边的情况,看见那大豹子过来了,也立刻飞奔至陆方觉身侧,虽然银雪体格较黑豹小上不少,但银雪在陆方觉身侧呲着牙,丝毫没有要后退的意思。 “陆方觉,让开,我不想伤你。”阿沁红着眼,语气也跟着放软了一些:“我就进去找他们,再将他俩救出来,阿沁姐答应你,一定会活着出来的好不好?” 陆方觉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阿沁痛苦的闭上眼睛:“疾风……” 那黑豹亮出两排锋利的牙齿,只等着阿沁一声令下,下一秒就要朝着陆方觉迎面扑去。 “哎,等等等等……”李莲花从侧边双手抱臂探出一个头来,只见他小心的往前走了几步,脸上挂着略带拘谨的微笑轻声道:“在下有一个提议,不知二位能否先抽空听一下呢?” 陆方觉看着李莲花微微皱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本来是要走了。”李莲花干笑了两声:“不过我见诸位好像碰到了什么麻烦事,就想着我们冒昧闯入,又多有打扰,便跟过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帮什么忙。”陆方觉奇怪的看了李莲花一眼,没什么耐心的朝他挥了挥手:“这是我们族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外人什么也不知道,跟着插什么嘴。” “呃,”李莲花踌躇着用词:“我虽然什么也不知道,但我方才听着,应当是有人误进了我身后这个山谷,阿沁姑娘要进去找人,可这山谷内非常危险,所以陆公子你不同意阿沁姑娘进山谷,在下说的可对?” “不错,这阴兵陵,向来是有去无回的。”陆方觉看着像在回答李莲花的问题,眼神却只看向阿沁 少年目光灼灼声音坚定:“今日我陆方觉只要还剩一口气,就绝不会让阿沁姐你踏入阴兵陵。” 阿沁咬着牙,眸色微冷:“那就别怪……” “那若我说我们愿意替阿沁姑娘进阴兵陵找人呢?”李莲花微笑着打断阿沁的话 第99章 阴兵陵2 “你什么意思?”阿沁微抿下唇,侧头神色不悦的看向李莲花 “我的意思是,我们替阿沁姑娘你进山谷里找人。”李莲花微微顿了顿:“当然我也是有个小小条件的,若是我们将人救了出来,不知阿沁姑娘可否能将我们想知道的消息告知于我们?” “你来捣什么乱?”陆方觉瞪眼道:“你知道这阴兵陵是什么地方吗?就在那里胡乱逞能,不要命了吗!” “口气不小,我凭什么信你们能将少城和阿寅救出来?”阿沁打量了一下李莲花他们,沉着脸肃声道 李莲花等的就是她这一句,只见他很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扬声道:“阿飞。” 笛飞声飞身而起蓦地拔刀砍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只见那大树晃了一下,下一秒竟然被刀罡拦腰斩断,轰然倒下。 阿沁看着那被拦腰斩断的大树冷着脸,眼神锋利的像把刀:“你们究竟是何人?” 这人如此浑厚的内力和刀法,却偏偏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阿沁姑娘先莫管我们是何来历,”李莲花仍是微笑:“只需告诉在下,方才我与姑娘所提议之事,姑娘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阿沁看了看挡在她身前的陆方觉,又瞧了瞧逐渐变暗的天色。 若再拖下去,一旦入夜,就真的没希望了。 “好,我答应。”阿沁垂下眼眸,掩下眼底快藏不住的杀意。 无论如何,先救出少城和阿寅再说,瞧他们的武功不俗,放他们进阴兵陵或许真能救出少城他们来。 事到如今,先救少城和阿寅再说。 “阿沁姐。” 陆方觉想说什么,却被阿沁一个眼神扫过来,陆方觉只能硬生生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若让他在阿沁姐和这三个山外人当中选,他自然选阿沁姐。 “一言为定,若你反悔,本座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笛飞声收了刀,率先朝那山谷的缝隙走去,方多病紧随其后,李莲花则对着众人温和有礼的笑了笑,这才不紧不慢的提步朝山谷走去。 三人一进山谷,就被山间凛冽的风团吹的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这些风团裹挟着怪异的风声回荡在耳边,就好像成千上万个看不见的厉鬼在这山谷间回荡咆哮。 怪不得叫阴兵陵,李莲花抱了抱手臂搓了搓,就这种地方,真的会有人不小心无意间走进来吗? “这天都快黑了,先往前走走找个地方避避风吧。”方多病挡在李莲花面前打量着这山谷,两边皆是悬崖峭壁,这狭小道路中还有不少掉落的碎石,一看就是从崖壁上风化落下的。 正这么想着只听上方传来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紧接着一块石头从上方砸下来落到三人眼前,石头碎裂崩起的小石子飞溅起来,直扑三人面门。 “小心。”方多病一个侧步甩袖,用气劲将这些小石子甩的老远。 这什么鬼地方,方多病催促道:“此处不安全,我们快点走。” 李莲花抬首望着上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直到方多病来扯他衣袖,他才收回目光跟在方多病身后继续往前走。 这山谷山道颇长,时不时就有山石从高处坠落下来,再加上这山道本就狭小,若是普通人进来,怕是避无可避,免不了就要被落石砸死。 但他们前有方多病后有笛飞声,小小落石,他们轻松便能应付。 三人一路疾行,也算有惊无险。 和山道相连的是一个巨大的石窟,李莲花三人进了石窟,这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刚才落石,太奇怪了。”方多病拂了拂身上的尘土拧眉 “不错,就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人走进这山谷而提前准备好的一般。”李莲花思忖了一下缓缓道:“这山道细长狭小,但尚且能容得下我们几个自由躲避,那若是来的不是我们三人,而是别人呢?” 笛飞声皱眉:“你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这山道人走尚且可以躲避,但若是其他东西来,就未必有那么好运气,能躲得开那些砸下来的石头了。”方多病看着那掉落在山道上大大小小的石块,想了一下这些石头要真砸身上那得有多疼,忍不住轻声“嘶”了一声。 “其他东西?”笛飞声有点兴致的挑了挑眉:“你说的是那姑娘的黑豹?” “黑豹虽然敏捷,但阿沁姑娘的黑豹却明显大于普通豹子好多倍,这在山谷裂成的缝隙里只能勉力行走,却无法灵活躲避。”李莲花目光沉沉的望向身后的石窟:“看来有人为阿沁姑娘和她的黑豹准备了好一份大礼,却没想到进来的是我们三人。” “有趣。”笛飞声哼笑一声 “行了,我们快点进去吧。”方多病从地上捡了几根枯树枝随手缠了一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信步走进石窟 没走几步,方多病感觉脚下似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十几只鸟兽的尸体,它们身上看着没什么伤,却不知为何都死在了这石窟洞口。 “这石窟内有古怪。”因为吃过太多次亏,方多病下意识的就捂住口鼻,生怕又吸入什么不该吸入的。 李莲花蹲下来仔仔细细的就着火把的亮光检查了几只鸟兽的尸体,然后叹了口气道:“它们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暗器所杀。” 说着李莲花掀开一只雕鸮的羽翅,只见那羽毛之下有一个绿豆般大小的孔洞自侧腹贯穿至心脏。 方多病瞧了剩下的几只,无一例外,在皮毛之下都有一个不显眼的小洞贯穿了心脏或脑袋。 “这是什么暗器?”方多病扫了一圈周围,也没看见有什么暗器掉落的痕迹,不禁有些好奇。 “方小宝。”李莲花随手捡起地上一块碎石丢向方多病,方多病轻轻一躲,那石头就飞过方多病砸向方多病身后的岩石上,瞬间裂成无数小石沫散落在地。 “这……”方多病看着那已成粉末的小石头,又看了看李莲花:“李小花,你的意思是有人将这些小石头弄成了暗器,在击杀了这些走兽后,这些石头做的暗器又撞到了这周围的石壁,于是便碎成了石粉?” 李莲花点了点头欣然道:“不错。” 第100章 阴兵陵3 “这山谷中的石头,看着坚硬,实则脆的很,不耐撞击。用来做成暗器也比较顺手,还不会留下痕迹。” 李莲花环视了一下四周,天色已暗,这石窟内能见度很低,除了能感受到一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气流外,周围静的可怕。 “这石窟看着也不小,我们这么摸黑找也不是个事,”方多病看了眼手里的燃着半截枯树:“这火把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紧找个有亮光的地方吧。” “嗯。”李莲花赞同的点了点头,毕竟他可不想在这种地方黑灯瞎火的听着外面鬼吼鬼叫般的风声过一夜。 三人继续往石窟里面走,越往里走脚下的路就越崎岖,李莲花走的磕磕绊绊,在俯身穿过一个低矮的山洞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一个半开阔的溶洞。 在溶洞的左上方豁了一大块,月光正好从这个缺口洒下来,刚好勉强能看得清洞内的景象。 这里倒悬着许多奇奇怪怪形状如倒锥般的石头,犹如一片石林,在这些倒悬的石头下面有一汪清泉,水滴正顺着这些倒锥般的石头滴到下方的清泉中。 方多病手里的枯枝坚持了一下,最终还是晃了一下,熄灭了。 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方多病叹了口气,借着月光找了一块尚算平整的空地。 三人也没得挑,席地而坐,方多病从怀里掏出一张粗饼,分成了三份,递给了李莲花和笛飞声。 “喏,这条件也没得挑了。” 李莲花接过饼道了声:“谢了。” 方多病从粗饼上扯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干噎得恨不得立刻吐出来:“咳咳咳……水….水…..” 李莲花看了看自己腰间,出来的时候也没带上水囊,这下可真犯了难了。 滴滴答答的水声从一旁的那汪清泉中传来,方多病猛烈的咳嗽了两声望向李莲花:“李小花,这水能喝吗?” 李莲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方多病实在噎得难受,起身朝那汪池水走去,正掬起一把泉水放到鼻下轻嗅的时候,他突然一抬眼,注意到水中好像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沉在那里。 难不成是鱼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方多病好奇的凑上去,试图看清水里的东西。 突然方多病面色一僵,手里掬着的水也落回了水池里,原因无他,皆因方多病发现沉在那水底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 方多病强忍着胃里的不适转身招呼李莲花:“李莲花,这水池里好像有个死人。” 李莲花闻言走到方多病身侧,眯着眼打量着水中的黑影。 这果然是个人,准确的来说,从身形上来看,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李莲花想起他们所说的,有一个孩子也跟着追了进来,如此看来,那个孩子应当就是眼前这个已经溺毙在此的。 如此说来,那另一个人呢? “先想办法将人从水池里弄出来吧。”李莲花轻声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准备下水去捞那孩子的尸首。 “等等。”方多病拉住李莲花转身看向笛飞声:“阿飞,你下水去捞。” “本座凭什么听你的?”笛飞声抬眼目光无波无澜的回望方多病,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李莲花体弱,你……”方多病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听到溶洞外面传来一阵铁锁拖在地上缓缓走动的声音,那铁锁在黑夜里重重的撞击在一起,拖行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更重要的是,这声音听着不止一人,而是许许多多人,身负铁锁口喘粗气在石窟中游走,并且逐渐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靠近。 方多病拍了拍李莲花,气息有些不稳:“李莲花,你听到了吗?外面这是什么鬼动静。” 李莲花双手抱拳,脖子往后缩了缩面露一丝苦笑:“我也不知道,不过听着怪瘆人的。” 笛飞声一脸嫌弃的瞧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一眼,站起来提着刀朝着来时的洞口走去,只见他一个闪身已经消失在低矮的山洞口,不多时,洞后传来笛飞声一声爆喝:“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的?” 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会朝洞口走去,两人把脸凑到那低矮的洞口瞧外面,石窟外一片漆黑,只能勉强用耳朵来分辨方位。 前方传来一阵大刀与铁链撞击的声音,然后是铁链拖在地上仓皇逃窜的声音,一阵混乱过后,石窟又恢复了安静。 “李莲花,方多病,你们在哪?”笛飞声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老笛。”李莲花应了一声,没过多久,笛飞声手里提着一个人出现在李莲花和方多病面前 “抓到一个。”笛飞声淡淡道:“其他人逃的太快,没来得及抓。” “这是……”方多病借着月光瞧笛飞声手里提着的人 那人惨白瘦弱的厉害,身上拖着两条沉重的锁链,那锁链锈迹斑斑,压的那人犹如一片破败的枯叶,佝偻着身躯不停的喘着粗气。 笛飞声将人丢到地上,李莲花想上去查看,却见那人如同发了狂一般,瘦弱的身体猛的扑向李莲花,那犹如枯爪般的手一只深深的嵌入李莲花的肩膀,另一只拖着铁链就要照着李莲花的脑袋袭来。 李莲花手腕转动,刚卸了那只枯手的力道想把人推开时,笛飞声就抬起一脚,毫不留情的将那怪人犹如枯枝败叶般的踹飞出去老远。 方多病见那人重重的摔在地上,皱了皱眉,这一脚,这怪人的肋骨都不知道要断上几根。 这下肯定是起不来了。 “这什么东西?”方多病走过去,离得不远不近地打量着地上的怪人 从他身上穿着来看,虽然破破烂烂的,但还能勉强看得出一些衣服的样式,只是这样式方多病没见过,应当是很久之前就被淘汰的样式。 方多病的视线落到那怪人腰间处,那里零零散散的挂着几片亮晶晶的铁片,有一片在被笛飞声踹飞的同时掉落在了方多病脚边不远处,方多病蹲下身拿起那枚铁片放到眼前细细观察。 “这是……” “这应该是士兵铁甲上的铁索片。”李莲花走过来看了一眼方多病手上的铁片轻声道 第101章 阴兵陵4 “怪不得这里叫阴兵陵,这些人,应该是那个时候随巫大将军隐入九桃山的残部的后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竟变成了这样。” 李莲花看那怪人蜷着身体在地上低声哀嚎,轻叹了一口气 “从方才来看,这石窟里的怪人不止这一个,看来这山谷里面的人也是怕这些怪人会出去伤人,所以才给他们套上了铁锁链。” “而这山谷外的人看到这些身披锁链的怪人,会将他们认作阴兵也并不奇怪。”方多病接话道 “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一切都合理了。 “这山谷内肯定还有其他人,只是天色已晚,这山谷石窟又是他们的地盘,我们今夜不如歇上一歇,等明日再继续往里找寻。” 笛飞声微微侧耳,他好像又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想必是刚才那些逃窜入洞穴的怪人此刻看到石窟内安全了,就又出来游荡了。 笛飞声懒得再去理会外面的动静,只要他们不到溶洞内找死,他也懒得再出去抓这些犹如老鼠般的怪人。 李莲花和方多病一起想办法将池底阿寅的尸首弄了上来,可惜的是溶洞内并没有土可以将其掩埋,二人只能先将小孩的尸体放到一边。 捞完尸体后,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相顾无言。 李莲花迷迷糊糊闭着眼小憩了一会,等天色朦朦胧胧有些微光的时候,外头突然安静下来,铁链的声音和那些粗重的呼吸声都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李莲花揉了揉眼睛,昨夜在他们溶洞里的怪人此刻也不在原先被踹倒的地方,李莲花有些奇怪的站起来寻了寻,终于在溶洞内一处避光的阴暗角落找到了那怪人。 他诡异的蜷缩在角落,双眼紧闭,似乎是很害怕亮光。 “李莲花,你干什么呢?”方多病从李莲花身后探出头 李莲花朝那怪人的方向颔了颔首:“这些怪人畏光,外面的那些应该也已经躲了起来,走吧,出去看看。” “嗯。”方多病点了点头,转身去叫笛飞声:“老笛,走,去外面看看。” 三人来到石窟,那些怪人果然都消失了,三人这才终于看清了石窟的大概构造,在这石窟内隐藏着大大小小许多个洞穴,四通八达,也不知道延伸到何处。 看来昨天那些怪人就是沿着这些洞穴爬出来的。 “这底下莫不是就是昨天那些怪人的巢穴?”方多病道 笛飞声走到一个洞穴前冷冷道:“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莲花点了点头,正欲弯腰俯身进到那洞穴内,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虚弱的呼救 “有人吗?救救我……救救我……” “那边有人?”方多病微微蹙眉,他们方才分明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并未见到有什么人,如今怎的竟然突然间就冒出一个求救的人来? 李莲花不动声色的朝方多病使了个眼色轻声道:“过去看看。” 三人来到那声音的传来方向,只见那地上躺着一个白衣男子,这人看上去虚弱得很,额角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此刻伤口尚未结痂,正往外渗着血。 那白衣男子见李莲花三人走过来还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缩,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们是谁?” “这位兄台,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李莲花挂着一脸温和的笑温声道 “三….三位少侠,我昨日采药不小心误入此地,还请三位少侠救我出去。”那白衣男子看了李莲花一眼,声音微颤道 这男子长得一脸书生的长相,说话也是一派文质彬彬的模样 “救你出去自然没问题。”方多病看着男人弯起嘴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只是在下很好奇,我们方才刚从这里路过,怎么未曾见到公子你?” 那白衣男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望向方多病,很快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我昨夜进了这石窟没多久,就被那些不知道从哪出现的拖着锁链的阴兵吓了一跳。” “仓皇逃窜间我没注意,脚下一滑便跌入身后的洞穴昏死过去了,直到方才我才刚醒过来。我躲在洞穴里听了许久,见各位的动静不似昨晚那些怪人,这才敢开口求救。” “是吗?”李莲花笑了笑道:“那公子运气不错,我们昨夜在另一个溶洞内找到了一个孩子,只可惜…..” “阿寅如何了?”那白衣男子还没等李莲花说完便着急的脱口而出问道 李莲花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那白衣男子,那白衣男子自知失言,垂下眼眸过了好一会才自顾自的开口解释道:“我与那孩子原本是在一起的,他昨日跟我进了这石窟,只是这石窟内错综复杂,天黑之后我与阿寅便在这石窟内不慎走散了,也不知那孩子如今如何了?” “原来如此。”李莲花点了点头,语气微沉:“只可惜那孩子,我们去晚一步,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溺毙在溶洞的水池内了。” 白衣男子闻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满脸懊悔内疚之色:“是我不该……” “行了,”笛飞声打断白衣男子的话冷声道:“既然你还活着就随本座出去。” 他可没那么好的耐心看这人在这里装模作样的猫哭耗子。 那白衣男子愣愣的看着一脸煞气的笛飞声走到他面前,他还来不及说什么。 下一秒,他已经被笛飞声毫不客气的一把提起扛到肩上朝着石窟外走去。 笛飞声才没兴致知道那么多,这男人打什么主意,那些怪人又是怎么回事,他通通没有兴趣知道。 他从头到尾想知道的,就只有青岩乌木而已。 “老笛。”李莲花本想劝笛飞声斯文些,可转念他又想起昨夜在水池里枉死的阿寅,于是到嘴边的话又立刻咽了下去。 “方小宝,你将阿寅的尸首一起带上。”李莲花语带干涩:“我们带他一起出去。” 方多病点了点头道:“好。” 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走出山谷的时候,阿沁正带着陆方觉一脸焦急地等在出口。 陆方觉远远的看到笛飞声扛着个人走在最前面,忙挥手招呼阿沁 “阿沁姐,他们……他们出来了。” 第102章 下药 阿沁愣了一下,忙带着黑豹迎了上去,当她看到笛飞声肩上那抹熟悉的身影,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没事,太好了。 笛飞声一见到阿沁就将肩膀上的白衣男子丢到阿沁面前。 阿沁忙上前扶住那个男子,面带焦急之色的问到:“少城,你没事吧。” “咳咳……”江少城作势咳嗽了两下,朝着阿沁支起一个虚弱的笑:“阿沁,我没事,我差点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你了,都是我的错,阿寅他……” “阿寅怎么了?”阿沁忙回过头,这才看到了方多病手里抱着的阿寅的尸体 “阿寅” 陆方觉面色沉痛的从方多病手里接过阿寅冰冷僵硬的尸体。 他不明白,明明昨天早上还蹦蹦跳跳的小寅,怎么今天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都怪这个姓江的,没事跑阴兵陵里做什么,不仅害了阿寅,还差一点害了他的阿沁姐。 “你们怎么没将阿寅救回来?!”阿沁实在不忍看阿寅被水泡胀的脸,满腔的愤恨只能对着李莲花他们撒 “咳咳…..阿沁,你别怪他们,都是我的错。”江少城猛烈的咳嗽了两声,脸上满是内疚自责的模样:“要不是我……阿寅也不会这样…..若我能保护好阿寅…….” 陆方觉闻言在一旁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是你害了阿寅。” 江少城垂下眼眸,一声不吭,脸色苍白的厉害。 “少城,这怎么能怪你。”阿沁回首瞪了陆方觉一眼,满脸心疼的看着江少城额头上的伤柔声道:“你还受着伤,千万别多想,我这就带你回去疗伤。” 陆方觉不可置信的盯着阿沁姐,深吸了一口气,紧咬着下唇这才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 自从这个江少城来了之后,他的阿沁姐就跟失了智一样,要不是这个江少城作死跑进阴兵陵,他们的阿寅又怎么会死? 不怪他怪谁! “等等。”笛飞声冷眼看着这二人腻腻歪歪,上前一步挡住阿沁的去路沉声道:“人,我找回来了,我要的消息呢。” “你……”阿沁扶着江少城,面色有一丝恼怒,但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二十年前,有三个人闯入山谷,从我阿姆手上夺走了青岩乌木,最后那三人中两人死在秘道的出口,还有一个姓白的老头带着青岩乌木逃了出去,你们若真想要那青岩乌木,就去找那老头要吧,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信不信随你们。” 说完,阿沁就扶着江少城离开了。 笛飞声侧头瞧了李莲花一眼,却见李莲花微微朝他摇了摇头。 “你们走吧。”陆方觉抱着阿寅的尸体,眼里全是灰败之色:“阿沁姐没有骗你们,我们这里根本没有你们想要找的东西,你们要是还不死心,可以去别处找找。” 说完,陆方觉也带着阿寅离开了。 方多病皱着眉来到李莲花身侧:“刚才阿沁姑娘说青岩乌木是二十年前被闯入的三人夺走的,而这说法,跟那个在牢房里的老头说的不谋而合。” “若阿沁姑娘所说的是真的,那么,若把这一切都连起来,那瀑布石门后的二人和那个顺利逃走的姓白的老头应该就是最终拿走青岩乌木的人。”方多病继续道 “而不虞姑娘姓白,虞娘子姓虞。姓白的老头和那方丝帕上绣着的虞字。”方多病抬眼目光灼灼的望向李莲花:“李莲花,这世上真有那么巧合的事吗?” 李莲花一时有些语塞,其实从他看到那白骨上掉落的丝帕开始,他就觉得这一切其实并不简单。 可若青岩乌木当真是在虞娘子手上,那为何虞娘子又要费尽心机的再让他们闯一次秘道,再拿一次青岩乌木呢? 若仅仅是为了应付他们,大可以随手指一个地方,让他们浪费时间去寻,反正他左不过月余的寿数,就算真寻不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实在不必大费周章让他们来到此地。 “那老太婆和这个女人,她们当中必定有一个人没说实话。”笛飞声将这前前后后都捋了一遍后,早已按耐不住想要将此二人都抓到眼前一一对质的冲动。 “老笛,你不要冲动。”李莲花不愧是十分了解笛飞声的,他拍了拍笛飞声的肩膀,示意笛飞声稍安勿躁。 “其实想知道阿沁姑娘有没有撒谎很简单。”李莲花眼神四下转了一圈,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方多病几乎是在看到李莲花笑容的第一时间,就猜到了这老狐狸要干什么了,于是他也跟着笑了一下,朝笛飞声招了招手 入夜,阿沁端着一碗药叩了叩江少城的房门,里面的江少城低低应了一声后,阿沁才轻轻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江少城此刻正躺在床榻上,见阿沁来了,缓缓的撑着身子想起来,阿沁见状,忙将手里的药碗放到一旁,搭了把手将江少城扶坐了起来。 “少城,你感觉怎么样了?”阿沁柔声问道 “我无事。”江少城朝阿沁露出个虚弱的笑:“阿沁,又劳烦你了,还亲自替我熬药。” “你不必与我客气。”阿沁面颊有些微红,低下头扯出个笑来:“来,少城,先喝药吧。” 石屋的屋顶上,笛飞声端坐于一侧,而一旁方多病则透过掀开的那一点缝隙十分专注的瞧着底下的情况 “我说大木头,你确定已经将药下好了?”方多病低声道 笛飞声凉凉的瞥了方多病一眼,臭着张脸并不屑于回答 方多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大木头,药都下了,如今还在此装什么正人君子。 江少城将阿沁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咽下去的同时对阿沁道:“水…..水……” 阿沁忙拿起桌上的空药碗走到一旁的桌子上为江少城倒水,就在阿沁转身的那一刹那,江少城双指合拢在自己的胸前用力一点,刚才喝下去的药又悉数被江少城吐到了他早就准备好的一方丝帕上。 方多病在屋顶上眼珠子瞪的老大,眼睁睁的看着江少城将那方涂了药的丝帕藏起来,然后又在袖子里找了一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药丸迅速的放入口中。 此时的阿沁正好倒了水转身,江少城嘴角含笑接过阿沁手里的水抿了一口。 下一秒,江少城捂着心口面色极为痛苦,他挣扎着想开口说话,但一张口,话还没说出口,一口乌血就先从嘴角流了出来。 第103章 青岩乌木 这是唱的哪一出?方多病皱眉。 “少城!你怎么了?”阿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着急伸手想去探江少城的脉象,却被江少城死死握住了手 “阿沁,我好难受……..”江少城握着阿沁的手,嘴角的污血不住的涌出来,将他的白衣染上刺眼的红。 “少城?!怎么会这样?!”阿沁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的脑子现在乱的根本来不及思考 过了好一会,阿沁才目光凌厉的看向手中的药碗,难不成有人在刚才的药里下了毒? 可这药分明是她亲手熬的啊? 中间只有阿觉进来过一次? 阿觉?阿沁愣了一下,又兀自摇了摇头,不会的,阿觉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绝无可能是这样的人。 可如今看少城的样子,分明是中了剧毒的模样。 “少城…..你等着我,我这就去找大夫过来。”阿沁来不及细想,摔了手里的碗,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想要出门去寻大夫,哪知刚站起来就被江少城一把拉住 “阿沁,来不及了,”江少城声音微弱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他缓缓抬起手擦了擦阿沁脸上滑落的泪珠,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勉力笑了一下:“别哭,如果我死了,刚好替阿寅赎罪了,你不要难过,若有来生…….” “不……你别说了。”阿沁打断江少城的话,垂下眼眸脸色变了又变,江少城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心密密麻麻的刺痛起来 她不能让少城死,她绝不能让少城死。 终于阿沁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江少城 ,她按下江少城拉着她的手,语气带着决然:“少城,我不会让你死的。” 阿沁丢下一句“等我”后便匆匆离开了石屋。 而床榻上的江少城在确定阿沁离开后,轻轻抬手将唇角的乌血擦了,嘴角微微噙起一抹笑。 现在他只需要等这蠢女人乖乖地将青岩乌木递到他嘴边就行了。 “阿飞,跟上她。”方多病虽然不知道江少城在搞什么,但好在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江少城跟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都是逼阿沁拿出青岩乌木。 方多病和笛飞声跟在阿沁身后,因为阿沁身边有黑豹,他们也不敢跟的太紧,只敢远远的跟着,不过很快二人就发现,阿沁去的这个方向他们还是有点熟悉的 这不正是关押那个姓任的老头的破牢房的方向嘛。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他猜的不错,青岩乌木果然就放在老头那里。” 方多病放缓了脚步,既然如此,那他们也不用那么着急了,最后再来个守株待兔就行了。 牢房前,银雪正闭着眼趴着睡觉,那老头一边掰着手里的馒头一边絮絮叨叨的跟银雪说着话,银雪偶尔抖两下耳朵,算是给老头的回应了。 突然银雪警觉的睁开了眼,冲着来人的方向嚎叫了一声,老头慢悠悠的抬起眼皮,突然眼神亮了一下:“阿沁,你怎么来了?” 阿沁冷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牢房前,手一扬,那锁着牢房的细铁链子就落到了地上,阿沁走进牢房内,没有多余的动作,抬手就朝那面石壁一掌拍去。 老头神色一眯,飞快出手将阿沁掌上的力道卸了 “阿沁,你要干什么?”老头脸上还残余着方才的笑,只是语气有点严肃 阿沁懒得看老头一眼只冷冷道:“让开,我要拿青岩乌木。” 老头微微有些错愕,旋即脸上浮现一丝担忧之色:“你为何要拿青岩乌木,是不是你阿姆出什么事了?” 阿沁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了老头一眼:“你不用管,只要将青岩乌木给我就行。” “你要拿青岩乌木就把话给我说清楚。” 老头难得来了脾气,他原本从昨日看陆方觉那小子支支吾吾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古怪了,今日阿沁还如此着急的要来取青岩乌木 就让他更觉得心里不安了,那老太婆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了? “说清楚?”阿沁看了老头一眼,眼里有怜悯更多的是掩不住的恨意 “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与你说清楚好了。”阿沁听到自己扭曲的声音:“你问我是不是阿姆出什么事了?可笑,太可笑了。” 阿沁盯着老头的眼睛慢慢的一字一顿道:“我阿姆,早在五年之前就死了,你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我也曾在深夜来过你这里。可惜,那个时候,因为你亲手将青岩乌木给了那个姓白的老头。所以,我阿姆等不到青岩乌木再次长成,无药可救,早就死了。” “你说什么?!”那老头瞳孔震了震,一脸不可置信地往后踉跄了一步:“你阿姆她……” “她死了!她五年前就死了!”阿沁冷笑一声,眼里的怨毒恨不得化为实质:“可她就连死之前都还想着你,想着你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你以为你蹲在地牢二十年守着这株青岩乌木就算将功补过了吗?若不是你,我的阿姆怎会无药可用?” “你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何她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来看你几回吗?因为她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她一再告诫我们所有人要瞒着你,就是怕你自责伤心。她连死,都还在想着你,真是太可笑了。” 阿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现在,你满意了吗?可以滚开了吗?”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任老头神情灰败,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地跌坐在地上 阿沁没有再理他,而是一掌打在那石壁上,那石壁缓缓裂开,石壁后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暗室,阿沁一闪身进了暗室,没一会,阿沁手里就拽着一截枯藤般的东西走了出来。 “等等。”那老头目光无神的拽住阿沁的衣袖:“沁儿,你要将这青岩乌木拿去救谁?” “你没资格叫我沁儿。”阿沁一脸嫌恶的甩开老头的手:“这青岩乌木是我定兰族的至宝,而我如今是定兰族的少阁主,我想将此物拿去救谁,就将此物拿去救谁,你不过是个吃里扒外的罪人,你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第104章 青岩乌木2 “沁儿,我是你爹啊。”任老头声音颤抖 “你若再说一次刚才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阿沁面无表情的丢下这句话,决绝的踏出牢房 任老头的手留在空气中,他嘴唇嗫嚅了一下,望着阿沁离去的背影,只剩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一错再错,早已没脸再奢求原谅。 李莲花藏在不远处的树杈上,阿沁和任老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他耳朵里。 他有些迟疑,现在的气氛,他这么贸然出去,是不是太过冒昧了些。 方多病和笛飞声这两家伙呢?怎么这么久了,这二人还没赶到? “你躲在树杈上做什么?” 陆方觉从后山回来,他刚将阿寅的尸骨掩埋好,心情烦闷的很,正过来想找任老头诉一诉苦,结果一眼就先看到了在树杈上探头探脑的李莲花。 这家伙鬼鬼祟祟的,一看就可疑的很。 “陆小兄弟。”李莲花对着树下的陆方觉呵呵一笑,很快银雪听到动静,便朝着陆方觉的方向飞奔过来。 阿沁自然也不例外,她先是发现了树下的陆方觉,再一抬眼,又看到了蹲在树杈上的李莲花。 她方才急于拿药,一路过来,竟然未曾发现这树上有人。 阿沁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不知道这两人在此听了多久,又知道了多少。 阿觉倒是不打紧,只是这另外一个,既然他看到了她拿青岩乌木,她就绝不能让他再活着出这座山。 “疾风!”阿沁一声厉喝 然而本该在阿沁附近游荡的疾风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 阿沁秀眉微蹙,她分明能感知到疾风的气息,疾风却为何未能立刻给她回应? “疾风!”阿沁又是一声怒喝 这次疾风在不远处咆哮了一声,只是那声音不似平常,阿沁敏锐的从疾风的回应里感知到疾风正在跟什么东西搏斗,并且很有可能此时的疾风,已经落了下风。 然而在这山内,没有任何飞禽走兽能让疾风如此难以招架,人也不例外。 除非…….阿沁扫了一眼周围,果然,与这人同行的另外两个人并不在这里。 “你们到底是谁!” 阿沁不敢再轻敌,她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这还是她阿姆留给她的,只是她善于御兽,此软剑她平常都习惯性的藏于腰间,却并不精通。 但此时此刻,少城还等着她去救他,她须得快点速战速决才行。 “阿沁姑娘,我们有话好好说。” 李莲花脚步轻点从树上轻飘飘的跃了下来,他不动声色的站至陆方觉身后,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想与姑娘家动手。 “你躲我身后干什么,阿沁姐在问你话,你还不快点回答她。” 陆方觉往侧边走了一步,对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莫名其妙的,他才刚来,是错过了什么吗? 怎么阿沁姐看起来如此生气? 甚至看着他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劲呢? 这家伙到底偷听到了阿沁姐什么秘密?惹得阿沁姐如此生气? “阿觉?你老实告诉阿姐,少城中毒的事,你参与了多少?”阿沁见李莲花和陆方觉走的那么近,目光如寒冰般锐利的看向陆方觉。 她在心里第一次,对陆方觉产生了怀疑。 “什么中毒?什么参与?”陆方觉完全听不懂阿沁姐在说什么,只是觉得阿沁姐看他的眼神变得让他越来越陌生。 “那姓江的中毒了吗?”陆方觉好不容易抓住了重点,他转头看向李莲花:“你下的毒?” 李莲花在旁边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毒应当算是他下的没错,虽然毒是假的,但想要套出青岩乌木确是真的。 如今看来这阿沁竟是误会了陆方觉,以为陆方觉和他们是一伙的。 李莲花正想着要替陆方觉解释一番,还没开口呢,就又听阿沁道:“罢了,你年少,总会犯错。” 阿沁轻轻摇了摇头,心里虽失望,但还是决定再给陆方觉一个机会。 “阿觉,阿沁姐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我合力将此人击杀,过往之事,阿沁姐便再不与你计较。” 陆方觉虽然一时间听不懂阿沁姐的意思,但他有一句还是听得懂的,那就是,阿沁姐要他杀了他身后这个人。 陆方觉只犹豫了几秒,他抬眼看了一眼阿沁姐,当他看到阿沁姐眼中纯粹的杀意之后,那点犹豫也立刻跟着烟消云散了。 既然阿沁姐想要这个人死,那他必然不能他让活。 “银雪!”陆方觉一个眼神,银雪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李莲花扑了过去。 还好李莲花早有准备,婆娑步轻点两下就跑出去老远 银雪和陆方觉紧追其后,李莲花不欲与他们真的动手,只好左闪右避,尽量不与陆方觉和银雪正面交锋。 阿沁见此人轻功不俗心里更是着急,少城的病拖不得,若如此纠缠拖延下去,怕是有青岩乌木也留不住少城的命了。 “阿觉,你与银雪先拖住此人,阿姐有要事,去去就回!” 阿沁说罢还是不放心,她心里很清楚,若是只留下陆方觉和银雪,要是这人起了杀心,那阿觉和银雪必定不是此人的对手。 她不能为了少城,枉顾阿觉的命。 突然阿沁瞥眼间看到了瘫坐在牢房里的任老头,她心念一动,皓腕一转,将手中的软剑一掷,那柄软剑就斜斜插在了任老头面前的地上。 任老头看清那柄软剑上他亲手刻的“流云”二字后,如死水般的瞳孔才有了一丝波澜。 “若你真觉得对不住我,就替我杀了那人。”阿沁对着任老头冷声道 她还没忘记,这老头以前意气风发恣意舞剑的样子,也正因如此,她的阿姆才会罚他在此将功补过看守青岩乌木那么多年。 “沁儿……” “别废话,替我杀了那人,”阿沁掩下眼底的不耐烦,面色沉沉道:“你不会不知道,那三人是为了抢夺青岩乌木而来的吧,二十年前的事,你如今还想再来第二次吗?!” 任老头浑身一震,脸上的迷茫之色瞬间崩裂,他缓缓拔起地上的剑,眼中寒光闪烁,迸发出浓重的杀意。 第105章 青岩乌木3 软剑破空带来争鸣之声,李莲花感受到后背一道凌厉的剑气,如此情况已然容不得他再犹豫半分。 李莲花凌空两步先是避开身后的软剑,后一个闪身躲过银雪的伏击,还没来得及喘息,陆方觉又阴魂不散的跟了过来。 李莲花猛的两步跃至大树上,脚尖挑起那上方放着的一根木棍,这是李莲花方才坐在树杈上找了半天的树枝条子才挑出来的,也算是料到了会有这种不得不出手的情况。 那木棍一握在手上,李莲花便气定神闲的旋过身子不再闪避,对着趁机上来偷袭的陆方觉也不再客气,反手就是一棍子打在陆方觉的小腿脚弯处。 陆方觉脚弯一曲皱眉“嘶”了一声,硬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这力道李莲花掌握的刚刚好,只会让陆方觉暂时感到小腿麻痹而无法行动自如,却不至于真的伤了他。 那任老头一柄软剑在他手里犹如一条灵蛇,他飞身一跃,剑锋闪着寒光,直取李莲花心脉。 李莲花微微运气,面上仍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提起木棍一下拍在软剑剑身,将剑锋位置错开。 任老头目光一凛,手势轻转,那软剑转而就要去缠李莲花手里的木棍。 李莲花嘴角微勾,好一招以柔克刚,李莲花眼看着那软剑就要缠到自己手腕上,忙将手里的木棍丢了,只用二指夹住那凌厉的剑锋。 “任老前辈,阿沁姑娘已经离去了,她拿青岩乌木是要救谁,你当真不好奇吗?”李莲花二指夹着那剑锋,对着任老头慢声道 “你休要多言,二十年前我已经错了一次,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阿沁失望。”任老头见李莲花仅二指之力就能控住自己的剑,面色沉了三分,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按下剑柄上的一个暗扣 这流云剑是他当年亲手打造送给那个老太婆的,因此特意花了些心思。 当初他在这剑柄之上做了暗扣,只要轻轻一按,就能从中再抽出一把小匕首来,为的就是和别人过招时若不敌,也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任老头抽出暗藏在软剑中的匕首,不由分说的朝李莲花刺去,李莲花反应也不慢,见匕首刺来,没有丝毫惊慌,立刻甩动手中的软剑快狠准的朝任老头的手腕击去。 只听“哐啷”一声,任老头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任老头面色一惊,看向李莲花的眼神多了几分惊疑之色。 但他仍没有放弃,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马上出掌朝李莲花袭去。 李莲花无奈之下只好往后急退了两步轻轻皱眉道:“任老前辈,在下承认我三人确实是为了青岩乌木而来,但阿沁姑娘如此着急的拿青岩乌木所要救的人,你就不想知道那人是何人?昨日阿沁姑娘差点就被此人骗进了阴兵陵,在下虽不敢妄下论断,但……” “你说什么?”任老头蓦地收了掌力,站定在原地面色阴沉的看着李莲花:“阴兵陵?你说此话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李莲花正色道:“陆小兄弟也在此处,此事他亦知道,我怎敢有所瞒骗。” “啊?”陆方觉见二人都将目光看向自己,过了一会后知后觉的朝任老头点了点头道:“他说的不错,昨日阿沁姐确实差点进了阴兵陵,就是为了救那个江少城。后来还好他们三人愿意替阿沁姐进阴兵陵找人,否则…..” 陆方觉说着说着突然顿了一下,眼珠瞪的老大看着李莲花和任老头:“不对,等等?青岩乌木?你们刚才说青岩乌木?我们族中难不成真有青岩乌木?” “江少城?”任老头没有理会陆方觉,只是眉心重重的蹙起 他只听过陆方觉说过几次这人,此人来路不明,听说是在山里被阿沁捡回来的,他那时还觉得奇怪,秘道未开、封门石未破,这家伙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如今看来,这人确实有古怪。 “任老前辈,我们此时不应该在此浪费时间,”李莲花见任老头犹豫了又继续道:“那江少城昨日骗阿沁姑娘入谷未遂,今日若让此人拿了青岩乌木,谁能保证他拿了青岩乌木后,会不会再对阿沁姑娘不利?” 任老头思索了一会抬起头看着李莲花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阿沁虽然要他先杀了此人,但是这人说的话也不无道理,那个叫什么江少城的,又骗他的沁儿入阴兵陵又让沁儿心甘情愿的拿出青岩乌木救他,确实更可疑。 任老头思及此,也顾不得李莲花了,转身朝阿沁离去的方向追去。 李莲花随手捡起地上的匕首扣入软剑之中,又看了一眼陆方觉,然后提着剑飞身踏步也追了上去。 陆方觉小腿麻的厉害,实在难以动弹,他心里又着急,只好唤来银雪:“银雪,快去,替我保护好阿沁姐!” 银雪看陆方觉这样,着急的围着陆方觉转了好几个圈迟迟不肯离去。 “银雪!听话!”陆方觉拍了拍银雪的脑袋 有很多事情,他现在还没想通,但有一点他却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江少城这人,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必须要保护好阿沁姐。 阿沁一路行色匆匆的往回赶,她能感受到疾风的方向,甚至能感应到疾风现在疲惫的状态,但她狠了狠心,并没有朝疾风的位置赶过去。 现在她的心里,就只有江少城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只要她能将青岩乌木及时送到,她的少城,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阿姆的遗憾,她绝不会让其再发生一次。 突然阿沁肩胛骨一沉,她缓缓地停下了脚步,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她左肩传来,阿沁迟钝的看向自己的左肩,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五个小小的孔洞。 鲜血正从那五个伤口中汩汩流出,阿沁压下喉间的腥甜,眼中满是戾气冷肃出声:“是谁?既然有本事偷袭,难道没本事出来吗?” “真是可怜啊。”江少城身着一黑色斗篷,缓缓从林子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地笑,看向阿沁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怜悯:“何必呢?我原是想让你开开心心的死去,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只好让你死的明明白白了。” 江少城笑得有些残忍:“少阁主?在死之前还能再见我一次,如此,你可满意?” 第106章 青岩乌木4 “少城?”阿沁瞳孔微微一震,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少城,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茫然 “少城?怎么会是你?你不是中毒了吗?” “我想过你蠢,却没想到你这么蠢。”江少城轻笑着摇了摇头,看阿沁的眼神带上了一丝鄙夷:“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居然还在问我如此愚蠢的问题。” “你根本没中毒?”阿沁微微拧眉 “我自然没中毒。”江少城冷哼一声道:“我假装中毒,不过想骗你取出青岩乌木罢了。不过我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我只稍稍用了点手段,你就真的乖乖去取了青岩乌木给我。” 江少城饶有兴致的看着阿沁:“看来你对我,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你怎么会如此卑鄙!”阿沁眸光短暂的扫过江少城,眼中不觉盈满了泪水 “江少城,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江少城眼神冷漠的吓人,他走到阿沁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阿沁:“你根本没资格问我这个问题,你若当真想知道,不如我带你去瞧一瞧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哦,我忘了,你是不会愿意踏入那里的,毕竟昨天,就算我和那孩子都在里面了,你也未曾进来找我们。” “怎么?”江少城眉梢轻挑:“是因为害怕吗?还是因为定兰族少阁主,不愿意踏入那种被你们视为不祥的阴邪之地?” “阴兵陵?你是说阴兵陵?”阿沁感觉浑身麻痹的厉害,想来她刚刚中的暗器上必然还加了什么别的东西。 不过现在的阿沁没心思管这些,她悄悄拽紧了手里的青岩乌木,眼神暗了暗 “不错。”江少城望了一眼不远处,那里传来一声豹子虚弱的咆哮声,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昨日那三人已经坏了他一次计划了,他绝不能让他们再坏了他第二次计划。 “如此说来,昨天阴兵陵的事,也是你故意策划好的?”阿沁自然也听到了疾风的咆哮,不由的心头一紧。 可如今她自己亦自身难保,唯有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等陆方觉或者那老头杀了那人赶来救她。 “不错。”江少城俯下身子,他估摸着这会时间石钉上淬的毒应该也起了效果了,果然他从阿沁手里拿走青岩乌木,阿沁除了眼睛还能瞪他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昨日若不是那三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人,你早就本该死于我族人之手了。”江少城双眸微眯,那张书生般白净俊俏的脸上此刻带着一抹扭曲的笑:“不过如今也好,那三人居然能破开石门闯进来,我本来都以为要在这鬼地方待上一辈子了。” 当他知道通往山外的石门被破开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是上天给自己的唯一一次机会。 如今青岩乌木已到手,他再也不用害怕被染上那种怪病,还能离开这鬼地方,这一切都跟做梦一样。 江少城站起来,他原本想亲眼看着这女人咽气的,但那三人的武功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他刚才去瞧了,那其中二人竟然能与阿沁的黑豹周旋良久。 要知道若不是阿沁有那黑豹相伴,他又何须费心策划那么久。 于是江少城果断退回,躲在阿沁回程的途中,就是要抢在所有人面前,第一个拿到青岩乌木。 江少城将手中的青岩乌木仔细的收好,他冷眼看了阿沁最后一眼,不再有丝毫留恋,转身隐入暮色之中。 等任老头找到阿沁的时候,阿沁已经失血过多,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伏在地,任老头神色一紧,忙上去扶住阿沁,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沁儿….沁儿,你怎么了,你莫要吓爹爹。”任老头抱着阿沁,看着阿沁面无血色的倒在他怀里,心里涌起止不住的悲凉 “沁儿别怕,爹爹一定会救你的。”任老头边说边运气试图将自己的内力传到阿沁体内 “没用的,你别白费力气了。”阿沁虚弱的抬起眼皮看了任老头一眼,眼里有一丝嫌弃:“老头,你多少年没洗澡了,好臭,怪不得我阿姆不要你了。” “你阿姆不要我了,你可不能不要我。”任老头干涩的老眼涌上一些水雾,他声音颤抖的对着阿沁道:“沁儿,你先别说话,爹爹一定能将你救回来的。” “阿沁姑娘,是江少城?他去哪了?”李莲花瞧了一眼四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他拿走了青岩乌木….他应当….应当是往….往山门方向去了。”阿沁觉得眼前的景象变的越来越模糊,她听见自己断断续续的声音:“快去追…..不能….不能让他带走青岩乌木。” “沁儿….沁儿你别睡。”任老头抱起阿沁,手足无措,老泪纵横,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这一生,上天已经夺走了他最爱的人,如今连他女儿,他唯一的念想,都要残忍的夺走吗? “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从另一处赶来,他们望了一眼地上的阿沁,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青岩乌木呢?”笛飞声道 “被江少城劫走了。”李莲花抬眼望了一眼笛飞声和方多病:“他往山门方向去了。” “阿飞,我们追。”方多病和笛飞声对视一眼,两人没有丝毫逗留,飞身朝着山门的方向追去。 李莲花看着任老头怀里的阿沁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过去,伸手探了一下阿沁的脉象。 还好,还有救。 李莲花看了任老头一眼缓声道:“任老前辈去,若你信我,就将阿沁姑娘放下,我试着用我的内力护住她一丝心脉,至于其他…… “我知这山门之外的山脚下,有一位医术颇为高明的老者,你若不介意,我们可以带着阿沁姑娘去寻她,请她救阿沁姑娘一命。” 任老头闻言怪异的看了李莲花一眼:“你说的这位医术高明的老者,不会就是姓白的那个老家伙吧。” 第107章 青岩乌木5 “我说的这位老者姓虞,”李莲花顿了顿,看了任老头一眼:“不过这位虞娘子也应当与你说的白老前辈有所渊源。” 任老头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阿沁,如今青岩乌木被夺,为了留住阿沁的命,就算当真要去求那白老头,他也已经别无选择了。 他将阿沁放了下来,李莲花上前替阿沁输了一点扬州慢的内力用来护住阿沁最后一丝心脉。 “任老前辈,阿沁姑娘的情况已经不容再拖了,我们快点下山去找虞老前辈吧。” 李莲花拂了拂胸口,这过度的内力消耗令他眼前开始出现黑斑一样的东西,这些黑斑随着他的视线挪动,多少影响他视物。 但如今,已顾不得这许多了。 任老头抱着阿沁和李莲花来到山门口,方多病和笛飞声都不在这里,想必是去追江少城了。 李莲花提着软剑运功切断瀑布的水流带着任老头和阿沁下了瀑布,在夜色下匆匆赶到虞娘子的草屋。 虞娘子出门迎接的时候带着喜色,但在看到回来的只有李莲花和任老头,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的姑娘之后,虞娘子面上的笑立刻僵在了脸上。 “怎么回事?”虞娘子面色沉凝的开口 李莲花将山里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虞娘子得知青岩乌木被夺后,没说什么,只是重重的叹了声气,对着那任老头说了句:“进来吧。” 李莲花、任老头进了屋,任老头将阿沁小心的放至床榻上后,虞娘子便上前来为阿沁姑娘探脉。 “还有救。”虞娘子在探过阿沁的脉象后淡淡道 说完虞娘子便将二人赶了出去,任老头朝阿沁的方向看了好几眼,这才恋恋不舍的跟着李莲花出了门。 二人在小院坐着,一时相顾无言,此时白不虞从另一间小屋出来,她见到李莲花回来了,正想问李莲花有没有寻到青岩乌木,瞥眼间却看到了李莲花身旁坐了一个陌生老头。 “李莲花,方多病和笛大哥呢?”白不虞四下看了一圈,没看到方多病和笛飞声忍不住好奇的开口询问道 李莲花还未来得及回答,在边上的任老头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白不虞,然后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你可是那白老头的孙女?小虞儿?” 白不虞一双大眼回望着任老头,走到石桌前双手托腮点了点头道:“前辈知道我?” 这前辈看着打扮倒是颇为随意,也不知为何会和李莲花一起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知道一点的。”任老头道 当初若不是那姓白的老头与他说他要拿青岩乌木是为了救他天生心脉不全的小孙女,他也是万万不会如此轻易的将青岩乌木交给那老头子。 如今看来,那白老头子应当是没有骗他。 “小姑娘,那姓白的老头呢?”任老头瞧着那几间茅草小屋沉声道:“怎么不见他出来?难不成是因为自觉没脸所以才故意不出来见我?” “老前辈您说的可是我祖父?”白不虞歪着脑袋问道 “不错。”任老头点了点头道:“他人呢?” “可是老前辈,”白不虞大眼扑闪闪地望着任老头,一脸认真道:“我祖父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呀。” 在她的记忆里,一直相伴长大的,唯有祖母一人,虽然她也曾问过祖母,祖父和她爹爹娘亲的事,可每次祖母都避而不答,有时候被问急了,还会偷偷躲起来抹眼泪,久而久之,白不虞也就不敢再问。 所以眼前这个老前辈,知道他祖父的事,让白不虞很是好奇。 “死了?”任老头瞪眼道:“那老东西竟然死了?” 任老头这下彻底沉默了,直到一个多时辰后虞娘子从屋内出来,任老头才起身过去关切的询问:“我的沁儿如何了?” 虞娘子淡淡的瞧了任老头一眼慢声道:“老身替她止了血祛了毒,总算留住了她一条命。” 任老头闻言不由的心下一松,上天垂怜,他的沁儿没事就好。 “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虞娘子垂下眼对任老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亡夫已逝,在死前曾留下过几句遗言,是关于任先生你的,如今我亦想遵循亡夫的遗言,与任先生相谈一下。” 任老头没有犹豫随着虞娘子走进了房内,他也挺好奇的,那个白老头究竟在临死前留了什么话给他。 白不虞在后面探头张望,为何她总觉得她祖母和这任老头二人神神秘秘的,祖母分明不认识这个姓任的老头为何两人之间又有种莫名的旧相识的感觉。 “喂,李莲花,你知道这老头什么来历吗?”白不虞随手从桌上摸了个果子,放到嘴边侧头去问李莲花 “能有什么来历,或许老前辈与令祖父之间是旧识,”李莲花拿起桌上的水壶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抬手敲了一下白不虞的脑袋,表情淡然道:“这都是他们长辈之间的事,你这小朋友哪来那么多问题。” “哦,”白不虞低低应了一声,嘴里啃着果子转念想到,不对啊,那老头的事倒不打紧,重点是,李莲花都下山了,那么青岩乌木呢?他们找到青岩乌木了吗? “你还没告诉我方多病和笛大哥呢?你都回来了,怎么没见他们一起回来呢?还有,你们此去找到青岩乌木了吗?” 李莲花慢悠悠喝了一口水,在白不虞期待的目光下轻轻道出几个字:“找到了。” 白不虞一脸欣然的看向李莲花,正欲说点什么却又听李莲花继续道:“找到了,却没有拿到。” “什么意思?”白不虞愣了一下,微微皱眉 李莲花将青岩乌木被夺一事挑了重点与白不虞说了,白不虞听到方多病和笛飞声已经立刻去追夺药之人了,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青岩乌木事关李莲花性命,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白不虞相信以方多病和笛飞声的武功,定能将青岩乌木从那人手里拿回来。 “李莲花,你身体感觉如何?还好吗?”白不虞从刚才开始隐约觉得李莲花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白不虞又说不上来 “挺好的呀。”李莲花侧过头朝白不虞笑了一下,然后作势打了个哈欠道:“只是这两日奔波确实有些累了,不虞姑娘,我先回房休息了。” 李莲花慢吞吞的站起身,他眼前那块黑斑此刻游离到了他视线中央,如影随形,大大妨碍了他的正常视觉,导致他现在视物都需花费好一会时间。 李莲花只能尽量放缓动作,不让白不虞看出任何不妥来。 第108章 青岩乌木6 “李莲花。”白不虞轻轻扬了一下手,李莲花几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眼睛看不见了?” 白不虞语调微微有些颤抖,她刚才扬手的动作不过是一个假动作,她手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只是为了试探她心中的猜想。 她方才见李莲花眼神无光,站起来和走路的神色都不太对,这才一时想要试探他一番。 只是没想到,竟让她猜对了。 “没有到看不见,只是视力有些许损伤。”李莲花无奈的笑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露馅了。 这小丫头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他微微有些苦恼起来,若他连白不虞这小丫头都骗不过,那又要如何骗过方多病和笛飞声? “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白不虞完全不给他糊弄自己的机会,她在李莲花进山之前才刚给他压制过碧茶之毒解,没道理这么快就毒发到令他视力受损的地步,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李莲花轻叹了一口气,面色从容语气淡淡道:“虞娘子也说了,我不过只剩月余寿数,身体会出现一些症状也是不可避免的,你这小朋友不必担心我。” 李莲花笑了一下:“再说了,我这还不是没有完全瞎嘛,撑到今日,上天也算待我不薄了。” “你就嘴硬吧。”白不虞快要被李莲花这副模样气死了,若她没发现,他是不是一直到瞎了还准备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放心,方多病和笛飞声不是已经去追那青岩乌木了吗?”李莲花面带微笑的,仿佛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眼睛那般语气轻快道:“我这就算看不见也只是暂时的,我相信他们一定能为我拿回青岩乌木的,怎么了,白不虞小朋友,你不信我难道还不相信方多病和老笛吗?” “你这老狐狸,我不想与你再多说了。” 白不虞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气呼呼的开口道:“到时候拿到青岩乌木,我定要将它塞进你嘴里。本小姐答应要治好你就一定不会食言,你这老狐狸可别砸了我和我祖母的招牌!” 李莲花轻轻勾了勾唇角,没有搭这话。 这青岩乌木,若是叫他这个早就该死的人吃了,那才真的是浪费了。 只可惜,这虞娘子的金字招牌,这次可真是得叫他砸了。 “走吧,想什么呢,不是要休息吗?”白不虞走到李莲花面前,扯起他的衣角:“你这瞎子,还不跟紧本姑娘,本姑娘我先带你回房休息去。” “不虞姑娘,我说了,我只是视力受损,并非看不见。” 李莲花温声开口,但白不虞权当听不见他说的这话,扯着李莲花就往前走,李莲花见白不虞不听自己的,左右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随她去了。 “你这家伙在此好好休息,我去找我祖母,替你开药。”白不虞将李莲花引到房内,怕李莲花看不见,还特意点了两盏烛火。 “不虞姑娘。”李莲花叫住白不虞 “什么事?”白不虞扶着门框转头回望李莲花 李莲花嘴角荡着笑意,状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若是方多病和老笛回来了,我眼睛的事,可否请不虞姑娘先替我瞒着他二人?解毒在即,我不想他二人再为我过于担心。” 白不虞瞧着李莲花,低头垂眸沉思了片刻,嘴角抿了抿慢声道出二字:“休想。” “你好好休息吧,”白不虞关门前还不忘叮嘱李莲花:“对了,眼睛都这样了,别想着瞎跑了,万一出门再踩到我祖母的毒虫,还不够添乱的。” “好。”李莲花颇为无奈的摇着头轻笑了一下,这小朋友,真是太不善解人意了。 李莲花躺在床上,脑海里思绪万分,他闭上眼睛,把这些天的事情统统理了一遍,再加上今天任老头所说的话,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还好,还好他这条命,总算到最后还有一点价值。 把一切想通之后,李莲花便毫无心理负担甚至算得上心情愉悦的盖上被子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李莲花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他恍惚间听见方多病和笛飞声的声音。 想来是他二人已经回来了,李莲花慢悠悠的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脑袋沉沉的,眼前的黑斑虽然好像淡了些,但面积却扩大了不少,看东西就跟有重影似的,看不真切。 好像更严重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起床准备穿靴子,可靴子明明就在眼前,他伸了两次手,却都没拿到。 李莲花微微眯眼,不死心的第三次尝试,这次终于拿到了那难拿的靴子。 就在李莲花拿着靴子准备穿到脚上,他房间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笛飞声和方多病一脸焦急的冲了进来,方多病抓着李莲花的肩膀着急的询问道:“李莲花,你怎么样了?听不虞姑娘说你眼睛看不见了?” “别瞎说。”李莲花没好气的推开方多病,提着手上的靴子朝二人扬眉:“那小朋友危言耸听的话你们也信,我不过是视力受了一点损伤,还没全瞎呢。” “都怪我们,昨夜不该留你一个人的,昨夜我们赶来的途中碰上阿沁姑娘的那只黑豹了,那豹子难缠的很,我们又怕惹怒了阿沁姑娘,不敢一剑杀了,这才拖延了时间。” 方多病一脸懊恼的样子,不过他很快振作了起来,他扶着李莲花的肩膀,语气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不过没事的李莲花,你的眼睛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和阿飞拿到青岩乌木了,等你恢复了天下第一的扬州慢,很快就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第109章 青岩乌木7 “你们拿到青岩乌木了?”李莲花一边问方多病一边摸摸索索的将那靴子穿到脚上:“那江少城呢?” “杀了。”笛飞声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的道 “杀了?”李莲花皱眉道 “大木头,你别瞎说。”方多病瞪了笛飞声一眼蹲下身子给李莲花穿上另一只靴子:“若我不拦着,这大木头还真就准备一刀将人劈成两半了。” “我这不是想着,我们要拿人家的青岩乌木嘛,江少城这人,自然是要留着给阿沁姑娘来发落的。” “哼。”笛飞声冷哼一声又道:“迟早杀了。” “江少城此人虽死不足惜,但这毕竟是阿沁姑娘与他之间的恩怨,我们作为外人始终不好插手。”李莲花站起来理了理长袍,对方多病道:“你们不是拿到了青岩乌木,拿出来让我瞧瞧。” “阿飞。”方多病朝笛飞声伸出手,笛飞声从怀里掏出一截像枯树藤般的东西放到方多病手上,方多病又将此物递到李莲花面前:“李小花,你看得见吗?” “我说了,我没全瞎。” 李莲花眯着眼睛透过那层黑雾仔细的端详着面前的东西,此物横竖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一定要说这东西跟外面随手可见的枯树烂藤有什么区别,大概也就是这树藤上有些许嫩绿色的犹如芽点般的东西长在上方。 “李小花,这东西得来不易,事不宜迟,你快点将此物吃了,看看这传说中的灵药到底有没有效果。” 方多病将青岩乌木递到李莲花嘴边,目光灼灼的看着李莲花,恨不得下一秒就将手里的东西塞到李莲花嘴里看着他咽下去。 “方小宝,”李莲花将青岩乌木从眼前推开,神色有点嫌弃:“这么大一截枯树藤子你就让我生吃啊?” 李莲花往前走了两步,想站到笛飞声身侧,却因掌握不好视线重影的距离,硬生生的跟笛飞声撞了个满怀。 “你果然瞎了。”笛飞声如此评价道 “去把药吃了。”笛飞声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李莲花却从里面听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青岩乌木是灵药,哪是这样直接吃下去就能好的?不应该好好了解一下药性吗?”李莲花语气充满无奈:“要是如此暴殄天物,吃下去没效果,岂不是浪费了此等灵药,你我这些时日不都白费这劲了吗?”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方多病沉吟了一下:“那我们现在就去找虞娘子,她身为医仙,应当知道此灵药的用法,不过……” 方多病顿了顿,眉宇间露出一丝迟疑之色,不知为何,从进了山门石窟见到那两具白骨开始,他总觉得虞娘子在关于青岩乌木这件事上,对他们隐瞒了很多事情。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什么不过。”李莲花面上从容柔和,他的手搭上笛飞声的胳膊淡然道:“既然我们千里迢迢来求医,人家好心告知我们灵药的下落,要是现在我们拿到灵药又诸多疑虑,信不过虞老前辈,那当初我们还到这九桃山来做什么。”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方多病辩不过李莲花,只好定了定神皱眉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找虞娘子,问问这青岩乌木究竟该怎么个吃法。” 方多病、李莲花笛飞声三人来到院子外,只见江少城被捆了丢在地上,任老头面色阴沉的拿着软剑看着地上的江少城,那眼神,恨不得一剑将其杀之而后快。 虞娘子和白不虞站在一旁,见李莲花他们来了,白不虞忙走上前一脸关切的询问道:“李莲花,你的眼睛现在怎么样了?休息了一晚可有好些?” “挺好的。”李莲花笑了一下,温声回答道 白不虞看了眼李莲花搭在笛飞声胳膊上的手,明白此人嘴里没一句实话,她实在是多余问他。 李莲花只能模模糊糊的瞧见虞娘子站着的方向,于是李莲花朝虞娘子的方向微微颔首缓声道:“虞老前辈、任前辈,在下已拿到青岩乌木,特来请教二位前辈,此物的去处和用法。” 虞娘子听到青岩乌木,眼神蓦地亮了亮,不过很快她就压下内心的狂喜,面上则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方才我进屋跟阿沁商量过了。”任老头回过头看向李莲花淡淡的开口:“阿沁说了,她只要江少城。既然青岩乌木是你们寻回的,你们费尽心机找此物也是为了救人,那这青岩乌木就交予你们处理吧。” “多谢任老前辈。”李莲花嘴角噙笑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道了声谢 任老头这么说了,方多病的眼角眉梢都舒展开笑意,他迫不及待的看向虞娘子着急道:“虞老前辈,既然任老前辈都这么说了。那事不宜迟,我们快点给李莲花用药吧。” “不急。”虞娘子敛了眉目,语调沉静道:“据老身所知,这青岩乌木性寒,如此莽撞服用怕是会与他体内的寒症相冲。” “不如先给老身一晚的时间,让老身先研究一下青岩乌木的药性,再配上能与其药性相缓的其他药材,明日,我就可为他用药。” “到时候,青岩乌木再配上我的金针,想来必能助他修复气海,届时他便可以重修内力,以内力压制体内的碧茶之毒。” “那就有劳虞老前辈了。”李莲花朝虞娘子的方向行了个礼,然后转过头朝方多病道:“方小宝,将青岩乌木交予虞娘子。” 方多病伸手探向胸口的动作稍稍顿了顿,最后还是一咬牙,走上前将怀里的青岩乌木交到了虞娘子手上。 “那就有劳虞老前辈了。”方多病按下心中疑虑,郑重的朝虞娘子行了个礼。 虞娘子看着放在手里的青岩乌木,手不自觉的缓缓收紧。 青岩乌木,她终于又拿到了青岩乌木。 “虞儿,你先随我进来。”虞娘子低声对白不虞道:“此等灵药,世上不可多得,今日祖母与你一同长长见识。” “好。”白不虞目光沉沉的看了李莲花一眼,嘴角抿着一丝笑,转身随着虞娘子进了屋。 第110章 青岩乌木8 “江公子,”李莲花侧身望向江少城的方向:“现在阿沁姑娘也不在,在下有一件事始终不懂。” 李莲花眉间微微蹙起,有点疑惑道:“阿沁姑娘明明对你倾心不已,甚至不惜拿出青岩乌木相救,为何你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置阿沁姑娘于死地?” 明明只要他愿意继续装下去,他想要的一切最终都会得到,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江少城躺在地上,闻言冷冷的瞥了李莲花一眼,目露鄙夷之色:“你人都瞎了,还有心思操心别人的事。” “你…….”方多病听到江少城的话,气的想过去给他一脚。 若不是这家伙夺走了青岩乌木,李莲花又怎会才一晚上就折损了视力。 “小宝。”李莲花伸手挡了一下方多病,朝江少城露出个无所谓的笑:“反正我一个瞎子,也无事可干,不知江公子可否告知我其中缘由?” 江少城抬眸扫了李莲花一眼,神情冷淡的不发一言。 “既然江公子不愿意说,那不如就让我来猜一下。”李莲花也不恼,那双看什么都黑雾蒙蒙的双眼此刻瞧着江少城的方向,眉眼温和的带着笑意。 江少城心里没由来的心慌了一下,他暗自咬牙,明明是个瞎子,为什么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睛却好似能将他整个人看透一般。 “我一直在想,为何那阴兵陵如此荒芜可怖,平常人若踏入一步,都恨不得立刻跑出来,而江公子这种看着文质彬彬的文弱公子却为何会’不慎‘误入呢?”李莲花声音平缓的娓娓道来:“除非,你根本不是迷路。” “当然刚开始我还不能确定,直到我们在进入山谷的时候。那些砸下来的碎石,才让我真正确定,所谓的‘不慎误入’其实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只可惜,我们三人的出现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我说的可对?江公子?”李莲花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江少城,似乎在等江少城的回答 江少城面色变了变,却仍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江公子,还有阴兵陵那些只有晚上才会出现的怪人,实不相瞒,在下曾在别处也碰上过类似于这般不受控制会攻击人的怪人,当时他们中的是一种类似于痋术的术法,但很显然,阴兵陵的怪人显然与我之前遇到的怪人不太一样。” 因为在阴兵陵的时候,他身上的业火痋对那些怪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所以至少可以确定一点,那些怪人应当不是中了和人头煞一样的痋术 李莲花继续道:“他们是什么原因才会变成如此?又是谁害怕他们失控伤人而将他们套上了锁链?” 李莲花语调没什么波澜,落在江少城耳朵里却每一个字都格外的清晰:“这一切,我想只有与那些怪人一起生活过的江公子,才能告诉我答案吧。” “答案?”江少城笑的肩膀轻颤,突然他猛的抬头望向李莲花,目光阴鸷:“哪来的答案,你好奇的可真多啊。” “那些洞穴里的怪人,你都认识的吧。”李莲花眼神空洞,表情却甚是笃定:“若你真的不在乎那些怪人,又怎会选择在我们准备下那些怪人洞穴的时候为了阻止我们而冒险出现。” “不错。”江少城也不再装傻:“既然你那么聪明,不用我说自然应该猜的出来我为什么要夺青岩乌木。” “自然是为了不染上和石窟中那些怪人一样的怪病。”李莲花道:“可你已经出石窟那么久了,也并没有染上那种怪病,阿沁姑娘也已经接纳了你,我不懂,你为何还要费尽心机将阿沁姑娘诱骗入阴兵陵?” “因为阴兵陵内除了那些怪人,还有我的族人!”江少城脱口吼道:“我在山谷外费心经营多年,为的就是让阿沁那女人倾心于我,可当我有一天试探性地提出,这山谷内也许还有正常人,想要将山谷内的正常族人接出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居然丝毫没有犹豫的就拒绝了。” “既然她不同意,那留着她也没什么用了。” 江少城的脸上布满了恨意,那些恨意在此刻恨不得化为实质:“我们在山谷内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们不过想堂堂正正的出来生活,吃干净的食物喝干净的水,不再活的担惊受怕害怕哪一天就被染上了那种恶心的怪病。” 江少城声嘶力竭道:“我们究竟有什么错?” “可阿沁姑娘根本不知道石窟内的情况。”李莲花淡声道:“以她对阴兵陵的了解,她根本不会相信在阴兵陵除了那些身披锁链如鬼一样恐怖的阴兵之外,还会有你所说的正常人的存在。她不过是用她的本能在保护自己的族人,她又有什么错?” 江少城愣了一下,表情有些木然 “但即使知道阴兵陵凶险万分,她还是愿意为你进来。只不过后来阴差阳错被我们抢了先罢了。”李莲花叹了口气道:“而你呢?口口声声为了族人,但你在拿到青岩乌木,知道山门被打开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夺了灵药逃出山门。” 李莲花摇了摇头,有时候承认自己贪生怕死并不可耻,人最可怕的,就是连自己都骗。 江少城闻言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去,整个人灰败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他颤抖着嘴唇妄图反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莲花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不再理会江少城。 有时候有些理由,被戳破了实在是过于苍白无力。 但人最简单也最难的,就是说服自己。 人生在世,皆在自渡。 日落的时候,李莲花感觉眼前的黑斑又加深了一些,李莲花摇头轻声叹息,还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估计就真的要成瞎子了。 但眼睛看不见这一点也丝毫影响不了李莲花的心情,他同方多病和笛飞声吃完饭回到自己房间,待方多病走后,李莲花一个人摸摸索索的走到窗户前,兀自开了窗户,抬头欣赏起月亮来。 今晚的月色应该不错,毕竟连他一个快瞎了的人也能稍稍看到漆黑的天空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玉盘似的圆月。 李莲花正感慨着月色,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莲花侧耳听了一下来人的脚步声,不由的微微一笑道:“不虞姑娘?这么晚还不睡?” “嗯。”白不虞低低应了一声:“我担心你的眼睛,特意给你熬了药送过来。” 第111章 解毒 李莲花闻到空气里好像飘着一股特殊的熏香味,味道挺特别的,他从未闻到过这味道的熏香,应当是白不虞一块拿进来的。 “不虞姑娘,你点了熏香?”李莲花有点好奇 “这香明目。”白不虞说着将手中的熏香和药碗放到李莲花面前漫不经心道:“趁热喝,我刚熬好的,我问过祖母了,这药跟明日的青岩乌木不相冲。” “好。”李莲花唇角轻勾点了点头,伸手去摸那冒着热气的药碗 “小心些。”白不虞微微皱眉,有点紧张的看着李莲花的手慢慢的摸到药碗上,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将药碗打翻了 李莲花捧着药碗送到嘴边,闻到味道后忍不住眉心微微的蹙起 这药怎么怪怪的,光是闻着就已经让人觉得苦的不行了。 “快喝。”白不虞从怀里掏出一小块梨膏糖放到桌上:“良药苦口,这药我可是求了祖母,用了库房里最大一株天山雪莲作引,你可一滴都别给我浪费了。” 李莲花端着药皱着眉将手里的药一饮而尽,奇怪的是,这药入口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倒是有一股花草独有的奇特的芳香一瞬间夹在那苦涩的液体中划过喉咙。 李莲花来不及细想,一股淡淡的熏香飘了过来。 刚才不算苦涩的药,在一瞬间苦到令李莲花觉得舌根发麻。 “咳咳。”李莲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刚才他分明觉得那药里夹杂着什么,但此刻除了让人头皮发麻的苦,他什么也品不出来了。 “行了。”白不虞语气带着些许轻快,她将熏香挪的离李莲花远了些,又将那块梨膏糖推到李莲花手边:“喝了药就早点休息,本姑娘也困了,先回房休息去了。” 李莲花摸索着将那一小块梨膏糖放进嘴里,刚开始梨膏糖还并不能压下嘴里的苦味,直到窗外吹来一阵凉风,李莲花突然就尝到从嘴里蔓延开的一丝甜味,还有鼻腔里残留的浓烈的花草异香。 李莲花眉头紧锁,这花草异香他再熟悉不过了,这分明和白不虞血里的花草异香一模一样。 李莲花眉头紧锁,伸手去摸桌上的空药碗放到鼻子底下细细闻了一下。 李莲花的脸色变了变,胸膛起伏的厉害,他千算万算,却独独算漏了白不虞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朋友。 她怎么能……. 李莲花深吸了两口气,却蓦地发现体内的经脉隐隐传来撕扯的钝痛,而且这钝痛蔓延的很是快速。 李莲花来不及再想别的,忙暗自运功凝心静气开始感受体内那如枯木蔓延般肆意迸发的药力。 “李莲花!” 方多病和笛飞声推门而入,白不虞将事情告知他们之后,二人丝毫不敢耽搁,立刻赶到李莲花房内,正巧看见李莲花双眼紧闭额角密布细汗,正用自己不多的内力拼命在调整凌乱的内息。 笛飞声略略挑眉,他大跨步上前,二话不说就将自己悲风白杨至纯内力输入到李莲花体内 “方多病,本座助他稳住内息,你用扬州慢将青岩乌木的药力催动至他的手少阴心经、手阙阴心包经和足阳明胃经这三经。”笛飞声沉声道 方多病点了点头,将扬州慢缓缓运送至李莲花体内,稍稍运转之后,方多病就感受到李莲花体内那肆意乱窜的药力,那药力被李莲花的内息裹挟,在体内四处游走。 方多病催动扬州慢将这汹涌的药力慢慢调动至手少阴心经、手阙阴心包经和足阳明胃经。 每到一处,李莲花额头上的汗就多凝上一层,等方多病最终将药力压入至气海的时候,李莲花已经冷汗涔涔,而方多病的面色也已经有些微微发白了。 只是方多病咬着牙,就算已经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但为了李莲花,他还是强撑了下来。 这时的李莲花也不好受,他浑身经脉胀痛,气海更是犹如撕裂般的疼痛。 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比碧茶毒发更入骨噬心的痛。 “坚持住。”笛飞声运起另一掌,将更多的悲风白杨的内力不要钱似的输入李莲花体内,李莲花在笛飞声悲风白杨霸道内力的加持下,终于顶着难以忍受的疼痛,试着重新调动内息,运转气脉。 这一次,气脉运转起来竟前所未有的轻松,等那骇人的疼痛过去之后,李莲花突然感觉到久违的畅通。那些在体内奔腾的内力,终于不再像泥牛入海般的存不住半分了。 他的气海,竟然真的,修复了。 李莲花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仍是朦胧一片,但那黑雾已经明显淡去不少。 “李莲花,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方多病声音虚弱,一脸关切的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悲:“青岩乌木果然名不虚传。” 方多病伸手去探李莲花的脉象,经脉稳健,气海平和。方多病转头看向笛飞声,面上露出一丝笑,笛飞声紧绷的眉目也稍稍舒展了些。 三焦之伤痊愈,以李莲花对扬州慢纯熟的运用,气海重聚只是时间问题,内力重修亦不在话下。 感受到体内重新焕发的生机,李莲花面上却并无喜色,反而有一丝凝重之色 他看向方多病眸光沉沉道:“不虞姑娘呢?” 这小朋友用熏香骗他服了青岩乌木,那她自己呢? 青岩乌木虽不是世上仅一株,但要等其再长出来,还需得再等上二十年,虞娘子如此着急想要再次得到青岩乌木,必定是白不虞的病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而这小朋友竟然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将青岩乌木给了他,实在是太胡闹了。 方多病眼神稍稍有些闪烁:“不虞姑娘她……” “带我去看看。”李莲花眉目稍凝,面色沉的厉害。他朝方多病伸出一只手,方多病立刻会意的上去扶起李莲花 “带我过去。”李莲花声音有些疲倦 方多病欲言又止的看着李莲花,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第112章 你不了解李莲花 方多病带着李莲花来到虞娘子门外,二人还未抬手叩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李莲花犹豫的间隙,方多病已经先一步推门进去了。 白不虞端正的跪在虞娘子脚下,见他们来了,白不虞扭过头朝二人十分明媚的笑了一下。 “虞老前辈。”李莲花只能看见虞娘子一个朦胧的身影,他朝虞娘子恭敬的行了个礼。 虞娘子凉凉的看了李莲花一眼,脸上的泪痕未干,气势却很是逼人,她开口道:“李先生既已得到灵药,想必三焦之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吧,既然你已得到你想要的,就不必在此跟老身虚与委蛇了。明日一早,就请诸位离开九桃山吧。” “祖母。” 白不虞刚想开口就被虞娘子狠狠的打断 “虞儿,你莫要再开口,”虞娘子瞪了白不虞一眼:“我早说过你心思单纯,只是祖母没想到你会没心没肺至此,你可知你的这条小命是你祖父和你爹娘拼了三条命才换来的,现在没了青岩乌木,纵然祖母徒有医仙之名,亦无法治好你天生的心脉不全。” “祖母,虞儿知道你是为了虞儿好。但是,我的命就是命,李莲花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白不虞抬起头,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虞娘子 “祖母,虞儿已经长大了,虞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好好,你竟然是连祖母的话也半句不听了。”虞娘子气的拍了一下桌子语调带着些许震怒:“这人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了,这才出去几个月竟变得如此忤逆,封了祖母的穴道将救命的药拱手让人,事到如今,你竟还在帮着此人说话。” “祖母,你不了解李莲花。”白不虞看向李莲花,眼神微动,:“他最是聪明,我相信他从把青岩乌木交给你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想过要自己活。” “可他这样一个人,如果连他都不能活,那我们做为医者,又谈何救死扶伤?” “虞儿?”虞娘子看着白不虞,忽而觉得她的虞儿好像真的长大了,竟让她觉得陌生。 “祖母并不稀罕医仙之名,亦没有救死扶伤之志,祖母做这一切就只想留住我的虞儿。” “可是祖母你一身医术,为了我已经在这山里隐居了那么多年了。”白不虞继续道:“虞儿不傻,虞儿知道祖母时常瞒着我下山医治村民,医者仁心,祖母实在不必再为了我困在山中。” “你莫要胡说,就算没有青岩乌木,祖母也不会放弃的。”虞娘子垂下眉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天生心脉不全,出生那年我和你祖父就都诊出你活不过三个月,那个时候你爹娘四处奔波,终于打听到唯有青岩乌木或许能保住你一条小命。后来的事想必你昨日也都偷听到了吧。” 白不虞默默点了点头,若不是昨日她无意间偷听到祖母与任老前辈的谈话,她还真不知道,原来她一直无缘见到的祖父和爹娘竟然是为了替她寻青岩乌木而死的。 “你那时候尚在襁褓,心脉不全又体弱,青岩乌木的药力能保你一时,却没办法护你一辈子。”虞娘子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眼神疲倦至极:“这些年我时常替你把脉,看着你慢慢长大,就是怕你体内的药力随着长大而变弱。” 虞娘子说到此处,眉头深锁的看了李莲花一眼,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莲花几乎立刻明白了虞娘子的言外之意,白不虞几次在他碧茶毒发的时候放血救他,她自小体内带着的青岩乌木之血恐怕此时已经不剩多少了。 怪不得虞娘子会如此着急,白不虞体内的药力越弱,她就越危险。 虞娘子看向李莲花和方多病:“老身一开始确实想利用你们拿到青岩乌木为虞儿续命,但既然最后没成,也是天意如此吧。” “既如此,老身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明日还请李先生与二位少侠离开九桃山,日后莫要再踏入此地半步。” “虞老前辈,”李莲花上前一步,面带诚恳道:“我等在此叨扰前辈多日,确实多有打扰,但今日之事,实非我所愿。如今事关不虞姑娘性命,在下实在不愿一走了之,不知虞娘子可否告知在下,我们几人还有什么可以为不虞姑娘做的?” “李莲花说的不错。”方多病朝虞娘子拱了拱手道:“我与不虞姑娘相处多日,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还请虞老前辈告知,我们三人必定全力以赴,绝无二话。” “够了。”虞娘子神色冷然,她压下胸口的怒火冷冷道:“你们能为虞儿做什么?” 她看向李莲花:“你能像虞儿一样放血救她吗?” 方多病闻言脸色变了变,他着实没想到虞娘子会这么说,他一脸焦急的看向李莲花,只见李莲花面上一松,十分坦然开口道:“在下自然可…….” “哼。”虞娘子未等李莲花说话就打断了他的话:“如今就算你愿意放血也无用,青岩乌木修补了你的三经和气海,如此一来,你以为你体内的药力还剩下多少?” “我虞儿天生心脉不全,无法修补,这才只得靠青岩乌木的药力在体内轮转,如今药力将散,任你们说的再好听,与我虞儿都是无用的。”虞娘子站起身朝着李莲花和方多病不耐的挥了挥手:“你们无需再多言了,你们走吧。” “虞老前辈。”李莲花微微思忖了一会,语带迟疑的开口问道:“若依你所说,青岩乌木的药力能在体内轮转护不虞姑娘心脉周全,那不知若用至阳至纯的内力代替青岩乌木的药力,可否能护住不虞姑娘一命?” 虞娘子愣了一下,略略皱眉看向李莲花。 前日她在探姓任的老头送来的姑娘的脉象的时候,确实探到那姑娘体内有一股至阳至纯的内力,也就是靠着这一丝内力,才护了那姑娘一口气,撑到此处。 但那内力虽然精纯,但妄想用这来代替青岩乌木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第113章 李莲花是李相夷? “李莲花,你想用扬州慢来护不虞姑娘的心脉?”方多病道 李莲花微微颔首,慢声道:“我想试试。” “扬州慢?”虞娘子眼中闪过惊诧之色,她虽然鲜少过问江湖事,但试问整个江湖,谁人不知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和他独创的内功心法扬州慢。 此人说要用扬州慢护虞儿心脉,那这人难不成就是传闻中在十年前东海大战就已经战死的李相夷? “你是李相夷?”虞娘子面露怀疑之色,她虽未见过李相夷,但也知李相夷若还活着,如今也已经年近三十,但面前这人,左右看着也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 而且传闻中的李相夷天纵奇才、桀骜不驯,就算年岁增长,曾经的天下第一,怎么也不该是面前这人温和谦逊文质彬彬的模样才是。 白不虞听得云里雾里,直到虞娘子问出这一句,她才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李莲花。 谁?谁是李相夷? 李莲花是李相夷? 那个天下第一的李相夷? “虞老前辈,李相夷已死,现在这世上有的只是李莲花。”李莲花面色坦然道 怪不得这人中了碧茶之毒还能靠仅存的一成内力坚持十年之久,虞娘子暗自思忖 原来他的内功心法竟然是扬州慢。 若是别的内功还真不一定对虞儿有用,但这扬州慢,传闻中是顶级的内功心法,至阳至纯,若用这扬州慢来代替青岩乌木的药力,倒真可以不妨一试。 想到此处,虞娘子不由的放缓了面色,她抬眸看了李莲花一眼缓声道:“李先生若真有那扬州慢的内功心法,那我的虞儿也不算走到绝路,只是先生刚服了药,现在还不宜动用内力,此事先让老身想想,李先生和方公子还是先回房休息去吧。” “好,虞老前辈,在下先回房了。”李莲花朝虞娘子颔了颔首提步随方多病走出房间。 李莲花站在院子里稍作沉凝了一会,其实他也知道,以他现在仅有的那不足一成的扬州慢的内力想代替青岩乌木此等灵药的药力替不虞姑娘在体内轮转,确实有些痴人说梦了。 但他如今三经和气海皆已修复,只要他能重修内力,用扬州慢的内力来替白不虞护住心脉应该也不是不可行的。 既然老天让他走到这一步,哪怕是为了这个将续命灵药让给他的小朋友,他也不能再轻易的看轻这条命。 “院子里凉,你别傻站着了。”方多病回房拿了一件斗篷披在李莲花身上,他不知道李莲花在想什么,但以他对李莲花的了解,这家伙八成又是把不虞姑娘的病怪在了自己头上。 但他此刻也不想劝解李莲花什么,因为有的人活着,还是要靠一些愧疚和牵绊的。 从前的李相夷需要。 现在的李莲花也需要。 李莲花看着披在身上的斗篷,朝方多病弯了弯嘴角道:“方小宝,我没那么弱。” “今晚的月色不错。”方多病刚想说什么,从屋顶上就传来笛飞声的声音 “大木头,你什么时候上去的?”方多病瞪眼,他看了看屋子又看了看笛飞声恍然大悟道:“你这大木头,竟然学人听墙角?” “本座不过上来坐一会,听什么墙角?”笛飞声挑了挑眉无视方多病对李莲花道:“今晚月色不错,本应该来上一杯,但看在你刚恢复的份上,这一杯酒,就留到之后再说。” “好。”李莲花嘴角噙笑着点了点头,心情蓦然舒畅许多:“听你的,来日我们再饮今日这杯酒。” 第二日,李莲花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 他昨夜难得的睡了个极沉的好觉,就仿佛身体那么多年,第一次完全的松懈下来那般。 中间好几次李莲花迷迷糊糊想醒过来,眼皮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挣扎了几次,李莲花索性继续睡,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李莲花从床上伸了个懒腰起来,这次眼前似乎比昨日更清楚了些,至少白不虞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偷瞧他,就没能瞒过他的眼睛。 “不虞姑娘。”李莲花声音带笑的唤了白不虞一声 “你起来了?”白不虞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踏进房门:“那个…..已经可以用午膳了,你要不要出去用午膳?” 李莲花笑着应了一声:“好。” 白不虞站在门口,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迹象,她偷偷的在一旁打量着李莲花,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虞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李莲花从刚才就觉得这小朋友怪怪的,连带着看他的眼神也变的不太一样。 “你…..”白不虞眨了眨眼:“你当真是李相夷?” 李莲花轻叹一口气,神情微舒:“我昨夜不是说过了吗?李相夷早就在十年前就死了,现在我是李莲花,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并非李相夷。” “天下第一?”白不虞双眼亮了亮,语调微微上扬:“也就是说我捡了个天下第一陪我闯荡江湖?” “啊?”李莲花有些不明所以 “有你和方大少爷还有笛大哥,本姑娘在这江湖,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白不虞眼神亮晶晶的 这小朋友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李莲花有些好笑的看着白不虞 “不虞姑娘,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解决你体内青岩乌木药力转弱之事。”李莲花温声道:“闯荡江湖的事,之后再说吧。” “不怕不怕。”白不虞一脸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我现在这不是没事吗?是祖母太过紧张了,再说了,我那么大个救命恩人,你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不是吗?” 李莲花走过去拍了拍白不虞的脑袋笑得有些无奈:“是啊,这下,我可又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了。” “那你可一定要知恩图报,答应本姑娘的闯荡江湖的事,可不能反悔。”白不虞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笑的眉眼弯弯:“我不管你是李莲花还是李相夷,答应我的事,需得一言九鼎才行。” “李莲花!”方多病推门而入,看见白不虞略略愣了一下,然后含笑的跟白不虞打了个声招呼:“不虞姑娘,你也在此。” “嗯。”白不虞朝方多病点了点头:“方大少爷。” “你手里是什么?”李莲花眯起眼隐约看见方多病手里捏着一张信纸,便出声问道 “哦,这个啊,”方多病摇着手中的信纸朗声道:“这是刚从莲花楼收到的信,好像是一个叫时五鼠的老前辈写给你的。” 第114章 百破玉骨丹 “时老前辈?”白不虞有些好奇道:“他怎会突然写信给你?” 李莲花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方小宝,你替我看看这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好。”方多病将信拆开粗粗扫了一眼,信的内容倒是简单明了,上面只写了两行字:“百破玉骨丹,五行逍遥峰。” “这时老前辈是什么意思?”方多病放下手中的书信问李莲花:“这百破玉骨丹也是江湖中早就失传的灵药之一,莫非时五鼠老前辈打听到了这传说中的玉骨仙丹在逍遥峰,所以特意传来书信要你去逍遥峰寻此丹药?” “不对啊李莲花,你与这老贼又是什么时候熟识的?”方多病转过弯来神情满是揶揄:“为何他竟也在帮你找这稀世灵药的下落?” “方小宝,不得如此无礼。”李莲花微微皱眉淡淡道:“我与时老前辈不过是前些日子有幸遇到过罢了。” “你倒是忙得很。”方多病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位时老前辈信中所说的百破玉骨丹,我曾在医书里看到过,那也是多少年前江湖传闻中才有的灵药,据说此丹炼成时就仅得一颗,除了炼此丹的术士谁也没见过,真假都未知且早已失传,如今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逍遥峰。” 李莲花敛眉思索了一会:“我也不清楚,时老前辈既然来信,那定然是有了此丹药的确切消息。” “与其再此猜测,不如我们去请教一下虞娘子,看这百破玉骨丹是否于不虞姑娘的心症有益,再决定要不要去一趟五行逍遥峰。” “本少爷都无所谓,你说去哪就去哪。” 方多病收了书信上前去扶李莲花,话是如此说,但他心里还是有一点担心:“不过李小花,就算这百破玉骨丹真的对不虞姑娘的心症有好处,以你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马上赶路。” 方多病拍了拍胸膛:“不如你就在虞娘子这里好好把眼睛养好,顺带静心重修一下内力,这逍遥峰还是就交给我和大木头去跑一趟罢了。” “你和老笛?”李莲花似笑非笑的拍开方多病的手径自往门外走去:“那我真怕你俩还没出了这九桃山,就将我的莲花楼都拆了。” 李莲花边走边喃喃自语的摇头:“不放心,实在不放心呐。” “李莲花!”方多病面带喜色扬声道:“你的眼睛看得见了?那你这老狐狸刚才还跟本少爷装瞎!” 李莲花自顾自地往外走声音悠悠道:“第一,我一直都说了我没有瞎,是你一直不信我的。第二,我的眼睛并没有完全好,但也是好的八九不离十了。第三,别再说废话了,我现在可是饿得很。” “你等等我!你把话说清楚!”方多病忙不迭的追上去急道:“你这老狐狸!你的眼睛到底怎么样了。” 白不虞笑着跟随二人来到院子里,虞娘子和任老头已经先一步在石桌旁等他们了。 这院子的小石桌不大,要同时坐下六个人属实有点挤,笛飞声远远的过来瞧了一眼,一言不发,只拿了一碗饭就转身飞到房顶上扒白饭去了。 “笛大哥。”白不虞站在树下有点为难的看着笛飞声,方多病倒是对笛飞声此举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等李莲花入座后便催白不虞也跟着坐下:“不虞姑娘,你坐吧,别管那大木头了,他吃什么都一样,连李莲花做的饭菜这大木头也能吃,他对吃什么根本不挑。” 什么意思?!李莲花闻言忍不住清咳了两声没好气的斜睨了方多病一眼。 “虞老前辈,”方多病全当没看见李莲花的眼色,他坐下后朝虞娘子行了个礼道:“实不相瞒,我们刚才收到时五鼠时老前辈的传信,他在信里言明他查到五行山逍遥峰有百破玉骨丹,我与李小花商量了一下,我们也不知这百破玉骨丹对不虞姑娘的心症是否有用,想来还是决定先听听您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走一趟逍遥峰。” “百破玉骨丹?”虞娘子难得的沉吟了一下,这东西她之前倒是有所耳闻,但这江湖上,这么多年,对此物向来都只是耳闻,却无一人见过。 说来这东西,确实是古怪。 传闻是皇家最好的炼丹术士所炼,只为献给皇帝祛病延年之用,只是丹药刚一炼成,就被人设计窃走了,据说当年因此还牵连了不少人。 就传闻看来这东西应当是确实存在的,但其功效如何,没见到此物,那就真的谁也说不准。 “方少侠此问也难倒老身了。”虞娘子面有难色的顿了顿:“百破玉骨丹,老身也只是有所耳闻,对于此丹的功效和用处,老身没亲眼见到此丹,也亦不敢乱下定论。” “百破玉骨丹,那不是给皇帝老子吃的药吗?”任老头在一旁接话道:“既然是给皇帝吃的药,当年还传的那么神乎其神的,若这药真的还在,那想必也是一味灵药,就算不如青岩乌木,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任老头悠悠的喝了一口酒闷声道:“大家不都是这么想的吗?若真有此药的下落,管他三七二十一,自然是先想办法弄来再说。” “前辈所言不无道理。”李莲花微微抿了抿唇淡笑道:“我的内力精进还需时日,但不虞姑娘的心症却不一定等得,与其在此什么都不做,倒不如趁这个时间去一趟逍遥峰,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本少爷还是那一句,你说去哪,我方多病就随你去哪。”方多病眼眸明亮的瞧了瞧李莲花又瞧了瞧白不虞:“不虞姑娘是李莲花的救命恩人,就自然也是我方多病的救命恩人,管他什么仙丹灵药,不走上一遭,怎么知道有用没用。” “不错。”白不虞附声道:“那事不宜迟,不如我们明日就出发五行山逍遥峰,我也好久没见时老前辈了,也不知道时老前辈和宁轩扬那家伙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虞儿,祖母何时说过,你可以再出山了?”虞娘子面色稍沉的剜了白不虞一眼:“你莫跟着胡闹,你就乖乖待在祖母身边,等着李先生和方少侠他们回来就好。” 第115章 出山 “祖母,那怎么行。”白不虞眨了眨那双水盈盈大眼:“他们是为了虞儿才去找那个百破玉骨丹的,而且祖母您不是说过李莲花的内力或许能代替青岩乌木可治我的心症吗?” “若他此行太久难以及时赶回,万一我体内的药力不够了,跟着李莲花方公子还有笛大哥,他们三个内力高强,定能护我周全,祖母,你就让我跟他们去吧。” 白不虞一脸殷切的拉着虞娘子撒娇:“祖母……” “虞儿,此事没得商量。”虞娘子眉心微蹙,她何尝不知道白不虞说的这些。 但百破玉骨丹本就是一个传闻,李莲花他们此行能不能拿到还未可知。 再者,此去需多日,若她的虞儿中途真的因药力不足的病发,而她又不在虞儿身边….. 虞娘子想到此处面色一凛,拂开白不虞拉着她撒娇的手语气不容拒绝道:“虞儿,你的心症非同小可,不是你可以任性的事,出山一事莫要再提,等李先生他们找到解决你心症的办法,到时候你想去哪,祖母绝不拦着。” “可是祖母……”白不虞瘪了瘪嘴,面带委屈 “就如此定下了。”虞娘子打断白不虞的话,朝着李莲花肃声道:“李先生,此去就劳烦三位了,无论能不能找到百破玉骨丹,先生的情,老身亦记下了。” 李莲花笑容谦和道:“虞老前辈言重了,既如此,一会午膳过后我等三人就先告辞了,不虞姑娘的心症要紧,我想了想,还是尽快上路,也好早去早回。” 虞娘子点了点头道:“就依李先生的话。” “李莲花!你这家伙竟然也不帮本姑娘说话!”白不虞看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一眼,最后把筷子一丢气呼呼得站起来,跑回房间去了。 虞娘子瞧着白不虞的背影,原本略微蹙紧的眉头更紧了三分,她语气有些无奈:“虞儿这般小孩子脾气,让诸位见笑了。” “无妨。”李莲花温声宽慰道:“等不虞姑娘静下来想一想,想必会体谅到虞娘子你的一番苦心。” 虞娘子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午膳过后,李莲花三人拜别了虞娘子和任老前辈,回到莲花楼,方多病驾着莲花楼朝五行山的方向赶。 李莲花眼睛还没完全好,溜达着跟狐狸精玩了一会后就开始回到床边重修扬州慢的内功心法,其间笛飞声下来瞧了一会,哼笑一声,又走了。 李莲花心无旁骛的将扬州慢的内功心法在体内用真气游走了两遍,以李莲花现在那点内力,等两遍游走完,再睁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方小宝,咱们这是走到哪了?”李莲花看着光线暗沉的莲花楼扬声问道 这老笛,这荒山野岭的,天都已经黑了也不知道下来点个灯。 真是眼里没一点活。 李莲花摇了摇头,从袖子内掏出火折子将油灯点上,狐狸精本来趴在他脚边小憩,见李莲花醒了就围在李莲花脚边开心的转圈。 “这地界,怕是刚出九桃山不远。”方多病勒停了马,扭头问李莲花:“李小花,这天色还没全暗,还赶路吗?” “不赶路了,方小宝,你在前面找个位置停下,再和老笛下来生个火。”李莲花慢悠悠的将手里的火折子收好容色淡淡道:“不然一会她追上来该找不到我们了。” “她?”方多病挠了挠头,脑子有些拐不过弯来:“她是谁?还有谁要来?” 笛飞声从楼上下来,他睨了方多病一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他说的自然是那个姓白的小丫头。” “不虞姑娘,可她不是被虞娘子……”方多病说到一半扭过头去看笛飞声:“不对啊,大木头,就算李莲花猜到不虞姑娘会跟着跑出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笛飞声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不咸不淡道:“也不难猜,本座方才在屋顶上,瞧见她进了房间就开始收拾行李。” “好你个大木头,学人偷听墙角也就罢了,现在还学会扒墙偷看了。”方多病边说边略略有些嫌弃的看着笛飞声 笛飞声闻言眉心微蹙,又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僵持了一会他微微有些恼怒的对着方多病冷冷道:“要不打一架?” “打一架就打一架,本少爷难道还会怕你吗?”方多病提着他的尔雅剑从前面跃下,正当两人剑拔弩张之时,李莲花打开木门,从里面随意扔出几根柴禾丢在二人中间 “打打打,打什么打。”李莲花一拂袖转身对二人道:“生火,做饭,没看见我眼睛不好吗?就不能体谅一下病人?” 眼睛不好的李莲花兀自进楼从柜子里熟门熟路的寻摸了小水瓢,开始给楼内的小菜苗浇水。 方多病看着欢欢喜喜给菜苗浇水的李莲花,不由的凑到笛飞声面前有些好奇的压低声音道:“哎,大木头,你说他的眼睛到底好没好?” 笛飞声瞧了一眼方多病,俯身从地上捡了几根柴禾转身生火去了。 等白不虞趁着夜色匆匆赶到的时候,莲花楼前支了一张新做的小木桌,上面放着四副碗筷,方多病正从莲花楼里将最后一个菜端出来。 三人见白不虞来了都没有丝毫意外,方多病端着菜从白不虞身旁经过的时候还顺带招呼了一下白不虞:“不虞姑娘,这饭菜刚做好,你快把东西放下,过来吃饭吧。” 白不虞愣愣的放下她的小包裹,然后挪到小木桌前坐下,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都很自然的将碗筷递到白不虞面前 白不虞扒了两口饭后还是觉得很奇怪,于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会追出来的?” “猜的。”李莲花面色从容的将自己面前的那碗烧肉推到白不虞面前 “哦。”白不虞也不知道还要问什么了,反正李莲花这家伙,从来也没怎么猜错过。 “不虞姑娘,此去逍遥峰,脚程最快来回也要一个月左右。”李莲花抬眸神色有些认真:“待在虞娘子身边,或许对你的心症更好些。” 第116章 玉影山庄 “李莲花,本姑娘好不容易跑出来追你们,你竟然还想劝我回去?”白不虞缓缓抬头朝李莲花狡黠的眨了眨眼:“反正这逍遥峰本姑娘是去定了,你们若是想不带上我,本姑娘我就自己偷偷的过去,反正想让我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他就知道,这小朋友也不是个能听劝的,李莲花轻声叹了口气敛眉清咳了两下道:“行吧,吃饭吧。” 方多病仿佛早就料到了这结果,他挑了挑眉夹起一块烧肉放到白不虞碗里笑道:“不虞姑娘,来,吃烧肉。” “谢谢方大少爷。”白不虞揉了揉肚子,她紧赶慢赶的赶了半天的路,此刻还真是饿极了。 李莲花看着这二人没心没肺的模样略略有些头疼。 这次又将人家孙女拐了出来,虽然这并非他本意,但事到如今虞娘子那边他必是得想办法给个交代才行。 而想来想去,最好的交代,自然是他们此行将白不虞的心症治好。 现在只能希望五行逍遥峰的百破玉骨丹,是确有其物才好。 ——————————————— 莲花楼一路疾驰,终于在十余天后赶至五行山地界。 这地界有一个叫玉林镇的地方,就在五行山脚下,方多病将莲花楼停在镇外,四人就进了玉林镇,时五鼠与李莲花约见的地方,就是在这玉林镇中的逍遥客栈。 李莲花一行刚踏入逍遥客栈,就在门口碰到了许久未见的宁轩扬。 宁轩扬见到李莲花先是眸光一亮,刚想上去打招呼,忽又想起自己被李莲花丢下的糗事,少年刚扬起的笑容瞬间就沉了下去。 “姓李的,你可总算来了。”宁轩扬语调微酸,说话间藏着三分怨气:“我和我师父都在此等了你十多天了,你好大的架子,竟然现在才到。” “不好意思。”李莲花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我接到时老前辈书信的当天就出发了,只是路途稍远,这才慢了一些。” “李莲花,这人是谁?怎的对你大呼小叫的?”方多病从见到宁轩扬的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臭小子。 这小子咋咋呼呼的,对李莲花说话还毫不客气,简直讨厌。 “他叫你什么?”宁轩扬没错过方多病的话,他瞪了李莲花一眼皱眉狐疑道:“你不是说你叫李莲蓬吗?他为何叫你李莲花?” “哦,不瞒宁公子,在下真名李莲花,并非李莲蓬。”李莲花神色未变,只是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与宁公子初识那一日实在是情况有些混乱,所以一时情急之下,在下才随意胡诌了一个名字。” “你这老狐狸竟然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宁轩扬简直要被气炸了,那他这几个月日日晚上骂的李莲蓬算什么? 算他笨吗? “其实也算不上骗。”李莲花弯起嘴角的笑了一下宽慰道:“行走江湖嘛,总是需要多留些心眼的。” “你……”宁轩扬刚想开口说什么,抬眼瞥见站在后面一旁的白不虞,神情变了变,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变的柔声细语起来:“阿花姑娘也来了啊,方才我一时大意,还未瞧见。” “阿花?”方多病面色古怪的看向白不虞 宁轩扬这下真的绷不住了,他一脸受伤之色的看向白不虞:“难不成连阿花姑娘你也…….” “宁公子,本姑娘真名白不虞,你可唤我白姑娘或者不虞姑娘。”白不虞笑的很是灿烂 白不虞,倒是个好名字。 宁轩扬拍了拍憋闷的胸口给自己顺顺气,他默默的安慰自己,这名字怎么说也比李阿花喊起来要顺口上许多。 “宁公子,时老前辈呢?可否先带我们去见一下时老前辈?”李莲花道:“我们一路过来,在下有许多问题还需向时老前辈请教一下。” “师父昨儿个就上逍遥峰的玉影山庄去了。”宁轩扬好不容易平复好自己的心绪,语气有些嗔怪的开口道:“要不是你们迟迟未到,师父只好留下我在此等你们,不然我昨日原也应随师父上山的。” “时老前辈独自上山了?”李莲花有些讶异 “不错。”宁轩扬点了点头:“你们难道一路过来,不觉得此处异常热闹吗?” 方多病点了点头,他们进城的时候,确实发现此处异常的热闹,而且在街上所遇到的还大多数是江湖中人,按理说这种不起眼的小镇又怎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吸引如此多的江湖中人来此? 要说这逍遥峰上唯一能跟江湖中人沾的上边的就只有玉影山庄这一个门派了。 可惜这玉影山庄自创立以来,只是收纳了一批鱼龙混杂的江湖中人为自己所用,除了毫无立派根基可言之外,这群人还丝毫不将门派的规矩放在眼里。 所以这些年玉影山庄一直在江湖边缘徘徊,真算起来,这玉影山庄至多不过是个九流门派。 但这么多江湖中人同时来一个九流门派山下徘徊,这未免就太过古怪了些。 “这是因为今天是玉影山庄庄主唐玉影的六十大寿,”宁轩扬道;“外面这些人有一半是来给唐玉影贺寿的,这另一半嘛,是和我师父一样,暗地里收到百破玉骨丹的消息,前来一睹玉骨仙丹真容的。” 宁轩扬说到此处不禁拧眉道:“说起此事,我们之前在暗处收到此消息赶来时,这消息还未曾泄露出去让太多人知晓,可这几日不知怎的,玉影山庄有百破玉骨丹的消息就跟插了翅膀一样,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半个江湖都知晓了。师父怕迟则生变,便等不及你们到来,先一步上玉影山庄取那百破玉骨丹去了。” “若依宁公子所说,那这玉影山庄此事定有蹊跷。”李莲花沉吟道 “想那么多做什么,管他什么蹊跷不蹊跷的。”方多病倒是无所谓的轻哼一声:“既然本少爷我们已经来到了此处,又岂有不上去凑凑这个热闹的道理?” 第117章 玉影山庄2 “李莲花,你来就来,怎么除了白姑娘还带了两个人?”宁轩扬看了一眼方多病和笛飞声,看到笛飞声的时候不知为何,宁轩扬被这人通身冷肃的气势震了一下 宁轩扬心里嘀咕了一下,下意识的觉得此人非同一般。 “哦,这刚碰上,还未来得及给你们做介绍。”李莲花略略侧身对宁轩扬道:“宁公子,这二人是我的老友,这位是天机堂少主方多病,这位是南海派阿飞。” 李莲花又对方多病和笛飞声道:“方小宝、阿飞,这位是时五鼠老前辈新收的徒弟,宁轩扬宁小公子。” “宁公子。“方多病朝宁轩扬颔了颔首道:“寒暄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既然时老前辈已经上山了,那我们还等什么,快一起上山去吧。” 宁轩扬瞧了眼一言不发的笛飞声点了点头道:“那就走吧,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上山的路上,宁轩扬凑到李莲花身旁,神情有些鬼祟:“李莲花,我方才才想到,江湖中传闻天机堂少主与莲花楼楼主私交甚笃,你这老狐狸该不会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吧?” 李莲花睨了宁轩扬一眼,见他神色认真,隐隐有些好笑,也不打算再忽悠他于是点了点头道:“在下应当就是宁公子口中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没错。” “你当真就是那个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宁轩扬眼神颇为怪异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李莲花一圈:“你这老狐狸不会又在诓我吧?若你真的是李神医,又怎会体弱至此?还需要千里迢迢来这里找百破玉骨丹?” 李莲花容色倒是从容:“宁公子难道没听过医者不自医这句话吗?而且这百破玉骨丹如此稀罕,我身为医者,自然是对这传闻中的仙丹灵药很有兴趣的。” “现在上山的哪个敢说对百破玉骨丹没兴趣。”宁轩扬嗤笑了一下:“否则就凭唐玉影那个什么玉影山庄,别说六十大寿,就算百岁大寿也断不会吸引那么多人上山。” “还好我师父机敏,昨日见消息走漏。立刻就提前上山去了。”说到这里宁轩扬古古怪怪的看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你这老狐狸跟我说实话,你之前是不是救过我师父他老人家一命?否则他老人家怎么自从千山一别后,什么也不干,光给你打听找什么劳什子仙草灵丹去了?” “救命之恩自然是没有。”李莲花含笑道:“也许是时老前辈体恤我这个晚辈吧,一见如故,不忍看我年纪轻轻就此殒命,所以才如此上心替我寻药。” “你不愿说就算了。”宁轩扬撇了撇嘴,和这老狐狸接触多了,他自然也不是全傻,李莲花如此说分明就是托词。 几人很快来到山门口,李莲花和方多病早有准备,李莲花从怀里摸出一个面具戴上,方多病也顺手将手里的面具塞到笛飞声手里 “阿飞,戴上。” “你们这是?”宁轩扬看着戴着面具的二人皱了皱眉 “宁小公子,人在江湖。”李莲花不以为意的弯了弯嘴角:“在下和阿飞闯荡江湖多年,总难免会与人结下一些莫名其妙的梁子,为了此行顺利,还是低调些为好。” 如此藏头露尾、神神秘秘的,这二人到底是怕谁认出来。 宁轩扬也懒得去细究其中缘由,在山门口递交了拜帖,一行人就进了玉影山庄。 要说这玉影山庄那还真是气派非常,门派虽然在江湖上排不上号,但要论排场,却并不输任何一个名门正派。 就说今日这唐玉影的六十大寿,唐玉影给江湖有名望的门派都派了请帖,虽然玉影山庄在江湖地位不高,但很多门派接了请帖为了不驳唐玉影的面子,也多少派了手下的内门弟子前来送贺礼,这其中不乏武当和华山等大派。 而玉影山庄的庄主唐玉影,此刻正坐在堂上最中央的位置上,只见他一身黑红织锦金丝袍,头戴一顶鎏金镶玉金冠,虽年岁已高,但容貌依旧英挺,乍一看,还颇具大侠之姿。 唐玉影言笑晏晏的对着前来贺寿的众人一一颔首,方多病和宁轩扬二人随人群上前拜见过唐玉影递交贺礼之后,一行人就随意在山庄角落找了个位置入座 “方大少爷,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贺礼?”白不虞有些好奇地问道 方多病分明上午才刚和他们一起到的玉林镇,下午他们就上山了。 白不虞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这方大少爷是哪来的功夫就给唐玉影准备好了贺礼了? 方多病闻言从袖子里摸出三四块玉佩随意的丢到桌上道:“这么短的时间,我哪有功夫去给这个老头准备贺礼。” “不过本少爷出门在外,怎么能没些准备呢?”方多病道:“这些都是我为了配衣服随身带的几块玉佩,没想到今日正巧用得上,就随手给了那老头一块权当贺礼了。” 笛飞声淡淡睨了一眼桌上的玉佩喝了一口茶水评价道:“浮夸。” “我浮夸?”方多病也不恼,他环视了一圈四周压低声音道:“你是没瞧见那唐玉影,他那衣袍都是用金线压的边,还有他头上那顶发冠,又金又玉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玉影山庄有钱似的,这才叫真正的浮夸,本少爷送的那块玉佩,我看他八成就没放在眼里。” 方多病正说着,那个正被他私下蛐蛐浮夸的唐玉影就朝他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李莲花忙轻咳了两声,理了理衣衫面上带笑,挺直身子端正的坐好。 “也不知这玉影山庄是干嘛的,名不见经传哪来的这么多钱?哎,我说李莲花你这老狐狸这是瞧见谁了,怎么不说话了?”方多病手上端着茶,见李莲花突然一本正经的模样,略有些不解的向身后望去 方多病刚回头就见唐玉影带着几个人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后 方多病端着茶水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了下来。 这个唐玉影,走路怎么没声的? 第118章 玉影山庄3 “唐庄主。”方多病见那唐玉影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几人,也不知道他方才的话被他听去了多少,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先打招呼。 “方少侠。”唐玉影声音浑厚,嘴角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方少侠能来我们玉影山庄实乃我唐玉影的荣幸,刚才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唐庄主哪里的话。”方多病勉强扯了扯嘴角,看来这唐玉影方才定是听到了他说的话,此刻正拿话点他呢。 “方少侠,素闻天机堂的机关之术乃江湖机关之首,唐某前来,是有一个忙,想请方少爷帮一下。”唐玉影看了一眼李莲花和笛飞声他们,语气有点迟疑:“只是不知道方少侠现下是否方便?” “帮忙?”方多病面带疑惑道:“唐庄主不妨先说来听听。” 唐玉影环视了一下四周,朝方多病做了个请的手势:“方少侠不如随我去内堂一叙?” 方多病看了看李莲花,李莲花朝方多病微微点了点头,方多病这才起身提步跟着唐玉影走了。 “李莲花,你说这唐庄主这么神神秘秘的找方大少爷是有什么事?”白不虞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唐玉影和方多病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的拐角处,这才挪着凳子凑过来轻声问李莲花 “不知道。”李莲花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热热闹闹的人群,唐玉影和方多病在离开的时候,亦有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的在观察。 李莲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的喝了一口道:“方才唐庄主曾提到天机堂的机关之术,我想唐庄主之所以邀请方多病帮忙,还特意避开人群,想必是想让方多病帮他布置机关之术。” “机关之术?”宁轩扬皱眉道:“他玉影山庄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在今日特意来请人布置机关的?” 白不虞和宁轩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难不成是百破玉骨丹?” 笛飞声面无表情的看了那两个咋咋呼呼的小朋友一眼,事实上不光是笛飞声在看,就连隔壁几桌的宾客也有不少人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你们两个小朋友想多了。”李莲花盯着杯盏中上下浮动的茶叶,缓声道:“这百破玉骨丹应当是玉影山庄的至宝,既然是至宝,自然是藏的极好的。又怎么会如此疏漏,直到今日众人都上门贺寿了,才想起要布置机关防范呢?” “这……”宁轩扬有些哑然,李莲花说的道理自然是对的 “现在这寿宴未开,倒是先不着急猜他们到底去干什么了。”李莲花喝了口茶继续道:“一会等方小宝回来,一切自然分晓。”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唐玉影回到了宴席上,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方多病才姗姗来迟。 “这唐庄主倒真不客气。”方多病刚一入座就开始抱怨起来:“他先是带我去内堂,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叫我不好意思拒绝。” “后又命人领我去内宅后院,让人带着我将内院那七八个房间都巡视了一遍后还没完,接着又让我教他们玉影山庄的人将天机堂的机关丝线一一布置好,等所有东西都弄完,再三确保没问题后,这才让我离开。” “在后院布置机关?”白不虞忍不住好奇:“这唐庄主这是什么意思?是怕今日来为他贺寿的人,人多手杂,有人趁机偷摸进他内宅吗?” “也不无这种可能。”宁轩扬低声道:“就目前来看就我们这桌四周的这些宾客,就至少少了七八个人。吃着主人家的寿宴,这都快开席了,你们猜猜这些人都是去了哪?” 白不虞眼珠子左转右转的,最后托着腮有些感慨道:“我的天呐,这到底是寿宴还是贼进了窝啊。” “二堂主到。” 随着一声高亢的呼喊,一个身穿朱红长袍,身形高大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从大门外迈步走了进来,他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锦盒,一进门就朝着唐玉影的方向快步走去。 “唐大哥,祈卓来晚了,还望大哥见谅。”那男子朝唐玉影行了个礼,唐玉影见了那人爽朗一笑,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祈卓,你可算是来了,大哥可就只等着你来,这才迟迟未开席。”唐玉影迎上前扶着沈祈卓 ,语气带着点责怪:“二弟,今日我六十大寿,其他人都到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唐大哥,你的大寿我自然不能错过,只是我这份贺礼。来的路上出了点差错,我亲自去取,这才耽误了些时日,不过好在最后还是赶上了在你生辰送上来。” 沈祈卓将手里捧着的那个巨大的锦盒打开,唐玉影只望了一眼便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色 李莲花他们坐的离唐玉影他们有些远,那织锦盒子里放的是什么贺礼,他们也瞧不真切,只知道唐玉影珍而重之的将其收了起来,尔后便宣布了开席。 这席面一开,这周围就更热闹了,宁轩扬自从寿宴开始后便有些心绪不宁,最后他实在坐不住了和李莲花对视了一眼,二人便悄悄分先后撤出了席面。 “有古怪,”宁轩扬敛眉瞧了瞧天色声音有些焦急:“我师父昨夜上山前曾叮嘱过我,无论他有没有得手,在今晚寿宴开始之前,他都会想办法出来或者留记号通知我,可如今寿宴已开,我师父却没有出现。” “先莫急。”李莲花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院内守卫并不森严,以时五鼠老前辈的身手来说,要避开这点守卫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就像宁轩扬所说的,若无意外,无论时老前辈是否得手,这会都应该会出来与他们先汇合才是 “李莲花,我等不下去了。”宁轩扬面色凝重的望着玉影山庄的后院方向:“今晚实在有太多的人窥伺这玉影山庄的百破玉骨丹了,这些人鱼龙混杂,师父又未按约定出现,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先去探路,若半个时辰内我没回来,那就代表我也出岔子了。” 宁轩扬说罢深深瞧了李莲花一眼:“到时候是救是走,你自己看情况决定。” 第119章 玉影山庄4 宁轩扬走后,李莲花独自伫立在夜色中,这玉影山庄到处挂满了红灯笼,看似喜庆暗地里却是暗波汹涌。 今晚月色被乌云笼罩,不由得让人心情烦闷。 “李莲花。”方多病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廊檐下找到了独自吹风的李莲花 方多病走到李莲花身侧看了一圈也没瞧见宁轩扬便问道:“那个臭小子呢?” 李莲花淡道:“去找时老前辈了。” “那老头这个徒弟倒是没白收。”方多病说着伸手去扯李莲花:“走吧,我们一下走了那么多人,若不回去,怕是太惹眼了。” 李莲花点了点头,跟着方多病往回走了几步,忽而顿住了脚步,方多病有些疑惑的去看李莲花,却见李莲花不说话视线朝着一个方向定定的看去 方多病略略皱眉,也顺着李莲花的视线看去,只见一抹朱红色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廊檐的尽头 看那衣衫的颜色,不正是玉影山庄的二庄主沈祈卓吗? “那是二庄主?”方多病一怔 “不知道。”李莲花老实道,天色太暗又没看到脸,只是看衣着和身形应当是沈祈卓, 但寿宴还未过半,这沈祈卓身为玉影山庄的二庄主这会子鬼鬼祟祟往后院的方向去做什么? 方多病皱眉:“他去的方向,是后院?” 真是见了鬼了,这二庄主怎么也去了玉影山庄后院,这玉影山庄的后院此刻怕是要热闹的如同赶集了。 “跟上去瞧瞧。”李莲花微微挑眉道 方多病也正有此意,他跟李莲花一拍即合,这玉影山庄后院,他方才去过一回,这回可是熟门熟路的了。 方多病和李莲花来到后院内宅旁,这玉影山庄前院虽然没什么人布防,后院倒是看着戒备挺森严的,合着这整个山庄大部分的守卫都尽数到了唐玉影的后院内宅。 这就不得不让人好奇,这院子中到底有什么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玉影山庄有百破玉骨丹的消息一出,再加之又碰巧赶上唐玉影的六十大寿,这来的人一多,自然惦记的人也多,多少人都想趁乱浑水摸鱼偷宝贝。 “那二庄主人呢?”方多病四下环顾,他二人明明跟着沈祈卓进来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跟丢了? 李莲花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内院外围,少说也埋伏着十几双眼睛,这二庄主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 有意思。 李莲花在夜色中看着悠悠灯火下的内宅,门外守备森严,门内又遍布机关,光从这两点来看,对大部分想要尝试浑水摸鱼的有心之人来说,这里的守卫已经算得上是铜墙铁壁了。 “快来人!这里有贼人闯入!” 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声暴喝,守在内宅门口的弟子互相瞧了一眼,身形有一丝松动,脚步却没动。 后院门缓缓打开,从门内走出来一个衣着华贵看着就气宇不凡的年轻男子,他身形挺拔,眉目俊朗,一手持着长剑,出来看了一眼喧闹声传来的方向后对着门外的几人说道:“你们莫慌,守好这里,我过去瞧瞧。” “是,大师兄。”门外那几人齐声道 “哟,想不到他玉影山庄还有这号人物,方才我来后院竟然没见到。”方多病看着那挺拔颀长的身影叹道 “李莲花,”方多病歪头问李莲花:“我们要不要跟着去那边瞧瞧?” “不用。”李莲花暗自摇了摇头:“既然能被玉影山庄的弟子轻易发现,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身手。我还是比较好奇那二庄主,究竟去了哪里?” “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方多病接话道:“这里定有我们不知道的暗道才是。” “不错。”李莲花对方多病的话很是赞同,可惜现在月黑风高,光线幽暗,四周又眼线众多,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找暗道。 “李莲花,那边来人了。”方多病轻轻碰了一下李莲花,和李莲花一起躲到一处假山石后藏好身影 没过多久,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吵吵嚷嚷的路过方多病和李莲花藏身的假山石向内宅走去 李莲花和方多病透过假山石的小孔瞥见中间被众人扶着的那人一身酒气,发髻上的鎏金发冠格外显眼,此人不是唐玉影还能是谁 此时刚才去另一边查探的年轻男子也持剑归来,他看见众人簇拥着的醉醺醺的唐玉影脸色猛然一变,忙快步走上前挥退一行人自己接手将唐玉影扶了过来 “师父,你怎么喝的如此多?” “大师兄,这…….”说话的弟子在那年轻男子紧蹙的眉宇下不禁有些冷汗涔涔:“庄主说是今夜高兴,谁都不准劝他。你又不在前面,我们自然是怎么说都没用的,最后庄主连喝了三坛子寒潭香,眼看着就要醉倒,我们这才将人给拦住扶了出来。” “实在是太胡闹了。”年轻男子扶着唐玉影面色沉沉:“如今山庄内是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吗?即使我不在前面,你们也应当尽到劝诫之责,你们几人,明日自去山门前各领取二十下鞭刑。” “是。”那些弟子各个垂头,不敢再说半句 直到那年轻男子扶着唐玉影进了门,才有人忍不住出声道:“哼,狂什么狂,这家伙成天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教训人给谁看?庄主都没他会摆架子!” “行了行了,谁叫人家是庄主的心头宝呢?我们这些人又算什么,人家自然不把你我放在眼里。”又有人道 “入门比我们都晚,还占着一个大师兄的名头,谁叫人家有庄主师父宠着呢。” “哎,怪只怪我们天资不如人家,自然只有受气的份,庄主不是早说了吗?要光耀玉影山庄的名声就全靠他的裴迟书了吗?” “走吧走吧,别说了,明早还要领二十鞭子,当真晦气!” 等那行人骂骂咧咧的走远了,方多病才小声叹了口气朝李莲花道:“看来这玉影山庄果然乱得很,内忧外患,还同门不合,今夜这后院可比前面热闹多了。” 第120章 玉影山庄5 “走吧。”李莲花看了一眼后院紧闭的大门,转身往回撤 “这就走了?”方多病瞪眼道:“咱们不找那个暗道了吗?” “百破玉骨丹不在此处,我们自然不找了。”李莲花淡淡道 方多病愣了一下,跟在李莲花身后追问道:“李莲花,你又是怎么知道百破玉骨丹不在这里?” “我本来以为这唐玉影或许是将百破玉骨丹收在自己身上,可如今他竟喝的如此酩酊大醉。这至少证明一点,百破玉骨丹并不在他身上,否则其绝无可能会喝成这样。”李莲花道 “既然百破玉骨丹不在唐玉影身上,那就自然就更不可能藏在他后院的内宅中。” “为何?”方多病不明白 “因为哪怕这里有那么多人看守,有那么多机关,若换成是你,你会不会如此放心的将宝贝放在一个人人都觉得有宝贝的地方?这不是等于昭告天下让人想尽办法来偷吗?” “而且唐玉影这人,我虽不是很了解,但我觉得此人应是不会放心将百破玉骨丹放着让别人来看守,所以他的内宅守卫森严只是个幌子,只是让别人觉得百破玉骨丹就藏在他后院内宅中。” “可如果百破玉骨丹不在他内宅,又会在哪?”方多病有些不解 李莲花道:“依我猜测百破玉骨丹应当是放在了只有唐玉影他自己才知晓且认为安全的地方。” “不过这玉影山庄那么大,能藏一颗药丸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李莲花继续道:“若唐玉影有心藏,那我们便是将这玉影山庄翻过来,怕也不一定能找到这枚百破玉骨丹。” “那我们如今怎么办?” 若李莲花所说的没错,那这玉影山庄如此之大,这百破玉骨丹谁也没真的瞧见过,若唐玉影当真把这药丸随手一藏,那么小的药丸,唐玉影不说,他们又要往何处去寻? “这百破玉骨丹在哪暂且不论,”李莲花微微皱眉:“这宁轩扬离开可有半个时辰了。” “如果是从我来找你开始算,那应当有半个时辰了。”方多病道 李莲花沉吟了一下,心中升起不太好的预感:“走,先回去看看。” 二人回到席上,唐玉影离席后,前院的席面也散了一半,每桌上都只零零散散的还坐着几个人。 李莲花和方多病一回来,首先最先打眼瞧见的便是在最前方的主位旁趴着的那抹熟悉的朱红色身影。 方多病和李莲花均是一愣,真是怪哉,这二庄主到底是什么时候竟又回到席上来了? “你们回来了?”李莲花刚落座,白不虞就迫不及待的凑了上来:“你们走了那么久是做什么去了?宁公子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李莲花闻言心一沉,宁轩扬果然没有回来过。 这下不止时老前辈下落不明,眼瞧着这又搭进去一个。 “不虞姑娘,那个玉影山庄的二庄主,何时回来的?”方多病朝那沈祈卓的方向望了一眼问道 “啊?你说那个人吗?”白不虞仰着头望了一眼醉倒在桌上的沈祈卓:“他一直都在啊,方才他跟唐庄主喝酒,喝了没多久他就不胜酒力倒下了,再后来唐玉影也醉了被人送了回去,这位二庄主从开席起就一直在这里未曾离开过啊。” “未曾离开过?”方多病觉得事情越发古怪起来 “你们查到了什么?”笛飞声看着二人扬眉问道 李莲花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到目前为止,别说查到什么了,他根本对此毫无头绪。 毫无头绪也就罢了,还弄丢了两个人。 “来来来,这又有两个醉倒的,你们几个,找两个人来,将这二人安顿到侧院的客房中去。”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在不远处指挥庄内弟子将两个醉倒在桌上的人拖到客房去休息。 方多病和李莲花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赞同之色,于是下一秒,方多病和李莲花不约而同的伏倒在桌面上。 笛飞声只淡淡的瞧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站起身就走。 这二人的方法着实丢脸,既然李莲花束手无策,那他自然有他自己的方法。 “哎…..”白不虞见笛飞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又回头瞧了瞧伏倒在桌子上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那她呢?是应该装醉还是跟着笛大哥先离开呢? 正当白不虞纠结的时候,那个管事模样的人就十分善解人意的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他先是瞥眼瞧了眼李莲花和方多病,尔后又抬眼瞧了一下白不虞,接着那尖嘴猴腮的管事朝白不虞行了个礼露出了一个笑:“敢问这位姑娘与这二位公子是来自于何门何派?我好安顿三位贵客今晚宿在何处?” “我…..”白不虞脑子飞快的转了一下,终于在管事的不耐烦的眼神中飞快的答道:“这位是我们天机堂的少主方多病,我和这另一个人是跟随我们少爷一同前来给唐庄主贺寿的。” “天机堂?”那管事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怎么不记得他家庄主给天机堂发过寿帖呢? 不过无妨,他看了眼方多病,此人的衣着还有佩剑一眼就不俗的样子,身份想必尊贵。 不如先将人安顿好,明日等庄主醒来他再跟庄主确认一下此人身份就行。 “你们过来两个人,过来将这二位公子和这姑娘安排到东院的客房去。”管事的说完对白不虞道:“劳请姑娘随我们门内弟子过去先行休息,明日我们再为诸位安排马车送你们下山。” “有劳了。”白不虞道 管事的转身对那两个弟子使了个眼色,很快,那两个玉影山庄的弟子就将李莲花和方多病扶到了位于玉影山庄东院的客房内,那弟子将李莲花扔到床上,出了门反手就将房门落了锁。 李莲花听到落锁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想不到这管事的做事还挺谨慎,竟将他们的房门落了锁。 想来是对他们的身份起了疑。 第121章 玉影山庄6 李莲花下了床走到门口,只听门外“咣”的一声,接着是门锁落地的声音,方多病推门而入,淡定的收好手中的剑对着李莲花催促道 “走吧,咱们也该去这玉影山庄别处探探了。”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走吧。” 二人跃上屋顶,这逍遥峰上风还挺大,吹的二人的衣服迎风列列作响。 “这地势太低了,这山庄也不小,这么慢慢找过去得找到什么时候?”方多病皱眉往四下望去,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山庄尽头的一处说道:“那里好像有个塔,那地势高,李莲花,我们先过去那里看看。” 李莲花抬眼看了看,在那玉影山庄的西侧果然伫立着一座高塔,隐在夜色之中。 李莲花颔了颔首,二人随即朝着那高塔的位置飞速掠去,很快二人来到塔旁。 “李莲花,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和臭味?”方多病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越靠近那座塔,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就越浓。 李莲花面色沉凝,这么浓的血腥臭味,这玉影山庄到底在搞什么? “来来来,将塔门打开,大师兄又抓到一个不知死活的小毛贼。”几个玉影山庄的弟子拖着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打开塔门,将其随意丢了进去。 “这是今天第几个了?这些什么江湖中人,莫不是还真以为我们山庄有什么劳什子仙丹吧?”其中一个弟子嗤笑了一下,踹了一脚地上的人:“这些蠢人也不想想,若真有这什么破仙丹,藏起来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特意放出消息骗你们这些蠢得要死的人上山,现在好了,仙丹没偷到,连小命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另一个玉影山庄的弟子道:“还好这会大师兄不在,要是大师兄在,听到你这些话,又要连累我同你一起受罚了,反正这里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那些被庄主关在地牢里的人,死不了也活不了,那才真的是生不如死呢。” “我们走吧,这一晚上,这些不长眼的小贼络绎不绝的,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那弟子叹了口气,将塔门关好走了出去。 待二人走远,李莲花和方多病才从墙院翻身进到了塔下,一落地,二人就闻到了空气中极为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方多病和李莲花面色都不太好,方多病率先一步上前推开塔门,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里面密密麻麻不下数十具的尸体还是让二人看的心里一惊 李莲花扫了一眼这几十具尸体,有的才刚死,大部分已经有了些腐化的痕迹,显然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李莲花快速的确认了一下新鲜的那几具尸体里面没有宁轩扬,然后俯身查看了一下这些尸体上的伤。 “方小宝,你过来看。”李莲花道 “怎么了?”方多病捂着鼻子在塔中转了一圈,越往里走,这股尸臭和血腥味就越熏的他脑袋昏沉沉的,听到李莲花的话,他赶紧放弃再往里探索返回来走到李莲花身旁 “你看他身上的伤。”李莲花沉声道 方多病掀开那人最外面的那一层衣袍,仔细打量伤口,此人身中数剑,可每一剑的深度和力道却都算不上是致命伤,方多病抬眼看了一眼李莲花,又慢慢往上查探,先是脖子然后是头,在摸到这人的头骨的时候,方多病剑眉一锁道:“他这是……” 李莲花道:“头骨碎裂,从他头上的五指抓痕来看,此人内力极强,单手就可将人的头骨凌空捏碎。” “所以他真正的死因是因为头骨碎裂,那他身上这些剑伤呢?”方多病道:“难不成这杀人的人是变态还是跟这些人有仇?人都死了,还不泄愤,还要将这些人再刺上十几剑才罢休?” “这些剑伤自然有这些剑伤存在的道理。”李莲花看了方多病一眼,有些无奈道:“若寻常人看这些尸体上的剑伤,自然只会想到这些人是死于利剑,又怎么会再去注意他们头骨上的伤?” 方多病不解道:“可是他将人都杀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费尽心思掩藏这些人的死因?” 方多病顿了顿忽然有些明白过来:“难道是因为此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此等阴邪的掌上功法,所以才刻意用剑伤隐瞒。” “不错。”李莲花道:“头骨如此坚硬,要徒手将其捏碎需要极强的内力和劲法,如今江湖上有这等内力的人屈指可数,据我所知,他玉影山庄在江湖上应当是没有这么一号内功深厚的人物才是。” “方才送尸体过来的那两人说,这人是大师兄抓到的。”方多病看向李莲花:“如此看来,目前此人最是可疑。” “想不到这玉影山庄还真是卧虎藏龙。”李莲花喃喃道 “卧虎藏龙?我看是藏污纳垢才是。”方多病不屑的冷哼一声 这玉影山庄从上到下,对人命都如此漠视,光看方才那门内弟子的谈话,就知道这玉影山庄从上到下怕是都多多少少知道这山庄内的勾当。 但他们竟并没有觉得不妥,而是选择助纣为虐,此等门派作风,实在是让武林蒙羞。 “刚才那两人还提到什么地牢。”李莲花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神色不辨:“这玉影山庄下了那么大一盘棋,也不知其背后的目的是什么。方小宝,我们先去他们说的地牢看看,我怀疑时老前辈和宁公子,可能就在他们所说的地牢之中。” “嗯。”方多病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李莲花,虽然青岩乌木让李莲花得以重修内力,但毕竟时日尚短,受碧茶之毒的影响,李莲花的眼睛才刚好。 如今这事情逐渐变的复杂起来,方多病自然不免担心起李莲花来。 李莲花自然知道方多病在担心什么,他笑了一下宽慰道:“不用担心我,我好得很。” 说完他低着头在那堆尸体里认真寻摸了一番,最后顺利从一具略略腐败的尸体上摸出一把不起眼的佩剑来。 “兄台,借你的剑一用。”李莲花轻声对那具尸体道:“我不白借,等事情尘埃落定后,我定来此处亲手归还此剑,并将诸位好好安葬。” 第122章 玉影山庄7 “李莲花,等我们解决完玉影山庄的事情,我要找整个江湖最好的铸剑师,打造一把绝世好剑送你。”方多病看着李莲花拿剑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触动 遥想几个月前,他在东海听闻李莲花断少师时,他就恨不得将那肖紫衿按着猛揍一顿。 别人不了解,他还能不了解吗? 定是那姓肖的咄咄相逼,否则以李莲花的性子又怎会宁愿断了少师剑也不愿与姓肖的那厮出手。 “绝世好剑就算了。”李莲花掂了掂手里的剑:“也不必浪费这个功夫,剑就是剑,用着趁手就行了。” 方多病看了眼李莲花老实道:“能让你觉得用着趁手的剑,怕是比铸一把绝世好剑都难。” “先别管这些了。”李莲花提着剑脚尖轻点,说话间已经跃上墙头:“这玉影山庄不小,就是不知道他们地牢在哪?” “实在不行,要不抓个人问问?”方多病的眼神飘到附近一间屋子,那里有个穿着玉影山庄弟子服的人正靠着一间房门在门口打瞌睡。 “扰人清梦的事你做起来比较顺手。”李莲花朝方多病眨了眨眼:“你去吧,小心别让他看清了你的脸。” “放心,早有准备了。”方多病挑了挑眉,从宽袖中拿出一截不知道从哪个床幔上扯来的青丝纱幔绑到脸上一脸得意的看向李莲花:“你就在此等本少爷的好消息吧。” “这位兄台,醒醒。”方多病从身后拍了拍那位略带酒气的玉影山庄弟子 “嗯?”那玉影山庄弟子睁开眼,眼神和语气都带着些不耐烦:“谁?是谁打扰本大爷睡觉!” “是我啊。”方多病在他身后悠悠道 “他大爷的,你是…….”接下去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在他扭头的功夫,这个玉影山庄弟子终于迟钝的感受到了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刃的凉意 “大侠…..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行了行了,闭嘴。”方多病语气沉了沉,轻轻动了一下手里的尔雅剑,见那人立刻抖如筛糠,方多病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我问你,你们玉影山庄的地牢在何处?”方多病凑近那人:“老实回答,不然我手里的剑可不长眼。” 那弟子一脸的横肉抖了抖:“大侠要去地牢?” “少废话,快说。” “说说说,大侠,我说我说。”那弟子朝石塔的方向指了指:“这位大侠,看到那石塔了嘛?那石塔的前面有一座破旧的亭子。那亭子的下方应该就是您要找的我们玉影山庄的地牢。” “什么叫应该?”方多病冷冷道:“你想诓我?” “大侠….大侠我哪敢啊。”那弟子忍不住哭的涕泪横流很是难看:“只是我在山庄内是品阶最低的门外弟子,这地牢在石塔附近一事还是我最近才跟内门弟子打听出来的,只是我没去过,这才不敢确定的。大侠饶命啊,我知道的可全都说了,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 “好了好了,”方多病不耐烦的打断那人的话,抬手在他后脖颈来了一下,看着人软趴趴的倒下去了,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站起身 “李小花,走吧,去地牢。” 待李莲花和方多病离开之后,从房内徐徐走出来一个身穿朱红色长袍的男子,那男子轻轻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玉影山庄弟子,似乎并不关心此人是死是活,飞身一掠,身轻如燕的也朝着石塔的方向掠去。 李莲花与方多病来到那玉影山庄弟子所说的那座亭子,从面上看这不过就是座毫不起眼的破亭子,但仔细一看,这亭子内的石桌之下似乎另有乾坤。 “这石桌重量不对,底下好像还真有机关。”方多病推了一下石桌,接着又环视了一下周围,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亭子外一株看着已经枯死的梅花上 “那是真的。”李莲花面色复杂的走过去将那枯死的梅树连根拔起 方多病脸色变了变,心下一燥,暗自运起内力,对着那石桌侧面就是一掌,那石桌顿时被内力崩的四分五裂,露出位于下方的一条密道来 方多病一脸得意之色看向李莲花,李莲花缓缓吸了一口气,好好好,整出这么大动静,这臭小子是生怕这玉影山庄的人察觉不到吗? “抓紧时间,下去看看。”李莲花道 为今之计,唯有速战速决,尽量想办法在玉影山庄的人赶来之前,先救出时老前辈和宁轩扬。 李莲花和方多病顺着密道往下走,没多久,就来到了地牢内,这地牢内看守的人倒不算多,李莲花和方多病没怎么出手就将人全部打晕解决了。 这地牢内有十几间牢房,每间牢房里都关着两三个人,这里面有些是江湖上略有名气的侠士 ,有些看着装竟是一些门名正派的弟子,只是这些人无一例外身上都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全身软弱无力的倒在牢房内。 看样子应当是中了什么迷药迷香之类的。 李莲花一间一间的查看着牢房内的人,试图在里面找到时五鼠和宁轩扬,方多病在李莲花身后用剑将那些门上的锁链一一砍开。 李莲花走到最里面的那一间牢房,终于在那里见到了盘坐着闭眼小憩的时五鼠 李莲花砍断锁链走了进去,他走到时五鼠面前轻轻的俯下身子,李莲花先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时五鼠,确定老前辈身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时轻舒了一口气对着时五鼠道:“时老前辈,我来晚了,我先背您出去吧。” 时五鼠慢慢睁开眼,见到李莲花的那一刻,他眼中的欣慰之色大过于欣喜,只见他伸出干瘪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李莲花的肩膀,语气涩然道:“你来了,很好,老夫果然没看错你。来的不算太迟。” “时老前辈,让您受苦了,晚辈先带您出去吧。”李莲花说着想要去扶时五鼠的肩膀却被时五鼠摆了摆手拒绝了 “不必,你难道忘了我是做什么的,这牢房本就困不住我。”时五鼠说着大笑两声,笑的爽朗畅快:“宁小子,还不快出来,这一局,是你师父我赢了。” 第123章 玉影山庄8 “时老前辈,这是什么意思?”李莲花愣了一下 “其实这玉影山庄,我和宁小子几日前就上来了,但老头子我上来以后才发现,这玉影山庄暗地里竟然有如此骇人的勾当。”时五鼠道:“可发现归发现,我和宁小子势单力薄,根本无法扭转乾坤。” 时五鼠说着长叹了一口气:“这地牢之中关押的,都是唐玉影这些时日以各种名义骗至玉影山庄的江湖侠士,他们在此围困多日,皆因这唐玉影所练邪功,需以内功深厚者的内力做引,招式古怪阴邪。” “于是我和宁小子商量了一下,由他先行下山,一来可以在山下等你,二来也可及时向四顾门和百川院通风报信。” “我起初是不同意师父这个提议的,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宁轩扬从暗处走出来,他身穿一身朱红色长袍,若是不看脸只看背影,便很容易将他视做是玉影山庄的二庄主 “你…..”方多病皱眉,瞪着眼瞧着宁轩扬:“所以刚才将我们引去玉影山庄后院的那人是你?” “不错。”宁轩扬点了点头又看向李莲花:“我本是不同意先独自下山的,但师父说他信你,让我放心下山,于是我便与我师傅立了个赌约,若你在发现玉影山庄有古怪时,第一时间选择留下来救我和师父,那便是我输了。” 宁轩扬说完神秘兮兮的瞧了眼李莲花:“你这老狐狸,还挺讲义气,这次小爷我输的不亏。” “哈哈哈哈哈,宁小子,为师早就说过,他绝不会让为师失望。”时五鼠笑的肆意畅快,忽而他收住了笑,语带抱歉道::“只是李后生,我也是上了山才知道这百破玉骨丹是唐玉影为蒙骗江湖之人上山而放出去的假消息,这玉影山庄或许根本没有百破玉骨丹,连累你多跑这趟,老头子我惭愧啊。” “无妨。”李莲花淡淡道:“时老前辈,这世间之事本来就是求个机缘,这玉影山庄有百破玉骨丹最好,如果没有自还有别的方法,前辈无需挂心。” “我怎能不挂心。”时五鼠说着突然顿了一下,他抬起头,一双小眼紧盯着李莲花狐疑道:“李后生,我怎么觉得你的容色和气息相较于之前似乎平稳了许多?几月不见,你的病是否有了转机?” “此事说来话长。”李莲花垂了垂眸温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待晚辈下山,再与时老前辈慢慢一一道来。” 时五鼠点了点头道:“好。” “师父,李莲花说的不错,此处确实不宜久留。”宁轩扬朝时五鼠行了个礼道:“我两日前传信,按照脚程,这四顾门和百川院的人明日一早也该赶到了,我们再不走,等人到齐了你我怕是不好走了。” 毕竟他们师徒身份尴尬,若非必要,还是尽快离去,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时五鼠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对李莲花嘿嘿一笑:“李后生,你就替老头子在此看着玉影山庄这群败类。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你来逍遥客栈寻老头子我,老头子我还有许多话想与你说。” “是,”李莲花颔了颔首,对时五鼠道:“时老前辈放心,这里有我和方小宝,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请时老前辈先安心下山。” “嗯。”时五鼠点了点头,趴到宁轩扬背上随着宁轩扬离开了地牢。 “李莲花,那这些人怎么办?”方多病挠了挠头,视线望向那些被唐玉影关押在地牢里的人。 这些人浑身无力,即使方才他将牢门都打开了,这些人强撑着全力也不过刚走到牢门口。 现在指望他们自行逃出地牢,根本不可能。 再退一步说,现在即使他们有力气逃出地牢,也绝不可能逃过外面玉影山庄弟子的追杀。 “方小宝,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李莲花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从刚才起他就觉得很奇怪了。 他们下地牢,分明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怎么直到此刻,还未被玉影山庄的人发现。 “现在才觉得有古怪是不是太晚了些。”笛飞声背着他的刀从密道口走出来,他瞧了方多病和李莲花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弄出那么大动静,连我在那么远的地方都注意到了,你们当真觉得会没人发现吗。” “阿飞,好样的。”方多病脑袋往地道口探了探:“你将那些人都解决了?” “解决了一些,”笛飞声负手而立道:“刚才姓唐的那边好像也出了什么事,所以赶来这边的只是些不入流的玉影山庄弟子。” “外面也出事了?”李莲花闻言想起时老前辈和宁轩扬刚走,不禁略略皱眉有些不放心道:“走,先上去看看。” 三人从地牢里出来,刚探头就被密密麻麻的玉影山庄弟子围住了,裴迟书持剑指向李莲花,眼眸泛着冰冷的杀意:“我倒要看看是谁竟敢夜闯我玉影山庄,还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来人呐,拿下这三人,送去交由庄主发落。” “你怎么敢血口喷人!”方多病看着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就来气,好家伙,那么大个罪名就倒打一耙的安他们头上了? 简直太不要脸了。 “这….这是…..”那玉影山庄管事的姗姗来迟,见到方多病就尖声喝道:“这就是那自称是天机堂少主的家伙,好哇,想不到你们竟然是装醉,快说,你们混入我们山庄究竟是何图谋?对了,你不是还带着一个小丫头吗?来人,快去将那个小丫头也给我带上来。” “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家伙,怎么还敢贼喊捉贼?”方多病实在忍无可忍,他指着裴迟书怒骂道:“分明是你们玉影山庄做下的这等草菅人命的勾当,如今你这厮竟然妄图想将这罪名安到本少爷头上!” “安到你们几人头上又如何?”裴迟书唇角勾笑,眼神颇为可惜的望着方多病他们:“我刚收到传信,四顾门的人正在来的路上,只可惜,这么点时间,我来不及收拾残局了,否则还能留你们多活几日,给我师父练功用。” 第124章 玉影山庄9 “好大的口气,”方多病冷哼一声,这人哪来的自信,莫不是真以为这江湖就在他玉影山庄的掌控中了?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小爷今日必要叫这道貌岸然的家伙知道,什么叫惹到他们就算他踢到铁板了。 “阿飞,教训他!” “聒噪。”笛飞声负手而立,眼神都不屑给裴迟书一个:“动手吧,哪来那么多废话。” 裴迟书看了笛飞声一眼,他心里隐隐觉得此人绝不简单,因为在玉影山庄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比他还狂妄的人,裴迟书眼神微眯,抽出佩剑指着笛飞声:“你若是……” 笛飞声何来那么多耐心,他反手提刀就杀了上去,裴迟书差点没反应过来,他迅速拿剑挡住了笛飞声砍来的刀罡,但笛飞声的这一刀气劲太强,裴迟书虽然挡住了,却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这人怎么如此野蛮!”裴迟书咬着牙怒斥道 “要打就打,都说了让你别那么多废话。”笛飞声冷冷道 “你…….”这被逼退的两步让裴迟书恼羞成怒,他朝着呆立在一旁的玉影山庄众弟子喊道:“还愣着干嘛,一群废物,还不快上!” 玉影山庄一众弟子这才反应过来,提着刀剑将笛飞声团团围住,笛飞声冷嗤一声,手上的刀一挥,刀风就将那围住他的几十个玉影山庄弟子统统扫在地上。 “混账东西!”裴迟书蓦地提剑朝笛飞声挥来,笛飞声脸色未变,只冷冷的看着朝他挥舞而来的剑气,待剑气扑面之时笛飞声猛然扬刀,刀罡一出瞬间将裴迟书的剑气挥退至数米外 裴迟书脸色巨变,他实在不懂,此人到底是有多强的内力,才能在瞬息之间就将他引以为傲的“落影剑”瞬间击溃。 “你是谁?”裴迟书骇然道 笛飞声阴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他的语调不带任何温度,每一字都像催命符般凉薄:“你这蹩脚货,还不配知道本座的名字。” 说完笛飞声缓缓提刀,裴迟书呼吸急促,他知道他再不想办法,面前这如阎罗般的男人就真的再也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了。 忽然他的眼角瞥见管事的正带着一个姑娘朝他们这边走来,裴迟书想起刚才管事的的话,这姑娘与他们是一伙的! 裴迟书来不及细想,飞身朝管事的和那姑娘掠去,裴迟书一掌挥开管事的,右手提剑左手毫不迟疑的扼上白不虞的颈项 白不虞半夜被管事的引过来,刚想瞧瞧他们玉影山庄的人到底想搞什么鬼,没想到热闹没瞧上,自己却似乎被人劫持了? “别动!”裴迟书的手扼在白不虞白皙的颈上 “再动我就杀了你。” “杀了我你也得给我陪葬。”白不虞倒是不惊慌,只是感觉自己实在有点点背。 要不说不该好奇的事别好奇呢,这下好了,小命都捏在别人手里了。 “不虞姑娘,你跑出来做什么?”方多病眼见裴迟书挟持了白不虞,面上的淡定终于维持不住了。 裴迟书这个小人,打不过就挟持一个姑娘家,实在是太卑鄙了。 枉他长了一张如此正气的脸庞,真的是光干不要脸的事。 “方大少爷,刚才那管事的慌慌张张的将我骗出来,我本来想着来凑凑热闹的,没想到……”白不虞一脸苦笑的看着不远处的笛飞声眨了眨眼:“笛大哥,刀下留情。” 笛飞声冷着脸,不为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 “你别过来!”裴迟书瞳孔睁大,慌乱中他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三分,白不虞被他用力一掐,忍不住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大木头!” “老笛!” 笛飞声翻了个白眼,收起刀对着身后两个聒噪的男人道:“本座不管了,你们自己上吧。” 这种以女人做要挟的混账,杀了他只会脏了自己的刀。 “你这无耻小人,快放了不虞姑娘!”方多病勃然大怒道 “放了她?”裴迟书轻咳了两声,手上劲道微松,此刻他终于瞧见了生的希望:“放了她我还有命吗?” “那不知裴公子你想如何?”李莲花眸色微凉,面上却不显,只是宽袖之下的手攥的紧紧的。 他实在是太大意了,竟然忘了考虑不虞姑娘的安危。 裴迟书松了口气,这小姑娘,想不到还挺有用的。 裴迟书一脸警惕的看着笛飞声目光又扫过李莲花和方多病,沉吟了半晌嘴角抿了抿道:“你们三人,随我去见我师父。” 李莲花没有丝毫犹豫颔了颔首道:“好。” “带路吧。”方多病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裴迟书 裴迟书眼神稍稍闪动了一下,略略拧眉道:“你们走在前面。” 方多病哼了一声率先往最前面走,李莲花想跟上却被裴迟书叫住:“你等等。” 裴迟书看了看笛飞声:“你让他先走。” 笛飞声眼里的不屑快要溢出来了,但李莲花一个眼神,笛飞声忍了忍面无表情的提步跟上方多病。 “裴公子。”李莲花温文尔雅的朝裴迟书笑了一笑 “走吧。”裴迟书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莲花,略略放下了一点防备,此人看着倒像是个老实的。 李莲花走的不紧不慢,偶尔回首打量一下裴迟书和白不虞,终于再回了四五次头之后裴迟书烦了 “你走你的,看什么看?!” “裴公子,你右手受伤了?”李莲花放缓了脚步低声开口道:“是不是刚才受的伤?实不相瞒,在下略懂一些岐黄之术,一会见到庄主之后,若裴公子不嫌弃,在下可以为裴公子查看一番。” “你胡说什么!”裴迟书大怒,右手的剑直指李莲花后背,眼看着差一分就要刺入李莲花的后背,连白不虞都紧张的瞳孔缩了缩。 可李莲花还是不紧不慢的挪动着脚步,好像丝毫不知道身后是如何危险的情况 这家伙!到底懂不懂武功?裴迟书有些迟疑了。 第125章 玉影山庄10 “裴公子,在下有一事不明,唐庄主如此大肆的以百破玉骨丹的名义将那些江湖侠士和名门弟子引至玉影山庄来,当真不怕四顾门和江湖刑堂百川院有所察觉吗?”李莲花步履不乱,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着 裴迟书在身后拿剑试探了李莲花好几次,最后他悻悻的收了剑 这个烦叨叨的家伙,好像当真不会武功。 不过裴迟书还是不太放心,他左手扣着白不虞,一双眼怨毒的盯着前面的笛飞声,一会见到了师父,他定要将方才的屈辱通通讨回来。 “裴公子?”李莲花见裴迟书不答他的话,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又回过头来 裴迟书双眉紧锁对上李莲花那双无害的眼睛忍不住怒骂道:“你哪来那么多问题,烦不烦!好好走你的路!” “在下也只是看着裴公子一表人才,于心不忍,想着规劝裴公子一番。”李莲花语重心长道:“唐庄主此举终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就算明日能让你们侥幸蒙混过关,还会有下一次,裴公子应及早回头,以免铸成大错。” “你懂什么?”裴迟书轻哼一声道:“就算是四顾门和百川院又如何?死无对证的事,他们又从何处去定我们的罪?人可以来我们玉影山庄自然也可以走,只要没有证据,就算是四顾门和百川院亦奈何不了我们玉影山庄!” “哎。”李莲花叹了口气似是很惋惜的摇了摇头:“裴公子,那你也未免太小看四顾门和百川院了。” “你啰嗦什…..”裴迟书话还没说完,就见李莲花再度回首,脸上还是挂着看似无害的笑容。 但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次他手中一直提着的那把破剑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裴迟书的胸前袭来。 那剑虽未出鞘但攻势凌厉,裴迟书措不及防下根本来不及拔剑,他下意识的想收紧左手,但白不虞早在他分神的那一瞬间就抢先一步伸手扣住裴迟书的手腕,裴迟书一惊,手上想再度用力,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不虞趁着裴迟书手腕的力量松懈的同时,身子略略偏了一下,同时李莲花的剑已经点到了裴迟书的胸口之上。 裴迟书胸口一滞,全身顿时像被卸了力气,但他仍不死心,挣扎间想去抓白不虞,却见白不虞转头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手一扬,白色的粉末散在空气里,裴迟书只吸进去一口,就觉得胸腔都灼烧的厉害。 这下裴迟书是彻底顾不上其他了,他捂着胸口指着白不虞,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 “本姑娘劝你还是少动用内力为妙。”白不虞莞尔一笑:“这是用我祖母养的赤红短尾蝎新研制的毒粉,中此毒者一旦擅用内力,毒就会顺着你的血液跑到五脏六腑,到时候大罗神仙难救。” 裴迟书闻言不敢再用内力逼毒,他抬起头满脸阴毒的望着白不虞道:“快给我解药,否则我让我师父将你们都杀了!” “姓裴的,你是不是不懂什么叫求人?”方多病脸上挂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都这样了?还想着要杀了我们,我看你真的是没救了。” “赤红短尾蝎的毒是没有解药的。”白不虞挂着凉薄的笑对着裴迟书轻飘飘道:“十二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你大概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你口口声声师父师父,若你师父真疼你,该不会舍不得用百破玉骨丹救你吧。” “百破玉骨丹?”裴迟书愣了一下,目中神色痛苦异常,他咬牙道:“哪有什么百破玉骨丹!也就你们这些蠢人才会信!” “是吗?”白不虞叹了口气略带惋惜的瞧了裴迟书一眼微笑道:“那你就等死吧,三个时辰后就算你有神丹灵药,你一身的武功也会尽数废去,不过无所谓,十二个时辰后,你就该进棺材了。” “你……”裴迟书心下一急,猛的咳出一口血来,他不可置信的擦了擦嘴角,突然眼神微眯猛的提气,仓皇的朝唐玉影的内宅飞掠而去。 “哎.…….”白不虞摇头:“都让你别动用内力了。” “不虞姑娘,你当真给裴迟书下了赤红短尾蝎的毒?”方多病上前两步走到白不虞身侧问道 “哪有什么赤红短尾蝎的毒。”白不虞耸了耸肩:“这赤红短尾蝎连我祖母都还不曾炼出它的毒液,我上哪去弄它的毒去。” “那方才裴迟书中的是……” “息神散,吸入后会让血脉急速流转,同时也会让他暂时感到胸肺有灼烧感,但并不会真的伤及他性命。”白不虞道 “只是他若动用内力,息神散自然会随之运转全身,激动之下咳血也正常。方大少爷你放心,他还有用,本姑娘自有分寸,又岂会让他真的就这么轻易就死了。”白不虞望着裴迟书离去的方向道:“跟上去,这唐玉影究竟有没有百破玉骨丹,我们跟上去便知晓了。” 裴迟书运足内力,一路飞踏至唐玉影的内宅后院,守门的弟子见裴迟书颇为狼狈的飞身而来,都有些微微吃惊。 要知道裴迟书在玉影山庄可是除了庄主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究竟是谁竟然能在玉影山庄将他伤成这样 “大师兄,你怎么…….”守门的弟子刚要迎上去,却被裴迟书毫不迟疑的挥袖推开 “滚开,你们两个,守着此门,谁都不准放进来。”裴迟书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呼吸间那种灼烧刺痛的感觉越来越厉害,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要了他的命。 “还有你们几个,把院内所有机关都打开,”裴迟书快速交代完,眼里泛着焦灼:“我要见师父,你们谁都不许进来打扰!” “大师兄,出了什么事了,这么晚了,庄主醉酒未醒……”那人的话还未说完,裴迟书阴冷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咳咳……”裴迟书猛咳几声,心下虽然不爽,却也不想浪费任何时间:“守好门。” 裴迟书丢下这句话,身形踉跄地朝唐玉影寑阁走去。 第126章 玉影山庄11 “师父,迟书有要事求见师父。”裴迟书来到唐玉影寑阁前,双膝跪地扬声道 唐玉影的寑阁房门紧闭,没有丝毫动静。 裴迟书强忍着胸腔的灼痛,再次提声道:“师父,迟书有要事求见师父,请师父允许迟书进去。” 唐玉影的寑阁内传来一丝响动,裴迟书眼眸一亮,恭恭正正的跪好,等着唐玉影前来开门,可裴迟书垂头行礼跪了良久,却迟迟不见唐玉影再有别的动静。 “师父!”裴迟书的声音有些急促,他再次猛咳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不能再等下去了,裴迟书望了望身后,终于按耐不住站起身,再拖下去恐怕那几人就要追上来了,门口那群废物和那些机关根本拦不住那些人多久。 “师父,事急从权,迟书有要事必须见到师父。师父,迟书进来了。”裴迟书说完小心的避开门口那些机关,伸手推开唐玉影寑阁的房门。 刚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裴迟书来不及细想,忙一个翻身将那偷袭而来的东西一脚踢开。 裴迟书捂着胸口喘着气,还没明白过来为何师父房门内竟然有人放暗器,就听身后有人失声叫嚷道:“来人呐,快来人呐,大师兄杀人了,大师兄杀了庄主!” 裴迟书定了定神,下意识的想骂那人在胡言乱语什么,眼角不经意的一瞥见屋内的情形却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只见唐玉影此刻双目圆瞪坐在椅子上,他的眉心插着一把利刃,那把利刃已经整个没入唐玉影的脑中,血正从唐玉影的额头缓缓流下来,他的瞳孔微微扩散,显然是刚死不久。 而凶器,正是裴迟书方才踹飞出去的那把利刃。 “师父!”裴迟书胸口一滞,恐惧和震惊一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他再也顾不得胸口的灼痛,他缓缓拔剑,眼神狠戾的转向身 “你看到了什么?” “没….没…我什么都没看到……”那人早已跌坐在地,被刚才那一幕和裴迟书如今这样吓得屁滚尿流,他知道他再不说什么,恐怕就小命休矣。 但他看着如恶鬼般朝他持剑而来的裴迟书唇角打颤,一时间竟然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裴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杀人灭口吗?”方多病和李莲花他们几人自门外而来,他们瞧了一眼裴迟书又瞧了一眼死状可怖的唐玉影 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讨要百破玉骨丹不成?竟然杀了你师傅?”方多病骇然道 “你莫要血口喷人!”裴迟书听方多病这样说,当下气红了双眼:“我没有杀了我师父,我没有!” “你还想狡辩!”白不虞上前一步冷然道:“这位小兄弟难道不就是撞破了你弑师的丑事,才让你欲杀人灭口的吗?” “你胡说!”裴迟书觉得胸口和脑袋都痛的让他失去理智,他提着剑满眼血丝的指着李莲花他们嘶吼道:“都怪你们,都是你们,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我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该死,你们通通都该死。” “裴公子,既然唐玉影已死,四顾门的人也在赶来的路上,事到如今你已别无选择,不如就此收手,”李莲花的视线在裴迟书和唐玉影身上转了一圈,他言辞恳切的对着裴迟书道:“赤红短尾蝎之毒并非全然无药可解,还有唐庄主的死也仍需要好好探查一番才能确定。你先别激动,把剑放下我们好好谈谈。” 裴迟书闭了闭眼睛,李莲花的话好像对他有那么一点点触动,他持剑的手微微往下放了放 “迟书,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莲花略略皱眉,侧身往身后看了下,只见一身朱红长袍的沈祈卓正带着一众弟子朝内院这里走来 原本被裴迟书那剑指着以为自己死定了的那个玉影山庄弟子见沈祈卓来了,顿时像看到了什么救星那般,手脚并用的朝沈祈卓爬去 “二庄主,二庄主救命!我亲眼看见大师兄杀了庄主,大师兄为了掩盖罪行,还想杀我灭口。”那弟子爬到沈祈卓身后声音凄厉:“求二庄主救我一命,为庄主报仇啊。” “你说什么?”沈祈卓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的望向裴迟书 “迟书,他说的可是真的。” “二庄主….我….”裴迟书想要否认,但那把飞刀确确实实是他踢出去的,这种情况他实在是百口莫辩。 沈祈卓看着裴迟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猛然沉了面色,他大跨步的冲进唐玉影房内,不一会儿,房内就传来沈祈卓悲痛的呼喊声:“唐大哥!” “裴迟书!你这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我大哥对你如何?你竟然弑师!”沈祈卓沉痛的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溢满了杀意:“裴迟书,你如此行径,事到如今,我玉影山庄留你不得。” “今日,我沈祈卓必要替唐大哥讨回一个公道,裴迟书,在我动手前,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裴迟书看着满身肃杀之气的沈祈卓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突然,裴迟书想起李莲花方才的话,他蓦地眼前一亮,丢了手中的佩剑双膝跪地对着沈祈卓道:“二庄主,迟书有此一遭皆是遭人陷害所致,还望二庄主明察。” “陷害?”沈祈卓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有何人陷害于你?” “首先就是他们四个。”裴迟书盯着李莲花他们咬牙道:“他们四人来路不明,我被他们四人步步相逼,最后一时不慎还被这女子下了毒药。” 裴迟书说道此处一脸阴鸷的看着白不虞:“迟书这才逼不得已此刻前来找师父,想请师父救我。哪知,我刚推开师父的房门,就有人想用暗器伤我,我一时情急之下才将暗器打飞,师父这才被我……” 裴迟书没再说下去,沈祈卓听完裴迟书的话冷哼一声,他面无表情的走到裴迟书面前肃声道:“若依你之言,这屋内有人朝你扔暗器?那事发到现在,应当没人从这屋内出来吧?” “那也就是说,”沈祈卓自上而下俯视着裴迟书道:“此人现在还在屋内?” 第127章 玉影山庄12 裴迟书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答道:“不错,迟书相信此人还在屋内。” 沈祈卓面色稍缓兀自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李莲花他们沉声道:“好,迟书,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我亦不愿相信你是那弑师之人。为验证你所言,我这就让人去唐大哥房内查验。” “若房内确有其他人,那此事或可再议。”沈祈卓顿了顿望向裴迟书:“可若房间内并无你说的第三人,迟书,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裴迟书闻言心里一颤,但此时他根本别无选择,沉默良久裴迟书咬了咬牙道:“迟书明白。” “很好。”沈祈卓凉声道:“为表公平,就由我和几个山庄弟子一同进去,如此一来也好不冤枉了任何一人。” 沈祈卓说完就点了几个玉影山庄弟子一起再度进到唐玉影寑阁内,过了好一会,沈祈卓才与几人一起出来。 沈祈卓面色阴沉的看向裴迟书摇了摇头:“迟书,枉我如此信你,唐大哥的房间内并无任何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不可能。”裴迟书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眼里一片死灰嘴里不住的喃喃道:“这不可能,二庄主这不可能!” “裴迟书!”沈祈卓略略皱眉厉声道:“我和这么多庄内弟子都亲自将这房内细细搜了一遍,难不成还能冤枉你了不成?” “来人呐,还不快将这弑师之人拿下!”沈祈卓对着裴迟书冷然道:“裴迟书,若你识相,就束手就擒,莫要我亲自动手。” “二庄主!”裴迟书心绪激荡,胸口一阵直击肺腑的巨痛。他捂着胸口目光一凛,他没时间了,他还不能死! 裴迟书捡起地上的剑,强撑着站起身一边用剑挡在身前一边一步步的往后退。 “裴迟书!看来你是执意负隅顽抗到底了。”沈祈卓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他抽出随身的佩剑指着裴迟书道:“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了。” “二庄主且慢,”说时迟那时快,李莲花在沈祈卓出剑的瞬间轻巧的飞身挡在二人中间,替裴迟书挡住了沈祈卓那要命的一剑。 李莲花的剑根本没出鞘,沈祈卓那一剑落在李莲花的剑鞘上,力道虽狠却在李莲花一个转息间被轻松化解 “你做什么!”裴迟书见李莲花挡在自己面前,双目微敛,有点疑惑 “裴公子。”李莲花侧头对裴迟书低声道:“唐庄主之死确实疑点重重,但你若真想寻个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此刻就不应该还如此鲁莽。” 裴迟书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想想,若你死了,罪名不就被坐实了。”李莲花用只有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 裴迟书一震,神色复杂的看着李莲花,这人什么意思? “裴公子,先得罪了。”李莲花脚步轻挪后退一步,在裴迟书没反应过来前迅速出手定住了裴迟书胸前的几个穴道 “你!” 裴迟书动弹不得,一双眼瞪着李莲花,恨不得喷出火来,他就知道不该轻信此人的任何鬼话 “二庄主,”李莲花不理会裴迟书而是转身对着沈祈卓露出个沉稳谦和的笑:“在下觉得裴公子杀害唐庄主一事颇为蹊跷,现在就下定论未免太过于草率了些。” “草率?”沈祈卓哼了一下,认真打量了李莲花一眼,此人虽看着平平无奇,却能在一招内化解他的剑招,想必其实力不可小觑,所以沈祈卓并不着急与他动手,而是先出言打探道 “你是何人?为何要管我玉影山庄门内之事?” 李莲花笑道:“在下不过一介江湖游医,不足挂齿。” “江湖游医!”沈祈卓瞧着李莲花挥袖道:“好一个江湖游医,你若说不清你们的来历,沈某也只好将诸位连同裴迟书一同拿下了。” “你们玉影山庄好大的威风,果真是上下沆瀣一气,本少爷今天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能将我们一同拿下!”方多病上前一步正欲拔剑,却被李莲花一个眼神制止 “方小宝,不可。” 李莲花瞧了方多病一眼,然后收了笑容一脸正色的朝沈祈卓行了个礼:“二庄主,我等自然并非来历不明,这位是天机堂少主方多病,而我等则是方公子的朋友,此行是一同随方公子上山来参加唐庄主的六十大寿的。” “天机堂?”沈祈卓哼笑了一声:“据我所知,天机堂素来不参与江湖事,而我玉影山庄是江湖门派,与天机堂并无往来。如此说来唐大哥的寿帖亦断不会发到天机堂去,试问天机堂的少主又怎会来参加我唐大哥的六十大寿。” 沈祈卓看着李莲花肃然道:“你这人满嘴扯谎,既然你不愿明说你们的来历,那便不必说了,今日若少侠执意要管我玉影山庄的门内事,那就拔剑吧。” “二庄主。”李莲花温和的微笑:“在下没有骗你,这位的确是天机堂少主方多病,昨日下午唐庄主还亲自领着方公子来查看这后院的机关布置,想来这几个守院的弟子不会不记得。” 沈祈卓闻言望向那几个守院的弟子,那几人互看了一眼,缓缓的点了点头,被李莲花一说,他们都记起来昨日确实都见过庄主领着此人来查看过后院的机关布置。 沈祈卓见几人点头这才略略缓和了面色对李莲花道:“就算你们几人真的是我唐大哥邀请来的座上宾,这夜半三更的,你们不在房内好好休息。却无端出现在此处,还与迟书交过手,如此行径古怪,你又如何解释?” “回二庄主的话。”李莲花道:“实不相瞒,我们几人之所以上玉影山庄来自然也不是光为了参加唐庄主的六十大寿。” 李莲花语气顿了顿,一脸正色道:“最近江湖中对玉影山庄的传闻我想二庄主不会不知道吧?” “你是说百破玉骨丹?”沈祈卓皱眉道:“这不过是些江湖传闻,又怎可尽信。” 沈祈卓继续道:“如此说来,难道你们也是为了百破玉骨丹而来?” 第128章 玉影山庄13 “不瞒二庄主,我们确实对传闻中的百破玉骨丹颇有兴趣。”李莲花继续道:“但还有另一桩事让在下更为在意。” 沈祈卓淡淡的扫了李莲花一眼:“何事?” 李莲花清了清嗓子直视沈祈卓:“玉影山庄有百破玉骨丹的传闻一出,有许多江湖侠士听闻此传言,不日前都曾先后来到玉影山庄内,可奇怪的是,这些人自来到玉影山庄后,就失去了踪迹。而这些人之中,就有我的一位旧友。” 李莲花道:“所以比起百破玉骨丹,我更在意我的旧友是否安好。” 沈祈卓听完李莲花的话微微蹙眉道:“你此话何意?难不成我玉影山庄还能将你说的这些人掳走不成?” “笑话,你玉影山庄做的可不止是将人掳走!” 方多病眼见沈祈卓装傻,忍不住出声道:“你玉影山庄地牢内如今还关押着许多被你们用迷香迷倒的江湖侠客,这些江湖侠客都被唐玉影拘禁起来用内力做引练他的邪功。而你玉影山庄的石塔内更是尸骨累累,若不是我们撞破你们玉影山庄做的这些腌臢之事,这裴迟书又怎会如此气急败坏。” “事到如今,你这个玉影山庄的二庄主不会想说,此事你不知晓吧?” “竟有此事?!”沈祈卓表情骇然不像做假,他抬眼扫向玉影山庄的弟子,声音带着怒意:“他们所说之事是否当真?” 那些玉影山庄弟子面面相觑,各个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去。 “你们若都不说,那就别怪我用玉影山庄的门规处置了。”沈祈卓冷声道 “二门主饶命。”一个玉影山庄弟子仓惶跪下声调颤抖道:“此事全由庄主和大师兄一手策划,我等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您出去的这几个月,庄主确实有骗人前来,他和大师兄只是对我们说过这些人都是前来盗宝的,至于这些人最后去了哪里,怎么处置的只有庄主和大师兄知道,我们也就是听凭差遣罢了。” “竟真有此事?”沈祈卓深吸了一口气,步履有些不稳:“想我玉影山庄创派不易,在江湖根基未稳,想不到如今还一步踏错闯下此祸。” 沈祈卓长叹一声,神情哀怆,他回头看了一眼死去的唐玉影,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良久,沈祈卓沉了沉气,他满眼疲惫的看向李莲花:“沈某在此多谢四位少侠揭破此事,以免我玉影山庄一错再错。只是如今大错已铸,还请各位给沈某一些时日,等沈某处理完庄内事宜,定会给江湖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方多病不屑道:“这唐玉影都死了,还是被裴迟书杀死的,若按照你们刚才的说法,这些江湖中人都是这二人骗上山来的,其中种种你们全然不知情,那到时候你们玉影山庄只消交个裴迟书出来,此事到最后还不是被你们玉影山庄轻轻揭过了?” 沈祈卓闻言眸色微冷的看向方多病:“那若依方公子所言,此事又该如何处理?” “二庄主。”李莲花不紧不慢的接话道:“依在下看,既然四顾门的人明日一早就会到达玉影山庄。现在离天明左不过两个时辰左右,为了公平起见,倒不如此事就交由四顾门的人来处理吧。” “四顾门?”沈祈卓微微凝眉:“你竟然通知了四顾门的人?” “在下寻友心切,又武功不济,贸然上山,自然不能毫无准备。”李莲花面色从容道:“在下不仅通知了四顾门,还通知了江湖刑堂百川院,想来此时百川院的人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好个武功不济,沈祈卓冷冷的瞥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面上仍挂着好脾气的笑,看的沈祈卓心头一阵郁结。 “既然少侠想的如此周到,那沈某自然不能再说什么。”沈祈卓没好气的挥了挥衣袖:“既然如此,来人呐,先将裴迟书此人压下去,一会交由四顾门定夺。” “是。”两个弟子领了命,推推搡搡的将裴迟书带了下去。 “二庄主,还有那被关在地牢内的江湖侠客们……”李莲花温声提醒道 沈祈卓皱眉瞪了一眼李莲花,越看越心烦,忍不住咬牙道:“多谢少侠提醒,沈某这就亲自去一趟地牢,看一下那些人,了解一下情况。” 沈祈卓走后,方多病走到李莲花身侧朝唐玉影屋内探头道:“李小花,这唐玉影好巧不巧的就在这会死了,你说这会不会凑巧的太古怪了些?” 李莲花赞同点了点头道:“确实太古怪了些。” 方多病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两个玉影山庄的弟子轻声道:“要不然咱们进去瞧瞧?” 方多病话音未落,笛飞声就冷着一张脸率先朝唐玉影寑阁内走去,没走两步就被那两个玉影山庄弟子伸手挡住了去路 “你要做什么?没有二庄主命令,你们岂敢擅闯庄主寑阁?” “让开。”笛飞声面无表情地扫了那二人一眼:“我没什么耐心,若不让开,就都杀了” 那两个玉影山庄弟子没想到笛飞声竟然如此直白,他们相互望了一眼,神情都有些退缩。 “二位小兄弟,我们不过是觉得一下唐庄主死的颇为蹊跷,想在四顾门的人来之前进去查探一下唐庄主的死因。”李莲花朝二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放心,我们只进去一会。保证不会动里面的任何东西。” “那你和他进去,你们二人看完之后就快快出来,莫要让我们二庄主看到了责罚我们。”其中一个玉影山庄的弟子根本不敢看笛飞声,他默默的放下拦着笛飞声的手,目视前方,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 “凭什么放大木头和李小花进去,却不放本少爷进去?!”方多病十分的不服气,他瞪着那个玉影山庄的弟子扬声质问道 那玉影山庄的弟子简直欲哭无泪,于是他收起目视前方的视线,默默的把头转向一侧 笛飞声嗤笑一声,径直向里面走去,方多病哼了一声,紧跟在笛飞声身后,李莲花走在最后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微笑,提步走进了唐玉影寑阁。 第129章 玉影山庄14 “李小花,这唐玉影不是在席上醉酒后被人扶着回寑阁的吗?”方多病双手抱臂仔细瞧了唐玉影:“为何这快到寅时了,这唐庄主不去睡觉,反而坐在这太师椅上。” 笛飞声在屋内走了一圈,他对唐玉影究竟是怎么死的并不感兴趣,只是李莲花这东瞧瞧西看看的样子让他觉得挺有趣的。 “你看他的姿势,身体微侧坐在椅子上,这屋子里又没什么人,为何他是以这个姿势坐在此处,很明显只有一种可能,之前他的对面应当是坐了个人的。”李莲花道 “有人在夜半来访,而这人又极为重要,重要到让唐庄主顾不得醉酒也要起来待客。” “半夜三更,是谁特意来此找唐玉影?”方多病好奇道 李莲花不语,看了看唐玉影又看了看地上那个碎掉的杯盏 “我不知道,但此人必定是唐庄主很看重的人。”李莲花走到唐玉影身侧淡然道:“若不是熟悉亲近之人,这位唐庄主定然不会半夜醉酒待客还毫无防备的被那人点了穴。” “你说唐玉影被点了穴?”笛飞声饶有兴致的听着李莲花分析:“你从何处看出来的?” 李莲花道:“你看他双目圆瞪,嘴唇微张,双手微微弯起,姿势和表情看起来都非常奇怪。” “那又如何?”笛飞声不懂 “一个人死前这个表情,这只能说明一点,”李莲花说着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他动弹不得,死前曾拼命用内力想冲破穴道,你看这地上的杯盏,我猜就是唐玉影用尽全力弄到地上发出的动静,试图提醒外面的人里面的情况,很可惜的是没有用。最后唐玉影是亲眼看着那把要了他命的匕首飞过来扎进自己的脑袋里的。” “这点穴之人到底跟唐玉影多大的仇,竟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方多病咂舌 “若依你所言,凶手岂非另有其人?可玉影山庄的弟子说,他是亲眼看着裴迟书杀了唐玉影的。”笛飞声道:“这又作何解释?” “是啊,所以方才我就在想。怎么才能让凶手不在屋内,却仍然能让唐玉影按照自己的计划而死,最后再把杀人的罪名嫁祸到别人身上去。”李莲花沉吟了半晌,视线意味深长的看向方多病 “你看本少爷做什么?”方多病也想了半天,见李莲花看着自己,顿时一脸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李莲花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眼神颇为失望:“我看你做什么,我看你这个笨头笨脑的二柱子、二傻子什么时候能够反应过来。” “若唐玉影只是被点了穴,那他为何会在裴迟书要进来前面露如此惊慌之色?为何会如此急切的想用内力冲破穴道?那当然只能是因为,他知道,若有人进来的话,他必死无疑。” 李莲花深深的看了方多病一眼:“方小宝,刚才沈祈卓和玉影山庄的弟子都进来查探过,这屋内并无第二个人,可若没有别人,唐玉影又是怎么预测到有人推门他就必死无疑的?” “是机关!” 方多病好大一个茅塞顿开,他转身仔仔细细的开始查探门口的门框,经过一番查找终于在门框上方一处极其不易察觉的地方找到了一条不显眼的划痕。 这划痕好像是某种细小的丝线架在此处造成的。 方多病的目光顺着这条划痕很快凭借经验又分别在房梁上和柱子上找到了相对应的痕迹。 这是一个用丝线搭建而成的简易的三角机关,看着简单却非常精细,只要有人推门而入,丝线一断便能触发机关,那把匕首自然就能准确无误的飞入唐玉影的眉心。 笛飞声来了点兴致,他也跟着四下扫了一圈,最后瞥眼见到他身后的那扇描金漆紫檀木四扇屏风,只见那屏风精美无比,四扇屏风上分别画着四季彩绘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名家之笔,可就是如此精美的屏风,一个角上却十分突兀的残缺了一块。 “这屏风破了。”笛飞声淡淡道:“也不知是今天破的还是之前就破了。” 方多病闻言走上前来细细打量了一下那扇雕工繁复的屏风,微微拧眉 “这屋子里的确有使用过机关的痕迹,从门框、柱子还有悬梁的痕迹来看,这机关触发后,确实是冲着唐玉影所坐着的方向而去的。但这个屏风上的破损,却似乎没有规则可循,我暂时还想不出来是否跟屋内的机关有关。” “想那么多做什么。”笛飞声淡然道:“也许这屏风早就破了呢,这屏风如何,跟唐玉影的死根本没什么关系。” “不可能。”方多病语气肯定道:“你瞧这房间内的搭配布置,无一不精致用心。这纱幔是一等蚕丝织的,这桌子是黄花梨雕的,就连这烛台都是青花八角烛台,试问这样一个讲究细节的人,又怎么会忍受得了屋子里竟然放着一扇早已破损的屏风。” 李莲花微微勾起唇角看着方多病点了点头:“不错。” “方小宝,你可曾记得裴迟书说过,他一进来就有人朝他丢暗器?” “你是说这屏风上残缺了的一角才是裴迟书真正挡回去的暗器所造成的?”方多病道 李莲花点了点头:“不错,如此说来,一切便都合理了。” “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方多病蹙眉道:“那就是这屋子里有使用过机关的痕迹,却找不到一点机关残留的丝线和齿轮,这机关丝线隐蔽一时半会找不到还可以理解,但这屏风碎裂破损的木头呢?这么大一块木头碎片,这些东西都去哪了?” 李莲花表情微动淡道:“东西不在屋内,自然只能是被人拿走了。” 方多病失声道:“你是说沈祈卓?!” “刚才在我们来之前,这屋内,怕是连裴迟书都还未来得及进去过。”李莲花幽幽道:“我们来了之后,就只有二庄主单独进过唐庄主的寑阁,那就只能是他了。” 第130章 玉影山庄15 “这个沈祈卓,藏得还挺深!”方多病道 “虽然后来他跟几个玉影山庄的弟子又进去了一遍,但那个时候他想要收的东西恐怕早就已经收好了。”李莲花道 “怪不得他对裴迟书如此咄咄逼人,”方多病细思一番觉得这沈祈卓实在是计划周全的可怖:“他在里面布置好了一切,只要谁推开这扇门,唐玉影就会如他所想的死在机关之下。到时候沈祈卓再赶过来,他只需要将那人抓起来或者直接杀了,整个玉影山庄,还有谁会再去追究这唐玉影究竟是怎么死的。” “可裴迟书半夜前来是个意外,要是这唐玉影武功再高点,再给他点时间,冲破穴道,那这沈祈卓的如意算盘岂不是就要落空了?”笛飞声哼笑了一声接话道 “不对。”李莲花并不认同笛飞声的这番话:“无论有没有裴迟书,今夜这玉影山庄内都会发生点什么事情,让人不得不半夜敲开唐庄主的门。” “哦?”笛飞声扬眉:“何以见得?” “你没见那沈祈卓衣衫整齐,且在唐玉影寑阁出事后片刻内就赶到了吗?”李莲花眼神稍稍闪动了一下道:“我们只是意外,但二庄主却是早就有备而来。至于裴迟书,若庄内出了什么事,裴迟书作为守在唐玉影寑阁外的人和他最疼爱的徒弟,最后他去敲唐玉影的门的几率自然比别人大多了。” “所以一开始,这一切就都在沈祈卓的掌控中。”方多病沉默了片刻悠悠道:“这沈祈卓真是好谋算,如此一来,唐玉影和裴迟书就都被他算计进去了,唐玉影一死裴迟书被抓,这玉影山庄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由他这二庄主接管了。” 笛飞声面无表情道:“这玉影山庄还真是精彩,蛇鼠一窝。” “李莲花,方大少爷笛大哥,你们查好了吗?这门口有动静,怕是沈祈卓从地牢内回来了。”白不虞在门口朝屋内轻声道 “走吧,既然事情已经大致明了,就等四顾门的人来了再由方小宝与他们交接一下就行了。”李莲花理了理衣袖对着笛飞声温声道:“老笛,一会你我先找个缘由从玉影山庄后门先行下山,方小宝,你留在此处跟四顾门的人交接完玉影山庄之事,再带着不虞姑娘回玉林镇的逍遥客栈,我们在那里汇合。” “你对四顾门的人如此避之不及,可是因为你那个老相好?”笛飞声似笑非笑的看了李莲花一眼,眼里的揶揄之色毫不隐藏:“你偷看了无颜写给我的信,知道乔门主就在附近,这玉影山庄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乔门主大概也会跟着上山来吧。” “你当真不想见见你那位江湖第一美人的老相好?” “笛盟主,”李莲花神色颇为无奈的斜了笛飞声一眼:“第一我没有偷看无影写给你的信。” 这信笛飞声就大剌剌的放在莲花楼的桌上,他无意间瞥见,自然算不得偷看。 “第二,乔姑娘并非我相好,我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故人,这故人自然该留在故事里,哪有一天到晚死而复生的道理?” “所以相见不如不见,如此最好。” “你别给我说你那些道理。”笛飞声双手抱臂神情微抒,嘴角浮起一抹笑:“你只要告诉本座,你不肯死而复生是不是因为那个姓肖的蹩脚货,若是,本座这就替你去将那姓肖的蹩脚货杀了,反正本座看他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这又是说到哪里去了?”李莲花皱眉 “不必同我客气。”笛飞声自顾自道:“顺手的事。” “我没同你客气,也没在开玩笑。”李莲花一甩袖,气的白眼翻上了天灵盖:“行了行了,我与你说不清楚,这天眼看着就要大亮了,你我即刻启程从后门下山吧。” “李莲花,你不坦诚。”笛飞声浅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意味深长:“有趣,实在有趣。” 李莲花重重的叹了口气,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 “方小宝,这后山之路崎岖难行,不虞姑娘就交给你了。” 李莲花一行人来到玉影山庄后门,说是后门,其实就是一处未开凿的断崖石壁,李莲花与笛飞声这等轻功自然没将此断崖放在眼里。 简单的嘱咐了方多病两句之后,李莲花和笛飞声就一前一后消失在清晨白茫茫的山雾之间。 “好厉害的轻功。”白不虞忍不住叹道 “那是自然,”方多病语调微扬嘴角带笑:“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可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方大少爷,以你来看,李莲花这些时日,大概恢复了多少内力?”白不虞道 “实不相瞒,我实在不知道李小花之前的内力究竟有多深厚,但若依照大木头的内力来比较,李小花现在体内的内力大概也只有从前的两成不足。”方多病说到此处不免有些担忧的看向白不虞 “不虞姑娘,这玉影山庄由此看来并没有传说中的百破玉骨丹,而李小花虽然气海重聚,但内力重修却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方大少爷,我懂你的意思。”白不虞朝方多病粲然一笑:“你们不用太担心,我这些日子不也都没事吗?也许是我祖母太过大惊小怪了,也许我体内的青岩乌木足够我撑到李莲花将扬州慢的内力修练到能代替青岩乌木之力运转我的心脉呢。” “希望如此吧。”方多病拍了拍白不虞的脑袋:“白姑娘,其实我一直很感谢你,在那种情况下愿意将青岩乌木让给李小花。你救了李小花,我方多病决不食言,哪怕踏遍天涯海角,也定会和李小花一起找到维持你心脉的方法。” “方大少爷,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白不虞朝方多病扬了扬下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走吧,方大少爷,一起去前面看一下四顾门的人来了没有,我也挺想见见那位被誉为江湖第一美人的乔婉娩乔姑娘。” “走吧。”方多病淡淡道 四顾门啊,真的是许久未见了呢。 第131章 乔婉娩 “婉娩,这玉影山庄不过一个小门小派,实在不必你亲自过来一趟。你现在是四顾门的门主,若这等小事都要让你亲自跑一趟的话,那岂非忙不过来。”肖紫衿看着乔婉娩,神色颇有些心疼,但他如今的立场,除了默默心疼就再没有别的立场可以做什么。 “紫衿,在四顾门眼里,门派没有大小之分。”乔婉娩秀眉微蹙的瞧了肖紫衿一眼耐着性子道:“四顾门要做的是按照相夷的初衷还武林一个公平公正的地方,若这玉影山庄真如信中所说,掳了那么多江湖中人在庄内就是为了给玉影山庄的庄主修练邪功的话,如此大事,我怎能不来?” 肖紫衿听见乔婉娩口中喊出相夷二字就心有不爽,但他为了不和婉娩隔阂更深,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将气都撒到写信将他们引到这玉影山庄的人身上 “依我说这封信来路不明,是真是假还难说,最近这江湖沸沸扬扬的传闻说玉影山庄有什么玉骨仙丹,我猜就是有人见不得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突获至宝,这才胡乱写信编造一通,我们根本不用理会才是。” “紫衿,若你不想上山可以不来。”乔婉娩终于听不下去一脸正色的看着肖紫衿:“其实我带的这些人完全可以上玉影山庄查探虚实了。是你在山下赶来,非要与我们一同上山的,若你还有其他要事,就不必与我们在此浪费时间,还是先请回吧。” “婉娩,我不是那个意思。”肖紫衿见乔婉娩生气,忙着急的解释道:“我怎么会放心让你独自上这种不入流的门派呢?万一那人信中所说之事是真的,那我正好能保护于你,我如此匆匆赶来,难道你当真不愿领我的情吗?” “紫衿,首先我不是一个人。”乔婉娩声音有些冷:“我身后跟着那么多四顾门的弟子,其次就算信中所言之事是真,百川院的石水姑娘也正在赶来的路上,四顾门和百川院联手,我必不会出什么差错,自然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婉娩,我不与你争辩。”肖紫衿神色讷讷的垂下眼眸一脸受伤之色:“我就跟在你身后,等陪你查探完玉影山庄之事,我就离开,这样如何?” 乔婉娩也不想与其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往前走去:“随你吧。” 乔婉娩带着四顾门的人和肖紫衿到达玉影山庄的时候,方多病和白不虞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大半个时辰,乔婉娩见到方多病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意外,反而是肖紫衿率先皱眉 “方多病,你怎么在此?” “本少爷想在哪就在哪,就不劳肖大侠挂心了。”方多病瞧了肖紫衿一眼,觉得晦气的很。 乔姑娘在哪这厮就跟到哪,谁不知道他那点心思。 “如此说来,那封匿名信也是你写的?”肖紫衿看着方多病凉声道:“你在信中说的言之凿凿,如今我们人都来了,不知方大少爷可有证据?” “我写信通知的是四顾门,如今你早已不是四顾门的门主,我与乔姑娘说话与你何干?”方多病也不与肖紫衿客气,更是一句话都不愿与这小人多说 方多病径自走到乔婉娩身侧道:“乔门主,这玉影山庄情况复杂,这里不方便说话,请与我进去,我找个地方细细与你道来。” 乔婉娩看了方多病一眼,又看了看方多病身后的白不虞,虽然她奇怪几月不见方多病身侧怎么多了个姑娘,但眼下玉影山庄之事更为要紧,她点了点头,随着方多病一同走入玉影山庄。 “方多病!”肖紫衿暗自咬牙却碍于乔婉娩在场而不敢发作,他的眼神气愤的瞥到一旁的白不虞,白不虞正呆愣愣的看着乔婉娩离去的背影发呆 白不虞心道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清丽婉约犹如仙女般的人存在,怪不得被奉为江湖第一美人呢,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她听祖母说过,这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和这江湖第一美人好像曾经是一对,此情还被传作佳话广为流传。 白不虞一想到李莲花竟然和这天仙般的姐姐曾经是一对,就压不住嘴角露出一个十分八卦的笑来。 怪不得李莲花听闻乔姑娘可能要来,就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位姑娘,瞧着陌生,不知该如何称呼?”肖紫衿话说的虽然客气,但面上的表情却看的出来他一点也没将白不虞这种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 “我吗?”白不虞扭头看向肖紫衿,此人看着仪表堂堂,五官丰盛俊朗,一派名门大侠气度,但不知为何,白不虞从第一眼开始就并不喜此人。 再看刚才方多病对他的态度,她不了解面前这人,但这些时日下来她却多少了解那位方大少爷,能让那位方大少爷讨厌成这样的人,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人。 “本姑娘姓白,名唤不虞。”白不虞说完便不想留下应付肖紫衿,转头便想往山庄内走 “白姑娘。”肖紫衿在背后声音冷冽中透着自负:“我看姑娘涉世未深这才出言相劝,敢问白姑娘与方多病认识多久了?” “二月有余,怎么了?”白不虞本不想搭理他,不过他既然开口问了,她倒是有点好奇看看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姑娘与他相识不过二月,姑娘可知方多病此人早有婚约?”肖紫衿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白不虞:“而且与他有婚约的女子还是当朝公主。” “那又如何?”白不虞有些不解的看着肖紫衿,这人絮絮叨叨一大堆,到底想说什么。 肖紫衿见白不虞没什么反应,皱眉轻声哼了一下语气加重道:“肖某也是怕白姑娘被方多病此人欺骗,到时候芳心错付,晦时晚矣。这才好心提醒姑娘一番。” 白不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居然以为她喜欢方多病,所以在此阴阳怪气的说了那么一大堆话。 白不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肖紫衿一番,肖紫衿见白不虞看他,自以为是的站定了脚步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听见白不虞的声音凉凉的传了过来 “肖大侠,我与方大少爷是何关系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 白不虞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肖大侠,你一路上山想必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本姑娘就不打扰肖大侠你了。” 说罢白不虞头也不回的进了玉影山庄 “我……” 肖紫衿面色难堪的站在原地气的拂袖 好个牙尖嘴利的姑娘! 第132章 肖紫衿 “方少侠,若依你所言,这玉影山庄确实有很大的问题,”乔婉娩微微皱眉,面露难色:“只是捉贼拿赃,若没有切实的证据,便是我们四顾门和百川院联手,也只能拿下一个裴迟书,不知方少侠是否有办法能让沈二庄主认罪?” “关于沈祈卓这个老贼。本少爷刚才就想过了,他如此细心,又将唐玉影房内的痕迹抹去的一干二净,”方多病沉吟道:“现在唯一能证明他是用机关设计杀害唐玉影凶手的证据,恐怕就只有他从唐玉影房内拿走的机关丝线和屏风碎片了。” “可是仅凭机关丝线和屏风碎片就指认他是杀死唐玉影的真凶,若他一口否定,哪怕我身为四顾门的门主也不能将他如何。”乔婉娩好看的脸庞浮现一丝愁容:“况且,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或许早就将能指认他就是凶手的证据毁去,难道我们就真的没有其他方法能证明他就是凶手了吗?” “乔门主,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方多病思忖了一会露出个狡黠的笑 “只是这个方法,就要看肖大侠愿不愿意配合了。” 乔婉娩找肖紫衿过去的时候,肖紫衿一脸喜色,毕竟婉娩已经许久没来主动找过他了,但待肖紫衿从乔婉娩那里出来的时候,他是一头的雾水 他虽然不懂婉娩为何让他去做这个事情,但既然是婉娩拜托的事,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肖紫衿大跨步走进唐玉影的寑阁,喝退了正准备将唐玉影的尸首进行收敛的玉影山庄弟子,然后肖紫衿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独自将房门锁好 做完这一切,肖紫衿在房内转了一圈,最后实在无处可去,只得坐到死去的唐玉影对面,开始打量起这个玉影山庄的庄主来。 婉娩说怀疑唐玉影的死有蹊跷,可他方才听那二庄主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他倒不觉得这唐玉影的死有什么可奇怪的。 裴迟书和唐玉影狼狈为奸,此二人别说徒弟杀了师父,就是师父杀了徒弟也没什么好稀奇。 如今这二人正好一个死了另一个被抓起来了,如此一来,也算宽慰了那些命丧于他们之手的人的冤魂了。 肖紫衿在唐玉影寑阁坐了大半个时辰,渐渐的他觉得有些无趣了,但碍于乔婉娩的嘱托,他也只能继续待在此处。 正当肖紫衿觉得百无聊赖之时,寑阁的后窗传来一丝响动,肖紫衿循着声音起身去找,却正巧与翻身进来的沈祈卓面面相觑。 沈祈卓没想到肖紫衿竟然在此,他又联想到方才他偷听到方多病与乔婉娩的对话,不禁面色一沉 “沈二庄主,你怎么……” 肖紫衿的话还没说完,沈祈卓已经率先一步出手,事到如今,他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横竖都是死,与其功亏一篑还不如撒手博上一博。 肖紫衿还没想通这沈二庄主怎么会有门不走偏从窗户进来呢,这沈祈卓的剑已经挥到了他眼前,肖紫衿赶紧侧身躲过并扬声怒骂道:“沈二庄主!你这是何意!” “都到此时了,肖大侠又何须明知故问!” 沈祈卓也不与肖紫衿废话,出剑的招式既快又凌厉,他虽然不知道肖紫衿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但“紫袍宣天”的名号他自然不敢小觑。 沈祈卓在碰上肖紫衿的那一刻,早就做好了大不了玉石俱焚的准备,所以他出手丝毫不留余地,每一剑都是奔着取肖紫衿性命去的。 肖紫衿在躲了几招之后,终于恼了,这沈祈卓难不成疯了不成,竟然莫名其妙的一进来二话不说就跟他开打,还招招都是杀招。 真当他肖紫衿是好欺负的吗? 肖紫衿抽出他随身的破军剑,看准时机一剑震向沈祈卓的剑,那沈祈卓只全身心进攻想着速战速决,完全没有料到肖紫衿这一剑,一时不察,手里的剑竟然被肖紫衿一剑震落在地。 “沈二庄主,你冷静些,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先停下来说清楚!” 肖紫衿看着沈祈卓震落在地的剑,微微舒了一口气,正当他以为终于可以跟沈祈卓好好聊上一聊的时候 哪想沈祈卓竟然再次运功,这次他没理会那地上被震落的剑,而是双手作鹰爪状,眼神阴戾的朝着肖紫衿袭来 “沈祈卓!你到底有完没完!”肖紫衿并不想伤了沈祈卓,闪身躲过一击,沈祈卓一掌打空,那手中内力击在肖紫衿身后的柱子上,那柱子上瞬间多了一个极深的五指爪印。 肖紫衿看了一眼那五指爪印,目光瞬间沉了下来,这不是在江湖消失已久的邪功“索魂掌”吗? “索魂掌?”肖紫衿看向沈祈卓面露厉色:“沈祈卓!你怎么会索魂掌这等邪术?难道玉影山庄地牢内被掳去的江湖人此事之中你也有份参与?” “笑话!”沈祈卓不屑的哼了一声:“我才不像唐玉影和裴迟书他们两个蠢材一样,竟然在庄内公然掳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惊动了你们四顾门和百川院的人。”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唐玉影这老东西会突然开始掳人练功也是我一早设计的,我只是将‘索魂掌’的秘籍交予他,他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抓人练功。” “只是他和裴迟书实在是不堪大用,未防止他二人将动静越闹越大,我这才逼不得已提前动手解决了此二人。” 沈祈卓说到此处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我本想着等我将我的‘索魂掌‘练至六成在行动会更有胜算,只可惜啊,事到如今,沈某也只能用这未到火候的’索魂掌‘与你肖大侠奋力一搏了!” “你简直丧心病狂!”肖紫衿怒骂一声,提着剑指向沈祈卓 “你这武林败类,留你不得。今日我肖紫衿必要将你手刃,也好替武林清剿祸患!” 第133章 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说罢肖紫衿提着破军刺向沈祈卓,沈祈卓不慌不忙,眉目冷肃,待肖紫衿的剑靠近旋即侧身一避,单手提气掌中聚力一记“索魂掌”就扣向肖紫衿的胸口。 肖紫衿早有防备,脚步轻点的往后避了两步,只是这房内太小,肖紫衿施展不开,没退两步就发现在这屋内根本避无可避,眼看着沈祈卓那一掌就要如影随形的袭上来 就在这时门“哐”的一声被大力踹开,方多病和乔婉娩提着剑赶来,肖紫衿趁着沈祈卓分心的一瞬间,赶紧一个侧步改变了后退的方向,来到乔婉娩身侧 “婉娩,你先避一避,这沈祈卓练的是‘索魂掌’的邪功,不好对付,”肖紫衿将乔婉娩护至身后:“这里有我和方多病就够了,一会小心这老贼不小心伤到了你。” 方多病闻言没好气的斜睨了一眼肖紫衿,早知如此他就带着乔姑娘再晚来一会了。 高低让沈祈卓先将肖紫衿这小人先打上一顿也好替李小花出出气,省的此人还有力气在这里装什么护花使者。 “沈二庄主,如今我们以三敌一,你已经毫无胜算了,倒不如别白费力气了,就此束手就擒如何?”方多病看着沈祈卓好言劝道 其实原先方多病还担心他这招瓮中捉鳖沈祈卓这老家伙会不会识破了不来,看来是他高估了沈祈卓。 没想到此人乱了方寸,竟然如此顺利的就信了他和乔姑娘的话,迫不及待前来销毁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证据”。 “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方多病和乔婉娩出现的一瞬间,沈祈卓几乎立刻就猜到了自己可能被设计了,只是为时已晚,沈祈卓望向三人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明明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却偏偏在最后被这三人算计了,叫他如何甘心咽得下这口气。 “束手就擒?别天真了。”沈祈卓笑的阴冷,若让他一辈子蹲在那百川院的一百八十八牢中,那还真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只是他就算死,也必须要跟这三人讨点利息才行。 沈祈卓的眼睛在三人中扫了一圈,最后眼神微眯的落在乔婉娩身上。 好一个江湖第一美人,好一个四顾门门主,就这么个小女子,她凭什么? 想他自己不过是想要一个区区玉影山庄庄主之位都不能如愿,而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却年纪轻轻就登上了这江湖人人都想要的四顾门门主之位? 凭什么?沈祈卓眸色沉的可怕,他运起内力,一掌劈向方多病和肖紫衿之间,肖紫衿拿着破军剑挥退沈祈卓的掌力,而方多病则上前两步提剑朝沈祈卓攻去 沈祈卓身手非常敏捷,他一边躲着方多病的剑招一边接连出掌,肖紫衿挡在乔婉娩身前,用破军一一接下沈祈卓的掌力,就在肖紫衿感觉有些被动打算主动出击的时候 沈祈卓瞄准这个空档,朝乔婉娩的方向发出全力一击,这一击沈祈卓根本毫无保留,因为方多病也趁此一瞬用尔雅剑穿透了沈祈卓的右肩 “乔姑娘小心!” 方多病的剑刺入沈祈卓肩膀的时候,方多病才发现沈祈卓这老贼的掌法竟然是奔着乔姑娘乔婉娩而去的。 沈祈卓吃痛但眼里的杀意却丝毫没有减弱分毫,他看着肖紫衿一脸慌乱无措的样子,刚想露出个得意的笑来 下一秒,乔婉娩立在那里,面对他的杀招,却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反而冷静的让沈祈卓不解。 “婉娩!” 在肖紫衿的惊呼声中乔婉娩飞速挥剑硬生生的挡下了沈祈卓劈向她的那一掌,这一剑虽然未能完全挡住沈祈卓的“索魂掌”,但也削下去七八分力,剩下两三分乔婉娩闷哼一声生生受了,面上未露出分毫来。 “婉娩,你没事吧。”肖紫衿大惊失色再顾不得其他,忙转身去查看乔婉娩的伤势 “紫衿,我没事。” 面对肖紫衿伸过来的手乔婉娩只是不着痕迹的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只是这一步就让肖紫衿伸在半空中的手微微尴尬的顿住了 “沈祈卓!你这老贼,竟然想伤婉娩!” 肖紫衿恼怒交加,提着破军就要刺向沈祈卓,方多病微微皱眉,提剑替沈祈卓挡住了肖紫衿这一剑 “方多病!你做什么!”肖紫衿怒道 “肖紫衿,玉影山庄的事还没完全弄清,这人难道你说杀就杀了?”方多病瞪了肖紫衿一眼,上前点了沈祈卓的穴道这才看向乔婉娩:“乔门主,你没事吧。” 乔婉娩摇了摇头:“方少侠,我无事,这沈祈卓就暂且收押,留着让百川院的人来细细审问吧,这玉影山庄一事,等我们查明后要尽快给江湖同盟一个交代。” “嗯 ,不错。”方多病点了点头,押着沈祈卓走了 肖紫衿满脸担忧的看着乔婉娩,刚才那一招看着如此凌厉杀气果伐,婉娩是怎么接下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了内伤? “婉娩,你真的没事吗?”肖紫衿还是不放心 “紫衿,”乔婉娩一脸正色的看向肖紫衿,她眼里闪着温柔坚定的光:“我没事,我是四顾门的门主,不是需要依附在谁身上受谁保护的菟丝花,你实在不必因为担心我而跟着我到处跑。” “可是……” 乔婉娩认真道:“我虽不清楚究竟是谁给了你我的消息和行踪,但是紫衿,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肖紫衿一脸失魂落魄的垂下手,连手上的破军也无力的掉落在地,乔婉娩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提步朝着门外走去 肖紫衿看着乔婉娩的背影,心里的苦涩杂糅在一起,他明白,这是婉娩彻底的跟他划清界限了 可是他已经追逐了婉娩十年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现在婉娩让他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可是婉娩不会知道,她在他身边的这十年,他早已习惯追逐。 除了追逐她,相伴在她身侧,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肖紫衿痛苦的闭上眼,他曾经明明那么靠近他心中的光,那么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光捧在手里,最后却因为多疑和不信任亲手将他的光从身边推走了。 方多病将沈祈卓押送到地牢,亲手将其关进去后方多病才算松了口气,事情终于都办完了,现在也该下山找李小花和大木头他们了。 方多病刚走出地牢,却见乔婉娩正站在地牢门口等他。 “方少侠,” 乔婉娩眉目温柔的朝方多病露出一个轻浅的笑来:“相夷…..他怎么样了?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第134章 剑穗 方多病怔愣了一下,嘴角勉强扯出个笑来道:“乔门主,此话何意?” “方少侠,”乔婉娩听方多病如此说,水盈盈的眸子暗了一瞬随后语调柔柔的开口:“实不相瞒,上山前我曾在玉林镇外见过莲花楼,我想着这是相夷曾经住过的地方,便进去看了看。” 方多病听到此处就心知不好,若是旁人进了莲花楼,自然是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特别的,但乔婉娩与李小花曾经是什么关系,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都怪那日他们赶着进城,也没细心注意这莲花楼内,定是乔姑娘在楼里发现了什么,所以此刻才会有此一问 果不其然,乔婉娩道:“我在莲花楼桌上的一本画册内见到了相夷还未来得及寄出去的一封信,而那封信的落款就在不久前,相夷的字迹,我决不可能会认错。” “方少侠,相夷他是不是还活着?”乔婉娩眼中盛满期待的看向方多病连声问道:“他没有死对不对?请你告诉我,他如今身体如何了?” “乔门主….这…..” 方多病刚想着到底要找什么借口好掩饰过去,却又听乔婉娩蓦然低声道:“方少侠,相夷他是否……不愿意见我?” 乔婉娩暗自垂了眸,神情有些哀伤:“他是不是还在怪我?所以才不愿见我?” “不是的乔姑娘。”方多病叹了口气,嘴比脑子要快:“老狐狸没有不想见你……” 乔婉娩听到方多病的话眸光微微亮起,方多病眼见瞒不下去了,咬了咬牙也不打算再继续瞒着了:“乔姑娘,李小花如今就在逍遥山下玉林镇上的逍遥客栈中,乔姑娘你若真的想见他,可以去逍遥客栈找他。” 乔婉娩闻言面露欣喜之色,她眸色微亮的朝着方多病郑重行了个礼道:“婉娩多谢方少侠告知。” 等乔婉娩离开之后,白不虞在一旁探头对着方多病道:“方大少爷,她朝山门的方向走了。” “我知道。”方多病挠了挠,面上的神色有些微恼。 算了算了,不想了,就算他不告诉乔姑娘李小花还活着,乔姑娘早晚也会知道。 李小花,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你和乔姑娘之间的事,就由你自己去说清楚吧。 “方大少爷,如今这沈二庄主也被抓了,这玉影山庄也没其他事了吧,那你我何时下山?” 白不虞当然知道乔婉娩此时下山是为了去找李莲花,她内心蠢蠢欲动,早已按捺不住自己那颗想凑热闹的心 “乔门主下山了,我们自然是要留在此处等百川院的人来接手玉影山庄才行。” 方多病叹了口气,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乔姑娘下山了,他想来想去,自己还是等乔姑娘与李小花见完面后再出现会比较好。 “为何我们要等百川院的人来?”白不虞有些奇怪道:“此处不是有肖大侠在吗?” “此处就是有他在,”方多病愤愤接话道;“我才更要留在玉影山庄内看着他才行!” 他绝不能让肖紫衿这疯子知道李小花还活着。 逍遥客栈内—————— 李莲花轻轻推开客栈的房门,宁轩扬守在时五鼠床边单手托腮打着瞌睡,听到门口的动静宁轩扬立刻警觉的睁开眼查看来人 凌厉的眼神在确定来人是李莲花之后这才微微松懈下来 “你来了。”宁轩扬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 “时老前辈如何了?”李莲花轻声问道 “师父不过是吸了点迷烟,还好我们上山前早有准备,并不妨事。”宁轩扬道,他走到李莲花身侧探了探头,见门口只站着笛飞声一人便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玉影山庄的事解决了吗?怎么没见白姑娘?” “玉影山庄之事有些复杂,”李莲花道:“唐玉影死了,方小宝和不虞姑娘留在山上等四顾门的人,我与阿飞不方便留在那里,就先行下山来了。” “唐玉影竟然死了?”宁轩扬闻言略略皱眉,眼神不由自主瞥到门后的笛飞声身上,笛飞声抬起眼眸懒懒的回望了一眼宁轩扬,宁轩扬慌忙错开与笛飞声相交的视线 “是谁杀了唐玉影?” “此事说来复杂,”李莲花稍作沉吟:“待方小宝和不虞姑娘回来了,我再与宁小公子你和时老前辈一一道来。” “嗯。”宁轩扬点了点头 “李后生,”时五鼠干瘪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宁轩扬回头看了眼时五鼠又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李莲花一眼道:“你进去吧,我师父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李莲花不明白宁轩扬话里的意思,但宁轩扬完全不打算解释,干净利落的走了出去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李后生。” 时五鼠撑起半边身子朝李莲花招了招手,李莲花快步走到时五鼠身旁,伸手去扶时五鼠的肩膀 “老头子我是真的老了。” 时五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那双略微狭长的小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李莲花,良久,眼里露出一丝欣慰之色:“李门主,老头子我今日很高兴,因为我时五鼠终于不负你我当年之约,能在有生之年,将此剑交到你手上。” 时五鼠说着从身侧取出一个由黑绸包裹的三尺余长的物件来,他面色郑重地双手将此物交到李莲花手上,然后当着李莲花的面缓缓掀开上面的黑绸 一柄银色长剑出现在二人面前,时五鼠眸色亮了亮,动手缓缓抽出此剑,只见此剑剑身通透,散发着淡淡的淡青色幽光,剑尖更是锐利无比,在转动间闪烁着寒芒之气。 再往上看,此剑剑柄下方雕着一朵莲花,上方则雕着一只睚眦,睚眦口中穿挂着一条剑穗。 看这剑穗的模样,就知道此物时间颇长。虽然被人好好收藏着,却也避免不了早已褪了些许颜色。 李莲花看着这条剑穗神色微动,最后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这条剑穗,正是当年时五鼠来四顾门偷取少师剑的时候,他随手从少师剑上取下来的剑穗。 第135章 青寒剑 当年他少年意气正盛,随手将此剑穗取下交予时五鼠时,还与时老前辈定下了要他寻一把比少师更好的剑给自己的信口之约。 当年之言,时老前辈竟一直记挂于心,只可惜当年的李相夷早已变成了如今的李莲花,而如今的李莲花自然也配不上如此好的剑了。 李莲花看着眼前这把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剑柄上的睚眦和剑穗。 这睚眦雕的就一如他的少师剑上的睚眦一般别无二致,就连温润而熟悉的触感让他觉得,仿佛当年的少师,还在他手中那般。 还有睚眦口中这剑穗,这剑穗是当年婉娩亲手为他编好了挂在少师剑上的,却因他一时兴起随手送给了时老前辈。 李莲花一时间心下思绪万千。 当年的他总以为,一切皆会顺理成章的继续下去,少师会一直陪伴在他左右,婉娩会与他携手踏遍江湖,还有师父师兄都一直会在他身侧。 那个时候的他,实在太顺了,顺的让他无意间忽略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所以一身傲骨一腔自负到头来尽数葬于东海。 “时老前辈,李某当年一句戏言老前辈怎可当真。”李莲花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朝时五鼠挤出一个谦和的笑来:“时老前辈你看我如今这副样子,如何配得上前辈费心炼成的这把绝世好剑?倘若此剑真落在我手里,岂不是平白糟蹋了那么好的剑?” 时五鼠闻言眼神微眯,他定定的望着李莲花声音哑然道:“我这把剑,若天下第一的李相夷都配不上的话,我敢问天下还有何人能配得上此剑?” “时老前辈说笑了,李某一介游医,何来的天下第一之说?”李莲花自嘲的笑了一下,面上是释然的表情:“时老前辈,当年与前辈一诺不过是李某年少轻狂的一句戏言,作不得数。前辈寻剑不易,还请收起此剑,将其送给配得上此剑之人。” “你还知道我寻剑辛苦。”时五鼠沉下脸声音冷然:“李后生,你可知我为了在整个江湖中寻一把比少师更好的剑,寻了多少年吗?此剑以极为罕见的寒铁为原料其中又杂糅了朱雀剑的剑石和烈火鎏金珠,冰火相融淬炼而成,剑身轻盈韧性极佳的同时又削铁如泥。我苦心寻觅十数年,老朽觉得,除了少师,唯有此剑,才配的上你的相夷太剑。” “时老前辈,”李莲花双眉微微一皱,眼底情绪复杂:“这世上再无李相夷,又何来的相夷太剑?” “李后生,话别说的太早。你说这世上再无李相夷,没有就没有吧,老头子我不与你争这个,可这世上有李莲花也挺好,此剑只要在你手上,就不算辜负了我多年的奔波。” 李莲花觉得自己双手托着这剑沉重万分,他说服不了时老前辈,也说服不了自己,一时间托着此剑不知该如何是好。 时五鼠干瘪的手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只可惜我此次前来玉影山庄,没有为你寻到那百破玉骨丹,这始终是老头子我心头憾事,不过你放心,老头子我只要是还能动,就必会继续替你寻找解除碧茶之毒的解药。” “时老前辈,”李莲花思虑了一下,决定向时老前辈坦诚青岩乌木之事:“关于我体内的碧茶之毒,我亦有话想对老前辈说。” 李莲花托着剑将九桃山青岩乌木一事大致的跟时五鼠说了一下,时五鼠听完立刻抓着李莲花的脉象探了探,最后黑瘦的脸上漾起抑制不住的笑:“好好好,这世上竟有如此仙草灵药,竟能修复三经,让气海重聚。老朽果然没看错那白丫头,只是白丫头的心症要让她先受点委屈了。” 时五鼠看了看门外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此事先不与我那小徒弟说,他心系白丫头,到时候让他知道了反而乱了他心神。” “你放心,若我们师徒两能遇到对小丫头心症有好处的灵药,老头子我亦会想办法通知你们。不必忧心,那丫头一看就是个好福气的,想来定会无碍的。” “那李某就在此先多谢老前辈了。”李莲花对时五鼠颔首道 “只要你肯乖乖收下此剑,遂了老朽的心愿,其他的一切都好说。”时五鼠意味深长的看着李莲花道:“李后生,此剑已铸成,若此剑继续留于我师徒手上,难免会被人觊觎。” “这玉影山庄的事你也看到了,一颗百破玉骨丹就掀起了那么大一场无妄之灾,我虽身怀名剑却也无力护它,稍有不慎反而会招致灾祸。” “此剑倒不如交托于你,李后生,你就当替老头子暂时保管此剑,若江湖中真有人能从你手中夺走此剑,那便是天意,老头子我也认了,如何?” “这…….” 李莲花觉得时五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不是不懂,此剑一旦现世,那对拥有他的人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如此,我就替时老前辈暂时保管此剑。”李莲花轻叹一声,将手中的剑收入剑鞘:“敢问老前辈,此剑可有取名?” 时五鼠道:“老头子我又不耍剑,给你的剑,叫什么名字自然由你说了算。你叫李莲花又有一座莲花楼,你若喜欢,叫它莲花剑也行。” 李莲花微微牵动嘴角摇了摇头,莲花剑这名字太过于随意,且他只是暂时保管此剑,取名莲花剑实在不妥。 “我观此剑散发着淡淡青色幽光,寒芒之气颇盛,倒不如先唤此剑青寒,待此剑找到它真正的主人,到时候让他再给此剑重新换个好名字吧。” “青寒剑?”时五鼠轻念了几遍略略拧眉:“怎么这剑名听着如此清冷孤寡,不妥不妥,要不就叫莲花剑?实在不行叫青莲剑也行啊?” 李莲花收了剑站起身淡淡道:“其实剑就是剑,有没有名字都无所谓。” “青寒剑,就叫青寒剑吧。”时五鼠妥协了,他辛辛苦苦折腾了十数年,怎么能让他的爱剑在主人手里连个名字都没有, 青寒剑,虽不像少师那般听着顺耳,但这江湖重要的从来不是剑,而是拿着此剑的人。 第136章 别来无恙 李莲花拿着青寒剑走出房间,笛飞声靠在门外轻瞟了一眼李莲花和他手中的剑微微挑眉道:“这剑不错,想不到这时老头还真舍得。” “哼。”宁轩扬轻哼一声:“若不是我和我师父打赌输了,这剑我定是要跟你抢上一抢的,但愿赌服输,宁小爷我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好好珍惜吧。”宁轩扬从李莲花身侧经过悠悠道:“这把剑是我师父花了半条命才铸成的,我虽不懂我师父为何如此拼命,但师父说将此剑赠予你这是他一生的夙愿。” “我见过你挥剑的样子,这剑到你手上,也不算辜负。” 说罢宁轩扬大步走进房间关上门,继续守着时五鼠去了。 李莲花拿着剑也回了自己房内,他将青寒剑放置在桌上,心间思绪实在繁杂,也不知坐了多久,只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 李莲花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老笛,说过多少次了,进门前要敲一下门,你……” 李莲花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乔婉娩和笛飞声站在门口,乔婉娩看着李莲花眼神微动,良久她才朝着身旁的笛飞声淡淡道了句:“多谢。” 笛飞声看了李莲花一眼,眼中尽是藏不住的揶揄之色 “不谢。”笛飞声语气听着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上挑的嘴角出卖了他 “老笛?”李莲花皱眉 “你们聊。”笛飞声压下嘴角,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留下李莲花和乔婉娩二人在这屋子里微微有些尴尬的对视。 “阿娩,别来无恙。” 李莲花声音哑然的开口,他朝乔婉娩露出个不太自然的笑,他站起身来,一时之间有些无措的不知手该往哪里放 李莲花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告诉阿娩他在此处的,这个方小宝实在是太自作主张了。 乔婉娩仿佛看清了李莲花心中所想,她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相夷,你别怪方公子,是我逼问于他,他不得已才将你的行踪告知。” 下山的路上她一路忐忑,直到如今真正见到相夷的那一刻,她心中的大石才终于放下了。 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子:“无妨,阿娩,你坐一下吧。” 乔婉娩走到桌前坐下,只一眼就瞥见了桌上放着的青寒剑,还有那剑上挂着的莲花剑穗,那是她多年前亲手为少师系上的剑穗,她怎能不认得? 乔婉娩眼神有些触动,微微抿了抿唇看向李莲花:“相夷,这是…..” “这是时五鼠老前辈托我暂时保管的青寒剑,”李莲花微微收紧左手,他的眼神落到青寒剑的剑穗上,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向阿娩解释剑穗的事情。 不解释吧,怕阿娩误会,解释吧,又显得太刻意了些。 乔婉娩看着桌上的青寒剑,此剑虽看着朴素,但只要稍加仔细便能看出此剑质地罕有,锻造精炼,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乔婉娩看着剑柄上镌刻的莲花图案和睚眦面色有些许动容:“十余年前的一诺,时老前辈果然重信。” 李莲花有些意外的看向乔婉娩:“阿娩,想不到你还记得。” “我自然记得,相夷。”乔婉娩的眸子盈盈溢上一些水汽:“当年因为这个剑穗,我还与你生了气。” 乔婉娩的泪水慢慢从脸庞滑落:“相夷,东海大战之后,我总在想,是我错了,我那时不该随便与你生气。” “阿娩。”李莲花心中酸涩却要强撑起一抹笑:“你没有任何错,是我那时候太过自负,总觉得来日方长,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总觉得李相夷无所不能,却忽略你的感受,如果要说有错,那自然也是我的错。” “不是的。相夷。”乔婉娩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些时日,我暂代四顾门门主之位,才发现,原来从前,你也有你许多的不得已,你每天要面对的事情是什么。这江湖门派众多,纷扰不断,这四顾门门主的位置,远比我想象中的难多了。” “可你不是做得很好吗?”李莲花露出一个笑,动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替乔婉娩倒了一杯茶:“短短数月,你与笛飞声签下了新的休战协议,想办法解决了点苍派的内斗,还有这次,你在接到信后立刻就亲自赶来了玉影山庄。阿娩,不要妄自菲薄,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那你呢?”乔婉娩顿了顿,脸上泪珠未干,一双眼睛柔柔的看着李莲花:“你的身体如何?碧茶之毒是否有好一些?在那日之后,你过的如何?为何…….” 为何又选择再一次的消失? “阿娩,”李莲花眉眼柔和缓声道:“你看我现在这不是挺好的吗?碧茶之毒虽然无解,但你别忘了,我的扬州慢可以替我压制碧茶之毒,我自然不会有事。” “我不过是实在厌倦了顶着李相夷这个名头,想着那日在百川院有不少人都认出我这个李神医就是十年前的李相夷了,当日虽然是情急之下,不过终究太过招摇了些。所以我未免日后麻烦不断,才一时兴起想要骗过你们所有人,这才写了那封绝笔信。” 李莲花笑了笑:“哪知我这逍遥自在闲云野鹤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就被方小宝和笛飞声二人发现了,如今我也瞒不下去了,只好被他们二人抓的到处跑了。” “原来如此。”乔婉娩轻舒了一口气,听完李莲花所言乔婉娩心中虽然微微失落但还是扬起了一抹笑道:“听你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阿娩,你不必担心我,”李莲花道:“有方小宝还有老笛在我身侧,这江湖那么大,我不多走点地方,怎么才能将像玉影山庄唐玉影、裴迟书和沈祈卓这样的江湖败类尽数揪出来呢?” “可是相夷……”乔婉娩看着李莲花微微皱眉欲言又止,最后她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未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相夷他,有他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她不该,妄图想成为他的牵绊。 李莲花端起手边的茶盏,心中虽有惆怅,但更多的是,微微松了口气。 第137章 莫要辜负 “你舍不得?” 笛飞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莲花身后,语气肯定道 李莲花拍了拍胸口没好气的白了笛飞声一眼:“老笛,我告诉你,这趴人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偷偷在姑娘身后偷看她离开就是好习惯了?” 