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夜撩,心狂跳,闪婚大佬宠娇娇》 第1章 男友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够吗?” 姜宁翻出包里所有的现金,摆在床头柜上。 有零有整,还有个金灿灿的五毛银币。 男人刚冲完澡出来,腰上围着浴巾,标准的倒三角身材一览无余。 姜宁抬眼望过去,视线从上到下,一直跟随完美的腰线没入白色的浴巾里。 刚‘用’完,她知道这腰有多好。 男人绷着嘴唇不说话。 姜宁觉得他可能是嫌不够,干脆利落的拿出手机,“收款码打开,我扫你。” 话音刚落,手里一空,被抽走的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啪一声摔在地上。 下一秒,人被按进昨晚滚了个遍的软床里,“这么贪玩儿?” 戏谑十足的语调,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姜宁眼底闪过一瞬慌乱,很快又恢复慵懒恣意的模样,抬手摸男人接近寸头的短发,刺刺麻麻的手感。 跟昨晚一样。 眼角余光扫了眼床头柜,意有所指,“没了。” 床头柜上除了钱,还有一个小雨伞盒子。 三只装,零感,极致体验。 男人眼眸深邃,看不出情绪,某一刻直起身,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钱拿走,就当赔你手机。” 姜宁坐起来,把垮下来的吊带裙肩带拉上去,走向床头柜,然后过去捡起手机,链条小包往肩上一搭,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深秋的天,她就这么穿着吊带裙站在路边打车。 早高峰,被摔坏屏幕但扔在坚强运作的手机显示司机还有三公里,需要五分钟。 姜宁在五分钟里回顾完刚刚过去的荒腔走板的一天。 昨天下午,她正在欣赏一年级小朋友们的精彩画作,随机性的用红笔打下95以上的分数。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一个匿名号码发来彩信,打开是一张照片。 结婚证的照片。 大红背景的结婚照上,俊男美女笑容甜蜜。 如果男的不是她本该在国外深造的男朋友韩放,她可能还会夸上一句般配。 男方信息一点儿没打码,从身份证号到户籍地址,完全都跟韩放对上了。 登记日期是昨天。 手指按在屏幕上,指甲泛白,姜宁一时间忘了呼吸,直到胸口因为缺氧而凹进去,才猛的吸了一大口气。 昨天她还在跟他说养父母逼婚,想跟他把事情定下来。 他说等他回来当面谈。 所以谈什么?谈他已经跟别人结婚了? 拨通韩放的电话,铃声响完也没人接。 她给他发微信:在哪儿? 手机没动静,回应她的是同办公室一个女老师咋咋呼呼的声音。 “姜老师,快去,你的帅哥男友在校门口等你。” 其他老师起哄,问是不是好事将近,闹着要吃喜糖喝喜酒。 每一个字落在姜宁耳朵里都像是麦克风的啸叫噪音,震得人脑仁儿疼。 姜宁像是踩了一路棉花,恍惚着走到校门口。 韩放站在路边打电话,笑容和煦。 姜宁想,电话那边是他的新婚妻子吗? 好像叫什么朱蔓。 兴许是目光太炙热,韩放扭头看过来,冲她招手。 姜宁突然又想,那张照片会不会是有人在故意挑拨离间。 韩放长得帅,性格又好,在大学的时候就有很多追求者。 其中有一个堪比失心疯,甚至想要花钱跟他室友买他的袜子,还一定得是穿过的,气得他想报警。 以现在的ps技术,伪造一张结婚证照片太小儿科了。 姜宁忍着没发作,只是在韩放过来抱她的时候不动声色的退开。 膈应。 下班后,韩放开着一辆suv带她去附近一个露营地看星星。 这项活动本来是他上次回国计划要做的,结果因为她在路上提结婚,闹得不欢而散,没去成。 韩放很兴奋,他说为了晚上能好好看星星,他特意租了这台有大天窗的车。 车是新的,刚贴了膜,车窗升降按键那儿还贴着3-7天内禁止降窗的温馨提示。 韩放出奇的爱护,仪表盘上一点灰,擦了又擦。 按下心中涌动的情绪,姜宁近乎病态的寻找着一切可疑的蛛丝马迹。 她在副驾驶的收纳盒里找到一副墨镜,女士的。 她知道这个牌子,不便宜。 之后她假装找不到手机,借用韩放的手机打电话。 刚按出前四位数,就有四条通话记录跳出来。 不是只有四条,而是他清理了之前的通话记录,这是今天的四条。 最短的八分钟,最长的一通接近一小时,从时间上推断,他在校门口正是在跟这个号码通话。 也正是这个号码给她发的结婚证照片。 入夜,繁星之下,万籁俱寂。 韩放把她按在放倒的车座上,手探进衣摆,脸埋在她颈窝,喘息着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在一起七年,两人一直没有突破最后一步。 刚开始是发乎情止乎礼,后来是韩放出国,两人一年才堪堪见两次,并且也不是每次都有合适的机会。 最近一年,他倒是每回见面都在明示暗示,但她不想。 她想结婚,每每提及,韩放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拿学业当借口。 对这段感情的信心被一点点消磨,她不再确定韩放是否值得托付。 姜宁屈膝顶在韩放胯间。 没用力,只是警告和拉开距离。 她说车不错,韩放说运气好,这样的车确实不容易租到。 她拿出墨镜,他说应该是上个租车的人遗留的。 最后,她点开手机,放大结婚证照片,“是她吗?” 这回,韩放一句话没说。 姜宁也一句话没说,笑容破碎,七年长情如同笑话。 她连外套都忘了拿,就这么穿着吊带长裙往营地外走。 韩放来拉她,她只觉得恶心。 营地外的公路一片漆黑,姜宁开着手机电筒,边走边打车。 位置太偏,迟迟没人接单,好在运气不错,遇到好心人载她回市区。 还是辆豪车,保时捷卡宴。 她坐在副驾,回头跟后座的车主致谢。 车主靠着座椅隐在阴影中,她只看到熨帖平整没有一丝褶皱的裤脚。 进入市区,她道谢下车,扭头扎进酒吧。 半小时后,她伏在吧台上数空酒杯,一个做了湿发造型的帅哥顺着台面推过来一杯深蓝。 她说了谢谢,没接,扫码买单走人。 湿发帅哥尾随到酒吧外,想把她塞上车,美其名曰送她回家。 姜宁笑得轻佻,手抵着车门,气定神闲,“上个月八号,警方在夜色酒吧端了一锅aids同好会,你知道吧?” 帅哥动作一顿。 这事儿闹得很大,还上了新闻,他当然知道。 “so?” 姜宁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举手投足皆风情,“你猜,警察端干净了没有?” 慵懒随意的腔调,漫不经心的口吻,却充满了危险气息。 帅哥将信将疑,“吓唬我?” 她指着马路对面的成人馆,微醺着眼,勾手。 “不信就来,要玩儿就玩儿点刺激的。” 第2章 见色起意,又从狗开始 酒精作用下,玫瑰一般热烈迷人的女人勾着手指,眼神迷离,又气场十足。 高跟鞋清脆落地,脚步略显凌乱的进入成人馆。 视线微侧回头,对方到底没敢跟上来。 姜宁轻嘲淡笑。 想不到看个新闻还有这作用,挺好。 进都进来了,她脑子一热,在成人馆里逛起来。 这家店她经常路过,因为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所以从来没进来过。 玫红色的暧昧暗光里,从广告到商品,全都让人脸红心跳。 姜宁逛得起劲,看什么都稀奇,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多了个人,低沉着嗓音问:“喜欢什么样的?” 她抬头看他,一眼望进那双黑洞般深邃的眸子。 视线范围从双眼扩散,到五官,到全身,四个字总结:赏心悦目。 心底突然冒出个疯狂的念头。 姜宁不信一见钟情,但是相信见色起意。 她扭着腰走过去,散发着酒精香气的香软娇躯贴着结实的胸膛,双手攀上脖子把人拉下来,笑得像个要吸人精气的妖精。 “你这样的。”她说。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陷在酒店柔软的大床里,颠过来倒过去,一直到天明。 回忆结束,车来了,姜宁哆嗦着坐进后座,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楼上房间,男人看着床头柜上只少了五毛硬币的一堆钱,偏着头,微眯着眼,点燃了一支烟。 凌乱的白色床单上,一抹鲜红像飘落雪地的梅花,鲜艳夺目。 他吐出烟圈,眸色越发深沉。 十二年了,他的小姑娘,到底还是落到他手里。 这是命,是他的,也是她的。 从十二年前就注定了的命运。 从此刻起,他再也不会放她离开! 眼下是国庆长假,不用上班,姜宁一到家就栽到床上补觉,睡梦中觉得自己变得轻盈起来,晃晃悠悠飘上了云端。 缓缓睁眼,一身滚烫,是发烧了。 