笛飞声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李莲花:“放不下就去追回来,本座就不明白了,你现在气海已经修复,扬州慢的内力也能压制碧茶之毒了,如此瞻前顾后的又是为何?” 笛飞声道:“要不我现在就去将人给你掳回来?” “老笛,你可别瞎说。”李莲花收回目光拂了拂袖,转身走进客栈:“我与乔姑娘之间早已回不去了,现在她是四顾门的门主而我只是个江湖游医。” “顾左右而言他。”笛飞声摇头:“我真是搞不懂你。” 李莲花瞥了笛飞声一眼,揉了揉肚子很认真道:“饿了,吃饭!” 李莲花在客栈找了个位置,撩开长袍坐下,然后招手叫来店小二,一口气就点了七八个菜。 最近他的味觉恢复了一点,所以现在吃饭对他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老笛,付钱。”李莲花使唤的很是理所当然 笛飞声哼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丢在桌面上 “谢了。” 李莲花从里面数了几个银锭子交给店小二,店小二拿了银钱,欢快的下去催菜去了。 等菜差不多上齐的时候,方多病和白不虞刚好赶到,白不虞一到客栈就四下寻找打量,最后也没瞧见乔婉娩,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紧赶慢赶到底是没赶上,她真的很想知道李莲花和那个神仙姐姐一样的江湖第一美人他二人到底会谈论什么。 “不虞姑娘,饿了吧,坐下吃饭。”李莲花替白不虞放好碗筷,又朝方多病瞟了一眼,方多病忙对着李莲花赔上一个笑 “李莲花,这玉影山庄的事也解决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带不虞姑娘回九桃山吗?”方多病坐下给自己放好碗筷后麻溜的给李莲花的碗里叠上一个鸡腿 “我可不回去。”白不虞摆了摆手:“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再回去祖母肯定会将我关起来,本姑娘还没闯荡江湖呢,现在就回去实在太亏了。” “不虞姑娘。”李莲花动手将方多病放在他碗里的鸡腿递到白不虞碗中一脸正色道:“到底是你的性命重要还是闯荡江湖更重要?” “这两个都很重要。”白不虞一脸认真的回答道:“反正我不能就这么回去,回去了我就出不来了。” “不虞姑娘,你最近可有感觉到身体不适?”李莲花放下筷子问道 “没有啊。”白不虞抬眼望着李莲花笑的眉眼弯弯:“我都说之前是我祖母大惊小怪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不行,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冒险。”李莲花皱眉道:“明日你与我就先回九桃山,若虞娘子不愿再放你下山,那我就与你留在九桃山上,此事事关你性命,不是可以拿来任性的事。” “不错,”方多病认同的点点头:“不虞姑娘,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我们也出来那么久了,若不回去,岂不让虞娘子忧心。” “还有你方小宝。”李莲花微微侧头看向方多病:“你都出来多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天机堂了吧,你一个准驸马爷,在外都游荡多久了?你也是时候回去,给昭翎公主一个交代了吧?” “我……” “老笛,”李莲花瞅了笛飞声一眼继续道:“还有你,你金鸳盟那么大个盟主,成天挤在我莲花楼内算怎么回事?你也回你的金鸳盟去。” “李小花。”方多病微微惊愕地放下碗筷,瞪着李莲花扬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竟然想赶走我和大木头?!” “不是赶走。”李莲花揉了揉脑袋有些无力道:“我的内力想要恢复并非一朝一夕,此去九桃山,很有可能要拖上个一年半载,我本来就是闲人一个,拖上多久都无所谓。” 李莲花说到此处缓声正色道:“但方小宝,你身上有与昭翎公主的婚约,你还想让昭翎公主等你多久?” “我……”方多病脸色难看的撇过头:“这个我自有打算。” “你能有什么打算。”李莲花一针见血的戳破方多病:“前些日子何堂主给你写的信,信中想必提及过此事吧。公主虽说过会等你,但女子韶华短暂,你若真心喜欢,就不应该再拖拖拉拉,这大好的姻缘,你莫要辜负了。” 笛飞声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直到听到李莲花说这番话才忍不住弯起嘴角轻声哼笑了一声。 李莲花皱眉不满的看向笛飞声:“老笛你笑什么。” 笛飞声淡淡道:“我笑今日到底吹的什么风,让你如此有感而发。” 方多病闻言眯起眼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看向李莲花:“李小花,我说你怎么那么不对劲呢?这句大好姻缘,你莫要辜负了,到底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啊?” “胡说八道什么。”李莲花瞪了方多病和笛飞声一眼:“我与你二人说正经的事,你们东拉西扯到别的事情上做什么。” “好,本少爷不跟你扯别的。”方多病抬眸看向李莲花:“李小花,本少爷不管你怎么想,你气海才刚刚修复,你现在就想赶我走,那是万万不能的。等你功力恢复到七八成了,到时候不虞姑娘也无碍了,本少爷自然会离去。” “方小…….” “李莲花,你知道我不爱庙堂爱江湖,若我听你的话回去乖乖与公主成了亲,当了这什么驸马,还能像现在一样江湖肆意闯荡吗?”方多病定定的看着李莲花,语气有些落寞:“所以李小花,你就让我任性这一回吧,不要再赶我走了。” 李莲花张了张嘴最后眼神瞥向一旁的笛飞声 “看本座干嘛?”笛飞声毫不在意道:“金鸳盟我本就无所谓,你要的话,这个盟主之位让给你也无妨。” 第138章 拆了盖猪圈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懒的再与他俩浪费口舌,罢了罢了,反正该说的他已经说了,说到底要娶公主要统领金鸳盟的又不是他。 他跟着瞎操什么心,反正他的莲花楼也不是不能再挤挤。 “尊上。” 无颜从门外进来,看着神色有点异样 “怎么了?”笛飞声站起身子冷声道 这些天无颜一直跟在他身侧不远处,只是若无要紧事,无颜一般不会现身。 无颜看了眼李莲花和方多病他们,对他们三人颔了颔首恭敬道:“李楼主、方少侠、白姑娘,打扰了。” 李莲花笑着朝无颜点了点头回以微笑。 “尊上。”无颜对着笛飞声轻声道:“不知尊上可否随我移步门外?” 笛飞声闻言看了看李莲花他们声音往下沉了沉:“不必,有话但说无妨。” “是。”无颜朝笛飞声行了个礼道:“启禀尊上,刚才我们的人在玉林镇外碰上了百川院的人,原本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要避开百川院的人,谁知却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一口咬定我们金鸳盟的人鬼鬼祟祟出现在此必定是与玉影山庄之事有关,石水姑娘二话不说就下令要将我们的人都抓起来。我们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于是两方人马就在镇外打了起来,属下见事情不对,就立刻过来请示尊上,还请尊上明示。” “怪不得刚才上山的只有云比丘和十几个百川院的人,”方多病沉吟道:“我还以为是百川院不看重玉影山庄之事,原来是大部分的人马都在山下与金鸳盟的人撞上了。” “他百川院真当我金鸳盟无人了吗?”笛飞声声音冷肃,转身就要往外走 “老笛。”李莲花出声喊住他 笛飞声脚步一顿扭过头面色有些难看:“你要阻我?” 李莲花看他一脸煞气轻轻叹了口气:“非也,我只不过是不想将此事闹大,此事闹大对你们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 笛飞声蓦地拧眉肃声道:“是百川院先惹我金鸳盟的人。” “我知道。”李莲花声音沉静有力:“此事是百川院有错在先。” 笛飞声听李莲花如此说面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方小宝,”李莲花对方多病道:“你与老笛走一趟,跟百川院的人解释清楚,大家也好化干戈为玉帛。” “嗯。”方多病点了点头站起身对笛飞声道:“走吧,老笛,给李小花一个面子,这百川院的人有时候就是死脑筋不懂变通,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他们一般计较了。” “哼。”笛飞声看了李莲花一眼臭着脸凉声道:“依本座看,这百川院有眼无珠是非不分,不如趁早拆了盖猪圈!” 方多病闻言实在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被李莲花瞪了一眼这才收了笑跟着笛飞声往外走 李莲花望着二人离去,看着满桌还未怎么动筷的菜叹了口气,事发突然,实在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桌菜了。 “李莲花,”白不虞有点颓丧的扒拉着碗里的白饭语调蔫蔫:“我们明日必须要回九桃山吗?” “不虞姑娘。”李莲花温声道:“此次出行我们未能找到百破玉骨丹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为了不让虞娘子担心也为了你的身体,我们需得尽快赶回九桃山,此事在我这里没有转圜的余地。” 白不虞还想说什么,抬眸看见李莲花一脸温温和和的笑望着自己,瞬间什么也不想说了。 或许她该乖乖听李莲花的话,毕竟连那么厉害的笛大哥和方大少爷都那么听李莲花的话,她也不该那么任性。 “白姑娘,你回来了。”宁轩扬从楼上走下来,看见白不虞眼前一亮,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宁公子。”白不虞朝宁轩扬勉强支起一个笑:“我回来了。” “白姑娘,你怎么了?”宁轩扬隐约觉得白不虞情绪有些低落,忍不住开口问道:“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白不虞摇了摇头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我没事。” “白姑娘,我听闻这玉林镇有一处茶楼做的糕点非常好吃,”宁轩扬摸了摸头脸色有些微微发红:“不知道白姑娘有没有兴趣同我一同前去尝尝这家茶楼的糕点?” 白不虞原先还在失落,听到宁轩扬的话白不虞眸光亮晶晶的,她毫不犹豫飞快的朝宁轩扬点了点头道:“真的吗?那家糕点在哪?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好。”宁轩扬脸上挂起少年独有的明朗笑容:“那我们走吧。” 待宁轩扬和白不虞走后,这桌上就剩李莲花一人慢吞吞的将桌上的菜都尝了一遍,明明都是一桌丰盛佳肴,他却觉得索然无味。 李莲花看着外面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的样子,从宽袖里摸出半扇面具戴到自己脸上后,又将笛飞声丢在桌上的钱袋收好站起身。 他决定出去逛逛,这市井的热闹他也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李莲花走在街上,他漫无目的走哪算哪。如今是春末夏初,桥边的柳树长了嫩叶,长长的柳枝随风摆动。 李莲花站在桥上,望着桥下的船夫摇着桨吱呀吱呀的将装载着货物的木船慢慢的从这一处送到那一处,又望着桥上卖泥人的小哥将一个个彩色的泥团一点点的捏成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泥人。 李莲花不知看了多久,等到夕阳有些西沉,吹过来的晚风也有点微凉的时候,李莲花才收回了目光,提步准备回客栈 李莲花一抬腿,这才发现自己脚边不知何时起蹲了个小孩,那小孩抬着脑袋,脏兮兮的脸上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看着李莲花,他非常安静,也不说话,好像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阿允,这天都黑了,你还不快回家,一会你阿娘找不到你该着急了。”一旁卖胭脂的男人对小男孩开口道 “阿允不回家,阿允要给阿姐买珠花。”那个叫阿允的小男孩声音脆生生道 “造孽哦。”那个卖胭脂的男人叹了一声对李莲花陪笑道:“这位公子,你别管他了,这孩子是个不聪明的,你快走吧,一会被这孩子缠上了可就麻烦了。” “你不能走!”那原本安安静静的孩子听到那卖胭脂的这么说突然一改方才的安静对着李莲花惊声尖叫起来:“你不准走,你给我阿姐买珠花,你给我阿姐买珠花!” 第139章 珠钗 “阿允,不准缠着公子,你这小傻子愈发傻了,你何时来的阿姐,买什么珠花,去去去,赶快回家找你阿娘去。”卖胭脂的大哥摇头叹息对着阿允道 “我不回家,你给我阿姐买珠花,你给我阿姐买完珠花我才能回家!”阿允伸出满是脏污的手拽着李莲花的长袍发出刺耳的尖叫 “你这孩子……”那个卖胭脂的大哥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李莲花面上挂着温和的笑也不嫌弃的从宽袖里掏出一块素青色的手绢俯下身子替那个叫阿允的孩子擦了擦脏兮兮的脸 李莲花对着阿允温声道:“走吧,你想买什么样的珠花,我们去买珠花。” 阿允看着李莲花,口中的尖叫终于停止了,他一骨碌的站起来,伸手扯起李莲花的衣角步伐都还站不稳就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卖珠钗的摊子道:“阿姐说过,她要那边的珠花。” 李莲花笑着点了点头觉得有趣微笑应道:“好。” “这位公子,这孩子瞎胡说的,你不用真掏钱陪孩子瞎闹,”卖胭脂的大哥微微皱眉对着李莲花道:“这孩子哪有什么阿姐,他家里只有一个给人浣洗衣服为生的阿娘,他阿娘朴素的很,平时连素银簪子都不戴,怎么会要什么珠花。” “无妨。”李莲花定了定神,脚步顺势往阿允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李莲花跟着阿允来到那个买珠钗的摊子前,那摊主看见阿允面上露出略略嫌弃的眼神 “这不是陈娘子家那个小傻子吗?你来做什么,走走走,别妨碍我做生意。”摊主颇为不耐烦的朝阿允挥了挥手,抬头看见李莲花马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这位公子,要不要看一下珠钗?我的珠钗可是整个玉林镇样式最新的,连珍玉斋的珠钗首饰都比不上我这边的。” “要这个,阿姐说她要红色的珠花。”阿允踮起脚指着摊位上那支红珊瑚攒珠步摇尖声道:“要这个,就要这个。” “好。”李莲花伸手取下那只珠钗放到手里看了一下,做工还不算太差,就是上面的珊瑚珠子质感差了些,李莲花将那支珠钗递到摊主面前抿着浅笑问道:“小哥,这珠钗多少钱?” “啊?”摊主小哥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讷讷的回答道:“公子,这珊瑚钗五两银子。” 李莲花看了看手里的珠钗,没什么犹豫的就从钱袋子里掏出五两银子交给摊主,这笛盟主如此大气,想必不会跟他计较这点银子。 “阿允,喏,你要的珠花。”李莲花眼神格外柔和,他摸了摸阿允的脑袋,将珠钗交到阿允手上 阿允拿衣袖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那支珠钗,生怕自己弄丢了那般 李莲花看了看逐渐暗沉的天色,又看了看阿允最后蹲下身子对阿允道:“阿允,你家住在哪?我送你回家可好?” 阿允怯怯地看了李莲花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头也不回的跑向刚才过来的那座桥,李莲花缓步跟上,阿允站在桥上等他,见他跟上来之后又撒腿往一条看着就破旧的小巷子跑去。 李莲花跟着阿允来到巷子内一所破败的小房子门前,阿允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眉目舒展的朝阿允笑道:“到家了是吗?” 阿允点了点头指了指里面:“哥哥,阿姐,阿姐…….” 李莲花看了看微微敞开的破旧木门,伸手招来阿允:“既然你到家了,我就不进去了。” 说完李莲花拉起阿允黑漆漆的小手思虑了一下,将笛飞声的钱袋放了上去接着又替阿允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尘轻声道:“你进去吧,下次记得别玩这么晚回家了。” 阿允看着李莲花,手里抱着珠钗和钱袋,侧着小小的身子挤进了那扇破门内,李莲花在外站了小一会,然后理了理衣衫转身朝巷子外走去。 “阿娘……” 阿允手里捧着珠钗走进那昏暗逼仄的房间,他的阿娘双目圆瞪的躺在木床上,两个眼睛毫无生气,瞳孔中的光已经散了。 “回来了,小孩?”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坐在铺着狐裘软垫的椅子上,她美目微挑唇角微勾,十只白皙的纤纤玉手上涂着鲜红的蔻丹。 只见她懒懒的用那双漂亮的手托腮望着阿允,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只是与这破败的屋子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阿姐。”阿允怯生生的将手中的珠钗和钱袋子托到那女子前,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乖孩子。”那女子柔柔地笑起来,那笑好看的像一幅画,但这笑落在阿允眼中,却让他止不住抖了一下 角念晴拿起那支红珊瑚攒珠步摇,抬手将它插入发髻之间,然后她娇声问阿允:“姐姐好看吗?” 阿允点了点头,转头飞快跑到他阿娘的床边上,伸出手拽了拽他阿娘已经冰冷的手轻声道:“阿娘,阿娘醒醒,阿允饿了,阿娘你快点起来。” 角念晴轻轻抚了抚发髻上的步摇,嘴角轻勾,心情颇好。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角念晴柔柔只抬眼望了那人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的问:“司徒南,查到了吗?” “禀小姐,查到了。”司徒南看着角念晴发间的珠钗,眼神有一丝晦暗 角念晴红唇微抿:“说。” “小姐,上午与李公子相见的那人是四顾门的现任门主乔婉娩乔女侠。”司徒南说话间眉宇之间有几分担忧之色,他稍稍抬头看了看角念晴,见角念晴脸色没变这才敢继续说下去:“小姐,这乔女侠身边跟着百川院和四顾门的人,我们恐怕不好下手。” “乔婉娩。” 角念晴的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她再次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那支步摇,眼波流转的看向司徒南:“这乔婉娩可是有江湖第一美人的美誉,司徒南,你可看清楚了,这位乔姑娘的容貌,与我相比,如何?” 司徒南没有丝毫犹豫,垂首答道:“那自然是小姐更美。” “好。”角念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她轻轻柔柔地站起身,踏出房门前她有点嫌弃的回头看了一下屋内,轻飘飘的对着司徒南吩咐道:“司徒南,烧了这里,别留下痕迹。” 司徒南闻言微微皱眉,但还是朝角念晴行了个礼道:“明白了,小姐。” 等角念晴走后,司徒南走过去,将已经在阿娘尸体边熟睡的阿允抱了起来。 在丢下火把前司徒南还将被角念晴丢到一旁的银钱袋子捡了起来,细心的放进阿允的衣衫里面。 司徒南将阿允放到路旁,在熊熊烈火中转身隐入暗夜。 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 第140章 云比丘 李莲花回到客栈,方多病和笛飞声已经回来了,看他们的样子李莲花就知道此事大概已经顺利解决了。 “李小花,你去哪了?” 方多病正和笛飞声犟嘴,看到李莲花回来,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停下转头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看了二人一眼漫不经心回答道:“我看这春日暖阳的,出去闲逛了一下。” 方多病道:“这四顾门的人和百川院的人此刻都上了玉影山庄,我们的莲花楼停在玉林镇外实在太招摇了些。” 乔姑娘就是在莲花楼内找到李莲花的字迹这才找上门来的,方多病思来想去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更何况这次玉影山庄之事,百川院不仅石水姑娘来了,连云比丘那家伙也来了。 云比丘那家伙也是个难缠的,在江湖上素有美诸葛之称,若让他见到了莲花楼,那李莲花还活着的事多半就瞒不下去了。 “不行,李莲花,我们今晚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就速速离开玉林镇。”方多病提议道 “不错。”笛飞声难得附声道:“这山上来了太多讨厌的人,杀又杀不得,还是早早离去,免得本座看着碍眼。” 李莲花点了点头对着二人笑了笑道:“好。” 李莲花回到房间,刚推开门就见房间的窗户半开着,李莲花微微挑了挑眉,看来今日他的房间,还挺热闹。 李莲花转身关好门,然后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将房内的蜡烛点上,做完这一切李莲花才端正的找了个位置坐好淡声道:“比丘,出来吧。” “门主,你知道是我?”云比丘从角落出来,看到李莲花,眼神不自觉地有些闪避:“比丘不是特意要来打扰门主的…….只是……” 他只是想来确认一下门主的安危,只要看到门主如今还安然,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比丘,”李莲花嘴角噙着一抹笑:“你是如何猜到我在此处的?” “门主,比丘不敢有隐瞒,比丘先是在玉影山庄见到了方少侠,后又听闻白日里乔婉娩乔门主独自下了山,从那时起,我心里就有了猜测。” “再后来,我听闻百川院的人在山下与金鸳盟的人打起来了,从笛飞声现身的那一刻起,我就几乎敢笃定,门主你就在玉林镇内。” 李莲花点了点头:“不错,比丘,如此聪明,不愧有‘美诸葛’之名。” “门主,比丘惭愧。” 云比丘的眼神颇为复杂,从他听闻李莲花写了那封绝笔信之后,他几乎夜夜难眠,自那之后,他不再呆在百川院中,而是跟着石水到处游历,处理江湖纷争。 一来是为了寻找门主的踪迹,二来也是想走走门主当李莲花的那些年所去过的地方,所见过的人。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觉得日子是那么难熬。 而如今门主就在他面前,云比丘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比丘啊,我以为之前与你那一番谈话,你已经懂得我的意思了。”李莲花轻叹了一口气,翻开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和云比丘倒了一杯茶 “比丘,过来坐。”李莲花朝云比丘招了招手 云比丘过去坐下,他看着李莲花,嘴里一阵发苦,他很想问门主,这些日子他过的如何,为什么要写那封绝笔信,现在他体内的碧茶之毒又如何了。 但他又好像没有资格问,一切皆因他一时鬼迷心窍而犯下大错。 直到东海绝笔信之后,云比丘才知道李莲花体内的碧茶之毒根本没解。 “门主…..”云比丘艰涩的开口 李莲花抿了一口茶目光温润的看着云比丘:“比丘,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你那么聪明,亦知道我为何会这么做,对吗?” “门主不希望别人知道你还活着,”云比丘沙哑道 “不错。”李莲花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所以比丘,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云比丘黯然的沉默了,他知道无论是百川院还是四顾门对如今的门主来说似乎都是一种负担,但是若门主不回四顾门和百川院,那普天之下门主一人又该如何去寻找那碧茶之毒的解药呢? 云比丘几乎敢肯定,门主来到这玉影山庄亦是为了那传闻中的百破玉骨丹。只可惜,这百破玉骨丹是唐玉影虚构的,玉影山庄根本没有此丹。 而门主,自然也没找到解药。 “比丘,实不相瞒,如今我体内的碧茶之毒虽然未解,但我已经找到了压制碧茶之毒的方法了。”李莲花仿佛知道云比丘在想什么,他撩开衣袖朝云比丘露出手腕,用眼神示意云比丘替自己诊脉 云比丘微微有些错愕,但他还是半信半疑的伸手探上李莲花的脉象,片刻之后,云比丘的神色从沉凝转化为惊喜,他看向李莲花,一时激动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比丘,我之所以让你探我脉象就是想让你卸下心中的愧疚,也好还你一个心安。”李莲花收回手臂微笑道:“你一直为其所困十年,也是时候该放过自己了。” “门主…….” “十年了,李相夷已死,我不想再做李相夷。”李莲花看着云比丘正色道 “比丘明白。”云比丘站起身朝着李莲花拱了拱手恭敬道:“李楼主。” 李莲花正想说什么,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李莲花,李莲花你在吗?”宁轩扬急促的声音在门后响起,李莲花抬眸瞥了云比丘一眼 云比丘会意,深深的看了李莲花一眼后压低声音道:“李楼主珍重,比丘今日先行告辞,他日有缘再会。” 说罢,云比丘走到窗口一个翻身掠了出去,李莲花走到门口打开门,宁轩扬怀里抱着白不虞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李莲花,你快看看白姑娘,她这是怎么了?”宁轩扬声音微微颤抖,他三两步将白不虞抱至床榻上,面色慌乱道:“方才我们从茶楼回来,刚开始还没什么事,没过一会,白姑娘就说胸闷,接着就昏了过去,李莲花,你说白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在那茶楼被下了毒?” 李莲花快速探了白不虞的脉象,然后他转头跟门口的方多病和笛飞声对视了一眼。 他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第141章 本姑娘不怪你 “宁小公子,白姑娘这是心症,你先出去,我要替不虞姑娘用药施针。”李莲花收回目光对宁轩扬沉声道 “心症?”宁轩扬愣了一下:“白姑娘怎会突然之间有心症?” “白姑娘的心症是自小就有的,”李莲花语调低沉,他来不及与宁轩扬解释这许多,抬眸横了方多病一眼,方多病就进来将宁轩扬先请出了房间。 “宁公子,你莫要担心,李莲花可是江湖赫赫有名活死人肉白骨的李神医,白姑娘交给他,你就放心吧。” 方多病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一样没底。李莲花扬州慢的功力还远远不够,这不虞姑娘的心症如今唯有勉力一试。 李莲花将扬州慢的内力缓缓输入白不虞体内,试图激起白不虞体内青岩乌木的残存的药力。 扬州慢艰难缓慢的运转了一圈,李莲花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用内力催动心脉轮转,比李莲花预想中的还要难多了。 “李莲花…..”白不虞悠悠转醒哼唧了一下掀开眼皮,露出个虚弱的笑来:“辛苦你了,本姑娘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倒下了。” “不虞姑娘,你别说话了。”李莲花的气息有些不稳;“以我目前的内力,怕是无法支撑太久。” “尽力就好,本姑娘不怪你。” 白不虞说完觉得脑袋又是一阵昏昏沉沉的,她很想睡,但是她拼命撑着不让自己入睡。 她害怕自己要是就这么死了,连她想跟李莲花说的话都没说完。 她想告诉李莲花,这是她的选择,她从未后悔,也不许李莲花自责。 李莲花如此好的一个人,用她一命换李莲花一命,不亏,她心甘情愿。 “李莲花……” 白不虞脑子里跑了八百遍遗言,刚提起一口气想开口,方多病和笛飞声就从窗外跃了进来。 “李小花,怎么样?”方多病面色焦急,他看着李莲花明显已经力不从心的模样,立刻走上前道:“李莲花,我也学了一段时间扬州慢的功力,不如让我给不虞姑娘试试?” “不可。”笛飞声冷声道:“扬州慢内力习成并非一朝一夕,要纯熟的运用扬州慢内力救人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力简直是痴人说梦。若你来,到时候很有可能适得其反,这天下唯有一个李莲花才能用他精纯的扬州慢来救这小姑娘。” “但李莲花才刚恢复,”方多病急道:“他体内的扬州慢功力恢复不足二成,此刻要救不虞姑娘,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笛飞声淡淡看了李莲花一眼凉声道:“让开,你如今这点内力根本救不了这姑娘,不如让我来试试。” “你?”方多病惊愕道 笛飞声道:“若我猜的不错,这小姑娘体内的青岩乌木药力应当没有全散,只是药力太弱无法流转,我用悲风白杨的内力激起她体内剩余的青岩乌木药力,应当能支撑几日。” 方多病皱眉:“可你悲风白杨的内力太过刚猛,不虞姑娘未必受的住。” 笛飞声斜睨了方多病一眼:“你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老笛,方小宝说的不错,不虞姑娘受不住你的悲风白杨,”李莲花道:“你将悲风白杨的内力渡给我,我将悲风白杨与扬州慢揉和后再渡到不虞姑娘体内。” “好。” 笛飞声单手运起内力渡到李莲花体内,这悲风白杨的内力果然霸道,李莲花闷哼一声沉心静气,慢慢将悲风白杨的内力与自己的扬州慢内力二者融合之后渡到白不虞体内。 白不虞只感觉自己体内猛然进入了两道截然不同的内力,不似方才那股内力般柔和中正,这次的两道内力速度甚快,其中一道内力裹挟的另一道刚猛的内力在她体内流窜,涨的她经脉如同针刺般欲裂 “老笛,够了,再下去不虞姑娘受不住了。” 李莲花面色有些苍白,他的气息几乎全乱,但还是硬撑着将剩余不多的内力送到白不虞体内 笛飞声闻言兀自收了内力,李莲花定了定心神,引导着这股内力在白不虞体内运转了好几圈,确定此道内力在白不虞体内运行无虞后这才才精疲力尽的收了内力。 “不虞姑娘,你感觉怎么样?”方多病看白不虞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忙去探白不虞的脉象 白不虞只感觉浑身经脉胀痛的不行,但除了胀痛,那胸闷心滞的感觉却真的消失了。 “李莲花,不虞姑娘暂且无事了。” 方多病探完脉后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这大木头的悲风白杨和李莲花的扬州慢相结合,居然真的有了奇效。 李莲花闻言轻笑了一下,他扶了扶额站起身,脚步有点虚浮。 笛飞声面无表情地站到李莲花身后:“你内力虚耗过度,先去休息吧,以你我的内力,这几日这小姑娘的性命应当是无虞的。” 李莲花点了点头,心思沉重。 虽说白不虞暂时无碍,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这处离九桃山有大半个月的路程,白不虞不一定能撑到下次发作前赶回九桃山。 “李莲花…..李莲花….白姑娘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门外传来宁轩扬的拍门声,李莲花深吸了一口气,提步去给宁轩扬开了门 宁轩扬进了门,首先看到的是方多病和笛飞声,他略略有些讶异,刚才这二人不是同他一同在门外的吗?怎么此刻却出现在李莲花房内了? 这三人究竟在搞什么? “不虞姑娘如何了?”宁轩扬拧眉问道 “不虞姑娘暂时无事。”方多病站起身道:“我们都出去吧,让不虞姑娘好好休息。” 什么叫暂时无事 宁轩扬心里咯噔一声,眉头紧蹙的望向李莲花 李莲花单手揉了揉眉心,对着几人道:“有话出去再说吧。” 李莲花与宁轩扬、方多病和笛飞声来到隔壁房间,一进房间,宁轩扬就迫不及待的来到李莲花面前咄咄相问:“你当真就是江湖传闻的那个神医李莲花?” 李莲花稍稍微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关河梦那小子曾于我说起过你。”宁轩扬双眉微微皱起,一双眼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李莲花:“他说你这神医之名乃是浪得虚名,你与我说实话,你是否能治好白姑娘的心症?” 第142章 迟钝也未必是坏事 “宁小公子。”李莲花声音透露着疲倦道:“白姑娘天生心脉不全,若无仙丹灵药,在下也只敢说我会尽全力勉力一试。” “人命关天,你怎能说勉力一试?”宁轩扬怒道 “宁轩扬,你以为李莲花不想救不虞姑娘吗?”方多病皱眉扬声道:“他比所有人都想救不虞姑娘,你没见他为了救不虞姑娘,几乎动用了他身上所有的内力吗?” “不行,我不能让白姑娘有事。”宁轩扬摇了摇头喃喃道:“我要带白姑娘去找关河梦,他是乳燕神针,一定会有办法救治白姑娘的。” “关河梦?”李莲花神色认真起来:“宁小公子,从玉林镇出发,我们离关河梦关侠医那里有几日路程?” 宁轩扬低头想了一下答道:“至多三天。” “三天。”李莲花沉思了一会对方多病道:“方小宝,此处回九桃山实在路程太远,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我们带不虞姑娘去找关河梦关侠医,他医术高明,应当有办法替不虞姑娘拖上更多的时间。” “好,听你的。”方多病点头道 当初李莲花碧茶毒发,他也是带着李莲花去找的关河梦,方多病对关河梦的医术还是肯定的。 笛飞声许久未出声,此时他看了李莲花一眼淡淡道:“你们明日出发,本座还有些事要去办,你们先行上路不必等我,等本座办完事,自然会回来与你们汇合。” 李莲花道:“好。” 方多病有些好奇:“大木头,你要去哪?” 笛飞声边回答边往外走:“本座回一趟金鸳盟,有些事本座要亲自去交代一番。” “行吧。”方多病朝着笛飞声喊道:“大木头,速去速回啊。” “啰嗦。”笛飞声虽嘴上这样说,面上却挂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朝身后挥了挥手道:“走了。” 等笛飞声走后,方多病才双手抱臂问李莲花:“李小花,你说这大木头到底回金鸳盟干嘛?怎么神神秘秘的?” 李莲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宁轩扬听着二人的谈话,良久才迟钝的反应过来,脸上带着惊悚的表情:“刚…..刚才他说他回金鸳盟?李莲花,难不成你说的南海派阿飞竟是金鸳盟的人?” 方多病颇为同情的看了宁轩扬一眼,笛飞声一口一个本座,这小子竟然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这小子虽然迟钝,但有时候迟钝也未必是坏事。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见宁轩扬还没转过弯来,便也不想点破,转瞬之间,李莲花就想好了一番说辞:“宁小公子,这阿飞呢确实是在帮金鸳盟做事,不过宁小公子你放心,这阿飞做事自有分寸,就像这次玉影山庄之事,阿飞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但宁轩扬显然不认同李莲花的说法,他看着李莲花和方多病蹙眉厉声道:“就算如此,这金鸳盟是江湖魔教,你们怎么能与魔教中人厮混在一起,还如此热络,称兄道弟的?” “那自然是因为,我不过就是个江湖游医,这武林无论是四顾门还是百川院亦或是金鸳盟,与我李莲花又有何干?”李莲花神色坦然地回望宁轩扬 “你…….”宁轩扬气急 “宁小公子,这与人交友呢看的是心,金鸳盟又如何?四顾门的乔门主已经与笛飞声协定了新的休战协议,连四顾门都能和金鸳盟握手言和,我一介江湖游医有何不可?” 李莲花继续道:“这玉影山庄看似不是魔教,私下所做之事比魔教还不堪,此事若不是你和时老前辈及时察觉,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的性命要妄送在此。” “你这些都是歪理。”宁轩扬虽想不出话来反驳李莲花却也不想被李莲花说服,于是铁青着张俊脸甩袖走了出去 李莲花和方多病相视皆是无奈一笑。 还好他们没有直接告诉宁轩扬笛飞声就是他口中魔教的魔教头子,不然以宁轩扬的少年心性,还指不定会如何。 “方小宝,这宁小公子,还真有你之前的那份少侠心性。”李莲花看了一眼方多病揶揄道 方多病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李莲花,想到自己当初也是被李莲花和笛飞声这二人骗的团团转,不禁开始同情起这宁轩扬了。 “跟着你这老狐狸这么久了,我也算见识过了,自然知道这江湖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方多病抱臂道:“但这宁轩扬一看就江湖阅历尚浅,你让他再经历过几次像玉影山庄之事,到时候无需你讲什么大道理,他自然就开窍了。”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忍不住看向方多病,这个大少爷从初入江湖到现在不足两年,如今看人待事却变得老练沉稳了不少。 “你这么看着本少爷做什么?”方多病见李莲花看着自己不由得扬了扬眉含笑道:“怎么?老狐狸,是不是觉得本少爷跟着你进步了不少?心中甚是欣慰啊?” 李莲花本来刚想夸方多病两句。听到方多病这话,立刻将嘴边夸奖的话悉数咽了下去。 老练沉稳,看来他这句话,还是说早了,这个臭屁大少爷果真是经不起夸。 第二日一大早,李莲花白不虞和方多病早早的就退了房准备启程,宁轩扬因为时五鼠老前辈所中的迷药药力太强还未完全排出体内而不得不暂缓一日出发。 三人在宁轩扬不放心的眼神中离开了客栈,赶往城外的莲花楼。 方多病一推开莲花楼,就见桌上不知何时放着一个看着就价值不凡的锦盒。 方多病上前微微有些好奇的打开桌上的锦盒,只见里面放着一株天山雪莲和一支千年人参,另外还有虫草红花若干,皆是些滋补养身的珍贵药材。 这些药材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李楼主敬收五个大字。 “李楼主?”方多病捏着纸条有些纳闷的问李莲花:“你可知道这是谁送的吗?” 李莲花瞥了一眼纸条,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对方多病道:“管他谁送的,收下不就得了。” 方多病皱眉:“如此名贵的药材且来历不明,老狐狸你怎敢说收就收?” 白不虞上前细细察看了一下那些药材:“这些药材都是上品,也没人动过手脚,既然李莲花说收下,那便收下吧。” 就算用不上,用这些药材去换钱,那也值得上不少钱。 “随你吧。”方多病将锦盒收好,转身出去驾马 李莲花则坐在木桌旁盯着那张纸条发呆。 这个比丘,以为他用左手写字,他便瞧不出来了吗? 罢了,既然这是比丘的一份心意,他笑纳便是了。 第143章 关河梦 关河梦一早就上山采药了,回来的时候,他的医庐门口多了一座二层小楼,关河梦淡然瞧了一眼莲花楼,并没有多少惊讶。 “关侠医,许久不见了。”方多病停好马车朝着关河梦打招呼道 “方少侠。”关河梦将药篓放下瞥了一眼方多病语气没什么起伏道:“小慵说你不是在满江湖的找李莲花吗?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那自然是因为我已经找到李莲花了呀。”方多病跳下马车来伸了个懒腰,驾了一夜的马车,还真有点累了。 关河梦闻言身形顿了一顿,然后他拍了拍手上的山泥眼神略带探究的抬眼望向莲花楼 李莲花丛莲花楼出来,见到关河梦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打了声招呼:“关侠医早上好啊。” 关河梦见到李莲花,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十分严谨的回了句:“李神医,这都快临近晌午了。” “进来吧。”关河梦淡淡的瞧了他们一眼,推开医庐的门走了进去 方多病和李莲花白不虞抬脚先后跟着关河梦进了医庐,关河梦的医庐看着颇为简朴,一进去三人就闻到了一阵浓浓的药香。 关河梦走到一个炉子前,看了眼炉子里的药,又往炉子下添了一点柴禾,等做完这一切,这才来到三人前坐下来。 “说吧,你们此次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关河梦神色冷淡的开口道 方多病有些意外,他以为关河梦坐下来的第一句话肯定是会好奇李莲花的身体如何了,为何看着还安然无恙。 结果这关河梦竟然完全不好奇,这倒是出乎了方多病的意料。 “是这样的,关侠医。”李莲花清了清嗓子回道:“这位是白不虞白姑娘,她自小心脉不全。近日呢,她的心症发作了,我勉强以扬州慢的内力支撑着她的心脉轮转,但此法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然后呢?”关河梦眼神扫了一眼李莲花,等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继续道:“白姑娘自然是需要一位像关侠医一样的医术高明的神医来为她医治了。” “哦?”关河梦挑了挑眉,一双丹凤眼斜睨着李莲花,“这位姑娘的病,连能让活死人肉白骨的李神医、天下第一的扬州慢都束手无策,关某一介游医,怎敢在李神医面前自诩神医?” 方多病算是听明白了,关河梦这是在拿话噎李小花呢,忍不住撇过头轻笑了一下。 李莲花呵呵干笑两声,关河梦看了李莲花半晌终于移开了目光,对着一旁云里雾里的白不虞道:“这位姑娘,你自小心脉不全此事当真?” 白不虞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关侠医对李莲花似乎不那么客气,对其他人虽不热情但也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好像只对李莲花颇有成见的样子。 更奇怪的是方大少爷对此也不恼,反而有种看好戏的心态。 “姑娘,以我所知,天生心脉不全者断断是活不到姑娘这般大的,”关河梦从一旁的医箱里拿出一个脉诊放到桌上:“姑娘,我先为你探探脉象。” “嗯。”白不虞点了点头,伸出手乖乖的让关河梦探脉 关河梦探上白不虞的脉象,先是面色从容尔后那张文质彬彬的脸上出现一丝沉凝之色。 关河梦抬眸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白不虞,思忖着开口:“姑娘,恕在下直言,姑娘天生心脉不全但探你脉象却不弱,可见姑娘应该拖着这身体和常人无异般的生活了许久,以关某的能力,实在不知姑娘缘何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姑娘的病,关某恐怕无能为力。” “关河梦,你有没有诊清楚?”方多病听关河梦这么说立刻急了:“你与虞娘子同为名医,这病虞娘子治的你怎么治不得?” “虞娘子?”关河梦皱眉:“你是说那个早已隐退的医仙虞娘子?” “没错,这白不虞白姑娘就是虞娘子的孙女。”方多病道:“只是白姑娘突然病发,这里离九桃山实在太远,人命关天,我们这才求到你这里来的。” 关河梦沉吟片刻,目光在李莲花和方多病之间扫过,然后站起身来去翻架子上的医书:“你们暂且在这里歇下,白姑娘的病我确实涉猎甚少,也不曾见过,但我可以尽力一试。” 李莲花和方多病闻言相视一笑,只要有关河梦这句话,就够了。 关河梦从架子上拿了一本医书认真翻了几页,对其中所述仔仔细细研究了半炷香的时间仍是没有头绪。 忽而关河梦闻到一股糊味,这才想起刚才自己煎了一早上的药竟然一不小心过了火候,心下有些恼怒,他一贯淡漠的脸上也鲜少涌动出一些情绪,只见关河梦抬眼瞪向李莲花和方多病毫不客气道:“白姑娘留在此处即可,你们二人先去外头等着。” 方多病和李莲花也不知道哪里惹了这尊大佛了,只是现下他们还有求于他,既然主人发话了,他们也只好起身往外走。 刚打开门,二人就撞上了正往院子里跑的苏小慵,她显然看到了院子外停着的莲花楼,面上是难掩的激动。 “关大哥,是不是……”苏小慵边跑边朝着门内喊,抬眼间看到开门的人,嘴里的话还未说完就愣在了原地 “李大哥,你……”苏小慵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她跑到李莲花面前还未开口,眸子里已经漫上了水汽 “小慵,”关河梦听见苏小慵的声音立刻合上医书信步走了出来,他看了眼苏小慵,神色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小慵,你要的药我方才煎的过了火候,你等两个时辰后再来取药吧。” “无妨的,关大哥。”苏小慵吸了吸鼻子,朝李莲花和关河梦露出个笑来:“李大哥也在,我就在此处等你重新煎药,顺带跟李大哥和方公子说说话。” “随你吧。”关河梦伸手摸了摸苏小慵的头,面色难得的放缓了些:“厨房里有些茶点,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要是饿了就自己过去吃点。” 方多病和李莲花互看一眼,这关河梦和他的义妹苏小慵的关系,好像不一般了。 第144章 苏小慵 “李大哥,半年未见,你还好吗?他们说你……” 苏小慵语塞,她想起这半年来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他们说你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他们说你断了少师剑后又跳了崖,他们说你碧茶毒发已经死了……. 李莲花从始至终都是温温和和的听着苏小慵说话,直到苏小慵语气带着哽咽像安慰他又像安慰自己那般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对了李大哥,你们为何会来找我义兄,是不是李大哥你的身体还是未见好?”苏小慵突然想起自己说了那么久却忘了问最要紧的问题,忙不安的看向李莲花 好在李莲花最近把自己养的挺好,由里到外看着气色都挺不错的,由于味觉恢复了一些,还将那原本清瘦的身子养的终于见了些肉,半点不见之前病恹恹的样子。 “苏姑娘,这你就多虑了。”方多病朗声笑了一下:“你看李小花这样子,就知道他好得很,只不过,我们确实是遇上了点事,所以才特意来找你的关大哥的。” 苏小慵听到方多病说你的关大哥的时候脸红了一下,随即她看向李莲花,却见李莲花嘴角噙着淡淡地笑意看着她 苏小慵便也不再扭捏,她清了清嗓子对着方多病和李莲花道:“我与义兄确实已经心意相通了。” 关河梦这时刚走出房门为白不虞取药,正巧将苏小慵这番话听入耳中,当下那张漠然的脸上竟然牵起了一抹笑意。 “有情人终成眷属,李某还未恭喜二位。”李莲花朝关河梦和苏小慵颔了颔首,真心实意的道贺 “李小花,现在就恭喜是不是早了些。”方多病含笑道:“等你喝上他们二人喜酒的那日再说恭喜也来得及。” “我….”苏小慵听方多病这般说立刻含羞道:“我…我和义兄还未想那么多。” “苏姑娘,这有什么可害臊的,若有那一日,我和李莲花也定是要来向你们讨一杯喜酒的。”方多病笑道 苏小慵红着脸看向关河梦,关河梦与苏小慵视线相撞,旋即朝苏小慵温温柔柔的笑了一下 “先不说这些了,你们二人与我过来一下,关于那个白姑娘,我有话想问你二人。”关河梦看向方多病和李莲花,语气未见波澜但眼神却很耐人寻味。 李莲花和方多病随着关河梦走到院子中的凉亭下,关河梦振了振衣袍,也不与他二人弯弯绕绕一开口就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我探这白姑娘脉象奇特,在此之前,虞娘子是否给她服用过什么特殊的灵药?你们若是有所隐瞒,那白姑娘的病,在下还真无能为力。” 方多病闻言看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微微颔首,虽然一开始他们并不想将白不虞体内有青岩乌木的消息透露出去,但事到如今,关河梦都这样问了,不虞姑娘还要靠关河梦所救,便是想瞒也瞒不过去了。 好在关河梦此人向来为人正直倒不像个会泄密的,告诉他应当也是无妨的。 “关侠医可听过这世间有一味灵草,名叫青岩乌木?”方多病道 “青岩乌木?”关河梦脸色微微一变,他想起来他在一本医书古籍中好像见过一段对青岩乌木的描述,可惜的是那本医书到他手里的时候只剩下半本残页,所以里面所记载的都不详不尽 他只知道青岩乌木是一味能让人断筋续脉、延长寿数的绝世灵草,然而根据医书中记载,这青岩乌木只在百年前出现过一次,之后便再难觅踪迹,所以真假未知。 关河梦想到此处抬眼直勾勾的望向李莲花和方多病道:“你们的意思是,虞娘子之前给白姑娘续命用的灵药便是那青岩乌木?” “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 方多病道:“可惜的是,这青岩乌木难得,虞娘子在给白姑娘用药的时候,白姑娘尚在襁褓,这青岩乌木虽然弥补了白姑娘先天的心脉不全之症,却…..” “却无法支撑到她长大成人后,随着她长大,白姑娘体内的药力会越来越弱,直至心症复发,对吗?”关河梦抢过方多病的话道 “关侠医所言不错,”李莲花喃喃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关侠医。” “李神医过奖了。”关河梦那双冷淡的眸子看向李莲花:“关某只是没想到这传闻中的青岩乌木居然真的存在,而如今你俩抛给我的这个难题,我还要想想该如何应对。” “我在白姑娘体内发现了两道内力,一道霸道刚猛,一道至阳至纯柔和周正,想来那道至阳至纯的内力便是江湖大名鼎鼎的扬州慢了。” 李莲花点了点头 关河梦又道:“你的内力不错,但还不足以支撑白姑娘的心脉轮转,如今白姑娘体内有这两道内力,近几日应当是无碍的。我能做的有限,只能是多为这姑娘施针药浴,让这姑娘的下次心症病发拖得尽量久些。” 李莲花正色道:“有劳关侠医了。” “不必道谢。”关河梦神色极淡的瞥向李莲花:“我只能想办法拖延,至于别的,恕我实在帮不上忙。” “这些我和李莲花都明白。”方多病朝关河梦拱了拱手郑重道:“这白姑娘予我和李莲花有大恩,还望关侠医多多费心,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知于我,什么天山雪莲、虫草灵芝只要我天机山庄能弄到的,我方多病都绝无二话。” “这些倒是都不需要。”关河梦提步走出凉亭语气不急不缓道:“关某只是希望白姑娘这病患不似李神医之前那般不遵医嘱,这次若再砸了我的招牌。” 关河梦语气一顿甩了甩袖子:“以后你们的事,关某便一概不管了。” 李莲花抿嘴不语,方多病失笑道:“自然,自然。” “小慵,你若无事可以留下来帮我一同为白姑娘配一下六合息归汤要用的药,”关河梦走向苏小慵语气柔缓:“我们都是男子,一会我替白姑娘施针之后白姑娘药浴的事还需要小慵你多费心。” “好。”苏小慵笑着点了点头 第145章 芸娘子 转眼间,李莲花和方多病到关河梦医庐这里已经第五日了,他们抵达的第二日,宁轩扬和时五鼠也赶到了。 一时间,关河梦的医庐热闹非凡。 关河梦对此颇有微词却又无可奈何,他原本每日要去山下的雁来镇为村民义诊两个时辰,眼下这任务也不得不转交给了李莲花。 又是一日午膳过后,关河梦忙着给白不虞施针,苏小慵则是在为白不虞准备施针后要泡的药浴。 李莲花和方多病很自觉的拿上了医箱手里提着小马扎就往山下走去。 山下的村民这几日都与李莲花熟络起来,见他们下山纷纷与他二人打起招呼来 “李医师来了呀。” “小郎君,今日又陪李医生坐诊呐。” 二人和村民寒暄了几句来到老地方将摊子支起来,刚支上摊子,就有人凑了上来。 “哟,李医师来了呀,奴家等了你好久呢。”来人还未靠近,一股浓重的脂粉味道就先一步扑鼻而来了。 方多病略略皱眉,他朝李莲花瞪了一眼,转过身还是挂上了疏离客套的笑 “芸娘子,今日来的挺早啊。” “小少爷,奴家不是为了在这里等你和李医师吗。”芸娘娇娇柔柔地的开嗓 可惜方多病听了却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只因这芸娘穿的五颜六色清凉非常,脸上妆容也是五颜六色让人不忍直视。 “芸娘子,不知昨日你按照我的药方抓药之后,你的头痛之症可有缓解?”李莲花将脉枕取出来,面上带着斯文有礼的笑看着芸娘子问道 “头痛?”芸娘子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语带敷衍道:“啊啊啊,好了好了,好很多了,李医师果然是妙手回春,妙手回春呐。” “说吧,芸娘子。”方多病放好小马扎坐好挑眉看向芸娘子:“昨日你头痛,前日你伤了腰,再前日你说你腹痛。那么芸娘子你今日又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找李医师瞧瞧啊?” 芸娘子被方多病噎的愣了一下,旋即捏着帕子作势咳嗽了两声:“李医师,奴家许是昨日受了凉,今日晨起便感觉额间发热,李医师你快帮我把把脉,看奴家是否是得了伤寒之症了?” 方多病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这个芸娘子还真是盯上李莲花了,这都好几日了,只要李莲花出摊,这芸娘子必定前来。 “芸娘子,待我先为你瞧瞧脉象。”李莲花神色温和的笑了一下 芸娘子看着眼前这个温润端方的男子,心里说不出的喜欢,这几日她日日都来此,就是为了借故能与这人多说上几句话。 进了花采阁这些年,她从未碰上过一个如李医师这般让她如此心仪的男子,她昨日回去数了一下存银,她这些年积攒的银子已经够她为自己赎身,再买间屋子置一块地做个小买卖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或许配不上李医师,但她还是想为自己试上一试。 “芸娘子,我方才探了你的脉象。你身体无碍,并未感染风寒之症。不过你若觉得身子不适,可按照我这个药方,去药铺抓一副补气安神的方子,喝下去后再睡一觉应当就无事了。”李莲花提笔在纸上写好方子,然后将方子交给了芸娘子 “哎。”芸娘子正欲开开心心的接过李莲花给的方子,突然从一旁伸出一只手,先一步将那张方子从李莲花手中抽走了 “翠烟与我来说,我本还不信呢。”来人穿着一身淡紫色烟纱裙,她手里捏着李莲花那张药方,眼神微挑着看着芸娘,语气带着些许不屑:“原来你当真日日在这此,枉我当你多心高气傲呢,之前好端端的放着钱老板的小妾不做,竟是看上了这等穷酸大夫。” “锦绣,你莫要胡说。”芸娘一见来人,秀眉微蹙,但她顾念着李医师还在此,也不好与其发火,只好强压着怒火朝锦绣伸出一只手:“将药方还给我。” 锦绣捂唇一笑,不理会芸娘,反而是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莲花,她见李莲花一身青色布衣,头上簪着一截乌木素簪,从里到外看着就是一个再普通的郎中,除了那张脸还算清朗俊秀外,她实在看不出此人还有任何的优点。 “小郎中,敢问你开一次药方要收银几两?”锦绣施施然的走到李莲花面前,伸手想去轻抚李莲花的脸颊 李莲花神色不动的往后仰了仰头,避开锦绣伸过来的手:“回姑娘,在下这是义诊,并不收费。” “哦?”锦绣轻笑出声,侧头看向一旁的方多病:“如此说来,这位俊俏的公子与你一起,也并不收费了?” 方多病闻言忍不住拧眉,但他忍了忍,到底是忍住了没出声,对方不过是一个女子,他自然是不想同对方一般计较。 “够了,”芸娘听锦绣越说越放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药方还我,咱们的事,回去我再与你算账。” “芸娘,此人看着就一副穷酸样,莫怪妹妹不劝诫你,就这江湖郎中,就算你与他情意相投,他能掏的起钱赎你吗?”锦绣一脸鄙夷的看了芸娘一眼:“我知道你已经年老色衰,着急想找个人依托,但咱们都是被父母发买到花采阁的,早已死过一回了,你莫要昏了头,再一步踏到泥泞中去。” “我自己的事自己有数,就不劳你费心了。”芸娘冷声道 “哼。”锦绣轻哼了一声又道:“小郎中,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若要找娘子,也是找那清白人家的娘子,我们花采阁出来的姑娘,你碰不起。” 锦绣说完便扔下手里的药方走了,芸娘微眯着眼神,一双凤眸里皆是怨恨之色,她从地下捡起李莲花开的药方,强装镇定的拢了拢衣衫朝李莲花露出一个笑来:“李医师,打扰你了,奴家这就去抓药,明日再来此处找你复诊。” “好,芸娘子慢走。”李莲花微微颔首道 “李莲花,你最近究竟走了什么桃花运了?”方多病托着腮满眼戏谑之色的看着李莲花:“先是角念晴那个疯女人,尔后又是乔美人对你念念不忘,如今又来个从良心切的芸娘子。李小花,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呐。” 李莲花没好气的瞪了方多病一眼:“方小宝,你是不是太闲了?要是太闲了,就替狐狸精去前面肉铺买点排骨来。” “好好好,”方多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本少爷在顺带买条鱼回来,晚上给你做红汤烩鱼。” 李莲花笑道:“那就有劳方大少爷了。” 第146章 花采阁 花采阁—————— 春雷滚滚,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天空偶尔闪过一丝惊雷,仿佛要将整个天空撕裂,刺眼的光芒和震耳的雷声交缠在一起,却始终没有预想中的大雨落下。 在这沉闷的天气中,芸娘提着裙摆一路叫嚷着来到锦绣房前 “翠烟,锦绣呢?你喊她出来,今日之事,我必要与她好好讲讲这个道理。” 其他人听到动静,都忍不住探头来瞧热闹。 “芸娘,你这般模样是做什么?”名唤翠烟的女子沉着脸伸手拦在芸娘面前:“锦绣不过是怕你被那个江湖郎中骗了,再回去过那种食不果腹破衣烂衫的苦日子,你可以不领情,但也不必作出如此兴师问罪的模样。” “我芸娘的事,你们少操心。”芸娘挥开挡在她身前的翠烟,挽起袖子,冲到锦绣门前大力拍打着房门:“崔锦绣,你出来,今日之事,你躲不了,你方才在李医师面前不是挺会说的吗?锦绣,你给我出来,我们当面说个清楚。” 芸娘在门口拍了好久的门,门内愣是没有一点动静,门外的姐妹都面面相觑。 不对啊,这芸娘都闹上门了,这都不出来,这可半点不像平日里牙尖嘴利嘴上丝毫不肯吃亏的锦绣啊? “芸娘,你闹够了没有,锦绣对你都够忍让了。” 翠烟柳眉蹙起,她望向锦绣的房门,心下也有点奇怪,若依照锦绣之前的性子,芸娘如此行径,锦绣早就该忍不住出来与芸娘理论了。 “忍让?”芸娘轻笑了一下:“那你说说她崔锦绣是如何忍让我的?想当初她崔二丫被哥嫂卖到花采阁来的时候,是谁处处护着她?如今见我年岁渐长了,竟然开始说忍让了?” “你简直蛮不讲理。”翠烟一拂袖,不欲理会芸娘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此时,一个惊雷下来,雷声滚滚,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天空都亮了一瞬。 如此可怕的雷鸣,吓的花采阁的姑娘们都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在一阵无名狂风过后,锦绣房间里传来“咔哒”一声,好像是门栓掉落的声音。 紧接着那扇房门被穿堂风猛的吹开,芸娘被那声雷鸣和这突然大开的房门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后望向锦绣的房间。 这屋子里灯火全暗,黑漆漆的,只有两扇后窗大大的敞开着,再仔细瞧瞧,这屋内一览无余,哪有什么人。 翠烟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不禁狐疑的眉头紧锁,锦绣呢?她分明是亲眼看着锦绣进了屋子的,难不成这死丫头这会入夜都快迎客了,还跑出去做别的事情去了? 真是怪哉。 其他等着看热闹的姐妹看到崔锦绣房内竟然没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失望,她们的日子乏味枯燥,原本还以为今晚有一出好戏可以看呢。 如今也只能都各自散了,回房妆点换衣准备迎客去了。 芸娘见此也只好暂且作罢,只等着锦绣从外面归来,自己再与她好好理论理论。 可一直等到花采阁收了灯笼,关了门,锦绣也没回来。 晚上大雨倾盆,这雨下了半夜,直到晨曦初升的时候,雨势才逐渐小了下来。 打更的穿着蓑衣走在街上,雨水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走过一条小巷的时候,脚下一坨白乎乎的东西挡住了他的去路。 本来这种鬼天气出门就烦,打更的没好气的踢了一脚地上的东西,发现这东西软软呼呼的,像是什么东西的躯体。 难不成是死狗?打更的小心的撩开蓑衣,将蓑衣里护着的灯笼小心的凑近那坨东西仔细的看。 突然,打更的灯笼掉在地上,就连他自己都身子一软,摔倒在一旁的泥水里面。 那哪是什么死狗,分明是一具女人的尸体,只不过这尸体四肢皆被利刃齐齐斩断,只留下一个头和躯干被雨水冲刷的分外惨白。 打更的哪里见过这种骇人场面,见到这一幕自然跟见了鬼没什么两样,他惨叫一声,跌跌撞撞从泥水里爬起来,转身就要往巷子外跑。 还没跑出去多少路,他就与巷子口不知何时起站着的人撞了个满怀,打更的刚想开口告诉那人说杀人了,快报官。 瞥眼间却见那人手里提着一把尖刀。 打更的一时间惊惧交加,一口气没提上来,竟然晕死过去了。 “然后呢?”方多病问道 “然后晨起,才有人发现了打更的和那半具残缺的女尸,”一位大婶边说边摇头叹息道:“那打更的是孤家寡人,那尸体被官府的人收走之后,他人虽然没被那凶手一同杀了,但是他晕倒在地淋了一个多时辰的雨,又加上惊俱之下,现在恐怕也只剩下半条命喽。” “我这不是听说玉归山上有名医下山义诊嘛,”那大嫂瞧着李莲花笑了一下:“这打更的无儿无女也没银钱娶个老婆,但总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死吧,于是我就来此地试试,看看二位公子能否施舍点祛伤寒的汤药,也好让我拿回去救救那个打更的。” “这位大嫂,这汤药自然不成问题。”李莲花理了理衣袖,神情微舒,开始收拾起桌案上的脉枕头和纸笔 “只是我听大嫂你所诉,光是祛伤寒的汤药怕是治不好你口中所说之人的病症。” “那这又该如何?”那大嫂问道 “这样吧。”李莲花扬起一抹笑:“不如我与你走一趟,去亲自瞧瞧那打更的究竟病症如何,这样也好方便我对症下药。” “如此那自然是最好的。”那大嫂闻言立刻起身眉开眼笑道:“这玉归山上的医师果然是名不虚传,这打更的老五算是遇上贵人了。李医师,来,我这就为你引路。” “有劳了。”李莲花温声道 “李小花,你是不是对这案子有兴趣啊?”方多病跟在李莲花身侧低声道:“这才借故去瞧那个打更的,想知道更多昨晚断肢女尸的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莲花若有所思道:“这义诊一天不出摊尚可,可倘若这凶手一天不抓住,岂不是让他有更多机会伤害无辜之人?” 方多病点头认同道:“不错,我同意。” 第147章 花采阁2 打更的孙老五躺在床上烧的迷迷糊糊,他的住处整个屋子光线昏暗,即使现在是正午时分,屋子里还是昏暗潮湿 孙老五裹着被子倒在床上喘着粗气,偶尔还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那大嫂将李莲花和方多病引进屋内道:“李医师,你先替老五瞧病,我这就去家里煮了水再取点粗茶给二位拿过来。” 李莲花点了点头:“有劳了。” “你们二人是何人?” 孙老五烧的七荤八素但到底还没烧糊涂抬眼看着眼前这两位白净的公子,又忍不住一阵咳嗽起来。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笑了笑拍了拍手中的药箱道:“这位大哥,我二人是方才那位大嫂请过来为你治疗风寒之症的。” “大夫?”孙老五的手无力的朝李莲花摆了摆:“不….不必了,劳烦你二人走一趟,我身上一穷二白,可没有银钱,治不起病。” “无妨。”李莲花打开药箱取出里面的脉枕宽慰道:“我二人乃是义诊施药,不收取分文,五大哥莫要担心。” 孙老五听到李莲花不收银钱,心想这天底下竟有这般好事?犹豫间这才狐疑的将手伸给李莲花让其为他诊脉。 李莲花的手搭上孙老五的脉象,他一边诊脉一边假装若无其事的开口道:“听方才那位大嫂说,你是昨夜淋了雨又受了惊吓这才起病的?” 孙老五一想到昨夜的事,吓的人也精神了,他强撑着坐起来,眼眸里都是未散的恐惧。 “大哥,不如你与我讲一讲昨夜的事,”李莲花收回脉枕,神色认真的对孙老五道:“这伤寒还不打紧,重要的是心郁,若此事憋在心里,长此以往对气血有损,实在不利于病情恢复。” 方多病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这老狐狸忽悠人可当真有一套。 “昨夜…..”孙老五看着李莲花全身止不住的震颤,连声音也抖得厉害:“昨夜下了罕见的雷雨,我一直拖带丑时才披了蓑衣出去打更,我从西街走到东街,上了城楼看了日晷的时辰已经差不多过了寅时了。” “我想着夜半下如此大的雨,街上也无人,便想着走到我常去的那个巷子里找个廊檐下先歇歇脚。” 方多病道:“那个巷子就是你发现断肢女尸的地方?” “不错。”孙老五点了点头,提起断肢女尸他到现在还惊魂未定,仿佛一闭眼就能想起那段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躯体。 “那个女人的尸体我认识。”孙老五声音沙哑,鬓边生出些许冷汗 “你认识?”方多病讶然道,怪不得这女尸能将这孙老五吓成这样,原来孙老五竟知道死的是何人 “这女人不止我认识,这雁来镇的男子恐怕都认识。“孙老五见方多病误会了,忙哑着嗓子解释道 “这……”方多病不解,这孙老五是什么意思? “这女人是花采阁的锦绣姑娘。”孙老五继续道:“花采阁的锦绣姑娘,这雁来镇的男子可不是人人都认识吗。” “锦绣?”方多病望向李莲花,这锦绣姑娘不就是昨日来他们摊子前叫嚷过的那个姑娘吗? “锦绣姑娘是花采阁的头牌,我虽然只远远见过她几次,但她的容貌,我是万万不会忘的,尤其是她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孙老五颇为心悸的回想起昨夜他提着灯笼看清女尸面庞的那一霎那,脑子一片空白,好像只剩下雨声和雷声的轰鸣炸的他头皮瞬间发麻。 “既然是花采阁的姑娘,这三更半夜的怎么会被人如此残忍的杀害?”方多病边思索边喃喃道:“难不成是和恩客起了冲突?那人一气之下将人杀了?” “这位公子刚来到雁来镇不久吧。”孙老五叹息着看了一眼方多病:“这一来锦绣姑娘虽是头牌,但还未开盘,再来咱们雁来镇的花采阁有一条规矩,就是所有的花娘在被人赎身前都不许花娘走局或者出局。” “开盘?”方多病听的一头雾水:“还有走局或者出局是什么意思?” “你这生瓜蛋子。”李莲花斜睨了方多病一眼淡淡道:“开盘意思就是锦绣姑娘还是花采阁的清倌人,出局和走局的意思是花采阁的姑娘只准留在楼内接客,是不许跟客人外出或者留宿的。” “谁说我不懂。”方多病扬声道,旋即他反应过来看向李莲花:“不是我说,李莲花你这老狐狸又是怎么懂这些青楼娼馆的暗语的?” 李莲花懒得再理方多病,他清了清嗓子缓声对孙老五道:“听说你昨日跑出巷子口还碰上了杀死锦绣姑娘的凶手是吗?” “不错。”孙老五点了点头,眼神里都是恐惧扯着干涩的嗓子吼道:“那人站在雨里,手上提着一把尖刀,他一定就是杀了锦绣的凶手!” 方多病思忖了一下孙老五的话,感觉有些不对劲:“可若那人真是凶手,都被你瞧见了,为何不杀了你?” 孙老五愣了一下,其实昨夜在昏过去之前,他也确实认为自己也要死了,可奇怪的是,那凶手竟然放过了他,让他活了下来。 “五大哥,你见到巷子口有人,那你又可否有见到那人的面容?”李莲花问道 孙老五闻言摇了摇头,昨夜他惊慌之下又有头上的蓑笠遮挡视线,加上他丢了灯笼,这黑灯瞎火的,自然是完全没见到那人的面容如何。 李莲花对此毫不意外,凶手既然敢出现还敢留活口,自然是完全不怕被人认出的。 “那五大哥你可记得那人身形如何?” “身高七尺,他身形如何在蓑衣之下我真看不出来。”孙老五细细的回想了一下道:“但应该是瘦弱的,因为他拿着刀的手骨节不大,特别不像是咱们这些干过力气活的人的手。” “唔。”李莲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他从药箱里取出纸笔刷刷几笔将药方开好,开完药方李莲花很自然的朝方多病伸出一只手。 方多病几乎立刻懂了李莲花的意思,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交到李莲花手上。 “五大哥,这张药方和这锭银子留给你去药房抓药,放心,你的病症不重,三贴药下去必定会康复如初。”李莲花朝孙老五笑了笑,将手里的药方和银子放到木桌上:“那我们二人就先不打扰了,五大哥,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告辞了。” “哎…..”孙老五不可置信看着桌上放着的银子,这银子足足有七八两了吧,这些银子用来抓药不仅绰绰有余还能剩下不少,他不敢相信这等好事竟还落在他身上了,他这辈子也没遇到过如此善心之人。 孙老五刚想开口道谢,李莲花和方多病早已走出屋外消失不见。 第148章 花采阁3 “李莲花,接下来我们去哪?”走出孙老五的住所后方多病问道 李莲花抬头瞧了眼天色道:“现在时辰尚早,一会入夜我们先去府衙瞧瞧锦绣姑娘的尸体。” “何必如此麻烦。”方多病道:“你若想要看尸体,本少爷去跟这里的官府打声招呼就行了,何须等到天黑。” “方小宝,这做人呢,有时候要学会低调。”李莲花没好气的白了方多病一眼:“你身份特殊,行事不宜太过张扬,这断肢女尸的事咱们暗中探查就行了。” “行吧行吧,”方多病觉得李莲花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不愿意惊扰官府也行,本少爷听你的就好。” 方多病又道:“可这离天黑还有一两个时辰,李小花,我们现在去哪?” “自然是回摊子上去。”李莲花边往他们支摊子的那条街走去边从容回道 “回摊子?”方多病怪道:“你难道还准备回去继续替人义诊?” 李莲花脚步未停只低头理了理衣袖笑道:“这关侠医的义诊可不能半途而废,况且,我还需回摊子上等人呢。” “等人,你这老狐狸要等谁?” 方多病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花采阁?你这老狐狸要等的人是芸娘子?” 李莲花瞥了一眼方多病幽幽道:“还不算太笨,走吧。” 二人提着药箱回到支摊子的地方,老远就看见芸娘子焦躁地等在他们的摊位前东张西望,在远远瞧见李莲花和方多病的时候,芸娘子愁容满面的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李医师,你来了,奴家迟迟等不到你,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芸娘朝着李莲花和方多病的方向迎上来 “芸娘子,”李莲花见了芸娘先是露出个斯文的笑来,尔后开口道:“是这样的,方才我被请去给昨夜打更的五大哥瞧病去了,那五大哥听说昨夜淋了雨又受了惊吓,我这才刚从他那处回来。” “你去给打更的孙老五看病去了?”芸娘眼神四下扫了一圈,皱着眉来到李莲花身侧低声道:“李医师,不瞒你说,昨夜孙老五见到的那具没手没脚的女尸就是昨日来你摊子前胡闹的锦绣。今日我之所以来晚了些,就是因为方才官府的人突然来了花采阁,若官府不来,我们花采阁还不知道锦绣已经死了。” “哦?”李莲花故作讶然:“那人竟然是锦绣姑娘。” “这原是不让说的。”芸娘说着叹了口气低声道:“锦绣这小姑娘,虽然平日里嘴上不饶人,心思却也并不坏,只是谁能想到,她竟死的如此凄惨。” “芸娘子,你与锦绣姑娘同在花采阁,你可知道锦绣姑娘到底有何仇家?为何凶手将她杀害之后,还要如此残忍的将她的四肢截断?”方多病问道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芸娘摇了摇头道:“这锦绣是被他哥嫂卖到花采阁来的,这世上要说谁与锦绣有仇,那便只有他哥嫂二人了。” “他那个哥哥,烂赌成性,将锦绣卖了之后,前几日又找锦绣来要过几次钱,但都被我们花采阁院子里的人打了出去,也许是被打怕了吧,这几日他哥哥倒不曾来过。” “竟是如此。”李莲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他哥哥也有嫌疑。”方多病道:“芸娘子,那你可知锦绣姑娘昨日出事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事?”芸娘皱了皱眉:“这我倒真不曾注意,昨日晚上我原想去找她理论下午的事,但我去敲了她的房门,她并不在房内,我也只好作罢。” 方多病皱眉道:“难道锦绣姑娘昨日离开后没回花采阁?” “不对,”芸娘摇了摇头:“今日官差来过询问过后我才知道,翠烟和其他人都亲眼看见锦绣昨日早早的就回了花采阁,但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出去的。” “芸娘子……” 李莲花正思忖要用什么借口能让芸娘带自己去一趟花采阁,只听身后一阵马蹄飞踏而来的声音,李莲花和方多病回首一瞧,只见踏马而来的三人穿着官府衙役的衣服,为首的那人在马上自上而下的瞧着李莲花他们三人,眼神颇为冷漠。 “李捕头,此人就是花采阁的芸娘。”身后两名衙役朝为首的那人道:“根据花采阁多名姑娘的供词,昨日就是这小娘子和今早送来的死者闹了矛盾起了争执,这事花采阁人人皆知。” 那个姓李的捕头骑在马上睨了芸娘子一眼冷声道:“那就先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看能不能问出什么线索。” “是。”那两名衙役应声道 “你们要做什么?”芸娘子见那两个衙役下马来抓自己,立刻忍不住尖声问道 “哎哎哎,几位官差大人,”李莲花见此侧身向前一步挡在芸娘面前,他朝马上的李捕头行了个礼缓声道:“这位官差大人,这芸娘子不过一个女子,这无凭无据的,你们怎可随意抓人?” “你又是谁?”那骑在马上的李捕头略略有些好奇的将目光挪到李莲花身上:“我这两个兄弟方才不是说了吗?这位娘子昨日与死者闹了矛盾起了争执,这事花采阁人人皆知,这怎么能算无凭无据?随意抓人?” 那李捕头说完语气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这小娘子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能杀了人又有力气将人的四肢斩断,这背后必定是有帮凶啊。” 那姓李的捕头眼神在李莲花和方多病身上打量了一圈朝那两个衙役做了个手势道:“你二人与她鬼鬼祟祟在街上,我要抓她,你又出言阻止,本捕头现在怀疑你二人与她有合谋的嫌疑。” “将他二人一同抓起来,拉回去审问一下再说。” 第149章 花采阁4 “这位官差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方多病眉梢微挑,两步上前单手提着剑挡在李莲花和芸娘面前 “你这是要反抗?”李捕头有些诧异,但他却并不生气,眼里反而露出浓浓的兴致来:“看你穿着打扮还有气度都不似寻常人,手里还提着一把宝剑,应当是江湖中人吧,不如报上名号来,免得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算你聪明。”方多病轻哼一声,从怀里摸出皇城司的令牌来:“李捕头这满大街的抓人,不知可认识这块令牌?” “哦?”李捕头跃身下马走到方多病身侧细细打量着方多病手上的令牌,接着那李捕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原来是皇城司的大人,失敬、失敬。” “你认得出来就好。”方多病将令牌收好对着李捕头不客气道 “只是不知道皇城司的大人怎么会出现在雁来镇?”李捕头好奇道 “这你就别管了,本大人来此处自然有来此处的道理,”方多病没好气的瞪了李捕头一眼:“这昨夜断肢女尸一案,你查了一天可有进展?” 李捕头摇了摇头淡淡道:“回皇城司大人,属下无能,目前并无进展。” “毫无进展,却在此处胡乱抓人。”方多病皱眉沉声道 “那依大人的看法,此时属下应当如何?”李捕头问道 方多病望向李莲花,李莲花抵唇轻咳了一声,抬眼瞧了一眼芸娘,方多病立刻会意朝着李捕头甩了一下衣袖道:“你先随本大人先去一趟花采阁,锦绣什么时候从花采阁离开的,这很重要。” “皇城司大人说的是。”李捕头说罢又瞧了李莲花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之意 李莲花撞上李捕头的视线,朝李捕头露出一个好脾气的笑。 一行人很快来到花采阁,花采阁因为锦绣的死今日门上贴了封条,门外也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芸娘带着李莲花他们避开了前门带着众人绕了个圈子从后门进入了花采阁。 今日花采阁不开张,所有姑娘们都坐在院子里闲聊,见芸娘回来,身后竟还带了几个男子,翠烟首先入眼的便是李莲花那张斯文温润的脸。 翠烟刚瞧见李莲花便率先坐不住了,她走到芸娘面前语气不太好的:“芸娘,锦绣刚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带着你的相好回花采阁了?你到底有没有心?” “翠烟,你浑说什么?”芸娘不满的蹙眉把翠烟推至一边:“你没瞧见官府衙门的人吗?这几位大人是来查案的。” “查案?”翠烟细细瞧了来人,果然瞧见了后面身穿捕快服的李捕头,便自觉闭了嘴退到一边,等人走了翠烟才用手肘捅了捅芸娘低声问道:“你看上的那个相好不是一个穷郎中吗?怎的这会跟人捕快查起案来了?” 芸娘朝翠烟丢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不客气道:“李医师的事你管得着吗?人家是人中龙凤,晾你这种惯会以貌取人拜高踩低的自然看不出来。” 翠烟轻啐了一声:“不过查个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跟着神气什么。” 芸娘不再理她,扭着腰快步跟上李莲花他们。 李莲花和方多病还有李捕头来到锦绣的房内,这房间很小,一眼便望到头了。 初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桌上只放着杯喝到一半的茶,由此可见锦绣应当是匆匆离开的,李莲花走过去拿起茶水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芸娘子,这锦绣不是你们花采阁的头牌吗?怎么她的首饰就只有这么两件?” 方多病打开锦绣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在里面查找了半天就只找到一只银制珠钗和一对芙蓉耳坠,便有些好奇的问芸娘 芸娘闻言走了进来,她瞧了瞧首饰盒微微皱眉道:“不对啊,这小丫头平日里光是客人送的首饰都不下十数件了,这首饰盒里怎么会只剩下这两件首饰?” 芸娘拿起其中的一支银钗道:“这银钗还是她刚来的时候,我见她没什么珠钗首饰可戴见她实在可怜送给她的,怎么如今这钗子倒是被留下了。” “你的意思是,她自己所有的首饰都不见了?”李捕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向一边的衣橱猛的打开,里面是各种款式的薄纱衣物,这些倒是不曾被人动过。 李捕头拧了拧眉,难道他的猜想是错的? “芸娘子,你平日里与锦绣姑娘相熟,你来瞧瞧,这衣橱里的衣服可有少了缺了的?”李莲花道 “哎。”芸娘走到衣橱前动手翻了翻里面的衣衫,越翻到下面越觉得不对劲:“李医师,这锦绣平日里在花采阁穿的衣物倒不曾有缺,只是我看着,倒是少了两身外出时的布衣。” 芸娘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她吃惊的捂着嘴道:“这衣服和首饰都没了,锦绣这死丫头不会原本是打算与人私奔的吧。” 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一眼,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可能性确实是最大的。 “芸娘子,不知你可知晓锦绣姑娘是否有什么比较亲近的男子?”方多病问道 芸娘撇了撇嘴道:“这个死丫头平日里孤傲得很,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样子,我怎知她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亲近的男子。” “那你可知锦绣姑娘平日里喜欢去些什么地方?”方多病又问 芸娘摇了摇头:“花采阁的姑娘平日里去的无非就是那几条街,锦绣她也不喜出门,也不喜结伴,所以平日里她去的都是些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方多病叹了口气,事情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只是线索到这里又中断了。 “李捕头,”方多病道:“锦绣姑娘的尸首还在衙门吧?” 李捕头道:“仵作刚验完,此刻还在衙门。” “那我们就先去衙门瞧瞧。”方多病道:“李小花,这里也没什么可查的了,我们去一趟衙门吧。”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眉目一凝,从桌上的茶壶旁用两个手指捻起一缕红色的丝状物体放到眼前看了一下 “这是什么?”方多病好奇的凑过来 李莲花将此物放到鼻下闻了一下道:“是红花。” 第150章 花采阁5 “红花?”方多病愣了一下 “女子用红花养颜解郁安神倒也不稀奇。”李莲花淡淡道:“走吧,我们先去官衙。” “女子用红花确实不稀奇。”李捕头在身后凉凉道:“但此女身在青楼,用到这红花就不一定是养颜安神了。” “李捕头,”李莲花回过头,抿着嘴角瞥了李捕头一眼:“事关一个姑娘的清誉,还请慎言。” 李捕头哼了一声刚想说话,就听到后院一阵骚动,一个男子吵吵嚷嚷的声音传了过来。 芸娘跑出去往后院的方向探了一眼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锦绣那个无赖哥哥又找上门来了。” “锦绣的哥哥?”方多病振了振衣袍往门外走,边走边道:“来得正好,省的本大人一会还要亲自去找。” “你们莫想要诓我,我都在外面打听过了,昨儿个死的人就是锦绣,你们花采阁的东家呢,快让他出来!锦绣死了,你们花采阁必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崔大郎叫嚣道:“我告诉你们,锦绣在你们这四年,也给你们花采阁赚了不少银子了,今天这事没有上百两,可不能善了。” “你莫要在这里胡搅蛮缠。”翠烟手里拿着棍子一下一下的打在崔大郎身上:“我们的东家你开罪的起吗?再说了,锦绣是你这畜牲亲手卖到花采阁来的,她的生死都不是你这混账东西能管的了。” 翠烟边打边说,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开始哽咽:“你这不要脸的王八蛋,如今还有脸来这里,若不是你烂赌成性,锦绣也不会被你发卖到这里,更不会无端惨死!如今你还有脸来此闹事,真当我们花采阁是好欺负的吗?” “我不管!”那崔大郎也是个泼皮无赖,他硬生生挨了翠烟几棍子,然后伸手抓住翠烟的棍子不由分说的上去抬手就给了翠烟一个耳刮子 翠烟被打的愣了一下,想也不想间抬起一脚踹在那崔大郎的下腹处。 那崔大郎万万没想到翠烟下脚竟如此狠,等李莲花他们赶到,崔大郎已经滚在地上嗷嗷叫唤。 翠烟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不愤的怒骂崔大郎:“就凭你个烂赌鬼,也敢在我花采阁撒野,老娘今天不把你腿打断都对不起我惨死的锦绣妹妹。” “姑娘手下留情。”方多病朝着翠烟朗声道,翠烟转身望了李莲花他们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下手里的棍子 “起来吧。”李捕头走到崔大郎身旁,用脚尖踢了踢在地上嗷嗷叫唤的崔大郎 “官爷…..”地上的崔大郎看见李捕头一身捕快的衣服,忙忍着剧痛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起来:“官爷为我做主啊…..她们花采阁害死我的亲妹妹锦绣,我上门讨公道还动手打我,她花采阁简直是无法无天。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为你做主?”李捕头语气没什么起伏,看着崔大郎的神色却是冷冰冰的:“好啊,你有什么冤屈,倒不如先随我回衙门,再慢慢与我说个明白。” “不不不。”崔大郎一听说要跟他回衙门,身上也不疼了,立刻摆手拒绝道:“官爷,我其实是为了与我妹妹自小定亲的那个瘸子柳长明,替他可怜,所以这才上门找花采阁讨要个说法的。官爷,我不去衙门,我这就走。” “别废话了。”李捕头单手提着崔大郎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我不管你要给谁讨说法,都随我先去一趟衙门再说。” 方多病看着李捕头提着崔大郎离去的背影抱着手臂评价道:“想不到这榆木脑袋做事还有点章法。” “行了,”李莲花拍了拍方多病催促道:“快点跟上吧,皇城司大人。” 李捕头提着崔大郎来到衙门便直奔锦绣停尸的那个房间,崔大郎看着被一块白布蒙着的那截东西,还没做好准备,李捕头就将那块白布掀了起来。 崔大郎只一眼就吓的魂不附体,倒在一旁干呕起来。 “你过来认一下,这是不是你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妹妹,崔二丫?”李捕头走过去俯身提起干呕不止的崔大郎,将他提到那具尸首旁边 “一母同胞,你将她发卖至花采阁。”李捕头的声音冷的听不出一丝情绪,却足够让崔大郎遍体生寒:“如今她死了,你想的不是如何找出凶手还她一个公道,而是迫不及待的去花采阁讹钱。” “官爷我错了….”崔大郎被锦绣惨白的尸首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下一秒就对李捕头磕头认错:“官爷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我不闹事了,再也不闹事了…..” “你方才提到的与锦绣姑娘自小定亲的柳长明又是何人?”方多病问道 “那柳瘸子是东街一个卖字画的。”崔大郎哆哆嗦嗦道:“爹娘还在时,就给二丫和柳瘸子定了亲,本来柳瘸子还算争气,十三岁便中了秀才,可惜后面一连四五年乡试都失利。” “我见他迟迟考不上举人,又在东街支了个摊子靠给人写字卖画为生,无钱无势的还一股子读书人的迂腐之气。”崔大郎看了三人一眼继续低声道 “当时我被债主催得紧,便去跟柳瘸子商量,若他拿的出银钱替我还债,便将锦绣提前送过去嫁给他,可柳瘸子家中一穷二白,家中还有个痴傻的弟弟,哪里拿的出银钱来。” “所以你就将自己的亲妹妹亲手推入火坑了?”方多病怒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无耻之徒!” “是她崔二丫自己命不好!” 崔大郎争辩道:“她自从入了花采阁,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大鱼大肉,这不是比跟着柳瘸子强上百倍?有何不好?” “你妹妹如今尸骨未全,你竟说的出这种话!”李捕头一脚踹在崔大郎心窝处,疼的崔大郎面色发白,捂着胸口直叫唤 “锦绣姑娘既然是准备与人私奔,那这个柳长明还是需要查一下的。”李莲花淡淡道 “你们二人在此查看尸首,我先去一趟柳长明家探探虚实。”李捕头眼神嫌弃的看了崔大郎一眼:“至于这人,先送去牢里关上几天再说。” 崔大郎闻言还想为自己再辩驳什么,李捕头一个眼神扫过来,他立刻不敢再开口了。 坐几天牢总好过丢了性命。 第151章 花采阁6 “我还以为这人为人死板,是非不分,没想到他还明几分事理。” 方多病看着李捕头提着崔大郎下去微微有些感叹:“这崔大郎也该受点教训了,否则对锦绣姑娘也太不公平了。” “若真要为锦绣姑娘讨个公道,还是得找出真正杀害锦绣姑娘的凶手。” 李莲花在仵作留下的木箱里翻找出一个面罩带上,来到锦绣的尸首旁仔细的查看 锦绣脖子上明显的掐痕和她外凸起的眼球都证明锦绣是先被人掐死后才被人卸掉了四肢。 可既然人已经死了,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如此残忍的断了她的四肢呢? 李莲花查看了锦绣身上的四处刀口,然后神色微动了一下看向方多病:“方小宝,你来看这刀口。” 方多病用衣袖捂着鼻子,凑到那刀口前查看了一下道:“这刀口整齐,是将手臂齐齐斩断,以此来看,这凶手应该是个有内力的人,又或者凶手一定很擅长用刀。” 李莲花摇了摇头并不认同方多病此言:“凶手并没有内力。” 方多病奇道:“李小花,你如何断定凶手并无内力?若凶手并无内力却能将断口切得如此整齐,那这个凶手定是个杀猪宰牛的屠户,否则寻常人根本无法下刀如此利落。” “方小宝。”李莲花用眼神示意方多病:“你方才只看了手臂处的切口,却没有看这大腿处的切口。” 方多病闻言走到李莲花身侧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大腿处的断口然后皱起了眉:“这大腿有重复提刀痕迹,说明他两次才将大腿切断?” “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指着上面一处细小的凸痕道:“这个痕迹,便是凶手第一下未切断,又切了第二刀所留下的。这两条腿皆是如此,说明凶手根本无力一击将其斩断。所以我猜凶手根本没有内力,若凶手会武功有内力,那这刀口必定如手臂处的刀口一样,会被一次性斩断,就根本不可能会留下这种痕迹。” “既然凶手不会武功,那能将四肢如此整齐的切下,这凶手至少也是个杀猪宰牛的屠户吧。”方多病道 “若是屠户,未必要用如此蛮力的手段斩下四肢,你见过哪个屠户拆骨时使的全是蛮力?” 李莲花看着那几处断口对着方多病语重心长道:“方小宝,凡事不要着急下定论,你再仔细看一下这四处切口究竟有什么关窍。” 方多病看了李莲花一眼,他放下掩鼻的手,蹲下身子认认真真的查看起锦绣尸体上的切口来,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 “李莲花,这些尸体的切口乍看非常平整,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小斜面,这说明,凶手使用的刀具很特殊,所以才会造成切口处这处不易察觉的斜面。李小花,我说的可有错?” “不错。”李莲花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要是我没猜错,凶手所使用的刀刃应该是前薄后厚,唯有如此,挥力一刀下去,才会造成如此一个看似平整实际却有一个小斜面的断口。” “究竟是何种刀刃竟会造成如此古怪的刀口?”方多病皱眉沉思道:“还有一点我怎么都想不通,凶手既然已经杀了锦绣姑娘丢到了街上,又为何还要断了她的手脚?如此残忍,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方小宝,凶手会切下锦绣姑娘的四肢我想只有一个原因。”李莲花缓声道:“那就是凶手害怕那东西会出卖他不想让人知道秘密。” “手脚会出卖秘密?”方多病一时转不过弯来 李莲花看方多病一脸迷茫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罢了,先不说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先验证一下。” 说着李莲花从木箱里掏出一把极薄的刀刃握在手上,然后来到锦绣的尸身面前闭上眼双手合十道了句:“姑娘,冒犯了。” 说完李莲花轻轻揭开锦绣身上那件白色的里衣,找到位于下腹正中的位置用那极薄的刀刃轻轻的一划,尔后李莲花的二指顺着那刀口探进去,方多病在边上看的眉头紧锁 没一会李莲花在锦绣的肚子里掏出来一个如鸡蛋般大小的一团东西,方多病强忍着恶心凑上前去瞧 待瞧清楚后,方多病脸色沉的厉害,他指着李莲花手里的那团东西道:“这…….” “红花、守宫砂还有这腹中里不足两三个月还尚未成形的孩子。”李莲花重重的叹了口气:“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守宫砂,”方多病立刻抓住了李莲花这段话的重点:“你是说凶手是因为不想让人发现锦绣姑娘手上的守宫砂不见了,这才斩下了她的手脚想借此隐瞒锦绣已经破了身子的这个秘密?” “除此之外我暂时想不到别的缘由。”李莲花用手托着那个小小的孩子,叹息了一声后李莲花将这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回他原来的地方,又转身去箱子里找了针线,容色认真的将他刚才切开的那个伤口缝合了起来。 “这胎儿还小,所以并不显怀。”李莲花道:“仵作验尸的时候就也根本不会注意到。” “锦绣姑娘收拾了细软,又怀有身孕。”方多病思忖道:“那就说明昨日她是想与那个男子私奔,却没想到她心心念念想托付的人,竟将她勒死,还因害怕她破了身子的秘密被发现,不惜斩断她的手脚将她弄成这副样子。” “锦绣姑娘房内有红花。”李莲花幽幽道:“或许锦绣姑娘也有过犹豫,想打了这孩子,但最终她还是选择赌上一把,只可惜,她赌错了。” 方多病拧眉道:“锦绣那个负心的男人是谁?那个叫柳长明的书生?” “这点就要等李捕头查探回来后才知晓了。”李莲花用白布将锦绣的尸身盖好,又找了盆水净了手,提步朝门外走去。 二人出了衙门天色已黑,没走出多远就碰上了匆匆赶回来的李捕头。 “你们查过锦绣的尸身了?”李捕头问道:“查的如何了?” “锦绣姑娘的怀了身孕。”方多病凝眉:“柳长明那边如何?” “那柳长明确如崔大郎所说,是个看着就赢弱的书生,而且还瘸了条腿,说他杀了锦绣尚且可能,若要分尸,怕是力不从心。”李捕头道 第152章 花采阁7 “这就奇怪了,那锦绣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她又要与何人私奔?”方多病挠了挠头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说。”李莲花看了看天色又摸了摸肚子道:“方小宝,饿了,我们先回去吧。” “等等。”李捕头伸手拦住二人的去路:“李某能问一下,二位是要回哪里去?” 李莲花笑了一下淡淡道:“我二人的底细,想必李大人早就知晓了吧。” “方公子的我自然知晓。”李捕头看着李莲花顿了一下:“只是你的底细,我确实不知道,故而有此一问,还望先生解答。” 方多病愣了一下:“你知道我的底细?” “方小宝,”李莲花唇角微勾幽幽道:“皇城司的大人又怎么会不清楚你的底细。” “皇城司?”方多病有些讶然,他指着李捕头道:“你说他是皇城司的人?” 李莲花从容道:“不错。” “李小花,你是何时看出他是皇城司的人?”方多病奇道 李捕头也很好奇,他自认为毫无破绽,究竟是在何时,被这人看出来了他皇城司的身份。 “这其实并不难猜。”李莲花淡淡道:“但要说何时,那大概就是从一开始,这位李大人从你掏出皇城司令牌的时候只一眼就知道你的令牌是假的,一个人的神色是瞒不住的。而你那块皇城司的令牌仿的极为逼真,能一眼看出此令牌是假的人,自然只有熟知皇城司见过真令牌的人了,当然最古怪的就是这位李大人明知令牌是假的,他还继续陪你演戏,这是其一。” 李莲花继续道:“这第二就简单多了,除了皇城司的人,谁能让官府配合瞒下他的身份,还让其肆意出入衙门。” “所以我猜测这位李大人是皇城司的人,来雁来镇也是接了别的任务而来的,只是不知为何在这里陪我们一起探起了案。” “先生猜的不错。”李捕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李莲花一眼:“在下皇城司李云路,受监察司杨昀春杨大人的命令来到雁来镇,确实是为了别的任务。” “你还真是皇城司的人。”方多病瞪眼看着李云路:“这小小的雁来镇还有需要皇城司出马的事吗?” 李云路一脸欲言又止,最后他轻叹一口气道:“告知方公子也无妨,反正这桃窑镇的事,方公子应当也是知晓的。” “桃窑?”方多病顿了一顿:“你的意思是角念晴?” 皇城司在桃窑追查的可不就只有角念晴嘛? “不错,”李云路道:“据我们的线报,角念晴来了雁来镇已有数日,在此之前,她还去过玉林镇。” “玉林镇?”方多病皱眉:“我们刚从玉林镇出来。” 李云路不语,只淡淡的看着方多病 方多病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李莲花,随后他清了清嗓子看向李云路斟酌着用词:“你的意思不会是,本少爷到哪,她就跟到哪?” 李云路道:“从我们目前的线报看,从玉林镇开始,确实如此。” “那在下不妨再猜一下。”李莲花声音淡淡的开口道:“李大人一直暗中追查角念晴,今日之所以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难不成是因为角念晴已经离开了雁来镇?” 李云路闻言看着李莲花的目光微微有些审视的意味,良久,他才语调干涩开口道:“先生果然聪慧,角念晴今日不知为何突然离开了雁来镇,而我却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角念晴此人心机颇深,”方多病道:“你们确定她已经离开雁来镇了吗?” 方多病已经猜到角念晴是为了李莲花而来,但此时李莲花还在,角念晴怎么会突然离开? “方才我并不确定。”李云路坦言道:“但我跟了你们一下午,这一下午的时间,角念晴身侧的那个少年却始终没有出现,所以我猜角念晴,确实已经离开雁来镇了。” “这就奇怪了。”方多病转头看向李莲花:“角念晴这妖女一路跟过来又突然离开这是要做什么?” 李莲花也着实想不明白,他沉吟了一下,然后抬眸一脸正色的对李云路道:“李大人,容我越矩一问,皇城司如此慎重追查角念晴之事,此事是否另有牵扯。” 李云路看了看李莲花又看了看方多病神色凝重道:“此事事关重大,请二位恕李某不便告知。” 李莲花点了点头,也不勉强:“如此,我们就先回山上去了,这天色已晚,我们迟迟不归,也叫他人记挂。” “先生,”李云路再次伸手拦住李莲花和方多病的去路,他盯着李莲花,眸光中的神色坚定:“先生还未告知李某想知道的。” “哦,”李莲花温和的笑了一下答道:“我们回玉归山,乳燕神针关河梦的住处。” 李云路皱了皱眉:“先生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你……”方多病想说什么,被李莲花轻轻拦下 “李大人想知道我的身份,明日正午雁来镇东街,我定相告。” 说完李莲花就带着方多病消失在夜色中,李云路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他十分相信此人所言,只是此人将他相约在东街。 难不成柳长明,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李小花,你说皇城司神神秘秘的到底是在做什么?”方多病实在忍不住好奇,在他知道角念晴从玉林镇开始就一直跟着他们,他就觉得心里毛毛的。 但让他觉得事情更不对劲的则是皇城司的人,区区一个角念晴,为何需要皇城司如此大费周章? “别想那么多了。”李莲花看着半山腰遥遥亮着的几盏灯笼,似乎有人正提着灯站在那里等着他们回去。 李莲花的嘴角荡上一丝笑意,他对方多病道::“李大人既然不肯说,那自然有他不说的道理。” 虽然李莲花也觉得事情蹊跷,但他们皇城司办事,他自是觉得自己不必跟着操这份闲心。 眼下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白不虞的心症。 “哪来那么多道理?”方多病皱眉道:“算了,他们皇城司的事我们可以不管,角念晴那妖女爱去哪去哪,可是李小花,你为何约了李云路明日正午在东街见面,你是不是在怀疑那个叫柳长明的书生?” 李莲花淡然道:“青梅竹马,自小定亲,既然眼下案件没有眉目,去看看也是无妨的。” 第153章 花采阁8 第二日李莲花和方多病用完午膳来到东街,李云路早早的就在对面茶摊上等着他们了。 李莲花坐到茶摊上,放下手里的药箱,眼神顺着李云路的视线看向对面的字画摊。 李云路道:“他上午就来摆摊卖字画了,其中帮人写书信挣了十文钱,卖了一幅字画挣了三十文钱。中间除了他那个憨傻的弟弟来给他送过一次饭,就再没别的特别的事情了。” 李云路看向李莲花:“你为何会怀疑他,你看他身无二两肉的样子,腿还瘸了,如何看着也不像是能杀人分尸的样子。” “方小宝。”李莲花不说话,盯着眼前那碗粗茶慢声道:“你先过去买一幅字画回来。” 方多病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好。” 等方多病最后,李云路皱眉看向李莲花:“先生昨日说,会告知我先生的身份。” “自然。”李莲花浅笑了一下抬眸望向李云路:“在说之前,我想听听李大人的猜测。” 李云路本来是个急性子的人,最讨厌别人弯弯绕绕,但不知为何在这人面前,他的性子难得的静了下来。 李云路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莲花然后才道出心中所想:“方公子是户部尚书方大人和天机堂堂主何堂主的爱子,我昨晚回去细细想过了,你的身份也没那么神秘,应当是方大人和何堂主为方公子请的贴身护卫之人。” 这就解释了,为何这几日方多病出现的地方,都有李莲花相随。 而今日李莲花腰上那把不太显眼的宝剑也间接佐证了李云路的猜想。 李莲花闻言状似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他原先还在愁应当用什么借口搪塞李云路,没想到这李大人早就已经如他所愿的给他套上了一个贴身护卫的身份,这样一来也好,他刚好可以借坡下驴,也省的他再费心力去编排。 “一切果然瞒不过李大人。”李莲花面色从容的朝李云路拱了拱手:“我确实是方大人和何堂主私下授命前来护卫方公子安全的,方公子金枝玉叶,不日更是将成为昭翎公主的驸马,方大人和何堂主不放心他一个人闯荡江湖也在情理之中。” 李云路见他连方多病与昭翎公主的婚约都知晓,更加坚信了心中所想。 “只是方公子不愿意方大人和何堂主过多干涉,”李莲花说到此处有点为难的看向李云路:“方公子少年侠气,这也不稀奇,所以我特意设计与方公子半路相遇,假装与其意气相投,结伴而行。” 李莲花语气顿了顿:“所以,方公子并不知晓我是方大人与何堂主派来保护公子的,还望李大人之后在方公子面前都佯装不知晓此事,让我继续相伴公子而行,也好全了方大人和何堂主的一片苦心。” 李莲花说完,李云路脸上早已是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他颔了颔首对李莲花道:“这点先生尽可放心,云路自然能体谅方大人与何堂主的苦心,自然不会向方公子透露半点。” 李莲花一脸轻松道:“多谢。” “你们俩说什么呢?”方多病掀开竹帘子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幅字画,放到李莲花面前:“给,李小花,你要的柳长明的字画,本少爷亲眼看着他画的,还让他在上面提了字。”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方小宝,你注意到他的腿了吗?他的腿如何?” “他的字画摊旁放着一副木拐,瘸腿应当不是假的。”方多病道:“我回来的时候问过周围的人了,这柳长明的腿应当是幼时便瘸了,这些年他一直和他那个痴傻的弟弟二人相依为命,他的字画摊上也不曾有女子来找过他,李小花,会不会是你猜错了,这柳长明根本没有问题?” “方小宝,”李莲花将字画打开,瞄了一眼上面画着的兰花和边上提的字:“你说你探听过柳长明周围的人,他们都说没有女子来他字画摊前找过他,但何以锦绣姑娘的房间内会有一幅跟这字画笔触一样的画?虽然锦绣姑娘房内的画没有落款,但画上的字迹与你刚从柳长明字画摊上买回来的却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锦绣姑娘其实是来过柳长明字画摊前的?”方多病道 “不仅来过,”李莲花淡淡道:“你看柳长明身旁的其他摊子,那个卖瓷器的,还有那个卖胭脂的,方小宝,你不觉得眼熟吗?” “这瓷杯和同款胭脂都在锦绣姑娘的房内出现过。”方多病拧眉:“这说明锦绣姑娘来过柳长明这里不止一次,锦绣心仪的男子就是柳长明!” 李莲花道:“不错。” 方多病疑惑道:“但为何柳长明身边的人却都跟我说没有女子找过柳长明?” 李莲花叹气道:“若我猜的不错,锦绣姑娘的身份,身为饱读圣贤书的柳长明定是看不上的,所以锦绣只能借故来看一下他,或者二人悄悄暗通款曲,所以外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柳长明就是杀死锦绣的真凶。”李云路沉声道:“或许锦绣只是被柳长明拒绝后心有不甘所以借故来东街是只为了看柳长明一眼,这也不能说明柳长明就有杀了锦绣的嫌疑不是吗?” “李大人说的不错。”李莲花收起手上的字画神色从容道:“所以我们还要跟去柳长明的家中看看,毕竟柳长明家中也不止他一人,他不是还有个痴傻的弟弟吗?” “李小花,你的意思是……”方多病没将剩余的话继续说下去 李莲花说的不错 ,之前他们在采莲庄,那郭祸不就是利用郭坤这个疯子连杀数人,柳长明瘸了,但不代表他那个弟弟没有杀人的能力。 “据我所知,这柳长明每日摆摊需至申时,”李云路道:“这才刚过未时,我们若是等他收摊,怕是还要在这茶摊等上一个半时辰。” “是吗?”方多病瞥了一眼柳长明字画摊的方向皱眉道:“不对啊,你不是说柳长明每日摆摊要到申时吗?他为何现在就在收拾摊子了?” 第154章 花采阁9 “这柳长明要去哪?有古怪,”李云路站起身对李莲花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不急。”李莲花终于拿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放到嘴边 李云路站起又坐下,现在李莲花的话对他很是受用,他对李莲花道:“先生是怕我打草惊蛇?”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然后温润的笑了一下:“非也,我是怕柳长明腿脚不好走不快,我们大可以再坐一会喝盏茶,再跟上去也来得及。” 李云路:“…….” “这柳长明又买熟食,又买了蜜饯果圃,这会又吊了一斤白酒,他今天拢共才赚了几十文钱,怎的出手这般阔绰?”李云路跟在柳长明身后,见他从酒肆出来下意识地往边上的摊子避了避 方多病和李莲花却岿然不动的站在路中间,丝毫不怕被柳长明发现的样子。 “你们为何不避?”李云路怪道 “这柳长明就是一个普通人,自然也发现不了我们是在跟着他,为何要避?”方多病挠了挠头道 李云路:“…….” 三人一路跟着柳长明来到他家,柳长明提着东西来到门前,敲了四五下门后,院内有个男子呵呵笑着来给柳长明开了门 那男子看着身材高大,年纪不小,却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憨傻,显然是个不聪明的。 “哥,你回来了。”那男子说着眼睛却瞥向柳长明手中 “长勤,”柳长明轻声道:“哥哥交代你的事都做完了吗?” 柳长勤乖乖点了点头:“哥,长勤听话,柴禾劈好了,小白大白也都喂过了。” “好。”柳长明笑了一下,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柳长勤:“长勤,哥哥答应给你的买的果圃买回来了,你进去后再吃。” “好。”柳长勤提着东西开心的进了门,柳长明进门后细心的将木门关好。 那日之后,他总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来到猪圈前,看了眼大白小白,猪圈被柳长勤打扫的很干净,大白小白此时也安逸的睡着,柳长明稍稍定了心慢慢的拄着拐往屋内走去。 “哥哥,果圃。”柳长勤将一块果圃递到柳长明嘴边,柳长明微微皱眉摇了摇头:“长勤,你吃吧,哥哥先回房睡一觉。” 说罢柳长明提了桌上的白酒,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间。 柳长勤将柳长明买的果圃从小到大依次排好,然后他拿起最小的一块,小心翼翼的咬了一点进嘴里,等他吃完一小块果圃,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等屋子里完全见不到什么光线的时候,柳长勤这才惊觉自己还未煮饭,他慌慌张张的将剩余未吃完的果圃细心的收了起来,将桌上的蜡烛点燃,这才起身去厨房取了米准备生火做饭。 突然院子里多了一点动静,起初柳长勤还不曾在意,只是傻呵呵的在灶上生着火,直到他最疼爱的小白发出一声类似哀嚎的惨叫,柳长勤这才傻愣愣的站了起来往门外走。 “李小花,你这招行吗?”方多病将一颗石子掷向其中一头猪,那头猪吃痛,立刻发出一声哀嚎 “行不行的,不得试试再说吗。”李莲花见那猪一叫,立刻拉着方多病躲到一边,然后二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另一边的李云路。 李云路脸色沉的厉害,他方才实在太大意了,他就不应该听那二人的教唆,跟他们玩什么猜拳,只是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退路了,见那扇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李云路看清那人后臭着脸走了出去。 “这李大人也太不配合了,哪有女子走路跟他似的大开大合。”方多病摸着下巴嘴角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着点评道:“这还好出来的是柳长明那个痴傻的弟弟,要是出来的是柳长明。李小花,你这等伎俩,还不分分钟被识破了。” “方小宝,把你的嘴角收一收。”李莲花声音幽幽道:“你小心李大人找你秋后算账。” 柳长勤一开门就拿着蜡烛径直往他的宝贝猪圈冲,着急之下,竟然看都没看从暗处走出来的李云路一眼 李云路愣了一下,脸色愈发难看了,他只得跟着柳长勤的步伐往猪圈的方向走,他张了几次嘴,最后在李莲花和方多病小声的催促中不情不愿的捏着嗓子喊了一声:“长明。” 柳长勤本来正在看他的大白小白,突然听到这么一声怪异的声音,本能的立刻回过了头。 黑暗中,李云路站在那里,柳长勤一时看不清脸,只能看清楚那一身五颜六色的衣衫,他歪着头,似乎在认真回想着什么。 突然柳长勤的脸色变得异常狰狞,他将手中的蜡烛放到一旁,然后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朝李云路走去 李云路见对方上钩,也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倒想看看这柳长勤到底想对自己做什么。 在柳长勤眼里,此刻穿着锦绣衣服的李云路俨然就成了那一日的锦绣,他喘着粗气,一边向李云路扑过去一边嘴里说着:“你不准抢我哥哥,你不准抢我哥哥…….” 李云路被柳长勤那双使惯蛮力的手扼住脖子的时候,虽然心里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但还是让他几乎呼吸一滞。 “别反击。” 正当李云路想挥手打开压在他身上的柳长勤的时候,李莲花淡淡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就现在,立刻,装死。” 李云路的手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他翻着白眼艰难吸的一口气,然后听李莲花的话彻底不再挣扎,只当是自己已经死了。 柳长勤见手下的人不动了,这才慢慢的松开了手,然后他回到屋内,不知道去找什么了。 就在这时,柳长明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然后三人听到柳长明语带颤抖的质问声:“长勤,你拿斧子做什么?” “哥哥,你来看,来看。” 柳长勤的声音带着些许掩饰不住的开心,他将柳长明带到院子里,柳长明看见自家院子倒着一个人。 柳长明瞳孔猛的紧缩,这一幕,好像又让他回到了那一晚。 那乌云沉沉,没有月光的夜晚。 第155章 花采阁10 “长勤!你又杀人了?” 柳长明想上去看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还没走到跟前,却见那尸体动了一下,然后一骨碌的爬起来。 柳长明眼神惊惧,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李云路爬起来拂了拂身上的灰尘,柳长明那一句又杀人了,已经足够证明锦绣确实是被柳长勤所杀的了。 既然如此,他也没继续装死的必要了。 李云路一把扯掉身上花花绿绿的薄纱,正想开口说话,却见柳长勤举着斧子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 “长勤,不要!” 柳长明在身后大喊,但柳长勤双目赤红已经完全听不进柳长明的话了,他冲到李云路面前,恶狠狠的抡起斧子,眼看着那斧子就要朝自己劈来 李云路面色丝毫不慌,他轻轻抬手一掌击在柳长勤的胸前。 那柳长勤只有蛮力,李云路的这一掌打在他胸前,令他胸口一阵钝痛,当下全身就卸了力,止不住地向后仰面倒去。 “长勤!”柳长明长吼一声,丢了手里的拐杖一瘸一拐步履蹒跚的走到柳长勤身侧蹲下身子满眼关切的看着柳长勤急声问道:“长勤,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诸位官差大人,你们莫打了,你们要问什么我们都说、我们都认,只求你们莫要再打我弟弟了。”柳长明俯在地上对着李云路和李莲花方多病他们三人不住的磕头道 “既然如此,那我问你,那花采阁的锦绣可是你弟弟柳长勤所杀?”李云路几步走到柳长明和柳长勤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兄弟二人 柳长明的脸色有一瞬间僵硬,他低头望了望怀里低声哀嚎的柳长勤缓慢的点了点头道:“是,那日锦绣来寻我,我本欲与她说清楚,谁知她不依不饶。我便独自进了屋子,没过多久,等我出来之时,长勤已经将锦绣掐死了,还用斧子将锦绣的手脚齐齐斩断,我惊慌之下,便让长勤将锦绣的尸首丢到街上…….” 说到这里,柳长明已是泪流满面。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弟弟柳长勤一人所为?”方多病皱眉道:“那你告诉我,柳长勤为何要杀了锦绣姑娘?” “几日前,锦绣与我相约,想要离开雁来镇,锦绣与我青梅竹马,虽然她被她那个混帐哥哥卖进了花采阁,但我与她还有情意在,锦绣也一直钟情于我,未曾辜负我。”柳长明苦笑了一下双目无神的轻声低语道 “可是若我与锦绣走了,我这个痴傻的弟弟又该如何?我与长勤自小相依为命,我思虑再三,为了长勤,我自是不能答应锦绣的这个提议。只是我没想到,长勤为了留住我这个哥哥竟然会将锦绣杀了。”柳长明痛苦的闭上眼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各位大人放了长勤,拿我的命去抵锦绣的命吧。” “杀人偿命,自是理所应当。” 李云路沉声道:“只是按照大熙律例,谁杀的人自然该有谁来偿还,哪怕柳长勤只是个痴儿也不应例外。” “李大人,现在下论断还早了些。” 李莲花在旁一直没说话,直到李云路想将柳长勤带走李莲花才从旁走出来出声阻止李云路 “先生此话何意?”李云路愣了一下:“方才柳长勤的举动还不能证明柳长勤就是杀害锦绣姑娘的凶手吗?”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视线扫过柳长明,然后淡淡开口道:“我只是有一事还没弄明白,这柳长勤是个痴儿,他就算杀了锦绣姑娘,又为何要用斧子斩下锦绣姑娘的手脚,而那断了的手脚,现在又在何处呢?” 李云路皱眉,柳长勤斩下锦绣的手脚他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一个疯子,做什么都不稀奇。 但李莲花说的没错,锦绣被斩断的手脚现在又在何处? “柳长明。”李云路瞥眼望向柳长明:“那锦绣姑娘的手脚现在何处?” 柳长明神色难辨的垂首沉默了一下,然后视线望向门口的猪圈。 李云路面色难看的厉害,那猪圈里面只有一大一小两头肥猪,难不成这柳长勤当真痴傻到会拿着锦绣姑娘的手脚去喂猪吃了不成? 这想法一出现,李云路就觉得胸口像被强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柳公子,”李莲花轻咳一声来到柳长明身侧:“锦绣姑娘在此除了手脚,应当还留了不少东西吧。” “对啊,”方多病上前厉声道:“锦绣姑娘约你私奔,定是带了自己这些年在花采阁积攒的所有的家当,就算人是柳长勤杀的,那锦绣姑娘的包裹呢?那些银两首饰又去了何处?” 柳长明闻言神色闪了闪,他低声道:“我出来的时候,长勤已经将锦绣杀死,手脚斩去,至于锦绣的包裹,我确实没瞧见。” “哦,是吗?”方多病眉眼一挑,然后视线落在柳长明拇指上的一个白翠玉扳指上:“恕我冒昧一问,我观柳公子家中清贫,柳公子手上这枚白翠玉扳指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这玉扳指就是锦绣姑娘包裹里的物件?” “大人莫要血口喷人。”柳长明斯文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激动:“这白翠玉扳指确实是锦绣前些日子赠予给我的,但我戴上此玉扳指已半月有余,熟知我的人皆可为我作证,这半月我日日带着此扳指,从未摘下,此玉扳指绝非锦绣包裹里携带的物件。” “你肯承认就好。”方多病话有所指的弯了弯嘴角 柳长明微微皱眉:“大人此话是什么意思?” 方多病叹了口气来到柳长明面前:“我昨日观察锦绣姑娘颈上的掐痕,发现她脖子上拇指重叠处有一处非常奇怪的痕迹,我原本还想不明白,还以为是凶手手上有什么隐疾,可方才看到你手上的白翠玉扳指,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那痕迹是什么了。” 方多病眼神冷冷地瞧着跪伏在地上一脸无辜的柳长明语气笃定道:“柳长明,你才是杀死锦绣姑娘的真正凶手。” 第156章 花采阁11 “大人怎可信口胡说?”柳长明猛烈的咳嗽了两声,嘴角动了动,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我一介书生,又与锦绣有情,又怎么下得了手杀了锦绣?” “若大人硬是要将锦绣之死强加于我,长明也无处伸冤,我与弟弟都认罪即可。” “柳长明,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掩盖你杀了锦绣的事实吗?就可以将你的杀人之罪都推到你那个痴傻的弟弟身上去吗?” 方多病凉声道:“锦绣姑娘颈部间的掐痕是物证,而打更的孙老五则是人证,因为孙老五记得很清楚,他那日见到的人瘦弱且手指骨节并不大,这柳长勤虽然憨傻但他人高马大,手掌宽厚,如此来看,打更的孙老五那日见到的人便只能是你。” 方多病说完面带鄙夷之色的看着柳长明:“你口口声声与锦绣姑娘有情,她将一颗真心托付于你,你却亲手杀了她与腹中的孩子。你嘴里说着与柳长勤相依为命,东窗事发了却直接将杀人的罪名推到了自己痴傻的弟弟身上。” “柳长明,你饱读圣贤书,却最终变成了如此人面兽心之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狡辩?”柳长明轻笑了一声:“罢了,既然你都猜到了我又有什么可说的,不错,锦绣是我杀的,那又如何?” 柳长明声音陡然冷了下来:“这都要怪她自己,是她不知廉耻、肮脏下贱,都进了花采阁这样的地方了,还对我纠缠不休,她竟然会觉得我对她会余情未了?真是可笑。” “你若不喜欢她,为何不将事情与她言明?”李莲花淡淡道:“我想以锦绣姑娘的性子,若你将话与她言明,她定不会再来纠缠于你。” “你又怎知我不想将话与她讲明?”柳长明咬着牙抬首深深的望了李莲花一眼:“但她既是锦绣也是我的二丫,每次我想将话说明白的时候,到最后却总是心软误事。” “这就是你一边糟蹋着锦绣姑娘对你的情意一边厌弃她的理由?”方多病忍不住开口道:“果然你这种薄情之人惯会给自己找理由借口。” “你这种大少爷又怎么会懂我的苦?”柳长明看着方多病哼笑了一声,似乎根本不在意方多病刚才的话:“我自小腿有残疾,注定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所以我唯有读书这一条出路,但天意弄人,我本来读书颇有天姿,却奈何在我十三岁那年,我刚考上秀才,我父亲便横死,只留下我和一个痴傻的弟弟继续过活。你告诉我,上天何其不公?” “此后,我便出去摆摊替人写信卖字画这才勉强度日,只是自那之后,我便学业荒废,一连四五年都无法考上乡试。” 柳长明重重的叹了口气,目光寒凉的继续道:“可是我柳长明再不得志再落魄,也断不会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这一切都只能怪她自己,若不是她如此咄咄相逼,我又怎么会被逼上绝路错手将她杀死?” “简直荒谬!”李云路一甩衣袖怒叱道,他也经办过许许多多的案子了,也审问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犯人,这其中有涉及江湖的也有涉及民间朝堂的,但柳长明这种纯粹自私无耻的言论还是让他感到震怒。 “大人为何如此生气?”柳长明看着李云路低头呵呵的笑出声:“难道你也如长明一般也觉得这世道很可笑吗?在你们眼中,我们这种人难道不是跟蝼蚁并无差别吗?” “既然生为蝼蚁,却还是想要挣扎,是不是不自量力的可笑?” “我没你那么能说会道,但我也出身布衣。”李云路声音因愤怒而有些颤抖:“我知道在这世道生存不易,但我不会将我的不幸和痛苦建立在欺辱另一个不幸之人身上。” “锦绣姑娘遇到了一个畜生不如的亲哥哥,又遇到像你这样心中鄙夷轻视她却又对她所有的好从不拒绝的道貌岸然之人,这世道又何曾对她公平过?” 柳长明愣了一下,面色怔怔的,过了好一会柳长明才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来:“你说的对,这世道对我们都不公平,我杀了她,我替她偿命便是。” “柳公子,你说这世上之人果然都是奇怪的很。”李莲花听完柳长明之言,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慢声道::“你如此在意那些轻视你的人的话语和看法,却把这世上真正关心在乎你的人都摒弃了,锦绣姑娘如此,你弟弟亦是如此。你说,这人,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李莲花这番话刚说完,柳长明便像一滩烂泥一样彻底软了下来。 方多病则是没那么多时间看这人来个悔不当初或者幡然醒悟,人总是到了绝境才会想起自己原来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只是等到了绝境一切早已来不及了。 现在方多病脑中还有一个问题没找到答案。 “柳长明,你让柳长勤砍去锦绣姑娘的手脚,是因为害怕别人发现锦绣姑娘手上的守宫砂不见了吗?” 柳长明听方多病问话先只是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柳长明才深吸了一口气讷讷开口道:“起初我误杀了锦绣之后,非常慌乱,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将锦绣的尸首处理掉。” “但就在我惊慌间,有一个容貌异常漂亮的红衣女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太美了,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柳长明说到这里,嘴角竟然诡异的露出一丝笑来 “红衣女子?”李云路皱眉 “不错,”柳长明道:“不管你们信不信,事到如今,我早已没有诓骗你们的必要。” “她突然闯进来,吓了我一跳,但她见锦绣死了,不知为何,她竟然非常开心,她拿剑抵着我喉咙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就这么死在她剑下也无妨。” “但她最终并没有杀了我,只是哄着长勤,让长勤拿来斧头,砍了锦绣的一只手,最后她提着那只手顺手丢到了猪圈里,她说锦绣那只手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拿来喂猪算是便宜她了。” “那红衣仙女走后,我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于是我让长勤斩下了锦绣的手脚,我原本想让长勤将锦绣的尸首裹了丢到偏僻处,又害怕长勤他太笨万一撞上人就不好了,于是我便悄悄跟在长勤后面,只是没想到,撞上了打更的孙老五…….” 第157章 老笛 李云路和方多病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已经猜到柳长明口中的红衣女子就是角念晴,看来角念晴在离开雁来镇前竟还跟着锦绣来过柳长明处。 李云路将柳长明和柳长勤一道捆了,打算稍后就将这二人送去衙门。 还有这柳家,这锦绣姑娘的尸首怕是再难凑全,只等明日官府的人来了,查找一下这猪圈,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些残留的残肢骸骨。 “李大人,那我们就暂且告辞了。”方多病朝李云路颔了颔首转身欲走却被李云路出声喊住了 “方公子、李先生且慢。”李云路丢下被困成粽子的柳家兄弟提步走到方多病与李莲花身侧 “这柳长明说角念晴说过,锦绣碰了不该碰的,我实在困惑,思来想去也不知角念晴所说的究竟是何物?难道这妖女在雁来镇还有什么宝物不成?” “噢,啊,这……”李莲花摸了摸鼻子,露出个略带尴尬的笑来:“这角念晴行事难以捉摸,以我所见,李大人倒是不必费心在这个问题上面,话说这角念晴离开雁来镇也有些时间了,不知皇城司可追寻到她新的踪迹了没有?” “说起这个,我正想与二位辞行。”李云路正色道:“我今天接到线报,若无意外,角念晴这妖女正一路往京城的方向赶,我将这柳家兄弟二人送到官衙,今夜就要连夜赶路归京。” “云路有幸结识二位,实乃幸事,江湖广阔,云路与二位日后有缘再见。” “李大人,日后有缘再见。”李莲花和方多病朝李云路拱了拱手 李云路郑重朝二人回了个礼:“江湖再会。” 李莲花和方多病回山的路上,方多病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李小花,听李云路这意思,角念晴突然离开雁来镇是为了赶往京城?不行,我得让天机堂的人查查,这角念晴突然之间赶往京城是何缘由。”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道:“这京中形势,宗政明珠自尸蕈一事后也迟迟未见动静,如今又多了个角念晴,还有皇城司既然如此看重角念晴的动向,想必角念晴跟其他势力已经有了牵扯,为了防患于未然,你还是提醒何堂主与方尚书多多留心这二人的行踪为好。” “行了,这京城的事你就别管了,我自会知会我爹娘多多留心,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不虞姑娘的心症。” 说起此事,方多病眼里不免多了几分忧愁:“这不虞姑娘在关河梦这里也有七八日了,关河梦试药也试了那么多次了,可不虞姑娘的心症仍未见好转,不知关河梦何时才能找到治疗不虞姑娘心症的关窍。” 李莲花提着药箱的手微微紧了紧,良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此事急不得,我相信关侠医。” “你也知道此事急不得。”方多病回首看了李莲花一眼语气沉沉:“那为何你最近每晚都练功练足三个时辰?你这老狐狸难道不知道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吗?你气海刚修复,根本承受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内功修炼,万一损耗气血,岂非更不划算?” 李莲花低头理了理衣袖慢声道:“啰嗦。” “嫌我啰嗦就别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方多病说着突然语气顿了顿:“李小花,要是李云路知道角念晴在雁来镇的宝物是你,你说他会作何感想?” 李莲花闻言蹙眉道:“你胡说什么呢,方小宝。”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那一日锦绣姑娘曾伸手想摸你的脸,却被你躲了过去。”方多病虽然语气没什么起伏,但脸上却有一丝凝重之色 “难不成角念晴那个疯女人,就是因为这个才跑过去断了锦绣姑娘的一只手臂?”方多病说着忍不住皱眉感觉自己背上毛毛的 “不行不行,李小花,还好这疯女人走了,你还是加紧恢复功力吧。”方多病越细想越心惊:“不然像角丽谯对老笛那种艳福,我真怕你消受不起。” “阿嚏。” 笛飞声站在夜色中揉了揉鼻子,不知为何,他觉得鼻子突然之间痒痒的 “笛大哥。”白不虞从边上探出头来看着笛飞声,她眨了眨大眼睛对着笛飞声道:“笛大哥,苏姐姐已经做好晚膳了,你一路奔波,要不要先进去歇歇脚?你放心,我在这里等着方大少爷和李莲花就好了。” “不必。”笛飞声上下扫了一眼白不虞语气淡淡道:“你这小丫头,几日不见,也没见你好多少,看来这姓关的医术也不行。” “笛大哥,你这话可千万别给关侠医听到了。”白不虞听到笛飞声这话立刻瞪大了眼睛:“这关侠医这几日为了试了不少药方,那几本医书都快翻烂了,我的病本来就是靠机缘,你看那么多日,我这不也好好的吗?” 笛飞声轻哼了一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机缘,本座从不信机缘,本座只信我自己。” “你这大木头,本少爷刚回来就听见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方多病和李莲花从暗处慢悠悠现身,二人一路赶回山,刚到关河梦医庐门口就听到了笛飞声的声音 李莲花将药箱放好对着白不虞和笛飞声笑了笑道:“老笛,你回来了。” 笛飞声看着李莲花轻轻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几日不见,你倒是有闲心,你这点蹩脚的医术还能上街给别人看诊治病。” “啊哈哈。”李莲花干笑着摆了摆手:“江湖游医,自然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下山义诊还能掺合一下断肢女尸的案子,”笛飞声哼笑了一下:“看来李神医确实没忘了自己的本分。” “你消息还挺灵通。”方多病道:“我说你这大木头,我还没问你呢,你走了这么些天上哪去了?是回你的金鸳盟当盟主去了吗?” “方大少爷,笛大哥没有回金鸳盟。”白不虞弯起眉眼笑道:“笛大哥去了一趟京城,特意为我带了一味药回来。” “药?”方多病眼中是隐藏不住的惊喜:“大木头,你找到能救不虞姑娘心症的药了吗?是什么灵药能让你亲自跑一趟京城?” 第158章 九鹿草 “九鹿草。”笛飞声淡淡道:“此草药虽算不上什么稀世灵药,但药魔说,此药有助于调养气血,以血养心,若使用得当,一株九鹿草即可以暂时保白姑娘月余无碍。” “我此去京城拿回来两株九鹿草,药已经交给关河梦了。” “大木头,不愧是你。” 方多病拍了拍笛飞声的肩膀,突然方多病脸上的笑凝滞了一下:“不对啊,老笛,这九鹿草虽然不像忘川花和青岩乌木是稀世灵药,但也绝非轻易可得之物,我怎么记得,去年西域来使刚进贡给我朝两株九鹿草。” 方多病说到此处眉头紧锁,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大木头,你这九鹿草,不会就是皇宫中的那两株吧?” “是又如何?”笛飞声微微挑眉:“那皇帝吃了我金鸳盟辛苦寻回来的忘川花,我不过取了他两株九鹿草,如此算来,还是我金鸳盟更吃亏些。” “这账是这么算的吗?”方多病瞪了一眼笛飞声:“那皇帝心眼如此之小,要是被发现了,恐怕此事轻易不能平。你如此轻易就拿到了这两株九鹿草,难道轩辕萧就没发现吗?” “此事是我金鸳盟所为,你怕什么?”笛飞声嗤笑一声眼神淡淡的:“再说了,本座施展横渡身法,要避开轩辕萧那个老贼自然不成问题。” “你…..”方多病气结的甩了甩衣袖:“罢了罢了,你这大木头行事莽撞,但不虞姑娘的心症等不得,一切等不虞姑娘服下九鹿草再说。” “方大少爷说的没错。”白不虞笑着出来打圆场:“关大哥已经取了药回房研究了,相信关大哥很快就能将药配制出来,你们都饿了吧,苏姐姐已经将晚膳做好了,大家都先过去用晚膳吧。” 方多病叹了口气,跟着白不虞走了。 李莲花和笛飞声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李莲花垂头思忖了片刻,压低声音道:“老笛,你此去京城,可有发现京城内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不寻常的事?”笛飞声神色微敛:“此话何意?” “没什么。”李莲花轻轻的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希望只是我多虑了吧。” “李莲花。”笛飞声脚步顿了一下:“这世上之事,只要你想管,便有管不完的事。我劝你还是少操这份闲心,你与本座东海一战一约还未履行,有这时间,不如好好练功,早日恢复功力与本座再战一次。” 李莲花微微侧头,眼中含笑道:“我说笛盟主,就算我功力恢复,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李相夷,这江湖总有新的传奇,你老揪着我不放做什么?” “哼,”笛飞声低哼一声,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我笛飞声说过,我此生只有一个对手,那就是你。这一战,你别想躲。” “好好好。”李莲花摊了摊手无奈道:“不躲便不躲,只是到时候日子要由我来挑,待我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这最好呢太阳大一些,不然掉入东海太冷了,你说呢?笛盟主。” 笛飞声嘴角微动,神色淡淡道:“随你。” 一进屋子,里面热闹非常,苏小慵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看着进来的李莲花和笛飞声道:“李大哥、笛大哥,辛苦了,快过来吃饭吧。” “大木头,”方多病将一碗白饭推到笛飞声面前:“喏,这是本少爷亲自为你盛的饭,奖励你为不虞姑娘带回来的药。方才小慵与我说了,你这药来的非常及时,也算是帮了大忙了。” 宁轩扬在一旁僵着张脸,犹豫了良久后才抬眼看着笛飞声道:“虽然你是为金鸳盟效力的,但这次白姑娘的事,还是多谢你了。” 笛飞声入座,懒得理这二人。 一顿饭吃完,笛飞声和李莲花时五鼠坐在医庐外的凉亭里,方多病从莲花楼里提了一坛子桃花酿来,这是笛飞声在桃窑镇官府库房带回放到莲花楼的。 桃花酿一开,整个凉亭都被一股子桃花酿特有的醇厚酒香所包围,时五鼠端起酒杯,细细嗅了一下,又放到嘴边轻抿了一口满意的眯起眼睛 “果然是好酒。”时五鼠道 “师父,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还是少饮两杯吧。”宁轩扬在屋内探出头,语气不放心的叮嘱道 “行了行了,知道了。”时五鼠朝宁轩扬摆了摆手,尔后压低声音对方多病道:“小后生,快替我满上酒杯。我这身子骨,这都馋了半个月的酒了,好不容易喝上这么好的酒,不多喝两杯可惜了。” 时五鼠说着看向李莲花,眉眼微皱:“你给我找的这徒弟,虽然为人处事都不错,人又孝顺忠厚,就是实在一根筋,有时候老头子我都犟不过他,还要被他管束。想我时五鼠逍遥了一辈子,临老了还要被小徒弟管束,这当真说出去都没人信。” “时老前辈。”李莲花轻轻举着酒杯与时五鼠碰了一下杯笑道:“这有时候吧,被人管束被人牵挂也未必是坏事,不是吗?” 说罢李莲花扫了一眼笛飞声和方多病。 “李小友,你说的不错。”时五鼠放声大笑了两声 方多病探头往天上看了看,乌云沉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看来今夜是无缘见到月亮了。 “这么好的酒,可惜没有月光作陪。”方多病语气颇有些可惜道 “没月光也无妨。”李莲花喝了一口桃花酿:“今夜有好酒有老友,已经足矣。” “你说的对。”方多病举杯道:“来,我们一起喝一杯,希望日后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 李莲花笑了笑,语气温和道:“长长久久。” “老头子我今夜能与李门主和笛盟主同饮,已然无憾。”时五鼠仰头喝下一杯酒,心头感慨万千,这江湖,果然肆意畅快。 “时老前辈……”李莲花还想说什么,但一声鹰隼的鸣叫却打断了李莲花的话。 方多病走出凉亭,朝着空中盘旋的鹰隼吹了一声脆哨,那鹰隼便俯身飞到方多病手上停落。 “这是我娘写的信。”方多病看着信上天机堂的标志嘴角微微扬起 等方多病打开信扫了一眼信上写的内容后,方多病嘴角的笑就僵硬在脸上了 “怎么了?方小宝?” 李莲花察觉到方多病的异样后,起身朝方多病走来。 第159章 信 “李莲花,”方多病面色凝重的将手里的信交到李莲花手上,李莲花大概扫了一眼信上所书的内容,面色也不太好看 “方小宝,看来我们要去一趟京城了。” “李莲花,我回去一趟就行了,你在此看着不虞姑娘。”方多病静默了一下,勉强扯出一丝笑来:“你放心吧,李莲花,我爹的病可能就是一个巧合,这京城那么多御医,我爹爹应当是无事的。” “方小宝,说什么呢,你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李莲花抬手点了一下方多病的额头,垂眸沉思:“我自然是希望方大人无事的,但若依何堂主信中所述,方大人此病来的颇为蹊跷,恐怕跟宗政明珠脱不了干系,你一个人回京,我实在不放心。” “再说不虞姑娘在关河梦这里,还有老笛带回来的九鹿草,应当是暂时无碍的。明日,我就陪你去一趟京城,看一下方大人的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李莲花,你随我回京实在太冒险了。”方多病欲言又止,心中顾虑重重,自从极乐塔一事后,皇帝对李莲花早已心怀芥蒂。 即使李莲花后来献上忘川花,但在皇帝心里,却始终有根刺。 李莲花若是随他赴京,怕是不妥。 “有趣,我才刚从京城回来,你们又要跑京城去了?”笛飞声将杯中酒饮尽,撩了长袍缓步走到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身侧扬眉道:“怎么了?你那个当官的爹出了何事?” 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一眼,李莲花将手中的信交给笛飞声,笛飞声接过信看了一眼,英挺的双眉微蹙:“奇怪,难不成是那一日?” “那一日?”方多病闻言急道:“阿飞,你知道什么?还不快说?” “五六日前,我入皇宫取药那一日,那皇帝弄了个名头搞了个什么宴席,”笛飞声语气平淡道:“我用横渡身法掠过宫墙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太监鬼鬼祟祟的往酒水里掺什么东西,我当时一心取药,自然不会管狗皇帝的闲事。” 笛飞声语气顿了顿,目光扫过方多病和李莲花,继续说道:“不过,若依照你娘信中所言,若那日方大人也去赴宴了,时间上倒是正好对上了。” 方多病听完,脸色更加难看,他不自觉的握紧双拳沉声道:“难道我爹的病,竟是被人故意下了毒?” 李莲花面色沉沉,他看了一眼方多病低声道:“若真如老笛所言,事情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有人胆敢在皇宫的宫宴上对当朝尚书下手,那恐怕方大人的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方小宝,备上两匹快马,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 方多病看了李莲花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道:“嗯。” “今日这酒,饮得不够尽兴。”笛飞声轻叹一声:“罢了,等本座与你们从京城回来,再补上今日这顿酒。” “大木头,你也要与我一起上京?”方多病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快步走到笛飞声身旁,抬手拍了拍笛飞声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想不到你这大木头还有几分人情味,之前是我错怪你了,本少爷在此跟你化干戈为玉帛,之前的事,本少爷就不与你计较了。” 笛飞声侧目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嫌弃,语气淡淡道:“啰嗦。” “好了。”李莲花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语气温和道:“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们这就进去与关侠医和苏姑娘说明情况,接下来,不虞姑娘就要拜托他二人替我们照料了。” “好。”方多病应了一声,转身大步朝医庐走去。 凉亭中,时五鼠听着这三人的对话,又默默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时五鼠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声喃喃道:“这江湖,终究是年轻人的江湖啊。” 可惜的是他在年轻的时候未曾有他们这般幸运,能遇到这般与自己意气相投的知己好友。 “你们要去京城?”苏小慵看了看关河梦,又转头望向李莲花,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李大哥,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急事了,怎么突然决定要去京城?” 李莲花容色平静,他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却透着几分郑重:“不瞒苏姑娘和关侠医,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急事,必须尽快赶去京城。” 苏小慵闻言,眼中担忧之色更甚,她忍不住追问道:“李大哥,你们遇到了什么事?需要我和关大哥帮忙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无妨,此事我与方小宝和老笛去一趟足矣,只是不虞姑娘这边,还需要二位多劳神了。” “白姑娘的病,我自会尽心。”关河梦闻言,目光在三人身上略一停留,语气淡淡道:“你们若无其他事,我先进去为白姑娘配药方子去了。” 李莲花笑着朝关河梦拱了拱手道:“一切有劳关侠医了。” “李莲花,你们此去京城,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白不虞托着腮问道 “不虞姑娘,此事怕是颇为复杂,我估摸着怕是要耗费些时日。”李莲花淡淡道:“不过我们会尽快赶回来,不虞姑娘,你暂且在关侠医这边,等我们回来。” 白不虞眨了眨眼,目光在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之间流转,随即乖巧地点了点头:“好,虽然本姑娘不知道你们要去做什么,不过你们自然有你们的道理,本姑娘在此处等你们回来就是。” “既如此,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方多病道 “嗯。”李莲花抬眼看向方多病,神情严肃:“方小宝,我们此去京城,还是尽量低调些,先暗中打探,切莫打草惊蛇。” 方多病点了点头看向李莲花道:“我明白。” “你们二人大可无须如此,”笛飞声站在一旁,神色淡然,语气平静:“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蹩脚货使的伎俩,区区京城,还困不住我们。” 此时天空传来一声惊雷,李莲花走到窗边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被白光撕裂成两半,瞬息之间磅礴的大雨就砸落下来 李莲花看着那大雨交织成一片雨幕,心情不觉间有些沉重起来 他隐隐觉得,事情,未必有他们想的如此简单。 第160章 萧齐玉 “方小宝,此处离京城已不足二十里,我们三人一同进京目标太大,暂且在此分开,晚上在方大人的尚书府邸汇合。” 李莲花勒停了马,这几日他们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耽搁,此刻三人脸上都有掩盖不住的疲惫之色 “嗯,好。”方多病点头应允,他正好趁此机会先赶回去,也好将那些在他们府邸外暗中窥伺的人先清理一番再说 目送方多病离去后,李莲花与笛飞声放缓了脚程,悠然前行。直至天色渐暗,二人才不紧不慢地进了城。 李莲花和笛飞声随意找了家酒楼,刚踏进酒楼,二人还未开口说话,掌柜的便满脸堆笑的亲自出来迎接二人上了二楼雅间。 李莲花微微蹙眉,他料到自己的行踪可能会被监视,只是没想到情报居然传递的如此迅速,令他有些意外。 雅间内,两杯碧螺春放在桌上,还冒着袅袅热气,一窗之隔街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外。 李莲花落座后,目光淡淡扫过四周,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间却已开始盘算。 笛飞声则依旧神色淡然,仿佛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看来,我们还未入京,便已被人盯上了。”李莲花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笛飞声淡淡道:“先看看这群不入流的人想做什么再说。”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两声轻叩。 李莲花抬眸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水蓝色对襟长衫的男子推门而入。 那男子面容清秀俊逸,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他一见李莲花,便立刻俯身行了个大礼,语气恭敬而谦和:“万合堂萧齐玉见过李楼主。” 李莲花神色不变,只微微颔首:“萧先生,你既已知晓我的身份,那不如有话直说吧。” “回李楼主,此乃我的信物。”萧齐玉从腰间掏出一块木牌,双手递到李莲花眼前,只见那木牌正面雕着“瑶池”二字,背面则刻着一朵精致的莲花。 李莲花看着此木牌心神一动,这木牌与他当初离开桃窑镇的时候,权明飞赠予自己的那块玉牌一模一样。 “你是权老板的人?”李莲花问道 萧齐玉垂眸道:“回李楼主,我是权老板安插在京城收取线报的万合堂堂主萧齐玉。齐玉惭愧,我们万合堂的线报网建立至今,才刚在京城站稳脚跟。方公子一出现,我们的人便收到了消息。于是齐玉便差人一直在附近打探李楼主的行踪,故而您一踏入京城,齐玉便赶紧出来相认。” “所以果然方小宝一入京,便早已有人在此等候多时了。”李莲花拿起桌上的碧螺春喝了一口 萧齐玉垂首道:“李楼主放心,除了我们的人,其他偷偷摸摸跟着你的人,齐玉都已将他们暗中解决了,目前京城内,除了我们万合堂的人,应当没人知道李楼主你在此。” 李莲花放下茶杯微微一笑,他倒是没想到,权明飞的行动力当真不弱,这才不到两个月,已经在京城建立起了如此运转完善、行动敏捷的情报网。 只不过权明飞隐姓埋名十数年,如今此举实在冒险。 李莲花道:“萧堂主,既然你能找到我,那我们此次上京的来意想必你定是知晓的。” “回楼主,方大人的病确实来的古怪。”萧齐玉微微躬身道:“事实上,那次宫宴之后,有不少赴宴的官员如同方大人一样,回去之后都感到身体不适,但起初并无大碍,只是不能上朝罢了。然而,就在前两天,这些官员的病症突然急转直下。今天晨间,一位户部侍郎更是猝死家中。” 萧齐玉顿了顿,继续道:“而据万合堂暗中查探,这些官员无一例外,皆是方大人阵营的。”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萧齐玉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李莲花,不知道他在啊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听李莲花自言自语的轻声道了句:“果然如此。” “李楼主。”萧齐玉道:“还有一事,齐玉要向楼主禀报。” 李莲花微微点头道:“萧堂主请说。” 萧齐玉略作迟疑,随即压低声音道:“在几天前,我们的情报网探查到了角念晴的踪迹,只是…….” 萧齐玉说到此处,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角念晴身侧有皇城司的人在暗中跟随,我们的人无法靠近,最终还是将人跟丢了。” “无妨,”李莲花淡淡道:“角念晴既然到了京城,那她定然会现身,只是萧堂主不知查探了没有,这方大人和其他官员的病是否有什么蹊跷?” 萧齐玉道:“李楼主指的是…..痋术?” 李莲花点了点头:“不错。” 萧齐玉沉吟道:“李楼主,实不相瞒,齐玉确实往这方面查探过,只是齐玉对痋术知之甚少,实在无法确定方大人与那些官员的病症是否与痋术有关,齐玉实在惭愧。” “不妨事。”李莲花朝萧齐玉笑了一下:“萧堂主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其他的,就由我和老笛亲自去查探一番便好。” “李楼主,”萧齐玉恭敬道:“权老板吩咐过,万合堂上下皆听凭楼主调遣,楼主有任何吩咐,尽管告知齐玉,我万合堂上下定不惜一切代价,为楼主效力。” “好。”李莲花朝萧齐玉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萧堂主,在下还真有一事需要劳驾萧堂主。” 萧齐玉闻言立刻垂首听命:“李楼主但请吩咐。” 李莲花见他如此认真,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犹豫开口道:“我和老笛连日奔波,有些饿了,不知萧堂主能否先为我们弄点吃食?” 萧齐玉愣了一下,旋即拱了拱手道:“李楼主稍等,齐玉这就去为楼主安排。” 说罢,萧齐玉退了出去,李莲花动手为自己添了一杯热茶,若有所思的盯着杯中茶叶发呆。 “你不信他?”笛飞声淡声道 “自然不是。”李莲花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只是皇城司的人一直跟着角念晴,我恐怕角念晴背后牵扯之人没那么简单。” 第161章 他应当会喜欢的吧 笛飞声轻哼了一声:“朝堂上这些弯弯绕绕太麻烦了。” 说罢笛飞声看了一眼李莲花,见李莲花又开始盯着那杯中那几片茶叶发呆,也不知有什么可看的。 忽而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李莲花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打开一侧窗角,目光向下扫去,只见整条街上不知何时涌入了不少官兵,而这些官兵正挨家挨户地搜查,阵仗颇大。 “李楼主。”萧齐玉推门而入,他微微皱眉,似乎欲言又止 李莲花转过身,朝萧齐玉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萧堂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禀楼主,楼下出了点问题,”萧齐玉道:“这条街上不知为何来了许多官兵,我让掌柜的打探了,这些官兵正借着捉拿逃犯的名义一家一家的搜这条街上的商户,我猜是我们万合堂的人将他们暗中跟踪楼主的人给解决了,他们找不到楼主,这才出此下策。” “不过请李楼主放心,此事我和掌柜的自有办法应对,楼主不必在意。” 李莲花挑了挑眉,这些官兵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萧堂主,”李莲花对萧齐玉道:“萧堂主不必费心,不知这酒楼内可有后门?若有,还请萧堂主带我和老笛从后门离开,他们要找的人是我,我们若不在,萧堂主便无需想办法应对官差。” 萧齐玉闻言,神色一急,慌忙解释道:“李楼主,齐玉并无此意。” “我知道。”李莲花笑了一下,语气从容道:“萧堂主,只是从目前来看,这是最好的办法。万合堂刚在京城站稳脚跟,若此时为了我们与朝廷的人起了冲突,怕是要浪费了权老板和萧堂主这几个月的苦心经营。” 萧齐玉沉默了一下,李莲花说的不无道理,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萧齐玉抬眼看了李莲花一眼,接着垂首朝李莲花行了个礼:“李楼主,请随我来。” 李莲花和笛飞声在萧齐玉和掌柜的的掩护下,下了楼穿过酒楼的后厨,推开一扇木门,踏入一条狭窄的小巷。 走出小巷,萧齐玉停下脚步,转身对李莲花道:“李楼主,这京城但凡是招牌上悬着三长三短三丝彩绸的商铺,皆是我万合堂名下的商铺,李楼主若有什么需要,只需找到里面的掌柜的拿出权老板的玉牌便能找我。” 萧齐玉郑重道:“李楼主,我们万合堂所有人都皆凭楼主调遣。” 李莲花朝萧齐玉拱了拱手道了句多谢,转身和笛飞声消失在夜色中。 待李莲花二人走远,萧齐玉脸上的恭敬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周掌柜。”萧齐玉回到酒楼面色沉沉的望着鱼贯而入的官兵低声道:“派个人去城外三十里外的地方给权老板传个信,主上这次上京,这才入京,他们就如此大动干戈,事情怕是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 周掌柜点了点头道:“是,小的明白。” 萧齐玉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酒楼门口。他的目光短暂地扫过街角停着的一辆马车,随即振了振衣袍,大步融入街流之中。 那辆马车内,一只白皙的手腕撩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瞧了瞧,见那些官兵在商铺里吵吵嚷嚷又摔又打的,微微蹙起柳眉 “宗政明珠,你这些手下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废物啊。”角念晴放下帘子托着腮望向角落里坐着的宗政明珠:“那些布控的眼线都让人清除了不说,现在连人在哪都不知道。要是靠你手下的这些废物,让我猜猜,你究竟何时能将李莲花和笛飞声找出来?” 她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但宗政明珠却觉得自己明显感觉到了角念晴不满 “角美人,我说让你待在府中就好,是你自己听说李莲花来了非要上了马车跟来的,怎么这会倒怪起我来了?”宗政明珠瞧着角念晴那张明艳的脸庞,还好他对美人,向来都是有耐心的。 “我说过了,这次搜查的目的,不是为了抓他二人,若靠这些废物就能抓住李莲花这老狐狸,你与我还筹谋那么久做什么?” “我只需把动静闹的越大,让皇帝知道这京城来了谁就行了。” 宗政明珠说到此处脸色一沉,目光闪过一丝阴鸷:“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在这京城之中,竟还有人敢护着他们的行踪,明目张胆的与我们作对。” “与你作对又如何?”角念晴轻轻勾了勾嘴角,她低头把玩着垂下来的发丝漫不经心道:“这京城还不到你丞相府能一手遮天时候,你先沉住气,等到你我的计划成功的那天,别说这京城,这大熙国都在你我掌控之中。” 宗政明珠闻言轻笑了一下,他抬眼瞧了瞧角念晴道,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角美人说的不错,只是这李莲花此人极为聪明,既然他已经到了京城,他的头等要事,自然是救方多病那个当尚书的爹,不知角美人对那个姓方的老匹夫可有对策?” “对策自然是有的。”角念晴依旧托着腮,她目光懒懒的扫过宗政明珠:“可惜的是业火痋在李莲花手上,光靠我的痋术对那老匹夫是没什么作用了,但本姑娘自然有别的方法。” 角念晴说到此处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李莲花见到自己为他精心准备的惊喜之后,脸上是何种表情了。 “司徒南,”角念晴来到车门前柔声道:“你帮我去查探一下,皇城司那帮人是否在附近?” “是,小姐。”司徒南穿着车夫的衣服利落的跳下马车,隐入人群之中。 片刻钟后,司徒南回到马车上,对着车门轻叩两声道:“角小姐,我查过了,这街上没有皇城司的人,倒是有两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正盯着我们这辆马车。” 角念晴轻笑一声:“去帮我引开他们。” “是。”司徒南应声道 “你要做什么?”宗政明珠不明所以的看向角念晴,眉头微皱 “你不会以为本姑娘跟你出来,真的是为了陪你在这里看官兵抓人的游戏吧?”角念晴娇声笑了一下,抬眼瞧了一下自己身上这身青荷色罗裙,唇角微扬,这可是她为了见李莲花细心挑选的。 他应当会喜欢吧。 “本姑娘自己布的局,自然要亲自去看一下。” 第162章 方则仕 “夫人,宫里面来人了。” 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神色慌张。 何晓惠转过身,面色有些憔悴,她瞧了一眼慌乱的小厮,皱着眉语气淡淡道:“慌什么?宫里来人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几日,皇帝几乎天天派人来府上,无非是些御医,何晓惠早已习惯了。她本就不擅长应付这些宫里的人,每次都是直接打发他们去老爷房里便是。 “回夫人,这次不一样。”那小厮喘着气,磕磕巴巴道:“这次来的是赵公公。” “什么赵公公王公公的,管他是谁,他要去瞧老爷去瞧便是。”何晓惠有些烦躁,语气也带着一丝不耐。 方则仕的病来的蹊跷,换了一波又一波的御医和大夫,却始终未见丝毫好转,她本来就心烦意乱,那皇帝还接二连三的差人来,她根本无心应对。 “夫人,”那小厮抬眼瞧了一眼何晓惠,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这赵公公不同旁人,这赵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公公。” “皇帝身边的?”何晓惠皱眉 “娘。”方多病隔着帘幕低声提醒道:“这皇帝都派身边的人来了,你若不亲自接待,怕是说不过去。” 何晓惠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对那小厮吩咐道:“罢了,你让人先备好茶点,我一会就过去见见那个什么赵公公。” “是,夫人。”小厮应声退下 等小厮退下后,何晓惠来到帘幕后头,目光微沉的看向方多病:“小宝,我去前头应付那个什么赵公公,你在此继续等李先生他们过来。” “娘,”方多病上前一步,拉住何晓惠,语气中有几分担忧:“这赵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你可得小心应对。” “行了行了,娘知道了。”何晓惠朝方多病摆了摆手,眼神柔和了些许:“你真当娘这些年的尚书夫人是白当的?这些弯弯绕绕娘心中有些数,不会出岔子的,你就别跟着操心了。倒是李先生他们,才是冒险前来,娘刚才叮嘱你的那些,你都记下了?” “嗯,”方多病点了点头,神色认真:“娘你放心,我都记下了。” “好。”何晓惠拉起方多病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柔和而坚定:“方小宝,你记住,有人想拿你爹来拿捏我们方家,拿捏李先生,此事我第一个不答应。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先护李先生周全,你明白了吗?” “娘,”方多病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你说的我明白。” “好。”何晓惠面色欣慰的看了一眼方多病,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门外走去。 方多病目送他娘离开后,转身走向屋内。 床上,他的老爹方则仕正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朝方多病招了招手:“小宝,你过来。” “做什么?”方多病走到床前,看着自家老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生病了就好好躺着,你不会又要跟我唠叨你那些私产吧?爹,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瞒着娘买的那些商铺地契你就自己留着吧。” 本来刚回来时,他还在担忧伤心呢,结果他爹将他娘支开,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方多病拉到床前,一脸郑重的将这些年瞒着他娘购置的铺面地契统统交到方多病手上,将这些交代完之后,他爹的气色也好了不少。 可就是方多病想问想知道的,他爹完全记不起来,想了半天,他爹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不是因为喝了宫宴上的酒而中毒的。 “生死有命,爹当官当了这些年,还娶了你娘,又白得了你那么大个儿子,也够了。” 方则仕眸光淡淡的,他语气平静,对自己的病似乎毫不在意。 他心里很清楚,能够在宫宴上下手,让那么多朝中大臣一起中毒,若是没有那一位的默许,怕是很难成事。 只是方则仕没弄明白,让方家成为弃子,这究竟是皇帝还是皇太后的意思。 “爹,你别胡思乱想了。”方多病坐到他爹的床前,看着他爹苍白的脸色,心间酸酸的,有些心疼道:“你的病会有办法的,你再休息一会。” 方则仕微微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方多病替他掖了掖被角,正欲起身,门外传来璃儿的声音:“少爷,您让夫人在城内请的大夫来了。” 方多病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璃儿,快请大夫进来。” “是。”璃儿应了一声,轻轻推开房门,对来人露出一丝微笑:“李大夫,请进,少爷已经等你很久了。” “有劳璃儿姑娘了。”李莲花笑了笑,和笛飞声一起迈进房内。 璃儿等二人进屋之后,四下瞧了瞧,又将房门关好,对着守门的人吩咐道:“李大夫治病不许人打扰,你们二人,去院子里守着就好。” “李莲花,阿飞,你们来了。”方多病起身迎向李莲花 “方小宝,方大人情况如何?” 方多病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带着李莲花和笛飞声来到里屋,李莲花见到方则仕拱了拱手谦逊道:“方大人。” 方则仕轻咳两下,微微颔了颔首,目光温和道:“李先生,你来了。” 李莲花走到方则仕身侧,撩开长袍俯身对方则仕道:“方大人,我先替你诊脉。” “好。”方则仕伸出手腕目光扫过方多病和笛飞声,最后落在李莲花身上:“李先生,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李莲花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方多病皱眉:“爹…..” “小宝。”李莲花回首瞧了一眼方多病:“刚好我也有话要问方大人,你和老笛先出去一下。” 方多病和笛飞声对视一眼,心中虽不太愿意,最终还是跟着老笛走出了房间。 “李先生,看来我家小宝很听李先生的话。”方则仕笑了一下,眼中很是欣慰:“看来比起我这个爹,这逆子更听先生的话。” 李莲花弯了弯嘴角垂眸道:“方大人说笑了。” 第163章 痋虫 方则仕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我这个儿子我知道,当初我与他娘不愿意他入百川院涉足江湖,他便离家出走独自闯荡,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这个性子活脱脱随了他的亲娘。” 说到此处,方则仕忍不住猛烈地咳嗽了两声,脸色愈发苍白。 李莲花见状,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他上前一步道:“方大人,您没事吧?” 方则仕笑了笑,朝李莲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这孩子死心眼的很,认定的事很难改变。如此,好也不好。”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继续说道:“李先生,当初我和晓惠不愿意小宝入江湖,一是因为他娘就是在江湖上认识了单孤刀,最后留下幼子早早离世。” “二是因为他早就与昭翎公主定了亲。既然注定要成为驸马,立于朝堂,自然不该与江湖中人有任何牵扯。只是如今,老夫也不知道,他与公主的亲事,对小宝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李莲花略略皱眉:“方大人的意思是,此次宫宴上那么多大臣中毒,大人是此事与皇上有关?” 方则仕目光淡淡,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其实老夫也不知道,此事幕后究竟是皇上还是皇太后,但若是皇上,那就说明,方家已成弃子,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方多病作为昭翎公主未来的驸马,处境就很尴尬了。”李莲花接过方则仕的话,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李先生说的不错。”方则仕点了点头,目光中有些许无奈,语气低沉而缓慢道::“所以老夫担心的是,若真有这一天,以小宝和晓惠的性子,这驸马不做便罢,只求不要得罪圣上就好。” 方则仕说到这里,停顿片刻,目光转向李莲花,眼中带着几分恳切:“我观察了,小宝和晓惠都对李先生所言甚是信服。此事只有托付给李先生,我才能放心。 “方大人,”李莲花苦笑了一下:“若此次当真是皇上的意思,那方大人此番中毒,怕是与我脱不了干系,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方大人。方大人的嘱托,李某怕是有心无力。” 方则仕正色道:“李先生此言差矣。朝堂两派纷争,我与丞相素来不和,朝中局势复杂,此事怎能怪到李先生身上?” “方大人,”李莲花微微一笑,他不知道方则仕知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他也不愿明说,只是道:“你既放不下夫人,又放不下小宝,与其将他们托付给我这样一个外人,为何不勉力一试,或许事情会有新的转机呢?” 方则仕闻言,嘴角漫起一丝苦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和疲惫:“老夫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皇上天天派御医来,若真想医治我,早已治好了,怎么会到现在,连我病从何来,中的什么毒都故意含糊不清?” 说到这里,方则仕抬头望着头顶的床幔,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他这是不想落人话柄。今日还派了赵公公前来,我想皇上八成是想派人来看看我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吧。” 李莲花有些哭笑不得,他深知朝堂内明争暗斗不少,但方大人如此想,却实在是想多了。 “方大人,要知道,有些病御医未必能治,我却能。”李莲花淡笑道 方则仕愣了一下,不懂李莲花的意思。 “方大人,方才我探你脉象有异,不像是寻常中毒的模样,倒像是中了痋术。”李莲花语气温和道:“寻常御医不懂如何解痋术,自然无法医治方大人你的病症。” 方则仕微微皱眉;“痋术?” “不错。”李莲花微微一笑继续温声道:“所以方大人大可不必多想,方大人你这病,并不是皇帝不愿意救你,只是他派来的御医都不懂如何救你罢了。” “李先生此言可当真?”方则仕激动之下又咳嗽起来 “自然当真。”李莲花笑了一下,语气笃定道:“方大人,你方才的重托我一介游医无法应下。但你身中的痋术,前段时间我机缘巧合下,正好得了一物能解。你说巧是不巧。” “李先生神医之名,老夫虽身在朝堂,却也是听过的。”方则仕面色凝重道:“若真如李神医所言,那还请李先生为我解了这痋术,老夫定要弄清楚此事的原委,若这其中当真是宗政那老匹夫一人所为,那我方则仕也绝不能就此如了他的愿。” 李莲花认同的点了点头道:“方大人所言甚是。” “只是方大人,你不会武功,我为你解这痋术的途中,也许会有些难熬,还要请方大人稍稍忍耐一下。” 方则仕望向李莲花颔了颔首,目光里都是破釜沉舟的坚定之色:“无妨,李先生开始吧。” “好。”李莲花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朝方则仕温声道:“方大人,请闭上眼睛。” 方则仕闻言顺从的闭上了眼睛,李莲花稍稍振了振衣袖,将藏在宽袖中的业火痋抖落了出来,放在手心。 这小痋虫从刚开始感应到方则仕体内的痋虫的时候就从休眠中苏醒了。 如今终于被李莲花唤了出来,只见它蜷缩成一团的身子抖了抖,拿小脑袋蹭了蹭李莲花的手指后,两个小翅膀拼命的扑闪着飞起来绕着李莲花飞了一圈,发出一声细小的鸣叫。 李莲花伸出一根手指让业火痋停在自己指尖,然后将手指递到方则仕的耳旁,业火痋立刻明白了李莲花的意思,胖乎乎的身子趴在李莲花手指上快速抖动起来,边抖动还便扑闪着翅膀,以此形成尖锐短促的鸣叫声。 很快方则仕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面上也难以抑制的露出痛苦之色,方则仕紧咬着牙关,但奈何体内那痛犹如万蚁噬咬一般灼痛入骨,根本忍受不住,最终方则仕还是忍不住出声哀嚎起来。 站在门外的方多病本就心里焦急坐立难安,此时听到他爹爹的痛呼,更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立刻推开门闯了进来。 “爹,你怎么样了?” 方多病一脸担忧之色来到方则仕的床前,笛飞声也紧随其后,等他二人进来之时,李莲花刚用扬州慢的内力替方则仕调完内息。 随着方则仕面色越来越狰狞,一只泛着莹莹绿光的小虫子从方则仕的耳朵中缓缓爬了出来。 那虫子脑袋小小的,腹部却大的近乎透明,那大大的肚中似乎飘散着一团莹莹的绿气,看起来十分诡异。 第164章 痋虫2 “这是什么东西?”方多病皱眉,手中的尔雅剑微微往前探了探,警惕地盯着那痋虫。 业火痋收了鸣叫腾空而起飞到那诡异的痋虫前转悠了一圈,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将此痋虫叼起迫不及待的拆吃入腹,而是颇为嫌弃的振起翅膀又再度飞回到李莲花手上。 李莲花瞧了一眼那痋虫 ,那痋虫笨拙的扇着翅膀腾空飞起,腹中的绿气随着它动作一颤一颤的,看得三人眉头紧蹙。 这东西连业火痋都不吃,想必没这么简单。 “方小宝,先找个东西将这虫子收起来……”李莲花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何晓惠的厉喝。 “这是何物?”说话间何晓惠已经先一步出手,一根梨花钉毫不犹豫的掷向那怪异的痋虫。 “娘,不要!” 方多病急忙出声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何晓惠的那根梨花针还没碰到那痋虫呢,那痋虫的近乎透明的腹部就因为急于仓皇逃窜而“嘭”的一小声,炸裂开来。 随着那一声轻响,那团莹莹的绿气迅速飘散开来。 “闭气!”笛飞声沉声喝道,几人立刻屏住呼吸,后退几步。 “爹!”方多病用袖子捂住口鼻心急如焚,想冲到方则仕身旁,却被方则仕一声叱喝:“别过来!” 方多病脚步顿了顿,眼睁睁看着团绿雾已被方则仕吸入不少,心中焦急万分,已然顾不得许多,提步正要冲上前去,却被何晓惠一把扣住了肩膀。 “小宝,别冲动!”何晓惠面色也不太好看,她按住方多病,从衣袖里掏出几块银锭子,朝着一旁的几扇窗户掷过去,窗户被撞开,那团绿雾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爹,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方多病冲上前去查看方则仕的情况,方则仕唇角微微有些发紫,气息有点微弱,他拍了拍方多病的手,刚想开口安慰,话还未出口,嘴角就涌出一口污血。 “爹!” “别叫了别叫啦,叫的我耳根子疼。”方则仕声音沙哑,透着几分虚弱,:“方小宝,晓惠,你们二人过来。” “则仕……”何晓惠一脸歉疚的走上前,脚步沉重,看着方则仕灰败的面色,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方才的鲁莽冲动。 方则仕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抬眼看向方多病和何晓惠,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可惜他恐怕护不住他们了:“方小宝,你已经长大了。你记住爹说的话,若我今日出了任何事情,你必须拦着你娘。你们二人不得去查关于此事的任何事情,在我丧期后需立刻返回天机堂,听明白了吗?” “爹,你别说了。”方多病咬着牙,泪水从他面颊滚落,他回首看向李莲花,无需方多病开口,李莲花已经心领神会快步上前抬手探查方则仕的脉象。 “方小宝,那痋虫的毒极为古怪,方大人的情况等不得,”李莲花面色凝重的沉声道:“若想解方大人此毒,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下痋术之人,毒是她下在痋虫之中的,她肯定有解药。” “角念晴!”方多病眼眶泛红,闻言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脸上的泪水,提着尔雅剑就要往外走。 “方小宝,你想去哪?”李莲花拧眉 “丞相府,”方多病脚步停顿了一下,目光决绝道:“若没有宗政明珠,角念晴绝无可能在宫宴上下痋。我现在就去丞相府,将角念晴找出来,逼她交出解药。” “简直胡闹!”方则仕又惊又急,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分:“无凭无据,你怎可夜闯丞相府!” “什么夜闯不夜闯的。”何晓惠眼眶通红,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瞪了方则仕一眼哽咽道:“别说丞相府,就算是皇宫,闯了又如何?现在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儿子,你尽管去拿解药,娘在这里看着你爹。你速去速回!” “夫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小心隔墙有耳。”方则仕听完何晓惠的话,急的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两眼一翻,免得这母子二人再给他什么惊吓。 “知道了,娘。”方多病提着剑往外走,李莲花和笛飞声对视一眼,李莲花对着方则仕拱了拱手道:“方大人,小宝行事我不太放心,我和老笛这就与他同去,何堂主,方大人这边就交托由你照顾了。” “嗯。”何晓惠点了点头对李莲花道:“多谢李先生,李先生这份情,我天机堂铭记于心。” “胡闹!简直胡闹!”方则仕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只恨自己只能文不能武,到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母子二人闯祸却无力阻止。 此事若让宗政老贼抓住了把柄,借此为难小宝和夫人,那他就算死了,都无法瞑目。 “方小宝。”李莲花追上方多病,这小朋友毛毛躁躁的,难不成还真打算提着一把剑直接冲去丞相府把剑架到人家脖子上让人交出角念晴吗? “李莲花,你若想劝我大可不必开口,我想过了,大不了我爹这尚书不当了,大不了我这驸马不做了,宗政家今日必须交出角念晴这个妖女来,否则我……”方多病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戛然而止,他瞳孔蓦然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大厅,此刻已经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如今这些人都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里。 这些人当中,有府上的护院,还有一向疼爱他的周管家,还有刚才还活蹦乱跳试图逗他开心的璃儿,现在都无一例外的,瞪大眼睛倒在血泊中。 “璃儿….璃儿!”方多病有些踉跄的俯下身子,抱起璃儿瘦小的身子,璃儿的身子尚还温热,连气息都仿佛是刚断的,方多病缓缓放下璃儿,伸手握住剑柄拔出尔雅剑怒吼道:“谁?是谁干的?!给本少爷滚出来!” “哟,生气了呀。”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带着几分戏谑,角念晴穿着一身清荷色罗裙从角落里缓缓走出来。 她脚下那双粉色的如意缎软底芙蓉鞋踩过被血迹浸染的地面,突然,她轻轻的皱起眉,咬着嫣然的红唇不满的喃喃了一声,语气似是很苦恼:“呀,我的裙子弄脏了呢?这可怎么办?这可是我挑了很久的裙子呢。” 第165章 角念晴 “你是谁?”方多病提着尔雅剑指着角念晴,他十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眼前这姑娘——若是见过,这样一张绝美的脸,他绝不可能忘记。 可这女子的姿态和声音,他又觉得分外熟悉。 “角姑娘?”李莲花淡淡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沉吟。 一个人的容貌能变,姿态举止和声音却是变不了的。 只是李莲花也觉得奇怪,这几月不见,一个人的容貌为何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简直判若两人。 “你认出我了?”角念晴嫣然一笑,半点不觉得惊讶,她抬手拢了拢垂下来的发髻,笑的温柔无害:“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认出我来,我如今这样,好看吗?” “很美。”李莲花点了点头,语气真诚 李莲花方才第一眼见到她时,确实觉得她应该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就连死去的江湖第一美人角丽谯在她面前怕都是要逊色两分,排到第二去。 尤其是角念晴今日穿着这身清荷色的衣裙,若不开口,当真是美的好像从最好的画师笔下走出来的美人一般,清丽脱俗,令人移不开眼。 怪不得那柳长明会说角念晴是仙女。 可是仙女是不会杀人的,更不会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摆出如此纯洁无辜的模样。 “角念晴,你这疯女人,今日我定要杀了你!”方多病手中寒光一闪,剑尖就直指角念晴心口刺去。 “哎呀呀,方大少爷,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角念晴轻笑一声,声音娇柔似水,面对方多病刺过来的剑锋,角念晴既不躲也不避,只是漫不经心低语道:“我不过是清理了些碍事的人罢了,又没动你的尚书爹爹,你如此生气做什么?难道…..你不想救你那个尚书爹了?” 角念晴神色悠然,仿佛方多病要取的并不是她的性命一般。 方多病手中剑势微微一滞,剑尖在距离角念晴心口一寸处停了下来。 “角念晴,今日你决计逃不出这里,若你不想立刻死在我剑下,就快将我爹的解药交出来。” “好大的口气啊,方大少爷?”角念晴抿着红唇,笑的越发嫣然:“我会出现在这里,主动权掌握在谁手里,你不会不知吧?” “少废话。”笛飞声可没有耐心在这里听这女人讲那么多废话,他抽出背上的大刀,刀锋直指角念晴,脸色淡漠的冷冷道:“本座没什么耐心,就给你一句话的时间,你若不交出解药,本座就将你劈了自己去寻解药。” 角念晴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笛飞声的性子她探听的很清楚,此人绝非善类亦不好相与,怕是真不会给她第二次开口的机会。 角念晴秀眉微蹙,面色沉沉的看向方多病开口道:“你爹的噬心痋一旦种下,活命便只剩一炷香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半炷香的功夫了,救不救你爹,你自己看着办。” “啰嗦!”笛飞声面色如霜,冷峻至极:“本座说过,只给你一句话的时间。” 笛飞声猛然发力,大刀一挥,一道凛冽的刀气朝着角念晴迅猛袭去。 “大木头!” “老笛!” 李莲花和方多病同时出声,李莲花足尖轻点地面,快速向前掠去,同时右手快速出剑,青寒剑的剑气与笛飞声的刀罡猛烈碰撞在一起,李莲花稍稍被震的后退了一步。 笛飞声双目一凛,冷声道:“为何阻我?” “老笛,救方大人要紧。” 李莲花稳住身形,平复了一下内息。 笛飞声方才那一刀,就是奔着要角念晴的命去的,若不是他出手拦下这一刀,角念晴恐怕现在已经成为了笛飞声的刀下亡魂了。 笛飞声冷哼一声,目光森然的看向角念晴,角念晴呼吸有些许不稳,不可否认的,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真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魔头的刀下。 她眼神微微眯起,看向笛飞声的眸光中乍然掠过一抹杀机。 笛飞声,这笔账,她记下了。 李莲花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角念晴,语气沉稳:“角姑娘,说吧,你要如何才能交出方大人的解药?” 角念晴轻抬眼眸看向李莲花,似乎刚才被笛飞声搅乱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她明眸流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李莲花,唇角勾起一抹娇俏的笑意。 角念晴轻轻抬起手,指尖朝李莲花勾了勾,声音柔媚中带着几分俏皮:“李先生想知道?那……过来,晴儿告诉你该怎么做,好不好?” 李莲花面色从容,缓步上前,走到角念晴身侧,他微微垂眸目光淡然的看向角念晴道:“还请角姑娘告知。” 角念晴捂嘴轻笑起来,她笑意盈盈的伸手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珠钗,轻轻递到李莲花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娇嗔道:“这支珠钗,是你送我的,不如….你先亲手为我戴上,可好?” 李莲花的目光落在角念晴手上的珠钗上,神情微微一滞。 思绪瞬间被拉回到玉林镇,那个叫阿允的小男孩,曾缠着他一定要买这支红色的珊瑚珠钗送给他阿姐。 可如今,这支珠钗竟出现在角念晴手中。 李莲花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恢复如常,脸上看不出喜怒。 “很美的珠钗。”李莲花伸手从角念晴手中接过珠钗,指尖轻轻抚过珠钗上的珊瑚,语气淡然,仿佛随口一问:“角姑娘,那个为你买珠钗的小男孩,你将他如何了?” “那个脏兮兮的男孩子啊?”角念晴抬眸看向李莲花,像是认真思索了一下,随后语气轻快道:“我将他娘杀了。至于那个小孩嘛……”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临走时让司徒南放了把火,应该也死了吧。” 说完角念晴抿了抿唇,眼神清澈无辜的朝李莲花眨了眨眼:“李先生,你不会生晴儿的气吧?” 第166章 交出业火痋 李莲花握着珠钗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抬手将珠钗替角念晴戴上,随后,李莲花理了理衣袖,神色淡淡地说道:“角姑娘,还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吧。” “你生气了?”角念晴微微抬眸,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李莲花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没有。” “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 角念晴轻笑一声,伸手抚上李莲花的面颊嘴角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她声音柔柔的开口道:“你想救那个姓方的,我总是不能让你失望的。但那姓方的老匹夫挺碍事的,我只能保证他暂时不死,却不能让你救了他。” 李莲花皱眉:“角姑娘这是何意?” 角念晴收回手,声音依旧是柔柔的:“桃窑镇之后,我被迫出逃,我的人也被你们杀了大半,孵化多年的业火痋也丢了。那段时间,我可真是狼狈啊,多年的心血差点付之一炬。” 角念晴目光落在李莲花脸上,事到如今,她还是舍不得怪他。 “不过,我还未至绝路。”角念晴说到此处唇角微扬,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途经青石镇时,偶然间竟然被我打探到,在青石镇的安家村,竟然有人在那里偷偷用南胤秘法培育尸蕈。一瞬间,我就知道,此人就是我要找的人。” 李莲花面色有几分了然:“于是,你就找上了宗政明珠?” “不错。”角念晴笑着点了点头,手指点了点红唇轻声嘟哝着:“他比你可识趣多了,本姑娘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如此听话的狗,我也不好因你而逆了他的意,要知道再听话的狗,也是会咬人的。” “说那么多做什么,你这妖女,快将我爹的解药交出来!”眼看着角念晴所说的一炷香的时间没剩多少了,方多病哪有心情在这里听角念晴说这些。 “看来方大少爷很急啊。”角念晴浅笑一声,眸光流转,落在李莲花身上娇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们绕圈子了。交出业火痋,我可保方大人暂时不死,可好?” 方多病怒道:“角念晴,你打的什么主意,想让李莲花交出业火痋,绝无可能!” “哦?”角念晴略略侧头,朝方多病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语气轻飘飘道:“你不想要你爹爹的命了?” “好。”李莲花淡淡道:“业火痋给你,方大人的解药给我。” 此话一出,方多病和角念晴皆是一怔,角念晴微微抿唇,她没想到李莲花答应的竟然如此爽快,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角念晴朝李莲花伸出一只手:“你当真肯将业火痋给我?” 李莲花神色淡然的从衣袖中唤出业火痋,放在手心,业火痋在他掌中微微颤动,似乎有些不情愿。 业火痋被李莲花放到角念晴手心的时候还试图想往回飞,角念晴手指微勾,指甲中迅速弹出一丝紫色的粉末。 业火痋接触到粉末后,立刻安静下来,蛰伏在角念晴手心不再动弹。 “多谢李先生了。”角念晴的嘴角扬起一个娇媚的笑,她将业火痋收好。随后从腰间掏出两颗丹药丢给方多病漫不经心道:“这是这几日的解药,噬心痋的毒解药难炼,就这两颗解药,还是费了本姑娘好大的力气才炼制出来的。” “哦,对了。”角念晴似是想起什么,朝着上面勾了勾手指,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从屋顶上方掉下来一个身穿蓝衣头戴乌冠之人,那人手里还握着一柄佛尘,自高处摔下后口鼻流血竟一声不发,显然是提前被人点了哑穴。 角念晴心情似乎很是愉快,她语调柔柔的,笑的愈发明艳动人:“方大少爷,这是我送你们的礼物,本来应当是直接杀了的,但我觉得,那样就不好玩了。” 角念晴说完朝李莲花摆了摆手,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舍与眷恋:“好了,本姑娘也该回去了,不然皇城司那群废物又要缠上本姑娘了。” 说罢角念晴足尖一点,清荷色的身影悄然消失在暗夜之中。 李莲花见角念晴离去,几步走上前查看方才自屋顶摔落下来的蓝衣乌冠之人。 此人的衣着很明显是来自宫里的,李莲花与方多病对视一眼,心中一凛。 方才从宫中而来的,自然只有那皇帝身侧的赵公公。 二人将那气若游丝的赵公公扶了起来,只见那赵公公胸口插着一把极小的匕首,自高处落下后,刀刃几乎完全没入体内,只余刀柄在外。 方多病定睛一瞧,脸色微变,那匕首刀柄处一条精美的螭龙蜿蜒而上,那螭龙的眼睛是用两颗极美的红宝石点缀。这匕首竟然是她娘前些日子才收回天机堂的螭龙匕。 这螭龙匕来历不小,因此她娘得了此物几乎江湖皆知,可是这螭龙匕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赵公公的胸口。 “方小宝,他们这是要将赵公公的死诬陷给方大人。”李莲花神色凝重的沉声道 方多病何尝不知道他们的用意,此刻,那些抓他们的人怕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可眼下方多病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他伸手解了赵公公身上的穴道,只盼着赵公公千万不要就这么咽了气。 “李莲花,你替我看着赵公公,我将解药送去给我爹爹。” “方少爷,你还想去哪?”一道清朗的声音骤然从门口传来,三人循声望去,一身红衣的杨昀春带着两个人出现在方府门口。 “杨昀春?”方多病抬眼望了一眼杨昀春,没想到皇城司的人来的竟然这样快。 杨昀春的目光扫过李莲花,眼神有一丝诧异,不过他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上前两步查看了一下赵公公的伤,又看了看方府大厅的惨状,眉头紧蹙:“我在巡逻时收到密信,说方尚书杀了赵公公,方家有谋反之意,我这才匆匆赶来。” 杨昀春看了一眼李莲花和方多病冷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昀春。”方多病皱眉沉声道:“是角念晴干的。这妖女在给我爹下了毒之后又屠杀了我方家那么多人,最后还想将杀害赵公公的罪名嫁祸到我爹头上。” 第167章 皇城司 “方多病,这密信知晓的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如今方家的命案和赵公公的事,我身为皇城司,必须秉公执法按规矩办事。”杨昀春看了身后两人一眼,一切意思尽在不言中。 方多病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杨昀春轻叹了口气,俯身扶起仅剩一口气的赵公公神色凝重道:“赵公公,你怎么样?我是皇城司的杨昀春,你可知道杀害你的凶手是何人?” 赵公公气息微弱,眼皮微微颤动,半晌才幽幽睁开眼,他浑浊的目光先是从杨昀春脸上扫过,又看向李莲花,最后定格在方多病身上。 方才那人的话仍在他耳边回荡,赵公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但最终,他还是用尽全身力气,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方多病,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他….” 许是太过于激动,赵公公在吐出两个字后脸色蓦然变得惨白,举起的手也无力的垂下,最后他身子一软,没了气息,竟是死了。 方多病愣了一下,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杨昀春眉头紧锁,静默了一会后缓缓站起身目光复杂的看向方多病:“方少爷,看来你要随我们走一趟了。” 方多病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昀春,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莲花站在一旁,面色沉的厉害。从一开始,对方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只等他们踏入。 而赵公公濒死前的指证,自然也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杨大人,”李莲花定了定心神,朝杨昀春拱了拱手道:“赵公公的死因很是蹊跷,他的指控未必可信。” 杨昀春瞥了李莲花一眼,缓缓道:“方少爷的为人,我自然相信。只是赵公公已死,此事关系重大,如今我必须先将方少爷带回皇城司调查,再作打算。” “罢了,”方多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间的情绪站起身子看了李莲花一眼,将手中角念晴给的药丸交给李莲花沉声道:“事到如今,就算我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李小花,我先与他们回皇城司,此事与你和老笛无关,你们先走,不必卷入其中。我爹的病,就拜托你们了。” 李莲花将药丸拢入掌心,微微皱起眉看向杨昀春,杨昀春背对着他带过来的两个手下,走到李莲花身侧压低声道:“如今趁着皇城司其他人还未赶到,李先生还是赶快带着笛盟主离开吧。方少爷在皇城司有我照拂,还有公主这一层关系,定不会受委屈的。只是日后若想给方少爷洗脱嫌疑,还需要靠李先生。” 李莲花抬眸望向方多病,神色复杂,却并未再说什么。最终李莲花走到笛飞声身侧朝他颔了颔首道:“老笛,我们走。” 笛飞声神色阴沉,目光沉沉的扫过杨昀春和方多病,未发一言,转身与李莲花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杨大人……”跟随杨昀春而来的二人见李莲花和笛飞声就这么走了,本想追上去。但杨昀春没发话,他二人也不敢擅作主张 “不必管他二人。”杨昀春语气淡淡道:“你二人随我即刻把方公子请回皇城司内狱。” “可是。”那二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犹豫 “方才那二人是公主请来暗中保护方公子的,。”杨昀春目光一冷,语气凌厉道:“此事你们二人烂在肚子里即可,若泄露半句,因此丢了性命,可怪不得我。” 那二人听杨昀春如此说,脸色骤变,不敢再有任何迟疑,立刻低声道:“是,属下明白。” “方公子,得罪了。” 杨昀春朝方多病微微颔首,转身示意那二人将方多病带走。方多病神色从容,任由那两人上前,将他的双手缚住。他抬眼看向杨昀春,杨昀春也正好抬眼看着方多病。 方多病旋即露出一丝苦笑语气轻快道:“杨昀春,本少爷也没想到,有一日竟要去你皇城司的内狱走上一遭。” 杨昀春脸上也同样露出个苦涩的笑来:“方少爷,暂时只能委屈你了。待事情查明,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有劳杨大人了。”方多病点了点头,眼神疲惫的回首望了望方家内宅的方向,他爹爹此刻应当是已经服下解药了。 只要爹爹无事,那他受这些苦也是无碍的。 方多病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镣铐,眼神微微有些茫然。入京前他就隐约知道此行可能不太简单,却没料到这才入京第一日,这些人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对他和方家动手了。 角念晴、宗政明珠,这二人如此费尽心力,究竟有何目的?这背后到底藏着多大的谋划? 方多病皱眉,被人算计却无力反击的感觉让他心中憋闷不已。 方多病敛眉沉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一日他几乎陷入完全的被动,却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他进了内狱,应当好好静下心来理清思路。看看如何才能配合李莲花,来个里应外合,唯有这样,才能想办法将那些人打个措手不及。 方家内宅内————————— 李莲花将药小心翼翼的为方则仕服下,随后,他运起扬州慢的内力,缓缓注入方则仕体内,助其解药的药力快速在其周身发散开来 。 片刻后,方则仕的灰败的脸色有了一丝血色,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却未看到方多病身影。 “小宝呢?”方则仕强撑起身子,低低咳嗽了两声,目光担忧的望向李莲花:“李先生,小宝怎么没跟着你们一起回来?” “方大人。”李莲花神色温和的开口,语气稍稍顿了顿:“方小宝呢,被皇城司的人带走了,暂时应当是无碍的。只是这目前的情况略微有些复杂,你一定要听我仔细讲完,否则一会皇城司的人来了,方大人和何堂主怕是无法应对。” “小宝被皇城司的人带走了?”方则仕闻言有些震惊,他抬眸看向一旁的何晓惠,何晓惠面色沉的厉害。若是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得知方多病被皇城司带走的第一时间,怕是早已提着剑冲去皇城司跟他们要人了。 只是这次有李莲花在,何晓惠暂且耐下性子,她想先听一下李莲花的意思。 第168章 螭龙匕 “宗政那老匹夫简直欺人太甚!”方则仕听完李莲花的话,刚恢复一点的身子立刻因怒火攻心而剧烈咳嗽起来。 “不行,替我更衣,我现在就去面见圣上。我要去亲自与圣上言明宗政老贼让角念晴这个妖女用痋术谋害方家诬陷我儿,请圣上替我方家做主!” “方大人。”李莲花缓声道:“此时赵公公死在方家的消息大概刚传入皇上耳中,皇上必定因此震怒。若方大人此时直接面见圣上,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怕不仅没办法告倒丞相,反而会让皇上对方家的误会更深。到时候若被丞相借机反咬一口,说您故意构陷朝中重臣,事情只怕会更加麻烦。” 方则仕闻言脸色又白了一分,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最后深吸了一口气。 纵使他再不愿意承认,他也知道李莲花所言不无道理,他此时面圣,若再让宗政老贼抓住错处借题发挥。 那小宝就真的危险了。 方则仕长叹一声,脸上尽是颓然之色,他眸光疲惫的看向李莲花沉声道:“那依李先生来看,我们如今该如何做?” “如今方大人与何堂主需沉心静气。一会皇城司的人来了,方大人和何堂主照常应对就行。”李莲花敛眉道 “从那封密信开始到方家的命案再到赵公公的死,他们的计划十分周密,早有预谋。方大人此时要做的,是最大程度的打消皇上对方家的疑虑。所以眼下什么都无需做,先看看皇上对方小宝的态度,再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 “李先生说的不错。”方则仕闻言,缓缓点头,眼中却依旧难掩担忧之色:“李先生,小宝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目光柔和道:“方大人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方小宝出事。” “嗯。”方则仕心中稍稍放心下几分:“一切都听李先生的。” “李先生,你刚才说杀死赵公公的凶器是螭龙匕?”何晓惠站在一旁皱眉问道 “不错。”李莲花朝何晓惠点了点头道:“何堂主,我方才就想问,这天机堂的螭龙匕为何会出现在京城?又为何会成了杀死赵公公的凶器?” “这螭龙匕因是大侠‘飞龙沉水’梁知沉的螭龙断剑所铸,在江湖颇有些名气,所以前些日子我机缘巧合下得到此物后就一直将其收藏在我天机堂的宝库之中,从未再拿出来过。”何晓惠神色凝重道 “而天机堂宝库的机关钥匙有三道,唯有我和我小妹何晓凤才能解。寻常人就算拿到钥匙,也断断无法破解其中的机关。所以,我实在想不明白螭龙匕何以会出现在京城,还成了杀死赵公公的凶器。” “天机堂的机关天下第一,何堂主的宝库机关自然更加复杂精巧。”李莲花皱眉沉思片刻后道:“何堂主,现下我细细想来,我与方小宝当时只瞧见了那把匕首的刀柄,因为螭龙匕的刀柄特征极为明显,所以我二人只见了刀柄便认定了那把匕首就是大名鼎鼎的螭龙匕。” “我和方小宝会如此认为,其他人自然也会这么认为。因为这江湖中人人皆知螭龙匕由天机堂何堂主所有。若有人故意仿制螭龙匕,大家先入为主,自然也不会怀疑在此杀死赵公公的螭龙匕是假的。” 李莲花道:“但其实螭龙匕最难仿制的不是刀柄而是由‘飞龙沉水’梁知沉亲手打造的刀身。十余年前,我曾有机会亲眼见过螭龙匕,我知道在螭龙匕的刀身上,有梁知沉用内力写下的一串小字,这行小字肉眼瞧不见,唯有火烤才能令其显现。” “江湖中知晓此事者寥寥无几,而此事,我想连仿制此螭龙匕之人应当也不知。” 何晓惠闻言有点诧异的看向李莲花,因为李莲花所说之事,别说仿制螭龙匕的人不知,连她这个拥有螭龙匕的人也是听李莲花说了才知道。 笛飞声闻言不屑的冷嗤一声,他搞不明白这些什么大侠剑客,怎么尽喜欢用内力做这些花里胡哨、无聊至极的事情。 何晓惠开口道:“依李先生的意思,我们只需找皇城司的人验一验杀死赵公公的把柄螭龙匕,是不是就能证明是有人故意用假螭龙匕陷害我方家,还小宝一个清白?” 李莲花轻轻摇头,神色间带着一丝无奈道:“何堂主,眼下有赵公公死前亲手指认,不管这螭龙匕究竟是真是假,怕都不足以替方小宝洗脱嫌疑。” 何晓惠闻言,眼中刚燃起的希望又覆灭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解的喃喃道:“我想不通,这赵公公与我方家无冤无仇,何以要在死前要如此陷害我家小宝。” “何堂主,”李莲花垂眸淡淡道:“这世上之人,只要有弱点,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我想赵公公死前必是被人抓住了他的软肋,以致于他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在皇城司面前诬陷小宝。” 李莲花顿了顿,目光扫过方则仕和何晓惠继续道:“而赵公公的软肋为何事,接下来还要请方大人和何堂主派人去将此事暗中调查清楚。此事若能查明,或许就能厘清缘由,加上螭龙匕的事,呈明皇上,还小宝一个清白。” 方则仕坐起身子,捂着胸口低咳了两声:“李先生放心,我和晓惠一定派人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 “好。”李莲花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看向笛飞声:“老笛,皇城司的人就快到了,我们在此不合适,你与我先走。” 笛飞声只淡淡的瞧了李莲花一眼,不发一言,转身便往门外走。 李莲花朝方则仕和何晓惠拱了拱手正色道:“方大人,何堂主,我与老笛先走了,若有消息,我会设法与你们联系。” 何晓惠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李先生,万事小心。” 李莲花微微一笑,朝何晓惠和方则仕颔了颔首,转身与笛飞声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第169章 地牢 方多病蹲在大牢之中,方大公子这间牢房,比起其他被关进皇城司的囚犯来说,应当是待遇极好的了。 有一张木床,虽然破旧了些。 有一床褥子,虽然脏臭了些。 最重要的是,方多病这间牢房比起其他不见天日的牢房来说,上头还有一扇牢窗。整个皇城司地牢唯一能看见天的地方,就是方多病身处的这间牢房。 这待遇对其他犯了错被抓进皇城司的囚犯来说,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但方多病顶着天机堂少主、当朝尚书之子、最最重要的是未来驸马的头衔,旁人自然是不能比的。 这牢房内还有干草若干,方多病昨夜就睡在这堆干草堆之中。那床又湿又臭被褥不知睡过了多少人,讲究如方少爷,自然是不愿意裹着那床腐臭的褥子睡觉的。 “放饭了。”随着狱卒的一声吆喝,地牢中所有囚犯都拿着碗来到牢房口等着狱卒一个个为他们放饭。 等那放饭的狱卒来到方多病牢房口,方多病正坐在干草堆上闭目练功。 “十七牢,把碗拿过来,放饭了。”狱卒手里的铁勺用力的敲打着铁质的牢房,发出刺耳的噪音 方多病只抬眼望了那狱卒一眼,懒得理会,闭眼继续练他的功。 那放饭的狱卒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能被关进这间牢房的人,不是达官就是贵人。总之身份不凡,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喂,十七牢的。” 那狱卒又拿着铁勺轻轻敲了两下,他瞧了瞧四周,眼见四下无人,动作麻溜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包裹着的两个馒头还有一个牛皮水壶来放到牢房门口。 等做完这一切,那狱卒才慢悠悠的重新扯着嗓子,边吆喝着边继续给其他囚犯打粥。 等那狱卒走远后,方多病才睁开眼,他瞧了一眼地上放着的馒头和水,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 算了,还不知道要在这鬼地方呆多久,总不能一直饿着不吃东西吧。 方多病揉着肚子走到牢门口,刚伸手拿起地上的白面馒头和水壶,就看见对面地牢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舔着嘴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馒头。 “你想吃?”方多病举了举手中的馒头问道 “嗯嗯。”那小太监咽了咽口水看着方多病手里的馒头飞快的点了点头,他手里那碗薄粥稀薄的都能看见碗底的糙米了,他已经好久没见到过如此香甜的馒头了。 “给你。”方多病拿起手中的白面馒头,丢了一个给对面的小太监。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身子瘦弱的迎风就倒。也不知道是因为犯了何事被关进这皇城司地牢中的。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小太监伸出手抓起地上的白面馒头迫不及待的掰了一半塞进嘴里。 等他狼吞虎咽的吃完那一半,他将剩下的一半馒头拿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随后小心翼翼地塞进衣服里藏好。 “你为何不吃了?”方多病咬着手中的馒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一半是留给我师傅的。”那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回味着方才唇齿间的面香,他有些后悔刚才吃的那么急,都没好好品尝那白面馒头的香味。 可是他实在太饿了,自从被关进这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饱过了。 小太监想到此处不禁觉得鼻子酸酸的,他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在贵人面前哭出声来。 “留给你师傅?那你师傅呢?”方多病瞧了一眼那小太监的牢房,那牢房地面有些血迹,而牢房里除了小太监却并无第二个人。 “我师傅被他们带走问话了。”小太监说到此处,终究没忍住抽抽嗒嗒的哭起来。 原先那些人,是想连他都一起带走审话的,是师傅拼命磕头拼命求饶,说他只是灶房烧火的,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人才将他放过。 如今师傅已经被他们带走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师傅现在是死是活,怎么样了。 方多病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惹了这孩子伤心了,怎么突然之间就哭成这样。 “你别哭呀,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与我说说,等本少爷出去了,再替你做主便是了。” “真的?”小太监抹了抹眼泪看向方多病,他入宫虽然只有四五年,但他已经懂得分辨,什么样的人是贵人。 像眼前这人这般衣着华贵、气质卓然的,身份定然也不凡。左右他和师傅被抓进这地牢里靠他们自己也是出不去了。 眼前这位贵人说愿意替他们做主,无论真假,他都愿意试一试。 “这位贵人,小人名叫小安子,我的师傅是御膳房的公公游大海。”小安子边说,边朝着方多病的方向恭恭敬敬地伏地跪好。 他声调微微有些颤抖,因为师傅曾经与他说过,让他把这些事情永远烂在肚子里,无论如何都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半分。 但现在他的师傅生死未明,小安子觉得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为了师傅,他必须赌上一赌。 “十余日前,皇上在宫中设宴群臣,我的师傅那日下午,曾被淑贵妃私下秘密召见。这本来没什稀奇,可自师傅从淑贵妃处回来之后,便一直魂不守舍,在御膳房里打理事物频频出错。”小安子说着四下环顾了一下,见周围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慌慌张张的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 “起初,我只以为师傅是因为晚上宴席的事,心里紧张这才出的错,哪知到了晚上,我与师傅带着人去传菜,却被我撞见师傅支开我们所有人,转身偷偷在菜和酒水里下了药……” 方多病忍不住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淑贵妃指使你师傅在皇上的宫宴中下毒?” “贵人误会了,小安子绝没有这个意思。”小安子闻言赶忙把头磕‘咚咚’作响,带着哭腔道:“只是我师傅平日里向来好脾气,素来都是与人为善,小安子实在想不明白,师傅为何突然之间做出这种事,想要下药谋害方大人和其他大臣。” 第170章 昭翎公主 方多病听完小安子的话,深深的抬眸瞧了小安子一眼,不发一言,又自顾自的回到那堆干草堆里练功去了。 小安子跪伏在地上眉心微蹙,目光怯怯的望向方多病,想不通为何贵人听完他的话后突然之间不再理他了。 方才贵人分明说会为他做主的呀。 “贵人…..贵人….”小安子透过铁栅栏轻声呼唤方多病:“方贵人……” 方多病神色复杂的看了小安子一眼,小安子正欲再说什么,地牢那头传来一丝躁动,有人往这个方向走来。 小安子不敢再说话,赶忙慌慌张张的退到牢房的角落里蜷膝缩着。 杨昀春身姿挺拔,一身红衣,带着一群人来到方多病的牢房前稳稳站定,他朝一旁的狱卒颔了颔首沉声道:“打开。” “是,杨大人。”那狱卒头都不敢抬,根本不敢看杨昀春,二话不说就打开方多病的牢房。 “你们所有人都下去。”杨昀春朝跟着他的那几个人挥了挥手,紧接着,又抬手指向其中一个身着黑袍之人道:“你留下,守在门口。” “是。”跟着杨昀春来的那几人没有丝毫犹豫的就退了下去,等人都走了,一直身穿黑袍垂着头的那人才解开头上遮掩的黑袍,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来。 “公主……”方多病刚喊出口就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皱眉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能来地牢这种地方?”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昭翎公主瞪了方多病一眼,目光在方多病身上扫了一眼,见他暂且无恙,心中稍稍舒了一口气。 还好,杨昀春没有骗她,方多病在此还没有受审问。 还好她昨日接到消息后立刻去了父皇那边,父皇虽然震怒,但念在方则仕多年为朝廷效力,最终还是同意先不让皇城司对方多病用刑。 “方多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公主走到方多病身侧,四下瞧了一圈才轻声问道:“皇城司的人说你杀了赵公公,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还不惜杀了家中的奴婢和护卫。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陷害你的人是谁,不知如何才能帮到你,方多病,你快与我说说,现在本公主能为你做些什么?” “公主,”方多病抬眸看着昭翎公主道:“你我相识不久,你为何如此相信我没有杀了赵公公?” 昭翎公主闻言愣了一下,微微蹙眉道:“方多病,我自然是信你的。你向来爱江湖不爱朝堂,就连我父王想让你当驸马你都推三阻四的,若告诉我你因想谋反而杀了赵公公,本公主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杨昀春站在一旁,神色有些严肃,他走过来低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公主,我们时间不多,还是尽量与方少爷长话短说。” “方多病,”杨昀春道:“赵公公之死皇上龙颜大怒,虽下令彻查,但对方有备而来,行事周全。我昨夜连夜查看了方家上下和赵公公的尸首,都没发现有任何疑点。而且刺在赵公公胸口的那把匕首还是你母亲天机堂堂主何晓惠所有的螭龙匕。此事若找不到破绽,你身上的嫌疑怕是无法洗清。” 方多病神色稍显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只是我现在身在皇城司大牢,也不知该如何洗脱我身上的嫌疑,对了,杨昀春,你可知我爹爹的情况如何了?” 杨昀春略一沉吟,答道:“昨日我们皇城司的人去向方大人问话,方大人虽身体抱恙,但应当无事,只是何堂主的情绪稍稍激动了些,不过也未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杨昀春顿了顿又道:“幸而他们昨夜没有因太过激动而进宫面圣。昨夜正逢丞相也在宫中,方大人昨夜要是按耐不住入宫为你求情,岂不是正好被丞相抓住了错处。那皇上就算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没办法。” 方多病皱眉冷声道:“他们怕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好趁机在皇上面前参我爹爹一本,顺道坐实我的罪名。” 以他爹娘的性子,若非李莲花拦着,昨夜恐怕真会中了对方的谋划。 “杨昀春,我昨夜细想之下,唯有一处不对。”方多病略略平复了一下心绪,压低声音对着杨昀春道:“这螭龙匕虽是我娘之物,但我娘在天机堂的宝库机关密布,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得的。这螭龙匕被盗走的可能性实在不大,所以我怀疑这杀死赵公公的螭龙匕未必是真的。” “只是不知道你们皇城司会如何保管杀死赵公公的螭龙匕?” 杨昀春道:“此案事关重大,目前皇上是交托我和我师傅轩辕潇处理此案。我就是想到了这一层,为了防止有人动手脚,赵公公的尸首如今就放在我们皇城司的密室内。方少爷请放心,此密室除了我和我师傅,谁都进不去。至于螭龙匕,作为本案重要的证物,自然是也存放在密室中。绝无被调换的可能。” “只是方少爷,就算能证明这螭龙匕是假,光靠这一点,还不足以洗清你身上的嫌疑。” “我自然知道。”方多病瞧了一眼昭翎公主和杨昀春道:“所以接下去,就要请公主和杨大人帮我了。” 杨昀春回首瞧了一眼昭翎公主:“你想我们如何帮你?” 方多病神色认真,压低声音道:“皇城司一直在追查角念晴,却被其屡屡逃脱。再加上昨夜那封密信,杨昀春,你曾说过皇城司这封密信知晓的不会只有你一人。你是不是也怀疑,皇城司内有丞相那边的人?” 杨昀春眉头微皱,沉默片刻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不错,我和我师傅确实有此怀疑,若非皇城司有内鬼,角念晴不可能几次三番都恰好比我们先一步得到消息变换身份,以致于我们迟迟都抓不住她。” 方多病深深的看了杨昀春一眼,慢声道:“那若我说,我有一个方法,不仅有可能能洗清本少爷身上的嫌疑,还能助你抓住皇城司的内鬼呢?” 第171章 淑贵妃 杨昀春敛眉:“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方多病道:“杨昀春,其实揪出皇城司的内鬼并不难。” 方多病说着附到杨昀春耳侧低声说了些什么。 杨昀春闻言面色微变,尔后神色狐疑的看向方多病:“你确定此计可行?” 方多病神色从容,低声道:“此计虽不高明,但你难道不知道最简单的计划往往是最有效吗?况且对方自以为计划周全,若此消息一出,我赌他们必定先按耐不住。” “好。”杨昀春点了点头道:“那就依你所言,但你要我瞒着我师父又是为何?难道你连我师父都一并怀疑?” “自然不是。”方多病神情颇为无奈的拍了拍杨昀春的肩膀道:“你那个师父虽然自大又脾气臭,但他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他性格太过古板,不懂变通。此事若让他知晓,恐怕会横生枝节。倒不如先瞒着他,等你抓到内鬼,再与他说明也不迟。” 杨昀春犹豫了一下,最后略略颔首道:“那就依你所言。” “方多病,那本公主呢?”昭翎公主微微抿唇看向方多病:“本公主能帮你做些什么?你尽管说。” “公主,我确实有一事想请公主告知。”方多病说着抬眼扫了一眼对面的小太监,发现对方正缩在角落怯怯的打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 于是方多病压低了声音对昭翎公主道:“公主,我对宫中的事物不熟,你可知道这宫中的淑贵妃是何人?她为人如何?” “淑贵妃?”昭翎公主想了一下,她虽然不知道方多病为何突然问起淑贵妃,但她还是将她所知道的都一一道来 “淑贵妃是我父皇的宠妃,可惜的是她的母家并不显赫,在宫中多年才位及贵妃。但她为人也一直善良贤淑,对我也很是疼爱,与父皇更是感情甚笃。只是父皇子嗣单薄,之前淑贵妃几次有孕皆无故滑胎,自那之后,淑贵妃便醉心佛法,将自己困在寝宫抄写佛经已有数月。” “方多病,你问这个做什么?”杨昀春有点不解的看向方多病,难不成这后宫妃嫔与此事还能有什么牵扯不成? “杨昀春,我本来自是不会问这个的。”方多病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对面的牢房,他相信一件事若太过巧合,那必定只能是早有预谋。 就像这看似可怜的小太监,方多病从昨夜踏入皇城司地牢至今,都从未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偏偏那小太监一开口就提到了他爹宫宴上中毒的事情,更是一口一个“方大人”“方贵人”,仿佛对他是谁早就了如指掌。 这就不得不让方多病心生疑虑,是谁安排这小太监在此处与他说这些的? 这淑贵妃究竟是何人,又是何缘故得罪了宗政明珠那帮人?竟让他们费尽心机,妄图借自己的手来除掉她。 “方多病,你这是何意?你的意思难不成这对面的小太监也是丞相安排的?”杨昀春眼神凌厉的顺着方多病的视线望向对面的牢房。 “这小太监是几日前皇城司抓进来的,一起被抓进来的还有他的师傅游大海。游大海是那日宫宴负责上传菜的掌事太监。”杨昀春神色平静,不紧不慢道:“那日宫宴之后,方大人与其他官员回去之后都相继出现病症,皇上亦觉得蹊跷,便暗中命皇城司查清此事。” “这小太监和游大海被关在此处已有好些日子了。这小太监在被关进来前,连御膳房的门都没怎么出过,按理说,不应该是丞相安排的人。” 那牢房里小太监察觉到杨昀春和方多病的视线不觉的心里发慌,一时害怕,浑身抖的厉害。 他分明……他分明都按照那人说的去做了,可为什么这二人看他的眼神如此古怪? 方多病双手抱在胸前,容色淡然道:“杨昀春,若真如你所言,这小太监在被关进来前连御膳房的门都未怎么出过,那为何我才刚踏入皇城司地牢一夜,他就清楚我身份,还称呼我‘方贵人’。甚至还与我说,那日宫宴之上,是淑贵妃指使他师傅下的毒?” 杨昀春闻言神色一凛,沉吟道:“方多病,若当真如此,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想借他的口再借你的手,除掉淑贵妃。” “不错。”方多病点了点头:“所以我很好奇这淑贵妃,究竟是何事挡了他们的路了,竟让他们如此煞费苦心,想借我的手除掉她。” “淑贵妃素来不争不抢,只是父皇稍加偏爱了些,没想到竟被有心之人如此设局陷害。”昭翎公主秀眉紧蹙,她抬眼望向对面牢房中的小太监,对着杨昀春道:“不行,本公主今日必得将事情弄清楚不可,杨昀春,你将那小太监抓过来,本公主要当面问个明白。” “公主……”杨昀春一脸为难之色,原先他是耐不住昭翎公主软磨硬泡苦苦哀求这才破例将公主带到皇城司的地牢中来,他原本想着带公主见一面方多病,确认方多病无恙就能将公主送回去。 可如今公主性子上来执意要在地牢审问犯人,这要是被除他们以外的第三人知道公主身份,他这皇城司监察司之职也算是干到头了。 “昭翎,眼下这些都不重要。”方多病看出杨昀春的为难之处,清了清嗓子轻声开口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马上替我去确认一下。” 昭翎听方多病喊她名字先是微微一怔,旋即脸上泛起一抹羞涩:“何事?” 方多病道:“你说淑贵妃醉心佛法,将自己困在寝宫抄写佛法已有数月?” “不错。”昭翎点了点头道:“我前几日曾去淑贵妃寝宫看过她,她气色不错,但整个人看着都没什么精神,跟我说了两句话便不住的犯困,不过人看着还较之前丰腴了些。” 杨昀春和方多病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隐隐有了几分猜测,要是真如他们所料,那如此一来便都说得通了。 要是淑贵妃腹中当真怀有龙嗣,那么那些人当然便有了必须要除掉她的理由。 第172章 鸳鸯 “方则仕,小宝被关进皇城司已经有三四日了,你倒是想出办法来了没有?”何晓惠看着方则仕在她面前转来转去,看的她心里一阵烦躁 “夫人莫急,这几日小宝虽在皇城司,但据我打探,皇上并没有对他进行刑讯,只是派人问了两次话,我们的儿子应当是无碍的。”方则仕一边皱眉深思一边不忘安抚何晓惠。 昨日他的书信已经托人送进了皇宫,皇上此时应当已经看过了,只是不知为何迟迟不见传召。 “莫急莫急,你就只会说这句。”何晓惠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方则仕:“咱们的儿子还被关在皇城司地牢那种地方,你让我如何不急?” “夫人你……”方则仕看着何晓惠叹了口气,又低头踱步了一圈:“李先生今天没有派人传消息过来吗?” 何晓惠一脸愁容的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已经让晓凤和展云飞取了我们天机堂宝库里的螭龙匕过来了。方则仕,李莲花让你查的赵公公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我派人去了赵公公在宫外的家,可惜晚了一步,里面一片狼藉,他的夫人早已不知去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方则仕说着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头疼不已。赵公公的府邸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唯一可以入手查的地方,却始终慢人一步。 “如此下去,我的小宝何时才能从皇城司出来?”何晓惠一拍桌子站起来,吓得方则仕一个回首:“不行,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我要入宫,我要找那皇帝说个清楚。” 何晓惠说完就要往外走,方则仕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追上前道:“夫人,这里可是京城,这皇宫是你说进就能进的吗?” “皇宫怎么了,这皇宫……”何晓惠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一抬眼,发现笛飞声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房门外。他头戴面具,面容冷峻,目光淡淡地扫过何晓惠和方则仕。 “笛盟主,你怎么来了?”何晓惠看见笛飞声,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李先生呢?李先生没来吗?” “李莲花没来,他让我过来给你们带个话。”笛飞声看了二人一眼语气顿了顿道:“一切尚不明朗,请二位稍安勿躁。” “这……”何晓惠听完笛飞声的话面色纠结,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转身提步回到屋内。 “笛少侠,请你替我给李先生带个话。”方则仕朝笛飞声拱了拱手神情凝重道:“先前李先生交代我去查赵公公之事,我托人多方打探,才查到赵公公在宫外皇上赐的府宅中有一位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同乡,只是等我找到那里时,里面乱成一团,那位同乡也早已不知去向。” 方则仕说到此处,眉头紧锁,面上忧色更甚:“若找不到那位与赵公公一起生活的同乡,恐怕就无法知道赵公公缘何诬陷我家小宝。” “放心。”笛飞声神色淡淡道:“你们所查之事,李莲花亦在查探。而且据本座对方多病的了解,他也断断不会待在皇城司内只等我们去救他。” 说到此处笛飞声微微侧头瞧了一眼方则仕,目光深邃:“你应该相信自己儿子,他不是个绣花枕头,本座信他就算没有我们,也照样能从皇城司的大牢中走出来。” 说罢笛飞声足尖轻点,身形一闪,转眼便消失在方则仕面前,方则仕站在原地,回味着笛飞声刚才的话,神情有些恍惚。 是啊,若非笛飞声提醒,他早已忘记他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入夜,京城一座大宅院前,李莲花提着青寒剑,静坐在屋顶上,十分认真地打量着底下宅子的动静。 下一秒,笛飞声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旁,李莲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我说老笛,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李莲花拍了拍胸口,皱眉看向笛飞声 “给你。”笛飞声从胸前掏出一张干粮,随手丢给李莲花,语气淡然:“这是你那个整天喊着‘李楼主、李楼主’的萧齐玉,非要让我给你带过来的。” “谢了。”李莲花接过干粮,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目光依旧盯着底下的宅子,神情十分专注。 笛飞声双手抱在胸前,瞥了李莲花一眼淡淡道:“李莲花,你怎么确定这屋子里的人还在?这几天,宗政明珠和方则仕的人几乎把这宅子翻了个底朝天。若人还在里面,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事情怪就怪在此处。”李莲花嘴里嚼着干粮望着底下一片漆黑的大宅院低声道:“要是宗政明珠的人真的将这宅子里的人抓了带走或者杀了,又何必冒险再次来这里寻人抓人?那只能说明,宗政明珠他们也没找到躲在这屋子里的人。” “就算如此,”笛飞声扬了扬眉道:“那这屋内的人也可能是提前收到消息逃走了,人也未必还在宅子里。” “这么说也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肯定道:“不过那样一来就更古怪了,何以屋内的人会提前知道赵公公可能会出事?又为何能那么正好赶在宗政明珠的人赶来抓人前跑了呢?” 笛飞声不说话了,他微微蹙眉,等李莲花继续往下说。 “这只能说明,赵公公对自己可能会出事早有防备。”李莲花轻轻掸去掉落在衣衫上的干粮碎屑站起身子:“我方才下去过,我发现那么大的宅子里头,主人家的寝阁里面并没有多少物品,且里面的物件大多是新的,似乎不常被使用。” 笛飞声哼笑了一下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那个什么赵公公是皇上近身侍奉的公公,在宫里当差。不常回府,主院寑阁内没有多少东西也不奇怪。” “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道:“有趣的是西厢房偏阁的那间屋子,那间屋子虽小,东西却不少,而且里面所用的物件,都比主院寑阁内的要好上许多。这最主要的是,那屋子的床榻上,有两个枕头,这枕头上面呢,绣着一对鸳鸯。” “绣着一对鸳鸯又如何?”笛飞声眼神不解的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对鸳鸯呢,本来是没什么稀奇的,只是这枕上绣的两只的鸳鸯绣的都是鸳而没有鸯。” 第173章 密室 “你是说,与赵公公一起生活的那人是个男子?”笛飞声皱眉 “应当是。”李莲花清咳了一声颔了颔首:“从那屋内摆放的物件和枕上所绣的图案来看,与赵公公一同生活的应当是一名男子。” “当然,这不重要。”李莲花继续道:“重要的是,赵公公对这位男子疼爱有加,这点从西厢房内那些名贵的古玩字画和那架上好的古琴就能看出来。” 笛飞声不语,他实在想不出来,那个看着就圆滚滚的赵公公对另一名男子要如何的疼爱有加。 “既然真心疼爱,自然不会不顾身边之人的安危,所以我猜,那赵公公定是早就为自己和身边之人想好了后路和对策。”李莲花压低声音,缓缓道:“只是他没料到的是自己死的如此突然,我想他死前之所以会诬陷方多病,定是角念晴他们用赵公公心上之人的性命作为威胁,让他不得不听命于他们。” 笛飞声眉头轻锁道:“李莲花,既然你说赵公公死的突然,连他自己都没料到,那这屋子里的人又是如何提前收到消息逃走的?” “这就是西厢房最关键的地方了。”李莲花不紧不慢道:“若换成是你要杀人灭口,冲进宅院内,首先搜寻的必定是是主宅的内院。只有在内院找不到人,才会再去偏院寻人。如此一来,那西厢房的人便有了一丝反应活命的机会。” 李莲花顿了顿,继续道:“当然,此时若想逃出府宅那无疑是自投罗网,但若是躲避到屋内原本就有的密室之中呢?那则不需要太多时间,轻而易举便可以做到。” 笛飞声沉声道:“所以依你所言,那人从始至终都躲在这宅子的密室之中,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出来过?” “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作不得数,”李莲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柔和的笑道:“事实究竟如何,还要下去看了才知道。” 笛飞声皱眉道:“你不是说你方才下去过吗?” “我刚才确实下去过。”李莲花说到此处笑容有些干干的,他望向笛飞声道:“实不相瞒,我也确实在西厢房的古画后面发现了一个机关,只是那机关难搞的很,人进去后,外面的人除非有钥匙或者很强的内力能破开此机关锁,否则根本无法进入密室。” “那你还在等什么?”笛飞声斜睨了李莲花一眼淡淡道:“还不快带本座过去。” 说罢,笛飞声已经一个飞身掠下屋顶。 李莲花倒是不紧不慢,抬手理了理衣袖,这才慢悠悠地提起青寒剑,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 二人很快来到西厢房,李莲花熟练的从衣袖中掏出火折子,轻轻一晃,微弱的火光燃起,二人越过四处倒伏的桌椅,径直来到床榻跟前。 李莲花所说的那幅古画,就静静地挂在床头。 李莲花抬手将那古画掀起一角,那古画后面乍看与其他墙面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李莲花白日里已细细研究过,只见他曲起二指不轻不重地在墙面上轻扣两下,侧耳听了听声音,随后转头看向笛飞声 “老笛,这屋内机关的中枢,就在此处。” 笛飞声闻言面无表情的走到那墙边站定,他微微敛神,气息下沉,周身隐隐有气流盘旋,接着笛飞声一抬手,重重一掌击向墙面。 李莲花只觉得有一阵劲风扑面,连带着这屋子都跟着颤了一颤。 只听得“咔哒”一声,那墙内的机关在笛飞声强大的内力下被震得彻底四分五裂了。 “好了。”笛飞声面色平静,缓缓收了内力,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无奈的抿了抿唇,面上浮现出一丝嫌弃之色,他忍不住白了笛飞声一眼道:“我不过是让你破解个机关,可没叫你把这屋子都给拆了。” “机关本座替你破了,那密室又在何处?”笛飞声环视四周,也没见这屋内有任何异样之处,不禁有些好奇。 “笛盟主,你看一下那张床榻之后。”李莲花走过去,将床上遮掩的锦布一把掀开,只见那锦布之后赫然出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笛飞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屋内的密室在这里的?” “你真以为我坐在屋顶是为了好玩?”李莲花有些好笑地看着笛飞声道:“一间屋子内若有密室,那屋内的格局必定与屋外的格局不同。我方才在屋顶上观察时,发现这西厢房的外墙与内部构造有些不符,显然是被刻意改造过。再加上屋内陈设的异常,尤其是这张床榻的位置,明显与房间的整体布局不协调。所以,我推测密室入口就在这里。” 笛飞声眉头微挑的看向李莲花道:“你观察的倒是仔细。” “行了,走吧,下去看看。”李莲花笑了笑,对笛飞声道 笛飞声没有多言,点了点头,率先迈步走进了那条狭窄的通道。李莲花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通道没走多久就来到了密室内部, 只见这密室内点着一盏幽暗的灯光,一个身穿月牙白锦衣华服的男子面色苍白的倒伏在地,气息虚弱。 李莲花微微皱眉,上前两步伸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那男子的鼻息,随后又俯下身去,仔细探查他的脉象,这才扭头对笛飞声道:“他这是几日来水米未进,身体太过虚弱才昏倒的。老笛过来搭把手,我们先把他弄到外面去再说。” 笛飞声闻言,二话不说大步上前,动作干脆利落地一把将那男子扛到肩上。 那男子在迷迷糊糊间缓缓睁开双眼,瞧见有人靠近,顿时面露惊慌之色,眼中满是恐惧。 然而,还没等他发出叫嚷声,笛飞声抬手就在他的后颈地来了一下。 于是那男子双眼一翻,终究没能叫出声来,便彻底昏死过去。 第174章 万合堂 李莲花和笛飞声将人带回万合堂,萧齐玉忙前忙后地替两人安顿好他们带回来的男子,又吩咐人去请了万合堂的大夫来为那人诊治开药。 李莲花看着萧齐玉忙碌的身影,觉得自己有些太劳烦人家,便走上前,有些不好意思道:“萧堂主,又要麻烦你了。” 萧齐玉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李莲花,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来:“李楼主哪里的话,我们万合堂若不能给楼主解忧,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何况这人是楼主亲自带回来,想必此人与方公子之事关系重大,齐玉自然要尽心尽力。” “有劳萧堂主了。”李莲花朝萧齐玉颔了颔首 这几日,萧齐玉动用了万合堂在京城所有的势力和布控,帮自己找到了赵公公的府宅,还派人盯着丞相府和角念晴的动向。 甚至怕李莲花担心方小宝的情况,连方小宝在皇城司的消息,他也想方设法传递了一些出来。 这些事情看似不难,但实际上在暗藏多方势力的京城,要做到这些且不暴露实非易事。 “楼主,我们的人一直盯着角念晴,暂时还没什么动静,”萧齐玉道:“估计是因为皇城司那边的人盯的紧,倒是她的那个手下司徒南这两日出城过几次,我们跟上去查过,没发现什么特别可疑的。因为楼主吩咐过不要打草惊蛇,所以我们的人也就没有行动。” “嗯。”李莲花沉吟了一下,他还没想明白,角念晴拿了业火痋究竟打算做什么,这几日,他去那几个同样在宫宴上中痋术的官员家中看过,角念晴似乎并没有什么新的动作。 好像自那日之后,她便安静了下来。 “萧堂主,这几日司徒南若再出城,万合堂的人可以不再暗中跟随。” 萧齐玉不解:“楼主,这是为何?” 李莲花目光微沉,缓声解释道:“萧堂主,从我和老笛进京那一日开始,宗政明珠和角念晴已经知道有人在暗中相助我们。如今角念晴频繁派司徒南出城,她心思缜密,绝不会作无用之举。” “此举恐怕是为了反向试探万合堂的动向。若继续跟踪,反而会让她摸清万合堂的底细。” 萧齐玉闻言,神色一凛,若非李莲花提醒,他真未想到这一层。 “李楼主,我即刻吩咐下去,让他们调整部署,请楼主放心。” “嗯。”李莲花轻轻应了一声,朝萧齐玉拱了拱手,语气温和道:“辛苦萧堂主了。” 正说着,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年轻人提着药箱从内室走出。他见到李莲花和萧齐玉,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李楼主,萧堂主,里面的人已经醒了。他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并无大碍,只需调养几日便可恢复。” 李莲花闻言朝那年轻人微微颔首道:“有劳大夫了。” 那年轻人急忙摆手,语气谦逊而恭敬:“楼主客气了,这是分内之事。” “走吧,既然人已经醒了,我们也该去问问此人到底知道些什么。”笛飞声瞥了李莲花和萧齐玉一眼,他早已在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李莲花正有此意,他转头朝萧齐玉微微一笑道:“萧堂主,那我们先进去看看。” 萧齐玉朝李莲花拱手恭敬道:“楼主请便,若有需要,随时吩咐齐玉。” 李莲花颔首,随即跟随笛飞声走进屋内。 屋内的床榻上躺着一名男子,他虽面色苍白但用了药之后却已恢复了些许生气。 那人见李莲花和笛飞声进来,苍白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恐慌,他虚弱地缩到床角,目光中满是不安和畏惧,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们是何人…….把我带到这里来要做什么?” 李莲花见状,停下脚步,朝那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语气轻柔的开口道:“你不必害怕,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公子替我们解惑。” 那人闻言,眼中的戒备之色更甚,他目光扫了一眼李莲花,又瞧了一眼笛飞声,旋即迅速垂眸声音微弱道:“我……我只是个普通人,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找错人了。” 笛飞声睨了一眼那人,语气冰冷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若只是一个普通人,又何以会藏在赵公公宅院的密室内,本座没什么耐心,也不喜欢装傻之人。与你相好的赵公公已经死了,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将他杀死的吗?” “文郎死了?”那人的瞳孔剧烈的震颤了一下,下意识的轻抚了一下胸口的位置,然后他抬起眼眸,目光从胆怯变得坚定起来,他看着李莲花和笛飞声,声音发颤的质问道:“你说文郎死了,是谁杀了文郎,你告诉我,告诉我!” 李莲花神色平静,目光温和道:“这位公子,其实你躲进密室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赵公公可能已经出事了,不是吗?” 那男子闻言,身体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莲花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那男子的胸口位置,那男子注意到李莲花的目光后微微皱眉,尔后双臂环抱在胸前一脸警惕的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并不在意,语气沉稳,不疾不徐继续道:“你不但猜到赵公公已经出事,还清楚凶手是谁。