家里有常备药,抱着‘病毒和宿主必须死一个’的想法,她吃了布洛芬,又喝了抗病毒口服液,板蓝根颗粒,乱七八糟一堆。 猛药下肚,本来想着睡一觉就好,结果第二天越来越严重,一量体温,水银温度计直逼四十度。 扛不住了,简单洗漱后,她套了件宽松版的帽衫出门看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降温的原因,小区附近的诊所里病人特别多。 姜宁坐在靠门口位置的不锈钢椅子上排队,手里攥着护士发的号,连手机都不想看,侧身歪头靠在椅背上养神。 由于发着高烧,脑袋晕乎乎的,不敢做大动作,身体也使不上力,来的路上还吐了一回。 浑浑噩噩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狗进来了”,姜宁睁开眼,正好看到一个小东西从她两脚之间拱进去,钻到椅子下。 小小一团,耳朵趴着,是只小奶狗。 看起来像是流浪狗,一身脏得没眼看,灰灰黄黄的毛,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小奶狗脖子上绑了条细绳,拖得老长。 它惊恐不安的在椅子下乱窜,绳子缠上椅子脚,把脖子越勒越紧,小奶狗疯狂蹬着小短腿儿想拨掉脖子上的束缚,急得嗷嗷叫。 姜宁从椅子上起身,忍着头晕蹲下来救狗。 小狗挣扎得厉害,好在个头小,一手就能抓住,很快就绕出来了。 脖子上的细绳绑得很紧,甚至勒进了皮肉,姜宁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想找个什么工具把绳子弄断。 旁边一个阿姨提醒,“小心咬着你。” 姜宁笑笑,刚说完不会,拇指处就传来刺痛。 恩将仇报的狗子在她手上哼哧来了一口。 下意识松手,小狗自由落体往下掉,摔在地上又是一声嗷。 紧接着翻身爬起来,拖着绳子跑了。 两颗小血珠从拇指指节处冒出来,姜宁拧紧眉头,大为恼火。 人善不仅被人欺,还要被狗咬。 诊所医生见状,赶紧叫护士过来给她消毒,简单处理后让她赶紧打车去中心医院打狂犬疫苗。 另一边,狗子离开诊所没跑多远,绳子又缠在一家店门前的广告灯箱支架上。 一个高大身影追上来把它抓住,“傻狗,瞎跑什么?我给你取绳子。” 弄断绳子,伤口显露出来,皮翻肉绽,有些地方甚至有明显的灌脓。 男人抱着狗去宠物医院,途径诊所,被一个阿姨叫住。 “小伙子,这是你的狗啊?刚才咬人啦。” 男人一惊,“咬谁了?” 阿姨指向路边正准备拉开出租车门的姜宁,“呐,就那个姑娘!” 姜宁鬼使神差的回过头来,正巧跟男人视线对上,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 男人快步上前,“真巧,又见面了。” 姜宁皮笑肉不笑,“是啊,真巧。” 江城有三百多万常住人口,昨天从他床上下来,她以为两人再也不会遇见。 并且也希望再也不要遇见。 成年人的游戏,上床开始下床结束,怎么还带续集呢? 她认出男人怀里潦草的肇事狗,举起被咬的手,“你的狗把我咬了。” 不是都给钱了嘛,怎么还放狗咬她呢? 真是的! 车租车司机鸣笛催促,男人推着她上车,“别废话了,赶紧去打针。” 医院门诊部也是人满为患。 姜宁打了狂犬疫苗,又挂上了点滴,因为烧得厉害,还混上了重症病患才能享受的输液床位。 狗子嗷嗷叫,护士过来连人带狗一起赶了出去。 男人临走前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把狗送去宠物医院就来。” 姜宁烧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应了还是没应,总之睡一觉起来男人还没回来。 药水滴完,护士过来取针,嘱咐她记得在被咬的第三天、七天、十四天、二十八天来打剩下的狂犬疫苗。 另外还拿了治感冒的口服药。 退烧后开始知道饿了,姜宁在小区门口的粥店喝粥吃干蒸,冷不丁瞥到对面田阿姨的姻缘馆。 田阿姨跟爷爷奶奶是老熟人,也是这一片很有名气的媒人。 姜宁就近买了果篮,拎去姻缘馆。 里外里拢共十平方的小铺面,三面墙都是锦旗。 很早之前田阿姨就有意跟姜宁说媒,但是姜宁说有男朋友。 这会儿见她主动说要相亲,田阿姨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多问。 男女那些事儿,分分合合的,一点儿不稀奇。 肉乎厚实的手掌拍着姜宁的肩膀,笑呵呵说:“放心吧,包在嬢嬢身上,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介绍最好最优质的。” 姜宁把果篮放到桌上,“尽快。” 田阿姨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第二天就安排好了,约在一家川菜馆吃午饭。 姜宁态度端正,认认真真打扮了一番。 她提前十分钟抵达川菜馆,田阿姨已经到了,站在门口冲她欢快招手。 姜宁手里捧着温热的奶茶,摄入糖分能让人心情好一点。 另外还有一杯没开封,是给田阿姨带的。 田阿姨接过,激动的拍她手背。 “我跟你说,你真是运气太好了。你昨天刚走没多久,就来了个绝世大帅哥,打着镭射灯都找不到的那种,早一天没到晚一天就没有了,刚刚好让你碰上,你可得抓住机会。” 第3章 三百万分之一 媒人那一套,姜宁一听一过。 面上乖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 田阿姨正色,“我跟你说正经的,这个是真的特别好,要不是看在你爷爷奶奶的面子,我都不舍得介绍给你。换个人,我要她双倍媒人钱都是少的。” 姜宁乖顺应着,推着她到预订的位子坐下。 以前她偶然碰到过一次田阿姨组的相亲局,男方是个头发都没剩几根的大叔,她也是这套差不多的词儿,只是夸的点不一样。 那大叔一开口就要求女方必须生儿子,还得生俩,吓得女方饭都没吃就找借口遁了。 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两张嘴,一张是男人的,另一张是媒人的。 不过怎么说呢,相亲只是方式,开拓一下圈子多接触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事,成不成的再说呗。 也老大不小了,没准儿她的正缘就在田阿姨的资源库里呢。 田阿姨喋喋不休的叮嘱,直到十二点整,男方卡点落座。 姜宁看着对面的男人,表情复杂。 江城有三百多万常住人口啊,怎么偏偏就跟他杠上了呢? 前天的春宵一度,昨天的潦草小狗,还有今天的相亲局。 缘分,‘妙’不可言啊不可言! 姜宁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宽肩窄腰,颀长挺拔,天生的衣服架子,简简单单一身黑色的衬衣西裤愣是叫他穿出高定范儿来。 接近寸头的短发干净利落,一张脸也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五官单看好看,合起来更好看,属于那种阳刚硬朗,但又硬得刚刚好,不会过分强势的帅。 不得不说,这人是真帅,不然也不能让她见色起意。 但是一码归一码,见色起意归见色起意,相亲归相亲。 姜宁代入对方的角度来看自己。 深夜喝醉酒进成人馆,还跟陌生男人一夜情。 这是怎样一个形象呢? 轻浮放荡,还玩儿得花。 现在还加上一条被狗咬过,说不定还会染上狂犬病毒,随时有犯病发疯的风险。 只要是正经人,谁会愿意跟这样的女人相亲? 话又说回来,他也在成人馆出现,也跟陌生女人一夜情,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还相个屁! 姜宁一下子从积极变消极,拿出新手机玩儿。 田阿姨还没瞧出不对来,乐呵呵给两人引见,“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陆,陆骋,小陆啊,这是宁宁,姜宁。” 看在田阿姨的面子,姜宁掀眼皮看了他一眼,短暂扯出一抹干笑。 陆骋望着她,眼中带着几分玩味。 田阿姨拿着菜单张罗,“来来来,点菜。女士优先,宁宁你先点。” 来都来了,饭还是要吃的,姜宁也没客气,点了一个大菜一个素菜。 她把菜单给回田阿姨,田阿姨又递给陆骋,陆骋摇头没接,说:“我不挑食,都行。” 姜宁蹙眉。 这是说菜还是说人呢? 陆骋答完话,身子微微前倾,双手自然置于桌面。 姜宁盯着他的手。 骨节分明,细腻修长,食指上套了个黑银缠花的宽面装饰戒指,让作为手控党的她难以招架。 而且前天晚上,这双手还曾深入探索过她的身体…… 不堪回首,姜宁红着耳根别开视线。 田阿姨后知后觉,点完菜才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疑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怎么,你们之前见过?” 