所以,当那些人找到赵公公府邸的时候,你立刻躲进密室,是因为你清楚,那些人来的目的,是来杀人灭口的。赵公公已死,为了确保万一也为了消灭证据自然不能留活口。” 那男子听完李莲花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开口。他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片刻后,他看向李莲花声音沙哑而无力的开口道:“你……你是怎么会知道这些?” 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对着那男子温声道:“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猜到,你手里应当是握有赵公公与那些人往来的证据。” 第175章 信件 那男子看向李莲花的目光变得更加警惕,他眉头紧锁,语气带着几分试探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只是他们设局用赵公公的死牵连了我的一位朋友。他被抓到了皇城司内狱之中。” 李莲花神色坦然的回视那男子道:“相信我,我与你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找出害死赵公公的幕后之人。” 那男子犹豫了一下,皱眉道:“我凭什么信你?” “凭你现在没有选择。”笛飞声不耐烦的冷冷的出声道:“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你身上要是有能指证赵公公与丞相往来的证据,我现在一刀杀了你,直接拿走便是。你要是再啰嗦,本座可就直接动手了。” 那男子看着笛飞声那张冷峻的脸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沉默了好一会,又缓缓抬眸瞧了李莲花一眼。 李莲花朝他露出个温和的笑来 那男子蓦然叹了口气轻声道来:“我叫chen俞安,与文郎是同乡。六年前,我家乡遭遇旱灾,田地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我与母亲不得已变卖家产,一同入京谋生。谁知我们人生地不熟,刚入京就被骗去了所有家财。母亲本就体弱,经此打击,没几日就……郁郁而终。”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就在我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遇到了文郎。那是我并不知道文郎的身份。在京城这种地方,无权无势的话,根本没办法生存。” 陈俞安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露出一丝苦笑来:“但若有权有势的话,那京城就是最好的地方。” “所以你跟了赵公公?”李莲花道 陈俞安点了点头,神情复杂:“不错,文郎只不过因为我未改掉的乡音多看了我两眼,就自然有人将我买了回去,送给了文郎。” 他低下头,声音渐渐低沉:“起初,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文郎并没有强迫我也没有看轻我。他只同我说,他在宫中当差,不常回来,若我愿意,可以待在他府上,只是住着,等他回来的时候和他用家乡话说说话就行了。” “文郎对我真的是极好的,他知道我钟情于字画,就给我买珍贵的字画古玩,知道我爱抚琴就费劲心思给我寻来上好的古琴。那时我只知道他在宫里当差,却不知道他是在皇上身边当差。” 陈俞安说到此处声音忽然一顿,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直到一个多月前,文郎有一日突然从宫中回来。那一日他本该在宫中当差,却神色慌张地匆匆回来。他交予我几封信件,交代我一定要将此信妥善保管。那日他非常慌张,我询问他何事,他却不说,只是反复叮嘱我,这些信件关乎他的性命,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当时我非常害怕,我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陈俞安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只是听文郎的话,将信件仔细地收好。自那之后,我忐忑了好些天,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可又过了好些日子,似乎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文郎也照常去宫中当差,我便渐渐放下了心。” “直到三日前,我独自在屋子里写字赏画,突然听见主院那边传来打砸声,还有人的喊叫声。我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我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立刻就躲进了密室。” 李莲花看了陈俞安一眼,他当时应当确实躲藏的很是匆忙,连水和食物都未曾准备。这才导致他躲进去三日,水米未进。虚弱到昏倒在密室之中。 “我当时想着,等躲过这一时,等文郎回来了,便会来密室寻我。”陈俞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但我错了。我等了两日,文郎也没回来。我心中隐隐已经猜到,文郎或许已经出了事。” 李莲花微微倾身,语气温和道:“所以你打开了赵公公交给你的信?” 陈俞安闻言,抬眸瞧了李莲花一眼,心里诧异这人为何总能猜中他的心思。 “不错,我打开了文郎交托给我的信。” 李莲花有些好奇道:“你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陈俞安眉头微蹙,神色有些茫然:“我并未发现什么,这些信件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甚至让我怀疑自己是否多心了。” 他说完,看了李莲花一眼,神色犹豫了一下,最终从怀里摸出了几封信件,递了过去:“这几封就是文郎那日交托给我的信件。里面大多是文郎所记录的一些杂乱无章的事情,我在密室时曾仔细翻看过,却始终看不出其中有何不寻常来。” 李莲花拿过信件,随手抽出其中几封目光在信纸上迅速扫过,随即微微皱眉:“这信里的内容着实古怪,行文叙事毫无条理,杂乱不堪。而且看信中笔迹,有些错笔位置甚是刻意,像是有意而为之。” “这可就有意思了。”笛飞声双手抱胸,斜睨了一眼李莲花手中的信,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玩味道:“你说这会不会跟采莲庄狮魂的字画一样,是要与别的信件一起叠加起来看才能看出其中端倪?” 李莲花闻言,走到一旁的木桌前,动手将几封信一一叠放上去,再放到烛火处看了看信上的内容,他反复调整信件顺序与角度,如此这般试了几次,却始终不对。 “陈公子,”李莲花放下手中的信件,转头看向陈俞安:“不知赵公公将此信交予你时,可有说过什么让你觉得特别的话?” “特别的话?”陈俞安皱眉:“文郎那日坐立不安,他只与我反复交代,要将此信妥善保管,其他的倒是没再说什么。” 陈俞安说到此处顿了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不过……那日他甚是反常,平日里他不喜音律,那日他突然取出我的无聊时谱的一首小曲,坐在房内研究了许久。” “曲谱?”李莲花与笛飞声相互对视了一眼:“陈公子,你所说的那首小曲可还在?” 第1章 —小舟 “喂,你死了没?” 少女俯下身用手推了推倒伏在小桌上的男子,又用手探了探此人的鼻息。面容苍白,毫无血色,感觉似乎已经死了,但又还没死透。 “麻烦。” 少女撅着嘴小声嘟哝了一句,又仔细竖起耳朵听了听身后的芦苇甸,似乎有不少人正朝着这个方向四面八方围追而来。 “不管了,这位大哥,相逢即是有缘,本小姐先借你小舟一用,若咱俩能逃出生天,我定给你好好安葬,也算还你的救命之恩。” 少女回首望了望便跳上船,在夕阳映衬的余晖中驾着小舟缓缓驶离河岸,不多片刻,小舟已至江心。 而此刻的岸边,几十个身形健壮的护院望着江心的扁舟,嘴里破口大骂着什么。 少女远远望着岸边的众人,嘴角噙笑,心情陡然就变得舒畅了。 “哎,我说,本来你救了本小姐一命,我这舍命赚里的银子怎么也该有你一份的。但看你是个命薄的,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不如本小姐大发一次善心用这些碎银去附近城内给你打副薄棺入殓可好?” 说罢少女丢下船桨,踱步到男子身侧蹲下,借着最后一丝余晖细细打量着白衣男子的容貌。 面容白皙,看着并不年轻,容貌嘛算不上俊美但总体长的还算周正,比她之前见过的歪瓜裂枣要强上不少,还有这身量看着也不错。 唔,模样倒是还能入眼,死了未免有一丝丝可惜。 少女两个手指拂过男子冰冷的面庞最后抓起男子的手腕探了探脉象不禁皱眉 碧茶之毒 天下奇毒啊。 且毒至心脉,没救了——— 也未必,少女一挑眉,她实在想不通这人看着平平无奇的,横竖也不像是什么大人物啊,怎么就招了这么大的祸端。 要救吗? 这毒换别人可能真束手无策,但她或许真能试上一试。 可不划算啊,少女叹了口气,心中权衡了一下。 中毒至深,就算她发了善心,但十有八九费大力气救好了也是个残废。 眼瞎耳聋,到时岂不平白多个累赘。 “不如把你丢下江去喂鱼,一了百了,你意下如何?” 一具七成凉的准尸体自然不可能答话。 “你记好了,本姑娘叫白不虞,若你能活,本小姐的恩情你必得记上一辈子才行,不然我可亏大了。” 白不虞一只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迅速在自己另一只皓白纤细的手腕上划开了一个小口子,然后将冒着汩汩热血的手腕凑到男子冰凉的唇边,边凑还边不忘掐着男子的下颌以便于鲜血更好的渡入男子口中。 “我祖母说了,我的血一滴可值千金,若你不争气死了,那你这条破舟可真抵不了本小姐的债。那副薄棺你也就别肖想了,本小姐必丢你下去喂鱼才能解气。” 月色沉沉中,小舟随风顺流而下,不知不觉靠了岸。 白不虞给自己止了血,又再度探了探白子男子的鼻息,指尖似乎能探查到一丝微弱的几不可察的温暖的鼻息。 该是死不了了。 白不虞弯了弯嘴角,此时才觉察到夜色凉意,她拢了拢衣衫,又瞥眼看了看四周。 夜色下无灯火,总觉得这岸边鬼气沉沉的。 在这凉薄的月色下她只身一个小女子外加一个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半个死人,此等处境任谁都想骂一句。 简直是,倒霉到家了。 白不虞叹了口气,借着火折子在四周寻摸了些干柴,忙活了半天才在岸边升起了一小垛火堆,又费了好大的力气将小船上的半个俊死人拖至火堆旁。 忙完了这一切,白不虞将脑袋毫不客气的靠在男子的腰间,以天为被地为席腰为枕,毫无心理负担的沉沉睡去。 第二日白不虞醒过来是因为她脑袋下的枕头不太安分,扭动了一下,白不虞的脑袋磕到岸边的鹅软石,她吃痛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揉着脑袋去找罪魁祸首。 “你……” 骂人的话还没出口,白不虞就愣住了 只见白衣男子依旧保持着昨日被丢上来的姿势,好看的双眉轻轻微蹙,接着缓缓地睁开眼睛。 在昨日明明看着也没多出彩的面庞,此刻一睁眼却让人觉得平添几分风采,颇有些温润俊俏,清风朗月的意思。 与其他人的好看都有些不同,白不虞一时形容不出来。 白不虞心想,大概这就是七分死和三分鲜活的区别吧。 算了,方才磕痛她的事且不予计较吧。 白不虞站起来粗粗整理了一下衣衫,见男子睁着眼睛半晌没有其他动静,又忍不住弯下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会痴傻了吧,白不虞在心里腹诽,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拉拽回来的人,如果痴傻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这位….姑娘…..” 李莲花勉强睁开眼,模糊的瞧见的一只纤细的手腕在自己眼前摇晃。 他竟然?还没死吗? 他尝试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一开口声音带些干涩沙哑:“不必试了,在下身中剧毒,五感残缺,已是废人一个了。” “废人?”白不虞勾唇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墨绿色的小药丸不由分说的塞进李莲花嘴里:“本小姐既然能救你,救命之恩你怎好意思不报,既然你觉得自己是废人,倒不如留着你这条命给本小姐当试药的药人好了。” “救我?”李莲花有些不确定的重复 “自然。”白不虞道:“碧茶之毒,全天下无药可解,但是事无绝对,本小姐我也是碰碰运气罢了,没想到还真能捡回来你半条命。” 李莲花自嘲的勾起唇角:“李某残躯一副,实在不值得姑娘费心。” “救都救了,本小姐看你也是个江湖人,总不至于欠我一份恩情不还吧。”白不虞将人扶靠在树旁,笑意晏晏的伸出手掌:“实不相瞒,我救你的那味药贵得很,若你有黄金千两相抵扣,本小姐倒也可以笑纳。” “李某最后几两碎银昨日都给了为我摇船的渔夫了,现在李某身上并无分文。”李莲花轻咳了两声,眼前似乎渐渐清明了起来。 在他前面的姑娘身着鹅黄色衣衫似乎年岁不高,不过双十的样子,身量纤细,一双大眼古灵精怪的,正一瞬不瞬的瞧着他,八百个心眼子藏都藏不住。 “那没办法啦。”白不虞歪着头笑的眉眼弯弯三根纤长的手指伸到李莲花面前晃了晃:“那就以身抵债吧,当本小姐的药人,三年为限。” 第2章 古粼城 “掌柜的,开两间房。” “哎,好嘞。” 掌柜的从账本中抬起头,面上带着招牌的笑,待他看清面前的姑娘,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惊的呆愣了一下。 面上有胎记的姑娘他不是没见过,只是眼前这姑娘虽以白纱遮面,但仍盖不住面纱下眼角边遍布的青紫色巨大胎记, 实在是丑的别具一格,让人不忍直视。 “看什么看!再看小爷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戚玉城冷着脸,手上的大刀出鞘三分,面上是掩不住的杀意。 看得掌柜的忙收回视线,颤巍巍的换上笑容,忙不迭的从柜台后面出来,弯着腰谄媚的迎上去 “两位楼上请,请。” “玉城,把刀收起来,莫要吓到人。”戚玉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轻声嘱咐了一句,便跟着掌柜的上了楼。 “哼。”戚玉城紧随其后上了楼,眼中杀意未减,一副恨不得将客栈中那些都盯着他姐瞧的人都杀个干净的模样。 此刻李莲花和白不虞坐在客栈的角落里喝着茶,小二将几碟子点心放在桌前,笑着道了声:“客官慢用。” “碧螺春,蟹粉千层酥,荷塘婉豆糕,不虞姑娘倒是不亏待自己。”李莲花品了一口茶,可惜了,他虽然闻得见一丝茶香,却品不出一丝好茶之味。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白不虞捏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酥脆咸香,不愧是城中的金字招牌酒家, “方才那两人,你怎么看?” “脾气不小,武功一般。”李莲花道 武功一般?白不虞愕然的看了李莲花一眼,这人好大的口气,要知道前一阵子万人册前十莫名其妙被屠榜之后,这戚家姐弟在江湖重新排名之后可是一路登到了十二,差点就进了前十之列。 可这李莲花居然淡然的称其武功一般。 “这二人身上皆有尸气,那女的还受了伤,伤应该在左侧肩胛骨,因此沾染尸毒如今尸气上涌,连面上都显了,可见此尸毒非同一般,他们此时来古粼应无心闲游,必是寻找解尸毒之法。” 李莲花睨了白不虞一眼,这小丫头埋头苦吃,此刻面前的三盘糕点只各剩下一块,显然是特意留给他的。 “挺聪明的。”白不虞愈发觉得自己捡到宝了,这几日相处下来,这个叫李莲花的已经给她诸多惊喜了,她擦了擦嘴角的点心碎屑望着李莲花:“还发现什么了?继续说。” “他们来此的目的应是和你一样。永靖王府。” 白不虞端起碧螺春浅浅喝了一口,眼珠子转了两圈脸上放着精光看着李莲花:“李公子,要报答救命之恩三年可能不够,换成五年行不行?” “白姑娘出尔反尔,不知李某可否也出尔反尔?”李莲花不答反问 “那实非君子所为。”白不虞面不改色道 “那白姑娘…..” “本姑娘本也非君子。” 李莲花竟一时语塞,半晌才无奈地摇了摇头下了定论:“不虞姑娘果然惯会歪理邪说。” 古人怎么云来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世间两全者,白不虞。 入夜,李莲花正准备吹灯入睡,刚脱了半个靴子只听见房门吱呀一声,从门后探出个脑袋来。 是他的错,竟忘了下锁。 “李莲花,我方才留意到戚家姐弟从客栈窗户翻了出去。” 白不虞眼神示意了一下李莲花:“黑灯瞎火的,他们此时出门又前刻意避人耳目准没好事,不如我们跟上去探个究竟。” “白姑娘,你既知黑灯瞎火避人耳目准没好事,又何苦凑这个热闹呢?” 李莲花无奈的叹了口气,那脱了一半的靴子提在手上穿也不是放也不是:“还有你我男女有别,下次能否请白姑娘不请自来前先叩一下房门好让李某有个准备呢?” “白日里我瞧着戚玉容脸上的尸毒已有压制不住的迹象,尸毒再近心脉一分,九死一生。他们姐弟应是按耐不住,夜闯永靖王府去了。” 白不虞完全没听李莲花的絮叨,一心只想跟着戚家姐弟去探一探永靖王府的底。 “咱们此刻跟上去刚好。” “他们去的是西郊皇冢。” 李莲花看着白不虞打开窗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 “啊?”白不虞半只脚踏在床沿上,扭头回望李莲花:“你又是如何得知他们去的是西郊皇冢而不是永靖王府?” 李莲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白不虞眼中染上一丝狐疑之色 说好的五感残缺呢? 仅凭耳感就能确定戚家姐弟去的是西郊皇冢而非西北侧王府? 这人莫不是信口胡诌? 李莲花把剩下一只靴子也脱了下来,然后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困了。 “不虞姑娘,你若想进永靖王府的话,明日去找城中一个叫虔婆的人牙子,给她点碎银子,让她替你假造个身契想办法将你发卖进王府,到时候你想查什么去查便是。” “至于戚家姐弟,他们今夜能否活着归来都是未知之数,你又何苦跟上去,不如早点歇下,明日好养足精神。” “好一个馊主意。”白不虞肯定道 倒找银子把自己发卖了。 “不会有比现在追着戚家姐弟去送死更馊的主意了。” 李莲花凉凉回嘴,见白不虞迟迟不肯退出房间,当即决定不再理会合衣而眠。 第3章 西郊皇冢 白不虞岂能让他如愿,一炷香后李莲花就被白不虞缠着拖拽到了西郊皇冢。 “不虞姑娘放手,都说了你我男女有别,这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李莲花也算是懂了什么叫讲理的说不过无理的,无理的拧不过强来的。 几日来风餐露宿原以为好不容易今夜能踏踏实实睡个安稳觉,偏生不能如愿。 “嘘。”白不虞示意李莲花轻声,自己探头探脑的往前几步偷摸打量了一下:“这皇冢入口皆是守卫,想避开守卫进去怕是不易,那戚家姐弟又是如何进去的?” 李莲花粗粗扫了一眼四周,指着不远处看似断坡的一处道:“从这。” “脚印很新,一轻一重,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当不是第一次来。” “走,跟进去看看。”白不虞冲李莲花使了个眼色,消失在断坡处 李莲花轻叹了一口气,拖沓着脚步缓慢的跟上。 断坡后面杂草丛生,看似杂乱,但凡走过必留下痕迹,白不虞很快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这应当是当年修建皇冢的工匠为以防万一自己留的生路。” “不虞姑娘,确定要进去吗?” 李莲花看了眼黑漆漆的通道,里面陈旧的腐浊的空气伴随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今夜云浓,连月光都不曾有,实在不是个好兆头。不如我们在此等候,做一回黄雀,若进墓的人侥幸能活着出来,必能将不虞姑娘想要的东西带出来,届时再动手岂不更划算。” 白不虞眨了两下眼睛 “我猜戚玉容身上的尸毒十有八九就是在此墓里染上的,可见其中凶险。他们姐弟进去是为了寻找解毒之法,而你我此时进去,既要提防墓中的暗箭伤人的东西,还要提防戚家姐弟。”李莲花摆了摆手:“不划算。” 白不虞语调带着轻快:“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传闻永靖老王爷生前痴迷于长生之术,岁寿渐高之时尤盛,他手下穆千里和风无祁常年奔走四处为他抓术士就为炼制长生之药。” “这结果嘛,可想而知,不然这墓室里下葬的又是谁。长生之术实乃人力不可求,但传言穆千里和风无祁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前几年抓术士的途中还真为永靖王寻来一据说能延年益寿的宝物,佛降舍利。” “不错。”白不虞点头 “佛降舍利功效虽然传闻甚广,但因跟皇室扯上关系,所以多年来敢觊觎舍利的人并不多,再加之前些时日,当今天子龙体抱恙之时永靖王府第一时间就献上此宝。如此种种,江湖上怕是知道宝物还在永靖老王爷手上人便寥寥无几了。” “献宝是假,想借献宝将真宝贝藏起来是真。”白不虞凉凉的接了一句:“当我听到永靖王府向当今陛下进献了一‘颗’舍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老东西根本没舍得献宝。” “不虞姑娘如此笃定,怕是早就见过这大名鼎鼎的佛降舍利吧。” “不止见过。”白不虞淡然道:“这佛降舍利原是我祖母随身佩戴之物,如今我要跟这墓里的老东西拿回来,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 “哦。”李莲花点了点头:“如此李某就在此处陪不虞姑娘来一个黄雀在后吧。” “我要进去。”白不虞瞥了一眼李莲花:“不亲自从那老东西手里取回我祖母的东西本姑娘心里不舒坦。” “此处凶险。” “为何不让我进去?” “我怕鬼。” “……..” “那你在外面等着本小姐。”白不虞一个闪身进了墓道,临走前还不忘凉凉抛下一句:“对了,这墓里的鬼或许只有老东西一个,这外头可就说不准了。” “其实……”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边往墓道走边喃喃道:“见识一下富甲一方的永靖王皇冢也未尝不可。” 墓道狭长,一次仅一人勉强侧身前行,李莲花微微抬手用宽袖遮了口鼻,仍盖不住甬道里让人不适的味道。 “这味道有古怪,先敛鼻息。”白不虞刚说完,一滴猩红的液体就从上而下滴落下来,不偏不倚的落到了白不虞手中的火折子上,火折子立刻腾的燃起猛烈的火星,接着便冒出不少黑烟。 “快走。”李莲花迅速盖了白不虞手上的火折子,两人凭借感觉摸黑在通道前行,不多片刻,通道逐渐变得宽敞了起来,空气似乎也流通了许多。 “咳咳。”李莲花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由于呼吸过于急促还呛到咳嗽起来。 “石壁应该上有灯,快点火。” “你还好吧。”白不虞摸索到石壁上的灯盘,掏出火折子把灯燃了起来。 此处应当是墓室的侧殿,角落里随处摆放着几个木箱,石壁上的画勾勒出了线条,但还未来得及上色。 李莲花拂了拂胸口,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无事,方才太….太黑了。” “…….” 既怕鬼又怕黑,看他能装到几时。 第4章 西郊皇冢2 白不虞走到李莲花跟前,用手沾了一点方才他衣袖上不小心沾到的红色液体,放到鼻子下细细嗅闻了一下 “是南疆的火蚁制成的火蚁油,此油极易燃烧和致幻,若我们刚才拿的不是火折子而是火把,此刻我们只怕是已经死在那墓道里了。” 李莲花慢条斯理道:“防范如此缜密,看来永靖老王爷是想抱着佛降舍利这件宝贝长眠了。” “不知他有没有自己想过有朝一日会因为这件宝贝被人从坟墓里挖出来呢。” 白不虞不知从哪里掏出两颗珍珠般大小的药丸,塞给李莲花一颗:“含在舌根底下,这老东西墓里不干净,谁知道还有没有这种下三滥的迷药机关。” “不虞姑娘思虑周全。”李莲花笑着自顾自地从角落里取了几块木板,又从木箱子里左翻右翻倒腾出了一点布帛,面带着惋惜的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点燃之前嘴里还碎碎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 两人循着戚家姐弟的脚步痕迹往前走,一路上有不少机关触发的痕迹,走过其中一段李莲花拾起一截被人折断的箭矢,上面沾着一丝血迹,轻易发现不了。 “啊。”李莲花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白不虞凑上去,不知道他啊的一声是什么意思。 “这箭头上有毒,不知是不是戚玉容中的尸毒。” “不是。”白不虞很肯定的:“箭头泛蓝光,不是尸毒,八成是封人经脉让人不敢再用内力的虫毒。我就说这老东西墓里不干净,你猜这次伤的是戚玉容还是戚玉城?” 李莲花把箭矢丢到地上,拍了拍手站起来:“不管是谁,此刻怕是都不太好过。” 两人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因为进了下一个侧殿几具尚未凉透的尸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刚死的。”白不虞看了一眼:“几乎都是一刀毙命,应该是戚玉城。” “不对。”李莲花却摇了摇头:“如果是戚玉城,那他的脑袋应该早就和脖子分了家,这一刀看似凌厉却力道不足,我猜是戚玉容。” “戚玉容?”白不虞与李莲花对视一眼,什么情况下,戚玉容会拿戚玉城的刀。 “看来戚玉城中毒了。” “嗯。” “墓中有守卫,看来他们今天运气不太好。” “你我运气也不太好。”李莲花补充 白不虞轻哼了一声:“本小姐行走江湖,从不靠运气。” 戚家姐弟虽然惊动了守陵的侍卫,又中了毒,但戚玉容功夫不错,一路七七八八砍杀了不少,看来无论如何他们姐弟今日都不打算空手而归。 “瓮中捉鳖。” 李莲花一路沉默,快到主墓室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 白不虞顿住脚步回望他 “不虞姑娘不觉得奇怪吗?”李莲花缓声道:“永靖老王爷死了也有月余了吧,为何时至今日他的陵寝中还布有如此多的侍卫,而且个个装备精良,不像是寻常守陵的,反而像是有备而来,知道今夜会有人擅闯一样。” “你的意思是……” 白不虞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寒光一闪从巨大的石门后面就飞出几支暗器,白不虞顺势下腰,淬着毒的十字飞刀就贴着她的面钉入了身后的石壁之中。 力道之猛,可见其内力深厚。 “呦吼。”李莲花跌坐在地上,堪堪躲过暗器,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十字星飞刃,穆千里。” 白不虞面上并无惊慌,反而噙着一丝诡异的冷笑:“你这老秃头在此,想必风无祁那个不要脸的也在吧。一起出来吧。” 穆千里这边刚一掌打在戚玉容肩上,戚玉容受不住掌力一口鲜血淬出,穆千里正欲趁胜追击,却听石门外有动静,当机立断抛出十字飞刃。 他瞧着倒地的戚家姐弟,眉宇紧蹙,此时的节外生枝实在在他意料之外。 穆千里瞧了一眼半开的棺椁,未待他思量好是先取东西还是先解决外面的麻烦要紧,刚刚在外口出狂言的人已经进入了墓室。 这两人一个是看起来斯斯文文白面书生看起来就体弱的青年,一个是瞪着双大眼明眸皓齿一看就年岁尚小的小丫头片子。 穆千里看到来人的时候心里不由舒了口气,他刚刚费了些力气才击败的戚玉容,此刻来的若是如戚玉城戚玉容这般的高手,那他还真没什么胜算。 “就你一个?风无祁呢?”白不虞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倒地的戚家姐弟、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穆千里还有躺在棺材里的老东西,她确信这墓室里没有别人了。 穆千里冷哼一声,正眼都没给:“对付你们两无名小卒,老夫一个久就足矣。” 白不虞倒是不慌不忙退至李莲花身后:“他瞧不起你,你打他。” “我?”李莲花指了指自己,来不及反应穆千里就到了面前,只见他全力一掌袭来,李莲花忙不迭躲过顺带捻起手指迅速在穆千里手肘和前胸的两个穴位轻轻一点,穆千里脸色一凝,骇然间忙收回掌力退回去好几步。 “你是谁?”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躲过他的掌法还封印了他的两处大穴,此人绝不简单。 李莲花摆了摆手,彬彬有礼语调从容谦虚:“在下无名小卒罢了,不足挂齿。” “你…..”穆千里运气准备再来一掌,却发现丹田不知为何有些气滞,无奈之下便不打算过多纠缠,准备抛出袖里十余支飞刃作掩护准备取了东西就遁走 谁知穆千里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李莲花身后的白不虞就大踏一步上前,一边手里扬起一阵紫烟直扑穆千里面门,一边不忘扯着李莲花后退两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第5章 西郊皇冢3 穆千里避闪不及,猝不及防吸入了一口紫烟,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四肢乏力,不由心里暗恼大意了,这两个他起初没看眼的嫩瓜,想不到竟让他吃了大亏。 “紫香迷魂散,本小姐改良了一下,如今还给你。”白不虞走到穆千里面前,原本俏皮好看的脸上神色阴郁,看穆千里的眼神更像是看死人:“五年前你和风无祁用在我身上的东西,如今我在里面加了一味断肠散还给你。” “你不会马上死,马上死太便宜你了。” “你难道是……..”穆千里眼神一震,似乎想起来什么,又有些不可置信:“你居然没死?” “就你们这些三脚猫的用毒伎俩,本小姐和我祖母的命比你和风无祁加起来都长。” 白不虞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我方才问你风无祁呢,你不答话,该不会是他已经死了吧?还是说他自从中我祖母的玲琅蛊后就无药可解?如今瘫软在床成了残废了?不会吧,这玲琅蛊也不是天下奇毒啊,若你们的老王爷有心的话,五年时间怎么都该为他找到解药了呀。毕竟你们也为他出生入死那么多年…..” “住嘴。”穆千里双眼满是愤恨,一般有这种反应的,多半是被踩住了尾巴 看来永靖老王爷当真没把这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的命当回事。 李莲花有点唏嘘,但更多的是看戏的心态。 “让我猜猜这整件事情的脉络,五年前你和风无祁因为老王爷的命令到处抓捕术士,机缘巧合之下从白姑娘祖母那里获知了‘佛降舍利’,于是你二人为了获功绩也为了交差便想方设法从白姑娘祖母那里得到了此宝献给了永靖老王爷。” “所谓机缘巧合,不过是我年少无知,顺手救了不该救的人罢了。”白不虞瞥了一眼穆千里,他此刻已经全身无力,只勉强靠最后一丝力道强撑着不倒。 “年少不知江湖险恶,我本不图你们知恩图报,却也未曾料到你们竟恩将仇报,我一时大意为我和祖母招致灾祸。”白不虞猝不及防出手劈在穆千里膝盖处,穆千里根本招架不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不虞姑娘小心。” 李莲花见穆千里面色狰狞,手上暗自发力就知事情不妙,电光火石间,只得在身上随手寻摸了一个物件掷了出去 只听“哐当”一声,一枚十字飞刃与一枚白如珍珠般的药丸相撞,偏离了它原本的走向,于另一侧硬生生的自半空落下。 “好你个狗东西,死到临头还敢暗算本姑娘。”白不虞瞪大了眼睛,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后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穆千里的心窝处,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踹的穆千里闷哼一声。 “还有你,本小姐给你的药丸为何不吃,鬼鬼祟祟地藏起来,你的命也是我救的,难道还怕我害你不成?” “这…..”李莲花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既然你和风无祁既献了宝,永靖老王爷亦十分看重这‘佛降舍利’,为何在他死后,你还要布那么大一个局,特意引来戚家姐弟,祸水东引,好方便你来取走宝贝?” 原本在一旁的奄奄一息的戚家姐弟闻听此言如遭雷击,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只是穆千里计划里的一环。 穆千里并不作答,一副好似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超脱模样。 但李莲花确笃定他是不想死的,一个机关算尽夺宝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将生死之事看淡。 “你不说,便让我继续猜猜。献宝之后,你和风无祁应当过了一段时光的好日子,直到风无祁的毒发,你们发现老王爷痴迷长生根本无心替风无祁寻找解药,于是你们之间有了嫌隙?” 穆千里冷哼一声,发现李莲花在观察他,索性双目紧闭不发一言。 李莲花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穆千里身上转悠转悠,终于像是发现了什么,弯了弯嘴角:“如此便说得通了。” “说的通什么?”白不虞不明所以 “传闻老王爷身侧的左右手虽跟随老王爷多年却并不和睦,时常要争个高下,在江南妓馆连个女人都要争的两人何以在老王爷死后,穆千里会一改常态费尽心机为风无祁来盗宝呢?这不合理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穆千里盗取‘佛降舍利’不是为了治好风无祁中的玲琅蛊?” “不是。”李莲花掷地有声:“是因为他也中了尸毒。” 白不虞细细打量了穆千里,奇怪的是他面上并无丝毫中毒的迹象,白不虞回首看了看李莲花,在李莲花眼神的指引下,白不虞的目光落在了穆千里的手腕处。 那是一条极淡极细的黑线,若不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若不是白不虞探过李莲花的脉相,她定然是不信眼前这人确实中毒至深,这个叫李莲花的人,眼光之毒辣心思之缜密,实在叫人叹服。 “他身上的毒跟戚玉容的是一样的。”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他应当比戚玉容中毒更早,所以才有时间策划这么大一个局。” 比戚玉容中毒更早如今却仍看似安然无恙,只有一种可能 “他找到了解毒之法,只不过碍于种种原因,避免后患需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把它带出去,比如,嫁祸于人。”李莲花笑的温温和和,戚玉容此时却是茅塞顿开,联想前因后果硬是被气的生生呕了一口血出来。 第6章 佛降舍利 半余月前,她们姐弟刚应邀参加完长庆道长的比试,大胜而归行至仓颉山下,半夜却在客栈遭逢偷袭,对手武功不低,却只是以暗器伤人后就离去。 起初戚玉容并没有把这小伤口当回事,直到五六日后伤口开始大面积毒发,她和戚玉城这才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此时想要找到解毒之法,已非易事。他们姐弟情急之下四处探听一番,方知离他们最近传闻可解百毒之宝的‘佛降舍利’就在古粼城永靖王府。 永靖老王爷献宝世人皆知,但卖给他们消息的百晓通却坚称‘佛降舍利’仍在永靖王府,他们权衡再三,决定冒险一试。 如今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穆千里早已为她姐弟布好的局。 她就这么一步步的带着弟弟步入死局,甚至于若不是这二人的出现,他们姐弟怕是到死都不知事情真相。 “二位大侠,玉容不知如何称呼二位,我姐弟二人被穆千里所设计,实乃无妄之灾,玉容自知毒入心肺,不求偷生,只是我弟弟实在无辜,玉容斗胆求二位能容我弟弟一条性命。” “阿姐,你不必求他们。”戚玉城扶着刀,强撑着让自己站了起来,挡在戚玉容前面。 他很清楚,进到这墓室里来盗宝的,又怎会是好人。 既不是好人,又怎会留下把柄和活口,若是一定要死,他也决计不会丢戚家的脸面。 “想不到你小子还有几分胆色。”白不虞脚尖轻点,凌空几步踏至那半开的棺椁前 厚重的棺椁里躺着一个黑发长须的老人,看着很安详,离他过身虽已有月余,尸身看着除了稍稍有些发黑,竟没有一丝腐坏的迹象。 白不虞瞧了半晌,轻轻啐了一声:“这老东西还挺会找东西,取南疆的‘一只眼’毒蛇蛇毒调制曼犀花汁液,在死前服下,只需三日,死后可保尸身不腐。” “如再将尸体置放于水汽充沛之地,曼犀可从尸体皮肤开始弥散,产生尸毒,一旦开馆,尸毒便可散入开馆人的眼鼻口耳,好个阴毒的老头,死了都不安生。” 白不虞的视线在永靖王老头紧握的手上落定,那是一块如琥珀般色泽的玉片形状的东西。 白不虞一挑眉,双指轻捻便飞快的将那枚玉片从永靖老王爷手中取了出来。 李莲花他们这才看清白不虞手中玉片的全貌,若说它是舍利,怕是无人能想到舍利竟然会是这样的形状。 而且….这琥珀色的玉片似乎还是…. 破的? 白不虞抚摸着上玉片顶上那两个快被磨损得差不多的弗绛二字,然后看着玉片整齐的断口心中稍稍酸涩。 “不虞姑娘,这便是佛降舍利吗?”李莲花盯着那枚小小的玉片状的东西,略略狐疑的问道 “这是我祖母的骨钗,远没有传说的那么神奇,这上头有我祖母亲手刻的弗绛二字,本也非佛降。” 白不虞摸着弗绛的断口,语气淡淡的开口:“穆千里,看来你找到此物真正的用法了。” 一直执着于装死的穆千里闻言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只觉得眼前模糊了许多,但他的心此刻却无比清明 “没错。”他听见自己暗哑的声音:“没有人能拒绝宝物的诱惑,何况,是让你守着的宝物。” “老王爷入葬前几日,我还能坚守本心,可渐渐的,我还是忍不住好奇。人人口中能治百病能解百毒能延年益寿的宝贝是否真的有那么神奇” “明明我和风无祁抢过来的时候也没觉得此物有多稀罕。于是我便打算开棺瞧上一眼,就这一眼,便让我染上了尸毒……” “于是我就想,反正都是死,我为何不能尝试一下呢?” “我将舍利佩戴在身上,开始确实能压制尸毒,可后来就不太管用了,于是我心一横,截了小半截短片,磨成粉,不想竟有奇效。非但尸毒压制了下去,连气血内力都较之前都大有益进。” “但是如此下去并非良策,终有一日永靖王府的人会发现宝物残缺,我作为守陵人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干系,于是我苦思良久,才想到一条自认为万全的妙计,只是没想到……”穆千里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嘶哑干涩,喉间似乎有道不尽的苦楚和不甘。 “世间万事本就有机缘,你以为是宝物,不成想最后却成了你的催命符。”李莲花悠悠地道出一句 穆千里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一声。 白不虞收拾了一下心情信步走到戚玉容戚玉城身旁,戚玉城明明自己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却仍倔强的挡在戚玉容面前,一双鹰眼警惕的盯着白不虞:“你要做什么。” 那虚张声势的样子让白不虞觉得好笑。 李莲花适时温和开口:“戚家小兄弟,你放心,不虞姑娘只是想看看令姐的伤势而已。” “你让不让开,你再不让开你姐就真没救了。” 戚玉城犹豫再三后,瞪着白不虞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不虞姑娘,若你真能救我姐,我戚玉城这条命你随意拿去,戚某绝无二话。” 白不虞被吓了一跳,低下头悄悄翻了个白眼嘟哝:“本小姐又不是活阎王,要你命做什么。” 第7章 李莲花 白不虞查看了一下戚玉容的情况,毒入心脉,确实不好救。白不虞先是从小兜子里掏出两颗护心脉的药丸让戚玉容服下,又替戚玉容在心脉几处大穴施了针。 做完这一切,戚玉容和面色比之前缓和了一些。 “你过来。”白不虞重重叹了口气,将弗绛骨玉掏了出来,思虑半晌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指尖用力竟将手间骨玉一分为二,白不虞将刻字那片细心收好,将另一片塞到戚玉城手里。 “本小姐只能做到这里了,你姐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 戚玉城愣愣的看着手里的那半截骨玉,待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又要下跪,被白不虞一个眼神止住 “你可别跪了,本小姐又不是你父母,我可受不起。” “不虞姑娘与公子今日救了我姐弟两一命,日后若玉容侥幸不死,我与玉城皆可为二位所用,以报答救命之恩。”戚玉容虽身体仍虚弱,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不愧是江湖榜上有名的女侠。 “戚姑娘哪里的话,正所谓施恩不图回报,不虞姑娘高风亮节又岂会是那种挟恩求报的人。”李莲花慢慢踱步过来插上一嘴,然后弯着眉眼瞧着白不虞:“你说是吧,不虞姑娘?” “这是自然。”白不虞很自然的接茬:“李公子既然如此说了,戚姑娘不必挂心,你们的账我自然有地方挂。” 闻言李莲花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玉容愚钝,若二位以后有需要我们姐弟的地方,我二人必结草衔环万死不辞。” 戚玉容听不懂二人话里的言外之音,只是猛然有想起她还未问两位恩人的尊姓大名,忙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说来惭愧,玉容还未问及二位恩人的名讳,可否告知玉容?” “本小姐叫白不虞,这家伙叫李…..” “李阿花。”李莲花朗声道:“在下李阿花。” “李…..阿花?”戚玉容大惑不解,实在是甚少有江湖少侠取这样…..平易近人的名讳。 “李阿花?”连白不虞听到这个名字都差点当场破防 “不虞姑娘,这穆千里你打算如何处置?”李莲花不欲在此话题上多做停留,只好又想法设法调转话题 “他中了紫香迷魂散,这可是本姑娘为他和风无祁特制的。中此迷烟后能让他四肢无力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但独独神智却是清明的,简单来说,就是活死人。” 白不虞瞧了一眼穆千里,像是瞧着了什么脏东西:“如此生不如死的活着,活着便活着吧,倒是那个老东西有些麻烦。” “确实。”李莲花点头:“若任由永靖老王爷的尸毒弥散,恐再伤了无辜之人。” “可惜本小姐身上没带着化尸散,不然化了这老东西一了百了多干净。” “化尸实在是粗鄙了些。”李莲花一脸认真的:“有损阴德。” “好吧。”白不虞认同的道:“我看他的石棺还挺厚实,我去取些火蚁油来,将他就地焚了。” 戚玉容轻轻蹙眉,似乎不解化了和焚了两者的区别。 她迷惑不解的望向李阿花公子,却见李阿花公子好似对这个提议没什么意见,反而开始认认真真打量起石棺的厚度是否真的能安全焚烧一般。 等四人从墓冢出来,天光已经微微有些欲破晓的样子。 戚家姐弟千恩万谢跟白不虞和李莲花道了别,李莲花在回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楼让小二煮了热水,嚷嚷着自己要沐浴。 等白不虞粗粗补了一个时辰觉起来去找李莲花,李莲花已经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身上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淡青色长衫,整个人看上去儒雅斯文。 反观白不虞站在他身侧,倒像个干粗活的丫鬟似的。 “李公子,这是我娘让我送来的账单,她还托我问公子这衣衫做的合不合身?可否满意?”店小二托着账单进来略过白不虞,脸上挂着笑恭敬的将账单递给李莲花 “满意满意。”李莲花瞧了瞧身上的新衣衫夸赞道:“针脚细密,十分合身手艺自是极好的。” 说着便作势去摸腰间作掏钱状,白不虞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待如何 “哎呀,瞧我这记性。”李莲花左摸右摸自然摸不出半两银子 眼巴巴等着他掏银子结账的店小二表情渐渐变的疑惑起来 “咳咳….不虞姑娘。”李莲花朝白不虞使了个眼色:“你先结账给这位…..” “王小二。”王小二忙答 “给这位王小二兄弟。” 白不虞似笑非笑的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丢给王小二,王小二接了银子欢天喜地的就找他娘去了,留下李莲花和白不虞在房间,李莲花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正欲开口却被白不虞抢先打断了 “李阿花是吧。”白不虞盯着李莲花,满脸揶揄之色 “既然那么怕戚玉容知道自己的名讳,那你一定会很有名,怕说出来戚玉容戚玉城定然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你不敢报真名,昨夜本小姐困得很没来及细想,今日晨起我细细思量了一下,虽然本小姐出来闯荡江湖没多久,但我好似隐隐记得江湖上有个神医也叫李莲花来着?” 第8章 金家堡 李莲花走到桌前为自己沏了一杯茶,一脸淡然地看着白不虞:“怎么不虞姑娘觉得我像神医吗?” “不像。”白不虞摇头 “那…..” “但本小姐没见过神医李莲花,自然有见过的,听闻天机堂少主方多病方公子与神医李莲花颇有渊源,我带你去见一面方多病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你是不是神医李莲花了。” 李莲花浅浅叹了口气,温言道:“李莲花就是李莲花,是不是神医李莲花,有什么要紧的呢?” “你这神医果然是浪得虚名。”白不虞撇了撇嘴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茶:“还神医呢,身中奇毒,若不是碰上本姑娘,你怕是早就见阎王去了。” “不错。”李莲花笑道:“不虞姑娘就当是我用李莲花这个名头在江湖上坑蒙拐骗多了,好不容易死而复生,自然不想以神医李莲花的身份继续混迹江湖了。” “你是李莲花也好,李阿花也好哪怕你说你叫李莲蓬都与我无干。”白不虞歪着头一双大眼瞪着李莲花:“只要你履行与我的三年之约,我管你是谁。” 李莲花抿了一口茶:“如此甚好。” “但你的毒……”白不虞思量了一下:“我祖母定有办法,不若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九桃山找我祖母。” “不虞姑娘说的九桃山可是神阳五指九桃山?” “是啊。” “那令祖是….医仙虞娘子?” 李莲花心里了然,原来如此,难怪这白不虞竟能机缘巧合下救了他。 “什么医仙不医仙的,我祖母最不喜这些虚名,虽然我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彻底解了这碧茶之毒,还需得找我祖母才行。” “不虞姑娘不必为此费心。”李莲花似是有些困倦了,他一早上洗漱干净又换了新衣裳,忙了一大早如今喝茶的功夫才困乏的在桌子上单手托着下巴准备就此入睡:“这毒解不解李莲花亦无甚所谓,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如此就甚好。” “那可不行。”白不虞盯着李莲花,这人此刻呼吸平稳,已然入睡的模样:“三年为限,本姑娘也不会叫你吃亏,你的毒,我定能给你解了。明日我们就启程去找我祖母,等解了毒,我们再出来闯荡江湖。” 一番自顾自的豪言壮语后,白不虞蹑手蹑脚的踏出房门。 原本闭眼入睡的李莲花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微笑。 这大小姐可算走了,唠唠叨叨这许多话。 今日天光正好,不用来睡觉简直太可惜了。 第二日白不虞便拖着李莲花要启程九桃山,原本李莲花提议雇一辆马车,但白不虞抠抠搜搜的在驿站问了价格后连连摆手,最后权衡再三,几次议价后才恋恋不舍的掏出三十两雪花白银市在集里买了看起来最瘦弱的两匹马。 “不虞姑娘十分懂得经营之道。”李莲花中肯的评价 白不虞把剩余的银两仔细收好,又在出城前去客栈打包了两份点心留作路上吃,一切都准备好了,两人才晃晃悠悠的骑着瘦马出城。 谁知还没出城门三里外呢,就被一大帮人围堵了起来。 “山贼?”李莲花嘴里塞着点心问白不虞:“官道上怎会有山贼?” 白不虞:“确实太猖狂了些。” “骂谁山贼呢?!”为首的护卫长实在听不下去了,尤其是白不虞说了那句太猖狂了些的时候,他简直要崩不住了。 “你这女骗子假大夫!怎么还好意思说我们太猖狂,你毒杀我们少主的账我们金家堡还没跟你算呢,如今我们少主还未下葬,我这就捆了你回去受审,替我们少主偿命。” “毒杀谁?”白不虞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低头认真询问一个离她最近的小护卫:“你家少主腹泻而死了?不对啊,我那天明明就下了三天药量的巴豆,这都能死,这身体也太弱了吧。” “这……”被询问的小护卫对上白不虞一双明眸大眼,没由来的有些害臊:“他们说少爷七窍流血,死相特别可怖,夫….夫人说定是你这个假大夫心狠下药毒杀了我家少爷。” “这简直…..危言耸听!”白不虞义正严辞道:“本小姐虽看不惯你家少主一身肥头大耳还做着欺男霸女的行径,却也不至于直接把他毒死吧。” “少说废话,快把她拿下,还有这个人,一看就是这女骗子的同伙,兄弟们,一起把他俩捆了,回去给老爷交差。” 护卫头子才不管白不虞怎么狡辩,他可是在周围城镇寻摸了好些天,如今才终于把白不虞逮住了,他这条小命也算是将将保住了。 白不虞还想说什么,却见李莲花很是配合的下了马,又很是配合伸出手让人将他捆住。 甚至于他淡定自如的让人捆了以后还朝她颔首微笑 白不虞在那微笑中看懂了其中意思,这是……让她也配合? 李莲花和白不虞如愿坐上了马车,只不过是以囚犯的身份。 李莲花丝毫没有作为阶下囚的自觉,反而对终于能坐上马车感到十分满意。毕竟白不虞买的那匹老弱瘦马他连骑上去都觉得十分不忍。 “这离金家堡还有些路程吧,不虞姑娘不如来细说说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9章 金家堡2 “这离金家堡还有些路程吧,不虞姑娘不如来细说说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本小姐路经白霞镇,听闻白霞镇的东麓湖白鲤特别鲜美,便想进镇瞧上一瞧,谁知道刚进城就丢了荷包。” 白不虞说到这里,眉头轻皱:“偷我荷包的是个八九岁小孩子,我本来也只想拿回荷包并不打算追究,谁知他哭哭啼啼的说没钱的话,他娘就要被金福禄卖掉了。看他哭的那么可怜,我只好答应他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就碰上这个倒霉的金家堡少主了。” “这个金福禄长得一脸横肉,说话的时候唾沫横飞,实在讨厌,我顺手就给他下了一点迷药,够他睡三天的那种。” 李莲花轻笑了一下:“我猜不虞姑娘的迷药城内无人可解,所以金家堡贴了告示出来悬赏名医?” “赏银五十两。”白不虞笑起来,虽然双手被绑在胸前,她还是得意的伸出五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然后你就去了金家堡,解了金福禄身上的迷香之后又再顺手给他下了三天的巴豆?” “本小姐看他脑满肠肥的样子,帮他泄泄体内浊气而已。” “不虞姑娘,那据你所诉你走的时候金福禄应当是无事。” “不仅无事,还上蹿下跳到处找茅房呢。” “金家堡的护卫说你毒杀金福禄。”李莲花沉吟了一下:“还说金福禄死的时候死相可怖,且七窍流血。” “也就是说有人在本小姐走后杀了金福禄,金家堡的人找不到杀金福禄的真凶就把这盆脏水泼给了我。”白不虞双手作花瓣状托腮:“是谁对金福禄这么大恨意,让他死的这么难看。” 李莲花靠着马车半眯着眼:“不知道,不过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了。” 金家堡的护卫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二天天明前赶到了金家堡。 奇怪的是,今日明明是金福禄的出殡之日,丧仪要用的物品都摆放在了府门口,下人们面面相觑在大堂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却始终不见金老爷和金夫人出来。 李莲花和白不虞被押送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后院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紧接着,一个老奴跌跌撞撞的从后院跑出来,嘴里不断重复着:“来人呐….来人呐…..老爷夫人死了…..老爷夫人死了…..。” 金家堡登时乱作一团,再无人有闲心管李莲花和白不虞了。他俩就被扔在府门口,手里仍绑着绳子。 “这金福禄尚没出殡呢,金老爷和金夫人又都没了?” 李莲花随意动了几下手腕,缠绕在他手上的麻绳一下就松了,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走,去后院看看。” 后院主屋外,一群人乌泱泱的围在外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探头探脑,竟无一人敢进去。 李莲花一边嘴里谦逊有礼的说着:“劳驾让让”一边拨开人群从容的往屋内走去 白不虞套弄开手上碍事的绳索要慢一些,李莲花进屋观察了一会,白不虞才慢悠悠的挤了进来。 白霞镇金家堡金大根原是以贩卖米粮起家,后来有了些钱财之后又搭上当地官员,在白霞镇东麓湖旁做起了开采矿山的生意,这下算是彻底发了家。 在白霞镇可以说除了县令最大的就是他金大根身后的金家堡了。 如今金家堡最有权势的金大根就躺在他那张精心雕琢的金丝楠木床上,口舌大张瞳孔放大,七窍流血。 这副样子,活像是死前见到了厉鬼。 “死得好丑。”白不虞瞧了一眼金大根,又瞧了一眼睡在金大根身旁的金夫人,跟李莲花对视了一眼 “她没死。”两人异口同声道 四周围着的丫鬟婆子此刻才仿佛从慌乱中回过神来,那个方才跌跌撞撞尖叫着跑去前厅报信的方婆子一脸迷惑地指着白不虞和李莲花问道:“你们二人是谁?从哪来的?” “这位管事婆婆,我们是金老爷刚从外头请来的客人,只是没想刚到贵府就听闻金老爷出了事。实在可惜。” 李莲花一本正经的信口胡诌,偏偏他又十分真诚,一时半会还真让人找不出破绽来。 “如此……”方婆子瞧李莲花一身周正气度显然是信了,正欲与老爷请来的贵客寒暄两句就听耳边一声尖叫 “啊….你….你不是前些天毒杀少主的那个女骗子假大夫嘛。你怎么在这里,老爷夫人定也是你毒杀的。”一个小丫鬟指着白不虞颤抖道:“报官,快点报官!” 白不虞对小丫鬟一口一个女骗子假大夫非常不满,她不理会咋咋呼呼的众人,俯身在金夫人身上点了三个大穴,接着抓过她的手,用银针刺破中指。 原本跟死了一样的金大根夫人柳如玉颤了颤睫羽悠悠转醒过来。 “夫…..夫人……”方婆子看着这出死人复活的戏码,差点一口气提不上 李莲花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不迟不徐缓声解释道:“不瞒大家,舍妹确实略懂医术,上次令少主的事不过是个误会,医者仁心,素来只有救人的,怎会下毒害人呢。” “方婆子…..大家怎么都在这?”柳如玉揉了揉额头直起身子,就在此时她的手无意间搭上一个冰凉的物体。 待她迷惑低头去瞧的时候,只见她那不可一世的好夫婿金大根已经面庞青紫以极为可怖的死状就躺在她身侧。 于是柳如玉娇吟一声当即两眼一翻,再度吓得昏死过去。 第10章 金家堡3 县官钱明月被金家请过来的时候,柳如玉也醒了,正在大厅哭哭啼啼,可怜她一个妇人前脚刚死了儿子没几日后脚连夫婿也跟着一并死了。 这大家大业的就剩她一个寡妇,思及此柳如玉恨不能哭个肝肠寸断。 所幸的是这个刚上任的县官倒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糊涂蛋,听李莲花说明事情原委后,虽没有洗清白不虞身上毒杀金福禄的嫌疑,倒也没将金大根的死扣在案发时还尚未到金家堡的白李二人身上。 白不虞因为救了柳如玉,暂时不用被扣押,此刻众人齐聚在金家大厅,厅中央摆着两具尸骨。 一具是死去多日的金福禄一具是昨夜刚死的金大根,李莲花围着尸身转了两圈,又转了两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最后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后回到座位悠哉哉喝茶去了。 “你这转来转去的,看出什么来了?”白不虞看李莲花围着尸体看来看去的,好像在找什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金大根死了。”李莲花眼神飘飘忽忽,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这算哪门子回答?白不虞干瞪着眼睛,在场的但凡长了眼睛的,谁不知道金大根死了,毕竟尸体就在眼前放着呢。 “但金夫人却无事,也不能算是完全无事,那么凶手一开始的目的到底是只想杀金大根呢?还是想连金夫人一块杀了呢?亦或是说一开始凶手的目标只是金福禄而已?” 李莲花嘴里碎碎念着,旁人听不见,白不虞却在边上听了个真切。 只不过听了等同于没听,越听越糊涂。 “大人,金堡主和少主口鼻流血、唇舌黑紫,依在下所见,这二人皆是死于中毒。” 衙门来的仵作在检查了一番金大根与金福禄的尸身后,又叫人去取昨天金大根吃的食物做查验,丫鬟去后厨跑了一圈告知昨儿个老爷吃剩的食物早都倒进了泔水桶,喂了后院的猪了。 护卫还特意去瞧了那几头猪,个个吃饱了还在晒太阳,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老仵作挠了挠头,不知从何下手于是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了一大篇各种金大根如何中毒猜测呈给了上座的钱明月。 再说这个钱明月,他刚上任不久白霞镇就出了如此大事,他亦不敢怠慢,听闻金家堡出事,他紧赶慢赶的就来了。 只不过此刻他实在有些坐不下去了,这金福禄死去多日,气味实在算不上好闻。钱明月见仵作已经验完尸,便立刻挥手想叫人把这厅中两具尸体先抬下去。 “且慢。” 李莲花站起来先是朝钱明月粗粗行了个礼,然后面向仵作提出心中疑虑:“在下冒昧请教一下,刚才你说金家父子皆死于中毒?” 仵作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莲花,不知他是何意思,沉声嗓子回了声:“不错,金堡主和金少主唇舌皆黑紫且七窍流血,分明皆是身中剧毒殒命之相。” “唇舌黑紫七窍流血这些确实是中毒之兆,但李某看来,金堡主和金少主面色发青双眼突出,双手形如鸡爪,看起来更像是惊惧而死。” “惊惧而死?”白不虞不解:“你的意思是他们两父子都是被吓死的?” “不错。” “胡说八道,这二人分明是中毒而亡,我白霞镇何等风水宝地,金氏何等高门大户,又岂会接连两人惊惧而死。” 那仵作听完李莲花的话立刻不客气的骂骂咧咧的叫嚷起来:“简直荒谬,你说父子二人是被吓死的,被什么吓死的?难不成这金家堡还有厉鬼不成。” “你…..”白不虞想站起来臭骂回去,却见李莲花双手抱拳满脸害怕的瑟缩了一下,一本正经道:“厉鬼?哪来的鬼?我可没说有鬼,你不知道我生平最怕鬼了。” “这位…..” 钱明月想询问李莲花开口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还好李莲花识趣立刻自报家门 “钱知县,在下李莲蓬。 “哦,莲蓬兄,本官看你见解独特,似有验尸的经验,敢问你师出何处啊?” “不敢不敢,在下并无师出,自学而成。”李莲花连连摆手,一副谦逊的样子 “哦。”钱明月一听李莲花是自学的,怏怏坐下,只当他是来捣乱的。 “不过有个胞兄”李莲花话风一转:“也算略有名气,名唤李莲花。”李莲花笑得温和,这小小山野之镇,他随口报的李莲花名讳怕是也鲜少人知晓的。 谁知钱明月听到李莲花三个字的时候,眼睛蓦地就亮了起来。 他也不嫌弃金家父子的两具尸体散发的难闻的臭味了,径直快步走过来拉起李莲花的手目光灼灼的:“真的?莲蓬兄?令胞兄可是那位莲花楼神医李莲花吗?” 李莲花干干的笑了两声,他怎会知晓钱明月是从京城走马赴任而来,对江湖上的奇人异事相当感兴趣。 前两年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协助江湖刑堂百川院屡破奇案的事情还被他整理后抄录在册,时不时的就拿出来翻阅。 前来白霞县赴任的时候他还幻想着自己治下是否也能遇上那么一两个奇案,结果就碰上了金家堡和神医李莲花的胞兄李莲蓬。 “钱大人,我……”李莲花简直哭笑不得,这歪打正着的效果有些好的出乎意料。 白不虞在一旁抱手看着这一切,心想这李莲花不知道有什么能耐,否则每次鬼话连篇还真就有人信。 第11章 金家堡4 “莲蓬兄,以你之见,金家父子惊惧而死,这其中可有内情?” 钱明月也围着金家父子的尸身转了一圈,除了觉得他父子二人死的确实丑陋可怖奇形怪状之外,什么也没瞧出来。 “大人切不可信这人混说八道。” 仵作见钱明月口中说着什么神医又对李莲蓬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简直要气疯过去:“我陈仵作验尸数十年之久,验过的尸体不下百具,难道还比不过这个不知从哪来信口胡诌庸医吗?” “不可妄言。” 钱明月不满的瞪了一眼老仵作沉下脸来:“莲蓬兄的胞兄可是鼎鼎大名的活死人肉白骨的莲花楼楼主神医李莲花。有兄如此,莲蓬兄的医术怎会差,你怎可用庸医来称呼莲蓬兄。” 陈仵作性子耿直,听完钱明月的话差点郁结于胸两眼一黑气出一口老血来。 若不是念着钱明月大小是个知县他得罪不起,今日高低是要骂一句昏官、糊涂官的。 “既然不信我的,那我也不留在这里碍眼诸位了,大人另请高明吧。” 陈仵作收拾了木箱抬脚便走,一边走一边嘴里嚷嚷着:“惊惧而死,什么东西能把两个大男人吓死,真当是厉鬼不成?那我也别当仵作了,直接改行当道士得了。” 柳如玉本来沉浸在悲伤中哭哭啼啼的,听到道士这两个字才猛然惊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对了……道士….道士!” 说罢柳如玉便疯了一样的往里跑,钱明月李莲花和白不虞都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李莲花先回过神来过来,说了句:“跟上。” 柳如玉跌跌撞撞的跑到金家后花园,期间因为步伐凌乱不稳还跌了一跤磕伤了膝盖。 但柳如玉丝毫没顾得上查看伤势,直到跑到一临水的假山旁,她蓦的跪下来拼命用手刨着什么 “她在找什么。” 白不虞看柳如玉青丝散乱,双手泥污,一边拼命挖土一边抽泣哽咽:“东西呢,为什么找不到了,为什么找不到了!” “夫人。”李莲花走过去,并没有阻止柳如玉找东西,而是挽起袖子温温和和的朝着柳如玉笑了一下:“夫人在找什么,是否很重要,我与你一起找可好?” 钱明月见状也跑过去蹲下挽起袖子开始刨坑,憨傻中透着一丝兴奋:“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本官也与你们一起找。” 柳如玉愣愣的看着两人,好半晌才一屁股坐地上涕泪横流的开始述说起约摸八九日前自己遇上的事。 那一日柳如玉照常去城内瑞祥寺进香,她入金府已两年有余,仍无所出。 金大根年事渐高,膝下只得金福禄这一子,而她又是续弦,自然是焦急万分。 拜完观音出来后,柳如玉照例供奉了不少香火钱后叫吩咐丫鬟婆子提着几笼子要放生的物什到了寺庙后山。 柳如玉那日求了个下下签,正满腹愁肠的坐在青石上看着丫鬟婆子们一边念着经一边将一条又一条白鲤放入溪流中。 突然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柳如玉本不欲理会这怪模怪样的人。却听这人娓娓说出她家中秘事和一语道中她心头的郁结。 柳如玉来了兴致,正欲开口询问道长如何能算的这样准,这道长却不待她开口径自丢给她一个雕工精致的镂空金丝吊坠。 “这里面有耗费贫道多年道行画的平安符。” “一定要贴身佩戴,否则灾祸临头。” 柳如玉眼神空洞,眼里的泪水似怎么都流不完:“道长说的对….灾祸临头….真的灾祸临头了。” 李莲花听了半晌,微微皱起眉,却什么也没说。 接下去的半日,李莲花在金家堡四处闲逛,谁也不知道他在闲逛什么。 反正金家堡上上下下他都没放过,连马厩都去走了一圈,给那两匹瘦马认认真真喂了草料才满意的离开。 逛的累了,就在院子凉亭里小歇片刻,逛到日头西沉,最后李莲花说了声:“饿了。”三人就顺理成章的到了金家堡厨房内。 “劳驾了。”李莲花不好意思的朝正在为他生火的大娘说道。 “贵客客气了。”大娘将灶火升起来,厨房的烟熏的她不停擦拭眼睛。 李莲花待冷水煮沸估摸着丢了几把面条进锅里,就蹲到一边跟钱明月一起开始择菜闲聊 “大娘,你可知这金堡主和柳夫人平日里关系如何?” 大娘摇了摇头:“我就是后院里新来的干杂活的,刚入府,老爷和夫人的事,我不清楚。”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今日我看柳夫人伤心欲绝,不像是假,应当是和金堡主感情不错。”说完就专心的低头择菜 三个人很快择好了菜,洗净了下锅,李莲花七手八脚地放了调料,三碗热腾腾的清汤小面就马上上了桌。 “各位贵客若无其他吩咐,我先去忙了。近日府内杂事众多,我怕他们忙不过来。”大娘抹了一下脸上的灰,脸上满是疲惫 “这位大娘,我看你面上似乎有伤,正好我略懂些医术,要不要我替你瞧上一瞧?”李莲花温和笑道 “啊…..不必了。”大娘一些尴尬的低头用乌发挡着侧脸,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伤:“这原是早些年留下的疤痕,吓到贵客了,不妨事的,就不劳贵客费心了。” “疤痕烫伤过久,已无法复原,但弄平整些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明日我去镇上药房取些药,配制点烫伤膏……” 白不虞夹了一筷子面放入口中,声音嘎然而止,清亮的眼睛中弥漫出一丝不可置信,半晌后她摔了筷子骂道:“姓李的,你在这面里下了多少盐巴?”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一脸无辜的:“忘了。” “钱某果然没有看错,二位果然如同神医那般,医者仁心,帮扶弱小,本官佩服。”钱明月脸上满溢钦佩之情,激情点评一番后端起清汤小面先是喝了口汤。 然后将汤吐了出来。 “咳咳….好咸。” 第12章 金家堡5 入夜,金家堡上下一片寂静,‘厉鬼’之说虽无法验证,但人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信。 一阵风吹过白色的挽联,发出‘簌簌簌’的声音,似脚步声一般回荡在金家大厅,听的人汗毛直立。 “困了,各位先回房睡觉吧。”李莲花打了个哈欠,眼神困倦 “莲蓬兄?这就睡了?”钱明月小心的绕过两口棺木,今夜月明星稀,他心里总有预感,会发生点什么。 “大人,夜深了。”李莲花顿了顿:“该睡觉的时候得睡觉。不然该出来的东西怎么会出来呢?” 钱明月好大一个茅塞顿开,挥了挥手对大厅里的所有人说道:“今儿个大家先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 尤其是柳如玉,在发现她埋的挂坠不见了以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水米不思,去哪都要四五个丫鬟婆子随行,深怕那‘厉鬼’见她没死又来害她。 “夫人,你一天没合眼了,明日还要操持堡主和少主的丧事,老奴陪你下去休息一会吧。”方婆子想去搀柳如玉,柳如玉像是被惊到般尖声回绝:“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莲蓬兄,白姑娘呢。”钱明月扫了一圈,没看见白不虞 “哦,不虞姑娘一刻钟前就说困了已经回房歇息了。” “白姑娘一女子竟然胆色过人,丝毫不惧。”钱明月先是夸赞一番而又想到什么露出担忧之色:“只是这白姑娘一个人回房,会不会太不安全,万一……” “不妨事。”李莲花笑的文雅温和:“那东西的目标应不是白姑娘,钱大人不必替白姑娘担心。” 柳如玉闻言脸上血色褪尽,抖如筛糠。 第二日清晨,金家堡的下人们惊恐的看着白不虞一脸神清气爽的从金大根的主屋出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后还笑着跟路过的丫鬟打招呼。 这时李莲花和钱明月也从客房走了出来,昨夜钱明月没有回府,硬是拉着李莲花说要探讨案情,李莲花几番婉拒不下,用一杯茶水换了个安稳觉。 钱明月揉着睡硬的脖子,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夜为何自己突然倒头就睡,白白错过了与莲蓬兄探讨案情的好时机。 “如何?”李莲花问 白不虞摇了摇头:“我在门口窗户和房梁上都洒了荧粉,如果有人来过,必定会留下痕迹。但晨起我查过了,昨夜并无人来过。” 李莲花仿佛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 钱明月也学李莲花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然后他真挚的问:“莲蓬兄,接下去我们干嘛?” “喂马。”李莲花道 “啊。”钱明月啊一声,充满疑惑 李莲花跟马夫打了声招呼,花了一个时辰认认真真的喂了那两匹瘦马,直到两匹马儿吃直哼唧足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开马厩。 金家大厅,柳如玉已憔悴的不成样子,方婆子端着一碗粥,粥里放了银勺子,方婆子把粥递到柳如玉眼前,温声劝慰:“夫人,好歹吃点,不然你这身子骨撑不住啊。” 柳如玉摆了摆手眼神涣散,直到李莲花进来,她的眼神才亮了些许。 “李大夫…..” 不知为何,这个看着文雅温和的李莲蓬莫名的给柳如玉一种心安的感觉,柳如玉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她会有这种感觉。 就像是漂流的浮萍抓住了救命稻草。 “夫人。”李莲花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夫人请教。” 柳如玉定了定神:“李大夫请问。” “我这问题倒是不急,夫人可以先用膳。”李莲花道:“忧思伤身,夫人请保重身体。” 柳如玉嘴唇轻颤,最终勉强拿起银勺喝了两口薄粥。 “夫人,如你所说,那道士给了你一个挂坠,为何你不贴身佩戴,却将它埋在后院假山石那处?” 李莲花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似是思考:“我猜你一开始是不信的,对吗?” “没错。” 柳如玉点了点头,那道士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都给她一个价值不菲的金丝镂空挂坠,她并不傻,怎么都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既然是镂空挂坠,那里面应当是有东西的吧。”李莲花问 柳如玉迟疑了一下,轻声“嗯”了一声,面色有些古怪:“那里面确实有东西,挂坠里有个符….那符……我不太适合随身佩戴。” 钱明月稀奇道:“为何?” “那是…..那是一张姻缘符。” “姻缘符?”钱明月和白不虞都大惑不解 这实在解释不通,里里外外的解释不通,一个道士给一个妇人一个藏了姻缘符的挂坠,是何用意? “我与夫君年岁相差甚大,怕夫君看到挂坠有所误会,本来那道士所行之事就甚为怪异,难以解释,思来想去,还是不妥。后来我便索性将挂坠放在木盒里埋在后院假山之下。” “如此。”李莲花想了一下:“那柳夫人埋挂坠之时可否有人看到?” 柳如玉摇了摇头:“当时我不知该拿此物如何是好,那几日夫君又刚好不在府内,我本想丢入水潭中,又想起道长那句灾祸临头,便随手埋在了假山石下面。当时夜深,应当是无人看见才是。” “若无人看见埋的好好的挂坠又怎么会不翼而飞。” 钱明月道:“不过我们说来说去都在说这个挂坠,这个挂坠和送挂坠的道士跟金堡主和金少主的死有什么关系?或许那个道士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说不定只是个动了凡心爱慕柳夫人的闲人罢了。” “不可能。”白不虞飞快否决:“寺庙、道士、姻缘符如此不合理的三件事凑在一起,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才能解释得通。” 第13章 金家堡6 “那人根本不是道士。”钱明月灵光一闪:“因为爱慕一个女子绝不可能会假扮道士接近她。” “不错。”李莲花给了钱明月一个肯定的眼神又悄声道:“其中其实还有一点很奇怪,柳夫人说那个假扮道士之人曾娓娓道出家中密事,那所谓密事定然外人是无从知晓的。” 钱明月眼睛骤然发光。 李莲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此人很有可能就在金家堡内,请钱大人利用查案之名将金家堡所有护卫小厮粗使都集中到前厅来,我们只需让柳夫人认上一认,便可确定我们的猜测是否正确。” “莲蓬兄所言极是,本官这就去办。”钱明月兴冲冲地带着衙役们下去了。 “其实还有一事,本小姐仍想不明白。”白不虞望着钱明月兴奋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昨日我看了,金家父子确实中毒无疑,那既然他们父子俩已经中了毒,凶手只需再等两日便可让他们一命呜呼,为何还要费尽心机多此一举来恫吓他二人。” 李莲花端正落座慢吞吞的整理一下衣衫:“这点我也没想明白。” “你见过猫抓老鼠吗?”白不虞问 李莲花抬眼望着白不虞 “有些猫抓老鼠,并不着急吃,而是反复戏弄折腾之后才慢悠悠的将老鼠一口咬死,你说这个凶手是否也是如此?” “对他来说,金大根和金福禄慢慢中毒而死并不足以让他满意?” “不虞姑娘。”李莲花微微一笑:“多亏你的提醒,我倒是想到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白不虞问 李莲花却不再搭话了,白不虞干等了一阵,确定他不回话了之后也只能干瞪眼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钱明月很快派人将金家堡上上下下的男子都聚集在了前厅。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站了满满一屋子,来的时候衙役们只说需配合查案,到底该怎么个配合法,谁也不知道。 “柳夫人。”钱明月让方婆子把柳如玉扶了过来:“你来辨认一下,这些人当中可有当日你在寺庙后山见过的假道士?” 柳如玉面露诧异,眼神不自觉地扫过厅内众男子,一时间有些怔愣:“钱大人,这……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一时之间妾身无十足把握。” “柳夫人,你可记得那道士约莫瞧着年岁几何?”李莲花问 “应当四十上下。” 李莲花提议道:“钱大人,你可先让四十上下且入府未满三年的人过来让柳夫人辨认,看我们要找的人是否在内。” “好。”钱明月早已是李莲花说什么他便做什么,立刻将七八个入府约莫四十上下入金府未满三年的人单独挑选了出来。 柳如玉由方婆子搀扶着走过去细细辨认,一连瞧了三四个都略带迟疑的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这个也不像…..” 直到走到第五个跟前,此人垂着头双颊有些消瘦,一双眼睛狭。 柳如玉稍稍皱眉,总觉得这人似乎在哪见过,又说不上来,直到瞧见这人右脸下侧有块指甲大小的红斑,柳如玉才将此人和七八日前的人重叠起来 “是他,就是他。”柳如玉指着那人大叫起来:“那日在寺庙后山假扮道士的人!” 那人被柳如玉指认,先是一愣,然后双眼微眯,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白不虞暗叫不好,这人此刻被戳穿,八成是要狗急跳墙了。 “夫人当心。”钱明月也看出不对,在那人有动作前上前两步二话不说从后面扯着柳如玉的衣服就往后拖 “啊。”柳如玉措不及防被扯着往后倒退好几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那人也是粗笨,藏于袖中的匕首还没来得及掏出来,就被七八个护卫按倒在了地上。 李莲花上前瞧了一眼被按倒的人,叹了口气,道了句:“果然是你。” 此人就是金家堡马夫,李莲花去喂马的时候两人还有一聊没一聊的搭过几句话。 “哎呀,这不是大夫人家的舅老爷嘛,怎么是您啊。”方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了,等她定睛细瞧了马夫的容貌,立刻喊出了声 “马老爷,您怎么成这样了。”方婆子见那人被护卫们压的脸色痛苦,着急的想去帮忙,伸出的手在半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缩了回来,只能在原地痛苦跺脚:“老爷生前待您极好,还有少主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为什么啊?我的苍天啊。” “我……..”马显贵被七手八脚压的动弹不得,涨红了脸气急出声:“我从来未想过要害金大根和金福禄!从头到尾我想毒死的只有这个贱妇而已!” 第14章 金家堡7 方婆子的哭声戛然而止:“这…..这…..” “可是我并未见过马夫人,我与夫婿相识的时候马夫人已经…….”柳如玉没再说下去 “是啊,金大根娶你进门的时候,我妹妹已经去阴曹地府八年了。” 马显贵怨毒的盯着柳如玉,声音沙哑:“那又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金大根为何会娶你做续弦,我妹妹陪着金大根吃了那么多年苦,她死的凄惨,凭什么她的富贵由你这个贱妇来享!” 柳如玉脸色煞白,跌坐在椅子上。 李莲花道:“你在给柳夫人的挂坠里下了毒,可最开始死的却是金福禄。” 马显贵嘴唇嗫嚅了两下,一脸悲戚:“我明明将挂坠交给了这个贱人,谁知死的却是我那个可怜的甥子,焉知不是这个贱妇识破了我的心思,利用我害了我的甥子。” “我没有!”柳如玉尖叫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挂坠里下了毒,我只是怕老爷误会,将挂坠埋到了后院而已。” “金福禄会中毒,难道是因为金福禄看到了你埋挂坠?” 钱明月说道:“但也没道理啊,就算他看到了你埋挂坠,偷偷又给挖出来,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私下偷偷藏起来呢?” “方婆婆,敢问柳夫人与金少主平日里关系如何?”李莲花问 方婆子看了柳如玉一眼:“少主与夫人关系并不和睦,平日里甚少交集。” 李莲花道:“我猜事情是这样的,金福禄撞见柳夫人半夜去后院埋挂坠,一时好奇便在柳夫人走了之后将挂坠挖了出来,至于为何贴身放置,估计是金福禄看到了藏在挂坠里的姻缘符,误以为柳夫人与外人有奸情。” “刚好如柳夫人所言,那几日金堡主不在金家堡内,于是金福禄就将挂坠贴身藏着,就等着金堡主回府,好将此物当成证据指认柳夫人。” “如此就说得通了。”钱明月点点头,然后皱眉看向马显贵:“还有一点本官想不通,你在挂坠里放一张姻缘符是何故?” 马显贵狭长的眼睛露出一丝迷茫:“什么姻缘符?我只是在寺庙中随意取了一张符纸用来包毒药罢了。” 钱明月简直要被气笑了,如此蠢钝错漏百出的的杀人伎俩却真的阴差阳错的杀死了金福禄….. “不对,那金大根又是如何中毒的?”钱明月记得金大根分明跟金福禄有一样的中毒的迹象 李莲花沉吟了一会,慢慢的走到金大根的棺材前:“中年丧子,必然悲痛不已,金丝镂空挂坠,里面藏了张姻缘符,你们猜金大根若无意间从死去的金福禄怀间找到这个挂坠,他会如何做?” “我若是金大根,我会以为儿子有了意中人。”白不虞悠悠道 “不错。”李莲花叹了口气:“金大根就这么唯一的一个儿子,没成家就死了,死前身上还藏着个一眼看就像是女子赠送的金丝吊坠,以金家堡在白霞镇的势力,金大根势必是想找出金福禄属意的女子,所以他在发现挂坠之后先收了起来。” 方婆子一拍大腿:“怪不得老爷前几日突然来问我少主可有中意的姑娘,还托我去打听冥婚的规矩。” “金大根这是要做什么。”白不虞拧眉:“还好他死了,不然岂不是还要再赔一条姑娘的性命。” “咳咳。”钱明月假意咳嗽了两声一脸一言难尽:“白姑娘慎言。” 白不虞翻了个白眼,这金家堡两父子不是什么好人,这姓马的也不是,要不是其中的阴差阳错,死的就是那些真正无辜之人了。 马显贵被钱明月押送回衙门去了,柳如玉因为一夜未眠又受了惊被丫鬟婆子搀扶着回房休息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金家大厅的人走的干干净净,只剩李莲花和白不虞还坐在客位上对着金大根和金福禄的尸体喝着香茶嗑瓜子。 “老狐狸。”白不虞嗑着瓜子看着李莲花一脸悠然自得的喝着茶。 “你是如何猜到马显贵就是柳如玉碰上的假道士?” “也不算太难吧。”李莲花整理了一下衣衫:“你说哪有马夫既不清洁马厩也不遛马,连匹马都喂不好,却对主家之事多番打听的?” “你看咱们那两匹瘦马两天了,他都不曾好好喂过。”说到此处李莲花痛心疾首摇了摇头:“若不是我顺手喂了两把草料,恐怕等咱们离开金家堡,这两匹瘦马早就被活活饿死了。” “这金家堡真是个晦气地方。”白不虞撇了撇嘴,路过金福禄尸身的时候顺手洒了一把祛尸臭的药粉,也不知是她什么时候配出来的:“那呆子押了马显贵回去,这两父子明日也该入土为安了吧。” 李莲花细细品着茶,并不搭话,只是盯着杯盏中缓慢浮动的绿茶若有所思。 第15章 金家堡8 巨大的圆月高悬空中,水榭凉亭的假山石后,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目光紧盯的却是一个方向。 “莲蓬兄,你说今晚那个‘鬼’会出现吗?”此刻压着嗓子说话的人正是白日里压着马显贵浩浩荡荡回衙门又去而偷偷复返的钱明月。 李莲花清了清嗓子,微微皱眉:“钱大人,鬼神之事不可妄言,李某只是觉得,若此事有除马显贵之外的第二人,那他今晚必定按耐不住。” “那你又是如何肯定,马显贵还有帮手的?”钱明月好奇道 “我并未肯定。”李莲花笑的很真诚:“只是我觉得,两条人命,那么多阴差阳错加在一起,未免有些太过巧合,而且方才不虞姑娘的话提醒了我。” “既然马显贵已经在挂坠里下了毒,他本意是只想毒杀柳夫人,为何最后死的却是金大根和金福禄。” “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比较合理,吓死金大根和金福禄凶手跟马显贵是两个人,而且很有可能马显贵也并不知道另一个人的存在。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做不得数……” 钱明月瞪大了眼睛:“这实在是……..” “别出声,有人往那边过去了。”白不虞突然冲他们压了压手,示意有人过去了。 钱明月和李莲花噤声躲在假山石后面齐齐朝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衫窈窕的身影正不紧不慢的往主屋走去。 “这不是柳夫人吗?”钱明月有些疑惑的侧头望向李莲花:“大半夜的,她不是早休息了吗?这时候出来来干什么?” “你们不觉得?柳夫人有点奇怪吗?”白不虞微微皱眉,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什么奇怪的?”钱明月瞪大眼睛看了又看很肯定道:“我瞧着跟平日里也没什么不同的啊?” “不对。”白不虞蹙眉:“她左脚好似受了伤,脂粉好像涂的也略白了些,这刚死了夫婿,大半夜的无缘无故涂脂抹粉干什么?” 钱明月张大嘴巴,声音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难不成柳夫人是中邪了?” 白不虞十分嫌弃的瞥了钱明月一眼:“她手上有我刚撒在金福禄身上的荧粉,我们三个从戌时就蹲守在此处了,如果她真是柳如玉,除非她真是女鬼,否则她绝不可能从本小姐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离开再从前厅跑回来,她不对劲,我们跟上去。” ‘柳如玉’拢了拢左边的垂下来的头发,伸手推开了房门,房间里点了一盏烛火,袅袅的飘着白烟,柳如玉瞧了一眼床榻上的人,面无表情的径直坐到梳妆台的铜镜前开始梳妆,一如两日前。 铜镜中的人,虽然上了厚重的脂粉,但仍掩饰不住疲态,微微下耷的眼角和细纹都无一不宣誓着她已青春不在,‘柳如玉’轻轻叹了口气,拿起镜前的妆粉机械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往脸上扑。 为什么!为什么遮不住,为什么遮不住! ‘柳如玉’幽怨的透过铜镜望向床榻上的人。都是她!这全都怪她!凭什么她能拥有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儿子!丈夫!还有青春! 思及此‘柳如玉’猛的站起身来,快步几步走至床榻前,俯身用怨毒的目光恨恨的盯着那张年轻的容貌。 就在她手抚上床上之人纤细的脖颈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踢开,白不虞率先冲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如鬼魅般的画面。 昏暗的灯光下,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右半张脸被脂粉遮的煞白,左边半张脸爬满了狰狞的伤疤,更重要的是,在她抬眸的瞬间,左眼是空荡荡的。 “鬼啊!”钱明月和李莲花晚一步进门,在摇曳的昏暗的烛火下看到这幕当即惨叫一声:“真的有鬼!救命!” 李莲花被钱明月拽的一个踉跄,脸色有些发白,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拍了拍钱明月的肩膀安抚道:“钱大人莫慌,有时候啊这人比鬼更可怕。”李莲花温和的对着女鬼笑了一下:“我说的对吧,马夫人?” 女鬼‘柳如玉’笑了一下,眼中神色渐渐癫狂,她慢慢俯下身在柳如玉耳旁轻声道:“我知道你醒了?你为何不敢睁开眼看我?” 柳如玉抖的不成样子,她感觉到放在她脖子上的手逐渐地收紧,但她没勇气反抗就如她实在没勇气睁开眼睛看一眼一样,她恨不得此刻就昏死过去。 “马夫人,其实你并不想杀了柳夫人,不是吗?”李莲花对白不虞轻轻摇头,白不虞本欲上前的脚步生生止住了。 “哦?”马彩凤的手抚上柳如玉的脸颊,这张年轻的脸庞,跟她长得实在太相似的,相似的让她觉得生气。 “李先生,马显贵这个蠢货果然不该小瞧你的,但你既然猜出来我是谁,又怎么会说我不想杀了这个贱人?” 李莲花道:“若你想杀了柳夫人,两日前就动手了,又怎会特意留了柳夫人一条命,我猜你今晚特意前来,是为了取走那个有毒的挂坠吧,你不仅不想要柳夫人的命,相反的,你还害怕她又因为挂坠中毒而不慎没了性命。” 第16章 金家堡9 钱明月听的一愣一愣的,虽然听的一知半解的,但好歹也在二人的对话中把重点理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她是金大根的第一任妻子?可金大根的第一任妻子马氏不是八年前死了吗?就算马氏没死,她又为何要来杀自己的夫婿和儿子呢?” 李莲花淡淡道:“钱大人,这就只能请马夫人亲自为我们解惑了。” “你们知道金大根是如何发家的吗?”马彩凤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把自己那半边可怖的脸藏在乌发之后。 她眼神无波无澜,仿佛在讲述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金大根贩卖米粮起家后不久便瞧上了东麓湖那块矿山,可历来矿山开采都隶属于朝廷管辖,他一个普通商贩如何能够沾染上官家的产业,于是他就跟我那个见钱眼开的哥哥便想了一个办法。” 说到这里,马彩凤突然笑起来,眼泪从她满是脂粉的脸上滑落下来,她歪着头看着李莲花:“那年我的玲儿才刚满十岁,她还小什么也不懂,她父亲让她做什么,她便去做什么。” “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疯了一般的的赶去,但已经晚了,我的玲儿已经被炸的尸骨无存,连我自己都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金大根这个畜生当时只当是我和玲儿都死了,假模假样作势伤心了两天后就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矿山的开采权。” “而我虽侥幸不死,但腿伤和烧伤仍让我多年无法行动自如,多少次命悬一线都让我硬生生挺了过来,我想着,上天留我一条命总是要替我的玲儿讨回些什么的。” 钱明月叹了口气,忍不住问:“所以那么多年,马显贵和金大根都不知道你还活着吗?” “马显贵那个蠢东西或许知道吧。”马彩凤冷笑一声:“毕竟我入金府后也与他照过几次面,也许他认出过我又也许没认出来。谁知道呢。” “马显贵说他杀柳如玉,是为了给你报仇。”白不虞盯着马彩凤:“他要杀柳如玉,你也是知道的是吗?” “报仇?”马彩凤呵呵笑着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他不过是借此为了跟金福禄邀功罢了,说起来,金福禄虽是我亲儿,但秉性却十足十的像极了他那个畜生爹。” “这些年他仗着金大根在白霞镇做的那些事,我不是不知道,但当我看到马显贵给柳如玉的挂坠不知怎么的到了禄儿手上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想去提醒禄儿这东西留不得…..” “金福禄把你当成了柳如玉?”李莲花道 马彩凤点了点头:“他那日身子不适,晚些时候我便在厨房熬了粥给他送去,正逢他将所有丫鬟都打骂出了门,我原本只是想将那挂坠拿回便走,谁知被禄儿撞见,他将我踹倒,我一时不慎让他瞧见了我的脸…..” 马彩凤没再说下去,但后面的不必说也能猜出大概,马彩凤和柳如玉本就长得七八分相似,金福禄将亲母当成柳如玉,骤然瞧见自己憎恨的‘柳如玉’变的年老且如同鬼魅般霎时脸烂,定然觉得自己撞见了鬼,再加上那几日挂坠里的毒药浸染,心肝惊惧,便被吓死了。 “那金大根…..”钱明月眼眸微垂,似是不忍心再问下去,但他身为白霞镇父母官,又不得不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一双儿女惧殒,他这等无耻下作之徒凭什么还能逍遥的活着。” 马彩凤咬牙切齿道:“禄儿死的突然,慌乱中我未将挂坠取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挂坠被金大根发现了,他收了起来。实在没有比这更好机会了,午夜梦回,我这个厉鬼自然是时候要向他索命了。” “杀金大根这事你一个人做不了。”李莲花轻声道:“你应该还有个帮手吧。” 马彩凤愣了一下,抬手擦了擦眼泪,挺直腰板看向李莲花冷冷道:“金大根中毒至深,我一人足矣,何须帮手,你休要胡说。” “在红烛中下药,若非贴身女使,是断不可能做到的。”李莲花点了点桌案上的红烛:“我那一日就发现屋内红烛让人做了手脚,微毒致幻却要不了人性命,想来那人也想保全柳夫人性命。” “伺候过马夫人和柳夫人的,府内上下也找不出几个吧,更何况此人需忠心于马夫人你。” 钱明月道:“今夜扶柳夫人回房歇息的的人是方大娘,方大娘在金家堡时日颇久,应当伺候过马夫……” 马彩凤厉声打断钱明月的话:“所有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你们莫要牵扯旁人!” “夫人不必替老奴隐瞒。”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方婆子提着一盏小灯笼站在门口,脸上甚是平静:“李公子说的不错,确实是老婆子在老爷的红烛里下了药,老婆子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入金家堡十余年,将大夫人视作亲女,实在不忍看她如今这般,老婆子这条命留作无用,愿陪了她去,此生也了无牵挂了。” 第17章 碧茶毒发 “钱大人,此事若我金家堡不愿再追究,大人可否当此案已完结,放了马氏和方大娘一马?” 一道语调颤抖的女声自床榻传来,柳如玉缓缓睁开眼,她仍然抖的厉害,却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坚定的将手搭到了马彩凤的肩膀上:“姐姐,我不知你从前之苦,我……” “柳夫人,此事不是金家堡一府之事。马夫人和方大娘大错已铸,已无回头之路。” 钱明月摇了摇头,虽然唏嘘,但律法当前,绝容不得半点徇私舞弊:“本官会如实上报,等候判决。” 马彩凤缓缓看了柳如玉一眼,伸手拂开柳如玉搭在她肩头的手冷淡道:“你不必多想,我不杀你,只是不想伤害无辜之人罢了。若我的玲儿还在,与你也差不了几岁。” “姐姐……”柳如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突然想起了什么,翻身下床在床脚处寻出一处暗格来。 这暗格非常隐蔽,但里面放置的却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物首饰,不过是一些零散不起眼的旧衣物。 马彩凤神色微变,走过去抓起一条小小绣花腰带用颤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宛若珍宝。 “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夫君偶尔会偷偷对着这些衣物发呆,我猜想这应当是马姐姐和金玲儿小姐的衣物……”柳如玉道 “他这种人面兽心惺惺作态的畜生不配碰我玲儿的遗物。” 马彩凤心头酸涩不已,她将那条小小的腰带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收好,然后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走到钱明月面前坦然道:“钱大人,我们走吧。” 钱明月叹了口气,对马彩凤和方婆子郑重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回房的路上,圆月已被乌云笼罩,寒风猎猎,一路无光。 虽抓到了真凶,但李莲花和白不虞心情都不算轻快。 “这金大根着实奇怪。”白不虞实在没忍住开口喃喃道:“娶了与前妻颇为相似的柳如玉,又偷偷惦念亡妻亡女。作出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他做这些难道是为了让自己良心好过些吗?” “看似深情实则薄情寡义。” 李莲花一语点破,然后语带嫌弃道:“不虞姑娘日后找郎君可要擦亮眼睛,像金大根这样不惜以妻女性命换前程富贵之小人的可万万不能招惹。” “怕什么。”白不虞满不在乎的昂头叉腰:“谁若敢负我,我便有本事叫他生疮长脓化作一滩血水,生不如死。” 李莲花拧眉,面色发愁的瞧着白不虞,正欲说些什么,突然体内一阵如虫噬骨的疼痛,接着从心脉开始遍体生寒 。 这该死的熟悉的感觉。 李莲花忙屏气凝神,悄悄掐指迅速封了自己三处大穴,才勉强将体内乱窜的毒暂时压制了几分。 “不虞姑娘。”李莲花强装镇定的撑起一抹笑:“我先回房了。” “你碧茶毒发了。”白不虞只需瞧上一眼便能肯定 “无碍,我习惯了,只需睡上一觉便可。”李莲花摆了摆手,说罢便径直往屋内走,若不是他背影有止不住踉跄,还真挺能唬人的。 “睡上一觉?”白不虞看他逞强的样子也是毫不客气讥讽:“像上次一样差点死在那条破船上长眠嘛?” “你究竟是不相信我的医术还是觉得你自己有九条命可以让你随便折腾?” “好歹我祖母也是医仙,好歹我也救过你一命,任你从前内力再强,如今也是内里虚空,所剩无几,又能用内力强压此毒到何时?该求人的时候就求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莲花颇为无奈且自嘲的笑了笑:“不虞姑娘说的是,那就劳烦不虞姑娘了。” “哼。”白不虞轻哼一声,走上前捞起他的胳膊:“这才像话,本小姐说过要救你,才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白不虞费劲吧啦的将李莲花扶到客房,李莲花开始静心运气压制体内碧茶之毒,没多久就内力消耗过甚,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白不虞拿起桌上一只茶盏,迅速在手腕划出一道小口子,待她端着一小杯盏血来到李莲花跟前时,李莲花已经快要失去意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蜷缩在床上。 “有热酒吗?”李莲花睁开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迷糊间只当还是那个桀骜少年 “有,你快喝。”白不虞也不废话,扶起李莲花将茶盏递到他口边:“快喝,喝下去就好了。” 李莲花只觉得鼻尖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和花草奇异的香甜味,带着温热徐徐流入他口中。 不消片刻,游走在他四肢百骸冷入骨髓的疼痛逐渐开始平息,李莲花在失去意识前颇为欣慰的呢喃了一句:“方小宝,挺不错,这次寻的药倒有是有用的很呐。” 白不虞不知道他口中说的方小宝是谁,见他睡的倒是安稳,就知道她的血起作用了。 白不虞算了算,自她第一次遇见李莲花到今日相隔也不过八九日,他便又毒发一次,看来他这碧茶之毒确实不能再拖了。 须尽快回去找祖母才是。 第18章 千山拐子窟1 第二天天光刚亮,李莲花和白不虞就去后院牵了他们的两匹瘦马,给钱明月草草留了一张纸条子便离开了金家堡。柳如玉知晓的时候他俩已经走出了白霞镇。 钱明月在衙门熬了大半宿,知道的时候更是立刻去追,追出去八里地连二人的背影都没瞧见。 气的钱明月大骂他二人未将他视作朋友,后来负气之下还作了一篇诗痛骂才稍稍解气。 “不虞姑娘。”李莲花将马在岸边拴好,随手折了一把青草漫不经心的喂着:“在下有个疑问,想向不虞姑娘请教。” 白不虞手里捏着一个酥饼,正掰成小块往嘴里丢:“你问。” “那夜你喂我的药之中,是否加了一味忘川花?”李莲花思来想去,能压制碧茶之毒的,好像也唯有这一味忘川花才有可能。 “你说的忘川花,传闻世间仅一株,据说前些日子还被人寻了去,此等稀世珍草我如何能得?” 白不虞把手中最后一块酥饼丢进嘴里,然后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话说这附近也没什么城镇,今晚怕是又要露宿了,你去附近看看有什么能烧的柴火,本小姐去河里看看能不能弄点鱼虾回来。” 李莲花心不在焉的还在纠结那晚那药古怪的花草异香,对白不虞说的话也是淡淡的“啊”了一声,完全没听进去。 白不虞在岸边找了个水草充沛又与大河相交的浅塘,往里面不知洒了些什么粉末进去。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水中就浮上来几尾不大不小的鱼儿,白不虞挑了挑眉,扯了根结实的草条子把这五六尾鱼串了起来,开心的往回走。 这边李莲花还执着于薅草喂马,半个时辰过去了,两匹马倒是被他喂的溜光水滑,白不虞要他准备的柴火是半点没踪迹。 白不虞提着五六条鱼回来,岸边哪有半点火,气的咬牙切齿的瞪着李莲花 李莲花干笑了两声:“不虞姑娘莫急,我方才瞧见前方林间有一处简易屋子,想必是山间猎户们日常歇脚用的。” “我们不如过去,若遇上进山行猎的猎户,我们便跟他讨一处地方,若无人,那我们借用一宿,自是比露宿在外要强上许多。” 白不虞气的“哼””了一声,也不给好脸色。 眼见的冬日日头短,此时距离日落也没多少时间了,再加上刚刚她去抓鱼又不慎弄湿了些许鞋袜,若晚上露宿还真要吃点苦头,思及此白不虞将手里的鱼丢给李莲花,气势汹汹道:“带路。” 两人牵着马走近林间的小房子才发现这小破屋不知多少时间无人打理了。 不过山野间,也没得挑,有瓦遮头都算走大运气了。 “咳咳。”白不虞推开那扇薄薄的木门,迎面而来的灰尘呛的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李莲花“啊”了一声,看了一眼木屋内的景象也是忍不住的皱眉,语气里满是嫌弃的喃喃:“这怕是许久无人来过了,收拾出来怕是要费些功夫。” 说罢径自去外头寻了些青松树枝来勉强充作扫帚认认真真开始打扫起这小破屋来。 白不虞见指望不上李莲花只好叹了口气,在日落前去寻了一些能生火的木材,好歹是在天黑前生起了小小一火堆。 等两人终于忙完歇了开始烤鱼的时候,原本破旧脏乱的小破屋已经被收拾的相当顺眼。 虽然还是四处漏风的破墙破瓦,但至少有了可以取暖的火堆和勉强能入睡的相对干净的方寸之地。 “咦,这墙上乱七八糟画的什么?”白不虞啃着烤鱼,突然瞥见李莲花身后破墙上斑斑驳驳的画着一些画,有些因墙体年久失修已经破损,但大部分画还是保留在墙上。 “我刚才打扫的时候顺带看了两眼,墙上的画好像说的是‘三寸金’时五鼠盗宝之事。” 李莲花专心烤着手上的鱼,他刚刚打扫的时候就瞧了墙上的壁画,画工粗糙,且画的天花乱坠的夸大其词的。 他越看越觉得作画之人要么就是道听途说靠臆想胡乱作画,要么这作画之人就是‘三寸金’时五鼠本人,要不然怎么会把偷鸡摸狗之事吹嘘的像行侠仗义般。 “‘三寸金‘?我好像听说过他。”白不虞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是不是那个曾经异想天开潜入四顾门偷李相夷少师却被李相夷擒住最后被丢出来的那个人。” “丢出去只是江湖传闻罢了,他一个老者,李相夷是恭恭敬敬的把人送出四顾门的。” 李莲花略微无奈的摇了摇头:“三寸金前辈少师虽没得手,倒也从四顾门中取走了一些东西。最后也不算辱没了老前辈的名声。” 白不虞满脸好奇:“听你说的怎么好像你亲眼所见似的。” 第19章 千山拐子窟2 “咳咳。”李莲花转过头低咳了两声:“说起来那段时日,我恰好在四顾门附近做过游医,说亲眼所见也不为过吧。” “说到底还是道听途说。” 白不虞轻嗤一下,忽又兴致勃勃:“那你可曾见过李相夷?江湖传闻他十五岁就天下第一,十七岁就创立了四顾门,二十岁问鼎武林盟主。” 白不虞狠狠咬了一口烤鱼,眼里满是期待和认真:“如此的天纵奇才,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 “李相夷啊。”李莲花语气淡然道:“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容貌平平,年少轻狂,骄纵傲慢。所谓江湖传言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李相夷也不过如此。” “你真的见过李相夷吗?” 白不虞皱眉狐疑的瞧着李莲花,明显十分不认同他方才说过的话,一个传奇一样风姿绰约的少年,又岂会是他口中所说的那般。 “应当是见过吧。”李莲花捻了块鱼肉入口含糊其辞道:“那日四顾门人众多,我就在外面粗粗瞧了一眼。” 果然,白不虞撇嘴。 夜凉如水,冬日里的风夹着沁入心扉的凉意从小破屋的每一道裂缝中挤进来,又在火堆旁慢慢消散。 白不虞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中的干柴,忍不住觉得有些困顿。再看看那人,阖着双眼呼吸匀称,好像睡过去很久了。 白不虞打了个哈欠,睡意这东西好像会传染,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任困意渐渐袭来。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白不虞好似听见外面的马匹像受了惊有些躁动,她微微撑开眼,见李莲花也醒了,他温和的朝她笑了笑:“我去外面瞧瞧,你继续睡。” “外面好像有人过来了。”白不虞耳尖微动,这夜里这么静,除了风声还有细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且步履轻盈,一听就不是等闲之辈。 白不虞也没心思睡觉了,此深夜,若对方只是路过还好说,若真与他们碰上了,谁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 万一对方看他们两个好欺负,一时兴起来个杀人灭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这里吗?”三人瞧着手中的地图,站在一所破房子前四下环顾。 “没错。”其中一白衣少年面容生的特别俊秀,眉宇间分明青涩稚嫩却带着几分英气:“这屋外有马,屋子里有光亮,这定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没错了。” “你的意思是时老前辈住在这么一所破房子内?” 另一个蓝衣少年分明不认同白衣少年的说辞:“我说南宫清,你不会是拿假消息糊弄我们吧,说好的我们各自交出自己所得到的消息,等到了地方再各凭本事,你别存了别的心思耍诈。” “你别空口白牙就污蔑人。” 白衣少年急跺脚,从袖口掏出那张羊皮卷轴展开:“我早说过大家都把各自的羊皮卷轴拿出来凑到一起研究一下,是你们自己心思深重,不肯将各自收到的羊皮卷拿出来,只肯拿临摹的出来,如今我还怀疑你们是不是在地图上做了手脚呢。” “好了。都别争了。”一旁稍微年长些的男子睨了两人一眼沉声道:“时老前辈纵横江湖多年,他将你我三人聚在一起引到此处,定有他的用意。” 蓝衣少年轻哼一声,小声嘟哝道:“若不是妙手空空忙着找什么老什子神医,轮得到你在这里教训我们嘛?单论本事你还未必有我和南宫清那小子强,在这里装什么前辈。” “你……”年长的男子正欲发作,只听见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挺拔欣长的身影背着火光出现在门口。 白衣少年尚没瞧清来人便立刻俯下身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晚辈‘千机门’南宫清见过时老前辈。” 蓝衣少年和年长些的男子本来正互相瞧不上对方,瞥眼却见南宫清对着屋子里的人恭敬行礼,一时弄不清状况也没来得及细想便也跟着俯身行礼道 “晚辈‘去如风’宁轩扬见过时老前辈。” “晚辈‘逍遥圣手‘常问天见过时老前辈。” 李莲花站在门口一脸尴尬,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着三人慌忙摆手:“啊…..我….这…..” 常问天听声音不对,忙抬头仔细打量来人,这才发现对方竟是个看起来差不多二十五六的青年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混帐东西,你是何人?竟敢冒充时老前辈!” “这位大侠。”李莲花面色温和的抱拳行了个礼:“在下李莲蓬,与舍妹途经此处,眼见天色渐晚,便在此小屋借宿一晚。” 李莲蓬,什么鬼名字。 宁轩扬皱眉嫌弃的看了一眼李莲花,瞧他一身粗衣布衫也不像是有来头的样子,心里更加是没将此人放在眼里。 “李兄,夜路难行,正好我们三人赶路也累了,不知可否方便我们三人进屋一同借宿一宿?”南宫清见李莲花此人虽看着平平无奇的模样,但周身气度倒是瞧着不差,一时难测此人功底,也不随意冒犯,仍是恭恭敬敬的态度。 常问天在一旁没说话,他比那两个毛头小子年长些总是沉稳些的。 但此时无论李莲花同不同意,他也定是要进屋子里查探一番的。 第20章 千山拐子窟3 “这…..”李莲花显得略微为难的样子转头瞧了一眼屋内的白不虞,白不虞冲他挑了挑眉,李莲花假装松了口气对着屋外三人道:“如此,就请三位大侠与我兄妹二人在此屈就一晚了。” “哼。”宁轩扬才不管李莲花说了什么,昂着头一个大踏步率先走进小破屋。 他先是满是嫌弃地打量了一下屋子,发现这屋内跟屋外差不多四面漏风,除了……多了一个娇娇嫩嫩明媚活泼的小姑娘。 白不虞抬眼看着宁轩扬,觉得他的气势活像只耀武扬威的大公鸡,然后这只大公鸡在与她视线对视的那一霎那,突然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这位姑娘,多有打扰,在下‘去如风’宁轩扬,敢问姑娘姓名?” 白不虞弯起眉眼:“李阿花。” 宁轩扬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如此俏丽动人的姑娘竟然取了个如此既不文雅也不诗意,甚至称的上粗鄙的名字 简直比她哥哥李莲蓬的名字还糟糕! “阿….花姑娘。”宁轩扬喊名字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南宫清和常问天进门就被墙上的画所吸引,细细研究了一番之后二人脸上皆是惊喜之色。 “李兄,你兄妹二人当真只是路过?”南宫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二人,连二人吃剩了半条丢弃在旁的烤鱼都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也没看出些门道来,只好不耻下问。 “南宫少侠为何如此问?”李莲花一脸真诚地看着南宫清:“我兄妹二人确实只是偶然路过此处,恰巧留宿而已。” “啊。”南宫清面带尴尬的啊了一声:“如此….那李兄,未免误会,我再冒昧一问,你兄妹二人来此地前,可有收到羊皮卷轴?” 南宫清会有此一问是因为他与常问天宁轩扬碰头的时候,他们三人都收到了时五鼠的送的羊皮卷轴,只是这三人将各自的临摹的卷轴拿出来拼凑在一起的时候,发现少了四分之一。 这难免让人怀疑时五鼠下帖的时候应当将线索分成了四份给了四个人,而他们三人在多番摸索之后最终靠着残缺的地图找到了这里。 又恰好在此处遇见了李莲花和白不虞。这就很难不让人误会,这兄妹二人是不是就是一直迟迟未出现的‘第四人’。 “羊皮卷轴?” “是。”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思索了一下,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小张羊皮举到南宫清眼前一脸认真的问道:“是这个吗?” 常问天和宁轩扬一开始懒得理会李莲花和南宫清,直到李莲花果真从怀里掏出羊皮卷轴残卷来,他俩才瞪着大眼跑过来 “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只是路过吗?那你这卷轴是从何而来的!”宁轩扬盯着李莲花手中的羊皮卷气势汹汹的指着李莲花。 好个混账东西!竟敢诓骗戏耍他! 连白不虞都微微有些吃惊,不知道这老狐狸从何变出来的卷轴。 “宁少侠莫激动,我们兄妹两确实只是路过而已。” 李莲花迎着三人狐疑的目光语气平和的第三次解释自己确实只是路过而已:“这张羊皮卷轴是我方才在打扫屋子的时候无意间在墙角下拾到的,我当时并未仔细细瞧这是什么,直到刚才南宫公子问起我才想起来。” 常问天、南宫清和宁轩扬显然并不相信李莲花的说辞,如此重要的卷轴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随意丢在墙角。 但李莲花说的一脸认真,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深浅,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发作,只好神色各异的围坐在火堆旁。 “我提议既然各位有缘聚在一起,不如大家把各自收到的羊皮卷轴都拿出来,一起研究一下时老前辈到底有什么指示被我们疏漏了。” 南宫清率先打破沉默,往衣袖里摸了摸,稍稍犹豫了一下后,将更内侧那张卷轴拿了出来摊在一旁的空地上,然后抬眼望着众人 这张羊皮卷轴泛着古朴的黄棕色,与李莲花手中的质地一样,李莲花把手中那张羊皮卷轴也放到了地上,两张卷轴刚好拼凑成了整幅地图的右半侧。 常问天皱眉沉思了半晌最终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羊皮卷轴。 接着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宁轩扬,宁轩扬在众人的视线中迅速涨红了脸,哽着脖子吼道:“别看小爷,小爷也没说不拿。” 说罢动手开始脱靴子,一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一言难尽的神色,谁能料到宁轩扬竟将羊皮卷轴藏到了靴子里。 四张羊皮卷轴铺在地上,终于将一张完整的地图拼凑了起来。 “这个小红点是我们现在所在的破屋?”白不虞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道:“这老头搞什么,如此神神秘秘,还有这幅地图到底要让人找什么?” “阿花姑娘,那个….不可对时老前辈无理。” 宁轩扬轻咳了两声,耳尖红红的:“我等收到时老前辈送来的羊皮卷轴,同时卷轴中还附带了一封信,我想大家收到时应当也收到那信,否则不会千里迢迢赶赴于此。” 第21章 千山拐子窟4 “不错。”常问天利落的点了点头:“时老前辈在信里言明,谁能破了他的局,他便将他的缩骨绝学倾囊相授。” “不止缩骨绝学,还有时老前辈毕生的积累。”南宫清补充道 “毕生积累?”白不虞张大嘴巴确认:“钱吗?” 南宫清点头 “这老头可真大方。”白不虞眼睛亮晶晶的,她瞥向李莲花,笑的非常明媚:“哥,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们先留下来,探探虚实也无妨啊。” “这…..”李莲花扫了一眼其他人:“恐怕不妥吧。” “这有什么不妥的。”宁轩扬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本来破局就是各凭本事,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宁公子说得有理。”南宫清接话道 “加入也无妨,只是想要破局的前提是需先找出地图的关跷之处。” 常问天冷冷出声盯着李莲花:“你比我们先找到这里,应当比我们先有头绪吧。” 李莲花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头绪倒是真没有。” 常问天冷下脸正欲出言讥讽两句忽又听李莲花接着道:“但我倒在地图上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南宫清问:“什么地方?” “诸位请看。”李莲花指着地上的四张羊皮卷轴 “看什么?”宁轩扬凑上去瞧,什么门道也没瞧出来 “我原本也在想,时五鼠前辈将画分成四份交托于人,那必定有他的用意,但方才四张羊皮卷轴凑在一起,也不过凑成了一张不起眼的山川舆图而已。”李莲花道 “那既然四张卷轴乍一看毫无关窍的话,那关窍又在何处?” 李莲花环视了一下四周,众人随着他的视线落到了墙壁上:“我就想起这地方有画的地方又不止是我们手上的羊皮卷轴,还有这满屋子的画呢。” “啊?”南宫清眼里满是清澈的茫然 “你别卖关子了,然后呢?”宁轩扬催促道 李莲花道:“各位都是时老前辈请来的,想必知道这墙上的画画的是什么吧。” 常问天道:“画的是时老前辈十年前在御剑山庄盗取朱雀剑的事情。” “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 “那这与我们手中的地图又有何干系?”南宫清问 “关系就在于…..”李莲花伸出两根手指将地上的地图重新摆放了一遍 宁轩扬不解:“你在做什么?” “等等……”白不虞盯着地上的地图,越瞧越觉得重新摆放的地图像一种神兽的图腾:“这是朱雀?” “不错。”李莲花略带赞许的看着白不虞:“若我们只当这羊皮卷轴是地形图,那我们永远也参透不了时老前辈的用意,但若我们打破常规,把这四张地图 当成一幅画来看,就拼凑出了一幅朱雀衔日图。” “朱雀衔日图?”常问天认真打量着地上的羊皮卷:“就算你猜的全是对的,可这图上只有一只朱雀,何来的衔日?” 李莲花呵呵笑了一下,再度提醒道:“这画上没有,那自然是在别处了。” 南宫清的目光倏然落到墙上的画上,一番找寻后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类似于太阳的图案。 “在这里。” 众人忙围过去瞧那太阳图案,它隐于画作间,若不仔细瞧,根本不会注意。 “我看这太阳也与别处没什么区别,什么朱雀衔日,你该不会是瞎编的吧。” 宁轩扬伸手轻触了一下墙上的太阳图案,那处红日图案突然开始皲裂,最后碎片落下呈现一处外观奇特的山脉的模样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千山拐子窟!” 朱千门客栈近日来了几个怪人,先是一位蓝衣公子一进门就吆喝着要包下客栈里所有上房。 在得知客栈一共才四间客房以后,蓝衣公子勃然大怒,毫不客气的将客栈掌柜的丢出了他那间自留的大房,自己大咧咧的住了进去。 掌柜的从没见过如此霸道且出手如此阔绰的公子,先是受了一番惊吓然后欢欢喜喜的腾了房间。 每天好酒好菜的伺候着这几位看着就不好惹的大爷。 千山拐子窟之所以叫拐子窟,是因为此处山貌特殊,远处看就山上就像鱼鳞般鳞次栉比。 其中又有许多天然形成的洞窟暗藏其中,若无人引路,极易迷路。然而这只是其中之一。 让千山拐子窟更出名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名鼎鼎的千山鬼市。 大概在五六年前,千山鬼市悄然开市, 因为它与其他鬼市不同,千山鬼市地属两国山脉交界之处,地势复杂,不受两边朝廷管辖,久而久之,自成一派。在里面贩卖什么都不算稀奇。 本来也不成气候,只是不知何时千山来了个鬼市主,据说每次鬼市主出现,都会带来一件江湖中流落许久的宝贝。 而李莲花等人一路过来,再已打探清楚了,这次鬼市主带来的宝贝,就是十五年前血域天魔的烈火鎏金珠。 看来时五鼠的朱雀衔日,指的就是这烈火鎏金珠无疑了。 第22章 千山拐子窟5 “诸位,千山鬼市的路引弄来了,可费了本公子好一番功夫。” 宁轩扬走进房间,将手上的路引甩到桌子上,昂着头态度仍是一贯的傲慢:“千山鬼市一月就开市两日,而本月第二次开市就在今夜子时。到时候能不能偷到鬼市主的烈火鎏金珠大家就各凭本事了。” “那是自然,南宫清先谢过宁公子了。”南宫清朝宁轩扬行了个礼,从桌上拿了一张路引便出了门去。 常问天也不多废话,拿起桌上的路引瞥了宁轩扬和李莲花一眼就走了。气的宁轩扬在他身后瞪着大眼叫嚣:“哎,我说你这人到底懂不懂礼貌,给你行了方便连句谢谢都不会说是嘛!你当本公子欠你的啊!” “啊,宁公子。”李莲花手伸在半空,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得呐呐道:“那我替我和舍妹先谢过宁公子了。” “等等。”宁轩扬转过身一只手按在路引上 李莲花不解的看着宁轩扬 “你说你一个人带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去鬼市这种地方是不是太过冒险?我看你的武功也不是很好吧,这样吧。本公子实在不放心你们,不如我发发善心,与你们同行也不是不可以。” “这…..”李莲花略显迟疑 宁轩扬见他犹豫,一时着急忍不住拔高音调:“本公子一番好心好意,你莫要不识抬举。鬼市那种地方,哪是能轻易来去的,就你这等破烂武功怕是还没进鬼市主的屋子就被擒住了。” “是是是。”李莲花干干的笑了两声:“那就有劳宁公子了。” 宁轩扬听他如此说,才满意的抬了抬下巴得意的“哼”了一声回房了。 李莲花看着少年意气风发的背影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少年心事,总是藏不住的。 入夜,子时。 李莲花、白不虞、宁轩扬三人提着一盏蓝灯笼站在千山脚下。 常问天和南宫清都未出现,不知是否是先他们一步去了鬼市。 “哼,投机取巧。”宁轩扬如此评价道:“他们以为去的早就能抢先一步吗?若鬼市主的东西那么好偷,时老前辈也不会拿烈火鎏金珠当此次比试的彩头了。” 李莲花提着小灯笼环顾了一下四周还不忘附和两声:“宁公子说得有理。” “那是自然。”宁轩扬扬了扬嘴角,正欲说话忽的耳旁一阵疾风闪过,宁轩扬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才发现那阵风竟是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矢,那箭矢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李莲花手里提着的蓝灯笼。 蓝灯笼烛火灭的那一霎那,身后的山道上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辆马车,山路寂静,这辆马车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点动静都未曾有。 宁轩扬手心微微出汗,碍于李莲花和白不虞在场他不得不强装镇定,以免露怯。 “公子,路引。”马车上的人说话没什么语调,不知是不是宁轩扬的错觉,他甚至觉得那人连眼珠都没动过。 “给你。”宁轩扬从怀里掏出三张路引 “原来是贵客,”来人看了眼路引,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撩开马车的车帘对着李莲花三人道:“三位贵客请上车。” “有劳。”李莲花点了点头,第一个上了马车,白不虞和宁轩扬对视了一眼,也先后踏上了马车。 “这千山鬼市怎么个规矩,一来装神弄鬼的。”一上车,宁轩扬就忍不住抱怨道 李莲花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态度,一上车就阖了眼睛闭目养神。 宁轩扬看他这副样子也就悻悻的闭上了嘴,端直了身子竭力做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倒是白不虞,眼里闪着兴奋,对这一切都充满好奇,时不时的就去撩车上的帘子,试图想看外面的景色。 可惜天太黑,山中的景色又都差不多,看了一会白不虞就觉得无趣了,放下帘子。她看了眼李莲花又看了看宁轩扬,最终朝宁轩扬露出一抹微笑 “宁公子。” 宁轩扬原本思绪纷杂,一脸苦大仇深的思虑着该如何从鬼市主手中将那烈火琉金珠盗走。 忽听白不虞叫他,立刻就把脑海中一切思虑计谋都抛诸脑后,眉眼带笑的抬眼瞧着白不虞:“阿花姑娘有事?” “你可知千山鬼市有没有人贩卖奇珍稀药材?” “珍稀药材?”宁轩扬愣了一下 白不虞道:“我曾听闻我祖母说起鬼市里面或许会有人贩卖天山雪莲、血枯草等这类的罕见药材,也不知我们这次去能否能遇上?” “阿花姑娘想寻这些做什么?”天山雪莲和血枯草都是万里寻一的滋补药材,阿花姑娘问这些,难不成是家中有人患了重疾? 宁轩扬忍不住瞥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李莲花。 是了,这人看着就病怏怏内里虚空的样子,也难为李阿花姑娘要费心为他寻此等名贵药材进补。 第23章 千山拐子窟6 “像天山雪莲此等名贵药材,过于稀罕,市面上通常难以遇到。若有需要,需要先在黑市花重金下悬赏贴。”宁轩扬道:“等有人接了帖子,若运气好,最快等上一年半载,或许便可得到。” “一年半载?”白不虞微微皱眉:“这也太久了些。” 宁轩扬闻言踟蹰了一下,他想起自家老爹好像在十余年前从一江南富户手里曾偷到过一小株天山雪莲,被他老爹珍而重之的收藏在宝库内,这是救命良药,自然极为看重。 “在黑市都如此罕有,那若有天山雪莲岂不是可以卖重金?”白不虞眨着她的大眼睛,眼含期待的望着宁轩扬 “确实,不仅可以卖重金而且有钱也难买。”宁轩扬咬了咬牙:“阿花姑娘,实不相瞒,其实我府上有一株…….” “太好了。” 宁轩扬还没说完,白不虞就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宁轩扬着实奇怪阿花姑娘这句太好了是什么意思,明明他还未来得及将他府上有雪莲之事告知。 “天山雪莲我记得药库还剩下几十余株,等我回山我得拿上几株先过来卖一卖试试。”白不虞兀自喃喃道 几十余株?几十余株什么?宁轩扬的嘴巴微微张开,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马车走的方向不对。”本来正在闭目养神的李莲花猛然睁眼,眼神凌厉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又用手去敲马车的木板尔后沉声道:“我们可能中计了。” “中计?”宁轩扬完全听不懂李莲花在说什么,只觉得此刻的李莲花身上有种他不习惯的气势,仿佛在瞬息之间,就换了另一个人似的。 “窗户被锁死了。”白不虞掀开车帘,只见整辆马车外围不知何时布满了细密的银丝,这银丝看起来坚韧非常,瞬间将整辆马车变成一座移动的囚笼。 “是谁他妈的想出这种下三滥的馊主意?!鬼市主吗?等本少爷出去了,我一定要找鬼市主好好清算一下这笔账!”宁轩扬忍不住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 “我们怕是没这个机会了。”白不虞望着前方,声音有些许不稳:“前面是悬崖,他想要我们死。” “该死的!”宁轩扬一边咒骂一边拔出随身配剑对着周围一顿乱砍,试图从内部劈开这破车,他心里很清楚,一旦马车带着他们坠入前面的悬崖,那他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宁轩扬砍了半天,面前的车门倒是没给费什么力气就砍开了,但那细密如珠丝银丝却是纹丝不动,眼看着马车离悬崖不过数丈距离,此刻已入绝境,宁轩扬有些无力的垂下了手。 “宁公子,借剑一用。” 李莲花上前一步轻叩了一下宁轩扬的手,宁轩扬手中的剑就不知怎么的到了李莲花手里。 只见李莲花一剑斩向前,速度快的宁轩扬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剑的,就听见四周传来“叮叮当当”银丝崩裂的声音,然后是缰绳断裂的声音,两匹没了缰绳的马在他们眼前长啸一声直直的坠入悬崖。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莲花凝神运气,将手中的剑径直向下插入地面,终于迫使来不及收力的车轮在离悬崖一尺远的地方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你…….”宁轩扬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他的清承剑他知晓,若非此人有让其他人望其项背的内力,绝无可能将那固若金汤的银丝一剑斩断。 更不要说,将剑插入岩石而不断,借力迫使马车停下来了。 有这种内力的,放眼整个江湖也寻不出几人。 这个李莲蓬!绝非泛泛之辈! “宁公子,抱歉了,你的剑…….”李莲花敛起眉宇间的凌厉,朝宁轩扬抱歉的笑了笑,似乎一秒间又变回了那个温吞好脾气的李莲花 宁轩扬张着嘴巴,仍是说不出一句话。 “这些银丝是用什么做的?如此坚韧?”白不虞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段银丝,发现这银丝柔软如发丝却坚韧非常,不由得大感兴趣 李莲花道:“江湖中有一门派,擅长以柔韧的丝线操控机关,不仅是机关,若操纵丝线游刃有余者,用来探囊取物也是不在话下的。” “千机门!”宁轩扬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的:“南宫清这个小人,说好的各凭本事,比试还未正式开始,他竟然想出这种手段想除掉我们!” 李莲花瞧着脚下的层层丝线,面上没什么情绪道:“今夜已是子时,比试已经开始,他用千机门的机关除掉自己的对手,也算是凭‘他的本事’,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你….”宁轩扬没想到李莲花竟然帮南宫清说话,一时气急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负气背过身去,不再跟李莲花说话。 “子时都快过了,我们赶紧去千山鬼市吧。”白不虞拍了拍手上沾上的土站了起来:“他费了如此大周章送了份大礼给我们,我们又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第24章 魁金楼1 魁金楼 李莲花、白不虞、宁轩扬三人在门口领了牌子被请上二楼,常问天已经端坐在二楼雅间,见李莲花他们进来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 等三人入座没多久,南宫清也到了,只是他衣衫有些脏污,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宁轩扬看着南宫清恨不得把眼睛瞪出来,手中的茶盏被他捏的恨不得捏碎了全扬对方脸上。 “南宫公子。”李莲花笑了一下,递上一杯茶 南宫清方才见过李莲花持剑的模样,心里早对李莲花发怵,低头应承着接过茶水,不敢去看李莲花。 宁轩扬见他这副模样,又想起刚才的命悬一线,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随着三声鼓声落下,众人安静,一楼中央的帏幔徐徐拉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站立于台子正中央,正当众人以为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市主时,那人一掀衣袍露出一张妩媚动人的脸。 “诸位贵客,远道而来,小女子凤来在此替千山拜谢诸位厚爱。” 台上的女子施施然的行了个礼,然后狭长的凤眸微抬,嗓音慵懒:“魁金楼有个规矩,那便是第一件拍品是献给诸位贵客的,只消在座贵客谁能有本事拿走,谁便能拿走。” 凤来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一支碧玉簪:“今日的第一件拍品有些特殊,就是我头上这支碧玉簪。” 众人见第一个拍品只是支不起眼的碧玉簪都表现的兴致缺缺,能来此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门道,自然瞧不上区区一支碧玉簪。 凤来娇笑一声:“诸位莫要小看了这支碧玉簪,今日谁只要拿了我头上的这支碧玉簪,谁就能直接上三楼雅阁第一个面见鬼市主大人。” 凤来话音刚落,台下众人都有些跃跃欲试了,都知道鬼市主的规矩,千山鬼市一月只开市两次,每次至多只有三人能有缘见到千山鬼市鬼市主的真容,要知道来千山鬼市的人,有一半并不是为了买货卖货,江湖上闲的无事凑热闹的人也不少。 若能见到鬼市主,那何妨不也是日后吹嘘自己的谈资嘛。 “有意思。”常问天哈哈一笑,跃身下楼,那架势是生怕被他人占了先机。 “在下逍遥圣手常问天,请凤来姑娘赐教。” 凤来斜睨着眼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常问天一眼:“哪里来的不懂事的臭男人,逍遥圣手?本姑娘听都没听过,你还是下去吧,本姑娘没心情跟你这种脏兮兮的臭男人比试。” “你……”常问天被她说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尔后恼羞成怒,抬起一掌不由分说的就朝凤来劈去 凤来也不慌,顺势一个下腰不仅躲过了常问天的这一掌,还顺带脚步轻点至常问天身后,抬起脚尖在常问天后腰处不轻不重的踹了一下,常问天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向前冲了一步,顿觉屈辱,立刻掌上生风向后猛然一击。 这一击力到虽猛,但准头不够,凤来又是轻轻巧巧躲过,然后只见她手中彩绸飞舞,三两下就将常问天缚了个严严实实。 凤来正欲将常问天就此丢下台去之时,常问天突然怒吼一声,用真气将身上缚着的彩绸尽数震断,凤来猝不及防,被震的往后倒退了数步,看来方才她还真的是小瞧了此人。 常问天趁着凤来愣神的间隙,已然两步踏至凤来面前,一手出掌一手探向凤来发髻。 就在他手快要碰到凤来头上玉簪之际,一条银丝从二楼斜飞而来,轻轻松松将那玉簪从凤来头上卷了下来。 凤来躲过常问天的一掌,一时不察,再想去取被卷走的玉簪,已然来不及了。 魁金楼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懵了,等回过神来纷纷抬首去瞧二楼是何人的时候,只看见一个风姿绰约的白衣少年手里颇为得意的拿着凤来的那根玉簪朝楼下拱手道:“诸位,承让了。” “南宫清!”常问天目眦欲裂 凤来瞪了常问天一眼,整理了一下散落下来的乌发,朝楼上的南宫清浅浅一笑:“公子好手段,楼上请吧。” 南宫清施施然回了个礼,一派翩翩公子的气度。路过宁轩扬和李莲花身边的时候宁轩扬忍不住讥讽道:“哼,装的人模人样的,实则阴险耍滑,千机门果然都是些不入流的。” 南宫清听宁轩扬这么说也并不恼怒,他朝李莲花行了个礼,理了理衣衫转身随了前来领路的小厮走了。 “没想到被他钻了空子。”宁轩扬铁着张俊脸,此时他是半刻也等不了了,他负着手在房间来回踱步,最后猛的拍桌子,把李莲花吓了一跳 “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看。” “宁公子。”李莲花苦笑了一下:“这楼里少说也有七八十个护卫,想要硬闯怕是没那么容易。” “谁说我要硬闯了?”宁轩扬扬了扬下巴指指头顶:“做咱们这一行的,不会点飞檐走壁之术怎么出来混江湖?” 李莲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与阿花姑娘在这里等着,少我一个他们不易察觉,我去去就回。”宁轩扬道 李莲花和白不虞坐在雅座瞧着楼下热闹非凡的叫价很快成交了一个白玉送子观音和一副据说是当今皇后佩戴过的东珠,当凤来姑娘拿出第四个宝贝的时候,宁轩扬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他一进屋子就一言不发,脸色有些发白,直到他咚咚咚地喝了三大杯水后才抚了抚胸口激动道:“我看见….我看见南宫清用银丝杀了鬼市主!” 第25章 魁金楼2 李莲花“啊”了一声,端着一杯茶眼神还瞧着楼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轩扬还等着李莲花的反应,等了半天,只见李莲花慢慢端起茶喝了一口,继续瞧着楼下。 等到凤来将第四个宝贝的幕布揭下,众人哗然,只见伫立在台上的是两株巨大的、足有一人多高的红珊瑚。 那红珊瑚本就少见,枝冠繁茂至此、红如泣血更是珍品中的珍品,在众人惊叹的眼神中,那两株红珊瑚在烛火下熠熠生辉,美的别样妖娆。 “果真是无价之宝。”李莲花评价道 “你怎么还有闲心管什么破珊瑚。”宁轩扬焦急道:“南宫清这个死疯子,设计杀了我们不成,居然在魁金楼杀了鬼市主,不行,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不能被南宫清这个疯子给连累了。” 李莲花还在瞧着楼下的两株红珊瑚,对宁轩扬的话只是淡淡道:“我们走不了了。” “怎么可能。”宁轩扬急切道:“趁着他们魁金楼的人还没得到消息,你和阿花姑娘先走,阿花姑娘不会武功,她一个女子,万一动起手来难免吃亏。” 李莲花漫不经心的用手指轻扣桌面:“你没发现吗,就在刚才你进门开始,楼内的护卫便从红衣换成了黑衣,怕是在你发现南宫清杀了鬼市主的同时魁金楼就已经发现了鬼市主死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只是这消息走漏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这…..”宁轩扬这才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确如李莲花所说,楼内的护卫已经悄悄的换了一批。 “怎么办,我们与南宫清那疯子同来,此事若解释不清,怕真是要被牵连。”宁轩扬道 “宁公子莫急。”李莲花道:“如今魁金楼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若南宫清真杀了鬼市主,他是自然同我们一样也出不去。冤有头债有主,他们魁金楼要找麻烦也自然是找他,与我们何干?” “你说的轻巧。”宁轩扬急道:“南宫清那种疯子小人,谁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胡说八道。” 李莲花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过了约莫半炷香时间,楼下的喧闹还在继续,李莲花他们则被凤来派人‘请’上了三楼。 一同被请上来的,还有在楼下角落已然喝的酩酊大醉步履不稳的常问天。 白不虞被常问天身上浓重的酒气熏到了,不由嫌弃往边上挪了点想离这个臭酒鬼远一些。 李莲花进门就东张西望了一番,视线越过众人看到了屋子正中央端坐着的一个紫衣黑袍无头尸体 李莲花微微皱眉,视线往下,又看到了尸体脚边属于它的头颅滚落在那,只见那头颅双眼紧闭,毫无狰狞之色,仿佛只是睡着了,若不是脑袋此刻呆的位置不对,看起来死的别提多安详了。 “诸位贵客。”凤来狭长的凤眸透冷冷的扫过四人,仿佛在看四个死人:“我家主上被南宫清所杀,我魁金楼向来恩怨分明,如今南宫清不知所踪,若诸位能将南宫清交出来,我魁金楼也不会为难诸位贵客。” “不知所踪什么意思?”宁轩扬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地方他一炷香前还来过,房内唯一的两扇窗户外头是峭壁悬崖,根本没有可以脱逃的地方。 “这窗户外是万丈悬崖,南宫清在魁金楼内杀人,除了大门根本无路可逃,你的意思难不成他是从这峭壁跳下去了不成?” 宁轩扬指着打开的窗户扬声道:“你们自己在魁金楼找不到人,却为难我们是什么道理。” “哼。”凤来冷哼一声,眼角一扬,十几个黑衣护卫就摆了阵形将宁轩扬李阿花等四人团团围住:“在魁金楼,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说的便是规矩。今天你们若是交的出南宫清,便能走出这扇大门,若交不出南宫清,那就都留下来给鬼市主大人陪葬。” “你…..”宁轩扬为之气结,转头瞪了李莲花一眼:“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要去哪找南宫清那个死疯子!” 李莲花也不回话盯着地上的一截银丝出了神,他朝凤来姑娘笑了笑走过去拾起那截银丝放在手上仔细端详 “凤来姑娘莫急。”李莲花细细瞧了手中的银丝和头颅的切口,正欲将手中银丝放到无头尸上去的时候,凤来的彩绸已经伴随着一声娇斥不由分说的挥了过来:“不准对鬼市主大人无礼。” 李莲花不禁退了一步,手上握着那截银丝对凤来微微歉意道:“是我思虑不周了,我看鬼市主颈上切口太过于齐整,一时好奇,便想验证一下。” 白不虞闻言往前走了两步,见尸体的切口果然异常整齐,就像一把极度锋利的刀刃飞速切过一般。 “南宫清是千机门门主的亲传弟子,一手千丝银线自然练的极为熟练,切口整齐有什么好奇怪的。”凤来睨了李莲花一眼沉声道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接着又蹲在地上去瞧那头颅 凤来见他瞧来瞧去,早已十分不耐,不由得催促道:“你在那里磨蹭什么,想要活命的,还不快快去将南宫清找出来!” 第26章 魁金楼3 李莲花扯了扯手里的银丝,眉头微锁缓缓道:“凤来姑娘,听闻鬼市主武功不凡,虽从不沽名钓誉不屑进江湖万人册排行榜,但我猜,鬼市主大人的功夫无论如何也不应轻易被南宫公子所杀才对。” “可我是亲眼…..”宁轩扬正欲接话,李莲花适时投递了一个温温和和的眼神,宁轩扬立刻话锋一转:“咳咳….南宫清功夫不过二流,要说他有这个本事杀了鬼市主,的确蹊跷。” 凤来面色冰冷,神色似乎犹豫了稍许才开口道:“若非主上日前被人偷袭,受了不轻的内伤,否则凭南宫清这等货色自然不可能杀得了主上。” “鬼市主受伤了?”李莲花瞥了一眼紫衣黑袍无头尸体,手指轻捻着银丝。 “这是我魁金楼的辛密之事,与你们外人无干。”凤来蹙着眉甩了甩衣袖厉声道:“明日午时前你们若找不出南宫清,就别怪我魁金楼不讲待客之道了。” “自然。”李莲花微微笑了一下:“不知凤来姑娘可否让我等搜查一下这个房间?或许南宫清在此行凶后不小心留下了踪迹也未可知。” “随便你们。”凤来斜睨了李莲花一眼:“不过主上的遗体我定是要将其好好安置的,至于这房间,你们想查便查。” 李莲花颔首:“有劳。” 等凤来派人安置了鬼市主的遗体后,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李莲花、白不虞和宁轩扬了,常问天不知何时离开的房间 白不虞和宁轩扬觉得此人喝酒误事,不知又跑去哪里喝酒睡觉去了,也便随他去了。 “这房间有什么可查的,这里根本没有第二条可以逃走的路线。”宁轩扬大跨步走到窗边向下看了一眼道:“这悬崖少说也有百丈,任他什么千机门什么千丝银线都不可能让南宫清这疯子长出翅膀从这里遁走,我们应当快快去楼下盘查这楼内所有人,也许这小子易了容藏匿其中只等明日午时我们当了他的替罪羊,他好趁机混出去。” 白不虞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又去看李莲花,见李莲花蹲在原本鬼市主那具无头尸放置过的位置盯着地面瞧。 白不虞压不住好奇也跑过去跟着看,地面上有不少还来不及清理的血迹。 “看什么呢?”白不虞不懂这地上的血迹有什么可看的,毕竟用银丝将头绞下,或多或少必定会留下血迹。 李莲花道:“我在看这地上的血液,为何会分为两个颜色,且你们仔细看,处于这一处的血液已经凝固,但为何那一处的血液,还未凝固。” “这有什么稀奇?”宁轩扬不懂为何现在时间紧迫,李莲花却显得不疾不徐,还有心思蹲在这里研究一个死人的血液凝不凝固 “宁公子,如果我告诉你,一个人被人断了头颅,但他颈部的切口和脑袋的切口完全不一样,你会想到什么?”李莲花看着宁轩扬侧了侧头 “你在胡说什么,如果是同一个人被人砍了头,怎么可能切口不一样呢,难道杀了一个人还要砍两次头不成?除非…….”宁轩扬说到这里噎了一噎,瞪大了眼睛回视李莲花 “你是的意思是说尸身和头颅是不同的两个人?”白不虞虽不确定,但还是道出了心中所想 “不错。”李莲花道 “难道说南宫清在此杀了两个人?”宁轩扬惊道:“好他个南宫清,竟然以杀人为乐,不行!我们须得快快将他抓住,不能让他再滥杀了。” 李莲花有些无奈,叹了口气继续道:“宁公子,一个人自然只有一颗头颅能砍,但问题是当时这房间只有鬼市主和南宫公子,何来第二个人让南宫公子杀呢?” “对啊,不对啊。”宁轩扬道:“当时南宫清杀鬼市主的时候,我就伏在房梁上,当时屋内并无其他人啊。” 李莲花被宁轩扬的对啊不对啊弄得头疼不已,他第一次觉得其实方小宝还是挺聪慧的,至少人家一点就透 而眼前这个,跟榆木脑袋也没太大的区别。 宁轩扬道:“我分明亲眼所见南宫清杀了鬼市主,当时屋内千真万确就他们二人,怎么死的会变成两个人呢?” “问题就在这亲眼所见上面。”李莲花道:“宁公子,你当时确实看见南宫公子用银丝杀了鬼市主,而后又将鬼市主的头颅绞了下来吗?” 宁轩扬细想了许久:“当时我刚潜入便看见南宫清已经杀了鬼市主,当时他拿着银丝,手上端着鬼市主的头颅,那画面瘆人的很,我一看南宫清这人简直是疯了,就赶紧退出房间回来了。” “所以换言之你并未亲眼看见南宫公子杀人,也并未亲眼目睹南宫公子将鬼市主的头颅用银丝绞下?” 宁轩扬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李莲花指着地上的血液:“你们看这地上两处血液,颜色深浅不同,血液凝固不同,只有不同的死亡时间才会让血液颜色不同,且你们可知活着切下头颅和死后切下头颅有什么区别?” 第27章 魁金楼4 宁轩扬脑子完全不够用,他抓了抓头发一脸诚恳的发问:“有什么区别?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李莲花略略叹了口气用手指轻点地面和桌面那几处血迹:“一个人如果活着就被切下头颅,那他的血液会呈喷射状,且很快凝固,就像这里。” 李莲花又指了指鬼市主头颅放置过的地方:“反之,若一个人死后几个时辰才被切下头颅,那它的血则流速缓慢,且不易凝固。” “这两个人不是同一时间死的。”白不虞沉吟道:“所以,鬼市主是在南宫清进来之前就已经死了?还被人切下了头颅放在这里?” “啊?”宁轩扬无比诧异:“如果鬼市主在南宫清进来之前就死了,那死的另外一个人又是谁?” 李莲花摇了摇头:“这点我也想不通,不过想要在魁金楼提着一个人头来去自如,想必此人定是极其熟悉魁金楼的人。” “方才凤来姑娘见你查看尸体伤口十分紧张。” 宁轩扬突然想到什么凑近李莲花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音:“她还说明日午时前我们找不出南宫清,她便要杀我们灭口,而且,你忘了吗?她头上的玉簪南宫清轻轻松松就取走了,哪有如此巧合?如此说来,她和南宫清必定是早就狼狈为奸,谋划好的。既如此,那南宫清必定也是她藏起来的。” 李莲花慢悠悠的整理了一下衣衫,不置可否道:“或许是吧,我们去楼下看看。” 三人来到楼下,此时宾客之中已然有人发觉魁金楼的蹊跷,三五个剑客和魁金楼的黑衣护卫正在大门口对峙 大厅喧嚣不在,大家都紧盯着门口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凤来姑娘,这就是你们魁金楼的待客之道吗?”一位身着锦衣华服,手持玉扇的公子坐在二楼一雅间高声道 “诸位贵客。”凤来在几十余名黑衣护卫的簇拥下缓缓现身,她脸上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一双凤眸在楼内缓缓扫视了一圈:“今日各位来我魁金楼竞宝,我魁金楼不胜感激,本应好好招待诸位,可奈何你们当中有人坏了我魁金楼的规矩。” 凤来说着便瞧了李莲花他们一眼:“在明日午时前,还劳烦诸位安心在我魁金楼内呆着,我们也会好酒好菜的招待各位,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凤来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位玉扇公子皱着眉,白净俊秀的脸上覆上一层冷霜:“这魁金楼本公子想来就来,想走便走,难不成你们魁金楼想与我淮远傅家作对?” “傅公子。”凤来面无表情的开口:“在千山魁金楼,别说淮远傅家,哪怕是百川院和朝廷来了,也得按照魁金楼的规矩来。” “你…..”玉扇公子公子气结,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 为免吃亏,也只好将这口气暂时压下。 “淮远傅家。”白不虞侧过头望向李莲花:“这个淮远傅家又是个什么来路,我看那小白脸说起来好像挺了不得似的。” “这淮远傅家是江湖中的世家门派,这种世家,多半偏居一隅独霸一方,一般不牵扯江湖事,和朝廷倒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宁轩扬没等李莲花开口就噼里啪啦抢先讲了一堆,最后宁轩扬明显不屑的又点评道:“看那个傅公子,好不招摇,出个门打扮的花里胡哨,穿的是金丝蜀锦,腰带上七零八落挂满了价值不菲的玉佩,手上还拿了一把玉骨逍遥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这种人敢跑到魁金楼来,也就仗着他爹的名头罢了,万一运气不好,碰上个不怕死的,怕是搬出他爹的名头也无用了。” “咳咳。”李莲花低头假装清咳两声掩下笑意,他记得他初见某个臭小子的时候,他也跟这个傅公子差不多,毫无城府,仅凭一腔热血就来闯荡属于自己的江湖了。 “哎,小哥。你可知原本放在这里的两株红珊瑚去哪了?”李莲花拦住一个步履匆匆的小二询问道 “你说那两株红珊瑚?”小二忙着伺候楼内怨声载道的个个都不好惹的侠客们,头也不抬的指着玉扇傅公子的雅间道:“那两株红珊瑚方才被那位傅公子拍下了,我们刚将珊瑚抬上去,死沉死沉的。今儿个也不知道楼上出了什么事了,麻烦得紧,这位贵客,无其他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李莲花浅笑一声:“有劳。”说罢便朝着二楼店小二手指的雅间走去,宁轩扬和白不虞跟在李莲花身后,又不知道这人要去做什么,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这人,好歹我们现在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吧,你要做什么,好歹跟我俩说说吧。”宁轩扬跟在李莲花身后小声嘟囔。 虽然这才短短半日的功夫,但宁轩扬对李莲花的态度已经完全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转变 他见识过李莲花出剑的模样,也见识了李莲花洞悉事物心细如尘的模样 虽然他心里还不能接受竟然有隐士高人是此等看起来唯唯诺诺、毫不起眼的样子,但在身体力行上还是不可控的对李莲花开始尊敬起来。 第28章 魁金楼5 李莲花三人来到白衣玉扇公子门口,先是向两个家丁模样的人自报了姓名,尔后经过两人通传,最后才进了房门见到了那位白衣玉扇傅大公子。 宁轩扬显然很看不上姓傅的这般做派,全程就差把白眼翻到天灵盖了,但李莲花笑意晏晏的没说什么,他自然也懒得开口计较。 “三位少侠,在下淮远傅惊愁,听我的家丁说,三位是特意来一赏我刚拍下的红珊瑚的?”傅惊愁摇着白玉骨扇往那里一站,白衣似雪、面冠如玉、仪表堂堂,谁见了不得夸一句好一个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 宁轩扬对此嗤之以鼻,活像看见了一只逢人就疯狂开屏的骚包孔雀。 “啊,傅公子。”李莲花微微笑着看着傅惊愁:“是这样的,方才我看那红珊瑚实在美丽的很,但还来不及细看,就被公子拍下了,所以冒昧前来想再仔细看看这两株稀罕之物。” “无妨。”傅惊愁将手中的玉骨扇漂亮一收,轻点着房中一角道:“难得出门能遇上懂得欣赏的知音,你们随意看吧,我也是瞧着这两株红珊瑚颜色艳丽还难得的配成了一双,想着若买回去放在中厅定是气派异常,这才花重金拍下。” 李莲花一边嘴里应着“是是是”一边走至那两株珊瑚前,还未走近,便先闻到了一股异香。 “这是什么味道。”白不虞轻轻蹙眉,掩了口鼻:“这香粉洒的味道未免太重了些。” “姑娘所言极是。”傅惊愁说起这个也是一脸难掩的嫌弃之色:“这魁金楼都是一帮不懂风雅的莽夫,竟在这两株价值连城的红珊瑚之上画蛇添足,洒了不知什么香粉,简直不入流。” 李莲花负手立在那两株巨大的红珊瑚前,面上一边挂着惊叹之色,一边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这两株比他还高上不少的珊瑚。 如此巨大的珊瑚,它下面底座也是奢华至极,看木料的质地和颜色应该是檀香紫檀,上面雕着祥云图案,十分华贵。 李莲花伸手摸了摸那紫檀上的祥云图案,似赞叹这雕工精美,又曲起两指轻叩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傅公子,这红珊瑚要带回傅家怕是不妥。”李莲花兀自走到茶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大大的不妥。” 傅惊愁一双大眼不解地望着李莲花:“啊?不知李少侠何出此言?” 李莲花无奈摊手:“傅门主若是知道你运回一具尸体,怕是要气的七窍生烟了。” “你说什么?”傅惊愁眉毛一挑,面露惊色:“尸体?哪来的尸体?” 宁轩扬也被李莲花此番言论给惊到了,他目光在那两株红珊瑚上来回扫了几圈,也没发现那两株红珊瑚上下哪里能藏匿李莲花所说的尸体。 “傅公子何不让人把这两株珊瑚下面的底座撬开,看我是否所言属实。”李莲花道 傅惊愁虽然并不信李莲花所言,因为那珊瑚底座看着虽然不小,但狭窄细长也绝容不下一具尸体。 但不打开来验证一下,心里终究有根刺,于是他便叫了外面两个随从来,两人合力将其中一株珊瑚小心翼翼的放倒。 谁知刚撬开那紫檀木的一角,一只缠着白布的手臂就咕咕噜噜的滚落了下来,把众人吓了个不轻。 只有李莲花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果然如此的神情。 “这……”傅惊愁脸上惊魂未定,他实在想不通,他刚拍下来被视为吉祥如意的红珊瑚底下为何会藏着一具被人切成四分五裂的尸体。 “傅公子莫慌。”李莲花缓缓道:“如我所料不错,这具尸身才是真正的鬼市主。有人想利用红珊瑚将鬼市主的尸身运出魁金楼,为掩藏尸体散发出的异味,此人还洒了大量香粉,可谓用心良苦。” “这具无头尸是鬼市主?”傅惊愁倒吸一口凉气,讶异之色浮现脸庞:“鬼市主死了?” 那个以神秘闻名于江湖的鬼市主死了?还死的如此凄惨? 傅惊愁初入江湖,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消化接收到的信息。 一个如此有名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说死就死了? “不然你以为魁金楼为何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不让人出入。”宁轩扬虽然心下也惊讶,但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傅惊愁两句,什么价值连城的红珊瑚,竟成了帮人藏尸的工具。 “我不懂。”白不虞蹲下看着鬼市主七零八落的尸身不解道:“既然鬼市主已死,凶手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杀了另一个人,用那人的的尸体充作鬼市主的尸身?还有南宫清不是有内应吗?一开始直接将鬼市主的尸首放在房间内不就行了吗?为何要多杀一个人?还要想尽办法将原本鬼市主的尸体带出魁金楼,如此多此一举?” 李莲花沉吟了片刻悠悠道:“我原本也想不明白,凶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多此一举呢。后来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我们一开始的思路就错了。” “啊?”宁轩扬茫然的盯着李莲花,眼神单纯清澈的让李莲花扶额。 第29章 魁金楼6 “一开始,我们就认定了凶手是南宫清。所以我们的一切思路就是以南宫清就是凶手来推断的,那自然就着了凶手的道。” “但若我们换一下这个思路,若南宫清不是凶手呢?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白不虞垂眸思索道:“若凶手不是南宫清,那鬼市主房间里的另一具无头尸体又是谁?” 李莲花喃喃的叹了口气:“自然是一个被嫁祸后永远都无法开口拆穿他们的阴谋,我们也永远无法找到的人。” “你是说南宫清?房间里那具无头尸体是南宫清?这怎么可能!” 宁轩扬皱眉扬声道:“我分明亲眼所见捧着鬼市主头颅的那人是南宫清,难不成南宫清那疯子我还能认错不成?” 李莲花摇了摇头正色道:“江湖中有很多方法,能让一个人暂时看起来像另一个人,例如衡山派的易容术,又例如时老前辈的缩骨绝学,这两种一种是画皮之术,另一种则是可以短暂改变骨骼的形状,让身体可以变大变小甚至变成另一个人的样貌。” 宁轩扬道:“你是说有人杀了南宫清之后又假扮成了南宫清?” “哎…”李莲花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眯起眼睛眼神逐渐困顿:“这案子里面的关窍想来颇费头脑。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行不行,这一夜未睡,我有些困了,待我先去睡一会,其他的事情等我睡醒之后再想吧。” “这时候你要睡觉?”宁轩扬简直不敢相信的瞪眼道:“这都快卯时了,等你一觉睡醒,凤来都该敲锣打鼓我们送上路了。” “可我这脑袋昏昏沉沉的着实也想不出什么来。” 李莲花一脸无辜的支撑着脑袋,声音含含糊糊道:“其实想要验证刚才三楼雅阁里的无头尸到底是不是南宫清也很简单。” “南宫清擅长用银丝,那他手上必定有很多银丝勒出来的细小伤痕,只要你们谁去凤来安顿尸体的地方查验一番不就可以得出答案了。” “也只能如此了。”宁轩扬心里着急,他都不知道这个人为何此刻火烧眉毛了还能睡得着。 “我也去。”傅惊愁在边上听了半天,虽然只听了个大概,但已经足够勾起他的好奇心,此时听说要去探尸,更是跃跃欲试。 宁轩扬很不耐的瞧了傅惊愁一眼:“你跟着去做什么?” “本少爷能帮你放哨也能帮你探案。”傅惊愁拍了拍胸脯道:“大不了被发现了,本少爷还能替你挡上一挡,怎么样,带上我,不吃亏。” 宁轩扬上下打量了一下傅惊愁,思量片刻后终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傅惊愁欢天喜地的跟着宁轩扬探尸去了。 李莲花靠着桌子小憩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醒来后宁轩扬和傅惊愁还未归来,傅惊愁随行两名家丁急的不行 李莲花却不太在意,踱步到碎尸前将尸块上缠绕的白布一一解开,又耐心地将躯体的每个部位仔细拼凑起来,最后好歹是给拼凑出一个大致的人形出来。 白不虞和傅家两个家丁见李莲花玩尸块玩的不亦乐乎脸上皆是一言难尽的神色。 李莲花这边刚拼好尸块,那边宁轩扬和傅惊愁就火烧般屁股的窜了进来。 “呼…..好险,差点就被抓住了。” 宁轩扬喘着粗气,将肩头的裹成麻袋一样的东西随意丢在地上,然后劈头盖脸的朝着傅惊愁怒骂道:“你分明说替我打掩护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撒腿就跑?我早就知道不该相信你这种纨绔二世子说的话!呸!没义气!” “我没义气。”傅惊愁眼里惊怒交聚:“说好了探尸,你倒好,进去查看了死活非要把这东西搬回来,如此显眼,我如何替你打掩护?你当魁金楼的护卫都是瞎子吗?” 李莲花和白不虞盯着被丢在地上裹成一团的东西,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废话,如此重要的证据我怎能放心不带回来。” 宁轩扬振振有词道:“若她毁尸灭迹怎么办?她不是让我找南宫清吗?现在小爷就把南宫清丢到她面前看她如何狡辩!” 李莲花和白不虞面面相觑,这里面果然裹的就是南宫清的尸身。 还没等李莲花白不虞缓过神来,凤来就带着一大帮黑衣护卫杀上门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在楼下百无聊赖听到动静跟着上来看热闹的那帮江湖侠士。 “宁轩扬,你简直欺人太甚!我主上的遗体岂是你随意可动的!”凤来眼里满溢怒气,她扫了李莲花一眼冷然道:“我本想给李先生一个机会,等到午时,现在想来,倒是不必了。黑甲卫,将这三人拿下。” “哎….等等等等!”宁轩扬刚喘完气就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喊到:“凤来姑娘不是限我们三人在今日午时前将南宫清交出来吗?” 这动静是生怕外面围观的人听不到似的 “如今南宫清我已经带过来了,就在此处。” 凤来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了下来:“你休要胡言乱语,南宫清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凤来姑娘。”宁轩扬扯下裹在南宫清身上的布条高声道:“此人便是南宫清。” 第30章 魁金楼7 “哎哎哎。”李莲花走上前两步,带着微笑缓声道:“凤来姑娘莫急,此人确实千真万确是南宫清的遗体,至于鬼市主的遗体,我方才才刚整理好,凤来姑娘你往那瞧。” 众人随着李莲花所指的方向,很快就看到了那一地碎尸,饶是魁金楼的黑甲卫和那些江湖中人各个都身经百战,也有不少人被这个画面刺激的眉头紧锁,略有不适。 “鬼市主死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中很快就窃窃私语起来,于是二楼上凑热闹的的江湖中人也有越聚越多的架势。 凤来只瞧了一眼那七零八落的尸块,脸色微变:“你凭什么说那具无头尸是我主上的尸身?又凭什么说这具尸身是南宫清的?” 凤来咬牙道:“我怎知你是不是随意斩杀了一个人又砍了他的头就在此浑说。” “是啊,无头尸自然不好认。” 李莲花理了理衣袖慢悠悠道:“我以前就说过头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会泄露很多秘密,那自然也能掩盖很多真相,也不怪凤来姑娘会将鬼市主的尸身弄错。” “你…..” “其实想知道这两具尸身究竟为何人的也不难,只消看他们的手上留下的惯用功夫的痕迹便可。” 李莲花说着给宁轩扬一个眼神,宁轩扬便心领神会的蹲下身抓起紫衣黑袍无头尸体的一只手展示给在场众人看 “诸位请看,南宫清乃千机门掌门首徒,一手千丝银线变化非凡,此银线及其坚韧,常年练习手上便会勒出道道极细小的勒痕。这是使用其他武器都不可能会留下的。” “而鬼市主呢,据我所知,以阎罗鬼手闻名江湖。阎罗鬼手需要将内力凝于指尖,轻轻一掐便能捏断对手脖颈,练习此功大成者,都会有一个特点。” 李莲花顿了顿,来到人形尸块前指着其中一只断手道:“那就是手指关节骨骼皆明显异于常人的宽大,所以方才我只一眼,就知这才是鬼市主真正的尸身。” “没错,果真那才是主上的尸身。”凤来身后的一名黑甲卫出声道:“我跟随主上多年,决计不会认错。” “为何我主上的尸体会被人毁成这样?!”另一名黑甲卫闻言猛的抽出佩剑指向李莲花 李莲花连连苦笑着举起双手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可真的与我无关,我在这珊瑚底座发现你们主上的时候,他已经成….呃….很多块了。” “珊瑚底座?” 黑甲卫迟疑了一瞬,脸色森然的看向凤来:“楼中宝库的钥匙一直由你掌管,宝库内机关众多外人决不可能进入而不被发现,主上遗体被藏在珊瑚座之内,此事便与你脱不了干系。” “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凤来怒斥一声:“此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他说主上的尸身是珊瑚座内发现的便是珊瑚座内发现的吗?他如此说,可有何凭证不成?”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李莲花,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略略尴尬的笑了笑,尔后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珍珠配饰来。 “凤来姑娘要凭证,我方才从鬼市主遗体中发现了此物,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算得凭证?” 众人看着李莲花手上这点不起眼的配饰,各个绞尽脑汁回想,然后不知谁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 此物是何物?可不就是凤来身上这件累珠叠纱粉霞茜裙腰带上缀着的珍珠配饰嘛。因为裙子过于繁复华丽,所以不仔细根本注意不到。 “果然是你。”那名黑甲卫冷冷看向凤来,咬着牙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凤来低着头几不可叹的叹了口气,然后微微勾起嘴角,再抬眸,狭长的凤眸里已然晕染上一层杀气:“是我又如何?我想为自己搏上一搏有何不可?” “你莫不是忘了,两年前,你被人追杀至此,是被主上亲手所救。” 一名黑甲卫手里的剑指向凤来,其余的黑甲卫见状亦纷纷出剑,将凤来缓缓逼退至屋内一角。 “亲手所救?”凤来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她眼神和语调带着三分轻蔑:“说来这个救命的机会,还是我给他的呢。两年了,本姑娘在这鬼地方呆了两年了,分明已经是万事俱备。” 说到此处凤来怨毒的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一脸歉然的干干笑了两下,倒是宁轩扬颇为激动,将李莲花扯至身后迎着凤来的目光扬声道:“呸,你这忘恩负义的妖女,你定然还有同谋,若不想被这些人一人一剑砍个死无全尸还是趁早快快如实交代。” “哈哈哈哈”凤来笑的肆意,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不乏惋惜的瞧了众人一眼:“罢了,我也乏了,既然这出戏唱不下去了,那你们便一起死在此处吧。” 说罢凤来转身从二楼栏杆处一跃而下,趁众人还在愣神中在大厅台子上的兽首图案上轻轻一按 只一秒,魁金楼自上而下便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轻烟,显然凤来早已有备而来。 “这是……”宁轩扬抬头愣愣的看着头顶:“她在放毒烟?” 一席话下的众人赶紧屏气凝神 李莲花瞧了瞧那烟雾,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哪来的什么毒烟,她这是将魁金楼由上而下的给点了,一会主梁烧塌了,我们可就真出不去了。” 第31章 魁金楼8 “什么?”宁轩扬大惊失色,冲着身旁的黑甲卫吼道:“还愣着干嘛?想被烧死吗?还不快去将大门打开让我们出去再说。” “一楼大门的机关锁钥匙在凤来手里,那扇铜门重达万斤。一旦落下,凭我们根本打不开。” 黑甲卫个个个神色凝重、面如死灰仿佛已经接受了被即将被烧死的宿命。 “那女人疯了吗?竟想让我们跟她一起陪葬。”宁轩扬道 “陪葬不至于。”李莲花沉吟道:“她既然布了这个死局,定然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路,只是她心思缜密,我们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找她究竟在何处给自己留了出路。” 李莲花思虑片刻环视了一眼众人:“诸位大侠,为今之计,只有大家一起齐心协力下楼破门,才能离开魁金楼,寻一线生机。” 所有人此时早已六神无主,听李莲花如此说,纷纷点头称是。 “李莲蓬,”宁轩扬见大部分人早已散下楼去,迷惑不解的压低声音悄悄地问李莲花:“那个珍珠配饰你是何时发现的?为何之前不见你说?”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茫然挠了挠头:“这个啊,这个是我方才趁乱从凤来姑娘身上临时扯下来的,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她,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傅惊愁眼睛一亮,摇着玉扇一脸崇拜的看着李莲花:“李兄果然聪慧异常,临危不乱懂得随机应变啊。” 宁轩扬在边上听得眉头紧皱,半响才一脸一言难尽的憋出一句:“你这老狐狸!” 然后转身对傅惊愁道:“什么临危不乱随机应变,都是些鬼点子,你别学!” 李莲花和宁轩扬他们下楼后见十几个人聚在门前一起发力试图推着那扇重达万斤的大铜门,可惜没什么成效,那扇铜门纹丝不动。 不多时,魁金楼内因起火而烟雾浓重,木料燃烧的噼啪声听起来更像催命符。 “没用的,根本打不开。” 不知谁先第一开口,绝望的气氛弥漫在众人之间。 “咳咳”宁轩扬掩着口鼻仍被烟雾呛的忍不住咳嗽:“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要死在这里。老狐狸,你快点想想办法。” 李莲花不发一言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大门,眼神四下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大家都随我来。”李莲花道 众人虽然不明白李莲花要做什么,但已经没人有时间想那么多了,经过刚才的事情,无人质疑李莲花都纷纷默默跟在李莲花身后。 “阿花姑娘,”宁轩扬猛然瞥见白不虞忙向前跑了两步:“你方才去哪了,我到处找都没瞧见你。” 白不虞道:“我哥刚才让我跟人去了。” “跟人?”宁轩扬满头雾水:“跟什么人?凤来吗?” 白不虞道:“我哥方才说,凤来姑娘的同伙肯定也还在魁金楼内,如果在,那他必定会趁着乱偷偷找机会溜出去,而我只需要悄悄跟在此人后面,便有机会找到凤来的秘道。” “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宁轩扬怔愣了一下看向李莲花:“方才你提议让大家傻兮兮的推黄铜门不会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吧?” 李莲花干笑了一下:“若不这么做,又怎么能让他放松警惕,这么快找到秘道呢。” “想不到李兄计划竟如此周全。” 傅惊愁一脸崇拜之色溢于言表:“等我们出去了,若有机会,惊愁定邀请李兄来我淮远做客。” 李莲花谦虚地笑了笑:“好说好说。” “哼。”宁轩扬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凤来他们再怎么机关算尽,也还是玩不过你这老狐狸。” “多谢宁公子夸赞。”李莲花道 宁轩扬暴跳如雷道:“谁他妈在夸奖你!” “这人都快熏死了,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贫嘴。” 白不虞不耐烦的凉凉打断三人对话,指了指身后:“秘道就在杂物间木箱之后。都跟我来。” 所有人跟着白不虞来到杂物间,推开那笨重的木箱之后果然就出现了一条弯曲矮小的秘道。 在宁轩扬的催促下,几十个江湖侠客不得不排着队猫着腰一个个头挨着前面人的屁股十分不体面的爬进秘道。 等所有人都进了秘道,李莲花望着楼内汹涌的火势,这才不情不愿的弯下腰,准备爬进地道里 李莲花的头刚探进秘道,身后就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这位小友,这外头是否失火了?你们寻此路可是通往楼外?” 李莲花循声望去,没瞧见人,又四下寻摸,才终于在方才那个黑漆漆的箱子里寻到了声音的来源。 李莲花说不好奇是假的,他先是从秘道里退出身子,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悠悠凑到箱子边:“这位前辈,这魁金楼确实失火了,且火势很快就要蔓延到此处,不知前辈是否是被困此处或者不良于行?可否需要晚辈相助?” “原来如此。”只见那雕工精美的黑箱子缓缓打开,一个丧眉耷眼的精瘦老头钻了出来,只见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盯着李莲花,瞳孔微缩嘴里不知在默默的念叨着什么。 第32章 魁金楼9 李莲花见他气息并不稳,便知他受了不轻的内伤,便上前一步,主动搭了一把手,将灰袍老头从箱子里搀扶了出来。 “敢问小友姓谁名何?”灰袍老头用树根般的手抓着李莲花的胳膊,目光殷切 李莲花微笑:“回前辈,在下姓李,名唤莲蓬。” “姓李。”老头眼里精光一闪,干瘪的脸上竟然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好好好,很好,很好。” 李莲花不知这老前辈在高兴什么,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因为火,是真的快烧到屁股了。 “喂,李莲蓬,你在干什么,磨磨蹭蹭怎么现在才出来。你知道我们在洞口等了多久吗?你再不来,傅惊愁那小子都恨不得钻回去找你!” 李莲花和老头刚从秘道里钻出来,守在洞口的宁轩扬就迎上去一顿念叨,念叨着念叨着他发现了李莲花身后的灰袍老头,不禁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你这是从哪捡了个老头过来?” “咳咳。”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宁公子,切莫无礼,是这样的,我方才临走前无意间发现了这位受了伤的老前辈,便顺手将他一起带了出来。” “哦,原来如此。” 宁轩扬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移开了目光,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老头有些眼熟,又实在想不起来他在何处见过此等怪异的老头。 “李兄,你出来了就好了,刚才我们从秘道出来后才发现原来秘道通往的不是千山魁金楼外,而是这些石窟溶洞之内。” 傅惊愁过来朝老者和李莲花抱手行了个礼,眉宇间尽是忧愁:“这些石窟四通八达,不知通往何处,且石窟内有些地方风化严重稍有不慎便会掉入溶洞,就在方才已经有两位兄弟掉了下去,幸好大家营救及时才不至于伤了性命。” 灰袍老者闻言哼了一声,四下打量了一下这石窟,语气沙哑而迟缓的开口:“这老什子窟窿那混账带我走过一次,我知道怎么走。” 傅惊愁和宁轩扬看了看李莲花又看了看灰袍老者,一时不知该不该信这突然出现的老头 毕竟这老头的出现就透露着古怪,他们在离开魁金楼之前,谁都未曾在楼内见过这号人物。 灰袍老者像是看透了二人的想法,从鼻子冷哼一声,面上透着不屑:“你们爱信不信,反正你们这些嫩瓜的死活我根本无所谓。” 说罢他转向李莲花:“李小友,你若信我,就随我来。” 李莲花温言笑了笑:“那就劳烦老前辈带路了。” “可…..”宁轩扬还欲说什么,傅惊愁就抢先一步开口:“李兄,你说如何便如何,我去叫大家一起过来。” 宁轩扬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只能干瞪着眼。 灰袍老者带着李莲花一行人在几乎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石窟洞窟中穿梭,路程中偶尔有人脚下踩到风化变脆的岩石,也都被身旁的人七手八脚的捞了上来。 终于在走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后,石窟中渐渐能感受到一丝来自山间的凉风,所有人都在此时终于松了口气,因为有风,就代表出口就在不远处。 “哎,累了。”灰袍老者原本走在最前面带路,忽然他找了一处开阔处兀自坐下道:“歇一歇再走吧。” “喂,你。”灰袍老者毫不客气的指了指宁轩扬:“你去那里给我取些水来。” 宁轩扬本想怼一句凭什么,但念在对方是个老者,也不欲多计较,不然岂非显得他不够大度,便站起身乖乖打水去了。 石窟内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流,看着清澈见底,宁轩扬先自己喝了几口,才掏出水壶开始盛水 突然一颗不知道从哪掉落下来的小石子“咚”的一下砸到宁轩扬眼前的水面,宁轩扬被吓了一跳,刚想张嘴骂一句晦气,蓦然反应过来,警觉的向左前方望去。 那是一个黑黢黢的溶洞,不细看根本没什么特别的,但宁轩扬却从那溶洞之中瞥见了一抹鲜艳的色彩。 宁轩扬习惯性的想去拔剑,却忘了他的剑早已被李莲花如同钉子般的钉在悬崖之上了,情急之下宁轩扬只得大吼道:“傅惊愁,快点过来。凤来这妖女在这。” 傅惊愁和众人听到宁轩扬的叫喊,得知害他们如此狼狈的的妖女竟然被找到了,个个如同打了三斤鸡血,纷纷提了武器围了过来。 “你这妖女,看你这次往哪逃。”宁轩扬摩拳擦掌,自信就算没有武器,他也定能将这妖女收服。 凤来从溶洞内缓缓走出,她的发髻已经凌乱,脸上也灰扑扑的,只是那双凤眸还是一样高傲的睥睨着众人:“逃?我为何要跑?你们能追到此,又焉知不是我故意引你们来此处的?” 所有人闻言皆神色一滞,是啊,他们来到这里,一直都是有人带路的,又怎知那古怪老头跟凤来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第33章 魁金楼10 “你这女娃娃,这种时候还耍这些小聪明。”灰袍老者叹了一声,眼神阴翳:“我那个逆徒呢?事到如今难道还想躲着做个缩头乌龟?” “是啊,常大侠与凤来姑娘联手演了一出大戏给我们看,如今又何必躲躲藏藏的。”白不虞倚靠在山石上,语调凉凉 “常大侠?”宁轩扬愣了一下:“常问天?” 是了,从昨晚乱哄哄的逃难开始自己就一直没注意留意这个老小子,难不成他竟和凤来是一伙的? “师父,徒儿知错。” 溶洞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只见他噗通一声跪的干脆利落,此人不是常问天又是谁。 “好你个常问天,我竟没想到凤来的同伙居然是你。” 宁轩扬指着常问天,语调微微颤抖:“如此说来,南宫清也是你杀的对吗?” 常问天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没错。” “你们的计划非常周详。”李莲花苦笑道:“唯一的意外恐怕就是我。那日我和我妹妹确实是无意间闯进那房子里的。” 常问天看了李莲花一眼,沉默不语。 “如果我没猜错,那四张羊皮卷轴也是出自于你的手笔吧。” 李莲花道:“你先是用时老前辈的传授绝学的名义设计引南宫清和宁轩扬来到魁金楼,又假装和凤来打斗让南宫清趁机轻松夺得头筹。等南宫清上了三楼,你便躲在暗处伺机杀了他还砍下他的头,把他伪装成鬼市主的样子。” “然后你自己用时老前辈教你的缩骨功假扮成南宫清的样子离开,至此,魁金楼里就再也不会有人能找到早已死去的南宫清,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一个消失的死人身上,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缩骨功?时老前辈?”宁轩扬听着了李莲花梳理整个事情的脉络,终于从里面听出点不一样的端倪:“常问天是时老前辈的徒弟?” “不错。” “那这老头岂不…..”宁轩扬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识趣的闭上了嘴。 “时老前辈。”李莲花望着灰袍老者正色道:“冒昧的问一句,鬼市主的伤应当就是和您打斗时伤的吧。” “不错。”灰袍老者也就是时五鼠点了点头:“我这逆徒告知我鬼市主手里有我一直找的烈火鎏金珠我便来了。”时五鼠说着淡淡瞟了李莲花一眼:“原本是为了了却平生所愿,如今倒是别有一番收获。” “当日我虽夺了烈火鎏金珠,却被鬼市主所伤,情急之下那女娃娃就将我藏进那箱子里面。” “我在里面调息了不知多久,出来便遇魁金楼大火,还多亏李小友将我从里头带出来,否则我这一把老骨头,怕还真说不准就要折在里头了。” 时五鼠斜瞥了常问天一眼,闭上眼长叹一声。 “都是徒儿的错,险些害了师傅。”常问天跪着的身躯踉跄了一下,满脸懊悔,他突然抬起头恨恨的望着凤来:“你说我师傅早已出了魁金楼,你为何要骗我?” “为何要骗你?”凤来挑眼嗤笑一声:“那自然是因为,你蠢啊。” “你…..”常问天瞳孔地震,不可置信的盯着凤来 “你愚忠愚孝,天底下就再也没有比你更蠢的男人了。” 凤来笑的张狂,只是那笑里多少透着点悲凉:“若你知道这老头还在楼内,你会随我跑出来吗?” 凤来眼神怨毒的瞪着时五鼠:“若这老头果真念你师徒情分,又怎会引人来此,故意让人发现我俩,切断你我最后一条生路,事到如今你还不懂吗?你这师傅根本没想让我们活,枉你我筹谋两年,到头来尽是一场空,凭什么,我不服。” 凤来说着挥舞手中的彩绸向其中一名黑甲卫袭去,那黑甲卫措不及防根本没什么防备,被凤来一击倒地 其他人反应过来准备还击却见凤来并不恋战,迅速用彩绸卷起黑甲卫落地的兵刃凌空一掷,刀剑闪着寒光越过众人破空而行,在离时五鼠眉心仅有一寸处停了下来。 李莲花两指捏着剑刃,面上一改往日的温和面色稍沉。 “又是你。”凤来简直气急败坏,她手劲一转,试图从李莲花手里将剑扯回来,奈何无论她怎么用力,那剑都在李莲花两指之间宛若磐石纹丝不动。 “凤来姑娘。”李莲花声音稍沉:“如今局面,你已没有胜算,不如趁早悔过,亦为时未晚。” “住嘴。”凤来娇喝一声,飞身朝李莲花一掌劈去 那魁金楼的黑甲卫早已复仇心切按耐不住,不知谁趁机从背后刺出一剑,凤来愣愣的看着从胸口刺穿的长剑,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替主上报仇。”黑甲卫厉声爆喝 “替主上报仇!” “替主上报仇!” 接着第二支剑第三支剑无数把剑毫不留情的贯穿了这个女子娇小的身躯。 李莲花稍稍愣了一下,虽他心中早有预料,但也没想到场面会如此不可控,他默默侧身挡住了白不虞的视线。 “你们怎可私下处决?”傅惊愁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我们魁金楼,本就在两国交界之处,不受任何律法约束,私下处决,有何不可?” 一名魁金楼的黑甲卫摘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凌厉英俊的脸庞,他拔下凤来身上的剑,在李莲花、时五鼠和常问天之间扫视了一圈,最终提着剑朝常问天走去。 “这位小哥。”李莲花突然开口:“凤来姑娘勉强可以算是魁金楼的人,但常大侠你们若是也私下处决,那就要问江湖刑堂百川院答不答应了。” 第34章 魁金楼11 李莲花转向傅惊愁:“傅公子,你说我说的可对?” 傅惊愁愣了一下,马上应声道:“李兄说的极是,若魁金楼胆敢私下处决常问天,那我淮远傅家定不能坐视不管。” “楼大哥,魁金楼重建要紧,这人让他们交给百川院也无不可,咱们此刻犯不着与他们多做纠缠。”那人身后的一黑甲卫劝道 “大仇不报,和苟且偷生有何区别?”那姓楼的黑甲卫冷着脸字字铿锵:“若你们担心惹上麻烦,大可以自行离开。” “楼大侠。”李莲花温声劝道:“我知你报仇心切,但你今日一剑杀了常问天却未必比将此人丢入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来的痛快。死,向来是最简单的,若再一时意气搭上自己岂不很不划算?” “楼大哥,咱们若是孑然一身,今日定同他们拼了,但…..”那黑甲卫没再说下去,李莲花却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果然姓楼的黑甲卫眼神动摇了一下,最后放下剑朝李莲花恨恨放下狠话:“若我知道百川院没有公正处理此事,天涯海角,我亦不会善罢甘休。” “那是自然。”傅惊愁朗声道:“常问天我会亲自押解去百川院,若途中有任何岔子,楼兄都可算在我傅惊愁身上。” “哼。”姓楼的鼻子出气瞪了傅惊愁一眼,收了剑,带着一众黑甲卫走了。 剩下的江湖人士,多半疲惫不堪,粗粗和李莲花傅惊愁道了声谢后也先后结伴离开了。 宁轩扬将常问天捆了个结结实实丢在石柱旁,常问天两眼目光呆滞盯着凤来伤痕累累的尸身,看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傻了一般。 “李兄,宁兄,一会我与家仆就启程将常问天押去百川院,魁金楼的事我会如实禀明,至于那些黑甲卫,我也会请四位院主多加留意。” 傅惊愁语气一顿,视线随着常问天扫到地上的凤来,目光不无惋惜:“至于凤来姑娘,虽然她也算咎由自取,但若将她尸骨随意丢弃在此总归不妥,不如我们就近找个地方将她掩埋了。” 常问天闻言身形一颤,目光闪烁呐呐开口:“她喜欢漂亮的东西,衣服也是,首饰也是,她曾跟我说过,若是以后死了,也一定要葬在漂亮的地方。” “常大侠。”白不虞似有些受不了的开口:“让凤来姑娘入土为安已经是我们这些人最大的仁慈了,南宫清和鬼市主现在被烧的尸骨无存,你这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不会爬出来找你算账是吧。” 常问天被白不虞几句话呛的脸色发白,嗫嚅的嘴唇没再说话。 宁轩扬注意到白不虞情绪不佳,却也不知是何原因,想开口询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只好憨憨的叫了一声:“阿花姑娘…..” 白不虞冷着脸走到一旁无人处,捡起地上的小石块一下一下的丢到小溪流中 李莲花和傅惊愁他们道别之后漫不经心地走到白不虞身旁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知不虞姑娘是在为凤来姑娘觉得不值。” “我没有。”白不虞蹲下身捡起一颗小石子:“她心机深沉,得到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只是我看不惯姓常的这种贪生怕死之辈。” 李莲花又叹了口气:“常问天不能死在魁金楼手里,这道理,我懂,傅公子懂,常问天自然也懂。既然他选择在凤来姑娘殊死抵抗的时候不出手,那在他心里便早就有了选择。” 白不虞看着石子缓缓沉入水底:“所以明明是那样低劣的一个人,偏偏到最后还在惺惺作态。” 李莲花苦笑一声:“也许有情不假,只是没到至死不渝吧,人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的。” “若我喜欢一个人,定是死生契阔,绝不做苟且偷生之辈。” 白不虞拍了拍手站起来:“说起来这一趟出来的也算划算,捡了你这么个大名鼎鼎的神医,还遇上了这么些曲折离奇的事。等我回到九桃山,定要一一跟我祖母说上一遍才行。” “你们在说什么呢?” 宁轩扬把傅惊愁等人送出石窟又折返回来,远远的就朝着李莲花白不虞他们遥声呐喊:“我找到出口了,我刚听到你们说什么神医什么什么桃山的,你们之后打算去哪?我接下去也没有什么事情,刚好可以陪你们一起走一趟。”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微微一笑岔开话题:“我们没说什么,这折腾了一夜,着实有些累了饿了,时老前辈还受了伤,想必也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疗养,既然宁公子找到出口了,我们还是快快下山为好。” 时五鼠微微掀开眼皮睨了李莲花一眼,然后朝宁轩扬招了招手:“小后生,来,老头我实在走不动了,你来背我下山。” 宁轩扬原本还想继续方才的话题,奈何时老前辈发了话,只好乖乖蹲下身子先将时老前辈背上身:“我其实…….” “啊呀,不知道客栈老板会不会做红烧烩鱼呢。” 这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脚下生风,走的比兔子都快,边走嘴里边碎碎念着:“不行不行,实在太饿了,得快快下山填饱肚子才行。” 第35章 江海寄余生 方多病篇 “死莲花,你到底去哪了。无论你在哪,本少爷一定要将你找出来。” 东海一别后,方多病捏着李莲花写的绝笔信,拖着乌龟壳莲花楼带着狐狸精去了和李莲花初次相遇的地方 采莲庄、石寿村甚至连岑婆住的云居阁方多病都去了个遍,统统再也见不到李莲花这个老狐狸。 若要他相信李莲花死了,他方多病是万万不信的。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死呢。他一定是躲在某个地方如乌龟般的躲着缩着,一定是! 听说乔婉娩乔姑娘派了不少人将东海和百川院附近搜了个遍,笛飞声这冷面大魔头嘴上虽然不说,私底下也发动了金鸳盟的人到处打探死莲花的消息。 可这些人都如同泥牛入海,一点消息都不曾传来。 方多病走遍了和李莲花一起走过的每个地方,最后实在没了方向,只好驾着马车拖着乌龟壳般的莲花楼走哪算哪 每到一个新城镇,方多病就拿着李莲花的画像到处询问,到后来方大公子终于觉察出这个方法实在太笨效率太慢 于是方多病灵机一动,每到一个新城镇就先用他爹方尚书的名义打通官府这条路,再将莲花楼大剌剌的停在整个城镇最热闹繁华之处,然后将李莲花的画像贴满莲花楼四周,最后再悬上赏金百两。 硬生生将李莲花这个过气神医悬赏出朝廷要犯的架势。 而他就坐在莲花楼内,只消分辨前来投递消息的人的虚实即可。 日落时分,方多病偶尔也会带着狐狸精出门走街串巷溜达一圈,最后提上点酒菜回到莲花楼,一人一狗随意吃上点什么。 没有李莲花的日子,方多病都不知道日子得快慢到底有什么不同。 碧海、蓝天、苍穹、江湖、武林至高这些似乎都变得没什么意义。 这一天,方多病带着狐狸精来到一个叫古粼城的地方,这地方山路崎岖,偏于一隅,驾着马车拖着莲花楼可费了他不少劲。 来到古粼城当天,方多病便照例先打通了官府的路子,得知此地有个永安王府,本地的知府点头哈腰的跟方多病陈明其中厉害关系,话里话外都是让方多病尽量低调些。 方多病也知情识趣,只把李莲花的莲花楼停在了与永安王府隔了三条街的菜市口,等方多病将李莲花的大头画像贴满莲花楼时已经是日暮西山 方多病将写有赏金一百两的字条贴在门上后,就打着哈欠上楼睡觉去了。 第二天方多病是被吵醒的,一睁眼,他这座莲花楼就被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情形方多病早已习惯了,边远小城,突然在街上出现一幢用马车拉着的楼,人们会感到奇怪和新奇也实属正常 他起身理了理衣服,推门而出,外头已经乌泱泱的站了一大帮子百姓。 方多病清了清嗓子指着大门边上贴着的李莲花的画像朗声道:“诸位乡亲,不知大家可否见到过画像内的人?若有人能提供有用的线索,本少爷赏银一百两,绝无虚言。” 人群顿时犹如炸开了锅,叽叽喳喳地讨论声不绝于耳,正当方多病欲进楼的时候 突然从人群中奋力挤过来一个人,原本趴在边上安安静静的狐狸精突然似有所感的直起身子,冲着那人汪汪大喊。 方多病心念一紧脚步一顿,转身朝着来人的方向望去,顿时失望不已。 来人看着干瘪瘦小,脸上挂着讨好似的笑容:“这位大人是否是在找画像中的人?” “是。”方多病回答得干脆利落,实际心里没抱多少期待,毕竟这一个多月他也没少被那些假消息诓骗。 “敢问大人,这位公子可姓李?”王小二眨着他那双绿豆小眼怯怯的问道 方多病心中一喜,立刻将人从人群中提溜了出来:“不错不错,你与我进楼再说。” 狐狸精汪汪叫着跟进了莲花楼,方多病将房门一关将一众打探的目光隔绝在外。 王小二局促的站在小木桌前,眼神滴溜溜的打量着着楼内的一切,这位大人看着衣着挂饰皆贵气不凡,没成想屋内的家居摆设却甚为朴素 甚至还有条瘸了腿的木凳,廊上还种了几盆萝卜青菜。王小二心里疑惑着想着眼前这个公子当真能拿出百两赏金来付给他吗。 “你刚才说你见过画像上的人?”方多病长腿一跨端坐在木桌前,语气急切:“你当真见过他吗?在何时?” “回….回大人,小的应当…应当见过。”王小二见对方气势压人,不自觉的说话也开始打颤 “什么叫应当见过。”方多病见他抖的厉害,自觉应是自己太着急了才令对方太过于紧张,于是便放缓了语气:“你不用紧张,你刚才说你知道他姓李,那这位李公子你是何时见过,你再仔细想想?” “大约….大约月余之前。”王小二咽了口唾沫:“这位李公子与一个姑娘来过我家掌柜的的客栈住宿。” “与一位姑娘?”方多病皱眉,心里稍稍失落,如果真是李莲花,以他的性格怎么会与一位姑娘同行。 “是…是的。” 王小二悄悄抬眼望了望方多病,见这位大人似乎面色并不是太好,以为自己回答的不够让他满意,忙又道:“这位李公子还在我娘那边做了一身衣服,他甚为满意,临走时还夸奖我娘做的衣服针脚细密十分合身手艺极好哩。” “行了行了。”方多病挥了挥手心下烦躁,以为又是空欢喜一场。 王小二见方多病面色沉凝以为自己惹怒了大人,也不敢再提赏钱的事,慢慢往后退着就要离开。 那只刚才跟进来的大黄狗本来就在他身后转悠,不停的闻嗅他的衣服,见他要走突然汪汪大叫,扑上来叼着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王小二被吓的跌坐在地,那大黄狗也不咬他,只拼命扯他那件今日刚换上的外衫冲着方多病转圈大叫。 第36章 江海寄余生 方多病篇2 方多病疑惑的看了眼狐狸精,不明白为何狐狸精突然如此激动 蓦地方多病眉稍一挑,瞥见一抹熟悉的祥云图案,他大跨一步上前,一把扯开王小二身上的那件外衫,指着里头那件绣有祥云暗纹的衣衫激动道:“这件衣服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可是你方才所说的李公子留下的?” 王小二被方多病的样子吓到了,说话更是结结巴巴:“是…是…..是李公子换下来的,我去打扫房间的时候,见李公子没带走就偷偷藏回家让俺娘改了,大人明鉴大人明鉴,这衣衫不是小人偷的,真的是李公子不要小人才偷拿回家的。” 王小二恨自己一开始为何要贪图那赏钱,没头没脑的就闯了进来,万一真因此惹上什么祸端,他可怎么跟他娘交代。 思及此,王小二嗷地一声,两行泪就毫无征兆扑簌簌的往下落,反倒把方多病吓了一跳。 “你哭什么,我只问你这衣衫是否是李公子留下的,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方多病心里急的不行,但王小二呜呜咽咽的,着实再问不出什么来了 情急之下方多病从腰间掏出一小锭金子不由分说一股脑的塞进王小二手里:“钱给你,别哭了!你快说。” 王小二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小金锭立马止住了哭声,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来不及擦。 “这…….” 这当真是给他的吗? “你只需告诉我,你身上这件衣服是否是你口中这位李公子留下的。”方多病耐着性子再度询问 “是。”王小二捏着金锭子点头如捣蒜 “那你可知这位李公子现下在何处?” 方多病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他知道,他就知道。李莲花他没死,他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才不会那么轻易就死! 王小二将那一小锭金子小心藏好,然后认真思索了方多病的话,楞楞地摇了摇头:“李公子与白姑娘好像在前头的市集里买了两匹马,然后就出了城,至于去了哪里,那小人便不知了。” 王小二说完就紧紧捂着藏金子的那个地方,生怕自己说了不知,眼前这位大人就会把这锭金子给收回去。 “出城去了?” 方多病嘴里嘟哝心里却在盘算,如果月余前李莲花在古粼城出现过,那么也不难查,只消派人在古粼城周边打探一下,便能知道李莲花与那女子之后究竟去了何处。 方多病想起李莲花碧茶毒发时的模样,便觉得片刻都不能再等。 他抱起狐狸精一脚踹开莲花楼的大门:“你们古粼城的知府呢,快带我去找他,本少爷我有要事相商。” 陈知府大清早的悠悠醒来,伸了个懒腰逗了逗鹩哥,又命人沏了一壶清茶,屁股刚沾上书房的椅子,方多病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说起这个方大少爷,陈知府是叫苦不迭的。 早就听闻这大少爷用马车拖着一座什么什么莲花楼的破楼到处找人。几乎每到一处都要惊动当地府衙,常常弄的人仰马翻,当地官员唉声叹气。 偏偏这大少爷还得罪不得,谁让他爹是当朝方尚书,他娘是天机堂堂主,而这位大少爷更是了不得,是当今圣上为昭翎公主钦点的驸马。 陈知府原以为他这古粼城山高路远的,是万万招惹不到这尊大佛的,没想到啊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不知方少爷来有何要事?”陈知府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脸上挤出三分的恰到好处的笑来。 难为他当官十余年,高低是个父母官,在方多病面前既想显得亲切随和又想保留一点架子,其中分寸拿捏属实不易。 “哦,也没什么。”方多病走到陈知府书桌前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就是想劳烦大人借几十个衙役给我,帮我去附近城镇打探一个人。” 方多病把茶一饮而尽又补充道:“陈大人,此事十万火急对我而言十分重要。” “啊啊。”陈知府敷衍的附和道,虽不知这十万火急十分重要的事是什么事,但若只是要借几十个衙役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方少爷办事,本官自然是全力相助,一会我就吩咐人下去,今日之内便为方少爷凑好这几十名衙役以供方少爷差遣。” “那就有劳陈大人了。”方多病得了应允也不浪费时间朝陈知府行了个礼就准备离去。 陈知府也不好摆架子挪着笨重的身体起身相送,站起来时宽大的衣袖带起了几张信纸,有一张刚好飘到方多病脚下。 方多病顺势俯身捡起地上的信纸,归还途中无意间扫见信间写着神医二字,方多病顿时心间一凛,忙拿起信件仔细查看。 “陈大人,这封信你是从何处而来?”方多病粗粗查看了一下信件,又看了看落款时间,约摸是在半月之前。 这可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莲花!看你这次往哪躲! “啊,这封信啊。”陈知府接过信件眯起眼睛摸着他那撮小胡子看了半天:“这不是白霞镇的钱明月吗,半月之前白霞镇的金家堡死了两个人,钱明月这小子连续写了好几封信过来呈报案情,里面还混说八道了什么神医什么探案的。” 陈知府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他依稀记得钱明月在之前的信件中提到过什么劳什子莲花楼劳什子神医之类的 他又想起衙役跟他汇报过这位驸马大少爷拉的那座破楼好像就叫莲花楼。 陈知府脑中灵光一闪,这不,全都对上了嘛。 “难不成这钱明月信中所说的李公子就是方少爷你要找的人吗?”陈知府试探性的问道 “正是。”方多病此刻根本无心再浪费功夫,他恨不得此刻就飞到白霞镇将那人抓回天机堂,他朝陈知府拱了拱手急急道:“陈大人,我有急事要去一趟白霞镇,我街上的莲花楼就先放在此处,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 “哎。这自然没问…..”陈知府话还没说话,方多病早已冲出了他的书房 陈知府愣了片刻甩了甩衣袖看着桌上那壶早已凉透的茶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做事实在是太过于急躁了。 第37章 江湖故人故事 李莲花缓缓睁开眼,清晨的光透过帷幔打在他脸上,屋内有人焚着宁神静气的香 李莲花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不自觉的人深呼吸了一下。 他还活着。 李莲花撑起身子坐起来,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双眼失焦的盯着客栈的木桌良久等眼睛完全清明了才下床慢悠悠的穿好靴子。 他还记得昨日下山途中他碧茶毒发,时老前辈出手帮他封住穴道,又运功助他压制毒发入脑。 他呕了两口血后白不虞似乎又给他喂了那种带着奇异花草甜腥味的药。 李莲花记得中途他曾努力想保持清醒,奈何碧茶之毒实在太过于霸道,最终他还是昏死了过去。 李莲花叹了口气,他早就看淡了生死,如今也没什么让他牵挂的事情 哪怕过完今日没有明日,对他而言也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可总有人偏偏费尽心力,想帮他留住他这条命。 “李莲蓬,你醒了?你昨日怎么回事,可吓死我了。” 宁轩扬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甜羹,他将甜羹放在桌上,眼珠子滴溜溜的上下打量李莲花:“我就说你身子不行吧,我们大家都一起经历过生死了,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你若有什么顽疾你便告诉我,我宁轩扬也是讲义气的,绝不会坐视不理。” “宁公子啊。”李莲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只是自小患有心疾,许多年了,不碍事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心疾?”宁轩扬摸了摸脑袋,迷惑不解:“心疾发作是这样的吗?昨日你吐那么多血,把我和阿花姑娘都吓了一跳,还好时老前辈反应及时,你那样子,我还当真以为你要死了呢。” 李莲花笑容僵了一下,坐到桌前喝了一口甜羹然后清了清嗓子:“宁公子,我想向你请教个事。” 宁轩扬道:“何事?” 李莲花道:“你可看见昨日我妹妹喂我吃的药中可有用花草做引?” “啊?”宁轩扬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没瞧见啊,当时时老前辈命我赶紧下山为你寻大夫,等我带着大夫上山,他们已经给你喂了药。” “这千山的大夫也是无用之极,连你是什么病都瞧不出来,被我臭骂一顿赶走了。不过你莫着急,算你运气不错,我认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乳燕神针关河梦那小子,等你好些了,我便带你去找他为你医治,他医术高明,相信定能将你医好。” “哦。”李莲花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甜羹:“宁公子,你知道时老前辈现在何处吗?” “老前辈就住在你隔壁,昨夜他一直盯着你直到夜深才走。” 宁轩扬说到此处悠悠地盯着李莲花看了好一会才道:“我怎么觉得时老前辈对你很不一样,他好像非常在乎你的病?你和时老前辈之前认识?” 李莲花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正色道:“或许是时老前辈刚失了一个爱徒,心中郁结,才会对我们这些后辈格外多照看一些。” “是吗?”宁轩扬将信将疑的 李莲花不再理会宁轩扬,理了理衣衫,起身去隔壁找时五鼠了。 “时老前辈。”李莲花推门进去,时五鼠已经端坐在桌前,好似已经等了他许久了一般。 “碧茶之毒?”时五鼠盯着李莲花耳下三个黑点:“何时中的毒?” “哦,不妨事的。”李莲花笑着摆了摆手:“已经十年有余,我早已习惯了。” 时五鼠面色微微一沉:“十年前?是谁下的毒?” “这个嘛,”李莲花干干的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我已经忘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前辈看我如今不是挺好的吗。” 时五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过来探李莲花的脉象,李莲花也不好躲,只好由得老前辈探自己的脉象。 时五鼠一探上李莲花的脉就眉头紧锁:“中毒至深,照你这脉象至多不过月余寿命。你说你十年前中的毒,东海大战之后人人都说你死了,原来你是被人下了毒,那这十年你隐姓埋名可曾找到解药的线索?” 李莲花摇了摇头淡淡道:“生死有命,前辈不必挂怀。” “好个生死有命。”时五鼠忽的满面怒容的眯起眼睛:“你可知我奔走十余年,只为寻一把比少师更好的剑,来履行你我当初的诺言,当初人人都说你死了,我偏偏不信,我找了十余年,如今你站在我面前,却跟我说生死有命?” 李莲花满脸歉意:“时老前辈,当初四顾门一遇,李某一句戏言不想竟困住前辈十余年,在下实在惭愧。” “如今我内里虚空,就算有绝世宝剑也早已不是我能相配的了,还请前辈勿将当时轻狂之言放在心上。” “放不放在心上不是你说了算的,生死有命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时五鼠目光缓缓落在李莲花身上,脸上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罢了,你身旁那个小姑娘很好,有她在,你一时半刻也死不了,你且等我些时日,待我去找救治你的方法。” “都说碧茶之毒无解,你既然能活一个十年,自然也能活下一个十年。年轻人,不要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说生死有命这句话也不迟。” 李莲花叹了口气,他知老前辈的脾性,只好顺从的温言道:“时老前辈说的在理。” 下午宁轩扬不知从哪猎得两只野兔,一只让掌柜的拿去做了菜,另一只他在院子里架了个架子,把野兔串在树枝上慢悠悠的烤着 冬日里的兔子肉质很是肥厚,白不虞被烤兔子的香味吸引,蹲在一旁等兔子烤熟。宁轩扬趁机跟白不虞吹嘘了一番自己这几个月在江湖上的见闻,白不虞撇了撇嘴,面上虽然摆出一副不信的模样,但还是忍不住听的津津有味。 李莲花和时五鼠遥遥的坐着边上喝着茶 李莲花看着眉飞色舞的宁轩扬和一脸嫌弃的白不虞,忍不住的想,果然江湖中永远不缺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第38章 李莲蓬李莲叶李莲子 “来,你吃一个烤兔腿。” 宁轩扬将一只肥硕的香气四溢的兔腿递到李莲花面前:“阿花姑娘说的,你身子虚,特意留着给你补补。这里地方小,没什么好东西,等我们一起上路了,我定给你找那些灵芝啊山参的给你好好补补。” 李莲花正待拒绝,宁轩扬也不听他的,不由分说的直接将兔腿放到李莲花面前的盘子里 然后剩下的那只兔腿宁轩扬则恭恭敬敬的放到了时五鼠面前:“时老前辈,还有一只自然是留给你的。您老尝尝吧,我烤的兔子绝对是外面吃不到的美味。” 时五鼠睨着眼瞧了宁轩扬一眼,也不客气,抓起兔腿就咬了一口,然后挑了挑眉夸赞道:“小后生,手艺不错。” 待宁轩扬走远,李莲花悄悄凑了脑袋过去:“我说时老前辈,其实呢,这个小朋友武功不错,底子也不差,这最重要呢,他人品不差。不知道老前辈有没有兴趣,收下当个徒弟呢?” 时五鼠啃着兔腿打量着李莲花,嘴里哼哼唧唧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怕那臭小子缠上你吗?” 李莲花眼神四下飘忽,轻咳了一下想掩饰心虚:“前辈一身绝学,若就此失传岂不可惜?” “你少操这份闲心。”时五鼠说归说,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认真打量起宁轩扬这个臭小子来 李莲花抿着茶,心情大好,一下就解决两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剩下的…..李莲花视线飘到啃兔肉啃的正开心的白不虞身上,他有预感,无论这小姑娘给自己喂的药是什么,总归是他还不起的。 所以,待他将她安全送回她祖母身边,也算是给这段时日一个交代了。 第二日,李莲花和白不虞就拜别过时五鼠,再次踏上前往神阳五指九桃山的路。 而宁轩扬则是酣睡到日落西山才悠悠转醒,等他气急败坏地发现自己竟被李莲花和白不虞合力下了药扔下之后,二话不说就要追出去,谁知还没踏出客栈门就被时老前辈拦了下来。 最后宁轩扬在折腾了三日之后还没踏出客栈的大门,再追人彻底无望之后,宁轩扬低头苦兮兮的拜了时五鼠为师。 从此把李莲蓬三个字刻进了骨髓里,多少次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都要把此人拖出来反复骂上几遍才解恨。 再说方多病,从古粼城借了快马一路疾驰日夜兼程赶至白霞镇后,从钱明月口中得知李莲花竟然又又又跑了。 方多病一时没绷住忍不住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死莲花!臭莲花!本公子看看就不应该叫你老狐狸,应当叫你老泥鳅才对!你这家伙简直比狐狸还狡猾比泥鳅还会跑!” 钱明月呆愣愣的看着这位当朝方尚书之子天机堂少主兼当今皇上钦点的准驸马爷这毫无姿态的怒骂,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那个…..”钱明月小心斟酌着用词:“不知方少侠和莲蓬兄是否有何误会?” 钱明月心里纳闷,他早就听闻天机堂少主方多病跟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是过命之交,却不知方大少爷与莲蓬兄又有何渊源。 “李莲蓬个鬼!”方多病简直快被气疯了:“他个大头鬼哪有什么胞兄,什么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都是死莲花编出来的,什么李莲蓬李莲子李莲叶的,通通都是李小花李阿花李莲花!” 钱明月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半天才转过弯来:“所以方少侠你的意思是,莲蓬兄就是…..” 方多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除了是李莲花还能是谁!” “竟是如此。”钱明月茅塞顿开,他万万没想到,他心心念念大名鼎鼎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他竟有幸遇见过,不仅遇见过还他有幸与其一起探过案。 “钱大人,既然你说李莲花来过白霞镇,那你可知他与那位姑娘后来又去了哪里?” 方多病思忖了一二又问出了他心里最想知道的事:“还有你既见过他,他身体看着如何?可有何处不适?” “等我追去的时候只知他们从西城门离开,至于去了何处我亦不知。” 钱明月顿了顿,眼神染上一丝担忧之色:“至于身体,方少侠为何有此一问?难道莲蓬兄….哦,不,李楼主有何隐疾不成?” “钱大人多虑了,江湖人人都知那李莲花是活死人药白骨的神医,既是神医又怎么会有什么隐疾。” 方多病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我只是担心他一路风餐露宿的照顾不好自己罢了。” 钱明月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笑了一下回复道:“方少侠尽可放心,李楼主看着虽然文弱些,但身体应当是无碍的。” “那就好。”听到钱明月说李莲花身体无碍方多病心里总算舒了口气。 “钱大人,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叨扰大人了,若大人之后还有李莲花的消息,还烦请大人传书至天机堂。方多病在此先谢过钱大人了。” 方多病朝钱明月行了个礼,心里盘算着,若李莲花当真往西走了,那一路追去,总能再找到他的踪迹。 “方少侠客气了,若我之后有李楼主的消息定第一时间传至天机堂。” 钱明月回了个礼,看着方多病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不由感慨,江湖中人果然雷厉风行 还有那李神医果然高深莫测,全然不是沽名钓誉之人,为自己破了案却不肯留名,果然品行高洁超凡脱俗。 敬佩赞叹之余钱明月又提起笔刷刷刷的即兴赋诗二首,把自己这段奇遇抄录到了他的江湖奇案手册里。 第39章 怒江双尸 李莲花和白不虞离开千山后,一路西行,那两匹老马每跑两个时辰便体力不支要停下歇歇,导致二人脚程极慢。 还好李莲花和白不虞也不着急赶路,这一路走一路歇的,走着走着便被一条百多米宽的大河挡住了去路。 “店家,你说要两日后才会有船家来渡河吗?”白不虞望着浑浊不见底的滔滔江水皱眉,此时正值春季多雨,江边的风裹挟着雨水的湿冷拍在脸上,着实让人心情不佳。 “是的。”卖茶水点心的店家打量着李莲花和白不虞,他在此地卖了几年的茶水,一眼便知这二人是江湖上的少侠女侠,他一个做小买卖的自然是得罪不起。 “这两天春雨连绵,怒江水势上涨,这不前两天上面发了大水,冲毁了河堤。” 卖茶水的店家瞧了一眼白不虞和李莲花小心翼翼道:“二位少侠,若这雨不停,别说两日了,就是停摆十天半个月也是常有的事,这江水湍急,谁敢渡河啊。” “如此倒也是急不得。”李莲花温温和和的笑了一下,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走进店家在河岸边支起的小草棚,挑了个尚未被雨水打湿的座位落座:“这位大哥,麻烦来点热茶点心,让我们先暖暖身子。” “哎。”卖茶水的店家应了声,忙跑到里间开始忙碌起来。 “这鬼天气,又湿又冷的,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 白不虞抱怨了两句,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地除了这个卖茶水点心的随意搭了个小草棚之外,根本不见任何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店家大哥,你可知离这里最近的客栈在何处?” “呦,姑娘,你们若是要住店的话,怕是有些麻烦了。” 卖茶水的店家将热茶点心放好,黢黑的脸上有些愁容的指了指前面:“原先这前头的安家村是有个小客栈可以供外来人歇脚住宿的。” “但前些日子河堤被毁,村里不少房屋被冲垮了,安家村如今闭了村,外人怕是进不去了。二位若要住宿的话,二十里之外有个驿站,你们或许可以去那边碰碰运气。” 说到此处大哥没由来的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些什么喃喃道:“这安家村此时闭村怕是又在搞什么祭祀,造孽啊,造孽呦。” “二十里之外?”白不虞瞧了瞧那两匹吃得多跑的少的老马愁的连连叹气,她瞧了瞧店家大哥手指的方向,似乎真的有个不起眼的小村落隐在春雨雾气之中 白不虞转了转眼珠子弯起嘴角提议道:“李莲花,不如我们去那个什么什么村碰碰运气吧,这鬼天气真赶二十里路,我们怕是天黑都到不了驿站。” “不可不可。”卖茶水的店家听白不虞说要去安家村,急得差点连茶水都洒出来:“姑娘你听我说,这安家村此时可万万是去不得的。那个村子的人都不正常,特别不好相与。” “尤其这会子糟了天灾,那村子的人迷信的很,这会都封了村了,你们要是过去万一他们把你们当成什么老什子灾星,你们就是有八十张嘴也讲不清啊。” 白不虞喝着热茶托着腮皱眉道:“这村子的人竟这般不讲道理吗?” “可不是嘛,这几日,他们村一直往水里丢些鸡鸭牲畜,今日晨间还丢了一只画满古怪咒语的白猪出来。” “也不知他们安家村到底信奉的是什么神只,总是比别处古怪些。”卖茶水的店家说着突然眯起眼睛盯着浑浊的江水,李莲花和白不虞也顺着他的视线看着混着泥沙的江中心 那里似乎什么雪白的巨大的鼓囊囊的东西正在江心浮浮沉沉。 “真作孽哦,这是又丢了什么东西下来。”卖茶水的店家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多好的牲畜哦,那么大一只也不知养了多少年,就这么白白丢在河里。” 店家说着熟练的从篷子角落里拖出一张大渔网来,水流顺势而下,那大哥就站在水流交汇之处,手持渔网盯着那巨大的白色东西浮浮沉沉的朝自己这边漂过来。 等那东西漂到跟前,只见大哥大手一挥,极其精准的将渔网扔到那东西之上,然后大哥费劲的扯了两下,发现扯不动只好扯着嗓子招呼李莲花 “这位少侠,能帮我将这东西拖上岸来吗?如今发了大水,若这些牲畜泡在水里久了,冲下河去,万一污了水源引发疫症那我那住在下面那条村子的婆娘和两个孩子就糟了。你我合力将这死畜生拖上岸,我一会挖个坑将其埋了,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李莲花闻言忙过去帮忙,俩人一起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那白乎乎的肉球一般的东西拖上岸来。 “这什么东西?”白不虞看着渔网里那颗白乎乎巨大的古怪肉球,上面用红墨写满了不少看不懂的梵文说这东西是猪或者牛吧,也不像,因为猪和牛总不能没有四肢和尾巴吧。 “管它是什么,左右不过是些牲畜,二位受累了,先去棚下避避雨吧,我去挖个坑,一会将这东西埋了便是。” 卖茶水的大哥指了指边上那几处大大小小的土丘,一看大哥这几日就没少埋这些。 白不虞和李莲花也没多想,谁知他俩刚走到座位旁,就听见店家大哥凄戾的一声惨叫 李莲花和白不虞回过头只见那大哥跌坐在地上手指抖抖索索的指着那团从渔网里滚落出来的巨大肉球声音颤抖:“这……这是个人…..这是个人!” 李莲花这才仔细瞧那白乎乎的大肉球,方才那肉球背面朝上,如今从渔网里滚落,才将将能看出这肉球的正面上方还连带着着一颗不带任何毛发几乎被泡发的面目全非的人头。 这的的确确是个人。 “是谁竟将这人弄成这样。” 白不虞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遍体生寒。在金家堡她看见马彩凤张如鬼魅般的脸的时候、在魁金楼她见到南宫清的无头尸体的时候,白不虞都只是觉得心下有些震撼。 但此时此刻当她看清眼前这具犹如怪物般畸形的人尸的时候,她才真的切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和胆寒。 第40章 怒江双尸2 而方才之所以大家都没瞧出来这颗古怪的肉球是个人则是因为此人全身的骨头除了头骨之外全都被人刻意抽走了。 只空余皮肉在被撑的如同圆球般的身子旁自然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报官!报官!这安家村如今竟敢视人命如草芥!拿人命祭河神,这….这必须报官!”卖茶水的大哥被吓的三魂不见七魄从地上一咕隆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就要去报官 “等一下。”李莲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走过去蹲下仔细打量着那具尸体,只见那尸首肚子奇异的隆起,着实大的离奇。 再细瞧就会发现,在那尸体腹腔之上被人用麻线般粗细的绳子细细密密的缝了许多针。 “有刀吗?”李莲花问 白不虞转身从马鞍兜里找出一把匕首递给李莲花,李莲花接过匕首小心翼翼的从缝线处将尸体的腹腔划开 刚划开一道小口子,一股黏腻的恶臭就弥漫在空气中,卖茶水的大哥哪见过这种场面,当即转身呕的连苦水胆汁都呕了出来。 李莲花一边用衣袖捂住口鼻一遍沉着冷静的继续手上的动作,突然李莲花神色一凛 因为随着人尸腹腔的逐渐打开,一只沾染着粘稠汁液的手措不及防的就从那浑圆如肉球般的肚子里滑落了下来。 这尸体的肚子里竟然还藏着个人? 白不虞和李莲花面面相觑,着实不能理解,一个人究竟是如何被塞进另一个人的肚子里的。 卖茶水的大哥在看见尸球肚子里的手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干脆利落的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李莲花看了看手上粘腻的不明粘液又看了看在春雨中一头栽进柔软泥浆中的卖茶大哥,脸上出现困惑和纠结的神色。 他十分认真的纠结自己到底是应当先洗手再去扶人呢还是先扶人再去洗手。 李莲花长叹一口气,这实在是太难抉择了。 卖茶水的大哥名叫阿旺,大名孙财旺,苟家村人氏。几个月前一算命的渡河前曾经帮他算过一卦,说他今年命中地支犯冲,不宜近水,要他暂且换个营生,莫在怒江边摆摊卖茶水了。 当时阿旺只当是那算命的说话知道了他在结账的时候多收了他三文钱,为了吓唬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阿旺根本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那算命的果真没有诓他。 等阿旺悠悠转醒,外面天已经黑了,阿旺瞪着脑袋顶上的破屋棚顶,好半晌才回过神原来自己躺的正是自己在茶水摊里间随意搭的破床板上 他身上的衣服也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一件柔软的灰色袍子,宽大了些,透着皂角的清香。 阿旺愣愣的捏着衣角,脑子里又回想起晕倒前的画面,那只破开肚子沾满尸液的手:“啊!杀人了!杀人了!” 李莲花本来在一旁专心的烤火,被阿旺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激灵,确定周围无事之后他拍了拍胸口:“大哥,你醒了?方才你惊吓过度昏死过去,还好我略懂些医理,你现在感觉可好些?” “多….多谢少侠。”阿旺看着李莲花松了口气:“我没事了,对了,少侠,怎么不见与你一起的那位小姑娘呢?”阿旺环视了一圈,并未看见白不虞有些好奇的问道。 “哦。是这样的,”李莲花温温和和的笑了一下:“那位白姑娘见这里发生了如此离奇的命案,你又迟迟未醒。我俩商量了一下她一个姑娘家的留下照顾你也是不妥,便由她先行一步去附近城里报官去了。” “对对对,报官!要报官!”阿旺激动的重复道:“这死人身上画了古怪的咒文,肯定是从安家村被人抛下来的,一定是他们。” “他们村里都信这些不知从哪学来的邪咒,之前还都只是宰些鸡鸭猪牛,上面也是画满了这些邪咒,如今都敢杀人了,真是疯了,全都是疯子!” “大哥,你是说安家村的村民都信这些?”李莲花沉声问 “是的。”阿旺道:“听说他们村祭祀也是邪乎的很,只是他们祭祀时从不让外村人进去,搞得神神秘秘的。” “听你这么说这安家村也的确是有些古怪。”李莲花思量了片刻拍了拍袖口的碳灰站起来:“刚好此时雨也停了,我出去走走。” 阿旺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李莲花他要去哪里走走,就见李莲花像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指着外头叮嘱道 “噢对了,这位大哥,外头那两位的呃…还烦请您看好了,白姑娘若带着府衙的人过来,也好能交代。” 阿旺脑子一时没能转过来,等他顺着李莲花手指的方向见到那已经被分离静静躺在他的草棚之下的’两位‘之后,心头一紧,恨不得再次昏死过去。 外面雨已经停了,空气微凉,夜空中挂着一轮弯月,李莲花借着月光踏着蜿蜒小路来到一处村子。 村口的木牌匾上写着安家村三个大字,入口处那里放置了一排缠绕着荆棘的木头桩子,大概有一人多高 李莲花看了眼那排散发着湿腐味道木桩子,叹了口气,脚尖轻点身子犹如一片树叶般轻轻的越过了布满荆棘的木桩。 李莲花原本不欲在此多作停留,奈何这双尸实在死的太过离奇 他一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二则是画在那人尸身上的奇怪符咒,写的都是南胤文。 李莲花之前让苏小慵找万人册帮忙翻译南胤文的时候,特意也对南胤文有所研究 只是他虽然认出这双尸上写的是南胤文,却不懂这几个南胤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而且自从上次万圣道被悉数剿灭,百川院明明顺藤摸瓜,将万圣道部署在武林之中的余孽部署一网打尽了。 难不成这安家村竟是百川院在查抄万圣道余部时的漏网之鱼? 李莲花虽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但如今就从目前来看,南胤国还真没留下什么好东西,从观音垂泪到三大秘术,无不让自己头痛不已。 李莲花再度叹了口气,既然遇上了,还在眼前出了人命,总不能坐视不理。 李莲花觉得自己只要在这世上一天,冥冥之中就总有这些破烂污糟的事情等着他去遇见去解决。 偏偏他又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第41章 安家村 安家村不大,又刚遭了洪水,村子里有不少房屋被冲毁了垮塌在路边。 李莲花一路走来,整个村子静悄悄的竟无一处灯火。 李莲花觉得奇怪,一个村子的人放着糟了洪水的屋子不管,都到哪去了? 忽的一阵风吹来,从漆黑的夜里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铃铛声。 李莲花听着不真切,慢慢的顺着铃铛声找到一条隐在黑暗中幽闭的小道,顺着小道往前走便是一小段台阶 台阶的尽头连着一个小院子,院门口点了两盏小灯笼,灯笼下方悬着两个小铃铛,那似有似无的铃铛声便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李莲花缓步上前,见院子门从里面上了锁,且里面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李莲花在门口顿了顿,抬手轻轻的叩了叩门,里面的人声戛然而止。 李莲花在门外耐心等了许久,久到他怀疑里面的人是否没听见他的叩门声,抬手准备第二次叩门的时候,只听里面的门锁响动了一下,接着那扇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小的一条缝隙。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说话的是一个胖墩墩的老者,那门缝之中李莲花只能瞧见这老者小半张溢满肉的脸颊和一只绿豆小眼滴溜溜的透过缝隙上下打量着自己。 “啊。”李莲花斯斯文文的笑了一下“这位老人家,我来此处渡江,谁知怒江水急,无法渡江,天黑路滑又无处落脚,误打误撞之下便来到了此处。我见整个村子只有此处有灯火便过来碰碰运气,方才下雨我衣衫也湿了,现在身上冷得很,不知老人家可否方便让我进去留宿一宿?” “不方便不方便,赶紧走!你是哪里来的外乡人?村子都封了你是如何闯进来的。” 一老妪听到动静提着嗓子就冲了过来,她身量略矮些,透过门缝匆匆的朝李莲花使了个眼色,又拔高音量道:“是不是葛家那两个小子又没将后山的那条路封好,又让人闯了进来,葛家那两个小子呢。还不快快出来!” “翁婆子,远来便是客,这位先生既然已经寻到了此处,山路湿滑,我们哪有不留客的道理。”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然后是“咔”的一声门锁被打开,在门后站着一位年纪不大五官周正容貌清俊的青年人,他微笑的看着李莲花:“这位先生,既然来了,便进来对付一宿,屋内有炭火有热茶,先生先进来驱驱寒吧。” “温大夫,这外乡人来路不明,贸然留下恐怕不妥吧。”那老妪满脸焦急之色,她瞧了瞧那位青年人又瞧了瞧李莲花:“还是让葛家那两个小子带他下山去吧。” “翁婆子。”那温大夫脸上还是微笑,语气却往下沉了沉:“这位先生衣衫都湿了,夜寒风凉的,我们哪有赶人家走的道理?” “可……” “听温大夫的。”那原先胖胖的老者打断翁婆子的话,一锤定音。 翁婆子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便进去了。 老者斜睨了翁婆子一眼,然后胖乎乎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朝李莲花道:“我是安家村的里正,这位先生,我们村子淹了洪水,如今村子里的人都在鼓楼避难,你远来便是客,也一起跟着将就一晚吧。” “多谢里正大人。”李莲花抱拳谢礼,然后提着湿漉漉的衣角跨进了小院子里。 那位温大夫走在李莲花身后,清俊的脸上唇角分明含着笑,眼神却如寒冰般死死的盯着李莲花的背影。 那胖里正说的不错,安家村的人确实都在鼓楼,这鼓楼原先也不知道是修建来做什么的 如今里面被清理的只剩下大厅中央一个残存的大石墩子,村民们在石墩子周围铺上了稻草,大家就挤在一起烤着火取暖。 胖里正带着李莲花进屋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瞧着李莲花,那眼神里有疑惑有好奇也有惊恐害怕的 但所有人都好似努力在压制着某种情绪,瞧了李莲花一眼之后便匆匆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位先生贵姓?”胖里正领着李莲花来到最前面一处火堆前,那火堆旁放着几块烤饼,胖里正随手拿起一块递给李莲花:“村中清苦,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谢谢里正大人。”李莲花道了谢双手接过烤饼:“我免贵姓李,李莲花。” “原来是李先生。”温大夫端着一碗汤从门外走进来:“我是本村的大夫,温年,李先生可和大家一样唤我温大夫,这是我早些时候为村子里的老弱熬煮的姜汤,我怕李先生行了夜路身体寒凉便为李先生端了一碗过来。” “温大夫有心了。”李莲花说着接过姜汤,刚放到嘴边又放下了 “李先生?”温年的笑挂在嘴边,眼神带着些掩藏不住的迫切 李莲花轻轻勾了勾嘴角,年轻人啊,总是这样的沉不住气。 “哎呦,我这心口有些疼,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迷路太过着急的缘故。”李莲花把姜汤放下低下头作势捂着胸口,一只眼悄悄地观察温年。 温年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他跟胖里正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李先生身子不适吗?我粗通些医术,不如我来为先生诊诊脉吧。” “我这心疾是自小落下的病根。”李莲花说着伸出手腕递到温年眼前:“许是今日赶路太急,就劳烦温大夫了。” 温年手搭上李莲花劲瘦的手腕,旋即脸上出现一抹异色 此人心脉微弱几不可查,显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抑或是如他所说自小心脉受损。 此人断不可用。 温年终于褪去了一开始的温和之色,他敛下笑容冷着脸站起身:“李先生,恕在下医术浅薄,你在此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便让人送你出村。” “啊……….”李莲花看着温年头也不回的走了,又微笑着想去找胖里正搭话 谁知胖里正见温年不再搭理李莲花,他也懒得浪费时间在李莲花身上,胖乎乎的身体往后一靠,两眼望天,双手叠交在胸前,不知在想什么 第42章 安家村2 “外乡人。”翁婆子自一旁走来没好气的将一套粗布麻衣丢在李莲花身旁的稻草旁 “我看你浑身都湿了,这是我儿子的衣服,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你不嫌弃就换上,别受了凉,明日还赖在我们村,我们这里可没那么多粮食养你们这些外乡人。” 李莲花瞧了瞧那衣衫,虽然料子用的不好,细看还有几处不显眼的补丁,但洗的很是干净,且针脚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李莲花找了个僻静处将身上的衣衫换了下来,然后朝翁婆子道谢道:“衣裳很合身,谢谢老人家。” 翁婆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身穿灰袍的李莲花,眼角忍不住泛酸,她垂下头抬手抹了抹眼角道:“你休息吧,明儿一早下山去罢,以后切记别再夜里行路。” “老人家,”李莲花在瓮婆子经过他身侧的时候用只用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我看村中之人皆眉眼发黑,嘴唇泛青,是中毒之相,不知我说的可有错?” 翁婆子脚步停顿了一下,抬头神色泛起惊慌:“你怎知……” 她说到一半自知失言,忙小声道:“这是我们村的孽债,与你无关,你既没喝那碗汤,他也答应放你离去,你便当作不知尽早离去,莫要白白折损在这里。” 李莲花笑了一下道:“老人家,我既敢来自然是不怕的。” 说着李莲花摸了摸灰袍细密的针脚:“这衣衫的针脚与我今日在怒江边捞起的小哥身上所穿的衣衫针脚相同,想必是同一位慈母所缝制的。我想这天下间母亲的心应当都是一样的,若让凶手逍遥法外无法伏诛则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翁婆子的嘴角嗫嚅了一下,神色灰败:“我儿……” “后院槐树下有口枯井,我儿之前常跟温年一同下去,不知道下去做什么,神神秘秘的。只有一次不小心跟我说漏了嘴,说底下有什么宝贝,你若真想查,可以去哪里瞧瞧。”翁婆子说完叹了口气,身形摇晃着走了。 李莲花挠了挠鼻尖,思量了一下,转头回到火堆旁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闭上眼睛假寐。 等夜深,篝火渐弱,李莲花悄无声息地来到后院,那里果然有一棵半枯死的大槐树 按理说如今已入春,这槐树却没见新长成的枝桠和嫩芽,反而枯死了一大半。 如此巨大槐树怎么会突然在春天枯死,李莲花挑了挑眉,看来这井下,绝对有问题。 李莲花跳下枯井,拿出袖子中藏着的火折子轻轻吹燃,这井下果然别有洞天 从上面往下看是平平无奇的一口枯井,进入到井下却是跟一处被人为挖掘出来的巨大的洞穴连接在一起的。 这洞穴看起来应该挖的挺仓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腐烂的味道 李莲花微微皱了皱眉,拿宽袖掩了口鼻借着火折子那点微弱的光四下查看。 洞穴一共分为三个处,一处是一个黑漆漆的水潭,李莲花举着火折子扫了一眼水潭,里面水深如墨,水里也不知有什么。 只是这水应是活水,因为持续的有滴答滴答的流水声回荡在洞穴里,应是和外界的某一处水源相通。 另一处洞穴摆放着桌椅,桌面上放着一本写有南胤文字的书籍,只是这书籍该是久未被翻阅,上面落满了灰尘 李莲花随手翻看了一下,他凭借记忆依稀辨认出了几个字,凭借这些零星的几个看得懂的南胤文,李莲花大概猜出了上面写的是一种独特的养蕈的方法 至于用什么养蕈,李莲花则看不懂,只是在书本最末尾看到了尸这个字。 李莲花眉间一跳,突然想起今日上午怒江上捞起的那具古怪双尸。 莫非这养蕈之法与那古怪双尸之间有何关联? 李莲花思忖片刻将这本南胤文书收进了衣袖之中,接着李莲花来到第三个也就是最小最深最偏处的一处洞穴处 这里正中央放置着一张石床,石床上是干涸的斑驳的血迹,上面还粘着些零碎的干褐色的不知名物体 一条铁链从最顶端悬挂下来,铁锈的味道混合着这里浓重的血腥臭味熏的李莲花几欲作呕。 李莲花调整了一下,继续用衣袖掩着口鼻忍着恶心举着火折子往里走,这洞穴散发的腐臭味道,正是从此处飘散而来 李莲花没走多久就感觉脚下颇为黏腻,李莲花俯下身借着微弱的火光看着自己脚下那被大量血液浸染的还来不及干涸而变得粘稠黑土地 火折子再往前一点就是一堆还带着血肉被随意丢弃的大大小小的骨头。 再往里走,连空气都变的浑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李莲花弯腰穿过一处低矮的洞口,这边的视野变得清明起来,李莲花抬头,原来有人在这处洞穴上方开了一处小口子,此时的月光刚好透过这处小口子洒下来,让原本黑漆漆的洞穴有了一丝光亮。 李莲花眉头紧锁,他这一生没少见各种各样的死人,但无论哪种死法,都没让他如同今早一般让他由心到身感到生理不适 更不要说如今,现在此刻,他好像找到了很多具,这样死法惨烈的尸体。 月光下堆放着四五个巨大的圆球,有几个腹部上似乎还有拳头般大大小小的的凸起 李莲花缓步走上前,只听那巨尸腹部“噗”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迎着月光顶破了“土壤”,李莲花只觉一阵寒意爬上脊梁。 他好像大概猜到,他方才看的南胤书里的蕈菇究竟是用何种方法怎么养成的了。 南胤以草木为尊,邪术众多,但用如此阴邪之法培育尸蕈,还是着实让李莲花吃了一惊。 那朵小小的绿色蘑菇静静的在月光下生长,不一会,更多的绿色小蘑菇顶破那层厚厚的油脂从人尸鼓囊囊的肚腩里冒了出来 李莲花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有些无奈,不知自己亲眼目睹这尸蕈长成算得上是幸还是不幸。 幸的是他总算弄清楚他们弄这些古怪双尸是拿来做什么的了 不幸的是,如此生动的展现在他眼前,他实在有些难以消受。 第43章 安家村3宗政明珠 “温年那个蠢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此重要的时候,居然让外人闯了进来。”一欣长挺拔身影伴随月光而下,声音还有些熟悉。 李莲花后退一步定睛一看,来人一身高雅矜贵的白衣,气度不凡、剑眉星眸的还是个老熟人——宗政明珠。 李莲花谓叹,不愧是当朝丞相的孙子,这后台就是不凡。 当初宗政明珠与金鸳盟和万圣道有如此大的牵扯,换成其他人,管他什么朝廷还是江湖,此刻怕是早已伏法伏诛了。 偏他宗政明珠事到如今居然还能逍遥法外,在这等偏远村落搞此等阴邪鬼祟之事。 “李莲花?”宗政明珠也看清了对面的人,他微微有些讶异,他收集到的江湖秘报明明都说此人已死,为何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宗政明珠眉头微蹙,眼睛危险的眯起,这人曾一而再再而三的搅乱他的好事,还带人捣破了角丽谯的鱼龙牛马帮,害的提前收到风声的他不得已四处逃亡。 到现在好不容易他找到了能重新颠覆整个江湖的方法,如今在这关键时刻,偏偏又出现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新仇旧账,此时此刻宗政明珠满脑子只有一件事, 今日李莲花,必须死! 李莲花也看出宗政明珠的意图,他朝着宗政明珠呵呵干笑了两声:“宗政兄,好久不见,哈哈哈哈,你有事忙,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李莲花转头就跑,宗政明珠岂会让他如此轻易就跑掉。 他周身运起真气,一个劈空掌就朝李莲花的背影劈去:“李莲花,你休想跑,没了方多病那个碍事的家伙,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今日我必要让你血债血偿。” “宗政兄此言差矣。”李莲花好似背后长了眼睛,慌乱的躲过宗政明珠这一掌,慌慌张张的就要往外跑,边跑嘴里也不闲着:“我知你心悦角丽谯那个女魔头,不过佳人已逝,你切莫过于伤怀,更不要胡乱出气,气大伤身。你的老相好玉红烛如今就被关押在百川院的一百八十八牢中,不如……” “住嘴!”宗政明珠简直要气疯,这个混账东西竟然还敢提及此事,今日他必定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李莲花跑了两步,迎面又撞上了刚下井来的温年和胖里正,温年见到李莲花的时候眼神全是惊慌失措,他颤抖指着李莲花质问道:“是你…..你为何在此?” “你这个蠢东西,还问个屁。”宗政明珠从洞穴深处追出对着温年气急败坏道:“他就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此人诡计多端,屡次三番坏我大事还不快快与我联手杀了他,若此事被他宣扬出去,我看你们谁还有命活。” 温年闻言忙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李莲花刚要嗤笑,就见他转头将匕首架到了胖里正脖子上。 这?…….. 李莲花和胖里正都愣了一下,不解其意。 “我听闻你们江湖人都很讲道义,从不伤及无辜。”温年用刀抵在胖里正的脖颈上发力:“若你不束手就擒,我现在就杀了他。” 宗政明珠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温年。 “哎,不是我说温大夫。”李莲花神色复杂的挠了挠头:“这位里正大人随你一起下井,那他想必也清楚这洞穴是用来干什么的,也算得上是你的同伙吧。” 李莲花说着自己都被气笑了:“那你告诉我,我为何要束手就擒拿我自己的命去救他?” “李先生!李先生!苍天可鉴呐,我绝对不是他们的同伙呐。” 胖里正脖间抵着匕首听到李莲花并不打算管他,一张胖脸瞬间哭的涕泪横流十分难看:“我们村子的人都被温年下了毒,每半月就需要吃他特制的解药否则就腹痛不止,断肠而亡啊。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的村民,若非为了保命受他胁迫怎会做这等有损阴德的事情。这半年多来,有多少过往的商旅死于他们之手,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呐。这翁老婆子的儿子阿根就是不想再做此等缺德事才被他杀了拿来种蕈菇的。” “你闭嘴。”温年恼怒的吼道,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三分,刀刃划破皮肤,汩汩鲜血顿时冒出。 “啊……”胖里正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李莲花掏了掏耳朵,真的是太吵了,李莲花瞥眼看见那一池黑如墨的水潭,心中顿生一计。 若白日里包裹着阿根的那个尸球也是从此处被冲至怒江,那就说明此处水潭与怒江相通。 思及此李莲花莞尔一笑,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然后在宗政明珠和温年反应过来前,纵身一跃,跳进了水潭内。 宗政明珠想去抓李莲花却慢了一步,扑了个空,眼睁睁的看着李莲花消失在水潭内。 “这处水潭通往何处?!”宗政明珠朝身后二人吼道 “宗政大人,小人不知。”温年完全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宗政明珠 “回….回大人。”胖里正哆哆嗦嗦的开口:“我….我…我知道。” 宗政明珠大步走至胖里正身前,毫不客气的揪着胖里正的衣襟怒声道:“你知道还不快说!” “此处应….应是通往怒江,之前我们杀神祭司的牲畜最后都会莫名出现在怒江下游,所…所以…..”胖里正还没说完宗政明珠就一把将他丢在地上,他冷眼看了温年一眼:“叫上村里不想死的,都给我去怒江找李莲花,若找不回李莲花,坏了我的大计,不仅他们要死,连你,也别想活!” “是。”温年颔了颔首,深吸了一口气,他用脚尖踢了踢瘫软在地的胖里正:“听到宗政大人的话了吗?不想死的,还不快点让人去将人找出来。” “好好好。”胖里正忙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奈何身体笨重,打了好几个趔趄也没能让发软的腿乖乖听话。 宗政明珠看着手下这两个蠢货不由得扶额,若不是他如今无人可用,怎会允许这等九流货色在他面前碍他的眼。 算了,如今尸蕈已成,他所有的心思总算是没有白费。 第44章 方多病 狐狸精 李莲花从水面探出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洞穴水潭通怒江的水道也太长了些,要不是他通水性且还有些内力可用,怕真要一口气憋死在里面了。 李莲花在水里歇了一会便朝往岸边游去 幸好昨日这雨已经停了,此刻天光大亮,江面风平浪静,李莲花没费多少力气就游到了岸边。 李莲花撑着湿漉漉的衣衫坐在岸边的大礁石上歇息,他知道他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宗政明珠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回到昨日那个茶摊,把那两具尸体和卖茶水的大哥带到安全的地方 待白不虞带着官府衙役的人过来,再把此事移交给当地官府。 至于宗政明珠,把他交给朝廷总归还是个隐患,奈何他曾有官衔,便不算江湖人士百川院也奈何不了他。 李莲花叹了口气,一时半会想不出两全之法,只好一边想一边撑起湿漉漉的身子准备往回走。 还没动身呢,李莲花就听见不远处似有犬吠之声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就飞也似的冲到了他脚边。 李莲花低头一看,心间涌上思绪万千,竟一时呆愣在原地。 “狐狸精?”李莲花扯了扯嘴角,看着那拼命用脑袋蹭着他尾巴摇到飞起的黄色狗狗。 可狐狸精怎会在此处?若狐狸精在此处那岂不是…… “李莲花!”方多病一路随着白不虞赶夜路至此,一路上他一歇也不敢歇,生怕等他赶到,这老狐狸就又溜走了。 直到他亲眼看到那个一身狼狈坐在礁石上的身影,他悬了一路的心才终于定了下来。 他找到他了,他终于找到他了。 “方小宝?” 李莲花看着那人飞身下马,甚至等不及用跑的而是运足内力直接用轻功飞至他身侧,然后单手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披在他身上,满脸焦急的询问他:“李莲花,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能照顾好自己身体吗?明知道自己体弱还到处跑,你这个混账老狐狸,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你吗?!” 方多病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哽咽着吼出来 “还好我找到你了,还好…..” 还好还来得及 “方小宝。”李莲花心虚的挠了挠鼻子,作势咳嗽了两声:“哈哈哈,那个…你怎么来了,你先别激动,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挺好的?” 方多病咬牙切齿的瞪着李莲花惨白的脸色和因寒冷发白到近乎无唇色的嘴唇:“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样,你这上上下下哪一点能够得上挺好的这三个字!” 李莲花干笑了两声:“那个方小宝你听我说….” “我不听。”方多病直接打断李莲花的话,关于这个老狐狸的狡辩之词他是一个字都不想浪费时间去听:“你现在什么也别说,我带你先把衣服给换了,再带你去找关河梦,他最近正在研制一种新的药…….” “方小宝。”李莲花叹了口气,垂下眼眸表情甚至无奈:“我真的有很认真的事情要对你交代,我方才去查探的村子里头大有古怪,事关南胤和宗政明珠。” “南胤?宗政明珠?” 方小宝愣了一下,脑子明显没拐过弯来:“万圣道这事不是解决了吗?宗政明珠这小子现在也该好好呆在皇城司的大牢里才对。” 方多病皱起眉满脸警惕的上下打量李莲花:“李莲花,你莫不是在这里胡诌又想骗我去查案你好借机偷偷溜走吧,我可告诉你,你休想!” 李莲花哭笑不得:“宗政明珠命人在安家村用南胤秘法养尸蕈,我昨日到的时候,他的尸蕈刚刚养成。我虽不知他养尸蕈是要作何用途,但杀人养蕈如此阴毒的事情,若不及早处理,只怕后患无穷。” “原来昨天那具双尸竟是用来养蕈的。” 白不虞歪着头沉思片刻,她小时候确实听祖母说过类似的以尸养蕈的古怪之法,不过此法多以腐烂的牲畜为主,十有九不成,养出来的尸蕈也以蓝绿色多,且含剧毒。 因此养殖之法所撰皆为秘闻,且多少有伤天和,所以得此之法的的医者多半都不屑用。 “竟真有此事?” 方多病诧异道:“这皇城司也是一群酒囊饭袋之徒,竟让宗政明珠作恶至今,我这就飞鸽给杨昀春,将此事上报,顺带请教他一番为何宗政明珠不待在内狱反而在此兴风作浪。” 李莲花道:“方小宝,你速速带人去安家村,事关安家村全村人的性命,拖延不得,村中鼓楼后院有口枯井,枯井下面就是宗政明珠他们养尸蕈的地方。” “这事我知道怎么处理,你就别操心了。”方多病将狐裘大氅细心系好,还不忘揶揄两句:“我说你这人,怎么走到哪都能碰上这种事,你有空操心别人,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 李莲花勉强笑了笑:“我这不挺好的吗?” “你……”方多病还想说什么,身后的衙役们已经策马赶到。 “方少爷。” 陈捕头气喘吁吁,他大半夜的被知县从床上捞起来,叮嘱再三要照顾好京城来的贵客。 陈捕头迷迷糊糊的应了,哪知一出城门,贵客策马扬鞭自顾自的跑的没了影。给捕快们吓得一身冷汗,这马不停蹄的追了一夜此刻才好不容易追上了。 “陈捕头,你带手下的捕快先去安家村查探一下,我随后就到,记住,莫要逞强,切勿打草惊蛇。”方多病道 “是。”陈捕头道 “小宝,宗政明珠在那。” 李莲花眼神暗了暗悠悠提醒道,他们心里都清楚,光凭借几个捕头捕快根本不可能是宗政明珠劈空掌的对手。 “我知道。”方多病沉声道,眼神却仍旧放在李莲花身上 李莲花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若是不放心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一趟安家村,或者我立个誓,在你回来前我绝不乱跑如何?” 方多病没有说话 李莲花悻悻的举起右手作发誓状:“我李莲花在此发誓…….” 突然李莲花瞪大眼睛,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一脸诧异的看着方多病 方多病拍了拍手站起来,眼里泛起一丝得意之色:“我点了你八处大穴,寻常人根本解不开,就算是笛飞声来了,我也有自信困住他几个时辰。这可是本少爷这几个月为了寻你苦思冥想的自创的点穴之法,还没起名字呢。李小花,你就在此处乖乖的等本少爷,我这就亲自去会一会宗政明珠这个小人。” 第45章 青出于蓝 方多病恋恋不舍的走后,李莲花试图调动内力冲破穴位,奈何就如方多病所言,他自创的这套点穴之法,正对应着自己的内力,就像是专为他而创一样,根本解不开。 李莲花不懈努力的尝试了几次无果后,终于不甘心的放弃了。 他又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白不虞过来帮自己解穴,谁料白不虞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武功太差,爱莫能助。 好个方小宝,几月不见,当真是青出于蓝了! 李莲花气急想骂几句,奈何自己连声道都被方多病顺道点了,只能气呼呼的干瞪眼。 李莲花就维持这个姿势在怒江边静坐了一个半时辰,春日暖阳,狐狸精就这么躺在他脚边时不时的摇晃着尾巴。 白不虞也没闲着,去不远处随便找了根树杆三两下就折腾出一根鱼竿 在钓了一会一无所获后白不虞便没了耐心,顺手就将那鱼竿就架在李莲花身上后自顾自的到一旁吃点心去了。 李莲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白眼快翻上了天灵盖。 方多病回来的时候还帮李莲花顺了一套衣服回来,李莲花瞧着熟悉的针脚,便知这套衣服是谁给的了。 “宗政明珠这个小人,等我们过去,早溜的人影都没了,只抓到这个叫温年的。” 方多病将捆的像个粽子一样的温年推搡了过来:“这小子武功菜鸡似的,嘴还挺硬,一路上骂骂咧咧的,我就让人将他嘴堵了起来。” 李莲花扫了一眼温年,方多病不知道给他嘴里塞了什么,黑乎乎脏兮兮的,看的李莲花有些嫌弃。 “你把他嘴堵的这么严实,叫我如何问话?” 李莲花啧啧绕着温年转了一圈,温年之前是何等文雅斯文的做派 如今是发冠也散落了,脸上也脏污了,嘴里还被方多病命人塞了不知从哪寻来的破布条子,哪还有半点之前温润如玉的样子。 怪不得被押回来的一路上要骂骂咧咧呢。 方多病道:“急什么,这人又跑不了,我们一起回青石镇歇息一下喝杯热茶你再慢慢问,对了,莲花楼也在青石镇。” 方多病笑了一下:“如今这个季节,刚好能种萝卜。” 李莲花听到方多病说到莲花楼三个字的时候心间一动,想不到这傻小子竟将莲花楼也一并拉到此处了。 “这事可不能回到青石镇再慢慢问。” 李莲花啧了一声,伸出两个手指捏住温年口中破布的一角将其扯了出来,:“温大夫,安家村的村民所中的毒,是你下的吧。” 温年睨了李莲花一眼,并不作答。 “哎,我说你这家伙,什么态度啊。” 方多病对温年的态度十分不满:“你助纣为虐残害同村,现在李莲花问你是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告诉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温年扬起半边嘴角轻哼了一下表示不屑,他看着李莲花眼里满是挑衅:“传闻中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不是活死人药白骨的神医吗?区区小毒又怎么会难得倒李神医呢?” “你…..”方多病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当下就要寻那破布再塞回温年嘴里。 “徒有虚名。”温年噗呲笑了一声,语气里都是嘲讽:“什么神医,自己都命不久矣,我昨日探你的脉象,你绝活不过一个月。” 李莲花掩了笑意冷冷的看着温年正色道:“这就不劳温大夫操心了,其实你的毒左不过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想弄出解药想必也不难。” “你帮宗政明珠做了这许多伤天害理的事,结果还不是被当成弃子。他要你培育尸蕈做什么你当真知道吗?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当真可悲。” “宗政大人自然有他的大谋略,你又知道什么。” 温年仍旧死鸭子嘴硬,不过从他的语调中李莲花还是听出来,他慌了。 “是啊。”李莲花摩挲着衣服的袖口漫不经心的继续:“他宗政明珠是当朝丞相的孙子,他有大谋略,牺牲你们这几个无名小卒又何足挂齿呢。” 李莲花抬眼看了一眼方多病,方多病立刻心领神会道:“杀人养蕈,残害同村,你若能从皇城司的五十六道刑罚中走出来,我方多病跟你姓。” 温年肉眼可见的慌乱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坚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们不必吓唬我,宗政大人已取了尸蕈回程,要不了多久,你们便会知道,得罪宗政家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了一眼,方多病抬手一掌劈在温年后颈,温年当即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方多病看着地上的温年仍不解气的骂了一句:“聒噪!” “依他所言,此事竟然与丞相脱不了关系。”李莲花沉吟道 “宗政明珠能从皇城司出来,自然与那老头脱不了干系。” 方多病轻哼一声:“我会通知我爹让他留意朝堂上的事,也会知会我娘派人暗中盯着丞相府。凭他一个宗政明珠,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李莲花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宗政明珠先是涉及金鸳盟、万圣道然后是鱼龙牛马帮,到如今的安家村,我总觉得事情未必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行了,想那么多也没用,如今最先要做的是解了这些村民的毒。” 方多病斜了一眼李莲花,见他气色比早上见到好了一些才稍稍宽心:“还有你,你的身体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什么宗政明珠什么尸蕈这些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去解决。” “安家村村民的毒就交给本小姐吧。” 白不虞伸了个懒腰:“本小姐顺带去探一下那个洞穴,看看他们是如何用人尸养尸蕈的。” “那就有劳不虞姑娘了。” 李莲花理了理衣衫:“哦,对了,不虞姑娘,如果你碰上一个姓翁的老婆婆,记得替我跟她道声谢。告诉他,他儿子的仇,京城来的官爷替她报了,请她勿再挂心。” 白不虞嗯了一声,利落的翻身上马:“知道了,我们到时候青石镇见。” ‘京城来的官爷’方多病看看远去的白不虞又看看李莲花,眼神说不出的奇怪:“我说老狐狸,我还来得及没问你呢,你怎么会跟一个姑娘同行?” “少啰嗦。” 李莲花轻轻敲了一下方多病的脑袋,一甩袖子熟练的喊来一旁的狐狸精:“走吧狐狸精,你是不是瘦了?回去给你买排骨去。” “哪里瘦了?” 方多病看着圆滚滚的狐狸精嘟哝着加快脚步去追李莲花:“先说清楚,我可没亏待狐狸精,昨天它还吃了本公子半只清炖老母鸡呢。” 第46章 莲花楼 李莲花丛莲花楼醒来,明明才几个月,他却觉得恍如隔世,这莲花楼看着处处没变又都处处都变了。 比如墙上挂着方多病的尔雅剑,那张瘸了腿重心不稳的跛脚木桌被修补好了,墙边衣橱原本裂了口子的柜门也换成了雕刻有荷花模样的,再比如现在满屋子飘着的小米粥的清香。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熟练的将一碗熬的火候刚好的小米粥推到他眼前 “吃吧。” 李莲花尝了两口问道:“方小宝,不虞姑娘回来了吗?” 方多病盛粥的手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八卦异常:“李小花,很少见你这么关心一个人,不如回答我昨天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和那个小姑娘一起同行?” “你想什么呢方多病。”李莲花放下勺子皱了皱眉:“白姑娘一个女子,昨日去收拾残局,我自然要问问她回来没有,安家村的村民的毒又是否解了。” “你这是顾左右而言他。”方多病轻嗤了一声:“鲜少见你关心姑娘家,你就放宽心吧,陈捕头和白姑娘一起去的安家村,他会保护好白姑娘的。” 李莲花摇了摇头,懒得多做解释。 “村民的毒已经解了。” 白不虞在外正好听见二人的对话便推门进来,她左瞧瞧右瞧瞧对传闻中大名鼎鼎的莲花楼十分好奇 可惜这莲花楼与她想象中的相去甚远,一切都是普普通通的无甚稀奇,不过是一座能用马车拉着走的破房子罢了。 不过一想到这楼原本是李莲花的,白不虞就又觉得这莲花楼就本该是如此的,跟神秘华丽之类的沾不上边。 白不虞来到桌边自顾自的坐下,大大方方地拿过方多病刚盛出来的粥尝了两口:“方大少爷,你刚才的问题我可以回答。” “啊?”方多病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问他为何与我同行。”白不虞朝方多病露出个明媚的笑容:“那是因为他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们有约定,三年为限,我替他解了他身上的碧茶之毒,他用三年时间陪我闯荡江湖。” “当真?”方多病转头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挠了挠鼻尖,低头又开始喝粥 “白姑娘,你当真救了李莲花?还能解他身上的碧茶之毒吗?”方多病见李莲花这老狐狸竟罕见的没有回嘴也没有解释,他心里蓦然对此事就不禁信了五六分。 白不虞道:“他身上的毒,以本小姐之力最多只能暂时压制,若要彻底解毒便要去神阳五指九桃山找我祖母,她医术高明,定然有办法。” 神阳五指九桃山?方多病心中一喜,他为了寻找碧茶之毒的解毒之法,把这全天下所有的神医神药都查阅了一番 这白姑娘所说的神阳五指九桃山他有印象,不正是早就隐退的医仙虞娘子的住处吗? “白姑娘,敢问令祖可是医仙虞娘子?”方多病现在不敢赌,李莲花已经没那么多时间了。倘若白不虞所说属实,他便随李莲花一起去一趟九桃山,求医仙虞娘子解这碧茶之毒。 如若不然,他便带着李莲花去找关河梦,哪怕把这全天下的灵药全都试上一遍,到时候就算不能解了这碧茶之毒,也能让李莲花多撑上些时日。 “我祖母不喜这名号。”白不虞道:“我祖母避世后不断有江湖之人前去叨扰,所以我祖母不喜这名号也不喜江湖中人。” 方多病急道:“那我们……..” 白不虞瞥了他一眼:“本小姐带去的自然是不同的。” “是是是。”方多病笑逐颜开,他对李莲花道:“李莲花,那咱们就先去九桃山找医仙虞娘子,她是隐士高人,对天下之毒皆有涉略,定能解了你身上的碧茶之毒。” 李莲花慢悠悠的喝着粥,不搭话,反正他原本就想着先将白不虞送回九桃山再作下一步打算。 “等等,方大少爷,哪来的咱们?”白不虞看了看方多病又看了看了李莲花:“我何时说过要带你一同去九桃山了?” “白姑娘,我有这莲花楼还有一身功夫,可以保你们一路平安啊。”方多病拍了拍胸膛,神色颇为骄傲 白不虞轻哼了一下,用白皙的手指指了指李莲花:“武功么,这家伙也不错。虽然他看着体弱,但这一路上,本小姐还不是安然无恙,还有你这破楼,原本就是李莲花的吧。” “那….那….”方多病一时语塞,最后摸到腰间鼓囊囊的钱袋,情急之下死马当成活马医,将钱袋摔倒桌面上:“本少爷有钱,方家钱庄遍布,这一路上的花销本少爷全包了。” 语毕白不虞的眼睛蓦然亮起,她怎么忘了,这大少爷可是天机堂的少堂主,自然是富贵非常的。 “全包了?”白不虞眨了眨她那双大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钱袋子,这里面少说也得有百两吧。 “自然全包。”方多病见这招有效忙装腔作势轻咳了两下,将钱袋往白不虞那里推了两寸:“这点小钱白姑娘可以先收下,在镇上采买些物资,明日我们就收拾收拾出发可好?” “那行吧。”白不虞欢欢喜喜的收了钱袋挂在自己腰间,笑的眉眼弯弯:“刚好这青石镇本小姐还没来得及逛呢,那我这就去采买物资,你们两慢慢聊着吧。” 莲花楼外是青石镇最热闹的市集,此刻不少小商贩已经出街摆摊 白不虞跨出莲花楼看着满街热气腾腾的早茶点心后悔自己刚刚喝了方多病的小米粥,此刻肚子尚存三分余地 白不虞决定找个人好好问问,这青石镇是否有什么非吃不可不吃后悔的美食佳肴。 白不虞拍了拍腰间浑圆的钱袋子,走在街上不禁昂首挺胸,连空气都清新不少。 突然一阵昂扬马蹄声打破了早市的平静,百姓们见此阵仗忙退到一旁。 白不虞看着带队策马而来的正是昨夜陪同她一起归来的陈捕头,陈捕头在马上也见到了白不虞,忙将马儿一个勒停停在白不虞面前。 白不虞眯着眼睛正要微笑着跟陈捕头打招呼,却见陈捕头一脸神色阴郁的盯着她。 第47章 义庄 “安家村昨夜三十余口无故暴毙” “仵作从姑娘熬的药中验出了剧毒。” “抱歉了,白姑娘,兹事体大,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白不虞还没弄明白怎么个事呢,就被陈捕头请了进牢房内。 方多病和李莲花得到消息后,方多病第一时间冲到了青石镇县衙,知县老爷叫苦不迭,但因为案子涉及多条人命,无论方多病怎么说,知县也松不了口,只是应承着方多病一定会交代下去让下面的人多多关照白姑娘。 “李莲花,看来我们还是要再去一趟安家村才能将事情搞清楚。” 方多病面色难看,他着实没想到,一夜之间,安家村竟有三十几人丧命。 如今白不虞被羁押,他们也上不了路,再加上那么多条人命,眼下情况,不查清楚这些暴毙的村民是因何而死他们是走不了了。 李莲花眼瞧着安家村的方向点了点头,方多病见他情绪不佳以为他是担心白不虞,便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你放心吧,知县亲口许诺我,不会为难白姑娘的。” “方小宝,我昨日换下来的衣裳呢?”李莲花问道 方多病愣了一下道:“那粗布衣裳吗?放在莲花楼了,我还不曾丢呢。” “你陪我一起去将衣裳拿上。”李莲花神情凝重,神色有些复杂:“我们去安家村。” “好。”方多病虽不知李莲花为何要将衣服带上,但还是立刻答应了,左不过也就是多跑一趟的事。 两人骑马来到怒江边,阿旺还失魂落魄的坐在摊子上,想必还未从前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见李莲花策马而来,阿旺的眼神都清亮了不少。 “少侠,你没事太好了,我早上听说上面安家村死了大半。造孽哦,这个村子的人到底是犯了什么冲。官府的人刚走,又横死那么多人。” 阿旺将李莲花迎下马,转身从摊子里取来一壶热茶给李莲花倒上:“听说是被人毒死的,我早说他们村子搞这种阴邪的事肯定没有善报,谁知报应来的这么快,听验尸的仵作说那村子里头的男人估计都死光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这下毒之人也是心狠,剩下这些女眷往后的日子可让她们怎么活。” 李莲花环视了一圈这巴掌大的茶水摊端起茶碗轻声问了句:“店家大哥,昨日那两具尸身可有人来认领?” 说起那两具双尸阿旺心肝就颤 “昨日衙门的仵作来了一趟叫人收走了,应当是和别的尸首一起拉到安家村旁的义庄上去了。” 阿旺嘟哝着:“都是些可怜人,也不知能不能被人认领走,若是在外成了孤魂野鬼家中还有人惦念着,那可真的是死也死的不安心了。” “店家大哥。”李莲花扯了扯嘴角安慰道:“斯人已矣,活着的人只要过得好,死者就能安心,倒也不必如此执着。” “啊,是是是。”阿旺叹了口气 “是什么是。”方多病瞪了阿旺一眼:“生死大事,岂是说忘就能忘的,总有人将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又岂知这背后有多多少人不惜一切代价都想留住他的命。” 阿旺被方多病吼的吓了一跳,虽不知方多病在说些什么,也习惯性的附和道:“对对对,这位少侠说的对。” 李莲花看了眼方多病摇着头叹了口气,在桌子上丢下一点碎银子:“店家大哥,我这里有点银子,一半作为茶钱,这另一半嘛,你若有时间,可否抽空替我去镇上买点纸钱,也好烧给这些无辜枉死之人,多少算有个慰藉。” “哎。”阿旺连连应下,正好这两天他也觉得心里堵得慌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李莲花算是提点他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一前一后骑在马上,从阿旺的茶水摊出来之后,方多病就气鼓鼓的跟在李莲花身后,一句话都没再跟李莲花说过。 李莲花有些无奈,小朋友生气了,看起来还是不太容易哄好的那种很生气。 两人来到义庄,给义庄看守的看了陈捕头写的信件后,便顺利进到了陈尸的房间。 因为安家村这次暴毙的人数众多,义庄一时半会实在腾不出那么多位置,有些就被随意的放置到了地上。 李莲花粗粗扫了一眼,安家村的尸首无一例外,死的几乎全是成年或将成年的男性。 “这里都是安家村的?”方多病看着满屋子尸体皱眉:“怎么都在这里?没人来认领走吗?” “回大人,本来仵作验过后按流程是可以让亲人来领走的。但是陈捕头说此事关系着三十几条人命,不能马虎,以防万一还是要请示一下知县,等知县出了公文,才能让人将尸首领走,所以如今安家村中毒一案的尸首便都堆积在此处了。” “想不到陈捕头还挺细心。”方多病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事关三十多条人命,确实不能草草就结案。” “二位大人说的是,这是验尸工具,还请二位慢慢查验。” 义庄的看守偷偷瞥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一眼,心里打定主意这二人多半是不知道哪来的公子哥一时兴起来学人探案的,他压根不相信眼前这看着就斯斯文文温文尔雅的二人能从成堆的尸体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门道来。 “嗯,有劳了。”方多病朝看守的点了点头,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面罩抛给李莲花,自己也找了一个戴上,然后走到最近一具尸首前仔细查看起来。 “死者颜面口唇青紫,嘴角有白沫。”方多病从边上拿起一根银针刺向尸体的指尖:“血液呈酱色且不凝固。” 方多病看向李莲花:“符合仵作所说的中毒而死的症状。” “嗯。”李莲花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这臭小子看来进步不小。 李莲花在堆积的尸体巡视了一圈,最后找到一具颇为眼熟的胖乎乎的尸首,正是先前那个求李莲花救他一命的安家村胖里正。 李莲花戴上手套走过去,他先是看了看其他人又看了看胖里正,最后扒开胖里正的眼皮,看到满眼血红的眼球李莲花才确定了心中猜想 “方小宝,你过来。”李莲花双手抱臂环在胸前:“你来瞧瞧,这具尸首和其他尸首有何不同。” 方多病走过去看了看那具胖尸首,又动手检查了好几处地方才道:“他颜面呈紫绀,眼球猩红外凸。口腔有血点,他不是中毒而死。” 第48章 起火 “那他是怎么死的?”义庄的小哥原本只是站在一旁,此时却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李莲花两指抬起胖里正的下颌,一条深红色的勒痕隐隐约约的藏在脖颈的肥肉之间,若不仔细瞧还真不易被发现。 “他是被勒死的。”方多病道 李莲花查看了一下胖里正的手脚补充道:“双手双脚没有反抗的痕迹,他是被下了药后勒死的。” “这……这……”义庄的小哥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看着像斯文的公子哥的二人还当真验出了别的门道来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快记录下来。”方多病见他愣着有些不耐的催促道 “哦。”义庄小哥忙手忙脚乱的拿起一旁纸笔,正要下笔的时候突然脸皱成一团,既心虚又委屈:“那….那个大人….我….我不会写字啊…..” 方多病:“……….” 等李莲花和方多病将安家村三十余具尸体都迅速查验一番后,二人发现除了胖里正外其余尸首倒没有例外,全都是死于中毒。 “死者全部为青壮年男性,说明凶手是有目标的杀人。” 方多病龙飞凤舞的记录好最后一具尸体的死因又看了看胖里正:“那既然那么多人都死于中毒,为何他却是被人勒死的呢?” “方小宝,你若想在药里下毒毒死村里的人,而我又恰巧守着熬药的汤锅。”李莲花看了方多病一眼:“那么是你,你会怎么做?” 方多病道:“你是说有人先将这里正迷晕,然后趁机在药里做手脚,最后再将人勒死?”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李莲花摘下手套看向义庄小哥:“小兄弟,之前安家村的那几具双尸可在庄内?” “你说那些古怪的尸球?” 义庄小哥愣了一下指了指隔壁的一间屋子:“那些尸球都分解开来放置在那间屋子里了,那屋子阳光好,陈捕头说了,让放一段时间,保持干燥,每日还需洒石灰粉,不可懈怠。” 李莲花点了点头:“劳烦带我去看看。” 义庄小哥带着李莲花进了那屋子,李莲花只粗粗瞧了一眼便问:“这里面的尸身是不是少了一具?” 义庄小哥瞪大眼睛,真觉得此人简直神了,这屋子堆着那么多死状古怪的尸体,他是怎么一眼就看出了少了一具尸身的? “是…..是少了一具。”义庄小哥抓了抓后脑袋:“这里面都是外乡人,唯有那一具尸首是安家村的,这死人我还认识见过几面,是安家村的阿根。” 方多病皱眉:“你让人将尸首领走了?” 义庄小哥连连摆手:“这可不关我的事,陈捕头也没下令不让人领尸首啊。” “昨日尸首刚到义庄,安家村的里正就带着阿根他娘哭哭啼啼的来了,我一时不忍,便将让他们将尸首领了回去,走之前我还千叮咛万叮嘱此尸首一定要用火焚不可土葬,他俩答应了,我才让人将尸首领走的。” “走吧,”李莲花敛眉沉声道:“去趟安家村。” 李莲花和方多病赶到安家村,老远就看见鼓楼方向有一股浓烟腾空而起,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了一眼 “起火了!” 此时正巧陈捕头带着人也匆匆赶到,看到安家村起火忙对后面的衙役们喊到:“先别管别的,随我去救火救人!” 李莲花和方多病随陈捕头一起赶到鼓楼,这一村子的老弱妇孺此刻都站在鼓楼外,满眼惊恐瑟瑟发抖的看着鼓楼的火势越烧越旺 见到李莲花他们来了其中一个妇人跌跌绊绊的跑过来拉着李莲花的手颤声道:“官爷,快救人!快救人啊,翁老婆子还在鼓楼内啊。” “好。”李莲花轻轻拍了拍妇人的手,朝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然后看着浓烟四起的鼓楼足尖一点,衣袂飞扬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李莲花的身影就落入了鼓楼小院子中。 “李莲花!”方多病低咒一声,忙运起真气,施展轻功跟着李莲花消失的方向追去。 陈捕头见二人都都进了火场,心里焦灼,对着呆愣的众人怒吼一声:“都愣着干嘛!找水扑火!” “咳咳…..”扑面而来的浓烟呛的李莲花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方多病紧随而来见他这样忙撩起自己的衣角二话不说扯下两块丢到一旁的水舀中浸湿,他将其中一块绑到自己脸上,另一块丢给李莲花:“你给我在外呆着,我进去找人!” “方小宝,不可!”李莲花扯住方多病的胳膊:“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你如今知道危险了?”方多病瞪了他一眼:“如今火势刚起不久,趁着这房子的大梁未被烧塌,此刻进去说不准还能将人救出来!” 说罢方多病头也不回的冲进鼓楼,李莲花刚想跟进去,却被一股气浪震的退出去七八米。 “李小花,你不准跟进来!” 李莲花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明白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自己越是慌乱,对方多病就越是多一分危险。 李莲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在脑中快速地描绘出地下洞穴的构造。 他记得当初宗政明珠从地上开的另一处小口子,应当就是在这院落的西北角! 李莲花眼神锐利的扫过西北角,那里有几袋类似于草料的麻布袋子堆积在一处 李莲花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竹竿运起真气一剑扫向那几个麻布袋子,果然在底下找到了一个容得下一人通过的洞口。 李莲花没有丝毫犹豫跃进洞口里,然后迅速来到第二个洞穴的中心位置,用竹剑指着洞穴顶端,真气上涌,汇聚于心,凝聚于剑。 破! 李莲花拼劲全身内力挥出一剑,这一剑势如破竹,很快便将头顶的土层硬生生破出一个大豁口来 李莲花感受到来自头顶的热浪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生生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李莲花!你疯了?”耳边传来方多病的叫喊声,李莲花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似乎五感都在随之慢慢消散。 李莲花摔向地面的那一刻看到一个宝蓝色的身影自上而下落到自己眼前。 方小宝,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李莲花!李莲花!” 方多病将怀中的翁婆子放下,冲上前去扶起李莲花,将自己扬州慢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李莲花体内,可李莲花苍白的脸上还是无一丝血色。 方多病只恨自己天分不够,这些时日没将扬州慢内力突破到运用自如的境界,如今只能用这种最蠢笨的方法救治李莲花。 不过只要能救回他,哪怕豁出他这条命自己也是在所不惜的。 不知过了多久,方多病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赢弱的气息逐渐平稳起来 方多病心间一松,过度消耗内力让他喉间腥甜眼前发黑,终于在听到陈捕头声音的那一刻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第49章 天理 公道 陈捕头在房门外急的打转转,知县让他照顾好贵人,哪知这两位着实是那不要命的,通天的火势就这么水灵灵的冲进去了。 好在到底是保住两条小命出来了。不然他还真不好跟知县大人交代。 “陈捕头。”方多病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陈捕头忙推门进去,见方多病面色苍白的倚靠在李莲花床头。 明明连抬眼都显得有些费力,却还是不放心时不时的就要探一下李莲花的脉象。 “陈捕头,你去帮忙热一壶热酒,要快。”方多病替李莲花捏好被角,又不放心道:“他有寒症,屋子里炭盆可以让人多加两个。” “好的。”陈捕头应了一声,又见方多病唇色发白一副真气耗尽虚脱无力的样子又忍不住劝说:“方公子,你先下去休息吧,李公子这边由我亲自看管你尽可放心。” “不用。”方多病看了一眼李莲花脚步踉跄的直起身子:“那个姓翁的婆婆醒了吗?” “翁老婆子只是吸了些浓烟昏迷了,我听衙役们说,她半个时辰前已经醒了。”陈捕头道 “请她老人家进来一下吧。”方多病深呼吸稳住气息看向陈捕头:“有些事,陈捕头和知县大人还是早点弄清楚原委为好。” “哎。”陈捕头点了点头,出门过了片刻就将翁婆子和方多病交代的热酒和炭盆都一并带了进来。 “翁婆婆,请坐。”方多病理了理衣衫,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翁婆婆也不客气,她衣衫未换,发丝凌乱,整个人毫无生气,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有点光。 她一屁股坐下眼神顺着方多病方向瞧了一眼床榻上的李莲花:“这外乡人如何了?哎,我不过是一个糟老婆子,你们二人年纪轻轻的,实在犯不着拿命来救我一个老婆子。” “婆婆,”方多病谦逊温和的笑了笑:“你或许不太了解李莲花,在他眼里从来没有什么值不值的,他若要来救你,那我定是要救的。” 方多病默默的想,李莲花可以原谅所有背叛他的人,也可以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豁出性命。 唯独他自己的性命,从来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翁老婆子眼神怪异的盯着方多病,嘴唇抖了抖似乎想说什么,沉默了一会最后也化为沉重的一声叹息。 “翁婆婆,安家村村民的毒,是你下的吧。”方多病正色道 陈捕头闻言,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微微一惊,神色复杂的望向翁老婆子。 “不错。”翁老婆子一脸坦然,丝毫不想掩饰:“是我老婆子下的毒。” “为何?”陈捕头忍不住问道 “那自然是因为他们该死!”翁老婆子语气没什么起伏,脸上的杀意却是骗不了人的:“半年前,里正带着温年来到我们村子上,起初,温年细心有礼常常替村民诊治些头疼脑热,却从不愿收诊金。” “我家阿根上山瘸的那条腿也是温年诊治好的,他知我孤儿寡母生活不易,不仅不收诊金还时常上门他探望,因此事,我家阿根特别信任温年,什么事都愿意帮他做,直到…..” “直到他们开始杀人。”方多病沉声道 陈捕头皱眉:“他们?” “自然是温年和里正。”方多病道:“或许还有其他人,他们经宗政明珠和温年蛊惑,按照南胤秘法所书刚开始也只是杀些牲畜养蕈,怎料尸蕈难成,发展到后来,竟开始杀人养蕈。” 方多病看向翁老婆子:“翁婆婆,我说的可对?” 翁老婆子微微有些讶异的看着方多病缓慢的点了点头:“不错,温年在安家村开了个客栈,他们会在过往行脚商中挑选合适的人选,起初我并不知晓他们的所作所为。” “直到阿根忍受不了内心的恐惧将所有事情全盘倾诉与我,我才知道他们竟胆大妄为至此。” “可怜我家阿根是个老实孩子,看着无辜之人枉死,他曾多番劝说他视为义兄的温年可都被温年都三言两语推诿了过去,村里的那些男人也都被温年迷失了心智,又或许是贪生怕死,竟无一人听的进劝诫。” “阿根见拗不过,便将之前那些做尸蕈的牲畜丢入洞穴水潭,希望下游的村民发现这些奇怪的牲畜能上报官府。” “哪知没几日就被里正和温年发现了,毒发那一日,温年没再给解药,而是将混了蕈粉孢子的汤药哄骗阿根喝下,等我觉察发现时,我可怜的孩子已经在鼓楼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翁婆子抬起头两行浑浊的眼泪慢慢掉落:“我孤儿寡母相伴多年,阿根就是我的命,他死的如此凄惨,叫我如何能不恨?” “这一切都是宗政明珠和温年搞的鬼,那些村民虽愚昧但他们也只是被温年威胁。”方多病心绪复杂,他虽然能理解一个母亲痛失爱子的心。 但三十多条人命,他们又何尝不是别人的孩子别人的丈夫。 “被威胁?”翁老婆子冷哼一声,语调悲凉:“温年被抓后,府衙也派人为他们开了解毒之方,结果呢?他们嘴里口口声声竟不是感恩大难不死捞回一条性命,而是怪官府怪你们为何要多管闲事,在最关键的时刻搅乱了他们的发财青云梦!” “这……..”陈捕头皱眉,一时语噎 “所以不如你们来告诉我这个老婆子,凭什么他们这种人还活着,我那么老实的阿根却死的那么不值得?” 翁老婆子哑着嗓子声声质问:“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天理、公道这些问题方多病回答不了,就像方多病无法想象,李莲花是怎么捱过他所不知的那十年,是怎么接受自己从那至高处跌落然后生生在尘埃里蜕变成李莲花的。 天理、公道。因为李相夷什么都不想讨,所以李相夷成了李莲花。 “既然他们那么想要温年口中的宝贝,”翁老婆子伸手拂去脸上的泪痕,挺直腰身:“那我便用他们口中的‘宝贝’送了他们最后一程。” 方多病道:“你用尸蕈毒死了他们。” “是啊。”翁老婆子咧嘴笑了一下 陈捕头一想到那种蕈菇长在那尸球上的模样没由来的哆嗦了一下。 “我没想到原来我的阿根也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些畜生,”翁婆子慢慢的有些激动起来:“虽然等我寻回阿根的时候,他身上的蕈菇已经枯萎了,但我就是知道,就那株那小小的东西,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第50章 梦 陈捕头带着翁老婆子下去的时候,方多病坐在李莲花床边很久都压不下自己纷乱的心绪。 他回头看着李莲花,胸口像压了千斤重担压的他几乎快喘不上气。 他再次伸手探了一下李莲花的脉象,仿佛只有真实感受到那微弱跳动的脉搏,自己才能短暂的安心下来。 李莲花昏迷了整整一日一夜,期间还碧茶毒发了一次。 在最凶险的时刻,方多病拿出了身上那颗方家仅剩的太岁大还丹,就着热酒硬生生的让李莲花吃了下去。 那一夜,太难熬了,方多病动催动全身的真气才让那最后一颗救命药吊住了李莲花的一口气。 等白不虞终于赶过来见到二人时,他们一个内力虚耗一个索性昏迷不醒。 这两个疯子,自己不过被抓进去不足两日而已,这两人翻个案怎么就能把自己折腾到如斯田地的? “白姑娘,你快来看看李莲花,他已经昏迷很久了。”方多病看见白不虞激动的想站起来,奈何力不从心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你到底是传了多少内力给他?”白不虞伸手抓住方多病的手腕探脉,然后惊愕的看着方多病:“方大少爷,你疯了?不要命了?你就算把自己所有的内力传给李莲花,不得其法也不过是泥牛入海罢了,难道你不知吗?” 方多病苦笑一下看着白不虞一字一顿道:“我知道,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白不虞轻叹一声,来到李莲花床前,用指尖划破手腕,然后迅速掐住李莲花的下颌迫使他张口,在方多病愕然的目光中将手腕的血一点点喂进李莲花口中。 “白姑娘你…….” “安静些,”白不虞扭头瞪了方多病一眼:“早知道你俩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我还不如在地牢多待些时日。” 方多病第一次被姑娘家拿话噎却丝毫没有想回嘴的想法 只是静静地看着白不虞慢慢地将血喂进李莲花口中,然后李莲花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点血色 方多病忙去探李莲花的脉象,这次他抓住那只劲瘦的手腕的时候,不再是如寒冰一样的冰凉,而是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白不虞简单的给自己止了血,然后走到桌子前,看着一桌子早已凉透的饭菜,也不嫌弃,直接拿起碗就吃了起来。 白不虞边嚼着冷饭边想着半日前她还在牢里美美的等着衙役给自己买烧鸡过来吃 谁知道烧鸡还没进嘴,就被赶回来的陈捕头火急火燎的放了出来,陈捕头跟白不虞说了一下安家村的情况,白不虞也不敢耽搁,出了衙门就赶了过来。 “方大少爷,你多久没吃东西了?”白不虞吃饱了才想起来刚才那桌饭菜分明丝毫未动。 方多病将李莲花的手小心的掖进被子里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方大少爷,你这虚成这样还不吃不喝不睡的?你想修仙吗?你这样我们上路后还怎么保护我和李莲花?” 白不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手挑了桌上的一个凉透了的大白馒头丢给方多病:“你从现在起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李莲花死不了,你也得好好活着。本小姐困死了,不管你们两个了,我先去隔壁补个觉。” “白……”方多病话还没说出口,白不虞已经率先跨出房门 “若你真为李莲花着想,不如抓紧吃饭睡觉,尽早启程。” 白不虞完全不给方多病开口的机会,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撑着走到拐角处这才敢抬手去揉有些发晕的脑袋。 失血过多,失血过多。 白不虞撩起手腕,这上次的伤口还没完全隐去呢,再这么放血下去,她还怎么发育?! 白不虞伸手摸了摸自己圆圆的小脸蛋,不行不行,她可不想当一辈子小笼包?人家话本里的女侠可各个都是风姿绰约仙气飘飘的。 尽早出发!必须得尽早出发才行! 李莲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梦到了师父还有师兄 那是他还没入江湖的时候,师父提着一壶酒斜躺在石头上看着他和师兄在云隐山的竹林里练剑 在梦里,一切都没变,师兄还是那个关心照顾他的师兄,师父还是那个疼他到骨子里的师父。 没有江湖纷争没有阴谋算计,这是一个过于冗长琐碎的梦,但李莲花却不愿意醒来。 “李莲花…..李莲花…..你醒醒。” “白姑娘,这样行吗?他还是个病人,你这样对待一个病人是不是太粗鲁了点?”方多病微微皱眉看着白不虞 “不妨事,”白不虞撸起袖子:“这都睡了整整两日了,我方才把过他的脉,也该醒了。” “可……”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看我的…….” “别晃了。”李莲花叹了口气,睁开眼,梦中的师兄和师傅逐渐淡去,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年轻的脸庞 “李莲花,你终于醒了。”方多病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伸手去扶李莲花:“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醒了?”白不虞拍了拍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醒了就好,饿了吧,我去让人给你煮点东西吃。” “我没事。”李莲花扶着脖子动了动,顿觉浑身酸软,口中隐约还残存着熟悉的花草香气,他望向白不虞眼里带些歉疚:“不虞姑娘,又劳烦你替我解毒了。” “这次不算我的功劳。”白不虞眼神示意瞥了眼方多病:“这次要不方大公子,你怕是撑不到我来,你要谢便谢他吧。” 李莲花轻笑一声看向方多病,方多病见他此刻气色不错也放宽了心恼怒的瞪了李莲花一眼:“你可别谢我,我可受不起。李莲花,你下次记得保护好自己这条小命我方多病就敬谢天地了!” “也是。”李莲花展露一个舒心的笑颜:“徒弟救师父,师父救徒弟本就天经地义,道谢反倒是生疏了。” “谁是你徒弟,”方多病急的站起来指着李莲花:“李小花,你可不要占我便宜我告诉你。“ “哦?是吗。”李莲花挑了挑眉拉长了尾音:“是谁之前说的…….” “我不听我不听。”方多病捂住耳朵气鼓鼓往门外走:“本少爷快饿死了累死了,我去给弄点吃的。” 李莲花浅笑着摇了摇头。 师父,师兄,活着,好像也不错。 白不虞在一旁一脸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看着二人评价道:“幼稚!” 第51章 春日桃花宴 清晨茫茫雾气中,四匹马驮着一座楼行走在山间狭长的小道上。 一身着宝蓝色长袍的少年坐在最前侧有一搭没一搭的挥动着手里的鞭子驱赶着马儿前行。 一只鹰隼从山尖飞啸而来,稳稳地落在少年的左肩,少年取下鹰隼脚上的纸条心不在焉的展开瞧了一眼便回过头朗声跟着楼内的人说着什么:“喂,李莲花,这是阿飞的信件,他在信里问我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 “阿飞这小子是没什么正事可做吗?他这个天下第一当的可真闲。”李莲花一手拿着菜谱一手准备往热气腾腾的锅里放盐,哪知他刚从盐罐里挖出一勺盐,刚准备下入锅中就被在一旁的白不虞眼疾手快的按住了。 白不虞看了那一大勺子盐很是不满:“李莲花,你这是要齁死谁?我已经啃了三天的干粮了。” 白不虞伸出三根手指在李莲花面前晃了晃,既可怜又委屈:“三天啊,你那本食谱好像是用来毒杀我的味觉的,我这辈子都没吃过又苦又咸又酸的红烧肉也没吃过泡在醋汤里的炒青菜。” 白不虞白皙的小脸皱成一坨苦瓜:“放过这锅青菜粥,本小姐实在不想再啃干巴巴的干粮了。” 李莲花放下食谱摸了摸鼻子,干干的笑了两声,转身回到书桌前,那里堆叠着几封书信,其中一封是天机堂的,一封是百川院的,还有一封从字迹上看李莲花就认得是出自乔婉娩乔姑娘之手,剩下那一封,是青石镇来的。 李莲花给自己倒了杯茶拿起青石镇那封书信展开看了起来,这时方多病将马车停驻在一片竹林旁走了进来,他见李莲花拿着信微微皱眉便有些好奇 “李小花,看什么呢?” “青石镇的信。”李莲花道:“陈捕头在信中说翁婆婆和温年死了。” “死了?”方多病拿过李莲花手中的信件瞧了瞧落款:“这封信被压了有两天了吧,温年这人死不足惜,没死在皇城司没受过五十六道刑法,就这么死了,简直便宜他了。” “哎,是啊。”李莲花垂下眼有些遗憾道:“可惜最终我也没来得及亲手将翁老婆婆的衣衫归还。” “行了,别多想了。”方多病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瞧了一眼桌上剩余的书信,从里面挑捡出一封面带揶揄的笑递给李莲花:“要不然你再读一下乔姑娘的信宽宽心?这些时日,乔姑娘带人到处寻你,既要兼顾四顾门的事务还不忘写信询问我和阿飞有没有寻到你的消息,如此深情岂可辜负?” “这小朋友就是小朋友。”李莲花没好气的斜睨了一眼方多病,推开递到眼前那封信:“乔姑娘心怀正义,这江湖风波不断,她暂代四顾门门主之位,身在其中劳心劳神,自不该被旧人旧事牵绊。” “行了行了,你不让我说我不说便是。”方多病捞过李莲花面前还未来得及喝的热茶喝了一口,又苦又涩,忍不住皱眉:“呸呸呸,这是什么东西?本少爷那罐正宗的武夷岩茶呢?你个抠门的家伙藏到哪去了?你这都是从哪找的树杈子还是你之前留在楼内的老陈茶就拿来泡茶了?这能喝吗?” “什么树杈子?”李莲花颇为不满的啧了一声:“这是我从安家村出来的时候村中一位大嫂特意送我的,你方大少爷金贵,自然喝不惯此等乡野粗茶。” 说罢李莲花重新拿过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下去罕见的闭了嘴。 “咱们离开青石镇也八九日了,再往西走差不多该到桃窑镇了。”白不虞端了一碗菜粥放到方多病面前,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方大公子,这桃窑镇据说有个春日桃花宴,广富盛名,只在每年春季桃花开的最盛的时候才摆上那么十来天,我们此时落脚桃窑镇正好赶上这春日宴,听说能赴此宴者非富即贵、一席千金难求,咱们既然凑巧路过不如一同去凑个热闹如何?” 白不虞之前从九桃山上下来第一个落脚的城镇就是桃窑镇,只可惜那个时候她囊中羞涩,又一心闯荡江湖,便没有过多停留。 只是出城的时候听城门口卖菜的大婶提起过春日桃花宴的盛况。 如今刚好赶上桃花盛开,又有方多病这个富贵大少爷,白不虞便按耐不住心思想去见识一下这传闻中一席难求的春日宴。 方多病将菜粥挪到李莲花面前,又细心的摆好了筷子,等方多病做完这一切这才抬起头接上白不虞的话茬:“不虞姑娘,我们此时赶路才是最为要紧的事。至于这春日宴,我答应你,等李莲花病好了,我定带你赴宴,到时候别说是春日宴了,这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不虞姑娘想吃的想去的,本少爷都奉陪到底绝无二话。” “当真?”白不虞虽有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把自己哄好了,毕竟方多病说的也没错,他们这一路上确实耽搁了不少时间,如今带李莲花上九桃山找祖母解碧茶之毒才是最要紧的事。 方多病笑了一下:“君子一诺,自然当真。” “方小宝,我们在这山林间行进也数日了,人困马乏的,这新鲜肉食蔬果也不多了,若是前面遇上城镇,休息一日也无妨。”李莲花喝着菜粥脸色幽怨:“昨日我刚炖好的红烧肉,满满一大锅,你一声不吭说倒就倒,现在好了,这整日萝卜青菜的,你打算让我吃到什么时候?” 方多病额前青筋跳跳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让你别下厨房,你还敢提昨日那锅肉,炖的又糊又难吃那是能入口的东西吗?给狐狸精狐狸精都不吃。” 好好好,这是今天第二次他被嫌弃厨艺不精了,这两个小朋友嘴刁的很。李莲花气的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又默默的放下了。 “罢了罢了。”方多病见此悠悠叹了口气:“若碰上城镇,休息一晚便休息一晚,也好采备些物资,不虞姑娘,若遇上你说的春日桃花宴,我们也去热闹一回。” 白不虞瞧了眼李莲花,李莲花侧过头,微微弯起嘴角朝白不虞使了眼色,白不虞毫不吝啬朝李莲花竖起一个大拇指。 第52章 春日桃花宴2 桃窑镇最出名的有三样,这第一样便是桃窑镇入口处大片的十里桃林。 每当入春,这里便开满了大片桃花,一望无际是真正的春色无边,引得各地文人雅士纷至沓来,共赏十里桃花争春之景。 这第二样便是桃窑镇盛产的白云土所烧制成的白瓷。 多年来桃窑镇生产的上等白瓷一直都是当朝皇室和达官贵人爱用的珍品,有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之美名。 这第三样,是由桃窑镇瑶池酒馆举办的一年一度最富盛名的春日桃花宴。 传闻这瑶池酒馆幕后东家是京城回乡的巨富,这酒馆的招牌便是东家从京城带回的秘方加上桃窑镇的特产十里桃花研制而成的桃花酿。 这桃花酿每年所得之数只二十坛,这其中十坛要进贡当朝天子,这剩下十坛便是尽数在这春日桃花宴上。 所以天下好酒之人便是争破脑袋,也想争这桃春日桃花宴上的一席之位,来品尝这难得一见的佳酿。 方多病思虑再三决定将莲花楼停在城外,这桃窑镇此时江湖中人和文人雅士众多,驾着莲花楼进城难免太过于招摇。 为避免节外生枝,方多病决定低调行事,在城内客栈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就启程。 “这桃窑镇好生热闹。” 白不虞在大街上东瞧瞧西看看,桃窑镇的贩夫走卒为了讨桃花宴的彩头,街上卖的小点心和小物件上大多都跟桃花有关,十分新奇。 此时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李莲花和方多病不紧不慢跟在白不虞身后三步之遥。 方多病对沿街的这些小摊贩卖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李莲花倒是时不时的停下来看两眼 “哎,方多病,你看这支桃花珠钗如何?”李莲花从摊子上随手拿起一支珠钗递到方多病眼前 “不如何。”方多病压根没心思看这些,往前走了两步蓦地又退回来眼神古怪的打量着李莲花:“哎我说老狐狸,你好好的看什么珠钗?你莫不是春心动了?你想送给谁?”方多病瞧了一眼前面的白不虞眉头轻皱:“白姑娘虽然救过你的性命,但你和她年纪实在相差太多,不太登对……” “想什么呢?方小宝?”李莲花用一种我看你有大病的眼神瞪着方多病:“我的意思是,你都出来那么久了,就没什么东西要送给昭翎公主的吗?你看这支桃花珠钗,是不是很适合昭翎公主?” “昭翎……”方多病拿起珠钗有些犹豫,从小到大他从未送过这些女儿家的东西给女子 眼前这珠钗虽然样式有些别致,不过到底是粗工粗料,比不得皇宫内的精细贵重,昭翎公主会喜欢吗? “方小宝,礼物不在于贵重与否,而在于心意。”李莲花似乎知道方多病在想些什么,把珠钗塞到方多病手里笑着走了。 方多病手上拿着珠钗,最终还是买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宽袖里,做这一切的时候,方多病都有种奇异的说不清的害臊的感觉。 三人随着人流来到一豪华酒楼前,酒楼上金字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瑶池酒馆。 看来鼎鼎大名的春日桃花宴就是在此举行的了。 酒馆外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群,瑶池酒馆今年的规矩便是谁能献上让东家瞧得上眼的东西,便能得到这春日桃花宴的一个席位。 “瞧得上眼的东西?”方多病扯了一下嘴角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这不就是让人献宝吗?我想这位东家瞧得上眼的定是非富即贵,这跟借机敛财有什么区别?” “小少爷此言差矣。”在一旁的一个路人接茬道:“昨儿个有江南来的富商给东家献上一对据说品相难得一见的赤红玛瑙珠,只求这春日宴上的一席之位。谁承想凌老板只看了一眼这玛瑙珠,愣是没瞧上,二话不说就给拒了。” “哦,是吗?”方多病双手抱臂:“这可有点意思,价值百金的赤红玛瑙珠他不要,不知道我这个他看不看得上。” 说罢方多病来到酒馆前,从门口的小厮手里取过纸笔刷刷刷的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然后叠好交给酒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 “劳烦拿去给你家东家看看,看完了他自然会明白。” 方多病一脸自信的样子挺唬人,管事的见这公子长得俊朗贵气穿着也颇为讲究一时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哎了一声当真转身上楼找东家去了。 李莲花有些好奇,凑到方多病身旁询问:“你方才在纸上写了什么?” 方多病故作神秘的笑了一下:“秘密。” 李莲花耸了耸肩,这小朋友如今还学会卖关子了。 管事的很快便回来了,他在小厮耳旁交代了几句便恭恭敬敬的请了方多病他们进楼,方多病回头朝李莲花挑了挑眉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铜面放在李莲花手上:“带上。” 李莲花将面具扣上跟着方多病踏进了瑶池酒馆。 管事的将三人引上二楼偏厅便下去了,不多会,一个身穿玄色镶金边长袍,一看就气度不凡通身贵气的男子进了房间。 他先是看了一眼李莲花,然后视线就黏在了方多病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瑶池酒馆的东家凌老板了?”方多病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便先稍稍俯身见了个礼 “少侠客气了。”凌老板回过神来脸上堆起一个笑,他原本容貌儒雅,奈何那双商人的眼眸太过精明干练,衬的书卷气的脸上都多了三分算计。 “听闻三位少侠是来自京城皇城司?不知可有腰牌能让凌某瞧一眼?” “自然。”方多病面不改色的从怀间掏出一块皇城司的定制腰牌放到凌老板眼前一晃接着从善如流的开口道:“我们三人是奉皇城司之命来青石镇安家村查办双尸一案,回程途中路径此处我这妹子见你这里热闹便想着过来瞧上一瞧。” 李莲花低头偷笑,且不说从青石镇回京城为何会路过更偏远的桃窑镇 单就方多病这套说辞,妥妥的就是一个擅用职权,打着皇城司的名义行自己的方便。 第53章 春日桃花宴3 “青石镇的事凌某也略有耳闻。” 凌老板敛下目光做了个请的手势,李莲花方多病白不虞落座后,凌老板才悠悠地叹了口气:“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啊,如今太平盛世竟然还有如此骇人的阴损之事,也是难为几位官爷从京城远道而来保我一方太平。” “凌老板客气了。”方多病挺直腰板抱了抱拳:“这本就是我们皇城司应尽之职,何来为难一说。” “哈哈哈哈,这位小官爷如何称呼?我见你少年英气,与我倒是颇具眼缘。”凌老板笑眯眯的看着方多病,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赞赏。 李莲花却从那赞赏里品出一丝不一样的意味来。 “凌老板,相逢即是有缘。”方多病道:“我叫袁健康,这位是李莲蓬李兄,这位姑娘是我小妹袁不虞。” 方多病压低声音一脸正气:“凌老板不必太过客气,皇城司在外行事低调,凌老板称呼我们名字即可。” “好好好。”凌老板眉目间满是赞许之色,似乎真的跟方多病很是投缘:“那么袁公子李公子还有袁姑娘,今夜春日宴,凌某略尽地主之谊为三位准备好上席,还请三位赏脸出席。” “上席?”白不虞瞪大眼睛忍不住有些雀跃,她转头瞧了瞧李莲花又看了看方多病,这二人都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的。 “那就多谢凌老板厚爱。”方多病笑了一下站起来行了个礼,落落大方的模样让凌老板十分满意。 等凌老板走后,白不虞立刻咧开强忍许久的嘴角,果然跟着方大少爷,这春日宴不仅吃上了,还蹭了个上席之位。 李莲花则是眼带调侃的看着方多病:“这凌老板果然八面玲珑,倒是袁公子,不如你来细说说,你腰间这块这皇城司的腰牌是从何而来?” “之前在莲花楼闲的没事自己雕了一个玩玩。” 方多病不以为意的拍了拍腰间:“没想到还有这种用处。不用在意这些细节,我不过借着皇城司的名头参加个春日宴,就算是让杨昀春知道了也不妨事。反正明日我们就离开桃窑镇了。” “方小宝啊方小宝。”李莲花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你还真是学滑头了。” “你这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竟有脸说我滑头。” 方多病一脸嫌弃的抬眸看了李莲花一眼:“走吧,时间还早,你随本少爷去采买些物资先差人送出城去。顺带给你买两身衣裳,也好省的下次别人再借你一身衣裳你就冲上去拼命。” 李莲花叹了口气:“方小宝,几月不见,怎的脾气渐长还学的牙尖嘴利的。” “本少爷不止牙尖嘴利,还睚眦必报呢。”方多病双手环抱在胸前,扬起嘴角看着李莲花一字一顿:“你不告而别的账等虞娘子替你解了碧茶之毒本少爷再跟你慢慢清算。” 李莲花轻咳一声心虚的挪开目光,这小朋友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方大少爷这是要置办行头吗?” 白不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衣衫,略显朴素陈旧,她平日里倒是不注重穿着,但大少爷若要置办行头,那这便宜岂不是不占白不占。 方多病道:“不虞姑娘,你若无事也可一同前去置办两身。” “好。”白不虞脆生生的应道 这富家少爷果真不一样,一想到日后跟这二人一起闯荡江湖,一个有脑一个有钱。 白不虞顿时觉得闯荡江湖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三人一番打听后来到桃窑镇上据说是最大的布衣坊,因为只待一晚,所以方多病挑的都是些成衣,只是让李莲花上身再让老板按照李莲花的身量稍稍改动一下。 李莲花身量挺拔略带纤瘦,平常顶普通的衣衫穿在身上都自带几分风姿 这次方多病挑的虽然款式不显但面料都是店里顶顶好的,李莲花上身后立刻就多了几分矜贵之气。方多病甚是满意,大手一挥,一口气就定了三套。 “方小宝,这衣衫够换就行了,何必费那么多事?”李莲花随性惯了,衣衫素来是能穿轻便就行,没那么多讲究。 “横竖咱们也是要在这桃窑镇呆上一天了,这凌老板给了春日宴上席之位,你我顶着皇城司的名头,总不能穿的太过寒酸,丢了杨昀春的脸面。” 方多病从众多布料中扯了一块月牙白银丝云锦放到李莲花身侧:“这块布料不错,适合给你做一件斗篷,春日夜里乍寒,有件轻便的斗篷也能防寒。”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这批料子已经被人定了,我方才遣人送了布料去凌府,凌小姐说这料子她全都要了。店里这匹我还未来得及收起来。” 布衣坊掌柜的一脸歉意的走过来,眼神有些慌乱:“公子你要不再看看别的面料可有合眼缘的?” “全都要了?” 方多病微微有些讶异,这种面料的布匹质地不够柔软只能做斗篷腰带一类的,但因为料子本身繁复所以造价并不低 这掌柜的口中的凌小姐可真是财大气粗,一口气竟要了所有料子。 “是的。”掌柜的走过来将那批布料细心的收起来低声道:“凌二小姐最不喜城内有人与她用一样的面料和款式,所以但凡看上的布料,都会买断。” 方多病一时语塞,这凌家不愧是是城内大户,不仅出手阔气还霸道。 “无妨。”李莲花一脸无所谓,正好他试衣试的有些疲了,便顺势坐下歇歇 “这位公子可是看上这块料子了?”一道娇软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方多病一回头,只见一女子穿着一身粉色柔纱衫娉婷袅袅的站在布衣坊门口,看着不过桃李年华,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正怯怯的望向他们这边。 “凌大小姐,你怎么来了?”掌柜的一见来人就面上挂着笑快步走到那女子身侧:“大小姐,你嘱咐的料子我都已经收好,这就准备差人送到府上呢。” “嗯。”那位凌小姐轻轻点了点头,对掌柜的道:“方才我看完布料,才想起忘了替我爹挑选一块做腰带的料子,我等不及差人请你送料子过来,便自己亲自走一趟了。” 第54章 春日桃花宴4 “这二位公子。”凌小姐抬眼朝李莲花和方多病微微笑了一下:“方才我看这位蓝衣公子挑了掌柜的收起来的那匹银丝云锦,不知公子是否看中了那块料子?” “不错。”方多病颔了颔首:“不过如果姑娘喜欢,我们换匹料子就是,不妨事。” “无妨,我看这位绿衣公子君子如玉与那块云锦料子很是相衬,左右我二妹为我父亲做衣衫也用不了那么多料子,到时候堆在库房反而浪费了这上好的布匹。”凌小姐转身与掌柜的温言道:“掌柜的,将店内方才那一匹云锦料让与二位公子吧。” 掌柜的面露难色:“可二小姐她……” 凌姑娘慢声道:“二妹那里自有我去相谈。” “那就多谢姑娘了。”方多病礼貌的朝人行了个礼,那掌柜的在一边神色莫辨的想说些什么,凌小姐已经越过众人径直上了二楼,掌柜的和凌小姐身后两个小丫头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叹了口气,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这大小姐的两个小丫鬟怎么古古怪怪的。”白不虞从一旁出来,嘴里嚼着街上买的粽子糖靠在柱子旁:“我看这凌家大小姐秉性温和挺好说话的,为何她身旁的两个小丫头好像挺怕她似的。” “三位少侠不知,咱们桃窑镇就数凌家家大业大,这凌老爷生了一双如花似玉的女儿,这两位千金虽为双胞容貌相似但性格脾气可谓天差地别。” “这大的这个呢便是你们刚才看见的凌家大小姐,脾气温和待人有礼,这小的呢则正好相反,性格张扬跋扈,脾性极差,每每都让我们掌柜的头疼不已。”跟在白不虞后头的伙计搭腔道:“我们掌柜的和两个小丫头估计也是怕这二小姐知晓后迁怒于她们这才战战兢兢的。” “不过一匹布料,我们做了斗篷不在桃窑镇穿了便是。”方多病道:“叫你掌柜的不必担心,明天一早尽管将做好的衣衫送去城外便是。我们明日中午便启程,保管不会叫那个什么二小姐瞧见的。” “还是公子考虑的周到。”那伙计面上挂着笑:“一会我就与掌柜的说,晚上赶工,明早就将剩下两件衣衫和都斗篷赶制好送到城外,不会耽误了公子的事。” 李莲花方多病和白不虞从布衣坊出来,天已经擦黑,整条大街上都点上了桃花样式的灯笼,一路绵延至瑶池酒馆。 “看来这凌老板还真是财力雄厚,一个春日宴弄得这般热闹,还真是别出心裁。”李莲花道 “热闹归热闹,这来的闲杂人未免太多了些。”方多病蹙眉,不放心的转头提醒李莲花:“这人多眼杂的,你把面具戴好了别摘下来。” 啰嗦。李莲花心里回嘴,面上却不显乖乖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瑶池酒馆,此时酒馆门口挤了不少人,还是管事的眼尖,一眼就瞧到了挤在人群中的三人,忙吩咐下面的人开了条道出来,亲自将三人迎了进去。 “三位可回来了,东家特意吩咐了,给三位留了上席,诸位请随我来。” 管事的边引路边偷偷打量着三人,他摸不透这三人是什么来路,怎的就叫东家如此看重,特意嘱咐了他要好生招待,还将三人的位置腾挪到了最靠近主家的位置,要知道这可是知县大人都没有的待遇。 三人在管事的引路下来到瑶池酒馆的后院,一入后院白不虞就被偌大的园林造景惊的忍不住赞叹出声 “这也太美了吧。” 水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潺潺。两边桃树桃花开得正旺,绿色的轻纱衬着粉色的桃花灯随着清风拂动。 宴席呈阶梯状由下至上,每个水榭小阁楼里都放置着一张能容纳四五人的小桌子,水榭小阁依次而上绕过一座小石桥便是最上位居中挂着层层纱帘的大亭子,这一看便是春日宴主人家的亭阁。 “我家东家曾数度下江南,特别喜欢江南的山水园林。”管事的一边引路一边向三人娓娓道来:“于是来到桃窑后便特意让人仿着江南水景造了这些水榭楼台,在每年春日桃花盛放之时宴请四方宾客共饮桃花酿,这便是春日桃花宴的由来。” 方多病他们被安排在了主阁的右侧方,三人一落座,几个穿着粉红小衫的女子就端上来几盘妆点极为讲究的点心和三个宛若盛放的桃花状的白瓷酒杯。 “几位请稍等片刻,东家去起今年的桃花酿了,一年一次,佳酿难得,一会几位可多饮几杯。”管事的说完便退了下去 主人未到,春日宴未开,湖中央的乐匠弹着绵软的江南小曲,小桥流水叮咚,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桃花清雅之香,在月色下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李莲花顺手拿起桌上的白瓷酒杯,白如玉,薄如纸用这酒杯酒杯盛佳酿,再配上这江南美景,看来这凌老板确实是懂得风雅二字的。 “这凌老板家底如此浑厚,便是与那金满堂和玉楼春比也不见逊色多少,为何江湖中却从未有过这位凌老板的传闻。” 方多病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江南造景确实精美绝伦,一看便是由数十位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可问题是在这偏远的桃窑镇,是如何能集结那么多能工巧匠的? 答案有且只能有一个,砸钱。 “据说这凌老板来自京城,一个人身怀巨额财富从京城远赴这偏远小城定居,就是改名换姓令自己在江湖上朝堂上查无此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李莲花淡淡道 “也是。”方多病认同的点了点头 “管他呢,反正横竖与我们都没干系。”白不虞一心只在春日宴上,她方才偷偷尝了盘子里的点心,味道是她从未尝过的,不仅做的精致还既香甜又好吃,让她忍不住尝了好几块。 随着主亭阁的四角的大灯笼被点亮,那层层的纱帘被挽起,凌老板和一绿衣女子端坐在其中。 凌老板缓缓起身,眼神扫过李莲花方多病他们这里的时候朝略略颔首然后走到中间说了一番祝词后这春日宴就算正式开席了。 第55章 春日桃花宴5 从瑶池酒馆徐徐走出来十余个穿粉红小衫的女子,她们脚步轻柔,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透亮的白瓷酒壶。 不用说,这酒壶里装的便是久负盛名的桃花酿了。 桃花白瓷酒杯被满上的那一霎那,扑面而来的醇厚酒香就弥漫在小小的水榭之内,李莲花刚端起酒杯,就被方多病不由分说的一把将手按下 “你身体不好,不宜饮酒。” “只一杯。” “不行。” “方小宝,你是管家婆吗?”李莲花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难得一见的佳酿,我应主人家的邀约,不喝岂不是很不给面子?再说了这小酌怡情,春日夜寒,我就喝这一杯暖暖身子。” “可是……” “你就让他喝一杯吧。”白不虞拿起酒杯尝了一小口,她不懂喝酒,只知道这酒入口绵柔细腻略带回甘:“这天寒,他的身子受不得寒气。” 闻言方多病按着的手微微一松,李莲花便飞快用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果然是好酒。” “你……”方多病气结,不过想到白不虞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也随他去了:“只能饮一杯。” 李莲花眉眼一抬,正想揶揄方小宝两句就见凌老板和那绿衣姑娘起身往他们这里走来。 “袁公子,不知我这瑶池酒馆的桃花酿如何?”凌老板言笑晏晏信步而来,眼神从始至终都只看着方多病的方向 李莲花端着酒杯,心里默默猜测这凌老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啊,”方多病见人来忙端起酒杯,方才他只顾着李莲花了,压根还没来得及品尝这桃花酿,只好信口就来的夸赞两句:“这桃花酿香醇之极,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袁公子喜欢便好。”凌老板说着稍稍侧了侧身,对身旁的绿衣女子道:“怀雨,还不过来见过袁公子他们。” 那绿衣女子闻言走过来冷着眉眼扫视了一下方多病李莲花和白不虞,并不搭话。 倒是白不虞一眼就认出这绿衣女子正是白日里他们在布衣坊遇见过的凌家大小姐,只是面庞还是熟悉的面庞,但通身的气度跟白日里见的却很是不同。 “这不是凌家大小姐吗?我们之前见过。”白不虞话一出口,就见凌老板和绿衣女子身后的两个丫鬟微微变了脸色。 “原来诸位白日里见过我家晴儿了。”凌老板干笑了两声瞥了绿衣女子一眼,然后抬起袖子状似清咳了两声:“想必诸位弄错了,你们之前见到的是我家大女儿凌怀晴,这位是我家二女儿,凌怀雨。她们二人为双生胎,面容十分相似,外人会认错也不稀奇。” “原来如此,”方多病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然后朝绿衣女子拱了拱手:“见过凌二小姐。” 凌怀雨打量了一下方多病,那眼神分明是赤裸裸明晃晃的嫌弃。 方多病虽然不甚舒服,但念在这是在人家的地盘而对方又是个小姑娘便勉强按下心中的不快不想多做计较。 哪知下一秒,凌怀雨突然从袖中甩出一条鞭子二话不说就朝方多病面门抽了过去。 方不病反应迅速的侧身躲过这一鞭,然后飞快出手凌空便抓住了那一条牛皮长鞭。 方多病语气沉了几分:“凌二小姐这是何意?” “我爹方才对我说,有个很适合我的男子,样貌功夫都不错,非要让我相看一下。”凌怀雨盯着方多病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既然爹爹盛情难却,那我自然要好好相看相看。” 原来如此,李莲花摩挲着酒杯,嘴角擎起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竟然被一方巨富相中想让方多病当其乘龙快婿。 只可惜啊可惜,这乘龙快婿早就是皇帝老儿先一步定下的准驸马了,看来这凌老板的如意算盘怕是注定要落空了。 “凌老板看来误会了。”方多病将手中的牛皮鞭子往边上一丢,语气也不太好:“袁某并无此意,还请凌二小姐不必再试探了。” “混账,向来只有本小姐看不上的人。”凌怀雨面色一凛:“何时轮得上你来拒绝本小姐?” “我……”方多病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不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讲道理的女子? “你为何拒绝本小姐?”凌怀雨突然瞥眼看向一旁的白不虞,下一秒二话不说手上再度出力:“是不是因为她?” 白不虞本来在边上看热闹看的正高兴,哪知一转眼,自己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凌怀雨这一鞭又快又急,白不虞闪躲不及眼看就要被甩到,还是李莲花眼疾手快一把薅着白不虞后边的衣领,一个巧劲将白不虞连人带凳腾挪到了自己身侧,这才堪堪躲过了凌怀雨的那一鞭子。 与此同时方多病抽出尔雅剑几下就将鞭子缠到了自己剑上,然后用内力一震,那鞭子顿时断成好几截落在了地上。 “你…..”凌怀雨面带恼怒的瞪着方多病 “雨儿,不准胡闹。”凌老板在一旁观摩许久,直到此时才突然出了声:“桃枝、银杏,带二小姐回府。” “是。”两个小丫鬟怯生生的应了,却只敢眼巴巴的望着凌怀雨 “雨儿。”凌老板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望向凌怀雨的眼神多了几分凌厉之色。 凌怀雨不甘的眼神扫过方多病李莲花和白不虞最终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水榭。 “不好意思,小女顽劣,让诸位见笑了。”凌老板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脸抱歉之色:“原先我本想着像袁公子这样的少年英才若能与小女缔结良缘倒是不失为一桩美事,可惜的是小女莽撞无理,反倒弄巧成拙冲撞了诸位。” “不妨事,”方多病硬是挤出一丝笑来:“本就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凌老板不必放在心上。” “袁公子果然心胸宽广。”凌老板话锋一转:“既然雨儿没这个福气,那依袁公子白日所见我那大女儿晴儿袁公子以为如何?” 方多病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当场僵在脸上,不是吧,还来? 第56章 刺杀 一场春日宴经过这一番折腾多少有些兴致阑珊,凌老板中间的时候不知何事离场了半个时辰,等回来的时候,春日宴已接近尾声。 整个宴席方多病基本没怎么动筷子,应付完凌老板又忙着和李莲花斗智斗勇。 倒是白不虞,第一次喝酒没忍住多喝了两杯桃花酿,起身的时候已经有些晕晕乎乎,若不是她提前给自己吃了点解酒的药丸,怕是还没出瑶池酒馆就趴下了。 “一个姑娘家,又不懂酒,怎的喝成这样?”方多病皱眉看着白不虞,这孩子喝多了脸颊红扑扑的正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往随身的小布兜里装着糕点。 瑶池酒馆的侍女站在水榭旁掩嘴偷笑,方多病有些头大,转身去看李莲花。 李莲花刚将一条肥美的鳜鱼仔细地吃完,放下筷子又要去端酒杯。 “不准再饮酒了。”方多病低眉沉声 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主。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随着他们的性子,跑来凑什么热闹。 “袁公子。”管事的从外边被请来,瞧了一眼白不虞心里马上就明白了:“袁姑娘这是喝多了,咱们酒馆楼上有几间客房,是特意为了春日宴的客人留的。我这就让人收拾出来,几位贵客今晚就在我们酒馆将就一晚吧。” “这不太好吧。” 方多病刚想推辞却听李莲花道:“那就有劳了。” “哎…..那我即刻就去安排。”管事的麻溜地走了,剩下方多病拿大眼瞪着李莲花 “李小花!” “你看啊,”李莲花慢悠悠道:“这白姑娘一个姑娘家,由我们两个大男子拖去客栈总是不像样的,有损人家清誉。” “清誉?”方多病音调拔高两度眉头拧成个川字不无嫌弃的指着白不虞:“这……” 李莲花摆了摆手示意方多病稍安勿躁:“左右今晚我们也承了凌老板的情,这再多住一晚图个方便也无伤大雅了,反正用的是皇城司的名头。” 方多病翻了个白眼有些烦躁的地:“随你吧。” 本来知道姓凌的打的什么主意后这破地方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但李莲花说的也不无道理,反正此刻春日宴也散席了,明日他便跟凌老板辞行,此后山高海阔,江湖一别想来也是不会再遇上了。 两人看着管事的派人将白不虞送进房间后,便各自回了房。 这瑶池酒馆细心的很,这点功夫连沐浴用的水都准备好了。 李莲花谓叹一声,他刚饮了酒,身子正暖,还能泡个热水澡,这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李莲花边将身子泡进浴桶边打着小算盘,不知明天临行前能否能跟凌老板打个商量,让他将这桃花酿送予自己一壶。 好酒难得,可惜有方小宝在,今儿个他都没喝上几杯。 突然李莲花耳廓微微动了动,他抬眼看着头上的屋顶,手不自觉的环抱在胸前。 真是煞风景,怎么这桃窑镇还盛产飞贼么?大半夜的飞檐走壁的? 李莲花正专心听着头上的动静,这边门“吱呀”一声,方多病的声音裹挟着开门的寒风就吹了进来 “李莲花,李小花。” “做什么?”李莲花把身子往下沉了沉,没好气的应了一嘴 “我怕你屋子里的炭盆不够,又叫人烧了两个炭盆给你送来。”方多病在床榻没见着李莲花便吩咐人将炭盆摆好出去 自己则绕道屏风后头看着李莲花歪了歪头笑了笑:“哟,挺会享受,这一会的功夫都沐上浴了?” “你这大少爷什么毛病站在这里偷看人沐浴?”李莲花略略皱眉一记眼刀瞪向方多病 他在沐浴!这方大少爷能不能有点边界感?!现在的他可是很脆弱的好不好! “原来你这老狐狸也会有这种表情。” 方多病觉得很好玩,要知道这老狐狸平时永远都是那副游刃有余从容的样子,他还甚少看到李小花如今这副不甚自在的模样,顿时觉得有趣极了。 “你…..”李莲花刚想回嘴,突然听到隔壁“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李莲花脸色一变,想起刚才在屋顶上的那个飞贼 方才他的思绪被方多病打断,没有仔细去听那飞贼到底走了没有,实在是太大意了。 “隔壁是白姑娘的屋子。”李莲花来不及多想,立刻从浴桶中站起来,随手扯了件中衣披上对着方多病道:“走,去白姑娘屋子看看。” “李小花,你就穿着这样准备过去?”方多病指着李莲花还想多说什么却被李莲花一个眼神吓的闭了嘴 方多病立刻一秒正经起来,虽然他不懂李小花为何突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但他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好像并不那么简单。 二人来到白不虞的房间外,方多病抬手欲叩门却被李莲花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莲花敛下呼吸上前一步侧耳去听,蓦地神色沉了三分,在方多病来不及反应前抬起脚便将房门一脚踹开了。 白不虞的房间没有点灯,但门一开,一股花草奇异的香甜味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就随着大开的窗户扑面而来。 “不虞姑娘。”方多病大踏步走进房间,还没来到床榻前,一阵疾风掠过眼前,接着寒光一闪,剑气夹杂着杀意就直取方多病的面门而来。 方多病弯腰躲过来人的剑招,电光火石间方多病一个旋身抽出腰间的尔雅剑就与对方过了好几招 “李莲花,快去看看白姑娘怎么样了。”方多病怒吼 李莲花哪用方多病提醒,他早已冲到床塌前,黑暗中他看不见床塌上的情况,急的出了一身细汗 他从没如此痛恨碧茶之毒,让他的眼睛一时无法看清白不虞到底伤成何种情况了。 若他来的太晚了,白姑娘已经……. 一想到这种情况李莲花便觉得觉得心脏一滞,慌乱间,他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慢慢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别着急,他只刺中了我的肩膀,并没有想要我的命。”白不虞虚弱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你先…..你先封住我的穴道。” “好。”李莲花的心慢慢定了下来,他出手封住了白不虞三处大穴,先将血止住,等眼睛适应黑暗后,才看清白不虞的伤势。 第57章 悬尸 就如白不虞所说,来人没有想要白不虞的命,只是刺伤了白不虞的肩膀。 可什么人会趁夜特意来偷袭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呢? 李莲花拧眉,这时追出去打斗的方多病也回来了,李莲花抬眸去看他,却见方多病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对方武功不弱,且不止一个人,我追出去的时候有人在暗处帮他,我追丢了。” “不虞姑娘如何了?”方多病说着从宽袖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床头的烛火,白不虞右肩膀被刺伤,大片的血迹染红了她的衣衫,烛火下看着触目惊心。 空气中血腥味极淡,反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花草芳香,李莲花再傻此时也恍然明白了这段时日白不虞在他毒发时给他喂的“药”究竟是什么了。 他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欠下还不起的人情。 此刻李莲花心里这份沉重,无人能懂。 瑶池酒馆本来众人都歇下了,听到楼上的动静管事的第一时间便带了人赶了过来。 方多病警觉的望向房门口又收回眼神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人,最后眼睛死死盯着只着一件白色中衣的李莲花 李莲花不傻,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现在着实不太得体,若让人瞧见了,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到时候只怕是平白污了姑娘的名声。 李莲花前脚刚从窗户翻出去,管事的后脚就领着一众护院跑了进来 “这……这是发生了何事?”管事的见白不虞受伤,一张老脸急的煞白:“袁姑娘这是…..” “发生何事了管事的难道看不到吗?”方多病冷着脸语气不善:“我小妹在此休息,却无端被人偷袭,要不是我及时赶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我倒不知这桃窑地界还有如此猖狂的贼人,敢半夜偷袭我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管事的闻听此言一张脸愁的登时挤成一团,怪不得他家东家让他好生招待这三位,没承想竟是京城来的贵客,还是得罪不起的那种。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来为袁姑娘疗伤。”管事的扭过头冲着身后的护院吼道 “是。”那护卫与管事的眼神轻触了一下,便心领神会的退了下去。 在瑶池酒馆发生这等事情,请大夫只是其一,赶紧知会东家才是最重要的。 “袁公子见谅,这几日春日宴各方来的江湖客实在太多,就是混进了什么不长眼的混账也实在是在所难免的。” 管事的见方多病脸色难看,只能硬着头皮讪笑两下解释道 “管事的所言不无道理。”李莲花从门外缓步进来,此时的他从头到脚衣着得体,连方才临走时脸上那点惊慌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瑶池酒馆今夜除了我们,可还有其他人留宿了吗?” 管事的一拍脑袋:“有的有的,还有两位江南来的客商也宿下来了,只是他们不胜酒力醉的比较早,我应当是安排他们住在这走廊最尽头的房间内。” “原来如此。”李莲花点了点头:“管事的,那便劳烦带我去看看。” “这…..”管事的有些犹豫,没有东家点头这样贸然去惊扰贵客休息似乎有些不妥 “管事的你看,你这瑶池酒馆进了贼人且伤了人,于情于理都该先确认一下下榻于此的宾客除了我小妹以外还是否有人受伤。” 李莲花见管事的犹豫便耐着性子解释道:“另外我们与小妹初来乍到,除了春日宴并没和其他人有过交集,我呢也是想先排除一下贼人是否是同样下榻在瑶池酒馆里的人。” “李公子所言极是。”管事的抹了一把汗,当即就带着李莲花和一众护卫来到走廊最尽头的房间,管事的先是在房门外陈词一番后又叩了三次门,房间里都毫无回应。 李莲花微微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管事的无奈只能示意身后的护卫开门。 很快房门就被护卫暴力打开,但门内的情形却让在外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黑漆漆的房间内,房间的窗户大敞着,最先映入众人眼前的是一双自悬梁上挂下来双脚。 管事的先是被吓了一跳,尔后他颤抖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从身后护卫手里接了灯笼好一会才提步走了进去。 “这….这这这…..死了….死了!” 管事的指着那一具悬挂在半空中的尸体说话都打结,最后跌坐在地一拍大腿恨不得把一口牙咬碎:“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瑶池酒馆那么多年,还从未闹出过人命,这今晚是犯了什么大冲了这是!” 李莲花借着灯笼的微光瞧着地上半干涸的血液,又抬头瞧了瞧挂在房梁上的人和被踹到一边的凳子沉声道:“他不是吊颈缢亡,而是被人一剑刺伤心脉血尽而亡。” “血尽而亡?”管事的忙从地上爬起来吩咐人赶紧把灯都点上 “嗯。”李莲花眯着眼,这悬尸在死之前凶手应该是算过,让他的双脚刚刚能踮到脚下的凳子而不至于被勒死,尔后就是漫长的耐心的等待,等到此人慢慢的痛苦的一点点血尽而死的时候再慢悠悠的踹走他脚下的凳子。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至于如此折磨一个人致死。 李莲花又想起白不虞被刺的那一剑,并没有命中要害,与此人完全不同,就像是完全不在意的刺上一剑,伤人取乐。 李莲花低眉沉思,管事的命人把人抬下来的时候李莲花顺势检查了一下尸体中剑的伤口。 和他想的一样,从剑法和力度还有伤口来看,杀了这客商的人和刺伤白不虞的是同一人。 “李莲花。”方多病走到李莲花身侧,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李莲花的肩膀,李莲花会意悄悄退出房间之外 “白姑娘吃了止血的药丸,那一剑没伤及筋骨,应当是无大碍的。”方多病压低声音:“我方才与不虞姑娘商量来人的身形剑招,我们都没什么眉目,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莲花追问道 “只不过我与那人交手之时,闻到了桃花酿的味道。” 方多病道:“这瑶池酒馆死了个人,偷袭不虞姑娘的贼人身上又刚好有桃花酿的味道。这春日宴上就那么几个人,由此看来此人横竖都像是冲着瑶池酒馆来的。” 第58章 医术跟你一样蹩脚 “那这就少不得请教一下凌老板今晚赴宴的都有哪些人了。”李莲花叹了口气,遥遥的望着白不虞的房间,从这房间到白不虞的房间,中间间隔着好几间房。 难不成那凶手在客商房间杀完人之后真就只是凑巧摸进了白不虞的房间? 还是说凶手是故意弄出些动静,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早些发现瑶池酒馆死了人了? “李小花,本来我不欲多事。”方多病声音暗哑目光沉沉:“但如今不虞姑娘无端被刺伤,虽伤势不重但仍需静心调养几日。既然如此,那不长眼的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犯事,本少爷不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那本少爷这几年的江湖岂不是白混了?” 方多病想过了,若让白不虞带着伤继续赶路,第一是他断不能咽下这口气,第二是他们去九桃山本就是有求于虞娘子的,若让白不虞带着伤回去,怕是还没开口,就要被虞娘子骂出门去了。 横竖都不划算,既然如此,还不如在桃窑镇多待上两日,把那混账东西揪出来,替白姑娘和死者讨回个公道。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他心里思虑重重一时半会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看来只有等凌老板来,才能试试看能否从昨日春日宴的宾客中找出点有用的线索来。 很快,管事的派出去的人领着大夫就回来了,那护院将大夫请进白不虞房间后附在管事的耳边低声耳语。 李莲花依靠在门框上,看着那大夫睡眼惺忪的拨弄着药箱里的瓶瓶罐罐,半天都没将药配好。 等方多病查看完客房的悬尸走过来,瞥了一眼屋内忍不住抱着胳膊摇了摇头:“李莲花,这人他们是从哪找来的,也太糊弄了,看着医术跟你一样的蹩脚。” 李莲花没好气的瞪了方多病一眼:“你才蹩脚。出这么大事,这大夫都已经赶到了,瑶池酒馆的东家还没赶到,你不觉得奇怪吗?” 方多病看了一眼管事的道:“我去那边探探口风看那姓凌的怎么个事。” 没一会方多病就折返回来,只见他面带不爽微微蹙眉:“姓凌的推脱说是头疾犯了,赶不过来。已经叫人报了官了,这意思是打算撒手不管了?” “头疾犯了。”李莲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下颌悠悠叹了口气:“如此看来,我们明日少不得要亲自上门拜访一下凌老板了。” 方多病一听要去凌府,便想到今日碰上的凌二小姐,表情很是精彩。 李莲花像是知道方多病在想什么,捂着嘴揶揄的笑了一声进房瞧白不虞去了。 第二日天刚亮,李莲花和方多病就来到了凌府拜访,一同来的还有同样一夜未眠的瑶池酒馆管事的。 三人一到凌府门口就见府门大开,府里的人皆行色匆匆的。 门口的护院一看见管事的来了马上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上来搭话:“刘管事,您怎么来了,昨儿个听说酒馆出了点事,小的以为你这会子正在酒馆忙得脱不开身呢。” “酒馆的事有官府处理。”管事的皱着眉往府内瞧了瞧:“我这不是刚得了空,想亲自跟皇城司的两位少侠过来给东家回个信嘛。” “皇城司……”护院瞧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一眼忙低下眉眼:“您不知道,老爷昨日回来不知怎的,突然犯了头疾,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抱着头喊疼,发了好大脾气,砸了不少东西,城里能请的大夫都请来看了个遍,这不,折腾了一晚上也没见好转。刘管事,您这会子带着两位官爷进去,怕是见不着老爷啊。” 管事的闻言一脸苦大仇深的回过头瞧着李莲花和方多病。 那意思很明显,他们要见东家,人他带他们来了,见不着,那可实在是怪不着他。 方多病和李莲花对视一眼,方多病原以为这凌老板的头疾只是一个托词,如今看来倒不像是假的。 “管事的。”李莲花朝管事的温和笑了一下:“这凌老板的头疾来的如此古怪,倒是和我与袁公子昔日的一故人症状十分相同,若城内大夫都束手无策,不妨让我与袁公子进去看看能否有帮的上忙的地方。” 方多病对李莲花的信口拈来早已见怪不怪,此刻他要做的就是配合这老狐狸即可。 方多病道:“是啊,这头疾可是可大可小马虎不得的,折腾一夜想必这城内大夫是医治不了了的,管事的倒不如让我们进瞧瞧,或许我们的法子有奇效也说不准。” 管事的虽拿不定主意,但他看李莲花和方多病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想着让他们试试便试试,反正看这二位的模样不见到东家想必也是不会死心了的。 “那二位随我来吧。” 李莲花和方多病随管事的进了凌府,这一路上碰上不少丫鬟婆子,她们个个低垂着头,手里端着被摔碎瓷器摆件和各色物件,看着件件价值不菲。 离寝阁越近越能听见从里头传出的打砸物件的声音还有凌老板痛苦的低吼:“滚!滚出去,庸医!都是些没用的家伙!” 管事的领着李莲花和方多病走到寝阁门口,探着头还未开口说话,一只五彩琉璃花瓶就率先砸了出来,同时被赶出来的还有两个灰头土脸背着药箱的中年人 “滚!” “没用的家伙,庸医!全都给我滚出去。” 昨日还儒雅贵气的中年男子此刻双目猩红,一脸痛苦的抱着头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翻腾抽搐,疼的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能将怒气都宣泄在他所有看得见的东西上面。 “李小花。”方多病递给李莲花一个眼神,二人同时上前,方多病快速出手点了凌老板八处大穴,让其安静下来,李莲花则迅速抓起凌老板的手腕闭上眼探脉。 李莲花沉下心巡着脉象走了一遍,抬眸的时候几不可查的朝方多病摇了摇头。 奇了怪了,此人从脉象上来看,并无任何不妥。 反而内力深厚,气脉浑然。 是个藏的很深的武林高手。 第59章 李先生 方多病眉锋微挑,这就奇了怪了,既然身体无恙,这头疾又是怎么来的? 看他方才疼的目眦欲裂的样子也不像做假啊。 方多病敛下眉眼压低声音:“李小花,你之前好歹顶着个神医的名头,诊清楚了没有?” 李莲花一记眼刀过去,刚想说什么,却见身旁凌老板的眼神已经恢复了一丝清明,李莲花伸手扶着凌老板对方多病道:“解穴。” 方多病出手解了凌老板的穴道,和李莲花合力将他送到床榻上,其他旁人这时才敢围上来 “东家,你没事吧。”管事的一把挤开李莲花,李莲花“哎呦呦”的后退两步,也不气恼,拂了拂衣袖好脾气的站到一旁。 “你滚开。”凌老板抱着头对着管事的怒目道:“我的头….我的头….” 管事的和众人皆是一愣,纷纷侧头望向方多病,这刚刚不是好了吗?怎么这会又开始了? 方多病也是一脸茫然,他也不知道啊,他刚才到现在分明也没做什么啊。 “李…李公子…你过来。”凌老板扶着头朝众人身后的李莲花招了招手 方多病不解的偏头看着李莲花,连李莲花自己也有些微微诧异 “老狐狸,你方才做什么了?”李莲花经过方多病的时候,方多病面上没什么表情的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道 李莲花轻轻耸了耸,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李莲花在凌老板的床榻旁坐下,没一会凌老板的呼吸慢慢的又变的平稳起来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凌老板的神色已经变的清明,他勉强撑起半边身子,眼神凌厉的瞧着一屋子人开口道:“除了袁公子和李公子,你们其余人都出去。” 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凌老板才眼神复杂的盯着李莲花半晌都没开口 “那个凌老板,”李莲花被盯的有些不适,呵呵干笑了两声打破沉默:“先说明一点,你的头疾与我并无干系。” “我知道。”凌老板淡淡道,虽然他现在状态挺狼狈,不过通身的气度还是让他保持着那份沉稳儒雅:“就是因为知道与你无关,才更好奇,你究竟是谁?” “哦?”李莲花掸了掸长袍好整以暇的看向凌老板:“这么说来,凌老板是知道是谁做的了?” 凌老板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不过很快就压了下去:“这就不劳李公子和袁公子费心了。” 李莲花眉毛向上扬了扬识趣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正他和方多病来此的目的原也不是这个。 方多病道:“凌老板,昨夜瑶池酒馆死了个客商,我小妹也在酒馆内遭到偷袭,我们今日前来,便是想要向凌老板要一份昨日宾客的名单,好查清楚昨日那行凶之人到底是何人。” “你们怀疑凶手是春日宴的宾客?”凌老板半倚着眼神微动 “只是怀疑,并无实证。”方多病道:“但我与那人交手时曾闻到桃花酿的味道,我想从昨日春日宴的宾客入手应当是没错的。” “嗯。”凌老板思忖了一下赞同的点了点头:“一会我就吩咐下去让人将昨日春日宴的宾客名单交予袁公子。” 凌老板停顿了一下:“不过昨日来参加春日宴的江湖侠士也不少,是不是还都在桃窑镇内我就不知道了。” “嗯。”方多病朝凌老板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凌老板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叨扰了,先告辞了。”然后眼神看向李莲花:“走吧。” “李先生且慢。”凌老板见李莲花抬脚欲走,慌乱之中忙扯住李莲花的衣角,发觉得自己此举不太妥当之后,忙松了手恭敬道:“凌某失态了,请先生见谅。” 李莲花挑了挑眉,凌老板对自己的称呼从公子变成了先生,而且态度好像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无妨。”李莲花道 “不知李先生在瑶池酒馆住的可习惯?若不习惯,我让人将偏院的府邸收拾出来,先生和袁公子袁小姐可以暂住在我的府邸。” 凌老板道:“一来可以方便三位查案,二来袁小姐在我瑶池酒馆受了伤,正好凌某想略尽一些绵力让袁小姐在此好好养伤。” “不必了。”还没等李莲花开口,方多病就利落的开口拒绝了 别说凌府了,就是瑶池酒馆方多病都觉得住着晦气,要不是白不虞受了伤实在不宜换地方,他早就搬去客栈住了。 “袁公子说的不错,瑶池酒馆我们住的就挺好,实在不必麻烦了。”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这小朋友就是小朋友,说话没有半分婉转。 “好吧。”凌老板也不勉强,垂头叹了口气:“先生觉得好就好。” 方多病稍一怔愣,他总觉得这个姓凌的对李莲花好像哪里不对了,难不成这家伙又看上李小花了?想抓着李小花给自己做女婿? 李莲花拱了拱手道:“既如此,凌老板先好生休息,我们就先告辞了。” “李先生慢走。”凌老板目光微沉的望着李莲花恭顺的回了个礼:“待凌某处理完手边的事,一定去瑶池酒馆协助先生缉拿昨日行凶之人。” 离开凌府之后,方多病越想越不对劲,他摇了摇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李莲花:“李小花,你不觉得这个姓凌的有些不对劲吗?” 李莲花懒懒的撑开一只眼:“哪里不对劲?”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方多病挠了挠头:“但他对你,好像有什么企图,他刚才对你的态度,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方小宝,我有什么可让他一方首富来企图的。” 李莲花重新闭上眼睛弯了弯嘴角:“你别整日里神神叨叨的,昨夜一夜未睡,你不觉得困乏吗?” 方多病抱着双臂看着李莲花在一旁的闭目小憩,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方多病原本还想和李莲花探讨一下凌老板的古怪,听着李莲花浅浅的呼吸声,突然什么便觉得什么都无关紧要了。 方多病撩起长袍往李莲花身侧坐了坐,好让李莲花靠着他睡的更舒服一些。 第60章 皇城司的 回到瑶池酒馆不久,凌老板的春日宴名单便到了,李莲花和方多病在房内查验名单,忽然听到隔壁传来撕心裂肺的恸哭 李莲花和方多病出门查看,见一衣着华贵的男子正哭倒在昨日死去的客商房门口,瑶池酒馆管事的正俯身劝慰着 “萧公子切莫太过伤悲,葛公子的死我们东家定会查清楚缘由,捉拿行凶者,还葛公子一个公道。” “如今人都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位萧公子涕泪横流,一半是伤心一半是惊惧:“若不是昨晚我临时起意出门去喝花酒,岂不是连本公子的性命都要搭在这里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互看一眼,两人心照不宣,与其从那名单中的一大堆人中寻找线索,还不如从眼前这个萧公子身上找线索来的更快些。 毕竟那位葛公子的死法很难说跟行凶者没有恩怨。 方多病走上前俯身一把捞起一身脂粉气息和酒气还未散的萧公子:“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又是谁?”萧公子脸上挂着涕泪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方多病 “这位是袁公子,与那位李公子是皇城司来的刑探。” 管事的一看方多病来了,忙替萧公子掸了掸他衣衫上的灰解释道:“我们东家刚已委托二位皇城司的公子协助抓获昨夜的行凶者了,萧公子可放心与这二位相谈,若知道什么尽管与这二位说便是。” “皇城司的?”那萧公子看了一眼方多病,又看了一眼方多病身后的李莲花,有些狐疑的道:“你们莫欺负我不懂,皇城司远在京城,又怎会突然恰巧出现在这偏远的桃窑镇?” 方多病从腰间扯下腰牌在萧公子眼前晃了一下正色道:“这是我皇城司的腰牌,我们来是为了别的案件,桃窑镇只是恰巧路过罢了。” “萧公子,昨夜葛公子死的不太寻常,我们也是怕那行凶者再来,所以想与萧公子相谈一二。” 李莲花笑容和煦,话里的隐喻却听的萧公子不寒而栗,他随手抹了两把脸上的涕泪,在方多病嫌弃的目光下扯着方多病的衣袖连连道:“我们进去说,进去说。” “萧公子,可否与我们说说,你和葛公子来桃窑镇后可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李莲花一落座就动手给倒杯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另一杯方多病很自然的伸手去接,却见老狐狸无视他伸出的手径自把茶放到了萧公子面前。 方多病扭头睨了一眼萧公子“啪”的一声把尔雅剑拍在桌子上:“萧公子可要想清楚了,免得遗漏了什么,晚上那凶手再来寻你晦气为此丢了小命可就不值得了。” 那萧公子先被方多病吓了一跳,又听了方多病的话更是脖子一缩怂的眼泪说来就来:“我说我说,二位官爷救命啊。” 李莲花嗔怪的瞪了方多病一眼,回头对着萧公子温声宽慰道:“萧公子莫慌,只需将你与葛公子在桃窑镇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便可。” 萧公子道:“我与阿平,也就是葛公子是两日前来的桃窑镇,我俩游历四方替家里打点些在外的店铺庄子,学习经商之道。” “途径桃窑采买白瓷时,阿平听闻这瑶池酒馆的桃花酿十分难得,一年只得二十坛,便觉得这瑶池酒馆的老板定是仗着奇货可居故意吊人胃口。于是阿平与我商量,我俩起了心思,便决意留下来参加春日桃花宴。” 方多病皱眉道:“所以你和葛公子来瑶池酒馆,是为了偷取桃花酿的秘方?” 萧公子垂下头颅:“对,昨日我和阿平在春日宴佯装醉了,其实是早已将宴席上的桃花酿藏好带出,回房之后,我看大事已成时辰尚早,便相约阿平一起去镇上的飘香馆喝花酒庆祝。” “可是阿平放心不下那壶刚到手的桃花酿,执意不肯去,后来我便独自一人去了。哪知今早我一回来便从管事的口中得知阿平昨夜竟然无端被害……” 方多病想起昨日偷袭那人身上桃花酿的味道,难不成这葛公子是因为这壶偷拿的桃花酿才招致杀身之祸的吗? 只是为了一壶酒?那凶手杀人的理由也太无稽了,况且这凶手又怎会提前知道葛公子手上会有桃花酿呢? “萧公子,此事颇有蹊跷。”李莲花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一边思索一边问道:“你们来到桃窑的这几日间就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发生过口角或者向人透露过想要拿桃花酿的配方之类的?” 萧公子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不曾啊。” “当真不曾?”李莲花觉得头疼,这一问一点线索也没找到,反而更让人头大了。 萧公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起前日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来 “硬要说口角,倒也有一桩,就是前日,我们刚到桃窑镇,曾在珍宝斋遇上一位姑娘,当时那位姑娘看上了阿平身上的冰花芙蓉玉佩,还放言无论阿平开多少价格都行。”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那块玉佩是阿平与他未过门的夫人的定亲之物,自然是万万不可能卖了。” “只是那姑娘好生跋扈,被我们调笑了几句竟然恼羞成怒,扬言让我们走不出桃窑镇,还说什么说这世上还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之类的话。” “我和阿平自然是没放在心上,想着出门在外,何必跟一个姑娘斤斤计较。如今想来,除了这事我们在桃窑镇还从未与别人有过什么冲突。” 方多病越听越觉得这萧公子嘴里的姑娘怎么跟那凌家二小姐的德行有些相像,总不能这桃窑地界内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这般跋扈模样吧? “萧公子,目前呢我们也没什么头绪,昨夜行凶的人因何对葛公子动了杀机这原因尚未明了。” 李莲花手指有节奏的轻扣桌面:“若昨夜凶手当真是冲你们而来,那你侥幸逃脱,凶手很有可能不会善罢甘休,为了萧公子你的安全,今夜不如就委屈萧公子与我们待在一起,我这小兄弟武功不俗,想必定能护萧公子周全。” 第61章 凌大小姐 “不不不”那萧公子早已额间冷汗涔涔吓得连连摆手道:“我已决意今日雇车离开桃窑地界,两位少侠不必为我费心,至于阿平的尸首,我会想办法尽快通知他家人为他来收敛。” “这……”李莲花略显为难的语气微微一顿:“萧公子,恕我直言,若昨日那行凶者真的盯上了你,那你若出城,对他而言,岂不是更容易下手了?” 萧公子闻言瞳孔一颤,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可能。 “袁公子、李公子。”管事的在外叩了叩门 方多病站起身子过去开门:“何事?” “我家大小姐听说酒馆出了事,又听闻二位在协同探案,便想与二位少侠见上一面,所以差我上来请二位下楼一叙。” 管事的熬了一夜,累的假笑都懒的撑在脸上,满脸憔悴的站在门口 “你家大小姐?”方多病眉角挑了挑,他实在不想跟凌家任何一个女子扯上关系,张口便找了个借口回绝了:“你去告诉你家小姐,我们目前还没什么眉目,请她回去吧。这事若有什么进展,我们自会和凌老板商议。” “这……”管事的憔悴的脸立刻皱成苦瓜,思忖着一会该如何回话。 “袁公子,怀晴是否太过心急了?” 一道柔柔的女声传来,凌怀晴带着温婉的笑意走到方多病面前:“怀晴自知不应来打扰二位公子,不过既然事情发生在我瑶池酒馆,平日里我又是负责打点酒馆内务的,如今我爹爹不得空,于情于理我也不应坐视不理。” 方多病点了点头,正想着说辞打发掉这个凌家大小姐,又听那凌怀晴软声道:“我今日来的路上路过布艺庄,碰巧遇上了正要去城外给二位公子送货的小厮,就顺手将李公子昨日做的衣衫也一道送了过来,不知李公子可在?” 凌怀晴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丫鬟就捧着衣衫走了过来,方多病想打发人的话也被噎在嘴边。 “他在。”方多病侧个身凉凉的朝屋内的李莲花道:“李公子,找你的。” 好个方小宝,自己应付不来就甩手给他了。李莲花挑了挑眉斜睨了一眼方多病,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有劳凌大小姐了,请进来喝杯茶吧。” 凌怀晴眼眸亮了几分,刚踏入房间,原本呆愣愣坐在那里的萧公子立刻跟见了鬼似的指着凌怀晴对着李莲花和方多病尖声道:“是她,就是她,我刚才说的那个女子就是她,她也在瑶池酒馆,阿平的死定是与她有关!” 方多病波澜不惊,脸上挂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就说,这桃窑镇能有多大,能骄纵出如此疯癫跋扈的恐怕也只有凌家那位二小姐了。 “公子我们可曾见过?”凌怀晴脸上嫌恶的表情一闪而逝,她轻抬袖子捂住鼻子看着萧公子,这男人不仅一见到她就鬼吼鬼叫的,而且还臭的很。 “你忘了?前日在珍宝斋,你非要阿平的冰花芙蓉玉佩。”萧公子唾沫横飞的吼道:“还威胁我们二人若不卖就让我们踏不出桃窑镇。” 凌怀晴皱着眉不动声色的退远了些,视线落到一旁青衣素袖的李莲花身上。 这人呐真的是不能比,就像昨日她初见这个男人时还只觉得此人不过容貌文雅些甚是平平无奇,年岁还颇大了些。 今日一看却是怎么瞧怎么顺眼,肤色白皙、鼻梁高挺、眉目温润,还自带几分清风朗月的气度。 李莲花此时正不急不缓的喝着一杯热茶,若他要是知道凌怀晴此刻心中所想,这口茶怕是要被呛的喷出去不可。 “这位公子,我与你并未见过,你见到的应当是我的胞妹。” 凌怀晴的性格本不屑跟这种人多作解释,但方多病和李莲花都在,凌怀晴也只能耐着性子柔声道:“我胞妹虽然性情骄纵,在外惹出不少祸事来,但瑶池酒馆是我们凌家的产业,再说她再怎么骄横也不过一介弱女子,昨夜之事与她绝无任何干系。” 弱女子?方多病就差冷嗤出声了,他还没见过哪家弱女子刚见面就扬着鞭子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的。 萧公子满脸狐疑的瞪着凌怀晴,凌怀晴眼神云淡风轻的扫过他,面上明明带着笑意,萧公子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李公子,听府上的人说,我爹爹的头疾是先生治愈的?”凌怀晴眉眼弯弯的看着李莲花慢声道:“我竟不知李公子竟然还会医术?” “误会误会,这个真不会。”李莲花摆了摆手 方多病在旁边挑了挑眉,哟,这老狐狸何时还学会谦虚了。 “治凌老爷头疾这事确实只是个误会,”李莲花动手倒上一杯热茶递到凌怀晴面前:“细细想来,应当是我与袁公子过去的时候,凌老爷的头疾碰巧已经好了,我与袁公子什么也没做,自然不敢冒领功劳。” “哦?”凌怀晴接过茶盏凑到唇边,眼中笑意不达眼底:“那可真是太巧了。” 李莲花干笑了两声,他隐隐觉得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并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这凌家二位双姝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李公子,我今年的春日宴是由我筹备的。”凌怀晴笑盈盈的看着李莲花,水灵灵的脸上有着少女独有的娇俏:“我听刘管事说你们跟我爹爹要了春日宴的名单,不知李公子和袁公子见过名单了吗?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来问我。”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伸手挠了挠鼻尖:“这名单我与袁公子还未来得及细看,若有问题,自当是要来请教凌大小姐的。” “李公子不必客气,”凌怀晴眼波流转,轻笑一下:“李公子一口一个凌大小姐,未免太生分了,若李公子愿意,可以改口叫我怀晴或者晴儿。” 这下李莲花真的是结结实实呛了一口,连一旁的方多病也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李莲花没好气的瞪了方多病一眼 “凌大小姐说笑了。” 第62章 凌家风水是不是有点说法? 凌怀晴莞尔一笑,并不着急,反正这案子一日未破,他就一日在这桃窑镇内,她总有办法能让他眼里只看得见她。 否则她那么多年的“画皮”功法岂不是白练了? 等到时机成熟,她再用真面目出现在他面前,她就不信,他还能不倾心于她。 “对了,听说袁公子还有个妹妹昨夜也被偷袭受了伤是吗?”凌怀晴站起身来面上带着关切之色:“只是不知如今袁姑娘伤势如何?” “多谢凌大小姐关心,小妹已经用了药,并无大碍。”方多病双手环臂冷淡的回了一句。 昨日他们瑶池酒馆请来医术如此蹩脚的大夫,一看就是没将白不虞的伤势放在心上,如今又在此惺惺作态装什么关心。 凌怀晴又怎么会听不出方多病话里的意味,只是她这人,别人越不想让她做什么,她就偏生要做什么。 凌怀晴微微一笑:“袁姑娘在我瑶池酒馆受的伤,于情于理怀晴也应去探望一番。” 说着凌怀晴就自顾自地往外走,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一眼,不觉皱眉,只能抬腿跟上。 看来这凌家大小姐也是个难缠。 白不虞一觉转醒,动了动左肩,随即“嘶”的一声小脸疼的皱成一团。 真倒霉啊,白不虞瞧了瞧肩膀上的那处剑伤,虽没伤到筋骨,但也是被扎扎实实的刺了个对穿,昨日还流了不少血,白不虞撇了撇嘴想,真的是太浪费了。 得吃点补补,白不虞艰难的单手强撑着起床,先是熟练地从自己随身的小布兜里掏出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然后望向房间内的雕花木桌 那上面放着一锅清粥喝几碟子小菜,是刚才有人送进来的,此刻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白不虞揉了揉肚子走到桌前,动手给自己盛了热粥,就着咸菜慢慢的喝着。 她方才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得外面挺热闹的,也不知李莲花和方多病回来没有。 这粥清淡的她嘴里没味,白不虞一脸哀怨的正喝着粥,突然门被从外面打开,白不虞愣了一下,嘴里叼着个勺子跟门外的一群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这位就是袁公子的妹妹?”凌怀晴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白不虞,笑容更盛。 昨日她听怀雨说了这位与他们同行的姑娘,原以为是什么明眸皓齿的大美人,今日一见虽有几分容色但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凌大小姐,我说了我小妹并无大碍,不劳费心。”方多病跟在身后凉凉的接了一句。 他不太喜欢凌怀晴看白不虞的眼神,说不上来,反正不太舒服。 这凌家怎么回事,原先他以为这凌家只有二小姐是个刁蛮跋扈的,如今看来这个大小姐也不太像个正常的。 他凌家的风水是不是有点什么说法? 凌怀晴走到白不虞面前,眼神轻扫过白不虞肩上的伤口,眸色几不可查的微沉几分,脸上却还挂着柔柔的笑:“袁姑娘无碍我就放心了。” “刘管事。”凌怀晴轻轻招了招手,跟在身后的管事的立刻就走到凌怀晴身后垂首道:“大小姐请吩咐。” “袁小姐是在我们瑶池酒馆内受的伤,我们难辞其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袁小姐,不可怠慢。”凌怀晴侧过头看着管事的慢声道:“听懂了吗?” “听懂了。”管事的低着头连连应承:“三位都是我瑶池酒馆的贵客,大小姐请放心,我会立即吩咐下去,对三位贵客绝不会有丝毫的怠慢。” “嗯。”凌怀晴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李莲花和方多病微微颔首:“如此,那怀晴就不打扰二位公子探案,先告辞了。” 李莲花在心里舒了口气扬起个笑容客套道:“凌大小姐慢走。” “李公子,”凌怀晴路过李莲花的时候眼波流柔声道:“咱们后会有期。” 李莲花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等凌怀晴刚踏出房门,方多病一脸贱兮兮的看着李莲花,李莲花懒得理他,绕过他径直走到桌前想查看一下白不虞的伤势 刚坐下就见白不虞嘴角含笑的瞥着他:“不错嘛,这凌大小姐是看上你了?” 李莲花一口气被呛,拍着胸口咳嗽了好几下,缓过来之后连着白不虞一块瞪:“莫要胡说,凌小姐还未出阁的姑娘,姑娘家的名声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 “可她走的时候眼珠子都要贴在你身上了。”白不虞嘴角噙着一丝坏笑上上下下的瞧着李莲花:“说真的你除了看着病恹恹一些,倒也算得上是个俊俏清朗的公子。被人慧眼识珠倒也不稀奇。” 方多病刚想加入一起揶揄几句,又听白不虞语带惆怅的道:“这下好了,还没到九桃山见上我祖母,你们二位公子就都被凌家两位小姐看上了,我看这桃窑镇挺邪门的。” 白不虞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李莲花和方多病:“这不会就是话本里所说的桃花劫吧。” 方多病一下敛起脸上的笑容,毫不犹豫的照着白不虞的小脑瓜来了一下:“什么桃花劫,你这小朋友还是少看点没用的话本吧。” 白不虞揉了揉脑袋轻轻的叹了口气:“我都没说为什么叫桃花劫呢,这凌大小姐有问题。” “什么问题?”方多病正色道 白不虞道:“我刚才在她身上闻到了一味特殊的药香味,而这股药香味我在昨日偷袭的那人身上也闻到过。” “虽然很淡,但我确信这是同一种香味。因为我之前从未闻到过这种药香,所以记忆特别深刻。” “药香?”方多病皱起眉:“我怎么没闻到?” “你对女子的香怎会有研究?”白不虞一个白眼丢给方多病,手里的勺子慢慢的搅动着碗里的白粥若有所思道:“若不是这一味药香太过奇特我也是不敢肯定的,总之这凌大小姐跟昨晚那个偷袭我的混账之间脱不了干系。” 方多病忽记起他昨夜追出去的时候,的确有人在暗中声东击西导致他最后将人追丢了。 难不成那人竟是凌怀晴? 闹了半天那岂不是他瑶池酒馆在此贼喊捉贼? 第63章 夜探 “岂有此理!”方多病猛的一拍桌子,震的白不虞碗里的勺子跟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这就去找那姓凌的讨个说法。” “回来。”李莲花淡淡的开口,神色平静的看着一脸怒气的方多病:“我说方小宝,你跟了我那么久,怎么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就算你现在跑到凌家去,这无凭无据的,又在人家的地盘,你打算跟人理论什么?” “我知道,我说说不行吗?”方多病脚步一顿,理直气壮的转了个身,又坐回位置上了。 白不虞在边上挠了挠脸颊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二人,有趣,实在太有趣了。 李莲花低眉沉思,若如刚才白不虞所说,那凌怀晴与昨夜的行凶者之间脱不了干系。 那凌老板突如其来的头疾和今早这两父女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态度转变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头痛,实在是头痛。 “我先回房睡一会。”李莲花思来想去一时间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执着,理了理衣衫站起身来准备先回房睡一觉再说。 “等等。”方多病出声喊住他,动手将一碗清粥推到李莲花面前:“你昨夜喝了酒又折腾了一夜,先吃点东西再去睡。” 白不虞托着腮,看着李莲花在方多病的监督下一口一口将碗里的粥吃完,然后在方多病絮絮叨叨的叮嘱中一同离开了她的房间。 这二人好似浑然忘了她才是那个受了伤的人。 罢了罢了,白不虞放下手中早已凉透的粥,乖乖的躺回床上休养去了。 李莲花这一觉睡到日落西山,等他睡足了觉悠悠转醒抻着懒腰起来,才发现方多病和萧公子竟然在他房间一直没走。 方多病在桌上支着脑袋小憩,而那位萧公子呢,则是眼神四下飘动,犹如惊弓之鸟,仿佛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把他魂给吓飞的模样。 那萧公子见李莲花醒了,终于不再是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忙起身凑了过来 “李少侠你醒了,太好了,这眼下天都黑了,你说昨夜杀死阿平的那个凶手今夜会不会再来啊?我方才问了袁公子,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啊……这个嘛。”李莲花活动了一下筋骨刚想开口胡诌搪塞两句就听那边闭着眼睛的方多病沉声开口道:“那人不会来了。” “啊?”萧公子有些怔愣 “那人不会来了。”方多病睁开双眼,眼底是一片清明:“因为本少爷我要亲自去会会他。” “唔。”李莲花赞同的点了点头,其实方小宝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既然在此理不出什么头绪,倒不如夜探一下凌府,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你点什么头。”方多病眯起眼睛瞪了李莲花一眼:“你这副身子,跟着凑什么热闹,这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好好待在这里等我消息。” 李莲花闻言苦笑了一下,这小朋友当他是什么?他又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器,哪有这么经不起折腾的。 “你若不带我去,我一会自己偷偷跟过去。”李莲花甩了甩衣袖一脸无所谓道 “你…….”方多病气结 “你若要点我穴道,那若我们猜测有误,人来了,我就只能在此等死了。” 好个泼皮无赖,方多病发现了,无论何时,他都拿李莲花这个老狐狸毫无办法。 “去可以,把斗篷穿上。”方多病随手拿起桌上的银丝云锦,转念想到这云锦斗篷是凌怀晴送来的又觉得膈应 抬手甩到一旁把自己那件靛蓝色流云纹斗篷披到李莲花身上系好:“先说好了,跟着去可以,若有什么事,你不准出手,自有我来应对。” “啰嗦。”李莲花斜了方多病一眼刀,这小朋友真的是越来越唠叨,一点也不可爱。 “哎哎哎…..”萧公子期期艾艾的看着已经跃上窗沿的两人忍不住出声,他还指着这二位保命呢? 怎的这两位少侠睡醒了说丢下他就丢下他了呢? “啊。”李莲花回过头看着萧公子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忘了你了。” 方多病抬眼望了一眼萧公子,面无表情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哎。”萧公子以为这二人要交代他什么,忙不迭的走了过去,谁知他还没来得及附耳去听,就感觉后颈一阵钝痛,接着就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下手重了。”李莲花点评道 “别挑三拣四的,速去速回吧。”方多病从外面关好窗户,远远的遥望着夜色下灯火最盛的大宅院:“今夜怕是不太平,不虞姑娘一个人能行吗?” “你多虑了。”李莲花丛睨了一下隔壁窗户,方多病也顺着李莲花的目光望过去 只见隔壁窗沿上洒了一层淡淡的紫色粉末,若不仔细去瞧是万万瞧不见的。 “昨夜我们都没有防备,才会着了他们的道。”李莲花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大剌剌的倒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窗户上动了手脚 “今夜可不同,要小心也是他们该小心我们。”李莲花拍了拍手上的药粉朝方多病扬了扬眉:“走吧。” 二人在夜色中很快就潜入了凌府内宅寝阁,方多病潜伏在屋顶,见一抹碧绿的身影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心间一动便跟了上去。 李莲花不动声色的掀开屋顶上的瓦片,和方多病对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的一同凑上前窥视着屋内的动静。 “姐姐,为何昨夜我爹爹的头会疼的这般厉害?” 凌怀雨面上慌慌张张的,一进门就让所有丫鬟都退了下去,然后才急着问出心中的疑问:“你昨日让我趁着春日宴偷偷放到爹爹发冠中的到底是什么?” “你急什么?”凌怀晴有些嫌弃的睨了凌怀雨一眼,低头细细欣赏着自己刚做的蔻丹 唔,颜色似乎太艳丽了些。 他会喜欢吗? “不是你自己与我说嫌他管的太多,又嫌他不让你与我亲近,不想活的那么没有自由的么?” “可是爹爹他…..”凌怀雨眼底浮现担忧之色:“他昨夜回来就头痛不止,直到现在还未从寝阁中出来。” 凌怀雨上前抓住凌怀晴的手:“姐姐,爹爹不会有事的,对吧?” “当然。”凌怀晴的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伸出染着鲜红蔻丹的玉手轻轻的拍了两下凌怀雨的手:“妹妹,姐姐何时骗过你?只要过了今晚,我们的爹爹,便再也不会不顺我们的意了。” 第64章 业火子痋 凌怀雨点了点头,脸上的忧思并没有褪去。 她昨夜趁着闹脾气偷偷往爹爹发冠放东西的时候,也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如此地步的。 可既然姐姐说没问题,那应当是…..没问题的吧。 “雨儿妹妹。”凌怀晴娇娇柔柔的笑了一下,伸手抚上凌怀雨那张娇嫩的脸庞,眼中的笑意带着几分愉悦。 这张脸,她日日见,日日用,她真的倦怠至极了。 不过好在,很快她就可以慢慢的换掉这张令她感到烦腻的脸庞了。 只需过了今晚,只需再熬过今晚。 “你瞧,你那日跟我说的想要这块玉佩,姐姐答应给你带回来的,姐姐没有食言。” 凌怀晴从怀里掏出一块莹润光泽、细腻通透的冰花芙蓉玉佩放到凌怀雨手里:“雨儿,姐姐答应过你的事,从来都不会食言的,对吗?” “嗯。”凌怀雨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手里握着那块温润的冰花芙蓉玉佩,第一次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自从十多年前爹爹带回姐姐,姐姐便一直宠着她,她要什么便有什么。 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认为,这世界上只要有爹爹和姐姐在,就没有她凌怀雨得不到的东西。 若不是……若不是爹爹最近一直给她物色夫婿,急着要把她嫁出去而且多次告诫不许她再跟姐姐走得太近的话。 她也不会听了姐姐的话对爹爹下手。 “雨儿乖,你先回去休息吧。”凌怀晴软声哄着凌怀雨:“你若不放心爹爹,姐姐现在就代你去探望一下爹爹便是了。” 正好她也想看看那老头把自己关在寝阁一天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嗯。”凌怀雨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她自然是相信姐姐的。 爹爹他……现在应当是还在气头上,不想见她才是。 李莲花和方多病看着那一粉一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方多病轻轻“啧”了一声:“这冰花芙蓉玉佩在凌怀晴手里,果然不出所料,昨夜那幕后之人就是凌怀晴。” “嗯。”李莲花听方才她二人的对话,凌怀晴分明是利用凌怀雨在计划着什么,李莲花微微眯起眼睛,一切的答案似乎就在凌老板突然发作的头疾之中。 “若凌怀晴是幕后之人,那昨夜的另一个人又是谁呢?”方多病皱眉道 李莲花没有回答而是脚步轻点,下一秒人已经飘然往凌老板的寝阁方向落去。 方多病反应过来后立刻飞身去追,这李小花,打声招呼再走是能累死他吗? 凌怀晴慢悠悠的推开寝阁的房门,手指把玩着垂在颈边的几缕青丝眸光冷凝的看着正在床上凝神运功的男人。 “你别白费力气了,” 凌怀晴眉尾上挑语调慵懒的开口:“这是我费了多年心血精心滋养出来的子痋,除了我,谁都不可能将它从你体内逼出来,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过了今夜,乖乖做我的傀儡不好么?” “你休想!”凌老板收了内劲,目光凛冽的望向凌怀晴 “我真后悔当初一时仁慈,将你从京城带出来,才为我和雨儿招致今日之祸。” “姓权的,你别说的那么好听,” 凌怀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缓步走近凌老板:“当初是你不慎将冰片遗失,又害怕其他三大家族找你问罪,这才犹如丧家之犬的从京城偷偷迁移至如今的桃窑镇。哦,对了,” 凌怀晴漫不经心的摸了摸手上的银铃:“若不是你发现我手中有业火痋茧,又不知怎么才能将其孵化,你怎会留着我的命那么多年?” “角念晴,那么多年,你扪心自问我待你如何?” 凌老板一双眼睛怨毒的盯着凌怀晴,也就是角念晴:“我收养你时你不过是个八岁的女娃,我知你也是南胤之后,不忍你在外颠沛流离。我视你为亲女,却不想你阴私狠毒,本性难移。” 凌老板痛苦的闭上眼睛,手掌暗暗发力口中喃喃道:“终究是我错了。” “你不过是怕有一天,南胤皇族后人找你兴师问罪之时,你手中握有业火子痋好将功补过罢了。” 角念晴冷着脸嗤笑一声:“权明飞,别给自己找些假仁假义的借口了,真令人恶心。” “哼。”权明飞掌上真气流转,衣袖也跟着微微鼓起,然后他猛的睁眼一发力,将走至他面前的角念晴一掌打飞了出去。 角念晴措不及防生生吃了这一掌,当即摔出去好远,再起身还未开口,一口鲜血就忍不住先呕了出来。 权明飞眼眸一凛,目光像淬了寒霜,伸手从床幔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长剑,向前两步剑锋直指角念晴的心脉。 角念晴也顾不得胸口的剧痛,手腕转动开始摇晃起手中的银铃来。 就在银铃响起的一瞬间权明飞的脸开始痛苦的扭曲,但他持剑的手仍没有一丝松动,眼中杀意更甚。 角念晴紧咬着红唇止不住的往后挪动,同时她手中的银铃晃动的飞快,终于在剑锋抵住她心脏的那一刹那,权明飞的眼神变的逐渐迷离,手中的剑也偏了几分。 “爹爹,”角念晴捂着胸口,疼痛让她的额头渗满了细密的汗珠:“我是怀雨啊,怀雨知错了,爹爹不要动怒好不好?” “怀雨?”权明飞稍稍歪着头呢喃着,刚刚还布满杀气的脸上此刻满是迷茫 “对,怀雨。”角念晴撑着身子勉强站起来,声音仍是温柔,脸上的恨意却掩盖不住。 这子痋刚孵化不久,便被她种到权明飞身上去了,现在看来还很是不稳。 果然子痋认主,哪怕是她日夜滋养了十几年,却还是无法轻易操控它。 “爹爹,你拿剑指着我,怀雨害怕。” 角念晴说着晃动了轻轻晃动了一下手腕,银铃发出一声脆响,尔后角念晴又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果不其然,权明飞的剑猛的松动了一下,剑尖垂向地面。 “雨儿莫怕,”权明飞空洞的眼睛看着角念晴,收起剑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爹爹永远都不会伤害雨儿的。” 第65章 疯的如出一辙 角念晴面上终于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她看着权明飞空洞的眼神,走到他面前抬手就给了权明飞一巴掌:“你这该死的老东西,竟然敢伤我?若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本小姐早就让你将自己的肉一片片剜下来了。” 角念晴擦拭去嘴角的血渍,又将那血渍点到权明飞额角 感应到权明飞体内痋虫的回应,角念晴终于弯起嘴角轻笑起来。 成了。 现在只需要再验证一下成果就可以了。 方多病在房檐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皱眉“嘶”了一声,旋即看向李莲花压低声音道:“这女人真是个疯子,比那凌怀雨疯癫多了。” 顿了顿又道:“完了,李小花,这疯子还看上你了。” 方多病蓦地想起另一个疯的如出一辙的女人——角丽谯 这两个女人不愧是同宗同姓的,疯起来一样的让人招架不住。 李莲花十分无语的给了方多病一记眼刀,这小朋友吃瓜倒是很认真,但重点是不是放错了。 李莲花也是没想到,居然在桃窑这远离朝堂的地方,自己还能接二连三碰到跟南胤的关的事。 李莲花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这宣公主和南胤的残存势力,比他想的要盘根错节多了。 “爹爹,若有人惹女儿不开心?爹爹会怎么做?”角念晴眉眼微挑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 权明飞面无表情道:“杀了他。” “唔。”角念晴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可女儿今日没有想杀的人,倒是有个想绑回来的人,爹爹随女儿一起去把他绑回来可好?” “好。”权明飞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外走。 角念晴心情不错,暗自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避开那个姓袁的好将人给绑来。 毕竟昨夜交过手,角念晴心里清楚袁健康此人功夫不弱。 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绑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不过她角念晴想要的人,无论如何她都要弄到手。 角念晴打开房门,抬眼却见凌怀雨不知从何时起站在了门外 角念晴愣了一下,一时间拿捏不准她到底听到了多少,只能先扬起个敷衍的笑:“雨儿,你怎么来了。” “姐姐,”凌怀雨呆愣愣的看着角念晴,她刚才在实在坐立不安,这才想着来爹爹的寝阁想偷偷瞧瞧爹爹如今的情况,没想到却撞见这一幕。 凌怀雨看着角念晴,心里纵然有一万个不相信,但当她亲眼看见爹爹眼神空洞着站在姐姐身后,她还有什么理由装听不见看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啊姐姐。”凌怀晴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语气凄戾:“我那么相信你,我明明那么相信你!” “我的傻妹妹,”角念晴面带惋惜的瞧着凌怀雨,染着红色蔻丹的玉指抵在唇边 “姐姐都说过了今晚就好了,你为何这般不听话?若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还能容你继续做你的凌家二小姐。” 凌怀雨甩出鞭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角念晴:“姐姐,你要做什么?若你现在收手,我还能向爹爹求情,我们这么多年姐妹情分,你永远是我的姐姐,我定然是不会让你出事的。” “收手?”角念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笑出声:“我的傻妹妹,到了此时此刻,你怎么还是如此的天真?” “你把我当成是你的姐姐?可你有问过我是否真的将你当成妹妹?” 角念晴闭上眼轻轻的摇了摇头:“你们权家怎么生出你这么蠢的东西?我南胤若是靠你们这些蠢货何时才能复国?” 凌怀雨眸中凛然一颤,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从角念晴口中说出来的,她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只得将鞭子护在身前 但当权明飞上前一步提着剑指向自己的时候,凌怀雨的心理防线还是崩塌了 “爹爹,你看看我,我是雨儿啊。”凌怀雨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真想给昨夜的自己一个巴掌。 角念晴说的没错,是她蠢,是她识人不清,才害爹爹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雨儿?”权明飞空洞的眼神浮上来一丝疑惑,他瞧了瞧凌怀雨又回过身瞧了瞧角念晴,迷茫之色更甚 “爹爹。”角念晴微微皱眉,表情似有点嗔怒,清脆的银铃声回荡在夜空中。 权明飞眼神里那一丝疑惑逐渐消沉下去,在凌怀雨再次开口前,抬手毫不犹豫的运气一剑刺了过去。 凌怀雨一惊,忙甩出鞭子格挡,可权明飞这一剑又快又急,全无半点收力,凭凌怀雨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又如何能挡得住。 “方小宝。”李莲花沉声开口的同时,一道水蓝色的身影已经飞身落下 方多病飞快出剑一剑挑开权明飞的剑尖,与此同时对着身后还在发愣的凌怀雨吼道:“走啊!” 凌怀雨反应过来,退后两步便想往外跑,但角念晴哪会给她这个机会,三两步就挡在凌怀雨面前 “妹妹,姐姐原不想要你的命,但你和袁公子运气不太好,都不太听话。你昨日不是跟姐姐说觉得袁公子还不错嘛?” 角念晴明眸流转,一步步朝凌怀雨逼近:“不如姐姐现在就成全你了,先送你下去,一会再将袁公子送下来与你团聚可好?” 还未等凌怀雨回答,一道清朗的声音就自上边传来 “角姑娘且慢。” 李莲花轻叹了一口气,原本他是不想现身的,但现在这情况,他不现身怕是不妥 “是你?”角念晴一怔,脸上浮现一抹不合时宜的娇俏,语气竟然带有一丝欣喜:“你怎么来了?” 这般女儿家的神态语气,就好似对面站的是她的情郎那般自然 “角姑娘,”李莲花努力扯了扯嘴角:“我与袁公子夜探贵府,也是不小心听到些了不该听的,身为皇城司,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你都听到了?”角念晴嫣然的笑着,凝神看着李莲花:“无妨,既然你都听到了,也好,省的我再与你一一解释。” 李莲花道:“昨夜瑶池酒馆是你指使凌老板杀了那客商,还刺伤了我小妹?” “不错。”角念晴承认的倒是痛快:“昨夜我想测试一下刚种下去的痋虫,便随便找了个倒霉鬼,你那个小妹妹运气可太好了。” 角念晴说到此处颇有些可惜的意味:“我让权明飞杀了那小姑娘,没想到他却只是将她刺伤了而并未杀了。” “你说。”角念晴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她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些?” 第66章 李小花,你太不靠谱了 “角姑娘,”李莲花敛下嘴角,姿态清冷疏离:“你若这样说,那我小妹这笔账,我若不讨回来,岂不是显得我皇城司都是无能之辈?” “哦?”角念晴目光莹莹的盯着李莲花弯起嘴角:“那李先生打算如何跟晴儿讨要?” 李莲花并不答话只是微微侧头带着温和谦逊的笑对着身后凌怀雨道:“凌姑娘,可否借你手里的软鞭一用?” 凌怀雨愣了一下,将手里的鞭子递给李莲花,李莲花拿到鞭子后捏在手上试了试,这才抬眸对上角念晴的视线:“李某不似角姑娘有这般重的杀心,自然是先将姑娘擒了再丢进我们皇城司的内狱之中了。” “李先生是想把我关起来吗?”角念晴娇娇笑了一下,眼珠转动似乎是在很认真的考虑这个提议,但随即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晴儿也想随先生回去,但晴儿还有些事没做完。” “不如这样,”角念晴话锋一转,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十数枚银针:“先生先留下来在此陪晴儿把要紧的事办了,晴儿再随先生杀到上京去,到时候先生想把晴儿关在哪就把晴儿关在哪?可好?” “李小花,你跟这种疯子废什么话。”方多病这边跟权明飞过了七八招,终于抓住一个机会旋身一脚踹在权明飞胸前 权明飞闷哼一声退了好几步手中的剑也没拿稳“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可即使如此,权明飞还是没有丝毫停滞,迎着方多病的剑再度冲了上来,方多病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忙将转动手腕将剑偏了几分,那剑将将贴着权明飞的耳廓擦过,削落下几缕乌发 “爹爹。”凌怀雨见此惊叫一声不管不顾的便要冲上去 “凌姑娘。”李莲花想出声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角念晴抓住机会一手银针齐齐朝着那侧的凌怀雨和方多病射出 月光下那银针淬着莹莹绿光,一看上面沾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莲花来不及细想,甩手出鞭,将那十几根银针打落大半,方多病瞪大瞳孔眼睁睁的看着剩下那几根银针冲着自己来了,忙分心出剑去挡 方多病怒吼一声:“李小花!你也太不靠谱了!” 李莲花扭过头望了望手里的鞭子耸了耸肩,没办法,不趁手嘛。 方多病这边刚将剩余的银针击落,那边权明飞运起的一掌就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方多病的肩膀上 方多病绷直身体咬着牙硬接了他这一掌,愣是一步没退反而顺势捻起双指飞快点了权明飞胸前几处大穴。 权明飞终于安静了下来。 方多病被喉间的腥甜呛的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呼吸有些乱,握着尔雅剑的手也微微有些不稳 但他来不及调整内息走到李莲花身侧,冷着脸将剑指向角念晴 “角姑娘,这一晚上也闹够了吧。” “你真的很讨厌。”角念晴终于收起嘴角的笑意,目光凌厉的看着方多病:“昨日是你,今日还是你,倒是我小瞧了你。” “角姑娘小瞧的又何止是我。”方多病冷哼一声,尔雅剑在月光下锋芒毕露寒气逼人:“说吧,你怎么会有南胤的业火痋。” “不愧是皇城司来的。”角念晴悠悠抚了抚额前的发髻:“你既知业火痋,又怎会不知业火痋的用处?” 角念晴眸光飘然至李莲花身上:“那一日,在布衣庄初见你,我身上的业火痋便能感应到你,当晚就破茧而出了,不过当时我并未在意,只当是皇天不负我,终是让我得到了业火子痋。” “直到昨日,你来过姓权的寝阁,彼时他因业火痋强行融合而头痛难忍,在见了你之后业火痋竟然乖乖安静了下来。” 角念晴柔声道:“李先生,业火痋认主,这普天之下唯有南胤皇族血脉能让业火痋归顺。那不如让我来问问你,你究竟是谁?” “角姑娘说笑了。”李莲花淡淡道:“李某不过一无名之辈,什么南胤什么业火痋李某一概不知。” “哦?”角念晴挑了挑眉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方多病不耐烦的上前一步,将李莲花挡至身后:“本少爷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你自己倒是先问上了。” “你问什么与我有何干系?”角念晴懒懒的抬眼看了一眼方多病:“要抓便抓,反正我就一个弱女子,怎么敌得过二位皇城司来的少侠,至于我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想回答什么,自然要看谁来问还要看本姑娘心情。” “你……”方多病深深吸了一口气,但他也懒得与她做口舌争辩,他实在没想到这小小桃窑镇上的一桩案子竟然能牵扯出南胤和业火痋 而且方才角念晴对李莲花说的这番话,分明是在试探李莲花与南胤之间的关系。 若是被他们知道李莲花是宣妃和芳玑王的后人……. 方多病眉头紧皱,偷偷瞥了一眼李莲花,李莲花在那里专心摆弄他那根鞭子,好像对手里那根鞭子的兴趣比角念晴还大。 方多病过去将角念晴的内力和穴道一同封了,又顺手毁了角念晴手上的银铃,然后将人结结实实的捆了,这才扭头去看李莲花:“这案子算是结了,下一步怎么办?” 李莲花掂了掂手里的软鞭,又瞧了一眼权明飞,漫不经心道:“小宝,你先找个房间看好角姑娘,然后传信给杨昀春,此案有点复杂,本地衙门怕是难断此案,让他皇城司派两个人过来接理。” “嗯,好。”方多病点了点头,带着角念晴下去了,留下抽抽噎噎的凌怀雨和被点了穴宛若木桩的权明飞。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走到权明飞身侧,既然刚才角念晴说他能让业火痋听话,他倒也愿意试上一试。 李莲花不知业火痋怕什么,他只知道他的血能杀死业火母痋,李莲花取下木簪刺破指间,然后将一滴血滴进权明飞唇间 很快权明飞面色赤红,看起来痛苦万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头脑间乱窜,李莲花不知是何情况,伸手解了权明飞的穴道。 不多时,一只通体红色的小痋虫便从权明飞耳道中爬了出来,李莲花想用手去接,却见那小痋虫逃命似的避开李莲花的手扑棱着小翅膀转了一圈最后乖乖的飞到李莲花的肩上趴好。 第67章 共谋大计 权明飞空洞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他恢复过神志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李莲花那张容貌清俊的脸庞还有伏在他肩头的业火痋。 权明飞瞳孔缩了缩,呼吸剧烈的起伏了几下,下一秒,权明飞便重重跪地,垂下头郑重的向李莲花行了个大礼 “南胤第三代权氏后裔权明飞见过主上。” “哎哎哎。”李莲花连连摆手往后退了几步:“那个凌….哦不,权老板,我看你是搞错了,我并非你主上,你快快起来。” 凌怀雨在一旁看着不明所以,她不懂为何她爹爹刚醒过来就对李莲花如此敬重 事实上对于他们说的什么南胤什么什么痋她到现在也是完全的一头雾水。 “你就是我主上。”权明飞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如果说先前他还不敢确认,但现在,连业火痋都主动认主了,他还有什么不能确认的。 这位李先生,就是他们权氏一族苦苦寻找多年的主上。 只是他懈怠多年,逃避权氏一族的责任还弄丢了宣妃留下的罗摩天冰,此刻实在是无颜面见主上。 “权明飞有眼无珠,错信角念晴,幸得主上所救。”权明飞捡起一旁掉落的剑仍是跪着的姿态双手奉到李莲花眼前:“权氏一族因我而蒙羞,愧对主上,还请主上责罚。” “爹!”凌怀雨不可置信的看着爹爹,她不明白她的爹爹何时如此低过头。 这个姓李的到底是什么人,竟让角念晴和她爹爹都如此看重。 “闭嘴。”权明飞言辞狠厉的瞪了凌怀雨一眼:“跪下。” 凌怀雨愣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跪下了。 “权老板,”李莲花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两父女,顿觉头痛不已 怎么南胤人都这么死脑筋的吗?这大熙国都国泰民安那么多年了,这些人怎么还对已经覆灭多年的南胤忠心耿耿的? “权老板,你…..你先起来。”李莲花轻声叹了口气:“我并非你主上,不过呢,关于角念晴和业火痋的事,你若愿意,倒是可以跟我说说。” 权明飞正色道:“主上想知道,明飞定然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嗯嗯。”李莲花胡乱应了两声,伸手去扶权明飞 权明飞站起来,看了眼天色,又看了一眼李莲花身上厚重的斗篷,垂下头恭敬道:“外头天寒,主上若不嫌弃,请与我到寝阁内,明飞一一与主上道来。” 李莲花想了想,抬脚往权明飞寝阁走去,凌怀雨想跟上却被权明飞抬手挡下:“雨儿,你先退下,回房去静思己过。” “爹,凭什么他可以去,女儿就去不得?”凌怀雨指着李莲花:“姐姐的事我也想听,他一个外人都听得我是你女儿,我为何听不得?” “胡闹!”权明飞一巴掌打在凌怀雨脸上,迎着凌怀雨不可置信的眼神权明飞咬牙道:“不可对主上无礼。是我多年来疏于管教才让将你骄纵至此,还不滚回房间思过。” 凌怀雨恨恨瞪了李莲花一眼,眼中含泪的跑走了,李莲花摸了摸鼻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是属下管教无方,权氏一族有后裔如此,实在愧对主上。明飞汗颜。”权明飞对李莲花抱拳,面上浮上一丝愧疚之色。 “无妨。”李莲花倒是不在意这些,转身进了屋子 李莲花入座后权明飞过来为李莲花沏好了茶,然后恭敬站在一侧等着李莲花的提问 “那个权老板,你可以坐着跟我说话吗?”李莲花感觉身后站了个人感觉怪不习惯的赶紧招呼权明飞坐下,见他犹豫又补了一句:“抬着头说话其实挺累的。” 权明飞这才坐下,他盯着李莲花和李莲花身上的业火痋,一时间感慨万千,千言万语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权明飞今日才寻得主上,又蒙主上所救,不知主上能否告知真名,也好让明飞通知其他三大氏族一起匡扶我主共谋复国大计。”权明飞道 李莲花闻言干干的笑了两声,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报的并非真名 李莲花低头理了理衣袖不答反问道:“权老板避世这些年是否跟其他三大家族有所联系?” 权明飞垂下头,言词有些闪烁:“说来惭愧,自从冰片丢失之后,我便改名换姓来到桃窑镇,原就是有意想要断开与另外三个氏族的联系,所以那么多年,也是只是偶有听闻,却不曾再联系过。” “但如今不一样了,我寻回主上,自然要联合其他三族为主上谋划。主上不必为此忧心,南胤金玉黄权四大家族曾立过誓,誓死都要效忠宣妃后人一脉。” “权老板,南胤国覆灭已久,又何必如此执着。”李莲花看着权明飞轻声道 李莲花其实是一些没底气的,别说南胤国,就是南胤国残存的金玉黄另外三脉氏家也在他之前的追查下早就已经因为各种缘由不在了,如今独留权氏一脉 私心上,李莲花是不愿再看到有人为了南胤复国这个所谓的大计再有任何折损的。 无论是他作为李莲花也好,作为宣妃后人也好。 南胤复国都是一个痴人说梦的事,如今的大熙,国泰民安,实在不应该有人再因一己私欲妄图去搅动这盛世安泰。 “主上的意思是?”权明飞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被愧疚和自责淹没了,权明飞从椅子上起来二话不说就跪下,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主上这是责怪我们四族无能,未能及早寻回主上吗?” 李莲花面露无奈,这权明飞年纪也挺大的,怎么动不动说跪就跪,让他没有一点准备,况且他刚才哪句话有责怪的意思了? 他不是在好言相劝吗? “权老板快起来。”李莲花俯身搀起权明飞:“我的意思是,南胤已经覆灭,你我之间,没有主上和属下,没有什么共谋大计。你呢继续在桃窑镇当你的凌老板,我呢,继续过我闲云野鹤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权明飞愣住了,他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李莲花说的这话到底是真话还是为了试探他而说的假话,但当他对上李莲花那双真挚的眼睛的时候 权明飞才确定,李莲花说的是真的。 第68章 江湖偌大 各有风景不同 “可是你是宣妃的血脉。” 本应天生高贵,坐拥富贵皇权,怎么能够甘心籍籍无名闲云野鹤的过这一生? “凌老板,南胤已灭国百年,而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李莲花拍了拍权明飞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江湖上略有虚名,有小楼一座四处游历,这江湖偌大,各有风景不同,李某觉得这日子是极好的。” “若凌老板不嫌弃,闲来我来讨上一杯桃花酿,与君共酌两杯,但你我之间,绝非主上和从属。” 李莲花缓声道:“凌老板明白了吗?” 权明飞怔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恍然大悟了什么,忙行了个礼郑重道:“主….哦不,李楼主,凌某明白了。” 李莲花隐隐约约觉得,权明飞这句“明白”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不对劲。 反正他说明白,那应当是明白了吧。 “凌老板,那我们来说说角念晴角姑娘的事,你收养角姑娘的时候,她还年岁尚小,业火痋为何会在一个小女孩手上?”李莲花说着侧头去瞧趴在他肩头的小痋虫,小家伙胖乎乎的缩在他肩膀上看起来无比乖顺无害。 谁能想到就这小东西竟然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都想要得到。 “回楼主,南胤角氏一族,原乃南胤皇族,虽不是出生于正统,但也是南胤皇室的一脉分支。”权明飞道 “南胤覆灭后,宣公主曾在被构陷迫害前向南胤金玉黄权四大氏族发出密函和信物,要四大氏族和南胤残存皇族后裔拼死保护好宣公主与芳玑太子最后的血脉。” “当时四大家族收到的是四枚可以开启罗摩鼎的罗摩天冰,而身为皇族分支一脉的角氏收到的则是一枚业火痋的痋茧。” “经年累月,四大家族曾合力苦寻宣公主的血脉而不得,后逐渐人心涣散,而角氏一族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更是逐渐势微、人丁凋零,到了我这一辈,竟只剩角念晴这一个孤女。” “当年我收到角氏托孤密函的时候,刚丢失罗摩天冰不久,我害怕天冰丢失一事被其他三大氏族知晓,便觊觎起了角氏手中的那一枚业火痋茧,于是我收留了角念晴,并将其视为亲女。” “为保天冰一事万无一失,我切断了与另外三大氏族的联系,带着角念晴和雨儿远赴桃窑,在此地定居。也是我过于大意,多年来角念晴一直收敛心性,除了雨儿给她惯的跋扈骄纵外我竟未发现任何不妥,直到她指始雨儿将业火痋种在我身上,我方才知道她包藏的祸心。” 权明飞说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重重的叹息一声,他与角念晴相处多年,早已将其视为半个女儿,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李莲花微微颔了颔首,低眉沉思了片刻道:“角姑娘一步踏错,已无回头之路,我会让人隐下凌府和南胤之间的关系,至于其他的,相信皇城司会秉公处理的。” 权明飞想起那位袁健康公子与李莲花确实是至交好友,于是点了点头:“一切但凭楼主吩咐。” 吩咐?李莲花挑了挑眉? 他何时又吩咐过了? 李莲花发现跟权明飞讲话实在费劲,好在他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不必在此跟他鸡同鸭讲了。 “哦,对了,这业火痋事关重大,既然它愿意跟着李某,那李某便将此痋虫一并带走了。”李莲花瞥了眼肩上的小痋虫对权明飞道 业火痋之事非同小可,虽然李莲花也想过不如将此痋毁去图个清净。 但李莲花想起笛飞声此前曾经在笛家堡的遭遇,若无业火痋,阿飞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去掉体内的痋虫,至今都仍受制于笛家堡堡主。 业火痋虽为万痋之王邪术之首,但说到底这东西怎么用,还是要看拥有它的人。 如今这小东西看着挺乖顺的,他就暂时将其留在身边,反正没了母痋,这小东西又认血脉,只供自己驱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权明飞俯身行了个礼神色极为认真道:“业火痋认主,它既然认定了李楼主,楼主自然可以将其带走。”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如此,那悬尸一案便尘埃落定了。” 李莲花长舒一口气,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总算把事情脉络都梳理完了,他也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楼主这是要去哪?”权明飞见李莲花提步往外走忙出声询问。 他好不容易寻回的主上,自然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人看着 “去哪?”李莲花有些懵懵的:“自然是回瑶池酒馆休息,莫非凌老板还有其他事?” “没有。”权明飞摇了摇头,只是默默上前两步跟在李莲花身后:“楼主稍等片刻,明飞这就叫人备车送楼主回去。” 李莲花张了张嘴,他原本是想用轻功直接飞回去省事,这会人家盛情难却他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就有劳凌老板了。” 一炷香后,方多病和李莲花就坐上了回瑶池酒馆的马车,与昨日的马车不同,这次权明飞亲自准备的马车可谓宽敞奢华异常,连马车里的铺着的软垫用的都是上好的灰狐裘。 “这姓权哪来如此奢靡的习惯。”方多病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狐裘软垫上:“这狐裘寻常富贵人家也只拿来做个衣裳,他倒好,直接用来当软垫使,这屁股当真金贵。” 说着方多病悄悄瞧了一眼李莲花语气酸溜溜的:“我说你们南胤到底是多有钱,一个金满堂一个玉楼春如今再来一个权明飞,个个家底厚的如此浮夸,实在是太不低调了。” 李莲花没好气的白了方多病一眼,仔细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这才敢落座:“人家权老板也是一片好心,你这小朋友在这里酸什么。” “我有什么可酸的,”方多病冷哼一声:“要不是白姑娘还要在此养两天伤,我恨不得今夜就启程离开这破地方。” 好端端的案子又扯上了南胤和业火痋,而且看姓权的对李莲花的这份上心的劲,八成是确定了李莲花的身份 方多病想到角丽谯和封罄,顿觉得此事不妥,大大的不妥 他李莲花就是李莲花,若南胤人将他抢去当什么阿猫帮阿狗道的帮主的可怎么办? 第69章 讹上李莲花了不成? “楼主。” 马车帘子的一角被掀开,权明飞带着一身寒气坐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手上抱着几床织锦被褥几个软枕和一件白狐大氅,最后甚至还端上来一个小暖炉放置在马车中央。 原本宽敞的马车登时被这些东西堆得满满当当的,最后权明飞挥了挥手,那些人便都退了出去。 “哟,权老板。”方多病双手抱臂望着这一车的东西有些凉凉的开口:“您这是要搬家?” 权明飞并不理方多病,他坐直身体看着李莲花有些迟疑的开口:“楼主,时间有些仓促,我来不及准备太多,今晚你先将就一下,明日我再去库房挑点瞧得上眼的给楼主送来。” 李莲花有些语塞,不是他以为他刚才跟权明飞已经说明白了,怎么事情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凌老板费心了,”李莲花无奈道:“但这些东西瑶池酒馆都不缺。” 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带过去呢? “酒馆内的准备的自然比不得我府内的。”权明飞一脸理所当然道:“楼主既然不愿在我府上小住,那吃穿用度方面,明飞自然要为楼主一一打点好。” 权明飞一口一个楼主听的方多病眉角止不住的跳。 好个权明飞,这是讹上李莲花了不成?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到了瑶池酒馆,权明飞拿着白狐大氅率先下了马车,然后等李莲花下了马车,权明飞立刻将手中的大氅披到了李莲花身上。 李莲花身上一沉,也不好开口。这下马车到瑶池酒馆不过几步之遥,他倒也没那么畏寒。 方多病臭着脸从马车上下来,又臭着脸看着权明飞对李莲花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最后臭着脸哼了一声越过二人进了瑶池酒馆。 此时夜深,瑶池酒馆内却热闹得很,管事的在权明飞的授意下,将瑶池酒馆好一番折腾。 先是收起了楼下所有的酒桌,这是要暂时闭门歇业的意思。 然后将二楼的客房,尤其是李莲花的客房,能置换的都置换了一遍,被褥软枕、屏风软纱能搬的动的无一不换。 所有能坐的地方都被放置了狐裘软垫,连着茶桌上的茶水都换成了顶顶好的洞庭碧螺春。 管事的办事倒是利落,很快便来回了权明飞,同时偷偷去瞧李莲花:“李先生,萧公子不知为何晕倒在你房间内,我刚刚派人将他弄醒想将他请出去,但他抱着桌子说什么也不肯走,说是害怕一个人住,李先生你看…….” “啊,无妨。”李莲花笑着摆了摆手:“房间也挺大的,他要留就留…….” “萧公子是凌某的贵客,怎好劳烦李楼主。”权明飞在李莲花身后微微皱眉沉声道:“刘管事,将萧公子请到隔壁房间,萧公子若是害怕,今晚凌某亲自作陪。” “啊?”管事的和李莲花同时疑惑出声去看权明飞 不是,他好好的掺合什么?李莲花有些头疼,放着偌大的府邸不住跑来住酒馆? “还不快去办?”权明飞斜愣了一眼管事的,他正愁找不到借口留下来,如此这般正合他意。 管事的麻溜的就下去准备了,东家的心思他难猜,但东家的吩咐他可是一刻都不敢耽搁。 权明飞就这么也容不得姓萧的反抗,连拖带拽的将萧公子请到自己房间去了,留下方多病和李莲花在房间内大眼瞪小眼。 “这姓权的怎么回事啊?”方多病将房门关好大跨步的走到桌前坐下,脸上表情颇为不爽:“他这是赖上你了?” 李莲花也正头痛呢,搜肠刮肚半天到最后只能轻叹一口气蹦出四个字:“盛情难却。” 好个盛情难却,方多病气呼呼的瞪了李莲花一眼,瞥眼间又看到他白狐大氅上安静趴着的业火痋皱眉道:“李小花,我还没问你,你怎么把这东西也给带回来了。” 李莲花带着这小痋虫就好像给自己带了个防伪标志似的,是个南胤人都恨不得一秒奉其为主,实在是太招摇了。 李莲花卸下大氅,业火痋跟着飞了起来,等李莲花将衣服收好,业火痋才又乖乖的飞回李莲花肩上趴好 “我仔细想过了,这小东西认主,别人使唤不动,毁了可惜,跟着我正好。” 李莲花顿了顿,侧头去看小痋虫:“不过这小东西确实有些招摇,改天得空我编个竹笼子,将它放进去关好就是。” “这姓权的连业火痋都让你带走,还一口一个楼主叫的如此顺口,是不是还盘算着南胤复国那一套?”方多病也不藏着掖着,有些事情他没弄清楚,今晚死活是睡不着了。 索性开门见山的问了,他虽然信李莲花,但还是想要亲耳听李莲花告诉他。 “他有他的盘算,我自然也有我的。”李莲花悠悠闲闲的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这上好的碧螺春果然不一样,倒出来的瞬间就茶香四溢。 只是可惜,给他喝,多少有点浪费了。 “方小宝,我已经跟他聊过了,他呢继续在桃窑镇做他的凌老板,我呢,继续做我的李莲花。”李莲花满脸坦然:“至于什么南胤什么复国都是百年前的老祖宗们的事,时至今日也该放下了。” “我呢,既不想做皇帝,也不想做天下第一,只想当我的李莲花。” 小楼一座,三两好友,走哪算哪,这不比做皇帝来的还惬意? 方多病勾起嘴角很顺手的拿过李莲花面前的碧螺春,尝了一口感叹道:“这姓权的果然有钱,这顶级的碧螺春极其难买,走的时候倒是可以顺走几两,反正他有钱,也不会心疼。” 李莲花闻言横了方多病一眼,他正努力安这小朋友的心呢,这小朋友倒好,想的竟然是如何顺走别人的茶。 “李莲花就是李莲花,在我方多病心里,李相夷比不得,大熙朝的皇帝也比不得。”方多病抬眸迎上李莲花的目光:“等我们上了九桃山,让虞娘子解了你身上的碧茶之毒,天南地北,你想去哪本少爷我便陪你去哪。” 李莲花微微有些感慨,正想开口接话便又听方多病道:“种萝卜也好,继续做你的假神医招摇撞骗也好,本少爷都陪着你。” 李莲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这次是真的一句话都懒得跟这个煞风景的傻小子多说了,毫不客气的起身送客 “走走走,我要睡觉了,慢走不送!” 第70章 脾气还挺大 这一夜李莲花睡的相当安稳,算的上是近期时间内睡的最舒服的一觉了。 睡醒了李莲花忍不住在软枕上赖了一小会,这才依依不舍的起床下楼。 瑶池酒馆大门紧闭,一楼偌大的大厅只支了一张桌子,白不虞和方多病还有倒霉的萧公子坐在桌前,三人一齐抬头看着李莲花打着哈欠从楼上慢悠悠的下来。 “醒了?”方多病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昨天他睡的不错 “唔。”李莲花揉了揉眼睛含糊的应了一声 “李先生。” 待他一落座管事的麻溜的从边上出来,手里端着一白瓷炖盅,当着李莲花的面笑吟吟的打开 粗看只是一碗不起眼的白粥,细看白粥里面还掺着不少晶莹剔透的燕窝丝。 “李先生,东家今早临走前特意嘱咐了,李先生和各位若是有任何需要,都可随意提,瑶池酒馆上上下下皆听李先生吩咐。” 今早东家走的匆忙,但还是不忘回过头来叮嘱了一番。 管事的其实心里实在是好奇,这位李先生究竟是何人物,为何不过一日,自家东家就对他看重到如此地步,实在匪夷所思。 而萧公子压根没心思用早膳,他见李莲花坐下,忙起身站起来快步走到管事的和李莲花面前:“李少侠,我方才听袁少侠说杀阿平的凶手昨夜已经抓到了,是吗?” “不错。”李莲花不动声色的将面前的炖盅挪到白不虞那里,自己则是随手从桌上挑了块小饼慢悠悠的撕着吃 “那太好了。”萧公子颓丧两眼中突然有了光芒:“我要回家,备车备车,刘管事,替我备车!本公子要即刻启程回家。” 在这桃窑镇呆的这几天足够成为他这公子哥一生的噩梦了,这一趟不仅他好兄弟葛平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就连他自己的小命也差点交代在此。 此刻的萧公子恨不得立刻日夜兼程离开这桃窑镇,且发誓这辈子都不再踏足此地。 管事的看了萧公子两眼,因东家走之前并没有嘱托他要留住这位姓萧的公子,所以管事的便也不阻拦,应了一声贴心的唤来一个小厮跟着萧公子一起上楼收拾行囊去了。 “不虞姑娘,我看你今日气色不错。” 李莲花看着白不虞悠哉悠哉的喝着燕窝粥,时不时满意的眯起眼睛享受一会,再往嘴里塞上一块点心。 这不过两三日,小姑娘脸蛋就肉眼可见的肉乎乎了起来,看来即使是受伤也丝毫没影响到这小姑娘的胃口。 “李莲花,你身上好像有股药香味,跟之前的凌大小姐身上的药香味很像。”白不虞餍足的咽下一口燕窝粥,眼神滴溜溜的往李莲花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李莲花的肩膀上,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李莲花不知道怎么跟白不虞解释南胤和业火痋,于是只能信口就来的应付了一句:“这个吗?这是昨日从在凌府无意间发现的痋虫。” “是嘛?”白不虞眯着眼凑近了瞧,突然猛的嗅了两下,把李莲花吓得往后避了几寸 这小朋友怎么对男女大防如此没有避讳 “这小虫子很是特别,有一股我从来没有闻过的药香。”白不虞盯着那通身红色的小痋虫道:“拿来入药应当不错,我祖母肯定喜欢。” 业火痋本来安静的蛰伏在李莲花肩头,白不虞这话一出这小痋虫好似听得懂人话一般,立刻撑起胖乎乎的身子,尾巴翘的高高的抖着身子发出“嗡”的一声 这一声急促而短戾,震的白不虞和方多病都不禁皱眉扶额 “李莲花,你这小东西脾气还挺大。” 白不虞掏了掏耳朵,刚才那一下,震的她脑仁疼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确实,发起脾气来挺聒噪的。 李莲花伸出手指摸了摸小痋虫,刚开始小东西还往后躲了一下,后来见李莲花指尖的伤口已经愈合,对自己没有了威胁,便主动蹭上李莲花的手指示好。 “虞娘子若喜欢,拿来入药也不算浪费。”方多病冷眼瞧着那痋虫,昨夜若不是这小东西,角念晴和权明飞又怎么会猜出李莲花的身份来。 业火痋冲着方多病的方向歪了歪头,悄悄翘起尾巴正准备再“嗡嗡”抗议,却被李莲花及时用一根手指按住 李莲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轻轻摇了摇头,小痋虫这才偃旗息鼓,十分不情愿的把高高翘起的尾巴放了下来。 “吃饱了。”白不虞把最后一口燕窝粥塞进嘴里,然后尝试着抬了抬受伤的左手,勉强能动,但是动作幅度太大的话还是避免不了会牵扯到伤口,疼的她忍不住微微皱眉。 “你这手不能着急,还得休养两天。”方多病虽然也想赶紧离开,但他绝不能让白不虞带着伤回九桃山。 如今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白不虞在此多休养两天再启程。 不过说起要走,这姓萧的刚才一副恨不的立刻就走的样子,怎么这会上去收拾行囊收拾了半天不见动静? 李莲花慢悠悠的吃完一张饼站起来,想着左右无事不如去瑶池酒馆后院走走,还没走出两步,趴在他肩头的业火痋突然似受到了什么感召般的飞起来 它扑腾着小翅膀,围着李莲花转了几圈,看样子忙得很,李莲花却不知道这小家伙在忙什么。 “嗡——”小痋虫见李莲花不明白它的意思,转头朝着楼上的方向发出一声暡鸣。 这一声不似方才那一声刺耳,连方多病都看明白了这小东西的意思,他脸色瞬间沉凝,朝着李莲花和白不虞道:“你们在这里待着,我上楼去看看。” 李莲花眉头微蹙,他回头看了一眼白不虞,白不虞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李莲花没有再犹豫,抬腿跟着方多病上了二楼。 方多病来到萧公子门外正欲踢门,却见李莲花耳廓微微一动,他来不及去拉方多病只能立刻出声提醒道:“方小宝,小心!” 开门的瞬间,一支箭从百步之外破空而来,攻势凌厉,方多病眉目一凛,一个侧步,这支箭就贴着方多病的脸射入了身后的柱子中。 入木三分,看来射箭之人也绝非泛泛之辈。 第71章 放冷箭的 “袁…..袁少侠…..救….救命。” 萧公子踮着脚,手无力的抓着脖子上勒紧的青绫,胸前的血已经浸透了身上的衣衫一点一滴滴到了脚下,让他刚刚踮脚才够的着的凳子变的特别湿滑。 角念晴托着腮坐在一旁,此时的她已经换掉了昨日那一身粉色的柔纱,一身红衣和随意挽起的发髻衬的她的容貌无端多了几分妩媚之色,与凌怀雨既像又不那么像了。 角念晴眼神浅浅的扫过方多病,又看向一旁的李莲花,这才懒懒得开口:“不错嘛,你们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我昨夜明明封了你的穴道还有内力,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方多病两步跨进房内,朝角念晴拔剑的同时从不知何处又射过来一箭,这回这支箭直接射在方多病脚前一寸的地方。 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你们真以为我手里就业火痋这一张底牌吗?”角念晴冷冷的瞪了方多病一眼:“我在权明飞眼皮子底下蛰伏那么多年,自然也有我的部署,若不是你们突然出现打乱我的计划,我又何须这么狼狈,还要假装被你们擒获。” “不过。”角念晴视线挪到一旁的李莲花身上语气顿时柔了下来:“我也可以不与你们计较,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业火痋归我,这个废物的命给你们,二位公子看这样可好?” “角姑娘。”李莲花弯了弯嘴角:“都说这小东西认主,如今既然它认了我,角姑娘就算把它带回去怕也是不好操控,怕是要白费姑娘的一番心思了。” “这自然不需要李先生操心。”角念晴唇角绽开笑意:“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不必与她多费口舌。”方多病不似李莲花,完全没耐心与角念晴周旋,措不及防的提剑一剑劈向头顶 原本悬着萧公子的青绫在剑气之下一秒断裂,方多病飞速上前一步一边接住失去支撑滑落下来的萧公子,一边挥剑斩断了从暗处射来的三支羽箭。 “如果你就靠这点本事就来跟我们做交易,我还是那句话,”方多病声音冷然:“你也太瞧不起我们了。” 角念晴突然娇笑出声来,等她笑够了才慢慢抬眸看着方多病:“我敢来,自然不可能只有这点准备。” 说着角念晴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来丢在桌子上,这块玉佩方多病和李莲花都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昨晚凌怀雨从角念晴手上拿走的那块冰花芙蓉玉佩。 “外加一条凌家二小姐的命?如何啊?” 李莲花一挑眉,怪不得这一大早权明飞就不知道上哪去了,原来竟是凌怀雨出了事。 这个权明飞,竟然半点都没跟自己透露。 “角姑娘,口说无凭,我又怎么知道凌二小姐是不是真的在你手上。”李莲花道 “今晚子时,你带着业火痋,我带着雨儿,城郊十里桃花林。”角念晴捂着唇轻笑道:“你与我,不见不散,可好?” “角姑娘。”李莲花缓步走近角念晴,在三步之外忽又顿住了脚步,似是在害怕什么。 角念晴璨然弯了弯嘴角,抬起手朝窗外的位置轻轻晃了一下做了个手势,然后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李莲花:“李先生何事?” “啊,”李莲花淡淡的啊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一小步:“我也无事,只是看角姑娘的姿容神态颇有故人之姿,所以忍不住凑近想看个清楚。” “是吗?”角念晴脸上笑意未减,李莲花却敏锐的感觉得到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如刚才那般飞扬了 角念晴眼神慵懒的瞧着李莲花慢声道:“故人之姿?那么李先生不妨告诉我,你口中的故人,是何种故人?” 李莲花垂下眉眼似是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一个,很特别的故人,” “哦?”角念晴挑眉道:“如何特别?” 李莲花道:“不知角姑娘可听闻过江湖第一美人?” “四顾门的乔婉娩?”角念晴轻蹙眉头:“还是金鸳盟的角丽谯?” 角念晴轻抚自己这张与凌怀雨酷似的面容低声喃喃自语:“若传闻中的江湖第一美人也就这点姿色,那也太令我失望了。” “角姑娘得罪了。” 李莲花语气没什么波澜,只是出手快的让人毫无防备,角念晴一脸讶异的瞪着李莲花,下一秒脸上逐渐被愤怒取代:“姓李的,你竟然耍诈!” “不好意思了,角姑娘。”李莲花状似抱歉般地笑了笑,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很利落的,看不出半点抱歉的样子:“萧公子的伤势等不得,李某这也是无奈之举。” 李莲花扭过头对方多病道:“你带着角姑娘去知会外面那个只会放冷箭的,告诉他,今夜子时,城郊桃林,让他带着怀雨姑娘来换角姑娘。” 方多病点了点头,颇为欣赏的看着李莲花夸赞道:“不愧是你这只老狐狸,如此不讲武德的招数,亏你想得出来。” 李莲花闻言十分不爽的瞪了方多病一眼:“方小宝,你不会夸就别硬夸。” 李莲花伸手扯开萧公子的衣襟看了看伤口,虽然伤了心脉失血过多,但还好,还不算没得救。 李莲花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方小宝,方多病正得瑟的提着角念晴为盾,冲着一个方向跟那一直在暗处放冷箭的家伙打着手势交涉。 李莲花提起一口真气慢慢在掌间凝成内力,往萧公子体内渡了一些扬州慢先护住他的心脉。 渡完那点扬州慢,李莲花刚收了内力就觉得身上有些发寒,连着手脚都有些冰凉起来。 “李莲花,你怎么了?”方多病关了窗户,注意到李莲花有些不对劲,忙提着角念晴走到李莲花身侧 角念晴脸上尽是屈辱之色,李莲花简直没眼看。 这傻小子不懂怜香惜玉也就罢了,偏偏还不会看眼色,若眼神可以杀人,这会的功夫,方多病恐怕早被角念晴杀了千百次了。 “没事。”李莲花摆了摆手强撑着站了起来,感觉眼前有一瞬间的重影,但他硬是等那天旋地转的感觉过去了,才佯装无事的走到门口:“你看好角姑娘和萧公子,我下楼去找不虞姑娘上来瞧瞧萧公子的伤。” 第72章 正常的有些寡淡 等李莲花消失在门后,被方多病提着的角念晴才终于受不了的开口:“你放开我,他步履漂浮,气息全乱,你不会真相信他没事吧。” 方多病愣了一下,瞪了角念晴一眼,丢下她快步出门。 “李莲花。”方多病几步走到李莲花身侧,不由分说的抓起李莲花的手探脉象,然后眉头深锁急道:“你这手怎么这么冰?还有你这脉象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空?前些日子不是刚给你渡了一点内力吗?怎么这么快就一点都没了?” “啰嗦。”李莲花努力想稳住自己的内息,奈何内里空虚的很,实在没有多余的内力供自己驱使。 “都这样了,还嘴硬呢。”方多病臭着脸,每次摸李莲花的脉象都让他的心一沉又一沉的,这次在桃窑镇耽搁的这几天也在他意料之外。 方多病心绪烦躁的厉害,不过现在不是烦躁的时候。 方多病逼迫自己沉下心稳住心神,单手运起内力将扬州慢缓缓注入李莲花体内。 李莲花猜到方多病的意图,可惜不容他拒绝,一道独属于扬州慢绵长浑厚的内力就在自己体内荡晕开来。 虽然方多病的扬州慢练的还不是那么纯熟,有所欠缺,但对于现在李莲花来说也算解决了一时燃眉之急。 “方小宝,看好角念晴,她心机深沉,在皇城司的人来之前,我们务必要救出凌小姐。” 李莲花将扬州慢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才勉强压制住了体内的寒气。 “救这个救那个,我看最该救的是你这家伙才对。” 方多病脸色黑如锅底,又实在不好对一个差点毒发的人发脾气,只能憋着一口气。 “你这小朋友哪来这么急躁的脾气。”李莲花叹了口气,对着楼下探头探脑的白不虞招了招手:“不虞姑娘,萧公子受了伤,在大夫赶来前,还得有劳不虞姑娘先替萧公子瞧瞧。” “嗯。”白不虞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她瞧了瞧李莲花又瞧了瞧方多病,到嘴边的一大堆问题又乖乖的咽下去了。 看起来现在好像不适合问太多问题。 白不虞进了房间,先是看到了一抹红衣的角念晴,然后又看到了在地上仅剩一口气的萧公子。 白不虞皱了皱眉,上前查看了萧公子的伤势又上了药,做完这一切白不虞站起来四下环视一圈,终于在房间的角落找到了陪萧公子上来的那个小厮。 白不虞走过去探了探那个小哥的脉息,脖子上一刀血肉翻飞,细看断了半个脖子,已经死透了。 白不虞心里不舒服,拧眉看向角念晴:“为何杀他?” “碍事的东西,杀了便杀了,哪有什么为什么。”角念晴冷嗤一声,眼神都懒得给白不虞一个 “晴姑娘,”白不虞道:“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得一提吗?” “是啊,本姑娘高兴,杀个十个八个的,又有什么所谓。”角念晴凉凉的看向白不虞:“你现在能活着站在这里跟本姑娘说话,只能说你运气不错,权明飞那废物竟然手下留情,那晚没要了你的命。” 白不虞一阵恶寒,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大小姐,不过说到底这个大小姐也是个疯子,要杀一个人在她眼里根本无需理由。 “你跟姓袁的不是兄妹吧。”角念晴沉默了一下,突然像有了聊天的兴致,她抬眸看着白不虞:“那么你跟李先生是什么关系?” 白不虞淡淡的回瞟了一眼角念晴,并不答话。 “你不说也无所谓,”角念晴轻笑一声自顾自道:“反正你如此寡淡,以李先生如此气度高华定然是瞧不上你,那姓袁的倒是不失为少年俊杰,不过他一看就心有所属了,你也没机会。” 白不虞从未见过一个人都如此境地了,竟然还有心情在那里聒噪些有的没的。 不过白不虞听角念晴说自己寡淡倒是不禁挑了挑眉,确实,跟她比起来,自己确实正常的有些寡淡了。 “凌大小姐,哦,不,现在该称呼你为角姑娘了吧。”白不虞单手支着下巴:“我有点好奇,在你眼中,男女之间相处就必须要牵扯到感情吗?就不能是别的什么?” “自然可以。”角念晴淡淡道:“你先扶我起来。” 角念晴见白不虞一脸防备之色有点好笑道:“本姑娘都被点穴点成这样了,你还怕我什么?” 白不虞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没错,这才走过去将角念晴扶起来靠着墙坐好 “男女之间,自然有不牵扯到感情的关系。”角念晴软着嗓子哼笑着看了白不虞一眼:“你知道是什么吗?” 白不虞眨了眨大眼睛:“是什么?” “要不就像你乳臭未干让男人提不起半点兴趣,要不…….”角念晴语调婉转的顿了一下:“那个男人对你来说不过是条很听话的狗,一条狗,那自然就不牵扯到什么感情了。” 白不虞深吸一口气,这话题没法聊了。 她就多余跟她聊天。 很快,管事的就带了大夫过来,一同来的还有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权明飞,他在收到李莲花传来的消息时候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 在见到角念晴的那一刻,权明飞眼中是难以遏制的怒气,这个知非之年的男人面上的儒雅也不复见,权明飞对着李莲花拱了拱手道 “李楼主,明飞无用,自家捅出的篓子让楼主为我善后至今,今晚的事,楼主不必出面,我亲自带着角念晴去会会那些人,若成了,明飞再带雨儿来谢楼主,若不成……”权明飞顿了一下,咬牙道:“我便一剑杀了这妖女,让她给雨儿陪葬,绝不让楼主再为我们操半点心。” “凌老板,既然你称我一声楼主,那就不必说什么操心与不操心的话了。”李莲花走过去拍了拍权明飞的肩低眉沉思:“角念晴心思深沉,你爱女心切入夜赴会恐又着了她的道,你若信得过我,不如今晚我和袁公子替你跑这一趟。” “明飞自然信得过楼主,”权明飞欲言又止:“可是……” “你放心,”李莲花弯了弯嘴角目光坚毅:“我们定能将凌姑娘安全的带回来。” 权明飞思忖再三,终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着李莲花抱拳道:“如此,就麻烦李楼主了。” 第73章 道不同 入夜,子时。 一辆马车悠然出现在桃花林内,方多病提着尔雅剑坐在马车前驾车。 这片桃林十分广袤,一眼望不到头,清泠泠的月光下,他们已经在此转悠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没见任何人出现。 方多病略略有些沉不住气了,侧头对着马车内的李莲花道:“李小花,这子时已到,你说那个只会放冷箭的会不会不来了?” 李莲花端坐于马车内,动手整理了一下衣衫望向一旁的角念晴。 角念晴脸上泰然的很,察觉到李莲花的视线后甚至微微弯起嘴角柔声宽慰道:“李先生不必担心,除非他们想与我一起陪葬,否则定然会带着雨儿过来的。” 李莲花闻言眼眸微微一缩,顿了一下轻声道:“角姑娘部署周密,李某自然是信的。” “部署周密还不是被你给抓了。”角念晴美眸流转,语带娇嗔:“李先生如此聪慧,若能与我联手,不出三年,收拢南胤旧部,别说复国,连带这大熙的天下都唾手可得。” 李莲花笑了笑淡淡道:“李某一介江湖无名之辈,与姑娘道不同,亦志不在此。” “南胤皇族血脉,手握业火痋,”角念晴敛了笑,终于不再扮那副柔弱的样子,她微微仰头死死盯着李莲花沉声道:“那么多人甘愿臣服于你,这天下至高之位你不要?” “在李某眼里天下至高不如现在的逍遥自在来的开心。”李莲花对上角念晴的视线:“南胤早已覆灭,姑娘又何须执着于此?人生在世,皆为自渡,若姑娘只看的到一个地方,那难免会为其所困,如此固步自封,又是何苦?” “哈哈哈哈哈哈…….”角念晴突然难以抑制的大笑起来,等她笑够了才目光森然的盯着李莲花:“何须执着?太可笑了,你可知你肩上负着多少人的期望?” “你身上流着南胤皇族正统血脉,你居然同我说你与我道不同?志不在此?姓李的,你究竟是蠢还是脑子有问题?” “角姑娘,你要再说些我不爱听的,我就连着你的哑穴一起点了。”方多病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白了角念晴一眼又对李莲花道:“这桃林太大了,咱们别瞎转悠了,我挑了块宽阔的地,等他们来换人吧。”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出马车坐到方多病身侧搓了搓手:“如果现在有壶桃花酿能暖暖身子就好了。” 方多病上下扫了李莲花一眼:“李小花,你这不是冷,你这是馋酒了。” 李莲花抬头望着天上月:“如此月色,不来杯酒,实在辜负。” 方多病不吃他那一套:“这月亮天天有,你这家伙岂不是天天要跟我骗酒喝?” 李莲花缩了缩脖子,反正他是打定主意回去要跟权明飞讨上两壶酒的,一壶他攒着喝,还有一壶若他还有机会,就带去孝敬师父。 “有人来了。” 方多病听见远处桃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此人来的匆忙,竟完全没有掩藏自己动静的打算,就这么拖着凌怀雨跌出了桃林,闯到了方多病和李莲花面前。 来人是个年岁不过二十的少年郎,面容很是少年英气,只是右边面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贯穿面颊,一双锐利的眸子透过夜色狠狠的朝方多病和李莲花看过来。 “角小姐呢?”少年用一柄尖刀抵着凌怀雨的脖子,由于过于激动刀尖已经刺破少女白皙的皮肤,鲜血顺着凌怀雨的脖子滴落下来。 凌怀雨颤抖着身子不敢吭声,只是求救似的看着李莲花和方多病。 “这位小兄弟,角姑娘就在马车内。”李莲花温言道:“你手下留情,若凌小姐有什么闪失,我们回去跟凌老板可不好交代。” “你少废话!”那少年毕竟年岁不大,看着也藏不住事,他瞪着李莲花厉声道:“你这无赖,今日就是你用计抓了角小姐,我不与你说话,快将角小姐带出来!若角小姐在你们这里受了一点委屈,我绝不放过你们!” 李莲花恍然,原来这位小少侠就是白日里那位百步穿杨放冷箭的,这般年纪就有如此了得的箭法,只可惜跟错了人。 方多病冷哼一声,钻进马车里将角念晴提了出来。 角念晴一脸怨念的被方多病提在手里,她实在不能忍受这混账东西,竟然一次两次将自己像件物品般的提来提去。 “你的角小姐在此。”方多病将角念晴放下对着少年喊道:“你看清楚些,本少爷可没虐待女人的习惯,倒是你小子,刀尖再敢往前一寸我就立刻杀了这妖女。” 少年闻言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往前松动了一下,他望向角念晴,见角念晴面色不虞,便有些焦急的开口问道:“角小姐,您有没有事?他们二人有没有对您不敬?” “司南桥,怎么就你一个人?”角念晴根本不在意少年的话,只是冷冷的四下扫了一圈:“其他人呢?” “其他人原是来了的。”那个叫司南桥的少年微微地下头,表情纠结:“角小姐,这说来话长,一会我带您回去亲自跟你交代。” 看来是中途出了意外,李莲花垂头想。 “你俩啰嗦完了没有?”方多病原本就没什么耐心,这会更是极为不耐,他将角念晴身上的穴道解开,将尔雅剑抵在角念晴身后对着少年道:“我数三声,你将凌姑娘放了,我也将她放了,如何?” 角念晴背后被剑抵着也丝毫不慌,从容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和微乱的发丝。 司南桥见角念晴无恙,似乎也怕迟则生变,毕竟刚才那家伙说不准就什么时候找到这里来了,思及此,司南桥挟持着凌怀雨朝着对方靠近了两步。 就在双方相距仅三步之遥的时候,桃林上方斜飞下来一玄衣男子,身型纤长背着把大刀,方多病和司南桥皆是一愣,都以为那人是对方提前埋伏下的突击的杀手 “好你小子,竟然给本少爷下套!” “该死的无赖,如此不讲信用!竟然提前埋伏!” 第74章 笛飞声 两人骂完皆是一愣,然后回过神来各自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人推了出去。 方多病一把揽过凌怀雨看也不看的丢给身后的李莲花,提着剑就要去追角念晴和司南桥。 司南桥皱着眉看着那玄衣男子和追上来的方多病,将角念晴护到身后轻声道:“角小姐,闭气。”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两个东西砸向地面,一阵蓝色的烟雾迅速弥散,隐去了二人的身影。 方多病不知这烟雾有何玄妙,一时不敢冒然上前,而是护住口鼻后退了两步,不想却撞到一个厚实的胸膛。 “方多病,你果然找到了李莲花。” 低沉而又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声音方多病再熟悉不过。 方多病突然有些头疼,早知道不听李莲花的话给这家伙传递假消息了。 这下好了,听这家伙的语气,大有秋后算账的意味。 “阿飞,”方多病见追人无望后迅速支起一个假笑转过头:“你怎么来了?” 笛飞声冷哼一声,看了方多病和不远处的李莲花一眼:“本座数日前给你传了信,信中问你是否有李莲花的消息,你回信的时候一改往日寥寥几笔,通篇顾左右而言他。” “本座觉得奇怪,便特意让无颜查了你的行踪,得知你在青石镇带走了一男一女,又到了桃窑镇,本座便跟过来看看,方才本座刚到,就在城外碰到了停在那处的莲花楼。” “本想在楼内等你回来,哪想刚进楼就碰见一群蹩脚货,吵吵嚷嚷的十分烦人,就顺带动手收拾了一下。” 很显然,笛飞声口中说的蹩脚货大概就是角念晴手下的那帮人。 李莲花耸了耸肩,抬眸刚对上笛飞声的视线就立刻心虚的低头摸了摸鼻子。 “那个阿飞啊,哈哈哈,好久不见。”李莲花干干的笑了两声 笛飞声面无表情的睨着李莲花良久,心头心绪万千面上却不显山也不露水。 从几个月前失去这个人的消息开始,笛飞声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是心间突然空了一块。 一想到这人可能真的悄无声息的默默死在某个角落,笛飞声就莫名的烦躁,于是他就开始找他。 他给金鸳盟上下下达的命令就是,生,他要见人。死,他也要见尸。 他笛飞声,绝不容许李莲花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李莲花。” 笛飞声有很多话想说,但真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就木着脸憋出了三个字。 “啊?”李莲花一脸疑惑的看着笛飞声,不懂他什么意思。 “我带你回金鸳盟,药魔最近研制出了很多种新药,没了忘川花,本座也能再为你去寻别的灵药,这世间之大,本座就不相信唯有这一株忘川花能救你的命。” 笛飞声不善言辞,但他知道做的远比说的更重要。 于是他废话不多说,上前薅住李莲花的衣襟就要施展轻功带李莲花回金鸳盟。 “哎哎哎,我说自大狂大木头,你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方多病一个侧身挡在笛飞声面前:“你以为我们为何一路向西,我们自然是有我们的打算。” “哦?”笛飞声顶着那张没表情的俊脸仍是抓着李莲花的衣襟不放:“说来听听。” “你先放开我,”李莲花拍了拍笛飞声的手,这么久未见,这家伙行事怎的还是这般粗鲁:“等我送凌小姐回去,我和小宝再一一跟你道来。” 笛飞声看了一眼李莲花身后抖如鹌鹑的凌怀雨,放开李莲花,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语气没什么波澜:“你还是那么爱管闲事。” 李莲花张了张嘴,却发现没法反驳,只好吃了瘪甩了袖子转身回到马车上。 回程的马车上,凌怀雨披着李莲花的大氅,脸色煞白的挤在角落,哪怕平日里凌怀雨再胆大再骄纵,经过今日被掳走的这事,这个大小姐还是止不住的后怕。 “李….李先生,我爹爹无恙吧?他为何不亲自来接我?”凌怀雨没了之前的娇蛮,一双眼氤氲着水汽:“角念晴如此不念旧情,难不成爹爹…….” “凌小姐请放心,令尊无碍。”李莲花温声道:“只不过凌老板爱女心切,我怕他再着了角姑娘的道,这才毛遂自荐。” “嗯。”凌怀雨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不知为何,她觉的面前这人语调里透着令人心安的味道,好像他说什么,她都信。 凌怀雨的视线又落到一旁的笛飞声身上,本能的就觉得这位玄衣的叫阿飞的公子浑身充满煞气,很是不好惹。 凌怀雨默默的拢了拢身上的白狐大氅,将自己缩进去。 “为何失约?”笛飞声双手环臂,问出了他苦思已久的第一个问题 李莲花知道笛飞声是在问东海大战为何自己不赴约。 “我托人送了信。”李莲花答非所问 “我找了你很久。”笛飞声继续道 “有劳笛盟主挂心。”李莲花扯了扯嘴角继续打着哈哈 “李莲花,你不该不告而别。”笛飞声明显没了耐心,敛眉沉声道 李莲花眼神四下飘了一圈,最后发现避无可避。 但他实在没想好该如何糊弄笛飞声,只好抬手抵着唇边轻咳一声:“阿飞啊,凌小姐还在车上,我们一会到了瑶池酒馆再说。” 笛飞声似笑非笑的瞥了角落里的凌怀雨一眼:“无妨,你若嫌她碍事,我可以把她打晕。” 凌怀雨本来听二人的对话听的云里雾里的,一听笛飞声说要把她打晕顿时满脸惊恐,不自觉的裹着白狐大氅往李莲花那边靠了靠。 “阿飞。”李莲花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笛飞声看着虽然一根筋但有时候是真的不太好糊弄:“你有事什么想知道的,等到了酒馆我一定知无不言。” “这可是你说过的。”笛飞声挑了挑眉,其实那些答案对自己来说也并非重要。 至少跟他此刻看到李莲花鲜活的站在他面前相比,所有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第75章 李莲花 你可真是个会惹麻烦的 “司南桥,你这废物!”红衣少女把桌上的茶盏摔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落在少年身上,少年挺直脊背硬是一声都不吭。 “几十号人,说没就没了?” 角念晴仍是不可置信,要知道那些人可是往年春日宴她精心挑选的,好不容易用各种方法给他们下了痋虫作为死侍养在身边的。 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 今夜出现的那个玄衣男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角小姐,那人武功深不可测,刀法卓绝,我们的人实在抵挡不住。” 司南桥想起方才所有人齐齐攻上去却被那玄衣人轻松一击破开,犹如砍瓜切菜般毫不费力。 他从未见过那么厉害的人,若不是他带着凌怀雨没凑上去,今晚估计连他都要折在那里。 角念晴的神情有片刻扭曲:“我们在桃窑的人还剩下多少?” 司南桥垂头:“不足三十……” “不足三十?”角念晴心下一沉,她那么多年苦心经营,还没等落子呢,就差点全军覆没了,这让她怎么能忍 “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角念晴怒道 “角小姐,权明飞在桃窑镇内布了不少他的人,如今我们若再回去,恐怕…….”司南桥悄悄抬头瞧了角念晴一眼,没敢再把话说下去。 不用司南桥说,角念晴也知道桃窑如今是不适合再冒险回去了的,只是她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司南桥,留几个人在桃窑盯着权明飞还有李先生,尤其是李先生,我要知道他所有的行踪动向。” 司南桥稍稍愣了一下,低头道:“是。” 瑶池酒馆 李莲花坐在水榭小亭里,抬头遥望着月色,管事的送来一只小火炉,上面煮着一壶茶,李莲花有些失望,这样好的月色,他还是觉得应该来一壶桃花酿才应景。 不过这个想法在瞥见那抹水蓝色衣角的时候就自动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自大狂呢?”方多病开口问道 李莲花摇了摇头,刚才他们将凌怀雨送去凌府和权明飞寒暄了一阵后回到马车上,笛飞声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不过李莲花也不急,既然笛飞声已经找到他们了,那等他办完事,自然会来寻他们。 只是李莲花不知道他这会是办什么事去了。 “这个大魔头,怎么神出鬼没的。”方多病嘟哝了一句 话音未落,一个玄色的身影从夜色中凌空踏步而来。 “自大狂,你去哪了?”方多病见他手里提着什么东西,奈何隔着纱帘看不太真切 “去找无颜交代了点事。” 笛飞声缓步走进水榭,将手里的酒放在桌子上:“听无颜说这里的酒不错,本座就顺手弄了一坛过来。” “你……”好个笛飞声,真是千防万防都没防住他。 “我说自大狂,你不知道李莲花身体不好吗,不能饮酒吗?” 方多病伸手想去拿桌上那坛酒,却被李莲花按了下去 “我看他不至于弱成这样。”笛飞声开口凉凉道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方小宝,难得我们故人相聚,小酌一杯,无伤大雅。” 方多病收回手哼了一声,悻悻的坐在座位上,看着笛飞声扯掉酒坛上的封口,一阵桃花酿独有的醇香便飘了出来。 “你这酒,从何处来?”李莲花问 “从这当官的库房地窖顺的。”笛飞声淡淡道:“你若喜欢,我一会就去将那库房剩下的几坛给你拿来便是。” 李莲花看着封条上贴着的大大的“贡”字,突然就明白了这酒原本是要给送去谁喝的,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好好的你去人家官府库房做什么?” “近年来有一部分江湖人在桃窑镇无故失踪,这其中也有几个金鸳盟的部属,本座既然来到了此处,就顺带查上一查,到库房拿个名册。”笛飞声面无表情的抬眸看向李莲花:“此事不大,但百川院应当也有所耳闻。” “我大概知道失踪的那些人现在在何处。”李莲花抬头望了望月色,若有所思:“不过你来的时候闹出那么大动静,此刻怕是这些人一半折在你手里,另一半都不在桃窑镇内了。” “无妨。”笛飞声倒了一杯酒给李莲花:“你自告诉我你知道的,剩下的我让无颜去查。” “角念晴,原先是这瑶池酒馆的凌家大小姐。”李莲花靠近小火炉一边暖手一边对笛飞声道:“你方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你觉得她像不像你们金鸳盟的一位故人。” “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做什么。”笛飞声没好气的瞪了李莲花一眼:“角丽谯是孤女,她的来历我从未探查过。” 也是,李莲花认同点了点头,以笛飞声的自信自然不会去查角丽谯的身世来历。 不然也不会被角丽谯蒙在鼓里那么多年。还几次三番着了她的道。 “你让无颜朝着这个方向查,若我猜的没错,这些年江湖上在桃窑镇失踪的人,多半是被角念晴用痋虫或别的方式控制了,若真是这样,金鸳盟就要和百川院联手,尽早除掉这个隐患才行。” “又跟南胤有关?”笛飞声看着李莲花微微挑眉:“李莲花,你可真是个会惹麻烦的。” “你放心,我会让无颜去查,至于百川院那帮酒囊饭袋,”笛飞声冷哼一声:“本座才不屑与他们联手。” “联不联手都好,”李莲花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日我会让方小宝写信通知乔姑娘,让百川院留意此事。” “先不说这个了。”笛飞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的身子怎么样了?看你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还有你们说的向西又是怎么回事?” “神阳五指九桃山你可曾听说过?”方多病道 “虞娘子?” 笛飞声听药魔说起过此人,但自称神医的笛飞声见过许多,多半都是名声大过本事,当然最水的还是要数李莲花。 所以笛飞声对神医能治好李莲花的病并不抱太大希望,比起神医,他更相信神药。 所以近几月来金鸳盟在各地搜罗的都是些稀世灵药的消息。 笛飞声皱眉道:“药魔都束手无策,你们凭什么相信一个避世已久的虞娘子就能治好李莲花的碧茶之毒?” 第76章 酒逢知己 “与我们同行的不虞姑娘,能在李莲花碧茶毒发的时候压制碧茶之毒,而她的祖母,就是医仙虞娘子。” 方多病拿过桌上酒坛子,老沉的一坛,看样子笛飞声今夜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方多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顺势就将酒坛子放到自己脚边,他绝不能让李小花趁此机会贪杯。 笛飞声蹙眉:“你的意思是?” “碧茶之毒无解,李莲花用扬州慢才勉强压制碧茶之毒十年,扬州慢至纯至阳尤不能完全压制碧茶毒发,而不虞姑娘却可以。”方多病瞥了一眼笛飞声:“大木头,你还不懂吗?” “若真依你所说,去一趟九桃山也未尝不可。”笛飞声沉思片刻,抬眸望向李莲花:“本座就陪你们去趟九桃山,若那什么虞娘子治不好你,本座就将你带回金鸳盟。” “哎,不是。”李莲花一脸的不情不愿:“我说老笛,你那么大个金鸳盟那么闲的吗?还是现在江湖上就这么风平浪静?我这莲花楼有两个小朋友就够了,实在没有位置给你这尊大佛了。” 李莲花本就只想把白不虞送回九桃山就离去,方多病是变数,如今还多了个笛飞声。 这逃跑难度是越来越大了,他自然不愿意。 “金鸳盟有无颜,这江湖再乱与我何干?”笛飞声端起酒杯表情淡淡的:“不是你说的吗?江湖风波恶,楼里莲花清?本座不需要占你莲花楼多少地方,你要嫌没地方,就把方多病赶出去,他武功不行人还啰嗦。” “自大狂,你说谁武功不行呢?” 方多病本来想着自己帮着李莲花瞒着笛飞声在前,这家伙说什么忍忍也就算了,谁知这家伙居然妄想鸠占鹊巢,这就实在不能忍了。 “你若不服,要不打一架?”笛飞声头也不抬地站起来 “打一架就打一架。”方多病立刻提着尔雅剑应声道 他早就想试试他这几个月练的扬州慢练的怎么样了。 “你俩都给我坐下。”李莲花简直头疼,这两人怎么还是老样子,一见面一言不合就要掐起来。 “今晚月色多好,打什么架?都给我坐下。”李莲花拿起桌上的酒杯遥望月色,对着那两个煞风景的家伙道:“老友相逢,又有好酒,一张嘴就打打杀杀的,都把刀剑给我放下。” 笛飞声听到老友二字几不可察的弯了弯嘴角,撩开长袍率先坐下:“月色再好,若对饮的人不对,始终差上三分。” 笛飞声举起酒杯对着李莲花:“像今日这样,便是再好不过的。” “哼。”方多病从鼻子里哼唧了一声,端起酒杯对着李莲花:“老友二字不敢当,你拔腿就跑的时候,也没见你把我和大木头当成老友。” 李莲花被噎了一下,但也没法回嘴,在这事上他始终理亏在先。 “方多病说的在理,还有,我与你相识多年,可勉强担得起老友二字。”笛飞声举杯语调淡然的接话道:“与他就算了吧,我与你当年东海大战的时候,他还是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小屁孩。” “你……”方多病气的瞪了笛飞声一眼,这个阿飞,话虽不多,但句句都是直戳人心肺管子。 “不管老友还是新朋友,”李莲花忙抬手与他二人的酒杯碰在一起:“总之是酒逢知己,尽兴就好。” “敬朋友。”笛飞声冷毅的眉眼有了些许柔和,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畅快非常。 “敬朋友。”方多病望着二人,心里有诸多感慨,但感觉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杯杯盏盏,都在酒里。 李莲花倒没他们二人那么多感触,只是觉得,喝了酒之后,这身体果然暖了许多,连心头都暖洋洋的。 李莲花眯起眼慢悠悠的将杯中酒一口一口喝完之后,再去摸桌上的酒坛,这才发现那一坛子酒不知何时竟到了方多病脚下。 “方小宝,刚说完酒逢知己,这酒怎么就被你藏起来了?” “酒逢知己,千杯不算多,一杯不算少。”方多病动手给李莲花斟了一杯茶:“说好了小酌一杯的,你的身子骨,要想赏月还是喝茶吧。” 笛飞声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俯身将酒坛提了上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言自语道:“这酒果然还不错,一会本尊再去库房拿上几坛,喝个尽兴。” 李莲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两人,要不就吵架拌嘴,要不就合伙一起气他,如今酒都没了,还赏老什子月。 这月亮也就这样! 李莲花没好气的理了理衣衫站起身:“你俩慢慢喝吧,折腾了一夜,我回房睡觉去了。” 笛飞声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李莲花离开没多久,方多病也坐不住了,他跟笛飞声也没什么可叙旧的,李莲花一走,他也没心情在此喝酒,见笛飞声还悠然的坐着,方多病抛下一句:“大木头,我也回房了,你一个人慢慢喝吧。” 笛飞声懒懒的应了一声,心情颇好的继续对月独酌,半坛子酒下了肚,无颜才匆匆赶来。 “尊上。”无颜朝笛飞声行了个礼 笛飞声慢悠悠的给自己倒酒:“如何?” “您说的那两个人没找到,应该是没回城内,我们这次出来可调动的人不多,属下已经让人去附近城镇内打探消息了。”无颜道 “嗯。”笛飞声喝着酒,对这点倒没什么意外,毕竟刚才李莲花也猜到了人大概率已经不在城内了。 “还有一事,”无颜压低了声音:“方才我过来时,发现酒馆外有两个人行踪鬼祟,似乎是在打探什么,属下不知该不该处理,特来请示尊上。” “打晕,留条性命,好好审问一下。”笛飞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抬头看了看被乌云笼罩了大半的月亮站起身:“罢了,本座刚好闲来无事,不如随你一起去会会这两人。” 无颜有些诧异的瞧着自家尊上,他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但酒馆外的两个家伙,可就倒大霉了。 第77章 半夜还有人来扒你窗户不成? 李莲花睡眠挺轻,笛飞声推窗而入时,他就醒了。 当然笛飞声也丝毫没有要轻手轻脚的意思,只是推窗时扬起的一阵白雾让他轻轻皱了下眉头。 “李莲花,你在窗户上洒了什么?”笛飞声有点嫌弃的看着自己黑色衣袍沾染上的灰白色粉末。 “没什么。”李莲花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顺手洒了点香灰。” “你没事在窗台洒香灰做什么?” “防蛇虫鼠蚁。”李莲花信口胡诌了一句,他歪了歪头看了看天色,也不过才卯时左右。 这个阿飞一大早的扰人清梦,他最好真的有事。 “你有门不走偏从窗户进来,这沾染些香灰倒不妨事,要下次有别的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李莲花凉凉道 笛飞声拂去身上的香灰,似笑非笑的盯着李莲花:“你还想洒什么?除了我,难道半夜还有人来扒你窗户不成?” “这个倒真没有。”李莲花颇为嫌弃的上下扫了一眼笛飞声,起身穿靴子:“你是头一个。” “哦?”笛飞声淡淡道:“但昨晚我在酒馆外抓到的那两个蹩脚货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莲花穿靴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眼慢慢道:“你抓到角念晴的人了?” 笛飞声双手抱臂从容道:“不错。” “她被你搅了局,怎么还会回桃窑镇?”李莲花皱眉 “她自然是没回来,但她还留了两个人监视你的动向。”笛飞声脸上隐藏着一丝幸灾乐祸:“只不过我和无颜审了一晚上,他们也吐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我想来想去不如杀了干净。” “他们应当是被角念晴的痋术控制,你这么问当然问不出什么。”李莲花站起身踱步到笛飞声面前:“人在哪,带我去看看。” 笛飞声微微颔首,也不答话,下一秒抓着李莲花的后背就这么直直的凌空踏步飞出窗外,李莲花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提着飞出去老远。 此刻天光微亮,大街上已经有小贩开始经营自家铺子,而笛飞声就在众多摊贩诧异的目光中拎着李莲花一路朝城外掠去。 粗鲁,实在是太粗鲁了。 李莲花一边无奈叹息,一边还不忘朝底下的人面露微笑,摆摆手表示自己很好,并没有被劫持。 但看在别人眼里是怎么一回事,那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笛飞声带着李莲花已然来到城外一破屋内,李莲花丢了一个白眼给笛飞声,扯了扯被拽的皱巴巴的衣衫,上前准备推门:“人在这里面?” 没想还没动手,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无颜站在屋内,见到李莲花和笛飞声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尊上,李楼主,你们来了。” “嗯。”笛飞声只淡淡应了一声:“如何?问出什么来没有。” 无颜摇了摇头,脸上有为难之色:“属下无能,刚将他们泼醒,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笛飞声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向李莲花:“进去吧。” 这破屋也不知道笛飞声是怎么找来的这里,地上尽是泥泞和污水混在一起,看的李莲花直皱眉,简直无处下脚。 李莲花往里走了些,很快就看见了两口大水缸和那两个监视他的倒霉蛋。 笛飞声倒没让他俩见血,就是将这二人扒光了衣服不停地往他们身上倒凉水,纯折磨。 这天虽说算不上数九寒天,但夜里也是挺凉的,再加上这破屋四处漏风根本挡不了寒气,在这时不时的被泼上一身冷水熬一夜那可真不好受。 “你这是什么招数?”李莲花看着嘴唇发紫牙齿冻的直打颤的二人,不自觉的拢了拢身上的衣衫。 笛飞声淡然道:“这办法是无颜想出来的,本尊没什么耐心,若用我以往的方法,他们根本活不过一个时辰。” 无颜在一旁低垂着头,没办法,他家尊上吩咐了,不准用刑也不准见血,怕人扛不住死了。 无颜哪审过这么素的逼供,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出了这招。 李莲花叹了口气从破屋角落里找出这二人的衣衫,然后拿着衣衫来到那两个倒霉蛋面前,将衣衫塞到他们手里温声道:“天气寒冷,二位兄台先将衣衫穿上吧。” 那二人面面相觑,手里拿着衣衫也不知道李莲花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动。 “不穿看来是不冷了?”笛飞声面无表情的瞪了二人一眼:“若不冷,不如我将你们丢外面的破水池子里直接泡着如何?” 那二人互看一眼,突然其中一人像是终于受不了似的将手里的衣衫一丢,咬着牙梗着脖子厉声朝笛飞声吼道:“反正落到谁手里横竖都是死,笛飞声,死在那女人手里还不如死在你这魔头手里,你给个痛快,一刀杀了我。” “哦?这位兄台怎的认识笛盟主?”李莲花脸上挂着和煦的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但笛飞声只一眼就心下了然了,这是这只老狐狸开始套话了。 “我自然认识。”那光着膀子的倒霉蛋十分有骨气的哼了一声:“想当年,我们点苍派在大苍山围追雪公血婆的时候,就是笛飞声这大魔头半路杀出来,杀了我点苍派师兄师弟十余人,又将我师傅打至重伤后将那两个妖人救走的,这魔头的容貌我自然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点苍派?”李莲花饶有兴致的弯了弯嘴角:“十余年前能参与围追雪公血婆的定然是点苍派的内门弟子,点苍派内门弟子并不多,当年一战后更是寥寥无几。” “你什么意思?”那人的眉头微皱盯着李莲花的眼神陡然变的阴冷起来 “当年四顾门接到点苍派的求援后曾派人前去点苍派援助。”李莲花声音平缓却不失力道:“如果我没记错,当时你们在给四顾门的信中写的是雪公血婆为了夺取点苍派回风舞柳剑法秘籍而杀了你们点苍派三师兄。” “不错。”那人点了点头,眼神死死的盯着李莲花:“这是我师傅写给四顾门门主的密信,你是如何得知的?” “而四顾门前去查探后,却发现事情很是不合常理。不但回风舞柳剑法秘籍没丢,而且你们口中杀人夺宝的雪公血婆倒是不知中了什么毒身受重伤,若不是笛飞声突然前来,他们二人想必也是要死在你们剑下的。” 第78章 打又打不过 跑又跑不掉 “不错。”笛飞声接话道,李莲花这么一说,他倒真想起来十年前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找万人册第四比武无意间路过大苍山,恰巧遇到雪公血婆被点苍派的人围堵。 因为是角丽谯的人,而他又比武归来尚未尽兴,就顺手管了这个闲事,将二人救了下来。 后来雪公血婆才告知笛飞声,他二人本就在山脚下,是被人用假书信以金鸳盟的名义蒙骗至点苍派的,其中细节笛飞声并没有兴趣知晓也就没多问。 再后来点苍派因为笛飞声的出现顺势就将这顶帽子扣在了金鸳盟头上,不过笛飞声也懒得去追究。 反正那些所谓正道随意将锅扣在金鸳盟身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多一口锅少一口锅,对他来说没什么差别,他根本无所谓。 “金鸳盟妖人,杀我三师兄,我们点苍派围追他们有何不对?”那人冷然道:“难道对着魔头座下妖人,点苍派为江湖肃清恶人还要心慈手软不成。” “若令派三师兄真的是被雪公血婆所杀,那自然是不必。”李莲花慢声道:“但点苍派栽赃嫁祸,将令派三师兄的死硬扣到雪公血婆身上可就多少有点令人不齿了。” “你……”那人双眼陡然睁大,暴怒的指着李莲花:“你在此胡说八道什么!” “四顾门曾派人查验过令派三师兄的死因,雪公用的是刀,血婆用的是飞钩百练索,而令派三师兄,是死在点苍紫盖剑法之下。”李莲花面带微笑上下睨了一眼那人:“我说的可有错。” “你怎会知道……”那人面上已带着惊惧之色,此事是点苍派的辛秘之事,除了各大长老和手下的内门弟子,根本无人知晓,他凝眉看向李莲花:“你究竟是谁?谁人与你说的这些?” “我不问你是谁,你自然也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李莲花说了那么多,现在才想起要点到为止,回头给人说急了反而得不偿失。 毕竟师兄弟为一个女人阋墙反目,最后闹出人命的,这放在各大派都是不可外传的丑闻。 四顾门当时也是为了保留点苍派的颜面,再加之笛飞声确实几乎将人家内门弟子连同此事当事人杀了个七零八落。 事已至此,也不好评论谁对谁错,四顾门这才决定将此事压下。 这事李莲花也是最后才知道的,他当时门中事务繁忙,很多事一下子都递不到眼前来。 等他知道此事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了,他就算不满意此结果也无可奈何。 “我看兄台贴身之物里并没有点苍派的佩剑,不知是否是被收走了?”李莲花侧头扫了一眼无颜 无颜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与尊上抓人的时候这二人手里就没什么佩剑,只有两柄不起眼的短刀。 “我陆云山已经脱离师门六年了,点苍派的佩剑,自然是没有的。”那人昂着头睨着李莲花:“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当着这魔头的面将我跟踪你这事扣到点苍派头上吗?” “我虽不知道你与这魔头是什么关系,与角念晴又是什么关系。但你的算盘打错了,今日,我陆云山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陆大侠,”李莲花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让他误会了,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你误会了,我并无此意。” “哼。”陆云山铁青着脸冷哼一声:“你与这魔头在一起,又知道我点苍派秘事,还与姓角的女人牵扯不清,你在打什么主意人,我没兴趣知道。” “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你小子武功虽然不济倒有几分胆色,”笛飞声沉声开口,语调却带着几分戏谑:“既然如此不怕死,怎么又做了一个女人的走狗?” “你!”陆云山本来被笛飞声羞辱了一夜心中就郁闷难消,此刻又被笛飞声道破了最为难堪的事,一时之间气愤难平。 但无奈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你这魔头莫再要羞辱于我,今日你若不杀我,来日……” “来日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又能如何。”笛飞声直接打断陆云山的话:“还有本尊几时说要杀你了?” 陆云山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笛飞声说话竟这样气人! 还是他身后那个较为年轻的那人此时反应了过来,他轻轻推了一下陆云山,示意他忍耐。又试探性的看了看李莲花这才战战兢兢的开口 “二位,我们两人不是不想说,也不是我们真愿意为角念晴那个女人卖命,实在是我们体内有角念晴下的痋虫,若痋术发作,那滋味可比死难受多了。” 这个稍年轻点的叫祝烨,他看出笛飞声并非像传闻中的那般杀人不眨眼,又看出这个大魔头好像十分听从一旁这个面容俊秀的青年人的话。 这才壮着胆子出来说话,毕竟能活着谁想为了一口气而死。 李莲花丝毫没有意外的挑了挑眉:“角念晴用痋术控制了你们多少人?” “差….差不多百余人。”祝烨看了一眼笛飞声又迅速低下了头轻声道:“不过昨晚之后,应该没剩下多少了。” “百余人?”李莲花低眉沉思,无故失踪了那么多人,金鸳盟和百川院竟然时至今日才收到些许风声,看来角念晴挑人还是有选择性的。 像陆云山这种脱离师门的闲散江湖客,既无师门又无同门,失踪了自然不会有人察觉。 她虽然年纪尚轻,但却能在春日宴短短几日内摸清这些宾客的来历,并快速挑选出能为自己所用之人。 这番心思,也不是旁人能比的。 怪不得精明如权明飞,那么多年,也没察觉出角念晴的筹谋和打算。 “昨晚剩余的人已经接到角念晴的命令陆续撤出桃窑镇。”祝烨道:“而我和陆云山大哥则被司南桥那小子嘱派继续留在桃窑镇,时刻向角念晴传递李先生和权明飞的动向。” 好个时刻传递,李莲花微微皱眉 “那你们得到消息后如何联系角念晴?” 祝烨道:“司南桥有一只鹰隼,只有他联系我们的时候,我们才能传递消息。” 李莲花点了点头看着二人轻咳一声:“我还有一个问题,角念晴既不在此处,那又是如何控制你们体内的痋虫的?” 第79章 亲自送你上路 “这些痋虫每三日发作一次,需得用角念晴给的特殊的熏香才能压制。”祝烨继续道:“若我们没有熏香,痋术一旦发作,我们身上每一条经脉就会像要爆裂般生不如死。那滋味,尝过的人都不会再想试第二次。” “竟是如此。”李莲花喃喃自语,他抬头扫了眼前二人一眼,冷的就靠一身正气硬挺着了,看着实在受罪。 于是李莲花对二人又再次道:“这天寒地冻的,二位不如先将衣衫穿上。” 祝烨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抓着衣衫就往自己身上套。 而那陆云山,因为刚放了狠话,这会落不下面子,虽然眼里有些许挣扎,但最终还是忍着没动。 这边祝烨七手八脚地穿好衣服,又转身给陆云山套了两件衣衫,这才面带感激的瞧向李莲花:“李先生,你放心,我二人受了你的恩惠,若你们肯放我们一条生路,司桥南来问消息的时候,我们自然明白该怎么回答。” “二位,实不相瞒,在下也略懂些痋虫之术,”李莲花语带温和的微微一笑:“若二位愿意,李某倒是愿意尝试一下看能否帮二位解了这痋术,也好让二位今后不用再为人所用。” “当真?”祝烨有点欣喜又有点半信半疑:“只是姓角的这痋术厉害的很,我们之前想过很多办法都没人能解,李先生当真能解此痋术吗?”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陆云山从鼻子里哼气:“阿烨,你也太好骗了,他不过是想从你我口中打探角念晴的下落罢了。若他没本事解我们身上的痋术,与其再受一次痋虫蚀筋之痛,还不如现在就给我们来个痛快。” “这…..”祝烨有些犹豫,他是亲眼见过有人为了解角念晴下的痋术结果方法不对立刻遭到体内痋虫反噬,遭受万痋蚀筋之痛的。 陆云山这么一说,祝烨还真的有些不敢试了。 “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受制于一个女人?”笛飞声哼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陆云山:“我真以为你骨头有多硬呢。” 陆云山蓦地变了脸色,只见他瞪了笛飞声一眼,咬了咬牙将祝烨扯至自己身后,对着李莲花道:“你要解我二人身上的痋术,就先解我的,若中途痋虫反噬,”他望向身后的祝烨:“阿烨,到时候你不要犹豫,立刻杀了我。” “陆大哥……”祝烨有些震惊的看着陆云山:“我…..” “行了行了。快开始吧。”笛飞声的耐心已经耗完,他就搞不懂了,不过解个痋术,这二人还东拉西扯个没完了:“你放心,一会他若下不了手,本座亲自送你上路。” 陆云山:“……” “陆大侠,你随我来。”李莲花面带微笑的将陆云山引至破屋一拐角隐蔽处,此刻业火痋就藏于他的宽袖之中。 李莲花并不打算在众人面前拿出业火痋,对于业火痋这种东西,江湖上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陆大侠。将你的手给我。”李莲花朝陆云山伸出他那苍白劲瘦骨节分明的手 陆云山不知李莲花要做什么,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到了李莲花手上。 嘶,好冰的手。李莲花在心中腹诽,面上还是带着柔和的笑。 “陆大侠,闭眼调息。” 李莲花待陆云山闭上眼调息的时候,轻轻抖了抖袖子,藏在宽袖中的业火痋立刻扇着小翅膀飞到李莲花的手腕处。 只见它快速抖动身子,发出细小而短促的鸣叫,很快陆云山的经脉之中就开始出现一颗颗似绿豆般的隆起,陆云山表情痛苦,额头渐渐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稳住心神。”李莲花反手扣着陆云山的脉息送入一丝内力助他稳住内息 陆云山呼吸急促,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配合李莲花,调动内力将内息稳固下来。 很快,在业火痋短促的鸣叫中,一只绿豆般大小的黑色小痋虫就从陆云山耳中逃命似的爬了出来。 李莲花的业火痋见痋虫出来快速的飞过去将其一口叼起,那黑色的小痋虫还没来得及怎么挣扎,眨眼间就被业火痋拆吃入腹了。 李莲花给了业火痋一个眼神,吃饱喝足的业火痋就抖了抖身子心满意足的飞回李莲花的宽袖之中藏好。 “陆大侠,你感觉如何?”李莲花待业火痋进了衣袖才慢慢放开陆云山的手。 陆云山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些呆滞,缓了好一会才扭过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李莲花有些迟疑的开口:“你刚才…….” 李莲花微微一笑:“我也没有把握,只是陆大侠运气好,我这内力恰巧能解你的痋术罢了。” 是内力解的痋术吗?陆云山静默,可他方才分明听到有虫子的鸣叫声 李莲花见他愣神,抬手抵着唇边轻咳了一声:“陆大侠,你出去唤另一个小兄弟进来吧。” 陆云山这才想起祝烨还没解痋术,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再想其他,转身就出去找祝烨了。 李莲花轻舒了口气,他事先也不知道用业火痋解痋术这小家伙能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过事到眼前也只能先想办法糊弄过去了。 很快,李莲花给祝烨也解了痋术,祝烨倒是没什么心眼子,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后,一脸崇拜的向李莲花连连道谢。 他被角念晴下了痋术三年,如果突然因祸得福重获自由,自然是开心的不行。 “说吧,你需要我们做什么。”陆云山目光沉沉的 他自然不会像祝烨一样天真,觉得这世上有免费的午餐,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代价他付不付得起。 李莲花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很认真的低头思索了一下 “那个陆大侠,李某确实有一疑问想要陆大侠解答一下。” 陆云山道:“什么问题?” 李莲花慢吞吞道:“陆大侠你,究竟为何会离开点苍派?” 陆云山闻言微微皱眉,这算什么问题? “不方便回答吗?”李莲花挠了挠头,他看陆云山一副不想他欠人情的模样,还特意挑了个自认为很好回答的问题来问。 没想到就这问题,还是让人为难了。 第80章 还真是娇气 “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就算了。”李莲花无所谓笑了一下,他原就是瞎问的。 “不是的,李先生。”祝烨看着陆云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陆大哥不是不想回答,而是陆大哥之所以离开点苍派就是与你刚才所说的那件事有关。” 李莲花这就多少有点意外了,难道其中还有其他曲折不成? “阿烨说的不全对。”陆云山沉默良久终于沉着嗓子开口道:“当年之事只是一个起因,当初我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虽心里并不认同长老们的做法,但点苍派经此一役弄巧成拙遭受重创,我亦无暇再顾及其他。” “我本以为经此事后长老们会闭门自省,毕竟若有人深究起来我们这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刚开始手段也并不光彩。” “但东海大战,李相夷葬身东海之后,我曾随掌门去过一趟四顾门,那时候的四顾门人心涣散,怨声载道,与李相夷在时全然不一样。” “于是所有人包括掌门都在一夜之间都变了口风,每个人都把错理所当然的推到李相夷身上,恨不得把那个曾经是他们口中如皎皎如明月,惊才绝艳的少年拉下神坛,踩进泥里。” 陆云山闭眼叹息:“自那之后,我突然就明白了,我所追求的江湖道义,与他们的,根本不同。” “陆大侠,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这人呢,就不应该太较真。”李莲花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或许就连李相夷当年选择与金鸳盟的大战,也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呢?想当初他一意孤行,刚愎自用,最后葬身东海,四顾门散,五十八位兄弟命殒,若李相夷还活着,他也未必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你瞎说什么?!”陆云山拧眉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置喙天下第一的李相夷?” 李莲花无奈的摸了摸鼻尖,这下是真没话了。 “手下败将,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笛飞声可不惯着陆云山,他毫不掩饰满是嫌弃的扫了陆云山和祝烨一眼:“浪费我一晚上时间,无颜,打开门,让他们走。” 祝烨和陆云山闻言都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大魔头笛飞声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放他俩走了? “愣着干什么?你们两个蹩脚货,什么都不知道,我还留着你们做什么?”笛飞声语气不耐的瞪了二人一眼:“还不快滚!” 祝烨巴不得快点离开,他十分郑重地朝李莲花行了个礼:“祝烨得李先生相助,他日若有幸能还李先生恩情,祝烨定在所不辞。” 陆云山蠕动着嘴角,半天才悻悻的朝李莲花憋出两个字:“谢了。”然后侧身朝笛飞声郑重道:“笛飞声,虽然你今日不杀我,但我同门之仇,他日若有机会,我陆云山还是要报的。” 笛飞声冷笑一声,根本懒得理会。 祝烨和陆云山走后,李莲花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肚子对笛飞声道:“走吧老笛,这出来一会还真有点饿了,你不饿吗?” 笛飞声回他:“还真是娇气。” “走吧。”笛飞声走到前方推开木门,方多病抱着手臂一脸无语的站在门后。 “阿飞,我就知道是你。”方多病怒道:“方才有人来通报瑶池酒馆,说李莲花被一黑衣人挟持走了,你知不知道权明飞差点动用他全部的护卫来找你们?” “聒噪!”笛飞声挑眉道:“你们这一路惹的闲人管的闲事可真够多的。” “行了行了,光站着干嘛,能填饱肚子嘛?”李莲花没好气的挥了挥手:“走吧,先回城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说。” 三人出了破屋在城内随意寻了一个早点铺子坐下,刚坐下没多久,权明飞就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赶了过来。 “楼主,你没事吧。”权明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李莲花,确定李莲花没受伤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李莲花知道权明飞担心他,但自己也不是脆的像块豆腐吧,倒真不至于这么不放心。 “我无事,不过是和老友相逢,一时兴起出城走走罢了。”李莲花唇角微弯,十分热情的招呼权明飞:“凌老板,可否用过早膳?若不嫌弃,可坐下与我们一同用膳。” 权明飞愣了一下,瞥了眼方多病还有一旁身着玄衣的笛飞声,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既然楼主说是老友,那他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 权明飞坐下,悄悄打量着对面这个五官硬朗,眉宇间隐含煞气的男子。 他昨日在李莲花送怀雨回来后,曾派人去城外找过角念晴的去向,没想到人没找到却在桃林找到了死伤成一片的角念晴的手下。 粗粗估计五六十人,按照权明飞收集的情报,这些人都曾是春日宴的座上宾,武功都不差。但一夜之间,这些人却都死于他面前这个玄衣男子之手。 虽然他早就不问江湖之事,但功夫如此之高的,除了那人,他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 “敢问阁下是否是金鸳盟笛飞声笛盟主?”权明飞一边斟酌着用词一边打量着笛飞声的神色。 笛飞声淡淡的,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是拿起桌上的粗茶缸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凌老板莫见怪,这老笛就这么个脾气。”李莲花微微笑着,将一双筷子递给权明飞压低声音:“凌老板不必担心,笛盟主出现在此是为了探查这些年江湖中人失踪一事,方才我与他也是为了确认此事才出城的。” “如今此事已经有了眉目,不日老笛与我便会一同启程,至于角念晴角姑娘,我们走后,凌老板自己还需多多提防才是。” “楼主要走?”权明飞急道:“楼主要去哪?明飞亦可随行。” 李莲花哭笑不得,急忙缓声安抚道:“凌老板,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自然有我的去处,你在此安心当你的凌老板就是。” “可是……” 权明飞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莲花言笑晏晏的打断了:“凌老板不必担心我,我有袁公子,还有老笛同行,这一路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波折的,这江湖熙来攘往,我总不能就呆在一处吧。” 第81章 当今第一 权明飞沉默片刻后才低声应道:“楼主说的是。” 如果说先前他还有点担心,那此刻在他确定那人就是笛飞声之后,确实没有必要再过份担心了。 他的主上,即便没有他们这些氏家,也一直都过得很好,与皇城司的袁公子是好友,与笛飞声亦是老友。 思及此,权明飞顿时倍感欣慰,主上虽未明说,但早已在江湖和朝堂之间斡旋部署,他先前还不明白主上为何不让他联系其他氏家共商大计,原来主上果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们南胤,复国有望了。 “凌老板,吃包子。”李莲花将一枚包子放到权明飞面前,完全不知权明飞此刻在想什么。 “楼主打算何时启程?”权明飞有些迟疑的问道 李莲花还未开口,就听两道声音从一左一右响起 “明日。” “即刻。” 方多病和笛飞声互看一眼,二人眼中满是对彼此的嫌弃 “这…….”权明飞明显怔愣了一下,最后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李莲花 李莲花手里夹着一个包子,被三人灼灼的目光盯的极不自在,最后他放下筷子轻叹一声:“那就明日吧,等不虞姑娘再养一天伤,那时皇城司的人也该来了,小宝与他们交接角姑娘的事过后,我们就启程。” “麻烦。”笛飞声冷哼一声瞥了方多病一眼,瞧他那一脸得意的样子笛飞声就觉得幼稚,于是他站起身对李莲花道:“本座先回莲花楼等你们。” 说完的下一秒,笛飞声就如一阵风一般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权明飞在心里谓叹,不愧是笛飞声, 这身法轻功堪称当今第一。 “这大木头怎么说走就走。”方多病心情愉悦的戳起一个包子放进嘴里:“李莲花,你还没说今天和大木头去哪了,还有我刚到时走的那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二人是角念晴派来盯着我和凌老板的。”李莲花喝着薄粥漫不经心道 “那个妖女果然还没死心。”方多病嘴里塞着包子转念想了一下:“不对啊,既然那二人是角念晴的人,那你和大木头又为何放走那二人?” “他们也是中了角念晴的计谋,不得已才为她所用。”李莲花不紧不慢的答道,又将目光转向权明飞:“凌老板,这南胤痋术你可有所涉猎?” 权明飞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这南胤的痋术素来是有由南胤风氏家族掌管的,这风氏为南胤皇族所用,但在百年前,风氏一族突然之间就销声灭迹,再不见其行踪了。楼主为何这样问?” “角念晴正是用痋术控制了往年来桃窑镇参加春日宴的江湖中人,方才我用业火痋为那二人解了痋术,只是据我所知,还尚且有几十人因痋术为角念晴所困。”李莲花道 “角念晴失了业火痋,已翻不起多大浪花。”权明飞道:“楼主的意思明飞明白了,若那些人中的是普通痋术,他日瑶池酒馆收到他们的求助,凌某虽不会解痋术,倒也是可以为他们想想办法拖延痋术的发作时间。介时,他们若愿意,也可以呆在瑶池酒馆等楼主归来。” 李莲花轻笑一声:“凌老板如此说,李某就放心了。” “楼主,明飞尚有一事须加紧去办,就不陪二位了。”权明飞站起身,朝李莲花行了个礼又对方多病颔了颔首:“楼主,袁公子二位慢用。” 权明飞带着一半护卫匆匆离去,他突然想到,若楼主明日就要启程,那他虽不能跟随,但至少还来得及准备些东西。 于是权明飞一刻也不敢耽搁,脑中盘算着自家库房有何种东西是能让自家主上带上的。 “他怎么了?”方多病看着权明飞行色匆匆的模样有些不解 李莲花悠然的喝着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等二人慢悠悠的吃完早餐回到瑶池酒馆,管事的早就派了人在外头等着,一见到李莲花管事的一张脸笑的比花都灿烂。 “李先生回来了?”管事的快步走出门将李莲花迎进酒馆内。 李莲花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和方多病互看一眼跟随着刘管事的脚步走到后院的大亭台楼阁处 管事的撩起层层纱幔,白不虞和身着一身青绿碧纱的凌怀雨端坐其中,管事的朝凌怀雨笑道:“二小姐,李公子与袁公子回来了。” “嗯,刘管事,你带着其他人都下去吧。”凌怀雨淡淡道:“我们谈事期间,不许任何人到后院来。” “是。”管事的应了一声,转身走得飞快。 李莲花和方多病不知道凌怀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同时看向白不虞,白不虞瞪着大眼轻轻摇了摇头,她也是刚被管事的莫名其妙请来的。 凌怀雨从座位上站起来缓步走至李莲花面前,然后不发一言跪的干脆:“怀雨昨夜得主上所救,今日特意前来为之前失言冒犯主上之事请罪,还请主上责罚。” 凌怀雨这一跪跪的李莲花毫无准备,等李莲花反应过来顿觉头大如斗,这父女俩怎么回事,怎的连随便跪人这毛病都如此相似。 “凌姑娘快请起来。”李莲花想去扶凌怀雨,又觉男女授受不亲,此举实在不妥,便转头望向白不虞。 岂料白不虞稍稍抬了抬自己受伤的胳膊,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昨夜爹爹与我说了很多,怀雨先前莽撞,刁蛮任性,浑浑噩噩过了许多年,不知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这才让角念晴有了可趁之机。”凌怀雨抬头与李莲花对视,眼眶泛红眼中泛泪 “如今怀雨已决意痛改前非,与爹爹一起为主上效力,还望主上原谅怀雨之前的鲁莽与不敬。” 白不虞眼神四下乱瞟,一会看看李莲花一会又看看方多病,凌怀雨这话她实在是好奇的紧,怎么这没隔几日,凌怀雨竟突然改口称李莲花为主上了? “凌姑娘。”李莲花忽略白不虞投来的好奇的目光,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此前已与凌老板言明此事,李某不过是个江湖游医,并非你主上,你身上亦没有肩负任何,更何来为我效力这一说?” 第82章 主上无论做什么 都是主上 “主上这话,是还在怪怀雨了?”凌怀雨暗自垂了眼眸:“爹爹说主上志怀高远,我权氏一族只要还有后裔,无论主上认不认我们,我们都死生相随,任凭差遣。” “凌姑娘这话言重了。”方多病还以为凌怀雨此番前来又是来无理取闹的,却没承想是来认主的。 这就没多大事了,反正他爹已经是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如今再多一个凌怀雨倒也不是个事。 “凌姑娘你自己都说了,无论李莲花认不认你们都不要紧,在你们心里都早已奉其为主了,袁某说的可对?” 凌怀雨虽不明白方多病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是。” “那就行了,”方多病微微俯身朝凌怀雨做了个请起的姿势:“凌姑娘,袁某再多问一句,你们奉李莲花为主,是不是李莲花做什么决定你们都愿跟随?” “袁公子的意思是……”凌怀雨不解的望向方多病 “我的意思是哪怕李莲花一辈子都只做个江湖游医。”方多病道:“凌姑娘,你还愿意认他做主吗?” “自然愿意。”凌怀雨起身毫不犹豫的应道:“主上无论做什么,都是主上,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凌姑娘聪慧。”方多病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对凌怀雨灿然一笑:“既是如此,凌姑娘不必介怀,李莲花这人虽小气吧啦,但好在心胸开阔,是绝不会计较你之前的无心之失的。” 凌怀雨被方多病夸奖的微微红了脸颊,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来来来,大家有话坐下说。”方多病心情颇好的拉着李莲花坐下,转身又招呼凌怀雨道:“凌姑娘,你也别拘谨,你家主上没那么多规矩。” 这架势,好像瑶池酒馆是他方家的产业一般自如。 