姜宁双臂环胸不说话,盯着陆骋看他怎么说。 陆骋面色无异,“嗯,见过。” 田阿姨,“是嘛,什么时候见的?” 姜宁眯了眯眼睛,警告意味明显。 他要是敢把前天的事说出去,她就……咬他! 反正她狂犬疫苗才只打了一针,要死一起死。 陆骋转着手指上的戒指,倏然一笑,“昨天,我的狗把她给咬了。” 姜宁绷紧的脊背舒缓下来。 田阿姨吓一跳,关切的问姜宁,“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被狗咬呢……打狂犬疫苗没有?” 姜宁笑答:“打啦,放心吧啊!” 陆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这个事儿确实很抱歉,下一针是明天打吧?几点去,我陪你一起。” 这么明显的信号,田阿姨秒懂,“对对对,陪着一起去,你的狗咬了人家,怎么说都该负责到底。” 姜宁刷着朋友圈,心想:何止是他的狗咬了人家,他还睡了人家呢。 真要负责的话,这得负责到什么时候去? 陆骋定睛打量姜宁。 跟前天晚上穿吊带裙的成熟妩媚不一样,也不像昨天躺在医院输液时的虚弱不堪,今天的她穿着米色针织长裙,娃娃领,端庄中带着几分娇俏。 人瘦,锁骨明显。 脖子上戴了条很细的项链,鱼尾形的坠子小巧闪亮,有点素,但跟她很衬。 及腰长发随意披散着,带着一点自然弯曲的弧度。 由内而外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慵懒气质,声音也是软软的,腔调却像刺猬,配上一张明艳的脸,既割裂又莫名和谐。 菜端上来,姜宁拿起筷子开动,“不是我说你,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狗崽子养得跟流浪狗似的。” 她突然想到狗脖子上系紧的绳子。 这家伙该不会是虐待狂吧? 陆骋实话实说,“就是流浪狗,昨天在路上碰到的,看着可怜就收养了。小奶狗,没人管的话活不久。” 田阿姨在旁边乐滋滋,“瞧瞧,这帅小伙儿多有爱心。” 姜宁呵呵。 陆骋拎起茶壶给她添水,“姜小姐,咱俩还真挺有缘分的。” 姜宁不置可否,批阅奏章似的给感兴趣的朋友圈点赞。 “经济自理不同房,不办婚礼不公开,你要是能接受,咱们一会儿就去领证。” 第4章 我对你没兴趣 姜宁不想再浪费时间,有这工夫干点什么不好。 赶紧结束吧,各回各家。 “经济自理不同房,不办婚礼不公开,你要是能接受,咱们一会儿就去领证。” 她语出惊人,田阿姨刚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差点没被她直接送走。 五十好几快六十的嬢嬢,当了二十多年媒婆,经她手促成的姻缘没有五百对也有三百对,撺过的相亲局更是不计其数。 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渣发言不是没听过,更过分的都有,但从女方口中说出来的还是头一回见。 关键‘同房’这种词,大庭广众的,她居然就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了。 还有,这还什么都没聊呢,怎么就扯到领证上去了? 足足咳了半分钟,田阿姨才缓过劲儿来,边拿手肘怼旁边的姜宁,边跟陆骋赔笑。 “开、开玩笑的,人是好人,就……性子比较跳脱。” 说好的抓住机会呢?这几个意思啊? 就这外形,难不成还没瞧上? 当然,以姜宁的外形条件,她确实也有挑的资本,所以说俩人是真的很般配呀! 陆骋微微挑眉,眼眸深邃,似笑非笑,“这么着急,结婚狂啊?” 姜宁笑吟吟,身子微微前倾,带着几分挑衅的点头,“是啊,急!” 一旁的田阿姨,“咳咳咳咳咳!” 也顾不得遮掩,把姜宁摇得跟帕金森犯了似的。 相亲也有既定流程,哪有她这样的,一上来就谈领证。 都是一栋楼的邻居,看在她已逝的爷爷奶奶的份儿上,她也不能由着这丫头乱来。 陆骋盯着她,戏谑,“姜小姐这条件,更像是在找室友吧?” 姜宁浑起来,话里带刺,“你管我找什么呢,行就是行,不行别耽误我时间。” 陆骋收回视线,点了点头,“懂了。” 话到这儿就算是聊完了,姜宁起身,拿上包准备走人。 田阿姨都懵了。 屁股都还没坐热呢,怎么就聊崩了? 她下意识去拉姜宁,陆骋抢先说:“姜小姐临时想起来有事是吧?