李莲花微微皱眉,一句你家主上听的他颇为不自在,等凌怀雨入座后李莲花轻咳一声对凌怀雨道:“凌姑娘,李某一介江湖散客,实在担不起姑娘这句主上,若凌姑娘不嫌弃,不如和凌老板一样唤我一声李楼主即可。” “是,”凌怀雨正色道:“主….哦,不,李楼主。” “凌姑娘,你与角姑娘相处多年,你可知道昨夜挟持你的人是谁?”李莲花问道 “楼主问的可是司南桥?”凌怀雨略略沉吟了一下,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此人我知道,我曾在角念晴身边见过一次。” “那还是五年前的事,那年我与角念晴上街游玩,在街角遇到个乞丐为了一个炊饼正和一群乞丐对峙,当时那少年乞丐身手不错,奈何寡不敌众,最后被那群乞丐围着拳打脚踢。” “当时我无意理会,但角念晴却起了兴致,最后不仅出手救了那个乞丐,还随手丢了二两银子给那个乞丐。” “后来那个乞丐收拾干净之后还来过凌府找过角念晴,我记得当时那乞丐还错将我认成了角念晴。” “那个乞丐就是司南桥?”白不虞问道 “不错。”凌怀雨点了点头:“当时那少年自称自己叫司南桥,因为他脸上有道疤,所以我印象还挺深的。再后来角念晴出来将其带走了,至于带去哪了,我就不知道了。” “如此想来,当年角念晴定是将司南桥养到了别处。”方多病道:“角念晴此人心思谋略和野心都不可小觑,如今趁着她未成气候,不可再放任其为祸江湖了。” 否则难免其不会成为第二个角丽谯。 李莲花点了点头,方多病所说的亦是他所思虑的。 “小宝,你即刻给四顾门的乔姑娘去一封信,申明一下其中利害,让四顾门的人提防和打探一下角念晴的动向。” “嗯。”方多病点了点头站起身:“事不宜迟,我现在就给乔婉娩乔姑娘写信。” 说完方多病就提着尔雅剑离开了。 凌怀雨眼神跟随着方多病水蓝色的身影消失在纱幔之后,眼中多了一丝掩饰不住落寞。 李莲花和白不虞见此纷纷低下头很有默契的开始研究起桌上的干果点心来。 不多久,凌怀雨就主动起身告辞,偌大的亭台中只剩下白不虞和李莲花二人。 李莲花走过去将亭台中央两侧的纱幔系好,此时阳光正好,一阵风将一旁的桃花树上的花瓣卷落进亭子里。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桃花香,再配这亭子外的江南水景,还颇具诗情画意之感。 李莲花走到亭台边迎着太阳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瞥眼看见亭子旁那颗大桃树上蹲着一只胖乎乎五彩斑斓的小雀鸟,正脑袋一点一点地歪头小憩,他从未见过,顿时觉得稀奇可爱的紧,便转身想招呼白不虞来看 “不虞姑……”李莲花一转身,却见白不虞脸贴着石桌,半眯着眼睛沐浴着阳光,一副灵魂出窍昏昏欲睡的模样 “嗯?”白不虞眼里没有半点景色,只是昏沉沉间觉得这桃花就这么飘落下来未免有点太可惜了,要是能取来做成点心或者桃花酿就好了。 “我……无事。”李莲花微微笑了笑,不知怎么的,李莲花突然觉得白不虞与桃树上那只胖雀鸟有六七分神似,李莲花笑着摇了摇头,忍俊不禁。 正这么想着,从天空中传来一声隼叫,那正打盹的小雀鸟被鹰隼的鸣叫惊醒,立马扑棱着小翅膀逃命去了。 李莲花抬起头,一只鹰隼盘旋在上空,李莲花想起陆云山所说的,难不成这鹰隼就是角念晴用来向陆云山和祝烨取情报的鹰隼吗? 李莲花扫了一眼桌上,正想随便寻摸一样东西将此鸟打下来的时候,酒馆二楼的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方多病从里面探出头来朝着那鸟吹了一声脆哨,那鹰隼就乖乖盘旋了两圈最后落到了方多病的窗沿上 “李小花,你干嘛呢?”方多病看李莲花负手而立站在亭阁外,面上带一丝警戒之色,吓得他也四下张望了一番,却什么也没发现。 方多病取下鹰隼脚上的书信看了两眼便朝李莲花大声道:“是杨昀春那小子写的回信,他说他就在附近,明日巳时便能赶到桃窑。” 第83章 杨昀春 杨昀春一路快马加鞭赶至桃窑,先是在城外十里桃林见到了传闻中的莲花楼。 杨昀春早就听闻方多病拉着莲花楼到处寻找李莲花,所以在此见到莲花楼他并不觉得意外,令他意外的是,他在莲花楼里碰到了笛飞声。 彼此的笛飞声手上提着一只烧鸡坐在莲花楼门口,他随手扯下一只鸡腿就将还剩余的大半只烧鸡丢给了在他身侧摇头晃脑甩尾巴的狐狸精。 杨昀春一行勒停了马儿停驻在莲花楼前,本来杨昀春以为莲花楼内是方多病这才和众人赶过来瞧瞧的,没想到却在此碰上了笛飞声。 一时之间两方气氛有些微妙起来,杨昀春吃不准笛飞声的脾气,仓促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有那狐狸精叼着半只烧鸡在这空气都恨不得沉凝的气氛中尾巴欢快的摇到飞起。 笛飞声坐在莲花楼的台阶上,先是不紧不慢的啃完手上的鸡腿,又将骨头丢给狐狸精,这才缓缓的抬起眼眸望向杨昀春一行。 杨昀春捏紧手里的剑,目光沉沉的迎上笛飞声的视线,就在他猜算若他们与笛飞声开打此战能有几分胜算的时候 笛飞声率先挪开了视线,站起来仿若他们是空气那般,一言不发转身走进了莲花楼。 杨昀春和他身后的同僚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来此是来办案的,谁也不想无端惹事。 更何况这位还是位不好惹的主。 于是在笛飞声关门的瞬间杨昀春毫不犹豫的夹了夹马腹,带着一干人又浩浩荡荡的继续朝桃窑城内飞驰而去。 杨昀春和众人来到桃窑镇的衙门,方多病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二人见面简单寒暄了两句之后,方多病便将角念晴逃脱一事和江湖中人失踪一事和杨昀春细说了一番。 江湖之事虽不归皇城司管辖,但方多病稍稍跟杨昀春挑着透露了一下角念晴与南胤的关系,果不其然,杨昀春的面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又是南胤。”杨昀春一皱眉:“上次接到你从青石镇发出的信函之后,我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亲自带人去了一趟安家村。” “宗政明珠目前下落不明,我们安插在丞相府的查探的人也屡次不知所踪,看来此事绝非巧合。” 方多病沉吟道:“宗政明珠带走了尸蕈,他千辛万苦在安家村培育出这等阴邪之物,定是有所筹谋。可惜帮他养尸蕈的温年死了,否则怎么都能从他嘴里再套出点什么来。” “安家村和桃窑镇的两件事情都牵扯到百年前的南胤,”杨昀春神色极为认真:“这南胤不过是一个早已覆灭百年的边陲小国,怎么时至今日还仍阴魂不散的。” “咳咳….”方多病低头干咳了两下,这话他可没法接。 “对了,方才我来时在桃窑镇外的莲花楼里遇到了笛飞声。”杨昀春迟疑一下,望向方多病道:“方少爷难不成这段时日都是和笛飞声在一起寻找李莲花吗?” “你碰到大木头啦?”方多病上下扫了一眼杨昀春,见他貌似无事才继续道:“怎么样?那大木头没有为难你吧?” “这倒是没有。”杨昀春摇了摇头,语气似仍不放心:“方少爷,请恕昀春多管闲事,这笛飞声乃是金鸳盟的盟主,你和他在一起,不仅与声名有碍,还会让昭翎公主担心。” “无事,这大木头也是这两天才来的。”方多病无所谓地挥了挥手,然后似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捏:“杨昀春…..昭翎公主……最近如何?” “公主挺好的,”杨昀春含笑道:“不瞒方少爷,昭翎公主知道我要来此处,还特意托她身边的嬷嬷来与我说,若我能见到方少爷,一定要帮她将此物交给您。” 杨昀春从怀里掏出一个粉色的小荷包,看起来针脚做工并不细致,甚至有些丑丑的,但方多病接过来拿在手里,却喜欢得不行。 “听公主身边的嬷嬷说,这是公主听说我要来连夜赶制的,”杨昀春顿了一下,思忖着开口:“方多病,这李莲花你都找了许久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虽说这江湖上上下下都在找李莲花,四顾门在找,百川院在找,方多病在找连金鸳盟的笛飞声也在找,但这都过去小半年了,依旧一无所获。 杨昀春虽也担心李莲花,但更心系昭翎公主。 这方多病带着莲花楼一日不归,昭翎公主就一日等在皇城,虽然公主毫无怨言,但联姻之事不仅只是明面上那么简单,此事也事关朝堂。 如今丞相一党也蠢蠢欲动,这时间拖得久了,难保中间不会出什么岔子。 “这点我心中有数,你就别操心了。”方多病细心的将香囊收好挂在腰间,又摸了摸袖口放桃花珠钗的位置,思虑了一下,还是决定下次亲手再将此物交给昭翎公主。 “行了,这事我也大概跟你交代完了,你在桃窑镇内,若还有什么不明的,就去找瑶池酒馆的凌老板。” 方多病站起来朝杨昀春道:“本少爷有事,不便多留,今日便要启程,若我途中再得到什么关于宗政明珠和角念晴的消息,本少爷在与你联系。” “你要走?怎的如此匆忙?”杨昀春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至少能与方多病再叙叙旧,没想到方多病如此着急就要走。 “是啊。“方多病一边提步往外走一边嘴里絮絮念着:“你也知道那大魔头的脾气,本来我们昨日就该启程了,要不是事关重大,我也不会特意留到等你来此接手,行了行了,你与我都忙,就不必相送了,你我有缘再会吧。” 方多病说完这番话就人就已经走到了衙门口,看出来确实是非常急了,杨昀春一句再会含在嘴里却不知道要跟谁说了,只能含着笑摇了摇头。 “大人,属下方才去查探了一下,这桃窑镇的知府和衙役上上下下皆是草包,不仅完全不知道春日宴上有人失踪,连今年要进贡给圣上的贡品也出了岔子。他们也是这会子打开库房才刚发现的。” 杨昀春的视线从门口挪了回来,他微微皱眉朝那前来禀报的人道:“竟如此无能?也罢,看来我们是要在此待上几日了。” 怪不得方多病这小子着急把这烂摊子丢给自己,杨昀春叹了口气:“走吧,先去库房看看。” 第84章 离别 瑶池酒馆—— 李莲花将他几件衣衫细心折叠好收进小包裹里,然后又将权明飞送他的白狐裘抖了抖灰在床榻边仔细放好,做完这一切,李莲花才拿起桌上的包裹心情颇好的打开房门缓步下楼。 权明飞和凌怀雨此时已经在楼下等了有半柱香的时间,见李莲花下来,权明飞和凌怀雨立刻恭敬的朝李莲花行了个礼 “李楼主。” “凌老板、凌姑娘。” 李莲花下了楼微微笑着朝这父女两颔了颔首回了个礼:“李莲花这几日承蒙凌老板和凌小姐照拂,今日就此别过,日后若凌老板得了什么消息或者有什么要事要转告李某,可传书至天机山庄,天机山庄自然会想办法将消息转交于我。” “楼主,”相较于李莲花的一脸轻快,权明飞则是怎么都明朗不起来。 权明飞抬眼望着李莲花几度欲言又止又硬生生将话压了下去,最后权明飞叹了口气侧身看了一眼凌怀雨,凌怀雨忙将手里的檀香木盒递给权明飞。 权明飞从那木盒里小心翼翼的将一枚泛着莹润粉紫色光泽的玉牌取了出来,低头双手奉到李莲花面前:“楼主,你走的匆忙,明飞思来想去一晚还是觉得不妥。这是我请城内最好的工匠连夜赶制的玉牌,是明飞的一片心意,还请楼主笑纳。” “不不不。”李莲花连连摆手,权明飞手中这块玉牌光是看着就价值不菲,如此贵重的东西他怎好平白无故的就拿了人家的 “楼主,实不相瞒,权某的私产遍布大熙境内,这瑶池酒馆只是其中之一,昨夜我已决意在各处建立情报网。”权明飞郑重道 这十余年来,他不问世事安稳懈怠的日子也过的太久了,如今既已寻回主上,他自然不能真的偏居在此安于享乐。 权明飞虽不知他主上的谋略,但他知晓要在这江湖和朝堂之间纵横谋划,首先第一要事,就是建立部署起属于他们自己的情报网。 他那么大个主上,若要寻他,还要靠别人的情报传递,说出去连权明飞自己都汗颜。 所以他连夜命人打造了此玉牌,就等着今日将它交予李莲花。 “楼主,你别小瞧了这玉牌,明飞已命人绘制了这玉牌的图案,并通知各店铺,日后楼主携此玉牌走到权某名下商铺,若有任何需要,他们都会任凭楼主差遣调动,替明飞为楼主效力。” “如此我便更不能收下了。”权明飞一解释,李莲花更觉得这玉牌简直是块烫手山芋,他是万万不能收的。 “若楼主执意不肯收,那明飞实在放心不下,只好与楼主随行。”权明飞直起身子,似下了什么决定那般一脸正色的看向凌怀雨:“雨儿,爹爹走后,你与刘管事多商议,你年纪尚小,需得多磨练一下气性。” “凌老板。” 李莲花简直哭笑不得,不是,这权明飞怎的如此死心眼。 “楼主。”权明飞垂首再次将玉牌奉至李莲花眼前,凌怀雨也在一旁目光殷切的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看了看玉牌又看了看两鬓已经出现白发的权明飞,长叹一口气后伸手将玉牌接了过来。 这玉牌沉甸甸的,正面雕刻着瑶池二字,背面则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粉紫色莲花,拿在手里温温润润,李莲花深知这块玉牌的份量,只是眼下,看权明飞的架势,他亦不得不先收下再作打算。 权明飞看着李莲花小心的将玉牌收入胸前,这才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李小花,”方多病推门而入,探头看向他们这边催促道:“可以出发了,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还有这门外这几辆马车是怎么回事啊,都堵的我进不来。” 李莲花“啊”了一声,不知道方多病在说什么,方多病也懒得多作解释,走过来拿起李莲花手上的包裹就往外走,边走嘴上还边念叨:“我们得赶紧出城,杨昀春这小子这会还在衙门,方才他们进城的时候就碰上了阿飞,还好这大木头没跟他们动手,不然更麻烦。” 李莲花跟在方多病身后出了门,这门外停着四五辆马车,有一辆是权明飞用来送自己出城的,白不虞早早的坐在里面,这会正撩开车帘往外头瞧 至于剩下这几辆是用来做什么,李莲花还真不知道,只是这阵仗颇大,几辆马车将原本宽敞的街道堵的严严实实的。 李莲花转头看向权明飞,权明飞笑的开朗,语气颇带些自豪道:“这是我昨夜从库房整理出来的一些物件,不知楼主缺什么,就都带上了些。” 李莲花扶额露出一丝苦笑:“凌老板有心了,只是我那莲花楼小的很,你准备的这些怕是都用不上。” “这…..” “凌老板放心,这一路上有小宝和阿飞在,还有凌老板你的玉牌,”李莲花笑着拍了拍胸口:“自然是一路顺意的,凌老板不必为我忧心。” “那好吧。”权明飞也不再坚持,反正他家主上收下了玉牌,这些旁的物件,也不重要,带不带也就遂了主上的心意吧。 李莲花在权明飞的目送下上了马车,权明飞虽心中百感交集却只能对着马车朗声道一句:“凌某恭送李楼主,望楼主一路顺风,百事顺意,凌某在此静候楼主回来。” 李莲花坐在马车里听到权明飞的话原本想打开帘子回些什么的,话到嘴边却发现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便索性作罢坐到一边半眯着眼小憩。 方多病骑着马走过来,嘴角噙笑在马背上对着权明飞拱了拱手道:“凌老板、凌小姐,袁某在此别过了。” “袁公子慢走。”权明飞道 凌怀雨怔怔的瞧着马背上的方多病,身姿挺拔眉目疏朗,言笑间透着少年侠气。 只是这样的人,经此一别,凌怀雨不知此生还有没有缘再与其相见。 “袁公子…..”凌怀雨忍不住出声唤住方多病 方多病勒停了马一脸笑意地望向凌怀雨:“凌小姐何事?” “我…..”凌怀雨刚想说什么,瞥眼间却瞧见方多病腰侧挂着的那个粉红色香囊,料子上乘却绣工拙劣,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凌怀雨心间一颤,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才挤出一个笑来:“无事,袁公子慢走。” 原来,终究,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第85章 种萝卜 清晨的山野间,山雾还未完全散去,一老头背着个锄头早早的就来到自家田地上。等他哼次哼次的埋头苦干将自家那一小块田地锄了个遍,刚准备坐下来歇一歇时,山雾不知何时散去了。 小老头一抬头,在他眼前不远处的出现的不是他日日所见熟悉的那几座大山,而是不知道何时凭空出现的一座二层小楼。 老头迷瞪着眼不可置信的把眼睛揉了又揉,这块荒地他昨儿才来过,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夜之间这荒地上怎么还长出房子来了? 那老头撂下锄头,呆愣愣的走到那座楼前细细打量,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有吵闹声从楼内传来。 老头正想凑近点再瞧瞧,突然那扇画着莲花图案的门被“嘭”的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青衣素衫的青年,只见那青年容貌文雅,五官清俊,真真是生的非常好看。 只是现在那青年好看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他兀自从屋内走出来,手里提着一把子菜,正欲坐下择菜的时突然抬眼间就看到了正往他这处好奇打量的老头子。 那青年忙换上一副温和的笑热情的朝老人家打招呼:“这位老人家,早上好啊。” “啊….啊….”那老头应了两声才讷讷回道:“早上好。” “老人家,您是在种菜吗?”那青年也就是李莲花放下手里的菜走到老头身边,望着他刚翻完的那块地眼里充满欣喜的继续道:“这春日里种萝卜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啊,对对对。”老头跟着点了点头附和道:“种萝卜,种萝卜好。” 老头又回头望了望那座二层小木楼,有点好奇的问眼前这个青年人:“这位小后生,这座房子是你拉来这里的吗?” “啊,房子,”李莲花点了点头,目光还是望着那块地:“是啊。” 老头看那房子的四角都被安上了轮子,不由的啧啧感叹了一声这年轻人脑子就是好使,这都给房子装上轮子拉着到处跑了。 “李莲花,你在干什么呢!” 方多病一大早就被笛飞声气的够呛,偏偏李莲花这家伙还处处向着那大木头,可这把方多病气的不行,这会出来就是想找李莲花好好说道说道。 “方小宝,你快过来。”李莲花心情颇好的朝方多病招了招手:“这位老伯正在这里种萝卜呢。” 种萝卜就种萝卜,方多病不知道李莲花在高兴些什么,但方多病还是乖乖走了过去,和李莲花一起望着那块刚翻好的地。 老头挠了挠脑袋,他好像第一次觉得,种萝卜也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否则这两年轻人对着一块空地有什么可研究的呢。 “这萝卜种下去,什么时候能发芽呢?”方多病问 “大概五六天吧。”李莲花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那我们现在在看什么呢?”方多病微微皱眉话锋一转道:“我记得不虞姑娘是让你出来择菜的,李莲花,你的菜呢?”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的看着自己两手空空的手,这才想起那把菜被自己丢在了莲花楼的门口,李莲花一边回过去拾起台阶上的菜一边还不忘跟那老人家继续攀谈 “老人家,您用过早膳了吗?没用过的话,若不嫌弃,可以来我这小楼里喝上一碗米粥,再歇上一歇。” “不必了不必了。”老头摆了摆手,抬头望了望天色,转头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农具来,他本来今天带的白菜种子,不过他突然改变主意了,觉得种萝卜也不错。 于是老头慢慢悠悠的收拾好农具,跟李莲花打了声招呼后便回家了。 李莲花将那把菜仔细挑拣清洗一番后提着菜回到莲花楼。 因为笛飞声的加入,这莲花楼如今是真的小的捉襟见肘,由于二楼的房间腾出来让给了白不虞,这一楼要支下三个床铺自然是十分勉强的。 虽然笛飞声表示自己站着也能睡,但李莲花也不能真让这堂堂金鸳盟的盟主在他的莲花楼里站着睡,硬是在地上用厚厚的被褥打了两个地铺,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让方多病和笛飞声这两个冤家从睁眼斗嘴到闭眼,有时候这二人甚至连睡觉都恨不得跟对方过上个一招半式的。 李莲花虽头疼,却拿这两个幼稚鬼毫无办法,他俩不合起伙把他这楼拆了,就算给面子了。 李莲花走到厨房把那把青菜顺手丢进熬煮的冒泡的米粥里,刚想去拿一旁的盐罐却发现他原先放佐料的地方现在是半个罐子也寻不见了,李莲花四下寻摸了一番也一无所获只好回过头问一旁的白不虞 “不虞姑娘,我放在这里的盐罐糖罐你放哪去了?” “收起来了。”白不虞一脸理所当然地回道 “为何要收起来?” “因为你。”白不虞十分无语的看着白粥上飘着的整株整株的青菜,她不过是一眼没注意而已,他怎么又往里瞎丢东西。 白不虞小脸皱成一团,语调无力的朝李莲花道:“从现在开始,你离我的锅远一些。” 李莲花只能回到木桌前拿起他之前丢在桌上的菜谱重新开始研究起来。 方多病坐在李莲花对面,见他坐下,便动手给李莲花倒了一杯茶。 “我们从桃窑镇出来也快三四日了,我刚才研究了一下地图,也询问了不虞姑娘。再有两日左右的路程,我们差不多就能到九桃山了。” 李莲花拿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端起茶杯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一下淡淡道:“嗯,没想到竟这样快。” “快什么快,要不是这一路上你坚持不肯走夜路,若我们日夜兼程本应今日就到了的。”方多病瞪了李莲花一眼又侧眸瞧向正在床上打坐的笛飞声:“这大木头都说他能驾车赶夜路了,偏你不肯。” 李莲花抬手轻咳了一声淡笑道:“夜路难行,左右也不是什么急事,自然也不差这两日了。” “李莲花!”方多病简直拿他没有办法,想当初他带李莲花去云隐山找岑婆他也是如此,方多病急的不行,可他呢,却是一点不着急,根本没有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 “好好好。”李莲花对着方多病轻笑了一下,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轻浅浅的叹了一口气:“不说了,饿了。” 第86章 黑熊 日头西沉的时候,李莲花又借着夜路难行,硬是让方多病将莲花楼停在一处山坳之中。 方多病见四周群山环绕,山道又因鲜少有人经过导致枝杈横生,便也不再坚持赶路,找了个相对开阔之处将莲花楼停了下来。 入夜后,山中水汽充足,很快便弥漫起了大雾。 李莲花先将小桌子搬至门外,又兴冲冲的在桌旁生了一堆篝火,最后又从灶台下翻出几个红薯来架在火上慢慢的烤着。 方多病见他衣衫穿的单薄又不想扫了他的性,就回屋里将他的斗篷取来给他披上。 “我们离九桃山还有多久的行程?”笛飞声抬头看了看周边的雾气,大有越来越浓的架势。 这种山坳人迹罕至,山中多野兽,今日停留于此实在不是个明智的举动。 “若明日天明就出发,至多后日,就能到九桃山。”方多病随手往火堆里丢了根柴禾,山中潮湿,柴禾受了潮,火堆燃的自然也不旺。 “后日到了我祖母那里,我与李莲花先进去,我祖母不喜江湖中人,”白不虞啃着手里的鸡腿眼神来回瞥方多病和笛飞声:“你俩江湖气太重,还是先在莲花楼外等我们吧。” “我…..”方多病刚想出言反驳,就听笛飞声在旁轻哼一声:“本座倒是无所谓,若虞娘子治不好你,李莲花,你还是趁早随本座启程回金鸳盟, 药魔虽然不济,但保你的命还是可以的。” “喂,我说你这大木头,少在这里乌鸦嘴行不行。”方多病对着笛飞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怎么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金鸳盟的药魔没事研究什么碧茶之毒,研究出来也就算了,还偏偏连自己都没办法解此毒,李莲花用得着受那么多年碧茶寒毒吗。” “也对。”笛飞声这次难得的没反驳方多病,而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我回去就让药魔也饮下此毒,若他解的了毒也就罢了,若解不了毒,死了就死了。” “好了好了,”李莲花有点头疼,这二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李莲花将手放到火堆上烤了一会,低低咳嗽了两声:“这火堆也不暖,今晚的柴禾还够用吗?” “应当是够了吧。”方多病说着转头望向笛飞声道:“喂,阿飞,今天我让你去外头多砍些干柴回来,你去了吗?” 笛飞声给了方多病一眼刀,放下筷子淡淡开口道:“谁给你的胆子指使本座砍柴捡木头的?” “你居然没去?”方多病可算逮了机会了,他指着桌上的饭菜对着笛飞声振振有词道:“让你去砍柴怎么了?那本少爷还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吃呢。” “再说了你背个这么大的刀,不用来砍柴还能干什么,而且这么冷的天,没有柴禾,这李莲花晚上受不得寒你不知道啊。我看你这大木头就是没放将李莲花的寒症在心上。” “啰嗦。”笛飞声冷声打断方多病的话,看了看李莲花,又斜睨了方多病一眼,站起身转身走进大雾之中 “喂,你这大木头去哪啊?”方多病嘴角噙着坏笑明知故问的在他身后喊道 “你不是让本座去砍柴吗,本座这就给你砍一棵树回来烧。”笛飞声的声音从大雾里传来 方多病回头冲着李莲花挑了挑眉,心情舒畅的弯起嘴角:“这个自大狂,跟本少爷斗嘴,你还嫩点。” 李莲花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往莲花楼走,还没走两步,就听见树林之中传来什么响动,很轻,像是某种动物不小心踩到树枝的声音。 狐狸精原本正睡的香甜,此时也突然睁开眼动了动耳朵与李莲花四目相对。 李莲花停滞了一下,回过身拍了拍白不虞的后脑袋,这小丫头吃的心满意足,虽然只有一只手能动,但也丝毫没有耽误她吃喝。 白不虞吃的正欢,被李莲花拍了脑袋后立刻抬起头十分困惑的望向李莲花:“怎么了?” “夜深露重,不虞姑娘用完膳了,不如早点上楼休息。”李莲花环视了一下四周,不知怎得,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盯着他们这里。 “李小花,你怎么了?”方多病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觉察出什么不对来,面上带着笑又顺手将另一只鸡腿夹到白不虞碗里:“不虞姑娘,多吃点。” 这快到九桃山了,方多病既是期待又是紧张,对白不虞的态度也愈发殷勤起来,他有很强烈的预感,这传闻中的医仙虞娘子定有办法能解李莲花身上的碧茶之毒。 “咔哒。”一声清脆的枝桠断裂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这次的动静不小,连方多病也有所警觉起来。 狐狸精更是冲着一个方向大声吠叫起来。 “方小宝,你的剑呢?”李莲花沉声道 “放在莲花楼内了。”方多病声音有些懊恼:“李莲花,你说这深山里能跑出来什么东西?” “那可不好说。”能闹出这种动静的东西,体格肯定也小不了。 “管它是什么,一会抓了给你补补。”方多病声音沉了沉:“李莲花,你先带着白不虞回楼里,还有狐狸精,我来对付这东西。” “不虞姑娘,你先随我进去。”李莲花将白不虞护至身后,二人没走几步路,从不远处就传来重物奔跑的声音,方多病眸色一冷,冲着李莲花大声道:“李小花,快跑。” 李莲花带着白不虞加快脚步一旋身进了莲花楼,李莲花抓起方多病挂在墙上的尔雅剑对着白不虞说了声:“躲好,别出来。”后便提着剑出了楼。 “什么东西?”方多病借着火堆的亮光只觉得有一大坨巨大的黑色的东西朝自己冲过来,等那团黑影来到方多病面前,方多病才猛吸一口冷气,这一坨的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居然是一头巨大的黑熊。 那头黑熊冲到方多病面前带着掌风一巴掌拍下来,方多病忙不迭的后退两步闪身避开,那黑熊一掌拍在方多病身后的木桌上,李莲花那张小木桌简直不堪一击,立刻碎成木头渣子。 这黑熊攻击没有任何技巧,全靠蛮力。此时一击不成,更是恼羞成怒,拖着笨重的身体追着方多病不放。 方多病借着轻功勉强左躲右闪,又不敢离火堆太远怕视线受阻,又不敢往莲花楼方向跑,一时间十分被动。 “阿飞!你这自大狂!大混蛋!”方多病忍不住怒吼:“你砍个破木头砍到哪去啦!” 第87章 没憋好屁 李莲花刚出莲花楼,就看到方多病被大黑熊追的四处乱蹿,嘴里还不忘骂着笛飞声,不知为何,李莲花有点想笑。 李莲花心念一动,喊了一句:“方小宝,接剑。”尔后抬手拍了拍剑鞘,尔雅剑在黑夜中寒光一闪,方多病足间轻点,一个回身就将尔雅剑牢牢的接在了手里。 李莲花微微笑一下,隔着夜色深深的望了方多病一眼又不舍的看了看脚边的狐狸精,下一秒转身运起内力,婆娑步起,消失在茫茫大雾之中。 “李小花!李莲花!”方多病还没反应过来,那抹青衫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老狐狸这两天就没憋好屁! 方多病下意识的想运功去追,奈何身后的大熊瞎子实在缠人,那破爪子左一掌右一掌的刨过来,方多病眼眶气得通红,终于抓住那大笨熊喘息的间隙,身形跃起,一剑刺透那浑厚的熊爪将其死死的钉在地上。 那大黑熊吃痛,瞬间暴怒,猛的咆哮一声,一个发力将熊爪连同尔雅剑从地上生生拔起。 方多病暗叫不好,他实在太大意了,这玩意又不是人,真要发了狂还真不好对付。 那黑熊见苦追不到方多病,又吃了大亏,整个熊狂躁的不行,此时又听到狐狸精的吼叫,那黑熊突然顿了一下,扭过头朝着莲花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方多病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那黑熊嘶吼一声,放弃攻击方多病反而朝着莲华楼的方向猛冲过去。 不好,不虞姑娘还在里面! 方多病来不及想太多,捡起地上的尔雅剑就要朝着那黑熊敦实的后背刺去,就在那黑熊快扑上莲花楼的时候,一根硕大的木桩子从浓雾中凌空飞来,那黑熊措不及防,被那厚实的木桩子从侧面重重击中,黑熊哀嚎着趔趄了一下,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时的笛飞声从大雾中现身,他双手抱臂,看了一眼那大熊瞎子满脸嫌弃的对着方多病道:“方多病,这东西你从哪招惹来的?” “别废话了。”方多病冷着脸,趁着黑熊还没缓过劲来,一剑从后背对准那熊的心脏刺入贯穿,那黑熊在地上抽搐挣扎了两下就彻底不动了。 “李莲花那老狐狸又跑了!”方多病将剑从黑熊体内抽出来,声音发抖,似乎忍着天大的委屈朝笛飞声吼道:“笛飞声,李莲花那混账东西又跑了!” “方多病!”笛飞声闻言神态一僵,面上隐隐含着怒气慢声道:“李莲花,他可真是好样的。” 方多病和笛飞声互相对视一眼,白不虞也从莲花楼内探出个脑袋来,三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一会,然后白不虞望着这四周茫茫大雾抓了抓脑袋:“虽然我提前在他身上下了追踪粉,但这山雾实在太大了,你们能找到他吗?” “当然。” “自然。” “好吧。”白不虞点了点头,蹲下身子摸了摸狐狸精的脑袋将一个小木盒放到狐狸精鼻子前让它仔细的嗅了嗅然后轻笑道:“狐狸精,真乖,这下找李莲花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狐狸精汪汪叫了两声,飞快的摇着尾巴来到方多病和笛飞声面前。 “不虞姑娘,我们去将那老狐狸带回来,你一个人在此要多多小心。”方多病随手从火堆里捡起两根未燃尽的柴火,将其中一根丢给笛飞声:“大木头,走吧。” 白不虞看着这二人一狗消失在白雾中,又看了一眼倒在莲花楼前那么巨大的一只黑熊,说真的,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黑熊和熊掌。 白不虞忍了忍没忍住,跑过去端详起那黑熊的熊爪来,这爪子足足比她两个脑袋还要大,白不虞蹲在地上比划了一下心里乐颠颠的想,明儿个她就让李莲花将这黑熊的四个熊掌卸下来送去给祖母。 这么大的熊掌可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药材。 若是哄的祖母开心,那她偷跑出来的事,祖母或许就不会跟她计较了。 白不虞心情愉快的站起身,悠悠然然的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去喽。 “我猜的果然不错,李莲花这老狐狸这两天拼命拖延去九桃山的时间,就是在找机会溜走,”方多病举着火把跟在狐狸精后面,这夜晚的山间时不时就有飞禽走兽被惊醒的声音,这山林如此之大,虽然有白不虞的追踪粉,但李莲花这老狐狸用的是婆娑步,狐狸精找起来还是不得不费上一番功夫的。 “还好本少爷吃了他无数次亏,早有防备,”方多病恨恨道:“不然今日就又被这老狐狸给逃走了。” 笛飞声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多病,原先方多病与他来说李莲花可能花会想办法逃走他还不太相信。 如今他倒是有些可怜方多病了,看他防李莲花防的如此熟练的模样。 看来之前早不知道被丢下多少回了。 “李莲花用的是婆娑步,你和那小姑娘的办法到底靠不靠谱?” 笛飞声看着狐狸精忙碌的到处嗅来嗅去,好一会才能辨别出李莲花离去的方向,若是靠这个速度找李莲花,人都跑出去八十里地了,他们还在这里瞎转悠。 “你以为李小花还剩下多少内力?”方多病没好气的白了笛飞声一眼:“以他现在的状况,用婆娑步根本撑不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也就是跑的时候体面点,现在指不定挂在哪棵树上歇息呢。” “而且不虞姑娘说了,她下的这个追踪粉,一旦沾上,十天半个月都别想洗掉。你若想找李莲花,就相信狐狸精的,跟上。” 李莲花掠过一片竹林,刚好觉得内力不济,便斜飞入竹林间,找到一块凸起的岩石靠在石头上歇了歇,这身体果然一日不如一日了,这才刚用了一点内力,就头晕眼花的,李莲花露出一丝苦笑。 山间的风吹着竹林的竹叶哗啦啦的响,李莲花靠坐在岩石上呆呆的发愣,跑是跑出来了,但下一步要去哪,要做什么。 李莲花压根没有一点打算。 第88章 白跑了 天光微亮,太阳初升的时候,山间的浓雾也散去一些,李莲花在竹林歇了一会,也没什么方向感就凭着直觉在山中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行至山下的时候,李莲花碰到了两个进山打猎的兄弟,他们在山脚一处小溪流旁生了火,见李莲花独自一人从山上走下来,都有些微微吃惊。 这山连他们这些经验老道熟门熟路的猎户都不敢摸黑进山,怕遇上猛兽,这人是怎么安然无恙的在山上待一晚上的? “二位小兄弟,可否让在下讨口热水喝?”李莲花温文尔雅的朝两个猎户笑了笑温声询问道 “可….可以。”那个年纪稍小一点的猎户点了点头,他自小生活在山间,接触的都是些糙汉子,还从未见过如此这般文雅脱俗、气质出尘的人。 那猎户将自己用的木头碗用袖子擦了擦,后又觉得不妥,又将那木碗拿去溪边洗了洗这才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水递到李莲花面前 “给,你….你喝吧。” “有劳。”李莲花接过水碗笑了笑,又问:“敢问小兄弟此处是何处,离最近的村庄还有多少路啊?” “你从山上下来,竟不知此处是何处吗?”那稍稍年长些猎户上上下下扫了一眼李莲花,眼神充满狐疑之色 “实不相瞒,在下也是与朋友无意间误闯此山,昨夜我们在山中遇到了黑熊,情急之下我与朋友便分头逃窜。”李莲花道 “我想着若是附近有村庄,我便去那边等我的朋友,也不至于走散了。” 那稍稍年长些的猎户看了看李莲花,见他膝间有脏污,衣衫也被刮破,确实像是遇到野兽匆忙逃命的样子,心里也就信了七分。 殊不知这脏污和刮破的衣衫都是昨夜李莲花一路着急下山又视线不佳摔倒了好几次所致。 “沿着这溪流往北走,八九里外有一个小村子,你若想等你朋友尽可去那里等。”那年长些的猎户小哥指了指北边的方向,说完又低声补了一句:“不过你倒是命大,就是不知道你那朋友有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昨夜遇到这山间最凶的大黑熊,能不能跑出来还两说呢。” “阿娄哥。”那年轻的猎户小哥用手捅了捅那人,又朝李莲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这位先生,你别怪阿娄哥,他说话直,没有别的意思,你的朋友肯定跟你一样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有事的。” 猎户小哥不知该称呼李莲花什么,不过在他们村,最斯文有礼的就是村头的教书先生,小哥便也称呼李莲花为先生。 “我哪有说错。”那个叫阿娄的小哥撇了撇嘴:“这山上一年要死多少个人在那黑熊手里,我这也是好心,与其让他抱着希望傻乎乎的等在村里,还不如……” 阿娄的剩下半句话噎在喉咙里,因为他见到不远处的山上分明有两个人带着一只狗从山上缓缓走下来。 真的斜了门了,今儿个这山上怎么这么热闹? “哎,”阿娄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示意他往山上瞧:“你说的朋友,是不是就是山上带着条狗那两个?” 李莲花正在低头喝水,闻言他心头一急,那口水就呛在喉咙里,呛的他低头咳嗽不止。 不是?这什么速度?枉费他顶着大雾摸黑下山,那他摔得那几次怎么算? 早知这样,他还跑什么? “李莲花!”方多病老远就看到山下有人,正想着一会刚好可以上前询问一下李莲花的去向,没承想还没等走近呢,就一眼瞥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阿飞。”方多病话音未落,身旁的笛飞声就身形一闪,朝着山下飞身掠去。 李莲花也懒得跑了,折腾一晚上,他此刻又累又困。 更重要的是,他没自信此刻的自己能跑过方多病和笛飞声。 “李莲花。”笛飞声落在三人面前,他开口,语气没什么起伏看着李莲花的吐出两个字:“解释。” 那猎户两兄弟,何时见过这种武功高强的人,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说话,看向笛飞声的眼神既带着害怕又带着崇拜。 “我走累了,讨口水喝。”李莲花轻抬眉头,丝毫没有要回答笛飞声问题的意思,只见他先是慢悠悠的喝完碗里的水,然后朝着两兄弟微微笑了笑,最后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拂了拂膝盖的脏污对着笛飞声和刚赶到的方多病道:“行了,我们走吧。” “先生。”年轻的猎户小哥见李莲花要走忙出声开口道:“我就说了,你朋友福大命大,绝对不会出事的。” 李莲花朝小哥露出个真挚的笑来,十分认真的回了句:“不错,借你吉言了。” 这一夜逃窜的代价就是,李莲花被押回莲花楼的路上,方多病赌气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笛飞声本来就惜字如金,哪怕李莲花试图跟他搭话,笛飞声也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弄的李莲花很是没趣。 只有狐狸精不计前嫌,跟在李莲花脚边时不时的就要拿头去蹭李莲花的腿。 “哎呦哎呦,不行不行,我的脚受伤了,实在是走不动了。”李莲花见二人都不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一块山石上,一边揉着膝盖一边朝二人摆手:“我这膝盖昨夜下山的时候磕到了,如今疼的厉害,实在走不了了,让我歇歇再走吧。” “膝盖受伤了?”方多病方才就瞧见李莲花膝盖处有摔过的痕迹,只是忍着不问,如今听李莲花说膝盖疼,方多病脸上隐隐出现担忧之色:“让我…..” 方多病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他敛下脸上担忧的神色,转身对着笛飞声道:“大木头,他若是走不动了,不如你把他打晕了扛回莲花楼,省的他一天天的净想着怎么丢下我们逃走。” 笛飞声扯了扯嘴角,当真上前一步淡淡道:“可以。” 李莲花见笛飞声不像开玩笑忙往后缩了缩,没好气的瞪了笛飞声一眼:“我说阿飞,你怎么也跟方小宝学坏了?能走能走,我自己能走,行了吧?” 第89章 你想跑,绝无可能 “李莲花,”方多病抱着双臂和笛飞声一左一右挡住李莲花的去路,有些事他必须现在就要说清楚,一刻也不能让这老狐狸再试图想要糊弄过去了 “现在还没回莲花楼,不虞姑娘也不在这里,这里只有我和阿飞,不如我们来把话说清楚吧,”方多病深吸了一口气与李莲花四目相对:“你究竟为何不愿去九桃山让虞娘子为你医治?” “方小宝。”李莲花想要站起来,却被笛飞声一把按回岩石上,笛飞声神色淡然的瞧着李莲花,还是那一句:“解释。” 李莲花无奈扶额,看这二人这架势,想要糊弄过去怕是行不通了。 “方小宝,就算到了九桃山,我的身体我清楚,我见诊过那么多神医,就算他们医术再高明,再如何妙手回春也救不了一个毒入骨血之人。”李莲花说到此处不由自嘲的笑了一下:“这江湖传闻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李莲花亦是我这样一个半点医术不通的骗子,我不想去九桃山,不过是不想让你和阿飞再次失望。” “可这次不一样,不虞姑娘她……”方多病着急道 “不虞姑娘以血为药替我压制碧茶之毒。”李莲花沉下眉眼,眼中情绪复杂:“方小宝,你应当知晓无论何种原因我都不可能再用此法。” “可是……”方多病纵然知道以李莲花的性子,既然知道了,断然是不会让白不虞再继续放血为他治疗的。 可是忘川花已经没了,方多病也不愿意错过这唯一一个可以替李莲花续命的机会。 既然不虞姑娘的血能救李莲花的命,那不虞姑娘的祖母医仙虞娘子也一定会有办法可以帮李莲花解了这身上的碧茶之毒。 一定有办法的! “那小姑娘竟是以血为药。”笛飞声抿了抿唇哼笑一声:“果然有趣。” “阿飞,我可告诉你,你可别打白姑娘的主意。”李莲花眉毛狠狠跳了一下,他瞪了笛飞声一眼,没办法,以他对老笛的了解,他搞不好还真会将白不虞绑走放血为他解毒。 “不能吗?”笛飞声语气颇为可惜 “绝对不能。”李莲花正色道 笛飞声过了半晌才模棱两可的继续道:“既然你不愿意去九桃山,那便随我回金鸳盟,我倾全力为你寻那天下灵药至宝,总有一样能吊住你这条命。” 至于那个小姑娘,他自然会让无颜将人一起“请”回金鸳盟。 他可不是什么武林正道,他做事的原则只有一条,那就是只求本心,能救李莲花命的机会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行。“方多病拧眉道:“我们已经到了九桃山这里,不管这虞娘子能不能解你的毒,李莲花,这九桃山,你去也得去,不去,我将你点了穴,丢也要将你丢到虞娘子面前。” “阿飞,”方多病眉峰微扬的看着笛飞声:“从这回金鸳盟,这一路上你怎么知道这老狐狸还会跑几次?眼下我们离九桃山就一日的路程,若虞娘子当真不能解李莲花的碧茶之毒,到时候你要带李莲花回金鸳盟我绝不阻拦,本少爷亲自将人给你送过去,可好?” 笛飞声凝思片刻淡淡道:“成交。” “哎,不是,我说你们两个…….”李莲花无语,就没人来过问一下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吗? “李莲花,我猜不透你这老狐狸的心思,也不知道你为何一次又一次的丢下我们。”方多病咬着牙,声音颤抖的不像话:“你不想说,好,我不逼你。但你想跑,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李莲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还跑什么跑,你们两个跟两座门神一样看着我,一个天下第一,一个武林新秀,你说,我还跑的掉吗?” “你这老狐狸,若不是你身子不好,我早就将你的内力封了,哪会给你机会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方多病愤愤道,过了一会他俯下身子撩开李莲花被树枝刮破的长袍去检查李莲花膝盖上的伤:“伤的怎么样?真走不了了吗?” “能走。”李莲花睨了笛飞声一眼,生怕他说一句不能走这家伙立刻把他当麻袋一样扛到肩上去。 “能走就走吧。”笛飞声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莲花,他实在觉得李莲花耍滑头到头来自己吃瘪样子有趣的紧。 三人回到莲花楼,白不虞已经挽着袖子在楼前忙活了大半天了,见李莲花回来白不虞也丝毫没有惊讶,神色如常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李莲花,回来啦。” “嗯。”李莲花不温不火的嗯了一声,看着地上被卸下来的两只熊掌,心想这小姑娘看着瘦弱力气倒不小。 李莲花转头朝笛飞声挑了挑眉,笛飞声也不含糊,一抬手的功夫,刀出鞘,就将那黑熊的两只后掌齐齐斩断。 白不虞立刻笑逐颜开的跑过去先将那四只熊掌收好。 “不虞姑娘,说说吧,你到底在我身上下了什么?” 李莲花方才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总算是理出一些头绪来了,若不是他身上有什么,方多病和笛飞声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找到他。 而连他自己都没丝毫察觉就能悄无声息的把东西下在他身上的人,除了白不虞,他再想不出第二人来。 “我自制的追踪粉啊。”白不虞理不直气也壮:“不止是你,连方少侠我也顺手下了一点,你放心,这东西对你们来说无色无味,却好用的很,还是方少侠提醒了我,你们曾许诺三年内要陪我闯荡江湖,若你们中途耍赖跑了,这江湖那么大,我去何处寻你们去。” 白不虞一边处理刚切下来的熊掌一边瞥眼瞧李莲花:“尤其是你,你若想跑,我岂不是要像方少侠和阿飞大哥那般满江湖的探寻你的消息了?” 李莲花听完白不虞一席话,竟然想不出半个字反驳,只好长叹一声回到莲花楼,赌气将门重重的叩上,换衣服去了。 “行了,收拾收拾启程吧。”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进楼,稍稍放下心来,他一夜未眠,但此刻的方多病根本顾不上休息。 他恨不得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至九桃山,即刻将李莲花丢到虞娘子眼前,以绝了他这颗逃跑的心。 第90章 虞娘子 “不虞姑娘,这前头没路了。” 方多病勒停了马,将莲花楼停在一处悬崖边上,这九桃山常年云雾缭绕,方多病下来往前走了走,发现前方是一处断崖,从悬崖上往下望下去,下方云雾叠叠,看起来深不见底。 “不虞姑娘,你是不是指错路了?”方多病看着那处断崖皱了皱眉问道 这山间山峦叠翠,认错路倒也不稀奇。 “没错啊。”白不虞摸了摸狐狸精的头走到悬崖边朝李莲花招了招手:“就是这儿。” “可这…….”方多病欲言又止,这分明没路了呀? “行了,方少侠你和阿飞大哥就在这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吧,”白不虞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面上带着一丝微笑:“李莲花,你随我一起走一趟吧。” 说罢,白不虞拽起李莲花的胳膊在李莲花还没反应过来前带着他往前纵身往前一跃,跌入悬崖之中。 “李莲花!”方多病瞳孔猛的一缩,眼睁睁的看着白不虞和李莲花在自己眼前跳入悬崖。 他回头去看笛飞声,只见笛飞声眉心微蹙,下一秒没有丝毫迟疑的足尖轻点,跟着白不虞和李莲花一起跃下悬崖。 方多病脑袋发懵,他见笛飞声也跳了下去,心中不再踌躇,咬了咬牙,死就死吧。 方多病运足内力往下一跃,奇怪的的是下坠失重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方多病甚至没来得及想太多,脚就落到了地面上。 这…… 方多病抬头望了望脑袋顶上的云雾,谁能想到这崖壁之下不过数丈竟然别有洞天。 “你俩怎么也下来了?”白不虞望着方多病和笛飞声又指了指那崖壁:“有趣,我都没告诉你二人这悬崖的关窍,你们竟也敢跟着跳下来,当真不怕死吗?” 白不虞转向李莲花道:“李莲花,你可真是没交错朋友。” 李莲花轻笑一声没说话,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 在群山之间,层层云雾之下,寻常人来到崖前只会当崖下是万丈深渊,谁能想到此处竟然藏着一处如此隐蔽地势平坦的地方。 关键是李莲花方才在山上还觉得阴湿寒冷,到了此处却觉得温暖舒适气候很是宜人。 周围开满不知名的小花证明这并非李莲花的错觉,此处确实是一处风水绝佳四季恒温之地。 怪不得高人隐世不出,李莲花心想,若他机缘巧合能寻到这么一处避世之所,能种种菜养养花钓钓鱼,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他也不愿意再被江湖风波和俗世所扰。 “走吧,既然都跟着下来了,那便与我一起去见我祖母吧。”白不虞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处小屋说道。 方多病闻言收起四处好奇打量的目光,望向那几间不起眼的小草屋,差点忘了正事。 “跟着我,万一踩到我祖母种的毒草或者碰到我祖母养的毒蜂毒虫,那本小姐可不负责。”白不虞回头叮嘱三人 “不虞姑娘,你祖母警惕心还挺高。”方多病干笑了两声,也不知道脚下哪株是毒草,只能全程避开那些他不认识的,长得异常艳丽妖娆的花花草草,他可不想还没进门,就被毒倒在虞娘子门前。 “这儿基本没外人来,我祖母养这些毒花毒草都是为了入药用的,可不是为了防身。”白不虞推开小院的竹门,许久没回来了,白不虞探头探脑的左瞧瞧右瞧瞧,这个时辰,在小院里没见到祖母的,也不知祖母到哪去了。 “我祖母不在,你们先在院子里坐一会吧。”白不虞颔首的方向是一棵巨大的杏花树,杏花树下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此时杏花已落,树旁是一汪冒着热气的池子,杏花花瓣落在池子中,就好像那话本里专供美人出浴的池子。 可惜,他们三人当中没有美人,笛飞声大马金刀的坐到竹椅上,李莲花都担心下一秒,那竹椅会不会被阿飞坐塌了。 “这隐士高人的住处果然与众不同。” 方多病小心翼翼的避开他所能见的所有可疑的东西,从前他只是查阅了一番这些闻名于天下的神医的资料,他只知道医仙虞娘子善于施针,却并不知道这虞娘子还对毒物颇有研究。 突然,方多病感觉自己手腕一凉,像有什么东西带着冰凉的触感正在顺着他的手腕往衣袖里爬。 方多病面色僵硬地抬起手腕凑到眼前,只见一条黄黑相间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蛇正吐着信子与方多病四目相对。 “有蛇!”方多病迅速伸出另一只手抓着那条蛇的尾巴将那蛇从手腕上扯了下来,然后毫不留情的用力一甩将蛇远远的丢出去。 李莲花看了看四周,不知何时,在他们脚下以他们为圆心已经出现了上百条黄白相间的蛇,这些蛇大部分昂着头吐着信子做出一副随时攻击的姿态。 “这些蛇从哪来的?”方多病皱眉沉声道 “自然是这屋子的主人用来招待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李莲花倒是显得很淡然,他朝着四周望了望,然后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朗声道:“在下李莲花,今日与我二位朋友随不虞姑娘来此拜访虞娘子,还请虞娘子莫要误会。” “虞儿?”从门外竹篱后走出一白发如霜的老人,她虽满头白发,精气看着却很足,只见她手上提着一个背篓,正敛眉看着李莲花他们语气不善道:“你说虞儿?你们是与虞儿一起回来的?她人呢?你们将她藏到哪里去了?” “虞娘子,您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藏不虞姑娘,她此刻应当就在屋内等您回去。”李莲花一脸温和谦逊的模样面带微笑回复道 虞娘子轻哼了一声,语带威严:“若你所说有假,我这上百条毒蛇也不是吃素的。”说罢提步朝屋内走去。 第91章 虞娘子2 白不虞听到外头的动静,起身出来开门,才刚打开门就与急匆匆的虞娘子撞了个满怀。 “虞儿?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虞娘子手里的背篓掉在地上,她一把将白不虞搂进怀里,语气带着些许哽咽:“你这孩子,长大了翅膀就硬了,丢下祖母一个人就敢往外跑,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你吗?” “祖母,虞儿总不能一辈子困在山里吧。”白不虞抱着虞娘子轻声撒娇:“而且虞儿这次下山,认识了李莲花和方少侠他们,他们待虞儿很好,很多次虞儿遇到危险,都是李莲花他们救了我。” “说起这个,我还没与你算你私自出山的错,你这孩子竟然还敢擅自带外人进山。”虞娘子放开白不虞沉下脸厉色道:“你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难道你忘了你少时闯的那个祸了?” “祖母,李莲花与那些人都不一样。祖母你看。”白不虞从怀中掏出那枚弗绛舍利残片,将它放到了虞娘子的手心:“祖母,这是李莲花随我一起从穆千里那个混账手里拿回来的,就剩这么点了,其他的残片被虞儿拿去救人了,就你刻字的这块虞儿帮您拿回来了。” “这些东西有什么要紧的。”虞娘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白不虞的手:“如今你平安回来就好,祖母也不求你太多,只要你能安安心心的呆在山中,若你实在想出去,等祖母了却心愿,到时候我的虞儿想去哪里祖母就陪虞儿去哪里。” “祖母……”白不虞不懂,从她记事起,祖母就一直说自己有个未了的心愿,还不能出山,直到今日,白不虞也不知道祖母为何一直待在此处,还有那未了的心愿又是什么。 “行了,你知祖母最不喜外人进山,尤其是江湖中人,你年岁尚小,不懂江湖人心复杂。”虞娘子目光慢慢扫过李莲花他们三人:“虞儿,念在你方才说他们一路护你回来,你此刻速速带他们出山,否则祖母也没那么好的脾气,定要叫他们试试我新炼的蛇阵。” “祖母。”白不虞拉着虞娘子的手轻晃:“其实…….” “莫要多言。”虞娘子挥了挥手打断白不虞的话:“你心思单纯,这些道理,祖母来日再跟你细说。” “三位少侠,无论你们接近我虞儿是何目地,都请恕老身不便招待。”虞娘子冷声道:“三位请回吧。” “虞前辈,”方多病听虞娘子对他们下逐客令,顾不得其他,忙恭恭敬敬的朝虞娘子行了个礼道:“在下天机山庄方多病,今日贸然登门拜访实乃有事相求。我的朋友李莲花他身中奇毒,有性命之忧,因此我三人才冒昧进山打扰虞前辈,还望虞前辈见谅。” 虞娘子闻言轻哼一声,她就知道,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的与虞儿在一起,果然是有所图。 “老身已经退隐多年,你朋友的病,老身怕也是无能为力。” “祖母,你怎么可能治不好李莲花。”白不虞一听虞娘子不愿医治李莲花立刻着急的出声道:“李莲花是我的朋友,若你治不好他,我便与他们下山去寻别的神医,若别的神医治不好他,我便再也不回来了。” “你…….”虞娘子气急,这孩子才下山一趟,竟变得如此胳膊肘往外拐。 虞娘子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孙女,又瞧了瞧李莲花,僵持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们先带他进来让我瞧瞧吧。” “多谢虞前辈。”方多病朝虞娘子拱了拱手又看向李莲花,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李莲花,虞娘子答应替你诊治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人家虞娘子不过答应替他瞧上一瞧,看这傻小子乐的。 三人随虞娘子进了草屋,一进屋,一股浓重的草药香便扑面而来,虞娘子拿出脉枕,李莲花将手放到脉枕上温声道:“有劳虞前辈了。” 虞娘子瞥了李莲花一眼,这人面容清俊,气质文雅,倒是不招人讨厌。 她闭上眼细细替李莲花诊脉,过了一会,虞娘子蓦然睁开眼,眉心微蹙:“碧茶之毒?你中的居然是碧茶之毒?” 李莲花微微笑道:“不错。” “依你的脉相,你中此毒已有十年之久,”虞娘子重新打量李莲花,目光中都是探究之色:“据我所知碧茶之毒是药魔那个老毒物折腾出来的,碧茶之毒并无解药,你却在中毒之后十年还活着,实在有趣。” 李莲花敛下眉目,含笑不语。 虞娘子收起脉诊继续道:“你气海破裂,内里空虚,难不成也是跟这碧茶之毒有关?” 李莲花点了点头,方多病在一旁看得心急,忍不住插嘴道:“虞前辈,这李莲花用内力压制碧茶毒发已经十年了。如今他内里空虚,不知前辈是否有解毒之法?” “这解毒之法自然是没有。”虞娘子神色淡漠慢声道:“老身只是个医者,又不是神仙。” “能用自身内力压制碧茶之毒,说明你之前的内功心法必定是登峰造极,但你中毒之后又三焦受损,功力也散的差不多了,能强撑十年已经是极大的造化了。依你现在的脉相,寿命不过月余。” “月余?”白不虞一脸错愕 “虞前辈,请你想想办法,若你能救李莲花,让我方多病做什么都可以。”方多病心下一沉,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这世间真的没有能救李莲花性命之人。 他绝不信。 三焦受损,笛飞声在一旁眉眼闪动了一下,当年东海大战那时,他并不知道李相夷中了毒,当时只觉得全力一战酣畅淋漓,他的眼里唯有胜负,下手自然没有轻重。 无论如何,李莲花变成如今这样,亦有他的无心之失在里面。 “老身虽无妙手回春的本事,但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虞娘子顿了顿,目光幽深的望向方多病和笛飞声:“只是不知二位是否愿意为他冒险一试?” 第92章 虞娘子3 “前辈当真有办法?”方多病目露欣喜之色:“还请虞前辈赐教。” “赐教不敢当,只是这方法老身说了,能不能拿到就要凭你们自己的本事了。”虞娘子缓声道 方多病和笛飞声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坚定之色。 方多病垂首抱拳对虞娘子道:“这是自然,还请虞娘子告知我二人解毒之法。” “实不相瞒,老身之所以隐居在此,不光是为了远离江湖避世,还是为了寻找机缘,好在有生之年能亲眼所见传闻中能祛病延年、起死回生、修复万伤的灵草,青岩乌木。”虞娘子道 “青岩乌木?”方多病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他翻阅的哪本古籍上有记载过这种灵草,于是他转头望向李莲花和笛飞声,:“李莲花、阿飞,你们听说过这个东西吗?” 李莲花摇了摇头:“不曾听过。” 笛飞声道:“管它听没听过,只要能解李莲花的毒,本座这就去取来便是。” “年轻人,若有那么容易,老身还需要在山中等上这许多年吗?”虞娘子瞧了笛飞声一眼,干涩开口:“这青岩乌木是百年前就消失的灵药,这江湖上关于它的传闻,估计也就我这辈为数不多老东西还知道一些。” “传闻中最后一次出现它的消息,是和镇国大将军巫寻南一起,当时巫寻南起兵谋反失败后便带着妻子和其残部隐入九桃山。而巫寻南的妻子是定兰族人,定兰族世代居于山野,擅驭鸟兽。” “巫寻南当时重伤,他妻子带他来九桃山极有可能就是为了寻找青岩乌木想要救治巫寻南。” “如此说来,那青岩乌木岂不是很有可能在百年前已经被巫寻南的妻子拿走了?”方多病皱眉沉吟道 “青岩乌木每隔二十年便长成一次,只要乌木不死,它便取之不尽。”虞娘子抬眸望着李莲花:“你体内的碧茶之毒,早已融入你的骨血,大罗神仙来了亦无法根除,但这青岩乌木却能让你经脉再生,修复你破损的气海,让你重修内力,重新与碧茶抗衡。” “前辈的意思是,虽然碧茶之毒无解,李莲花的内力却能恢复?”方多病眼眸亮晶晶的: “不错,”虞娘子点了点头:“他仅剩一层内力就能与碧茶抗衡十年之久,若他三焦之伤痊愈,气海重聚、经脉再生,区区碧茶之毒,又怎么能困得住他。” “如此,我们还在等什么,还请虞老前辈指点我们,青岩乌木在何处,我们如何才能找到?”方多病按捺不住心中欣喜,恨不得现在就出发去将那传闻中的青岩乌木取来,亲自看着李莲花吃下去。 “不急,这进山的通道半个月才得一次机会可进入,你们运气不错,明日午时之后水道会开,到时候我便可带你们进山。”虞娘子站了起来,回身对白不虞道:“虞儿,你去药房取一株血皇草来,我方才搭脉,这位李少侠气脉有些紊乱,怕是今晚就要毒发,我先施针替他将毒发之日延后几日。” “有劳虞前辈费心了。”李莲花温温和和道 这虞娘子果然不负医仙之名,今日晨起他的确感到气脉运行受阻,方才他还在盘算着晚上若是碧茶毒发,该如何将方多病和笛飞声糊弄过去才好。 如今倒是省事了,只需挨上两针就行了。 白不虞很快将血皇草取了过来,虞娘子吩咐白不虞将血皇草和丹参等熬煮成药,自己则引着李莲花来到大杏树下的汤泉池边 “这汤泉行气活血,通经活络,你泡进去,一来可缓解你的寒症,二来待老身为你施针之时,亦有事半功倍之效。” 李莲花将大半个身子泡进汤泉池中,没过多久便觉得浑身都烫了起来,这汪池子简直比关河梦的药浴还管用。 虞娘子将自己的金针取来,开始在李莲花头上依次下针,直到虞娘子将针匣里的七十二根金针全部下完,李莲花已是大汗淋漓。 “你且在这池子里泡满两个时辰,用内力调息,待体内气脉平复了再起来,老婆子我早起到现在都没休息过,先去午歇片刻。”虞娘子临走前不忘好心叮嘱一下方多病:“小后生,你方才差点踩到我新养出来的赤红短尾蝎了,这蝎子毒的很,蝎毒的解药老婆子还没研制出来呢,需要当心些才好。” 方多病本来赶了两天路还有些昏昏欲睡,听了虞娘子的话,那点瞌睡全都给吓没了,不停的观察脚下还有没有什么要命的毒蛇毒蝎的。 “李莲花,你感觉如何?”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笛飞声见池子里的李莲花神色痛苦,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还行。”李莲花闭着眼身体紧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原本以为就扎两针的事,结果这虞娘子下针也是毫不手软,自己硬是生生挨上了整整七十二针才算完。 李莲花想动用内力调息,但头顶密密麻麻的金针令他头痛欲裂,李莲花稍一分心他那点内力就涣散,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调息。 “我来助你。” 笛飞声不由分说的从李莲花背后将自己的内力输进去,李莲花只觉一股霸道的内力一下子窜入自己体内,还不等自己去适应这股内力就在经脉里四处游走。 “阿飞,你在做什么!快停下,你的内力李莲花受不了。”方多病一下从竹椅上跳起来,想去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李莲花觉得经脉胀痛不已,他刚稍一调息一口乌血就忍不住从口中喷了出来,染红了一池清泉。 “大木头!你也太乱来了!”方多病忙跑过去看李莲花的状况:“李莲花,你觉得怎么样?” 李莲花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摆了摆手道:“我无事。” 不知为何,将这口乌血吐出来之后,李莲花倒觉得浑身轻松不少,他尝试着运行了一下内力,发现气脉已经完全平稳,看来碧茶之毒确实暂时被压了下去。 “方大少爷,你放心吧,李莲花他没事。”白不虞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我祖母刚才与我说了,等李莲花吐出这口浊血之后呢,就代表这次施针成功了。” 白不虞笑眯眯的将手中的药递给李莲花:“喏,可以喝药了,这可是本小姐亲自为你煎的药。血皇草,我祖母虽然嘴上说的不好听,但也是为你下了血本了。” 第93章 虞娘子4 “有劳不虞姑娘和虞前辈了。” 李莲花接过白不虞手里的汤药,他虽不知血皇草,但听白不虞这么说,也知这应当是味相当珍贵的药材。 李莲花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涩浓稠的药汁带着一丝花草的清香在他嘴里散开,让他忍不住双眉紧锁。 “伸手。”白不虞道 李莲花不明所以的伸出手,白不虞在他手心放了一块糕点:“这可是从本姑娘嘴里省下来的,看在你乖乖喝药的份上,这块糕点就算是本姑娘奖励你的啦。” 李莲花忍不住摇头轻笑了一下:“多谢。” “幼稚。”笛飞声嗤笑一声转身又坐回到那竹椅上,而方多病左瞧右瞧确定李莲花无事后这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你这老狐狸,动不动就吐血,可把本少爷吓死了。” “放心吧,方小宝,我无事。”李莲花在水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方才吐出那口乌血后,李莲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现在不仅气脉畅通,连视线都较之前清明不少。 这虞娘子的金针果然厉害,不负医仙之名。 “行了,你好好待在池子里泡温泉吧。”白不虞拿过药碗站起来:“记得泡足两个时辰,这汪汤泉还是我小时候体弱,祖母特意为我从地下引出来的,如今倒是便宜你了。” 待白不虞走后李莲花才抬了眼眸望向笛飞声若有所思的缓声开口:“老笛,关于虞娘子方才所说的青岩乌木,你怎么看?” 笛飞声坐在竹椅上双手抱臂回望李莲花淡淡道:“宁可信其有。” 好个宁可信其有,李莲花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我说李莲花,好不容易打探到一个能救你命的神药的消息,你怎么还唉声叹气的。” 方多病蹲在池边旁边,隔着汤泉里升起的袅袅白雾看李莲花一身白衣坐在里面,若不是脑袋上插满了金针有些煞风景,还真是好看的像一幅画。 “我只是觉得虞娘子在此多年,都没能找到这青岩乌木,想必此灵药找寻必不容易。”李莲花凝眉沉思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不管这药有多难寻,这个青岩乌木我和阿飞是拿定了。”方多病拍了拍胸脯露出一个明朗的笑:“这次拿到青岩乌木,本少爷定要第一时间亲眼盯着你将它吃下去不可。” “不错。”笛飞声难得接方多病的话茬 这二人在这上面吃过老狐狸一次亏,这次两人的想法难得统一。 李莲花看着二人一脸认真的样子无奈的失笑道:“好,听你们的。” 这边白不虞端着药碗回到房间,关好门之后撩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伤开始上药。 还好她聪明,方才趁机将血加到李莲花的药里面去了。 虽然祖母的金针的妙用她自然是信的,但李莲花要去九桃山腹地取青岩乌木,依祖母的说法,此事绝非易事,中途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她也帮不上别的忙,如此也算尽些绵薄之力。 “虞儿。”虞娘子推开房门,瞥见白不虞慌乱遮掩手腕伤口的动作,当即面色一沉,上前几步抓着白不虞的手就要查看她手上的伤 “你这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虞娘子扫了一眼桌上的空碗,顿时心头一惊:“虞儿,你用你血救那姓李的人的命?” 虞娘子脸色难看的紧,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祖母,你抓疼我了。”白不虞“嘶”了一声,不仅因为手腕上的伤,还因为牵扯到了之前肩上的旧伤。 但她不敢让祖母看出来,只能强忍着痛对虞娘子露出个笑来撒娇:“祖母,我没事,这点血我多吃两顿就补回来了。” “简直胡闹!”虞娘子厉声呵斥:“你可知我说过的,你的血,一滴可值千金。从小到大我都细细的看管着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如今倒好,你却用你的血去救不相干的人,你真的是太让祖母失望了。” “哎呀,祖母,李莲花他才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他是孙女在江湖上遇见的第一个好人,也是第一个朋友。”白不虞拉扯着虞娘子的手,试图让她消消气:“孙女也就是想明日他就要去找那青岩乌木了,若他中途碧茶毒发,那岂不是功亏一篑了,这才取了一点血加到他的药里面。” 白不虞看着虞娘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由得越说越小声,她不懂为何祖母会那么生气,明明也就是取了一点血而已。 从小到大,只要她受一点伤,祖母就给非常紧张,她问过祖母很多次,每次祖母都是笑着告诉她因为她的血很是珍贵,轻易浪费不得。 所以她也很小心,从不轻易让自己受伤。可白不虞不明白,既然她的血珍贵,那更应该拿来救人才是。 反正血这种东西,养养就回来了。 “你跟祖母讲实话,你出去的这些日子,一共给这病秧子用了多少次血?”虞娘子一脸正色的看着白不虞:“不准撒谎,说实话。” 白不虞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蝇呐呐道:“大….大概三四次吧。” 虞娘子眼眶微红,她忍了忍,好久才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虞儿,你告诉祖母,你最近可觉身体有何不适?” “没有啊。”白不虞扭头想了想然后摆了摆手:“我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祖母你为何这样问?” “啊。”虞娘子隐藏在宽袖的中手紧了紧,朝着白不虞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来:“没什么,祖母就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真的没事。”白不虞挽着虞娘子的胳膊,将脸靠在虞娘子的肩上撒娇:“祖母,你看我现在哪里像身体不适的,你就是爱瞎担心。” “没事就好。”虞娘子揽着白不虞,轻轻拍打着白不虞的背,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我的虞儿没事就好。” 难道真的是天意吗?虞娘子无奈的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万千情绪已经被压了下去。 既然老天将这三人送到她面前,机缘如此,那也就怪不得她了。 为了她的虞儿,就算让她豁出这条老命去又如何。 第94章 秘道 第二日午时,虞娘子带着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来到山中深处的一处谷底,四人沿着蜿蜒的河流往上走,很快到来水道的尽头,那是一处巨大的瀑布。 水从百丈高的崖壁倾泻下来,拍击着底下的岩石,人还没靠近,空气中的水雾已经扑面而来。 “虞前辈,这是……”方多病抬起手,用袖子阻挡飞溅的水汽 “老身所说的进入九桃山腹地的秘道就在这瀑布崖壁之后。”虞娘子指了指那瀑布中间的位置看着方多病他们眸色沉了一下:“所以老身才说,这东西拿不拿得到,就要凭你们的本事了。” “阿飞,你能上去吗?”方多病问道 笛飞声抬头看了一眼瀑布中间的位置,嘴角稍稍勾起:“当然。” “那就别站在这里耍帅了,一会你负责带着李莲花上去。” 方多病就见不得这自大狂自大的样子,他转头望向李莲花,发现李莲花正蹲在河道旁拿着一块石头左看右看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李莲花,你在看什么呢,还不快点过来。”方多病走过去朝着李莲花招了招手 李莲花将手中的石头随手一丢,石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来了。”李莲花拍了拍手站起来望向那条如同来自天河的瀑布感叹了一句:“哎呦,这么高呢。” “据老身观察多年,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就是这瀑布水量最小的时候。届时,你们可以抓紧进去。”虞娘子对着三人缓声道:“至于之后的路怎么走,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不必等一炷香之后。”笛飞声淡淡道 说着笛飞声抽出背在身后的刀,一手持刀一手抓着李莲花的后背,一提气,人已经带着李莲花凌空而起飞向面前那瀑布。 快接近瀑布中心位置的时候笛飞声单手挥出一刀硬生生将瀑布的水流截断一瞬,待笛飞声看清瀑布内落脚的位置之后,没有丝毫犹豫提着李莲花就飞入瀑布之中。 方多病在瀑布底下看着笛飞声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也来不及骂骂咧咧,赶紧运起内力跟了上去。 还好他练了几个月的扬州慢有所小成,否则这百丈高的瀑布,他是断断上不来的。 虞娘子在底下眼见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瀑布之后,几不可闻的舒了一口气。 她果然没有看错,这三人的武功在当今武林亦绝非泛泛之辈。 虞儿的青岩乌木,有望了。 虞娘子在瀑布底下驻足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回过身却没有走来时那条路,而是提步向瀑布旁一条隐蔽的小路走去。 那小路藏在茂密的树林之后,被打理的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来此。 虞娘子缓缓走到小路的尽头,那里堆着一个用无数石块堆砌而成的石堆,石堆上没有写名字,而石堆的两旁则是两个已经挖好的小石坑,小坑里放着两个木匣子,匣子里面分别放着一支已经褪色的发钗和木笛。 虞娘子蹲下身,从怀里掏出手帕拿起石坑里的木笛和发钗细细地擦拭起来。 “老头子,”虞娘子对着那个石堆叹了口气独自喃喃自语道:“你都在这里躺了那么多年了,我们的虞儿也已经二十岁了,若你泉下有知,你这老东西也该保佑保佑,让他们三人此去能顺利找到青岩乌木。” “我这老婆子也没什么心愿了,只希望我的虞儿能健康平安,也不辜负你们用命为虞儿争来的这二十年…….” 虞娘子说罢,早已泪流满面。 另一边,方多病浑身湿透的进了瀑布,见李莲花和笛飞声身上半点不见湿,都衣冠楚楚的,就他一人如此狼狈不由得朝笛飞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你这阿飞,上来前就不能跟本少爷打个招呼吗?害得我这么狼狈,浑身都湿透了。” “哼。”笛飞声轻哼了一声扬了扬眉:“你自己功夫蹩脚,怪的了谁。” “你这自大狂。”方多病走到笛飞声面前,用力甩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你说谁功夫蹩脚呢?” 笛飞声措不及防被方多病甩了一脸的水,咬着牙冷然道:“方多病!” 李莲花斜了二人一眼,简直没眼看,径直往里面走去。 “别吵了,你们过来看。”李莲花来到一处石壁前,他轻轻摸了摸那处石壁,又抬手扣了扣 “这是…..一道暗门?”方多病走过去,仔仔细细瞧那石壁,还伸出手擦了一下,果然在那石壁之间摸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痕迹的缝隙。 “这道暗门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门。”李莲花敲了半天无奈道:“而且是一个非常大的东西,里面的人好像并不想有人再进去。” “那有什么办法吗?”方多病皱眉道:“这莲花楼内也没有我们天机堂的霹雳弹,否则本少爷用霹雳弹,一定可以将此门和门后面的东西炸开。”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微笑转身望向笛飞声:“阿飞。” “让开。”笛飞声上前两步对着方多病道:“碍事。” “你…….”方多病退后两步拍了拍胸口,算了,莫生气,莫生气,跟这大木头生气不值当。 笛飞声闭上眼提气运功,只见他的衣袖微微鼓动,一股真气汇聚在他的掌心,然后笛飞声睁开眼,眼神凌厉的一掌打在那石门之上,只见那石门猛的震动了一下,然后石门背后传出什么巨大的东西“轰隆”碎裂的声音。 威力之大连这瀑布之中他们所站的石台都跟着震了两下。 “自大狂,你做什么,力气大了不起啊,一会这石台都要被你震塌了。”方多病拉着李莲花一股惊魂未定的模样 李莲花挥了挥面前因震动而扬起的尘土,低声咳了两下,瞥眼看那石门。 那石门已经裂出无数道细小的裂缝,还有一些甚至已经开始碎裂脱落,藏在那石门后面巨物也从那些裂缝中露出了端倪。 李莲花走近一看,堵在那石门之后的东西,竟然是一颗巨大浑圆的石球。 第94章 白骨 那石球如今被笛飞声用内力击碎,裂成了好几瓣。李莲花稍稍后退了几步,那其中一瓣石球缓缓倒下来,连带着千疮百孔的石门也一同被砸成了碎片。 方多病道:“李莲花,那石球后面好像有人。” 其实叫人也不太对,因为那石球后面分明是两具已经风化成白骨的尸体。 李莲花缓步走到那两具白骨前,从那两具白骨的装扮来看,应该是一男一女,看不出年岁,那男的将女的护在身后,最后从两人的肋骨的伤口来看,应该是同时被一剑穿心而死。 李莲花看着那两具尸体,不知怎的,有点于心不忍,虽然他不知道为何这二人会背靠着石球死在这洞口。 但死者为大,李莲花招呼方多病过来,两人一起将这两具白骨搬到了洞穴内一处凹坑处,又顺手给尸骨埋了些土,也算是让这二人入土为安了。 “李莲花,这丝帕是从那两具尸体上掉下来的吗?” 方多病往回走的时候在地上发现一方丝帕,捡起来随意打量了一下后方多病发现这丝帕不起眼的角落里绣了一个端秀的虞字。 虞?方多病眉心微蹙 “方小宝,你怎么了?”李莲花从身后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 “李莲花,你看。”方多病想来想去,还是将手中的丝帕交给了李莲花:“这应当是从刚才那具女尸身上掉下来的。” 李莲花用手指轻轻抚着上面的那个虞字,有一瞬间的怔愣 “你们俩在磨蹭什么呢,”笛飞声在洞口等的有些不耐 “李莲花,等我们拿到青岩乌木回去,再好好问问虞娘子是否认识这洞内的二人吧。”方多病沉声道 “嗯。”李莲花将丝帕收入宽袖之中,又回头望了望他刚刚亲手埋上的那个坑,转身朝笛飞声走去。 三人通过石洞内的通道往里走,这一路李莲花在石洞内见到很多巨大的形状各异的石头,像是有人刻意雕琢在此的,不过这些石头没有一颗如他们方才所见的那么圆润,都还是未雕成的雏形。 “这山洞内还真是别有洞天。”方多病看着那一个个巨大的石块啧啧称奇:“这些石头都是谁雕的,雕来干嘛?像刚才那样挡住石门不人进来?” “有可能。”李莲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道:“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想出去,另外一人情急之下推动石球堵住石门阻挡他的去路。” 方多病想到方才那两具白骨,难不成那二人就是因为来不及逃出石门而因此丧命的? “想这些没用的干嘛。”笛飞声淡漠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出口到了。” 三人走出石道之后,首先看到的是一根根如手腕般粗壮的藤蔓从高耸入云的大树上垂下来匍匐交错到地面。 在这些藤蔓上长着一些看起来羸弱不堪十分不起眼的紫色小花,阳光从树冠的缝隙洒下,这些不起眼的紫色小花一接触到阳光就开始全力绽放,一股淡淡的清香此刻正弥散在空气中。 “咳咳,我们赶快走吧,这也太香了。”方多病起初还觉得这股清香很好闻,但随着开放的紫色小花越来越多,空气中花香的浓度已经逐渐让人感到不适。 笛飞声被花香熏得有点头晕皱眉道:“走吧。” “你们不觉得这花香有点古怪吗?”李莲花看着在阳光照射下弥散在空气中的花粉,轻抬袖子捂住口鼻 “有古怪?”方多病闻言立刻也学着李莲花把袖子抬起来遮掩口鼻:“有什么古怪?” “我也不知道,”李莲花老实的摇了摇头:“不过,我总觉得这香味,很不对劲。”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离开这地方。”方多病掩好口鼻急道 “这么瞎走太耽误时间了。”笛飞声看着一眼望不到的树林和藤蔓,眼中泛起不耐:“我上去先探探路。” 说罢笛飞声提起内力往树上飞,飞到一半笛飞声突然面色一凛,感觉到体内内力正在迅速封锁,笛飞声沉着脸试图再提气,这次更是半分内力也感受不到。 失去内力后,笛飞声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下坠,底下的方多病和李莲花不知笛飞声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突然像个断了线的风筝,飞着飞着就要砸下来。 “自大狂。”方多病顾不得其他,大喊一声脚步轻点飞上去接住笛飞声,还没等落地好好嘲笑笛飞声几句呢,方多病就发现自己的内力也被封了,于是惊慌失措下两人以一种极度不体面的姿势落地。 “快起来,你这自大狂,你要压死本少爷啊。”方多病推搡开压在他身上的笛飞声,揉了揉屁股站起来:“怎么回事,本少爷的内力怎么突然之间就被封了。” “应该是这花香。”李莲花上前两步拉扯起地上的笛飞声:“老笛,你感觉怎么样?” 笛飞声脸色黑如锅底,他沉下心闭上眼调息感受了一下:“无事,经脉只是暂时被封,离开这里给我半炷香的时间,我就能冲开被封的经脉。”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锁眉沉思片刻:“这些紫花有古怪,像是有人特意种在这洞口,为的就是让进来的人稍一动用内力就将其内力封起来。” “李小花,你的意思是,这里面的人想要对我们瓮中捉鳖?”方多病掸去身上的尘土环视了一下周围。 “不无这种可能。”李莲花目光沉沉的望向树林深处:“你们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确实。”方多病道 这四周静谧的厉害,这么大片树林却安静的连只鸟雀都不曾出现。 “无妨。”笛飞声倒是很冷静,他侧头瞥了一眼背上的大刀挑了挑眉轻哼一声:“他们这些蹩脚货以为封住本座的内力就万无一失了?那本座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 “我说你这自大狂就别在这里大放厥词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方多病道:“我们是来拿青岩乌木的,又不是来和别人打架的。” 现在他们三个当中,只有李莲花还没动用过内力,而李莲花又是最不能动内力的那个,目前的情况,对他们确实很不利。 第95章 初生牛犊 李莲花俯下身,用宽袖挡着在藤蔓上摘了几朵紫色小花收进袖子里,然后神色如常地站起身淡淡道:“走吧。” 三人在树林里毫无方向的走了好一会,因为无论走到哪里,每一处景色都差不多,同样的大树同样的满地藤蔓,整片树林就如同一座迷宫一般叫人分不清方向。 方多病留了点心思,随手在树下捡了一些小石子开始在每一处走过的地方想办法做上记号以免走错。 “李莲花,”方多病走着走着突然在一处树下停了下来,他走到李莲花身侧压低声音轻声道:“这里我们方才来过了,有人动了我做的记号。” 他刚才看似只是在地面放了些小石头当记号,但实际上方多病放小石头的同时还在藤蔓上不显眼处也留下了标记。 可是现在,地面上的小石头不见了,藤蔓上方多病偷偷留下的记号却还在。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兜圈子了。”李莲花抿了抿嘴顺势在树底下找了个地方坐下:“这走了那么久,怪累人的。” “说的对,那本少爷我也不走了。”方多病一撩长袍坐在李莲花身旁高声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有本事在背后做这些手脚,却没本事出来相见。” “你们这些山外来的,我好心想让你们知难而退,你们倒是半点不领情。” 一道少年清朗的声音从一棵大树后面传来,李莲花探头去瞧,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穿着朴素的少年从树后出来,少年的一双漆黑的眸子亮亮的,手里拿着一支类似于竹笛子的东西。 看得出来他对李莲花他们也很好奇,不停的上下打量着他们。 “就是你在背后搞鬼?破坏本少爷做的标记吗?”方多病站起身皱眉盯着那少年看:“那这些封人内力的紫色小花难不成也是你小子种的?” “你是说这些紫宵花?”少年看了眼树藤上的紫花弯起嘴角轻笑道:“这花自我小时候起就一直种在此处,听我阿姆说就是因为许多年前你们这些山外人突然闯入,从那时起,老阁主为了堤防你们这些山外人才特意寻来这紫宵花种在此处的。” “哦?”李莲花挑了挑眉,对少年的话产生了兴趣 “这位小兄台,实不相瞒,我们也是无意间闯入此处,因为实在是好奇,这才多呆了一会。”李莲花继续道:“你方才说的老阁主是何人?我们初来乍到,也是实在不懂这里的规矩,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你当我傻吗?”那少年噗嗤轻笑出声,歪着头眨着眼看向李莲花:“堵在那洞口的石头有多大我还是知道的,你们一掌就将其打裂了,现在你告诉我,你们只是误闯进来的,我看起来就有那么好骗吗?” 目前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点不太好骗。 李莲花仍旧是微笑:“小兄弟,看来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不如这样,你将我们带去老阁主那边,让我们当面亲自与老阁主解释一下,也好将彼此间的误会解除。” 那少年轻嗤了一下看着李莲花:“你想跟老阁主解释?可惜了,她老人家五六年前就死了,现在这山中当家的是我们的少阁主,但凭你们几个,想见我们少阁主,恐怕还不够资格。” “我们有没有资格,岂是你这种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说了算的。”笛飞声懒得再听他废话,直接拔出背后的刀对准那个少年沉声道:“你不肯带我们见那什么少阁主,那我就先将你打趴下,我就不信,你不怕死。” “好大的口气。”那少年对上笛飞声冷厉的目光也丝毫不惧,颇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山外人,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让本小爷来告诉你,在这山里,什么才叫把你打趴下!” 那少年说罢,将那笛子一般的乐器放到嘴边,那东西发出一声短厉急促的笛声,很快从树林深处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悠长粗戾的狼鸣,像是在回应少年的笛声。 不多时,二三十头狼在一头威风凛凛的狼王的带领下从树林深处跑出来跑到少年身侧,那少年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狼王的脑袋,嘴里似乎在快速低语着什么 等那少年低语完,只见那狼王抖了抖身上的毛发,眼神狠戾的盯着笛飞声,呲着牙低声吼叫着带着身后二三十头狼一步步朝三人逼近。 笛飞声拿着刀挡在李莲花和方多病面前,丝毫不惧,因为他自信就算没有内力,自己也断不会打不过这几个畜生狼崽子。 李莲花瞧了一眼面前这架势,对方狼多势众,真要打起来,那可真是两边都讨不到好。 “停停停。”李莲花站起来走过去挡在二人中间,唇角扯起一抹笑:“我们大家都有话好好说,何必非要动粗呢?” “哼。”那少年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说的,本小爷原想着若你们识趣,自己回去了,也就省了我的事了。可如今既然你们执意要闯山,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 “小兄弟,那你真的错怪我们了。”李莲花一脸无奈的笑了笑,作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本来我们确实可以速速离去,但这不是恰巧被这紫宵花封了内力了吗?这出口又在半山腰的瀑布之中,没了内力,如今就是我们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呀。” “这……”那少年面露沉思之色,好像觉得李莲花所说也不无道理 “但若你们再继续硬闯山谷,少阁主一定会治我的失职之罪的,所以事到如今我是必须要将你们抓回去的。 李莲花闻言微微笑了一下,语气带着诚恳:“既如此,我们也是必不会让小兄弟为难的。” “那不如这样,如今我们就当束手就擒了,你将我们抓回去,一来呢你也不必受罚,这二来呢,我们也可以找机会跟少阁主解释其中的误会,你看这样如何?” 第96章 老头 “行吧。”少年思忖了一下颔了颔首:“算你们运气好,若是老阁主还在,你们这些山外人根本没有活着开口的机会。如今少阁主当家,你们若有本事见到少阁主,好好解释一番,让她将你们放出山也不是不可能。” 李莲花笑道:“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我叫陆方觉。”那少年挠了挠头:“你别小兄弟小兄弟的喊我,听着怪不习惯的,这里人都喊我阿觉,你也可以这么喊我。” “好。”李莲花含笑着点了点头:“在下李……”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陆方觉飞快打断李莲花的话:“若此去少阁主执意不留你们的性命,那我可不想亲手杀你的时候有丝毫犹豫。” 笛飞声冷哼一声,收起刀冷着脸走过去:“说完了吗?说完了还不快点带路。” “哎我说,你在这里指挥谁呢?”陆方觉瞪了笛飞声一眼,这人从刚才起就拽的二五八万的,还有没有点当阶下囚的自觉。 陆方觉将狼王唤至自己身侧亲昵的拍了拍它的脑袋:“银雪,带路。” 那狼王好似听懂了一般,朝着狼群低吼一声,狼群就在狼王的带领下一步步朝树林深处走去。 李莲花悠悠闲闲的跟在陆方觉和狼群身后,偶尔那狼王还会警觉的停下来绕一圈观察李莲花他们三人有没有跟上,然后走到陆方觉身侧假装不经意的拿头蹭蹭陆方觉的腿。 李莲花觉得有趣,细细观察了一下陆方觉手里拿着的笛子,这东西细长长得像笛子那般,但尾部却是扁平状的 李莲花想起虞娘子曾说过,定兰族世代居于山野,擅长御兽。 李莲花一挑眉,可不就跟陆方觉对上了嘛。 “阿觉,”李莲花心下好奇,便走至陆方觉身旁温声开口:“你手中这笛子颇为奇特,可是用来作御兽之用?” “你说这笛子?”陆方觉将手中的笛子递到李莲花眼前咧着嘴笑了一下:“这笛子没什么大用,就是我随手雕着玩的,雕的也不好。我们族人御兽从不靠这些。” “你们族人竟还有御兽的本事?”方多病抱着胳膊看着前面的狼群,这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也不是所有族人都能御兽。”陆方觉道:“我们族人自小就在山中训练,只有极少数人能被山神选中,拥有御兽的天资。说起御兽,我们少阁主天资才是最厉害的,我们族中无人能及。” “不过是些驱使飞鸟走兽的雕虫小技。”笛飞声凉凉的开口:“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 “是没什么可值得炫耀的。”陆方觉可不惯着笛飞声,这家伙脸臭嘴硬还拽得飞起,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陆方觉轻哼一声道:“再雕虫小技还不是把你们三人都抓起来了。” “行了,你这家伙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等见过少阁主发落你们后,看你还能不能再这么拽。” 陆方觉将三人带到一处石窟中,这石窟简陋的很,就四四方方一小点地方,里面除了一个简易的牢房,里头铺着一点稻草,一张木桌木椅,就什么也没有了,连个守卫都不曾看见。 “你就把我们关在这?”方多病皱眉,有点不可置信的问道 好歹他们三人也是劈了那大石头闯进来的,如此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些。 “关在这里怎么了?这里面就关了一个人,不是还有很多地方吗?”陆方觉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这个地方,十几二十年都不见有外人进来,族人们平时犯了错,也是按照族规处罚,关人的地方自然是没有的。 就这地方还是老阁主为了惩罚那老头,在二十年前建的呢,如今破烂了一些,也实属正常。 “你们在此等着,我去禀报少阁主,看少阁主打算如何处置你们。” 陆方觉将三人送进牢房,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折回来叮嘱道:“你们没事可别惹那个任老头,他在这里关了有二十年了,经常疯言疯语的,因为他算少阁主的半个师傅,老阁主这才破例留了他一条命。” 陆方觉走的时候将银雪留在了这里,银雪乖乖的趴在牢房门口,刚开始还警惕的很,四处张望,没一会就开始闭上眼睛小憩。 “李莲花,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方多病打量了一下这狭小的牢房,还有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倒在稻草上呼呼大睡的老头,差点气的笑出声来。 这里的人怎么回事,不会真觉得这几根破铁柱子就能关的住他们吧。 “方小宝,稍安勿躁。”李莲花坐到木椅上斜眼望向笛飞声,笛飞声已经凝神静气坐在那老头边上开始试图冲破体内被封的经脉。 而此时那个一直躺在一边呼呼大睡的老头也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瞧向笛飞声,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小后生,好强的内力啊。” 李莲花见老头醒了,掸了掸身上的长袍温和谦逊的开口询问道:“这位老前辈,敢问该如何称呼?” “你们三个,山外来的?”那老头不接李莲花的话,只是淡淡扫了三人一眼,打了个哈欠 “不错,”李莲花面上带着笑:“我们三人是误打误撞闯入此地,不知老前辈可否告知,此处是何地?” “误打误撞?”那老头深吸一口气瞥了李莲花一眼,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二十年前,也有三人,与你们的说辞一模一样。 “年轻人,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挺不招人待见知不知道。” 李莲花仍是嘴角噙笑:“还请老前辈赐教。” “二十年了,”那老头撩了撩乱蓬蓬的头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李莲花面前:“是那个老混蛋让你们回来的吧,事到如今他竟然还不死心?我以为二十年前他将自己女儿朗婿的命丢在此处已经有了足够的教训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人心不足蛇吞象,二十年后竟然还敢肖想不属于他的东西!” 李莲花微微眯了眼睛,语调听不出波澜:“前辈此话何解?” 第97章 少阁主 “既然你决意装傻到底,老夫又与你在此多费什么口舌。”那老头一拂袖,一股酸臭之味扑面而来熏的方多病忍不住扭头掩鼻 此时笛飞声睁开眼,眼中泛着一丝冷肃之色。 “解了?”李莲花道 笛飞声点了点头淡然道:“解了。” “大木头你内力恢复了?”方多病走过去拍了拍笛飞声的肩膀:“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将此牢门打开我们先出去再说。” “等等。”李莲花慢声道:“不急,陆小兄弟方才说了,要去请示少阁主,我们不妨在此等等他消息再决定接下去该怎么办。” “先礼后兵倒也并无不可。”方多病认同的点了点头:“那就先等姓陆那小子的消息再说吧。” “我要是你们,趁着现在那个臭脾气的老太婆还没来,能走就赶紧走了。”那老头摇了摇头对着三人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一会要是阿觉带着那臭脾气的老太婆过来,她最讨厌山外的人,到时候你们三人在她手里可真就一个都别想活。” 李莲花也不知道这老头说的臭脾气的老太婆是谁,只是看那老头说完就急吼吼的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一副心情颇好的样子。 只是他这副尊容荒废太久,又气味芬芳,如今才想起要整理,未免为时过晚了些。 半个时辰后,陆方觉回来了,他身边并未带什么臭脾气的老太婆,那老头见陆方觉一个人过来的,愣了一下后满面郁色的回稻草上继续睡大觉去了。 陆方觉抱着手臂盯着李莲花他们悠悠道:“出来吧,跟我走一趟,少阁主要见你们。” “阿沁要见她们?”还未等李莲花开口说什么,那老头又从稻草堆里扭过头满脸迷惑的质问陆方觉:“为什么是阿沁要见?那老太婆呢?她怎么不来?” 陆方觉眼神有些闪烁,他不太自然的避开老头的视线对着李莲花他们道:“你们三个,还不快点出来,别让少阁主等久了。” “陆方觉,你这小子,怎么不回我的话!”那老头在牢房内叫嚣,陆方觉几次张口又欲言又止,他想起阿姆的嘱托,硬生生的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陆方觉带着李莲花他们来到一处石屋旁,陆方觉让李莲花在屋外等着,说自己要进去通报一声。 李莲花和方多病笛飞声就站在门外,三人看着面前的石屋,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那姓陆的小子不是说要带他们见少阁主吗?怎的这少阁主这么接地气的吗?竟住在如此简陋的石屋之中? “你们看什么呢?”陆方觉打开一条门缝朝屋外三人道:“快进来吧,少阁主有话要问你们。” 李莲花三人进了石屋,只见一个年岁约莫二十五六左右的女子端坐在石桌前,那女子虽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衣,但一抬眼间,眉眼之间凌厉的气势却是掩盖不住的。 “少阁主。”李莲花朝那女子颔了颔首 “这位先生,我们未曾谋面,阿沁当不起你喊我一声少阁主。”那女子瞧了李莲花一眼,语气淡淡的:“说吧,你们三人来到此处,可是为了青岩乌木而来?” 李莲花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如此直白,倒弄的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实不相瞒,少阁主,我们三人确实为了青岩乌木而来。”方多病见人家一个姑娘家都如此开门见山了,他们再遮遮掩掩反倒不如一个姑娘家了。 “你们不是与我说是误闯此处的嘛?”陆方觉轻哼一声,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自小在这山中长大,这什么青岩乌木,我连见都不曾见过。”陆方觉说着叹了一声:“我阿姆说,这东西早在二十年前就被你们山外来的人给抢走了,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凭自己本事在这山中找上一找,也好早日死心。” 方多病皱眉急道:“你说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陆方觉拍了拍胸脯扬声道:“我自小在山中长大,诓你做什么,我们族人多年前是有一株青岩乌木,但这东西在二十年前就不见了,如今你们再如何煞费苦心亦是白费。” “不见了?”笛飞声沉下眉眼,语气没什么起伏道:“那本座就将这里所有人抓来都一一审问一遍,我就不信没人知道青岩乌木现在何处。” “你…….”陆方觉懒得与他多说,早知道他们如此冥顽不灵,他就不该让他们来见少阁主,不如直接丢进山谷省事。 “阿觉。”阿沁沉声道,她看着李莲花,直觉告诉她这三人之中,这人才是最重要的主心骨 “是谁告知你们青岩乌木之事?你们要拿青岩乌木做什么?” “少阁主,我们也是偶然探听到九桃山有此物。”方多病接话道:“我们想要青岩乌木是因为我们的一位朋友身中剧毒,唯有青岩乌木才能救的了他的性命,这才冒险上山,还请少阁主告知我们几人青岩乌木在何处。” “阿觉说的不错,这青岩乌木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人从我阿姆手里将其拿走了。”阿沁目光悠然的望向李莲花,嘴角的笑带着的一丝冷意:“这青岩乌木极为难得,三位要想在这九桃山中再想找第二株恐怕是难如登天,我念在你们是为救人而来,你们三人即刻离开此处,我也不与你们计较今日闯山之事。” “没拿到青岩乌木就想让我们走?”笛飞声一脸冷然的看着阿沁缓缓道:“绝无可能。” “我说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呢?”陆方觉真搞不懂这人到底哪来的自信,在人家的地盘上丝毫不懂得收敛,还总是端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 这少阁主都说了不与他们计较闯山之事了,他竟然还在此不依不饶的。 “青岩乌木,本座要定了。”笛飞声盯着阿沁目光没有一丝温度:“本座原是不与女子动手的,但这次可以是个例外。” “是现在说,还是打一架再说,你自己选。” 第98章 阴兵陵 “阿飞。”李莲花走过去轻轻拍了两下笛飞声的肩膀:“莫要对少阁主无礼,既然少阁主不计较我三人的闯山之罪,那我等也不宜再留在此处叨扰,还是到别处去寻吧。” 笛飞声扭过头看着李莲花,面色沉沉,丝毫不为所动。 他不知道李莲花在打什么主意,也不想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现在的他只想选择一条他认为最快速的方法拿到青岩乌木。 而最有可能知道青岩乌木下落的人,无疑是他面前这个女人。 “少阁主。” 气氛僵持间,一人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他跑的面红耳赤、气喘吁吁,跌进门里的时候都顾不上休息就急急忙忙道:“少阁主,不好了,方才江先生带着我们上山采草药,谁知我们一个不注意,先生就往阴兵陵那边去了。” “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进了里面,后来阿寅闹着说要去找先生,也跟着进去了,再也没出来过,我们这些人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来找少阁主您拿主意了。” “阴兵陵?”阿沁秀眉紧蹙:“少城怎么会往那个地方去?” “江先生不熟悉山里,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孩子来告诉我们的时候,江先生已经进了阴兵陵好一会了。”那人垂下眼眸不敢去看阿沁:“同去会御兽的召了些鸟兽去探,可是就连这些鸟兽都同样是有去无回……” “阿觉,走,跟我一同去看看。”阿沁也顾不得李莲花他们了,叫上陆方觉就随着那个来通报的人走了 “李莲花,我们现在怎么办?”方多病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问 “能怎么办。”李莲花挑了挑眉峰,倒是对他们方才所说的事颇有兴致:“走,跟上去看看。” 李莲花他们跟着陆方觉和阿沁来到山后一处背阴处,这里被两道巨大的山谷挡住了太阳,只留下一道如裂缝般的小道。 再看这山谷周围因为阳光不盛从而植被稀少,看着就荒凉萧索,时不时有风穿过山谷,发出一阵阵悠长如鬼泣般的声音。 这里聚集不少人,见到阿沁来了之后这些人纷纷聚了上来:“少阁主,江先生他……” 阿沁看了眼阴影下的黑黝黝山谷入口,秀丽的脸上满是肃然之色 “他们进去多久了?” “大约….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有一个人怯怯地回答到 一个时辰,阿沁心里咯噔一下,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天黑了,若天一黑那就真的麻烦了,没时间再耽搁了。 良久,阿沁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对着那些人吩咐道:“我进去寻人,你们其他人先在外面等消息。” “少阁主!你要亲自进去?”那几人听到阿沁要进阴兵陵立刻七嘴八舌的出声 “少阁主,这里头危险,你不能进去!” “少阁主……” “行了。”阿沁看着众人冷声道:“若两个时辰后我没出来,以后这少阁主的位置就让给陆方觉,他年纪虽小,做事却稳妥,这少阁主的位置,他担得起。” “阿沁姐!你疯了吗?”陆方觉满脸不可置信的瞪着阿沁,这次,他没有叫少阁主,而是跟从前一样叫她阿沁姐 “你要进阴兵陵?为了一个山外面来的男人你居然要进阴兵陵?你难道忘了你自己曾经立下的规矩了吗?” “可是陆方觉,他不一样。”阿沁冷然的脸上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担忧之色:“他不一样,我不能让他死在里面,再说了,这里面还有阿寅呢,我得进去,救他们两人出来。” “阿沁姐,你别说了,我不会让你进去的。”陆方觉挡在阿沁面前,面容严肃目光决绝:“我陆方觉不稀罕你的少阁主之位,你若要进去,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陆方觉!”阿沁气的眼眶通红,指着陆方觉全身止不住的轻颤:“你莫要阻我,我不能让他死在里面,你再不让开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少阁主…..”其他人见两人这剑拔弩张的样子想劝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阿沁见陆方觉迟迟不肯让开,面色一凛,抬起手放在嘴边,一声清凌凌的哨响过后,没多久从阿沁身后的树林里就疾速跑来一只通体黑色的大豹子 。 这豹子看着比一般的豹子体型要大上好几倍,从远处跃过来的时候还带着一阵风,只见那豹子在阿沁背后站定,一身黑色的毛发顺滑无比,一双金黄的竖瞳盯着陆方觉危险的眯起。 银雪本来在不远处不紧不慢的打探这边的情况,看见那大豹子过来了,也立刻飞奔至陆方觉身侧,虽然银雪体格较黑豹小上不少,但银雪在陆方觉身侧呲着牙,丝毫没有要后退的意思。 “陆方觉,让开,我不想伤你。”阿沁红着眼,语气也跟着放软了一些:“我就进去找他们,再将他俩救出来,阿沁姐答应你,一定会活着出来的好不好?” 陆方觉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阿沁痛苦的闭上眼睛:“疾风……” 那黑豹亮出两排锋利的牙齿,只等着阿沁一声令下,下一秒就要朝着陆方觉迎面扑去。 “哎,等等等等……”李莲花从侧边双手抱臂探出一个头来,只见他小心的往前走了几步,脸上挂着略带拘谨的微笑轻声道:“在下有一个提议,不知二位能否先抽空听一下呢?” 陆方觉看着李莲花微微皱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本来是要走了。”李莲花干笑了两声:“不过我见诸位好像碰到了什么麻烦事,就想着我们冒昧闯入,又多有打扰,便跟过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帮什么忙。”陆方觉奇怪的看了李莲花一眼,没什么耐心的朝他挥了挥手:“这是我们族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外人什么也不知道,跟着插什么嘴。” “呃,”李莲花踌躇着用词:“我虽然什么也不知道,但我方才听着,应当是有人误进了我身后这个山谷,阿沁姑娘要进去找人,可这山谷内非常危险,所以陆公子你不同意阿沁姑娘进山谷,在下说的可对?” “不错,这阴兵陵,向来是有去无回的。”陆方觉看着像在回答李莲花的问题,眼神却只看向阿沁 少年目光灼灼声音坚定:“今日我陆方觉只要还剩一口气,就绝不会让阿沁姐你踏入阴兵陵。” 阿沁咬着牙,眸色微冷:“那就别怪……” “那若我说我们愿意替阿沁姑娘进阴兵陵找人呢?”李莲花微笑着打断阿沁的话 第99章 阴兵陵2 “你什么意思?”阿沁微抿下唇,侧头神色不悦的看向李莲花 “我的意思是,我们替阿沁姑娘你进山谷里找人。”李莲花微微顿了顿:“当然我也是有个小小条件的,若是我们将人救了出来,不知阿沁姑娘可否能将我们想知道的消息告知于我们?” “你来捣什么乱?”陆方觉瞪眼道:“你知道这阴兵陵是什么地方吗?就在那里胡乱逞能,不要命了吗!” “口气不小,我凭什么信你们能将少城和阿寅救出来?”阿沁打量了一下李莲花他们,沉着脸肃声道 李莲花等的就是她这一句,只见他很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扬声道:“阿飞。” 笛飞声飞身而起蓦地拔刀砍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只见那大树晃了一下,下一秒竟然被刀罡拦腰斩断,轰然倒下。 阿沁看着那被拦腰斩断的大树冷着脸,眼神锋利的像把刀:“你们究竟是何人?” 这人如此浑厚的内力和刀法,却偏偏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阿沁姑娘先莫管我们是何来历,”李莲花仍是微笑:“只需告诉在下,方才我与姑娘所提议之事,姑娘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阿沁看了看挡在她身前的陆方觉,又瞧了瞧逐渐变暗的天色。 若再拖下去,一旦入夜,就真的没希望了。 “好,我答应。”阿沁垂下眼眸,掩下眼底快藏不住的杀意。 无论如何,先救出少城和阿寅再说,瞧他们的武功不俗,放他们进阴兵陵或许真能救出少城他们来。 事到如今,先救少城和阿寅再说。 “阿沁姐。” 陆方觉想说什么,却被阿沁一个眼神扫过来,陆方觉只能硬生生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若让他在阿沁姐和这三个山外人当中选,他自然选阿沁姐。 “一言为定,若你反悔,本座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笛飞声收了刀,率先朝那山谷的缝隙走去,方多病紧随其后,李莲花则对着众人温和有礼的笑了笑,这才不紧不慢的提步朝山谷走去。 三人一进山谷,就被山间凛冽的风团吹的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这些风团裹挟着怪异的风声回荡在耳边,就好像成千上万个看不见的厉鬼在这山谷间回荡咆哮。 怪不得叫阴兵陵,李莲花抱了抱手臂搓了搓,就这种地方,真的会有人不小心无意间走进来吗? “这天都快黑了,先往前走走找个地方避避风吧。”方多病挡在李莲花面前打量着这山谷,两边皆是悬崖峭壁,这狭小道路中还有不少掉落的碎石,一看就是从崖壁上风化落下的。 正这么想着只听上方传来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紧接着一块石头从上方砸下来落到三人眼前,石头碎裂崩起的小石子飞溅起来,直扑三人面门。 “小心。”方多病一个侧步甩袖,用气劲将这些小石子甩的老远。 这什么鬼地方,方多病催促道:“此处不安全,我们快点走。” 李莲花抬首望着上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直到方多病来扯他衣袖,他才收回目光跟在方多病身后继续往前走。 这山谷山道颇长,时不时就有山石从高处坠落下来,再加上这山道本就狭小,若是普通人进来,怕是避无可避,免不了就要被落石砸死。 但他们前有方多病后有笛飞声,小小落石,他们轻松便能应付。 三人一路疾行,也算有惊无险。 和山道相连的是一个巨大的石窟,李莲花三人进了石窟,这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刚才落石,太奇怪了。”方多病拂了拂身上的尘土拧眉 “不错,就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人走进这山谷而提前准备好的一般。”李莲花思忖了一下缓缓道:“这山道细长狭小,但尚且能容得下我们几个自由躲避,那若是来的不是我们三人,而是别人呢?” 笛飞声皱眉:“你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这山道人走尚且可以躲避,但若是其他东西来,就未必有那么好运气,能躲得开那些砸下来的石头了。”方多病看着那掉落在山道上大大小小的石块,想了一下这些石头要真砸身上那得有多疼,忍不住轻声“嘶”了一声。 “其他东西?”笛飞声有点兴致的挑了挑眉:“你说的是那姑娘的黑豹?” “黑豹虽然敏捷,但阿沁姑娘的黑豹却明显大于普通豹子好多倍,这在山谷裂成的缝隙里只能勉力行走,却无法灵活躲避。”李莲花目光沉沉的望向身后的石窟:“看来有人为阿沁姑娘和她的黑豹准备了好一份大礼,却没想到进来的是我们三人。” “有趣。”笛飞声哼笑一声 “行了,我们快点进去吧。”方多病从地上捡了几根枯树枝随手缠了一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信步走进石窟 没走几步,方多病感觉脚下似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十几只鸟兽的尸体,它们身上看着没什么伤,却不知为何都死在了这石窟洞口。 “这石窟内有古怪。”因为吃过太多次亏,方多病下意识的就捂住口鼻,生怕又吸入什么不该吸入的。 李莲花蹲下来仔仔细细的就着火把的亮光检查了几只鸟兽的尸体,然后叹了口气道:“它们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暗器所杀。” 说着李莲花掀开一只雕鸮的羽翅,只见那羽毛之下有一个绿豆般大小的孔洞自侧腹贯穿至心脏。 方多病瞧了剩下的几只,无一例外,在皮毛之下都有一个不显眼的小洞贯穿了心脏或脑袋。 “这是什么暗器?”方多病扫了一圈周围,也没看见有什么暗器掉落的痕迹,不禁有些好奇。 “方小宝。”李莲花随手捡起地上一块碎石丢向方多病,方多病轻轻一躲,那石头就飞过方多病砸向方多病身后的岩石上,瞬间裂成无数小石沫散落在地。 “这……”方多病看着那已成粉末的小石头,又看了看李莲花:“李小花,你的意思是有人将这些小石头弄成了暗器,在击杀了这些走兽后,这些石头做的暗器又撞到了这周围的石壁,于是便碎成了石粉?” 李莲花点了点头欣然道:“不错。” 第100章 阴兵陵3 “这山谷中的石头,看着坚硬,实则脆的很,不耐撞击。用来做成暗器也比较顺手,还不会留下痕迹。” 李莲花环视了一下四周,天色已暗,这石窟内能见度很低,除了能感受到一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气流外,周围静的可怕。 “这石窟看着也不小,我们这么摸黑找也不是个事,”方多病看了眼手里的燃着半截枯树:“这火把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紧找个有亮光的地方吧。” “嗯。”李莲花赞同的点了点头,毕竟他可不想在这种地方黑灯瞎火的听着外面鬼吼鬼叫般的风声过一夜。 三人继续往石窟里面走,越往里走脚下的路就越崎岖,李莲花走的磕磕绊绊,在俯身穿过一个低矮的山洞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一个半开阔的溶洞。 在溶洞的左上方豁了一大块,月光正好从这个缺口洒下来,刚好勉强能看得清洞内的景象。 这里倒悬着许多奇奇怪怪形状如倒锥般的石头,犹如一片石林,在这些倒悬的石头下面有一汪清泉,水滴正顺着这些倒锥般的石头滴到下方的清泉中。 方多病手里的枯枝坚持了一下,最终还是晃了一下,熄灭了。 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方多病叹了口气,借着月光找了一块尚算平整的空地。 三人也没得挑,席地而坐,方多病从怀里掏出一张粗饼,分成了三份,递给了李莲花和笛飞声。 “喏,这条件也没得挑了。” 李莲花接过饼道了声:“谢了。” 方多病从粗饼上扯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干噎得恨不得立刻吐出来:“咳咳咳……水….水…..” 李莲花看了看自己腰间,出来的时候也没带上水囊,这下可真犯了难了。 滴滴答答的水声从一旁的那汪清泉中传来,方多病猛烈的咳嗽了两声望向李莲花:“李小花,这水能喝吗?” 李莲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方多病实在噎得难受,起身朝那汪池水走去,正掬起一把泉水放到鼻下轻嗅的时候,他突然一抬眼,注意到水中好像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沉在那里。 难不成是鱼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方多病好奇的凑上去,试图看清水里的东西。 突然方多病面色一僵,手里掬着的水也落回了水池里,原因无他,皆因方多病发现沉在那水底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 方多病强忍着胃里的不适转身招呼李莲花:“李莲花,这水池里好像有个死人。” 李莲花闻言走到方多病身侧,眯着眼打量着水中的黑影。 这果然是个人,准确的来说,从身形上来看,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李莲花想起他们所说的,有一个孩子也跟着追了进来,如此看来,那个孩子应当就是眼前这个已经溺毙在此的。 如此说来,那另一个人呢? “先想办法将人从水池里弄出来吧。”李莲花轻声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准备下水去捞那孩子的尸首。 “等等。”方多病拉住李莲花转身看向笛飞声:“阿飞,你下水去捞。” “本座凭什么听你的?”笛飞声抬眼目光无波无澜的回望方多病,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李莲花体弱,你……”方多病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听到溶洞外面传来一阵铁锁拖在地上缓缓走动的声音,那铁锁在黑夜里重重的撞击在一起,拖行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更重要的是,这声音听着不止一人,而是许许多多人,身负铁锁口喘粗气在石窟中游走,并且逐渐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靠近。 方多病拍了拍李莲花,气息有些不稳:“李莲花,你听到了吗?外面这是什么鬼动静。” 李莲花双手抱拳,脖子往后缩了缩面露一丝苦笑:“我也不知道,不过听着怪瘆人的。” 笛飞声一脸嫌弃的瞧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一眼,站起来提着刀朝着来时的洞口走去,只见他一个闪身已经消失在低矮的山洞口,不多时,洞后传来笛飞声一声爆喝:“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的?” 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会朝洞口走去,两人把脸凑到那低矮的洞口瞧外面,石窟外一片漆黑,只能勉强用耳朵来分辨方位。 前方传来一阵大刀与铁链撞击的声音,然后是铁链拖在地上仓皇逃窜的声音,一阵混乱过后,石窟又恢复了安静。 “李莲花,方多病,你们在哪?”笛飞声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老笛。”李莲花应了一声,没过多久,笛飞声手里提着一个人出现在李莲花和方多病面前 “抓到一个。”笛飞声淡淡道:“其他人逃的太快,没来得及抓。” “这是……”方多病借着月光瞧笛飞声手里提着的人 那人惨白瘦弱的厉害,身上拖着两条沉重的锁链,那锁链锈迹斑斑,压的那人犹如一片破败的枯叶,佝偻着身躯不停的喘着粗气。 笛飞声将人丢到地上,李莲花想上去查看,却见那人如同发了狂一般,瘦弱的身体猛的扑向李莲花,那犹如枯爪般的手一只深深的嵌入李莲花的肩膀,另一只拖着铁链就要照着李莲花的脑袋袭来。 李莲花手腕转动,刚卸了那只枯手的力道想把人推开时,笛飞声就抬起一脚,毫不留情的将那怪人犹如枯枝败叶般的踹飞出去老远。 方多病见那人重重的摔在地上,皱了皱眉,这一脚,这怪人的肋骨都不知道要断上几根。 这下肯定是起不来了。 “这什么东西?”方多病走过去,离得不远不近地打量着地上的怪人 从他身上穿着来看,虽然破破烂烂的,但还能勉强看得出一些衣服的样式,只是这样式方多病没见过,应当是很久之前就被淘汰的样式。 方多病的视线落到那怪人腰间处,那里零零散散的挂着几片亮晶晶的铁片,有一片在被笛飞声踹飞的同时掉落在了方多病脚边不远处,方多病蹲下身拿起那枚铁片放到眼前细细观察。 “这是……” “这应该是士兵铁甲上的铁索片。”李莲花走过来看了一眼方多病手上的铁片轻声道 第101章 阴兵陵4 “怪不得这里叫阴兵陵,这些人,应该是那个时候随巫大将军隐入九桃山的残部的后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竟变成了这样。” 李莲花看那怪人蜷着身体在地上低声哀嚎,轻叹了一口气 “从方才来看,这石窟里的怪人不止这一个,看来这山谷里面的人也是怕这些怪人会出去伤人,所以才给他们套上了铁锁链。” “而这山谷外的人看到这些身披锁链的怪人,会将他们认作阴兵也并不奇怪。”方多病接话道 “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一切都合理了。 “这山谷内肯定还有其他人,只是天色已晚,这山谷石窟又是他们的地盘,我们今夜不如歇上一歇,等明日再继续往里找寻。” 笛飞声微微侧耳,他好像又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想必是刚才那些逃窜入洞穴的怪人此刻看到石窟内安全了,就又出来游荡了。 笛飞声懒得再去理会外面的动静,只要他们不到溶洞内找死,他也懒得再出去抓这些犹如老鼠般的怪人。 李莲花和方多病一起想办法将池底阿寅的尸首弄了上来,可惜的是溶洞内并没有土可以将其掩埋,二人只能先将小孩的尸体放到一边。 捞完尸体后,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相顾无言。 李莲花迷迷糊糊闭着眼小憩了一会,等天色朦朦胧胧有些微光的时候,外头突然安静下来,铁链的声音和那些粗重的呼吸声都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李莲花揉了揉眼睛,昨夜在他们溶洞里的怪人此刻也不在原先被踹倒的地方,李莲花有些奇怪的站起来寻了寻,终于在溶洞内一处避光的阴暗角落找到了那怪人。 他诡异的蜷缩在角落,双眼紧闭,似乎是很害怕亮光。 “李莲花,你干什么呢?”方多病从李莲花身后探出头 李莲花朝那怪人的方向颔了颔首:“这些怪人畏光,外面的那些应该也已经躲了起来,走吧,出去看看。” “嗯。”方多病点了点头,转身去叫笛飞声:“老笛,走,去外面看看。” 三人来到石窟,那些怪人果然都消失了,三人这才终于看清了石窟的大概构造,在这石窟内隐藏着大大小小许多个洞穴,四通八达,也不知道延伸到何处。 看来昨天那些怪人就是沿着这些洞穴爬出来的。 “这底下莫不是就是昨天那些怪人的巢穴?”方多病道 笛飞声走到一个洞穴前冷冷道:“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莲花点了点头,正欲弯腰俯身进到那洞穴内,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虚弱的呼救 “有人吗?救救我……救救我……” “那边有人?”方多病微微蹙眉,他们方才分明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并未见到有什么人,如今怎的竟然突然间就冒出一个求救的人来? 李莲花不动声色的朝方多病使了个眼色轻声道:“过去看看。” 三人来到那声音的传来方向,只见那地上躺着一个白衣男子,这人看上去虚弱得很,额角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此刻伤口尚未结痂,正往外渗着血。 那白衣男子见李莲花三人走过来还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缩,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们是谁?” “这位兄台,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李莲花挂着一脸温和的笑温声道 “三….三位少侠,我昨日采药不小心误入此地,还请三位少侠救我出去。”那白衣男子看了李莲花一眼,声音微颤道 这男子长得一脸书生的长相,说话也是一派文质彬彬的模样 “救你出去自然没问题。”方多病看着男人弯起嘴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只是在下很好奇,我们方才刚从这里路过,怎么未曾见到公子你?” 那白衣男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望向方多病,很快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我昨夜进了这石窟没多久,就被那些不知道从哪出现的拖着锁链的阴兵吓了一跳。” “仓皇逃窜间我没注意,脚下一滑便跌入身后的洞穴昏死过去了,直到方才我才刚醒过来。我躲在洞穴里听了许久,见各位的动静不似昨晚那些怪人,这才敢开口求救。” “是吗?”李莲花笑了笑道:“那公子运气不错,我们昨夜在另一个溶洞内找到了一个孩子,只可惜…..” “阿寅如何了?”那白衣男子还没等李莲花说完便着急的脱口而出问道 李莲花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那白衣男子,那白衣男子自知失言,垂下眼眸过了好一会才自顾自的开口解释道:“我与那孩子原本是在一起的,他昨日跟我进了这石窟,只是这石窟内错综复杂,天黑之后我与阿寅便在这石窟内不慎走散了,也不知那孩子如今如何了?” “原来如此。”李莲花点了点头,语气微沉:“只可惜那孩子,我们去晚一步,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溺毙在溶洞的水池内了。” 白衣男子闻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满脸懊悔内疚之色:“是我不该……” “行了,”笛飞声打断白衣男子的话冷声道:“既然你还活着就随本座出去。” 他可没那么好的耐心看这人在这里装模作样的猫哭耗子。 那白衣男子愣愣的看着一脸煞气的笛飞声走到他面前,他还来不及说什么。 下一秒,他已经被笛飞声毫不客气的一把提起扛到肩上朝着石窟外走去。 笛飞声才没兴致知道那么多,这男人打什么主意,那些怪人又是怎么回事,他通通没有兴趣知道。 他从头到尾想知道的,就只有青岩乌木而已。 “老笛。”李莲花本想劝笛飞声斯文些,可转念他又想起昨夜在水池里枉死的阿寅,于是到嘴边的话又立刻咽了下去。 “方小宝,你将阿寅的尸首一起带上。”李莲花语带干涩:“我们带他一起出去。” 方多病点了点头道:“好。” 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走出山谷的时候,阿沁正带着陆方觉一脸焦急地等在出口。 陆方觉远远的看到笛飞声扛着个人走在最前面,忙挥手招呼阿沁 “阿沁姐,他们……他们出来了。” 第102章 下药 阿沁愣了一下,忙带着黑豹迎了上去,当她看到笛飞声肩上那抹熟悉的身影,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没事,太好了。 笛飞声一见到阿沁就将肩膀上的白衣男子丢到阿沁面前。 阿沁忙上前扶住那个男子,面带焦急之色的问到:“少城,你没事吧。” “咳咳……”江少城作势咳嗽了两下,朝着阿沁支起一个虚弱的笑:“阿沁,我没事,我差点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你了,都是我的错,阿寅他……” “阿寅怎么了?”阿沁忙回过头,这才看到了方多病手里抱着的阿寅的尸体 “阿寅” 陆方觉面色沉痛的从方多病手里接过阿寅冰冷僵硬的尸体。 他不明白,明明昨天早上还蹦蹦跳跳的小寅,怎么今天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都怪这个姓江的,没事跑阴兵陵里做什么,不仅害了阿寅,还差一点害了他的阿沁姐。 “你们怎么没将阿寅救回来?!”阿沁实在不忍看阿寅被水泡胀的脸,满腔的愤恨只能对着李莲花他们撒 “咳咳…..阿沁,你别怪他们,都是我的错。”江少城猛烈的咳嗽了两声,脸上满是内疚自责的模样:“要不是我……阿寅也不会这样…..若我能保护好阿寅…….” 陆方觉闻言在一旁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是你害了阿寅。” 江少城垂下眼眸,一声不吭,脸色苍白的厉害。 “少城,这怎么能怪你。”阿沁回首瞪了陆方觉一眼,满脸心疼的看着江少城额头上的伤柔声道:“你还受着伤,千万别多想,我这就带你回去疗伤。” 陆方觉不可置信的盯着阿沁姐,深吸了一口气,紧咬着下唇这才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 自从这个江少城来了之后,他的阿沁姐就跟失了智一样,要不是这个江少城作死跑进阴兵陵,他们的阿寅又怎么会死? 不怪他怪谁! “等等。”笛飞声冷眼看着这二人腻腻歪歪,上前一步挡住阿沁的去路沉声道:“人,我找回来了,我要的消息呢。” “你……”阿沁扶着江少城,面色有一丝恼怒,但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二十年前,有三个人闯入山谷,从我阿姆手上夺走了青岩乌木,最后那三人中两人死在秘道的出口,还有一个姓白的老头带着青岩乌木逃了出去,你们若真想要那青岩乌木,就去找那老头要吧,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信不信随你们。” 说完,阿沁就扶着江少城离开了。 笛飞声侧头瞧了李莲花一眼,却见李莲花微微朝他摇了摇头。 “你们走吧。”陆方觉抱着阿寅的尸体,眼里全是灰败之色:“阿沁姐没有骗你们,我们这里根本没有你们想要找的东西,你们要是还不死心,可以去别处找找。” 说完,陆方觉也带着阿寅离开了。 方多病皱着眉来到李莲花身侧:“刚才阿沁姑娘说青岩乌木是二十年前被闯入的三人夺走的,而这说法,跟那个在牢房里的老头说的不谋而合。” “若阿沁姑娘所说的是真的,那么,若把这一切都连起来,那瀑布石门后的二人和那个顺利逃走的姓白的老头应该就是最终拿走青岩乌木的人。”方多病继续道 “而不虞姑娘姓白,虞娘子姓虞。姓白的老头和那方丝帕上绣着的虞字。”方多病抬眼目光灼灼的望向李莲花:“李莲花,这世上真有那么巧合的事吗?” 李莲花一时有些语塞,其实从他看到那白骨上掉落的丝帕开始,他就觉得这一切其实并不简单。 可若青岩乌木当真是在虞娘子手上,那为何虞娘子又要费尽心机的再让他们闯一次秘道,再拿一次青岩乌木呢? 若仅仅是为了应付他们,大可以随手指一个地方,让他们浪费时间去寻,反正他左不过月余的寿数,就算真寻不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实在不必大费周章让他们来到此地。 “那老太婆和这个女人,她们当中必定有一个人没说实话。”笛飞声将这前前后后都捋了一遍后,早已按耐不住想要将此二人都抓到眼前一一对质的冲动。 “老笛,你不要冲动。”李莲花不愧是十分了解笛飞声的,他拍了拍笛飞声的肩膀,示意笛飞声稍安勿躁。 “其实想知道阿沁姑娘有没有撒谎很简单。”李莲花眼神四下转了一圈,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方多病几乎是在看到李莲花笑容的第一时间,就猜到了这老狐狸要干什么了,于是他也跟着笑了一下,朝笛飞声招了招手 入夜,阿沁端着一碗药叩了叩江少城的房门,里面的江少城低低应了一声后,阿沁才轻轻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江少城此刻正躺在床榻上,见阿沁来了,缓缓的撑着身子想起来,阿沁见状,忙将手里的药碗放到一旁,搭了把手将江少城扶坐了起来。 “少城,你感觉怎么样了?”阿沁柔声问道 “我无事。”江少城朝阿沁露出个虚弱的笑:“阿沁,又劳烦你了,还亲自替我熬药。” “你不必与我客气。”阿沁面颊有些微红,低下头扯出个笑来:“来,少城,先喝药吧。” 石屋的屋顶上,笛飞声端坐于一侧,而一旁方多病则透过掀开的那一点缝隙十分专注的瞧着底下的情况 “我说大木头,你确定已经将药下好了?”方多病低声道 笛飞声凉凉的瞥了方多病一眼,臭着张脸并不屑于回答 方多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大木头,药都下了,如今还在此装什么正人君子。 江少城将阿沁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咽下去的同时对阿沁道:“水…..水……” 阿沁忙拿起桌上的空药碗走到一旁的桌子上为江少城倒水,就在阿沁转身的那一刹那,江少城双指合拢在自己的胸前用力一点,刚才喝下去的药又悉数被江少城吐到了他早就准备好的一方丝帕上。 方多病在屋顶上眼珠子瞪的老大,眼睁睁的看着江少城将那方涂了药的丝帕藏起来,然后又在袖子里找了一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药丸迅速的放入口中。 此时的阿沁正好倒了水转身,江少城嘴角含笑接过阿沁手里的水抿了一口。 下一秒,江少城捂着心口面色极为痛苦,他挣扎着想开口说话,但一张口,话还没说出口,一口乌血就先从嘴角流了出来。 第103章 青岩乌木 这是唱的哪一出?方多病皱眉。 “少城!你怎么了?”阿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着急伸手想去探江少城的脉象,却被江少城死死握住了手 “阿沁,我好难受……..”江少城握着阿沁的手,嘴角的污血不住的涌出来,将他的白衣染上刺眼的红。 “少城?!怎么会这样?!”阿沁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的脑子现在乱的根本来不及思考 过了好一会,阿沁才目光凌厉的看向手中的药碗,难不成有人在刚才的药里下了毒? 可这药分明是她亲手熬的啊? 中间只有阿觉进来过一次? 阿觉?阿沁愣了一下,又兀自摇了摇头,不会的,阿觉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绝无可能是这样的人。 可如今看少城的样子,分明是中了剧毒的模样。 “少城…..你等着我,我这就去找大夫过来。”阿沁来不及细想,摔了手里的碗,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想要出门去寻大夫,哪知刚站起来就被江少城一把拉住 “阿沁,来不及了,”江少城声音微弱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他缓缓抬起手擦了擦阿沁脸上滑落的泪珠,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勉力笑了一下:“别哭,如果我死了,刚好替阿寅赎罪了,你不要难过,若有来生…….” “不……你别说了。”阿沁打断江少城的话,垂下眼眸脸色变了又变,江少城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心密密麻麻的刺痛起来 她不能让少城死,她绝不能让少城死。 终于阿沁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江少城 ,她按下江少城拉着她的手,语气带着决然:“少城,我不会让你死的。” 阿沁丢下一句“等我”后便匆匆离开了石屋。 而床榻上的江少城在确定阿沁离开后,轻轻抬手将唇角的乌血擦了,嘴角微微噙起一抹笑。 现在他只需要等这蠢女人乖乖地将青岩乌木递到他嘴边就行了。 “阿飞,跟上她。”方多病虽然不知道江少城在搞什么,但好在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江少城跟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都是逼阿沁拿出青岩乌木。 方多病和笛飞声跟在阿沁身后,因为阿沁身边有黑豹,他们也不敢跟的太紧,只敢远远的跟着,不过很快二人就发现,阿沁去的这个方向他们还是有点熟悉的 这不正是关押那个姓任的老头的破牢房的方向嘛。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他猜的不错,青岩乌木果然就放在老头那里。” 方多病放缓了脚步,既然如此,那他们也不用那么着急了,最后再来个守株待兔就行了。 牢房前,银雪正闭着眼趴着睡觉,那老头一边掰着手里的馒头一边絮絮叨叨的跟银雪说着话,银雪偶尔抖两下耳朵,算是给老头的回应了。 突然银雪警觉的睁开了眼,冲着来人的方向嚎叫了一声,老头慢悠悠的抬起眼皮,突然眼神亮了一下:“阿沁,你怎么来了?” 阿沁冷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牢房前,手一扬,那锁着牢房的细铁链子就落到了地上,阿沁走进牢房内,没有多余的动作,抬手就朝那面石壁一掌拍去。 老头神色一眯,飞快出手将阿沁掌上的力道卸了 “阿沁,你要干什么?”老头脸上还残余着方才的笑,只是语气有点严肃 阿沁懒得看老头一眼只冷冷道:“让开,我要拿青岩乌木。” 老头微微有些错愕,旋即脸上浮现一丝担忧之色:“你为何要拿青岩乌木,是不是你阿姆出什么事了?” 阿沁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了老头一眼:“你不用管,只要将青岩乌木给我就行。” “你要拿青岩乌木就把话给我说清楚。” 老头难得来了脾气,他原本从昨日看陆方觉那小子支支吾吾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古怪了,今日阿沁还如此着急的要来取青岩乌木 就让他更觉得心里不安了,那老太婆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了? “说清楚?”阿沁看了老头一眼,眼里有怜悯更多的是掩不住的恨意 “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与你说清楚好了。”阿沁听到自己扭曲的声音:“你问我是不是阿姆出什么事了?可笑,太可笑了。” 阿沁盯着老头的眼睛慢慢的一字一顿道:“我阿姆,早在五年之前就死了,你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我也曾在深夜来过你这里。可惜,那个时候,因为你亲手将青岩乌木给了那个姓白的老头。所以,我阿姆等不到青岩乌木再次长成,无药可救,早就死了。” “你说什么?!”那老头瞳孔震了震,一脸不可置信地往后踉跄了一步:“你阿姆她……” “她死了!她五年前就死了!”阿沁冷笑一声,眼里的怨毒恨不得化为实质:“可她就连死之前都还想着你,想着你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你以为你蹲在地牢二十年守着这株青岩乌木就算将功补过了吗?若不是你,我的阿姆怎会无药可用?” “你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何她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来看你几回吗?因为她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她一再告诫我们所有人要瞒着你,就是怕你自责伤心。她连死,都还在想着你,真是太可笑了。” 阿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现在,你满意了吗?可以滚开了吗?”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任老头神情灰败,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地跌坐在地上 阿沁没有再理他,而是一掌打在那石壁上,那石壁缓缓裂开,石壁后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暗室,阿沁一闪身进了暗室,没一会,阿沁手里就拽着一截枯藤般的东西走了出来。 “等等。”那老头目光无神的拽住阿沁的衣袖:“沁儿,你要将这青岩乌木拿去救谁?” “你没资格叫我沁儿。”阿沁一脸嫌恶的甩开老头的手:“这青岩乌木是我定兰族的至宝,而我如今是定兰族的少阁主,我想将此物拿去救谁,就将此物拿去救谁,你不过是个吃里扒外的罪人,你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第104章 青岩乌木2 “沁儿,我是你爹啊。”任老头声音颤抖 “你若再说一次刚才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阿沁面无表情的丢下这句话,决绝的踏出牢房 任老头的手留在空气中,他嘴唇嗫嚅了一下,望着阿沁离去的背影,只剩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一错再错,早已没脸再奢求原谅。 李莲花藏在不远处的树杈上,阿沁和任老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他耳朵里。 他有些迟疑,现在的气氛,他这么贸然出去,是不是太过冒昧了些。 方多病和笛飞声这两家伙呢?怎么这么久了,这二人还没赶到? “你躲在树杈上做什么?” 陆方觉从后山回来,他刚将阿寅的尸骨掩埋好,心情烦闷的很,正过来想找任老头诉一诉苦,结果一眼就先看到了在树杈上探头探脑的李莲花。 这家伙鬼鬼祟祟的,一看就可疑的很。 “陆小兄弟。”李莲花对着树下的陆方觉呵呵一笑,很快银雪听到动静,便朝着陆方觉的方向飞奔过来。 阿沁自然也不例外,她先是发现了树下的陆方觉,再一抬眼,又看到了蹲在树杈上的李莲花。 她方才急于拿药,一路过来,竟然未曾发现这树上有人。 阿沁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不知道这两人在此听了多久,又知道了多少。 阿觉倒是不打紧,只是这另外一个,既然他看到了她拿青岩乌木,她就绝不能让他再活着出这座山。 “疾风!”阿沁一声厉喝 然而本该在阿沁附近游荡的疾风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 阿沁秀眉微蹙,她分明能感知到疾风的气息,疾风却为何未能立刻给她回应? “疾风!”阿沁又是一声怒喝 这次疾风在不远处咆哮了一声,只是那声音不似平常,阿沁敏锐的从疾风的回应里感知到疾风正在跟什么东西搏斗,并且很有可能此时的疾风,已经落了下风。 然而在这山内,没有任何飞禽走兽能让疾风如此难以招架,人也不例外。 除非…….阿沁扫了一眼周围,果然,与这人同行的另外两个人并不在这里。 “你们到底是谁!” 阿沁不敢再轻敌,她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这还是她阿姆留给她的,只是她善于御兽,此软剑她平常都习惯性的藏于腰间,却并不精通。 但此时此刻,少城还等着她去救他,她须得快点速战速决才行。 “阿沁姑娘,我们有话好好说。” 李莲花脚步轻点从树上轻飘飘的跃了下来,他不动声色的站至陆方觉身后,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想与姑娘家动手。 “你躲我身后干什么,阿沁姐在问你话,你还不快点回答她。” 陆方觉往侧边走了一步,对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莫名其妙的,他才刚来,是错过了什么吗? 怎么阿沁姐看起来如此生气? 甚至看着他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劲呢? 这家伙到底偷听到了阿沁姐什么秘密?惹得阿沁姐如此生气? “阿觉?你老实告诉阿姐,少城中毒的事,你参与了多少?”阿沁见李莲花和陆方觉走的那么近,目光如寒冰般锐利的看向陆方觉。 她在心里第一次,对陆方觉产生了怀疑。 “什么中毒?什么参与?”陆方觉完全听不懂阿沁姐在说什么,只是觉得阿沁姐看他的眼神变得让他越来越陌生。 “那姓江的中毒了吗?”陆方觉好不容易抓住了重点,他转头看向李莲花:“你下的毒?” 李莲花在旁边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毒应当算是他下的没错,虽然毒是假的,但想要套出青岩乌木确是真的。 如今看来这阿沁竟是误会了陆方觉,以为陆方觉和他们是一伙的。 李莲花正想着要替陆方觉解释一番,还没开口呢,就又听阿沁道:“罢了,你年少,总会犯错。” 阿沁轻轻摇了摇头,心里虽失望,但还是决定再给陆方觉一个机会。 “阿觉,阿沁姐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我合力将此人击杀,过往之事,阿沁姐便再不与你计较。” 陆方觉虽然一时间听不懂阿沁姐的意思,但他有一句还是听得懂的,那就是,阿沁姐要他杀了他身后这个人。 陆方觉只犹豫了几秒,他抬眼看了一眼阿沁姐,当他看到阿沁姐眼中纯粹的杀意之后,那点犹豫也立刻跟着烟消云散了。 既然阿沁姐想要这个人死,那他必然不能他让活。 “银雪!”陆方觉一个眼神,银雪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李莲花扑了过去。 还好李莲花早有准备,婆娑步轻点两下就跑出去老远 银雪和陆方觉紧追其后,李莲花不欲与他们真的动手,只好左闪右避,尽量不与陆方觉和银雪正面交锋。 阿沁见此人轻功不俗心里更是着急,少城的病拖不得,若如此纠缠拖延下去,怕是有青岩乌木也留不住少城的命了。 “阿觉,你与银雪先拖住此人,阿姐有要事,去去就回!” 阿沁说罢还是不放心,她心里很清楚,若是只留下陆方觉和银雪,要是这人起了杀心,那阿觉和银雪必定不是此人的对手。 她不能为了少城,枉顾阿觉的命。 突然阿沁瞥眼间看到了瘫坐在牢房里的任老头,她心念一动,皓腕一转,将手中的软剑一掷,那柄软剑就斜斜插在了任老头面前的地上。 任老头看清那柄软剑上他亲手刻的“流云”二字后,如死水般的瞳孔才有了一丝波澜。 “若你真觉得对不住我,就替我杀了那人。”阿沁对着任老头冷声道 她还没忘记,这老头以前意气风发恣意舞剑的样子,也正因如此,她的阿姆才会罚他在此将功补过看守青岩乌木那么多年。 “沁儿……” “别废话,替我杀了那人,”阿沁掩下眼底的不耐烦,面色沉沉道:“你不会不知道,那三人是为了抢夺青岩乌木而来的吧,二十年前的事,你如今还想再来第二次吗?!” 任老头浑身一震,脸上的迷茫之色瞬间崩裂,他缓缓拔起地上的剑,眼中寒光闪烁,迸发出浓重的杀意。 第105章 青岩乌木3 软剑破空带来争鸣之声,李莲花感受到后背一道凌厉的剑气,如此情况已然容不得他再犹豫半分。 李莲花凌空两步先是避开身后的软剑,后一个闪身躲过银雪的伏击,还没来得及喘息,陆方觉又阴魂不散的跟了过来。 李莲花猛的两步跃至大树上,脚尖挑起那上方放着的一根木棍,这是李莲花方才坐在树杈上找了半天的树枝条子才挑出来的,也算是料到了会有这种不得不出手的情况。 那木棍一握在手上,李莲花便气定神闲的旋过身子不再闪避,对着趁机上来偷袭的陆方觉也不再客气,反手就是一棍子打在陆方觉的小腿脚弯处。 陆方觉脚弯一曲皱眉“嘶”了一声,硬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这力道李莲花掌握的刚刚好,只会让陆方觉暂时感到小腿麻痹而无法行动自如,却不至于真的伤了他。 那任老头一柄软剑在他手里犹如一条灵蛇,他飞身一跃,剑锋闪着寒光,直取李莲花心脉。 李莲花微微运气,面上仍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提起木棍一下拍在软剑剑身,将剑锋位置错开。 任老头目光一凛,手势轻转,那软剑转而就要去缠李莲花手里的木棍。 李莲花嘴角微勾,好一招以柔克刚,李莲花眼看着那软剑就要缠到自己手腕上,忙将手里的木棍丢了,只用二指夹住那凌厉的剑锋。 “任老前辈,阿沁姑娘已经离去了,她拿青岩乌木是要救谁,你当真不好奇吗?”李莲花二指夹着那剑锋,对着任老头慢声道 “你休要多言,二十年前我已经错了一次,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阿沁失望。”任老头见李莲花仅二指之力就能控住自己的剑,面色沉了三分,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按下剑柄上的一个暗扣 这流云剑是他当年亲手打造送给那个老太婆的,因此特意花了些心思。 当初他在这剑柄之上做了暗扣,只要轻轻一按,就能从中再抽出一把小匕首来,为的就是和别人过招时若不敌,也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任老头抽出暗藏在软剑中的匕首,不由分说的朝李莲花刺去,李莲花反应也不慢,见匕首刺来,没有丝毫惊慌,立刻甩动手中的软剑快狠准的朝任老头的手腕击去。 只听“哐啷”一声,任老头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任老头面色一惊,看向李莲花的眼神多了几分惊疑之色。 但他仍没有放弃,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马上出掌朝李莲花袭去。 李莲花无奈之下只好往后急退了两步轻轻皱眉道:“任老前辈,在下承认我三人确实是为了青岩乌木而来,但阿沁姑娘如此着急的拿青岩乌木所要救的人,你就不想知道那人是何人?昨日阿沁姑娘差点就被此人骗进了阴兵陵,在下虽不敢妄下论断,但……” “你说什么?”任老头蓦地收了掌力,站定在原地面色阴沉的看着李莲花:“阴兵陵?你说此话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李莲花正色道:“陆小兄弟也在此处,此事他亦知道,我怎敢有所瞒骗。” “啊?”陆方觉见二人都将目光看向自己,过了一会后知后觉的朝任老头点了点头道:“他说的不错,昨日阿沁姐确实差点进了阴兵陵,就是为了救那个江少城。后来还好他们三人愿意替阿沁姐进阴兵陵找人,否则…..” 陆方觉说着说着突然顿了一下,眼珠瞪的老大看着李莲花和任老头:“不对,等等?青岩乌木?你们刚才说青岩乌木?我们族中难不成真有青岩乌木?” “江少城?”任老头没有理会陆方觉,只是眉心重重的蹙起 他只听过陆方觉说过几次这人,此人来路不明,听说是在山里被阿沁捡回来的,他那时还觉得奇怪,秘道未开、封门石未破,这家伙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如今看来,这人确实有古怪。 “任老前辈,我们此时不应该在此浪费时间,”李莲花见任老头犹豫了又继续道:“那江少城昨日骗阿沁姑娘入谷未遂,今日若让此人拿了青岩乌木,谁能保证他拿了青岩乌木后,会不会再对阿沁姑娘不利?” 任老头思索了一会抬起头看着李莲花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阿沁虽然要他先杀了此人,但是这人说的话也不无道理,那个叫什么江少城的,又骗他的沁儿入阴兵陵又让沁儿心甘情愿的拿出青岩乌木救他,确实更可疑。 任老头思及此,也顾不得李莲花了,转身朝阿沁离去的方向追去。 李莲花随手捡起地上的匕首扣入软剑之中,又看了一眼陆方觉,然后提着剑飞身踏步也追了上去。 陆方觉小腿麻的厉害,实在难以动弹,他心里又着急,只好唤来银雪:“银雪,快去,替我保护好阿沁姐!” 银雪看陆方觉这样,着急的围着陆方觉转了好几个圈迟迟不肯离去。 “银雪!听话!”陆方觉拍了拍银雪的脑袋 有很多事情,他现在还没想通,但有一点他却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江少城这人,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必须要保护好阿沁姐。 阿沁一路行色匆匆的往回赶,她能感受到疾风的方向,甚至能感应到疾风现在疲惫的状态,但她狠了狠心,并没有朝疾风的位置赶过去。 现在她的心里,就只有江少城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只要她能将青岩乌木及时送到,她的少城,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阿姆的遗憾,她绝不会让其再发生一次。 突然阿沁肩胛骨一沉,她缓缓地停下了脚步,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她左肩传来,阿沁迟钝的看向自己的左肩,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五个小小的孔洞。 鲜血正从那五个伤口中汩汩流出,阿沁压下喉间的腥甜,眼中满是戾气冷肃出声:“是谁?既然有本事偷袭,难道没本事出来吗?” “真是可怜啊。”江少城身着一黑色斗篷,缓缓从林子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地笑,看向阿沁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怜悯:“何必呢?我原是想让你开开心心的死去,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只好让你死的明明白白了。” 江少城笑得有些残忍:“少阁主?在死之前还能再见我一次,如此,你可满意?” 第106章 青岩乌木4 “少城?”阿沁瞳孔微微一震,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少城,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茫然 “少城?怎么会是你?你不是中毒了吗?” “我想过你蠢,却没想到你这么蠢。”江少城轻笑着摇了摇头,看阿沁的眼神带上了一丝鄙夷:“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居然还在问我如此愚蠢的问题。” “你根本没中毒?”阿沁微微拧眉 “我自然没中毒。”江少城冷哼一声道:“我假装中毒,不过想骗你取出青岩乌木罢了。不过我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我只稍稍用了点手段,你就真的乖乖去取了青岩乌木给我。” 江少城饶有兴致的看着阿沁:“看来你对我,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你怎么会如此卑鄙!”阿沁眸光短暂的扫过江少城,眼中不觉盈满了泪水 “江少城,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江少城眼神冷漠的吓人,他走到阿沁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阿沁:“你根本没资格问我这个问题,你若当真想知道,不如我带你去瞧一瞧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哦,我忘了,你是不会愿意踏入那里的,毕竟昨天,就算我和那孩子都在里面了,你也未曾进来找我们。” “怎么?”江少城眉梢轻挑:“是因为害怕吗?还是因为定兰族少阁主,不愿意踏入那种被你们视为不祥的阴邪之地?” “阴兵陵?你是说阴兵陵?”阿沁感觉浑身麻痹的厉害,想来她刚刚中的暗器上必然还加了什么别的东西。 不过现在的阿沁没心思管这些,她悄悄拽紧了手里的青岩乌木,眼神暗了暗 “不错。”江少城望了一眼不远处,那里传来一声豹子虚弱的咆哮声,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昨日那三人已经坏了他一次计划了,他绝不能让他们再坏了他第二次计划。 “如此说来,昨天阴兵陵的事,也是你故意策划好的?”阿沁自然也听到了疾风的咆哮,不由的心头一紧。 可如今她自己亦自身难保,唯有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等陆方觉或者那老头杀了那人赶来救她。 “不错。”江少城俯下身子,他估摸着这会时间石钉上淬的毒应该也起了效果了,果然他从阿沁手里拿走青岩乌木,阿沁除了眼睛还能瞪他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昨日若不是那三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人,你早就本该死于我族人之手了。”江少城双眸微眯,那张书生般白净俊俏的脸上此刻带着一抹扭曲的笑:“不过如今也好,那三人居然能破开石门闯进来,我本来都以为要在这鬼地方待上一辈子了。” 当他知道通往山外的石门被破开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是上天给自己的唯一一次机会。 如今青岩乌木已到手,他再也不用害怕被染上那种怪病,还能离开这鬼地方,这一切都跟做梦一样。 江少城站起来,他原本想亲眼看着这女人咽气的,但那三人的武功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他刚才去瞧了,那其中二人竟然能与阿沁的黑豹周旋良久。 要知道若不是阿沁有那黑豹相伴,他又何须费心策划那么久。 于是江少城果断退回,躲在阿沁回程的途中,就是要抢在所有人面前,第一个拿到青岩乌木。 江少城将手中的青岩乌木仔细的收好,他冷眼看了阿沁最后一眼,不再有丝毫留恋,转身隐入暮色之中。 等任老头找到阿沁的时候,阿沁已经失血过多,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伏在地,任老头神色一紧,忙上去扶住阿沁,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沁儿….沁儿,你怎么了,你莫要吓爹爹。”任老头抱着阿沁,看着阿沁面无血色的倒在他怀里,心里涌起止不住的悲凉 “沁儿别怕,爹爹一定会救你的。”任老头边说边运气试图将自己的内力传到阿沁体内 “没用的,你别白费力气了。”阿沁虚弱的抬起眼皮看了任老头一眼,眼里有一丝嫌弃:“老头,你多少年没洗澡了,好臭,怪不得我阿姆不要你了。” “你阿姆不要我了,你可不能不要我。”任老头干涩的老眼涌上一些水雾,他声音颤抖的对着阿沁道:“沁儿,你先别说话,爹爹一定能将你救回来的。” “阿沁姑娘,是江少城?他去哪了?”李莲花瞧了一眼四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他拿走了青岩乌木….他应当….应当是往….往山门方向去了。”阿沁觉得眼前的景象变的越来越模糊,她听见自己断断续续的声音:“快去追…..不能….不能让他带走青岩乌木。” “沁儿….沁儿你别睡。”任老头抱起阿沁,手足无措,老泪纵横,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这一生,上天已经夺走了他最爱的人,如今连他女儿,他唯一的念想,都要残忍的夺走吗? “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从另一处赶来,他们望了一眼地上的阿沁,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青岩乌木呢?”笛飞声道 “被江少城劫走了。”李莲花抬眼望了一眼笛飞声和方多病:“他往山门方向去了。” “阿飞,我们追。”方多病和笛飞声对视一眼,两人没有丝毫逗留,飞身朝着山门的方向追去。 李莲花看着任老头怀里的阿沁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过去,伸手探了一下阿沁的脉象。 还好,还有救。 李莲花看了任老头一眼缓声道:“任老前辈去,若你信我,就将阿沁姑娘放下,我试着用我的内力护住她一丝心脉,至于其他…… “我知这山门之外的山脚下,有一位医术颇为高明的老者,你若不介意,我们可以带着阿沁姑娘去寻她,请她救阿沁姑娘一命。” 任老头闻言怪异的看了李莲花一眼:“你说的这位医术高明的老者,不会就是姓白的那个老家伙吧。” 第107章 青岩乌木5 “我说的这位老者姓虞,”李莲花顿了顿,看了任老头一眼:“不过这位虞娘子也应当与你说的白老前辈有所渊源。” 任老头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阿沁,如今青岩乌木被夺,为了留住阿沁的命,就算当真要去求那白老头,他也已经别无选择了。 他将阿沁放了下来,李莲花上前替阿沁输了一点扬州慢的内力用来护住阿沁最后一丝心脉。 “任老前辈,阿沁姑娘的情况已经不容再拖了,我们快点下山去找虞老前辈吧。” 李莲花拂了拂胸口,这过度的内力消耗令他眼前开始出现黑斑一样的东西,这些黑斑随着他的视线挪动,多少影响他视物。 但如今,已顾不得这许多了。 任老头抱着阿沁和李莲花来到山门口,方多病和笛飞声都不在这里,想必是去追江少城了。 李莲花提着软剑运功切断瀑布的水流带着任老头和阿沁下了瀑布,在夜色下匆匆赶到虞娘子的草屋。 虞娘子出门迎接的时候带着喜色,但在看到回来的只有李莲花和任老头,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的姑娘之后,虞娘子面上的笑立刻僵在了脸上。 “怎么回事?”虞娘子面色沉凝的开口 李莲花将山里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虞娘子得知青岩乌木被夺后,没说什么,只是重重的叹了声气,对着那任老头说了句:“进来吧。” 李莲花、任老头进了屋,任老头将阿沁小心的放至床榻上后,虞娘子便上前来为阿沁姑娘探脉。 “还有救。”虞娘子在探过阿沁的脉象后淡淡道 说完虞娘子便将二人赶了出去,任老头朝阿沁的方向看了好几眼,这才恋恋不舍的跟着李莲花出了门。 二人在小院坐着,一时相顾无言,此时白不虞从另一间小屋出来,她见到李莲花回来了,正想问李莲花有没有寻到青岩乌木,瞥眼间却看到了李莲花身旁坐了一个陌生老头。 “李莲花,方多病和笛大哥呢?”白不虞四下看了一圈,没看到方多病和笛飞声忍不住好奇的开口询问道 李莲花还未来得及回答,在边上的任老头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白不虞,然后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你可是那白老头的孙女?小虞儿?” 白不虞一双大眼回望着任老头,走到石桌前双手托腮点了点头道:“前辈知道我?” 这前辈看着打扮倒是颇为随意,也不知为何会和李莲花一起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知道一点的。”任老头道 当初若不是那姓白的老头与他说他要拿青岩乌木是为了救他天生心脉不全的小孙女,他也是万万不会如此轻易的将青岩乌木交给那老头子。 如今看来,那白老头子应当是没有骗他。 “小姑娘,那姓白的老头呢?”任老头瞧着那几间茅草小屋沉声道:“怎么不见他出来?难不成是因为自觉没脸所以才故意不出来见我?” “老前辈您说的可是我祖父?”白不虞歪着脑袋问道 “不错。”任老头点了点头道:“他人呢?” “可是老前辈,”白不虞大眼扑闪闪地望着任老头,一脸认真道:“我祖父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呀。” 在她的记忆里,一直相伴长大的,唯有祖母一人,虽然她也曾问过祖母,祖父和她爹爹娘亲的事,可每次祖母都避而不答,有时候被问急了,还会偷偷躲起来抹眼泪,久而久之,白不虞也就不敢再问。 所以眼前这个老前辈,知道他祖父的事,让白不虞很是好奇。 “死了?”任老头瞪眼道:“那老东西竟然死了?” 任老头这下彻底沉默了,直到一个多时辰后虞娘子从屋内出来,任老头才起身过去关切的询问:“我的沁儿如何了?” 虞娘子淡淡的瞧了任老头一眼慢声道:“老身替她止了血祛了毒,总算留住了她一条命。” 任老头闻言不由的心下一松,上天垂怜,他的沁儿没事就好。 “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虞娘子垂下眼对任老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亡夫已逝,在死前曾留下过几句遗言,是关于任先生你的,如今我亦想遵循亡夫的遗言,与任先生相谈一下。” 任老头没有犹豫随着虞娘子走进了房内,他也挺好奇的,那个白老头究竟在临死前留了什么话给他。 白不虞在后面探头张望,为何她总觉得她祖母和这任老头二人神神秘秘的,祖母分明不认识这个姓任的老头为何两人之间又有种莫名的旧相识的感觉。 “喂,李莲花,你知道这老头什么来历吗?”白不虞随手从桌上摸了个果子,放到嘴边侧头去问李莲花 “能有什么来历,或许老前辈与令祖父之间是旧识,”李莲花拿起桌上的水壶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抬手敲了一下白不虞的脑袋,表情淡然道:“这都是他们长辈之间的事,你这小朋友哪来那么多问题。” “哦,”白不虞低低应了一声,嘴里啃着果子转念想到,不对啊,那老头的事倒不打紧,重点是,李莲花都下山了,那么青岩乌木呢?他们找到青岩乌木了吗? “你还没告诉我方多病和笛大哥呢?你都回来了,怎么没见他们一起回来呢?还有,你们此去找到青岩乌木了吗?” 李莲花慢悠悠喝了一口水,在白不虞期待的目光下轻轻道出几个字:“找到了。” 白不虞一脸欣然的看向李莲花,正欲说点什么却又听李莲花继续道:“找到了,却没有拿到。” “什么意思?”白不虞愣了一下,微微皱眉 李莲花将青岩乌木被夺一事挑了重点与白不虞说了,白不虞听到方多病和笛飞声已经立刻去追夺药之人了,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青岩乌木事关李莲花性命,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白不虞相信以方多病和笛飞声的武功,定能将青岩乌木从那人手里拿回来。 “李莲花,你身体感觉如何?还好吗?”白不虞从刚才开始隐约觉得李莲花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白不虞又说不上来 “挺好的呀。”李莲花侧过头朝白不虞笑了一下,然后作势打了个哈欠道:“只是这两日奔波确实有些累了,不虞姑娘,我先回房休息了。” 李莲花慢吞吞的站起身,他眼前那块黑斑此刻游离到了他视线中央,如影随形,大大妨碍了他的正常视觉,导致他现在视物都需花费好一会时间。 李莲花只能尽量放缓动作,不让白不虞看出任何不妥来。 第108章 青岩乌木6 “李莲花。”白不虞轻轻扬了一下手,李莲花几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眼睛看不见了?” 白不虞语调微微有些颤抖,她刚才扬手的动作不过是一个假动作,她手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只是为了试探她心中的猜想。 她方才见李莲花眼神无光,站起来和走路的神色都不太对,这才一时想要试探他一番。 只是没想到,竟让她猜对了。 “没有到看不见,只是视力有些许损伤。”李莲花无奈的笑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露馅了。 这小丫头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他微微有些苦恼起来,若他连白不虞这小丫头都骗不过,那又要如何骗过方多病和笛飞声? “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白不虞完全不给他糊弄自己的机会,她在李莲花进山之前才刚给他压制过碧茶之毒解,没道理这么快就毒发到令他视力受损的地步,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李莲花轻叹了一口气,面色从容语气淡淡道:“虞娘子也说了,我不过只剩月余寿数,身体会出现一些症状也是不可避免的,你这小朋友不必担心我。” 李莲花笑了一下:“再说了,我这还不是没有完全瞎嘛,撑到今日,上天也算待我不薄了。” “你就嘴硬吧。”白不虞快要被李莲花这副模样气死了,若她没发现,他是不是一直到瞎了还准备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放心,方多病和笛飞声不是已经去追那青岩乌木了吗?”李莲花面带微笑的,仿佛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眼睛那般语气轻快道:“我这就算看不见也只是暂时的,我相信他们一定能为我拿回青岩乌木的,怎么了,白不虞小朋友,你不信我难道还不相信方多病和老笛吗?” “你这老狐狸,我不想与你再多说了。” 白不虞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气呼呼的开口道:“到时候拿到青岩乌木,我定要将它塞进你嘴里。本小姐答应要治好你就一定不会食言,你这老狐狸可别砸了我和我祖母的招牌!” 李莲花轻轻勾了勾唇角,没有搭这话。 这青岩乌木,若是叫他这个早就该死的人吃了,那才真的是浪费了。 只可惜,这虞娘子的金字招牌,这次可真是得叫他砸了。 “走吧,想什么呢,不是要休息吗?”白不虞走到李莲花面前,扯起他的衣角:“你这瞎子,还不跟紧本姑娘,本姑娘我先带你回房休息去。” “不虞姑娘,我说了,我只是视力受损,并非看不见。” 李莲花温声开口,但白不虞权当听不见他说的这话,扯着李莲花就往前走,李莲花见白不虞不听自己的,左右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随她去了。 “你这家伙在此好好休息,我去找我祖母,替你开药。”白不虞将李莲花引到房内,怕李莲花看不见,还特意点了两盏烛火。 “不虞姑娘。”李莲花叫住白不虞 “什么事?”白不虞扶着门框转头回望李莲花 李莲花嘴角荡着笑意,状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若是方多病和老笛回来了,我眼睛的事,可否请不虞姑娘先替我瞒着他二人?解毒在即,我不想他二人再为我过于担心。” 白不虞瞧着李莲花,低头垂眸沉思了片刻,嘴角抿了抿慢声道出二字:“休想。” “你好好休息吧,”白不虞关门前还不忘叮嘱李莲花:“对了,眼睛都这样了,别想着瞎跑了,万一出门再踩到我祖母的毒虫,还不够添乱的。” “好。”李莲花颇为无奈的摇着头轻笑了一下,这小朋友,真是太不善解人意了。 李莲花躺在床上,脑海里思绪万分,他闭上眼睛,把这些天的事情统统理了一遍,再加上今天任老头所说的话,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还好,还好他这条命,总算到最后还有一点价值。 把一切想通之后,李莲花便毫无心理负担甚至算得上心情愉悦的盖上被子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李莲花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他恍惚间听见方多病和笛飞声的声音。 想来是他二人已经回来了,李莲花慢悠悠的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脑袋沉沉的,眼前的黑斑虽然好像淡了些,但面积却扩大了不少,看东西就跟有重影似的,看不真切。 好像更严重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起床准备穿靴子,可靴子明明就在眼前,他伸了两次手,却都没拿到。 李莲花微微眯眼,不死心的第三次尝试,这次终于拿到了那难拿的靴子。 就在李莲花拿着靴子准备穿到脚上,他房间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笛飞声和方多病一脸焦急的冲了进来,方多病抓着李莲花的肩膀着急的询问道:“李莲花,你怎么样了?听不虞姑娘说你眼睛看不见了?” “别瞎说。”李莲花没好气的推开方多病,提着手上的靴子朝二人扬眉:“那小朋友危言耸听的话你们也信,我不过是视力受了一点损伤,还没全瞎呢。” “都怪我们,昨夜不该留你一个人的,昨夜我们赶来的途中碰上阿沁姑娘的那只黑豹了,那豹子难缠的很,我们又怕惹怒了阿沁姑娘,不敢一剑杀了,这才拖延了时间。” 方多病一脸懊恼的样子,不过他很快振作了起来,他扶着李莲花的肩膀,语气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不过没事的李莲花,你的眼睛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和阿飞拿到青岩乌木了,等你恢复了天下第一的扬州慢,很快就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第109章 青岩乌木7 “你们拿到青岩乌木了?”李莲花一边问方多病一边摸摸索索的将那靴子穿到脚上:“那江少城呢?” “杀了。”笛飞声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的道 “杀了?”李莲花皱眉道 “大木头,你别瞎说。”方多病瞪了笛飞声一眼蹲下身子给李莲花穿上另一只靴子:“若我不拦着,这大木头还真就准备一刀将人劈成两半了。” “我这不是想着,我们要拿人家的青岩乌木嘛,江少城这人,自然是要留着给阿沁姑娘来发落的。” “哼。”笛飞声冷哼一声又道:“迟早杀了。” “江少城此人虽死不足惜,但这毕竟是阿沁姑娘与他之间的恩怨,我们作为外人始终不好插手。”李莲花站起来理了理长袍,对方多病道:“你们不是拿到了青岩乌木,拿出来让我瞧瞧。” “阿飞。”方多病朝笛飞声伸出手,笛飞声从怀里掏出一截像枯树藤般的东西放到方多病手上,方多病又将此物递到李莲花面前:“李小花,你看得见吗?” “我说了,我没全瞎。” 李莲花眯着眼睛透过那层黑雾仔细的端详着面前的东西,此物横竖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一定要说这东西跟外面随手可见的枯树烂藤有什么区别,大概也就是这树藤上有些许嫩绿色的犹如芽点般的东西长在上方。 “李小花,这东西得来不易,事不宜迟,你快点将此物吃了,看看这传说中的灵药到底有没有效果。” 方多病将青岩乌木递到李莲花嘴边,目光灼灼的看着李莲花,恨不得下一秒就将手里的东西塞到李莲花嘴里看着他咽下去。 “方小宝,”李莲花将青岩乌木从眼前推开,神色有点嫌弃:“这么大一截枯树藤子你就让我生吃啊?” 李莲花往前走了两步,想站到笛飞声身侧,却因掌握不好视线重影的距离,硬生生的跟笛飞声撞了个满怀。 “你果然瞎了。”笛飞声如此评价道 “去把药吃了。”笛飞声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李莲花却从里面听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青岩乌木是灵药,哪是这样直接吃下去就能好的?不应该好好了解一下药性吗?”李莲花语气充满无奈:“要是如此暴殄天物,吃下去没效果,岂不是浪费了此等灵药,你我这些时日不都白费这劲了吗?”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方多病沉吟了一下:“那我们现在就去找虞娘子,她身为医仙,应当知道此灵药的用法,不过……” 方多病顿了顿,眉宇间露出一丝迟疑之色,不知为何,从进了山门石窟见到那两具白骨开始,他总觉得虞娘子在关于青岩乌木这件事上,对他们隐瞒了很多事情。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什么不过。”李莲花面上从容柔和,他的手搭上笛飞声的胳膊淡然道:“既然我们千里迢迢来求医,人家好心告知我们灵药的下落,要是现在我们拿到灵药又诸多疑虑,信不过虞老前辈,那当初我们还到这九桃山来做什么。”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方多病辩不过李莲花,只好定了定神皱眉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找虞娘子,问问这青岩乌木究竟该怎么个吃法。” 方多病、李莲花笛飞声三人来到院子外,只见江少城被捆了丢在地上,任老头面色阴沉的拿着软剑看着地上的江少城,那眼神,恨不得一剑将其杀之而后快。 虞娘子和白不虞站在一旁,见李莲花他们来了,白不虞忙走上前一脸关切的询问道:“李莲花,你的眼睛现在怎么样了?休息了一晚可有好些?” “挺好的。”李莲花笑了一下,温声回答道 白不虞看了眼李莲花搭在笛飞声胳膊上的手,明白此人嘴里没一句实话,她实在是多余问他。 李莲花只能模模糊糊的瞧见虞娘子站着的方向,于是李莲花朝虞娘子的方向微微颔首缓声道:“虞老前辈、任前辈,在下已拿到青岩乌木,特来请教二位前辈,此物的去处和用法。” 虞娘子听到青岩乌木,眼神蓦地亮了亮,不过很快她就压下内心的狂喜,面上则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方才我进屋跟阿沁商量过了。”任老头回过头看向李莲花淡淡的开口:“阿沁说了,她只要江少城。既然青岩乌木是你们寻回的,你们费尽心机找此物也是为了救人,那这青岩乌木就交予你们处理吧。” “多谢任老前辈。”李莲花嘴角噙笑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道了声谢 任老头这么说了,方多病的眼角眉梢都舒展开笑意,他迫不及待的看向虞娘子着急道:“虞老前辈,既然任老前辈都这么说了。那事不宜迟,我们快点给李莲花用药吧。” “不急。”虞娘子敛了眉目,语调沉静道:“据老身所知,这青岩乌木性寒,如此莽撞服用怕是会与他体内的寒症相冲。” “不如先给老身一晚的时间,让老身先研究一下青岩乌木的药性,再配上能与其药性相缓的其他药材,明日,我就可为他用药。” “到时候,青岩乌木再配上我的金针,想来必能助他修复气海,届时他便可以重修内力,以内力压制体内的碧茶之毒。” “那就有劳虞老前辈了。”李莲花朝虞娘子的方向行了个礼,然后转过头朝方多病道:“方小宝,将青岩乌木交予虞娘子。” 方多病伸手探向胸口的动作稍稍顿了顿,最后还是一咬牙,走上前将怀里的青岩乌木交到了虞娘子手上。 “那就有劳虞老前辈了。”方多病按下心中疑虑,郑重的朝虞娘子行了个礼。 虞娘子看着放在手里的青岩乌木,手不自觉的缓缓收紧。 青岩乌木,她终于又拿到了青岩乌木。 “虞儿,你先随我进来。”虞娘子低声对白不虞道:“此等灵药,世上不可多得,今日祖母与你一同长长见识。” “好。”白不虞目光沉沉的看了李莲花一眼,嘴角抿着一丝笑,转身随着虞娘子进了屋。 第110章 青岩乌木8 “江公子,”李莲花侧身望向江少城的方向:“现在阿沁姑娘也不在,在下有一件事始终不懂。” 李莲花眉间微微蹙起,有点疑惑道:“阿沁姑娘明明对你倾心不已,甚至不惜拿出青岩乌木相救,为何你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置阿沁姑娘于死地?” 明明只要他愿意继续装下去,他想要的一切最终都会得到,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江少城躺在地上,闻言冷冷的瞥了李莲花一眼,目露鄙夷之色:“你人都瞎了,还有心思操心别人的事。” “你…….”方多病听到江少城的话,气的想过去给他一脚。 若不是这家伙夺走了青岩乌木,李莲花又怎会才一晚上就折损了视力。 “小宝。”李莲花伸手挡了一下方多病,朝江少城露出个无所谓的笑:“反正我一个瞎子,也无事可干,不知江公子可否告知我其中缘由?” 江少城抬眸扫了李莲花一眼,神情冷淡的不发一言。 “既然江公子不愿意说,那不如就让我来猜一下。”李莲花也不恼,那双看什么都黑雾蒙蒙的双眼此刻瞧着江少城的方向,眉眼温和的带着笑意。 江少城心里没由来的心慌了一下,他暗自咬牙,明明是个瞎子,为什么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睛却好似能将他整个人看透一般。 “我一直在想,为何那阴兵陵如此荒芜可怖,平常人若踏入一步,都恨不得立刻跑出来,而江公子这种看着文质彬彬的文弱公子却为何会’不慎‘误入呢?”李莲花声音平缓的娓娓道来:“除非,你根本不是迷路。” “当然刚开始我还不能确定,直到我们在进入山谷的时候。那些砸下来的碎石,才让我真正确定,所谓的‘不慎误入’其实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只可惜,我们三人的出现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我说的可对?江公子?”李莲花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江少城,似乎在等江少城的回答 江少城面色变了变,却仍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江公子,还有阴兵陵那些只有晚上才会出现的怪人,实不相瞒,在下曾在别处也碰上过类似于这般不受控制会攻击人的怪人,当时他们中的是一种类似于痋术的术法,但很显然,阴兵陵的怪人显然与我之前遇到的怪人不太一样。” 因为在阴兵陵的时候,他身上的业火痋对那些怪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所以至少可以确定一点,那些怪人应当不是中了和人头煞一样的痋术 李莲花继续道:“他们是什么原因才会变成如此?又是谁害怕他们失控伤人而将他们套上了锁链?” 李莲花语调没什么波澜,落在江少城耳朵里却每一个字都格外的清晰:“这一切,我想只有与那些怪人一起生活过的江公子,才能告诉我答案吧。” “答案?”江少城笑的肩膀轻颤,突然他猛的抬头望向李莲花,目光阴鸷:“哪来的答案,你好奇的可真多啊。” “那些洞穴里的怪人,你都认识的吧。”李莲花眼神空洞,表情却甚是笃定:“若你真的不在乎那些怪人,又怎会选择在我们准备下那些怪人洞穴的时候为了阻止我们而冒险出现。” “不错。”江少城也不再装傻:“既然你那么聪明,不用我说自然应该猜的出来我为什么要夺青岩乌木。” “自然是为了不染上和石窟中那些怪人一样的怪病。”李莲花道:“可你已经出石窟那么久了,也并没有染上那种怪病,阿沁姑娘也已经接纳了你,我不懂,你为何还要费尽心机将阿沁姑娘诱骗入阴兵陵?” “因为阴兵陵内除了那些怪人,还有我的族人!”江少城脱口吼道:“我在山谷外费心经营多年,为的就是让阿沁那女人倾心于我,可当我有一天试探性地提出,这山谷内也许还有正常人,想要将山谷内的正常族人接出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居然丝毫没有犹豫的就拒绝了。” “既然她不同意,那留着她也没什么用了。” 江少城的脸上布满了恨意,那些恨意在此刻恨不得化为实质:“我们在山谷内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们不过想堂堂正正的出来生活,吃干净的食物喝干净的水,不再活的担惊受怕害怕哪一天就被染上了那种恶心的怪病。” 江少城声嘶力竭道:“我们究竟有什么错?” “可阿沁姑娘根本不知道石窟内的情况。”李莲花淡声道:“以她对阴兵陵的了解,她根本不会相信在阴兵陵除了那些身披锁链如鬼一样恐怖的阴兵之外,还会有你所说的正常人的存在。她不过是用她的本能在保护自己的族人,她又有什么错?” 江少城愣了一下,表情有些木然 “但即使知道阴兵陵凶险万分,她还是愿意为你进来。只不过后来阴差阳错被我们抢了先罢了。”李莲花叹了口气道:“而你呢?口口声声为了族人,但你在拿到青岩乌木,知道山门被打开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夺了灵药逃出山门。” 李莲花摇了摇头,有时候承认自己贪生怕死并不可耻,人最可怕的,就是连自己都骗。 江少城闻言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去,整个人灰败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他颤抖着嘴唇妄图反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莲花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不再理会江少城。 有时候有些理由,被戳破了实在是过于苍白无力。 但人最简单也最难的,就是说服自己。 人生在世,皆在自渡。 日落的时候,李莲花感觉眼前的黑斑又加深了一些,李莲花摇头轻声叹息,还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估计就真的要成瞎子了。 但眼睛看不见这一点也丝毫影响不了李莲花的心情,他同方多病和笛飞声吃完饭回到自己房间,待方多病走后,李莲花一个人摸摸索索的走到窗户前,兀自开了窗户,抬头欣赏起月亮来。 今晚的月色应该不错,毕竟连他一个快瞎了的人也能稍稍看到漆黑的天空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玉盘似的圆月。 李莲花正感慨着月色,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莲花侧耳听了一下来人的脚步声,不由的微微一笑道:“不虞姑娘?这么晚还不睡?” “嗯。”白不虞低低应了一声:“我担心你的眼睛,特意给你熬了药送过来。” 第111章 解毒 李莲花闻到空气里好像飘着一股特殊的熏香味,味道挺特别的,他从未闻到过这味道的熏香,应当是白不虞一块拿进来的。 “不虞姑娘,你点了熏香?”李莲花有点好奇 “这香明目。”白不虞说着将手中的熏香和药碗放到李莲花面前漫不经心道:“趁热喝,我刚熬好的,我问过祖母了,这药跟明日的青岩乌木不相冲。” “好。”李莲花唇角轻勾点了点头,伸手去摸那冒着热气的药碗 “小心些。”白不虞微微皱眉,有点紧张的看着李莲花的手慢慢的摸到药碗上,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将药碗打翻了 李莲花捧着药碗送到嘴边,闻到味道后忍不住眉心微微的蹙起 这药怎么怪怪的,光是闻着就已经让人觉得苦的不行了。 “快喝。”白不虞从怀里掏出一小块梨膏糖放到桌上:“良药苦口,这药我可是求了祖母,用了库房里最大一株天山雪莲作引,你可一滴都别给我浪费了。” 李莲花端着药皱着眉将手里的药一饮而尽,奇怪的是,这药入口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倒是有一股花草独有的奇特的芳香一瞬间夹在那苦涩的液体中划过喉咙。 李莲花来不及细想,一股淡淡的熏香飘了过来。 刚才不算苦涩的药,在一瞬间苦到令李莲花觉得舌根发麻。 “咳咳。”李莲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刚才他分明觉得那药里夹杂着什么,但此刻除了让人头皮发麻的苦,他什么也品不出来了。 “行了。”白不虞语气带着些许轻快,她将熏香挪的离李莲花远了些,又将那块梨膏糖推到李莲花手边:“喝了药就早点休息,本姑娘也困了,先回房休息去了。” 李莲花摸索着将那一小块梨膏糖放进嘴里,刚开始梨膏糖还并不能压下嘴里的苦味,直到窗外吹来一阵凉风,李莲花突然就尝到从嘴里蔓延开的一丝甜味,还有鼻腔里残留的浓烈的花草异香。 李莲花眉头紧锁,这花草异香他再熟悉不过了,这分明和白不虞血里的花草异香一模一样。 李莲花眉头紧锁,伸手去摸桌上的空药碗放到鼻子底下细细闻了一下。 李莲花的脸色变了变,胸膛起伏的厉害,他千算万算,却独独算漏了白不虞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朋友。 她怎么能……. 李莲花深吸了两口气,却蓦地发现体内的经脉隐隐传来撕扯的钝痛,而且这钝痛蔓延的很是快速。 李莲花来不及再想别的,忙暗自运功凝心静气开始感受体内那如枯木蔓延般肆意迸发的药力。 “李莲花!” 方多病和笛飞声推门而入,白不虞将事情告知他们之后,二人丝毫不敢耽搁,立刻赶到李莲花房内,正巧看见李莲花双眼紧闭额角密布细汗,正用自己不多的内力拼命在调整凌乱的内息。 笛飞声略略挑眉,他大跨步上前,二话不说就将自己悲风白杨至纯内力输入到李莲花体内 “方多病,本座助他稳住内息,你用扬州慢将青岩乌木的药力催动至他的手少阴心经、手阙阴心包经和足阳明胃经这三经。”笛飞声沉声道 方多病点了点头,将扬州慢缓缓运送至李莲花体内,稍稍运转之后,方多病就感受到李莲花体内那肆意乱窜的药力,那药力被李莲花的内息裹挟,在体内四处游走。 方多病催动扬州慢将这汹涌的药力慢慢调动至手少阴心经、手阙阴心包经和足阳明胃经。 每到一处,李莲花额头上的汗就多凝上一层,等方多病最终将药力压入至气海的时候,李莲花已经冷汗涔涔,而方多病的面色也已经有些微微发白了。 只是方多病咬着牙,就算已经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但为了李莲花,他还是强撑了下来。 这时的李莲花也不好受,他浑身经脉胀痛,气海更是犹如撕裂般的疼痛。 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比碧茶毒发更入骨噬心的痛。 “坚持住。”笛飞声运起另一掌,将更多的悲风白杨的内力不要钱似的输入李莲花体内,李莲花在笛飞声悲风白杨霸道内力的加持下,终于顶着难以忍受的疼痛,试着重新调动内息,运转气脉。 这一次,气脉运转起来竟前所未有的轻松,等那骇人的疼痛过去之后,李莲花突然感觉到久违的畅通。那些在体内奔腾的内力,终于不再像泥牛入海般的存不住半分了。 他的气海,竟然真的,修复了。 李莲花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仍是朦胧一片,但那黑雾已经明显淡去不少。 “李莲花,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方多病声音虚弱,一脸关切的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悲:“青岩乌木果然名不虚传。” 方多病伸手去探李莲花的脉象,经脉稳健,气海平和。方多病转头看向笛飞声,面上露出一丝笑,笛飞声紧绷的眉目也稍稍舒展了些。 三焦之伤痊愈,以李莲花对扬州慢纯熟的运用,气海重聚只是时间问题,内力重修亦不在话下。 感受到体内重新焕发的生机,李莲花面上却并无喜色,反而有一丝凝重之色 他看向方多病眸光沉沉道:“不虞姑娘呢?” 这小朋友用熏香骗他服了青岩乌木,那她自己呢? 青岩乌木虽不是世上仅一株,但要等其再长出来,还需得再等上二十年,虞娘子如此着急想要再次得到青岩乌木,必定是白不虞的病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而这小朋友竟然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将青岩乌木给了他,实在是太胡闹了。 方多病眼神稍稍有些闪烁:“不虞姑娘她……” “带我去看看。”李莲花眉目稍凝,面色沉的厉害。他朝方多病伸出一只手,方多病立刻会意的上去扶起李莲花 “带我过去。”李莲花声音有些疲倦 方多病欲言又止的看着李莲花,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第112章 你不了解李莲花 方多病带着李莲花来到虞娘子门外,二人还未抬手叩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李莲花犹豫的间隙,方多病已经先一步推门进去了。 白不虞端正的跪在虞娘子脚下,见他们来了,白不虞扭过头朝二人十分明媚的笑了一下。 “虞老前辈。”李莲花只能看见虞娘子一个朦胧的身影,他朝虞娘子恭敬的行了个礼。 虞娘子凉凉的看了李莲花一眼,脸上的泪痕未干,气势却很是逼人,她开口道:“李先生既已得到灵药,想必三焦之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吧,既然你已得到你想要的,就不必在此跟老身虚与委蛇了。明日一早,就请诸位离开九桃山吧。” “祖母。” 白不虞刚想开口就被虞娘子狠狠的打断 “虞儿,你莫要再开口,”虞娘子瞪了白不虞一眼:“我早说过你心思单纯,只是祖母没想到你会没心没肺至此,你可知你的这条小命是你祖父和你爹娘拼了三条命才换来的,现在没了青岩乌木,纵然祖母徒有医仙之名,亦无法治好你天生的心脉不全。” “祖母,虞儿知道你是为了虞儿好。但是,我的命就是命,李莲花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白不虞抬起头,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虞娘子 “祖母,虞儿已经长大了,虞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好好,你竟然是连祖母的话也半句不听了。”虞娘子气的拍了一下桌子语调带着些许震怒:“这人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了,这才出去几个月竟变得如此忤逆,封了祖母的穴道将救命的药拱手让人,事到如今,你竟还在帮着此人说话。” “祖母,你不了解李莲花。”白不虞看向李莲花,眼神微动,:“他最是聪明,我相信他从把青岩乌木交给你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想过要自己活。” “可他这样一个人,如果连他都不能活,那我们做为医者,又谈何救死扶伤?” “虞儿?”虞娘子看着白不虞,忽而觉得她的虞儿好像真的长大了,竟让她觉得陌生。 “祖母并不稀罕医仙之名,亦没有救死扶伤之志,祖母做这一切就只想留住我的虞儿。” “可是祖母你一身医术,为了我已经在这山里隐居了那么多年了。”白不虞继续道:“虞儿不傻,虞儿知道祖母时常瞒着我下山医治村民,医者仁心,祖母实在不必再为了我困在山中。” “你莫要胡说,就算没有青岩乌木,祖母也不会放弃的。”虞娘子垂下眉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天生心脉不全,出生那年我和你祖父就都诊出你活不过三个月,那个时候你爹娘四处奔波,终于打听到唯有青岩乌木或许能保住你一条小命。后来的事想必你昨日也都偷听到了吧。” 白不虞默默点了点头,若不是昨日她无意间偷听到祖母与任老前辈的谈话,她还真不知道,原来她一直无缘见到的祖父和爹娘竟然是为了替她寻青岩乌木而死的。 “你那时候尚在襁褓,心脉不全又体弱,青岩乌木的药力能保你一时,却没办法护你一辈子。”虞娘子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眼神疲倦至极:“这些年我时常替你把脉,看着你慢慢长大,就是怕你体内的药力随着长大而变弱。” 虞娘子说到此处,眉头深锁的看了李莲花一眼,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莲花几乎立刻明白了虞娘子的言外之意,白不虞几次在他碧茶毒发的时候放血救他,她自小体内带着的青岩乌木之血恐怕此时已经不剩多少了。 怪不得虞娘子会如此着急,白不虞体内的药力越弱,她就越危险。 虞娘子看向李莲花和方多病:“老身一开始确实想利用你们拿到青岩乌木为虞儿续命,但既然最后没成,也是天意如此吧。” “既如此,老身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明日还请李先生与二位少侠离开九桃山,日后莫要再踏入此地半步。” “虞老前辈,”李莲花上前一步,面带诚恳道:“我等在此叨扰前辈多日,确实多有打扰,但今日之事,实非我所愿。如今事关不虞姑娘性命,在下实在不愿一走了之,不知虞娘子可否告知在下,我们几人还有什么可以为不虞姑娘做的?” “李莲花说的不错。”方多病朝虞娘子拱了拱手道:“我与不虞姑娘相处多日,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还请虞老前辈告知,我们三人必定全力以赴,绝无二话。” “够了。”虞娘子神色冷然,她压下胸口的怒火冷冷道:“你们能为虞儿做什么?” 她看向李莲花:“你能像虞儿一样放血救她吗?” 方多病闻言脸色变了变,他着实没想到虞娘子会这么说,他一脸焦急的看向李莲花,只见李莲花面上一松,十分坦然开口道:“在下自然可…….” “哼。”虞娘子未等李莲花说话就打断了他的话:“如今就算你愿意放血也无用,青岩乌木修补了你的三经和气海,如此一来,你以为你体内的药力还剩下多少?” “我虞儿天生心脉不全,无法修补,这才只得靠青岩乌木的药力在体内轮转,如今药力将散,任你们说的再好听,与我虞儿都是无用的。”虞娘子站起身朝着李莲花和方多病不耐的挥了挥手:“你们无需再多言了,你们走吧。” “虞老前辈。”李莲花微微思忖了一会,语带迟疑的开口问道:“若依你所说,青岩乌木的药力能在体内轮转护不虞姑娘心脉周全,那不知若用至阳至纯的内力代替青岩乌木的药力,可否能护住不虞姑娘一命?” 虞娘子愣了一下,略略皱眉看向李莲花。 前日她在探姓任的老头送来的姑娘的脉象的时候,确实探到那姑娘体内有一股至阳至纯的内力,也就是靠着这一丝内力,才护了那姑娘一口气,撑到此处。 但那内力虽然精纯,但妄想用这来代替青岩乌木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第113章 李莲花是李相夷? “李莲花,你想用扬州慢来护不虞姑娘的心脉?”方多病道 李莲花微微颔首,慢声道:“我想试试。” “扬州慢?”虞娘子眼中闪过惊诧之色,她虽然鲜少过问江湖事,但试问整个江湖,谁人不知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和他独创的内功心法扬州慢。 此人说要用扬州慢护虞儿心脉,那这人难不成就是传闻中在十年前东海大战就已经战死的李相夷? “你是李相夷?”虞娘子面露怀疑之色,她虽未见过李相夷,但也知李相夷若还活着,如今也已经年近三十,但面前这人,左右看着也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 而且传闻中的李相夷天纵奇才、桀骜不驯,就算年岁增长,曾经的天下第一,怎么也不该是面前这人温和谦逊文质彬彬的模样才是。 白不虞听得云里雾里,直到虞娘子问出这一句,她才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李莲花。 谁?谁是李相夷? 李莲花是李相夷? 那个天下第一的李相夷? “虞老前辈,李相夷已死,现在这世上有的只是李莲花。”李莲花面色坦然道 怪不得这人中了碧茶之毒还能靠仅存的一成内力坚持十年之久,虞娘子暗自思忖 原来他的内功心法竟然是扬州慢。 若是别的内功还真不一定对虞儿有用,但这扬州慢,传闻中是顶级的内功心法,至阳至纯,若用这扬州慢来代替青岩乌木的药力,倒真可以不妨一试。 想到此处,虞娘子不由的放缓了面色,她抬眸看了李莲花一眼缓声道:“李先生若真有那扬州慢的内功心法,那我的虞儿也不算走到绝路,只是先生刚服了药,现在还不宜动用内力,此事先让老身想想,李先生和方公子还是先回房休息去吧。” “好,虞老前辈,在下先回房了。”李莲花朝虞娘子颔了颔首提步随方多病走出房间。 李莲花站在院子里稍作沉凝了一会,其实他也知道,以他现在仅有的那不足一成的扬州慢的内力想代替青岩乌木此等灵药的药力替不虞姑娘在体内轮转,确实有些痴人说梦了。 但他如今三经和气海皆已修复,只要他能重修内力,用扬州慢的内力来替白不虞护住心脉应该也不是不可行的。 既然老天让他走到这一步,哪怕是为了这个将续命灵药让给他的小朋友,他也不能再轻易的看轻这条命。 “院子里凉,你别傻站着了。”方多病回房拿了一件斗篷披在李莲花身上,他不知道李莲花在想什么,但以他对李莲花的了解,这家伙八成又是把不虞姑娘的病怪在了自己头上。 但他此刻也不想劝解李莲花什么,因为有的人活着,还是要靠一些愧疚和牵绊的。 从前的李相夷需要。 现在的李莲花也需要。 李莲花看着披在身上的斗篷,朝方多病弯了弯嘴角道:“方小宝,我没那么弱。” “今晚的月色不错。”方多病刚想说什么,从屋顶上就传来笛飞声的声音 “大木头,你什么时候上去的?”方多病瞪眼,他看了看屋子又看了看笛飞声恍然大悟道:“你这大木头,竟然学人听墙角?” “本座不过上来坐一会,听什么墙角?”笛飞声挑了挑眉无视方多病对李莲花道:“今晚月色不错,本应该来上一杯,但看在你刚恢复的份上,这一杯酒,就留到之后再说。” “好。”李莲花嘴角噙笑着点了点头,心情蓦然舒畅许多:“听你的,来日我们再饮今日这杯酒。” 第二日,李莲花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 他昨夜难得的睡了个极沉的好觉,就仿佛身体那么多年,第一次完全的松懈下来那般。 中间好几次李莲花迷迷糊糊想醒过来,眼皮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挣扎了几次,李莲花索性继续睡,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李莲花从床上伸了个懒腰起来,这次眼前似乎比昨日更清楚了些,至少白不虞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偷瞧他,就没能瞒过他的眼睛。 “不虞姑娘。”李莲花声音带笑的唤了白不虞一声 “你起来了?”白不虞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踏进房门:“那个…..已经可以用午膳了,你要不要出去用午膳?” 李莲花笑着应了一声:“好。” 白不虞站在门口,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迹象,她偷偷的在一旁打量着李莲花,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虞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李莲花从刚才就觉得这小朋友怪怪的,连带着看他的眼神也变的不太一样。 “你…..”白不虞眨了眨眼:“你当真是李相夷?” 李莲花轻叹一口气,神情微舒:“我昨夜不是说过了吗?李相夷早就在十年前就死了,现在我是李莲花,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并非李相夷。” “天下第一?”白不虞双眼亮了亮,语调微微上扬:“也就是说我捡了个天下第一陪我闯荡江湖?” “啊?”李莲花有些不明所以 “有你和方大少爷还有笛大哥,本姑娘在这江湖,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白不虞眼神亮晶晶的 这小朋友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李莲花有些好笑的看着白不虞 “不虞姑娘,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解决你体内青岩乌木药力转弱之事。”李莲花温声道:“闯荡江湖的事,之后再说吧。” “不怕不怕。”白不虞一脸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我现在这不是没事吗?是祖母太过紧张了,再说了,我那么大个救命恩人,你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不是吗?” 李莲花走过去拍了拍白不虞的脑袋笑得有些无奈:“是啊,这下,我可又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了。” “那你可一定要知恩图报,答应本姑娘的闯荡江湖的事,可不能反悔。”白不虞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笑的眉眼弯弯:“我不管你是李莲花还是李相夷,答应我的事,需得一言九鼎才行。” “李莲花!”方多病推门而入,看见白不虞略略愣了一下,然后含笑的跟白不虞打了个声招呼:“不虞姑娘,你也在此。” “嗯。”白不虞朝方多病点了点头:“方大少爷。” “你手里是什么?”李莲花眯起眼隐约看见方多病手里捏着一张信纸,便出声问道 “哦,这个啊,”方多病摇着手中的信纸朗声道:“这是刚从莲花楼收到的信,好像是一个叫时五鼠的老前辈写给你的。” 第114章 百破玉骨丹 “时老前辈?”白不虞有些好奇道:“他怎会突然写信给你?” 李莲花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方小宝,你替我看看这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好。”方多病将信拆开粗粗扫了一眼,信的内容倒是简单明了,上面只写了两行字:“百破玉骨丹,五行逍遥峰。” “这时老前辈是什么意思?”方多病放下手中的书信问李莲花:“这百破玉骨丹也是江湖中早就失传的灵药之一,莫非时五鼠老前辈打听到了这传说中的玉骨仙丹在逍遥峰,所以特意传来书信要你去逍遥峰寻此丹药?” “不对啊李莲花,你与这老贼又是什么时候熟识的?”方多病转过弯来神情满是揶揄:“为何他竟也在帮你找这稀世灵药的下落?” “方小宝,不得如此无礼。”李莲花微微皱眉淡淡道:“我与时老前辈不过是前些日子有幸遇到过罢了。” “你倒是忙得很。”方多病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位时老前辈信中所说的百破玉骨丹,我曾在医书里看到过,那也是多少年前江湖传闻中才有的灵药,据说此丹炼成时就仅得一颗,除了炼此丹的术士谁也没见过,真假都未知且早已失传,如今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逍遥峰。” 李莲花敛眉思索了一会:“我也不清楚,时老前辈既然来信,那定然是有了此丹药的确切消息。” “与其再此猜测,不如我们去请教一下虞娘子,看这百破玉骨丹是否于不虞姑娘的心症有益,再决定要不要去一趟五行逍遥峰。” “本少爷都无所谓,你说去哪就去哪。” 方多病收了书信上前去扶李莲花,话是如此说,但他心里还是有一点担心:“不过李小花,就算这百破玉骨丹真的对不虞姑娘的心症有好处,以你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马上赶路。” 方多病拍了拍胸膛:“不如你就在虞娘子这里好好把眼睛养好,顺带静心重修一下内力,这逍遥峰还是就交给我和大木头去跑一趟罢了。” “你和老笛?”李莲花似笑非笑的拍开方多病的手径自往门外走去:“那我真怕你俩还没出了这九桃山,就将我的莲花楼都拆了。” 李莲花边走边喃喃自语的摇头:“不放心,实在不放心呐。” “李莲花!”方多病面带喜色扬声道:“你的眼睛看得见了?那你这老狐狸刚才还跟本少爷装瞎!” 李莲花自顾自地往外走声音悠悠道:“第一,我一直都说了我没有瞎,是你一直不信我的。第二,我的眼睛并没有完全好,但也是好的八九不离十了。第三,别再说废话了,我现在可是饿得很。” “你等等我!你把话说清楚!”方多病忙不迭的追上去急道:“你这老狐狸!你的眼睛到底怎么样了。” 白不虞笑着跟随二人来到院子里,虞娘子和任老头已经先一步在石桌旁等他们了。 这院子的小石桌不大,要同时坐下六个人属实有点挤,笛飞声远远的过来瞧了一眼,一言不发,只拿了一碗饭就转身飞到房顶上扒白饭去了。 “笛大哥。”白不虞站在树下有点为难的看着笛飞声,方多病倒是对笛飞声此举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等李莲花入座后便催白不虞也跟着坐下:“不虞姑娘,你坐吧,别管那大木头了,他吃什么都一样,连李莲花做的饭菜这大木头也能吃,他对吃什么根本不挑。” 什么意思?!李莲花闻言忍不住清咳了两声没好气的斜睨了方多病一眼。 “虞老前辈,”方多病全当没看见李莲花的眼色,他坐下后朝虞娘子行了个礼道:“实不相瞒,我们刚才收到时五鼠时老前辈的传信,他在信里言明他查到五行山逍遥峰有百破玉骨丹,我与李小花商量了一下,我们也不知这百破玉骨丹对不虞姑娘的心症是否有用,想来还是决定先听听您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走一趟逍遥峰。” “百破玉骨丹?”虞娘子难得的沉吟了一下,这东西她之前倒是有所耳闻,但这江湖上,这么多年,对此物向来都只是耳闻,却无一人见过。 说来这东西,确实是古怪。 传闻是皇家最好的炼丹术士所炼,只为献给皇帝祛病延年之用,只是丹药刚一炼成,就被人设计窃走了,据说当年因此还牵连了不少人。 就传闻看来这东西应当是确实存在的,但其功效如何,没见到此物,那就真的谁也说不准。 “方少侠此问也难倒老身了。”虞娘子面有难色的顿了顿:“百破玉骨丹,老身也只是有所耳闻,对于此丹的功效和用处,老身没亲眼见到此丹,也亦不敢乱下定论。” “百破玉骨丹,那不是给皇帝老子吃的药吗?”任老头在一旁接话道:“既然是给皇帝吃的药,当年还传的那么神乎其神的,若这药真的还在,那想必也是一味灵药,就算不如青岩乌木,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任老头悠悠的喝了一口酒闷声道:“大家不都是这么想的吗?若真有此药的下落,管他三七二十一,自然是先想办法弄来再说。” “前辈所言不无道理。”李莲花微微抿了抿唇淡笑道:“我的内力精进还需时日,但不虞姑娘的心症却不一定等得,与其在此什么都不做,倒不如趁这个时间去一趟逍遥峰,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本少爷还是那一句,你说去哪,我方多病就随你去哪。”方多病眼眸明亮的瞧了瞧李莲花又瞧了瞧白不虞:“不虞姑娘是李莲花的救命恩人,就自然也是我方多病的救命恩人,管他什么仙丹灵药,不走上一遭,怎么知道有用没用。” “不错。”白不虞附声道:“那事不宜迟,不如我们明日就出发五行山逍遥峰,我也好久没见时老前辈了,也不知道时老前辈和宁轩扬那家伙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虞儿,祖母何时说过,你可以再出山了?”虞娘子面色稍沉的剜了白不虞一眼:“你莫跟着胡闹,你就乖乖待在祖母身边,等着李先生和方少侠他们回来就好。” 第115章 出山 “祖母,那怎么行。”白不虞眨了眨那双水盈盈大眼:“他们是为了虞儿才去找那个百破玉骨丹的,而且祖母您不是说过李莲花的内力或许能代替青岩乌木可治我的心症吗?” “若他此行太久难以及时赶回,万一我体内的药力不够了,跟着李莲花方公子还有笛大哥,他们三个内力高强,定能护我周全,祖母,你就让我跟他们去吧。” 白不虞一脸殷切的拉着虞娘子撒娇:“祖母……” “虞儿,此事没得商量。”虞娘子眉心微蹙,她何尝不知道白不虞说的这些。 但百破玉骨丹本就是一个传闻,李莲花他们此行能不能拿到还未可知。 再者,此去需多日,若她的虞儿中途真的因药力不足的病发,而她又不在虞儿身边….. 虞娘子想到此处面色一凛,拂开白不虞拉着她撒娇的手语气不容拒绝道:“虞儿,你的心症非同小可,不是你可以任性的事,出山一事莫要再提,等李先生他们找到解决你心症的办法,到时候你想去哪,祖母绝不拦着。” “可是祖母……”白不虞瘪了瘪嘴,面带委屈 “就如此定下了。”虞娘子打断白不虞的话,朝着李莲花肃声道:“李先生,此去就劳烦三位了,无论能不能找到百破玉骨丹,先生的情,老身亦记下了。” 李莲花笑容谦和道:“虞老前辈言重了,既如此,一会午膳过后我等三人就先告辞了,不虞姑娘的心症要紧,我想了想,还是尽快上路,也好早去早回。” 虞娘子点了点头道:“就依李先生的话。” “李莲花!你这家伙竟然也不帮本姑娘说话!”白不虞看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一眼,最后把筷子一丢气呼呼得站起来,跑回房间去了。 虞娘子瞧着白不虞的背影,原本略微蹙紧的眉头更紧了三分,她语气有些无奈:“虞儿这般小孩子脾气,让诸位见笑了。” “无妨。”李莲花温声宽慰道:“等不虞姑娘静下来想一想,想必会体谅到虞娘子你的一番苦心。” 虞娘子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午膳过后,李莲花三人拜别了虞娘子和任老前辈,回到莲花楼,方多病驾着莲花楼朝五行山的方向赶。 李莲花眼睛还没完全好,溜达着跟狐狸精玩了一会后就开始回到床边重修扬州慢的内功心法,其间笛飞声下来瞧了一会,哼笑一声,又走了。 李莲花心无旁骛的将扬州慢的内功心法在体内用真气游走了两遍,以李莲花现在那点内力,等两遍游走完,再睁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方小宝,咱们这是走到哪了?”李莲花看着光线暗沉的莲花楼扬声问道 这老笛,这荒山野岭的,天都已经黑了也不知道下来点个灯。 真是眼里没一点活。 李莲花摇了摇头,从袖子内掏出火折子将油灯点上,狐狸精本来趴在他脚边小憩,见李莲花醒了就围在李莲花脚边开心的转圈。 “这地界,怕是刚出九桃山不远。”方多病勒停了马,扭头问李莲花:“李小花,这天色还没全暗,还赶路吗?” “不赶路了,方小宝,你在前面找个位置停下,再和老笛下来生个火。”李莲花慢悠悠的将手里的火折子收好容色淡淡道:“不然一会她追上来该找不到我们了。” “她?”方多病挠了挠头,脑子有些拐不过弯来:“她是谁?还有谁要来?” 笛飞声从楼上下来,他睨了方多病一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他说的自然是那个姓白的小丫头。” “不虞姑娘,可她不是被虞娘子……”方多病说到一半扭过头去看笛飞声:“不对啊,大木头,就算李莲花猜到不虞姑娘会跟着跑出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笛飞声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不咸不淡道:“也不难猜,本座方才在屋顶上,瞧见她进了房间就开始收拾行李。” “好你个大木头,学人偷听墙角也就罢了,现在还学会扒墙偷看了。”方多病边说边略略有些嫌弃的看着笛飞声 笛飞声闻言眉心微蹙,又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僵持了一会他微微有些恼怒的对着方多病冷冷道:“要不打一架?” “打一架就打一架,本少爷难道还会怕你吗?”方多病提着他的尔雅剑从前面跃下,正当两人剑拔弩张之时,李莲花打开木门,从里面随意扔出几根柴禾丢在二人中间 “打打打,打什么打。”李莲花一拂袖转身对二人道:“生火,做饭,没看见我眼睛不好吗?就不能体谅一下病人?” 眼睛不好的李莲花兀自进楼从柜子里熟门熟路的寻摸了小水瓢,开始给楼内的小菜苗浇水。 方多病看着欢欢喜喜给菜苗浇水的李莲花,不由的凑到笛飞声面前有些好奇的压低声音道:“哎,大木头,你说他的眼睛到底好没好?” 笛飞声瞧了一眼方多病,俯身从地上捡了几根柴禾转身生火去了。 等白不虞趁着夜色匆匆赶到的时候,莲花楼前支了一张新做的小木桌,上面放着四副碗筷,方多病正从莲花楼里将最后一个菜端出来。 三人见白不虞来了都没有丝毫意外,方多病端着菜从白不虞身旁经过的时候还顺带招呼了一下白不虞:“不虞姑娘,这饭菜刚做好,你快把东西放下,过来吃饭吧。” 白不虞愣愣的放下她的小包裹,然后挪到小木桌前坐下,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都很自然的将碗筷递到白不虞面前 白不虞扒了两口饭后还是觉得很奇怪,于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会追出来的?” “猜的。”李莲花面色从容的将自己面前的那碗烧肉推到白不虞面前 “哦。”白不虞也不知道还要问什么了,反正李莲花这家伙,从来也没怎么猜错过。 “不虞姑娘,此去逍遥峰,脚程最快来回也要一个月左右。”李莲花抬眸神色有些认真:“待在虞娘子身边,或许对你的心症更好些。” 第116章 玉影山庄 “李莲花,本姑娘好不容易跑出来追你们,你竟然还想劝我回去?”白不虞缓缓抬头朝李莲花狡黠的眨了眨眼:“反正这逍遥峰本姑娘是去定了,你们若是想不带上我,本姑娘我就自己偷偷的过去,反正想让我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他就知道,这小朋友也不是个能听劝的,李莲花轻声叹了口气敛眉清咳了两下道:“行吧,吃饭吧。” 方多病仿佛早就料到了这结果,他挑了挑眉夹起一块烧肉放到白不虞碗里笑道:“不虞姑娘,来,吃烧肉。” “谢谢方大少爷。”白不虞揉了揉肚子,她紧赶慢赶的赶了半天的路,此刻还真是饿极了。 李莲花看着这二人没心没肺的模样略略有些头疼。 这次又将人家孙女拐了出来,虽然这并非他本意,但事到如今虞娘子那边他必是得想办法给个交代才行。 而想来想去,最好的交代,自然是他们此行将白不虞的心症治好。 现在只能希望五行逍遥峰的百破玉骨丹,是确有其物才好。 ——————————————— 莲花楼一路疾驰,终于在十余天后赶至五行山地界。 这地界有一个叫玉林镇的地方,就在五行山脚下,方多病将莲花楼停在镇外,四人就进了玉林镇,时五鼠与李莲花约见的地方,就是在这玉林镇中的逍遥客栈。 李莲花一行刚踏入逍遥客栈,就在门口碰到了许久未见的宁轩扬。 宁轩扬见到李莲花先是眸光一亮,刚想上去打招呼,忽又想起自己被李莲花丢下的糗事,少年刚扬起的笑容瞬间就沉了下去。 “姓李的,你可总算来了。”宁轩扬语调微酸,说话间藏着三分怨气:“我和我师父都在此等了你十多天了,你好大的架子,竟然现在才到。” “不好意思。”李莲花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我接到时老前辈书信的当天就出发了,只是路途稍远,这才慢了一些。” “李莲花,这人是谁?怎的对你大呼小叫的?”方多病从见到宁轩扬的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臭小子。 这小子咋咋呼呼的,对李莲花说话还毫不客气,简直讨厌。 “他叫你什么?”宁轩扬没错过方多病的话,他瞪了李莲花一眼皱眉狐疑道:“你不是说你叫李莲蓬吗?他为何叫你李莲花?” “哦,不瞒宁公子,在下真名李莲花,并非李莲蓬。”李莲花神色未变,只是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与宁公子初识那一日实在是情况有些混乱,所以一时情急之下,在下才随意胡诌了一个名字。” “你这老狐狸竟然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宁轩扬简直要被气炸了,那他这几个月日日晚上骂的李莲蓬算什么? 算他笨吗? “其实也算不上骗。”李莲花弯起嘴角的笑了一下宽慰道:“行走江湖嘛,总是需要多留些心眼的。” “你……”宁轩扬刚想开口说什么,抬眼瞥见站在后面一旁的白不虞,神情变了变,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变的柔声细语起来:“阿花姑娘也来了啊,方才我一时大意,还未瞧见。” “阿花?”方多病面色古怪的看向白不虞 宁轩扬这下真的绷不住了,他一脸受伤之色的看向白不虞:“难不成连阿花姑娘你也…….” “宁公子,本姑娘真名白不虞,你可唤我白姑娘或者不虞姑娘。”白不虞笑的很是灿烂 白不虞,倒是个好名字。 宁轩扬拍了拍憋闷的胸口给自己顺顺气,他默默的安慰自己,这名字怎么说也比李阿花喊起来要顺口上许多。 “宁公子,时老前辈呢?可否先带我们去见一下时老前辈?”李莲花道:“我们一路过来,在下有许多问题还需向时老前辈请教一下。” “师父昨儿个就上逍遥峰的玉影山庄去了。”宁轩扬好不容易平复好自己的心绪,语气有些嗔怪的开口道:“要不是你们迟迟未到,师父只好留下我在此等你们,不然我昨日原也应随师父上山的。” “时老前辈独自上山了?”李莲花有些讶异 “不错。”宁轩扬点了点头:“你们难道一路过来,不觉得此处异常热闹吗?” 方多病点了点头,他们进城的时候,确实发现此处异常的热闹,而且在街上所遇到的还大多数是江湖中人,按理说这种不起眼的小镇又怎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吸引如此多的江湖中人来此? 要说这逍遥峰上唯一能跟江湖中人沾的上边的就只有玉影山庄这一个门派了。 可惜这玉影山庄自创立以来,只是收纳了一批鱼龙混杂的江湖中人为自己所用,除了毫无立派根基可言之外,这群人还丝毫不将门派的规矩放在眼里。 所以这些年玉影山庄一直在江湖边缘徘徊,真算起来,这玉影山庄至多不过是个九流门派。 但这么多江湖中人同时来一个九流门派山下徘徊,这未免就太过古怪了些。 “这是因为今天是玉影山庄庄主唐玉影的六十大寿,”宁轩扬道;“外面这些人有一半是来给唐玉影贺寿的,这另一半嘛,是和我师父一样,暗地里收到百破玉骨丹的消息,前来一睹玉骨仙丹真容的。” 宁轩扬说到此处不禁拧眉道:“说起此事,我们之前在暗处收到此消息赶来时,这消息还未曾泄露出去让太多人知晓,可这几日不知怎的,玉影山庄有百破玉骨丹的消息就跟插了翅膀一样,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半个江湖都知晓了。师父怕迟则生变,便等不及你们到来,先一步上玉影山庄取那百破玉骨丹去了。” “若依宁公子所说,那这玉影山庄此事定有蹊跷。”李莲花沉吟道 “想那么多做什么,管他什么蹊跷不蹊跷的。”方多病倒是无所谓的轻哼一声:“既然本少爷我们已经来到了此处,又岂有不上去凑凑这个热闹的道理?” 第117章 玉影山庄2 “李莲花,你来就来,怎么除了白姑娘还带了两个人?”宁轩扬看了一眼方多病和笛飞声,看到笛飞声的时候不知为何,宁轩扬被这人通身冷肃的气势震了一下 宁轩扬心里嘀咕了一下,下意识的觉得此人非同一般。 “哦,这刚碰上,还未来得及给你们做介绍。”李莲花略略侧身对宁轩扬道:“宁公子,这二人是我的老友,这位是天机堂少主方多病,这位是南海派阿飞。” 李莲花又对方多病和笛飞声道:“方小宝、阿飞,这位是时五鼠老前辈新收的徒弟,宁轩扬宁小公子。” “宁公子。“方多病朝宁轩扬颔了颔首道:“寒暄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既然时老前辈已经上山了,那我们还等什么,快一起上山去吧。” 宁轩扬瞧了眼一言不发的笛飞声点了点头道:“那就走吧,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上山的路上,宁轩扬凑到李莲花身旁,神情有些鬼祟:“李莲花,我方才才想到,江湖中传闻天机堂少主与莲花楼楼主私交甚笃,你这老狐狸该不会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吧?” 李莲花睨了宁轩扬一眼,见他神色认真,隐隐有些好笑,也不打算再忽悠他于是点了点头道:“在下应当就是宁公子口中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没错。” “你当真就是那个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宁轩扬眼神颇为怪异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李莲花一圈:“你这老狐狸不会又在诓我吧?若你真的是李神医,又怎会体弱至此?还需要千里迢迢来这里找百破玉骨丹?” 李莲花容色倒是从容:“宁公子难道没听过医者不自医这句话吗?而且这百破玉骨丹如此稀罕,我身为医者,自然是对这传闻中的仙丹灵药很有兴趣的。” “现在上山的哪个敢说对百破玉骨丹没兴趣。”宁轩扬嗤笑了一下:“否则就凭唐玉影那个什么玉影山庄,别说六十大寿,就算百岁大寿也断不会吸引那么多人上山。” “还好我师父机敏,昨日见消息走漏。立刻就提前上山去了。”说到这里宁轩扬古古怪怪的看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你这老狐狸跟我说实话,你之前是不是救过我师父他老人家一命?否则他老人家怎么自从千山一别后,什么也不干,光给你打听找什么劳什子仙草灵丹去了?” “救命之恩自然是没有。”李莲花含笑道:“也许是时老前辈体恤我这个晚辈吧,一见如故,不忍看我年纪轻轻就此殒命,所以才如此上心替我寻药。” “你不愿说就算了。”宁轩扬撇了撇嘴,和这老狐狸接触多了,他自然也不是全傻,李莲花如此说分明就是托词。 几人很快来到山门口,李莲花和方多病早有准备,李莲花从怀里摸出一个面具戴上,方多病也顺手将手里的面具塞到笛飞声手里 “阿飞,戴上。” “你们这是?”宁轩扬看着戴着面具的二人皱了皱眉 “宁小公子,人在江湖。”李莲花不以为意的弯了弯嘴角:“在下和阿飞闯荡江湖多年,总难免会与人结下一些莫名其妙的梁子,为了此行顺利,还是低调些为好。” 如此藏头露尾、神神秘秘的,这二人到底是怕谁认出来。 宁轩扬也懒得去细究其中缘由,在山门口递交了拜帖,一行人就进了玉影山庄。 要说这玉影山庄那还真是气派非常,门派虽然在江湖上排不上号,但要论排场,却并不输任何一个名门正派。 就说今日这唐玉影的六十大寿,唐玉影给江湖有名望的门派都派了请帖,虽然玉影山庄在江湖地位不高,但很多门派接了请帖为了不驳唐玉影的面子,也多少派了手下的内门弟子前来送贺礼,这其中不乏武当和华山等大派。 而玉影山庄的庄主唐玉影,此刻正坐在堂上最中央的位置上,只见他一身黑红织锦金丝袍,头戴一顶鎏金镶玉金冠,虽年岁已高,但容貌依旧英挺,乍一看,还颇具大侠之姿。 唐玉影言笑晏晏的对着前来贺寿的众人一一颔首,方多病和宁轩扬二人随人群上前拜见过唐玉影递交贺礼之后,一行人就随意在山庄角落找了个位置入座 “方大少爷,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贺礼?”白不虞有些好奇地问道 方多病分明上午才刚和他们一起到的玉林镇,下午他们就上山了。 白不虞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这方大少爷是哪来的功夫就给唐玉影准备好了贺礼了? 方多病闻言从袖子里摸出三四块玉佩随意的丢到桌上道:“这么短的时间,我哪有功夫去给这个老头准备贺礼。” “不过本少爷出门在外,怎么能没些准备呢?”方多病道:“这些都是我为了配衣服随身带的几块玉佩,没想到今日正巧用得上,就随手给了那老头一块权当贺礼了。” 笛飞声淡淡睨了一眼桌上的玉佩喝了一口茶水评价道:“浮夸。” “我浮夸?”方多病也不恼,他环视了一圈四周压低声音道:“你是没瞧见那唐玉影,他那衣袍都是用金线压的边,还有他头上那顶发冠,又金又玉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玉影山庄有钱似的,这才叫真正的浮夸,本少爷送的那块玉佩,我看他八成就没放在眼里。” 方多病正说着,那个正被他私下蛐蛐浮夸的唐玉影就朝他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李莲花忙轻咳了两声,理了理衣衫面上带笑,挺直身子端正的坐好。 “也不知这玉影山庄是干嘛的,名不见经传哪来的这么多钱?哎,我说李莲花你这老狐狸这是瞧见谁了,怎么不说话了?”方多病手上端着茶,见李莲花突然一本正经的模样,略有些不解的向身后望去 方多病刚回头就见唐玉影带着几个人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后 方多病端着茶水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了下来。 这个唐玉影,走路怎么没声的? 第118章 玉影山庄3 “唐庄主。”方多病见那唐玉影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几人,也不知道他方才的话被他听去了多少,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先打招呼。 “方少侠。”唐玉影声音浑厚,嘴角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方少侠能来我们玉影山庄实乃我唐玉影的荣幸,刚才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唐庄主哪里的话。”方多病勉强扯了扯嘴角,看来这唐玉影方才定是听到了他说的话,此刻正拿话点他呢。 “方少侠,素闻天机堂的机关之术乃江湖机关之首,唐某前来,是有一个忙,想请方少爷帮一下。”唐玉影看了一眼李莲花和笛飞声他们,语气有点迟疑:“只是不知道方少侠现下是否方便?” “帮忙?”方多病面带疑惑道:“唐庄主不妨先说来听听。” 唐玉影环视了一下四周,朝方多病做了个请的手势:“方少侠不如随我去内堂一叙?” 方多病看了看李莲花,李莲花朝方多病微微点了点头,方多病这才起身提步跟着唐玉影走了。 “李莲花,你说这唐庄主这么神神秘秘的找方大少爷是有什么事?”白不虞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唐玉影和方多病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的拐角处,这才挪着凳子凑过来轻声问李莲花 “不知道。”李莲花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热热闹闹的人群,唐玉影和方多病在离开的时候,亦有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的在观察。 李莲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的喝了一口道:“方才唐庄主曾提到天机堂的机关之术,我想唐庄主之所以邀请方多病帮忙,还特意避开人群,想必是想让方多病帮他布置机关之术。” “机关之术?”宁轩扬皱眉道:“他玉影山庄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在今日特意来请人布置机关的?” 白不虞和宁轩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难不成是百破玉骨丹?” 笛飞声面无表情的看了那两个咋咋呼呼的小朋友一眼,事实上不光是笛飞声在看,就连隔壁几桌的宾客也有不少人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你们两个小朋友想多了。”李莲花盯着杯盏中上下浮动的茶叶,缓声道:“这百破玉骨丹应当是玉影山庄的至宝,既然是至宝,自然是藏的极好的。又怎么会如此疏漏,直到今日众人都上门贺寿了,才想起要布置机关防范呢?” “这……”宁轩扬有些哑然,李莲花说的道理自然是对的 “现在这寿宴未开,倒是先不着急猜他们到底去干什么了。”李莲花喝了口茶继续道:“一会等方小宝回来,一切自然分晓。”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唐玉影回到了宴席上,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方多病才姗姗来迟。 “这唐庄主倒真不客气。”方多病刚一入座就开始抱怨起来:“他先是带我去内堂,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叫我不好意思拒绝。” “后又命人领我去内宅后院,让人带着我将内院那七八个房间都巡视了一遍后还没完,接着又让我教他们玉影山庄的人将天机堂的机关丝线一一布置好,等所有东西都弄完,再三确保没问题后,这才让我离开。” “在后院布置机关?”白不虞忍不住好奇:“这唐庄主这是什么意思?是怕今日来为他贺寿的人,人多手杂,有人趁机偷摸进他内宅吗?” “也不无这种可能。”宁轩扬低声道:“就目前来看就我们这桌四周的这些宾客,就至少少了七八个人。吃着主人家的寿宴,这都快开席了,你们猜猜这些人都是去了哪?” 白不虞眼珠子左转右转的,最后托着腮有些感慨道:“我的天呐,这到底是寿宴还是贼进了窝啊。” “二堂主到。” 随着一声高亢的呼喊,一个身穿朱红长袍,身形高大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从大门外迈步走了进来,他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锦盒,一进门就朝着唐玉影的方向快步走去。 “唐大哥,祈卓来晚了,还望大哥见谅。”那男子朝唐玉影行了个礼,唐玉影见了那人爽朗一笑,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祈卓,你可算是来了,大哥可就只等着你来,这才迟迟未开席。”唐玉影迎上前扶着沈祈卓 ,语气带着点责怪:“二弟,今日我六十大寿,其他人都到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唐大哥,你的大寿我自然不能错过,只是我这份贺礼。来的路上出了点差错,我亲自去取,这才耽误了些时日,不过好在最后还是赶上了在你生辰送上来。” 沈祈卓将手里捧着的那个巨大的锦盒打开,唐玉影只望了一眼便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色 李莲花他们坐的离唐玉影他们有些远,那织锦盒子里放的是什么贺礼,他们也瞧不真切,只知道唐玉影珍而重之的将其收了起来,尔后便宣布了开席。 这席面一开,这周围就更热闹了,宁轩扬自从寿宴开始后便有些心绪不宁,最后他实在坐不住了和李莲花对视了一眼,二人便悄悄分先后撤出了席面。 “有古怪,”宁轩扬敛眉瞧了瞧天色声音有些焦急:“我师父昨夜上山前曾叮嘱过我,无论他有没有得手,在今晚寿宴开始之前,他都会想办法出来或者留记号通知我,可如今寿宴已开,我师父却没有出现。” “先莫急。”李莲花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院内守卫并不森严,以时五鼠老前辈的身手来说,要避开这点守卫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就像宁轩扬所说的,若无意外,无论时老前辈是否得手,这会都应该会出来与他们先汇合才是 “李莲花,我等不下去了。”宁轩扬面色凝重的望着玉影山庄的后院方向:“今晚实在有太多的人窥伺这玉影山庄的百破玉骨丹了,这些人鱼龙混杂,师父又未按约定出现,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先去探路,若半个时辰内我没回来,那就代表我也出岔子了。” 宁轩扬说罢深深瞧了李莲花一眼:“到时候是救是走,你自己看情况决定。” 第119章 玉影山庄4 宁轩扬走后,李莲花独自伫立在夜色中,这玉影山庄到处挂满了红灯笼,看似喜庆暗地里却是暗波汹涌。 今晚月色被乌云笼罩,不由得让人心情烦闷。 “李莲花。”方多病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廊檐下找到了独自吹风的李莲花 方多病走到李莲花身侧看了一圈也没瞧见宁轩扬便问道:“那个臭小子呢?” 李莲花淡道:“去找时老前辈了。” “那老头这个徒弟倒是没白收。”方多病说着伸手去扯李莲花:“走吧,我们一下走了那么多人,若不回去,怕是太惹眼了。” 李莲花点了点头,跟着方多病往回走了几步,忽而顿住了脚步,方多病有些疑惑的去看李莲花,却见李莲花不说话视线朝着一个方向定定的看去 方多病略略皱眉,也顺着李莲花的视线看去,只见一抹朱红色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廊檐的尽头 看那衣衫的颜色,不正是玉影山庄的二庄主沈祈卓吗? “那是二庄主?”方多病一怔 “不知道。”李莲花老实道,天色太暗又没看到脸,只是看衣着和身形应当是沈祈卓, 但寿宴还未过半,这沈祈卓身为玉影山庄的二庄主这会子鬼鬼祟祟往后院的方向去做什么? 方多病皱眉:“他去的方向,是后院?” 真是见了鬼了,这二庄主怎么也去了玉影山庄后院,这玉影山庄的后院此刻怕是要热闹的如同赶集了。 “跟上去瞧瞧。”李莲花微微挑眉道 方多病也正有此意,他跟李莲花一拍即合,这玉影山庄后院,他方才去过一回,这回可是熟门熟路的了。 方多病和李莲花来到后院内宅旁,这玉影山庄前院虽然没什么人布防,后院倒是看着戒备挺森严的,合着这整个山庄大部分的守卫都尽数到了唐玉影的后院内宅。 这就不得不让人好奇,这院子中到底有什么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玉影山庄有百破玉骨丹的消息一出,再加之又碰巧赶上唐玉影的六十大寿,这来的人一多,自然惦记的人也多,多少人都想趁乱浑水摸鱼偷宝贝。 “那二庄主人呢?”方多病四下环顾,他二人明明跟着沈祈卓进来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跟丢了? 李莲花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内院外围,少说也埋伏着十几双眼睛,这二庄主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 有意思。 李莲花在夜色中看着悠悠灯火下的内宅,门外守备森严,门内又遍布机关,光从这两点来看,对大部分想要尝试浑水摸鱼的有心之人来说,这里的守卫已经算得上是铜墙铁壁了。 “快来人!这里有贼人闯入!” 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声暴喝,守在内宅门口的弟子互相瞧了一眼,身形有一丝松动,脚步却没动。 后院门缓缓打开,从门内走出来一个衣着华贵看着就气宇不凡的年轻男子,他身形挺拔,眉目俊朗,一手持着长剑,出来看了一眼喧闹声传来的方向后对着门外的几人说道:“你们莫慌,守好这里,我过去瞧瞧。” “是,大师兄。”门外那几人齐声道 “哟,想不到他玉影山庄还有这号人物,方才我来后院竟然没见到。”方多病看着那挺拔颀长的身影叹道 “李莲花,”方多病歪头问李莲花:“我们要不要跟着去那边瞧瞧?” “不用。”李莲花暗自摇了摇头:“既然能被玉影山庄的弟子轻易发现,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身手。我还是比较好奇那二庄主,究竟去了哪里?” “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方多病接话道:“这里定有我们不知道的暗道才是。” “不错。”李莲花对方多病的话很是赞同,可惜现在月黑风高,光线幽暗,四周又眼线众多,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找暗道。 “李莲花,那边来人了。”方多病轻轻碰了一下李莲花,和李莲花一起躲到一处假山石后藏好身影 没过多久,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吵吵嚷嚷的路过方多病和李莲花藏身的假山石向内宅走去 李莲花和方多病透过假山石的小孔瞥见中间被众人扶着的那人一身酒气,发髻上的鎏金发冠格外显眼,此人不是唐玉影还能是谁 此时刚才去另一边查探的年轻男子也持剑归来,他看见众人簇拥着的醉醺醺的唐玉影脸色猛然一变,忙快步走上前挥退一行人自己接手将唐玉影扶了过来 “师父,你怎么喝的如此多?” “大师兄,这…….”说话的弟子在那年轻男子紧蹙的眉宇下不禁有些冷汗涔涔:“庄主说是今夜高兴,谁都不准劝他。你又不在前面,我们自然是怎么说都没用的,最后庄主连喝了三坛子寒潭香,眼看着就要醉倒,我们这才将人给拦住扶了出来。” “实在是太胡闹了。”年轻男子扶着唐玉影面色沉沉:“如今山庄内是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吗?即使我不在前面,你们也应当尽到劝诫之责,你们几人,明日自去山门前各领取二十下鞭刑。” “是。”那些弟子各个垂头,不敢再说半句 直到那年轻男子扶着唐玉影进了门,才有人忍不住出声道:“哼,狂什么狂,这家伙成天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教训人给谁看?庄主都没他会摆架子!” “行了行了,谁叫人家是庄主的心头宝呢?我们这些人又算什么,人家自然不把你我放在眼里。”又有人道 “入门比我们都晚,还占着一个大师兄的名头,谁叫人家有庄主师父宠着呢。” “哎,怪只怪我们天资不如人家,自然只有受气的份,庄主不是早说了吗?要光耀玉影山庄的名声就全靠他的裴迟书了吗?” “走吧走吧,别说了,明早还要领二十鞭子,当真晦气!” 等那行人骂骂咧咧的走远了,方多病才小声叹了口气朝李莲花道:“看来这玉影山庄果然乱得很,内忧外患,还同门不合,今夜这后院可比前面热闹多了。” 第120章 玉影山庄5 “走吧。”李莲花看了一眼后院紧闭的大门,转身往回撤 “这就走了?”方多病瞪眼道:“咱们不找那个暗道了吗?” “百破玉骨丹不在此处,我们自然不找了。”李莲花淡淡道 方多病愣了一下,跟在李莲花身后追问道:“李莲花,你又是怎么知道百破玉骨丹不在这里?” “我本来以为这唐玉影或许是将百破玉骨丹收在自己身上,可如今他竟喝的如此酩酊大醉。这至少证明一点,百破玉骨丹并不在他身上,否则其绝无可能会喝成这样。”李莲花道 “既然百破玉骨丹不在唐玉影身上,那就自然就更不可能藏在他后院的内宅中。” “为何?”方多病不明白 “因为哪怕这里有那么多人看守,有那么多机关,若换成是你,你会不会如此放心的将宝贝放在一个人人都觉得有宝贝的地方?这不是等于昭告天下让人想尽办法来偷吗?” “而且唐玉影这人,我虽不是很了解,但我觉得此人应是不会放心将百破玉骨丹放着让别人来看守,所以他的内宅守卫森严只是个幌子,只是让别人觉得百破玉骨丹就藏在他后院内宅中。” “可如果百破玉骨丹不在他内宅,又会在哪?”方多病有些不解 李莲花道:“依我猜测百破玉骨丹应当是放在了只有唐玉影他自己才知晓且认为安全的地方。” “不过这玉影山庄那么大,能藏一颗药丸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李莲花继续道:“若唐玉影有心藏,那我们便是将这玉影山庄翻过来,怕也不一定能找到这枚百破玉骨丹。” “那我们如今怎么办?” 若李莲花所说的没错,那这玉影山庄如此之大,这百破玉骨丹谁也没真的瞧见过,若唐玉影当真把这药丸随手一藏,那么小的药丸,唐玉影不说,他们又要往何处去寻? “这百破玉骨丹在哪暂且不论,”李莲花微微皱眉:“这宁轩扬离开可有半个时辰了。” “如果是从我来找你开始算,那应当有半个时辰了。”方多病道 李莲花沉吟了一下,心中升起不太好的预感:“走,先回去看看。” 二人回到席上,唐玉影离席后,前院的席面也散了一半,每桌上都只零零散散的还坐着几个人。 李莲花和方多病一回来,首先最先打眼瞧见的便是在最前方的主位旁趴着的那抹熟悉的朱红色身影。 方多病和李莲花均是一愣,真是怪哉,这二庄主到底是什么时候竟又回到席上来了? “你们回来了?”李莲花刚落座,白不虞就迫不及待的凑了上来:“你们走了那么久是做什么去了?宁公子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李莲花闻言心一沉,宁轩扬果然没有回来过。 这下不止时老前辈下落不明,眼瞧着这又搭进去一个。 “不虞姑娘,那个玉影山庄的二庄主,何时回来的?”方多病朝那沈祈卓的方向望了一眼问道 “啊?你说那个人吗?”白不虞仰着头望了一眼醉倒在桌上的沈祈卓:“他一直都在啊,方才他跟唐庄主喝酒,喝了没多久他就不胜酒力倒下了,再后来唐玉影也醉了被人送了回去,这位二庄主从开席起就一直在这里未曾离开过啊。” “未曾离开过?”方多病觉得事情越发古怪起来 “你们查到了什么?”笛飞声看着二人扬眉问道 李莲花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到目前为止,别说查到什么了,他根本对此毫无头绪。 毫无头绪也就罢了,还弄丢了两个人。 “来来来,这又有两个醉倒的,你们几个,找两个人来,将这二人安顿到侧院的客房中去。”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在不远处指挥庄内弟子将两个醉倒在桌上的人拖到客房去休息。 方多病和李莲花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赞同之色,于是下一秒,方多病和李莲花不约而同的伏倒在桌面上。 笛飞声只淡淡的瞧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站起身就走。 这二人的方法着实丢脸,既然李莲花束手无策,那他自然有他自己的方法。 “哎…..”白不虞见笛飞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又回头瞧了瞧伏倒在桌子上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那她呢?是应该装醉还是跟着笛大哥先离开呢? 正当白不虞纠结的时候,那个管事模样的人就十分善解人意的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他先是瞥眼瞧了眼李莲花和方多病,尔后又抬眼瞧了一下白不虞,接着那尖嘴猴腮的管事朝白不虞行了个礼露出了一个笑:“敢问这位姑娘与这二位公子是来自于何门何派?我好安顿三位贵客今晚宿在何处?” “我…..”白不虞脑子飞快的转了一下,终于在管事的不耐烦的眼神中飞快的答道:“这位是我们天机堂的少主方多病,我和这另一个人是跟随我们少爷一同前来给唐庄主贺寿的。” “天机堂?”那管事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怎么不记得他家庄主给天机堂发过寿帖呢? 不过无妨,他看了眼方多病,此人的衣着还有佩剑一眼就不俗的样子,身份想必尊贵。 不如先将人安顿好,明日等庄主醒来他再跟庄主确认一下此人身份就行。 “你们过来两个人,过来将这二位公子和这姑娘安排到东院的客房去。”管事的说完对白不虞道:“劳请姑娘随我们门内弟子过去先行休息,明日我们再为诸位安排马车送你们下山。” “有劳了。”白不虞道 管事的转身对那两个弟子使了个眼色,很快,那两个玉影山庄的弟子就将李莲花和方多病扶到了位于玉影山庄东院的客房内,那弟子将李莲花扔到床上,出了门反手就将房门落了锁。 李莲花听到落锁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想不到这管事的做事还挺谨慎,竟将他们的房门落了锁。 想来是对他们的身份起了疑。 第121章 玉影山庄6 李莲花下了床走到门口,只听门外“咣”的一声,接着是门锁落地的声音,方多病推门而入,淡定的收好手中的剑对着李莲花催促道 “走吧,咱们也该去这玉影山庄别处探探了。”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走吧。” 二人跃上屋顶,这逍遥峰上风还挺大,吹的二人的衣服迎风列列作响。 “这地势太低了,这山庄也不小,这么慢慢找过去得找到什么时候?”方多病皱眉往四下望去,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山庄尽头的一处说道:“那里好像有个塔,那地势高,李莲花,我们先过去那里看看。” 李莲花抬眼看了看,在那玉影山庄的西侧果然伫立着一座高塔,隐在夜色之中。 李莲花颔了颔首,二人随即朝着那高塔的位置飞速掠去,很快二人来到塔旁。 “李莲花,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和臭味?”方多病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越靠近那座塔,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就越浓。 李莲花面色沉凝,这么浓的血腥臭味,这玉影山庄到底在搞什么? “来来来,将塔门打开,大师兄又抓到一个不知死活的小毛贼。”几个玉影山庄的弟子拖着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打开塔门,将其随意丢了进去。 “这是今天第几个了?这些什么江湖中人,莫不是还真以为我们山庄有什么劳什子仙丹吧?”其中一个弟子嗤笑了一下,踹了一脚地上的人:“这些蠢人也不想想,若真有这什么破仙丹,藏起来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特意放出消息骗你们这些蠢得要死的人上山,现在好了,仙丹没偷到,连小命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另一个玉影山庄的弟子道:“还好这会大师兄不在,要是大师兄在,听到你这些话,又要连累我同你一起受罚了,反正这里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那些被庄主关在地牢里的人,死不了也活不了,那才真的是生不如死呢。” “我们走吧,这一晚上,这些不长眼的小贼络绎不绝的,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那弟子叹了口气,将塔门关好走了出去。 待二人走远,李莲花和方多病才从墙院翻身进到了塔下,一落地,二人就闻到了空气中极为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方多病和李莲花面色都不太好,方多病率先一步上前推开塔门,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里面密密麻麻不下数十具的尸体还是让二人看的心里一惊 李莲花扫了一眼这几十具尸体,有的才刚死,大部分已经有了些腐化的痕迹,显然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李莲花快速的确认了一下新鲜的那几具尸体里面没有宁轩扬,然后俯身查看了一下这些尸体上的伤。 “方小宝,你过来看。”李莲花道 “怎么了?”方多病捂着鼻子在塔中转了一圈,越往里走,这股尸臭和血腥味就越熏的他脑袋昏沉沉的,听到李莲花的话,他赶紧放弃再往里探索返回来走到李莲花身旁 “你看他身上的伤。”李莲花沉声道 方多病掀开那人最外面的那一层衣袍,仔细打量伤口,此人身中数剑,可每一剑的深度和力道却都算不上是致命伤,方多病抬眼看了一眼李莲花,又慢慢往上查探,先是脖子然后是头,在摸到这人的头骨的时候,方多病剑眉一锁道:“他这是……” 李莲花道:“头骨碎裂,从他头上的五指抓痕来看,此人内力极强,单手就可将人的头骨凌空捏碎。” “所以他真正的死因是因为头骨碎裂,那他身上这些剑伤呢?”方多病道:“难不成这杀人的人是变态还是跟这些人有仇?人都死了,还不泄愤,还要将这些人再刺上十几剑才罢休?” “这些剑伤自然有这些剑伤存在的道理。”李莲花看了方多病一眼,有些无奈道:“若寻常人看这些尸体上的剑伤,自然只会想到这些人是死于利剑,又怎么会再去注意他们头骨上的伤?” 方多病不解道:“可是他将人都杀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费尽心思掩藏这些人的死因?” 方多病顿了顿忽然有些明白过来:“难道是因为此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此等阴邪的掌上功法,所以才刻意用剑伤隐瞒。” “不错。”李莲花道:“头骨如此坚硬,要徒手将其捏碎需要极强的内力和劲法,如今江湖上有这等内力的人屈指可数,据我所知,他玉影山庄在江湖上应当是没有这么一号内功深厚的人物才是。” “方才送尸体过来的那两人说,这人是大师兄抓到的。”方多病看向李莲花:“如此看来,目前此人最是可疑。” “想不到这玉影山庄还真是卧虎藏龙。”李莲花喃喃道 “卧虎藏龙?我看是藏污纳垢才是。”方多病不屑的冷哼一声 这玉影山庄从上到下,对人命都如此漠视,光看方才那门内弟子的谈话,就知道这玉影山庄从上到下怕是都多多少少知道这山庄内的勾当。 但他们竟并没有觉得不妥,而是选择助纣为虐,此等门派作风,实在是让武林蒙羞。 “刚才那两人还提到什么地牢。”李莲花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神色不辨:“这玉影山庄下了那么大一盘棋,也不知其背后的目的是什么。方小宝,我们先去他们说的地牢看看,我怀疑时老前辈和宁公子,可能就在他们所说的地牢之中。” “嗯。”方多病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李莲花,虽然青岩乌木让李莲花得以重修内力,但毕竟时日尚短,受碧茶之毒的影响,李莲花的眼睛才刚好。 如今这事情逐渐变的复杂起来,方多病自然不免担心起李莲花来。 李莲花自然知道方多病在担心什么,他笑了一下宽慰道:“不用担心我,我好得很。” 说完他低着头在那堆尸体里认真寻摸了一番,最后顺利从一具略略腐败的尸体上摸出一把不起眼的佩剑来。 “兄台,借你的剑一用。”李莲花轻声对那具尸体道:“我不白借,等事情尘埃落定后,我定来此处亲手归还此剑,并将诸位好好安葬。” 第122章 玉影山庄7 “李莲花,等我们解决完玉影山庄的事情,我要找整个江湖最好的铸剑师,打造一把绝世好剑送你。”方多病看着李莲花拿剑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触动 遥想几个月前,他在东海听闻李莲花断少师时,他就恨不得将那肖紫衿按着猛揍一顿。 别人不了解,他还能不了解吗? 定是那姓肖的咄咄相逼,否则以李莲花的性子又怎会宁愿断了少师剑也不愿与姓肖的那厮出手。 “绝世好剑就算了。”李莲花掂了掂手里的剑:“也不必浪费这个功夫,剑就是剑,用着趁手就行了。” 方多病看了眼李莲花老实道:“能让你觉得用着趁手的剑,怕是比铸一把绝世好剑都难。” “先别管这些了。”李莲花提着剑脚尖轻点,说话间已经跃上墙头:“这玉影山庄不小,就是不知道他们地牢在哪?” “实在不行,要不抓个人问问?”方多病的眼神飘到附近一间屋子,那里有个穿着玉影山庄弟子服的人正靠着一间房门在门口打瞌睡。 “扰人清梦的事你做起来比较顺手。”李莲花朝方多病眨了眨眼:“你去吧,小心别让他看清了你的脸。” “放心,早有准备了。”方多病挑了挑眉,从宽袖中拿出一截不知道从哪个床幔上扯来的青丝纱幔绑到脸上一脸得意的看向李莲花:“你就在此等本少爷的好消息吧。” “这位兄台,醒醒。”方多病从身后拍了拍那位略带酒气的玉影山庄弟子 “嗯?”那玉影山庄弟子睁开眼,眼神和语气都带着些不耐烦:“谁?是谁打扰本大爷睡觉!” “是我啊。”方多病在他身后悠悠道 “他大爷的,你是…….”接下去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在他扭头的功夫,这个玉影山庄弟子终于迟钝的感受到了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刃的凉意 “大侠…..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行了行了,闭嘴。”方多病语气沉了沉,轻轻动了一下手里的尔雅剑,见那人立刻抖如筛糠,方多病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我问你,你们玉影山庄的地牢在何处?”方多病凑近那人:“老实回答,不然我手里的剑可不长眼。” 那弟子一脸的横肉抖了抖:“大侠要去地牢?” “少废话,快说。” “说说说,大侠,我说我说。”那弟子朝石塔的方向指了指:“这位大侠,看到那石塔了嘛?那石塔的前面有一座破旧的亭子。那亭子的下方应该就是您要找的我们玉影山庄的地牢。” “什么叫应该?”方多病冷冷道:“你想诓我?” “大侠….大侠我哪敢啊。”那弟子忍不住哭的涕泪横流很是难看:“只是我在山庄内是品阶最低的门外弟子,这地牢在石塔附近一事还是我最近才跟内门弟子打听出来的,只是我没去过,这才不敢确定的。大侠饶命啊,我知道的可全都说了,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 “好了好了,”方多病不耐烦的打断那人的话,抬手在他后脖颈来了一下,看着人软趴趴的倒下去了,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站起身 “李小花,走吧,去地牢。” 待李莲花和方多病离开之后,从房内徐徐走出来一个身穿朱红色长袍的男子,那男子轻轻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玉影山庄弟子,似乎并不关心此人是死是活,飞身一掠,身轻如燕的也朝着石塔的方向掠去。 李莲花与方多病来到那玉影山庄弟子所说的那座亭子,从面上看这不过就是座毫不起眼的破亭子,但仔细一看,这亭子内的石桌之下似乎另有乾坤。 “这石桌重量不对,底下好像还真有机关。”方多病推了一下石桌,接着又环视了一下周围,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亭子外一株看着已经枯死的梅花上 “那是真的。”李莲花面色复杂的走过去将那枯死的梅树连根拔起 方多病脸色变了变,心下一燥,暗自运起内力,对着那石桌侧面就是一掌,那石桌顿时被内力崩的四分五裂,露出位于下方的一条密道来 方多病一脸得意之色看向李莲花,李莲花缓缓吸了一口气,好好好,整出这么大动静,这臭小子是生怕这玉影山庄的人察觉不到吗? “抓紧时间,下去看看。”李莲花道 为今之计,唯有速战速决,尽量想办法在玉影山庄的人赶来之前,先救出时老前辈和宁轩扬。 李莲花和方多病顺着密道往下走,没多久,就来到了地牢内,这地牢内看守的人倒不算多,李莲花和方多病没怎么出手就将人全部打晕解决了。 这地牢内有十几间牢房,每间牢房里都关着两三个人,这里面有些是江湖上略有名气的侠士 ,有些看着装竟是一些门名正派的弟子,只是这些人无一例外身上都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全身软弱无力的倒在牢房内。 看样子应当是中了什么迷药迷香之类的。 李莲花一间一间的查看着牢房内的人,试图在里面找到时五鼠和宁轩扬,方多病在李莲花身后用剑将那些门上的锁链一一砍开。 李莲花走到最里面的那一间牢房,终于在那里见到了盘坐着闭眼小憩的时五鼠 李莲花砍断锁链走了进去,他走到时五鼠面前轻轻的俯下身子,李莲花先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时五鼠,确定老前辈身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时轻舒了一口气对着时五鼠道:“时老前辈,我来晚了,我先背您出去吧。” 时五鼠慢慢睁开眼,见到李莲花的那一刻,他眼中的欣慰之色大过于欣喜,只见他伸出干瘪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李莲花的肩膀,语气涩然道:“你来了,很好,老夫果然没看错你。来的不算太迟。” “时老前辈,让您受苦了,晚辈先带您出去吧。”李莲花说着想要去扶时五鼠的肩膀却被时五鼠摆了摆手拒绝了 “不必,你难道忘了我是做什么的,这牢房本就困不住我。”时五鼠说着大笑两声,笑的爽朗畅快:“宁小子,还不快出来,这一局,是你师父我赢了。” 第123章 玉影山庄8 “时老前辈,这是什么意思?”李莲花愣了一下 “其实这玉影山庄,我和宁小子几日前就上来了,但老头子我上来以后才发现,这玉影山庄暗地里竟然有如此骇人的勾当。”时五鼠道:“可发现归发现,我和宁小子势单力薄,根本无法扭转乾坤。” 时五鼠说着长叹了一口气:“这地牢之中关押的,都是唐玉影这些时日以各种名义骗至玉影山庄的江湖侠士,他们在此围困多日,皆因这唐玉影所练邪功,需以内功深厚者的内力做引,招式古怪阴邪。” “于是我和宁小子商量了一下,由他先行下山,一来可以在山下等你,二来也可及时向四顾门和百川院通风报信。” “我起初是不同意师父这个提议的,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宁轩扬从暗处走出来,他身穿一身朱红色长袍,若是不看脸只看背影,便很容易将他视做是玉影山庄的二庄主 “你…..”方多病皱眉,瞪着眼瞧着宁轩扬:“所以刚才将我们引去玉影山庄后院的那人是你?” “不错。”宁轩扬点了点头又看向李莲花:“我本是不同意先独自下山的,但师父说他信你,让我放心下山,于是我便与我师傅立了个赌约,若你在发现玉影山庄有古怪时,第一时间选择留下来救我和师父,那便是我输了。” 宁轩扬说完神秘兮兮的瞧了眼李莲花:“你这老狐狸,还挺讲义气,这次小爷我输的不亏。” “哈哈哈哈哈,宁小子,为师早就说过,他绝不会让为师失望。”时五鼠笑的肆意畅快,忽而他收住了笑,语带抱歉道::“只是李后生,我也是上了山才知道这百破玉骨丹是唐玉影为蒙骗江湖之人上山而放出去的假消息,这玉影山庄或许根本没有百破玉骨丹,连累你多跑这趟,老头子我惭愧啊。” “无妨。”李莲花淡淡道:“时老前辈,这世间之事本来就是求个机缘,这玉影山庄有百破玉骨丹最好,如果没有自还有别的方法,前辈无需挂心。” “我怎能不挂心。”时五鼠说着突然顿了一下,他抬起头,一双小眼紧盯着李莲花狐疑道:“李后生,我怎么觉得你的容色和气息相较于之前似乎平稳了许多?几月不见,你的病是否有了转机?” “此事说来话长。”李莲花垂了垂眸温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待晚辈下山,再与时老前辈慢慢一一道来。” 时五鼠点了点头道:“好。” “师父,李莲花说的不错,此处确实不宜久留。”宁轩扬朝时五鼠行了个礼道:“我两日前传信,按照脚程,这四顾门和百川院的人明日一早也该赶到了,我们再不走,等人到齐了你我怕是不好走了。” 毕竟他们师徒身份尴尬,若非必要,还是尽快离去,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时五鼠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对李莲花嘿嘿一笑:“李后生,你就替老头子在此看着玉影山庄这群败类。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你来逍遥客栈寻老头子我,老头子我还有许多话想与你说。” “是,”李莲花颔了颔首,对时五鼠道:“时老前辈放心,这里有我和方小宝,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请时老前辈先安心下山。” “嗯。”时五鼠点了点头,趴到宁轩扬背上随着宁轩扬离开了地牢。 “李莲花,那这些人怎么办?”方多病挠了挠头,视线望向那些被唐玉影关押在地牢里的人。 这些人浑身无力,即使方才他将牢门都打开了,这些人强撑着全力也不过刚走到牢门口。 现在指望他们自行逃出地牢,根本不可能。 再退一步说,现在即使他们有力气逃出地牢,也绝不可能逃过外面玉影山庄弟子的追杀。 “方小宝,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李莲花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从刚才起他就觉得很奇怪了。 他们下地牢,分明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怎么直到此刻,还未被玉影山庄的人发现。 “现在才觉得有古怪是不是太晚了些。”笛飞声背着他的刀从密道口走出来,他瞧了方多病和李莲花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弄出那么大动静,连我在那么远的地方都注意到了,你们当真觉得会没人发现吗。” “阿飞,好样的。”方多病脑袋往地道口探了探:“你将那些人都解决了?” “解决了一些,”笛飞声负手而立道:“刚才姓唐的那边好像也出了什么事,所以赶来这边的只是些不入流的玉影山庄弟子。” “外面也出事了?”李莲花闻言想起时老前辈和宁轩扬刚走,不禁略略皱眉有些不放心道:“走,先上去看看。” 三人从地牢里出来,刚探头就被密密麻麻的玉影山庄弟子围住了,裴迟书持剑指向李莲花,眼眸泛着冰冷的杀意:“我倒要看看是谁竟敢夜闯我玉影山庄,还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来人呐,拿下这三人,送去交由庄主发落。” “你怎么敢血口喷人!”方多病看着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就来气,好家伙,那么大个罪名就倒打一耙的安他们头上了? 简直太不要脸了。 “这….这是…..”那玉影山庄管事的姗姗来迟,见到方多病就尖声喝道:“这就是那自称是天机堂少主的家伙,好哇,想不到你们竟然是装醉,快说,你们混入我们山庄究竟是何图谋?对了,你不是还带着一个小丫头吗?来人,快去将那个小丫头也给我带上来。” “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家伙,怎么还敢贼喊捉贼?”方多病实在忍无可忍,他指着裴迟书怒骂道:“分明是你们玉影山庄做下的这等草菅人命的勾当,如今你这厮竟然妄图想将这罪名安到本少爷头上!” “安到你们几人头上又如何?”裴迟书唇角勾笑,眼神颇为可惜的望着方多病他们:“我刚收到传信,四顾门的人正在来的路上,只可惜,这么点时间,我来不及收拾残局了,否则还能留你们多活几日,给我师父练功用。” 第124章 玉影山庄9 “好大的口气,”方多病冷哼一声,这人哪来的自信,莫不是真以为这江湖就在他玉影山庄的掌控中了?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小爷今日必要叫这道貌岸然的家伙知道,什么叫惹到他们就算他踢到铁板了。 “阿飞,教训他!” “聒噪。”笛飞声负手而立,眼神都不屑给裴迟书一个:“动手吧,哪来那么多废话。” 裴迟书看了笛飞声一眼,他心里隐隐觉得此人绝不简单,因为在玉影山庄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比他还狂妄的人,裴迟书眼神微眯,抽出佩剑指着笛飞声:“你若是……” 笛飞声何来那么多耐心,他反手提刀就杀了上去,裴迟书差点没反应过来,他迅速拿剑挡住了笛飞声砍来的刀罡,但笛飞声的这一刀气劲太强,裴迟书虽然挡住了,却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这人怎么如此野蛮!”裴迟书咬着牙怒斥道 “要打就打,都说了让你别那么多废话。”笛飞声冷冷道 “你…….”这被逼退的两步让裴迟书恼羞成怒,他朝着呆立在一旁的玉影山庄众弟子喊道:“还愣着干嘛,一群废物,还不快上!” 玉影山庄一众弟子这才反应过来,提着刀剑将笛飞声团团围住,笛飞声冷嗤一声,手上的刀一挥,刀风就将那围住他的几十个玉影山庄弟子统统扫在地上。 “混账东西!”裴迟书蓦地提剑朝笛飞声挥来,笛飞声脸色未变,只冷冷的看着朝他挥舞而来的剑气,待剑气扑面之时笛飞声猛然扬刀,刀罡一出瞬间将裴迟书的剑气挥退至数米外 裴迟书脸色巨变,他实在不懂,此人到底是有多强的内力,才能在瞬息之间就将他引以为傲的“落影剑”瞬间击溃。 “你是谁?”裴迟书骇然道 笛飞声阴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他的语调不带任何温度,每一字都像催命符般凉薄:“你这蹩脚货,还不配知道本座的名字。” 说完笛飞声缓缓提刀,裴迟书呼吸急促,他知道他再不想办法,面前这如阎罗般的男人就真的再也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了。 忽然他的眼角瞥见管事的正带着一个姑娘朝他们这边走来,裴迟书想起刚才管事的的话,这姑娘与他们是一伙的! 裴迟书来不及细想,飞身朝管事的和那姑娘掠去,裴迟书一掌挥开管事的,右手提剑左手毫不迟疑的扼上白不虞的颈项 白不虞半夜被管事的引过来,刚想瞧瞧他们玉影山庄的人到底想搞什么鬼,没想到热闹没瞧上,自己却似乎被人劫持了? “别动!”裴迟书的手扼在白不虞白皙的颈上 “再动我就杀了你。” “杀了我你也得给我陪葬。”白不虞倒是不惊慌,只是感觉自己实在有点点背。 要不说不该好奇的事别好奇呢,这下好了,小命都捏在别人手里了。 “不虞姑娘,你跑出来做什么?”方多病眼见裴迟书挟持了白不虞,面上的淡定终于维持不住了。 裴迟书这个小人,打不过就挟持一个姑娘家,实在是太卑鄙了。 枉他长了一张如此正气的脸庞,真的是光干不要脸的事。 “方大少爷,刚才那管事的慌慌张张的将我骗出来,我本来想着来凑凑热闹的,没想到……”白不虞一脸苦笑的看着不远处的笛飞声眨了眨眼:“笛大哥,刀下留情。” 笛飞声冷着脸,不为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 “你别过来!”裴迟书瞳孔睁大,慌乱中他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三分,白不虞被他用力一掐,忍不住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大木头!” “老笛!” 笛飞声翻了个白眼,收起刀对着身后两个聒噪的男人道:“本座不管了,你们自己上吧。” 这种以女人做要挟的混账,杀了他只会脏了自己的刀。 “你这无耻小人,快放了不虞姑娘!”方多病勃然大怒道 “放了她?”裴迟书轻咳了两声,手上劲道微松,此刻他终于瞧见了生的希望:“放了她我还有命吗?” “那不知裴公子你想如何?”李莲花眸色微凉,面上却不显,只是宽袖之下的手攥的紧紧的。 他实在是太大意了,竟然忘了考虑不虞姑娘的安危。 裴迟书松了口气,这小姑娘,想不到还挺有用的。 裴迟书一脸警惕的看着笛飞声目光又扫过李莲花和方多病,沉吟了半晌嘴角抿了抿道:“你们三人,随我去见我师父。” 李莲花没有丝毫犹豫颔了颔首道:“好。” “带路吧。”方多病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裴迟书 裴迟书眼神稍稍闪动了一下,略略拧眉道:“你们走在前面。” 方多病哼了一声率先往最前面走,李莲花想跟上却被裴迟书叫住:“你等等。” 裴迟书看了看笛飞声:“你让他先走。” 笛飞声眼里的不屑快要溢出来了,但李莲花一个眼神,笛飞声忍了忍面无表情的提步跟上方多病。 “裴公子。”李莲花温文尔雅的朝裴迟书笑了一笑 “走吧。”裴迟书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莲花,略略放下了一点防备,此人看着倒像是个老实的。 李莲花走的不紧不慢,偶尔回首打量一下裴迟书和白不虞,终于再回了四五次头之后裴迟书烦了 “你走你的,看什么看?!” “裴公子,你右手受伤了?”李莲花放缓了脚步低声开口道:“是不是刚才受的伤?实不相瞒,在下略懂一些岐黄之术,一会见到庄主之后,若裴公子不嫌弃,在下可以为裴公子查看一番。” “你胡说什么!”裴迟书大怒,右手的剑直指李莲花后背,眼看着差一分就要刺入李莲花的后背,连白不虞都紧张的瞳孔缩了缩。 可李莲花还是不紧不慢的挪动着脚步,好像丝毫不知道身后是如何危险的情况 这家伙!到底懂不懂武功?裴迟书有些迟疑了。 第125章 玉影山庄10 “裴公子,在下有一事不明,唐庄主如此大肆的以百破玉骨丹的名义将那些江湖侠士和名门弟子引至玉影山庄来,当真不怕四顾门和江湖刑堂百川院有所察觉吗?”李莲花步履不乱,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着 裴迟书在身后拿剑试探了李莲花好几次,最后他悻悻的收了剑 这个烦叨叨的家伙,好像当真不会武功。 不过裴迟书还是不太放心,他左手扣着白不虞,一双眼怨毒的盯着前面的笛飞声,一会见到了师父,他定要将方才的屈辱通通讨回来。 “裴公子?”李莲花见裴迟书不答他的话,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又回过头来 裴迟书双眉紧锁对上李莲花那双无害的眼睛忍不住怒骂道:“你哪来那么多问题,烦不烦!好好走你的路!” “在下也只是看着裴公子一表人才,于心不忍,想着规劝裴公子一番。”李莲花语重心长道:“唐庄主此举终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就算明日能让你们侥幸蒙混过关,还会有下一次,裴公子应及早回头,以免铸成大错。” “你懂什么?”裴迟书轻哼一声道:“就算是四顾门和百川院又如何?死无对证的事,他们又从何处去定我们的罪?人可以来我们玉影山庄自然也可以走,只要没有证据,就算是四顾门和百川院亦奈何不了我们玉影山庄!” “哎。”李莲花叹了口气似是很惋惜的摇了摇头:“裴公子,那你也未免太小看四顾门和百川院了。” “你啰嗦什…..”裴迟书话还没说完,就见李莲花再度回首,脸上还是挂着看似无害的笑容。 但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次他手中一直提着的那把破剑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裴迟书的胸前袭来。 那剑虽未出鞘但攻势凌厉,裴迟书措不及防下根本来不及拔剑,他下意识的想收紧左手,但白不虞早在他分神的那一瞬间就抢先一步伸手扣住裴迟书的手腕,裴迟书一惊,手上想再度用力,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不虞趁着裴迟书手腕的力量松懈的同时,身子略略偏了一下,同时李莲花的剑已经点到了裴迟书的胸口之上。 裴迟书胸口一滞,全身顿时像被卸了力气,但他仍不死心,挣扎间想去抓白不虞,却见白不虞转头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手一扬,白色的粉末散在空气里,裴迟书只吸进去一口,就觉得胸腔都灼烧的厉害。 这下裴迟书是彻底顾不上其他了,他捂着胸口指着白不虞,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 “本姑娘劝你还是少动用内力为妙。”白不虞莞尔一笑:“这是用我祖母养的赤红短尾蝎新研制的毒粉,中此毒者一旦擅用内力,毒就会顺着你的血液跑到五脏六腑,到时候大罗神仙难救。” 裴迟书闻言不敢再用内力逼毒,他抬起头满脸阴毒的望着白不虞道:“快给我解药,否则我让我师父将你们都杀了!” “姓裴的,你是不是不懂什么叫求人?”方多病脸上挂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都这样了?还想着要杀了我们,我看你真的是没救了。” “赤红短尾蝎的毒是没有解药的。”白不虞挂着凉薄的笑对着裴迟书轻飘飘道:“十二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你大概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你口口声声师父师父,若你师父真疼你,该不会舍不得用百破玉骨丹救你吧。” “百破玉骨丹?”裴迟书愣了一下,目中神色痛苦异常,他咬牙道:“哪有什么百破玉骨丹!也就你们这些蠢人才会信!” “是吗?”白不虞叹了口气略带惋惜的瞧了裴迟书一眼微笑道:“那你就等死吧,三个时辰后就算你有神丹灵药,你一身的武功也会尽数废去,不过无所谓,十二个时辰后,你就该进棺材了。” “你……”裴迟书心下一急,猛的咳出一口血来,他不可置信的擦了擦嘴角,突然眼神微眯猛的提气,仓皇的朝唐玉影的内宅飞掠而去。 “哎.…….”白不虞摇头:“都让你别动用内力了。” “不虞姑娘,你当真给裴迟书下了赤红短尾蝎的毒?”方多病上前两步走到白不虞身侧问道 “哪有什么赤红短尾蝎的毒。”白不虞耸了耸肩:“这赤红短尾蝎连我祖母都还不曾炼出它的毒液,我上哪去弄它的毒去。” “那方才裴迟书中的是……” “息神散,吸入后会让血脉急速流转,同时也会让他暂时感到胸肺有灼烧感,但并不会真的伤及他性命。”白不虞道 “只是他若动用内力,息神散自然会随之运转全身,激动之下咳血也正常。方大少爷你放心,他还有用,本姑娘自有分寸,又岂会让他真的就这么轻易就死了。”白不虞望着裴迟书离去的方向道:“跟上去,这唐玉影究竟有没有百破玉骨丹,我们跟上去便知晓了。” 裴迟书运足内力,一路飞踏至唐玉影的内宅后院,守门的弟子见裴迟书颇为狼狈的飞身而来,都有些微微吃惊。 要知道裴迟书在玉影山庄可是除了庄主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究竟是谁竟然能在玉影山庄将他伤成这样 “大师兄,你怎么…….”守门的弟子刚要迎上去,却被裴迟书毫不迟疑的挥袖推开 “滚开,你们两个,守着此门,谁都不准放进来。”裴迟书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呼吸间那种灼烧刺痛的感觉越来越厉害,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要了他的命。 “还有你们几个,把院内所有机关都打开,”裴迟书快速交代完,眼里泛着焦灼:“我要见师父,你们谁都不许进来打扰!” “大师兄,出了什么事了,这么晚了,庄主醉酒未醒……”那人的话还未说完,裴迟书阴冷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咳咳……”裴迟书猛咳几声,心下虽然不爽,却也不想浪费任何时间:“守好门。” 裴迟书丢下这句话,身形踉跄地朝唐玉影寑阁走去。 第126章 玉影山庄11 “师父,迟书有要事求见师父。”裴迟书来到唐玉影寑阁前,双膝跪地扬声道 唐玉影的寑阁房门紧闭,没有丝毫动静。 裴迟书强忍着胸腔的灼痛,再次提声道:“师父,迟书有要事求见师父,请师父允许迟书进去。” 唐玉影的寑阁内传来一丝响动,裴迟书眼眸一亮,恭恭正正的跪好,等着唐玉影前来开门,可裴迟书垂头行礼跪了良久,却迟迟不见唐玉影再有别的动静。 “师父!”裴迟书的声音有些急促,他再次猛咳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不能再等下去了,裴迟书望了望身后,终于按耐不住站起身,再拖下去恐怕那几人就要追上来了,门口那群废物和那些机关根本拦不住那些人多久。 “师父,事急从权,迟书有要事必须见到师父。师父,迟书进来了。”裴迟书说完小心的避开门口那些机关,伸手推开唐玉影寑阁的房门。 刚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裴迟书来不及细想,忙一个翻身将那偷袭而来的东西一脚踢开。 裴迟书捂着胸口喘着气,还没明白过来为何师父房门内竟然有人放暗器,就听身后有人失声叫嚷道:“来人呐,快来人呐,大师兄杀人了,大师兄杀了庄主!” 裴迟书定了定神,下意识的想骂那人在胡言乱语什么,眼角不经意的一瞥见屋内的情形却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只见唐玉影此刻双目圆瞪坐在椅子上,他的眉心插着一把利刃,那把利刃已经整个没入唐玉影的脑中,血正从唐玉影的额头缓缓流下来,他的瞳孔微微扩散,显然是刚死不久。 而凶器,正是裴迟书方才踹飞出去的那把利刃。 “师父!”裴迟书胸口一滞,恐惧和震惊一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他再也顾不得胸口的灼痛,他缓缓拔剑,眼神狠戾的转向身 “你看到了什么?” “没….没…我什么都没看到……”那人早已跌坐在地,被刚才那一幕和裴迟书如今这样吓得屁滚尿流,他知道他再不说什么,恐怕就小命休矣。 但他看着如恶鬼般朝他持剑而来的裴迟书唇角打颤,一时间竟然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裴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杀人灭口吗?”方多病和李莲花他们几人自门外而来,他们瞧了一眼裴迟书又瞧了一眼死状可怖的唐玉影 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讨要百破玉骨丹不成?竟然杀了你师傅?”方多病骇然道 “你莫要血口喷人!”裴迟书听方多病这样说,当下气红了双眼:“我没有杀了我师父,我没有!” “你还想狡辩!”白不虞上前一步冷然道:“这位小兄弟难道不就是撞破了你弑师的丑事,才让你欲杀人灭口的吗?” “你胡说!”裴迟书觉得胸口和脑袋都痛的让他失去理智,他提着剑满眼血丝的指着李莲花他们嘶吼道:“都怪你们,都是你们,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我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该死,你们通通都该死。” “裴公子,既然唐玉影已死,四顾门的人也在赶来的路上,事到如今你已别无选择,不如就此收手,”李莲花的视线在裴迟书和唐玉影身上转了一圈,他言辞恳切的对着裴迟书道:“赤红短尾蝎之毒并非全然无药可解,还有唐庄主的死也仍需要好好探查一番才能确定。你先别激动,把剑放下我们好好谈谈。” 裴迟书闭了闭眼睛,李莲花的话好像对他有那么一点点触动,他持剑的手微微往下放了放 “迟书,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莲花略略皱眉,侧身往身后看了下,只见一身朱红长袍的沈祈卓正带着一众弟子朝内院这里走来 原本被裴迟书那剑指着以为自己死定了的那个玉影山庄弟子见沈祈卓来了,顿时像看到了什么救星那般,手脚并用的朝沈祈卓爬去 “二庄主,二庄主救命!我亲眼看见大师兄杀了庄主,大师兄为了掩盖罪行,还想杀我灭口。”那弟子爬到沈祈卓身后声音凄厉:“求二庄主救我一命,为庄主报仇啊。” “你说什么?”沈祈卓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的望向裴迟书 “迟书,他说的可是真的。” “二庄主….我….”裴迟书想要否认,但那把飞刀确确实实是他踢出去的,这种情况他实在是百口莫辩。 沈祈卓看着裴迟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猛然沉了面色,他大跨步的冲进唐玉影房内,不一会儿,房内就传来沈祈卓悲痛的呼喊声:“唐大哥!” “裴迟书!你这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我大哥对你如何?你竟然弑师!”沈祈卓沉痛的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溢满了杀意:“裴迟书,你如此行径,事到如今,我玉影山庄留你不得。” “今日,我沈祈卓必要替唐大哥讨回一个公道,裴迟书,在我动手前,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裴迟书看着满身肃杀之气的沈祈卓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突然,裴迟书想起李莲花方才的话,他蓦地眼前一亮,丢了手中的佩剑双膝跪地对着沈祈卓道:“二庄主,迟书有此一遭皆是遭人陷害所致,还望二庄主明察。” “陷害?”沈祈卓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有何人陷害于你?” “首先就是他们四个。”裴迟书盯着李莲花他们咬牙道:“他们四人来路不明,我被他们四人步步相逼,最后一时不慎还被这女子下了毒药。” 裴迟书说道此处一脸阴鸷的看着白不虞:“迟书这才逼不得已此刻前来找师父,想请师父救我。哪知,我刚推开师父的房门,就有人想用暗器伤我,我一时情急之下才将暗器打飞,师父这才被我……” 裴迟书没再说下去,沈祈卓听完裴迟书的话冷哼一声,他面无表情的走到裴迟书面前肃声道:“若依你之言,这屋内有人朝你扔暗器?那事发到现在,应当没人从这屋内出来吧?” “那也就是说,”沈祈卓自上而下俯视着裴迟书道:“此人现在还在屋内?” 第127章 玉影山庄12 裴迟书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答道:“不错,迟书相信此人还在屋内。” 沈祈卓面色稍缓兀自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李莲花他们沉声道:“好,迟书,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我亦不愿相信你是那弑师之人。为验证你所言,我这就让人去唐大哥房内查验。” “若房内确有其他人,那此事或可再议。”沈祈卓顿了顿望向裴迟书:“可若房间内并无你说的第三人,迟书,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裴迟书闻言心里一颤,但此时他根本别无选择,沉默良久裴迟书咬了咬牙道:“迟书明白。” “很好。”沈祈卓凉声道:“为表公平,就由我和几个山庄弟子一同进去,如此一来也好不冤枉了任何一人。” 沈祈卓说完就点了几个玉影山庄弟子一起再度进到唐玉影寑阁内,过了好一会,沈祈卓才与几人一起出来。 沈祈卓面色阴沉的看向裴迟书摇了摇头:“迟书,枉我如此信你,唐大哥的房间内并无任何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不可能。”裴迟书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眼里一片死灰嘴里不住的喃喃道:“这不可能,二庄主这不可能!” “裴迟书!”沈祈卓略略皱眉厉声道:“我和这么多庄内弟子都亲自将这房内细细搜了一遍,难不成还能冤枉你了不成?” “来人呐,还不快将这弑师之人拿下!”沈祈卓对着裴迟书冷然道:“裴迟书,若你识相,就束手就擒,莫要我亲自动手。” “二庄主!”裴迟书心绪激荡,胸口一阵直击肺腑的巨痛。他捂着胸口目光一凛,他没时间了,他还不能死! 裴迟书捡起地上的剑,强撑着站起身一边用剑挡在身前一边一步步的往后退。 “裴迟书!看来你是执意负隅顽抗到底了。”沈祈卓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他抽出随身的佩剑指着裴迟书道:“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了。” “二庄主且慢,”说时迟那时快,李莲花在沈祈卓出剑的瞬间轻巧的飞身挡在二人中间,替裴迟书挡住了沈祈卓那要命的一剑。 李莲花的剑根本没出鞘,沈祈卓那一剑落在李莲花的剑鞘上,力道虽狠却在李莲花一个转息间被轻松化解 “你做什么!”裴迟书见李莲花挡在自己面前,双目微敛,有点疑惑 “裴公子。”李莲花侧头对裴迟书低声道:“唐庄主之死确实疑点重重,但你若真想寻个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此刻就不应该还如此鲁莽。” 裴迟书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想想,若你死了,罪名不就被坐实了。”李莲花用只有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 裴迟书一震,神色复杂的看着李莲花,这人什么意思? “裴公子,先得罪了。”李莲花脚步轻挪后退一步,在裴迟书没反应过来前迅速出手定住了裴迟书胸前的几个穴道 “你!” 裴迟书动弹不得,一双眼瞪着李莲花,恨不得喷出火来,他就知道不该轻信此人的任何鬼话 “二庄主,”李莲花不理会裴迟书而是转身对着沈祈卓露出个沉稳谦和的笑:“在下觉得裴公子杀害唐庄主一事颇为蹊跷,现在就下定论未免太过于草率了些。” “草率?”沈祈卓哼了一下,认真打量了李莲花一眼,此人虽看着平平无奇,却能在一招内化解他的剑招,想必其实力不可小觑,所以沈祈卓并不着急与他动手,而是先出言打探道 “你是何人?为何要管我玉影山庄门内之事?” 李莲花笑道:“在下不过一介江湖游医,不足挂齿。” “江湖游医!”沈祈卓瞧着李莲花挥袖道:“好一个江湖游医,你若说不清你们的来历,沈某也只好将诸位连同裴迟书一同拿下了。” “你们玉影山庄好大的威风,果真是上下沆瀣一气,本少爷今天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能将我们一同拿下!”方多病上前一步正欲拔剑,却被李莲花一个眼神制止 “方小宝,不可。” 李莲花瞧了方多病一眼,然后收了笑容一脸正色的朝沈祈卓行了个礼:“二庄主,我等自然并非来历不明,这位是天机堂少主方多病,而我等则是方公子的朋友,此行是一同随方公子上山来参加唐庄主的六十大寿的。” “天机堂?”沈祈卓哼笑了一声:“据我所知,天机堂素来不参与江湖事,而我玉影山庄是江湖门派,与天机堂并无往来。如此说来唐大哥的寿帖亦断不会发到天机堂去,试问天机堂的少主又怎会来参加我唐大哥的六十大寿。” 沈祈卓看着李莲花肃然道:“你这人满嘴扯谎,既然你不愿明说你们的来历,那便不必说了,今日若少侠执意要管我玉影山庄的门内事,那就拔剑吧。” “二庄主。”李莲花温和的微笑:“在下没有骗你,这位的确是天机堂少主方多病,昨日下午唐庄主还亲自领着方公子来查看这后院的机关布置,想来这几个守院的弟子不会不记得。” 沈祈卓闻言望向那几个守院的弟子,那几人互看了一眼,缓缓的点了点头,被李莲花一说,他们都记起来昨日确实都见过庄主领着此人来查看过后院的机关布置。 沈祈卓见几人点头这才略略缓和了面色对李莲花道:“就算你们几人真的是我唐大哥邀请来的座上宾,这夜半三更的,你们不在房内好好休息。却无端出现在此处,还与迟书交过手,如此行径古怪,你又如何解释?” “回二庄主的话。”李莲花道:“实不相瞒,我们几人之所以上玉影山庄来自然也不是光为了参加唐庄主的六十大寿。” 李莲花语气顿了顿,一脸正色道:“最近江湖中对玉影山庄的传闻我想二庄主不会不知道吧?” “你是说百破玉骨丹?”沈祈卓皱眉道:“这不过是些江湖传闻,又怎可尽信。” 沈祈卓继续道:“如此说来,难道你们也是为了百破玉骨丹而来?” 第128章 玉影山庄13 “不瞒二庄主,我们确实对传闻中的百破玉骨丹颇有兴趣。”李莲花继续道:“但还有另一桩事让在下更为在意。” 沈祈卓淡淡的扫了李莲花一眼:“何事?” 李莲花清了清嗓子直视沈祈卓:“玉影山庄有百破玉骨丹的传闻一出,有许多江湖侠士听闻此传言,不日前都曾先后来到玉影山庄内,可奇怪的是,这些人自来到玉影山庄后,就失去了踪迹。而这些人之中,就有我的一位旧友。” 李莲花道:“所以比起百破玉骨丹,我更在意我的旧友是否安好。” 沈祈卓听完李莲花的话微微蹙眉道:“你此话何意?难不成我玉影山庄还能将你说的这些人掳走不成?” “笑话,你玉影山庄做的可不止是将人掳走!” 方多病眼见沈祈卓装傻,忍不住出声道:“你玉影山庄地牢内如今还关押着许多被你们用迷香迷倒的江湖侠客,这些江湖侠客都被唐玉影拘禁起来用内力做引练他的邪功。而你玉影山庄的石塔内更是尸骨累累,若不是我们撞破你们玉影山庄做的这些腌臢之事,这裴迟书又怎会如此气急败坏。” “事到如今,你这个玉影山庄的二庄主不会想说,此事你不知晓吧?” “竟有此事?!”沈祈卓表情骇然不像做假,他抬眼扫向玉影山庄的弟子,声音带着怒意:“他们所说之事是否当真?” 那些玉影山庄弟子面面相觑,各个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去。 “你们若都不说,那就别怪我用玉影山庄的门规处置了。”沈祈卓冷声道 “二门主饶命。”一个玉影山庄弟子仓惶跪下声调颤抖道:“此事全由庄主和大师兄一手策划,我等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您出去的这几个月,庄主确实有骗人前来,他和大师兄只是对我们说过这些人都是前来盗宝的,至于这些人最后去了哪里,怎么处置的只有庄主和大师兄知道,我们也就是听凭差遣罢了。” “竟真有此事?”沈祈卓深吸了一口气,步履有些不稳:“想我玉影山庄创派不易,在江湖根基未稳,想不到如今还一步踏错闯下此祸。” 沈祈卓长叹一声,神情哀怆,他回头看了一眼死去的唐玉影,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良久,沈祈卓沉了沉气,他满眼疲惫的看向李莲花:“沈某在此多谢四位少侠揭破此事,以免我玉影山庄一错再错。只是如今大错已铸,还请各位给沈某一些时日,等沈某处理完庄内事宜,定会给江湖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方多病不屑道:“这唐玉影都死了,还是被裴迟书杀死的,若按照你们刚才的说法,这些江湖中人都是这二人骗上山来的,其中种种你们全然不知情,那到时候你们玉影山庄只消交个裴迟书出来,此事到最后还不是被你们玉影山庄轻轻揭过了?” 沈祈卓闻言眸色微冷的看向方多病:“那若依方公子所言,此事又该如何处理?” “二庄主。”李莲花不紧不慢的接话道:“依在下看,既然四顾门的人明日一早就会到达玉影山庄。现在离天明左不过两个时辰左右,为了公平起见,倒不如此事就交由四顾门的人来处理吧。” “四顾门?”沈祈卓微微凝眉:“你竟然通知了四顾门的人?” “在下寻友心切,又武功不济,贸然上山,自然不能毫无准备。”李莲花面色从容道:“在下不仅通知了四顾门,还通知了江湖刑堂百川院,想来此时百川院的人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好个武功不济,沈祈卓冷冷的瞥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面上仍挂着好脾气的笑,看的沈祈卓心头一阵郁结。 “既然少侠想的如此周到,那沈某自然不能再说什么。”沈祈卓没好气的挥了挥衣袖:“既然如此,来人呐,先将裴迟书此人压下去,一会交由四顾门定夺。” “是。”两个弟子领了命,推推搡搡的将裴迟书带了下去。 “二庄主,还有那被关在地牢内的江湖侠客们……”李莲花温声提醒道 沈祈卓皱眉瞪了一眼李莲花,越看越心烦,忍不住咬牙道:“多谢少侠提醒,沈某这就亲自去一趟地牢,看一下那些人,了解一下情况。” 沈祈卓走后,方多病走到李莲花身侧朝唐玉影屋内探头道:“李小花,这唐玉影好巧不巧的就在这会死了,你说这会不会凑巧的太古怪了些?” 李莲花赞同点了点头道:“确实太古怪了些。” 方多病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两个玉影山庄的弟子轻声道:“要不然咱们进去瞧瞧?” 方多病话音未落,笛飞声就冷着一张脸率先朝唐玉影寑阁内走去,没走两步就被那两个玉影山庄弟子伸手挡住了去路 “你要做什么?没有二庄主命令,你们岂敢擅闯庄主寑阁?” “让开。”笛飞声面无表情地扫了那二人一眼:“我没什么耐心,若不让开,就都杀了” 那两个玉影山庄弟子没想到笛飞声竟然如此直白,他们相互望了一眼,神情都有些退缩。 “二位小兄弟,我们不过是觉得一下唐庄主死的颇为蹊跷,想在四顾门的人来之前进去查探一下唐庄主的死因。”李莲花朝二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放心,我们只进去一会。保证不会动里面的任何东西。” “那你和他进去,你们二人看完之后就快快出来,莫要让我们二庄主看到了责罚我们。”其中一个玉影山庄的弟子根本不敢看笛飞声,他默默的放下拦着笛飞声的手,目视前方,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 “凭什么放大木头和李小花进去,却不放本少爷进去?!”方多病十分的不服气,他瞪着那个玉影山庄的弟子扬声质问道 那玉影山庄的弟子简直欲哭无泪,于是他收起目视前方的视线,默默的把头转向一侧 笛飞声嗤笑一声,径直向里面走去,方多病哼了一声,紧跟在笛飞声身后,李莲花走在最后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微笑,提步走进了唐玉影寑阁。 第129章 玉影山庄14 “李小花,这唐玉影不是在席上醉酒后被人扶着回寑阁的吗?”方多病双手抱臂仔细瞧了唐玉影:“为何这快到寅时了,这唐庄主不去睡觉,反而坐在这太师椅上。” 笛飞声在屋内走了一圈,他对唐玉影究竟是怎么死的并不感兴趣,只是李莲花这东瞧瞧西看看的样子让他觉得挺有趣的。 “你看他的姿势,身体微侧坐在椅子上,这屋子里又没什么人,为何他是以这个姿势坐在此处,很明显只有一种可能,之前他的对面应当是坐了个人的。”李莲花道 “有人在夜半来访,而这人又极为重要,重要到让唐庄主顾不得醉酒也要起来待客。” “半夜三更,是谁特意来此找唐玉影?”方多病好奇道 李莲花不语,看了看唐玉影又看了看地上那个碎掉的杯盏 “我不知道,但此人必定是唐庄主很看重的人。”李莲花走到唐玉影身侧淡然道:“若不是熟悉亲近之人,这位唐庄主定然不会半夜醉酒待客还毫无防备的被那人点了穴。” “你说唐玉影被点了穴?”笛飞声饶有兴致的听着李莲花分析:“你从何处看出来的?” 李莲花道:“你看他双目圆瞪,嘴唇微张,双手微微弯起,姿势和表情看起来都非常奇怪。” “那又如何?”笛飞声不懂 “一个人死前这个表情,这只能说明一点,”李莲花说着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他动弹不得,死前曾拼命用内力想冲破穴道,你看这地上的杯盏,我猜就是唐玉影用尽全力弄到地上发出的动静,试图提醒外面的人里面的情况,很可惜的是没有用。最后唐玉影是亲眼看着那把要了他命的匕首飞过来扎进自己的脑袋里的。” “这点穴之人到底跟唐玉影多大的仇,竟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方多病咂舌 “若依你所言,凶手岂非另有其人?可玉影山庄的弟子说,他是亲眼看着裴迟书杀了唐玉影的。”笛飞声道:“这又作何解释?” “是啊,所以方才我就在想。怎么才能让凶手不在屋内,却仍然能让唐玉影按照自己的计划而死,最后再把杀人的罪名嫁祸到别人身上去。”李莲花沉吟了半晌,视线意味深长的看向方多病 “你看本少爷做什么?”方多病也想了半天,见李莲花看着自己,顿时一脸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李莲花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眼神颇为失望:“我看你做什么,我看你这个笨头笨脑的二柱子、二傻子什么时候能够反应过来。” “若唐玉影只是被点了穴,那他为何会在裴迟书要进来前面露如此惊慌之色?为何会如此急切的想用内力冲破穴道?那当然只能是因为,他知道,若有人进来的话,他必死无疑。” 李莲花深深的看了方多病一眼:“方小宝,刚才沈祈卓和玉影山庄的弟子都进来查探过,这屋内并无第二个人,可若没有别人,唐玉影又是怎么预测到有人推门他就必死无疑的?” “是机关!” 方多病好大一个茅塞顿开,他转身仔仔细细的开始查探门口的门框,经过一番查找终于在门框上方一处极其不易察觉的地方找到了一条不显眼的划痕。 这划痕好像是某种细小的丝线架在此处造成的。 方多病的目光顺着这条划痕很快凭借经验又分别在房梁上和柱子上找到了相对应的痕迹。 这是一个用丝线搭建而成的简易的三角机关,看着简单却非常精细,只要有人推门而入,丝线一断便能触发机关,那把匕首自然就能准确无误的飞入唐玉影的眉心。 笛飞声来了点兴致,他也跟着四下扫了一圈,最后瞥眼见到他身后的那扇描金漆紫檀木四扇屏风,只见那屏风精美无比,四扇屏风上分别画着四季彩绘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名家之笔,可就是如此精美的屏风,一个角上却十分突兀的残缺了一块。 “这屏风破了。”笛飞声淡淡道:“也不知是今天破的还是之前就破了。” 方多病闻言走上前来细细打量了一下那扇雕工繁复的屏风,微微拧眉 “这屋子里的确有使用过机关的痕迹,从门框、柱子还有悬梁的痕迹来看,这机关触发后,确实是冲着唐玉影所坐着的方向而去的。但这个屏风上的破损,却似乎没有规则可循,我暂时还想不出来是否跟屋内的机关有关。” “想那么多做什么。”笛飞声淡然道:“也许这屏风早就破了呢,这屏风如何,跟唐玉影的死根本没什么关系。” “不可能。”方多病语气肯定道:“你瞧这房间内的搭配布置,无一不精致用心。这纱幔是一等蚕丝织的,这桌子是黄花梨雕的,就连这烛台都是青花八角烛台,试问这样一个讲究细节的人,又怎么会忍受得了屋子里竟然放着一扇早已破损的屏风。” 李莲花微微勾起唇角看着方多病点了点头:“不错。” “方小宝,你可曾记得裴迟书说过,他一进来就有人朝他丢暗器?” “你是说这屏风上残缺了的一角才是裴迟书真正挡回去的暗器所造成的?”方多病道 李莲花点了点头:“不错,如此说来,一切便都合理了。” “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方多病蹙眉道:“那就是这屋子里有使用过机关的痕迹,却找不到一点机关残留的丝线和齿轮,这机关丝线隐蔽一时半会找不到还可以理解,但这屏风碎裂破损的木头呢?这么大一块木头碎片,这些东西都去哪了?” 李莲花表情微动淡道:“东西不在屋内,自然只能是被人拿走了。” 方多病失声道:“你是说沈祈卓?!” “刚才在我们来之前,这屋内,怕是连裴迟书都还未来得及进去过。”李莲花幽幽道:“我们来了之后,就只有二庄主单独进过唐庄主的寑阁,那就只能是他了。” 第130章 玉影山庄15 “这个沈祈卓,藏得还挺深!”方多病道 “虽然后来他跟几个玉影山庄的弟子又进去了一遍,但那个时候他想要收的东西恐怕早就已经收好了。”李莲花道 “怪不得他对裴迟书如此咄咄逼人,”方多病细思一番觉得这沈祈卓实在是计划周全的可怖:“他在里面布置好了一切,只要谁推开这扇门,唐玉影就会如他所想的死在机关之下。到时候沈祈卓再赶过来,他只需要将那人抓起来或者直接杀了,整个玉影山庄,还有谁会再去追究这唐玉影究竟是怎么死的。” “可裴迟书半夜前来是个意外,要是这唐玉影武功再高点,再给他点时间,冲破穴道,那这沈祈卓的如意算盘岂不是就要落空了?”笛飞声哼笑了一声接话道 “不对。”李莲花并不认同笛飞声的这番话:“无论有没有裴迟书,今夜这玉影山庄内都会发生点什么事情,让人不得不半夜敲开唐庄主的门。” “哦?”笛飞声扬眉:“何以见得?” “你没见那沈祈卓衣衫整齐,且在唐玉影寑阁出事后片刻内就赶到了吗?”李莲花眼神稍稍闪动了一下道:“我们只是意外,但二庄主却是早就有备而来。至于裴迟书,若庄内出了什么事,裴迟书作为守在唐玉影寑阁外的人和他最疼爱的徒弟,最后他去敲唐玉影的门的几率自然比别人大多了。” “所以一开始,这一切就都在沈祈卓的掌控中。”方多病沉默了片刻悠悠道:“这沈祈卓真是好谋算,如此一来,唐玉影和裴迟书就都被他算计进去了,唐玉影一死裴迟书被抓,这玉影山庄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由他这二庄主接管了。” 笛飞声面无表情道:“这玉影山庄还真是精彩,蛇鼠一窝。” “李莲花,方大少爷笛大哥,你们查好了吗?这门口有动静,怕是沈祈卓从地牢内回来了。”白不虞在门口朝屋内轻声道 “走吧,既然事情已经大致明了,就等四顾门的人来了再由方小宝与他们交接一下就行了。”李莲花理了理衣袖对着笛飞声温声道:“老笛,一会你我先找个缘由从玉影山庄后门先行下山,方小宝,你留在此处跟四顾门的人交接完玉影山庄之事,再带着不虞姑娘回玉林镇的逍遥客栈,我们在那里汇合。” “你对四顾门的人如此避之不及,可是因为你那个老相好?”笛飞声似笑非笑的看了李莲花一眼,眼里的揶揄之色毫不隐藏:“你偷看了无颜写给我的信,知道乔门主就在附近,这玉影山庄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乔门主大概也会跟着上山来吧。” “你当真不想见见你那位江湖第一美人的老相好?” “笛盟主,”李莲花神色颇为无奈的斜了笛飞声一眼:“第一我没有偷看无影写给你的信。” 这信笛飞声就大剌剌的放在莲花楼的桌上,他无意间瞥见,自然算不得偷看。 “第二,乔姑娘并非我相好,我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故人,这故人自然该留在故事里,哪有一天到晚死而复生的道理?” “所以相见不如不见,如此最好。” “你别给我说你那些道理。”笛飞声双手抱臂神情微抒,嘴角浮起一抹笑:“你只要告诉本座,你不肯死而复生是不是因为那个姓肖的蹩脚货,若是,本座这就替你去将那姓肖的蹩脚货杀了,反正本座看他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这又是说到哪里去了?”李莲花皱眉 “不必同我客气。”笛飞声自顾自道:“顺手的事。” “我没同你客气,也没在开玩笑。”李莲花一甩袖,气的白眼翻上了天灵盖:“行了行了,我与你说不清楚,这天眼看着就要大亮了,你我即刻启程从后门下山吧。” “李莲花,你不坦诚。”笛飞声浅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意味深长:“有趣,实在有趣。” 李莲花重重的叹了口气,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 “方小宝,这后山之路崎岖难行,不虞姑娘就交给你了。” 李莲花一行人来到玉影山庄后门,说是后门,其实就是一处未开凿的断崖石壁,李莲花与笛飞声这等轻功自然没将此断崖放在眼里。 简单的嘱咐了方多病两句之后,李莲花和笛飞声就一前一后消失在清晨白茫茫的山雾之间。 “好厉害的轻功。”白不虞忍不住叹道 “那是自然,”方多病语调微扬嘴角带笑:“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可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方大少爷,以你来看,李莲花这些时日,大概恢复了多少内力?”白不虞道 “实不相瞒,我实在不知道李小花之前的内力究竟有多深厚,但若依照大木头的内力来比较,李小花现在体内的内力大概也只有从前的两成不足。”方多病说到此处不免有些担忧的看向白不虞 “不虞姑娘,这玉影山庄由此看来并没有传说中的百破玉骨丹,而李小花虽然气海重聚,但内力重修却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方大少爷,我懂你的意思。”白不虞朝方多病粲然一笑:“你们不用太担心,我这些日子不也都没事吗?也许是我祖母太过大惊小怪了,也许我体内的青岩乌木足够我撑到李莲花将扬州慢的内力修练到能代替青岩乌木之力运转我的心脉呢。” “希望如此吧。”方多病拍了拍白不虞的脑袋:“白姑娘,其实我一直很感谢你,在那种情况下愿意将青岩乌木让给李小花。你救了李小花,我方多病决不食言,哪怕踏遍天涯海角,也定会和李小花一起找到维持你心脉的方法。” “方大少爷,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白不虞朝方多病扬了扬下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走吧,方大少爷,一起去前面看一下四顾门的人来了没有,我也挺想见见那位被誉为江湖第一美人的乔婉娩乔姑娘。” “走吧。”方多病淡淡道 四顾门啊,真的是许久未见了呢。 第131章 乔婉娩 “婉娩,这玉影山庄不过一个小门小派,实在不必你亲自过来一趟。你现在是四顾门的门主,若这等小事都要让你亲自跑一趟的话,那岂非忙不过来。”肖紫衿看着乔婉娩,神色颇有些心疼,但他如今的立场,除了默默心疼就再没有别的立场可以做什么。 “紫衿,在四顾门眼里,门派没有大小之分。”乔婉娩秀眉微蹙的瞧了肖紫衿一眼耐着性子道:“四顾门要做的是按照相夷的初衷还武林一个公平公正的地方,若这玉影山庄真如信中所说,掳了那么多江湖中人在庄内就是为了给玉影山庄的庄主修练邪功的话,如此大事,我怎能不来?” 肖紫衿听见乔婉娩口中喊出相夷二字就心有不爽,但他为了不和婉娩隔阂更深,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将气都撒到写信将他们引到这玉影山庄的人身上 “依我说这封信来路不明,是真是假还难说,最近这江湖沸沸扬扬的传闻说玉影山庄有什么玉骨仙丹,我猜就是有人见不得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突获至宝,这才胡乱写信编造一通,我们根本不用理会才是。” “紫衿,若你不想上山可以不来。”乔婉娩终于听不下去一脸正色的看着肖紫衿:“其实我带的这些人完全可以上玉影山庄查探虚实了。是你在山下赶来,非要与我们一同上山的,若你还有其他要事,就不必与我们在此浪费时间,还是先请回吧。” “婉娩,我不是那个意思。”肖紫衿见乔婉娩生气,忙着急的解释道:“我怎么会放心让你独自上这种不入流的门派呢?万一那人信中所说之事是真的,那我正好能保护于你,我如此匆匆赶来,难道你当真不愿领我的情吗?” “紫衿,首先我不是一个人。”乔婉娩声音有些冷:“我身后跟着那么多四顾门的弟子,其次就算信中所言之事是真,百川院的石水姑娘也正在赶来的路上,四顾门和百川院联手,我必不会出什么差错,自然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婉娩,我不与你争辩。”肖紫衿神色讷讷的垂下眼眸一脸受伤之色:“我就跟在你身后,等陪你查探完玉影山庄之事,我就离开,这样如何?” 乔婉娩也不想与其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往前走去:“随你吧。” 乔婉娩带着四顾门的人和肖紫衿到达玉影山庄的时候,方多病和白不虞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大半个时辰,乔婉娩见到方多病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意外,反而是肖紫衿率先皱眉 “方多病,你怎么在此?” “本少爷想在哪就在哪,就不劳肖大侠挂心了。”方多病瞧了肖紫衿一眼,觉得晦气的很。 乔姑娘在哪这厮就跟到哪,谁不知道他那点心思。 “如此说来,那封匿名信也是你写的?”肖紫衿看着方多病凉声道:“你在信中说的言之凿凿,如今我们人都来了,不知方大少爷可有证据?” “我写信通知的是四顾门,如今你早已不是四顾门的门主,我与乔姑娘说话与你何干?”方多病也不与肖紫衿客气,更是一句话都不愿与这小人多说 方多病径自走到乔婉娩身侧道:“乔门主,这玉影山庄情况复杂,这里不方便说话,请与我进去,我找个地方细细与你道来。” 乔婉娩看了方多病一眼,又看了看方多病身后的白不虞,虽然她奇怪几月不见方多病身侧怎么多了个姑娘,但眼下玉影山庄之事更为要紧,她点了点头,随着方多病一同走入玉影山庄。 “方多病!”肖紫衿暗自咬牙却碍于乔婉娩在场而不敢发作,他的眼神气愤的瞥到一旁的白不虞,白不虞正呆愣愣的看着乔婉娩离去的背影发呆 白不虞心道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清丽婉约犹如仙女般的人存在,怪不得被奉为江湖第一美人呢,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她听祖母说过,这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和这江湖第一美人好像曾经是一对,此情还被传作佳话广为流传。 白不虞一想到李莲花竟然和这天仙般的姐姐曾经是一对,就压不住嘴角露出一个十分八卦的笑来。 怪不得李莲花听闻乔姑娘可能要来,就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位姑娘,瞧着陌生,不知该如何称呼?”肖紫衿话说的虽然客气,但面上的表情却看的出来他一点也没将白不虞这种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 “我吗?”白不虞扭头看向肖紫衿,此人看着仪表堂堂,五官丰盛俊朗,一派名门大侠气度,但不知为何,白不虞从第一眼开始就并不喜此人。 再看刚才方多病对他的态度,她不了解面前这人,但这些时日下来她却多少了解那位方大少爷,能让那位方大少爷讨厌成这样的人,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人。 “本姑娘姓白,名唤不虞。”白不虞说完便不想留下应付肖紫衿,转头便想往山庄内走 “白姑娘。”肖紫衿在背后声音冷冽中透着自负:“我看姑娘涉世未深这才出言相劝,敢问白姑娘与方多病认识多久了?” “二月有余,怎么了?”白不虞本不想搭理他,不过他既然开口问了,她倒是有点好奇看看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姑娘与他相识不过二月,姑娘可知方多病此人早有婚约?”肖紫衿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白不虞:“而且与他有婚约的女子还是当朝公主。” “那又如何?”白不虞有些不解的看着肖紫衿,这人絮絮叨叨一大堆,到底想说什么。 肖紫衿见白不虞没什么反应,皱眉轻声哼了一下语气加重道:“肖某也是怕白姑娘被方多病此人欺骗,到时候芳心错付,晦时晚矣。这才好心提醒姑娘一番。” 白不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居然以为她喜欢方多病,所以在此阴阳怪气的说了那么一大堆话。 白不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肖紫衿一番,肖紫衿见白不虞看他,自以为是的站定了脚步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听见白不虞的声音凉凉的传了过来 “肖大侠,我与方大少爷是何关系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 白不虞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肖大侠,你一路上山想必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本姑娘就不打扰肖大侠你了。” 说罢白不虞头也不回的进了玉影山庄 “我……” 肖紫衿面色难堪的站在原地气的拂袖 好个牙尖嘴利的姑娘! 第132章 肖紫衿 “方少侠,若依你所言,这玉影山庄确实有很大的问题,”乔婉娩微微皱眉,面露难色:“只是捉贼拿赃,若没有切实的证据,便是我们四顾门和百川院联手,也只能拿下一个裴迟书,不知方少侠是否有办法能让沈二庄主认罪?” “关于沈祈卓这个老贼。本少爷刚才就想过了,他如此细心,又将唐玉影房内的痕迹抹去的一干二净,”方多病沉吟道:“现在唯一能证明他是用机关设计杀害唐玉影凶手的证据,恐怕就只有他从唐玉影房内拿走的机关丝线和屏风碎片了。” “可是仅凭机关丝线和屏风碎片就指认他是杀死唐玉影的真凶,若他一口否定,哪怕我身为四顾门的门主也不能将他如何。”乔婉娩好看的脸庞浮现一丝愁容:“况且,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或许早就将能指认他就是凶手的证据毁去,难道我们就真的没有其他方法能证明他就是凶手了吗?” “乔门主,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方多病思忖了一会露出个狡黠的笑 “只是这个方法,就要看肖大侠愿不愿意配合了。” 乔婉娩找肖紫衿过去的时候,肖紫衿一脸喜色,毕竟婉娩已经许久没来主动找过他了,但待肖紫衿从乔婉娩那里出来的时候,他是一头的雾水 他虽然不懂婉娩为何让他去做这个事情,但既然是婉娩拜托的事,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肖紫衿大跨步走进唐玉影的寑阁,喝退了正准备将唐玉影的尸首进行收敛的玉影山庄弟子,然后肖紫衿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独自将房门锁好 做完这一切,肖紫衿在房内转了一圈,最后实在无处可去,只得坐到死去的唐玉影对面,开始打量起这个玉影山庄的庄主来。 婉娩说怀疑唐玉影的死有蹊跷,可他方才听那二庄主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他倒不觉得这唐玉影的死有什么可奇怪的。 裴迟书和唐玉影狼狈为奸,此二人别说徒弟杀了师父,就是师父杀了徒弟也没什么好稀奇。 如今这二人正好一个死了另一个被抓起来了,如此一来,也算宽慰了那些命丧于他们之手的人的冤魂了。 肖紫衿在唐玉影寑阁坐了大半个时辰,渐渐的他觉得有些无趣了,但碍于乔婉娩的嘱托,他也只能继续待在此处。 正当肖紫衿觉得百无聊赖之时,寑阁的后窗传来一丝响动,肖紫衿循着声音起身去找,却正巧与翻身进来的沈祈卓面面相觑。 沈祈卓没想到肖紫衿竟然在此,他又联想到方才他偷听到方多病与乔婉娩的对话,不禁面色一沉 “沈二庄主,你怎么……” 肖紫衿的话还没说完,沈祈卓已经率先一步出手,事到如今,他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横竖都是死,与其功亏一篑还不如撒手博上一博。 肖紫衿还没想通这沈二庄主怎么会有门不走偏从窗户进来呢,这沈祈卓的剑已经挥到了他眼前,肖紫衿赶紧侧身躲过并扬声怒骂道:“沈二庄主!你这是何意!” “都到此时了,肖大侠又何须明知故问!” 沈祈卓也不与肖紫衿废话,出剑的招式既快又凌厉,他虽然不知道肖紫衿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但“紫袍宣天”的名号他自然不敢小觑。 沈祈卓在碰上肖紫衿的那一刻,早就做好了大不了玉石俱焚的准备,所以他出手丝毫不留余地,每一剑都是奔着取肖紫衿性命去的。 肖紫衿在躲了几招之后,终于恼了,这沈祈卓难不成疯了不成,竟然莫名其妙的一进来二话不说就跟他开打,还招招都是杀招。 真当他肖紫衿是好欺负的吗? 肖紫衿抽出他随身的破军剑,看准时机一剑震向沈祈卓的剑,那沈祈卓只全身心进攻想着速战速决,完全没有料到肖紫衿这一剑,一时不察,手里的剑竟然被肖紫衿一剑震落在地。 “沈二庄主,你冷静些,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先停下来说清楚!” 肖紫衿看着沈祈卓震落在地的剑,微微舒了一口气,正当他以为终于可以跟沈祈卓好好聊上一聊的时候 哪想沈祈卓竟然再次运功,这次他没理会那地上被震落的剑,而是双手作鹰爪状,眼神阴戾的朝着肖紫衿袭来 “沈祈卓!你到底有完没完!”肖紫衿并不想伤了沈祈卓,闪身躲过一击,沈祈卓一掌打空,那手中内力击在肖紫衿身后的柱子上,那柱子上瞬间多了一个极深的五指爪印。 肖紫衿看了一眼那五指爪印,目光瞬间沉了下来,这不是在江湖消失已久的邪功“索魂掌”吗? “索魂掌?”肖紫衿看向沈祈卓面露厉色:“沈祈卓!你怎么会索魂掌这等邪术?难道玉影山庄地牢内被掳去的江湖人此事之中你也有份参与?” “笑话!”沈祈卓不屑的哼了一声:“我才不像唐玉影和裴迟书他们两个蠢材一样,竟然在庄内公然掳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惊动了你们四顾门和百川院的人。”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唐玉影这老东西会突然开始掳人练功也是我一早设计的,我只是将‘索魂掌’的秘籍交予他,他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抓人练功。” “只是他和裴迟书实在是不堪大用,未防止他二人将动静越闹越大,我这才逼不得已提前动手解决了此二人。” 沈祈卓说到此处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我本想着等我将我的‘索魂掌‘练至六成在行动会更有胜算,只可惜啊,事到如今,沈某也只能用这未到火候的’索魂掌‘与你肖大侠奋力一搏了!” “你简直丧心病狂!”肖紫衿怒骂一声,提着剑指向沈祈卓 “你这武林败类,留你不得。今日我肖紫衿必要将你手刃,也好替武林清剿祸患!” 第133章 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说罢肖紫衿提着破军刺向沈祈卓,沈祈卓不慌不忙,眉目冷肃,待肖紫衿的剑靠近旋即侧身一避,单手提气掌中聚力一记“索魂掌”就扣向肖紫衿的胸口。 肖紫衿早有防备,脚步轻点的往后避了两步,只是这房内太小,肖紫衿施展不开,没退两步就发现在这屋内根本避无可避,眼看着沈祈卓那一掌就要如影随形的袭上来 就在这时门“哐”的一声被大力踹开,方多病和乔婉娩提着剑赶来,肖紫衿趁着沈祈卓分心的一瞬间,赶紧一个侧步改变了后退的方向,来到乔婉娩身侧 “婉娩,你先避一避,这沈祈卓练的是‘索魂掌’的邪功,不好对付,”肖紫衿将乔婉娩护至身后:“这里有我和方多病就够了,一会小心这老贼不小心伤到了你。” 方多病闻言没好气的斜睨了一眼肖紫衿,早知如此他就带着乔姑娘再晚来一会了。 高低让沈祈卓先将肖紫衿这小人先打上一顿也好替李小花出出气,省的此人还有力气在这里装什么护花使者。 “沈二庄主,如今我们以三敌一,你已经毫无胜算了,倒不如别白费力气了,就此束手就擒如何?”方多病看着沈祈卓好言劝道 其实原先方多病还担心他这招瓮中捉鳖沈祈卓这老家伙会不会识破了不来,看来是他高估了沈祈卓。 没想到此人乱了方寸,竟然如此顺利的就信了他和乔姑娘的话,迫不及待前来销毁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证据”。 “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方多病和乔婉娩出现的一瞬间,沈祈卓几乎立刻就猜到了自己可能被设计了,只是为时已晚,沈祈卓望向三人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明明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却偏偏在最后被这三人算计了,叫他如何甘心咽得下这口气。 “束手就擒?别天真了。”沈祈卓笑的阴冷,若让他一辈子蹲在那百川院的一百八十八牢中,那还真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只是他就算死,也必须要跟这三人讨点利息才行。 沈祈卓的眼睛在三人中扫了一圈,最后眼神微眯的落在乔婉娩身上。 好一个江湖第一美人,好一个四顾门门主,就这么个小女子,她凭什么? 想他自己不过是想要一个区区玉影山庄庄主之位都不能如愿,而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却年纪轻轻就登上了这江湖人人都想要的四顾门门主之位? 凭什么?沈祈卓眸色沉的可怕,他运起内力,一掌劈向方多病和肖紫衿之间,肖紫衿拿着破军剑挥退沈祈卓的掌力,而方多病则上前两步提剑朝沈祈卓攻去 沈祈卓身手非常敏捷,他一边躲着方多病的剑招一边接连出掌,肖紫衿挡在乔婉娩身前,用破军一一接下沈祈卓的掌力,就在肖紫衿感觉有些被动打算主动出击的时候 沈祈卓瞄准这个空档,朝乔婉娩的方向发出全力一击,这一击沈祈卓根本毫无保留,因为方多病也趁此一瞬用尔雅剑穿透了沈祈卓的右肩 “乔姑娘小心!” 方多病的剑刺入沈祈卓肩膀的时候,方多病才发现沈祈卓这老贼的掌法竟然是奔着乔姑娘乔婉娩而去的。 沈祈卓吃痛但眼里的杀意却丝毫没有减弱分毫,他看着肖紫衿一脸慌乱无措的样子,刚想露出个得意的笑来 下一秒,乔婉娩立在那里,面对他的杀招,却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反而冷静的让沈祈卓不解。 “婉娩!” 在肖紫衿的惊呼声中乔婉娩飞速挥剑硬生生的挡下了沈祈卓劈向她的那一掌,这一剑虽然未能完全挡住沈祈卓的“索魂掌”,但也削下去七八分力,剩下两三分乔婉娩闷哼一声生生受了,面上未露出分毫来。 “婉娩,你没事吧。”肖紫衿大惊失色再顾不得其他,忙转身去查看乔婉娩的伤势 “紫衿,我没事。” 面对肖紫衿伸过来的手乔婉娩只是不着痕迹的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只是这一步就让肖紫衿伸在半空中的手微微尴尬的顿住了 “沈祈卓!你这老贼,竟然想伤婉娩!” 肖紫衿恼怒交加,提着破军就要刺向沈祈卓,方多病微微皱眉,提剑替沈祈卓挡住了肖紫衿这一剑 “方多病!你做什么!”肖紫衿怒道 “肖紫衿,玉影山庄的事还没完全弄清,这人难道你说杀就杀了?”方多病瞪了肖紫衿一眼,上前点了沈祈卓的穴道这才看向乔婉娩:“乔门主,你没事吧。” 乔婉娩摇了摇头:“方少侠,我无事,这沈祈卓就暂且收押,留着让百川院的人来细细审问吧,这玉影山庄一事,等我们查明后要尽快给江湖同盟一个交代。” “嗯 ,不错。”方多病点了点头,押着沈祈卓走了 肖紫衿满脸担忧的看着乔婉娩,刚才那一招看着如此凌厉杀气果伐,婉娩是怎么接下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了内伤? “婉娩,你真的没事吗?”肖紫衿还是不放心 “紫衿,”乔婉娩一脸正色的看向肖紫衿,她眼里闪着温柔坚定的光:“我没事,我是四顾门的门主,不是需要依附在谁身上受谁保护的菟丝花,你实在不必因为担心我而跟着我到处跑。” “可是……” 乔婉娩认真道:“我虽不清楚究竟是谁给了你我的消息和行踪,但是紫衿,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肖紫衿一脸失魂落魄的垂下手,连手上的破军也无力的掉落在地,乔婉娩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提步朝着门外走去 肖紫衿看着乔婉娩的背影,心里的苦涩杂糅在一起,他明白,这是婉娩彻底的跟他划清界限了 可是他已经追逐了婉娩十年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现在婉娩让他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可是婉娩不会知道,她在他身边的这十年,他早已习惯追逐。 除了追逐她,相伴在她身侧,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肖紫衿痛苦的闭上眼,他曾经明明那么靠近他心中的光,那么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光捧在手里,最后却因为多疑和不信任亲手将他的光从身边推走了。 方多病将沈祈卓押送到地牢,亲手将其关进去后方多病才算松了口气,事情终于都办完了,现在也该下山找李小花和大木头他们了。 方多病刚走出地牢,却见乔婉娩正站在地牢门口等他。 “方少侠,” 乔婉娩眉目温柔的朝方多病露出一个轻浅的笑来:“相夷…..他怎么样了?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第134章 剑穗 方多病怔愣了一下,嘴角勉强扯出个笑来道:“乔门主,此话何意?” “方少侠,”乔婉娩听方多病如此说,水盈盈的眸子暗了一瞬随后语调柔柔的开口:“实不相瞒,上山前我曾在玉林镇外见过莲花楼,我想着这是相夷曾经住过的地方,便进去看了看。” 方多病听到此处就心知不好,若是旁人进了莲花楼,自然是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特别的,但乔婉娩与李小花曾经是什么关系,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都怪那日他们赶着进城,也没细心注意这莲花楼内,定是乔姑娘在楼里发现了什么,所以此刻才会有此一问 果不其然,乔婉娩道:“我在莲花楼桌上的一本画册内见到了相夷还未来得及寄出去的一封信,而那封信的落款就在不久前,相夷的字迹,我决不可能会认错。” “方少侠,相夷他是不是还活着?”乔婉娩眼中盛满期待的看向方多病连声问道:“他没有死对不对?请你告诉我,他如今身体如何了?” “乔门主….这…..” 方多病刚想着到底要找什么借口好掩饰过去,却又听乔婉娩蓦然低声道:“方少侠,相夷他是否……不愿意见我?” 乔婉娩暗自垂了眸,神情有些哀伤:“他是不是还在怪我?所以才不愿见我?” “不是的乔姑娘。”方多病叹了口气,嘴比脑子要快:“老狐狸没有不想见你……” 乔婉娩听到方多病的话眸光微微亮起,方多病眼见瞒不下去了,咬了咬牙也不打算再继续瞒着了:“乔姑娘,李小花如今就在逍遥山下玉林镇上的逍遥客栈中,乔姑娘你若真的想见他,可以去逍遥客栈找他。” 乔婉娩闻言面露欣喜之色,她眸色微亮的朝着方多病郑重行了个礼道:“婉娩多谢方少侠告知。” 等乔婉娩离开之后,白不虞在一旁探头对着方多病道:“方大少爷,她朝山门的方向走了。” “我知道。”方多病挠了挠,面上的神色有些微恼。 算了算了,不想了,就算他不告诉乔姑娘李小花还活着,乔姑娘早晚也会知道。 李小花,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你和乔姑娘之间的事,就由你自己去说清楚吧。 “方大少爷,如今这沈二庄主也被抓了,这玉影山庄也没其他事了吧,那你我何时下山?” 白不虞当然知道乔婉娩此时下山是为了去找李莲花,她内心蠢蠢欲动,早已按捺不住自己那颗想凑热闹的心 “乔门主下山了,我们自然是要留在此处等百川院的人来接手玉影山庄才行。” 方多病叹了口气,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乔姑娘下山了,他想来想去,自己还是等乔姑娘与李小花见完面后再出现会比较好。 “为何我们要等百川院的人来?”白不虞有些奇怪道:“此处不是有肖大侠在吗?” “此处就是有他在,”方多病愤愤接话道;“我才更要留在玉影山庄内看着他才行!” 他绝不能让肖紫衿这疯子知道李小花还活着。 逍遥客栈内—————— 李莲花轻轻推开客栈的房门,宁轩扬守在时五鼠床边单手托腮打着瞌睡,听到门口的动静宁轩扬立刻警觉的睁开眼查看来人 凌厉的眼神在确定来人是李莲花之后这才微微松懈下来 “你来了。”宁轩扬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 “时老前辈如何了?”李莲花轻声问道 “师父不过是吸了点迷烟,还好我们上山前早有准备,并不妨事。”宁轩扬道,他走到李莲花身侧探了探头,见门口只站着笛飞声一人便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玉影山庄的事解决了吗?怎么没见白姑娘?” “玉影山庄之事有些复杂,”李莲花道:“唐玉影死了,方小宝和不虞姑娘留在山上等四顾门的人,我与阿飞不方便留在那里,就先行下山来了。” “唐玉影竟然死了?”宁轩扬闻言略略皱眉,眼神不由自主瞥到门后的笛飞声身上,笛飞声抬起眼眸懒懒的回望了一眼宁轩扬,宁轩扬慌忙错开与笛飞声相交的视线 “是谁杀了唐玉影?” “此事说来复杂,”李莲花稍作沉吟:“待方小宝和不虞姑娘回来了,我再与宁小公子你和时老前辈一一道来。” “嗯。”宁轩扬点了点头 “李后生,”时五鼠干瘪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宁轩扬回头看了眼时五鼠又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李莲花一眼道:“你进去吧,我师父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李莲花不明白宁轩扬话里的意思,但宁轩扬完全不打算解释,干净利落的走了出去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李后生。” 时五鼠撑起半边身子朝李莲花招了招手,李莲花快步走到时五鼠身旁,伸手去扶时五鼠的肩膀 “老头子我是真的老了。” 时五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那双略微狭长的小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李莲花,良久,眼里露出一丝欣慰之色:“李门主,老头子我今日很高兴,因为我时五鼠终于不负你我当年之约,能在有生之年,将此剑交到你手上。” 时五鼠说着从身侧取出一个由黑绸包裹的三尺余长的物件来,他面色郑重地双手将此物交到李莲花手上,然后当着李莲花的面缓缓掀开上面的黑绸 一柄银色长剑出现在二人面前,时五鼠眸色亮了亮,动手缓缓抽出此剑,只见此剑剑身通透,散发着淡淡的淡青色幽光,剑尖更是锐利无比,在转动间闪烁着寒芒之气。 再往上看,此剑剑柄下方雕着一朵莲花,上方则雕着一只睚眦,睚眦口中穿挂着一条剑穗。 看这剑穗的模样,就知道此物时间颇长。虽然被人好好收藏着,却也避免不了早已褪了些许颜色。 李莲花看着这条剑穗神色微动,最后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这条剑穗,正是当年时五鼠来四顾门偷取少师剑的时候,他随手从少师剑上取下来的剑穗。 第135章 青寒剑 当年他少年意气正盛,随手将此剑穗取下交予时五鼠时,还与时老前辈定下了要他寻一把比少师更好的剑给自己的信口之约。 当年之言,时老前辈竟一直记挂于心,只可惜当年的李相夷早已变成了如今的李莲花,而如今的李莲花自然也配不上如此好的剑了。 李莲花看着眼前这把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剑柄上的睚眦和剑穗。 这睚眦雕的就一如他的少师剑上的睚眦一般别无二致,就连温润而熟悉的触感让他觉得,仿佛当年的少师,还在他手中那般。 还有睚眦口中这剑穗,这剑穗是当年婉娩亲手为他编好了挂在少师剑上的,却因他一时兴起随手送给了时老前辈。 李莲花一时间心下思绪万千。 当年的他总以为,一切皆会顺理成章的继续下去,少师会一直陪伴在他左右,婉娩会与他携手踏遍江湖,还有师父师兄都一直会在他身侧。 那个时候的他,实在太顺了,顺的让他无意间忽略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所以一身傲骨一腔自负到头来尽数葬于东海。 “时老前辈,李某当年一句戏言老前辈怎可当真。”李莲花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朝时五鼠挤出一个谦和的笑来:“时老前辈你看我如今这副样子,如何配得上前辈费心炼成的这把绝世好剑?倘若此剑真落在我手里,岂不是平白糟蹋了那么好的剑?” 时五鼠闻言眼神微眯,他定定的望着李莲花声音哑然道:“我这把剑,若天下第一的李相夷都配不上的话,我敢问天下还有何人能配得上此剑?” “时老前辈说笑了,李某一介游医,何来的天下第一之说?”李莲花自嘲的笑了一下,面上是释然的表情:“时老前辈,当年与前辈一诺不过是李某年少轻狂的一句戏言,作不得数。前辈寻剑不易,还请收起此剑,将其送给配得上此剑之人。” “你还知道我寻剑辛苦。”时五鼠沉下脸声音冷然:“李后生,你可知我为了在整个江湖中寻一把比少师更好的剑,寻了多少年吗?此剑以极为罕见的寒铁为原料其中又杂糅了朱雀剑的剑石和烈火鎏金珠,冰火相融淬炼而成,剑身轻盈韧性极佳的同时又削铁如泥。我苦心寻觅十数年,老朽觉得,除了少师,唯有此剑,才配的上你的相夷太剑。” “时老前辈,”李莲花双眉微微一皱,眼底情绪复杂:“这世上再无李相夷,又何来的相夷太剑?” “李后生,话别说的太早。你说这世上再无李相夷,没有就没有吧,老头子我不与你争这个,可这世上有李莲花也挺好,此剑只要在你手上,就不算辜负了我多年的奔波。” 李莲花觉得自己双手托着这剑沉重万分,他说服不了时老前辈,也说服不了自己,一时间托着此剑不知该如何是好。 时五鼠干瘪的手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只可惜我此次前来玉影山庄,没有为你寻到那百破玉骨丹,这始终是老头子我心头憾事,不过你放心,老头子我只要是还能动,就必会继续替你寻找解除碧茶之毒的解药。” “时老前辈,”李莲花思虑了一下,决定向时老前辈坦诚青岩乌木之事:“关于我体内的碧茶之毒,我亦有话想对老前辈说。” 李莲花托着剑将九桃山青岩乌木一事大致的跟时五鼠说了一下,时五鼠听完立刻抓着李莲花的脉象探了探,最后黑瘦的脸上漾起抑制不住的笑:“好好好,这世上竟有如此仙草灵药,竟能修复三经,让气海重聚。老朽果然没看错那白丫头,只是白丫头的心症要让她先受点委屈了。” 时五鼠看了看门外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此事先不与我那小徒弟说,他心系白丫头,到时候让他知道了反而乱了他心神。” “你放心,若我们师徒两能遇到对小丫头心症有好处的灵药,老头子我亦会想办法通知你们。不必忧心,那丫头一看就是个好福气的,想来定会无碍的。” “那李某就在此先多谢老前辈了。”李莲花对时五鼠颔首道 “只要你肯乖乖收下此剑,遂了老朽的心愿,其他的一切都好说。”时五鼠意味深长的看着李莲花道:“李后生,此剑已铸成,若此剑继续留于我师徒手上,难免会被人觊觎。” “这玉影山庄的事你也看到了,一颗百破玉骨丹就掀起了那么大一场无妄之灾,我虽身怀名剑却也无力护它,稍有不慎反而会招致灾祸。” “此剑倒不如交托于你,李后生,你就当替老头子暂时保管此剑,若江湖中真有人能从你手中夺走此剑,那便是天意,老头子我也认了,如何?” “这…….” 李莲花觉得时五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不是不懂,此剑一旦现世,那对拥有他的人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如此,我就替时老前辈暂时保管此剑。”李莲花轻叹一声,将手中的剑收入剑鞘:“敢问老前辈,此剑可有取名?” 时五鼠道:“老头子我又不耍剑,给你的剑,叫什么名字自然由你说了算。你叫李莲花又有一座莲花楼,你若喜欢,叫它莲花剑也行。” 李莲花微微牵动嘴角摇了摇头,莲花剑这名字太过于随意,且他只是暂时保管此剑,取名莲花剑实在不妥。 “我观此剑散发着淡淡青色幽光,寒芒之气颇盛,倒不如先唤此剑青寒,待此剑找到它真正的主人,到时候让他再给此剑重新换个好名字吧。” “青寒剑?”时五鼠轻念了几遍略略拧眉:“怎么这剑名听着如此清冷孤寡,不妥不妥,要不就叫莲花剑?实在不行叫青莲剑也行啊?” 李莲花收了剑站起身淡淡道:“其实剑就是剑,有没有名字都无所谓。” “青寒剑,就叫青寒剑吧。”时五鼠妥协了,他辛辛苦苦折腾了十数年,怎么能让他的爱剑在主人手里连个名字都没有, 青寒剑,虽不像少师那般听着顺耳,但这江湖重要的从来不是剑,而是拿着此剑的人。 第136章 别来无恙 李莲花拿着青寒剑走出房间,笛飞声靠在门外轻瞟了一眼李莲花和他手中的剑微微挑眉道:“这剑不错,想不到这时老头还真舍得。” “哼。”宁轩扬轻哼一声:“若不是我和我师父打赌输了,这剑我定是要跟你抢上一抢的,但愿赌服输,宁小爷我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好好珍惜吧。”宁轩扬从李莲花身侧经过悠悠道:“这把剑是我师父花了半条命才铸成的,我虽不懂我师父为何如此拼命,但师父说将此剑赠予你这是他一生的夙愿。” “我见过你挥剑的样子,这剑到你手上,也不算辜负。” 说罢宁轩扬大步走进房间关上门,继续守着时五鼠去了。 李莲花拿着剑也回了自己房内,他将青寒剑放置在桌上,心间思绪实在繁杂,也不知坐了多久,只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 李莲花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老笛,说过多少次了,进门前要敲一下门,你……” 李莲花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乔婉娩和笛飞声站在门口,乔婉娩看着李莲花眼神微动,良久她才朝着身旁的笛飞声淡淡道了句:“多谢。” 笛飞声看了李莲花一眼,眼中尽是藏不住的揶揄之色 “不谢。”笛飞声语气听着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上挑的嘴角出卖了他 “老笛?”李莲花皱眉 “你们聊。”笛飞声压下嘴角,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留下李莲花和乔婉娩二人在这屋子里微微有些尴尬的对视。 “阿娩,别来无恙。” 李莲花声音哑然的开口,他朝乔婉娩露出个不太自然的笑,他站起身来,一时之间有些无措的不知手该往哪里放 李莲花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告诉阿娩他在此处的,这个方小宝实在是太自作主张了。 乔婉娩仿佛看清了李莲花心中所想,她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相夷,你别怪方公子,是我逼问于他,他不得已才将你的行踪告知。” 下山的路上她一路忐忑,直到如今真正见到相夷的那一刻,她心中的大石才终于放下了。 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子:“无妨,阿娩,你坐一下吧。” 乔婉娩走到桌前坐下,只一眼就瞥见了桌上放着的青寒剑,还有那剑上挂着的莲花剑穗,那是她多年前亲手为少师系上的剑穗,她怎能不认得? 乔婉娩眼神有些触动,微微抿了抿唇看向李莲花:“相夷,这是…..” “这是时五鼠老前辈托我暂时保管的青寒剑,”李莲花微微收紧左手,他的眼神落到青寒剑的剑穗上,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向阿娩解释剑穗的事情。 不解释吧,怕阿娩误会,解释吧,又显得太刻意了些。 乔婉娩看着桌上的青寒剑,此剑虽看着朴素,但只要稍加仔细便能看出此剑质地罕有,锻造精炼,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乔婉娩看着剑柄上镌刻的莲花图案和睚眦面色有些许动容:“十余年前的一诺,时老前辈果然重信。” 李莲花有些意外的看向乔婉娩:“阿娩,想不到你还记得。” “我自然记得,相夷。”乔婉娩的眸子盈盈溢上一些水汽:“当年因为这个剑穗,我还与你生了气。” 乔婉娩的泪水慢慢从脸庞滑落:“相夷,东海大战之后,我总在想,是我错了,我那时不该随便与你生气。” “阿娩。”李莲花心中酸涩却要强撑起一抹笑:“你没有任何错,是我那时候太过自负,总觉得来日方长,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总觉得李相夷无所不能,却忽略你的感受,如果要说有错,那自然也是我的错。” “不是的。相夷。”乔婉娩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些时日,我暂代四顾门门主之位,才发现,原来从前,你也有你许多的不得已,你每天要面对的事情是什么。这江湖门派众多,纷扰不断,这四顾门门主的位置,远比我想象中的难多了。” “可你不是做得很好吗?”李莲花露出一个笑,动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替乔婉娩倒了一杯茶:“短短数月,你与笛飞声签下了新的休战协议,想办法解决了点苍派的内斗,还有这次,你在接到信后立刻就亲自赶来了玉影山庄。阿娩,不要妄自菲薄,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那你呢?”乔婉娩顿了顿,脸上泪珠未干,一双眼睛柔柔的看着李莲花:“你的身体如何?碧茶之毒是否有好一些?在那日之后,你过的如何?为何…….” 为何又选择再一次的消失? “阿娩,”李莲花眉眼柔和缓声道:“你看我现在这不是挺好的吗?碧茶之毒虽然无解,但你别忘了,我的扬州慢可以替我压制碧茶之毒,我自然不会有事。” “我不过是实在厌倦了顶着李相夷这个名头,想着那日在百川院有不少人都认出我这个李神医就是十年前的李相夷了,当日虽然是情急之下,不过终究太过招摇了些。所以我未免日后麻烦不断,才一时兴起想要骗过你们所有人,这才写了那封绝笔信。” 李莲花笑了笑:“哪知我这逍遥自在闲云野鹤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就被方小宝和笛飞声二人发现了,如今我也瞒不下去了,只好被他们二人抓的到处跑了。” “原来如此。”乔婉娩轻舒了一口气,听完李莲花所言乔婉娩心中虽然微微失落但还是扬起了一抹笑道:“听你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阿娩,你不必担心我,”李莲花道:“有方小宝还有老笛在我身侧,这江湖那么大,我不多走点地方,怎么才能将像玉影山庄唐玉影、裴迟书和沈祈卓这样的江湖败类尽数揪出来呢?” “可是相夷……”乔婉娩看着李莲花微微皱眉欲言又止,最后她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未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相夷他,有他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她不该,妄图想成为他的牵绊。 李莲花端起手边的茶盏,心中虽有惆怅,但更多的是,微微松了口气。 第137章 莫要辜负 “你舍不得?” 笛飞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莲花身后,语气肯定道 李莲花拍了拍胸口没好气的白了笛飞声一眼:“老笛,我告诉你,这趴人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偷偷在姑娘身后偷看她离开就是好习惯了?” 笛飞声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李莲花:“放不下就去追回来,本座就不明白了,你现在气海已经修复,扬州慢的内力也能压制碧茶之毒了,如此瞻前顾后的又是为何?” 笛飞声道:“要不我现在就去将人给你掳回来?” “老笛,你可别瞎说。”李莲花收回目光拂了拂袖,转身走进客栈:“我与乔姑娘之间早已回不去了,现在她是四顾门的门主而我只是个江湖游医。” “顾左右而言他。”笛飞声摇头:“我真是搞不懂你。” 李莲花瞥了笛飞声一眼,揉了揉肚子很认真道:“饿了,吃饭!” 李莲花在客栈找了个位置,撩开长袍坐下,然后招手叫来店小二,一口气就点了七八个菜。 最近他的味觉恢复了一点,所以现在吃饭对他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老笛,付钱。”李莲花使唤的很是理所当然 笛飞声哼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丢在桌面上 “谢了。” 李莲花从里面数了几个银锭子交给店小二,店小二拿了银钱,欢快的下去催菜去了。 等菜差不多上齐的时候,方多病和白不虞刚好赶到,白不虞一到客栈就四下寻找打量,最后也没瞧见乔婉娩,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紧赶慢赶到底是没赶上,她真的很想知道李莲花和那个神仙姐姐一样的江湖第一美人他二人到底会谈论什么。 “不虞姑娘,饿了吧,坐下吃饭。”李莲花替白不虞放好碗筷,又朝方多病瞟了一眼,方多病忙对着李莲花赔上一个笑 “李莲花,这玉影山庄的事也解决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带不虞姑娘回九桃山吗?”方多病坐下给自己放好碗筷后麻溜的给李莲花的碗里叠上一个鸡腿 “我可不回去。”白不虞摆了摆手:“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再回去祖母肯定会将我关起来,本姑娘还没闯荡江湖呢,现在就回去实在太亏了。” “不虞姑娘。”李莲花动手将方多病放在他碗里的鸡腿递到白不虞碗中一脸正色道:“到底是你的性命重要还是闯荡江湖更重要?” “这两个都很重要。”白不虞一脸认真的回答道:“反正我不能就这么回去,回去了我就出不来了。” “不虞姑娘,你最近可有感觉到身体不适?”李莲花放下筷子问道 “没有啊。”白不虞抬眼望着李莲花笑的眉眼弯弯:“我都说之前是我祖母大惊小怪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不行,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冒险。”李莲花皱眉道:“明日你与我就先回九桃山,若虞娘子不愿再放你下山,那我就与你留在九桃山上,此事事关你性命,不是可以拿来任性的事。” “不错,”方多病认同的点点头:“不虞姑娘,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我们也出来那么久了,若不回去,岂不让虞娘子忧心。” “还有你方小宝。”李莲花微微侧头看向方多病:“你都出来多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天机堂了吧,你一个准驸马爷,在外都游荡多久了?你也是时候回去,给昭翎公主一个交代了吧?” “我……” “老笛,”李莲花瞅了笛飞声一眼继续道:“还有你,你金鸳盟那么大个盟主,成天挤在我莲花楼内算怎么回事?你也回你的金鸳盟去。” “李小花。”方多病微微惊愕地放下碗筷,瞪着李莲花扬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竟然想赶走我和大木头?!” “不是赶走。”李莲花揉了揉脑袋有些无力道:“我的内力想要恢复并非一朝一夕,此去九桃山,很有可能要拖上个一年半载,我本来就是闲人一个,拖上多久都无所谓。” 李莲花说到此处缓声正色道:“但方小宝,你身上有与昭翎公主的婚约,你还想让昭翎公主等你多久?” “我……”方多病脸色难看的撇过头:“这个我自有打算。” “你能有什么打算。”李莲花一针见血的戳破方多病:“前些日子何堂主给你写的信,信中想必提及过此事吧。公主虽说过会等你,但女子韶华短暂,你若真心喜欢,就不应该再拖拖拉拉,这大好的姻缘,你莫要辜负了。” 笛飞声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直到听到李莲花说这番话才忍不住弯起嘴角轻声哼笑了一声。 李莲花皱眉不满的看向笛飞声:“老笛你笑什么。” 笛飞声淡淡道:“我笑今日到底吹的什么风,让你如此有感而发。” 方多病闻言眯起眼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看向李莲花:“李小花,我说你怎么那么不对劲呢?这句大好姻缘,你莫要辜负了,到底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啊?” “胡说八道什么。”李莲花瞪了方多病和笛飞声一眼:“我与你二人说正经的事,你们东拉西扯到别的事情上做什么。” “好,本少爷不跟你扯别的。”方多病抬眸看向李莲花:“李小花,本少爷不管你怎么想,你气海才刚刚修复,你现在就想赶我走,那是万万不能的。等你功力恢复到七八成了,到时候不虞姑娘也无碍了,本少爷自然会离去。” “方小…….” “李莲花,你知道我不爱庙堂爱江湖,若我听你的话回去乖乖与公主成了亲,当了这什么驸马,还能像现在一样江湖肆意闯荡吗?”方多病定定的看着李莲花,语气有些落寞:“所以李小花,你就让我任性这一回吧,不要再赶我走了。” 李莲花张了张嘴最后眼神瞥向一旁的笛飞声 “看本座干嘛?”笛飞声毫不在意道:“金鸳盟我本就无所谓,你要的话,这个盟主之位让给你也无妨。” 第138章 拆了盖猪圈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懒的再与他俩浪费口舌,罢了罢了,反正该说的他已经说了,说到底要娶公主要统领金鸳盟的又不是他。 他跟着瞎操什么心,反正他的莲花楼也不是不能再挤挤。 “尊上。” 无颜从门外进来,看着神色有点异样 “怎么了?”笛飞声站起身子冷声道 这些天无颜一直跟在他身侧不远处,只是若无要紧事,无颜一般不会现身。 无颜看了眼李莲花和方多病他们,对他们三人颔了颔首恭敬道:“李楼主、方少侠、白姑娘,打扰了。” 李莲花笑着朝无颜点了点头回以微笑。 “尊上。”无颜对着笛飞声轻声道:“不知尊上可否随我移步门外?” 笛飞声闻言看了看李莲花他们声音往下沉了沉:“不必,有话但说无妨。” “是。”无颜朝笛飞声行了个礼道:“启禀尊上,刚才我们的人在玉林镇外碰上了百川院的人,原本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要避开百川院的人,谁知却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一口咬定我们金鸳盟的人鬼鬼祟祟出现在此必定是与玉影山庄之事有关,石水姑娘二话不说就下令要将我们的人都抓起来。我们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于是两方人马就在镇外打了起来,属下见事情不对,就立刻过来请示尊上,还请尊上明示。” “怪不得刚才上山的只有云比丘和十几个百川院的人,”方多病沉吟道:“我还以为是百川院不看重玉影山庄之事,原来是大部分的人马都在山下与金鸳盟的人撞上了。” “他百川院真当我金鸳盟无人了吗?”笛飞声声音冷肃,转身就要往外走 “老笛。”李莲花出声喊住他 笛飞声脚步一顿扭过头面色有些难看:“你要阻我?” 李莲花看他一脸煞气轻轻叹了口气:“非也,我只不过是不想将此事闹大,此事闹大对你们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 笛飞声蓦地拧眉肃声道:“是百川院先惹我金鸳盟的人。” “我知道。”李莲花声音沉静有力:“此事是百川院有错在先。” 笛飞声听李莲花如此说面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方小宝,”李莲花对方多病道:“你与老笛走一趟,跟百川院的人解释清楚,大家也好化干戈为玉帛。” “嗯。”方多病点了点头站起身对笛飞声道:“走吧,老笛,给李小花一个面子,这百川院的人有时候就是死脑筋不懂变通,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他们一般计较了。” “哼。”笛飞声看了李莲花一眼臭着脸凉声道:“依本座看,这百川院有眼无珠是非不分,不如趁早拆了盖猪圈!” 方多病闻言实在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被李莲花瞪了一眼这才收了笑跟着笛飞声往外走 李莲花望着二人离去,看着满桌还未怎么动筷的菜叹了口气,事发突然,实在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桌菜了。 “李莲花,”白不虞有点颓丧的扒拉着碗里的白饭语调蔫蔫:“我们明日必须要回九桃山吗?” “不虞姑娘。”李莲花温声道:“此次出行我们未能找到百破玉骨丹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为了不让虞娘子担心也为了你的身体,我们需得尽快赶回九桃山,此事在我这里没有转圜的余地。” 白不虞还想说什么,抬眸看见李莲花一脸温温和和的笑望着自己,瞬间什么也不想说了。 或许她该乖乖听李莲花的话,毕竟连那么厉害的笛大哥和方大少爷都那么听李莲花的话,她也不该那么任性。 “白姑娘,你回来了。”宁轩扬从楼上走下来,看见白不虞眼前一亮,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宁公子。”白不虞朝宁轩扬勉强支起一个笑:“我回来了。” “白姑娘,你怎么了?”宁轩扬隐约觉得白不虞情绪有些低落,忍不住开口问道:“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白不虞摇了摇头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我没事。” “白姑娘,我听闻这玉林镇有一处茶楼做的糕点非常好吃,”宁轩扬摸了摸头脸色有些微微发红:“不知道白姑娘有没有兴趣同我一同前去尝尝这家茶楼的糕点?” 白不虞原先还在失落,听到宁轩扬的话白不虞眸光亮晶晶的,她毫不犹豫飞快的朝宁轩扬点了点头道:“真的吗?那家糕点在哪?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好。”宁轩扬脸上挂起少年独有的明朗笑容:“那我们走吧。” 待宁轩扬和白不虞走后,这桌上就剩李莲花一人慢吞吞的将桌上的菜都尝了一遍,明明都是一桌丰盛佳肴,他却觉得索然无味。 李莲花看着外面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的样子,从宽袖里摸出半扇面具戴到自己脸上后,又将笛飞声丢在桌上的钱袋收好站起身。 他决定出去逛逛,这市井的热闹他也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李莲花走在街上,他漫无目的走哪算哪。如今是春末夏初,桥边的柳树长了嫩叶,长长的柳枝随风摆动。 李莲花站在桥上,望着桥下的船夫摇着桨吱呀吱呀的将装载着货物的木船慢慢的从这一处送到那一处,又望着桥上卖泥人的小哥将一个个彩色的泥团一点点的捏成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泥人。 李莲花不知看了多久,等到夕阳有些西沉,吹过来的晚风也有点微凉的时候,李莲花才收回了目光,提步准备回客栈 李莲花一抬腿,这才发现自己脚边不知何时起蹲了个小孩,那小孩抬着脑袋,脏兮兮的脸上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看着李莲花,他非常安静,也不说话,好像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阿允,这天都黑了,你还不快回家,一会你阿娘找不到你该着急了。”一旁卖胭脂的男人对小男孩开口道 “阿允不回家,阿允要给阿姐买珠花。”那个叫阿允的小男孩声音脆生生道 “造孽哦。”那个卖胭脂的男人叹了一声对李莲花陪笑道:“这位公子,你别管他了,这孩子是个不聪明的,你快走吧,一会被这孩子缠上了可就麻烦了。” “你不能走!”那原本安安静静的孩子听到那卖胭脂的这么说突然一改方才的安静对着李莲花惊声尖叫起来:“你不准走,你给我阿姐买珠花,你给我阿姐买珠花!” 第139章 珠钗 “阿允,不准缠着公子,你这小傻子愈发傻了,你何时来的阿姐,买什么珠花,去去去,赶快回家找你阿娘去。”卖胭脂的大哥摇头叹息对着阿允道 “我不回家,你给我阿姐买珠花,你给我阿姐买完珠花我才能回家!”阿允伸出满是脏污的手拽着李莲花的长袍发出刺耳的尖叫 “你这孩子……”那个卖胭脂的大哥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李莲花面上挂着温和的笑也不嫌弃的从宽袖里掏出一块素青色的手绢俯下身子替那个叫阿允的孩子擦了擦脏兮兮的脸 李莲花对着阿允温声道:“走吧,你想买什么样的珠花,我们去买珠花。” 阿允看着李莲花,口中的尖叫终于停止了,他一骨碌的站起来,伸手扯起李莲花的衣角步伐都还站不稳就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卖珠钗的摊子道:“阿姐说过,她要那边的珠花。” 李莲花笑着点了点头觉得有趣微笑应道:“好。” “这位公子,这孩子瞎胡说的,你不用真掏钱陪孩子瞎闹,”卖胭脂的大哥微微皱眉对着李莲花道:“这孩子哪有什么阿姐,他家里只有一个给人浣洗衣服为生的阿娘,他阿娘朴素的很,平时连素银簪子都不戴,怎么会要什么珠花。” “无妨。”李莲花定了定神,脚步顺势往阿允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李莲花跟着阿允来到那个买珠钗的摊子前,那摊主看见阿允面上露出略略嫌弃的眼神 “这不是陈娘子家那个小傻子吗?你来做什么,走走走,别妨碍我做生意。”摊主颇为不耐烦的朝阿允挥了挥手,抬头看见李莲花马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这位公子,要不要看一下珠钗?我的珠钗可是整个玉林镇样式最新的,连珍玉斋的珠钗首饰都比不上我这边的。” “要这个,阿姐说她要红色的珠花。”阿允踮起脚指着摊位上那支红珊瑚攒珠步摇尖声道:“要这个,就要这个。” “好。”李莲花伸手取下那只珠钗放到手里看了一下,做工还不算太差,就是上面的珊瑚珠子质感差了些,李莲花将那支珠钗递到摊主面前抿着浅笑问道:“小哥,这珠钗多少钱?” “啊?”摊主小哥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讷讷的回答道:“公子,这珊瑚钗五两银子。” 李莲花看了看手里的珠钗,没什么犹豫的就从钱袋子里掏出五两银子交给摊主,这笛盟主如此大气,想必不会跟他计较这点银子。 “阿允,喏,你要的珠花。”李莲花眼神格外柔和,他摸了摸阿允的脑袋,将珠钗交到阿允手上 阿允拿衣袖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那支珠钗,生怕自己弄丢了那般 李莲花看了看逐渐暗沉的天色,又看了看阿允最后蹲下身子对阿允道:“阿允,你家住在哪?我送你回家可好?” 阿允怯怯地看了李莲花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头也不回的跑向刚才过来的那座桥,李莲花缓步跟上,阿允站在桥上等他,见他跟上来之后又撒腿往一条看着就破旧的小巷子跑去。 李莲花跟着阿允来到巷子内一所破败的小房子门前,阿允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眉目舒展的朝阿允笑道:“到家了是吗?” 阿允点了点头指了指里面:“哥哥,阿姐,阿姐…….” 李莲花看了看微微敞开的破旧木门,伸手招来阿允:“既然你到家了,我就不进去了。” 说完李莲花拉起阿允黑漆漆的小手思虑了一下,将笛飞声的钱袋放了上去接着又替阿允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尘轻声道:“你进去吧,下次记得别玩这么晚回家了。” 阿允看着李莲花,手里抱着珠钗和钱袋,侧着小小的身子挤进了那扇破门内,李莲花在外站了小一会,然后理了理衣衫转身朝巷子外走去。 “阿娘……” 阿允手里捧着珠钗走进那昏暗逼仄的房间,他的阿娘双目圆瞪的躺在木床上,两个眼睛毫无生气,瞳孔中的光已经散了。 “回来了,小孩?”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坐在铺着狐裘软垫的椅子上,她美目微挑唇角微勾,十只白皙的纤纤玉手上涂着鲜红的蔻丹。 只见她懒懒的用那双漂亮的手托腮望着阿允,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只是与这破败的屋子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阿姐。”阿允怯生生的将手中的珠钗和钱袋子托到那女子前,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乖孩子。”那女子柔柔地笑起来,那笑好看的像一幅画,但这笑落在阿允眼中,却让他止不住抖了一下 角念晴拿起那支红珊瑚攒珠步摇,抬手将它插入发髻之间,然后她娇声问阿允:“姐姐好看吗?” 阿允点了点头,转头飞快跑到他阿娘的床边上,伸出手拽了拽他阿娘已经冰冷的手轻声道:“阿娘,阿娘醒醒,阿允饿了,阿娘你快点起来。” 角念晴轻轻抚了抚发髻上的步摇,嘴角轻勾,心情颇好。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角念晴柔柔只抬眼望了那人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的问:“司徒南,查到了吗?” “禀小姐,查到了。”司徒南看着角念晴发间的珠钗,眼神有一丝晦暗 角念晴红唇微抿:“说。” “小姐,上午与李公子相见的那人是四顾门的现任门主乔婉娩乔女侠。”司徒南说话间眉宇之间有几分担忧之色,他稍稍抬头看了看角念晴,见角念晴脸色没变这才敢继续说下去:“小姐,这乔女侠身边跟着百川院和四顾门的人,我们恐怕不好下手。” “乔婉娩。” 角念晴的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她再次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那支步摇,眼波流转的看向司徒南:“这乔婉娩可是有江湖第一美人的美誉,司徒南,你可看清楚了,这位乔姑娘的容貌,与我相比,如何?” 司徒南没有丝毫犹豫,垂首答道:“那自然是小姐更美。” “好。”角念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她轻轻柔柔地站起身,踏出房门前她有点嫌弃的回头看了一下屋内,轻飘飘的对着司徒南吩咐道:“司徒南,烧了这里,别留下痕迹。” 司徒南闻言微微皱眉,但还是朝角念晴行了个礼道:“明白了,小姐。” 等角念晴走后,司徒南走过去,将已经在阿娘尸体边熟睡的阿允抱了起来。 在丢下火把前司徒南还将被角念晴丢到一旁的银钱袋子捡了起来,细心的放进阿允的衣衫里面。 司徒南将阿允放到路旁,在熊熊烈火中转身隐入暗夜。 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 第140章 云比丘 李莲花回到客栈,方多病和笛飞声已经回来了,看他们的样子李莲花就知道此事大概已经顺利解决了。 “李小花,你去哪了?” 方多病正和笛飞声犟嘴,看到李莲花回来,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停下转头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看了二人一眼漫不经心回答道:“我看这春日暖阳的,出去闲逛了一下。” 方多病道:“这四顾门的人和百川院的人此刻都上了玉影山庄,我们的莲花楼停在玉林镇外实在太招摇了些。” 乔姑娘就是在莲花楼内找到李莲花的字迹这才找上门来的,方多病思来想去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更何况这次玉影山庄之事,百川院不仅石水姑娘来了,连云比丘那家伙也来了。 云比丘那家伙也是个难缠的,在江湖上素有美诸葛之称,若让他见到了莲花楼,那李莲花还活着的事多半就瞒不下去了。 “不行,李莲花,我们今晚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就速速离开玉林镇。”方多病提议道 “不错。”笛飞声难得附声道:“这山上来了太多讨厌的人,杀又杀不得,还是早早离去,免得本座看着碍眼。” 李莲花点了点头对着二人笑了笑道:“好。” 李莲花回到房间,刚推开门就见房间的窗户半开着,李莲花微微挑了挑眉,看来今日他的房间,还挺热闹。 李莲花转身关好门,然后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将房内的蜡烛点上,做完这一切李莲花才端正的找了个位置坐好淡声道:“比丘,出来吧。” “门主,你知道是我?”云比丘从角落出来,看到李莲花,眼神不自觉地有些闪避:“比丘不是特意要来打扰门主的…….只是……” 他只是想来确认一下门主的安危,只要看到门主如今还安然,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比丘,”李莲花嘴角噙着一抹笑:“你是如何猜到我在此处的?” “门主,比丘不敢有隐瞒,比丘先是在玉影山庄见到了方少侠,后又听闻白日里乔婉娩乔门主独自下了山,从那时起,我心里就有了猜测。” “再后来,我听闻百川院的人在山下与金鸳盟的人打起来了,从笛飞声现身的那一刻起,我就几乎敢笃定,门主你就在玉林镇内。” 李莲花点了点头:“不错,比丘,如此聪明,不愧有‘美诸葛’之名。” “门主,比丘惭愧。” 云比丘的眼神颇为复杂,从他听闻李莲花写了那封绝笔信之后,他几乎夜夜难眠,自那之后,他不再呆在百川院中,而是跟着石水到处游历,处理江湖纷争。 一来是为了寻找门主的踪迹,二来也是想走走门主当李莲花的那些年所去过的地方,所见过的人。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觉得日子是那么难熬。 而如今门主就在他面前,云比丘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比丘啊,我以为之前与你那一番谈话,你已经懂得我的意思了。”李莲花轻叹了一口气,翻开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和云比丘倒了一杯茶 “比丘,过来坐。”李莲花朝云比丘招了招手 云比丘过去坐下,他看着李莲花,嘴里一阵发苦,他很想问门主,这些日子他过的如何,为什么要写那封绝笔信,现在他体内的碧茶之毒又如何了。 但他又好像没有资格问,一切皆因他一时鬼迷心窍而犯下大错。 直到东海绝笔信之后,云比丘才知道李莲花体内的碧茶之毒根本没解。 “门主…..”云比丘艰涩的开口 李莲花抿了一口茶目光温润的看着云比丘:“比丘,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你那么聪明,亦知道我为何会这么做,对吗?” “门主不希望别人知道你还活着,”云比丘沙哑道 “不错。”李莲花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所以比丘,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云比丘黯然的沉默了,他知道无论是百川院还是四顾门对如今的门主来说似乎都是一种负担,但是若门主不回四顾门和百川院,那普天之下门主一人又该如何去寻找那碧茶之毒的解药呢? 云比丘几乎敢肯定,门主来到这玉影山庄亦是为了那传闻中的百破玉骨丹。只可惜,这百破玉骨丹是唐玉影虚构的,玉影山庄根本没有此丹。 而门主,自然也没找到解药。 “比丘,实不相瞒,如今我体内的碧茶之毒虽然未解,但我已经找到了压制碧茶之毒的方法了。”李莲花仿佛知道云比丘在想什么,他撩开衣袖朝云比丘露出手腕,用眼神示意云比丘替自己诊脉 云比丘微微有些错愕,但他还是半信半疑的伸手探上李莲花的脉象,片刻之后,云比丘的神色从沉凝转化为惊喜,他看向李莲花,一时激动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比丘,我之所以让你探我脉象就是想让你卸下心中的愧疚,也好还你一个心安。”李莲花收回手臂微笑道:“你一直为其所困十年,也是时候该放过自己了。” “门主…….” “十年了,李相夷已死,我不想再做李相夷。”李莲花看着云比丘正色道 “比丘明白。”云比丘站起身朝着李莲花拱了拱手恭敬道:“李楼主。” 李莲花正想说什么,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李莲花,李莲花你在吗?”宁轩扬急促的声音在门后响起,李莲花抬眸瞥了云比丘一眼 云比丘会意,深深的看了李莲花一眼后压低声音道:“李楼主珍重,比丘今日先行告辞,他日有缘再会。” 说罢,云比丘走到窗口一个翻身掠了出去,李莲花走到门口打开门,宁轩扬怀里抱着白不虞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李莲花,你快看看白姑娘,她这是怎么了?”宁轩扬声音微微颤抖,他三两步将白不虞抱至床榻上,面色慌乱道:“方才我们从茶楼回来,刚开始还没什么事,没过一会,白姑娘就说胸闷,接着就昏了过去,李莲花,你说白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在那茶楼被下了毒?” 李莲花快速探了白不虞的脉象,然后他转头跟门口的方多病和笛飞声对视了一眼。 他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第141章 本姑娘不怪你 “宁小公子,白姑娘这是心症,你先出去,我要替不虞姑娘用药施针。”李莲花收回目光对宁轩扬沉声道 “心症?”宁轩扬愣了一下:“白姑娘怎会突然之间有心症?” “白姑娘的心症是自小就有的,”李莲花语调低沉,他来不及与宁轩扬解释这许多,抬眸横了方多病一眼,方多病就进来将宁轩扬先请出了房间。 “宁公子,你莫要担心,李莲花可是江湖赫赫有名活死人肉白骨的李神医,白姑娘交给他,你就放心吧。” 方多病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一样没底。李莲花扬州慢的功力还远远不够,这不虞姑娘的心症如今唯有勉力一试。 李莲花将扬州慢的内力缓缓输入白不虞体内,试图激起白不虞体内青岩乌木的残存的药力。 扬州慢艰难缓慢的运转了一圈,李莲花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用内力催动心脉轮转,比李莲花预想中的还要难多了。 “李莲花…..”白不虞悠悠转醒哼唧了一下掀开眼皮,露出个虚弱的笑来:“辛苦你了,本姑娘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倒下了。” “不虞姑娘,你别说话了。”李莲花的气息有些不稳;“以我目前的内力,怕是无法支撑太久。” “尽力就好,本姑娘不怪你。” 白不虞说完觉得脑袋又是一阵昏昏沉沉的,她很想睡,但是她拼命撑着不让自己入睡。 她害怕自己要是就这么死了,连她想跟李莲花说的话都没说完。 她想告诉李莲花,这是她的选择,她从未后悔,也不许李莲花自责。 李莲花如此好的一个人,用她一命换李莲花一命,不亏,她心甘情愿。 “李莲花……” 白不虞脑子里跑了八百遍遗言,刚提起一口气想开口,方多病和笛飞声就从窗外跃了进来。 “李小花,怎么样?”方多病面色焦急,他看着李莲花明显已经力不从心的模样,立刻走上前道:“李莲花,我也学了一段时间扬州慢的功力,不如让我给不虞姑娘试试?” “不可。”笛飞声冷声道:“扬州慢内力习成并非一朝一夕,要纯熟的运用扬州慢内力救人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力简直是痴人说梦。若你来,到时候很有可能适得其反,这天下唯有一个李莲花才能用他精纯的扬州慢来救这小姑娘。” “但李莲花才刚恢复,”方多病急道:“他体内的扬州慢功力恢复不足二成,此刻要救不虞姑娘,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笛飞声淡淡看了李莲花一眼凉声道:“让开,你如今这点内力根本救不了这姑娘,不如让我来试试。” “你?”方多病惊愕道 笛飞声道:“若我猜的不错,这小姑娘体内的青岩乌木药力应当没有全散,只是药力太弱无法流转,我用悲风白杨的内力激起她体内剩余的青岩乌木药力,应当能支撑几日。” 方多病皱眉:“可你悲风白杨的内力太过刚猛,不虞姑娘未必受的住。” 笛飞声斜睨了方多病一眼:“你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老笛,方小宝说的不错,不虞姑娘受不住你的悲风白杨,”李莲花道:“你将悲风白杨的内力渡给我,我将悲风白杨与扬州慢揉和后再渡到不虞姑娘体内。” “好。” 笛飞声单手运起内力渡到李莲花体内,这悲风白杨的内力果然霸道,李莲花闷哼一声沉心静气,慢慢将悲风白杨的内力与自己的扬州慢内力二者融合之后渡到白不虞体内。 白不虞只感觉自己体内猛然进入了两道截然不同的内力,不似方才那股内力般柔和中正,这次的两道内力速度甚快,其中一道内力裹挟的另一道刚猛的内力在她体内流窜,涨的她经脉如同针刺般欲裂 “老笛,够了,再下去不虞姑娘受不住了。” 李莲花面色有些苍白,他的气息几乎全乱,但还是硬撑着将剩余不多的内力送到白不虞体内 笛飞声闻言兀自收了内力,李莲花定了定心神,引导着这股内力在白不虞体内运转了好几圈,确定此道内力在白不虞体内运行无虞后这才才精疲力尽的收了内力。 “不虞姑娘,你感觉怎么样?”方多病看白不虞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忙去探白不虞的脉象 白不虞只感觉浑身经脉胀痛的不行,但除了胀痛,那胸闷心滞的感觉却真的消失了。 “李莲花,不虞姑娘暂且无事了。” 方多病探完脉后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这大木头的悲风白杨和李莲花的扬州慢相结合,居然真的有了奇效。 李莲花闻言轻笑了一下,他扶了扶额站起身,脚步有点虚浮。 笛飞声面无表情地站到李莲花身后:“你内力虚耗过度,先去休息吧,以你我的内力,这几日这小姑娘的性命应当是无虞的。” 李莲花点了点头,心思沉重。 虽说白不虞暂时无碍,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这处离九桃山有大半个月的路程,白不虞不一定能撑到下次发作前赶回九桃山。 “李莲花…..李莲花….白姑娘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门外传来宁轩扬的拍门声,李莲花深吸了一口气,提步去给宁轩扬开了门 宁轩扬进了门,首先看到的是方多病和笛飞声,他略略有些讶异,刚才这二人不是同他一同在门外的吗?怎么此刻却出现在李莲花房内了? 这三人究竟在搞什么? “不虞姑娘如何了?”宁轩扬拧眉问道 “不虞姑娘暂时无事。”方多病站起身道:“我们都出去吧,让不虞姑娘好好休息。” 什么叫暂时无事 宁轩扬心里咯噔一声,眉头紧蹙的望向李莲花 李莲花单手揉了揉眉心,对着几人道:“有话出去再说吧。” 李莲花与宁轩扬、方多病和笛飞声来到隔壁房间,一进房间,宁轩扬就迫不及待的来到李莲花面前咄咄相问:“你当真就是江湖传闻的那个神医李莲花?” 李莲花稍稍微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关河梦那小子曾于我说起过你。”宁轩扬双眉微微皱起,一双眼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李莲花:“他说你这神医之名乃是浪得虚名,你与我说实话,你是否能治好白姑娘的心症?” 第142章 迟钝也未必是坏事 “宁小公子。”李莲花声音透露着疲倦道:“白姑娘天生心脉不全,若无仙丹灵药,在下也只敢说我会尽全力勉力一试。” “人命关天,你怎能说勉力一试?”宁轩扬怒道 “宁轩扬,你以为李莲花不想救不虞姑娘吗?”方多病皱眉扬声道:“他比所有人都想救不虞姑娘,你没见他为了救不虞姑娘,几乎动用了他身上所有的内力吗?” “不行,我不能让白姑娘有事。”宁轩扬摇了摇头喃喃道:“我要带白姑娘去找关河梦,他是乳燕神针,一定会有办法救治白姑娘的。” “关河梦?”李莲花神色认真起来:“宁小公子,从玉林镇出发,我们离关河梦关侠医那里有几日路程?” 宁轩扬低头想了一下答道:“至多三天。” “三天。”李莲花沉思了一会对方多病道:“方小宝,此处回九桃山实在路程太远,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我们带不虞姑娘去找关河梦关侠医,他医术高明,应当有办法替不虞姑娘拖上更多的时间。” “好,听你的。”方多病点头道 当初李莲花碧茶毒发,他也是带着李莲花去找的关河梦,方多病对关河梦的医术还是肯定的。 笛飞声许久未出声,此时他看了李莲花一眼淡淡道:“你们明日出发,本座还有些事要去办,你们先行上路不必等我,等本座办完事,自然会回来与你们汇合。” 李莲花道:“好。” 方多病有些好奇:“大木头,你要去哪?” 笛飞声边回答边往外走:“本座回一趟金鸳盟,有些事本座要亲自去交代一番。” “行吧。”方多病朝着笛飞声喊道:“大木头,速去速回啊。” “啰嗦。”笛飞声虽嘴上这样说,面上却挂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朝身后挥了挥手道:“走了。” 等笛飞声走后,方多病才双手抱臂问李莲花:“李小花,你说这大木头到底回金鸳盟干嘛?怎么神神秘秘的?” 李莲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宁轩扬听着二人的谈话,良久才迟钝的反应过来,脸上带着惊悚的表情:“刚…..刚才他说他回金鸳盟?李莲花,难不成你说的南海派阿飞竟是金鸳盟的人?” 方多病颇为同情的看了宁轩扬一眼,笛飞声一口一个本座,这小子竟然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这小子虽然迟钝,但有时候迟钝也未必是坏事。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见宁轩扬还没转过弯来,便也不想点破,转瞬之间,李莲花就想好了一番说辞:“宁小公子,这阿飞呢确实是在帮金鸳盟做事,不过宁小公子你放心,这阿飞做事自有分寸,就像这次玉影山庄之事,阿飞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但宁轩扬显然不认同李莲花的说法,他看着李莲花和方多病蹙眉厉声道:“就算如此,这金鸳盟是江湖魔教,你们怎么能与魔教中人厮混在一起,还如此热络,称兄道弟的?” “那自然是因为,我不过就是个江湖游医,这武林无论是四顾门还是百川院亦或是金鸳盟,与我李莲花又有何干?”李莲花神色坦然地回望宁轩扬 “你…….”宁轩扬气急 “宁小公子,这与人交友呢看的是心,金鸳盟又如何?四顾门的乔门主已经与笛飞声协定了新的休战协议,连四顾门都能和金鸳盟握手言和,我一介江湖游医有何不可?” 李莲花继续道:“这玉影山庄看似不是魔教,私下所做之事比魔教还不堪,此事若不是你和时老前辈及时察觉,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的性命要妄送在此。” “你这些都是歪理。”宁轩扬虽想不出话来反驳李莲花却也不想被李莲花说服,于是铁青着张俊脸甩袖走了出去 李莲花和方多病相视皆是无奈一笑。 还好他们没有直接告诉宁轩扬笛飞声就是他口中魔教的魔教头子,不然以宁轩扬的少年心性,还指不定会如何。 “方小宝,这宁小公子,还真有你之前的那份少侠心性。”李莲花看了一眼方多病揶揄道 方多病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李莲花,想到自己当初也是被李莲花和笛飞声这二人骗的团团转,不禁开始同情起这宁轩扬了。 “跟着你这老狐狸这么久了,我也算见识过了,自然知道这江湖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方多病抱臂道:“但这宁轩扬一看就江湖阅历尚浅,你让他再经历过几次像玉影山庄之事,到时候无需你讲什么大道理,他自然就开窍了。”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忍不住看向方多病,这个大少爷从初入江湖到现在不足两年,如今看人待事却变得老练沉稳了不少。 “你这么看着本少爷做什么?”方多病见李莲花看着自己不由得扬了扬眉含笑道:“怎么?老狐狸,是不是觉得本少爷跟着你进步了不少?心中甚是欣慰啊?” 李莲花本来刚想夸方多病两句。听到方多病这话,立刻将嘴边夸奖的话悉数咽了下去。 老练沉稳,看来他这句话,还是说早了,这个臭屁大少爷果真是经不起夸。 第二日一大早,李莲花白不虞和方多病早早的就退了房准备启程,宁轩扬因为时五鼠老前辈所中的迷药药力太强还未完全排出体内而不得不暂缓一日出发。 三人在宁轩扬不放心的眼神中离开了客栈,赶往城外的莲花楼。 方多病一推开莲花楼,就见桌上不知何时放着一个看着就价值不凡的锦盒。 方多病上前微微有些好奇的打开桌上的锦盒,只见里面放着一株天山雪莲和一支千年人参,另外还有虫草红花若干,皆是些滋补养身的珍贵药材。 这些药材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李楼主敬收五个大字。 “李楼主?”方多病捏着纸条有些纳闷的问李莲花:“你可知道这是谁送的吗?” 李莲花瞥了一眼纸条,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对方多病道:“管他谁送的,收下不就得了。” 方多病皱眉:“如此名贵的药材且来历不明,老狐狸你怎敢说收就收?” 白不虞上前细细察看了一下那些药材:“这些药材都是上品,也没人动过手脚,既然李莲花说收下,那便收下吧。” 就算用不上,用这些药材去换钱,那也值得上不少钱。 “随你吧。”方多病将锦盒收好,转身出去驾马 李莲花则坐在木桌旁盯着那张纸条发呆。 这个比丘,以为他用左手写字,他便瞧不出来了吗? 罢了,既然这是比丘的一份心意,他笑纳便是了。 第143章 关河梦 关河梦一早就上山采药了,回来的时候,他的医庐门口多了一座二层小楼,关河梦淡然瞧了一眼莲花楼,并没有多少惊讶。 “关侠医,许久不见了。”方多病停好马车朝着关河梦打招呼道 “方少侠。”关河梦将药篓放下瞥了一眼方多病语气没什么起伏道:“小慵说你不是在满江湖的找李莲花吗?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那自然是因为我已经找到李莲花了呀。”方多病跳下马车来伸了个懒腰,驾了一夜的马车,还真有点累了。 关河梦闻言身形顿了一顿,然后他拍了拍手上的山泥眼神略带探究的抬眼望向莲花楼 李莲花丛莲花楼出来,见到关河梦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打了声招呼:“关侠医早上好啊。” 关河梦见到李莲花,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十分严谨的回了句:“李神医,这都快临近晌午了。” “进来吧。”关河梦淡淡的瞧了他们一眼,推开医庐的门走了进去 方多病和李莲花白不虞抬脚先后跟着关河梦进了医庐,关河梦的医庐看着颇为简朴,一进去三人就闻到了一阵浓浓的药香。 关河梦走到一个炉子前,看了眼炉子里的药,又往炉子下添了一点柴禾,等做完这一切,这才来到三人前坐下来。 “说吧,你们此次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关河梦神色冷淡的开口道 方多病有些意外,他以为关河梦坐下来的第一句话肯定是会好奇李莲花的身体如何了,为何看着还安然无恙。 结果这关河梦竟然完全不好奇,这倒是出乎了方多病的意料。 “是这样的,关侠医。”李莲花清了清嗓子回道:“这位是白不虞白姑娘,她自小心脉不全。近日呢,她的心症发作了,我勉强以扬州慢的内力支撑着她的心脉轮转,但此法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然后呢?”关河梦眼神扫了一眼李莲花,等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继续道:“白姑娘自然是需要一位像关侠医一样的医术高明的神医来为她医治了。” “哦?”关河梦挑了挑眉,一双丹凤眼斜睨着李莲花,“这位姑娘的病,连能让活死人肉白骨的李神医、天下第一的扬州慢都束手无策,关某一介游医,怎敢在李神医面前自诩神医?” 方多病算是听明白了,关河梦这是在拿话噎李小花呢,忍不住撇过头轻笑了一下。 李莲花呵呵干笑两声,关河梦看了李莲花半晌终于移开了目光,对着一旁云里雾里的白不虞道:“这位姑娘,你自小心脉不全此事当真?” 白不虞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关侠医对李莲花似乎不那么客气,对其他人虽不热情但也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好像只对李莲花颇有成见的样子。 更奇怪的是方大少爷对此也不恼,反而有种看好戏的心态。 “姑娘,以我所知,天生心脉不全者断断是活不到姑娘这般大的,”关河梦从一旁的医箱里拿出一个脉诊放到桌上:“姑娘,我先为你探探脉象。” “嗯。”白不虞点了点头,伸出手乖乖的让关河梦探脉 关河梦探上白不虞的脉象,先是面色从容尔后那张文质彬彬的脸上出现一丝沉凝之色。 关河梦抬眸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白不虞,思忖着开口:“姑娘,恕在下直言,姑娘天生心脉不全但探你脉象却不弱,可见姑娘应该拖着这身体和常人无异般的生活了许久,以关某的能力,实在不知姑娘缘何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姑娘的病,关某恐怕无能为力。” “关河梦,你有没有诊清楚?”方多病听关河梦这么说立刻急了:“你与虞娘子同为名医,这病虞娘子治的你怎么治不得?” “虞娘子?”关河梦皱眉:“你是说那个早已隐退的医仙虞娘子?” “没错,这白不虞白姑娘就是虞娘子的孙女。”方多病道:“只是白姑娘突然病发,这里离九桃山实在太远,人命关天,我们这才求到你这里来的。” 关河梦沉吟片刻,目光在李莲花和方多病之间扫过,然后站起身来去翻架子上的医书:“你们暂且在这里歇下,白姑娘的病我确实涉猎甚少,也不曾见过,但我可以尽力一试。” 李莲花和方多病闻言相视一笑,只要有关河梦这句话,就够了。 关河梦从架子上拿了一本医书认真翻了几页,对其中所述仔仔细细研究了半炷香的时间仍是没有头绪。 忽而关河梦闻到一股糊味,这才想起刚才自己煎了一早上的药竟然一不小心过了火候,心下有些恼怒,他一贯淡漠的脸上也鲜少涌动出一些情绪,只见关河梦抬眼瞪向李莲花和方多病毫不客气道:“白姑娘留在此处即可,你们二人先去外头等着。” 方多病和李莲花也不知道哪里惹了这尊大佛了,只是现下他们还有求于他,既然主人发话了,他们也只好起身往外走。 刚打开门,二人就撞上了正往院子里跑的苏小慵,她显然看到了院子外停着的莲花楼,面上是难掩的激动。 “关大哥,是不是……”苏小慵边跑边朝着门内喊,抬眼间看到开门的人,嘴里的话还未说完就愣在了原地 “李大哥,你……”苏小慵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她跑到李莲花面前还未开口,眸子里已经漫上了水汽 “小慵,”关河梦听见苏小慵的声音立刻合上医书信步走了出来,他看了眼苏小慵,神色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小慵,你要的药我方才煎的过了火候,你等两个时辰后再来取药吧。” “无妨的,关大哥。”苏小慵吸了吸鼻子,朝李莲花和关河梦露出个笑来:“李大哥也在,我就在此处等你重新煎药,顺带跟李大哥和方公子说说话。” “随你吧。”关河梦伸手摸了摸苏小慵的头,面色难得的放缓了些:“厨房里有些茶点,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要是饿了就自己过去吃点。” 方多病和李莲花互看一眼,这关河梦和他的义妹苏小慵的关系,好像不一般了。 第144章 苏小慵 “李大哥,半年未见,你还好吗?他们说你……” 苏小慵语塞,她想起这半年来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他们说你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他们说你断了少师剑后又跳了崖,他们说你碧茶毒发已经死了……. 李莲花从始至终都是温温和和的听着苏小慵说话,直到苏小慵语气带着哽咽像安慰他又像安慰自己那般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对了李大哥,你们为何会来找我义兄,是不是李大哥你的身体还是未见好?”苏小慵突然想起自己说了那么久却忘了问最要紧的问题,忙不安的看向李莲花 好在李莲花最近把自己养的挺好,由里到外看着气色都挺不错的,由于味觉恢复了一些,还将那原本清瘦的身子养的终于见了些肉,半点不见之前病恹恹的样子。 “苏姑娘,这你就多虑了。”方多病朗声笑了一下:“你看李小花这样子,就知道他好得很,只不过,我们确实是遇上了点事,所以才特意来找你的关大哥的。” 苏小慵听到方多病说你的关大哥的时候脸红了一下,随即她看向李莲花,却见李莲花嘴角噙着淡淡地笑意看着她 苏小慵便也不再扭捏,她清了清嗓子对着方多病和李莲花道:“我与义兄确实已经心意相通了。” 关河梦这时刚走出房门为白不虞取药,正巧将苏小慵这番话听入耳中,当下那张漠然的脸上竟然牵起了一抹笑意。 “有情人终成眷属,李某还未恭喜二位。”李莲花朝关河梦和苏小慵颔了颔首,真心实意的道贺 “李小花,现在就恭喜是不是早了些。”方多病含笑道:“等你喝上他们二人喜酒的那日再说恭喜也来得及。” “我….”苏小慵听方多病这般说立刻含羞道:“我…我和义兄还未想那么多。” “苏姑娘,这有什么可害臊的,若有那一日,我和李莲花也定是要来向你们讨一杯喜酒的。”方多病笑道 苏小慵红着脸看向关河梦,关河梦与苏小慵视线相撞,旋即朝苏小慵温温柔柔的笑了一下 “先不说这些了,你们二人与我过来一下,关于那个白姑娘,我有话想问你二人。”关河梦看向方多病和李莲花,语气未见波澜但眼神却很耐人寻味。 李莲花和方多病随着关河梦走到院子中的凉亭下,关河梦振了振衣袍,也不与他二人弯弯绕绕一开口就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我探这白姑娘脉象奇特,在此之前,虞娘子是否给她服用过什么特殊的灵药?你们若是有所隐瞒,那白姑娘的病,在下还真无能为力。” 方多病闻言看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微微颔首,虽然一开始他们并不想将白不虞体内有青岩乌木的消息透露出去,但事到如今,关河梦都这样问了,不虞姑娘还要靠关河梦所救,便是想瞒也瞒不过去了。 好在关河梦此人向来为人正直倒不像个会泄密的,告诉他应当也是无妨的。 “关侠医可听过这世间有一味灵草,名叫青岩乌木?”方多病道 “青岩乌木?”关河梦脸色微微一变,他想起来他在一本医书古籍中好像见过一段对青岩乌木的描述,可惜的是那本医书到他手里的时候只剩下半本残页,所以里面所记载的都不详不尽 他只知道青岩乌木是一味能让人断筋续脉、延长寿数的绝世灵草,然而根据医书中记载,这青岩乌木只在百年前出现过一次,之后便再难觅踪迹,所以真假未知。 关河梦想到此处抬眼直勾勾的望向李莲花和方多病道:“你们的意思是,虞娘子之前给白姑娘续命用的灵药便是那青岩乌木?” “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 方多病道:“可惜的是,这青岩乌木难得,虞娘子在给白姑娘用药的时候,白姑娘尚在襁褓,这青岩乌木虽然弥补了白姑娘先天的心脉不全之症,却…..” “却无法支撑到她长大成人后,随着她长大,白姑娘体内的药力会越来越弱,直至心症复发,对吗?”关河梦抢过方多病的话道 “关侠医所言不错,”李莲花喃喃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关侠医。” “李神医过奖了。”关河梦那双冷淡的眸子看向李莲花:“关某只是没想到这传闻中的青岩乌木居然真的存在,而如今你俩抛给我的这个难题,我还要想想该如何应对。” “我在白姑娘体内发现了两道内力,一道霸道刚猛,一道至阳至纯柔和周正,想来那道至阳至纯的内力便是江湖大名鼎鼎的扬州慢了。” 李莲花点了点头 关河梦又道:“你的内力不错,但还不足以支撑白姑娘的心脉轮转,如今白姑娘体内有这两道内力,近几日应当是无碍的。我能做的有限,只能是多为这姑娘施针药浴,让这姑娘的下次心症病发拖得尽量久些。” 李莲花正色道:“有劳关侠医了。” “不必道谢。”关河梦神色极淡的瞥向李莲花:“我只能想办法拖延,至于别的,恕我实在帮不上忙。” “这些我和李莲花都明白。”方多病朝关河梦拱了拱手郑重道:“这白姑娘予我和李莲花有大恩,还望关侠医多多费心,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知于我,什么天山雪莲、虫草灵芝只要我天机山庄能弄到的,我方多病都绝无二话。” “这些倒是都不需要。”关河梦提步走出凉亭语气不急不缓道:“关某只是希望白姑娘这病患不似李神医之前那般不遵医嘱,这次若再砸了我的招牌。” 关河梦语气一顿甩了甩袖子:“以后你们的事,关某便一概不管了。” 李莲花抿嘴不语,方多病失笑道:“自然,自然。” “小慵,你若无事可以留下来帮我一同为白姑娘配一下六合息归汤要用的药,”关河梦走向苏小慵语气柔缓:“我们都是男子,一会我替白姑娘施针之后白姑娘药浴的事还需要小慵你多费心。” “好。”苏小慵笑着点了点头 第145章 芸娘子 转眼间,李莲花和方多病到关河梦医庐这里已经第五日了,他们抵达的第二日,宁轩扬和时五鼠也赶到了。 一时间,关河梦的医庐热闹非凡。 关河梦对此颇有微词却又无可奈何,他原本每日要去山下的雁来镇为村民义诊两个时辰,眼下这任务也不得不转交给了李莲花。 又是一日午膳过后,关河梦忙着给白不虞施针,苏小慵则是在为白不虞准备施针后要泡的药浴。 李莲花和方多病很自觉的拿上了医箱手里提着小马扎就往山下走去。 山下的村民这几日都与李莲花熟络起来,见他们下山纷纷与他二人打起招呼来 “李医师来了呀。” “小郎君,今日又陪李医生坐诊呐。” 二人和村民寒暄了几句来到老地方将摊子支起来,刚支上摊子,就有人凑了上来。 “哟,李医师来了呀,奴家等了你好久呢。”来人还未靠近,一股浓重的脂粉味道就先一步扑鼻而来了。 方多病略略皱眉,他朝李莲花瞪了一眼,转过身还是挂上了疏离客套的笑 “芸娘子,今日来的挺早啊。” “小少爷,奴家不是为了在这里等你和李医师吗。”芸娘娇娇柔柔地的开嗓 可惜方多病听了却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只因这芸娘穿的五颜六色清凉非常,脸上妆容也是五颜六色让人不忍直视。 “芸娘子,不知昨日你按照我的药方抓药之后,你的头痛之症可有缓解?”李莲花将脉枕取出来,面上带着斯文有礼的笑看着芸娘子问道 “头痛?”芸娘子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语带敷衍道:“啊啊啊,好了好了,好很多了,李医师果然是妙手回春,妙手回春呐。” “说吧,芸娘子。”方多病放好小马扎坐好挑眉看向芸娘子:“昨日你头痛,前日你伤了腰,再前日你说你腹痛。那么芸娘子你今日又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找李医师瞧瞧啊?” 芸娘子被方多病噎的愣了一下,旋即捏着帕子作势咳嗽了两声:“李医师,奴家许是昨日受了凉,今日晨起便感觉额间发热,李医师你快帮我把把脉,看奴家是否是得了伤寒之症了?” 方多病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这个芸娘子还真是盯上李莲花了,这都好几日了,只要李莲花出摊,这芸娘子必定前来。 “芸娘子,待我先为你瞧瞧脉象。”李莲花神色温和的笑了一下 芸娘子看着眼前这个温润端方的男子,心里说不出的喜欢,这几日她日日都来此,就是为了借故能与这人多说上几句话。 进了花采阁这些年,她从未碰上过一个如李医师这般让她如此心仪的男子,她昨日回去数了一下存银,她这些年积攒的银子已经够她为自己赎身,再买间屋子置一块地做个小买卖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或许配不上李医师,但她还是想为自己试上一试。 “芸娘子,我方才探了你的脉象。你身体无碍,并未感染风寒之症。不过你若觉得身子不适,可按照我这个药方,去药铺抓一副补气安神的方子,喝下去后再睡一觉应当就无事了。”李莲花提笔在纸上写好方子,然后将方子交给了芸娘子 “哎。”芸娘子正欲开开心心的接过李莲花给的方子,突然从一旁伸出一只手,先一步将那张方子从李莲花手中抽走了 “翠烟与我来说,我本还不信呢。”来人穿着一身淡紫色烟纱裙,她手里捏着李莲花那张药方,眼神微挑着看着芸娘,语气带着些许不屑:“原来你当真日日在这此,枉我当你多心高气傲呢,之前好端端的放着钱老板的小妾不做,竟是看上了这等穷酸大夫。” “锦绣,你莫要胡说。”芸娘一见来人,秀眉微蹙,但她顾念着李医师还在此,也不好与其发火,只好强压着怒火朝锦绣伸出一只手:“将药方还给我。” 锦绣捂唇一笑,不理会芸娘,反而是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莲花,她见李莲花一身青色布衣,头上簪着一截乌木素簪,从里到外看着就是一个再普通的郎中,除了那张脸还算清朗俊秀外,她实在看不出此人还有任何的优点。 “小郎中,敢问你开一次药方要收银几两?”锦绣施施然的走到李莲花面前,伸手想去轻抚李莲花的脸颊 李莲花神色不动的往后仰了仰头,避开锦绣伸过来的手:“回姑娘,在下这是义诊,并不收费。” “哦?”锦绣轻笑出声,侧头看向一旁的方多病:“如此说来,这位俊俏的公子与你一起,也并不收费了?” 方多病闻言忍不住拧眉,但他忍了忍,到底是忍住了没出声,对方不过是一个女子,他自然是不想同对方一般计较。 “够了,”芸娘听锦绣越说越放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药方还我,咱们的事,回去我再与你算账。” “芸娘,此人看着就一副穷酸样,莫怪妹妹不劝诫你,就这江湖郎中,就算你与他情意相投,他能掏的起钱赎你吗?”锦绣一脸鄙夷的看了芸娘一眼:“我知道你已经年老色衰,着急想找个人依托,但咱们都是被父母发买到花采阁的,早已死过一回了,你莫要昏了头,再一步踏到泥泞中去。” “我自己的事自己有数,就不劳你费心了。”芸娘冷声道 “哼。”锦绣轻哼了一声又道:“小郎中,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若要找娘子,也是找那清白人家的娘子,我们花采阁出来的姑娘,你碰不起。” 锦绣说完便扔下手里的药方走了,芸娘微眯着眼神,一双凤眸里皆是怨恨之色,她从地下捡起李莲花开的药方,强装镇定的拢了拢衣衫朝李莲花露出一个笑来:“李医师,打扰你了,奴家这就去抓药,明日再来此处找你复诊。” “好,芸娘子慢走。”李莲花微微颔首道 “李莲花,你最近究竟走了什么桃花运了?”方多病托着腮满眼戏谑之色的看着李莲花:“先是角念晴那个疯女人,尔后又是乔美人对你念念不忘,如今又来个从良心切的芸娘子。李小花,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呐。” 李莲花没好气的瞪了方多病一眼:“方小宝,你是不是太闲了?要是太闲了,就替狐狸精去前面肉铺买点排骨来。” “好好好,”方多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本少爷在顺带买条鱼回来,晚上给你做红汤烩鱼。” 李莲花笑道:“那就有劳方大少爷了。” 第146章 花采阁 花采阁—————— 春雷滚滚,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天空偶尔闪过一丝惊雷,仿佛要将整个天空撕裂,刺眼的光芒和震耳的雷声交缠在一起,却始终没有预想中的大雨落下。 在这沉闷的天气中,芸娘提着裙摆一路叫嚷着来到锦绣房前 “翠烟,锦绣呢?你喊她出来,今日之事,我必要与她好好讲讲这个道理。” 其他人听到动静,都忍不住探头来瞧热闹。 “芸娘,你这般模样是做什么?”名唤翠烟的女子沉着脸伸手拦在芸娘面前:“锦绣不过是怕你被那个江湖郎中骗了,再回去过那种食不果腹破衣烂衫的苦日子,你可以不领情,但也不必作出如此兴师问罪的模样。” “我芸娘的事,你们少操心。”芸娘挥开挡在她身前的翠烟,挽起袖子,冲到锦绣门前大力拍打着房门:“崔锦绣,你出来,今日之事,你躲不了,你方才在李医师面前不是挺会说的吗?锦绣,你给我出来,我们当面说个清楚。” 芸娘在门口拍了好久的门,门内愣是没有一点动静,门外的姐妹都面面相觑。 不对啊,这芸娘都闹上门了,这都不出来,这可半点不像平日里牙尖嘴利嘴上丝毫不肯吃亏的锦绣啊? “芸娘,你闹够了没有,锦绣对你都够忍让了。” 翠烟柳眉蹙起,她望向锦绣的房门,心下也有点奇怪,若依照锦绣之前的性子,芸娘如此行径,锦绣早就该忍不住出来与芸娘理论了。 “忍让?”芸娘轻笑了一下:“那你说说她崔锦绣是如何忍让我的?想当初她崔二丫被哥嫂卖到花采阁来的时候,是谁处处护着她?如今见我年岁渐长了,竟然开始说忍让了?” “你简直蛮不讲理。”翠烟一拂袖,不欲理会芸娘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此时,一个惊雷下来,雷声滚滚,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天空都亮了一瞬。 如此可怕的雷鸣,吓的花采阁的姑娘们都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在一阵无名狂风过后,锦绣房间里传来“咔哒”一声,好像是门栓掉落的声音。 紧接着那扇房门被穿堂风猛的吹开,芸娘被那声雷鸣和这突然大开的房门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后望向锦绣的房间。 这屋子里灯火全暗,黑漆漆的,只有两扇后窗大大的敞开着,再仔细瞧瞧,这屋内一览无余,哪有什么人。 翠烟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不禁狐疑的眉头紧锁,锦绣呢?她分明是亲眼看着锦绣进了屋子的,难不成这死丫头这会入夜都快迎客了,还跑出去做别的事情去了? 真是怪哉。 其他等着看热闹的姐妹看到崔锦绣房内竟然没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失望,她们的日子乏味枯燥,原本还以为今晚有一出好戏可以看呢。 如今也只能都各自散了,回房妆点换衣准备迎客去了。 芸娘见此也只好暂且作罢,只等着锦绣从外面归来,自己再与她好好理论理论。 可一直等到花采阁收了灯笼,关了门,锦绣也没回来。 晚上大雨倾盆,这雨下了半夜,直到晨曦初升的时候,雨势才逐渐小了下来。 打更的穿着蓑衣走在街上,雨水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走过一条小巷的时候,脚下一坨白乎乎的东西挡住了他的去路。 本来这种鬼天气出门就烦,打更的没好气的踢了一脚地上的东西,发现这东西软软呼呼的,像是什么东西的躯体。 难不成是死狗?打更的小心的撩开蓑衣,将蓑衣里护着的灯笼小心的凑近那坨东西仔细的看。 突然,打更的灯笼掉在地上,就连他自己都身子一软,摔倒在一旁的泥水里面。 那哪是什么死狗,分明是一具女人的尸体,只不过这尸体四肢皆被利刃齐齐斩断,只留下一个头和躯干被雨水冲刷的分外惨白。 打更的哪里见过这种骇人场面,见到这一幕自然跟见了鬼没什么两样,他惨叫一声,跌跌撞撞从泥水里爬起来,转身就要往巷子外跑。 还没跑出去多少路,他就与巷子口不知何时起站着的人撞了个满怀,打更的刚想开口告诉那人说杀人了,快报官。 瞥眼间却见那人手里提着一把尖刀。 打更的一时间惊惧交加,一口气没提上来,竟然晕死过去了。 “然后呢?”方多病问道 “然后晨起,才有人发现了打更的和那半具残缺的女尸,”一位大婶边说边摇头叹息道:“那打更的是孤家寡人,那尸体被官府的人收走之后,他人虽然没被那凶手一同杀了,但是他晕倒在地淋了一个多时辰的雨,又加上惊俱之下,现在恐怕也只剩下半条命喽。” “我这不是听说玉归山上有名医下山义诊嘛,”那大嫂瞧着李莲花笑了一下:“这打更的无儿无女也没银钱娶个老婆,但总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死吧,于是我就来此地试试,看看二位公子能否施舍点祛伤寒的汤药,也好让我拿回去救救那个打更的。” “这位大嫂,这汤药自然不成问题。”李莲花理了理衣袖,神情微舒,开始收拾起桌案上的脉枕头和纸笔 “只是我听大嫂你所诉,光是祛伤寒的汤药怕是治不好你口中所说之人的病症。” “那这又该如何?”那大嫂问道 “这样吧。”李莲花扬起一抹笑:“不如我与你走一趟,去亲自瞧瞧那打更的究竟病症如何,这样也好方便我对症下药。” “如此那自然是最好的。”那大嫂闻言立刻起身眉开眼笑道:“这玉归山上的医师果然是名不虚传,这打更的老五算是遇上贵人了。李医师,来,我这就为你引路。” “有劳了。”李莲花温声道 “李小花,你是不是对这案子有兴趣啊?”方多病跟在李莲花身侧低声道:“这才借故去瞧那个打更的,想知道更多昨晚断肢女尸的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莲花若有所思道:“这义诊一天不出摊尚可,可倘若这凶手一天不抓住,岂不是让他有更多机会伤害无辜之人?” 方多病点头认同道:“不错,我同意。” 第147章 花采阁2 打更的孙老五躺在床上烧的迷迷糊糊,他的住处整个屋子光线昏暗,即使现在是正午时分,屋子里还是昏暗潮湿 孙老五裹着被子倒在床上喘着粗气,偶尔还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那大嫂将李莲花和方多病引进屋内道:“李医师,你先替老五瞧病,我这就去家里煮了水再取点粗茶给二位拿过来。” 李莲花点了点头:“有劳了。” “你们二人是何人?” 孙老五烧的七荤八素但到底还没烧糊涂抬眼看着眼前这两位白净的公子,又忍不住一阵咳嗽起来。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笑了笑拍了拍手中的药箱道:“这位大哥,我二人是方才那位大嫂请过来为你治疗风寒之症的。” “大夫?”孙老五的手无力的朝李莲花摆了摆:“不….不必了,劳烦你二人走一趟,我身上一穷二白,可没有银钱,治不起病。” “无妨。”李莲花打开药箱取出里面的脉枕宽慰道:“我二人乃是义诊施药,不收取分文,五大哥莫要担心。” 孙老五听到李莲花不收银钱,心想这天底下竟有这般好事?犹豫间这才狐疑的将手伸给李莲花让其为他诊脉。 李莲花的手搭上孙老五的脉象,他一边诊脉一边假装若无其事的开口道:“听方才那位大嫂说,你是昨夜淋了雨又受了惊吓这才起病的?” 孙老五一想到昨夜的事,吓的人也精神了,他强撑着坐起来,眼眸里都是未散的恐惧。 “大哥,不如你与我讲一讲昨夜的事,”李莲花收回脉枕,神色认真的对孙老五道:“这伤寒还不打紧,重要的是心郁,若此事憋在心里,长此以往对气血有损,实在不利于病情恢复。” 方多病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这老狐狸忽悠人可当真有一套。 “昨夜…..”孙老五看着李莲花全身止不住的震颤,连声音也抖得厉害:“昨夜下了罕见的雷雨,我一直拖带丑时才披了蓑衣出去打更,我从西街走到东街,上了城楼看了日晷的时辰已经差不多过了寅时了。” “我想着夜半下如此大的雨,街上也无人,便想着走到我常去的那个巷子里找个廊檐下先歇歇脚。” 方多病道:“那个巷子就是你发现断肢女尸的地方?” “不错。”孙老五点了点头,提起断肢女尸他到现在还惊魂未定,仿佛一闭眼就能想起那段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躯体。 “那个女人的尸体我认识。”孙老五声音沙哑,鬓边生出些许冷汗 “你认识?”方多病讶然道,怪不得这女尸能将这孙老五吓成这样,原来孙老五竟知道死的是何人 “这女人不止我认识,这雁来镇的男子恐怕都认识。“孙老五见方多病误会了,忙哑着嗓子解释道 “这……”方多病不解,这孙老五是什么意思? “这女人是花采阁的锦绣姑娘。”孙老五继续道:“花采阁的锦绣姑娘,这雁来镇的男子可不是人人都认识吗。” “锦绣?”方多病望向李莲花,这锦绣姑娘不就是昨日来他们摊子前叫嚷过的那个姑娘吗? “锦绣姑娘是花采阁的头牌,我虽然只远远见过她几次,但她的容貌,我是万万不会忘的,尤其是她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孙老五颇为心悸的回想起昨夜他提着灯笼看清女尸面庞的那一霎那,脑子一片空白,好像只剩下雨声和雷声的轰鸣炸的他头皮瞬间发麻。 “既然是花采阁的姑娘,这三更半夜的怎么会被人如此残忍的杀害?”方多病边思索边喃喃道:“难不成是和恩客起了冲突?那人一气之下将人杀了?” “这位公子刚来到雁来镇不久吧。”孙老五叹息着看了一眼方多病:“这一来锦绣姑娘虽是头牌,但还未开盘,再来咱们雁来镇的花采阁有一条规矩,就是所有的花娘在被人赎身前都不许花娘走局或者出局。” “开盘?”方多病听的一头雾水:“还有走局或者出局是什么意思?” “你这生瓜蛋子。”李莲花斜睨了方多病一眼淡淡道:“开盘意思就是锦绣姑娘还是花采阁的清倌人,出局和走局的意思是花采阁的姑娘只准留在楼内接客,是不许跟客人外出或者留宿的。” “谁说我不懂。”方多病扬声道,旋即他反应过来看向李莲花:“不是我说,李莲花你这老狐狸又是怎么懂这些青楼娼馆的暗语的?” 李莲花懒得再理方多病,他清了清嗓子缓声对孙老五道:“听说你昨日跑出巷子口还碰上了杀死锦绣姑娘的凶手是吗?” “不错。”孙老五点了点头,眼神里都是恐惧扯着干涩的嗓子吼道:“那人站在雨里,手上提着一把尖刀,他一定就是杀了锦绣的凶手!” 方多病思忖了一下孙老五的话,感觉有些不对劲:“可若那人真是凶手,都被你瞧见了,为何不杀了你?” 孙老五愣了一下,其实昨夜在昏过去之前,他也确实认为自己也要死了,可奇怪的是,那凶手竟然放过了他,让他活了下来。 “五大哥,你见到巷子口有人,那你又可否有见到那人的面容?”李莲花问道 孙老五闻言摇了摇头,昨夜他惊慌之下又有头上的蓑笠遮挡视线,加上他丢了灯笼,这黑灯瞎火的,自然是完全没见到那人的面容如何。 李莲花对此毫不意外,凶手既然敢出现还敢留活口,自然是完全不怕被人认出的。 “那五大哥你可记得那人身形如何?” “身高七尺,他身形如何在蓑衣之下我真看不出来。”孙老五细细的回想了一下道:“但应该是瘦弱的,因为他拿着刀的手骨节不大,特别不像是咱们这些干过力气活的人的手。” “唔。”李莲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他从药箱里取出纸笔刷刷几笔将药方开好,开完药方李莲花很自然的朝方多病伸出一只手。 方多病几乎立刻懂了李莲花的意思,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交到李莲花手上。 “五大哥,这张药方和这锭银子留给你去药房抓药,放心,你的病症不重,三贴药下去必定会康复如初。”李莲花朝孙老五笑了笑,将手里的药方和银子放到木桌上:“那我们二人就先不打扰了,五大哥,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告辞了。” “哎…..”孙老五不可置信看着桌上放着的银子,这银子足足有七八两了吧,这些银子用来抓药不仅绰绰有余还能剩下不少,他不敢相信这等好事竟还落在他身上了,他这辈子也没遇到过如此善心之人。 孙老五刚想开口道谢,李莲花和方多病早已走出屋外消失不见。 第148章 花采阁3 “李莲花,接下来我们去哪?”走出孙老五的住所后方多病问道 李莲花抬头瞧了眼天色道:“现在时辰尚早,一会入夜我们先去府衙瞧瞧锦绣姑娘的尸体。” “何必如此麻烦。”方多病道:“你若想要看尸体,本少爷去跟这里的官府打声招呼就行了,何须等到天黑。” “方小宝,这做人呢,有时候要学会低调。”李莲花没好气的白了方多病一眼:“你身份特殊,行事不宜太过张扬,这断肢女尸的事咱们暗中探查就行了。” “行吧行吧,”方多病觉得李莲花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不愿意惊扰官府也行,本少爷听你的就好。” 方多病又道:“可这离天黑还有一两个时辰,李小花,我们现在去哪?” “自然是回摊子上去。”李莲花边往他们支摊子的那条街走去边从容回道 “回摊子?”方多病怪道:“你难道还准备回去继续替人义诊?” 李莲花脚步未停只低头理了理衣袖笑道:“这关侠医的义诊可不能半途而废,况且,我还需回摊子上等人呢。” “等人,你这老狐狸要等谁?” 方多病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花采阁?你这老狐狸要等的人是芸娘子?” 李莲花瞥了一眼方多病幽幽道:“还不算太笨,走吧。” 二人提着药箱回到支摊子的地方,老远就看见芸娘子焦躁地等在他们的摊位前东张西望,在远远瞧见李莲花和方多病的时候,芸娘子愁容满面的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李医师,你来了,奴家迟迟等不到你,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芸娘朝着李莲花和方多病的方向迎上来 “芸娘子,”李莲花见了芸娘先是露出个斯文的笑来,尔后开口道:“是这样的,方才我被请去给昨夜打更的五大哥瞧病去了,那五大哥听说昨夜淋了雨又受了惊吓,我这才刚从他那处回来。” “你去给打更的孙老五看病去了?”芸娘眼神四下扫了一圈,皱着眉来到李莲花身侧低声道:“李医师,不瞒你说,昨夜孙老五见到的那具没手没脚的女尸就是昨日来你摊子前胡闹的锦绣。今日我之所以来晚了些,就是因为方才官府的人突然来了花采阁,若官府不来,我们花采阁还不知道锦绣已经死了。” “哦?”李莲花故作讶然:“那人竟然是锦绣姑娘。” “这原是不让说的。”芸娘说着叹了口气低声道:“锦绣这小姑娘,虽然平日里嘴上不饶人,心思却也并不坏,只是谁能想到,她竟死的如此凄惨。” “芸娘子,你与锦绣姑娘同在花采阁,你可知道锦绣姑娘到底有何仇家?为何凶手将她杀害之后,还要如此残忍的将她的四肢截断?”方多病问道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芸娘摇了摇头道:“这锦绣是被他哥嫂卖到花采阁来的,这世上要说谁与锦绣有仇,那便只有他哥嫂二人了。” “他那个哥哥,烂赌成性,将锦绣卖了之后,前几日又找锦绣来要过几次钱,但都被我们花采阁院子里的人打了出去,也许是被打怕了吧,这几日他哥哥倒不曾来过。” “竟是如此。”李莲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他哥哥也有嫌疑。”方多病道:“芸娘子,那你可知锦绣姑娘昨日出事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事?”芸娘皱了皱眉:“这我倒真不曾注意,昨日晚上我原想去找她理论下午的事,但我去敲了她的房门,她并不在房内,我也只好作罢。” 方多病皱眉道:“难道锦绣姑娘昨日离开后没回花采阁?” “不对,”芸娘摇了摇头:“今日官差来过询问过后我才知道,翠烟和其他人都亲眼看见锦绣昨日早早的就回了花采阁,但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出去的。” “芸娘子……” 李莲花正思忖要用什么借口能让芸娘带自己去一趟花采阁,只听身后一阵马蹄飞踏而来的声音,李莲花和方多病回首一瞧,只见踏马而来的三人穿着官府衙役的衣服,为首的那人在马上自上而下的瞧着李莲花他们三人,眼神颇为冷漠。 “李捕头,此人就是花采阁的芸娘。”身后两名衙役朝为首的那人道:“根据花采阁多名姑娘的供词,昨日就是这小娘子和今早送来的死者闹了矛盾起了争执,这事花采阁人人皆知。” 那个姓李的捕头骑在马上睨了芸娘子一眼冷声道:“那就先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看能不能问出什么线索。” “是。”那两名衙役应声道 “你们要做什么?”芸娘子见那两个衙役下马来抓自己,立刻忍不住尖声问道 “哎哎哎,几位官差大人,”李莲花见此侧身向前一步挡在芸娘面前,他朝马上的李捕头行了个礼缓声道:“这位官差大人,这芸娘子不过一个女子,这无凭无据的,你们怎可随意抓人?” “你又是谁?”那骑在马上的李捕头略略有些好奇的将目光挪到李莲花身上:“我这两个兄弟方才不是说了吗?这位娘子昨日与死者闹了矛盾起了争执,这事花采阁人人皆知,这怎么能算无凭无据?随意抓人?” 那李捕头说完语气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这小娘子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能杀了人又有力气将人的四肢斩断,这背后必定是有帮凶啊。” 那姓李的捕头眼神在李莲花和方多病身上打量了一圈朝那两个衙役做了个手势道:“你二人与她鬼鬼祟祟在街上,我要抓她,你又出言阻止,本捕头现在怀疑你二人与她有合谋的嫌疑。” “将他二人一同抓起来,拉回去审问一下再说。” 第149章 花采阁4 “这位官差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方多病眉梢微挑,两步上前单手提着剑挡在李莲花和芸娘面前 “你这是要反抗?”李捕头有些诧异,但他却并不生气,眼里反而露出浓浓的兴致来:“看你穿着打扮还有气度都不似寻常人,手里还提着一把宝剑,应当是江湖中人吧,不如报上名号来,免得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算你聪明。”方多病轻哼一声,从怀里摸出皇城司的令牌来:“李捕头这满大街的抓人,不知可认识这块令牌?” “哦?”李捕头跃身下马走到方多病身侧细细打量着方多病手上的令牌,接着那李捕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原来是皇城司的大人,失敬、失敬。” “你认得出来就好。”方多病将令牌收好对着李捕头不客气道 “只是不知道皇城司的大人怎么会出现在雁来镇?”李捕头好奇道 “这你就别管了,本大人来此处自然有来此处的道理,”方多病没好气的瞪了李捕头一眼:“这昨夜断肢女尸一案,你查了一天可有进展?” 李捕头摇了摇头淡淡道:“回皇城司大人,属下无能,目前并无进展。” “毫无进展,却在此处胡乱抓人。”方多病皱眉沉声道 “那依大人的看法,此时属下应当如何?”李捕头问道 方多病望向李莲花,李莲花抵唇轻咳了一声,抬眼瞧了一眼芸娘,方多病立刻会意朝着李捕头甩了一下衣袖道:“你先随本大人先去一趟花采阁,锦绣什么时候从花采阁离开的,这很重要。” “皇城司大人说的是。”李捕头说罢又瞧了李莲花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之意 李莲花撞上李捕头的视线,朝李捕头露出一个好脾气的笑。 一行人很快来到花采阁,花采阁因为锦绣的死今日门上贴了封条,门外也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芸娘带着李莲花他们避开了前门带着众人绕了个圈子从后门进入了花采阁。 今日花采阁不开张,所有姑娘们都坐在院子里闲聊,见芸娘回来,身后竟还带了几个男子,翠烟首先入眼的便是李莲花那张斯文温润的脸。 翠烟刚瞧见李莲花便率先坐不住了,她走到芸娘面前语气不太好的:“芸娘,锦绣刚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带着你的相好回花采阁了?你到底有没有心?” “翠烟,你浑说什么?”芸娘不满的蹙眉把翠烟推至一边:“你没瞧见官府衙门的人吗?这几位大人是来查案的。” “查案?”翠烟细细瞧了来人,果然瞧见了后面身穿捕快服的李捕头,便自觉闭了嘴退到一边,等人走了翠烟才用手肘捅了捅芸娘低声问道:“你看上的那个相好不是一个穷郎中吗?怎的这会跟人捕快查起案来了?” 芸娘朝翠烟丢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不客气道:“李医师的事你管得着吗?人家是人中龙凤,晾你这种惯会以貌取人拜高踩低的自然看不出来。” 翠烟轻啐了一声:“不过查个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跟着神气什么。” 芸娘不再理她,扭着腰快步跟上李莲花他们。 李莲花和方多病还有李捕头来到锦绣的房内,这房间很小,一眼便望到头了。 初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桌上只放着杯喝到一半的茶,由此可见锦绣应当是匆匆离开的,李莲花走过去拿起茶水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芸娘子,这锦绣不是你们花采阁的头牌吗?怎么她的首饰就只有这么两件?” 方多病打开锦绣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在里面查找了半天就只找到一只银制珠钗和一对芙蓉耳坠,便有些好奇的问芸娘 芸娘闻言走了进来,她瞧了瞧首饰盒微微皱眉道:“不对啊,这小丫头平日里光是客人送的首饰都不下十数件了,这首饰盒里怎么会只剩下这两件首饰?” 芸娘拿起其中的一支银钗道:“这银钗还是她刚来的时候,我见她没什么珠钗首饰可戴见她实在可怜送给她的,怎么如今这钗子倒是被留下了。” “你的意思是,她自己所有的首饰都不见了?”李捕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向一边的衣橱猛的打开,里面是各种款式的薄纱衣物,这些倒是不曾被人动过。 李捕头拧了拧眉,难道他的猜想是错的? “芸娘子,你平日里与锦绣姑娘相熟,你来瞧瞧,这衣橱里的衣服可有少了缺了的?”李莲花道 “哎。”芸娘走到衣橱前动手翻了翻里面的衣衫,越翻到下面越觉得不对劲:“李医师,这锦绣平日里在花采阁穿的衣物倒不曾有缺,只是我看着,倒是少了两身外出时的布衣。” 芸娘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她吃惊的捂着嘴道:“这衣服和首饰都没了,锦绣这死丫头不会原本是打算与人私奔的吧。” 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一眼,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可能性确实是最大的。 “芸娘子,不知你可知晓锦绣姑娘是否有什么比较亲近的男子?”方多病问道 芸娘撇了撇嘴道:“这个死丫头平日里孤傲得很,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样子,我怎知她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亲近的男子。” “那你可知锦绣姑娘平日里喜欢去些什么地方?”方多病又问 芸娘摇了摇头:“花采阁的姑娘平日里去的无非就是那几条街,锦绣她也不喜出门,也不喜结伴,所以平日里她去的都是些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方多病叹了口气,事情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只是线索到这里又中断了。 “李捕头,”方多病道:“锦绣姑娘的尸首还在衙门吧?” 李捕头道:“仵作刚验完,此刻还在衙门。” “那我们就先去衙门瞧瞧。”方多病道:“李小花,这里也没什么可查的了,我们去一趟衙门吧。”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眉目一凝,从桌上的茶壶旁用两个手指捻起一缕红色的丝状物体放到眼前看了一下 “这是什么?”方多病好奇的凑过来 李莲花将此物放到鼻下闻了一下道:“是红花。” 第150章 花采阁5 “红花?”方多病愣了一下 “女子用红花养颜解郁安神倒也不稀奇。”李莲花淡淡道:“走吧,我们先去官衙。” “女子用红花确实不稀奇。”李捕头在身后凉凉道:“但此女身在青楼,用到这红花就不一定是养颜安神了。” “李捕头,”李莲花回过头,抿着嘴角瞥了李捕头一眼:“事关一个姑娘的清誉,还请慎言。” 李捕头哼了一声刚想说话,就听到后院一阵骚动,一个男子吵吵嚷嚷的声音传了过来。 芸娘跑出去往后院的方向探了一眼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锦绣那个无赖哥哥又找上门来了。” “锦绣的哥哥?”方多病振了振衣袍往门外走,边走边道:“来得正好,省的本大人一会还要亲自去找。” “你们莫想要诓我,我都在外面打听过了,昨儿个死的人就是锦绣,你们花采阁的东家呢,快让他出来!锦绣死了,你们花采阁必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崔大郎叫嚣道:“我告诉你们,锦绣在你们这四年,也给你们花采阁赚了不少银子了,今天这事没有上百两,可不能善了。” “你莫要在这里胡搅蛮缠。”翠烟手里拿着棍子一下一下的打在崔大郎身上:“我们的东家你开罪的起吗?再说了,锦绣是你这畜牲亲手卖到花采阁来的,她的生死都不是你这混账东西能管的了。” 翠烟边打边说,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开始哽咽:“你这不要脸的王八蛋,如今还有脸来这里,若不是你烂赌成性,锦绣也不会被你发卖到这里,更不会无端惨死!如今你还有脸来此闹事,真当我们花采阁是好欺负的吗?” “我不管!”那崔大郎也是个泼皮无赖,他硬生生挨了翠烟几棍子,然后伸手抓住翠烟的棍子不由分说的上去抬手就给了翠烟一个耳刮子 翠烟被打的愣了一下,想也不想间抬起一脚踹在那崔大郎的下腹处。 那崔大郎万万没想到翠烟下脚竟如此狠,等李莲花他们赶到,崔大郎已经滚在地上嗷嗷叫唤。 翠烟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不愤的怒骂崔大郎:“就凭你个烂赌鬼,也敢在我花采阁撒野,老娘今天不把你腿打断都对不起我惨死的锦绣妹妹。” “姑娘手下留情。”方多病朝着翠烟朗声道,翠烟转身望了李莲花他们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下手里的棍子 “起来吧。”李捕头走到崔大郎身旁,用脚尖踢了踢在地上嗷嗷叫唤的崔大郎 “官爷…..”地上的崔大郎看见李捕头一身捕快的衣服,忙忍着剧痛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起来:“官爷为我做主啊…..她们花采阁害死我的亲妹妹锦绣,我上门讨公道还动手打我,她花采阁简直是无法无天。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为你做主?”李捕头语气没什么起伏,看着崔大郎的神色却是冷冰冰的:“好啊,你有什么冤屈,倒不如先随我回衙门,再慢慢与我说个明白。” “不不不。”崔大郎一听说要跟他回衙门,身上也不疼了,立刻摆手拒绝道:“官爷,我其实是为了与我妹妹自小定亲的那个瘸子柳长明,替他可怜,所以这才上门找花采阁讨要个说法的。官爷,我不去衙门,我这就走。” “别废话了。”李捕头单手提着崔大郎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我不管你要给谁讨说法,都随我先去一趟衙门再说。” 方多病看着李捕头提着崔大郎离去的背影抱着手臂评价道:“想不到这榆木脑袋做事还有点章法。” “行了,”李莲花拍了拍方多病催促道:“快点跟上吧,皇城司大人。” 李捕头提着崔大郎来到衙门便直奔锦绣停尸的那个房间,崔大郎看着被一块白布蒙着的那截东西,还没做好准备,李捕头就将那块白布掀了起来。 崔大郎只一眼就吓的魂不附体,倒在一旁干呕起来。 “你过来认一下,这是不是你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妹妹,崔二丫?”李捕头走过去俯身提起干呕不止的崔大郎,将他提到那具尸首旁边 “一母同胞,你将她发卖至花采阁。”李捕头的声音冷的听不出一丝情绪,却足够让崔大郎遍体生寒:“如今她死了,你想的不是如何找出凶手还她一个公道,而是迫不及待的去花采阁讹钱。” “官爷我错了….”崔大郎被锦绣惨白的尸首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下一秒就对李捕头磕头认错:“官爷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我不闹事了,再也不闹事了…..” “你方才提到的与锦绣姑娘自小定亲的柳长明又是何人?”方多病问道 “那柳瘸子是东街一个卖字画的。”崔大郎哆哆嗦嗦道:“爹娘还在时,就给二丫和柳瘸子定了亲,本来柳瘸子还算争气,十三岁便中了秀才,可惜后面一连四五年乡试都失利。” “我见他迟迟考不上举人,又在东街支了个摊子靠给人写字卖画为生,无钱无势的还一股子读书人的迂腐之气。”崔大郎看了三人一眼继续低声道 “当时我被债主催得紧,便去跟柳瘸子商量,若他拿的出银钱替我还债,便将锦绣提前送过去嫁给他,可柳瘸子家中一穷二白,家中还有个痴傻的弟弟,哪里拿的出银钱来。” “所以你就将自己的亲妹妹亲手推入火坑了?”方多病怒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无耻之徒!” “是她崔二丫自己命不好!” 崔大郎争辩道:“她自从入了花采阁,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大鱼大肉,这不是比跟着柳瘸子强上百倍?有何不好?” “你妹妹如今尸骨未全,你竟说的出这种话!”李捕头一脚踹在崔大郎心窝处,疼的崔大郎面色发白,捂着胸口直叫唤 “锦绣姑娘既然是准备与人私奔,那这个柳长明还是需要查一下的。”李莲花淡淡道 “你们二人在此查看尸首,我先去一趟柳长明家探探虚实。”李捕头眼神嫌弃的看了崔大郎一眼:“至于这人,先送去牢里关上几天再说。” 崔大郎闻言还想为自己再辩驳什么,李捕头一个眼神扫过来,他立刻不敢再开口了。 坐几天牢总好过丢了性命。 第151章 花采阁6 “我还以为这人为人死板,是非不分,没想到他还明几分事理。” 方多病看着李捕头提着崔大郎下去微微有些感叹:“这崔大郎也该受点教训了,否则对锦绣姑娘也太不公平了。” “若真要为锦绣姑娘讨个公道,还是得找出真正杀害锦绣姑娘的凶手。” 李莲花在仵作留下的木箱里翻找出一个面罩带上,来到锦绣的尸首旁仔细的查看 锦绣脖子上明显的掐痕和她外凸起的眼球都证明锦绣是先被人掐死后才被人卸掉了四肢。 可既然人已经死了,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如此残忍的断了她的四肢呢? 李莲花查看了锦绣身上的四处刀口,然后神色微动了一下看向方多病:“方小宝,你来看这刀口。” 方多病用衣袖捂着鼻子,凑到那刀口前查看了一下道:“这刀口整齐,是将手臂齐齐斩断,以此来看,这凶手应该是个有内力的人,又或者凶手一定很擅长用刀。” 李莲花摇了摇头并不认同方多病此言:“凶手并没有内力。” 方多病奇道:“李小花,你如何断定凶手并无内力?若凶手并无内力却能将断口切得如此整齐,那这个凶手定是个杀猪宰牛的屠户,否则寻常人根本无法下刀如此利落。” “方小宝。”李莲花用眼神示意方多病:“你方才只看了手臂处的切口,却没有看这大腿处的切口。” 方多病闻言走到李莲花身侧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大腿处的断口然后皱起了眉:“这大腿有重复提刀痕迹,说明他两次才将大腿切断?” “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指着上面一处细小的凸痕道:“这个痕迹,便是凶手第一下未切断,又切了第二刀所留下的。这两条腿皆是如此,说明凶手根本无力一击将其斩断。所以我猜凶手根本没有内力,若凶手会武功有内力,那这刀口必定如手臂处的刀口一样,会被一次性斩断,就根本不可能会留下这种痕迹。” “既然凶手不会武功,那能将四肢如此整齐的切下,这凶手至少也是个杀猪宰牛的屠户吧。”方多病道 “若是屠户,未必要用如此蛮力的手段斩下四肢,你见过哪个屠户拆骨时使的全是蛮力?” 李莲花看着那几处断口对着方多病语重心长道:“方小宝,凡事不要着急下定论,你再仔细看一下这四处切口究竟有什么关窍。” 方多病看了李莲花一眼,他放下掩鼻的手,蹲下身子认认真真的查看起锦绣尸体上的切口来,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 “李莲花,这些尸体的切口乍看非常平整,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小斜面,这说明,凶手使用的刀具很特殊,所以才会造成切口处这处不易察觉的斜面。李小花,我说的可有错?” “不错。”李莲花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要是我没猜错,凶手所使用的刀刃应该是前薄后厚,唯有如此,挥力一刀下去,才会造成如此一个看似平整实际却有一个小斜面的断口。” “究竟是何种刀刃竟会造成如此古怪的刀口?”方多病皱眉沉思道:“还有一点我怎么都想不通,凶手既然已经杀了锦绣姑娘丢到了街上,又为何还要断了她的手脚?如此残忍,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方小宝,凶手会切下锦绣姑娘的四肢我想只有一个原因。”李莲花缓声道:“那就是凶手害怕那东西会出卖他不想让人知道秘密。” “手脚会出卖秘密?”方多病一时转不过弯来 李莲花看方多病一脸迷茫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罢了,先不说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先验证一下。” 说着李莲花从木箱里掏出一把极薄的刀刃握在手上,然后来到锦绣的尸身面前闭上眼双手合十道了句:“姑娘,冒犯了。” 说完李莲花轻轻揭开锦绣身上那件白色的里衣,找到位于下腹正中的位置用那极薄的刀刃轻轻的一划,尔后李莲花的二指顺着那刀口探进去,方多病在边上看的眉头紧锁 没一会李莲花在锦绣的肚子里掏出来一个如鸡蛋般大小的一团东西,方多病强忍着恶心凑上前去瞧 待瞧清楚后,方多病脸色沉的厉害,他指着李莲花手里的那团东西道:“这…….” “红花、守宫砂还有这腹中里不足两三个月还尚未成形的孩子。”李莲花重重的叹了口气:“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守宫砂,”方多病立刻抓住了李莲花这段话的重点:“你是说凶手是因为不想让人发现锦绣姑娘手上的守宫砂不见了,这才斩下了她的手脚想借此隐瞒锦绣已经破了身子的这个秘密?” “除此之外我暂时想不到别的缘由。”李莲花用手托着那个小小的孩子,叹息了一声后李莲花将这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回他原来的地方,又转身去箱子里找了针线,容色认真的将他刚才切开的那个伤口缝合了起来。 “这胎儿还小,所以并不显怀。”李莲花道:“仵作验尸的时候就也根本不会注意到。” “锦绣姑娘收拾了细软,又怀有身孕。”方多病思忖道:“那就说明昨日她是想与那个男子私奔,却没想到她心心念念想托付的人,竟将她勒死,还因害怕她破了身子的秘密被发现,不惜斩断她的手脚将她弄成这副样子。” “锦绣姑娘房内有红花。”李莲花幽幽道:“或许锦绣姑娘也有过犹豫,想打了这孩子,但最终她还是选择赌上一把,只可惜,她赌错了。” 方多病拧眉道:“锦绣那个负心的男人是谁?那个叫柳长明的书生?” “这点就要等李捕头查探回来后才知晓了。”李莲花用白布将锦绣的尸身盖好,又找了盆水净了手,提步朝门外走去。 二人出了衙门天色已黑,没走出多远就碰上了匆匆赶回来的李捕头。 “你们查过锦绣的尸身了?”李捕头问道:“查的如何了?” “锦绣姑娘的怀了身孕。”方多病凝眉:“柳长明那边如何?” “那柳长明确如崔大郎所说,是个看着就赢弱的书生,而且还瘸了条腿,说他杀了锦绣尚且可能,若要分尸,怕是力不从心。”李捕头道 第152章 花采阁7 “这就奇怪了,那锦绣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她又要与何人私奔?”方多病挠了挠头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说。”李莲花看了看天色又摸了摸肚子道:“方小宝,饿了,我们先回去吧。” “等等。”李捕头伸手拦住二人的去路:“李某能问一下,二位是要回哪里去?” 李莲花笑了一下淡淡道:“我二人的底细,想必李大人早就知晓了吧。” “方公子的我自然知晓。”李捕头看着李莲花顿了一下:“只是你的底细,我确实不知道,故而有此一问,还望先生解答。” 方多病愣了一下:“你知道我的底细?” “方小宝,”李莲花唇角微勾幽幽道:“皇城司的大人又怎么会不清楚你的底细。” “皇城司?”方多病有些讶然,他指着李捕头道:“你说他是皇城司的人?” 李莲花从容道:“不错。” “李小花,你是何时看出他是皇城司的人?”方多病奇道 李捕头也很好奇,他自认为毫无破绽,究竟是在何时,被这人看出来了他皇城司的身份。 “这其实并不难猜。”李莲花淡淡道:“但要说何时,那大概就是从一开始,这位李大人从你掏出皇城司令牌的时候只一眼就知道你的令牌是假的,一个人的神色是瞒不住的。而你那块皇城司的令牌仿的极为逼真,能一眼看出此令牌是假的人,自然只有熟知皇城司见过真令牌的人了,当然最古怪的就是这位李大人明知令牌是假的,他还继续陪你演戏,这是其一。” 李莲花继续道:“这第二就简单多了,除了皇城司的人,谁能让官府配合瞒下他的身份,还让其肆意出入衙门。” “所以我猜测这位李大人是皇城司的人,来雁来镇也是接了别的任务而来的,只是不知为何在这里陪我们一起探起了案。” “先生猜的不错。”李捕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李莲花一眼:“在下皇城司李云路,受监察司杨昀春杨大人的命令来到雁来镇,确实是为了别的任务。” “你还真是皇城司的人。”方多病瞪眼看着李云路:“这小小的雁来镇还有需要皇城司出马的事吗?” 李云路一脸欲言又止,最后他轻叹一口气道:“告知方公子也无妨,反正这桃窑镇的事,方公子应当也是知晓的。” “桃窑?”方多病顿了一顿:“你的意思是角念晴?” 皇城司在桃窑追查的可不就只有角念晴嘛? “不错,”李云路道:“据我们的线报,角念晴来了雁来镇已有数日,在此之前,她还去过玉林镇。” “玉林镇?”方多病皱眉:“我们刚从玉林镇出来。” 李云路不语,只淡淡的看着方多病 方多病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李莲花,随后他清了清嗓子看向李云路斟酌着用词:“你的意思不会是,本少爷到哪,她就跟到哪?” 李云路道:“从我们目前的线报看,从玉林镇开始,确实如此。” “那在下不妨再猜一下。”李莲花声音淡淡的开口道:“李大人一直暗中追查角念晴,今日之所以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难不成是因为角念晴已经离开了雁来镇?” 李云路闻言看着李莲花的目光微微有些审视的意味,良久,他才语调干涩开口道:“先生果然聪慧,角念晴今日不知为何突然离开了雁来镇,而我却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角念晴此人心机颇深,”方多病道:“你们确定她已经离开雁来镇了吗?” 方多病已经猜到角念晴是为了李莲花而来,但此时李莲花还在,角念晴怎么会突然离开? “方才我并不确定。”李云路坦言道:“但我跟了你们一下午,这一下午的时间,角念晴身侧的那个少年却始终没有出现,所以我猜角念晴,确实已经离开雁来镇了。” “这就奇怪了。”方多病转头看向李莲花:“角念晴这妖女一路跟过来又突然离开这是要做什么?” 李莲花也着实想不明白,他沉吟了一下,然后抬眸一脸正色的对李云路道:“李大人,容我越矩一问,皇城司如此慎重追查角念晴之事,此事是否另有牵扯。” 李云路看了看李莲花又看了看方多病神色凝重道:“此事事关重大,请二位恕李某不便告知。” 李莲花点了点头,也不勉强:“如此,我们就先回山上去了,这天色已晚,我们迟迟不归,也叫他人记挂。” “先生,”李云路再次伸手拦住李莲花和方多病的去路,他盯着李莲花,眸光中的神色坚定:“先生还未告知李某想知道的。” “哦,”李莲花温和的笑了一下答道:“我们回玉归山,乳燕神针关河梦的住处。” 李云路皱了皱眉:“先生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你……”方多病想说什么,被李莲花轻轻拦下 “李大人想知道我的身份,明日正午雁来镇东街,我定相告。” 说完李莲花就带着方多病消失在夜色中,李云路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他十分相信此人所言,只是此人将他相约在东街。 难不成柳长明,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李小花,你说皇城司神神秘秘的到底是在做什么?”方多病实在忍不住好奇,在他知道角念晴从玉林镇开始就一直跟着他们,他就觉得心里毛毛的。 但让他觉得事情更不对劲的则是皇城司的人,区区一个角念晴,为何需要皇城司如此大费周章? “别想那么多了。”李莲花看着半山腰遥遥亮着的几盏灯笼,似乎有人正提着灯站在那里等着他们回去。 李莲花的嘴角荡上一丝笑意,他对方多病道::“李大人既然不肯说,那自然有他不说的道理。” 虽然李莲花也觉得事情蹊跷,但他们皇城司办事,他自是觉得自己不必跟着操这份闲心。 眼下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白不虞的心症。 “哪来那么多道理?”方多病皱眉道:“算了,他们皇城司的事我们可以不管,角念晴那妖女爱去哪去哪,可是李小花,你为何约了李云路明日正午在东街见面,你是不是在怀疑那个叫柳长明的书生?” 李莲花淡然道:“青梅竹马,自小定亲,既然眼下案件没有眉目,去看看也是无妨的。” 第153章 花采阁8 第二日李莲花和方多病用完午膳来到东街,李云路早早的就在对面茶摊上等着他们了。 李莲花坐到茶摊上,放下手里的药箱,眼神顺着李云路的视线看向对面的字画摊。 李云路道:“他上午就来摆摊卖字画了,其中帮人写书信挣了十文钱,卖了一幅字画挣了三十文钱。中间除了他那个憨傻的弟弟来给他送过一次饭,就再没别的特别的事情了。” 李云路看向李莲花:“你为何会怀疑他,你看他身无二两肉的样子,腿还瘸了,如何看着也不像是能杀人分尸的样子。” “方小宝。”李莲花不说话,盯着眼前那碗粗茶慢声道:“你先过去买一幅字画回来。” 方多病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好。” 等方多病最后,李云路皱眉看向李莲花:“先生昨日说,会告知我先生的身份。” “自然。”李莲花浅笑了一下抬眸望向李云路:“在说之前,我想听听李大人的猜测。” 李云路本来是个急性子的人,最讨厌别人弯弯绕绕,但不知为何在这人面前,他的性子难得的静了下来。 李云路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莲花然后才道出心中所想:“方公子是户部尚书方大人和天机堂堂主何堂主的爱子,我昨晚回去细细想过了,你的身份也没那么神秘,应当是方大人和何堂主为方公子请的贴身护卫之人。” 这就解释了,为何这几日方多病出现的地方,都有李莲花相随。 而今日李莲花腰上那把不太显眼的宝剑也间接佐证了李云路的猜想。 李莲花闻言状似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他原先还在愁应当用什么借口搪塞李云路,没想到这李大人早就已经如他所愿的给他套上了一个贴身护卫的身份,这样一来也好,他刚好可以借坡下驴,也省的他再费心力去编排。 “一切果然瞒不过李大人。”李莲花面色从容的朝李云路拱了拱手:“我确实是方大人和何堂主私下授命前来护卫方公子安全的,方公子金枝玉叶,不日更是将成为昭翎公主的驸马,方大人和何堂主不放心他一个人闯荡江湖也在情理之中。” 李云路见他连方多病与昭翎公主的婚约都知晓,更加坚信了心中所想。 “只是方公子不愿意方大人和何堂主过多干涉,”李莲花说到此处有点为难的看向李云路:“方公子少年侠气,这也不稀奇,所以我特意设计与方公子半路相遇,假装与其意气相投,结伴而行。” 李莲花语气顿了顿:“所以,方公子并不知晓我是方大人与何堂主派来保护公子的,还望李大人之后在方公子面前都佯装不知晓此事,让我继续相伴公子而行,也好全了方大人和何堂主的一片苦心。” 李莲花说完,李云路脸上早已是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他颔了颔首对李莲花道:“这点先生尽可放心,云路自然能体谅方大人与何堂主的苦心,自然不会向方公子透露半点。” 李莲花一脸轻松道:“多谢。” “你们俩说什么呢?”方多病掀开竹帘子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幅字画,放到李莲花面前:“给,李小花,你要的柳长明的字画,本少爷亲眼看着他画的,还让他在上面提了字。”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方小宝,你注意到他的腿了吗?他的腿如何?” “他的字画摊旁放着一副木拐,瘸腿应当不是假的。”方多病道:“我回来的时候问过周围的人了,这柳长明的腿应当是幼时便瘸了,这些年他一直和他那个痴傻的弟弟二人相依为命,他的字画摊上也不曾有女子来找过他,李小花,会不会是你猜错了,这柳长明根本没有问题?” “方小宝,”李莲花将字画打开,瞄了一眼上面画着的兰花和边上提的字:“你说你探听过柳长明周围的人,他们都说没有女子来他字画摊前找过他,但何以锦绣姑娘的房间内会有一幅跟这字画笔触一样的画?虽然锦绣姑娘房内的画没有落款,但画上的字迹与你刚从柳长明字画摊上买回来的却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锦绣姑娘其实是来过柳长明字画摊前的?”方多病道 “不仅来过,”李莲花淡淡道:“你看柳长明身旁的其他摊子,那个卖瓷器的,还有那个卖胭脂的,方小宝,你不觉得眼熟吗?” “这瓷杯和同款胭脂都在锦绣姑娘的房内出现过。”方多病拧眉:“这说明锦绣姑娘来过柳长明这里不止一次,锦绣心仪的男子就是柳长明!” 李莲花道:“不错。” 方多病疑惑道:“但为何柳长明身边的人却都跟我说没有女子找过柳长明?” 李莲花叹气道:“若我猜的不错,锦绣姑娘的身份,身为饱读圣贤书的柳长明定是看不上的,所以锦绣只能借故来看一下他,或者二人悄悄暗通款曲,所以外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柳长明就是杀死锦绣的真凶。”李云路沉声道:“或许锦绣只是被柳长明拒绝后心有不甘所以借故来东街是只为了看柳长明一眼,这也不能说明柳长明就有杀了锦绣的嫌疑不是吗?” “李大人说的不错。”李莲花收起手上的字画神色从容道:“所以我们还要跟去柳长明的家中看看,毕竟柳长明家中也不止他一人,他不是还有个痴傻的弟弟吗?” “李小花,你的意思是……”方多病没将剩余的话继续说下去 李莲花说的不错 ,之前他们在采莲庄,那郭祸不就是利用郭坤这个疯子连杀数人,柳长明瘸了,但不代表他那个弟弟没有杀人的能力。 “据我所知,这柳长明每日摆摊需至申时,”李云路道:“这才刚过未时,我们若是等他收摊,怕是还要在这茶摊等上一个半时辰。” “是吗?”方多病瞥了一眼柳长明字画摊的方向皱眉道:“不对啊,你不是说柳长明每日摆摊要到申时吗?他为何现在就在收拾摊子了?” 第154章 花采阁9 “这柳长明要去哪?有古怪,”李云路站起身对李莲花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不急。”李莲花终于拿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放到嘴边 李云路站起又坐下,现在李莲花的话对他很是受用,他对李莲花道:“先生是怕我打草惊蛇?”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然后温润的笑了一下:“非也,我是怕柳长明腿脚不好走不快,我们大可以再坐一会喝盏茶,再跟上去也来得及。” 李云路:“…….” “这柳长明又买熟食,又买了蜜饯果圃,这会又吊了一斤白酒,他今天拢共才赚了几十文钱,怎的出手这般阔绰?”李云路跟在柳长明身后,见他从酒肆出来下意识地往边上的摊子避了避 方多病和李莲花却岿然不动的站在路中间,丝毫不怕被柳长明发现的样子。 “你们为何不避?”李云路怪道 “这柳长明就是一个普通人,自然也发现不了我们是在跟着他,为何要避?”方多病挠了挠头道 李云路:“…….” 三人一路跟着柳长明来到他家,柳长明提着东西来到门前,敲了四五下门后,院内有个男子呵呵笑着来给柳长明开了门 那男子看着身材高大,年纪不小,却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憨傻,显然是个不聪明的。 “哥,你回来了。”那男子说着眼睛却瞥向柳长明手中 “长勤,”柳长明轻声道:“哥哥交代你的事都做完了吗?” 柳长勤乖乖点了点头:“哥,长勤听话,柴禾劈好了,小白大白也都喂过了。” “好。”柳长明笑了一下,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柳长勤:“长勤,哥哥答应给你的买的果圃买回来了,你进去后再吃。” “好。”柳长勤提着东西开心的进了门,柳长明进门后细心的将木门关好。 那日之后,他总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来到猪圈前,看了眼大白小白,猪圈被柳长勤打扫的很干净,大白小白此时也安逸的睡着,柳长明稍稍定了心慢慢的拄着拐往屋内走去。 “哥哥,果圃。”柳长勤将一块果圃递到柳长明嘴边,柳长明微微皱眉摇了摇头:“长勤,你吃吧,哥哥先回房睡一觉。” 说罢柳长明提了桌上的白酒,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间。 柳长勤将柳长明买的果圃从小到大依次排好,然后他拿起最小的一块,小心翼翼的咬了一点进嘴里,等他吃完一小块果圃,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等屋子里完全见不到什么光线的时候,柳长勤这才惊觉自己还未煮饭,他慌慌张张的将剩余未吃完的果圃细心的收了起来,将桌上的蜡烛点燃,这才起身去厨房取了米准备生火做饭。 突然院子里多了一点动静,起初柳长勤还不曾在意,只是傻呵呵的在灶上生着火,直到他最疼爱的小白发出一声类似哀嚎的惨叫,柳长勤这才傻愣愣的站了起来往门外走。 “李小花,你这招行吗?”方多病将一颗石子掷向其中一头猪,那头猪吃痛,立刻发出一声哀嚎 “行不行的,不得试试再说吗。”李莲花见那猪一叫,立刻拉着方多病躲到一边,然后二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另一边的李云路。 李云路脸色沉的厉害,他方才实在太大意了,他就不应该听那二人的教唆,跟他们玩什么猜拳,只是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退路了,见那扇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李云路看清那人后臭着脸走了出去。 “这李大人也太不配合了,哪有女子走路跟他似的大开大合。”方多病摸着下巴嘴角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着点评道:“这还好出来的是柳长明那个痴傻的弟弟,要是出来的是柳长明。李小花,你这等伎俩,还不分分钟被识破了。” “方小宝,把你的嘴角收一收。”李莲花声音幽幽道:“你小心李大人找你秋后算账。” 柳长勤一开门就拿着蜡烛径直往他的宝贝猪圈冲,着急之下,竟然看都没看从暗处走出来的李云路一眼 李云路愣了一下,脸色愈发难看了,他只得跟着柳长勤的步伐往猪圈的方向走,他张了几次嘴,最后在李莲花和方多病小声的催促中不情不愿的捏着嗓子喊了一声:“长明。” 柳长勤本来正在看他的大白小白,突然听到这么一声怪异的声音,本能的立刻回过了头。 黑暗中,李云路站在那里,柳长勤一时看不清脸,只能看清楚那一身五颜六色的衣衫,他歪着头,似乎在认真回想着什么。 突然柳长勤的脸色变得异常狰狞,他将手中的蜡烛放到一旁,然后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朝李云路走去 李云路见对方上钩,也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倒想看看这柳长勤到底想对自己做什么。 在柳长勤眼里,此刻穿着锦绣衣服的李云路俨然就成了那一日的锦绣,他喘着粗气,一边向李云路扑过去一边嘴里说着:“你不准抢我哥哥,你不准抢我哥哥…….” 李云路被柳长勤那双使惯蛮力的手扼住脖子的时候,虽然心里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但还是让他几乎呼吸一滞。 “别反击。” 正当李云路想挥手打开压在他身上的柳长勤的时候,李莲花淡淡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就现在,立刻,装死。” 李云路的手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他翻着白眼艰难吸的一口气,然后听李莲花的话彻底不再挣扎,只当是自己已经死了。 柳长勤见手下的人不动了,这才慢慢的松开了手,然后他回到屋内,不知道去找什么了。 就在这时,柳长明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然后三人听到柳长明语带颤抖的质问声:“长勤,你拿斧子做什么?” “哥哥,你来看,来看。” 柳长勤的声音带着些许掩饰不住的开心,他将柳长明带到院子里,柳长明看见自家院子倒着一个人。 柳长明瞳孔猛的紧缩,这一幕,好像又让他回到了那一晚。 那乌云沉沉,没有月光的夜晚。 第155章 花采阁10 “长勤!你又杀人了?” 柳长明想上去看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还没走到跟前,却见那尸体动了一下,然后一骨碌的爬起来。 柳长明眼神惊惧,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李云路爬起来拂了拂身上的灰尘,柳长明那一句又杀人了,已经足够证明锦绣确实是被柳长勤所杀的了。 既然如此,他也没继续装死的必要了。 李云路一把扯掉身上花花绿绿的薄纱,正想开口说话,却见柳长勤举着斧子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 “长勤,不要!” 柳长明在身后大喊,但柳长勤双目赤红已经完全听不进柳长明的话了,他冲到李云路面前,恶狠狠的抡起斧子,眼看着那斧子就要朝自己劈来 李云路面色丝毫不慌,他轻轻抬手一掌击在柳长勤的胸前。 那柳长勤只有蛮力,李云路的这一掌打在他胸前,令他胸口一阵钝痛,当下全身就卸了力,止不住地向后仰面倒去。 “长勤!”柳长明长吼一声,丢了手里的拐杖一瘸一拐步履蹒跚的走到柳长勤身侧蹲下身子满眼关切的看着柳长勤急声问道:“长勤,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诸位官差大人,你们莫打了,你们要问什么我们都说、我们都认,只求你们莫要再打我弟弟了。”柳长明俯在地上对着李云路和李莲花方多病他们三人不住的磕头道 “既然如此,那我问你,那花采阁的锦绣可是你弟弟柳长勤所杀?”李云路几步走到柳长明和柳长勤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兄弟二人 柳长明的脸色有一瞬间僵硬,他低头望了望怀里低声哀嚎的柳长勤缓慢的点了点头道:“是,那日锦绣来寻我,我本欲与她说清楚,谁知她不依不饶。我便独自进了屋子,没过多久,等我出来之时,长勤已经将锦绣掐死了,还用斧子将锦绣的手脚齐齐斩断,我惊慌之下,便让长勤将锦绣的尸首丢到街上…….” 说到这里,柳长明已是泪流满面。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弟弟柳长勤一人所为?”方多病皱眉道:“那你告诉我,柳长勤为何要杀了锦绣姑娘?” “几日前,锦绣与我相约,想要离开雁来镇,锦绣与我青梅竹马,虽然她被她那个混帐哥哥卖进了花采阁,但我与她还有情意在,锦绣也一直钟情于我,未曾辜负我。”柳长明苦笑了一下双目无神的轻声低语道 “可是若我与锦绣走了,我这个痴傻的弟弟又该如何?我与长勤自小相依为命,我思虑再三,为了长勤,我自是不能答应锦绣的这个提议。只是我没想到,长勤为了留住我这个哥哥竟然会将锦绣杀了。”柳长明痛苦的闭上眼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各位大人放了长勤,拿我的命去抵锦绣的命吧。” “杀人偿命,自是理所应当。” 李云路沉声道:“只是按照大熙律例,谁杀的人自然该有谁来偿还,哪怕柳长勤只是个痴儿也不应例外。” “李大人,现在下论断还早了些。” 李莲花在旁一直没说话,直到李云路想将柳长勤带走李莲花才从旁走出来出声阻止李云路 “先生此话何意?”李云路愣了一下:“方才柳长勤的举动还不能证明柳长勤就是杀害锦绣姑娘的凶手吗?”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视线扫过柳长明,然后淡淡开口道:“我只是有一事还没弄明白,这柳长勤是个痴儿,他就算杀了锦绣姑娘,又为何要用斧子斩下锦绣姑娘的手脚,而那断了的手脚,现在又在何处呢?” 李云路皱眉,柳长勤斩下锦绣的手脚他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一个疯子,做什么都不稀奇。 但李莲花说的没错,锦绣被斩断的手脚现在又在何处? “柳长明。”李云路瞥眼望向柳长明:“那锦绣姑娘的手脚现在何处?” 柳长明神色难辨的垂首沉默了一下,然后视线望向门口的猪圈。 李云路面色难看的厉害,那猪圈里面只有一大一小两头肥猪,难不成这柳长勤当真痴傻到会拿着锦绣姑娘的手脚去喂猪吃了不成? 这想法一出现,李云路就觉得胸口像被强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柳公子,”李莲花轻咳一声来到柳长明身侧:“锦绣姑娘在此除了手脚,应当还留了不少东西吧。” “对啊,”方多病上前厉声道:“锦绣姑娘约你私奔,定是带了自己这些年在花采阁积攒的所有的家当,就算人是柳长勤杀的,那锦绣姑娘的包裹呢?那些银两首饰又去了何处?” 柳长明闻言神色闪了闪,他低声道:“我出来的时候,长勤已经将锦绣杀死,手脚斩去,至于锦绣的包裹,我确实没瞧见。” “哦,是吗?”方多病眉眼一挑,然后视线落在柳长明拇指上的一个白翠玉扳指上:“恕我冒昧一问,我观柳公子家中清贫,柳公子手上这枚白翠玉扳指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这玉扳指就是锦绣姑娘包裹里的物件?” “大人莫要血口喷人。”柳长明斯文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激动:“这白翠玉扳指确实是锦绣前些日子赠予给我的,但我戴上此玉扳指已半月有余,熟知我的人皆可为我作证,这半月我日日带着此扳指,从未摘下,此玉扳指绝非锦绣包裹里携带的物件。” “你肯承认就好。”方多病话有所指的弯了弯嘴角 柳长明微微皱眉:“大人此话是什么意思?” 方多病叹了口气来到柳长明面前:“我昨日观察锦绣姑娘颈上的掐痕,发现她脖子上拇指重叠处有一处非常奇怪的痕迹,我原本还想不明白,还以为是凶手手上有什么隐疾,可方才看到你手上的白翠玉扳指,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那痕迹是什么了。” 方多病眼神冷冷地瞧着跪伏在地上一脸无辜的柳长明语气笃定道:“柳长明,你才是杀死锦绣姑娘的真正凶手。” 第156章 花采阁11 “大人怎可信口胡说?”柳长明猛烈的咳嗽了两声,嘴角动了动,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我一介书生,又与锦绣有情,又怎么下得了手杀了锦绣?” “若大人硬是要将锦绣之死强加于我,长明也无处伸冤,我与弟弟都认罪即可。” “柳长明,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掩盖你杀了锦绣的事实吗?就可以将你的杀人之罪都推到你那个痴傻的弟弟身上去吗?” 方多病凉声道:“锦绣姑娘颈部间的掐痕是物证,而打更的孙老五则是人证,因为孙老五记得很清楚,他那日见到的人瘦弱且手指骨节并不大,这柳长勤虽然憨傻但他人高马大,手掌宽厚,如此来看,打更的孙老五那日见到的人便只能是你。” 方多病说完面带鄙夷之色的看着柳长明:“你口口声声与锦绣姑娘有情,她将一颗真心托付于你,你却亲手杀了她与腹中的孩子。你嘴里说着与柳长勤相依为命,东窗事发了却直接将杀人的罪名推到了自己痴傻的弟弟身上。” “柳长明,你饱读圣贤书,却最终变成了如此人面兽心之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狡辩?”柳长明轻笑了一声:“罢了,既然你都猜到了我又有什么可说的,不错,锦绣是我杀的,那又如何?” 柳长明声音陡然冷了下来:“这都要怪她自己,是她不知廉耻、肮脏下贱,都进了花采阁这样的地方了,还对我纠缠不休,她竟然会觉得我对她会余情未了?真是可笑。” “你若不喜欢她,为何不将事情与她言明?”李莲花淡淡道:“我想以锦绣姑娘的性子,若你将话与她言明,她定不会再来纠缠于你。” “你又怎知我不想将话与她讲明?”柳长明咬着牙抬首深深的望了李莲花一眼:“但她既是锦绣也是我的二丫,每次我想将话说明白的时候,到最后却总是心软误事。” “这就是你一边糟蹋着锦绣姑娘对你的情意一边厌弃她的理由?”方多病忍不住开口道:“果然你这种薄情之人惯会给自己找理由借口。” “你这种大少爷又怎么会懂我的苦?”柳长明看着方多病哼笑了一声,似乎根本不在意方多病刚才的话:“我自小腿有残疾,注定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所以我唯有读书这一条出路,但天意弄人,我本来读书颇有天姿,却奈何在我十三岁那年,我刚考上秀才,我父亲便横死,只留下我和一个痴傻的弟弟继续过活。你告诉我,上天何其不公?” “此后,我便出去摆摊替人写信卖字画这才勉强度日,只是自那之后,我便学业荒废,一连四五年都无法考上乡试。” 柳长明重重的叹了口气,目光寒凉的继续道:“可是我柳长明再不得志再落魄,也断不会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这一切都只能怪她自己,若不是她如此咄咄相逼,我又怎么会被逼上绝路错手将她杀死?” “简直荒谬!”李云路一甩衣袖怒叱道,他也经办过许许多多的案子了,也审问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犯人,这其中有涉及江湖的也有涉及民间朝堂的,但柳长明这种纯粹自私无耻的言论还是让他感到震怒。 “大人为何如此生气?”柳长明看着李云路低头呵呵的笑出声:“难道你也如长明一般也觉得这世道很可笑吗?在你们眼中,我们这种人难道不是跟蝼蚁并无差别吗?” “既然生为蝼蚁,却还是想要挣扎,是不是不自量力的可笑?” “我没你那么能说会道,但我也出身布衣。”李云路声音因愤怒而有些颤抖:“我知道在这世道生存不易,但我不会将我的不幸和痛苦建立在欺辱另一个不幸之人身上。” “锦绣姑娘遇到了一个畜生不如的亲哥哥,又遇到像你这样心中鄙夷轻视她却又对她所有的好从不拒绝的道貌岸然之人,这世道又何曾对她公平过?” 柳长明愣了一下,面色怔怔的,过了好一会柳长明才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来:“你说的对,这世道对我们都不公平,我杀了她,我替她偿命便是。” “柳公子,你说这世上之人果然都是奇怪的很。”李莲花听完柳长明之言,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慢声道::“你如此在意那些轻视你的人的话语和看法,却把这世上真正关心在乎你的人都摒弃了,锦绣姑娘如此,你弟弟亦是如此。你说,这人,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李莲花这番话刚说完,柳长明便像一滩烂泥一样彻底软了下来。 方多病则是没那么多时间看这人来个悔不当初或者幡然醒悟,人总是到了绝境才会想起自己原来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只是等到了绝境一切早已来不及了。 现在方多病脑中还有一个问题没找到答案。 “柳长明,你让柳长勤砍去锦绣姑娘的手脚,是因为害怕别人发现锦绣姑娘手上的守宫砂不见了吗?” 柳长明听方多病问话先只是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柳长明才深吸了一口气讷讷开口道:“起初我误杀了锦绣之后,非常慌乱,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将锦绣的尸首处理掉。” “但就在我惊慌间,有一个容貌异常漂亮的红衣女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太美了,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柳长明说到这里,嘴角竟然诡异的露出一丝笑来 “红衣女子?”李云路皱眉 “不错,”柳长明道:“不管你们信不信,事到如今,我早已没有诓骗你们的必要。” “她突然闯进来,吓了我一跳,但她见锦绣死了,不知为何,她竟然非常开心,她拿剑抵着我喉咙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就这么死在她剑下也无妨。” “但她最终并没有杀了我,只是哄着长勤,让长勤拿来斧头,砍了锦绣的一只手,最后她提着那只手顺手丢到了猪圈里,她说锦绣那只手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拿来喂猪算是便宜她了。” “那红衣仙女走后,我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于是我让长勤斩下了锦绣的手脚,我原本想让长勤将锦绣的尸首裹了丢到偏僻处,又害怕长勤他太笨万一撞上人就不好了,于是我便悄悄跟在长勤后面,只是没想到,撞上了打更的孙老五…….” 第157章 老笛 李云路和方多病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已经猜到柳长明口中的红衣女子就是角念晴,看来角念晴在离开雁来镇前竟还跟着锦绣来过柳长明处。 李云路将柳长明和柳长勤一道捆了,打算稍后就将这二人送去衙门。 还有这柳家,这锦绣姑娘的尸首怕是再难凑全,只等明日官府的人来了,查找一下这猪圈,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些残留的残肢骸骨。 “李大人,那我们就暂且告辞了。”方多病朝李云路颔了颔首转身欲走却被李云路出声喊住了 “方公子、李先生且慢。”李云路丢下被困成粽子的柳家兄弟提步走到方多病与李莲花身侧 “这柳长明说角念晴说过,锦绣碰了不该碰的,我实在困惑,思来想去也不知角念晴所说的究竟是何物?难道这妖女在雁来镇还有什么宝物不成?” “噢,啊,这……”李莲花摸了摸鼻子,露出个略带尴尬的笑来:“这角念晴行事难以捉摸,以我所见,李大人倒是不必费心在这个问题上面,话说这角念晴离开雁来镇也有些时间了,不知皇城司可追寻到她新的踪迹了没有?” “说起这个,我正想与二位辞行。”李云路正色道:“我今天接到线报,若无意外,角念晴这妖女正一路往京城的方向赶,我将这柳家兄弟二人送到官衙,今夜就要连夜赶路归京。” “云路有幸结识二位,实乃幸事,江湖广阔,云路与二位日后有缘再见。” “李大人,日后有缘再见。”李莲花和方多病朝李云路拱了拱手 李云路郑重朝二人回了个礼:“江湖再会。” 李莲花和方多病回山的路上,方多病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李小花,听李云路这意思,角念晴突然离开雁来镇是为了赶往京城?不行,我得让天机堂的人查查,这角念晴突然之间赶往京城是何缘由。”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道:“这京中形势,宗政明珠自尸蕈一事后也迟迟未见动静,如今又多了个角念晴,还有皇城司既然如此看重角念晴的动向,想必角念晴跟其他势力已经有了牵扯,为了防患于未然,你还是提醒何堂主与方尚书多多留心这二人的行踪为好。” “行了,这京城的事你就别管了,我自会知会我爹娘多多留心,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不虞姑娘的心症。” 说起此事,方多病眼里不免多了几分忧愁:“这不虞姑娘在关河梦这里也有七八日了,关河梦试药也试了那么多次了,可不虞姑娘的心症仍未见好转,不知关河梦何时才能找到治疗不虞姑娘心症的关窍。” 李莲花提着药箱的手微微紧了紧,良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此事急不得,我相信关侠医。” “你也知道此事急不得。”方多病回首看了李莲花一眼语气沉沉:“那为何你最近每晚都练功练足三个时辰?你这老狐狸难道不知道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吗?你气海刚修复,根本承受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内功修炼,万一损耗气血,岂非更不划算?” 李莲花低头理了理衣袖慢声道:“啰嗦。” “嫌我啰嗦就别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方多病说着突然语气顿了顿:“李小花,要是李云路知道角念晴在雁来镇的宝物是你,你说他会作何感想?” 李莲花闻言蹙眉道:“你胡说什么呢,方小宝。”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那一日锦绣姑娘曾伸手想摸你的脸,却被你躲了过去。”方多病虽然语气没什么起伏,但脸上却有一丝凝重之色 “难不成角念晴那个疯女人,就是因为这个才跑过去断了锦绣姑娘的一只手臂?”方多病说着忍不住皱眉感觉自己背上毛毛的 “不行不行,李小花,还好这疯女人走了,你还是加紧恢复功力吧。”方多病越细想越心惊:“不然像角丽谯对老笛那种艳福,我真怕你消受不起。” “阿嚏。” 笛飞声站在夜色中揉了揉鼻子,不知为何,他觉得鼻子突然之间痒痒的 “笛大哥。”白不虞从边上探出头来看着笛飞声,她眨了眨大眼睛对着笛飞声道:“笛大哥,苏姐姐已经做好晚膳了,你一路奔波,要不要先进去歇歇脚?你放心,我在这里等着方大少爷和李莲花就好了。” “不必。”笛飞声上下扫了一眼白不虞语气淡淡道:“你这小丫头,几日不见,也没见你好多少,看来这姓关的医术也不行。” “笛大哥,你这话可千万别给关侠医听到了。”白不虞听到笛飞声这话立刻瞪大了眼睛:“这关侠医这几日为了试了不少药方,那几本医书都快翻烂了,我的病本来就是靠机缘,你看那么多日,我这不也好好的吗?” 笛飞声轻哼了一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机缘,本座从不信机缘,本座只信我自己。” “你这大木头,本少爷刚回来就听见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方多病和李莲花从暗处慢悠悠现身,二人一路赶回山,刚到关河梦医庐门口就听到了笛飞声的声音 李莲花将药箱放好对着白不虞和笛飞声笑了笑道:“老笛,你回来了。” 笛飞声看着李莲花轻轻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几日不见,你倒是有闲心,你这点蹩脚的医术还能上街给别人看诊治病。” “啊哈哈。”李莲花干笑着摆了摆手:“江湖游医,自然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下山义诊还能掺合一下断肢女尸的案子,”笛飞声哼笑了一下:“看来李神医确实没忘了自己的本分。” “你消息还挺灵通。”方多病道:“我说你这大木头,我还没问你呢,你走了这么些天上哪去了?是回你的金鸳盟当盟主去了吗?” “方大少爷,笛大哥没有回金鸳盟。”白不虞弯起眉眼笑道:“笛大哥去了一趟京城,特意为我带了一味药回来。” “药?”方多病眼中是隐藏不住的惊喜:“大木头,你找到能救不虞姑娘心症的药了吗?是什么灵药能让你亲自跑一趟京城?” 第158章 九鹿草 “九鹿草。”笛飞声淡淡道:“此草药虽算不上什么稀世灵药,但药魔说,此药有助于调养气血,以血养心,若使用得当,一株九鹿草即可以暂时保白姑娘月余无碍。” “我此去京城拿回来两株九鹿草,药已经交给关河梦了。” “大木头,不愧是你。” 方多病拍了拍笛飞声的肩膀,突然方多病脸上的笑凝滞了一下:“不对啊,老笛,这九鹿草虽然不像忘川花和青岩乌木是稀世灵药,但也绝非轻易可得之物,我怎么记得,去年西域来使刚进贡给我朝两株九鹿草。” 方多病说到此处眉头紧锁,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大木头,你这九鹿草,不会就是皇宫中的那两株吧?” “是又如何?”笛飞声微微挑眉:“那皇帝吃了我金鸳盟辛苦寻回来的忘川花,我不过取了他两株九鹿草,如此算来,还是我金鸳盟更吃亏些。” “这账是这么算的吗?”方多病瞪了一眼笛飞声:“那皇帝心眼如此之小,要是被发现了,恐怕此事轻易不能平。你如此轻易就拿到了这两株九鹿草,难道轩辕萧就没发现吗?” “此事是我金鸳盟所为,你怕什么?”笛飞声嗤笑一声眼神淡淡的:“再说了,本座施展横渡身法,要避开轩辕萧那个老贼自然不成问题。” “你…..”方多病气结的甩了甩衣袖:“罢了罢了,你这大木头行事莽撞,但不虞姑娘的心症等不得,一切等不虞姑娘服下九鹿草再说。” “方大少爷说的没错。”白不虞笑着出来打圆场:“关大哥已经取了药回房研究了,相信关大哥很快就能将药配制出来,你们都饿了吧,苏姐姐已经将晚膳做好了,大家都先过去用晚膳吧。” 方多病叹了口气,跟着白不虞走了。 李莲花和笛飞声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李莲花垂头思忖了片刻,压低声音道:“老笛,你此去京城,可有发现京城内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不寻常的事?”笛飞声神色微敛:“此话何意?” “没什么。”李莲花轻轻的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希望只是我多虑了吧。” “李莲花。”笛飞声脚步顿了一下:“这世上之事,只要你想管,便有管不完的事。我劝你还是少操这份闲心,你与本座东海一战一约还未履行,有这时间,不如好好练功,早日恢复功力与本座再战一次。” 李莲花微微侧头,眼中含笑道:“我说笛盟主,就算我功力恢复,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李相夷,这江湖总有新的传奇,你老揪着我不放做什么?” “哼,”笛飞声低哼一声,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我笛飞声说过,我此生只有一个对手,那就是你。这一战,你别想躲。” “好好好。”李莲花摊了摊手无奈道:“不躲便不躲,只是到时候日子要由我来挑,待我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这最好呢太阳大一些,不然掉入东海太冷了,你说呢?笛盟主。” 笛飞声嘴角微动,神色淡淡道:“随你。” 一进屋子,里面热闹非常,苏小慵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看着进来的李莲花和笛飞声道:“李大哥、笛大哥,辛苦了,快过来吃饭吧。” “大木头,”方多病将一碗白饭推到笛飞声面前:“喏,这是本少爷亲自为你盛的饭,奖励你为不虞姑娘带回来的药。方才小慵与我说了,你这药来的非常及时,也算是帮了大忙了。” 宁轩扬在一旁僵着张脸,犹豫了良久后才抬眼看着笛飞声道:“虽然你是为金鸳盟效力的,但这次白姑娘的事,还是多谢你了。” 笛飞声入座,懒得理这二人。 一顿饭吃完,笛飞声和李莲花时五鼠坐在医庐外的凉亭里,方多病从莲花楼里提了一坛子桃花酿来,这是笛飞声在桃窑镇官府库房带回放到莲花楼的。 桃花酿一开,整个凉亭都被一股子桃花酿特有的醇厚酒香所包围,时五鼠端起酒杯,细细嗅了一下,又放到嘴边轻抿了一口满意的眯起眼睛 “果然是好酒。”时五鼠道 “师父,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还是少饮两杯吧。”宁轩扬在屋内探出头,语气不放心的叮嘱道 “行了行了,知道了。”时五鼠朝宁轩扬摆了摆手,尔后压低声音对方多病道:“小后生,快替我满上酒杯。