没事儿,你先忙,咱们加个微信回头慢慢聊。” 他跟着站起来,把手机递过去。 屏幕上显示着二维码名片。 姜宁站着没动,说出的话直白到刺耳,“我对你没兴趣。” 睡归睡,睡完也没兴趣。 田阿姨暗带责怪的瞪她,扯着她衣角挤眉弄眼,“先加上,有空多聊聊,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就有兴趣了。” 这么帅还在市场流通的真不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碍着田阿姨的面子,姜宁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 陆骋又把手机往前递了递,“就是。别怕,不骚扰你。” 怕?她有什么好怕的? 姜宁迅速点开手机扫码,加上微信。 备注:肇事狗主。 刚走出中餐厅,肇事狗主就发来消息:说个时间,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打针。 姜宁没来得及回信息,甚至微信上还有几条未读消息都没看,就有电话打进来。 电话接通,不等她出声,曹惠娴尖利的声音从听筒传出,震得人耳朵发麻。 “成宏给你发信息你怎么不回啊?还老师呢,这么没礼貌。” 姜宁招手拦下出租车,开门坐进去,深呼吸后耐着性子解释,“我在忙,没看到。” 曹惠娴,“全国人民都放假了,你能有什么好忙的?我告诉你,除了成宏,我们不会接受任何人,你跟那个姓韩的趁早断了,别说他从国外回来,他就是从外太空回来,也别指望我们接受这个女婿。” 没想到曹惠娴会突然提到韩放,姜宁呼吸微滞。 最气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是接受事实。 她低下头,神情不免有些黯然,“提他做什么,分都分了。” 曹惠娴对此表示怀疑,“分了?” 之前怎么劝都不听,这会儿说分就分了? 姜宁闷闷的“嗯”了一声,没打算解释。 姜家一直瞧不上韩放,以曹惠娴的性子,要是知道她被韩放绿了,不仅不会安慰,还会变着法儿扎刀子。 让你不听我的话,这下知道了吧,活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曹惠娴对此也并不关心,“分了更好,早就该分了。呐,成宏说今晚上约你看电影,穿漂亮点啊,别给我们姜家丢人。” 姜家是做建材生意的,相中了家里搞地产的富二代杜成宏,想要以联姻的方式开拓市场,美其名曰强强联合。 她那会儿还跟韩放谈着,在这个问题上始终坚持,直到曹惠娴闹到学校,被逼无奈才答应跟杜成宏吃了顿中午饭。 从见面到分开,前后也就个把小时。 杜成宏长得高高大大斯斯文文,戴个金丝眼镜,模样端正,被她明确拒绝后也没有纠缠,就是爱炫富,三句不离钱,俩人聊不到一块儿。 姜宁下意识想拒绝,转念一想,都相亲了,还有什么好挑的? 再接触接触,没准儿还行呢。 “知道了。”她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缓和下来,“这才对嘛,抓紧好好打扮打扮。再怎么说也顶着姜家女儿的名头,别像那些小门小户的上不了正席,女孩子还是要放开一点。” 姜宁深吸气,没作声。 是的,她不是姜家女儿,只是一个养女。 她和姜家亲女儿姜茴同一天出生,还是同一间病房。 她的生母产后大出血去世了,她被遗弃在病房里。 医院报了警,警察没找到家属,打算送福利院,爷爷可怜她,也觉得有缘,就让儿子办了收养手续,对外宣称生了双胞胎。 小时候她不理解,为什么妹妹姜茴可以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娇养在姜家别墅,她只能跟爷爷奶奶住在花园小区,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和父母短暂相聚。 当然,不是说花园小区不好。 倒回去二十多年,这儿算是富人小区,物业服务配套设施都是上乘。 也不是说爷爷奶奶对她不好,恰恰相反,爷爷奶奶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她身上,生活上照顾得无微不至,学习上辅导督促,闲暇时带她四处体验,给予了她所能给的所有疼爱和关怀。 只是祖父母和父母,到底还是不一样。 