我这身子骨,这都馋了半个月的酒了,好不容易喝上这么好的酒,不多喝两杯可惜了。” 时五鼠说着看向李莲花,眉眼微皱:“你给我找的这徒弟,虽然为人处事都不错,人又孝顺忠厚,就是实在一根筋,有时候老头子我都犟不过他,还要被他管束。想我时五鼠逍遥了一辈子,临老了还要被小徒弟管束,这当真说出去都没人信。” “时老前辈。”李莲花轻轻举着酒杯与时五鼠碰了一下杯笑道:“这有时候吧,被人管束被人牵挂也未必是坏事,不是吗?” 说罢李莲花扫了一眼笛飞声和方多病。 “李小友,你说的不错。”时五鼠放声大笑了两声 方多病探头往天上看了看,乌云沉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看来今夜是无缘见到月亮了。 “这么好的酒,可惜没有月光作陪。”方多病语气颇有些可惜道 “没月光也无妨。”李莲花喝了一口桃花酿:“今夜有好酒有老友,已经足矣。” “你说的对。”方多病举杯道:“来,我们一起喝一杯,希望日后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 李莲花笑了笑,语气温和道:“长长久久。” “老头子我今夜能与李门主和笛盟主同饮,已然无憾。”时五鼠仰头喝下一杯酒,心头感慨万千,这江湖,果然肆意畅快。 “时老前辈……”李莲花还想说什么,但一声鹰隼的鸣叫却打断了李莲花的话。 方多病走出凉亭,朝着空中盘旋的鹰隼吹了一声脆哨,那鹰隼便俯身飞到方多病手上停落。 “这是我娘写的信。”方多病看着信上天机堂的标志嘴角微微扬起 等方多病打开信扫了一眼信上写的内容后,方多病嘴角的笑就僵硬在脸上了 “怎么了?方小宝?” 李莲花察觉到方多病的异样后,起身朝方多病走来。 第159章 信 “李莲花,”方多病面色凝重的将手里的信交到李莲花手上,李莲花大概扫了一眼信上所书的内容,面色也不太好看 “方小宝,看来我们要去一趟京城了。” “李莲花,我回去一趟就行了,你在此看着不虞姑娘。”方多病静默了一下,勉强扯出一丝笑来:“你放心吧,李莲花,我爹的病可能就是一个巧合,这京城那么多御医,我爹爹应当是无事的。” “方小宝,说什么呢,你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李莲花抬手点了一下方多病的额头,垂眸沉思:“我自然是希望方大人无事的,但若依何堂主信中所述,方大人此病来的颇为蹊跷,恐怕跟宗政明珠脱不了干系,你一个人回京,我实在不放心。” “再说不虞姑娘在关河梦这里,还有老笛带回来的九鹿草,应当是暂时无碍的。明日,我就陪你去一趟京城,看一下方大人的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李莲花,你随我回京实在太冒险了。”方多病欲言又止,心中顾虑重重,自从极乐塔一事后,皇帝对李莲花早已心怀芥蒂。 即使李莲花后来献上忘川花,但在皇帝心里,却始终有根刺。 李莲花若是随他赴京,怕是不妥。 “有趣,我才刚从京城回来,你们又要跑京城去了?”笛飞声将杯中酒饮尽,撩了长袍缓步走到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身侧扬眉道:“怎么了?你那个当官的爹出了何事?” 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一眼,李莲花将手中的信交给笛飞声,笛飞声接过信看了一眼,英挺的双眉微蹙:“奇怪,难不成是那一日?” “那一日?”方多病闻言急道:“阿飞,你知道什么?还不快说?” “五六日前,我入皇宫取药那一日,那皇帝弄了个名头搞了个什么宴席,”笛飞声语气平淡道:“我用横渡身法掠过宫墙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太监鬼鬼祟祟的往酒水里掺什么东西,我当时一心取药,自然不会管狗皇帝的闲事。” 笛飞声语气顿了顿,目光扫过方多病和李莲花,继续说道:“不过,若依照你娘信中所言,若那日方大人也去赴宴了,时间上倒是正好对上了。” 方多病听完,脸色更加难看,他不自觉的握紧双拳沉声道:“难道我爹的病,竟是被人故意下了毒?” 李莲花面色沉沉,他看了一眼方多病低声道:“若真如老笛所言,事情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有人胆敢在皇宫的宫宴上对当朝尚书下手,那恐怕方大人的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方小宝,备上两匹快马,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 方多病看了李莲花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道:“嗯。” “今日这酒,饮得不够尽兴。”笛飞声轻叹一声:“罢了,等本座与你们从京城回来,再补上今日这顿酒。” “大木头,你也要与我一起上京?”方多病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快步走到笛飞声身旁,抬手拍了拍笛飞声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想不到你这大木头还有几分人情味,之前是我错怪你了,本少爷在此跟你化干戈为玉帛,之前的事,本少爷就不与你计较了。” 笛飞声侧目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嫌弃,语气淡淡道:“啰嗦。” “好了。”李莲花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语气温和道:“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们这就进去与关侠医和苏姑娘说明情况,接下来,不虞姑娘就要拜托他二人替我们照料了。” “好。”方多病应了一声,转身大步朝医庐走去。 凉亭中,时五鼠听着这三人的对话,又默默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时五鼠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声喃喃道:“这江湖,终究是年轻人的江湖啊。” 可惜的是他在年轻的时候未曾有他们这般幸运,能遇到这般与自己意气相投的知己好友。 “你们要去京城?”苏小慵看了看关河梦,又转头望向李莲花,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李大哥,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急事了,怎么突然决定要去京城?” 李莲花容色平静,他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却透着几分郑重:“不瞒苏姑娘和关侠医,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急事,必须尽快赶去京城。” 苏小慵闻言,眼中担忧之色更甚,她忍不住追问道:“李大哥,你们遇到了什么事?需要我和关大哥帮忙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无妨,此事我与方小宝和老笛去一趟足矣,只是不虞姑娘这边,还需要二位多劳神了。” “白姑娘的病,我自会尽心。”关河梦闻言,目光在三人身上略一停留,语气淡淡道:“你们若无其他事,我先进去为白姑娘配药方子去了。” 李莲花笑着朝关河梦拱了拱手道:“一切有劳关侠医了。” “李莲花,你们此去京城,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白不虞托着腮问道 “不虞姑娘,此事怕是颇为复杂,我估摸着怕是要耗费些时日。”李莲花淡淡道:“不过我们会尽快赶回来,不虞姑娘,你暂且在关侠医这边,等我们回来。” 白不虞眨了眨眼,目光在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之间流转,随即乖巧地点了点头:“好,虽然本姑娘不知道你们要去做什么,不过你们自然有你们的道理,本姑娘在此处等你们回来就是。” “既如此,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方多病道 “嗯。”李莲花抬眼看向方多病,神情严肃:“方小宝,我们此去京城,还是尽量低调些,先暗中打探,切莫打草惊蛇。” 方多病点了点头看向李莲花道:“我明白。” “你们二人大可无须如此,”笛飞声站在一旁,神色淡然,语气平静:“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蹩脚货使的伎俩,区区京城,还困不住我们。” 此时天空传来一声惊雷,李莲花走到窗边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被白光撕裂成两半,瞬息之间磅礴的大雨就砸落下来 李莲花看着那大雨交织成一片雨幕,心情不觉间有些沉重起来 他隐隐觉得,事情,未必有他们想的如此简单。 第160章 萧齐玉 “方小宝,此处离京城已不足二十里,我们三人一同进京目标太大,暂且在此分开,晚上在方大人的尚书府邸汇合。” 李莲花勒停了马,这几日他们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耽搁,此刻三人脸上都有掩盖不住的疲惫之色 “嗯,好。”方多病点头应允,他正好趁此机会先赶回去,也好将那些在他们府邸外暗中窥伺的人先清理一番再说 目送方多病离去后,李莲花与笛飞声放缓了脚程,悠然前行。直至天色渐暗,二人才不紧不慢地进了城。 李莲花和笛飞声随意找了家酒楼,刚踏进酒楼,二人还未开口说话,掌柜的便满脸堆笑的亲自出来迎接二人上了二楼雅间。 李莲花微微蹙眉,他料到自己的行踪可能会被监视,只是没想到情报居然传递的如此迅速,令他有些意外。 雅间内,两杯碧螺春放在桌上,还冒着袅袅热气,一窗之隔街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外。 李莲花落座后,目光淡淡扫过四周,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间却已开始盘算。 笛飞声则依旧神色淡然,仿佛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看来,我们还未入京,便已被人盯上了。”李莲花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笛飞声淡淡道:“先看看这群不入流的人想做什么再说。”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两声轻叩。 李莲花抬眸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水蓝色对襟长衫的男子推门而入。 那男子面容清秀俊逸,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他一见李莲花,便立刻俯身行了个大礼,语气恭敬而谦和:“万合堂萧齐玉见过李楼主。” 李莲花神色不变,只微微颔首:“萧先生,你既已知晓我的身份,那不如有话直说吧。” “回李楼主,此乃我的信物。”萧齐玉从腰间掏出一块木牌,双手递到李莲花眼前,只见那木牌正面雕着“瑶池”二字,背面则刻着一朵精致的莲花。 李莲花看着此木牌心神一动,这木牌与他当初离开桃窑镇的时候,权明飞赠予自己的那块玉牌一模一样。 “你是权老板的人?”李莲花问道 萧齐玉垂眸道:“回李楼主,我是权老板安插在京城收取线报的万合堂堂主萧齐玉。齐玉惭愧,我们万合堂的线报网建立至今,才刚在京城站稳脚跟。方公子一出现,我们的人便收到了消息。于是齐玉便差人一直在附近打探李楼主的行踪,故而您一踏入京城,齐玉便赶紧出来相认。” “所以果然方小宝一入京,便早已有人在此等候多时了。”李莲花拿起桌上的碧螺春喝了一口 萧齐玉垂首道:“李楼主放心,除了我们的人,其他偷偷摸摸跟着你的人,齐玉都已将他们暗中解决了,目前京城内,除了我们万合堂的人,应当没人知道李楼主你在此。” 李莲花放下茶杯微微一笑,他倒是没想到,权明飞的行动力当真不弱,这才不到两个月,已经在京城建立起了如此运转完善、行动敏捷的情报网。 只不过权明飞隐姓埋名十数年,如今此举实在冒险。 李莲花道:“萧堂主,既然你能找到我,那我们此次上京的来意想必你定是知晓的。” “回楼主,方大人的病确实来的古怪。”萧齐玉微微躬身道:“事实上,那次宫宴之后,有不少赴宴的官员如同方大人一样,回去之后都感到身体不适,但起初并无大碍,只是不能上朝罢了。然而,就在前两天,这些官员的病症突然急转直下。今天晨间,一位户部侍郎更是猝死家中。” 萧齐玉顿了顿,继续道:“而据万合堂暗中查探,这些官员无一例外,皆是方大人阵营的。” “啊。”李莲花啊了一声,萧齐玉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李莲花,不知道他在啊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听李莲花自言自语的轻声道了句:“果然如此。” “李楼主。”萧齐玉道:“还有一事,齐玉要向楼主禀报。” 李莲花微微点头道:“萧堂主请说。” 萧齐玉略作迟疑,随即压低声音道:“在几天前,我们的情报网探查到了角念晴的踪迹,只是…….” 萧齐玉说到此处,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角念晴身侧有皇城司的人在暗中跟随,我们的人无法靠近,最终还是将人跟丢了。” “无妨,”李莲花淡淡道:“角念晴既然到了京城,那她定然会现身,只是萧堂主不知查探了没有,这方大人和其他官员的病是否有什么蹊跷?” 萧齐玉道:“李楼主指的是…..痋术?” 李莲花点了点头:“不错。” 萧齐玉沉吟道:“李楼主,实不相瞒,齐玉确实往这方面查探过,只是齐玉对痋术知之甚少,实在无法确定方大人与那些官员的病症是否与痋术有关,齐玉实在惭愧。” “不妨事。”李莲花朝萧齐玉笑了一下:“萧堂主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其他的,就由我和老笛亲自去查探一番便好。” “李楼主,”萧齐玉恭敬道:“权老板吩咐过,万合堂上下皆听凭楼主调遣,楼主有任何吩咐,尽管告知齐玉,我万合堂上下定不惜一切代价,为楼主效力。” “好。”李莲花朝萧齐玉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萧堂主,在下还真有一事需要劳驾萧堂主。” 萧齐玉闻言立刻垂首听命:“李楼主但请吩咐。” 李莲花见他如此认真,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犹豫开口道:“我和老笛连日奔波,有些饿了,不知萧堂主能否先为我们弄点吃食?” 萧齐玉愣了一下,旋即拱了拱手道:“李楼主稍等,齐玉这就去为楼主安排。” 说罢,萧齐玉退了出去,李莲花动手为自己添了一杯热茶,若有所思的盯着杯中茶叶发呆。 “你不信他?”笛飞声淡声道 “自然不是。”李莲花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只是皇城司的人一直跟着角念晴,我恐怕角念晴背后牵扯之人没那么简单。” 第161章 他应当会喜欢的吧 笛飞声轻哼了一声:“朝堂上这些弯弯绕绕太麻烦了。” 说罢笛飞声看了一眼李莲花,见李莲花又开始盯着那杯中那几片茶叶发呆,也不知有什么可看的。 忽而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李莲花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打开一侧窗角,目光向下扫去,只见整条街上不知何时涌入了不少官兵,而这些官兵正挨家挨户地搜查,阵仗颇大。 “李楼主。”萧齐玉推门而入,他微微皱眉,似乎欲言又止 李莲花转过身,朝萧齐玉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萧堂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禀楼主,楼下出了点问题,”萧齐玉道:“这条街上不知为何来了许多官兵,我让掌柜的打探了,这些官兵正借着捉拿逃犯的名义一家一家的搜这条街上的商户,我猜是我们万合堂的人将他们暗中跟踪楼主的人给解决了,他们找不到楼主,这才出此下策。” “不过请李楼主放心,此事我和掌柜的自有办法应对,楼主不必在意。” 李莲花挑了挑眉,这些官兵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萧堂主,”李莲花对萧齐玉道:“萧堂主不必费心,不知这酒楼内可有后门?若有,还请萧堂主带我和老笛从后门离开,他们要找的人是我,我们若不在,萧堂主便无需想办法应对官差。” 萧齐玉闻言,神色一急,慌忙解释道:“李楼主,齐玉并无此意。” “我知道。”李莲花笑了一下,语气从容道:“萧堂主,只是从目前来看,这是最好的办法。万合堂刚在京城站稳脚跟,若此时为了我们与朝廷的人起了冲突,怕是要浪费了权老板和萧堂主这几个月的苦心经营。” 萧齐玉沉默了一下,李莲花说的不无道理,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萧齐玉抬眼看了李莲花一眼,接着垂首朝李莲花行了个礼:“李楼主,请随我来。” 李莲花和笛飞声在萧齐玉和掌柜的的掩护下,下了楼穿过酒楼的后厨,推开一扇木门,踏入一条狭窄的小巷。 走出小巷,萧齐玉停下脚步,转身对李莲花道:“李楼主,这京城但凡是招牌上悬着三长三短三丝彩绸的商铺,皆是我万合堂名下的商铺,李楼主若有什么需要,只需找到里面的掌柜的拿出权老板的玉牌便能找我。” 萧齐玉郑重道:“李楼主,我们万合堂所有人都皆凭楼主调遣。” 李莲花朝萧齐玉拱了拱手道了句多谢,转身和笛飞声消失在夜色中。 待李莲花二人走远,萧齐玉脸上的恭敬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周掌柜。”萧齐玉回到酒楼面色沉沉的望着鱼贯而入的官兵低声道:“派个人去城外三十里外的地方给权老板传个信,主上这次上京,这才入京,他们就如此大动干戈,事情怕是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 周掌柜点了点头道:“是,小的明白。” 萧齐玉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酒楼门口。他的目光短暂地扫过街角停着的一辆马车,随即振了振衣袍,大步融入街流之中。 那辆马车内,一只白皙的手腕撩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瞧了瞧,见那些官兵在商铺里吵吵嚷嚷又摔又打的,微微蹙起柳眉 “宗政明珠,你这些手下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废物啊。”角念晴放下帘子托着腮望向角落里坐着的宗政明珠:“那些布控的眼线都让人清除了不说,现在连人在哪都不知道。要是靠你手下的这些废物,让我猜猜,你究竟何时能将李莲花和笛飞声找出来?” 她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但宗政明珠却觉得自己明显感觉到了角念晴不满 “角美人,我说让你待在府中就好,是你自己听说李莲花来了非要上了马车跟来的,怎么这会倒怪起我来了?”宗政明珠瞧着角念晴那张明艳的脸庞,还好他对美人,向来都是有耐心的。 “我说过了,这次搜查的目的,不是为了抓他二人,若靠这些废物就能抓住李莲花这老狐狸,你与我还筹谋那么久做什么?” “我只需把动静闹的越大,让皇帝知道这京城来了谁就行了。” 宗政明珠说到此处脸色一沉,目光闪过一丝阴鸷:“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在这京城之中,竟还有人敢护着他们的行踪,明目张胆的与我们作对。” “与你作对又如何?”角念晴轻轻勾了勾嘴角,她低头把玩着垂下来的发丝漫不经心道:“这京城还不到你丞相府能一手遮天时候,你先沉住气,等到你我的计划成功的那天,别说这京城,这大熙国都在你我掌控之中。” 宗政明珠闻言轻笑了一下,他抬眼瞧了瞧角念晴道,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角美人说的不错,只是这李莲花此人极为聪明,既然他已经到了京城,他的头等要事,自然是救方多病那个当尚书的爹,不知角美人对那个姓方的老匹夫可有对策?” “对策自然是有的。”角念晴依旧托着腮,她目光懒懒的扫过宗政明珠:“可惜的是业火痋在李莲花手上,光靠我的痋术对那老匹夫是没什么作用了,但本姑娘自然有别的方法。” 角念晴说到此处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李莲花见到自己为他精心准备的惊喜之后,脸上是何种表情了。 “司徒南,”角念晴来到车门前柔声道:“你帮我去查探一下,皇城司那帮人是否在附近?” “是,小姐。”司徒南穿着车夫的衣服利落的跳下马车,隐入人群之中。 片刻钟后,司徒南回到马车上,对着车门轻叩两声道:“角小姐,我查过了,这街上没有皇城司的人,倒是有两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正盯着我们这辆马车。” 角念晴轻笑一声:“去帮我引开他们。” “是。”司徒南应声道 “你要做什么?”宗政明珠不明所以的看向角念晴,眉头微皱 “你不会以为本姑娘跟你出来,真的是为了陪你在这里看官兵抓人的游戏吧?”角念晴娇声笑了一下,抬眼瞧了一下自己身上这身青荷色罗裙,唇角微扬,这可是她为了见李莲花细心挑选的。 他应当会喜欢吧。 “本姑娘自己布的局,自然要亲自去看一下。” 第162章 方则仕 “夫人,宫里面来人了。” 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神色慌张。 何晓惠转过身,面色有些憔悴,她瞧了一眼慌乱的小厮,皱着眉语气淡淡道:“慌什么?宫里来人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几日,皇帝几乎天天派人来府上,无非是些御医,何晓惠早已习惯了。她本就不擅长应付这些宫里的人,每次都是直接打发他们去老爷房里便是。 “回夫人,这次不一样。”那小厮喘着气,磕磕巴巴道:“这次来的是赵公公。” “什么赵公公王公公的,管他是谁,他要去瞧老爷去瞧便是。”何晓惠有些烦躁,语气也带着一丝不耐。 方则仕的病来的蹊跷,换了一波又一波的御医和大夫,却始终未见丝毫好转,她本来就心烦意乱,那皇帝还接二连三的差人来,她根本无心应对。 “夫人,”那小厮抬眼瞧了一眼何晓惠,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这赵公公不同旁人,这赵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公公。” “皇帝身边的?”何晓惠皱眉 “娘。”方多病隔着帘幕低声提醒道:“这皇帝都派身边的人来了,你若不亲自接待,怕是说不过去。” 何晓惠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对那小厮吩咐道:“罢了,你让人先备好茶点,我一会就过去见见那个什么赵公公。” “是,夫人。”小厮应声退下 等小厮退下后,何晓惠来到帘幕后头,目光微沉的看向方多病:“小宝,我去前头应付那个什么赵公公,你在此继续等李先生他们过来。” “娘,”方多病上前一步,拉住何晓惠,语气中有几分担忧:“这赵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你可得小心应对。” “行了行了,娘知道了。”何晓惠朝方多病摆了摆手,眼神柔和了些许:“你真当娘这些年的尚书夫人是白当的?这些弯弯绕绕娘心中有些数,不会出岔子的,你就别跟着操心了。倒是李先生他们,才是冒险前来,娘刚才叮嘱你的那些,你都记下了?” “嗯,”方多病点了点头,神色认真:“娘你放心,我都记下了。” “好。”何晓惠拉起方多病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柔和而坚定:“方小宝,你记住,有人想拿你爹来拿捏我们方家,拿捏李先生,此事我第一个不答应。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先护李先生周全,你明白了吗?” “娘,”方多病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你说的我明白。” “好。”何晓惠面色欣慰的看了一眼方多病,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门外走去。 方多病目送他娘离开后,转身走向屋内。 床上,他的老爹方则仕正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朝方多病招了招手:“小宝,你过来。” “做什么?”方多病走到床前,看着自家老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生病了就好好躺着,你不会又要跟我唠叨你那些私产吧?爹,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瞒着娘买的那些商铺地契你就自己留着吧。” 本来刚回来时,他还在担忧伤心呢,结果他爹将他娘支开,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方多病拉到床前,一脸郑重的将这些年瞒着他娘购置的铺面地契统统交到方多病手上,将这些交代完之后,他爹的气色也好了不少。 可就是方多病想问想知道的,他爹完全记不起来,想了半天,他爹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不是因为喝了宫宴上的酒而中毒的。 “生死有命,爹当官当了这些年,还娶了你娘,又白得了你那么大个儿子,也够了。” 方则仕眸光淡淡的,他语气平静,对自己的病似乎毫不在意。 他心里很清楚,能够在宫宴上下手,让那么多朝中大臣一起中毒,若是没有那一位的默许,怕是很难成事。 只是方则仕没弄明白,让方家成为弃子,这究竟是皇帝还是皇太后的意思。 “爹,你别胡思乱想了。”方多病坐到他爹的床前,看着他爹苍白的脸色,心间酸酸的,有些心疼道:“你的病会有办法的,你再休息一会。” 方则仕微微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方多病替他掖了掖被角,正欲起身,门外传来璃儿的声音:“少爷,您让夫人在城内请的大夫来了。” 方多病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璃儿,快请大夫进来。” “是。”璃儿应了一声,轻轻推开房门,对来人露出一丝微笑:“李大夫,请进,少爷已经等你很久了。” “有劳璃儿姑娘了。”李莲花笑了笑,和笛飞声一起迈进房内。 璃儿等二人进屋之后,四下瞧了瞧,又将房门关好,对着守门的人吩咐道:“李大夫治病不许人打扰,你们二人,去院子里守着就好。” “李莲花,阿飞,你们来了。”方多病起身迎向李莲花 “方小宝,方大人情况如何?” 方多病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带着李莲花和笛飞声来到里屋,李莲花见到方则仕拱了拱手谦逊道:“方大人。” 方则仕轻咳两下,微微颔了颔首,目光温和道:“李先生,你来了。” 李莲花走到方则仕身侧,撩开长袍俯身对方则仕道:“方大人,我先替你诊脉。” “好。”方则仕伸出手腕目光扫过方多病和笛飞声,最后落在李莲花身上:“李先生,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李莲花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方多病皱眉:“爹…..” “小宝。”李莲花回首瞧了一眼方多病:“刚好我也有话要问方大人,你和老笛先出去一下。” 方多病和笛飞声对视一眼,心中虽不太愿意,最终还是跟着老笛走出了房间。 “李先生,看来我家小宝很听李先生的话。”方则仕笑了一下,眼中很是欣慰:“看来比起我这个爹,这逆子更听先生的话。” 李莲花弯了弯嘴角垂眸道:“方大人说笑了。” 第163章 痋虫 方则仕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我这个儿子我知道,当初我与他娘不愿意他入百川院涉足江湖,他便离家出走独自闯荡,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这个性子活脱脱随了他的亲娘。” 说到此处,方则仕忍不住猛烈地咳嗽了两声,脸色愈发苍白。 李莲花见状,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他上前一步道:“方大人,您没事吧?” 方则仕笑了笑,朝李莲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这孩子死心眼的很,认定的事很难改变。如此,好也不好。”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继续说道:“李先生,当初我和晓惠不愿意小宝入江湖,一是因为他娘就是在江湖上认识了单孤刀,最后留下幼子早早离世。” “二是因为他早就与昭翎公主定了亲。既然注定要成为驸马,立于朝堂,自然不该与江湖中人有任何牵扯。只是如今,老夫也不知道,他与公主的亲事,对小宝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李莲花略略皱眉:“方大人的意思是,此次宫宴上那么多大臣中毒,大人是此事与皇上有关?” 方则仕目光淡淡,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其实老夫也不知道,此事幕后究竟是皇上还是皇太后,但若是皇上,那就说明,方家已成弃子,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方多病作为昭翎公主未来的驸马,处境就很尴尬了。”李莲花接过方则仕的话,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李先生说的不错。”方则仕点了点头,目光中有些许无奈,语气低沉而缓慢道::“所以老夫担心的是,若真有这一天,以小宝和晓惠的性子,这驸马不做便罢,只求不要得罪圣上就好。” 方则仕说到这里,停顿片刻,目光转向李莲花,眼中带着几分恳切:“我观察了,小宝和晓惠都对李先生所言甚是信服。此事只有托付给李先生,我才能放心。 “方大人,”李莲花苦笑了一下:“若此次当真是皇上的意思,那方大人此番中毒,怕是与我脱不了干系,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方大人。方大人的嘱托,李某怕是有心无力。” 方则仕正色道:“李先生此言差矣。朝堂两派纷争,我与丞相素来不和,朝中局势复杂,此事怎能怪到李先生身上?” “方大人,”李莲花微微一笑,他不知道方则仕知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他也不愿明说,只是道:“你既放不下夫人,又放不下小宝,与其将他们托付给我这样一个外人,为何不勉力一试,或许事情会有新的转机呢?” 方则仕闻言,嘴角漫起一丝苦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和疲惫:“老夫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皇上天天派御医来,若真想医治我,早已治好了,怎么会到现在,连我病从何来,中的什么毒都故意含糊不清?” 说到这里,方则仕抬头望着头顶的床幔,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他这是不想落人话柄。今日还派了赵公公前来,我想皇上八成是想派人来看看我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吧。” 李莲花有些哭笑不得,他深知朝堂内明争暗斗不少,但方大人如此想,却实在是想多了。 “方大人,要知道,有些病御医未必能治,我却能。”李莲花淡笑道 方则仕愣了一下,不懂李莲花的意思。 “方大人,方才我探你脉象有异,不像是寻常中毒的模样,倒像是中了痋术。”李莲花语气温和道:“寻常御医不懂如何解痋术,自然无法医治方大人你的病症。” 方则仕微微皱眉;“痋术?” “不错。”李莲花微微一笑继续温声道:“所以方大人大可不必多想,方大人你这病,并不是皇帝不愿意救你,只是他派来的御医都不懂如何救你罢了。” “李先生此言可当真?”方则仕激动之下又咳嗽起来 “自然当真。”李莲花笑了一下,语气笃定道:“方大人,你方才的重托我一介游医无法应下。但你身中的痋术,前段时间我机缘巧合下,正好得了一物能解。你说巧是不巧。” “李先生神医之名,老夫虽身在朝堂,却也是听过的。”方则仕面色凝重道:“若真如李神医所言,那还请李先生为我解了这痋术,老夫定要弄清楚此事的原委,若这其中当真是宗政那老匹夫一人所为,那我方则仕也绝不能就此如了他的愿。” 李莲花认同的点了点头道:“方大人所言甚是。” “只是方大人,你不会武功,我为你解这痋术的途中,也许会有些难熬,还要请方大人稍稍忍耐一下。” 方则仕望向李莲花颔了颔首,目光里都是破釜沉舟的坚定之色:“无妨,李先生开始吧。” “好。”李莲花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朝方则仕温声道:“方大人,请闭上眼睛。” 方则仕闻言顺从的闭上了眼睛,李莲花稍稍振了振衣袖,将藏在宽袖中的业火痋抖落了出来,放在手心。 这小痋虫从刚开始感应到方则仕体内的痋虫的时候就从休眠中苏醒了。 如今终于被李莲花唤了出来,只见它蜷缩成一团的身子抖了抖,拿小脑袋蹭了蹭李莲花的手指后,两个小翅膀拼命的扑闪着飞起来绕着李莲花飞了一圈,发出一声细小的鸣叫。 李莲花伸出一根手指让业火痋停在自己指尖,然后将手指递到方则仕的耳旁,业火痋立刻明白了李莲花的意思,胖乎乎的身子趴在李莲花手指上快速抖动起来,边抖动还便扑闪着翅膀,以此形成尖锐短促的鸣叫声。 很快方则仕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面上也难以抑制的露出痛苦之色,方则仕紧咬着牙关,但奈何体内那痛犹如万蚁噬咬一般灼痛入骨,根本忍受不住,最终方则仕还是忍不住出声哀嚎起来。 站在门外的方多病本就心里焦急坐立难安,此时听到他爹爹的痛呼,更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立刻推开门闯了进来。 “爹,你怎么样了?” 方多病一脸担忧之色来到方则仕的床前,笛飞声也紧随其后,等他二人进来之时,李莲花刚用扬州慢的内力替方则仕调完内息。 随着方则仕面色越来越狰狞,一只泛着莹莹绿光的小虫子从方则仕的耳朵中缓缓爬了出来。 那虫子脑袋小小的,腹部却大的近乎透明,那大大的肚中似乎飘散着一团莹莹的绿气,看起来十分诡异。 第164章 痋虫2 “这是什么东西?”方多病皱眉,手中的尔雅剑微微往前探了探,警惕地盯着那痋虫。 业火痋收了鸣叫腾空而起飞到那诡异的痋虫前转悠了一圈,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将此痋虫叼起迫不及待的拆吃入腹,而是颇为嫌弃的振起翅膀又再度飞回到李莲花手上。 李莲花瞧了一眼那痋虫 ,那痋虫笨拙的扇着翅膀腾空飞起,腹中的绿气随着它动作一颤一颤的,看得三人眉头紧蹙。 这东西连业火痋都不吃,想必没这么简单。 “方小宝,先找个东西将这虫子收起来……”李莲花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何晓惠的厉喝。 “这是何物?”说话间何晓惠已经先一步出手,一根梨花钉毫不犹豫的掷向那怪异的痋虫。 “娘,不要!” 方多病急忙出声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何晓惠的那根梨花针还没碰到那痋虫呢,那痋虫的近乎透明的腹部就因为急于仓皇逃窜而“嘭”的一小声,炸裂开来。 随着那一声轻响,那团莹莹的绿气迅速飘散开来。 “闭气!”笛飞声沉声喝道,几人立刻屏住呼吸,后退几步。 “爹!”方多病用袖子捂住口鼻心急如焚,想冲到方则仕身旁,却被方则仕一声叱喝:“别过来!” 方多病脚步顿了顿,眼睁睁看着团绿雾已被方则仕吸入不少,心中焦急万分,已然顾不得许多,提步正要冲上前去,却被何晓惠一把扣住了肩膀。 “小宝,别冲动!”何晓惠面色也不太好看,她按住方多病,从衣袖里掏出几块银锭子,朝着一旁的几扇窗户掷过去,窗户被撞开,那团绿雾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爹,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方多病冲上前去查看方则仕的情况,方则仕唇角微微有些发紫,气息有点微弱,他拍了拍方多病的手,刚想开口安慰,话还未出口,嘴角就涌出一口污血。 “爹!” “别叫了别叫啦,叫的我耳根子疼。”方则仕声音沙哑,透着几分虚弱,:“方小宝,晓惠,你们二人过来。” “则仕……”何晓惠一脸歉疚的走上前,脚步沉重,看着方则仕灰败的面色,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方才的鲁莽冲动。 方则仕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抬眼看向方多病和何晓惠,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可惜他恐怕护不住他们了:“方小宝,你已经长大了。你记住爹说的话,若我今日出了任何事情,你必须拦着你娘。你们二人不得去查关于此事的任何事情,在我丧期后需立刻返回天机堂,听明白了吗?” “爹,你别说了。”方多病咬着牙,泪水从他面颊滚落,他回首看向李莲花,无需方多病开口,李莲花已经心领神会快步上前抬手探查方则仕的脉象。 “方小宝,那痋虫的毒极为古怪,方大人的情况等不得,”李莲花面色凝重的沉声道:“若想解方大人此毒,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下痋术之人,毒是她下在痋虫之中的,她肯定有解药。” “角念晴!”方多病眼眶泛红,闻言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脸上的泪水,提着尔雅剑就要往外走。 “方小宝,你想去哪?”李莲花拧眉 “丞相府,”方多病脚步停顿了一下,目光决绝道:“若没有宗政明珠,角念晴绝无可能在宫宴上下痋。我现在就去丞相府,将角念晴找出来,逼她交出解药。” “简直胡闹!”方则仕又惊又急,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分:“无凭无据,你怎可夜闯丞相府!” “什么夜闯不夜闯的。”何晓惠眼眶通红,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瞪了方则仕一眼哽咽道:“别说丞相府,就算是皇宫,闯了又如何?现在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儿子,你尽管去拿解药,娘在这里看着你爹。你速去速回!” “夫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小心隔墙有耳。”方则仕听完何晓惠的话,急的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两眼一翻,免得这母子二人再给他什么惊吓。 “知道了,娘。”方多病提着剑往外走,李莲花和笛飞声对视一眼,李莲花对着方则仕拱了拱手道:“方大人,小宝行事我不太放心,我和老笛这就与他同去,何堂主,方大人这边就交托由你照顾了。” “嗯。”何晓惠点了点头对李莲花道:“多谢李先生,李先生这份情,我天机堂铭记于心。” “胡闹!简直胡闹!”方则仕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只恨自己只能文不能武,到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母子二人闯祸却无力阻止。 此事若让宗政老贼抓住了把柄,借此为难小宝和夫人,那他就算死了,都无法瞑目。 “方小宝。”李莲花追上方多病,这小朋友毛毛躁躁的,难不成还真打算提着一把剑直接冲去丞相府把剑架到人家脖子上让人交出角念晴吗? “李莲花,你若想劝我大可不必开口,我想过了,大不了我爹这尚书不当了,大不了我这驸马不做了,宗政家今日必须交出角念晴这个妖女来,否则我……”方多病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戛然而止,他瞳孔蓦然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大厅,此刻已经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如今这些人都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里。 这些人当中,有府上的护院,还有一向疼爱他的周管家,还有刚才还活蹦乱跳试图逗他开心的璃儿,现在都无一例外的,瞪大眼睛倒在血泊中。 “璃儿….璃儿!”方多病有些踉跄的俯下身子,抱起璃儿瘦小的身子,璃儿的身子尚还温热,连气息都仿佛是刚断的,方多病缓缓放下璃儿,伸手握住剑柄拔出尔雅剑怒吼道:“谁?是谁干的?!给本少爷滚出来!” “哟,生气了呀。”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带着几分戏谑,角念晴穿着一身清荷色罗裙从角落里缓缓走出来。 她脚下那双粉色的如意缎软底芙蓉鞋踩过被血迹浸染的地面,突然,她轻轻的皱起眉,咬着嫣然的红唇不满的喃喃了一声,语气似是很苦恼:“呀,我的裙子弄脏了呢?这可怎么办?这可是我挑了很久的裙子呢。” 第165章 角念晴 “你是谁?”方多病提着尔雅剑指着角念晴,他十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眼前这姑娘——若是见过,这样一张绝美的脸,他绝不可能忘记。 可这女子的姿态和声音,他又觉得分外熟悉。 “角姑娘?”李莲花淡淡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沉吟。 一个人的容貌能变,姿态举止和声音却是变不了的。 只是李莲花也觉得奇怪,这几月不见,一个人的容貌为何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简直判若两人。 “你认出我了?”角念晴嫣然一笑,半点不觉得惊讶,她抬手拢了拢垂下来的发髻,笑的温柔无害:“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认出我来,我如今这样,好看吗?” “很美。”李莲花点了点头,语气真诚 李莲花方才第一眼见到她时,确实觉得她应该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就连死去的江湖第一美人角丽谯在她面前怕都是要逊色两分,排到第二去。 尤其是角念晴今日穿着这身清荷色的衣裙,若不开口,当真是美的好像从最好的画师笔下走出来的美人一般,清丽脱俗,令人移不开眼。 怪不得那柳长明会说角念晴是仙女。 可是仙女是不会杀人的,更不会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摆出如此纯洁无辜的模样。 “角念晴,你这疯女人,今日我定要杀了你!”方多病手中寒光一闪,剑尖就直指角念晴心口刺去。 “哎呀呀,方大少爷,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角念晴轻笑一声,声音娇柔似水,面对方多病刺过来的剑锋,角念晴既不躲也不避,只是漫不经心低语道:“我不过是清理了些碍事的人罢了,又没动你的尚书爹爹,你如此生气做什么?难道…..你不想救你那个尚书爹了?” 角念晴神色悠然,仿佛方多病要取的并不是她的性命一般。 方多病手中剑势微微一滞,剑尖在距离角念晴心口一寸处停了下来。 “角念晴,今日你决计逃不出这里,若你不想立刻死在我剑下,就快将我爹的解药交出来。” “好大的口气啊,方大少爷?”角念晴抿着红唇,笑的越发嫣然:“我会出现在这里,主动权掌握在谁手里,你不会不知吧?” “少废话。”笛飞声可没有耐心在这里听这女人讲那么多废话,他抽出背上的大刀,刀锋直指角念晴,脸色淡漠的冷冷道:“本座没什么耐心,就给你一句话的时间,你若不交出解药,本座就将你劈了自己去寻解药。” 角念晴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笛飞声的性子她探听的很清楚,此人绝非善类亦不好相与,怕是真不会给她第二次开口的机会。 角念晴秀眉微蹙,面色沉沉的看向方多病开口道:“你爹的噬心痋一旦种下,活命便只剩一炷香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半炷香的功夫了,救不救你爹,你自己看着办。” “啰嗦!”笛飞声面色如霜,冷峻至极:“本座说过,只给你一句话的时间。” 笛飞声猛然发力,大刀一挥,一道凛冽的刀气朝着角念晴迅猛袭去。 “大木头!” “老笛!” 李莲花和方多病同时出声,李莲花足尖轻点地面,快速向前掠去,同时右手快速出剑,青寒剑的剑气与笛飞声的刀罡猛烈碰撞在一起,李莲花稍稍被震的后退了一步。 笛飞声双目一凛,冷声道:“为何阻我?” “老笛,救方大人要紧。” 李莲花稳住身形,平复了一下内息。 笛飞声方才那一刀,就是奔着要角念晴的命去的,若不是他出手拦下这一刀,角念晴恐怕现在已经成为了笛飞声的刀下亡魂了。 笛飞声冷哼一声,目光森然的看向角念晴,角念晴呼吸有些许不稳,不可否认的,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真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魔头的刀下。 她眼神微微眯起,看向笛飞声的眸光中乍然掠过一抹杀机。 笛飞声,这笔账,她记下了。 李莲花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角念晴,语气沉稳:“角姑娘,说吧,你要如何才能交出方大人的解药?” 角念晴轻抬眼眸看向李莲花,似乎刚才被笛飞声搅乱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她明眸流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李莲花,唇角勾起一抹娇俏的笑意。 角念晴轻轻抬起手,指尖朝李莲花勾了勾,声音柔媚中带着几分俏皮:“李先生想知道?那……过来,晴儿告诉你该怎么做,好不好?” 李莲花面色从容,缓步上前,走到角念晴身侧,他微微垂眸目光淡然的看向角念晴道:“还请角姑娘告知。” 角念晴捂嘴轻笑起来,她笑意盈盈的伸手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珠钗,轻轻递到李莲花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娇嗔道:“这支珠钗,是你送我的,不如….你先亲手为我戴上,可好?” 李莲花的目光落在角念晴手上的珠钗上,神情微微一滞。 思绪瞬间被拉回到玉林镇,那个叫阿允的小男孩,曾缠着他一定要买这支红色的珊瑚珠钗送给他阿姐。 可如今,这支珠钗竟出现在角念晴手中。 李莲花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恢复如常,脸上看不出喜怒。 “很美的珠钗。”李莲花伸手从角念晴手中接过珠钗,指尖轻轻抚过珠钗上的珊瑚,语气淡然,仿佛随口一问:“角姑娘,那个为你买珠钗的小男孩,你将他如何了?” “那个脏兮兮的男孩子啊?”角念晴抬眸看向李莲花,像是认真思索了一下,随后语气轻快道:“我将他娘杀了。至于那个小孩嘛……”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临走时让司徒南放了把火,应该也死了吧。” 说完角念晴抿了抿唇,眼神清澈无辜的朝李莲花眨了眨眼:“李先生,你不会生晴儿的气吧?” 第166章 交出业火痋 李莲花握着珠钗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抬手将珠钗替角念晴戴上,随后,李莲花理了理衣袖,神色淡淡地说道:“角姑娘,还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吧。” “你生气了?”角念晴微微抬眸,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李莲花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没有。” “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 角念晴轻笑一声,伸手抚上李莲花的面颊嘴角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她声音柔柔的开口道:“你想救那个姓方的,我总是不能让你失望的。但那姓方的老匹夫挺碍事的,我只能保证他暂时不死,却不能让你救了他。” 李莲花皱眉:“角姑娘这是何意?” 角念晴收回手,声音依旧是柔柔的:“桃窑镇之后,我被迫出逃,我的人也被你们杀了大半,孵化多年的业火痋也丢了。那段时间,我可真是狼狈啊,多年的心血差点付之一炬。” 角念晴目光落在李莲花脸上,事到如今,她还是舍不得怪他。 “不过,我还未至绝路。”角念晴说到此处唇角微扬,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途经青石镇时,偶然间竟然被我打探到,在青石镇的安家村,竟然有人在那里偷偷用南胤秘法培育尸蕈。一瞬间,我就知道,此人就是我要找的人。” 李莲花面色有几分了然:“于是,你就找上了宗政明珠?” “不错。”角念晴笑着点了点头,手指点了点红唇轻声嘟哝着:“他比你可识趣多了,本姑娘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如此听话的狗,我也不好因你而逆了他的意,要知道再听话的狗,也是会咬人的。” “说那么多做什么,你这妖女,快将我爹的解药交出来!”眼看着角念晴所说的一炷香的时间没剩多少了,方多病哪有心情在这里听角念晴说这些。 “看来方大少爷很急啊。”角念晴浅笑一声,眸光流转,落在李莲花身上娇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们绕圈子了。交出业火痋,我可保方大人暂时不死,可好?” 方多病怒道:“角念晴,你打的什么主意,想让李莲花交出业火痋,绝无可能!” “哦?”角念晴略略侧头,朝方多病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语气轻飘飘道:“你不想要你爹爹的命了?” “好。”李莲花淡淡道:“业火痋给你,方大人的解药给我。” 此话一出,方多病和角念晴皆是一怔,角念晴微微抿唇,她没想到李莲花答应的竟然如此爽快,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角念晴朝李莲花伸出一只手:“你当真肯将业火痋给我?” 李莲花神色淡然的从衣袖中唤出业火痋,放在手心,业火痋在他掌中微微颤动,似乎有些不情愿。 业火痋被李莲花放到角念晴手心的时候还试图想往回飞,角念晴手指微勾,指甲中迅速弹出一丝紫色的粉末。 业火痋接触到粉末后,立刻安静下来,蛰伏在角念晴手心不再动弹。 “多谢李先生了。”角念晴的嘴角扬起一个娇媚的笑,她将业火痋收好。随后从腰间掏出两颗丹药丢给方多病漫不经心道:“这是这几日的解药,噬心痋的毒解药难炼,就这两颗解药,还是费了本姑娘好大的力气才炼制出来的。” “哦,对了。”角念晴似是想起什么,朝着上面勾了勾手指,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从屋顶上方掉下来一个身穿蓝衣头戴乌冠之人,那人手里还握着一柄佛尘,自高处摔下后口鼻流血竟一声不发,显然是提前被人点了哑穴。 角念晴心情似乎很是愉快,她语调柔柔的,笑的愈发明艳动人:“方大少爷,这是我送你们的礼物,本来应当是直接杀了的,但我觉得,那样就不好玩了。” 角念晴说完朝李莲花摆了摆手,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舍与眷恋:“好了,本姑娘也该回去了,不然皇城司那群废物又要缠上本姑娘了。” 说罢角念晴足尖一点,清荷色的身影悄然消失在暗夜之中。 李莲花见角念晴离去,几步走上前查看方才自屋顶摔落下来的蓝衣乌冠之人。 此人的衣着很明显是来自宫里的,李莲花与方多病对视一眼,心中一凛。 方才从宫中而来的,自然只有那皇帝身侧的赵公公。 二人将那气若游丝的赵公公扶了起来,只见那赵公公胸口插着一把极小的匕首,自高处落下后,刀刃几乎完全没入体内,只余刀柄在外。 方多病定睛一瞧,脸色微变,那匕首刀柄处一条精美的螭龙蜿蜒而上,那螭龙的眼睛是用两颗极美的红宝石点缀。这匕首竟然是她娘前些日子才收回天机堂的螭龙匕。 这螭龙匕来历不小,因此她娘得了此物几乎江湖皆知,可是这螭龙匕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赵公公的胸口。 “方小宝,他们这是要将赵公公的死诬陷给方大人。”李莲花神色凝重的沉声道 方多病何尝不知道他们的用意,此刻,那些抓他们的人怕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可眼下方多病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他伸手解了赵公公身上的穴道,只盼着赵公公千万不要就这么咽了气。 “李莲花,你替我看着赵公公,我将解药送去给我爹爹。” “方少爷,你还想去哪?”一道清朗的声音骤然从门口传来,三人循声望去,一身红衣的杨昀春带着两个人出现在方府门口。 “杨昀春?”方多病抬眼望了一眼杨昀春,没想到皇城司的人来的竟然这样快。 杨昀春的目光扫过李莲花,眼神有一丝诧异,不过他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上前两步查看了一下赵公公的伤,又看了看方府大厅的惨状,眉头紧蹙:“我在巡逻时收到密信,说方尚书杀了赵公公,方家有谋反之意,我这才匆匆赶来。” 杨昀春看了一眼李莲花和方多病冷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昀春。”方多病皱眉沉声道:“是角念晴干的。这妖女在给我爹下了毒之后又屠杀了我方家那么多人,最后还想将杀害赵公公的罪名嫁祸到我爹头上。” 第167章 皇城司 “方多病,这密信知晓的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如今方家的命案和赵公公的事,我身为皇城司,必须秉公执法按规矩办事。”杨昀春看了身后两人一眼,一切意思尽在不言中。 方多病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杨昀春轻叹了口气,俯身扶起仅剩一口气的赵公公神色凝重道:“赵公公,你怎么样?我是皇城司的杨昀春,你可知道杀害你的凶手是何人?” 赵公公气息微弱,眼皮微微颤动,半晌才幽幽睁开眼,他浑浊的目光先是从杨昀春脸上扫过,又看向李莲花,最后定格在方多病身上。 方才那人的话仍在他耳边回荡,赵公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但最终,他还是用尽全身力气,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方多病,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他….” 许是太过于激动,赵公公在吐出两个字后脸色蓦然变得惨白,举起的手也无力的垂下,最后他身子一软,没了气息,竟是死了。 方多病愣了一下,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杨昀春眉头紧锁,静默了一会后缓缓站起身目光复杂的看向方多病:“方少爷,看来你要随我们走一趟了。” 方多病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昀春,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莲花站在一旁,面色沉的厉害。从一开始,对方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只等他们踏入。 而赵公公濒死前的指证,自然也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杨大人,”李莲花定了定心神,朝杨昀春拱了拱手道:“赵公公的死因很是蹊跷,他的指控未必可信。” 杨昀春瞥了李莲花一眼,缓缓道:“方少爷的为人,我自然相信。只是赵公公已死,此事关系重大,如今我必须先将方少爷带回皇城司调查,再作打算。” “罢了,”方多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间的情绪站起身子看了李莲花一眼,将手中角念晴给的药丸交给李莲花沉声道:“事到如今,就算我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李小花,我先与他们回皇城司,此事与你和老笛无关,你们先走,不必卷入其中。我爹的病,就拜托你们了。” 李莲花将药丸拢入掌心,微微皱起眉看向杨昀春,杨昀春背对着他带过来的两个手下,走到李莲花身侧压低声道:“如今趁着皇城司其他人还未赶到,李先生还是赶快带着笛盟主离开吧。方少爷在皇城司有我照拂,还有公主这一层关系,定不会受委屈的。只是日后若想给方少爷洗脱嫌疑,还需要靠李先生。” 李莲花抬眸望向方多病,神色复杂,却并未再说什么。最终李莲花走到笛飞声身侧朝他颔了颔首道:“老笛,我们走。” 笛飞声神色阴沉,目光沉沉的扫过杨昀春和方多病,未发一言,转身与李莲花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杨大人……”跟随杨昀春而来的二人见李莲花和笛飞声就这么走了,本想追上去。但杨昀春没发话,他二人也不敢擅作主张 “不必管他二人。”杨昀春语气淡淡道:“你二人随我即刻把方公子请回皇城司内狱。” “可是。”那二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犹豫 “方才那二人是公主请来暗中保护方公子的,。”杨昀春目光一冷,语气凌厉道:“此事你们二人烂在肚子里即可,若泄露半句,因此丢了性命,可怪不得我。” 那二人听杨昀春如此说,脸色骤变,不敢再有任何迟疑,立刻低声道:“是,属下明白。” “方公子,得罪了。” 杨昀春朝方多病微微颔首,转身示意那二人将方多病带走。方多病神色从容,任由那两人上前,将他的双手缚住。他抬眼看向杨昀春,杨昀春也正好抬眼看着方多病。 方多病旋即露出一丝苦笑语气轻快道:“杨昀春,本少爷也没想到,有一日竟要去你皇城司的内狱走上一遭。” 杨昀春脸上也同样露出个苦涩的笑来:“方少爷,暂时只能委屈你了。待事情查明,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有劳杨大人了。”方多病点了点头,眼神疲惫的回首望了望方家内宅的方向,他爹爹此刻应当是已经服下解药了。 只要爹爹无事,那他受这些苦也是无碍的。 方多病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镣铐,眼神微微有些茫然。入京前他就隐约知道此行可能不太简单,却没料到这才入京第一日,这些人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对他和方家动手了。 角念晴、宗政明珠,这二人如此费尽心力,究竟有何目的?这背后到底藏着多大的谋划? 方多病皱眉,被人算计却无力反击的感觉让他心中憋闷不已。 方多病敛眉沉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一日他几乎陷入完全的被动,却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他进了内狱,应当好好静下心来理清思路。看看如何才能配合李莲花,来个里应外合,唯有这样,才能想办法将那些人打个措手不及。 方家内宅内————————— 李莲花将药小心翼翼的为方则仕服下,随后,他运起扬州慢的内力,缓缓注入方则仕体内,助其解药的药力快速在其周身发散开来 。 片刻后,方则仕的灰败的脸色有了一丝血色,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却未看到方多病身影。 “小宝呢?”方则仕强撑起身子,低低咳嗽了两声,目光担忧的望向李莲花:“李先生,小宝怎么没跟着你们一起回来?” “方大人。”李莲花神色温和的开口,语气稍稍顿了顿:“方小宝呢,被皇城司的人带走了,暂时应当是无碍的。只是这目前的情况略微有些复杂,你一定要听我仔细讲完,否则一会皇城司的人来了,方大人和何堂主怕是无法应对。” “小宝被皇城司的人带走了?”方则仕闻言有些震惊,他抬眸看向一旁的何晓惠,何晓惠面色沉的厉害。若是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得知方多病被皇城司带走的第一时间,怕是早已提着剑冲去皇城司跟他们要人了。 只是这次有李莲花在,何晓惠暂且耐下性子,她想先听一下李莲花的意思。 第168章 螭龙匕 “宗政那老匹夫简直欺人太甚!”方则仕听完李莲花的话,刚恢复一点的身子立刻因怒火攻心而剧烈咳嗽起来。 “不行,替我更衣,我现在就去面见圣上。我要去亲自与圣上言明宗政老贼让角念晴这个妖女用痋术谋害方家诬陷我儿,请圣上替我方家做主!” “方大人。”李莲花缓声道:“此时赵公公死在方家的消息大概刚传入皇上耳中,皇上必定因此震怒。若方大人此时直接面见圣上,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怕不仅没办法告倒丞相,反而会让皇上对方家的误会更深。到时候若被丞相借机反咬一口,说您故意构陷朝中重臣,事情只怕会更加麻烦。” 方则仕闻言脸色又白了一分,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最后深吸了一口气。 纵使他再不愿意承认,他也知道李莲花所言不无道理,他此时面圣,若再让宗政老贼抓住错处借题发挥。 那小宝就真的危险了。 方则仕长叹一声,脸上尽是颓然之色,他眸光疲惫的看向李莲花沉声道:“那依李先生来看,我们如今该如何做?” “如今方大人与何堂主需沉心静气。一会皇城司的人来了,方大人和何堂主照常应对就行。”李莲花敛眉道 “从那封密信开始到方家的命案再到赵公公的死,他们的计划十分周密,早有预谋。方大人此时要做的,是最大程度的打消皇上对方家的疑虑。所以眼下什么都无需做,先看看皇上对方小宝的态度,再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 “李先生说的不错。”方则仕闻言,缓缓点头,眼中却依旧难掩担忧之色:“李先生,小宝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目光柔和道:“方大人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方小宝出事。” “嗯。”方则仕心中稍稍放心下几分:“一切都听李先生的。” “李先生,你刚才说杀死赵公公的凶器是螭龙匕?”何晓惠站在一旁皱眉问道 “不错。”李莲花朝何晓惠点了点头道:“何堂主,我方才就想问,这天机堂的螭龙匕为何会出现在京城?又为何会成了杀死赵公公的凶器?” “这螭龙匕因是大侠‘飞龙沉水’梁知沉的螭龙断剑所铸,在江湖颇有些名气,所以前些日子我机缘巧合下得到此物后就一直将其收藏在我天机堂的宝库之中,从未再拿出来过。”何晓惠神色凝重道 “而天机堂宝库的机关钥匙有三道,唯有我和我小妹何晓凤才能解。寻常人就算拿到钥匙,也断断无法破解其中的机关。所以,我实在想不明白螭龙匕何以会出现在京城,还成了杀死赵公公的凶器。” “天机堂的机关天下第一,何堂主的宝库机关自然更加复杂精巧。”李莲花皱眉沉思片刻后道:“何堂主,现下我细细想来,我与方小宝当时只瞧见了那把匕首的刀柄,因为螭龙匕的刀柄特征极为明显,所以我二人只见了刀柄便认定了那把匕首就是大名鼎鼎的螭龙匕。” “我和方小宝会如此认为,其他人自然也会这么认为。因为这江湖中人人皆知螭龙匕由天机堂何堂主所有。若有人故意仿制螭龙匕,大家先入为主,自然也不会怀疑在此杀死赵公公的螭龙匕是假的。” 李莲花道:“但其实螭龙匕最难仿制的不是刀柄而是由‘飞龙沉水’梁知沉亲手打造的刀身。十余年前,我曾有机会亲眼见过螭龙匕,我知道在螭龙匕的刀身上,有梁知沉用内力写下的一串小字,这行小字肉眼瞧不见,唯有火烤才能令其显现。” “江湖中知晓此事者寥寥无几,而此事,我想连仿制此螭龙匕之人应当也不知。” 何晓惠闻言有点诧异的看向李莲花,因为李莲花所说之事,别说仿制螭龙匕的人不知,连她这个拥有螭龙匕的人也是听李莲花说了才知道。 笛飞声闻言不屑的冷嗤一声,他搞不明白这些什么大侠剑客,怎么尽喜欢用内力做这些花里胡哨、无聊至极的事情。 何晓惠开口道:“依李先生的意思,我们只需找皇城司的人验一验杀死赵公公的把柄螭龙匕,是不是就能证明是有人故意用假螭龙匕陷害我方家,还小宝一个清白?” 李莲花轻轻摇头,神色间带着一丝无奈道:“何堂主,眼下有赵公公死前亲手指认,不管这螭龙匕究竟是真是假,怕都不足以替方小宝洗脱嫌疑。” 何晓惠闻言,眼中刚燃起的希望又覆灭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解的喃喃道:“我想不通,这赵公公与我方家无冤无仇,何以要在死前要如此陷害我家小宝。” “何堂主,”李莲花垂眸淡淡道:“这世上之人,只要有弱点,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我想赵公公死前必是被人抓住了他的软肋,以致于他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在皇城司面前诬陷小宝。” 李莲花顿了顿,目光扫过方则仕和何晓惠继续道:“而赵公公的软肋为何事,接下来还要请方大人和何堂主派人去将此事暗中调查清楚。此事若能查明,或许就能厘清缘由,加上螭龙匕的事,呈明皇上,还小宝一个清白。” 方则仕坐起身子,捂着胸口低咳了两声:“李先生放心,我和晓惠一定派人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 “好。”李莲花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看向笛飞声:“老笛,皇城司的人就快到了,我们在此不合适,你与我先走。” 笛飞声只淡淡的瞧了李莲花一眼,不发一言,转身便往门外走。 李莲花朝方则仕和何晓惠拱了拱手正色道:“方大人,何堂主,我与老笛先走了,若有消息,我会设法与你们联系。” 何晓惠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李先生,万事小心。” 李莲花微微一笑,朝何晓惠和方则仕颔了颔首,转身与笛飞声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第169章 地牢 方多病蹲在大牢之中,方大公子这间牢房,比起其他被关进皇城司的囚犯来说,应当是待遇极好的了。 有一张木床,虽然破旧了些。 有一床褥子,虽然脏臭了些。 最重要的是,方多病这间牢房比起其他不见天日的牢房来说,上头还有一扇牢窗。整个皇城司地牢唯一能看见天的地方,就是方多病身处的这间牢房。 这待遇对其他犯了错被抓进皇城司的囚犯来说,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但方多病顶着天机堂少主、当朝尚书之子、最最重要的是未来驸马的头衔,旁人自然是不能比的。 这牢房内还有干草若干,方多病昨夜就睡在这堆干草堆之中。那床又湿又臭被褥不知睡过了多少人,讲究如方少爷,自然是不愿意裹着那床腐臭的褥子睡觉的。 “放饭了。”随着狱卒的一声吆喝,地牢中所有囚犯都拿着碗来到牢房口等着狱卒一个个为他们放饭。 等那放饭的狱卒来到方多病牢房口,方多病正坐在干草堆上闭目练功。 “十七牢,把碗拿过来,放饭了。”狱卒手里的铁勺用力的敲打着铁质的牢房,发出刺耳的噪音 方多病只抬眼望了那狱卒一眼,懒得理会,闭眼继续练他的功。 那放饭的狱卒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能被关进这间牢房的人,不是达官就是贵人。总之身份不凡,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喂,十七牢的。” 那狱卒又拿着铁勺轻轻敲了两下,他瞧了瞧四周,眼见四下无人,动作麻溜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包裹着的两个馒头还有一个牛皮水壶来放到牢房门口。 等做完这一切,那狱卒才慢悠悠的重新扯着嗓子,边吆喝着边继续给其他囚犯打粥。 等那狱卒走远后,方多病才睁开眼,他瞧了一眼地上放着的馒头和水,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 算了,还不知道要在这鬼地方呆多久,总不能一直饿着不吃东西吧。 方多病揉着肚子走到牢门口,刚伸手拿起地上的白面馒头和水壶,就看见对面地牢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舔着嘴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馒头。 “你想吃?”方多病举了举手中的馒头问道 “嗯嗯。”那小太监咽了咽口水看着方多病手里的馒头飞快的点了点头,他手里那碗薄粥稀薄的都能看见碗底的糙米了,他已经好久没见到过如此香甜的馒头了。 “给你。”方多病拿起手中的白面馒头,丢了一个给对面的小太监。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身子瘦弱的迎风就倒。也不知道是因为犯了何事被关进这皇城司地牢中的。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小太监伸出手抓起地上的白面馒头迫不及待的掰了一半塞进嘴里。 等他狼吞虎咽的吃完那一半,他将剩下的一半馒头拿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随后小心翼翼地塞进衣服里藏好。 “你为何不吃了?”方多病咬着手中的馒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一半是留给我师傅的。”那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回味着方才唇齿间的面香,他有些后悔刚才吃的那么急,都没好好品尝那白面馒头的香味。 可是他实在太饿了,自从被关进这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饱过了。 小太监想到此处不禁觉得鼻子酸酸的,他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在贵人面前哭出声来。 “留给你师傅?那你师傅呢?”方多病瞧了一眼那小太监的牢房,那牢房地面有些血迹,而牢房里除了小太监却并无第二个人。 “我师傅被他们带走问话了。”小太监说到此处,终究没忍住抽抽嗒嗒的哭起来。 原先那些人,是想连他都一起带走审话的,是师傅拼命磕头拼命求饶,说他只是灶房烧火的,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人才将他放过。 如今师傅已经被他们带走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师傅现在是死是活,怎么样了。 方多病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惹了这孩子伤心了,怎么突然之间就哭成这样。 “你别哭呀,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与我说说,等本少爷出去了,再替你做主便是了。” “真的?”小太监抹了抹眼泪看向方多病,他入宫虽然只有四五年,但他已经懂得分辨,什么样的人是贵人。 像眼前这人这般衣着华贵、气质卓然的,身份定然也不凡。左右他和师傅被抓进这地牢里靠他们自己也是出不去了。 眼前这位贵人说愿意替他们做主,无论真假,他都愿意试一试。 “这位贵人,小人名叫小安子,我的师傅是御膳房的公公游大海。”小安子边说,边朝着方多病的方向恭恭敬敬地伏地跪好。 他声调微微有些颤抖,因为师傅曾经与他说过,让他把这些事情永远烂在肚子里,无论如何都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半分。 但现在他的师傅生死未明,小安子觉得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为了师傅,他必须赌上一赌。 “十余日前,皇上在宫中设宴群臣,我的师傅那日下午,曾被淑贵妃私下秘密召见。这本来没什稀奇,可自师傅从淑贵妃处回来之后,便一直魂不守舍,在御膳房里打理事物频频出错。”小安子说着四下环顾了一下,见周围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慌慌张张的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 “起初,我只以为师傅是因为晚上宴席的事,心里紧张这才出的错,哪知到了晚上,我与师傅带着人去传菜,却被我撞见师傅支开我们所有人,转身偷偷在菜和酒水里下了药……” 方多病忍不住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淑贵妃指使你师傅在皇上的宫宴中下毒?” “贵人误会了,小安子绝没有这个意思。”小安子闻言赶忙把头磕‘咚咚’作响,带着哭腔道:“只是我师傅平日里向来好脾气,素来都是与人为善,小安子实在想不明白,师傅为何突然之间做出这种事,想要下药谋害方大人和其他大臣。” 第170章 昭翎公主 方多病听完小安子的话,深深的抬眸瞧了小安子一眼,不发一言,又自顾自的回到那堆干草堆里练功去了。 小安子跪伏在地上眉心微蹙,目光怯怯的望向方多病,想不通为何贵人听完他的话后突然之间不再理他了。 方才贵人分明说会为他做主的呀。 “贵人…..贵人….”小安子透过铁栅栏轻声呼唤方多病:“方贵人……” 方多病神色复杂的看了小安子一眼,小安子正欲再说什么,地牢那头传来一丝躁动,有人往这个方向走来。 小安子不敢再说话,赶忙慌慌张张的退到牢房的角落里蜷膝缩着。 杨昀春身姿挺拔,一身红衣,带着一群人来到方多病的牢房前稳稳站定,他朝一旁的狱卒颔了颔首沉声道:“打开。” “是,杨大人。”那狱卒头都不敢抬,根本不敢看杨昀春,二话不说就打开方多病的牢房。 “你们所有人都下去。”杨昀春朝跟着他的那几个人挥了挥手,紧接着,又抬手指向其中一个身着黑袍之人道:“你留下,守在门口。” “是。”跟着杨昀春来的那几人没有丝毫犹豫的就退了下去,等人都走了,一直身穿黑袍垂着头的那人才解开头上遮掩的黑袍,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来。 “公主……”方多病刚喊出口就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皱眉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能来地牢这种地方?”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昭翎公主瞪了方多病一眼,目光在方多病身上扫了一眼,见他暂且无恙,心中稍稍舒了一口气。 还好,杨昀春没有骗她,方多病在此还没有受审问。 还好她昨日接到消息后立刻去了父皇那边,父皇虽然震怒,但念在方则仕多年为朝廷效力,最终还是同意先不让皇城司对方多病用刑。 “方多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公主走到方多病身侧,四下瞧了一圈才轻声问道:“皇城司的人说你杀了赵公公,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还不惜杀了家中的奴婢和护卫。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陷害你的人是谁,不知如何才能帮到你,方多病,你快与我说说,现在本公主能为你做些什么?” “公主,”方多病抬眸看着昭翎公主道:“你我相识不久,你为何如此相信我没有杀了赵公公?” 昭翎公主闻言愣了一下,微微蹙眉道:“方多病,我自然是信你的。你向来爱江湖不爱朝堂,就连我父王想让你当驸马你都推三阻四的,若告诉我你因想谋反而杀了赵公公,本公主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杨昀春站在一旁,神色有些严肃,他走过来低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公主,我们时间不多,还是尽量与方少爷长话短说。” “方多病,”杨昀春道:“赵公公之死皇上龙颜大怒,虽下令彻查,但对方有备而来,行事周全。我昨夜连夜查看了方家上下和赵公公的尸首,都没发现有任何疑点。而且刺在赵公公胸口的那把匕首还是你母亲天机堂堂主何晓惠所有的螭龙匕。此事若找不到破绽,你身上的嫌疑怕是无法洗清。” 方多病神色稍显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只是我现在身在皇城司大牢,也不知该如何洗脱我身上的嫌疑,对了,杨昀春,你可知我爹爹的情况如何了?” 杨昀春略一沉吟,答道:“昨日我们皇城司的人去向方大人问话,方大人虽身体抱恙,但应当无事,只是何堂主的情绪稍稍激动了些,不过也未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杨昀春顿了顿又道:“幸而他们昨夜没有因太过激动而进宫面圣。昨夜正逢丞相也在宫中,方大人昨夜要是按耐不住入宫为你求情,岂不是正好被丞相抓住了错处。那皇上就算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没办法。” 方多病皱眉冷声道:“他们怕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好趁机在皇上面前参我爹爹一本,顺道坐实我的罪名。” 以他爹娘的性子,若非李莲花拦着,昨夜恐怕真会中了对方的谋划。 “杨昀春,我昨夜细想之下,唯有一处不对。”方多病略略平复了一下心绪,压低声音对着杨昀春道:“这螭龙匕虽是我娘之物,但我娘在天机堂的宝库机关密布,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得的。这螭龙匕被盗走的可能性实在不大,所以我怀疑这杀死赵公公的螭龙匕未必是真的。” “只是不知道你们皇城司会如何保管杀死赵公公的螭龙匕?” 杨昀春道:“此案事关重大,目前皇上是交托我和我师傅轩辕潇处理此案。我就是想到了这一层,为了防止有人动手脚,赵公公的尸首如今就放在我们皇城司的密室内。方少爷请放心,此密室除了我和我师傅,谁都进不去。至于螭龙匕,作为本案重要的证物,自然是也存放在密室中。绝无被调换的可能。” “只是方少爷,就算能证明这螭龙匕是假,光靠这一点,还不足以洗清你身上的嫌疑。” “我自然知道。”方多病瞧了一眼昭翎公主和杨昀春道:“所以接下去,就要请公主和杨大人帮我了。” 杨昀春回首瞧了一眼昭翎公主:“你想我们如何帮你?” 方多病神色认真,压低声音道:“皇城司一直在追查角念晴,却被其屡屡逃脱。再加上昨夜那封密信,杨昀春,你曾说过皇城司这封密信知晓的不会只有你一人。你是不是也怀疑,皇城司内有丞相那边的人?” 杨昀春眉头微皱,沉默片刻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不错,我和我师傅确实有此怀疑,若非皇城司有内鬼,角念晴不可能几次三番都恰好比我们先一步得到消息变换身份,以致于我们迟迟都抓不住她。” 方多病深深的看了杨昀春一眼,慢声道:“那若我说,我有一个方法,不仅有可能能洗清本少爷身上的嫌疑,还能助你抓住皇城司的内鬼呢?” 第171章 淑贵妃 杨昀春敛眉:“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方多病道:“杨昀春,其实揪出皇城司的内鬼并不难。” 方多病说着附到杨昀春耳侧低声说了些什么。 杨昀春闻言面色微变,尔后神色狐疑的看向方多病:“你确定此计可行?” 方多病神色从容,低声道:“此计虽不高明,但你难道不知道最简单的计划往往是最有效吗?况且对方自以为计划周全,若此消息一出,我赌他们必定先按耐不住。” “好。”杨昀春点了点头道:“那就依你所言,但你要我瞒着我师父又是为何?难道你连我师父都一并怀疑?” “自然不是。”方多病神情颇为无奈的拍了拍杨昀春的肩膀道:“你那个师父虽然自大又脾气臭,但他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他性格太过古板,不懂变通。此事若让他知晓,恐怕会横生枝节。倒不如先瞒着他,等你抓到内鬼,再与他说明也不迟。” 杨昀春犹豫了一下,最后略略颔首道:“那就依你所言。” “方多病,那本公主呢?”昭翎公主微微抿唇看向方多病:“本公主能帮你做些什么?你尽管说。” “公主,我确实有一事想请公主告知。”方多病说着抬眼扫了一眼对面的小太监,发现对方正缩在角落怯怯的打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 于是方多病压低了声音对昭翎公主道:“公主,我对宫中的事物不熟,你可知道这宫中的淑贵妃是何人?她为人如何?” “淑贵妃?”昭翎公主想了一下,她虽然不知道方多病为何突然问起淑贵妃,但她还是将她所知道的都一一道来 “淑贵妃是我父皇的宠妃,可惜的是她的母家并不显赫,在宫中多年才位及贵妃。但她为人也一直善良贤淑,对我也很是疼爱,与父皇更是感情甚笃。只是父皇子嗣单薄,之前淑贵妃几次有孕皆无故滑胎,自那之后,淑贵妃便醉心佛法,将自己困在寝宫抄写佛经已有数月。” “方多病,你问这个做什么?”杨昀春有点不解的看向方多病,难不成这后宫妃嫔与此事还能有什么牵扯不成? “杨昀春,我本来自是不会问这个的。”方多病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对面的牢房,他相信一件事若太过巧合,那必定只能是早有预谋。 就像这看似可怜的小太监,方多病从昨夜踏入皇城司地牢至今,都从未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偏偏那小太监一开口就提到了他爹宫宴上中毒的事情,更是一口一个“方大人”“方贵人”,仿佛对他是谁早就了如指掌。 这就不得不让方多病心生疑虑,是谁安排这小太监在此处与他说这些的? 这淑贵妃究竟是何人,又是何缘故得罪了宗政明珠那帮人?竟让他们费尽心机,妄图借自己的手来除掉她。 “方多病,你这是何意?你的意思难不成这对面的小太监也是丞相安排的?”杨昀春眼神凌厉的顺着方多病的视线望向对面的牢房。 “这小太监是几日前皇城司抓进来的,一起被抓进来的还有他的师傅游大海。游大海是那日宫宴负责上传菜的掌事太监。”杨昀春神色平静,不紧不慢道:“那日宫宴之后,方大人与其他官员回去之后都相继出现病症,皇上亦觉得蹊跷,便暗中命皇城司查清此事。” “这小太监和游大海被关在此处已有好些日子了。这小太监在被关进来前,连御膳房的门都没怎么出过,按理说,不应该是丞相安排的人。” 那牢房里小太监察觉到杨昀春和方多病的视线不觉的心里发慌,一时害怕,浑身抖的厉害。 他分明……他分明都按照那人说的去做了,可为什么这二人看他的眼神如此古怪? 方多病双手抱在胸前,容色淡然道:“杨昀春,若真如你所言,这小太监在被关进来前连御膳房的门都未怎么出过,那为何我才刚踏入皇城司地牢一夜,他就清楚我身份,还称呼我‘方贵人’。甚至还与我说,那日宫宴之上,是淑贵妃指使他师傅下的毒?” 杨昀春闻言神色一凛,沉吟道:“方多病,若当真如此,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想借他的口再借你的手,除掉淑贵妃。” “不错。”方多病点了点头:“所以我很好奇这淑贵妃,究竟是何事挡了他们的路了,竟让他们如此煞费苦心,想借我的手除掉她。” “淑贵妃素来不争不抢,只是父皇稍加偏爱了些,没想到竟被有心之人如此设局陷害。”昭翎公主秀眉紧蹙,她抬眼望向对面牢房中的小太监,对着杨昀春道:“不行,本公主今日必得将事情弄清楚不可,杨昀春,你将那小太监抓过来,本公主要当面问个明白。” “公主……”杨昀春一脸为难之色,原先他是耐不住昭翎公主软磨硬泡苦苦哀求这才破例将公主带到皇城司的地牢中来,他原本想着带公主见一面方多病,确认方多病无恙就能将公主送回去。 可如今公主性子上来执意要在地牢审问犯人,这要是被除他们以外的第三人知道公主身份,他这皇城司监察司之职也算是干到头了。 “昭翎,眼下这些都不重要。”方多病看出杨昀春的为难之处,清了清嗓子轻声开口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马上替我去确认一下。” 昭翎听方多病喊她名字先是微微一怔,旋即脸上泛起一抹羞涩:“何事?” 方多病道:“你说淑贵妃醉心佛法,将自己困在寝宫抄写佛法已有数月?” “不错。”昭翎点了点头道:“我前几日曾去淑贵妃寝宫看过她,她气色不错,但整个人看着都没什么精神,跟我说了两句话便不住的犯困,不过人看着还较之前丰腴了些。” 杨昀春和方多病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隐隐有了几分猜测,要是真如他们所料,那如此一来便都说得通了。 要是淑贵妃腹中当真怀有龙嗣,那么那些人当然便有了必须要除掉她的理由。 第172章 鸳鸯 “方则仕,小宝被关进皇城司已经有三四日了,你倒是想出办法来了没有?”何晓惠看着方则仕在她面前转来转去,看的她心里一阵烦躁 “夫人莫急,这几日小宝虽在皇城司,但据我打探,皇上并没有对他进行刑讯,只是派人问了两次话,我们的儿子应当是无碍的。”方则仕一边皱眉深思一边不忘安抚何晓惠。 昨日他的书信已经托人送进了皇宫,皇上此时应当已经看过了,只是不知为何迟迟不见传召。 “莫急莫急,你就只会说这句。”何晓惠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方则仕:“咱们的儿子还被关在皇城司地牢那种地方,你让我如何不急?” “夫人你……”方则仕看着何晓惠叹了口气,又低头踱步了一圈:“李先生今天没有派人传消息过来吗?” 何晓惠一脸愁容的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已经让晓凤和展云飞取了我们天机堂宝库里的螭龙匕过来了。方则仕,李莲花让你查的赵公公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我派人去了赵公公在宫外的家,可惜晚了一步,里面一片狼藉,他的夫人早已不知去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方则仕说着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头疼不已。赵公公的府邸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唯一可以入手查的地方,却始终慢人一步。 “如此下去,我的小宝何时才能从皇城司出来?”何晓惠一拍桌子站起来,吓得方则仕一个回首:“不行,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我要入宫,我要找那皇帝说个清楚。” 何晓惠说完就要往外走,方则仕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追上前道:“夫人,这里可是京城,这皇宫是你说进就能进的吗?” “皇宫怎么了,这皇宫……”何晓惠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一抬眼,发现笛飞声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房门外。他头戴面具,面容冷峻,目光淡淡地扫过何晓惠和方则仕。 “笛盟主,你怎么来了?”何晓惠看见笛飞声,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李先生呢?李先生没来吗?” “李莲花没来,他让我过来给你们带个话。”笛飞声看了二人一眼语气顿了顿道:“一切尚不明朗,请二位稍安勿躁。” “这……”何晓惠听完笛飞声的话面色纠结,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转身提步回到屋内。 “笛少侠,请你替我给李先生带个话。”方则仕朝笛飞声拱了拱手神情凝重道:“先前李先生交代我去查赵公公之事,我托人多方打探,才查到赵公公在宫外皇上赐的府宅中有一位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同乡,只是等我找到那里时,里面乱成一团,那位同乡也早已不知去向。” 方则仕说到此处,眉头紧锁,面上忧色更甚:“若找不到那位与赵公公一起生活的同乡,恐怕就无法知道赵公公缘何诬陷我家小宝。” “放心。”笛飞声神色淡淡道:“你们所查之事,李莲花亦在查探。而且据本座对方多病的了解,他也断断不会待在皇城司内只等我们去救他。” 说到此处笛飞声微微侧头瞧了一眼方则仕,目光深邃:“你应该相信自己儿子,他不是个绣花枕头,本座信他就算没有我们,也照样能从皇城司的大牢中走出来。” 说罢笛飞声足尖轻点,身形一闪,转眼便消失在方则仕面前,方则仕站在原地,回味着笛飞声刚才的话,神情有些恍惚。 是啊,若非笛飞声提醒,他早已忘记他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入夜,京城一座大宅院前,李莲花提着青寒剑,静坐在屋顶上,十分认真地打量着底下宅子的动静。 下一秒,笛飞声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旁,李莲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我说老笛,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李莲花拍了拍胸口,皱眉看向笛飞声 “给你。”笛飞声从胸前掏出一张干粮,随手丢给李莲花,语气淡然:“这是你那个整天喊着‘李楼主、李楼主’的萧齐玉,非要让我给你带过来的。” “谢了。”李莲花接过干粮,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目光依旧盯着底下的宅子,神情十分专注。 笛飞声双手抱在胸前,瞥了李莲花一眼淡淡道:“李莲花,你怎么确定这屋子里的人还在?这几天,宗政明珠和方则仕的人几乎把这宅子翻了个底朝天。若人还在里面,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事情怪就怪在此处。”李莲花嘴里嚼着干粮望着底下一片漆黑的大宅院低声道:“要是宗政明珠的人真的将这宅子里的人抓了带走或者杀了,又何必冒险再次来这里寻人抓人?那只能说明,宗政明珠他们也没找到躲在这屋子里的人。” “就算如此,”笛飞声扬了扬眉道:“那这屋内的人也可能是提前收到消息逃走了,人也未必还在宅子里。” “这么说也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肯定道:“不过那样一来就更古怪了,何以屋内的人会提前知道赵公公可能会出事?又为何能那么正好赶在宗政明珠的人赶来抓人前跑了呢?” 笛飞声不说话了,他微微蹙眉,等李莲花继续往下说。 “这只能说明,赵公公对自己可能会出事早有防备。”李莲花轻轻掸去掉落在衣衫上的干粮碎屑站起身子:“我方才下去过,我发现那么大的宅子里头,主人家的寝阁里面并没有多少物品,且里面的物件大多是新的,似乎不常被使用。” 笛飞声哼笑了一下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那个什么赵公公是皇上近身侍奉的公公,在宫里当差。不常回府,主院寑阁内没有多少东西也不奇怪。” “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道:“有趣的是西厢房偏阁的那间屋子,那间屋子虽小,东西却不少,而且里面所用的物件,都比主院寑阁内的要好上许多。这最主要的是,那屋子的床榻上,有两个枕头,这枕头上面呢,绣着一对鸳鸯。” “绣着一对鸳鸯又如何?”笛飞声眼神不解的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对鸳鸯呢,本来是没什么稀奇的,只是这枕上绣的两只的鸳鸯绣的都是鸳而没有鸯。” 第173章 密室 “你是说,与赵公公一起生活的那人是个男子?”笛飞声皱眉 “应当是。”李莲花清咳了一声颔了颔首:“从那屋内摆放的物件和枕上所绣的图案来看,与赵公公一同生活的应当是一名男子。” “当然,这不重要。”李莲花继续道:“重要的是,赵公公对这位男子疼爱有加,这点从西厢房内那些名贵的古玩字画和那架上好的古琴就能看出来。” 笛飞声不语,他实在想不出来,那个看着就圆滚滚的赵公公对另一名男子要如何的疼爱有加。 “既然真心疼爱,自然不会不顾身边之人的安危,所以我猜,那赵公公定是早就为自己和身边之人想好了后路和对策。”李莲花压低声音,缓缓道:“只是他没料到的是自己死的如此突然,我想他死前之所以会诬陷方多病,定是角念晴他们用赵公公心上之人的性命作为威胁,让他不得不听命于他们。” 笛飞声眉头轻锁道:“李莲花,既然你说赵公公死的突然,连他自己都没料到,那这屋子里的人又是如何提前收到消息逃走的?” “这就是西厢房最关键的地方了。”李莲花不紧不慢道:“若换成是你要杀人灭口,冲进宅院内,首先搜寻的必定是是主宅的内院。只有在内院找不到人,才会再去偏院寻人。如此一来,那西厢房的人便有了一丝反应活命的机会。” 李莲花顿了顿,继续道:“当然,此时若想逃出府宅那无疑是自投罗网,但若是躲避到屋内原本就有的密室之中呢?那则不需要太多时间,轻而易举便可以做到。” 笛飞声沉声道:“所以依你所言,那人从始至终都躲在这宅子的密室之中,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出来过?” “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作不得数,”李莲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柔和的笑道:“事实究竟如何,还要下去看了才知道。” 笛飞声皱眉道:“你不是说你方才下去过吗?” “我刚才确实下去过。”李莲花说到此处笑容有些干干的,他望向笛飞声道:“实不相瞒,我也确实在西厢房的古画后面发现了一个机关,只是那机关难搞的很,人进去后,外面的人除非有钥匙或者很强的内力能破开此机关锁,否则根本无法进入密室。” “那你还在等什么?”笛飞声斜睨了李莲花一眼淡淡道:“还不快带本座过去。” 说罢,笛飞声已经一个飞身掠下屋顶。 李莲花倒是不紧不慢,抬手理了理衣袖,这才慢悠悠地提起青寒剑,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 二人很快来到西厢房,李莲花熟练的从衣袖中掏出火折子,轻轻一晃,微弱的火光燃起,二人越过四处倒伏的桌椅,径直来到床榻跟前。 李莲花所说的那幅古画,就静静地挂在床头。 李莲花抬手将那古画掀起一角,那古画后面乍看与其他墙面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李莲花白日里已细细研究过,只见他曲起二指不轻不重地在墙面上轻扣两下,侧耳听了听声音,随后转头看向笛飞声 “老笛,这屋内机关的中枢,就在此处。” 笛飞声闻言面无表情的走到那墙边站定,他微微敛神,气息下沉,周身隐隐有气流盘旋,接着笛飞声一抬手,重重一掌击向墙面。 李莲花只觉得有一阵劲风扑面,连带着这屋子都跟着颤了一颤。 只听得“咔哒”一声,那墙内的机关在笛飞声强大的内力下被震得彻底四分五裂了。 “好了。”笛飞声面色平静,缓缓收了内力,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无奈的抿了抿唇,面上浮现出一丝嫌弃之色,他忍不住白了笛飞声一眼道:“我不过是让你破解个机关,可没叫你把这屋子都给拆了。” “机关本座替你破了,那密室又在何处?”笛飞声环视四周,也没见这屋内有任何异样之处,不禁有些好奇。 “笛盟主,你看一下那张床榻之后。”李莲花走过去,将床上遮掩的锦布一把掀开,只见那锦布之后赫然出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笛飞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屋内的密室在这里的?” “你真以为我坐在屋顶是为了好玩?”李莲花有些好笑地看着笛飞声道:“一间屋子内若有密室,那屋内的格局必定与屋外的格局不同。我方才在屋顶上观察时,发现这西厢房的外墙与内部构造有些不符,显然是被刻意改造过。再加上屋内陈设的异常,尤其是这张床榻的位置,明显与房间的整体布局不协调。所以,我推测密室入口就在这里。” 笛飞声眉头微挑的看向李莲花道:“你观察的倒是仔细。” “行了,走吧,下去看看。”李莲花笑了笑,对笛飞声道 笛飞声没有多言,点了点头,率先迈步走进了那条狭窄的通道。李莲花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通道没走多久就来到了密室内部, 只见这密室内点着一盏幽暗的灯光,一个身穿月牙白锦衣华服的男子面色苍白的倒伏在地,气息虚弱。 李莲花微微皱眉,上前两步伸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那男子的鼻息,随后又俯下身去,仔细探查他的脉象,这才扭头对笛飞声道:“他这是几日来水米未进,身体太过虚弱才昏倒的。老笛过来搭把手,我们先把他弄到外面去再说。” 笛飞声闻言,二话不说大步上前,动作干脆利落地一把将那男子扛到肩上。 那男子在迷迷糊糊间缓缓睁开双眼,瞧见有人靠近,顿时面露惊慌之色,眼中满是恐惧。 然而,还没等他发出叫嚷声,笛飞声抬手就在他的后颈地来了一下。 于是那男子双眼一翻,终究没能叫出声来,便彻底昏死过去。 第174章 万合堂 李莲花和笛飞声将人带回万合堂,萧齐玉忙前忙后地替两人安顿好他们带回来的男子,又吩咐人去请了万合堂的大夫来为那人诊治开药。 李莲花看着萧齐玉忙碌的身影,觉得自己有些太劳烦人家,便走上前,有些不好意思道:“萧堂主,又要麻烦你了。” 萧齐玉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李莲花,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来:“李楼主哪里的话,我们万合堂若不能给楼主解忧,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何况这人是楼主亲自带回来,想必此人与方公子之事关系重大,齐玉自然要尽心尽力。” “有劳萧堂主了。”李莲花朝萧齐玉颔了颔首 这几日,萧齐玉动用了万合堂在京城所有的势力和布控,帮自己找到了赵公公的府宅,还派人盯着丞相府和角念晴的动向。 甚至怕李莲花担心方小宝的情况,连方小宝在皇城司的消息,他也想方设法传递了一些出来。 这些事情看似不难,但实际上在暗藏多方势力的京城,要做到这些且不暴露实非易事。 “楼主,我们的人一直盯着角念晴,暂时还没什么动静,”萧齐玉道:“估计是因为皇城司那边的人盯的紧,倒是她的那个手下司徒南这两日出城过几次,我们跟上去查过,没发现什么特别可疑的。因为楼主吩咐过不要打草惊蛇,所以我们的人也就没有行动。” “嗯。”李莲花沉吟了一下,他还没想明白,角念晴拿了业火痋究竟打算做什么,这几日,他去那几个同样在宫宴上中痋术的官员家中看过,角念晴似乎并没有什么新的动作。 好像自那日之后,她便安静了下来。 “萧堂主,这几日司徒南若再出城,万合堂的人可以不再暗中跟随。” 萧齐玉不解:“楼主,这是为何?” 李莲花目光微沉,缓声解释道:“萧堂主,从我和老笛进京那一日开始,宗政明珠和角念晴已经知道有人在暗中相助我们。如今角念晴频繁派司徒南出城,她心思缜密,绝不会作无用之举。” “此举恐怕是为了反向试探万合堂的动向。若继续跟踪,反而会让她摸清万合堂的底细。” 萧齐玉闻言,神色一凛,若非李莲花提醒,他真未想到这一层。 “李楼主,我即刻吩咐下去,让他们调整部署,请楼主放心。” “嗯。”李莲花轻轻应了一声,朝萧齐玉拱了拱手,语气温和道:“辛苦萧堂主了。” 正说着,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年轻人提着药箱从内室走出。他见到李莲花和萧齐玉,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李楼主,萧堂主,里面的人已经醒了。他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并无大碍,只需调养几日便可恢复。” 李莲花闻言朝那年轻人微微颔首道:“有劳大夫了。” 那年轻人急忙摆手,语气谦逊而恭敬:“楼主客气了,这是分内之事。” “走吧,既然人已经醒了,我们也该去问问此人到底知道些什么。”笛飞声瞥了李莲花和萧齐玉一眼,他早已在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李莲花正有此意,他转头朝萧齐玉微微一笑道:“萧堂主,那我们先进去看看。” 萧齐玉朝李莲花拱手恭敬道:“楼主请便,若有需要,随时吩咐齐玉。” 李莲花颔首,随即跟随笛飞声走进屋内。 屋内的床榻上躺着一名男子,他虽面色苍白但用了药之后却已恢复了些许生气。 那人见李莲花和笛飞声进来,苍白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恐慌,他虚弱地缩到床角,目光中满是不安和畏惧,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们是何人…….把我带到这里来要做什么?” 李莲花见状,停下脚步,朝那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语气轻柔的开口道:“你不必害怕,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公子替我们解惑。” 那人闻言,眼中的戒备之色更甚,他目光扫了一眼李莲花,又瞧了一眼笛飞声,旋即迅速垂眸声音微弱道:“我……我只是个普通人,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找错人了。” 笛飞声睨了一眼那人,语气冰冷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若只是一个普通人,又何以会藏在赵公公宅院的密室内,本座没什么耐心,也不喜欢装傻之人。与你相好的赵公公已经死了,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将他杀死的吗?” “文郎死了?”那人的瞳孔剧烈的震颤了一下,下意识的轻抚了一下胸口的位置,然后他抬起眼眸,目光从胆怯变得坚定起来,他看着李莲花和笛飞声,声音发颤的质问道:“你说文郎死了,是谁杀了文郎,你告诉我,告诉我!” 李莲花神色平静,目光温和道:“这位公子,其实你躲进密室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赵公公可能已经出事了,不是吗?” 那男子闻言,身体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莲花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那男子的胸口位置,那男子注意到李莲花的目光后微微皱眉,尔后双臂环抱在胸前一脸警惕的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并不在意,语气沉稳,不疾不徐继续道:“你不但猜到赵公公已经出事,还清楚凶手是谁。所以,当那些人找到赵公公府邸的时候,你立刻躲进密室,是因为你清楚,那些人来的目的,是来杀人灭口的。赵公公已死,为了确保万一也为了消灭证据自然不能留活口。” 那男子听完李莲花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开口。他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片刻后,他看向李莲花声音沙哑而无力的开口道:“你……你是怎么会知道这些?” 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对着那男子温声道:“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猜到,你手里应当是握有赵公公与那些人往来的证据。” 第175章 信件 那男子看向李莲花的目光变得更加警惕,他眉头紧锁,语气带着几分试探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只是他们设局用赵公公的死牵连了我的一位朋友。他被抓到了皇城司内狱之中。” 李莲花神色坦然的回视那男子道:“相信我,我与你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找出害死赵公公的幕后之人。” 那男子犹豫了一下,皱眉道:“我凭什么信你?” “凭你现在没有选择。”笛飞声不耐烦的冷冷的出声道:“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你身上要是有能指证赵公公与丞相往来的证据,我现在一刀杀了你,直接拿走便是。你要是再啰嗦,本座可就直接动手了。” 那男子看着笛飞声那张冷峻的脸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沉默了好一会,又缓缓抬眸瞧了李莲花一眼。 李莲花朝他露出个温和的笑来 那男子蓦然叹了口气轻声道来:“我叫陈俞安,与文郎是同乡。六年前,我家乡遭遇旱灾,田地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我与母亲不得已变卖家产,一同入京谋生。谁知我们人生地不熟,刚入京就被骗去了所有家财。母亲本就体弱,经此打击,没几日就……郁郁而终。”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就在我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遇到了文郎。那是我并不知道文郎的身份。在京城这种地方,无权无势的话,根本没办法生存。” 陈俞安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露出一丝苦笑来:“但若有权有势的话,那京城就是最好的地方。” “所以你跟了赵公公?”李莲花道 陈俞安点了点头,神情复杂:“不错,文郎只不过因为我未改掉的乡音多看了我两眼,就自然有人将我买了回去,送给了文郎。” 他低下头,声音渐渐低沉:“起初,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文郎并没有强迫我也没有看轻我。他只同我说,他在宫中当差,不常回来,若我愿意,可以待在他府上,只是住着,等他回来的时候和他用家乡话说说话就行了。” “文郎对我真的是极好的,他知道我钟情于字画,就给我买珍贵的字画古玩,知道我爱抚琴就费劲心思给我寻来上好的古琴。那时我只知道他在宫里当差,却不知道他是在皇上身边当差。” 陈俞安说到此处声音忽然一顿,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直到一个多月前,文郎有一日突然从宫中回来。那一日他本该在宫中当差,却神色慌张地匆匆回来。他交予我几封信件,交代我一定要将此信妥善保管。那日他非常慌张,我询问他何事,他却不说,只是反复叮嘱我,这些信件关乎他的性命,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当时我非常害怕,我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陈俞安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只是听文郎的话,将信件仔细地收好。自那之后,我忐忑了好些天,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可又过了好些日子,似乎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文郎也照常去宫中当差,我便渐渐放下了心。” “直到三日前,我独自在屋子里写字赏画,突然听见主院那边传来打砸声,还有人的喊叫声。我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我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立刻就躲进了密室。” 李莲花看了陈俞安一眼,他当时应当确实躲藏的很是匆忙,连水和食物都未曾准备。这才导致他躲进去三日,水米未进。虚弱到昏倒在密室之中。 “我当时想着,等躲过这一时,等文郎回来了,便会来密室寻我。”陈俞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但我错了。我等了两日,文郎也没回来。我心中隐隐已经猜到,文郎或许已经出了事。” 李莲花微微倾身,语气温和道:“所以你打开了赵公公交给你的信?” 陈俞安闻言,抬眸瞧了李莲花一眼,心里诧异这人为何总能猜中他的心思。 “不错,我打开了文郎交托给我的信。” 李莲花有些好奇道:“你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陈俞安眉头微蹙,神色有些茫然:“我并未发现什么,这些信件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甚至让我怀疑自己是否多心了。” 他说完,看了李莲花一眼,神色犹豫了一下,最终从怀里摸出了几封信件,递了过去:“这几封就是文郎那日交托给我的信件。里面大多是文郎所记录的一些杂乱无章的事情,我在密室时曾仔细翻看过,却始终看不出其中有何不寻常来。” 李莲花拿过信件,随手抽出其中几封目光在信纸上迅速扫过,随即微微皱眉:“这信里的内容着实古怪,行文叙事毫无条理,杂乱不堪。而且看信中笔迹,有些错笔位置甚是刻意,像是有意而为之。” “这可就有意思了。”笛飞声双手抱胸,斜睨了一眼李莲花手中的信,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玩味道:“你说这会不会跟采莲庄狮魂的字画一样,是要与别的信件一起叠加起来看才能看出其中端倪?” 李莲花闻言,走到一旁的木桌前,动手将几封信一一叠放上去,再放到烛火处看了看信上的内容,他反复调整信件顺序与角度,如此这般试了几次,却始终不对。 “陈公子,”李莲花放下手中的信件,转头看向陈俞安:“不知赵公公将此信交予你时,可有说过什么让你觉得特别的话?” “特别的话?”陈俞安皱眉:“文郎那日坐立不安,他只与我反复交代,要将此信妥善保管,其他的倒是没再说什么。” 陈俞安说到此处顿了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不过……那日他甚是反常,平日里他不喜音律,那日他突然取出我的无聊时谱的一首小曲,坐在房内研究了许久。” “曲谱?”李莲花与笛飞声相互对视了一眼:“陈公子,你所说的那首小曲可还在?” 第176章 圣旨 陈俞安摇了摇头:“曲谱不在我身上,但是我自己谱的曲,我自己知道。” “还请陈公子将此乐谱写下来,赵公公的信中所想表达的内容,很有可能与陈公子你的曲谱有关。”李莲花道 陈俞安半信半疑地看了李莲花一眼,眉头微皱,似乎在权衡什么。 片刻后,陈俞安叹了口气,掀开被子,缓缓从床上起身:“也罢,既然你们如此说,我便将那曲谱写下来。只是那曲子不过是我随手所作,只为哄文郎开心,一家乡小曲,未必有什么玄机。” 他说完,走到房内的书桌前,取出一张宣纸,又拿起笔蘸了蘸墨,低头沉思片刻,随即手腕轻动,很快就将那曲谱写了出来。 陈俞安放下笔将写好的曲谱递给李莲花:“这是我仿照家乡儿时的小调所重新编写的一首小曲,文郎很是喜欢,只是这小曲没什么特别的,在我们家乡儿时人人都听过。” 李莲花接过曲谱仔细看了看,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问道:“陈公子,这曲谱是燕乐半字谱?” 陈俞安点了点头:“正是。燕乐半字谱是我习惯用的记谱方式,虽不如宫调谱那般精细,但胜在简单易记。” 李莲花闻言,并未再多说什么,他拿起曲谱,轻轻覆在赵公公的书信之上,随后将几张纸一同置于烛火之下。 烛光透过纸张,曲谱与信纸重叠之处,零散的墨迹竟逐渐组成了几个清晰的文字。 “你们看。”李莲花手指轻轻点在纸上。 笛飞声与陈俞安同时凑近,只见烛光映照下,曲谱与信纸重叠的部分,隐约显现出几行字: 若我身死 此信为证 宗政怀宣诱吾下毒 皇上病弱 淑妃有孕以母家为胁将其软禁 待皇子生产则伺机谋夺皇权 “这…….”陈俞安脸色变了变,他身形有些摇晃,声音颤抖道:“这……这怎么可能?文郎他怎么会卷入这等谋逆之事当中?” 笛飞声冷哼一声道:“敢给皇帝下毒,看来你的文郎死的倒也不冤。” “老笛。”李莲花瞥了笛飞声一眼,他轻轻拍了拍陈俞安的肩膀,语气温和道:“这宫内的差事本就有很多的身不由己,赵公公应当是洞悉了宗政怀宣的阴谋,亦知道自己可能会横遭不测,这才想方设法留下此线索,好在宗政怀宣还没来得及行动,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天下大事与我无关。”陈俞安轻轻摇了摇头,他抬眸望向李莲花:“文郎已死,我别无所求,只求文郎留下的此信能换他一个完整的尸首,让我将他带回家乡。” “陈公子,有了此信,我们便能证明赵公公的死与我朋友无关。”李莲花道:“而赵公公已死,我答应你,等事情水落石出后,我会想办法让你去替他收敛尸身。只是你的身份不宜泄露,否则天子一怒,容易牵连到你。” “好。”陈俞安麻木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他早已不在乎他自己会不会被牵连到,若活着,他便带着文郎的尸骨回乡。若死了,那他在这世上也是无牵无挂,也没什么可惜的。 “老笛,你与我去一趟方大人那里。”李莲花看了笛飞声一眼,语气里难得有一丝轻松的意味:“如今事情终于有了进展,方大人和何堂主应当也等的心焦了。” 笛飞声淡淡的瞧了李莲花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语气揶揄道:“只怕是不止他二人等的心焦,本座瞧你也是等不急到明日了吧。” “啰嗦。”李莲花睨了一眼笛飞声,自顾自的往外走。 李莲花和笛飞声一路来到方则仕的尚书府。方则仕和何晓惠正神色凝重地坐在大厅中,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李莲花和笛飞声一出现,何晓惠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她立刻起身迎上前:“李先生,你们这么晚来,小宝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进展?” “何堂主,”李莲花朝何晓惠露出一个浅笑:“我在赵公公的府宅中找到了与赵公公一起生活的同乡。从他手里我们拿到了赵公公指证宗政怀宣的书信,等何堂主将天机堂的宝库中的螭龙匕取来,到时候方大人再将螭龙匕与赵公公的书信一起呈明皇上,相信定能洗清方小宝身上的嫌疑。” 李莲花顿了顿,继续道:“另外,赵公公在信中还写明了另一件事,此事事关重大,我想与方大人单独商议一番。” 方则仕闻言,眉头微皱,他缓缓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何晓惠又看了一眼李莲花沉声道:“刚好方某也有一事想与李先生商议,李先生请随我来。” 说罢方则仕起身示意李莲花随他进入内室,李莲花跟着的方则仕来到内室,李莲花还未开口提及赵公公的信,方则仕就从宽袖中掏出一张圣旨。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抬眼瞧着李莲花,语调沙哑地开口:“方才皇上派人传来圣旨,命我明日进宫。” “方大人这几日向皇上不断上呈书信,皇上召见也不稀奇。”李莲花语气平静,淡淡地瞧了方则仕一眼,见他面色沉沉,似乎欲言又止,便又问道:“难道说,皇上的圣旨中还有其他旨意?” 方则仕沉默片刻,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会看向李莲花低声道:“皇上圣旨中言明,要我明日进宫……需带上李先生。” 李莲花闻言愣了一下,眼中微微有些意外之色。过了一会儿,他轻笑了一下,语气淡然道:“既然皇上想见我,那我明日随方大人去一趟皇宫便是。” “李先生,我虽不知皇上为何无缘无故要召见先生,但我和晓惠都担心皇上此次召见恐怕没那么简单。”方则仕说着,眉间忧思更甚,“若因方家之事无故牵扯到先生,那我和晓惠怕是难辞其咎。” 李莲花轻笑了一下,神色从容道:“方大人不必过于忧心。皇上既然召见,必是有事想询问于我,正好我手中有关于赵公公与丞相之事想禀明皇上,入宫一趟也无妨。” 方则仕闻言,神色稍缓,他朝李莲花颔了颔首道:“那就有劳李先生了。” 第177章 入宫 李莲花简单与方则仕说了一下赵公公信上的内容,又将信交予方则仕后转身走出内室。 刚踏出门槛,便见笛飞声倚在廊柱旁,双手抱臂,目光淡淡地望过来。 月光洒在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衬得他神色愈发冷峻。 “你要随方则仕进宫?”笛飞声步伐稍顿,声音低沉的开口 李莲花停下脚步,抬眼看向笛飞声嘴角微扬:“怎么,笛盟主这是担心我?” 笛飞声冷哼一声,目光依旧淡漠:“这皇帝将圣旨传到方家,分明是逼你现身。他什么心思再明显不过,明日等你的怕是场鸿门宴。” 李莲花轻笑一声,语气轻松道:“笛盟主多虑了,皇上召见,也未必是坏事。再说了,方小宝还在皇城司内狱,这皇上为了见我,都动用上圣旨了,明日就算是场鸿门宴,李莲花也只能接旨赴宴。” 笛飞声眉头微皱,语气冷冷道:“你还记得本座说过,这世上之事,只要你想管,便有管不完的闲事。明日你不进宫,方多病未必会有事,但你若进宫,那皇帝一定不会放过你。” 李莲花面色依旧从容,他抬眸瞧了笛飞声一眼道:“笛盟主放心,我自有分寸。若明日进宫真有不测,不是还有你在外接应吗?” 笛飞声闻言,神色微动,随即冷哼一声:“本座可没答应要替你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 李莲花笑了笑,叹了口气道:“笛盟主口是心非的本事,倒是愈发精进了。” 笛飞声不再接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朝院外走去。 李莲花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隐下,随即收敛神色,抬头望向夜空。 这世间,总有些事情,避不开,也逃不掉。 第二日,宫门外,李莲花身着素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淡青色的丝带,整个人显得清雅从容。 方则仕的马车在宫门外停下,车帘掀开,方则仕探出头来,他眼下青黑目光掩不住疲惫的看了李莲花一眼,声音沙哑道:“李先生,劳你久等了,我们这就进宫吧。” 李莲花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宫门高耸的城墙,他朝方则仕微微颔首淡淡道:“有劳方大人带路了。” 方则仕下了马车,步履略显沉重,显然这几日发生的事已经让他这个身居高位之人也觉得身心俱疲。 二人一同步入宫门,没行两步,便见一道身影立于宫道旁,此人正是轩辕潇。 轩辕潇抬眸,目光在李莲花身上稍作停留,语气平淡,不疾不徐道:“在下奉皇上之命,在此恭迎方大人与李公子。” 方则仕眉头微皱,显然对轩辕潇的出现感到意外,他侧首瞧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还是容色淡淡的,对轩辕潇的出现不置可否。 方则仕和李莲花在轩辕潇的带领下走向皇宫侧殿。宫道幽深狭长,城墙高耸,气势恢宏,抬首却只看得见头顶的一片天,行走其中,仿佛一座无形的牢笼。 方则仕心思沉重,他从未觉得这宫道如此之长,从昨夜到现在,他都猜不透皇上今日召见的意图。 方则仕侧目看向李莲花,只见李莲花目不斜视,步履从容,神色淡然,仿佛今日他只是来皇宫走一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三人行至御书房外,轩辕潇停下脚步,侧身让开一条路,语气平淡地对李莲花和方则仕道:“方大人留步,皇上吩咐过,只先让李先生一人面圣即可。皇上知道方大人忧心方公子,方大人可选择在外等候,或者随我一同去皇城司接方公子过来,刚好皇上今日也打算见一见方公子问话。” “这……”方则仕面色一僵,抬眸看向李莲花,心中疑虑重重。他实在不明白皇上如此做的意图,分明召见了他,如今却只先见李莲花。他犹豫片刻,低声问道:“李先生,此事……” 李莲花抬手抵在唇边,低咳一声,朝着方则仕轻笑道:“方大人,无妨。你先随轩辕大人去一趟皇城司,你几日未见小宝,不如亲自将他接来,如此也可安心点。” 方则仕深深看了李莲花一眼,思虑再三,还是缓缓点了点头道:“好,李先生,如此,那方某去去就回。” 李莲花目送方则仕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才收回目光。他理了理衣衫,面上挂着浅笑,提步踏入御书房内。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香气袅袅。李莲花瞥眼瞧了一眼那香炉里燃着的香,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缓步来到皇上面前,躬身行礼道:“草民李莲花,参见陛下。” 皇上坐在上位抬眸瞧了李莲花一眼,抬手一挥,身侧的人便都一言不发的退下。 等御书房的门重重的阂上,皇帝才捂着胸口沉闷的咳了两下,目光落在李莲花身上面色沉沉的开口:“丞相所料不错,李莲花,你果然入京了。” 李莲花依旧垂首,脊背挺得笔直,声音沉稳道:“陛下明鉴,草民此番入京,实乃不得已。” “好个不得已。”皇帝盯着李莲花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语气森冷:“早知当日,朕就不该一时心慈手软放你离去。你才刚入京,朕身侧的赵公公便离奇惨死,你连同方家,到底在谋划什么?” 李莲花闻言微微叹了口气,苦笑着看向皇帝语气不卑不亢道:“陛下,方大人久病未愈卧病在床,方公子更是被关进了皇城司内狱。若草民与方大人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谋划,断不至于蠢钝至此,还未行动,就让自己深陷困境。” 皇帝不语,只冷冷地盯着李莲花,李莲花抬眸,坦然地迎上皇帝的目光,继续道:“方大人的病来得蹊跷,赵公公的死也疑点重重。陛下圣明,其中关窍,草民料想陛下定然心中早已有所洞察。” “丞相说得不错,你果然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皇帝冷哼一声:“今日你既然敢入皇宫,想必知道朕必不可能让你轻易走出这里。” 第178章 朕眼里最容不得的人 是你 李莲花神色平静,微微欠身道:“陛下,草民既然选择踏入这宫门,自然未想过退缩。草民昨日已经拿到赵公公亲笔所书指证丞相的信件,此信现在就在方大人手上,陛下只要见过此信,便能明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都是何人在背后所为。方大人和方公子对陛下绝无二心。” 皇帝闻言,眉头微皱,语气低沉:“李莲花,你可知道,诬陷朝廷重臣是何等大罪?” “自然知道。”李莲花不紧不慢从容道:“冒然诬陷当朝重臣乃是死罪,若无确凿证据,草民岂敢在陛下面前,妄议丞相。” 皇帝看了李莲花好一会,突然话锋一转开口道:“朕瞧你,倒是格外看重方家那两父子?” “陛下会传圣旨给方大人,自然是知道此事若涉及方家,草民定会不会坐视不理。”李莲花坦然道:“李莲花虽为证明方家父子清白而来,但经草民昨日一番调查,发现此事不仅仅是朝堂纷争那么简单,还关乎社稷安危,丞相早有预谋,若陛下此时阻止,还为时未晚。” “李莲花,你如此聪明,”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阴沉地盯着李莲花缓缓道:“应该知道,不管是方家有二心还是丞相有二心,朕眼里最容不得的那个人,应当是你。” 李莲花微微一笑,神色淡然,仿佛皇帝的话并未对他产生任何影响:“陛下多虑了,草民不过一介江湖游医,无官无职,更无任何野心。草民今日入宫所求,不过还方家一个清白。” 皇帝冷冷一笑,眸中没有丝毫温度:“李莲花,同样的错,朕不会犯第二次。你知道的太多,你的身份也始终是个隐患。若你坐在朕的位置,你也会和朕做同样的选择。” 说罢,皇帝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御书房桌角的一碗甜汤。李莲花顺着他的视线,目光也落在那碗甜汤上。 李莲花心里瞬间了然,原来这就是皇帝给他的选择。 李莲花垂眸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一步,双手交叠,恭敬地朝皇帝行了一礼:“陛下,是否我饮下此汤,陛下就愿意放过方家放过方多病?” 皇帝目光深沉的扫过李莲花,良久才轻轻应了一声:“自然,昭翎心悦方多病,只要你肯饮下此汤,方则仕仍旧是我大熙朝的方尚书,方多病也仍旧是我昭翎的好驸马。” 李莲花点了点头,缓步走到桌前,伸手端起那碗甜汤,朝皇帝垂首温声道:“还望陛下信守承诺。” 李莲花说罢,正欲抬手将那碗甜汤一饮而下,只听得门外“砰”的一声。御书房的门被猛然推开。 李莲花动作一顿,抬眼望去,方多病发丝凌乱,一路踉跄着冲了进来。他的衣衫沾染着尘土,显然是从皇城司一路着急赶来。 “李小花,你在做什么?”方多病大步走到李莲花身旁,见他手里端着的那碗甜汤,心猛然就被揪紧了一瞬,刹那间,方多病眼眶瞬间泛红,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劈手夺过李莲花手里的甜汤。 皇帝见此脸色一沉,眼中闪过怒色:“方多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未经通传就擅闯御书房!” 方多病毫不畏惧,他手里端着那碗甜汤抬眸直视皇帝,语气坚定道:“陛下,李莲花不过是一介江湖游医,不知他因何事得罪了陛下,方多病愿代他受罚,还望陛下莫要因方家之事牵连其他无辜之人。” 皇帝被方多病这一番话气的不轻,他伸手指着方多病,捂着胸口,胸膛剧烈起伏怒声道:“你……” “来人呐!还不快将这两人给朕…….” “父皇且慢。”昭翎公主从门外匆匆进来,她看了看方多病又看了看她父皇,忙快步走到皇帝身侧笑着撒娇道:“方多病并非擅闯,而是女儿不准人通传的。父皇,你别生气了,你若要怪罪就怪罪昭翎吧。” 皇帝眉头紧锁,目光在昭翎和方多病之间来回扫视,最后皇帝压抑着怒意朝昭翎道:“昭翎,此事并非儿戏,方多病擅闯御书房,还行径如此莽撞无礼,难道你还要替他求情?” “陛下,我方多病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必公主替我求情。”方多病说罢,将手中的甜汤洒落在地,接着直直的朝皇帝跪了下去:“陛下,方多病愿受任何责罚,要杀要罚都可以,只求陛下能放过李莲花。” “好,既然如此……”皇帝话还未说完,刚从门外赶来的方则仕见此情景,也连忙跪俯在地,对着皇帝高声道:“陛下,犬子年少无知,冒犯天威,是臣教子无方,陛下要责罚,就责罚老臣吧。” 皇帝看着跪倒在地的方家父子,又看了看一旁一身素衣身姿挺拔的李莲花,一时间只觉得头疼万分。 被这么一闹腾,他心中那股杀意竟也消散了大半。 他好像,也没那么想让他死了。 “父皇……”昭翎扯着皇帝的衣袖轻声道 “好了好了,”皇帝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脸上满是疲惫之色,他朝着方多病和李莲花挥了挥手不耐道:“你们都先出去,在此吵得朕头疼。方则仕,你留下,朕与你有话要说。” 方多病闻言,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李莲花轻轻拉住。 李莲花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多言。 方多病咬了咬牙,最终叩首道:“谢陛下开恩。” 李莲花也躬身行礼,语气淡然道:“草民告退。” 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和方则仕两人。皇帝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睨着方则仕开口道:“方则仕,你教的好儿子,竟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方则仕身形一晃连忙叩首,诚惶诚恐道:“陛下,犬子鲁莽无知,冲撞了陛下,恳请陛下宽恕!” “罢了。”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面上带着些许疲惫道:“朕若真要罚你,岂不是显得朕不近人情?行了,你先起来与朕说话,方才听那李莲花说,你手里有赵公公亲笔所书指证丞相的信件?此事是否当真?” 第179章 皇宫岂是我想走就走的 “李莲花,你是不是疯了?你明知道那碗甜汤有问题,你还准备喝下去,当真是不要自己的小命了吗?”方多病一出御书房的门就将李莲花扯到角落兴师问罪。 轩辕潇站在一旁,只觉得吵闹,索性退到几步之外,只当自己没看见这些。 就像他方才去皇城司内狱提方多病出来的时候,假装自己没撞见昭翎公主和杨昀春一般。 “行了行了方小宝。”李莲花轻轻甩开方多病扯着自己衣袖的手,脸上挂着惯有的温和笑意,状似毫不在意道:“一碗甜汤,也未必就有问题。” “怎么没问题。”方多病瞪大眼睛朝御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没见我夺过你手里的甜汤的时候,陛下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吗?那碗甜汤,本少爷敢说绝对有问题。不行,李莲花,你现在即刻出宫,之后的事你就别管了。” “方小宝,”李莲花无奈的笑了笑,耐着性子道:“皇上把我召进宫来,又岂是我想走就能走的?” 方多病一愣,随即皱起眉:“可是……..” 可是李莲花若继续呆在宫内,就太危险了,皇上能试探他一次,就能试探他第二次。 他决不能让李莲花冒这个险。 “李莲花,这是本公主的玉牌,你拿着它出宫,我保证没人敢拦你。”昭翎公主从一旁走了过来,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从腰间掏出一块精致的玉牌,塞到李莲花手里:“我虽不明白父皇为何对你这般步步紧逼,但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劝服父皇,让他打消对你的疑虑。” 李莲花看着昭翎公主手中的玉牌,并未伸手去接,而是抬眸温润的笑了笑道:“多谢公主好意,但我不能走,方大人和方小宝还在皇宫,现在事情尚未明朗。我若走了,皇上对方家的疑虑只会更深。” “李莲花,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就不懂呢?”方多病从昭翎公主手里拿过玉牌塞到李莲花手上:“你先离宫,赵公公的事情方才来的路上我已经听我爹说过了,昨日我和杨昀春已经设局抓住了皇城司的内鬼,只等从他口中盘问出证据交予皇上,还有淑贵妃龙胎之事我们也早已知晓,昭翎和我已经在想应对之策了。” “你相信我,这些事情我都能处理,你先出宫,到方家等我,或者回关河梦那里,你忘了不虞姑娘的病还等着你回去吗?” “此事我心中自然有数。”李莲花叹了口气:“只是现下我已经入宫,若我走了,事情只会更复杂。” “李公子说的不错。”轩辕潇清咳了一声,他本不欲多嘴,但如今情形,他也不能再装听不见看不见了。 若李莲花真走了,那下次见面,恐怕他们就要兵刃相见了。 抓李莲花可是个力气活,而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待在皇城内,可不想跟着他那个徒弟满江湖的跑。 轩辕潇走过来对着方多病和昭翎公主低声劝诫道:“公主、方公子。这李莲花是皇上请进宫的,他今日要是拿了公主的令牌擅自出宫,那他日恐怕真的是连解释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了,还请方公子和公主三思。” “可是…….”方多病还想再说什么,御书房的门却在这时轻轻打开。方则仕从里面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 “方大人。”李莲花见方则仕出来便撇下方多病上前两步走到方则仕身侧:“不知陛下是否看了赵公公留下的书信?” “嗯。”方则仕点了点头,神色却并不轻松:“我已将书信呈交给了陛下,只是此事事关当朝丞相,绝非小可。” 方则仕说着,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地望向李莲花:“陛下的意思是,朝中半数官员都是丞相一手提拔,仅凭赵公公的一封信,就要他下旨处置丞相,到时候只怕牵一发而动全身,以致朝野上下动荡。” 李莲花沉吟片刻,心下了然:“陛下这是既忌惮方大人与我有所谋划,又怕丞相存了异心,正在左右权衡,不知该信方大人所言还是信丞相的。” “不错。”方则仕点了点头,语气沉重:“陛下言明,若要证明方家的清白,那便要我与你想办法先证明信中所言属实。” 李莲花闻言,垂眸思索片刻后,转头看向方多病:“方小宝,你方才说,淑贵妃有孕之事,你早已知晓。你身在皇城司内狱,又是如何知晓后宫之事的?还有你刚才说的,昨日你与杨昀春抓住了皇城司内鬼一事又是怎么回事?你与我一一说来。” 方多病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我在皇城司内狱的时候,不知何人安排了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在我入皇城司的第一晚,便在我面前指证,说淑贵妃就是当日宫宴命御膳房对我爹下毒的幕后之人。” “如此古怪?”李莲花皱眉,似在思索着什么。 方多病点头道:“我也觉得古怪,所以我暗中让昭翎帮我去淑贵妃处打探,这才确定了,淑贵妃确实怀有龙胎已有数月,但据昭翎所说,淑贵妃有孕一事,她像是刻意想要遮掩一般,很快便将昭翎打发了出去。我又让杨昀春去查了太医院的记录,太医院内也并无淑贵妃有孕的记录。” 李莲花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瞥向轩辕潇。 “你看我做什么?”轩辕潇一脸茫然不解的回望李莲花:“我的职责是保护皇上,至于哪个后妃怀孕了,若太医院不上报,别说我了,就连皇上也未必能知道。” “后宫妃子怀孕,皇上如何会不知?”方多病奇道 “皇上这几个月身体抱恙,虽不严重但也一直未见大好。”轩辕潇道:“至于淑贵妃娘娘,她一直居于寝宫忙着替皇上抄写佛经祈福,皇上这里,她也好几个月未曾踏足了。这些日子,太医院的人天天来给皇上请脉,却未曾上报过淑贵妃娘娘有孕之事,皇上就算不知淑贵妃娘娘有孕,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莲花和方多病闻言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困惑。 第180章 皇宫 这太不合理了,淑贵妃怀有龙嗣之事,若为了防止他人陷害,不想宣扬倒也可以理解,但若连皇上都不知,那淑贵妃这胎龙嗣,怕就很有问题了。 李莲花沉吟片刻,转头看向轩辕潇,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轩辕大人,皇上命我和方大人证明信中所言属实。眼下唯一可以入手的地方,就是皇城司的内鬼和淑贵妃娘娘这两处。皇城司之事我不便插手,这淑贵妃娘娘这处……” 李莲花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目光落在轩辕潇身上,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淑贵妃娘娘身为后宫妃嫔,依理是不能随意接见外男的。即便方大人和李公子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行事,也理应先向陛下请示。”轩辕潇一脸正色道 李莲花对轩辕潇的回答毫不意外,心里已经思忖着该如何才能避开轩辕潇,去一趟淑贵妃娘娘的寝宫。 “请示这个请示那个的,现在事态紧急,哪有那么多时间耽搁?”昭翎公主拧眉出声道,她看了方则仕一眼又看了轩辕潇一眼道:“这样吧,本公主与方大人留在此处跟父皇请示说明情况。轩辕潇,你带着李莲花与方多病即刻前去淑贵妃娘娘寝宫,务必要查清楚淑贵妃娘娘明明怀有龙胎又因何要瞒着我父皇。” 轩辕潇皱眉道:“昭翎公主,此举恐怕不合规矩。” 昭翎公主扶额道:“轩辕潇,你何时才能明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事情尚未明朗,李莲花他们不尽快查明此事一日,父皇就被蒙在鼓里一日,要是丞相真有异心,最后事情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轩辕潇到时候你也难辞其咎。” 轩辕潇看了看李莲花,此人曾在万圣道手中救过他一命,后来此人又为陛下献上了忘川花。 轩辕潇心里清楚,李莲花要是有异心,之前那么多机会,他早动手了 ,实在不必等到今日。 轩辕潇双眉紧蹙,沉默片刻后,终是一咬牙道:“你们二人随我去一旁换两身太医院的衣服,淑贵妃是后妃,若真落得个接见外男的罪名你我谁也担待不起。” 李莲花松了口气,朝轩辕潇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轩辕大人。” 轩辕潇扭头叹了口气看向昭翎公主道:“还望公主和方大人这边尽快向陛下禀明情况,如此也好让我们行事有个依仗。” 昭翎公主点了点头正色道:“本公主知道,你们快去,本公主定向父皇陈明其中利害关系,将此事处理妥当。” 李莲花和方多病跟随轩辕潇来到一旁偏殿,轩辕潇为二人弄来两套太医服制,等二人换完衣服,这才带着他们前往淑贵妃居住的承香殿。 三人来到淑贵妃的承香殿,门口的两个值勤太监隔着老远见轩辕潇带着两名太医来到他们宫门口,其中一人忙朝另一个使了个眼色,那个太监转身就想往殿内跑,却被方多病身法迅速的拦下了 “你跑什么?”方多病将那小太监提在手里,凉声问到 “这位大人说笑了,”那小太监陪着笑道:“奴才只是见三位大人来了,想进去跟淑妃娘娘通传一声。” “你们二人就在殿外,不必通传。”轩辕潇冷冷的瞥了两个小太监一眼,眉头微皱。 这二人他看着眼生的很,不像是淑贵妃娘娘的贴身太监。 “大人….这恐怕不妥吧。”另一个小太监声音微颤,怯怯的开口道:“淑贵妃娘娘午睡未醒,要不轩辕大人与二位太医院的大人在门外候一会,待奴才去跟淑贵妃娘娘通传一声,再请诸位进去?否则贸然进去,怕惊扰了娘娘午歇。” “此事本大人自有分寸,就不劳二位公公费心了。”方多病放开提着的那个小太监,嘴角噙着一抹笑侧头看向轩辕潇:“轩辕潇,你看着他二人,我与李太医先进去为淑贵妃娘娘诊脉。” 轩辕潇不应声,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李莲花,淡淡道:“有劳李太医了。” 李莲花朝轩辕潇点了点头,理了理衣袖,迈着沉稳的步伐,提步进了承香殿。 承香殿内,一宫女捧着笔墨匆匆自廊下而过,不经意间抬眼,瞥眼间见到方多病与李莲花从殿外进来,脸色微微一变,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这位宫女姐姐。”方多病出声喊她,那宫女却回头瞪了他一眼,脚步急促,几乎是小跑着越走越快。 李莲花和方多病无奈,只好跟在那宫女身后,一直来到殿中院子的一处亭台下。 亭台中站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背对着他们,手中提着一支笔,正在纸上仔细的誊写着什么。 方才那宫女快步走到亭台前,躬身行礼,对着那女子低声禀报道:“淑贵妃娘娘,外面来了两个太医院的人,外面那两个小太监也没进来禀报,这二人是奴婢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来历。” 女子闻言,手中的笔微微一顿,随即缓缓转过身来。她面容姣好,眉目温润,只是望向方多病与李莲花的眼神带着一丝不善。 “你们二人是何人?”淑贵妃声音清冷的开问道 李莲花上前一步,朝淑贵妃行了个礼,语气温和道:“回淑贵妃娘娘的话,我们二人是太医院的太医,奉旨前来为娘娘请脉。” “太医院的?”淑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本宫从未传唤太医院的人,你们不经通报就闯入本宫寝宫,是何道理?奉旨?奉的谁的旨意?莫不是还想说是打着皇上的旨意?” “回淑贵妃娘娘的话,我们确实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为娘娘诊脉。”李莲花神色从容的恭敬道 “你们莫要再打着皇上的旗号胡言乱语。”淑贵妃听完李莲花的话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你们回去告诉你们那位大人,不要再做这些无用的事情,只要他做到他答应的事情,本宫自然会乖乖听话,若再这么试探不休,那本宫宁死也不会让他如愿。” 第181章 皇宫2 淑贵妃话音刚落,殿内的气氛骤然紧绷,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方多病与李莲花对视一眼,心中皆有疑虑,淑贵妃这番话,显然话中有话。 李莲花温声道:“娘娘若不信我说的,尽可派人去承香殿外,我们是和轩辕潇大人一同过来的,只是轩辕潇大人觉得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很是古怪,这才不让他二人来通传娘娘。” 淑贵妃闻言,眉头微蹙,语气不确定道:“轩辕潇也来了?” 李莲花微微一笑道:“回淑贵妃娘娘的话,皇上担心娘娘的贵体,特意让轩辕大人与我二人前来为娘娘请脉。” 淑贵妃神色稍缓,只是眼中的警惕之色并未消散。她沉吟片刻,转头对身旁的宫女吩咐道:“秋露,去,到殿外看看轩辕潇是否真的在。” “是。”那个叫秋露的宫女应声而去,很快便回来朝着淑贵妃耳语了几句。 淑贵妃听完面色复杂的看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一眼,抚了抚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放缓了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位想知道什么,随本宫进来。” 李莲花和方多病互看一眼,不知淑贵妃为何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二人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跟随淑贵妃进了内殿之中。 殿内陈设雅致,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带着淡淡的檀香,李莲花瞥了一眼那香炉,神色有略微凝滞。 淑贵妃坐定后,示意二人也坐下,随后缓缓开口道:“二位跟着轩辕潇而来,想必不是太医院的人吧。” 李莲花神色温和,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淑贵妃娘娘,实不相瞒,我二人确实并非太医院的人。” 淑贵妃目光深邃,语气却是淡淡的:“轩辕潇既然放心二位单独前来问话,想必二位在皇城司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皇城司的手段本宫还是知道一些的,二位大人有话便问吧。” 方多病闻言,眉头微皱,正欲开口,李莲花却轻轻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淑贵妃娘娘。”李莲花微微一笑,观察着淑贵妃的神色继续道:“皇城司内狱有个小太监指证,说娘娘您在宫宴那日,曾指使御膳房的游大海公公在宫宴上下毒,不知娘娘是否知道此事?” “原来是因为此事。”淑贵妃轻声呢喃,语气听不出丝毫慌乱。 李莲花眼眸微动:“娘娘听闻此事似乎毫不意外?” 一般若遭人诬陷,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难道这皇城司的小太监所言,竟是真的不成? “自然不意外。”淑贵妃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衣袖,神色淡然:“本宫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他想蓄意构陷也好,想给本宫一个警告也好,都不重要。” “娘娘的意思是,娘娘知道是谁借小太监的口诬陷于你,但娘娘却对此毫不在意?”方多病瞪眼,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难以相信,连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 “方小宝。”李莲花轻扯了一下方多病的衣袖,示意他收敛情绪。 李莲花望向淑贵妃语气依旧温和:“娘娘这种指控非同小可,若传出去,恐怕会对娘娘的清誉有损,娘娘既知是何人构陷,为何不愿与我们言明此人是何人?” “不重要了。”淑贵妃轻叹一声,并不回答李莲花的问题,只是语气淡淡道:“本宫听闻,赵公公死了。” 李莲花道:“不错。” 淑贵妃起身走到那香炉旁,抬手轻轻拨弄着香炉里燃着的香灰,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她看着那缕缕青烟眉头轻轻皱起:“赵文海那个老奴才,他还是不懂,既然一开始就做了选择,就应当继续走下去,他如此不惜命,最后也果真死了。” 淑贵妃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李莲花和方多病身上:“赵文海死了,本宫若是没记错,他在宫外应当是有一个相好的,你们皇城司的人这么多天难道没从他相好那里查到赵文海留下的线索吗?” “赵公公曾在死前留下过一封指证丞相宗政怀宣的密信。”李莲花慢声道 “哦?”淑贵妃拨弄香灰的手顿了顿:“既然皇城司的人已经查到了这些,那皇上应当也看过了赵公公指证宗政怀宣的密信了。那么皇上准备如何处置宗政怀宣?” 李莲花道:“宗政大人乃当朝丞相,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仅凭赵公公一封密信就处置宗政大人,恐怕无法让朝臣信服。” “他还是如此。”淑贵妃冷笑一声,神情似是无奈又似带着几分讥讽:“如此谨慎自负,事事权衡利弊。我早就与他说过,宗政怀宣此人不可信。他偏偏不听,轻信谗言,最后落得大权旁落,处处受人限制。如今宗政怀宣势力已在朝中盘根错节,他又优柔寡断,赵文海这老东西也算白死了。” 李莲花敛下眼眸轻声道:“淑贵妃娘娘,皇上这么做必定有皇上的道理,还请娘娘慎言。” “事到如今,本宫还有什么可慎言的?”淑贵妃轻轻抚摸着肚子,面上露出痛苦之色,那小腹只微微隆起一点,但淑贵妃却好像能感觉到腹中孩子在轻轻的踢她:“这个孩子从来不是他期望的,丞相说的不错,根本不是本宫体弱无法保胎,而是皇上根本就不希望本宫有孕。亏本宫就算被软禁在此,还满心期待想方设法的想传递消息想让皇上知道。” 淑贵妃越说越觉得自己蠢钝的可以,明明她做了那么多,明明赵文海也因此而死。但她们所期望的陛下,却丝毫未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赵文海放在心上,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江山社稷和权衡利弊。 想到此处,淑贵妃突然从心中生出一丝怨毒来:“如今看来,他不是不知,而是根本不想要本宫肚子里的孩子。” 李莲花感受到淑贵妃情绪的起伏,微微皱眉道:“娘娘何出此言,陛下子嗣单薄,若娘娘能为陛下诞下龙胎,陛下自然是欢喜的。” “他若真的欢喜,在知晓本宫有孕,为何只派轩辕潇和你们二人前来?”淑贵妃怒道:“本宫差点犯过一次蠢,如今绝不会再犯第二次。从今日开始,本宫的娘家和本宫的孩子,本宫要自己来保护。” 第182章 皇宫3 “贵妃娘娘,”李莲花语调沉沉道:“你可知你这一番话若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与你的母家又该如何?” “本宫自然清楚。”淑贵妃看着香炉里燃尽的香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嫣然道:“丞相已向本宫许诺,只要本宫顺利诞下腹中孩儿,他便会全力扶持我们母子坐稳江山。待本宫的孩子登上帝位,本宫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到那时,本宫的母家自然也会随本宫一同扶摇直上,享尽荣华。” “娘娘,”李莲花眉心紧蹙,语气凝重道:“你应当明白,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丞相既能背叛当今圣上,又怎会真心效忠于你?今日他能助你,来日他一样会背叛你。何况……” 李莲花顿了顿,目光落在淑贵妃小腹之上:“我观娘娘腹中之子,不过四五月余,娘娘又如何笃定,腹中就是太子而非公主?” “这些就不劳你操心了。”淑贵妃轻轻抬手,掩了掩鼻子,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为了拖时间,本宫与你们已经说了太多。” 她目光扫过李莲花和方多病,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本宫既然敢说,自然有把握让你们无法将此话传到陛下耳中。从你们踏进房间到现在,一刻钟的时间,这安神香,也该起作用了。” “安神香?”方多病站起身子,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得不再次跌回座位上。他脸色微变,低声道:“这香……有问题!” “方小宝,”李莲花瞥了一眼方多病,伸手快速在他身上点了两个穴位:“屏气凝神,别让药性侵入心脉。” 方多病闻言,立刻闭目调息,试图压制体内的不适。李莲花则缓缓站起身,目光语灼灼的看向淑贵妃道:“贵妃娘娘,这安神香中掺了迷药,看来娘娘是早有准备。” 淑贵妃轻笑一声抬眼望着李莲花摇了摇头道:“如今这皇宫内外,何处没有丞相的眼线,从你们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宗政大人就已经将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中了。这掺了迷药的安神香,自然是早就为你们准备的。” “淑贵妃娘娘还真是煞费苦心。”李莲花扯了扯嘴角,该说不说这贵妃和皇上,为了对付他,连在熏香里掺迷药这招都出奇的相似。 只可惜这二人已然离心,否则也闹不出这许多事来。 李莲花来不及细想,一手拉起方多病,就欲往外走。然而,他的手还未碰到门,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角念晴和宗政明珠站在门外,角念晴一身素衣,眉目如画,娇而不媚,看向李莲花的眼神笑盈盈的。 “李先生,”角念晴目光在李莲花身上流转,见他扶着方多病,神色如常,似乎丝毫未受迷香的影响,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的探究:“这迷香药量极重,为何对先生毫无作用?莫非先生手中也有解药?” “哦,角姑娘有所不知。”李莲花微微一笑,扶着方多病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语气轻松道:“我呢,之前生了点小病,每到夜晚便疼痛难忍,不得已常借迷香助眠。久而久之,这迷香对我便失了效力,今日看来,倒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原来如此。”角念晴指尖轻点下巴,露出个笑来:“李先生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不如多留片刻,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角姑娘客气了。”李莲花探头望了望门外,故作好奇道:“只是不知外面的轩辕潇大人如何了?。” “他啊,”提到轩辕潇,角念晴眉梢微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聒噪得很,本想一刀了结了他,不过念在他还有些用处,暂且留他一命。” “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宗政明珠冷冷的看着李莲花,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此人舌灿莲花,最是狡猾,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说罢宗政明珠就想上前对李莲花动手,角念晴美眸流转,只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宗政明珠的脚步就微微顿了顿。 “宗政明珠,这李先生,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动不得他。”角念晴凉凉的睨了一眼宗政明珠轻轻吐出几个字:“懂了吗?” 宗政明珠咬了咬牙,恨恨地瞪了李莲花一眼,随即转过头,面对角念晴时却显得格外温顺:“懂了,我不动他便是。” 李莲花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地看向宗政明珠道:“看来宗政大人,很听角姑娘的话啊。” “你……!”宗政明珠听出李莲花话中的讥讽,脸色一沉,眼中怒火隐现。但碍于角念晴在场只能强压怒气,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角念晴只淡淡扫了宗政明珠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命令与慵懒道:“宗政明珠,这外面还有那么多事没处理,尤其是那杨昀春,他像只苍蝇一样跟了我那么久,我也该好好与他会会面了,不如你去替我将他抓回来可好?” 宗政明珠闻言,垂眸应道:“好,我这就去办。” 他说完,又冷冷瞥了李莲花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终究没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角姑娘。”李莲花见宗政明珠走远,朝角念晴微微颔首露出个笑:“角姑娘若有事要忙,我与小宝就不在此打扰了,我们后会有期吧。” “这么着急走吗?李先生?”角念晴施施然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嫣然的开口道:“晴儿原本还想请李先生去我那里坐坐。毕竟我那里挺热闹的,故人相见,我想着李先生应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李莲花跨出门槛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来看着角念晴,眉头微皱:“不知角姑娘所说的故人是何人?” “让本姑娘想想。”角念晴歪着头,故作思索状,随即突然轻笑起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叫什么来着?对了,李先生好像还挺在乎她的。” 角念晴笑的巧兮倩兮,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不过这次来,这小丫头好像还带着她的情郎,说来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只是他们既然送上门来了,那也怪不得我了,不是吗?” 第183章 皇宫4 方多病只觉得头脑昏沉,等他彻底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被关进了一间由铁水混铸而成的牢房,四面冰冷坚固,毫无逃脱的可能。他只隐约记得在失去意识前,似乎见到了角念晴和宗政明珠的身影。 李莲花!对了,李莲花去哪里了?! 方多病心中一紧,猛地从木床上踉跄着爬起来,冲到铁门前,对着门上唯一能看见外界的小口子拼命拍打:“来人呐!来人呐!有没有人?角念晴!宗政明珠!告诉我你们把李莲花怎么样了?快来人呐!” 然而无论方多病怎么拍打叫喊,这空荡荡的走廊里根本无人应答。 “方大少爷?是你吗?” 就在这时,隔壁牢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与惊讶。 方多病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连忙趴到小口子上,努力往隔壁瞧去。可惜那口子太小,他只能隐约听到声音,却看不清隔壁被关押的人是谁。 “不虞姑娘?”方多病试探着问道:“你不是在关河梦那里吗?怎么跑到京城来了?” “我在关侠医那边等了好久,始终不见你们几个来信,实在等不下去了,便和宁轩扬商量了一下,打算偷偷进京……”白不虞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轻得听不见了:“没想到我们二人还没入京,就在京郊遇到了角念晴的那个手下司徒南。当时我二人着急赶路,只想着赶快入京找到你们,没将他放在心上,谁知他一路尾随我们,刚入京,就设局将我二人抓住关到了这里,宁轩扬还受了伤…….” “不虞姑娘,你们实在太胡来了。”方多病皱眉道 如今情形,他和白不虞被角念晴抓住,皇帝那边还乱成一锅粥,现下连李莲花都不知被角念晴关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方多病心中乱成一团。 “方大少爷,”白不虞问道:“李莲花呢?李莲花在你旁边吗?他有没有被一起抓进来?他有没有事?” “李小花不在我这里,他应该是被角念晴带走了。”方多病说完,眉头紧锁,心中愈发不安。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间牢房古怪得很,四面墙壁似乎是由铁水混铸而成,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他的尔雅剑早已被收走,脚上不知何时被套上了一条手腕粗细的铁链。 方才他心急如焚,未曾注意,现在静下心来,才发现这条铁链的长度只够支撑他走到那扇铁门。而那扇铁门,从里面根本找不到任何锁扣或机关,唯一的开启方式,恐怕只有从外面才能做到。 方多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地,以及李莲花的下落。 他走到铁门前,透过门上唯一的小口子向外张望,却只能看到一片昏暗的走廊,毫无人影。 “不虞姑娘,”方多病确定这里应该没有其他人后低声问道:“我被铁链锁住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方大少爷。”白不虞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我这里和你差不多,我和宁轩扬脚上都被铁链锁着,门也打不开。宁轩扬受了伤,现在还在昏迷,我身上的药也被司徒南收走了,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多病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铁链,又试着用力拽了拽,发现铁链连接着铁水浇铸的墙面根本纹丝不动,显然是特制的。 “这么看来角念晴早有准备,这牢房应该不是个普通牢房。”方多病叹了口气:“角念晴这个疯女人加上宗政明珠这个无耻小人,这两人在一起,到底想做什么。” “方大少爷,”白不虞在一旁语气担忧的轻声道:“你说李莲花被角念晴带走了,那他现在会不会有危险?” 方多病靠着墙坐下,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轻松一些:“不虞姑娘,你别担心。李小花那家伙的能耐你还不清楚吗?就算是角念晴和宗政明珠,也未必能从他那里讨到什么便宜。他向来鬼点子多,说不定现在正想着法子反过来算计他们呢。” 方多病顿了顿,语气微沉:“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尽快从这里出去。否则,李小花要是因我们而被胁迫,那可就麻烦了。” “可是……”白不虞不确定道:“如今我们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又该怎么脱身?” 方多病沉默了一会,低眉沉思道:“不虞姑娘,角念晴既然没有立刻杀我们,说明我们对她还有用。只要她还留着我们,就会有人来这里,到时候我们一定有办法找到破绽。” 白不虞看了眼角落里受伤的宁轩扬,缓缓的点了点头道:“好。” ————————— 李莲花端坐在桌前,神色闲适安然。 角念晴起身给李莲花倒上一杯茶,她动作轻柔,瞧着李莲花的眼神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李莲花面上带着漫不经心地笑,缓缓地垂眸,像是被桌上的茶香吸引,刻意回避着角念晴的目光,将视线不着痕迹地移开 。 角念晴将一盏茶推到李莲花面前,声音软软的开口道:“李先生,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李莲花微微一怔,随即抬眸,脸上笑意未减,他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语气温和而随意道:“角姑娘这话,倒让我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了。” 角念晴托着腮,目光盈盈地看着李莲花,忽然轻笑一声道:“你就不怕我在茶水里下毒?” 李莲花闻言,不慌不忙的放下茶杯,语气轻松道:“自然是不怕的,角姑娘若要杀我,我此刻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李先生果然聪明,”角念晴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嫣然的笑:“我又怎么会舍得杀你呢。” “啊。”李莲花突然抬眸看着角念晴啊了一声,像是刚刚从某种思绪中回过神来,然后他缓声开口道:“角姑娘如此说,我倒想起一个疑问来,敢问角姑娘,淑贵妃的龙胎是否确有其事?” 李莲花问完微微皱眉,似乎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 第184章 皇宫5 角念晴目光柔柔地望向李莲花,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并没有。”李莲花摇了摇头,语气淡然道:“只是觉得有些古怪,我虽不知女子怀胎是什么样子,但淑贵妃怀胎的位置,似乎与常理有些不同?” 角念晴闻言,轻笑一声,看向李莲花的眼神意味深长:“李先生果然心思细腻,什么都瞒不过李先生。” 李莲花神色不变,只淡淡道:“角姑娘如此说,那淑贵妃的胎,确实是有问题的?” “那个女人愚蠢至极,”角念晴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抿着红唇,眼中满是嘲讽的笑意:“本姑娘不过略施小计,就哄得她坚信自己真的怀有龙种。” 她微微仰起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得意:“那个狗皇帝说的没错,她本就体弱,根本无法保胎,可她偏偏不信,既然她那么想要个孩子,那我就给她一个孩子喽。” 角念晴说着,目光瞥向李莲花,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那般,接着说道:“只可惜,那女人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以为怀着的龙胎,其实是一肚子痋虫。她居然还幻想着凭借腹中之子登上帝位。” 说到此处,角念晴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笑道:“你说,这女人是不是蠢得可笑?” “所以淑贵妃娘娘根本没有怀孕。”李莲花微微蹙眉若有所思道:“你们也根本不需要等淑贵妃娘娘诞下所谓的龙胎,你和宗政明珠究竟想做什么?” “不错。”角念晴悠然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她腹中怀的是龙胎也好是痋虫也好对我们来说根本无所谓,宗政怀宣需要的只是一个孩子,至于那个孩子是龙胎还是乞丐都不重要。” “那角姑娘你呢?”李莲花低眉沉思,轻声问道:“你与宗政明珠合谋,想必不是为了帮宗政怀宣夺位后稳固他的江山吧。角姑娘,你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李先生不是向来聪慧过人吗?”角念晴笑意盈盈,声音轻柔如春风拂面:“不如先生试着猜一猜,晴儿所求究竟为何?” “角姑娘过奖了。”李莲花抬眸,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温和的笑意,轻轻摇头道:“角姑娘心思缜密,我实在猜不透你所求为何。只是李某虽不才,却也懂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至于‘君子易处,小人难养’的道理,不知角姑娘又懂不懂呢?” 角念晴闻言,眸中笑意不减,她轻抚袖口,看着李莲花语气依旧柔婉:“李先生是想告知晴儿,若晴儿想当那在后的黄雀,也要当心宗政明珠那个小人是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并未再说什么,神色淡然如常。角念晴见状,心情似乎更好了几分。 “宗政怀宣大概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吧。”角念晴笑的明媚:“他越是颐指气使,我就越是觉得有趣。像他这种野心勃勃、高高在上之人,越是自负,就越是想让人将他从高处拉下来,看看他跌落时的狼狈模样。” “哦?”李莲花微微挑眉,目光有几分探究:“角姑娘你做了什么?” “你想知道吗?”角念晴掩唇轻笑了一下:“那次宫宴之上,宗政怀宣那老匹夫一直以为,只有方则仕那派的人才中了本姑娘的噬心痋,可本姑娘怎么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他以为本姑娘不在京城,就没办法对他下手了?他未免太小瞧本姑娘了。” “宗政怀宣也中了噬心痋?”李莲花眉心瞬间紧蹙,神色凝重:“那皇上呢?” “李先生,”角念晴轻哼一声,眸中毫无波澜:“我们南胤灭国百年,皆是因为这大熙国的皇帝。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我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李莲花闻言神色一凛道:“角姑娘,皇上乃一国之君,若他出事,天下必将大乱。宗政明珠与宗政怀宣觊觎皇位已久,即便如此,他们筹谋许久,仍旧不敢轻易妄动。角姑娘难不成以为仅凭噬心痋便能掌控宗政明珠和宗政怀宣,以此撼动这大熙江山?” “为何不能?”角念晴皱眉,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执拗,她直勾勾地盯着李莲花慢慢开口道:“宗政明珠和宗政怀宣已经中了我的噬心痋,这噬心痋的全天下唯有业火痋能将其克制。如今这业火痋在我手上,就算宗政明珠和宗政怀宣再不甘心也只能为我所用,成为我角念晴的垫脚石。” 她说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李莲花的面颊,唇角勾起一抹柔柔的笑意,:“你不愿做的事,我去做。你不想要的东西,我来要。百年前我们南胤手握业火痋,这天下本就该是我们南胤的。” “你就在此处等我将这天下捧到你面前,”角念晴说着缓缓站起身,唇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李先生,你若乖乖听话,你在意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动。你若执意要阻我,那你心心念念的方大少爷,还有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可就性命堪忧了。他们的死活,可就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李莲花闻言神色依然平静,他缓缓抬眸视线在房内缓缓扫了一圈,屋内陈设布置得极为精致,温香软榻,帘幕低垂。 突然,李莲花低眉敛目,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调侃道:“角姑娘,你这是打算将我金屋藏娇吗?” 角念晴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唇角笑意更深:“李先生果然风趣,只要李先生愿意,晴儿自然愿意学刘彻将整个大熙江山都捧到你面前。” 李莲花轻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淡然道:“角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呢,我这人向来散漫惯了,怕是受不得这般‘厚待’。更何况,金屋虽好,却未必关得住我。” 角念晴眸中寒光一闪,脸上的笑凝滞了半分:“李先生,我这屋子虽关不住你,但你别忘了你若轻举妄动,方多病和那小丫头的性命,可就难保了。” 说罢角念晴轻轻提了提裙摆,神色自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施施然离去 。 第185章 皇宫6 待角念晴离去,李莲花才不慌不忙的抬手理了理衣袖,随后站起身,迈着悠悠步伐走到房间的窗户旁。 他伸出手,轻轻推了推窗户,不出所料,窗户早已被封得严严实实,纹丝不动。 不得不说,角念晴确实心思缜密,她虽未直接限制他的行动自由,却拿捏住了方多病和白不虞还有中了噬心痋的方则仕。 一时之间,李莲花还真不敢有所行动。 李莲花转身,踱步回到桌前,缓缓坐下。想起方才被带来此处的情景,即便一路上他被蒙着双眼,可据他的感知与观察,他大概知道,此处应当仍在京城范围之内 。 “李先生,我劝你莫要白费功夫了。”司南桥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盘饭菜,他将饭菜放在桌上,看了眼李莲花目光又扫过被封死的窗户,语气淡淡道:“小姐将你交托给我的时候已经言明,你若不跑最好,你若跑了,那方公子和那个姓白的小丫头便不必再留,立刻处死。” 李莲花抬眼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司徒南,神色平静,仿佛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微微一笑,语气淡然道:“司公子,角姑娘让你来为我送饭,倒是辛苦你了。” 司南桥冷着脸将饭菜往李莲花面前一推,语气不耐道:“不辛苦,只要李先生吃的满意便好。” 李莲花朝着司南桥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伸手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司南桥见状,眉头微皱,似乎对李莲花的淡定有些意外。他盯着李莲花看了片刻,最终冷哼一声,转身往门外走去。 “司公子,”就在司南桥快要踏出房门之际,李莲花突然不紧不慢地出声。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传开。 “先前听角姑娘说,她曾命你在玉林镇放过一把火。李某想问一下司公子,不知玉林镇那个小男孩如何了?” 李莲花说罢微微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司南桥:“不知司公子可还记得?” 司南桥身形一僵,缓缓转过身,眼睛微微眯起看向李莲花语气没什么起伏的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莲花轻轻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神色淡然道:“那孩子与我曾有一面之缘,他小小年纪,我自然不希望他就此无辜殒命。” 司南桥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片刻后,他别过头去,声音低了几分道:“那孩子无事。最后他……被人救走了。” “哦?”李莲花眼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轻松,神色从容道:“如此倒好,只是不知是何人有这般侠义心肠?” 司南桥神色有些不自然,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是个路过的江湖客,我……没看清他的模样。” “原来如此。”李莲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角重新浮起一抹笑意:“那我就放心了。” 司南桥盯着他看了半晌,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烦躁。他忍不住冷笑一声,语气略带讥讽道:“你这人倒挺有意思。自己尚且自身难保,还有闲心关心别人的死活?” 李莲花闻言,笑意不减,反而更添几分从容。他抬眼看向司南桥,声音轻缓:“我只是想起,那个叫阿允的小男孩,刚失了母亲,要一个人在这世道生存,恐怕会很不易吧,你说是吧,司公子?” 司南桥一时被问得语塞,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说不出话来。心中那股无名火却烧得更旺,他拧紧眉头,满脸怒容地看向李莲花冷冷质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司公子,角姑娘将你救下那年你应当也不小了吧。”李莲花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身手不错,习武也颇具天赋,可即便如此,曾经的你还是落魄到只能在街边行乞,尝尽人间冷暖。而阿允呢,他年纪尚小,又刚刚失去母亲,若是流落街头,无依无靠,那处境,只会比你当年更惨,不是吗?” 司南桥闻言面色瞬间变得阴沉如墨,他紧咬着牙关死死地盯着李莲花,眼神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沉默了良久,司南桥突然别过头去,声音低沉而沙哑:“那又如何?这是他的命,我管不了…….” 李莲花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依旧温和,缓缓道:“司公子,角姑娘对你来说,真那么重要吗?” 司南桥身形一僵,仿佛被这句话刺痛了一般。他猛地转过头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意,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懂什么?角姑娘于我而言,比我性命更重要。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无论多大的代价,只要她能开心,我都会帮她去做。” 司徒南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仿佛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一般。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情绪冷冷道:“李莲花,我和角姑娘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李莲花微微点头,语气淡然道:“司公子,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或许并非只有一种选择。你说呢?” 司徒南盯着他,眼中情绪翻涌,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李莲花望着司徒南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待回过神,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上,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些饭菜索然无味。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角念晴方才走得如此匆忙,想必她的计划已经到了关键的阶段。若不赶紧脱身出去,恐怕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李莲花目光落在面前几碗素菜上,突然微微皱眉。他缓缓拿起面前的菜,凑近鼻子细细闻了闻,没错,用的果然是豆油。 李莲花心念一动,就在他刚站起身来之际,恰在此时,不远处悠悠传来几声悠长浑厚的钟声。 第186章 皇宫7 这钟声这几日李莲花日日都听,萧齐玉曾跟他说过,这是位于京城西面的国安寺的钟声。 而如今这钟声离他如此之近,难道角念晴将他带来藏匿的地方竟是在国安寺附近? 如此一来,这桌上素菜倒也解释得通了。 李莲花摸了摸袖口,从里面掏出小小的信烟来,还好方才来的时候角念晴并没有搜他的身,如今虽然事态有变,但好歹东西也是用上了。 李莲花轻轻捏了捏信烟的尾部,这支信烟是笛飞声在他临进宫前交给他的,只要点燃,笛飞声便会在最短时间内赶来。 只是如今他身处国安寺附近,天也还未完全黑下来,周围情况不明,贸然点燃信烟,若不慎让司徒南发现了,恐怕方小宝和白不虞就危险了。 李莲花心思飞转,目光快速查看窗户的位置,这窗户虽被封得严实,但边缘之处若能想办法撬动一下,倒也能撬出一个放置信烟的位置。 思及此,李莲花快步走到窗边,仔细查看,发现一处封口的位置留了一丝缝隙,或许只要稍一用力,能将这封口撬松。 想到此处,李莲花不再犹豫,伸手将头上的莲花发簪取了下来,将其尖端插入窗户封口的缝隙,一点点撬动。 随着封条逐渐松动,屋外的冷风悄然灌入。李莲花深吸一口气,迅速将信烟塞入撬开的缝隙中,随即掏出火折子,在最后一声钟声响起之前点燃了信烟。 钟声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信烟的声响,唯一的遗憾是天色尚未完全暗下。若老笛未能瞧见这缕信烟,他这番苦心便白费了。 与此同时,司南桥刚给李莲花送完饭,正倚靠在寺庙的长廊上,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的房门口。 这时,两个身影从一旁的假山后走出,彼此对视一眼,二人正是陆云山和祝烨。 两人走到司南桥身侧,低声道:“南桥,这李莲花就交给我们二人盯着吧,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有方多病和那小丫头在我们手上,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司南桥侧目看了二人一眼,眉头微皱。这段时间,他总觉得这两人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 司南桥沉默片刻,语气冷淡地回道:“不必了。角姑娘命我看守李莲花,这李莲花不同旁人,我还是亲自看着放心些。” “那总不能不用膳吧。”祝烨还想再劝,却被司南桥一个冷厉的眼神瞪了回去。祝烨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缓缓绕到司南桥身后,正欲有所动作之际,司南桥突然眼神一凛,目光锐利地望向李莲花房间的方向。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司南桥皱眉问道 “啊?”祝烨和陆云山一愣,互相对视一眼,随即略略茫然地反问:“听到什么?” 司南桥没有理会他们,双眼依旧死死盯着李莲花的房门。突然,他耳朵微微一动,面色瞬间一沉,紧接着足尖轻点地面,如离弦之箭般径直朝房顶飞跃而去。 夜色朦胧,信烟的光亮早已消失不见,但空气中弥散着若有若无弥漫着的硝烟味,还是让司南桥的脸色愈发阴沉。 好你个李莲花,他就知道这人绝对不会老老实实! “陆云山、祝烨!你们去牢里把那小丫头提来。既然李莲花不听小姐的话,那小丫头也没必要留着了!”司南桥对着二人沉声道 “这……”陆云山和祝烨面露犹豫之色,似乎有些迟疑。 司南桥见状,冷笑一声,从腰间扯下牢门的钥匙,随手丢给陆云山,语气冷然道:“别忘了,你们身上的痋术还未解。难道不想要三日后的解药了?” 陆云山接过钥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这还真是意外收获。他赶忙垂下眉眼,对着司南桥恭敬地垂首,低声道:“云山不敢,我们即刻就去。” 司南桥眯了眯眼朝陆云山道:“快去快回!” 说罢司南桥快步朝李莲花房内走去,他伸手猛地推开房门,只见李莲花正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抬眼看向司南桥,轻声问道:“司公子,有何事?” 司南桥踏入房间,目光在李莲花身上扫过,接着冷哼一声道:“李莲花,你倒是吃得安稳。” 李莲花不慌不忙,拿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神色悠然道:“角姑娘特意命司公子为我送来饭菜,我若不吃岂不是辜负了角姑娘和司公子的一片苦心?” 司南桥眉头紧皱追问道:“李莲花,你刚才在房里做了什么?” 李莲花神色如从容的轻轻拂了拂衣袖,浅浅笑道:“司公子这话问得奇怪,我不过是在用膳罢了,还能做什么?” 司南桥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处角落,最后定格在窗户的方向。他快步走到窗边,伸手摸了摸窗框封口处的一处撬口,指尖触到一丝微凉的空气,心中顿时了然。他转身盯着李莲花,脸色微沉道:“李莲花,那信烟果然是你放的。” 李莲花还未开口,司南桥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率先架到了李莲花的脖子上,刀刃紧贴着肌肤,带出一丝寒意:“小姐吩咐过,若你有任何轻举妄动,就先杀了那个姓白的小丫头。李莲花,你不该逼我动手。” “司南桥,”李莲花闻言微微皱眉:“我刚才与你说过,有些事,或许并非只有一种选择。你既然能放过阿允,说明你本性不坏,何必一错再错?” “你……”司南桥刚想说什么,李莲花就微微往后仰了仰头巧妙避开司南桥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同时在司南桥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李莲花身形如电,迅速出手封住了他的穴道。 司南桥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在一秒内化成愤怒,他瞪着李莲花,无奈身体却动弹不得。 “李莲花,你敢如此对我,难道真不顾及方多病和那个姓白的小丫头的性命了?” 李莲花收了手,望着司南桥神色平静的叹了口气:“司南桥,我不会伤你,只是不想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 “李莲花。”司南桥咬牙一字一顿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第187章 皇宫8 李莲花临走时,顺手从司南桥手中抽走了他的匕首。他虽不擅长使用弓箭,但既然要在此找到方多病和白不虞,手头没点趁手的工具可不行。 不过,他显然多虑了。还未踏出房门,笛飞声已臭着一张脸赶到了。他瞥了一眼屋内被点了穴的司南桥,又环视四周,确认角念晴不在后,才皱眉开口道:“李莲花,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李莲花抬手抵在唇边低咳一声道:“老笛,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方多病和不虞姑娘被角念晴抓了关了起来,应当就被关在这附近,你与我一起找找这国安寺,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她这是要把你送来当和尚?”笛飞声挑了挑眉揶揄道 李莲花没好气地白了笛飞声一眼,懒得理会他,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你的剑。”笛飞声忽然开口,顺手将手中的青寒剑抛向李莲花。 李莲花抬手稳稳接住剑柄,指尖轻轻一弹,剑鞘微微震颤,发出一声清鸣。他瞧了笛飞声一眼低声道:“谢了。” 两人并肩走出房间。此时夜色已然沉了下来,国安寺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寺内的长廊曲折幽深,烛火微弱,映衬着两人的影子随烛火摇摆。 笛飞声环顾四周,低声道:“这地方清净的古怪,角念晴倒是会挑地方。” 李莲花目光沉沉,握紧手中的青寒剑,淡淡道:“她一向心思缜密,越是安静的地方,越容易藏人。” 笛飞声点了点头道:“小心点,别又被她算计了。” 李莲花轻笑一声扫了一眼周围,轻声道:“这地方挺大,我们没时间了,分头找吧。” 笛飞声哼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朝东边的院落走去。李莲花则径直向西,二人脚步轻盈,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里地处国安寺后山位置的一处小院落,看样子是专门为京中达官显贵们准备的一处禅院。位置不算偏僻,但极为安静,又与国安寺相通,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李莲花快速弄清楚了此处的布置格局。他方才所在的院落是这禅院的主屋,除了这屋子,院落里就只剩下另一间小小的禅房,然后就是亭台长廊和水榭,还有一座占地巨大的假山石。 等等……假山石? 李莲花的目光扫过院子中央的假山石,眉头微微皱起。假山石高约数丈造型奇特,石缝间杂草丛生,初看起来并无异常。 然而,李莲花发现假山石一侧周围的泥土有些松软,杂草倒伏的位置中间似乎近期有人行走的痕迹。 谁会无端走到假山石里面去? 李莲花轻步走近假山石,伸手摸了摸石壁,果然发现这石壁有问题。 李莲花心中一动,正欲进一步查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迅速转身,将青寒剑横在胸前,却见笛飞声从暗处走了出来,他双手抱臂横了李莲花一眼道:“那个禅房我查过了,并无什么特别的。” 李莲花收起剑,淡淡的瞥了笛飞声一眼:“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笛飞声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怎么?这假山石有问题?” 李莲花点头,低声道:“这块假山石壁两侧与周围并不严丝合缝,像是被人动过手脚。我怀疑这里面可能有密道。” 笛飞声挑眉:“密道?” 李莲花没有接话,伸手在石壁上轻轻敲击,仔细听着回声。忽然,他手指一顿,敲击声变得空洞,显然石壁后面是空的。 “就是这里。”李莲花低声道 笛飞声上前一步,伸手在石壁上摸索,很快找到一处微微凸起的石块。他用力一按,石壁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声,随即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两人对视一眼,李莲花摸出火折子,点燃后举在手中。二人正欲下去,却见里面深处有火光一闪而过,李莲花和笛飞声同时皱眉。 “有人来了。”李莲花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笛飞声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后退一步,随时准备出手。 密道深处,火光映照出几道模糊的人影。祝烨一手扶着宁轩扬,一手举着火把,回头看向陆云山:“陆大哥,你说司南桥会不会发现我们将人放了出来?” 陆云山面色凝重,方才他砍断那三人的铁锁链,已经耗费了大半内力。此时若再遇上司南桥,光靠他与祝烨恐怕无力招架。 他拧眉思索片刻,扭头看向身后的方多病,沉声道:“方公子,一会要是和司南桥那小子撞上了,你带着白姑娘先走,不必管我们。若是你碰上笛飞声,记得告诉他,我陆云山欠他的,已经还清了。” 方多病跟在陆云山和祝烨身后,看了二人一眼,忽然朝陆云山伸出一只手。陆云山不明所以,皱眉问道:“怎么了?” “洞口有人,把短刀给我。”方多病压低声音道。 陆云山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迅速将手里的短刀递给方多病.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忧:“方公子,我说过,一会你可以带着白姑娘和另一位公子先走。” 方多病朝陆云山微微笑了笑道:“放心,一个司南桥,本少爷还未放在眼里。” 李莲花和笛飞声在洞口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笛飞声轻嗤了一声看了李莲花一眼道:“陆云山,他倒是会挑时候还人情。” 李莲花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慢声道:“既然祝大侠替我们将方小宝与不虞姑娘救了出来,如此也省的我们再费周折了。” “李小花?大木头?”方多病在下面听到李莲花和笛飞声的声音,身形猛地一滞,愣了一下,旋即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高声问道:“是你们?” 几人从密道里出来,虽然稍显狼狈,但好在都没什么大碍,除了还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宁轩扬。 “宁公子受伤了?”李莲花上前查看了宁轩扬的伤,伤在肩胛,虽不致命,可失血过多又没及时上药导致他气息有些微弱。 第188章 皇宫9 “李莲花,你没事吧?角念晴那个妖女没对你做什么吧?”方多病扫了一眼李莲花,见他无碍暂时松了口气 “我没事。”李莲花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宁轩扬的伤口上 “不虞姑娘,”李莲花从怀中掏出一块温润的玉牌,递给白不虞:“你与陆大侠他们先走,你去城内随意找一家招牌上挂有三长三短三丝彩绸的店家,将这块玉牌交予他们看,他们就会帮你们隐匿踪迹,宁公子的伤不能拖,需得尽快得到妥善医治才行。” 白不虞点了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陆云山看了一眼李莲花,神色有些复杂:“李莲花,那你们呢?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现在形势复杂,我需得留下来将事情解决完才行。陆大侠,不虞姑娘和宁公子就麻烦你们了。”李莲花对陆云山微微颔首道 “那司南桥呢?”陆云山皱眉道:“他是角念晴唯一亲信之人。他手上还握有我们许多兄弟的痋术解药。角念晴的许多事情,也只有他才知晓。” 李莲花沉思片刻道:“陆大侠说的不错,祝少侠,那就劳烦你将司南桥一同带上,若能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自然最好,若问不出来,不必为难他。等我们回来,再做决断。” “好。”祝烨对李莲花拱手应道:“我明白了,李先生。” 陆云山沉默了片刻,看了看笛飞声又看了看李莲花突然郑重道:“你们三人行事务必小心。据我所知角念晴如今手上不仅有痋术,还有一种很厉害的毒蕈,而那噬心痋就是由此蕈炼制而成。此前我和祝烨一直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所以才按兵不动直至今日。如今我们身份瞒不住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也帮不上别的什么忙。你们自己小心些吧。” 李莲花道:“多谢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待陆云山几人走后,李莲花收回目光,沉吟片刻,随后抬眸看向老笛:“老笛,我进宫之前交托给你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笛飞声神色淡然道:“来你这里之前,我刚从宗政怀宣处回来,你猜的不错,你入宫没多久,那个皇帝就派人来选召宗政怀宣入宫。来的人也不简单,本座在宣旨的队伍里看到了几个假扮成太监的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李莲花皱眉 “皇上会派皇城司的人过去,这就是说皇上也并非是没怀疑过丞相?”方多病思索道 “朝堂不稳向来是帝王最忌讳的。”李莲花垂眸道:“他既然不相信我们也自然不会相信丞相,皇上如今派出皇城司的人假扮太监宣丞相入宫,想必对丞相已经有所疑虑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继续道:“只是此时皇上有所动作的话,丞相筹谋了这么久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这皇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方多病面色微变:“淑妃说过,这皇宫早已到处都是丞相的人,那宗政怀宣此番进宫绝不可能毫无准备,李莲花,我爹和昭翎公主还在皇宫。” “方才角念晴匆匆离去,想必也是去了皇宫,宗政明珠也在皇宫内,”李莲花眉头紧蹙,神色凝重:“皇上尚且还不知道自己中了噬心痋,若他想对丞相动手……不行,方小宝、老笛,我们必须尽快赶回皇宫。” 笛飞声抬眼,目光在李莲花和方多病身上缓缓扫过,语气淡然道:“这皇帝昏庸无能,忠奸不分,我们何必如此心急火燎地赶回去蹚这趟浑水?倒不如先等他们争出个高低来,也省的叫人猜疑忌惮。” 李莲花侧过身瞥眼瞧着笛飞声小声叹气:“老笛,皇权政变,绝非儿戏。此事关乎天下苍生,并非只是皇帝一人之事。况且方大人和昭翎公主还在宫内,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角念晴和宗政明珠得逞。” 笛飞声神情冷漠的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罢了罢了,本座就陪你们走这一遭。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那皇帝是死是活,与本座毫无干系,本座可不会为了保他性命费半分力气。” 李莲花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劳笛盟主了。” 三人足尖轻点,各自施展轻功身法,很快便来到皇宫之内。刚一落地,就瞧见一身红衣的杨昀春带着一队皇城司在巡逻。 杨昀春似有所感,目光朝着他们藏匿的方向瞥了一眼,下一秒,便又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吩咐手下继续巡逻,自己则趁着夜色,脚步沉稳地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果然是你们。”杨昀春在几步之外站定,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神色有些复杂:“李莲花、方多病,你们下午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在淑贵妃宫中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宫里到处都在找你们,皇上震怒,你们可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遇上角念晴了。”方多病道:“对了,当时你师父不是就在淑贵妃的承香殿外吗?你师父如何了?” 杨昀春眉头轻皱道:“等我赶到的时候,我师父已经昏迷在承香殿外,而淑贵妃娘娘也腹痛不止,最后皇上命人请来了太医,太医一来就确诊了淑贵妃已有四个月身孕。” 李莲花闻言面色有些沉凝:“杨昀春,太医诊断淑贵妃的胎象无碍吗?” “李莲花,你这么说是何意思?”杨昀春一脸疑惑之色的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并未立刻回应,而是微微低下头,神色沉郁,暗自思忖。 这皇宫遍布宗政怀宣的人,要指使一个太医作伪实在也算不得一件难事。 杨昀春见李莲花不回答便继续说道:“幸而淑贵妃娘娘只是受了点惊吓,她腹中龙胎自然也是安然无恙的,若淑贵妃娘娘腹中有失,那你们和方大人就是有千般理由,皇上雷霆之怒下,怕是也容不得你们辩驳半句。” “杨昀春,”李莲花目光一沉正色道:“角念晴和宗政明珠已经入宫,此事非同小可。你速将下午赶到承香殿后的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告诉我,还有皇上为何会突然急召丞相入宫?” 第189章 皇宫10 杨昀春目光快速扫过周围,微微点头,压低声音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你们几个随我来。” 说罢,便领着三人来到一处幽僻的拐角。确认四周无人后,杨昀春才缓缓开口:“今日我从皇城司出来,便从昭翎公主那里得知,你们随我师父去了淑贵妃娘娘的承香殿。外男进入后宫,本就不合规矩,陛下虽恼怒,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但也未多加斥责。可两个时辰过去了,你们仍未返回,陛下心生疑虑这才派我前往承香殿查看情况。” “我一踏入承香殿,便发现所有人都中了迷香,连我师父也未能幸免。” “轩辕潇也着了道?”笛飞声闻言,挑眉打断杨昀春的话:“想不到这角念晴还真有两下子。” “我也有些诧异,”杨昀春略略皱眉道:“我师父向来行事谨慎、戒备心极强,没想到这次竟也着了对方的道。” “对方有备而来,这也不奇怪。”方多病不以为然道:“机灵如本少爷,还不是照样着了对方的道了。” 李莲花神色平静,眸光淡淡的开口问道:“杨大人,之后呢?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杨昀春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我本想先救醒师父,但就在这时,承香殿内突然传来淑贵妃娘娘的呼救声。我担心娘娘的安危,便顾不得其他,立刻赶往内殿查看。” “哦?”李莲花微微扬眉:“淑贵妃娘娘如何?” 杨昀春目光落在李莲花脸上,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分辨出他到底是真不知情,还是故作不知 。 “我到了内殿之中,淑贵妃娘娘面色苍白,腹痛如绞。她身旁的宫女们也都昏迷不醒,于是我来不及询问,赶紧寻人请来了太医,没多久太医就诊出淑贵妃娘娘已经怀有龙胎四个月。” “杨大人。”李莲花状似漫不经心接着道:“不知皇上知道淑贵妃娘娘有孕之后,是何态度?” “皇上自然是欢喜非常,”杨昀春道:“只是淑贵妃娘娘胎象安稳之后便开口指证你和方公子,说你们假扮太医问话,致使她受惊,又说你们见她动了胎气便一走了之,总之皇上闻言非常生气,现在正责令我和皇城司的人在皇宫内四处搜寻你们二人。” 杨昀春顿了顿看向李莲花和方多病:“李莲花、方多病,你们刚才说你们遇到了角念晴,角念晴她如何能进的了宫,我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现在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大人,淑贵妃这胎有问题。”李莲花思忖片刻叹了口气轻声道:“只是时间紧急,我无法与你细说。我想知道,皇上召见丞相入宫已经多久了?” “你说淑贵妃这胎有问题?”杨昀春闻言,瞳孔震了震,刚想追问,却又把话咽了回去。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先回答李莲花的问题:“丞相入宫已经一个时辰了。我才刚从御书房出来,既然淑贵妃有孕是真,那赵公公信里说的内容起码有可信的部分。所以,半个时辰前,皇上就单独召见了方尚书和宗政丞相。” “皇上还召见了我爹?”方多病一听,瞬间急了 “不错。”杨昀春神色认真,点了点头道:“既然赵公公的信在方尚书手里,皇上把他一并召见,也在情理之中,这也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啊?” “这放到平时自然没什么不妥,”方多病神色有些慌张:“放到今日那是大大的不妥,天大的不妥。” 杨昀春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他神色一凛沉声追问道:“为何不妥?还有李莲花你刚才说淑贵妃的胎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杨大人,李某也不敢妄言,不过你可以好好查查今日为淑贵妃娘娘诊脉的太医。”李莲花并不言明,只对杨昀春道:“我相信以杨大人的能耐,此事一查便知。” “好。”杨昀春眉头紧锁,显然听懂了李莲花的话中之意,他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一趟太医院,仔细查查那太医的底细,看他是否有所隐瞒。” “李小花,我们现在也赶紧去我爹爹那里。”方多病听闻他爹爹被皇上召见已有半个时辰,心中早已焦急万分,他心里很清楚,此时多拖一刻,他爹爹就多一分危险。 李莲花脚下往前迈了两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身形一顿,转头看向杨昀春,“杨大人,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杨昀春问道:“何事?” “你今日赶到承香殿的时候,可曾见到宗政明珠?” “宗政明珠?”杨昀春面露疑惑,摇了摇头:“我今日直到现在都从未见到宗政明珠的身影。” 李莲花闻言,眉头微皱,心中泛起一丝疑虑。宗政明珠离开承香殿前,角念晴分明让他去抓杨昀春,可他既然没有去找杨昀春,那宗政明珠究竟去了哪里? “李小花。”方多病轻声催促道 李莲花回过神来,朝杨昀春微微颔首道:“杨大人,若你见到宗政明珠和角念晴,务必要将此二人擒拿。” “自然。”杨昀春丢给三人一个眼神:“现在全皇宫的人都在找你们,你们若想要面见皇上,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自己小心点吧。” 说罢,杨昀春身形一闪,朝着太医院的方向匆匆掠去。 眼见杨昀春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李莲花提着一口气,脚尖轻点地面,率先施展轻功掠起,婆娑步起如同一道青色的幻影,在宫殿的飞檐上穿梭。 笛飞声紧跟其后,他的身姿矫健,施展横渡身法,每一次腾跃都带着凌厉的气势,方多病虽轻功稍逊,但也拼尽全力,咬着牙紧紧追随二人。 三人在宫殿的屋顶上掠过,一路只有月光跟随。御花园里的巡逻侍卫偶尔抬头,却只能捕捉到几道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三人很快在距离御书房不远处的屋顶上落下。 “李莲花,这御书房外守卫如此森严,我们如何才能进去?”方多病压低声音,眉头微皱,目光扫过下方层层把守的侍卫。 第190章 皇宫11 “如何进去?自然是找老熟人。”李莲花微微一笑,朝一个方向瞥了一眼,方多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御书房门口,轩辕潇正环着手臂,倚在门边。 轩辕潇身着一袭深色长袍,腰间佩剑,眉宇间透着几分凌厉。忽然,他神色一凝,抬头望向对面的屋顶,那里只有月光洒落,空无一物。 轩辕潇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一刻钟后,几名太监端着食盒缓步走来。轩辕潇抬手拦住为首的太监,冷声道:“站住,皇上并未吩咐传膳。” 为首的太监连忙躬身赔笑:“回大人,是公主忧心皇上久未用膳,特意让御膳房准备了些小点心,命奴才们送来。” “哦,是吗?”轩辕潇目光扫过队伍末尾,落在李莲花和方多病身上,眉头微微一皱。 李莲花抬起头,冲他轻轻一笑。 轩辕潇冷着脸,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挥了挥手:“进去吧,放下东西后立刻出来,不得耽搁。” “是,奴才明白。”为首的太监恭敬应声,带着队伍鱼贯而入。 方多病与李莲花稳步踏入御书房,只见皇上正神色沉静地端坐在书案前,眉眼低垂,看不清情绪。 宗政怀宣和方则仕一左一右,身姿笔挺地立于两侧,殿内气氛凝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两位爱卿既然各执一词,莫不如先行用膳。”皇上声音低沉道 “是。”宗政怀宣和方则仕齐声应道,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方多病和李莲花端着食盒垂首走到方则仕面前,方则仕眼角余光瞥见二人,脸色微变,他不动声色地微微摇了摇头,眼神有些焦急,示意二人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就在此时,宗政怀宣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目光若有似无地朝方则仕这边扫来。 方则仕心中一紧,赶忙侧身,强自镇定的看向宗政怀宣道:“丞相空口无凭就诬陷我儿与李公子,是何居心?老夫手上尚且有赵公公的亲笔书信为证。丞相的意思难道是老夫与赵公公一起蓄意构陷你不成?” 宗政怀宣冷笑一声,声音低沉道:“赵公公已死,所谓的亲笔书信不过是一些胡乱拼凑的字迹罢了。再说了,以方尚书你的能力,伪造一封笔迹相似的书信也并非难事。”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看向方则仕:“若这都能拿来当证据,岂非可笑?” 方则仕闻言,面色一沉,正要反驳,却见皇上缓缓抬手,示意二人噤声。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皇上目光深邃,缓缓扫过二人,语气不透着疲惫:“两位爱卿皆是朝廷重臣,此事朕会责令皇城司尽快查明。” “方则仕。”皇上瞥了眼方则仕:“丞相之事尚可查明,但方多病身为未来驸马,竟然与那李莲花一同不见踪影,且事关淑贵妃的龙胎,此事你又作何解释?” 方则仕心中一凛,赶忙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陛下,犬子与李先生失踪的实在蹊跷,定是有人暗中设计,意图混淆赵公公之事,还请陛下明察!” 宗政怀宣闻言,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方尚书此言差矣。方公子与李莲花关系匪浅,朝中众人皆知。如今二人一同失踪,岂能轻描淡写地推脱为他人设计?莫非方尚书是想包庇自家公子,掩盖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方则仕脸色一沉,正要反驳,皇上却再次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够了!” “吵吵嚷嚷实在令朕头疼。”皇上微微眯起双眸,目光在方则仕和宗政明珠脸上一一扫过,随后转头对为首的太监吩咐道:“既然是公主让你们过来的,想必公主定是取了朕钟爱的桃花酿。你去将朕的藏酒拿来,分给两位爱卿,今日所有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今夜,我们只饮酒,不谈这些烦人的琐事。” “是,陛下。”为首的太监恭敬应下,迅速从食盒中捧出三壶桃花酿,他先将一壶轻轻置于皇上面前,随后又命身旁小太监,分别把另外两壶送至方则仕和宗政怀宣跟前。 宗政怀宣紧盯着太监的一举一动,见他将自己面前的酒杯缓缓满上,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他放在桌下的手掌不自觉地微微曲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皇上这般急于突然息事宁人的态度,让他觉得这酒来得蹊跷。 方则仕这边,看着李莲花将酒倒满。就在李莲花微微侧身,端起酒杯递到方则仕面前的时候,那酒杯不知何故已经差不多见底了。方则仕的瞳孔微缩,心中狠狠一颤,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 “两位爱卿,这是今年最新上贡的桃花酿,口感柔软醇厚,朕先饮一杯,两位爱卿随意。”皇上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尔后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方则仕和宗政怀宣,似乎在等他们的反应。 “方大人,”宗政怀宣端着酒杯,缓缓凑近,在距离方则仕几步之遥处站定。 他清咳了一声,脸上挂着一丝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既然陛下赐酒,这可是莫大的恩宠,方大人就不必客气了,请吧。” 说罢宗政怀宣微微扬起下巴,似乎好整以暇的等待方则仕的抉择。 方则仕的目光从宗政怀宣那带着挑衅的脸上移开,缓缓落在自己手中近乎见底的酒杯上。 随后,方则仕叹了口气,双手稳稳地举起酒杯,挺直脊梁,抬头对上座的皇上:“臣,多谢陛下赐酒。” 待方则仕做了个喝酒的动作后,宗政怀宣见状,快走两步上前,见方则仕手中酒杯已经见底,脸上浮现出一丝戏谑又惋惜的神情。 他从上到下打量着方则仕,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笑:“方则仕,你可真是个愚不可及的蠢货。明知他在酒里下了毒,居然还敢喝?” 第191章 皇宫12 方则仕闻言,神色依旧平静,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宗政怀宣一眼,语气淡淡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陛下赐酒,为人臣者,岂能推辞?” 宗政怀宣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愚忠至此,当真是可笑。” 方则仕微微摇头目光沉稳的反问道:“宗政大人如此说,难道是不愿意喝陛下赐的这杯酒?” 宗政怀宣见他如此,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冷。他缓缓退后两步,目光扫过殿内的方则仕,最后落在皇上的身上,只见他端着手里的酒杯,猛然用力摔在地上,酒杯瞬间碎裂,酒液四溅。 宗政怀宣冷声道:“陛下,方尚书如此忠心,不知您可曾因此感动?” 皇上坐在高位上,神色复杂的看着摔在地上的酒杯,语气中已经隐含怒意:“宗政怀宣,你这是何意?” “陛下以为我这是何意?”宗政怀宣嗤笑一声缓缓抬眸直视皇上:“这么多年了,皇上还是如此杀伐决断,只要有任何对皇上有威胁的人,无论他有多忠心,皇上还是宁错杀绝不放过,跟着如此英明神武的陛下那么多年,老臣也累了。” “宗政怀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皇上猛然起身,胸口因过于激动而剧烈的起伏,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抚着胸口看向宗政怀宣 “我自然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宗政怀宣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扯起一抹讥讽至极的笑:“老臣还没糊涂到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本来我还想着再隐忍些时日,可陛下既然率先向我发难,那就怪不得老臣了。” 皇上皱眉怒道:“宗政怀宣,你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想要造反。” 方多病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抬手将太监的帽冠一甩,目光凌厉的看向宗政怀宣沉声道:“宗政老匹夫,你终于原形毕露了。” “你…….”皇上瞪大眼睛看着方多病,一脸的不可置信:“方多病!你为何在此?” “皇上,你就先别管我了,”方多病两步走至宗政怀宣面前冷声道:“宗政怀宣,你与角念晴联手在宫宴上下毒,还联合淑贵妃娘娘妄图用她腹中龙胎来谋夺皇位,这桩桩件件你认还是不认?” “老夫我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宗政怀宣丝毫不惧,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方少爷,你可别忘了,就在刚才,皇上可是想取你爹的性命。如此昏庸无道的君主,你当真还要为了他与老夫翻脸不成?” “放肆!”皇上怒极,猛的一拍桌子,身侧的太监忙跪伏在地。 “宗政大人此话错了。”李莲花声音温润的出声道:“方小宝是昭翎公主的未来驸马,照世俗的道理来说,皇上与方大人可是亲家,既是亲家,那皇上也断然没有要害方大人的理由。倒是宗政大人,敢在皇上面前突然发难,怕是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了吧。” “你是何人?”宗政怀宣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人,眉目清秀,一袭素衣,气质清冷疏离。 “你莫不是就是那个李莲花?”宗政怀宣盯着李莲花看了许久,眼中的好奇愈发浓厚:“老夫实在不解,你一介布衣,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自打你上次救了陛下,他便命我暗中留意你的一举一动。” “那日听闻你入京,陛下的神情可是精彩得很——你救了他,他却一心想要你死。老夫倒是好奇,你究竟知晓了什么秘密,竟让皇上对你如此忌惮,非除掉你不可?” 李莲花神色从容,微微一笑,语气淡然道:“丞相当真想知道?” “自然是想的。”宗政怀宣点头道 “李莲花!”皇上眉头紧锁,声音冷厉道:“朕不许你胡言乱语!” “丞相若真想知道,”李莲花并不理会皇上的呵斥,依旧不紧不慢道:“不如先告诉我,宗政明珠和角念晴现在何处?” 宗政怀宣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冷笑一声:“李莲花,你倒是会讨价还价。” “不敢。”李莲花轻笑了一声:“只是丞相若不愿说,那我也无法坦诚相告。” “不想说也无妨,”宗政怀宣甩着袖子冷哼一声:“那你就带着你的秘密和这些人一起去死吧。” 皇上闻言脸色骤变,他捂着胸口身形摇摇欲坠的厉声喝道:“宗政怀宣,你这是要造反吗?” “事到如今,老臣不得不反。”宗政怀宣目光有些怜悯的看着上座的皇上:“你以为我为何会知道你赏赐的杯中酒有毒?在这皇城中,所有的禁军和锦衣卫还有这些伺候你的太监,早已都换成了我的人。连你一直信任的皇城司之中,亦有我的人。我不过再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好名正言顺的拿下这大熙江山,如今看来,老臣也没得选了。” “荒谬。”方多病向前一步,冷声开道:“这里有我和李莲花在,你这老东西想要谋朝篡位,怕是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 “老夫是文臣,从来不做异想天开之事。”宗政怀宣眸光淡淡地瞥了跪在地上的太监们一眼,那为首的太监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刃,深呼吸了几下,闭上眼睛,猛地朝自己胸口扎去。 利刃入肉,鲜血瞬间染红了太监的衣衫,他闷哼一声,直直倒下。 皇上目光震惊,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宗政怀宣:“你…..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方才饮的酒里的毒药,再加上这些痋虫,已经足够送你们上路了。” 宗政怀宣说罢,倒在地上的太监的腹部开始诡异蠕动,像有无数活物在皮肉之下翻涌。紧接着,无数墨绿色的小痋虫从太监嘴里疯狂爬出,它们扇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朝着殿内众人扑来。 “方多病!”李莲花面色沉凝,朝方多病吼道,“快带着方大人出去!” “那你呢?”方多病犹豫了一下,眼见那痋虫朝他们飞来,他没有时间多想,只好提起一旁的方则仕,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刚到门口,就见轩辕潇抬腿踢门冲了进来。他见方多病神色慌张,忙沉声问道:“方多病!这里面出了何事?” 方多病见轩辕潇来了,忙将方则仕丢给他,接着声嘶力竭的朝门外方向大吼一声:“大木头!快去将角念晴给本少爷抓回来!否则本少爷和李小花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第192章 皇宫13 方多病竭尽全力吼完这句,转身抽了轩辕潇手里的剑,眼见痋虫要飞过来,方多病赶紧又将御书房的门重重地阖上了。 他背靠着门,深吸一口气,朝外面喊道:“若不想死的,千万别进来!” 御书房内,李莲花眉目一凛,手中青寒剑寒光闪烁,三两下便将飞至面前的痋虫斩落。他脚步轻点,身形如风,瞬间已行至皇上眼前。 皇上看着李莲花持剑而来,眼中满是惊疑与惶恐,一句“你做什么”还未出口,眼前的十数只痋虫已被李莲花一剑削落,纷纷坠地。 “陛下,随我来。”李莲花微微侧头,低声对皇上说道:“我护送您出去!” 皇上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李莲花身后。 李莲花挥动青寒剑,利落地砍下外衫的衣角,递到皇上手上,轻声道:“皇上,痋虫太多,您先用这衣衫掩住口鼻。” 皇上从李莲花手里接过外衫的衣角,一时间心绪有些复杂。 御书房外,轩辕潇手里托着方则仕,面沉如水。他先将方则仕安顿好,刚想踢门再度进去,就见杨昀春神色匆匆地从太医院方向而来。 杨昀春见到轩辕潇,立刻快步上前拧眉道:“师父,这里出了什么事?我刚从太医院赶过来,太医院下午为淑贵妃娘娘诊脉的章太医是宗政怀宣的人,淑贵妃娘娘这胎有问题。皇上呢?我要进去跟皇上禀报此事。” 轩辕潇闻言,眉头紧锁,随手从门口的侍卫腰间抽了一把剑,然后沉声吩咐道:“去,速速宣皇城司的人来御书房,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大人。”门口的侍卫不敢耽搁领命而去 轩辕潇转头看向杨昀春,语气凝重道:“皇上现在御书房内情况不妙,昀春你刚才说淑贵妃娘娘的胎有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昀春脸色沉重低声道:““我刚去了太医院,找到了下午给淑贵妃诊脉的章太医。起初,他百般遮掩,不肯吐露实情。在我再三逼问之下,他才说出宗政怀宣挟持了他的妻儿,以此胁迫他谎报淑贵妃娘娘已有四月身孕。实则,淑贵妃娘娘脉象极乱,腹中根本没有龙胎!” “宗政怀宣!”轩辕潇握剑的手微微收紧,他不再多言,转身一脚踢开御书房的门。 方多病正持剑砍杀着痋虫,余光瞥见轩辕潇和杨昀春进来,忙出声提醒他们道:“愣着干嘛,快想办法掩住口鼻。” 轩辕潇和杨昀春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动作迅速地扯下衣角,紧紧覆在脸上,而后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剑,与方多病一同砍杀痋虫。 眼见痋虫所剩无几,宗政怀宣见势不妙,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冷冷地看向一旁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道:“怎么?舍不得死?那你宫外的家人,可就要统统替你陪葬了。” 小太监听到宗政怀宣的话抖了抖,脸上满是绝望与恐惧。犹豫片刻,他最终心一横,颤抖着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举手就要往胸口刺去。 李莲花见此眉眼瞬间拧紧,来不及多想,顺手就从桌上的食盒中抓起一块枣膏,毫不犹豫地朝那小太监掷了过去。 “啪!”枣膏精准地击中了太监的手腕,匕首应声落地。小太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李莲花,眼中满是茫然与恐惧。 “废物!”宗政怀宣居高临下地睨着瘫倒在地的小太监凉声道 小太监回过神来吓得瘫倒在地,惊恐之下胡乱想再去抓地上的匕首,可已经没了自尽的勇气。 “宗政怀宣,你机关算尽,如今还想逼人寻死!”轩辕潇提剑指向宗政怀宣,剑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又如何?”宗政怀宣仰起头发出一声冷笑:“自古以来,欲成大事者,哪个不是有所取舍?这些人能为老夫所用,是他们的荣幸,就算丢了性命,那也是他们的命数!” “你这都是哪来的谬论?!”方多病挥剑斩下最后一只痋虫,一脸怒意的看向宗政怀宣:“人家何尝不是爹生父母养的,跟你有何区别?你如此轻贱人命,当真可恶!” “哼,无知小儿。”宗政怀宣不屑的看了方多病一眼,眼中满是轻蔑与嘲讽:“你乳臭未干,懂什么是成大事的谋略!” 轩辕潇语气不耐地打断宗政怀宣:“宗政怀宣,如今你已没有胜算,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轩辕潇,你未免太小看老夫了。”宗政怀宣冷笑一声,目光阴鸷:“成王败寇,自古如此。你们以为你们抓住老夫就行了吗?老夫说过,从不做异想天开之事。如今老夫人就在这里,你们想杀便杀。” 李莲花闻言心中微微一凛,脱口而出道:“不好,轩辕潇,宗政明珠可能在皇宫之外集结了人马妄图入宫叛乱,这皇宫之内,不知还有多少他们的同党暗藏其中,这些人一旦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你务必立刻调动皇城司的人想办法严守宫门与各处要道,绝不能让宗政明珠有机可趁!” 轩辕潇脸色骤变,看了李莲花一眼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轩辕潇转身,脚步急促,一边疾走一边对着匆匆赶来的下属高声下令:“皇城司与御前侍卫听令!即刻封锁所有宫门,宫中各处要道务必严守,任何人未经许可,不得出入!一旦发现私自传递消息或是形迹可疑之人,不论身份品级,立即拿下!” “是,大人!”门口的侍卫们齐声领命,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四散而去。 轩辕潇吩咐完转头看向杨昀春,语气凝重道:“昀春,皇上的安危就全托付给你了。你务必竭尽全力,护皇上周全,明白了吗?” “师父放心,”杨昀春朝轩辕潇拱了拱手,毫不犹豫地应道:“昀春定当以死相护皇上周全。” 宗政怀宣冷眼旁观,脸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淡漠地扫了李莲花一眼冷声道:“李莲花,你的确聪慧过人,我那孙儿先前几次三番劝我先将你除去,我都没当回事。如今看来,倒是我小瞧了你。也难怪,陛下那般多疑,又怎会容得下你这等锋芒毕露之人?” 第193章 皇宫14 李莲花神色平静,只是轻轻掸了掸衣角淡然道:“宗政大人过奖了,我不过是一介布衣,何谈锋芒?倒是大人您,筹谋那么久,机关算尽,却终究难逃天理昭昭。” 宗政怀宣冷笑一声:“天理昭昭?李莲花,你未免太天真了。这天下,从来都是胜者为王,哪怕今日老夫就算是最后败了,不过也是时运不济,但你以为,你们就真的赢了吗?” 李莲花轻声道:“宗政大人,皇上在位这么多年,百姓安居,国泰民安。您所谓的‘输赢’,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靠杀戮与阴谋,踩着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来达到争权夺利的目的。” “从古至今,哪条帝王之路不是如此?”宗政怀宣轻轻摇头,半晌才冷冷道:“流血牺牲、阴谋算计,本就是权力更迭的常态。” 李莲花目光如水,缓缓抬眸慢声道:“宗政大人,很可惜,我李莲花所求的就是天下太平。” “愚不可及。”宗政怀宣一拂袖,语带讥讽道:“李莲花,你这种人,终究会为你的天真付出代价。皇上会杀你一次,就会杀你第二次。任你再没野心,他也不会容得下你这样的威胁。” “你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老匹夫!”方多病忍无可忍的横了宗政怀宣一眼:“李莲花行事光明磊落,皇上如此英明,又怎会受你这几句话的挑拨。” 宗政怀宣倨傲地瞥了方多病一眼,不紧不慢道:“既然方公子你觉得皇上不会在意,又何必怕我挑拨?” 方多病一时语塞,脸色涨红,正要反驳,李莲花却轻轻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李莲花面色从容的微微一笑:“宗政大人,得罪了。” 说罢,他身形一闪,迅速出手,瞬间点了宗政怀宣的穴道。 宗政怀宣身体一僵,动弹不得,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却无法再开口。 李莲花转身对杨昀春道:“杨大人,我不太放心宗政明珠和角念晴那边,皇上和宗政大人就交给你了。” 杨昀春点了点头,神色郑重:“好,李公子放心,我定会护皇上周全。” 李莲花微微颔首,随即转身朝皇上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沉稳道:“皇上,臣与方多病先去一趟宫门,看看那边情况如何,也好为陛下分忧。” 皇上脸色有些苍白,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身体尚有些支撑不住。他强自镇定,朝李莲花颔了颔首,目光微沉道:“李莲花,朕信你。” “多谢陛下信任。”李莲花应道,转身正要离开,恰好碰上昭翎公主带着太医匆匆赶来。 昭翎公主脚步凌乱,神色焦急,经过方多病时二人隔空对视一眼,脚步皆是微微一顿,方多病欲言又止,昭翎公主眼中满是担忧。 “小心些。”昭翎公主轻声道 方多病抿了抿唇,朝昭翎公主点了点头低低应了声“嗯”。随后,脚尖轻点地面,随着李莲花,朝着宫门方向疾掠而去。 “李小花,你看下面!” 方多病掠过高高的宫墙,只见四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果如李莲花所料,宗政明珠集结人马,与皇宫内的人里应外合,已经杀进了宫门内。 轩辕潇正伫立于宫门之上,面色沉凝地看着下面厮杀成一片,眉头紧蹙。 显然,这皇城内禁军和侍卫倒戈向宗政怀宣的人数之多,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一时之间,加上宗政明珠在外带来的叛军,与皇城内的侍卫竟打得难舍难分,局势十分不妙。 李莲花与方多病落在轩辕潇身旁,李莲花目光扫过下方的混乱战局,神色微沉:“轩辕大人,情况如何?” 轩辕潇眉头紧锁,摇了摇头道:“叛军人数众多,且宫内倒戈之人不少,局势对我们不利。” 方多病握紧手中的剑,咬牙道:“咱们得赶紧想办法,不然皇上和公主可就危险了!” “皇城司所有人听令,即刻下去剿灭叛贼!绝不能让叛军踏入再往里踏进一步!”轩辕潇猛的转身沉声下令道 皇城司的侍卫们齐声应道:“是!” 然而,话音未落,局势却陡然生变。 皇城司的人有的拔剑冲下宫墙,与叛军厮杀,有的却突然调转剑锋,朝着自己人砍刺而来! “小心!”李莲花眼疾手快,一把拉过轩辕潇,避开了身后一名侍卫的偷袭。方多病也迅速反应过来,挥剑挡开另一名叛徒。 “看来皇城司里,叛变的人可真不少!”方多病一脚狠狠踹开扑上来的人,转头对着轩辕潇怒目而视,大声吼道:“你这老头子,自己手下出了这么多吃里扒外的家伙,你居然都毫无察觉,我看你真是老眼昏花,糊涂透顶了!” “你……”轩辕潇刚想回嘴,余光瞥见一道寒光袭来,另一个人提着剑朝他飞刺而来。轩辕潇正被方多病那番抢白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撒气,立刻举剑迎了上去。 只见轩辕潇剑招变幻莫测,毫不手软,三两招之间,就将对方逼得连连后退,毫无招架之力。 待那人一个踉跄摔倒,轩辕潇顺势一脚狠狠踩在他背上,踩得他动弹不得,这才扭头,朝着方多病狠狠回嘴:“臭小子,你懂什么!人心隔肚皮,谁能料到这些人暗藏反骨?等平了这场乱子,这些混帐东西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种时候还吹什么牛!”方多病侧身一闪,精准擒住另一个偷袭者的手腕,猛地发力一扯,趁对方立足不稳,手肘狠狠砸向其后颈,那人闷哼一声,直挺挺栽倒。 方多病心急如焚,边喘粗气边喊道:“没时间扯皮了!这些家伙功夫都不弱,再拖下去,宗政明珠的叛军都要杀进金銮殿了,李小花!快想办法!” 第194章 皇宫15 李莲花轻叹一声,手中的青寒剑微微一旋,剑未出鞘,身形却已如流云般掠出。他足尖轻点,青衫飞扬,快的仿佛一片青叶在瞬息之间逼近那几名飞扑而来的皇城司侍卫。 李莲花剑鞘轻点,如蜻蜓点水般落在那几人的肩井穴上。那些人身形一滞,还未反应过来,便觉一股绵柔内力顺着剑鞘透入经脉,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重重一滞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李莲花身形未停,脚下步伐似缓实疾,如踏莲而行。他手腕轻转,剑鞘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恰好格开另外扑上来的几人的剑锋,剑刃与李莲花的剑鞘相撞,竟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 李莲花手中动作丝毫不慢。他侧身避过来人的一记横扫,剑鞘顺势一挑,点在对方腕间。那人吃痛,兵器应声落地。 其余几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正欲再度攻上,忽然一道凌厉的剑气从他们身后横扫而来。那几人毫无防备,被剑气震得四散开来,纷纷倒地。 李云路手持长剑,从后方缓步走出,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朝李莲花拱了拱手:“李先生,别来无恙啊。想不到李先生的剑法竟这般厉害,当时在雁来镇无缘见识,今日也算开了眼界。” 李莲花收起剑鞘,神色从容的朝李云路微微颔首:“李大人,别来无恙。” “李云路,你怎么才回来?”轩辕潇洒没好气地瞥了李云路一眼,“昀春说你自从回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会儿倒舍得现身了。” 李云路上前一步,朝轩辕潇洒拱手行礼道:“师父,您和杨昀春之前一直让我调查角念晴的动向。我回京后暗中跟了几日,但不知为何,每次都会跟丢。我觉得事情蹊跷,便留了个心眼。” 李云路顿了顿,神色凝重地继续说道:“后来,我发现皇城司内部竟有人与宗政丞相早有勾结。正因如此,我们每次跟踪角念晴,总会因各种原因而功亏一篑。于是我心生一计,决意假意投靠宗政明珠,好借此厘清他们所行究竟为何事。” “今日或许事发突然,宗政明珠对我防备不多,这才让我抓住机会找到了他与角念晴在宫外的落脚点。” “李大人所说的是否是国安寺?”李莲花淡声道 “你怎么知道?”李云路一愣,看向了李莲花的眼神亮了亮:“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李先生?” 李莲花苦笑了一下,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李大人过誉了。只不过,下午我刚从国安寺脱身出来,所以才猜到宗政明珠与角念晴的落脚点可能就在国安寺附近。” 李云路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今日我跟随宗政明珠到了国安寺附近,他突然不见踪影,于是我便伪装成香客,想潜入寺内一探究竟。” 轩辕潇洒眉头微皱,略带责备地看着李云路:“你小子胆子不小,孤身一人就敢闯进人家的地盘。若是被识破,你这条命可就搭进去了。” 李云路神色坦然的解释道:“师父,事急从权。我怕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又不知何时才能抓住宗政明珠的踪迹。我进国安寺后,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国安寺本是京中大寺,香火一向鼎盛,可我伪装成香客想入寺时,却被几名僧人拦下,说是寺内正在修缮,暂不对外开放。” 李云路顿了顿,继续说道:“当下我心中起疑,便绕到后山,寻了从一处偏门潜入。结果发现寺内守卫森严,寺内也根本不像修缮的样子。更奇怪的是,寺中僧人举止怪异,完全不像是修行之人。” 李莲花闻言,微微皱眉:“看来,国安寺早已被宗政明珠掌控,那些僧人也被宗政明珠换成了自己的私兵,想来就是为了今日谋反做准备。” 李云路点头,肃声道:“正是如此。我在寺内还发现了几处暗室,里面堆满了兵器,数量惊人。我本想立刻撤退,将此事上报给师父和皇上,哪知宗政明珠突然之间便将所有人都集结在一起,直奔皇宫而来。我无奈之下,只能顺势混入叛军之中,伺机行事。” “今日之事确实事发突然,”李莲花沉吟道:“宗政怀宣突然被皇上宣召进宫,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不过他们应当也早有准备。” 李云路点头道:“我这一路过来已经差不多摸清了他们的部署。宗政明珠将主力分为三路,一路由他亲自率领,直逼皇宫正门,另外两路则分别从东、西两侧包抄,意图切断皇宫的退路,至于角念晴在哪一路,我并未打探清楚。” “李小花,” 方多病眉头紧蹙道:“如果这里只是其中一路,那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这么点人根本不够。就算我们能挡住这一路,另外两路也会趁机攻入皇宫,到时候可就全完了!” 李莲花沉思了片刻缓声道:“方小宝说的不错,单凭我们几人,确实难以同时应对三路叛军。不过,我们也未必全然需要硬拼。” 李莲花顿了顿,继续道:“宗政明珠虽然兵分三路,但三路之间仍需要互通消息,才能确保行动一致。我们可以尝试切断他们的联络,打乱他们的节奏,便能拖延时间,再想办法逐一击破。” 方多病闻言眉头稍稍舒展,但仍是担忧:“可即便如此,我们人手还是不够。东西两侧的叛军若是同时进攻,我们根本分身乏术。” “楼主。”方多病话音刚落,权明飞从黑夜里疾驰掠来。他见到李莲花,脸上皆是惊喜之色,上前拱手朗声行礼道:“楼主,我接到齐玉的信便匆匆赶来,没想到来的正是时候。” “凌老板。”李莲花见到权明飞,微微有些讶异,目光随即投向宫门之下,只见由萧齐玉率领的一帮人已然赶到,此时已经跟宗政明珠的人打成一团。 方多病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忍不住道:“凌老板,你和萧齐玉来得倒是及时,这下我和李小花总算不用孤军奋战了。” 第195章 皇宫16 “万合堂是专为楼主而立,自然全听李楼主的安排。”权明飞目光扫过战场,眉头微皱,正色道:“楼主,宗政明珠和角念晴的人马看着虽多,但多数是些江湖流派,角念晴这点手段操控,必定人心不稳。楼主请放心,我们来为楼主稳住这里,楼主可安心去做自己的事。” 轩辕潇闻言,眉目一凛,心中疑惑顿生。他越听越觉得这话古怪,万合堂是什么帮派?李莲花又是什么时候与万合堂扯上关系的?他暗自思忖,却未开口,只是目光在李莲花和权明飞之间来回游移。 “凌老板。”李莲花欲言又止,此刻显然不是解释的时机,只得微微颔首,对权明飞道:“凌老板,你带万合堂的人从左侧御敌,务必稳住阵脚。李大人,你率一部分人从右侧突进,皇宫的路线你熟悉,相信定能顺利牵制住他们。” 李莲花转头看向轩辕潇,语气沉稳道:“轩辕大人,宫门的局势就交给你了,务必盯紧。” “方小宝。”他目光落在方多病身上,淡淡道:“你随我去找宗政明珠,我们尽量速战速决。” 方多病点了点头道:“好。” “楼主,务必小心。”权明飞看着李莲花,神色间透出一丝担忧,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放心。”李莲花朝权明飞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从容:“左侧就交给凌老板和万合堂的兄弟们了。” 权明飞郑重地点头,目送李莲花与方多病离去,随即转身指挥万合堂的人马迅速朝皇宫左侧而去。 待李莲花、方多病和权明飞三人走远,李云路神色古怪地看向轩辕潇,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师父,这李莲花…….” 他话未说完,但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这万合堂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突然在京城出现,还能召集如此多的人马?这李莲花与这样的势力牵扯,万一他也有谋权之心的话……. 轩辕潇眉头微皱,目光深沉地望向李莲花和方多病离去的方向,心中同样疑惑重重。 他沉吟片刻,低声回道:“此事虽有蹊跷,万合堂之名我从未听闻,但看他们的行事作风,显然不是寻常帮派。但李莲花此人老夫倒是没什么怀疑。” 毕竟如果李莲花真有异心的话,刚才在御书房他就可以动手了,根本无需等到现在。 李云路听轩辕潇如此说,神色稍缓道:“师父,那云路这就率人去右侧,师父保重。” 轩辕潇点了点头,目光深沉地望向宫门之下,随即提剑飞身而下,迅速融入战局之中。 另一边,李莲花与方多病朝着金銮殿的方向一路飞掠。没过多久,就在叛军的为首队伍里瞧见了宗政明珠。 此时的宗政明珠正站在大殿口,眼神透着肃杀与狠厉,死死地盯着从不远处用轻功追掠来的李莲花和方多病。 “李莲花、方多病,又是你们两个来坏我好事!”宗政明珠眼神危险地微眯起来,他朝身旁的手下勾了勾手指,那人立刻心领神会,迅速递上一张弓箭。 宗政明珠接过弓箭,缓缓拉满弓弦,箭尖直指李莲花和方多病。他冷冷开口道:“既然你们非要过来寻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罢,他递了个眼神下去,周围的叛军立刻默契地拉开弓弦,数十支箭矢齐齐对准了空中的两人。箭锋闪烁着寒光,杀气凛然。 方多病见状,眉头一皱,低声骂道:“这宗政明珠这小白脸果然阴险,竟然在此埋伏我们!” 李莲花神色依旧从容,轻声道:“方小宝,稳住身形,别乱了阵脚。” 话音未落,宗政明珠已朝着李莲花射出第一箭。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箭雨如狂风骤雨般倾泻而来,密密麻麻的箭矢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直逼李莲花和方多病。 方多病心中一紧,正愁不知该如何抵挡,却见李莲花手中长剑一挥,剑光一闪间瞬间将眼前的箭雨劈开一道缺口。他左手一提,抓住方多病的肩膀,脚下轻点,凌空一飞踏,身形如燕般轻盈地朝金銮殿的屋顶飞身而去。 箭雨擦着两人的衣角掠过,还好未能伤及他们分毫。方多病只觉耳边风声呼啸,转眼间已稳稳落在屋顶之上。他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骂道:“宗政明珠这个小人!真是越发无耻阴险了。竟想把本少爷射成刺猬!看我不下去好好教训他。” 说着方多病就要提剑下去,李莲花淡淡的看了方多病一眼,示意他先稍安勿躁。 宗政明珠见二人躲到了屋檐之上,眉头蹙得更深,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他冷哼一声,倒是他大意了,没想到这二人倒是会躲。 他身旁的一名手下见状,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宗政明珠:“宗政大人,他们躲在屋顶上,现在该怎么办?” 宗政明珠冷冷地扫了那名手下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慌什么?他们躲在屋顶上,难道还能飞了不成?飞了就将他二人给我射下来!” 说完,目光阴沉地望向屋顶上的李莲花和方多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他们喜欢躲在高处,那就让他们永远都躲在那里好了,吩咐下去,派人将火药都拿过来。” “这……宗政大人,这火药可不是儿戏,况且角姑娘再三吩咐过,不可伤害李莲花……”那人犹豫着,声音发颤。 宗政明珠瞬间暴起,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刃已然架在了那手下的脖颈上,寒声道:“没听见我的话?” 那人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连忙颤声应道:“听……听到了,属下这就去办!” 那手下之人不敢再多言,匆匆离去。很快,几名叛军抬着几箱火药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金銮殿的四周。 宗政明珠站在一旁,目光冰冷,嘴角的笑意愈发阴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李莲花,方多病,你们这两个碍事的家伙,今日就是你们二人的死期! 第196章 皇宫17 屋顶上,方多病偷看到下方的动静,忍不住皱眉道:“李小花,他们在搞什么鬼?怎么搬了这么多箱子过来?” 李莲花目光微凝,扫了一眼那些箱子,神色渐渐凝重:“是火药,宗政明珠莫不是想要用火药炸毁金銮殿。” “不会吧?!”方多病脸色一变,忍不住骂道:“宗政明珠这个死疯子,连金銮宝殿也敢炸,真当这整个大熙国都是他宗政家的了吗!” “造反本来就没有退路,不成功也就是个死。”李莲花神色依旧平静,语气淡淡道:“他这是狗急跳墙,想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方多病急得直跺脚:“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下去阻止他们啊!总不能真让他把金銮殿给炸了吧?!” 李莲花却摇了摇头,目光沉着道:“现在下去,正中他的下怀。他巴不得我们自投罗网,好把你我射成刺猬。” 方多病抓了抓头发,有些焦急道:“李小花,那你说怎么办?” 李莲花目光扫过四周,忽然低声道:“方小宝,你信我吗?” 方多病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废话,李小花,本少爷当然信你,你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此方法很简单。”李莲花轻声道,“我掩护你,你先带着我的衣服用轻功假意往后宫方向而去。宗政明珠不确定我二人是否还在这屋顶,就自然不会轻易炸毁金銮殿。” 方多病闻言,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皱起眉头:“那你呢?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岂不是更危险?” 李莲花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道:“无妨,我自有脱身之法。你只需要微微为我拖住片刻的时间,我若能趁宗政明珠不备,便可一举制住他,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我们唯有拿下宗政明珠,如今这叛局,才有胜算。” “可是……”方多病犹豫了一下,眉头紧锁,显然对李莲花的计划仍有些担忧。 “方小宝,不要再拖拖拉拉的了,如今局面,你还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吗?”李莲花沉声道 方多病被李莲花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咬了咬牙,终于点头道:“好,李小花,我听你的!但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逞强!” 李莲花朝方多病微微一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完,李莲花迅速脱下外袍递给方多病。方多病接过外袍,深吸一口气,脚下一点,身形如燕般轻盈地跃起,朝着后宫方向疾驰而去。 方多病故意将李莲花的外袍用剑架在手上,远远看去,仿佛李莲花和方多病正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逃离。 底下的叛军见状,果然骚动起来。 “快看!有人往后宫方向跑了!”一个人高声喊道 宗政明珠闻言,猛地抬头,目光紧紧盯着那两道远去的身影,眉头紧皱:“李莲花?方多病,他们竟然跑了?” 身旁的手下小心翼翼地询问宗政明珠道:“宗政大人,我们要不要派人去追?” 宗政明珠冷哼一声,目光阴冷:“派一队人带着火药过去追捕,记住,若有机会,不必留活口。” 手下闻言,心中一凛,连忙点头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宗政明珠眯起眼睛,盯着那两道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莲花、方多病,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未免太天真了。” 他转身对另一名手下吩咐道:“传令下去,速去将皇上、淑妃娘娘还有宗政丞相请到金銮殿来,明日一早,我就要大熙的子民知道谁才是大熙天下之主。” 那手下领命后,丝毫不敢耽搁,匆匆离去。 宗政明珠望着手下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神色,随后缓缓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踏入金銮殿。 殿内灯火摇曳,映照着他的身影,拖出一道长长的黑影。 宗政明珠抬头望向那高高在上的龙椅,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与贪婪,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诡异至极的表情。 这龙椅,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置,最终却只有像他这样的天命之人,才有资格坐上。 “这天下,终究是我的。” 宗政明珠低声自语,他缓步走向龙椅,伸手轻轻抚过那精雕细琢的龙纹,指尖摩挲间,仿佛已经触摸到了整个大熙国的权柄 。 现在只需要再除掉些碍眼的人,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了。 他等这一天,已经隐忍的太久,等的太久了。 从玉城到金鸳盟,再到万圣道,最后到鱼龙牛马帮。 每一次他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时,总会遇上李莲花。 这人,简直就像他的命中克星一般,屡屡坏他大事。 就连这一次精心策划的计划,也险些毁在李莲花手中。 李莲花,宗政明珠冷笑,眼中杀意毕露。 这一次,你不会有命再活着出去了。 “宗政明珠,”一道娇柔的女声从大殿深处传来,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宗政明珠眉头一皱,缓缓转身,只见一个身姿妖娆的红衣美人从殿后缓步走出。她嘴角虽噙着笑意,但眼神却冰冷如霜,没有一丝温度。 此人不是角念晴又是何人。 只见角念晴莲步轻移,缓缓走近宗政明珠,声音低沉还带着几分讥讽道:“你果然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角姑娘。”宗政明珠眸光淡淡的瞥了角念晴一眼,扯出一个极为敷衍的假笑:“我本还在猜你究竟去了哪里,没想到你竟比我先到了此处,看来角姑娘的野心与你我之前约定的并不相符啊。” “彼此彼此。”角念晴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宗政明珠,你我之间,不过是各自利用,你利用我达成你的野心,我借你的手清除我的障碍,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她话音一顿,脸上的笑意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霜,角念晴缓缓抬眸,直视宗政明珠沉声道:“只是你不该,趁着我不在,妄图想除掉李莲花。” 第197章 皇宫18 宗政明珠闻言,眉头微微一挑,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敷衍的笑意:“哦?角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李莲花不过是个只会碍事的绊脚石,相信我,除掉他,对你我都有好处。难道角姑娘还当真觉得,李莲花能像我一样,与你共享这大熙天下?我告诉你,李莲花他永远,都不会与你并肩而立的。” “那又如何?”角念晴冷笑一声目光寒凉的看向宗政明珠:“宗政明珠,你少在这里装糊涂,就算李莲花不愿意,本姑娘也有一千种一万种方式能逼他答应。而你趁我不在,擅自对他下手,已经越过了我的底线。李莲花的命,不是你能动的。” “是吗?”宗政明珠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鸷:“角姑娘,我就算动了,你又能奈我何?你我合作,本就是各取所需。如今大事将成,你却为了一个李莲花与我翻脸,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草率?”角念晴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之色:“宗政明珠,你不会以为你真掌控了一切?你以为你有命坐上那龙椅,就能高枕无忧了?别忘了,你我合作,从来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宗政明珠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角念晴:“角姑娘,你这是在威胁我?” “宗政明珠。”角念晴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一下鬓发低声道:“你和宗政怀宣一直以为只有方则仕的人中了本姑娘的噬心痋,殊不知本姑娘早就命人在宫宴上所有人的膳食中都下了噬心痋,包括宗政怀宣。” “原来你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宗政明珠缓缓的坐到龙椅上,面色却并不惊慌,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意味。 角念晴眉梢微挑,眼神微凝:“怎么看来你并不意外?” 宗政明珠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语气从容道:“意外?角姑娘,你以为凭一个噬心痋就能让我慌了手脚?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角念晴眸色一沉,语气不由得冷了几分:“宗政明珠,噬心痋的毒性你清楚。一但我催动噬心痋,若是没有解药,半个时辰内,宗政怀宣就会全身中毒而亡。你当真不怕?” “角念晴,你未免太自信了。”宗政明珠神色依旧淡然,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以为我都走到这一步了,真的会毫无准备地坐在这里,任由你摆布?” 角念晴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冷声道:“宗政明珠,你少在这里虚张声势。噬心痋的解药只有我有,看来你是根本不在乎宗政怀宣的命了?” 角念晴唇角微扬,语气轻慢道:“自然是凭,噬心痋的解药只有我有。” 宗政明珠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眼中带着几分讥讽:“角姑娘,你未免太天真了。业火痋乃万痋之首,只要噬心痋未发作,便可用业火痋将其引出体外。对吗?” 角念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宗政明珠不慌不忙,继续道:“我还知道,雪盐能冻死一切痋虫,当然也包括业火子痋。我说的对吗,角姑娘?” 角念晴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宗政明珠,你这话什么意思?” 宗政明珠神色淡然道:“角姑娘,我下午去了一趟国安寺,我本意是想去找噬心痋的解药,但我却有了意外收获。” 角念晴紧咬下唇,一言不发的盯着宗政明珠。 “我在密室之中找到了此物。”宗政明珠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精雕细琢的木盒:“此物角姑娘应该不陌生吧。” 角念晴见到木盒的瞬间,呼吸骤然一滞,气息已经不稳。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木盒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愤怒。她猛然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夺过那木盒,却被宗政明珠提前预判,迅速后退一步,将木盒稳稳握在手中。 “角姑娘,何必如此心急?”宗政明珠慢条斯理的轻笑一声:“这木盒中的业火痋,对你来说,想必很重要吧?” “也是。”宗政明珠轻笑一声继续道:“毕竟你的手中可以依仗的,也唯有这业火痋和噬心痋,只是你害怕李莲花他们会从你手中抢回业火痋,所以不敢带在身上,却忘了你的一切庇护所都是我宗政家提供的,我如果有心拿走业火痋,你根本防不胜防。” 角念晴怒急一笑:“宗政明珠,之前你在本姑娘面前卑躬屈膝的,本姑娘倒真是小瞧你了。” 宗政明珠神色淡然,手中长剑缓缓抬起,剑尖直指角念晴:“我宗政明珠想要的东西,自然要拿到手,在此之前,我不介意隐忍锋芒。” 宗政明珠微微摇头,目光在角念晴脸上停留片刻,目光中不无惋惜道:“只是可惜了角姑娘这么美的一张脸,就这么死了,真是让人痛心。不过若留你在世上,我怕是日夜难寐,所以对不起了,角姑娘,黄泉路上,你且慢行,我这就送你一程。” 角念晴面色一寒,侧身堪堪避开那致命一击,凌厉的剑气擦着她的脸颊划过,几缕乌发滑落在地。 “宗政明珠,你想杀我,怕也没那么容易。”角念晴哼笑一声,右手迅速探向腰间,抽出一条软鞭,鞭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下一秒便紧紧缠住了宗政明珠的长剑。 宗政明珠哼笑一声,身子顺势一转,手腕陡然发力,巧妙地将被缠着的剑抽了回来。 与此同时他毫不怜香惜玉飞起一脚踢向角念晴的胸口。角念晴向后跃出数步,落地时身形晃了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角姑娘,再与你打下去,就显得我太不怜香惜玉了。”宗政明珠提着剑一步一步缓缓靠近角念晴,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道:“你不是喜欢李莲花吗?不如这样,我向你保证,一会儿就亲手将他杀了,送他下来陪你,可好?” “哼。”角念晴扯起一抹冷笑,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就凭你也想杀李莲花?简直是痴人说梦! 第198章 皇宫19 “是吗?”宗政明珠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剑尖微微上扬:“痴人说梦?角姑娘,你也太高看李莲花了。”宗政明珠话音未落,剑锋蓦然刺出,直取角念晴的咽喉。 角念晴虽受伤,但反应倒是不慢,身形一侧,险险避过这一剑。 她深知自己武功不济,硬拼绝非上策,心中暗自盘算着脱身之计。然而,宗政明珠的攻势凌厉,根本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 就在此时,从房梁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声,本来这声音并不大,但此刻整个金銮殿内空旷无比,这声叹息就显得尤为清晰。 仿佛在寂静的夜空中划破了一道口子。 宗政明珠眉头一皱,剑势稍缓,他抬头望向烛火阴影下的房梁,冷声道:“谁在那里装神弄鬼?滚出来!” 片刻的沉寂后,房梁上缓缓飘下一道身影。李莲花手持青寒剑眉目间带着几分慵懒与淡然,笑着朝宗政明珠打了声招呼:“那个,咳咳,我真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刚好在屋顶,一不小心就下来了。” 说着,他抬手随意地指了指房顶上那个格外醒目的大洞,洞边的瓦片参差不齐,显然是被匆忙扒开的痕迹。 宗政明珠的脸色瞬间阴沉,眼中怒火升腾,他狠狠地盯着李莲花,沉声道:“李莲花,你倒是会挑时候出来。既然来了,那你们二人就一起去死吧!” 话音未落,宗政明珠的剑锋已如闪电般刺出,直逼李莲花的面门。李莲花身形微侧,手中青寒剑轻轻一挑,将宗政明珠的剑势化解于无形。 李莲花依旧面带笑意,语气轻松道:“宗政兄,何必如此急躁?打打杀杀多伤和气,不如我们冷静一下,先好好聊聊如何?” 宗政明珠冷哼一声,剑势愈发凌厉:“少废话!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莲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宗政兄,你这气性可真是一点没变。”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巧地避开宗政明珠的攻势,身形如风,看似随意,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对方的杀招。 角念晴站在一旁,微微皱眉。她看出李莲花游刃有余,颇为轻松地应付着宗政明珠的攻势,似乎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她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目光四处游移,似乎想寻找个机会先行遁走。 李莲花看破了角念晴的意图,在应付宗政明珠的同时还不忘转头朝角念晴眨了眨眼,笑着提醒道:“角姑娘,别急着走啊,我还有事要请教角姑娘呢。” 宗政明珠见李莲花在这种时候还能分心与角念晴说话,心中怒火更盛,剑势陡然一变,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杀意,直逼李莲花的要害。 李莲花神色一凝,敛下笑意,手中青寒剑终于出鞘,与宗政明珠的剑锋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交鸣之声。两人的身影在金銮殿中快速交错,剑光闪烁。 过了几招后宗政明珠忽然冷笑一声,剑势陡然加快,剑锋直刺李莲花的胸口。李莲花面色依旧从容,手中青寒剑划出一道弧光,将宗政明珠的剑势轻松逼退。 两人各自退后数步,宗政明珠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面色有些恼怒,沉声道:“李莲花,你的剑法居然如此精妙,难道之前你与我动手,都是在戏耍我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语气淡然:“宗政兄,何必如此激动?我不过是见招拆招,从未有意戏耍于你。只是你今日杀气太重,我不得不认真几分。” 宗政明珠闻言,脸色更加阴沉,握剑的手微微发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冷冷道:“李莲花,你少得意,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在此与我说教?” 李莲花依旧面带笑意,并不搭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对宗政明珠的恼怒毫不在意。宗政明珠见状,心中怒火更盛,提着剑再度攻了上来。 然而,就在宗政明珠逼近的瞬间,李莲花忽然抬手一挥,一缕紫色的烟雾从他袖中飘散而出,迅速在空中弥漫开来。宗政明珠措不及防,吸入了一点,他迅速闭气,身形急退,眼中闪过一丝惊怒:“李莲花,你竟用毒!” 李莲花依旧神色从容,语气淡淡道:“宗政兄,这不过是些能将你的内力暂时封住的花粉,我不过是想让你冷静一下,别无他意。” “李莲花!”宗政明珠感受到体内内力迅速消退,不由得咬牙切齿,脸色铁青道:“李莲花!你有本事就光明正大跟我打一场,用这种阴招算什么?!” 李莲花无奈的轻叹一声:“宗政兄,我亦不想如此,只是这场纷乱已经牵连了太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我实在不想再兵刃相见了。而此举正好能让你安静下来。” “李莲花,为何总是你?”宗政明珠声音低沉而沙哑,眼里闪过近乎执拗的癫狂之色,他提起剑,虽然他被暂时封住了内力,可他还是不管不顾的朝李莲花的胸前用力刺去。 李莲花看着宗政明珠的剑锋逼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并未躲闪,只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宗政明珠。 就在剑锋即将触及李莲花衣衫的刹那,宗政明珠的身形陡然一滞,动作戛然而止。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紧接着,胸前传来一阵钻心剧痛。 宗政明珠迟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位置突出来的刀尖。 那刀尖染着鲜红的血迹,正缓缓从他的胸口穿透而出。他的瞳孔猛然收缩,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宗政明珠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只吐出一口鲜血。他缓缓转过头,死死盯着那一抹鲜红的衣衫,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角念晴……你……你竟敢……” 角念晴神色冷峻,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她用力将匕首从宗政明珠身上拔出,丝毫不在意自己手上沾染了飞溅的血液。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匕首丢到一旁,仿佛刚刚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第199章 皇宫20 宗政明珠的身体微微摇晃,手中的剑随着身体的倒下而落下到地上,他的呼吸渐渐微弱,眼中的光芒也逐渐消散,最终归于沉寂。 “角姑娘,我已经封了他的内力,你又何必非要取他性命?”李莲花微微皱眉,语气虽然淡淡的,但角念晴听得出来,他的话里带着一丝责备的意味。 角念晴望着地上已然没了气息的宗政明珠,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李先生,事已至此,宗政明珠还有活着的必要吗?你不杀他,他自然想杀你,今日若不除他,谁知道明日他会不会想办法逃走?又何必留下隐患。” 角念晴边说边俯下身子,伸手想从宗政明珠那里拿走业火痋,这时,房顶传来一声轻响,方多病带着李莲花的衣物从李莲花方才掏出来破洞中跃下。 他一落地,便见宗政明珠倒在血泊之中,而角念晴正俯身在他身旁,不知在翻找什么。 方多病眉头一皱,想也不想手中长剑瞬间出鞘,直指角念晴:“角念晴,你这妖女,竟然杀了宗政明珠?” 角念晴动作微顿,抬眸看向方多病,剑尖已近在眼前,她却丝毫不慌,甚至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方公子,是我杀了宗政明珠。李先生心慈手软,下不了手,我不过是替他解决了这个麻烦罢了。” 角念晴一边说着,手指已悄然触到了宗政明珠怀中那只雕琢精致的锦盒,指尖轻轻一挑,盒盖微启,业火痋已经被她置于掌心之中。 “你手里是什么,交出来!”方多病目光一凛,一眼便捕捉到了角念晴的小动作,手中长剑一横,朝着角念晴冷声喝道。 角念晴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业火痋,语气不慌不忙道:“方公子,何必如此紧张?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你若想要,给你便是了。” 她话音未落,指尖一动,迅速将业火痋收入衣袖,随即又从袖中抓出一只腹部透明的莹绿色痋虫,朝着方多病猛然掷去。那痋虫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腹部大的近乎透明,腹中莹莹有一团绿气,正是噬心痋。 方多病已经吃过噬心痋的亏,一时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只能皱眉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方小宝,快用衣衫裹住那只痋虫。”李莲花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方多病立刻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拿起手中李莲花的衣衫,顺势朝那痋虫一裹,将那痋虫包裹其中。 方多病不敢耽搁,趁那痋虫还没破开之前,将这东西连同衣衫丢的远远的。 那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紧接着一股绿雾从那衣衫中弥漫开来。 方多病脸色阴沉得厉害,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想起方则仕的噬心痋之毒还未解,心中怒火更甚不由得提剑离角念晴又近了几分:“你这妖女,事到如今还想害人,你快将噬心痋的解药交出来,否则本少爷现在就一剑杀了你。” “杀了我。”角念晴微微挑眉哼笑一声“方公子,杀了我你那爹爹会立刻给我陪葬。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你…..”方多病握剑的的手微微一颤 角念晴见状,眸中闪过一丝得意,语气愈发轻慢:“你若放了我,我还可以让你爹爹多活几天。否则……” 她话还未说完,李莲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了句:“角姑娘,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指尖如电,瞬间封住了角念晴几处大穴。角念晴猝不及防,身形一僵,竟无法动弹,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你……” “抱歉了,角姑娘。”李莲花微微一笑,嘴上说着抱歉,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他迅速从角念晴的衣袖里拿出业火痋,那小痋虫看着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软软地躺在李莲花手中,似乎连飞的力气都没有了。 角念晴看着李莲花脸上掩不住怒意的咬牙道:“李先生,你以为拿走业火痋你就能掌控它吗?如今它已经不得不认我为主,即便你拿到它又如何?你已经无法驱使它了。” “无妨。”李莲花神情淡淡,将业火痋收好,随后转头对方多病道:“方小宝,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我去一趟皇上和方大人那里,为今之计,唯有希望业火痋能解皇上中的噬心痋。” 方多病闻言神色一紧,皱眉沉声道:“李小花,我跟你一起去,皇上和我爹的安危要紧,我不能留在这里。” 李莲花只微微摇头道:“方小宝,角念晴虽被我封了穴道,但难保她不会有其他后手。况且,方大人的解药还没有拿到手,她现在也不能出事。外面的叛军还未彻底平息,局势未稳,你留在这里,盯紧角念晴,等萧齐玉和轩辕潇他们与你汇合,才是上策。” 方多病张了张嘴,似乎还想争辩,但他看了看李莲花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无奈点头道:“好吧,但皇上那边情况不明,若是有什么变故,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李莲花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露出一抹浅笑:“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在这里也不可大意,万事小心,若不敌,立刻就走,知道了吗?” 方多病撇了撇嘴,故作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李小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快去吧。” “好。”李莲花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转身跃上横梁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方多病目送他离开,心中虽有些不安,但他也知道眼下局势纷乱,自己必须稳住这里,才能为李莲花救皇上争取更多的时间。 方多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虑,转身回到角念晴身旁对着她冷声道:“角念晴,你最好祈祷李莲花一切顺利,否则,本少爷绝不会让你好过。” 角念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她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方公子,你何必如此紧张?李公子不是无所不能的吗?怎么,你对他没信心?” 方多病冷哼一声,语气冰冷:“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李莲花的能力我从不怀疑,倒是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下场吧。” 角念晴轻笑一声,声音逐渐沉了下来:“我真是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们这般蠢的人,放着唾手可及的天下不要,非要去救那个想要你们性命的狗皇帝。” 第200章 皇宫21 方多病没好气的瞥了角念晴一眼:“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觉得当皇帝好,但李莲花根本不想要。什么天下第一什么皇位李莲花根本不稀罕,算了,本少爷在此跟你费什么口舌,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懂。” 角念晴闻言,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纹路,语气缓慢道:“方公子,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懂。我不懂你们为何甘愿为那个昏庸无能的皇帝卖命,你是那小公主的驸马,我可以理解。” 角念晴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冷:“但李莲花身上流着我们南胤皇族的血。你可知道,南胤为何会灭国?如今,他竟要赶去救大熙的皇帝,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方多病闻言,眉头紧锁:“角念晴,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南胤皇族血脉,可李莲花就是李莲花,他从未将自己视为南胤的继承人。他的选择,从来不是为了复仇和复国,而是为了大熙国的安定。 “这天下本就没有定数,就算今日你凭借手段侥幸夺权,那又能怎样?你夺来的权柄,难保他日不会有别的皇族血脉来找你复仇。” 角念晴冷笑一声,:“方公子,你倒是能说会道的很,可惜我南胤被灭国的血仇,岂可能因你三言两语就一笔勾销?” 方多病不再多言,他心中清楚与角念晴争辩根本毫无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李莲花那边一切顺利。 与此同时,李莲花趁着夜色悄然来到御书房。 御书房外,几名侍卫正与赶来的一小队叛军打作一团,李莲花神色从容,迅速出手,几招之间便将那些叛军尽数制服。 李莲花推开御书房的门,轻步踏入。昭翎公主手持一把匕首,一脸警惕地盯着门口。她手中微微颤抖,待看清进来的人是李莲花,昭翎公主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匕首也垂落在身侧。 “李莲花,是你,太好了。”昭翎公主语气中带着欣喜,但随即看了看他身后,没见到方多病,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担忧:“方多病呢?他为何没跟你一起过来?” 李莲花微微一笑,温声道:“公主莫急,我留方小宝在金銮殿接应其他人马。我担心皇上的安危,就先过来瞧瞧。皇上如何了?” 昭翎公主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内室:“太医方才为父皇诊了脉,父皇这些时日本就虚弱,现下还中了宗政怀宣下的毒,太医说情况可能不太好。” 李莲花眉头微蹙,他沉吟片刻,轻声道:“公主不必过于忧心,我先去看看皇上的情况,若能解毒,或许还有转机。” 昭翎公主点点头,看向李莲花的眼神有些愧疚,声音哽咽道:“李莲花,虽然我父皇如此对你,但还是请你救救我父皇,他…….” “昭翎公主请放心。”李莲花轻轻颔首,嘴角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慢声道:“无论如何,皇上乃一国之君,百姓之依。我会尽全力救治他,公主不必多虑。” “嗯。”昭翎公主轻声嗯了一声,她微微侧身,带着李莲花走向内室。 内室中,一位老太医正守在皇上榻前,神色沉重,李莲花走近,目光落在皇上苍白的面容上,不由得微微蹙眉,虽然他心中已有准备,但皇上如今的状况似乎还是比他想象的更糟糕一些。 皇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额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唇色发紫,显然是中毒已深。李莲花俯身仔细查看,指尖轻轻搭在皇上的脉搏上,感受着那微弱而紊乱的跳动,心中迅速思索着解毒之法。 片刻后,李莲花抬起头,看向老太医,温声询问道:“敢问这位太医,皇上中的是什么毒?不知您老人家可有什么线索?” 那老太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神色满是无奈道:“老朽惭愧,愧对天恩。此毒极为罕见,老朽一时也辨不出陛下所中之毒究竟为何,只能暂且施针吊住皇上的气息。可若再不解毒,恐怕……” 他说到这里,抬眼看了昭翎公主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没敢再说下去。 “李莲花。”昭翎公主心中一紧,声音微微发颤。她看着李莲花,泪水已经盈上了眼眶:“你能不能救救我父皇?求求你,救救我父皇。” 李莲花神色沉稳,轻声安抚道:“公主莫急,我定会尽全力救治皇上。只是不知公主可否与二位大人先出去片刻?我需要静心为皇上诊治,期间不便有人打扰。” 昭翎公主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好,我们这就出去。李莲花,我父皇就拜托你了。” “这……”那老太医还有些犹犹豫豫,目光在李莲花身上打量了一番,心中疑虑重重。他怎么看眼前这个年轻人也不像是医术精湛的模样,为何昭翎公主竟如此信任此人?要知道皇上的龙体金贵,这时候可万万经不起半点差池。 老太医迟疑片刻,忍不住望向一旁的方则仕犹豫开口道:“方大人,皇上龙体关系天下安危,此事非同小可,这……” “无妨。”方则仕神色平静,语气沉稳,直接打断了老太医的话道:“我相信李先生,他既然让我们先出去,我们就先不打扰李先生为好。眼下情况紧急,还请老太医莫要再多言,一切听从李先生安排便是。” 那老太医见方则仕态度亦是如此,虽心中仍有疑虑,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点头应下:“是,老朽明白了。” 待昭翎公主、方则仕与老太医等人退出内室,房门轻轻关上,李莲花这才转身,重新走到皇上榻前。 方才他替皇上诊脉的时候,他感觉到业火痋在他袖子里微微动弹了一下,只是不知道这小家伙现在还有没有力气帮他解决皇上体内的痋虫。 他轻轻掀开袖口,过了好一会,业火痋才扇着小翅膀从袖子里飞了出来,小家伙似乎有些疲惫,但依旧飞到李莲花手心里怪怪的趴好。 “小家伙,这次恐怕又要麻烦你了。”李莲花低声说道,语气带着些歉意。 业火痋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微微动了动身子蹭了蹭李莲花的手,仿佛在回应他的请求。尽管它看起来虚弱得很,但它还是慢慢地振作起来,缓缓爬到李莲花指间的位置,朝着皇上慢慢的昂起脑袋。 第201章 皇宫22 随着业火痋扑腾着翅膀,抖动着身体发出尖锐短促的鸣叫,皇上的眉头瞬间皱起,神色间痛苦之色愈发浓重。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密密麻麻地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终于,在业火痋的鸣叫声中,一只散发着莹莹绿光的噬心痋缓缓从皇上的耳中爬了出来,它的身体扭动着,似乎极不情愿离开宿主的身体。 等噬心痋晃晃悠悠的拖着冒着绿光的腹部腾空飞起,李莲花早有准备,拿过一旁太医留下的药罐顺手就将噬心痋扣了进去。 “辛苦了,小家伙。”李莲花将装了噬心痋的药罐收好,又瞧了瞧业火痋,只见业火痋慢悠悠的收了翅膀乖乖爬回李莲花的手心,身子微微颤抖,显得更加虚弱。李莲花心疼地抚了抚它的小脑袋。 业火痋轻轻蹭了蹭他的手,随后便安静地趴了下来,似乎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李莲花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回袖中。 就在这时,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皇上忽然咳嗽了两声,幽幽转醒。他的眼皮微微颤动,随后缓缓睁开,目光有些茫然地扫视四周,最终落在了李莲花的身上。 “李……李莲花?”皇上的声音沙哑干涩,透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李莲花立刻上前,微微躬身行礼,语气温和道 :“皇上,你醒了,我刚为你祛除了体内的痋虫,皇上不如先静养片刻。” 皇上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些恍惚。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后眉头微皱,望着李莲花片刻突然低声问道:“李莲花,你明知道朕容不下你,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朕?” 李莲花闻言,面上神色依旧温和淡然。他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皇上,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皇上,我救你,是因为你是大熙的皇上,是天下之主,是万民所依。我虽知道皇上在极乐塔之事后难免对我有所忌惮” “但在我心中,皇上是一个好皇上。我虽是一江湖小小游医,却也懂得皇上若安好,天下方能太平。皇上若有恙,百姓必将受苦这个道理。而我李莲花也是这天下百姓之一,自然没有让皇上陷入危难而不顾的道理。” 皇上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沉默片刻,缓缓道:“李莲花,你倒是胸怀广大…….可朕身为帝王终究无法完全信任你。你才智过人,又如此行事非凡,朕不得不防。” 李莲花微微一笑,依旧从容:“皇上多虑了。李某不过一介游医,闲散惯了,所求不过是治病救人,赚点碎银,一座小楼安度余生。若皇上心中仍有疑虑,我愿远离朝堂,从此不踏入京城半步。” 皇上闻言,眉头微皱,目光深沉地盯着李莲花,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许端倪。 然而,李莲花的神色始终温和从容,片刻后,皇上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道:“李莲花,你总是这般淡然自若,倒让朕不知该如何待你。你救了朕的性命,朕本该重赏于你,可你的存在,却始终让朕如芒在背。” 李莲花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却听皇上又缓缓道:“李莲花,朕虽无法完全信任你,但朕也明白,你并非心怀叵测之人。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朕记在心里。” 说罢,皇上重重地咳了两声,喉间腥甜的血腥味让他面色凛了一下。李莲花见状,刚想上前替皇上查探,却见昭翎公主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她面带焦急,语气带着急促道:“李莲花,门外……门外似乎有叛军朝这边攻了过来!” 李莲花闻言,眉头微皱,目光迅速转向皇上。皇上面色苍白,堪堪支撑着身体不倒,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厉,沉声道:“昭翎,这里危险,你随李莲花先走,他们要找的人是父皇,你不必在此涉险。” 昭翎公主闻言,眼中顿时涌出泪水,她摇头道:“父皇,昭翎怎能丢下您独自逃生?昭翎不怕死,昭翎绝不会先走,昭翎要留下来与父皇共进退!” 皇上神色一凛,语气严厉道:“昭翎,听话!你是朕唯一的女儿,无论如何朕绝不能让你涉险。李莲花,听朕的旨意,立刻带着昭翎公主离开此处!” 李莲花目光沉静,他不发一言只迅速走到一旁的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只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显然叛军已经逼近了御书房。 李莲花转身回到皇上与昭翎公主身边:“皇上、昭翎公主,这四面八方都是人,一时之间皆无法分辨敌我,出去只会更加混乱,况且皇上的情况,也不宜贸然行动,我们走不了了。皇上、昭翎公主你们先待在此处,我去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再做打算。” 昭翎公主看着李莲花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道:“李莲花,外面危险重重,你独自一人出去,是否太过勉强了?” “公主不必担心,”李莲花轻笑一声,神色从容道:“请皇上与公主务必留在屋内,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易出来。” 说罢,李莲花提步出了御书房,对着守在外面的方则仕和老太医道:“方大人,老太医,你们二人也先行进屋,外面的人,就由我来对付。” 方则仕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李先生,这外面的叛军来势汹汹,你一人又该如何应对?不如我们一同商议对策,再做打算。” “方大人。”李莲花正色道:“眼下情势危急,皇上和公主的安全最为重要。二位不会武功,留在外面反而容易成为目标。我一人行动更为灵活,不受钳制,你们二位只需确保皇上和公主无恙,便是对我最大的助力。” 方则仕与老太医对视一眼,也知李莲花所言有理,只得无奈点头道:“好,李先生,一切听你便是,只是先生只身御敌,务必要小心才是。” 李莲花微微一笑道:“二位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202章 皇宫23 方则仕颔首,与老太医一同进入内室,将门紧紧关上。李莲花则提着青寒剑,缓步走到门口,目光平静地望向门外。 没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数十名叛军冲入御书房,为首的看见李莲花独自一人在御书房内,他上下打量了李莲花一番,略略有些诧异 “你是何人?皇上和昭翎公主呢?还不快将人交出来?” 李莲花微微一笑,语气淡淡道:“在下是谁,实在不值得一提,不过若诸位大侠要找皇上和公主的话,那恐怕就要先过我这一关了” 为首之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就凭你?你是何人?凭你一人也想挡住我们几十人?我看你真是不自量力!” 那人见他一身布衣,手里拿着一柄名不见经传的剑,心中已认定李莲花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吹牛之人,语气中更添几分轻蔑。 李莲花神色未变,依旧从容淡定,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他轻轻抬起手中的青寒剑,稳稳地将其插入剑鞘之内,语气温和道:“李某不愿伤人,若与诸位交手,我想,点到为止即可。” “点到为止?你以为你是谁?装模作样!”为首的叛军冷笑一声,挥手对身后的众人命令道:“都给我上!拿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谁要能擒了皇上,丞相那边自有重赏!” “是!”众人齐声应道,纷纷拔出刀剑,朝李莲花冲来。 此刻在他们眼里,李莲花不过是个挡路的绊脚石,只需一脚踢开便能轻易得到荣华富贵。 李莲花依旧站在原地,直到众人逼近的瞬间,他的眼中才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下一刻,他的身影骤然一动,青寒剑快如闪电般与眼前的兵刃相交。 几声清脆的交鸣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叛军只觉得手腕一麻,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中的兵器已脱手飞出。 下一秒,李莲花的剑如飓风般掠过他们的身侧,轻轻一点,几人便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其余人见状,顿时大惊失色,攻势也为之一滞。毕竟李莲花出手速度之快,他们连招式都未曾看清,同伴便已倒地不起。 为首之人脸色铁青,握刀的手微微发抖,但他仍强装镇定,厉声朝众人喝道:“大家别怕!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大家一起上,就算耗也能耗死他!”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犹豫,一时之间,谁都不想第一个上去。 那为首之人见众人犹豫,心中更是恼怒,声音陡然提高:“都走到这一步了,你们还有回头的余地吗?都不想要封赏了吗?给我上!谁敢后退,我先斩了他!” 众人闻言,脸色一变,心中虽然恐惧,但也知道此时已无退路。 他们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朝李莲花冲了过去。 李莲花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提着青寒剑再度迎了上去。 这一次他的剑法愈发快如闪电,每一剑都精准无比,既不浪费一丝力气,也不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剑之所至之处,那些人纷纷倒地,一时之间竟无一人能近他身前三尺。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每一招都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凌厉,也不拖泥带水。 短短片刻,剩余的叛军已倒下大半,剩下的几人彻底崩溃,慌乱的丢下兵器,转身就逃。他们的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李莲花的对手。 为首之人见状,脸色惨白,也顾不上什么封赏了,转身便也想逃跑。 然而,他还未跑出几步,李莲花的身影已如风般掠至他身前。李莲花状似随意地揽着那人的肩膀,嘴角仍挂着那丝淡淡的笑,语气温和道:“你还不能走,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那为首之人浑身发抖,干脆利落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见他额头上冷汗直冒,看着李莲花颤声道:“大……大侠饶命!我……我再也不敢了!” 李莲花微微低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语气淡淡道:“无妨,你先起来。” 为首之人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却不敢抬头看李莲花,只是垂着头,声音颤抖:“大……大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李莲花道:“看你们的样子并非是随宗政明珠闯金銮殿那批士兵,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知道皇上和公主身在御书房的?” 那为首之人显然没想到李莲花会问这个问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在李莲花的注视下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回……回大侠的话,我们确实不是随宗政大人去金銮殿的精锐,原本我们的任务是去左侧后宫接应淑贵妃娘娘的。”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颤抖:“我们这一群人是负责垫后的,只是我们中途碰上一个人,我们也是听那人说,皇上和公主藏在御书房,让我们趁乱行动,说不定能生擒皇上和公主,那我们就能立下大功,到那个时候,丞相肯定会大大的厚赏我们这些人。我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才寻来御书房,求大侠饶命!” 李莲花闻言眉头微皱,眼中微思:“哦?那你可知那人是谁?” 为首之人摇了摇头,神色忐忑道:“回大侠,小人亦不知那人是谁。宗政大人手下之人鱼龙混杂,小人官职低微,没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不过那人看着斯斯文文的,一身织锦蓝衣,年纪不大,倒不像官兵出身。看他的轻功姿态,应该是个武功不错的人。他说他是宗政大人身边的近卫,小人见他气度不凡,这才信了他的话,赶到御书房来。” 李莲花听完,眉目微微凝起,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他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些头疼。 那人见李莲花突然之间皱眉叹气,心中更加没底,连忙磕头求饶:“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人只是一时糊涂,才被那人蛊惑,求大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第203章 皇宫24 “李莲花。”笛飞声从门外进来,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回来。 笛飞声目光扫过地上不住磕头的那人,略略挑了挑眉,神色依旧淡漠,他径直走到李莲花身侧淡淡道:“你这边情况如何?” 李莲花侧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无奈:“老笛,你这是跑哪去了?” 笛飞声微微勾起唇角,抬眸看向李莲花,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本座只是突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他语气顿了顿,视线往内室瞥了一眼,又看了看地上那人,随即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外面热闹得很,权明飞带着人朝着这个方向来了,正好本座心情好,就过来凑凑热闹。” 李莲花闻言,眉头微皱:“权明飞?他怎么会突然带人过来?” 笛飞声轻笑一声,双手抱臂眼里带着戏谑的意味:“谁知道呢?或许是有人故意引他过来,也或许是他自己嗅到了什么风声。这皇宫如今就像个筛子,四处透着风,如此天赐良机,他自然不会错过。” 李莲花略略沉思了一下,神色凝重道:“老笛 ,你在此处帮我看着,我去找权明飞。” 笛飞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把皇帝老头交给我?你当真放心?” 李莲花微微一笑,坦然道:“交给笛盟主,我自然放心。” 笛飞声哼笑了一下,缓步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落座,他目光直视李莲花沉声开口道:“本座今日心情好,就替你看一炷香的时间。李莲花,本座也很好奇,你究竟能不能说服权明飞。” “那就有劳笛盟主了。”李莲花轻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 笛飞声扬了扬眉:“本座拭目以待。不过,你可要快些回来,若是超了一炷香的时间,本座可不敢保证这皇帝老头的命还在不在,毕竟本座也挺想把这皇宫掀了的。” 李莲花挠了挠鼻子:“老笛,你这脾气该改一改了,不稳重。” 笛飞声抱臂靠在太师椅上神色淡淡的开口:“权明飞倒是稳重,他此番为你筹谋了不知多久,宗政明珠的人刚行动,他的人也立刻跟着行动了。消息如此灵通,人手也齐备。” 笛飞声说到此处,语气带着几分揶揄:“李楼主,看来万合堂的实力,远在你我想象之上。” 李莲花没好气地瞪了笛飞声一眼,心中暗自叹息。他何尝不知道权明飞的心思?正是因为他清楚,才觉得此事棘手。 如今权明飞带着万合堂的人进了皇宫,若想打消其念头,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莲花转身朝门外而去,御书房外不远处,权明飞正带着万合堂的人马浩浩荡荡地赶来。权明飞见到李莲花,面露一丝喜色,他撩开长袍,率领万合堂的人马恭敬地朝李莲花行了个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道:“李楼主,你在此处,想必是已经将宗政明珠在金銮殿的人解决了。如此正好,齐玉收到消息,说大熙的皇帝和公主此时正躲藏于御书房之内。” 权明飞说到此处,眸光一沉带着几分狠厉道:“这正是天赐良机,楼主,明飞这就带人随你去御书房,生擒那大熙的皇帝。我们南胤蛰伏那么多年,如今,终于能报灭国血仇了!” 李莲花闻言,心中一沉。他上前两步,将权明飞从地上扶了起来,叹了口气,轻声道:“凌老板,今日是否真的决意要生擒皇上?” 权明飞愣了一下,旋即抬眸看着李莲花,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李楼主此话何意?” 李莲花轻叹一声:“凌老板,早在桃窑镇的时候,李某就跟凌老板表明过李某的心迹。南胤已覆灭多年,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而我如今心意,与当日毫无二致。” 权明飞神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沉默片刻,语气有几分不甘:“主上,南胤灭国之仇,岂能轻易放下?我们隐忍多年,为的就是今日。如今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我们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李莲花摇了摇头道:“凌老板,执掌天下岂能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便今日趁着动乱生擒了皇帝,那明日朝堂必然陷入混乱,后日外邦来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我们南胤的旧部也未必能重掌天下。到那时,天下大乱,受苦的只会是黎明百姓,到时凌老板又于心何忍?” 权明飞闻言,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他定定的看着李莲花低声问道:“主上,我不懂,若不报仇,我们这些年隐忍的意义何在?难道我们南胤的血仇,就这样轻易的算了吗?” “权明飞,你还不明白吗?”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萧齐玉一身织锦蓝衣,从人群后缓步走出。他手中提着一把滴血的剑,剑尖垂地,血迹顺着锋刃缓缓滴落。 萧齐玉眉宇间满是冷峻,目光如刀般直直盯着李莲花,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失望:“你心心念念奉为主上的人,心里根本不想复国。南胤的灭国之仇,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件可以轻描淡写、轻轻揭过的小事。枉他还流着南胤皇室的血脉,他根本不配驾驭业火痋,更不配让我们奉其为主上!” 李莲花微微皱眉,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平静的看着萧齐玉:“萧堂主,方才就是你将那些人引到御书房来的?” “不错。”萧齐玉微微仰头冷声道:“只是萧某着实没想到,我们堂堂主上,竟早就知晓那狗皇帝藏身于御书房。不仅如此,还亲自赶来,拼死护着大熙国的皇帝,这可真是让萧某大开眼界,长了一番见识。” 萧齐玉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踱步上前,面色阴沉道:“起初,我还当你接近方多病,帮着方则仕查案,都是为了寻找机会进入皇宫,图谋大事。直到你在宫门安排我与权明飞前去西侧接应时,我才觉出异样。于是我让我的人查探了内部消息,这才得知那狗皇帝就在御书房。” 萧齐玉停下脚步,提剑指向李莲花:“我本想着,先骗宗政明珠的人马前来探探虚实,可谁能料到,我竟撞见我们主上亲自迎战,不惜一切打退那些人,就为了保护那狗皇帝!” 第204章 皇宫25 “主上……”权明飞脸上露出挣扎之色,他神色复杂的望向李莲花 “莫要再叫他主上!”萧齐玉冷声喝道:“就算他体内有南胤皇室血脉,就算他能操控业火痋,他如今种种行径都已证明他不配成为我们的主上。” “齐玉,”权明飞皱眉:“不可对主上如此无礼。” “为何不能?”萧齐玉冷笑一声:“他心中所想所念皆是这大熙的皇上大熙的子民,他何曾想过我们南胤的子民?什么皇室血脉、四大家族,我早该料到,你们若有心复国,又怎会拖到今日?” “权明飞,”萧齐玉目光如刀,直直地看向权明飞:“或许你早就安于做你的凌老板,过着这富贵太平的日子了。可当初你找上我的时候,可是允诺过我,定会从大熙皇帝手中夺回我们南胤的江山。可如今呢?我们费尽心力所做的这一切,就像个笑话!” 萧齐玉拧眉肃声道:“事到如今,我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李莲花,若你随我去擒了那狗皇帝,那我便奉你为主。若你坚持要与南胤为敌,那你便也不再是我们的主上,那就拔剑吧。” “萧齐玉!”权明飞闻言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横跨一步,挡在李莲花身前。 一边是萧齐玉口中南胤的复国大业,另一边是李莲花,曾救过他性命的主上。 权明飞的内心乱的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权明飞,看来你还是选择屈居于这狗皇帝之下了?”萧齐玉失笑了两声,语气冷然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们金玉黄权四大家族中,其余三大家族前不久已经被这大熙的皇帝除掉了。你以为今日就算你放过这狗皇帝,他日这狗皇帝就能容得下你吗?” 权明飞脸色骤变,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也是最近建立情报网的时候才知道,曾经手握四枚天冰显赫一时的南胤四大家族,如今就只剩下他权家还苟延残喘,其余的金玉黄皆在短短一年之内皆因各种原因而覆灭,而他们手上的三枚天冰也下落不明。 若不是他提早隐姓埋名,恐怕如今权家也早已步了那三家的后尘。 “权明飞,还有一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吧。”萧齐玉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李莲花:“据万合堂的情报网收集到的消息,南胤的金玉黄三大家族之所以会被牵扯,据说跟一个江湖神医脱不了关系。” 萧齐玉说到此处看向李莲花的眼神更加不善,声音也冷了几分:“而我们的主上李莲花,便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活死人肉白骨的李神医。只是我一直不敢有此猜测,不过如今看他如此护着大熙的皇帝,倒是让我确定了这一点。” “李莲花,”萧齐玉话音一顿,沉声道:“南胤金玉黄三大家族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李莲花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神色依旧淡然,他缓缓抬眸,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萧堂主,冰片之事确实与我有关,不过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挺复杂的。” “你不必说这些托词。”萧齐玉冷冷道:“你只需要回答,你做这些的背后,最后是不是为了保全大熙皇帝的命?” 李莲花沉吟了一下,若按照萧齐玉的问法,确实也没错。 “不错,当时…….” “你肯承认就好。”萧齐玉冷声打断李莲花的话,微微侧头面向权明飞:“事到如今你还坚持要奉李莲花为主上吗?” 权明飞闻言,瞳孔骤缩,他握剑的手瞬间发力,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骨节分明,似要将剑柄捏碎。他缓缓转头,看向李莲花,语气低沉而颤抖:“李莲……李先生,为何……” 李莲花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凌老板,我只能说此事另有隐情,而我所做之事,是时势使然,李某问心无愧。” 萧齐玉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冷笑,嗤声道:“好一个时势使然,问心无愧。李莲花,你倒是撇得干干净净。不过,金玉黄三大家族本就无心复国,除了便除了。但今日我萧齐玉把话撂在这儿,谁要是敢阻拦我们擒拿那狗皇帝,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李莲花叹了口气,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他本不欲出手,但事到如今却也由不得他了。 权明飞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心乱的很,不知该偏向哪一方。 李莲花神色淡然,只是轻轻拂了拂衣袖,提起青寒剑语气无奈道:“萧堂主,你我本不该兵戎相见。” “不必再说,”萧齐玉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我不是权明飞,不吃你这一套。所有人,都给我上!” 萧齐玉话音一落,身后数十个人已经将李莲花团团围住。李莲花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叩击着剑柄,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在所有人涌上来的那一瞬间,李莲花脚尖轻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飞身跃起。手中青寒剑顺势一旋,刹那间,凛冽的剑气将面前一圈人狠狠击飞出去,连萧齐玉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萧齐玉脸上满是震惊,李莲花武功如此之好,倒在他收集的情报之外,萧齐玉咬牙低喝:“李莲花,你果然深藏不露,心计深厚。” 李莲花身形轻盈落地,青寒剑斜指地面,剑尖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萧堂主,我说过,你我本不必兵戎相见。”李莲花淡淡道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萧齐玉面色凝重,他扫了一眼地上的众人,又朝着身后愣在那的那些人高声下令道:“都给我稳住,都给我上,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们日后便再无可能报灭国血仇了。” 萧齐玉的话音一落,剩余的人虽然心中畏惧,但也纷纷握紧手中的兵器,再次向李莲花逼近。 李莲花眼神不慌不忙地扫过再度逼近的那些人,手中的青寒剑还未动,忽然,一道猛烈的刀罡凌空袭来,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逼那些人而去。 第205章 皇宫26 瞬息之间,所有人都被这霸道的刀罡扫倒在地。李莲花微微侧首,只见笛飞声凌空踏步而来,稳稳落在他身侧。 “老笛,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李莲花语气淡淡道 “我知道。”笛飞声轻哼一声,目光扫过李莲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轩辕潇那老东西来了,我在里面待着,他不放心,本座就索性出来看看。” 李莲花轻轻拂了拂衣袖:“看来宫门口的人他已经解决了。” “李莲花!”方多病带着一队人马从后方匆匆赶来,脚步急促。他经过萧齐玉,又瞥了一眼权明飞,神情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们这边情况如何?大木头你方才跑到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出现?李莲花,我爹爹和皇上怎么样了?你们都在这里,怎么没看见杨昀春那小子?” 笛飞声眉头紧皱,满脸嫌弃地朝方多病翻了个白眼,冷冷吐出两个字:“聒噪。” “我…..”方多病被他一呛,正要反驳,却被李莲花轻轻抬手打断。 “方小宝,轩辕潇此刻正在御书房,昭翎公主也在那儿 。你赶紧先带人过去。凌老板他们在这儿,要是被皇上撞见,只怕平白生出许多不必要的误会。我这就带他们先离开皇宫。”李莲花神色从容道 “嗯。”方多病瞧了一眼权明飞,重重地点了点头应道:“李小花,你说得在理。那行,你先带着凌老板他们撤,我这就赶去御书房找我爹爹他们。” 等方多病带人匆匆离去后,权明飞才神色复杂地看向李莲花,嘴唇微动,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李莲花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萧齐玉身上,语气淡然道:“萧堂主,今日皇宫之乱已经平息的差不多了。萧堂主如今还要坚持前去御书房擒拿皇上吗?” 萧齐玉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李莲花还未开口,笛飞声已冷哼一声:“李莲花既然没将你们试图浑水摸鱼叛乱的事情说出来,他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懂吗?” 萧齐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在李莲花和笛飞声之间来回扫视,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李莲花,你究竟想做什么?” “萧堂主,我并不想做什么。”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局势已定,你们已无胜算。万合堂在京城扎根不容易,想必萧堂主比谁都清楚。万合堂的人有萧堂主和凌老板庇佑,想必在京城生活的尚算安泰。萧堂主如今难道真要为了一时意气,带着这么多兄弟去犯险吗?” 萧齐玉神情微微一滞,目光中闪过一丝挣扎。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手下,见众人脸上皆带着疲惫与不安,心中不由得一沉。 “齐玉,收手吧。”权明飞突然低声开口道:“主上说的不错,就算我们现在冲进去能生擒了那皇帝,也保不住这江山,更复兴不了南胤。我权明飞此生只认宣妃血脉,既然主上无心这大熙江山,那便不要,一切,听凭主上定夺。” “权明飞!”萧齐玉怒道:“事到如今你竟还认李莲花为主,简直不可理喻!” “萧齐玉。”权明飞抬眸目光定定的看向萧齐玉:“我想明白了,李莲花既是宣妃后人,我便认他为主。主上他要什么便是什么,他若不想要,我亦不会勉强于他。” “你……”萧齐玉气道 “萧堂主,”李莲花微微沉吟,语气温和道:“我知萧堂主一时之间难以放下,但万合堂想来是萧堂主的心血,堂中兄弟皆是与你同生共死之人。若因一时意气,让他们卷入此局白白送死,萧堂主心中可会安宁?” 萧齐玉沉默良久,终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李莲花,今日我且带人离去,但此事并未了结。他日若有机会,我萧齐玉定当与你再论是非,还有,既然你无心复国,那从此,万合堂与你,不再有任何瓜葛。” 李莲花微微一笑道:“萧堂主能如此想,自然是再好不过。江湖路远,大家各自珍重便是。” 萧齐玉冷着脸哼了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与不甘,却未再多言。他挥了挥手,带着万合堂众人迅速离去。 待万合堂的人影彻底消失,笛飞声才收起长刀,眼神斜睨向李莲花:“李莲花,你总爱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真让本座看不惯。” 李莲花轻笑一声,侧身看向权明飞:“凌老板,萧堂主的事,想必你心中也有计较。今日之事,虽已平息,但万合堂往后还需你多加照拂。” “主上放心,”权明飞朝李莲花拱手道:“齐玉的性子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万合堂的事我会妥善处理。齐玉虽一时难以放下,但假以时日,明飞相信他定会明白主上的苦心。” 李莲花微微颔首道:“那就有劳凌老板了。” 权明飞点了点头道:“主上不必客气,这是明飞分内之事。” 就在这时,笛飞声突然眼神微眯,目光投向不远处掠过来的一抹红色身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李莲花,既然你没事了,那本座就先行一步了。” 话音未落,笛飞声身形一闪,已如一道黑影般掠向远处,转眼间便消失在暗夜之中。 李莲花侧目看向笛飞声目光所视的方向,只见杨昀春和李云路正并肩而来。 杨昀春神色匆匆,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眉头微皱:“笛飞声呢?他刚才还在,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老笛的身份不方便在此,我便让他先走一步了。”李莲花淡淡的瞥了杨昀春一眼,话锋一转:“不知杨大人找他何事?” 杨昀春神色有些懊恼,低声喃喃道:“算了,此事也未必跟他有关。”他随即抬头,目光急切地看向李莲花:“李莲花,皇上呢?皇上情况如何了?” “杨大人,皇上和昭翎公主正在御书房内,你师傅轩辕潇和方小宝也刚刚赶回来。”李莲花语气顿了顿看向杨昀春:“杨大人,方才我赶来时,你并不在御书房,你去哪了?” 杨昀春闻言,眉头紧皱,神情中带着几分凝重:“方才皇上的情况十分不妙,我便依了太医的吩咐,去太医院为皇上取一味药。谁知我刚赶过去,便被人偷袭占了先机,那人轻功极好,不像泛泛之辈。” 第206章 皇宫27 李莲花微微颔首,问道:“杨大人可曾看清那人的样貌或招式?” 杨昀春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曾。但世上有此功力者,屈指可数。” 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声道:“所以杨大人是怀疑那人是老笛?” 杨昀春略一迟疑,随即坦然点头:“不错,我确实有此怀疑。”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可是方才老笛一直随我在御书房内,直到你师傅轩辕潇来了,他才出来。我想杨大人应当是认错人了。” 杨昀春闻言,沉默片刻,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今夜皇宫实在太乱,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倒也不奇怪。” 杨昀春说完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低声又道:“那人拿了皇上的药,又能在皇宫中来去自如,且功力如此深厚,绝非寻常之辈,不行,我得赶紧通知师傅才行。”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道:“我与你一起去看看皇上的情况。” “好。”杨昀春提步就往御书房方向走去,李莲花刚要跟上,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权明飞的低唤:“李楼主。” 李莲花脚步一顿,望向权明飞,权明飞见杨昀春走远了才继续低声道:“主上,既然主上有事要忙,那明飞先回一趟万合堂。齐玉他此次心思难测,我留在那儿,也好替您劝诫于他 。” 李莲花微微颔首道:“有劳凌老板了。” 权明飞拱手一礼,转身迅速消失在长廊转角。李莲花收敛思绪,快步追上杨昀春。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气氛有些压抑。所有人站成一圈,皇帝半靠在榻上,面色灰败,三个太医围在一旁,神色皆是凝重。 “杨昀春,你回来了?药呢?”昭翎公主见李莲花和杨昀春进门,忙起身询问道 杨昀春朝昭翎公主拱了拱手,神色愧疚道:“公主请恕罪,昀春未能拿到胡太医口中的药。我刚到太医院,就被人捷足先登,药也被那人夺走了。” “咳咳……”皇帝闻言,猛咳两声,嘴角沁出一丝血迹。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李莲花,眼中透着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没了药,这可如何是好?”胡太医急得额头冒汗,声音都有些发颤。 “陛下,昭翎公主,此事是昀春的错。”杨昀春朝着皇上的方向缓缓跪下,语气沉重道:“对方功夫实在出乎意料,昀春未能及时阻止,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朝杨昀春微微抬手,视线转向一旁的轩辕潇,语气冷峻:“轩辕潇,你与杨昀春速去将那人找出来,哪怕翻遍整个皇宫,也要查出那人是谁。” 轩辕潇神色肃然,拱手应道:“是,轩辕潇遵旨。” 杨昀春也立刻起身,与轩辕潇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随即快步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气氛依旧凝重。几个太医束手无策,就在气氛僵持间,李莲花神色从容,坦然迎上皇帝的目光,缓步上前温声道:“不如让我试试?” 御书房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莲花身上。 方多病眉头微拧,伸手去扯李莲花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李小花,就你那点医术,怎么敢在皇上和那么多太医面前逞能?” 方多病很清楚,李莲花这是又打算用自己的扬州慢内力救人了。可他的内力才刚恢复不久,若是再损耗过度,恐怕会伤及根本。到时候压制不了碧茶之毒的话,他们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李莲花只侧头看了方多病一眼,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低声道:“方小宝,放心,我自有分寸。” 方多病还想再劝,却见李莲花已经转身走向皇帝榻前,只得无奈地收回手,心下暗自焦急。 李莲花走到皇帝榻前,微微躬身行礼:“皇上,请容草民为您诊脉。” 皇帝目光深沉,盯着他看了片刻,不发一言,只缓缓伸出手腕。 李莲花神色平静,一只手轻轻搭在皇帝的手腕上,做出一副认真诊脉的模样。与此同时,他暗中运气,一股柔和绵软的内力,不着痕迹的缓缓注入到皇帝的体内。 皇帝只感觉一股温润的内力从手腕处蔓延开来,顺着经脉游走全身,原本郁结在胸口的钝痛感逐渐消散了一些,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片刻后,李莲花收回内力,脸色略显苍白,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抬眼看向皇帝:“陛下,您的脉象应该已有所好转,但这段时日恐怕还需多加静养。” 胡太医站在一旁,自李莲花诊脉起,他便一直紧紧盯着。方才李莲花将他们支出去为皇上诊治过后,皇上的气脉就平稳了不少。 而此刻李莲花在他眼前只是为皇上诊了个脉,便说皇上的病情有所好转,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向皇帝的脉象。 当指尖触碰到皇帝手腕的刹那,胡太医的神色猛地一怔。他屏气敛息,细细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脉象波动,果不其然,脉象确实较之前平稳了许多,不再像先前那般,微弱得仿若随时都会消散。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胡太医满面狐疑地看向李莲花。他早就听闻李莲花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名,他原是不信的,但今日一见,却让他对传闻有了几分动摇。 胡太医收回手,忍不住好奇低声问道:“李神医,实不相瞒,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疗法。你方才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皇上的脉象竟在短短片刻间有了如此明显的好转?” 李莲花神色平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开口:“李某不过是用了些江湖上的小手段,实在不值一提。太医医术精湛,想必也清楚,皇上的病情虽暂时稳定,但体内毒素尚未清除,根基依旧受损严重。我这法子,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为的是让皇上的病情暂时得以稳定,后续还需老太医花费大量的精力,精心调理,方能让皇上龙体彻底康复。” 第207章 皇宫28 胡太医点了点头,神色中已然带着几分钦佩:“李神医过谦了,不知日后可否指点一二,也好让我等有所长进?” “胡太医,这个以后再说,皇上龙体重要。”方多病快步上前,一把将李莲花拉至身后 “李小花,你感觉怎么样?”方多病眉头紧锁,低声问道:“你到底用了多少内力?脸色怎么这么差?” 李莲花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摆了摆手:“我无妨,只是有些累了。” 李莲花的声音有些虚弱,他看了一眼方多病低声问道:“方小宝,我方才没问你,角念晴你将她安置好了吗?”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方多病轻声应声道:“我已经派人将角念晴转送到方家了。她还未将我爹爹的噬心痋之毒解开,我暂时不会让她有事。”方多病说到这里,忽然眉头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李小花,大木头呢?方才杨昀春所说的武功高强的夺药之人,不会就是大木头吧?” 李莲花摇了摇头,神色平静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一会见了他问清楚便是。” 两人正说着,方则仕缓步走了过来,神色凝重而疲惫。他看了一眼方多病和李莲花,语气沉稳道:“小宝,李先生,今夜实在太乱了,老夫考虑了一下,不如你们二人先行离宫。皇上这边由老夫留下侍疾,等皇上情况稳定了,老夫再回去。” 方多病闻言,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爹爹,皇上龙体欠安,宫中大乱刚定,我们若是此时离开,恐怕不妥吧?” 方则仕摆了摆手道:“无妨,宫中有太医和侍卫照应,你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是你娘那边,她在宫外对宫内情况毫不知情,此刻怕是心急如焚。你们出宫后,正好去看看她也好防止她做出什么冲动之举。”方则仕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目光扫过李莲花略显苍白的脸:“况且,李先生今日耗费太多心力,陛下这边……还是不宜久留。” 方则仕未再说下去,但方多病和李莲花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为了避免皇上事后对李莲花再生猜忌,李莲花此时离宫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 方多病看了李莲花一眼,见他神色不变,便点了点头道:“爹,我明白了。那您多保重,若宫内有任何情况,随时派人通知我们。” 方则仕点了点头,看向李莲花眼中带着几分如释重负:“李先生,路上小心。” 李莲花也朝方则仕微微颔首道:“方尚书也要小心保重身体,切勿太过操劳。” 方多病和李莲花向皇上的方向行了一礼,昭翎公主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目送二人出了御书房。 李莲花和方多病一路轻功掠出宫门后,方多病忍不住低声问道:“李小花,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 李莲花轻笑一声,神色从容,故作轻松道:“方小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今日折腾了一天,我不过是累了些,稍稍休息一下便无事了。” 方多病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我啰嗦?李小花,若不是你总是不顾自己安危,胡乱逞能,本少爷何必操这份闲心?” 李莲花闻言,眼角带着笑意道:“是是是,方大少爷说的不错,待此事了结,师傅我定好好谢你。” 方多病臭着脸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谁稀罕你的谢意?只要你少让我操心,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有谁承认你是我师傅了?你这李小花,可别想占本少爷的便宜。” 二人一路说着,很快便到了方府邸宅。 然而,刚一进门,便见府中一片混乱。不多时,何晓惠带着人从后院匆匆追了出来,展云飞和何晓凤也紧随其后,几人脸上皆带着凝重之色。 方多病心中一紧,连忙上前两步询问道:“娘,又出了什么事?为何府中如此慌乱?” 小宝,李先生,你们回来了。”何晓惠见方多病和李莲花回来,神色稍缓,快步上前道:““小宝,你方才差人送回来的那位姑娘,被人用计截走了。” “角念晴!”方多病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李莲花,咬牙道:“我刚将人送到这里,她就被人救走了,难道她在宫外还有别的接应不成?” 何晓惠继续道:“那群人行动迅速,他们趁我们不备,用迷烟放倒了看守的护卫,随后将角姑娘强行带走。我们追出去时,他们已经没了踪影。” 展云飞上前一步,沉声道:“对方身手不凡,且对府中地形也颇为熟悉,恐怕不是寻常之辈。” 何晓凤也皱眉补充道:“更奇怪的是,他们从头至尾并未伤人,似乎只是冲着那姑娘来的。” 方多病闻言,脸色更加难看,转头看向李莲花:“李小花,你怎么看?难道角念晴这妖女在宫外还有部署?” 李莲花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亦不知。”随后李莲花看向何晓惠:“何堂主可知那群人截了角姑娘后往哪个方向逃跑了?” 何晓惠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据来禀报的人说,那些人离去的方向应当是城西。他们行动迅速,显然是早有准备。”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李先生,还有一事,那群人截走角姑娘之后不久,笛盟主也回来了。他听说此事后,已经先行去追了。” “大木头?”方多病一愣,眉头紧锁,“他这次倒是难得格外上心。” 李莲花轻笑一声,语气淡然:“有老笛出手,我想至少应该也能确定那群人的来历。” 方多病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走,李小花,我们也去追那群人。我爹噬心痋之毒还未解,若是那妖女被救走,我爹的毒怎么办?” 李莲花看了他一眼:“好,我们一起去。” 说完,李莲花转身对何晓惠拱手道:“何堂主,我与小宝先去追截走角姑娘之人,方大人在宫中暂且无恙,请何堂主放心。” 何晓惠微微颔首关切道:“李先生,方小宝,你们行事务必小心,对方来者不善,切勿大意。” 展云飞略略沉思后上前一步对着李莲花和方多病道:“我与你们一起去。” 第208章 就算将这京城翻个遍,又能如何 何晓凤闻言,神色间满是担忧,下意识地扯了扯展云飞的衣袖,轻声叮嘱:“当心些。” 展云飞转头看向她,那张万年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嗯,放心。” 方多病看着他俩这亲昵的模样,浑身不自在,故意作势清咳了一声:“小姨,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有我和李小花在,肯定能照顾好你的展大哥。” 李莲花嘴角微微上扬,点头附和道:“展大侠身手了得,何姑娘不必挂心。” 展云飞敛了笑意,神色恢复如常,正色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言罢,三人不再耽搁,迅速动身,足尖轻点,朝着城西方向飞踏而去。 “大木头!” 方多病远远便瞧见笛飞声独自伫立在一处高楼房顶,正凝神向下观望,不由得喊了一声。 三人轻巧地跃上屋顶,落在笛飞声身旁。方多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大木头,你在看什么呢?” 笛飞声回头瞥了李莲花他们一眼,嘴角微弯低声道:“你们看这下面,是万合堂的人。” “万合堂?” 展云飞闻言,立刻探身向下望去,只见下方是一座规模不小的院落。不过京城之中府宅众多,像这般规模与气派的大宅院不在少数,因此看上去也只是平平无奇,在这京华之地毫不起眼。乍一眼看过去,着实难以瞧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展云飞不禁皱了皱眉,疑惑道:“万合堂是什么帮派?为何我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 李莲花负手而立,他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下面的邸宅上,眉心却稍稍蹙起:“万合堂倒也不是什么有名的门派,展兄未曾听说过倒也不稀奇。” “是萧齐玉吗?”李莲花慢声问道 笛飞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李莲花:“不错,李莲花,你不想让他落入皇帝手中,可他好像并不领你这份情。” 笛飞声微微仰头,语气里添了几分嘲讽:“本座早就说过,你这心软的毛病,迟早要坏事。” 李莲花微微拧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若萧齐玉并不想就此善罢甘休,那不止角念晴,方才来寻他的权明飞,还有白不虞和宁轩扬,此刻恐怕都已落入了萧齐玉的手中。 李莲花沉吟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沉声道:“老笛,方小宝,我们下去看看。” 说罢,他转头看向展云飞,目光带着几分郑重道:“展兄,你留在此处放风,若我们不慎中了招,也可随时通知何堂主他们。” 展云飞点了点头:“放心,我会盯紧这里,倒是你们务必小心。” 方多病皱了皱眉,他想起他的尔雅剑至今不知道落在何处,心下愈加烦闷,忙催促道:“行了,别说那么多了,我们赶紧下去把人救出来吧。展大哥,若我们半个时辰内不出来,你就放信号通知我娘他们过来。” “好。”展云飞抚了抚腰间的信号箭点头道 李莲花笛飞声和方小宝三人对视一眼,随即身形一闪,悄无声息的掠向下面的邸宅。 三人轻巧地落在院墙之内,方多病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这院子看起来怎么这般安静?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方多病压低声音道:“老笛,你确认那些人是进了这里吗?” 笛飞声凉凉地斜瞥了方多病一眼,冷声道:“你是在质疑本座?” 方多病不甘示弱的回瞪他一眼:“你看这院子,哪像有人?本少爷多问一嘴怎么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李莲花站在一旁,目光沉静地扫过院内的布局,忽然耳朵微动,眼神瞟到黑暗里一抹并不显眼的织锦蓝衣。 李莲花嘴角微弯,淡淡开口道:“萧堂主,既然早有准备,又何必避而不见?不如出来一叙?” 黑暗中,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缓缓传来:“李莲花,你若是我主上,我必定真心敬佩,为你出生入死。” 话音未落,萧齐玉从阴影中缓步走出。他一身织锦蓝衣,气质依旧温润如玉,只是眉目间带着的几分戾气因愤怒而无法遮掩。 他目光冷冽,语气中带着失望与讥讽继续道:“只是你自甘堕落,竟然为了救那狗皇帝不顾我们南胤的灭国之仇。你这样的人,不配我萧齐玉为你效忠。” 李莲花闻言神色依旧平静,他目光淡淡的看向萧齐玉温声:“萧堂主,权老板和我的两位小朋友是否在你手上?” “自然。”萧齐玉坦然的点了点头:“我若手中没有筹码,又怎么敢请李楼主和笛盟主前来?” “所以萧堂主截走角念晴,实际是为了见我。”李莲花语气淡然,却带着一丝了然。 萧齐玉轻笑一声,目光直视李莲花:“李楼主,既然都来了,不如听听我的条件如何?” “萧堂主说来听听。”李莲花轻声开口道 萧齐玉目光一冷凉声道:“权明飞曾说过,业火痋就在你手里,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你交出业火痋,我就考虑放了你想要的人。” “本座倒是好奇,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觉得你可以就此拿捏本座?”笛飞声肃声开口,目光没有一丝温度的看向萧齐玉:“本座倒是真想知道,萧堂主究竟有何种手段,竟让你如此自信满满,妄图以此拿捏本座?” 萧齐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镇定:“笛盟主若如此沉不住气,那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见到那两个少侠和权明飞了。” 笛飞声目光一冷,语气中带着刺骨的寒意:“难道没人告诉你,本座最讨厌受人威胁了吗?” 笛飞声话音未落,右手已经拔出背上的刀,暗夜里刀锋寒光闪烁,仿佛下一刻便会直取萧齐玉的性命。 萧齐玉感受到那股凌厉的杀气,不由得后退半步,他强装镇定望向李莲花,试图从李莲花脸上看出什么来。 然而,李莲花只是淡淡地看了萧齐玉一眼,神色平静,毫无动作。 笛飞声面带轻蔑的冷冷开口:“这府宅就那么大,杀了你,本座照样可以让金鸳盟的人将这里翻个底朝天。哪怕掘地三尺,本座也能将人找出来。别说这邸宅,只要本座愿意,就算将这京城翻个遍,又能如何?” 第209章 药丸 萧齐玉听到笛飞声的话脸色变的极为难看,他知道笛飞声并非虚张声势,以金鸳盟的实力和笛飞声的脾气,只要他想,确实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萧齐玉暗自握紧了拳头,心中权衡着对策。 “萧堂主为何对业火痋如此执着?”李莲花轻叹一声面色无波的望向萧齐玉 萧齐玉抬手理了理袖子,他抬眼回望李莲花随后沉声开口道:“李楼主何必装傻?业火痋乃是南胤三大秘术之首,如今皇宫内乱刚刚平定,唯有得到它,我才有可能凝聚南胤旧部,继续复兴南胤的大业。” 说到此处,萧齐玉微微提高了音量道:“况且,李楼主既然无心报南胤的灭国血仇,那么我们南胤的秘宝业火痋,齐玉又怎能让它落到您这样的外人手里呢!” 李莲花听了萧齐玉的话,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萧堂主,南胤已亡国百年,何必执着于过往?眼下的日子不才是最重要的吗?更何况业火痋虽为秘术,但终究是祸非福。你如此执念,我实在无法将业火痋交予你。” “李莲花!”萧齐玉怒声道:“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今日你若不肯交出业火痋,那我萧齐玉就算玉石俱焚,也绝不善罢甘休。” “我知道李楼主和笛盟主的厉害,”萧齐玉道:“只是你们若真不打算顾及那几人的性命的话,就尽管出手。” “卑鄙!”方多病沉下脸,他微微上前一步,朝李莲花使了个眼色,将一锭银子悄悄塞到李莲花手中。 “你以为如此我们就会受你威胁了吗?”方多病一边说着一边朝萧齐玉拔剑。 萧齐玉微微拧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只见黑暗之中,一个闪着银光的暗器就朝他面门疾射而来。他反应极快,侧身一闪,那东西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哐当一声,那锭银子已经落地,萧齐玉面带怒色地瞪向了李莲花:“你做什么!” 然而,就在萧齐玉分心的一瞬间,方多病身形一闪,眨眼间已经掠至萧齐玉身侧。 萧齐玉只觉耳边风声一凛,尚未完全反应过来,脖颈处已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方多病手中的剑已然稳稳地架到了萧齐玉的脖子上。 “萧堂主,别动。”方多病语气轻巧地开口道:“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 萧齐玉的身体微微一僵,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恼怒,他咬了咬牙,冷笑道:“方少爷,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 “自然不能。”方多病答道,语气依旧轻松,但手中的剑却纹丝不动,稳稳地架在萧齐玉的脖子上。他微微侧头,看向李莲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李小花,接下去怎么办?” “萧堂主,得罪了。”李莲花理了理衣袖,缓步走向萧齐玉,然后作势从衣袖中拿出一颗漆黑的小药丸 “这是什么?”萧齐玉眉头深锁,眼中满是警惕,身体下意识往后缩,奈何脖子被方多病的剑抵住,动弹不得。 李莲花晃了晃手中药丸,清咳了两声侧过头压住嘴角的一丝笑,一脸正色道:“这是角姑娘悉心研制的药丸,眼下你我实在谈不拢,吃了它,大家都轻松些。” “噬心痋!”萧齐玉咬着牙,脸色变的难看起来:“李莲花,枉权明飞一直说你是光明磊落之人,没想到你竟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 “萧堂主,”方多病轻笑了一声:“比起你引我们来的手段来说,李小花这点伎俩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李莲花没有理会萧齐玉的怒斥,试探着将手伸至萧齐玉唇边,语气淡然道:“萧堂主,得罪了。” 就在药丸即将触及萧齐玉唇边的一瞬间,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十几名万合堂的人从暗处冲出,为首的男子朝李莲花和方多病厉声喝道:“放开我们堂主!” 李莲花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那群万合堂的人,神色依旧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李莲花不慌不忙地收回手,朝那些人淡笑道:“你们倒是挺沉得住气,不过诸位想救你们堂主,怕是没那么容易。” 萧齐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扫了一圈众人突然冷声喝道:“谁让你们出来的?!万合堂所有人听令!你们不必管我,一切按计划……” 萧齐玉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觉得喉间一苦,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颗药丸已经顺着喉咙滑了下去。萧齐玉脸色骤变,下意识的想伸手捂住喉咙,眼中满是惊怒:“李莲花!你……” 李莲花微微一笑,神色从容道:“萧堂主,得罪了。这药丸入口即化,你现在吐怕是也来不及了。” 萧齐玉脸色铁青,怒视着李莲花:“你……你竟敢如此!” 方多病站在一旁,憋着笑,心里暗自嘀咕这李小花也不知给萧齐玉吃的到底是什么,就在这里给萧齐玉都忽悠上了。 “萧堂主,”方多病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好好谈一谈如何?” 萧齐玉怒视着李莲花,却又无可奈何。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药丸的药力已经在他体内开始蔓延,他只觉心跳加快,四肢百骸无一不痒,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堂主!”万合堂的人见萧齐玉神色有异,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给我们堂主吃了什么!”万合堂之中有一为首的男子出声道:“还不快将解药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哦?”笛飞声缓缓转过头,斜着眼睛睨了那男子一眼,神色间满是不屑,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冷冷开口道:“如何不客气?就凭你们这群蹩脚货?” 那男子被笛飞声的目光一扫,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但他仍强撑着气势,咬牙道:“你莫要瞧不起人,角念晴和那姓白的小姑娘就在我们手上。还有那个受了伤的公子哥,若你们敢动我们堂主,那几人的命你们就别想要了。” 第210章 万合堂1 “放肆!”一声严厉的呵斥从宅子的角落传来,“谁允许你们对主上如此无礼?” 权明飞揉着发晕的脑袋,踉跄着从房内走出。他原本是来找萧齐玉好好谈谈的,谁知刚坐下喝了一杯茶,便不省人事。此刻回想起来,那盏茶里恐怕早就被萧齐玉下了药。 “权老板,”为首的男子淡淡扫了权明飞一眼,脸上毫无波澜,只是微微侧头,语气冰冷道:“堂主有令,眼下局势复杂,还请您回房休息。” “笑话!”权明飞脸色一沉,径直走到那男子面前,目光如刀:“你们万合堂的人,简直无法无天!你以为万合堂能顺利运转,背后靠的是谁的支撑?没有我权家的支援,你们能有今天?” 他说完,猛地甩了一下袖子,转身大步走到萧齐玉面前,眼中怒火更甚:“萧齐玉……” 权明飞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压抑的怒意:“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你竟会对我下手。你我多年交情,竟当真要走到这一步。” 萧齐玉抬眼看了权明飞一眼,神情淡然,语气轻描淡写道:“你我皆是南胤后代,如今你愚忠非要认一个无心复国的李莲花为主,还妄图劝诫我放下灭国血仇。权明飞,我萧齐玉就是念在多年交情,这才将你迷晕,留你一命。否则,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 权明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齐玉,主上说的对,如今百姓安居乐业,我们应该守护的是我们南胤残存的子民。而且宣妃娘娘的遗愿让我们守护的是她的血脉而非向大熙复仇,你莫要再执着了,这样只会让更多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萧齐玉闻言冷笑一声,眼眸寒凉的看向权明飞:“权明飞,你果然已经被李莲花洗脑了。南胤的血仇,岂是你一句安居乐业就轻易放下?我萧齐玉此生,必以复国为己任,任何挡我路的人,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权明飞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方多病已按捺不住开口道:“权老板,别跟他多费口舌了!万合堂你应当了解一些,你可知道萧齐玉会把白姑娘和宁轩扬关押在哪里?” “这……”权明飞神色凝重,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随后缓缓转头,目光逐一扫过万合堂的众人,沉声道:“如今情形,你们当真还不愿意说吗?” 万合堂众人看向萧齐玉,神色闪烁不定。萧齐玉只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众人便立刻低下头,无人再敢吭声。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之时,角落里一个身形瘦小的少年微微动了动,他面色犹豫,像是想要开口,却又被身旁的人狠狠瞪了一眼,吓得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李莲花眉眼一挑,他神色温和的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那瘦小少年的肩膀,轻声问道:“这位少侠是否知道我的两位朋友被关押在哪?” 那少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拧过头去:“我….我不知道。” “这位小兄弟,你若真不知道,那萧堂主的安危,我可就真不能保证了。”方多病清了清嗓子作势动了动手中的剑:“他中了噬心痋,若没有李莲花替他解噬心疼,用不了半个时辰,你们萧堂主就会痋虫毒法,你确定还要说你不知道吗?” 那少年听了方多病的话,面上露出焦急之色,犹豫片刻后,终于咬了咬牙,低声道:“其实……堂主并没有动白姑娘和宁公子,他们二人一直在万合堂的客房里养伤。堂主只是吩咐不让他们随意走动罢了……” “小景!”萧齐玉脸色骤然一沉,目光凌厉地看向那少年,语气中带着怒意:“你怎可轻信他们所言?谁准你多嘴的!” 少年被吓得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声音微弱却异常坚定:“萧大哥,小景是被你所救的,我不懂你们那些大道理……但小景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萧大哥你出事。” “你……”萧齐玉一时语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冷漠取代。 李莲花微微一笑,缓步上前,挡在少年身前,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道:“萧堂主,何必为难一个孩子?他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 “况且,既然萧堂主并没有对白姑娘和宁公子做什么,方才又何必故意让我们对此误解呢?” 萧齐玉冷笑一声:“李莲花,你果然是个麻烦。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在我面前装好人就能动摇我的决心?我不是权明飞,不会被你的三言两语迷惑。” “你想多了,谁有这闲工夫迷惑你。”方多病满脸不耐烦地瞥了萧齐玉一眼,随后转头对李莲花和笛飞声说道:“眼下既然都知道了不虞姑娘在哪,咱们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赶紧去救人吧!” 萧齐玉虽被方多病钳制,气势却丝毫不弱。他目光冷厉,朝着万合堂众人朗声喝道:“万合堂所有人听令,拦住他们!一个都不准放走!” 万合堂的人闻言,犹豫了片刻后纷纷拔出兵器,试图将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三人团团围住。 权明飞脸色沉的厉害,他疾步上前,只身挡在三人面前,对着万合堂众人肃声道:“万合堂的人,你们皆是南胤之后,李莲花就是我们的主上,若你们今日谁敢对主上无礼,那明日我权明飞定叫你们在京城再无立足之地!” “权明飞!”萧齐玉被这一番话气得怒声喝道,眼中怒火燃烧,脸色铁青。他正要再说什么,却被方多病打断。 “你别说话了。”方多病眉头紧蹙,满脸的不耐烦,眼疾手快地抬手,狠狠砸在萧齐玉的颈项上。萧齐玉只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喉间发出一声闷哼,随后身体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萧大哥!”那少年见萧齐玉被方多病砸晕,不由得惊呼一声,脸上满是担忧与慌乱。 “放心吧,你的萧大哥没事,只是他实在吵闹,本少爷暂时将他打晕了而已。”方多病瞥了一眼那少年,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语气轻松道:“看来你很清楚不虞姑娘他们在哪,不如就由你带我们过去如何?” 第211章 万合堂2 “我?”少年有些诧异地看向方多病,显然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忘了你萧大哥中了李莲花的噬心痋吗?”方多病道:“我答应你,只要你带我们找到我们要找的人,我就让李莲花把噬心痋的解药交给你,如何?” 少年闻言,神情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低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萧齐玉,又抬头看向方多病,片刻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好,我带你们去。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定要将噬心痋的解药给我。” 方多病轻笑一声道:“这是自然,你放心,本少爷向来言出必行。” 少年咬了咬嘴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开始在前面带路。李莲花朝权明飞使了个眼色,几人便跟着少年的步伐走出府宅,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位于隔壁的一所宅院前。 少年停下脚步,指了指宅院的大门,低声道:“你们要找的白姑娘和宁公子就在里面。” 眼前的宅院看似平平无奇,白墙黑瓦,寻常得如同这市井之中的任何一户人家。 可门口那两个守卫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二人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一看就常年习武,功夫不错。 少年刚一现身,他们的目光便警觉的扫过来,在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等人身上来回打量,眼神很是不善。 “萧景,他们三人是谁?”其中一名守卫冷声问道:“你过来做什么?萧堂主呢?” 萧景神色有些紧张,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回答道:“他们是……是堂主让我带过来,来找白姑娘和宁公子的,堂主吩咐让这三人见一见里面的人。” 另一名守卫冷哼一声,目光快速扫过李莲花等人:“堂主吩咐的?堂主可是说过,除非他亲自前来,否则任何人来都不准放行。萧景,你说这话,可有凭证?” 萧景脸色一白,正欲开口辩解,方多病已悄然上前在那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前迅速出手,只见他指尖如电,直击那二人穴道。 那两个守卫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身体一软便瘫倒在地。 萧景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料到方多病会突然出手,他看向方多病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方多病一转身笑眯眯地看着萧景拍了拍手:“既然他们不肯通融,那我们就自己进去呗。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你难道不想早点替你的萧大哥拿到噬心痋的解药吗?” 萧景一时语塞,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守卫,又看了看方多病,最终低下头声音都有些发颤:“可……可这样硬闯,若是被堂主知道,我……” 方多病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放心,有本少爷在,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头上。是我们逼你的,再说了,你带我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救你萧大哥吗?难道你想半途而废?” 萧景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宅院内走去。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紧随其后,几人迅速穿过庭院,来到一处并不显眼的小院外。 萧景停下脚步,低声道:“白姑娘和宁公子就在里面,你们进去吧。” 方多病挑了挑眉,笑道:“怎么,你不一起进去?” 萧景摇了摇头,面上带着几分急切,朝李莲花伸出一只手:“按照约定,你可以把萧大哥中的噬心痋的解药给我了吧?” 李莲花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道:“解药自然会给你,不过小兄弟,在这之前,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萧景皱了皱眉看了李莲花一眼:“什么问题?” 李莲花目光从容的看着萧景温声开口道:“你可知道,你们刚才从方尚书家掳回来的角姑娘,现在何处?” 萧景抬眼踟蹰了一下,神情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那个姑娘……我是真不知道萧大哥让人带去哪里了。萧大哥对她没有像对白姑娘和宁公子那般客气,或许被带到万合堂水牢,又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他说完,怯怯地看了李莲花一眼:“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现在能将噬心痋的解药给我了吧?” 李莲花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到萧景手上道:“噬心痋的解药在此,你让萧堂主服下,明日他醒来,自然一切安然无恙。” “你确定?”萧景眼里带着一丝怀疑,握着瓷瓶的手微微发紧,显然对李莲花的话并不完全信任。 李莲花微微一笑,语气从容道:“自然,你若不放心怕这药有什么古怪的话,尽可找万合堂的大夫验上一验。” 萧景听李莲花这么说,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手里紧紧捏着瓷瓶,转身就往外跑。 方多病凑到李莲花身旁,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随后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挑眉问道:“李小花,你给这小子的是什么?” 李莲花目光淡然,唇角微扬:“自然是让萧堂主能一觉睡到明天的好东西了。” 方多病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肩膀都跟着微微抖动,眼里满是促狭:“不愧是你,李小花。总能想出这些弯弯绕绕的鬼点子。” 笛飞声站在一旁,斜睨了他们一眼,漠然开口道:“你们两个废话还真多,还不快去找人?” 笛飞声说完,不再理会二人,率先迈步走向小院。院内只有一间客房,房门紧闭,门口挂着一把厚重的铁锁。笛飞声眉目一冷,手中长刀出鞘,寒光一闪,那锁链便应声而断,重重落在地上。 然而,就在锁链落地的瞬间,那扇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猛地踢开,紧接着,一阵铺天盖地的淡蓝色粉末朝着笛飞声的面门扑来。 笛飞声眉目一凛,身形如电,迅速朝后疾退数步,避开了那些不知为何物的粉末。 那粉末飘散在空中,散发着淡淡的甜腻气味,显然并非寻常之物。 就在粉末渐渐散去时,白不虞扶着宁轩扬从房内缓步走出,神色凝重地望向外面,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支发簪当武器。 白不虞紧皱的眉心在见到来人是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之后,才缓缓舒展开来。 第212章 万合堂3 “笛大哥,你没事吧。”白不虞一脸歉疚的看向笛飞声 笛飞声面色无波的微微摇头,沉声道:“本座无碍。” 白不虞闻言,轻舒了一口气,扶着宁轩扬看向李莲花,疑惑道:“李莲花,萧齐玉突然将我们软禁起来,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与他起了冲突?” “这事说来话长。”方多病走上前,从白不虞手中接过宁轩扬,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走吧,我们先想办法将你们安顿好。这萧齐玉还抓了角念晴,她手里有我爹爹噬心痋的解药,本少爷安顿完你们还得去找那个妖女。” “萧齐玉抓了角念晴?”白不虞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萧齐玉之前不是事事以李莲花为尊吗?为何现在突然变脸,还抓走了角念晴?” “边走边说吧。”方多病低头看了一眼宁轩扬,他的伤势虽然用了药,但脸色依旧苍白,显然这一番折腾下情况不是太好:“先别管那么多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再耽搁下去,宁轩扬的伤势怕是撑不住。而且权明飞那边还不知道能不能应付万合堂的人。” 说着,方多病用力扶起宁轩扬,朝小院外快步走去。 李莲花提步跟上,然而刚走几步,他突然脚步一滞,目光转向小院角落的一处阴影,眉头微微皱起。 笛飞声见李莲花停下,回头转身问道:“怎么了?” 李莲花目光暗了一下,低声道:“那里……好像有人。” 笛飞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手已悄然按在了刀柄上,冷声道:“有人?” “不错。”李莲花不动声色的伸手按住笛飞声拔刀的手微微摇了摇头:“老笛,先不着急,先将不虞姑娘和宁轩扬送出去再说。” 笛飞声冷哼一声,虽有些不耐,但还是收回了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迈出小院。 方多病带着白不虞和宁轩扬来到街口,展云飞早已在屋顶瞧见了几人的踪迹。见他们带着受伤的宁轩扬出来,他迅速跃下屋顶,快步迎上前,眉头紧锁地问道:“怎么回事?” 方多病喘了口气道:“展大哥,现在来不及细说,宁轩扬受了伤,你得赶紧带他回我娘那里去,这小子就劳烦展大哥你了。” “好。”展云飞接过宁轩扬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他看了方多病一眼又有点不放心道:“只是我走了,你们这里就要更加小心行事了。” “展大哥放心。”方多病道:“万合堂那里有权明飞,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如今我们只要找到角念晴那个妖女就行了。有我和老笛还有李莲花,难道还怕制不住一个角念晴吗?展大哥就不必担心了。” 展云飞闻言,眉头微微舒展,但眼中仍带着几分担忧。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好,那我先带这位公子和姑娘回去,你们在此还是要小心谨慎,尤其是你,小宝,千万不可大意。” “放心吧。”方多病笑了笑,拍了拍胸口道:“本少爷可是方多病,区区一个角念晴本少爷还未放在眼里。” “那个,我也留下来帮你们一起找角念晴吧。”白不虞突然开口道 方多病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不可,不虞姑娘。这里情况复杂,危险重重,你留下来反而让我们分心。你还是随展大哥先回我府上,那里比较安全。” “不行。”白不虞皱眉道:“我刚才虽然被关在房间里,但我分明听到外面有其他动静,所以才会将你们误认为是别人。一开始和我们关在一起的,应当是角念晴的那个手下司南桥。我怀疑,方才最先在我们房间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李莲花闻言微微挑眉,原来刚才在院子里蛰伏的人居然是司南桥。 “角念晴若是落在万合堂手里,司南桥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救她。所以如今这时候,我们决不能让司南桥先找到角念晴。”白不虞继续道:“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先找到她的可能 ,本姑娘能照顾好自己。我留下能帮上忙,事到如今,绝不能让角念晴此人再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方多病微微抬眼,目光在李莲花身上停留了一下。李莲花略作沉吟,随后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事不宜迟,咱们二人一组,分头去寻找角念晴吧。” “那行,李小花,你陪着不虞姑娘一组,我就和大木头一组好了。”方多病道 方多病话音刚落,笛飞声就身形一动,朝西北方向掠去。 “哎…..”方多病看着笛飞声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夜空中,忙脚步轻点追上前去:“我说大木头!你等等我!” 笛飞声仿若未闻,速度丝毫不减,眨眼间已飞出老远。方多病咬咬牙,脚下发力,如离弦之箭般追赶。 “慢点!你这大木头!等等我!” 笛飞声脚下生风目不斜视并不理会方多病只冷冷丢下一句道:“你我分头行事,尽早找到角念晴为好。” “哎!你这大木头,说好的组队行动,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当本少爷愿意与你一起啊,要不是本少爷怕你照顾不好不虞姑娘,本少爷才不跟你一起呢。”方多病一边说一边脚下不敢停顿片刻,紧紧的追赶着笛飞声。 “哼,不就是身法快了点嘛,你等着,假以时日,本少爷迟早能追上你。”方多病一边追嘴里一边嘟囔着 与此同时,李莲花和白不虞也别过了展云飞朝着东南方向出发。 白不虞走到角落,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一只追踪蜂,然后又在那追踪蜂上洒了一点莹粉。黑暗里,那绿莹莹的小蜜蜂转了两圈后,朝着一条小路飞去。 李莲花微微一笑道:“不虞姑娘原来早有准备。” “不错,辛亏我下午在司徒南身上做了个睡觉,有备无患嘛。”白不虞轻笑一声,与李莲花对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默契地跟随追踪蜂追踪而去。 第213章 万合堂4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万合堂4 追踪蜂在前方疾速飞行,李莲花与白不虞紧随其后。穿过几座宅院后,那追踪蜂绕了一圈,最终停在了萧齐玉府宅旁一座荒废的庭院内。 只见那追踪蜂在偏院入口处盘旋片刻,随即扑棱着翅膀,又乖乖飞回了白不虞的袖中。 李莲花他们刚踏入院子两步,便见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名侍卫。他与白不虞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司南桥果然比他们快了一步。 “不虞姑娘,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李莲花回过头对着白不虞低声说道 白不虞看了李莲花一眼微微点头道:“好,那你小心些。” 李莲花颔首,随即迈步进入院子。他顺着倒地侍卫的踪迹,慢慢走进了一条曲折的通道。不多时,通道面前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座破旧的水牢。 那水牢似乎许久未曾用过,水面绿油油的,四周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 李莲花踏入水牢,潮湿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四周昏暗无光,只有墙上那盏残破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水牢的布局。 在水牢中央,一个红色的身影被铁链锁住一只手腕,半身浸泡在污浊的水中。角念晴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尽管身处如此狼狈的境地,却依然难掩她倾城的姿容。 “角姑娘。”李莲花扫了一眼四周,这水牢就一盏油灯,所以很多角落都被遮挡在阴影之中,而李莲花很确信,司南桥此刻,就在水牢之内。 “李先生。”角念晴见到李莲花时,神情并不意外。她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浅笑,眼眸也随之弯起,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她轻轻抬起那只未被束缚的手,理了理被水浸湿、紧贴在脸颊的发丝。微弱的烛光下,她的模样显得愈发楚楚动人,带着几分柔弱。 “李先生在找什么呢?”角念晴抬眼轻声问道 “角姑娘,”李莲花轻笑了一声,悠悠开口道:“李某自然是在找那个差点就要将姑娘从这水牢中救出去的人。” “哦?”角念晴轻轻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难道李先生前来,不是来救我的吗?” 李莲花闻言摇了摇头慢声道:“角姑娘自然有人相救,既如此,李某又何必多此一举?” 角念晴柔柔的笑出声:“外人和李公子,怎么能相提并论。” 李莲花不再搭话,抬脚往角念晴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在水牢的阴影处传来弓箭破空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水牢中显得格外刺耳。 李莲花神色不变,微微侧头,余光一扫,右手如闪电般探出,稳稳地将那疾射而来的箭矢抓在手中。 那箭矢在他指间颤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角念晴见状,眼中笑意更甚,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莲花娇声道:“李公子果然身手不凡。” 李莲花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箭,语气依旧淡然:“角姑娘,既然如此,不如让司公子出来如何?何必躲在暗处,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他呀,”角念晴轻轻转动了一下那只被铁锁锁住的手腕,语气慵懒而缓慢:“他虽然是我手下的一条狗,但就算是狗,也有不听话的时候。况且,我如今这副模样,怕是使唤不动他了。” 角念晴话音刚落,三支利箭又从阴影处呼啸着射了出来。那箭速度快得惊人,箭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朝着李莲花的方向射来。 李莲花却不慌不忙,脚下轻轻一点,身形向后飘然而退。那三支箭擦着他的衣衫飞过,深深钉入他刚刚站立之后的墙壁中,箭尾嗡嗡作响,震得墙壁微微颤动。 下一秒李莲花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羽箭,指尖轻轻抚过箭矢,目光扫向水牢后方的一根石柱,耳廓微动,那石柱后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吸声。 李莲花嘴角微扬,他微微运气,内力凝聚于掌心,随即一甩手,手中的箭矢如闪电般疾射而出。 那箭矢擦着石柱的边缘飞过,石柱后的人显然没料到李莲花的反应如此迅速,来不及闪避,手臂被箭矢划破了衣袖,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出来吧,司少侠,躲躲藏藏可不是君子所为。”李莲花目光锁定在石柱之后,语气淡淡道。 过了一会,石柱后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此人正是司南桥。只见他脸色阴沉,手中握着一把长弓,目光不善的盯着李莲花冷笑道:“李莲花,我果然不能小看了你。” “司少侠过奖了。”李莲花微微笑了笑,语调温和道:“李某不过侥幸而已,只是今日要抱歉了,我不能让你带走角姑娘。” 司南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语气陡然转冷:“李莲花,你少得意,今日我司徒南就是与你拼上这条命,也要救角小姐出去!” 说罢司南桥强撑着受伤的手臂,再一次咬着牙拉开弓对准李莲花。 “司少侠这又是何必?”李莲花轻声叹了口气 由于受了伤的缘故,司南桥这次射出的箭比前两次力量小了许多,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速度明显减缓。李莲花身形微动,轻轻巧巧地侧身避过,随即脚下一点,如飞燕般掠出两步,瞬间逼近司南桥面前。 司南桥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右手迅速摸向怀中,似乎想要掏出匕首。然而,李莲花的动作比他更快,手中长剑已然横扫而至,剑光如电,直逼司南桥的咽喉。 司南桥急忙后退,想要躲避,但李莲花的剑实在太快,剑锋未至,凌厉的剑气已扑面而来。他只觉得胸口一闷,整个人被剑气震得连连后退,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李莲花并未追击,而是收剑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司南桥,语气依旧温和:“司少侠,收手吧,何必如此执迷不悟?” “你莫说废话!”司南桥咬牙低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角念晴的方向瞥了一眼。 只听“当啷”一声铁锁落地的声音,李莲花皱眉向后望去,只见此时角念晴已经不知用何方法挣脱了铁链。 角念晴轻轻甩了甩手腕,活动了一下刚刚因被铁链束缚而有些僵硬的手臂。她的眼神飘然望向李莲花,嘴角噙着一眸笑淡淡道:“李公子,看来咱们要后会有期了。” 第214章 万合堂5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万合堂5 说完角念晴步伐轻盈的转身离去,李莲花不敢耽搁,刚想追上去,司徒南便上前两步横在李莲花身前。 李莲花微微皱眉,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欲点司南桥穴道却被司南桥提前一步察觉了。 “李莲花,同样的亏我不可能吃两次。”司徒南冷冷道:“你想要去追角小姐,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李莲花不再言语,脚步轻点上前,肩膀轻叩司徒南的手,然后轻轻一掌拍在司徒南的胸口。 司徒南只觉一股绵柔的内力袭来,这内力看似轻柔却绵绵不绝,瞬间便掌控了他体内真气的流动。 司南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后背重重撞在一根石柱上,扬起一片尘土。 待他想挣扎着起身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为何,仿佛被千斤巨石压制,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李莲花!”司南桥少年英气的脸上满是怒意,恨恨道 “抱歉了,司少侠。”李莲花说完便迅速提步朝外面追去。 白不虞还在外面,若此时遇上角念晴,那可不太妙。 李莲花来到水牢外,只见角念晴与白不虞正此刻正纠缠在一起。这两个姑娘自是都看对方极不顺眼,二人你来我往,过招间都未曾留情。 角念晴身姿轻盈,她手中拿着一截从身上扯下来的丝带当武器,那丝带在她手中如同舞动的灵蛇,处处暗藏锋芒,每一招都朝着白不虞的要害攻去。 白不虞则气势沉稳内敛,面对角念晴的攻击,她不慌不忙,手里拿着簪子,出招恰到好处,总能准确地挡下角念晴的攻击,并适时地寻觅着反击的机会。 李莲花见此,忙飞身过去提剑挡在二人中间。 “二位姑娘,”李莲花微微笑了笑,温声道:“打累了吧,不如歇息一下?” “李先生,”角念晴轻轻斜睨了白不虞一眼,朱唇轻启,语气娇柔婉转,可那看向白不虞的眼神却冷的犹如冰刃:“看来你倒是很紧张这小姑娘,怎么先生喜欢这种清汤寡水的女子吗?” “角姑娘开玩笑了。”李莲花嘴角始终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意,可手却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青寒剑横在角念晴的脖子上,声音依旧温和道:“抱歉了,角姑娘。你恐怕还不能走。” 角念晴低头看着架在她脖子上的青寒剑,轻轻挑眉,语气不慌不忙道:“哦?李先生?这是为何?” “方大人的噬心痋之毒还未解,还请角姑娘将噬心痋的解药交予我。”李莲花慢声道 角念晴闻言,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只是李先生,你这剑吓到我了,让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噬心痋的解药我究竟放哪了呢?” “不急,角姑娘慢慢想便是。”李莲花轻声淡淡道:“角姑娘,剑虽利,但我并无伤你之意。只是此事攸关方大人的性命,还请你仔细想想,解药究竟放在何处了?” 角念晴美眸微抬,唇角含笑,顺势往李莲花身旁迈了一小步,语气柔柔道:“李先生,你这般逼迫,我可是会紧张的。一紧张,解药的事,怕是更难想起来呢。” 角念晴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角念晴,你这妖女,本少爷可算找到你了!” 李莲花与角念晴转头望去,只见方多病和笛飞声同时落入院中。方多病一脸怒容,双眼瞪着角念晴,脚下步伐极快的朝二人快步走来。 “角念晴,快将我爹爹噬心疼的解药交出来!”方多病走到角念晴面前厉声道 “方大少爷,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角念晴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却没有丝毫温度,她微微侧身,转向一旁的李莲花,娇声道:“李先生,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呀?我刚才都差点想起来解药放在哪了,被他这般吓了一下,突然又想不起来了。” 李莲花眉头微皱,正欲开口,却见一道黑影骤然闪过。笛飞声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角念晴身旁,他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笛飞声目光冰冷,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解药。说不说?不说的话,你没有第二次机会挑战本座的耐心。” 角念晴被掐住脖子,脸色瞬间涨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但她依旧强撑着笑意,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笛……笛盟主,你怎么这般粗鲁……,你想杀了我,还要问……方大少爷和…..李公子同不同意吧。” 笛飞声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语气冰冷:“本座没时间与你废话。解药,交出来。” 角念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却依旧不松口,艰难地笑道:“笛盟主……你若杀了我……解药……可不会凭空出现……” 笛飞声冷漠的瞥了角念晴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道:“那你就去死吧。” “等等!大木头!”方多病见笛飞声真打算弄死角念晴忙出声喊道:“你先别动手!她若死了,我爹的解药可就真的没指望了!” 笛飞声侧过头看了方多病一眼,手上的力道虽未完全松开,但也没有再加重。他语气淡淡道:“她不肯说,留着何用?” “老笛,你先放开角姑娘。”李莲花收起青寒剑,轻叹了口气,走到笛飞声身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下手没轻没重的,一会别真掐死了。” 笛飞声闻言,甩手便将角念晴如同一块破布般丢到了地上。角念晴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刚才那一遭让她受了不小的冲击。 笛飞声冷冷瞥了李莲花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你们这般心慈手软,只会让她更得寸进尺。” 第215章 万合堂6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万合堂6 角念晴这边勉强止住咳嗽,她抬起头看向李莲花,脖子上还带着笛飞声掐出来清晰的红痕,嘴角依旧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虚弱的开口道:“李先生……我没猜错,你果然舍不得我死,……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呢……不知李先生可否过来扶我起来?” 说罢,她嘴角含笑,朝李莲花伸出一只手。李莲花微微皱眉,略一迟疑,终究还是走上前,伸手想将她从地上扶起。 角念晴借着他的力道缓缓站直身子,脚步依旧有些虚浮,身子不由得往李莲花的方向倾斜了几分。 她低垂着眼眸,嘴角的笑意未散,声音轻若游丝:“李先生果然心软……看来我这苦肉计,倒是奏效了呢。” 角念晴话音未落,几不可闻地吹了一声口哨。李莲花只觉袖中一动,业火痋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晃晃悠悠地从他的衣袖中飞出。角念晴眼神一凛,趁此机会一把抓过业火痋,迅速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了业火痋身上。 李莲花神色微微一凝,抬眼望着角念晴手已迅速伸出,试图夺回业火痋:“角姑娘!” 然而,角念晴的动作比他更快。她手握业火痋,目光怨毒地看向不远处的笛飞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笛飞声,你虽然令我厌恶,但你也不失为一把好刀。” 角念晴在心中盘算,有了笛飞声的牵制,至少能冲破今日的困局。李莲花与方多病纵然联手,也未必是笛飞声的对手。 只要她能脱身,日后再慢慢与笛飞声清算之前的旧账也不迟。 如此想着,角念晴手腕轻抖,业火痋如同离弦之箭,直直射向笛飞声。 笛飞声原本冷眼旁观,见角念晴突然发难,眉峰微蹙,手中刀柄握得更紧,他目光冷峻,身形却纹丝未动。 “老笛,当心!”李莲花见此,眉头紧锁,低声喝道。 笛飞声伫立在原地,只等业火痋逼近时一击将其斩落。然而,那业火痋飞至半途,却突然诡异地悬停在半空中,下一秒,它蓦地拐了个弯,径直朝一旁的白不虞飞去。 白不虞原本站在一旁,并未料到会有此变故。未等她反应过来,业火痋已飞至她耳侧,瞬间顺着她的耳道钻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不虞身形一僵,脸色骤变,抬手捂住耳朵,表情闪过一丝惊愕。她张了张嘴,看向李莲花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声音有些发颤:“它….它刚才是钻进我身体里面去了吗?” 李莲花神色凝重,他也想不明白为何业火痋会突然转变方向跑到白不虞的身体里面。 角念晴也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料到业火痋会突然转向白不虞。她眉头微蹙,低声自语:“怎么会这样?业火痋明明该听我的指令才对……” 角念晴香了一会目光复杂地看向白不虞,眼中既有疑惑,又带着几分审视。片刻后,她忽然轻笑一声:“小姑娘,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竟能让业火痋不认主?” 李莲花递了个眼神给方多病,示意他看好角念晴,自己则走至白不虞身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后轻声道:“别怕,让我看看。” 李莲花指尖轻轻搭上白不虞的脉搏,微微皱着眉。 白不虞咬了咬嘴唇,她还并未感觉有特别不适的地方,只是体内确实清晰地感觉到有奇怪的东西在她四肢百骸缓慢的游走。 “李莲花,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游走,是…..业火痋吗?”白不虞并不知道业火痋进入身体会如何,但她听方多病说过权明飞中了业火痋之后的样子,心里还是难免有点不安。 李莲花收回手,目光沉静地看着白不虞语气温和道:“确实是业火痋。它正在你的经脉中游走,只是不知为何暂时还未发作。不虞姑娘,你莫要过于担忧,我这就试试设法将它逼出来。” 说完,李莲花转头看向方多病:“小宝,此事应尽快告一段落。你和老笛先将角念晴带回方宅,仔细审问。务必要问出方大人噬心痋的解药。我在此先试试能不能替不虞姑娘将体内的业火痋引出来。” 方多病点了点头,握紧手中的剑大步上前,一把抓起角念晴对李莲花道:“放心,交给我。我们天机山庄的机关也不是浪得虚名,她角念晴若不肯老实交代,我和我娘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角念晴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开口道:“方公子,你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我倒是很好奇,你们究竟能从我这里问出什么?” 方多病冷哼一声,不再多言,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扣住角念晴的手腕,语气凉凉道:“角姑娘,走吧。你若嫌我不够怜香惜玉,不如我将你交予大木头审问如何?角姑娘有什么话,我们回方宅慢慢说。” 角念晴并未反抗,任由方多病扣住她的手腕,她回头看了李莲花和白不虞一眼,眼神微微眯起:“李先生,看来你是当真很在意这位姑娘的死活,实在有趣的紧。早知如此,我当日在桃窑镇就该亲手杀了她。” “啰嗦什么。”方多病扯着角念晴的手腕,懒得再给她多说的机会,反正也不指望她嘴里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方多病与笛飞声一左一右,带着角念晴往外走,角念晴虽被二人挟制,却依旧神态自若,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境。 “不虞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李莲花抽出青寒剑,刚打算在手上破一个小口子取出一点血将业火痋逼出来,就见白不虞突然捂着胸口的位置。 “啊!”白不虞轻哼一声,微微颤抖着手紧紧捂住胸口,脸上浮现一丝痛苦之色。 “不虞姑娘,你怎么了?”李莲花拧眉道 白不虞眉头紧蹙,嘴唇也跟着微微颤抖,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莲花,我感觉…我感觉有点奇怪……”白不虞声音沙哑,她猛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捂着胸口,身体慢慢蜷缩成了一团,喉咙里不断发出痛苦的低吟。 第216章 万合堂7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万合堂7 李莲花见状,连忙上前扶住白不虞的肩膀,迅速从她手中取过簪子,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食指上用力一扎。他刚要将指尖的血滴入白不虞口中,忽听破空之声袭来,一支箭凌空飞射而至。 李莲花眼疾手快,身形一侧,箭矢擦肩而过。他迅速将白不虞护在身后,低声道:“不虞姑娘,当心!” 他拧眉抬眼,目光扫向水牢入口处,只见司南桥踉跄着扶墙而立,脸色苍白,显然刚从水牢脱身,体力已耗去大半。 司南桥目光凌厉地瞪着李莲花和白不虞,扫视四周后,只看到角念晴遗落在地的丝带,却不见她人影,不由沉声质问道:“角小姐呢?你们将她如何了?” 李莲花皱眉道:“司少侠,角念晴已被方公子带回方府了,你若还想帮她出逃,那怕是做不到了。” “李莲花!”司南桥咬牙低吼,眼中怒火燃烧,拳头紧握,指节也因用力而发白:“你怎么敢如此对待角小姐!” 说罢,司南桥再度拉起弓箭,尽管他的手方才被李莲花卸了力,此刻仍有些微微颤抖。他强忍着疼痛,将箭矢对准李莲花,声音冷硬道:“李莲花,虽然角小姐吩咐过我无论何种情况都不能伤你,但今日,我司南桥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为小姐讨个公道。” 李莲花眉头微皱,他盯着司南桥拉弓的手,不慌不忙地后退了一小步,语气淡淡道:“司少侠,若说要讨公道,恐怕我们要向角姑娘讨的公道更多吧。” “无须多言!”司南桥怒喝一声,手中的弓箭正欲射出,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飞出几枚暗器,几道银光在黑夜里闪过,直逼司南桥的肩头。 司南桥闷哼一声,手中的弓箭应声落地,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几步,捂住受伤的肩膀,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如疾风般从墙外飞驰而来,稳稳落在李莲花面前。权明飞神色冷峻,一见到李莲花就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恭敬的行了个礼:“明飞来晚了,李楼主受惊了。” 李莲花已经懒得去纠正权明飞这动不动就跪的习惯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将权明飞从地上扶起来道:“凌老板,你怎么来了?” 权明飞起身,目光凌厉的看向司南桥冷冷道:“要想伤我主上,先问我权明飞答不答应!” “笑话!”司南桥拖着受伤的肩膀,咬着牙再次伸手拉开弓箭。鲜血顺着他的肩膀流下,染红了半边衣袖,他的手臂因疼痛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稳住弓弦。 然而,司南桥的目光依旧坚定,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带着一股令人无法理解的执拗和倔强。 李莲花见状,眉头微皱,温声开口劝道:“司少侠,你已受伤,何必再逞强?再这样下去,你的手臂怕是要废了。” 司南桥冷笑一声,声音沙哑道:“李莲花,少在这里假惺惺!我说过,我司南桥今天必须让你付出代价!” “不自量力!”权明飞眼中含光一闪,伸手拔出腰间的长剑冷声道:“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哎…..凌老板等等…..” 李莲花话音未落,权明飞已提剑而上,剑势如虹,直逼司南桥而去。 司南桥勉强拉开弓弦,箭矢还未射出,权明飞的剑锋已至。无奈之下司南桥只得狼狈闪避,但因伤势过重,动作迟缓,几次三番险些被剑锋划中。 “不虞姑娘,失礼了。”李莲花轻叹一声,也顾不得男女大防,转身将指尖的那滴血轻轻抹到了白不虞唇上,低声道:“你将这滴血喝了,或许能将你体内的业火痋逼出来。” 李莲花说完随即转身两步,迅速朝权明飞与司南桥的方向走去。 那权明飞剑势凌厉,招招皆毫不留情,司南桥虽还能勉力支撑,却已是强弩之末。 眼看权明飞一剑直刺司南桥心口,李莲花身形一闪,已挡在两人之间。他抬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道将权明飞的剑锋拨开。 李莲花抬眼瞧了权明飞一眼道::“凌老板,还请手下留情。” 权明飞虽心有不甘,但李莲花的话他不得不听,只能暂时停下攻势,收剑而立。 “主上,此人若不除,怕是后患无穷。” 司南桥喘着粗气,额上冷汗直冒,他咬牙瞪着李莲花道:“李莲花,你今日若不杀我,他日我定会杀你!” “放肆!”权明飞闻言,手中长剑再度扬起,显然被司南桥的话激怒:“主上仁慈,留你一命,你却不知好歹!既然如此,我这就替主上了结了你以除后患!” 司南桥微微眯起眼睛,突然他眼神一紧,捏紧手中的弓箭,一抬手便狠狠地朝李莲花刺去。他的动作虽因伤势而迟缓,却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仿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将箭刺进李莲花胸膛。 权明飞怒目圆瞪,根本来不及多想,手中的剑已经刺穿了司南桥的胸口。剑刃透体而出,鲜血瞬间染红了司南桥的衣襟。 司南桥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胸口的剑刃,脸上居然没有丝毫痛苦,反而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他的目光缓缓转向李莲花,声音微弱却清晰:“李莲花……我司南桥没能杀了你……” 话到此处,他顿了顿,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用力咳出一口血,鲜血顺着嘴角溢出,染红了他的下巴。他的瞳孔逐渐开始涣散,呼吸也变得微弱而急促,仿佛每一口气都带着无尽的疲惫。 李莲花神色复杂,上前一步想扶住司南桥却被司南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 李莲花轻叹一声低声道:“司少侠,你这又是何苦?” 司南桥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几不可闻道:“李莲花……你……永远不会明白……角小姐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这条命……本就是为她而活……今日……也算……解脱了……” 司南桥的声音渐渐微弱,最终闭上了眼睛,气息全无。 第217章 万合堂8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万合堂8 权明飞拔出长剑,看着倒在地上的司南桥深吸一口气,低声跟李莲花解释道:“李楼主,我并不想下死手,只是他方才举动,想来也是一心求死。” 李莲花沉默片刻,慢慢摇了摇头,他缓缓低下身子,用手轻轻抚上了司南桥未阖上的眼睛。 “李楼主,我方才听你说,角念晴已经被方公子带回去了?”权明飞问道 “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道:“角念晴手里还握着方大人噬心痋的解药,我就让小宝先将人带回去了。” “嗯。”权明飞轻声应了一声,神色间多了几分郑重道:“李楼主,萧齐玉这边我还需要些时间劝服他。请楼主放心,明飞一定竭尽全力,让齐玉不再执着于复国之事。” “那就有劳权老板了。”李莲花边说边站起身,目光转向权明飞:“还有一事,还要劳烦权老板多费些心。” “李楼主但说无妨。”权明飞点头应道。 李莲花目光微垂,看向司南桥的遗体,声音低低道:“这司南桥……本也就是个孩子。如今落得这般结局,实在令人唏嘘。还请权老板多多费心,将这孩子的遗体好好收敛安葬,也好让他能入土为安。” 李莲花吩咐的,权明飞自然不会推辞,他神色一肃郑重道:“李楼主放心,楼主交代的明飞定会妥善安排,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我会让这孩子走得体面些。” 李莲花点了点头,他随即转头望向一旁的白不虞,只见白不虞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呼吸也平稳了些。李莲花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思忖,莫非是自己那滴血起了作用?可若是他的血真能克制业火痋,却为何不见业火痋被逼出体外? 李莲花心中疑惑,却未表露出来,只是缓步走到白不虞身旁温声开口道:“不虞姑娘,你现下感觉如何?” 白不虞尝试着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虽比之前好了些,但神情依旧有些虚弱。 她缓缓抬起手,将袖子递到李莲花面前,那粉色的袖口上沾着干涸的血迹,正是李莲花刚才擦到她唇边的那滴血。 李莲花见状,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不虞姑娘,你……为何没喝这滴血?” 白不虞抬眸看向李莲花,并不言语,只是将手腕轻轻抬起,递到李莲花眼前,示意他为自己诊脉。李莲花会意,伸手搭上她的脉搏,细细探查。 片刻后,李莲花眉头微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收回手,定定看向白不虞道:“脉象平稳,可这业火痋分明还在你体内。不虞姑娘,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不虞抬眸看向李莲花,神色虚弱的轻声开口道:“李莲花,方才你的那滴血还未入口,我便察觉到体内的业火痋异常躁动。虽然我不清楚缘由,但我能直接感觉到,这小家伙……似乎并无恶意。于是,我便将你的那滴血擦了。果然,没过多久,我便感觉到疼痛逐渐消退,体内的经脉似乎顺畅了许多,连带着胸口那股气滞也缓解了不少。” “哦?”李莲花凝眉思忖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他低声道:“我方才探你脉象,确实能感觉到你心症似乎有所转机,只是方才我不敢确认。难不成这业火痋……竟然与不虞姑娘你的心症有什么特殊的效用?” “我也不知道。”白不虞轻轻摸了摸自己心口处,神色间有一丝茫然,她低声道:“但我确实能感觉到,心口处似乎有一只小虫子在那里蠢蠢欲动……刚开始非常难受,但现在,我除了能感受到它,并无任何不适,而且我感觉我的气脉较之前确实莫名畅通了许多。” 李莲花闻言,眉头微皱,眼下情形他也实在未能想通其中关窍。 思忖片刻后李莲花缓缓道:“不虞姑娘,依李某之见,若真如你所说,这业火痋入你体内或许并非全然是祸事,业火痋虽为至阴之物,但我与它相处了一段时日,也知道它颇通人性,若这小家伙能与你共存,助你缓解心症,那暂时让它待在你体内,倒也无妨。” 说着李莲花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继续道:“不过,此事终究非同小可,业火痋此物终究不是寻常之物,此法也亦有风险。” 白不虞闻言抬眸看向李莲花:“李莲花,你的意思是……这业火痋,或许能为我所用?” 李莲花点了点头:“世间万物,皆有其理。这业火痋或许能为你所用,又或许不能还可能反受其害,此事还需先观察两天再从长计议,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你的情况。” “嗯。”白不虞轻轻拍了拍自己心口的位置,神色间多了几分轻松。她对着李莲花道:“你放心吧,自从上次服用了笛大哥带回来的九鹿草,我已经很久没有心症发作了。行了,李莲花,既然我没事了,我们就先去找方大少爷和笛大哥吧。” 说着白不虞顿了顿:“还有宁轩扬那家伙,自从受了伤开始他便没有好好养过伤。怎么说这家伙也是为了救本姑娘而受伤的,本姑娘也总是要赶回去瞧上一瞧的。” 李莲花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那是自然。不虞姑娘,若身体有任何不适,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于我。那业火痋终究不同寻常之物,李某也是怕稍有不慎,恐生变数 。” “知道了,本姑娘自有分寸。”白不虞摆了摆手道:“行了,我们快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回去吧。” 李莲花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对权明飞拱手道:“权老板,那我和不虞姑娘就先行一步,这里就拜托你了。” 权明飞恭敬对李莲花拱手回礼:“李楼主放心,此处有我照看,绝不会出什么岔子。二位尽管先去,若有消息,明飞自会派人给楼主传递。” 李莲花微微颔首:“有劳权老板了。” 说完,他转身与白不虞一同离开。两人并肩而行,白不虞脚步轻快,微微咬着嘴唇神思凝重,看上去对宁轩扬的伤势颇为挂心。 李莲花侧目看了她一眼,不由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笑意道:“不虞姑娘,莫要心急,宁公子醒来后若是知道你如此关心他,想必伤势也能好得快些。” 白不虞轻哼一声:“李莲花,你少贫嘴,本姑娘只是恩怨分明,欠了人情总要还的。你可别多想了。” 第218章 万合堂9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万合堂9 李莲花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不再言语,脚下轻点,身法轻盈朝着方府方向而去。 抵达方宅后,何晓惠将李莲花和白不虞引入密室。密室中,角念晴已换上了一袭水蓝色的湘绣裙,湿透的衣衫早已不见踪影。她正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神情悠然自得。 何晓凤蹲在一旁,眉头紧锁,脸上的不耐已显而易见。她冷冷开口:“角念晴,你的要求我都满足了,现在可以把噬心痋的解药交出来了吧?” 角念晴手中的梳子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何晓凤,眼中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她轻轻放下梳子,指尖在桌面上慢条斯理的轻轻敲击,却并不答何晓凤的话:“啊呀,我这个手上的铁链也太沉了些,让我抬的手都有些酸了呢。” 何晓凤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她强压下心中的焦躁,冷声道:“角念晴,你别得寸进尺!我们已经按你的要求做了,你若再耍花样,就别怪我不客气!” “哦?”角念晴悠然的笑了一下,上下扫视了何晓凤一眼:“姐姐打算如何对我不客气?” “你……!”何晓凤的耐心已经耗尽,她拔出腰间的剑指着角念晴:“看来你是当真觉得我不会杀了你。” “晓凤。”何晓慧带着李莲花和白不虞缓步走入密室刚好瞧见这一幕,她目光扫过何晓凤,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缓步走到何晓凤身旁,轻轻按下了她手中的剑,目光却始终落在角念晴身上。 “角姑娘,”何晓慧语气平和道:“我们已按你的要求做了,解药之事,还请不要再拖延。噬心痋的毒性非同小可,若再耽搁,恐怕对谁都没有好处。若你肯将噬心痋解药交出来,我何晓慧可向你担保,绝不会伤你性命,如何?” “不伤我性命?”角念晴哼笑一声,手中的铁链被她晃得叮当作响,语气中满是讥讽:“然后呢?你们方家是打算关我一辈子吗?” 说罢,她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到一旁的李莲花身上,眼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语气忽然变得柔软而戏谑:“李先生,你可算来了。这二位姐姐都好凶,我可是怕得很呢。” 李莲花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地看向角念晴:“角姑娘,你可知道,司公子已经死了?” “死了?”角念晴闻言,眉心微蹙,似乎对这个消息感到意外。 然而,过了良久,她的嘴角才又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语气淡淡的开口道:“死了啊,没用的狗奴才,死了便死了吧。” 她的语气中没有一丝遗憾,甚至带着几分不屑,仿佛司南桥的生死对她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角念晴,”白不虞忍不住出声道,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司南桥为你做了多少事,听到他死了,你竟然如此冷血!若不是你,他根本不会死!” 角念晴轻笑一声,目光扫过白不虞,斜眼睨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为我卖命?呵,他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罢了。我从未要求他为我做什么,他的生死,与我何干?”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眼神直直地盯着白不虞,语气陡然冷了下来:“还是说,若按照你的意思,我应该为他报仇?” 角念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声音轻飘飘的,却让人不寒而栗,“那就用你的命来偿还,如何?” “角念晴,你真的是疯了。”白不虞沉着脸走到角念晴面前:“你视人命如草芥,当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吗?” 角念晴目光中带着几分轻蔑:“视人命如草芥那又如何?不过都是自以为是的可怜虫罢了。” 她话音未落,手中的铁链忽然一抖,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白不虞还没看清,李莲花已经迅速反应过来,挡在白不虞面前,袖袍一挥,将那东西用袖子挡开。 何晓慧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角念晴被关到此处前,她明明让人将她浑身上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按理说她身上不应该再有任何藏匿的暗器了。可方才那东西又是从何而来? 何晓慧目光凌厉的一扫,看向刚才被李莲花用袖袍拂落的东西。只见地上落下的是一枚细长的指甲。 何晓慧皱了皱眉,又看向角念晴,见她右手中指的那枚指甲已经断落,整个手指都渗着血,鲜红的血珠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滴落。 角念晴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脸上挂着一抹肆意又张狂的笑。她微微仰起头,目光越过李莲花,直直看向被李莲花护至身后的白不虞:“本来还想叫你破个相的,可惜你总有人护着。” “角念晴,你这个疯子!”白不虞两步走至角念晴身侧,钳制着她的下巴,硬生生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紫色的药丸。角念晴面色一凛,刚想要吐出来,却被白不虞死死捏住下颌,强迫她咽了下去。 角念晴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马上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冷笑道:“姓白的,你给我吃了什么?” 白不虞松开手,目光冷冷地看着角念晴:“这是腐肌丸。你想叫本姑娘破相,本姑娘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此药丸一旦服下,两个时辰内你就会迅速变老变丑。但你放心,你绝不会死。既然你不愿意交出方大人噬心痋的解药,那么不如你也好好尝尝这般滋味吧。” 白不虞顿了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角念晴:“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这腐肌丸的解药虽然有奇效,但却无法让已经老去的容颜恢复如初。角念晴,我不知道你在乎什么,但女为悦己者容,我这方法虽不磊落,但方大人的噬心痋之毒等不得,为今之计也唯有如此了。” 角念晴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她眼眸微眯的看向白不虞道:“姓白的,想不到你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倒是也长进了不少,居然学会用这种手段了。不过…..”角念晴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轻飘飘道:“你真以为这点小把戏我就会怕了吗?” 第219章 杀了她 第二百一十九章 杀了她 白不虞只是微微退了一小步,侧头对李莲花和何晓慧、何晓凤低声道:“李莲花、何堂主,不如我们先出去片刻,让角姑娘自己好好想想,究竟要不要将噬心痋的解药交出来。” 李莲花微微点头,何晓慧与何晓凤对视一眼,也未多言,随着白不虞一同退出了房间。 密室的门轻轻关上,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角念晴一人。她站在原地,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她一手轻轻撩着长发,另一只手忍不住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在肌肤上缓缓划过,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白不虞……”她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一个看着就没什么城府的小丫头,想用这招来骗我,还是太嫩了些。” 她的目光扫过密室四周,慢慢拖着锁链走到一旁的水池边。烛火映照出她那张精致的脸庞,水池中的她眉眼如画,看着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她低头凝视着水中的倒影,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突然,她嘴角的笑猛地僵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掉落的几缕青丝,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微微颤抖。那几缕发丝在她的掌心显得格外刺眼。 “这……怎么可能?”角念晴低声喃喃,她的手指迅速抚上自己的长发,轻轻一扯,又是一缕发丝悄然脱落,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地。 角念晴猛地低头盯着水池中的自己,水面的涟漪微微晃动,映照出她的容颜。那张脸依旧精致如画,眉眼间带着几分冷艳,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曾经吹弹可破的肌肤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甚至隐隐透出一丝黯淡。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脸颊,指尖触碰到肌肤时,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慌。 “白不虞!” 角念晴咬着牙,对着密室门口的位置叫喊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怒与不甘:“你给我进来!” 她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带着一丝尖锐,然而,等了很久,密室之外却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角念晴的脸色愈发阴沉,她猛地站起身,拖着锁链快步走向密室的门。 她的步伐又急又沉,锁链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无奈没走几步,她身上的铁链就已经牵制住了她。锁链的长度有限,让她无法再向前迈进更多。 角念晴低头看了一眼脚踝上的铁链,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伸手用力拍打着地面,声音中带着几分歇斯底里:“姓白的!你不是想要解药吗?进来!我们谈谈!” 她的手一次次砸向地面,掌心因用力而泛红,甚至隐隐渗出血丝。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遮住了她半边脸庞,却遮不住她眼中那股近乎疯狂的执拗。 然而,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门外,何晓慧站在廊下,听着密室里的动静,眉头微微皱起。她侧头看向白不虞,低声道:“白姑娘,她似乎已经到极限了。我们……” 白不虞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的药,应该已经起效果了,再等等吧。” 白不虞说完,转头看向李莲花,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我没有骗她,这药丸虽然不会让她死,但确实会让她变老变丑。这药我在关大哥那里偷偷研究很久了。” 李莲花闻言,眉头微微一挑:“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是。”白不虞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本姑娘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本姑娘恩怨分明,向来睚眦必报。” 何晓慧悄悄看了李莲花一眼,她怕李莲花起了劝诫的心思,然而李莲花只是轻笑一声温声道:“不虞姑娘,江湖中人,行事随心,恩怨分明,本就没错。” 白不虞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嘴角微微扬起:“既然如此,那角念晴就交给你了,我先去看看宁轩扬那家伙。” 白不虞说着将一个白瓷瓶交给李莲花:“时间紧迫,这里面装的东西也并非能解角念晴所中之毒,但应当能有所缓解。李莲花,方大人噬心痋的解药就靠你了。” “好。”李莲花接过白瓷瓶,神色从容的点了点头尔后看向何晓慧:“何堂主,有劳你替我打开这密室的门。” 何晓慧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密室门前,手指在门边的机关上轻轻一阵摸索,随着机械轻微的响动,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 角念晴听到动静,目光凌厉的看向密室入口,在见到来人是李莲花之后,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她低下头,似乎并不想让李莲花看到她如今这般狼狈的样子。 “那个姓白的小姑娘呢?她不是想要噬心痋的解药吗?她为何不进来?”角念晴努力掩饰着声音中的颤抖,她感觉到李莲花的脚步在自己身侧不远处停下,她仓皇的摸着自己的脸,她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是何模样,她一点也不想李莲花看到自己这般狼狈丑陋的模样。 李莲花走到角念晴身旁,从袖中取出那只白瓷瓶,轻轻放在她身旁:“角姑娘,这是能暂时缓解你体内药性的解药。你若愿意,可以服下。” 角念晴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只白瓷瓶上,她伸手想去拿却忽然笑了起来,因为她分明看到自己的手上的皮肤变得肉眼可见的干瘪,她甚至不想将那只手伸到李莲花面前去。 “白不虞!混账东西,她竟然如此对待我!”角念晴的声音陡然提高,语气中带着几分歇斯底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李先生,你们不是想要噬心痋的解药吗?你让她进来,我就将噬心痋的解药交予你,可好?” 李莲花语气依旧温和:“角姑娘,白姑娘此刻有要事在身,恐怕无法前来。” “杀了她!我要杀了她!”角念晴抬起猩红的双眸,眼中满是疯狂与恨意。她的双手猛然锤向地面,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链条将放在地上的白瓷瓶掀起,瓶子砸在地面上,瞬间碎裂,里面的药液也随之洒了一地。 第220章 自尽 第二百二十章 自尽 “角姑娘。”李莲花轻叹一声,俯身蹲下,素白的衣袖拂过地面碎裂的瓷片。他垂眸看着地上渐渐渗入砖缝的药液,摇了摇头:“你若愿意交出噬心痋的解药,你所中之毒,李某愿意再另寻他法。” 角念晴盯着地上斑驳的药渍,肩膀微微颤动,发出一声低哑的轻笑。她侧过脸,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李莲花。 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雅温润,初见并不起眼,但看得久了,却让人再也移不开眼。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看似温和可亲,骨子里却总是透着淡淡的疏离感。 就像天边的明月,明明近在眼前,伸手却只能触到一片清冷的月光。 可是,她不喜欢追逐明月,她想要的东西,她向来是不计一切代价都要得到的。 “李先生,我的脸,是不是回不去了?” 角念晴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她缓缓抬起手,她原本白皙如青葱般的手指现下已经变得有些干瘪,右手指甲断裂处还在渗着血。 她的手指悬在半空,终究没有勇气触碰自己的面颊。 角念晴猛然想起白不虞先前说的话,若她的脸真的无法恢复如初……不….不行! 她决不允许自己顶着如此一张又老又丑的脸苟且的活着。 角念晴的目光迅速的扫过地面,她的目光略过地上的白瓷碎片,李莲花神色微微一凝,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眼疾手快的一拂袖,将满地碎瓷尽数拂入一旁的水池。瓷片入水的脆响在寂静的密室中格外清晰。 “你怕我死?”角念晴轻笑了一下,微微抬眸望着李莲花 李莲花的眼神刚落下来,角念晴就立刻垂眸,现在的她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是她始终想将自己最美的一面留在李莲花的记忆中。 “角姑娘,”李莲花沉声道:“万事未至绝路。” “是吗?”角念晴懒懒地应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下一秒,她掌心突然凝聚内力,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脖颈拧去 李莲花瞳孔骤缩,猛的向前修长的手指精准扣住她的手腕,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咔哒";一声脆响角念晴的颈骨已然错位,雪白的肌肤上瞬间泛起一片骇人的青紫。 她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倒了下来。一缕鲜血从唇角溢出,在苍白的肌肤上蜿蜒如蛇,可她的面上却仍是笑。 “你...”李莲花看着角念晴像一片破败的落叶一样倒在地上,心里一时之间说不出是何滋味 角念晴眼神定定的看着李莲花笑,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仿佛回到了她最明艳动人的时候。 “李莲花...”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带着几分得意的狡黠:“这样...你就永远...忘不掉我了...” 李莲花缓缓蹲下,他试图想为角念晴点穴疗伤,却发现角念晴对自己下手极重,她的颈骨几乎粉碎,没有给自己留丝毫余地。 “值得吗?”李莲花低声问,声音有些沙哑 角念晴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却仍固执地望着李莲花的眼睛。 角念晴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染血的指尖轻轻抚上李莲花的脸颊:“李莲花,你看...你现在...眼里...终于...只有我了...” 说罢,她的手臂倏然垂落,唇边的笑意也渐渐凝固。 李莲花盯着角念晴的尸体良久,指尖还残留着她鲜血的温度。他始终没能明白,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女子,竟会以这样潦草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李莲花抬手缓缓合上角念晴的双眼,然后他解下外袍轻轻覆在她身上,最后站起身,转身朝密室外走去。 推开密室的门时,晨光如潮水般涌来,刺得他微微眯起眼。这一夜漫长的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李先生,问得如何了?角念晴可愿交出噬心痋的解药?”何晓慧见李莲花出来,忙急切地迎上前,却在看清李莲花染血的衣袖时骤然噤声。 “李先生,角念晴她......”何晓凤的目光落在李莲花衣襟的血迹上,声音戛然而止。她比谁都清楚,以李莲花的性子,断不会对女子出手。那这血迹只能是角念晴弄得。 “这妖女是不是仍不肯说?”何晓凤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眼中燃起怒火道:“先生还是脾气太好了,不如让我......” 李莲花站在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何姑娘,不必再问了。角念晴她……已经死了。” “死了?”何小凤闻言微微一怔:“那妖女竟然死了?” 何晓慧脸色骤变,不等何小凤说完便快步走向密室。 密室里,角念晴安静地躺在那里,唇角凝固的笑意让她看起来仿佛只是睡着了。何晓慧的目光落在那截露在外面的已经泛起青紫的脖颈上,呼吸不由得一窒。 “她竟然...”何晓慧的声音哽在喉间。 “是自尽。”李莲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我未能拦住。” “那噬心痋的解药……”何晓慧抬眼看了一眼李莲花,心里已经知晓了一切。 “何堂主,抱歉了。”李莲花微微欠身,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道:“看来方大人噬心痋的解药,李某只能另寻他法了。” 何晓慧摇摇头道:“李先生何出此言?若非先生出手相助,则仕恐怕早已毒发。”说着她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角念晴:“只是我们万万没想到,角念晴竟宁死也不愿交出噬心痋的解药。” 说罢何晓慧闭上眼叹了口气,神情之间尽显疲态。 “大姐不必忧心。”何晓凤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姐姐的手:“昨日方多病和笛飞声不是从角念晴身上搜出不少药丸么?” 何晓凤安慰道:“小宝不是和笛盟主已经带着这些药去找药魔了,或许那些药丸里面就有我们要找的噬心痋的解药呢?” 第221章 毒发 “但愿如此吧。”何晓慧轻轻皱起眉头,回首望向李莲花,轻声道:“李先生,你累了一天,想必也是疲惫不堪。我这就吩咐下去,先让人带你回房好好歇息。” “多谢何堂主好意。”李莲花微微摆手,神色平静地问道:“方才听何姑娘提及,老笛和小宝去找药魔了?” “正是。”何晓慧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我们从角念晴身上搜出了一些痋虫和药。那些痋虫我已经安排专人妥善保管,至于那些丹药,目前还不确定其中是否有噬心痋的解药。笛盟主说他们金鸳盟的药魔或许能够分辨这些药,小宝便随他一同去找药魔去了。” “嗯。”李莲花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娘,我回来了。” 密室之外传来方多病的声音,李莲花与何晓慧交换了个眼神,还未及开口回应,方多病已经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娘亲,小姨,我……”方多病刚踏入密室声音就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角念晴,又抬头看向李莲花和何晓慧:“李小花,娘,这...角念晴…..这是怎么回事?” 笛飞声缓步跟在方多病身后负手而入,眼神在角念晴颈侧黑色的勒痕上快速掠过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声音冷冽道:“她是自尽而死,倒是死的干脆。” “小宝,笛盟主,你们回来了,噬心痋的解药之事怎么说?”何晓慧快步上前问道 “娘,我们去找了药魔,从角念晴那边搜出来的那些药当中根本没有噬心痋的解药。”方多病喉结滚动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笛飞声继续道:“不过此次去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大木头…….” 笛飞声从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看那小瓶静静卧在他掌心,样式极为精细不凡,瓶身雕绘的纹路细腻流畅,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李莲花神色微凛,蓦地想起杨昀春之前所说的为皇上取的那一味药。 “老笛,”李莲花缓缓抬眸,目光直直望向笛飞声,眉头微蹙,轻声问道:“这是……” 笛飞声瞥了李莲花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淡淡地开口道:“本座不过取回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对?” 李莲花闻言眉目一凝,他的视线落在笛飞声手上那只青色小药瓶上,一瞬间神色有些复杂。 “李小花,本少爷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方多病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只是如今的情况,我爹爹的噬心痋之毒怕是不能再拖了。” 何晓慧并不知三人在说的是何意,但从三人凝重的神色中,她隐约能察觉到,笛飞声手上的青瓷小瓶里面装的东西,或许能救方则仕的性命。 “李先生…..”何晓慧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衣袖,正要开口,密室外突然传来展云飞急促的脚步声:“何堂主!方大人从宫中回来了!” 何晓慧心头一紧,刚迈出半步,却听展云飞的声音又迟疑地传来:“只是.…..方大人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我爹怎么了?!”方多病闻言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声音都变了调。李莲花与笛飞声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寝阁内,两位太医正围着床榻急得团团转。为首的太医见何晓慧进来,连忙躬身行礼:“夫人恕罪,方大人方才在宫内侍疾,突然毒发,不瞒夫人,这症状…...”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下官行医二十载,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毒症。” 床榻上的方则仕面色灰败,脖颈处爬满蛛网般的紫黑纹路,每一次的呼吸都似乎异常艰难。” “昭翎公主特意嘱咐,”那太医压低声音,“要下官立刻带着方大人回府,务必请一位叫李莲花的神医诊治。公主说...若连李神医都束手无策的话…….”他犹豫地看了眼昏迷的方则仕:“就请即刻护送方大人入宫,让太医院的所有人尽全力救治。” 话到此处,太医突然噤声,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 方多病忍不住看向李莲花,李莲花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朝太医微微拱了拱手声音清润道:“有劳大人奔波,在下正是李莲花。” 那太医看了李莲花一眼,此人虽看着年轻,但公主钦点总不会错。他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连忙让开位置对李莲花道:“李神医快请!方大人这症状实在古怪,脉象时有时无,我等才疏学浅实在未曾见过……” 李莲花俯身探向方则仕的脉搏,指尖刚触及腕间,眉头便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果然是噬心痋之毒毒发了。 “李神医以为如何?”太医站在一旁,看着李莲花的眉头微微拧起 李莲花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始终静立一旁的笛飞声。两人目光相接,片刻后,李莲花才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缓缓开口:“烦请何堂主带二位太医准备金针三副,艾绒一束,再想办法取一碗无根水来。” 那两名太医听了半天,依然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李莲花要这些东西究竟有何用处。尽管如此,他们也只能领命起身,准备去张罗。临走前,其中一位太医终究还是忍不住追问道:“李神医,这、这是要做什么……” “哦,这是民间土法,先以金针度穴之法稳住心脉,再想方法引出方大人体内之毒,我游历蛮疆所学的。”李莲花朝那太医露出一抹温和笑来:“此法虽不比正统医法那般精妙,但此刻倒也能一试。还烦请大人协助夫人一同去备好这些物件。” 那两位太医虽对李莲花的说法仍将信将疑,却也不敢耽搁,急忙应道:“是,李神医,我们这就去准备。” 随后两位太医便跟着何晓慧快步转身离去 。 待太医随何晓慧退出房门,李莲花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他迅速从腰间的布包里取出三枚金针,针尖在一旁烛火上一掠而过对着方多病沉声道:“老笛,解药,方多病,守好门窗。” 第222章 试探 李莲花手腕一翻,金针已精准刺入方则仕心口三处大穴。针尾颤动间,李莲花朝笛飞声伸出一只手:“老笛,解药。” 笛飞声从袖中翻出青瓷小瓶朝李莲花抛了过去。李莲花一把接住,拔开瓶塞,指尖轻弹,四颗碧色的药丸落在了李莲花的掌心处。 李莲花的目光落在掌心那四颗药丸上,眉头微微一敛。 笛飞声见状,冷笑一声,双手抱胸道:“药魔说那狗皇帝将整株忘川花炼成了这几颗药丸,他倒是会打算,忘川花世间仅此一侏,竟然没舍得一次用完。早知如此,枉我们还费尽心思去九桃山寻什么青岩乌木,白白折腾一番。” “李小花,”方多病再也按捺不住,急切地开口,看向李莲花:“药魔说了,要解我爹爹的噬心痋之毒,只需要为我爹爹服用这其中的一枚解药即可。” 李莲花没回话,深吸一口气,神色沉静如水,缓缓从掌心轻轻捻出一枚药丸。他靠近方则仕,将那药丸放入方则仕口中 。 室内一时寂静,三人立于榻前,目光皆凝在方则仕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方则仕苍白的唇微微一动,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闷哼。方多病眸中骤亮,刚想上前查看却见李莲花轻轻抬手制止了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接着方则仕的面色渐渐泛起血色,呼吸却忽而急促起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李莲花眉心微蹙,目光紧紧盯着方则仕的状况。 “爹!”方多病终究按捺不住,急急踏前一步。 “小宝。”李莲花手腕一翻,轻轻扣住方多病的衣袖,声线低低道:“再等等,稍安勿躁。” 方多病被李莲花这一拦,胸口剧烈起伏着,却还是听李莲花的话强自按捺住冲动。 忽然,方则仕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他的眼睫轻轻颤动,终于缓缓睁开双眼。那原本涣散无神的眸子,此刻正一点一点恢复清明。 “爹!”方多病扑到床前时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也浑然不觉。他颤抖着去握方则仕的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早已紧张的汗湿一片。 方则仕的目光在几人脸上逡巡,最后落在方多病通红的眼眶上。他虚弱地动了动手指,声音有些嘶哑道:“那么大个人......哭什么,爹没事......” 李莲花站在一旁,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唇角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浅笑。 “李先生…..”方则仕艰难地朝李莲花抬起手,指尖微微发颤然后对方多病道:“小宝,你和笛盟主先出去去一下,爹爹......有要事需与李先生单独商议。” “爹……”方多病有些不解的望了望方则仕又回头望了望李莲花 李莲花闻言眸光微动,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方则仕的神色。他宽袖轻拂,对方多病温声道:“方小宝,既然如此,你和老笛先去外间候着。”李莲花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补充道:“顺便......帮我拖住门外的两个太医。” 笛飞声闻言挑了挑眉,不发一言,转身就往外走,方多病还想留,却见李莲花对他轻轻摇了摇头,方多病放开方则仕的手一步三回首的慢慢的退出房门。 待房门关上,方则仕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李莲花神色一凛,刚想仔细查看,却见方则仕朝他轻轻摆了摆手:“李先生,我无妨,不必挂心。” “方大人独留我,可是有事相告?”李莲花慢声问道 方则仕深吸一口气,慢慢撑着床沿强坐起身,他目光直直地看向李莲花缓缓开口道:“先生可知,宫中如此多的太医,皇上……为何偏偏要送我出宫诊治?” 李莲花闻言眼神紧了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淡淡道:“听送大人回府的随行的太医说......是昭翎公主特意吩咐的。” 方则仕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李先生如此聪明,想必已经清楚皇上的用意为何,否则又怎么会特意嘱咐小宝去拖住那两个太医?” 李莲花神色没什么起伏,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方则仕身上,不疾不徐地道:“方大人,皇上是否疑心昨晚在宫内杨大人被黑衣人抢走的解药,在我手上?” 方则仕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送我回方府,表面上是请先生救治,实则是对我、对先生的一种试探,若我无恙,那先生……” 方则仕没再说下去,但李莲花已知其中之意。李莲花轻捻了一下手中的金针,微微眯起双眸,随即淡淡笑了一下道:“方大人不必忧心,李某自有方法。” 说罢李莲花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搭上方则仕的脉门。他忽然压低声音道:“方大人,得罪了。” 方则仕还不知其意,李莲花手中的银针已经落下,只见那银针快速在方则仕几处穴位中刺入,方则仕顿时面色一僵,唇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青紫,刚红润起来的面色也重新变得苍白起来。 “李先生这是......”方则仕觉得气息有些不稳,艰难的开口。 李莲花指尖金针轻颤,在烛光下泛着冷芒:“方大人莫惊。”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说得极轻却极清晰:“我以金针封穴之法暂改脉象,虽会气息阻滞,却于身体无害。” 方则仕只觉胸口一阵发闷,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却见李莲花他掏了掏两边的衣袖,又从袖里中取出一粒褐色药丸递给方则仕。 “大人可将此药丸含在舌下,虽然症状与痋毒发作的症状不同,但宫中太医多习伤寒杂病,于南疆奇毒知之甚少,为今之计,唯有冒险一试,希望能瞒过二位太医的眼。” 方则仕接过药丸,将其含入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方则仕顿觉四肢发冷,眼前阵阵发黑。 李莲花迅速将银针在他颈后要穴又下一针,低声道:“得罪了,方大人,不必担心,我只是暂时封你的穴位,还请且忍片刻。” 第223章 试探2 说完李莲花直起身,声音陡然提高:“快来人!方大人毒发了!” 门外方多病还在与刚准备好东西赶过来的两个太医周旋,忽然听到李莲花的话,方多病面色微微一变,再顾不得与那二人纠缠,与两位太医一起冲进了房内。 屋内,李莲花听到动静,眸光微闪,指尖在方则仕身上颈后轻轻一拂,数枚金针已悄无声息地收入袖中。他朝方则仕递去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地闭目躺下。 等方多病和太医们进来,方则仕躺在床上面色铁青,双目紧闭,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俨然一副毒发垂危的模样。 “这……爹爹…..为何会如此?”方多病刚欲上前,就被李莲花悄悄的扯住了衣袖,李莲花不动声色的瞥了方多病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方大人为何会突然毒发?”二人之中为首的太医快步上前,他眼神扫了一眼李莲花,放下手中的艾绒,上前两步手指已搭上方则仕腕脉。 片刻后,那太医眉头越皱越紧:“脉象紊乱,气血逆行......”他猛地抬头回首望向李莲花:“李神医,方才发生了什么?” 李莲花面色凝重地朝那太医拱了拱手道:“方才我还在研究该如何替方大人施针,方大人突然脉象紊乱,气血逆行,显然是毒入心脉,不知二位大人可有良策?” “若有良策,我等又何须奉皇命出宫,巴巴地请你这名不见经传的游医?”另一名年轻气盛的太医忍不住脱口急道。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被另一名年长些的太医狠狠瞪了一眼。 方多病闻言愣了一下,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了下来,他垂眸望了一眼病床上的方则仕,猛然明白了李莲花的用意,刚才悬着的心下稍稍落了地。 “李神医,”那年长些的太医神色带着几分凝重,语气恳切道:“实不相瞒,方大人身中之毒实在太过罕异,我等虽不敢在李神医面前自夸,却也算是博览医书、这般病症确实是头一遭见。方大人病发之时,我们在宫内已将寻常解毒之法试了个遍,却无半分效用。无奈之下,这才奉命出宫,来请李神医出手相助。” “什么神医啊,不过是被江湖中人吹捧出来的。”那个年轻些的太医忍不住低声嘟囔。他初见李莲花,就觉得此人太过年轻,怎么看都不像有真本事的。若不是皇命难违,他才不屑来请这位所谓的神医。 加上刚才李莲花故作神秘,让他们去寻什么无根水,现在又反过来询问他们有什么良策。他眼里早已将李莲花视作江湖骗子,压根不信李莲花能将方则仕的病医治好。 李莲花闻言不恼不怒,反而微微颔首,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回道:“这位大人说得极是。李某不过一介江湖游医,哪敢当什么神医之名。” 那年长些的太医听李莲花如此说忙狠狠瞪了那年轻些的太医一眼对着李莲花诚恳道:“李神医莫怪,刘太医年轻气盛,不懂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还望李神医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一般见识。依李神医看来,方大人的病症如此情急,应当如何医治?” 那太医说完悄悄的抬眸观察着李莲花的反应,似乎想从李莲花的表情中窥探出他的虚实。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故作头疼的锁眉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道:“现如今方大人的情况,李某确实也没有什么有把握的法子,只能冒险一试民间土法,看能不能引出方大人体内之毒,只是方大人的情况……” 李莲花的话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不过二位太医都听出了李莲花言下之意,他们何尝不知,按照方则仕如今情形,脉象紊乱、气血逆行,此毒恐是已入心脉,怕是神仙来了都难救。 那年长些的太医深吸了一口气道:“如今情形,方大人怕是不能再耽搁了,若李神医愿意冒险一试,我等感激不尽。还请李神医施针,我和刘太医愿全力在旁协助。公主那边,我等稍后自会去交代。” 李莲花眸光微敛,指尖轻抚过袖中金针:“这蛮疆土法,虽说较为冒险,但眼下也别无他选。” 李莲花修长的手指拈起三寸金针,在烛火上轻轻一掠。尔后他稍稍抬眼望了方多病一眼,才转头对着那两位太医继续道:“此法需刺天突、膻中、气海三穴,稍后我下针时,还请二位太医以艾绒温其足三里、涌泉二穴。” 此时沉默了一阵的年轻太医突然插话问道:“若此法真能引出方大人之毒又当如何处置?” 李莲花指尖轻转金针,针尖在烛焰上划过一道流光温和一笑道:“自然是以无根水敛之即可。” 那年轻的太医眉头微微一蹙,神情稍加犹豫,明显是对李莲花此法有所质疑,李莲花所说之法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更像是无稽之谈。 然而,在那太医犹豫间,那更年长些的太医已经对李莲花拱了拱手道:“一切皆听李神医安排。” 其实无论李莲花如何医治方则仕,他踏入方府真正的任务只有牢牢盯紧李莲花的一举一动,将他的一切行动准确无误地上报给皇上。至于方大人最终能否安然无恙,他医术有限,着实无能为力。 方多病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李莲花施针之际,悄然后退几步,他正想着要用何种方法才能帮着李莲花混过此关的时候,忽听门外一阵骚动,方多病抬眼一看,何晓慧正带着昭翎公主往寑阁的方向走来。 方多病与昭翎公主四目相对的刹那,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方多病也暗自松了口气。 “昭翎公主…..” 方多病正欲开口,昭翎公主已快步上前来到方多病身侧压低声音道:“本公主刚收到杨昀春的消息便赶过来了,也不知来不来得及,我父皇派来的那两个太医呢?” 方多病余光瞥见站在公主身后的杨昀春。这位皇城司指挥使此刻站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对二人的私语充耳不闻。 第224章 试探3 “还在里面。”方多病瞧了一眼房内同样压低声音:“李莲花此刻正与二位太医一同施针.…..” 昭翎公主心下了然,作势清咳了一声睨了身侧的杨昀春一眼随即提起裙摆径直往房内走去,边走边道:“二位太医,父皇命本公主前来探视,不知方大人的病情可有好转?” 寑阁内,两位太医死死的盯着李莲花下针的位置和手法,生怕遗漏了什么。 忽闻外面昭翎公主来了,二人俱是一愣慌忙交换了个眼色。忙手忙脚乱地搁下手里捧着的艾绒和针匣,匆匆整理衣冠,垂首肃立在一旁,齐声道:“臣等恭迎公主殿下。” 昭翎公主目光在两位太医身上略过,便转向榻前的李莲花。 此时李莲花正好下完一针,修长如玉的手指转身从一旁的檀木针匣中拈起一枚金针。抬眸间,清润的眸子与昭翎公主视线相接,李莲花微微颔首,转身又继续为方则仕施针。 “李神医,”昭翎公主向前半步,见榻上的方则仕面色青白情况看起来并不太好,忍不住轻轻皱眉,眼中也染上几分担忧之色:“方大人的病……” 话音未落,那年长些的太医已急急上前,用袖子抹了把额上冷汗回话道:“回禀公主,方大人方才突然脉象紊乱、气血逆行,李神医正在用蛮疆民间之法替方大人引出体内之毒。” 昭翎公主眉头蹙起:“蛮疆之法?” “回公主的话,”那太医微微垂首盯着自己的靴子,声音越来越低道:“方大人的情况…..已危急万分,李神医此法或许是方大人最后的生机了。” “怎会如此严重?”昭翎公主说话间看了一眼方多病,方多病站在二位太医之后朝昭翎公主轻轻使了个眼色。 昭翎公主在心里轻舒了口气定了定心神继续道:“既然二位太医有此结论,那不知方公子以为如何? 二位太医皆知方多病是未来的驸马爷。此时公主这般询问,要是方多病出言问责,他们二人必定难以脱身,免不了被牵连受罚。所以此刻,他们站在一旁,神色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出。 方多病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朝昭翎公主行了个礼开口道:“回公主,我相信李莲花。” 二位太医一听这话,原本悬着的心都不由得稍稍放松了些,暗暗松了口气。 他二人正欲上前再次协助李莲花一同施针的时候,昭翎公主突然清了清嗓子抬袖道:“既如此,在此所有人都即刻退出内室,不得z干扰李神医替方大人诊治。” 说罢昭翎公主目光直直的看向杨昀春:“杨大人,就由你亲自守在门外。” “这……”那年长些的太医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旁年轻些的刘太医皱着眉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微微摇了摇头。 这方则仕是朝中重臣,还是未来驸马的亲爹。若方大人今日真有什么闪失,他可真担待不起。如今公主主动让他们二人出去,这可是绝佳的撇清干系的机会,他自然求之不得。 那年长些的太医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他身负皇命,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左右两难。 “郑太医?”杨昀春见那太医仍站在原地未动,眉头微蹙,语调沉稳地沉声提醒道。 “是。”郑太医应了一声,尽管眼神中还有一丝犹豫,但终究还是缓缓俯下身子,一步一步往房门口退去。 如今公主在此,公主之命他不得不听,事后皇上若当真细问起来,他再想办法与刘太医一起想些说辞搪塞两句想办法混过去便是。 待两位太医退出房门,方多病忙上前来到李莲花身侧:“李小花,我爹爹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莲花并不急于回答方多病的话,只是缓缓抬眼,目光平静地望向昭翎公主:“公主匆匆赶来,是否也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是。”昭翎公主倒也没有隐瞒,坦然地点了点头道:“杨昀春来告知本公主,方大人毒发出宫之事的时候,本公主就觉得此事甚是蹊跷。父皇的安排实在不合常理,将方大人送回府中,还独独指明要让你诊治。” 方多病闻言拧眉道:“皇上难道还在疑心我爹爹和李莲花?” “疑心只是其中之一。”李莲花收了金针叹了口气道:“若我猜的不错,皇上是想借方大人之事来试探昨夜太医院御药丢失一事是否与我有关。” “李莲花,”昭翎公主嘴唇微张,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太医院御药丢失一事,是否……” “御药确实在我手上。”李莲花淡淡开口道 昭翎公主愣了一下,方多病刚想开口替李莲花解释,却听昭翎公主轻声道:“此药是否能解方大人身中之毒?” 李莲花神色平静,微微颔首道:“可解。” “那此药……是否亦可解我父皇身上的余毒?”昭翎公主咬着嘴唇,目光紧紧盯着李莲花,继续追问道 李莲花不疾不徐,慢慢从宽大的衣袖中轻轻摸出那精致小巧的青瓷小瓶放至手心之中,缓缓开口道:“陛下龙体受损,身体亏损已久,若能服下此药,再慢慢调养,应当能保陛下圣体无碍。” “真的?”昭翎公主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取李莲花手里的青瓷小瓶。可手伸到半空中,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骤然停顿了下来。 “李莲花,这药,能否给我救我的父皇?” “公主为何这样问?”李莲花微微挑眉,有些好奇道 “李莲花,本公主清楚你的为人,”昭翎公主道:“这药若真是你盗的,你此刻断不会如此坦然。杨昀春与本公主说过,世上能从他手中拿走此药的人寥寥无几。” “笛盟主既然将此药交予你手上,本公主想拿药救父皇,自然要先问问你。” “难得这皇帝还生得出你这么个如此讲道理的女儿。”笛飞声抱着胳膊从房内屏风后缓缓出来,他的目光在昭翎公主身上扫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道:“看来方多病这小子的运气不错。” “笛大哥,”昭翎公主见笛飞声出来,朝他微微颔首道:“好久不见。” 第225章 试探4 “忘川花乃我金鸳盟费尽周折寻得之物,本座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笛飞声看着李莲花手中的青瓷小瓶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李莲花,你倒是惯会拿本座的东西做起人情。”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干干的笑了两声:“笛盟主方才将药瓶给我时,也没言明不让我转赠啊。” “哦?”笛飞声冷冷的瞥了李莲花一眼:“这么说上次李门主将本座寻来的忘川花献上去也是本座未曾言明之责了!” 李莲花的笑干在嘴边,不一会儿他敛了笑容难得正色道:“笛盟主,皇上是大熙的天子,我等身为大熙子民,自当忧心皇上龙体。” “哼,李莲花,本座最瞧不惯你这副模样。”笛飞声轻哼一声,大步走到李莲花身旁,伸手从他手心夺过那青瓷小瓶:“本座的药,自然得由本座说了算。” “笛大哥!”昭翎公主见笛飞声要拿走药瓶,心急如焚,想都没想,“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来:“本公主知道父皇对不住李莲花,可父皇刚熬过昨夜的叛变,如今身体孱弱,已然到了强弩之末。还求笛大哥能把这药给我救救父皇!” “公主……”方多病一时愣住,脚步顿了顿后,缓缓走到昭翎公主身旁。他的神情中透着几分犹豫,刚想要伸手将公主扶起,手伸到一半,却被昭翎公主轻轻推开了。 看着公主倔强的眼神,方多病微微皱眉,那原本明朗的眉梢此刻凝聚着一丝迟疑,他的目光顺着公主的视线跟随着望去,最后落在了笛飞声身上。 “大木头,这瓶中药丸还余下三枚,能不能……”方多病试探性地开口道 “方多病,你与李莲花一样,都一样的愚不可及。”笛飞声的眉头紧紧蹙起,眼神凌厉的扫过方多病冷声道:“你可知道此药若给皇帝的后果?” 方多病喉结滚动,他当然知道此药若在方府拿回,恐怕就坐实了李莲花的盗药之罪,到时候连他爹爹都会被皇帝一并怀疑。 “不会的,笛大哥,”昭翎公主见状,急忙开口道:“我会连同杨昀春,将此药以进贡的方式呈给父皇,绝不会让李大哥或方大人再受父皇怀疑。” 笛飞声面色沉沉,静静地站在那里,并不开口表态。 李莲花微微叹了一口气,手指摩挲着袖口,良久,他语气故作轻松地朝笛飞声笑了笑道:“老笛,既然公主都如此说了,笛大盟主就当帮方小宝一个忙吧。” 笛飞声缓缓转过头,目光与李莲花相对沉声道:“李莲花,那皇帝此次如此明显的试探,若方则仕安然无恙,你觉得此等伎俩又能瞒着他多久?” “老夫想过这个问题。”方则仕清了清嗓子突然开口,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脱力地从床上半撑起身子。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方多病见状,忙跑到方则仕身旁,用身子稳稳地撑起方则仕的身躯。 “爹……” “老夫在朝三十余载,这方尚书也算是当够了。”方则仕微微闭上双眼,仿佛在极力地平复着呼吸,再睁开眼,那眼神好像失去了光彩,又好似看透了很多,他声音低低地说道:“你娘之前总嫌弃我在朝堂庙宇,嫌我官场迂腐,不能陪她在江湖肆意畅快。如今想来,也该是我退居朝堂的时候了,如今宗政怀宣这等乱臣已经落网,我也是时候实践我对你娘的承诺了。” “方大人若能如此想便是最好了。”李莲花唇角略略勾起一抹笑意,方才他还在暗自思忖,该如何委婉提及此事,没想到方则仕竟先一步有了这样的打算 。 “只是光退居朝堂之后,怕还是不能打消皇上此次的疑虑。”李莲花缓缓抬起眸,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方则仕身上:“君心难测,再加上宗政怀宣此次预谋叛变之事,表面上皇上已经不再对方大人起疑。” 李莲花说到此处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方大人若如老笛所说此次当真安然无恙,那御药志事怕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过去。毕竟皇上的疑心一旦种下,便会如影随形。所以方大人,请恕李某无礼,此事若想瞒过去,还需一个彻底断绝皇上疑虑的方法。” 方多病拧眉:“李小花,你的意思难道是……”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不错,为今之计,要让此药顺利呈上去而不被怀疑,唯有方大人假死,李莲花被治罪,才能永绝皇上心中的疑虑。” 方多病面上猛然一滞,高声道:“不行,李小花,你是不是疯了,我爹爹假死倒是无妨,但你又为什么要因此被治罪?你这什么狗屁的馊主意?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李莲花,”笛飞声斜睨了李莲花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来凉凉道:“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你这脑子莫不是早就坏了?” “你们二人莫着急,我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李莲花轻笑一声:“大不了此后我随老笛回金鸳盟,从此不再踏入皇城便是了。” “哦?”笛飞声闻言扬了扬眉,双手慢慢抱在胸前目光戏谑的看着李莲花:“随本座回金鸳盟,那倒有意思,本座可以考虑一下你这个提议。” “有意思个大头鬼!”方多病简直气急败坏,他瞪大眼睛脸涨得通红上前一步用力地跺了下脚。 他不懂事情怎么就商量到了李莲花要随笛飞声回金鸳盟的地步了。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方多病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神情既焦急又愤怒:“李小花,什么叫你不再踏入皇城?不行,这事情一定还有其他解决办法的,我们再好好想想,一定能找到更好的法子!” “方小宝,二位太医此刻就在门外候着,实在容不得我们再拖延了。”李莲花轻声道,他微微偏头,目光柔和地看向昭翎公主,轻轻颔首示意:“公主,你们在这房内逗留的时间太久,二位太医在外难免会起疑。还请你带着小宝先出去吧,接下来的状况,我们只能各自见机行事了。” 第226章 假死 昭翎公主迟疑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好。” “哎,等等。”李莲花出声叫住昭翎公主,旋即转身,朝着笛飞声伸出一只手,扬了扬道:“老笛,解药。” 笛飞声神色淡漠,从青瓷小瓶里倒出一颗药丸,随手丢到李莲花手上开口道:“李莲花,你刚才说过的话,可别忘了。” 李莲花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笑意,语气淡淡道:“放心,忘不了。” 说罢,李莲花便转身将手中的药丸交到昭翎公主手上:“公主,待我走后,烦请让杨昀春想个由头,把这药呈给皇上。” “嗯。”昭翎公主面色复杂的看向李莲花:“李莲花,本公主代父皇多谢你,不计过往嫌隙,慷慨赠药。” “公主言重了。”李莲花微微笑着摆了摆手温声道:“此药是笛盟主所赠,你要谢便谢他吧。” “行了,别在此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笛飞声凉凉的瞥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这账本座自然会记到你头上,我先让无言在外面候着,省的一会皇城司那帮人纠缠不休。” 笛飞声说完闪身消失在屏风后面,方多病看了看笛飞声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方则仕,最后目光落在李莲花身上:“李小花,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吗?” “方小宝,”李莲花略略偏头,语气有些凝滞:“还有一事,你和昭翎公主应当有个心里准备,若方大人假死,你和公主之间的婚事……” 李莲花说到此处顿了顿,方多病心头一涩,张了张口,李莲花剩下的话意思尽在不言中。 昭翎公主指尖微微一颤,她紧紧捏着手心中的药丸,良久才慢慢抬眼深吸一口气道:“方多病,无论今日之后如何,本公主仍是那句话,本公主等你。” 方多病喉头微动,他沉默一瞬,最终郑重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李莲花看着二人,眸色微深,却终究没再多言。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方多病的肩:“好了,时间紧迫,我们该行动了。” “李小花,”方多病已经转身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回过头来,目光紧紧盯着李莲花:“你若要随大木头走便走,但你得记住,你要等本少爷来找你。以往那些不辞而别的把戏,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李莲花觉得有些好笑,但他抬眼看到方多病认真的的模样便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好,知道了。” 等方多病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昭翎公主离开,李莲花收敛神色,快步来到方则仕身旁。他微微欠身,缓缓开口道:“方大人,江湖之中,假死之法里最常用的当属龟息功。然而大人你不通武功,且皇城司的人手段精明,若是用龟息功,怕是极易被识破。” 李莲花继续道:“我反复思量,唯有一策。我打算在大人你体内打入一道我的内力,再配合金针,使你暂时闭气,以此瞒过众人。大人不必担忧,我的内力能保你平安度过闭气这段时间。只是这法子也存在弊端,倘若在二十四时辰之内,无人设法取出你体内的金针,大人便会陷入绝境,再无生机 ,还望大人知晓其中利害。” 方则仕目光中透着从容,他看向李莲花微微颔首:“方某相信先生,一切就都听李先生的。只是方某还有一事要拜托先生。” “方大人请说。”李莲花温声道 方则仕缓缓闭上双眼,悠悠地叹了口气,再度睁眼时,眼中满是担忧与牵挂:“等我假死之事传开,我内人晓惠,她性格直爽单纯,对我们此番计谋并不知情。我实在放心不下,就怕她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冲撞了宫里来的贵人。若她真有什么言行不当的冲动之处,还望李先生替我从中周旋照看着些,莫让她因我而再受了牵连。” 李莲花神色认真的点头应下:“方大人放心,何堂主那边我定会留意,再寻机向她解释。” “那一切就劳烦李先生了。”方则仕说罢缓缓阖上双眸,胸腔中逸出一声悠长且沉重的叹息:“李先生,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开始吧。” “好。”李莲花两指稳稳的捻起一枚金针放到烛火中炙烤了一下,随后猛然一针下到了方则仕的头顶百会穴。 这一针下去,方则仕的身体微微一震,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但仅仅瞬息之间,他的气息便逐渐变得赢弱起来,那原本沉稳有力的呼吸,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变得微弱而急促。 方则仕只感觉一股困倦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困顿不已。他的眼皮渐渐沉重,仿佛有千斤之重,最终缓缓地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李莲花伸出两指,指尖在方则仕颈侧停留片刻。那原本温热的肌肤此刻凉若寒玉,连最细微的脉搏都消隐无踪。他垂眸静立,宽袖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此刻的方则仕乍一看,与真死了一般的人无异。 李莲花起身缓步至窗前茶案前落座,神色淡然的端起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等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李莲花才慢慢放下茶盏,轻轻一拂袖,那床榻旁放置的医匣猝然落地,发出一阵叮呤铛啷声。 “李莲花,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爹爹他……”方多病闻声而来,他身后跟着昭翎公主和何晓慧还有太医院的两个太医,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推门而入,待看清屋内情况之后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的僵滞在原地。 屋内金针药材散落满地,李莲花静静的站立在一旁望着闯进来的众人,而榻上的方则仕面色灰白,看起来气息全无。 两位太医见此情况,也顾不得多问,几步抢上前去。那年长的太医率先伸手,在触碰到方则仕腕脉的瞬间,他的手猛地一抖,那年轻太医见状也赶忙探上手指,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绝望。 “脉息全无......”那年长些的太医声音发颤:“方大人…..死了……” 第227章 假死2 “住口!你在胡说什么!”何晓慧厉声喝断,一把推开太医扑到床前。她发狠地捶打着方则仕的胸膛,金线锦被上很快洇开一片泪痕:“姓方的!你给我醒过来!谁允许你一声不吭的就死的?是谁答应我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兑现,臭小子的婚事你还没主持,你怎么敢……” 何晓凤与展云飞闻声闯入,见状立刻明白了一切。何晓凤红着眼眶上前,双手死死扣住姐姐的肩膀:“阿姐...阿姐你冷静些...” 她声音哽咽,却仍强撑着将何晓慧从榻上拉开。展云飞默默挡在在何晓凤身后,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 满室混乱中,李莲花的目光缓缓落在方多病身上。方多病呆立原地,在触到李莲花目光的时候才定了定神踱步走至何晓慧身侧。 “娘……”方多病伸手握住何晓慧颤抖的双手,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娘,你别这样,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何晓慧突然猛地抬头,通红的双眼直直望向李莲花:“李先生!” 何晓慧挣脱儿子的手,声音里带着急切道:“传闻你医术通天,活死人肉白骨,最是有办法。你告诉我,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 李莲花微微摇了摇头,眼帘低垂目光哀怆:“方大人确实无力回天了,请何堂主节哀。” 何晓慧闻言身形一晃,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她死死盯着李莲花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娘,”方多病悄悄上前,借着搀扶的动作轻轻扯了扯何晓慧的衣袖。方多病的指尖隔着宽大的衣袖在她腕间快速点了三下,这是他和他娘之间独有的暗号:“既然太医都这么说了……”方多病声音哽咽,却刻意提高音量让在场众人都能听见:“我们还是...先让爹爹安息吧…….” 何晓慧愣了一下,她抬眸看向方多病,方多病适时的递过去一个眼神,何晓慧微微皱眉,她虽不懂方多病他们在搞什么,但她却明白了现在自己该如何做。 何晓慧微微站直身子,然后在何晓凤和方多病反应过来前,两眼一翻,选择装晕。 何晓慧晕的猝不及防,方多病见状立即惊呼一声:“娘!”随后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接住何晓慧倒下的身子。 “小姨!”方多病朝何晓凤道:“快将我娘扶回房内休息。” 何晓凤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未能回神,展云飞却已闪电般掠至何晓慧身侧。他单手稳稳托住何晓慧的后背,另一手不着痕迹地挡开想要上前查看的太医:“夫人悲伤过度,需要静养。” “可……..”那年长些的郑太医还想说什么,展云飞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托着何晓慧就出了房门。 “我早说过,什么神医、什么起死回生、什么民间土法,全都是江湖谣言,这种江湖游医的话如何能信!”那年轻些的刘太医瞪了李莲花一眼突然开口道:“方才若不是你非要我们去寻什么无根水和艾绒,方大人的病情或许还不至于会严重至此!” 说罢那刘太医匆匆收拾了地上的药箱,转身扯着郑太医对着昭翎公主行了个礼:“回公主,我等奉皇上之命前来诊治方大人,如今方大人没了,我等理因尽快回宫向皇上复命,将这其中情况一五一十禀明圣上才行。” “哦?刘太医准备如何向父皇禀明?”昭翎公主斜睨了那刘太医一眼语气淡淡的问道 刘太医闻言身形一滞,他一时之间揣摩不透昭翎公主此刻问这话的意思,额角顿时沁出汗珠,他弓着身子,声音不自觉的有点虚:“回、回公主,微臣自当据实禀报......方大人病入膏肓,药石罔效,李莲花耽误救治,理应问责。” “刘太医倒是聪明,这三两下就把自己推的干干净净。”杨昀春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太医凉凉开口道 刘太医闻言脸色煞白,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杨大人此言差矣!下官绝无推诿之意......” “行了,既然刘太医和郑太医急着要回宫复命,本公主也不便拦着,”昭翎公主微微抬手,对着一旁的杨昀春道:“杨昀春,就由你护送二位太医回宫复命去吧。” “是,公主。”杨昀春转身对两位太医做了个";请";的手势,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二位大人,请吧。” 郑太医犹豫着还想说什么,那刘太医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两人跟着杨昀春躬身退出房门。 临去时,刘太医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静立在一旁的李莲花,却见对方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神色平静得仿佛毫不在意如今的情况。 察觉到刘太医的视线,李莲花甚至微微抬眸,朝他温和地颔首致意,唇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这笑意让刘太医心头一颤,慌忙转身跟上杨昀春的脚步。 待三人脚步声远去,昭翎公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目光急切地落在李莲花身上:“李莲花,趁着杨昀春带两位太医回宫的时间,你赶紧避开我父皇派来的耳目,和笛大哥一同离开京城,越远越好。” “先不急,”李莲花面色从容的开口道:“方大人这里,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尚未嘱托给方小宝。” “方小宝,”李莲花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缎小包交到方多病手上道:“我为方大人设的这假死之法,必须要有通晓医术之人在二十四个时辰内设法替方大人取出颅内的金针,否则过一分则经脉受损,过一刻则气血逆行,若过一个时辰,方大人则陷入绝境,再无生机。” “李小花,这…….”方多病握着锦囊的手指微微发紧,面色凝重。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如此重责,李小花走了,他一时半刻还真想不到可以交托此任之人。 第228章 出城 “不如交给我吧。”就在这时,白不虞的声音从房外传了进来。只见她稳步走进屋内,目光坦然的望着李莲花和方多病。 “我通晓医理,宁轩扬这几日也必须在此养伤,我留下,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不虞姑娘……”方多病望着白不虞,欲言又止:“我还不曾问你,你昨夜中的业火痋如何了?李莲花可否已经将你体内的业火痋逼出来了。” “还未。”白不虞说着,抬手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在几人眼前晃了晃:“说起这个,刚才笛大哥临走前,将这个小瓶子丢给了我,只留下一句,‘此药或许对你心症有益’便匆匆离开了。”白不虞顿了顿,转头望向李莲花,眼中带着疑惑:“李莲花,你可知道笛大哥这药究竟是什么来历?” “他将药都给了你?”方多病眼睛瞪得溜圆,直直地盯着白不虞手里的青瓷小瓶 ,满脸不可置信:“这……这大木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方了?” “这药有什么特别的吗?”白不虞捏着小瓶子好奇的问道,笛大哥丢给她的时候并未明说,只是看这药瓶如此贵重再加上方多病这般反应,白不虞觉得此药或许并不简单。 “并没什么特别的。”李莲花的目光淡淡的扫过那药瓶漫不经心道:“不虞姑娘,昨晚到今日,你感觉如何?” “倒是无碍。”白不虞指尖轻点自己心口,唇角微扬:“我能感觉到那小家伙的存在,偶尔能感觉到那小东西在动,挺神奇的。但有它在,我感觉我的心脉较之前舒畅不少,此事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嗯。”李莲花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虽然他也不明白其中关窍,但目前来说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不虞姑娘,既如此,倒不必急着将它引出,至于笛盟主给你的药,你可以先尝试着服用一丸,看此药对你的心症是否有益。” “好。”白不虞手指摩挲着瓶身上精致的冰裂纹,将小瓶重新收好。接着她抬眼看了一眼床上的方则仕道:“李莲花,你刚才说需得在二十四个时辰内设法将方大人颅内的金针取出,你这金针取出之时,可有何需要注意的地方?” 李莲花眸光微动,指尖在袖中轻轻捻动:“取针之法,确有讲究。”他缓步走到榻前,微微俯身,虚点方则仕头顶百会穴下方:“我在此处下针,届时需以扬州慢内力为引,方可顺利牵引金针。” 白不虞凝神细看,果然在方则仕百会穴处看到一小截金针针尾。 李莲花转向方多病慢声道:“方小宝,待取针之时,你需以扬州慢第四重心法,在此处.…….”李莲花手指轻点方则仕手腕内侧一处穴位上:“徐徐引导内力向上而行,待金针顺利取出后方大人再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好。”方多病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看向李莲花,神色中夹杂着几分复杂:“李小花,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既如此,此刻时间紧迫,掐时间杨昀春此刻怕是已经带着太医入宫了。一会若是皇城司的人来了,你怕是不好脱身,你还是快些走吧。” 李莲花目光在方多病脸上停留片刻,忽而轻笑一声:“方小宝,倒是学会操心师父了。我这便走,不虞姑娘就暂时交给你照顾了。” “你放心吧,李小花。”方多病颔了颔首道:“你在大木头那边好好待着,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带着不虞姑娘去找你。” 李莲花微微点头,缓缓抬手轻轻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然后背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那抹青色身影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方多病站在原地看着李莲花离开,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良久他才吐出一口气,松开了已经掐出血痕的双拳。 “公主。一会皇城司的人来了,还要你帮我一同应付。”方多病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昭翎公主道:“虽说如今有太医作证,但皇城司的那些人向来行事谨慎。怕是不好糊弄,到时候万一他们要查验我爹爹的尸身……” “方多病,你放心。”昭翎公主轻声道:“本公主不会让皇城司的人有机会验方大人的尸身的,况且有杨昀春在,此事绝不会有半点纰漏。” “如今局面,对外还是尽快将方大人的死讯昭告为好。”白不虞指尖轻点床榻沉思了片刻开口道:“二十四个时辰的时限实在是太过紧促,诸多后续事宜还需尽快安排处理。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们有丝毫耽搁,稍有差池,可能就会引出更多的麻烦事。” “不虞姑娘说的不错。”方多病点了点头道:“如此看来,此事不宜再拖。我这就去寻我娘,将一切事宜都交代清楚,也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 李莲花避开藏在方府周围的监视的人,如一道青色的流光,一路轻功掠至城外。 城外,笛飞声环抱双臂倚在树下,身旁两匹乌云踏雪正不安地刨着前蹄。见李莲花终于现身,笛飞声才微微勾了勾唇角凉声道:“当真这么舍不下你那个徒儿?拖了那么久才来?” “笛盟主说笑了,”李莲花闻言轻轻拂了拂衣衫,目光从容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继而轻笑着说道:“我以为你会带着金鸳盟的人一起走。” “金鸳盟的人,我自然另有安排。”笛飞声神色淡然,他话音刚落,便轻松地跃上马背,姿态潇洒随意。待坐稳后,他又淡淡然地看了李莲花一眼,微微眯起双眸:“走吧,李门主,凭方多病那小子和我金鸳盟的人一起,恐怕也拖不住皇城司那帮人太久。” 李莲花回头望了一眼京城方向,沉默片刻后,李莲花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跃上马背。 “笛盟主,出发吧。”李莲花低声道 笛飞声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他二人手中的缰绳轻轻一抖,胯下的骏马便如一阵疾风般消失在密林小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