姜宁一直以为她和姜茴是同胞不同命。 一个娇子,一个弃子。 爷爷说是他想享天伦之乐,自作主张将她留在身边,可姜宁知道,是爸妈对她不喜欢。 原因尚未可知。 一直到十岁生日那天,她问爷爷讨了个愿望,问出心中疑惑,这才得知实情。 从伤心难过到无奈接受,中间经历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尽管艰难,终归还是接受了。 其实这样也好,不用再执着于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前两年爷爷奶奶相继离世,自此以后,在姜宁眼里,她在这个世上再无亲人,养父母于她而言,亲近程度还不及花园小区里的老邻居。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姜家给了她一个身份,这份恩情她铭记在心,除了个人问题坚持己见外,她都尽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只是对于姜家来说,他们的身份可能更像债主和债务人。 要不是她生得一副好皮囊,有个好学历,于姜家而言还有点利用价值,恐怕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老房子里还有她这么个人存在。 见姜宁不说话,曹惠娴在电话那头瞬间垮脸,翻着白眼甩下一句“赶紧给人回消息”,就径自挂断了电话。 姜宁点开微信给杜成宏回微信,两人说定一起吃过晚饭再去看电影。 下车回家,走到楼下,猝不及防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韩放。 第5章 渣男的下限 韩放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旁还站着个年轻女人。 女人腰肢纤细,但小腹隆起,孕味十足。 姜宁认出这张脸,就是结婚证上的女方。 朱蔓。 见到姜宁,朱蔓上前挽住韩放的胳膊,笑着把手里的伴手礼盒递过来。 红色的盒子,烫着金色的花纹,正面有一个大大的双喜。 “姜同学是吧?哎呀,可算是见着了。这几年真是多亏了你的资助,我们韩放才能安心在国外求学,真是谢谢你啦。” 韩放家境不好,虽然学校有扶助政策,家里仍旧难以承担出国留学的开销。 为了支持男友求学,姜宁一口气掏干了家底,之后也经常转账,单笔一万两万的,累计起来差不多能在江城拿下一小套房。 本是为爱付出,到这会儿成了资助,呵! 尽管之前在露营地已经闹翻,但真当两人站在面前,尤其看到朱蔓高高挺起的孕肚,姜宁还是有些发懵,甚至开始耳鸣。 她看不到自己是什么表情,好像有逼着自己笑一笑,至于究竟有没有笑出来就不清楚了。 心像是被什么穿了个大洞,冰冷的风从里面吹过,卷起怒火,纠缠焦灼着,不是强烈的刺痛,而是遍及全身的钝痛,一阵又一阵,直到把肺里的氧气消耗殆尽,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结婚就算了,居然肚子都这么大了! 姜宁想拎着包冲上去,打死这个披着人皮不干人事儿的渣男。 袖子下的拳头紧了又紧,她到底没有这么做。 这是在她家楼下,来来往往很多都是认识的邻居。 已经够倒霉的了,不能再丢了自己的体面。 某一刻,她听到韩放说:“……我跟蔓蔓结婚了,她很感谢你,这次我们俩就是专程来请你吃个饭。老同学,一定要赏脸啊!” 老同学?就这? 呵! 姜宁想起之前俩人在机场分别的时候,他紧紧攥着她的手,红着眼恋恋不舍。 就在前天,他还把手往她衣服里伸呢。 真是……同学情深。 她大概猜到俩人今天为什么会来。 很有可能是这个朱蔓知道了前天晚上她和韩放见面的事,不放心,来帮他断前缘。 这边跟人领了证,都要当爹了,那边还想睡她,这就是她从大学开始就爱着的男人! 也不知道眼睛是什么时候瞎的。 姜宁有些反胃,接过礼盒,指甲在硬盒面上掐出指甲印,面上瞧不出异常,爽快答应,“好啊,等我有空,约个时间,一定来。” 回到家,姜宁找出以前韩放买的行李箱,把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全部扔进去,再拖到楼下扔掉。 大学到现在,七年,居然都没装满一个24寸的行李箱。 收拾的时候才发现,韩放给她买过最贵的东西就是一条三百多块的银手链,体积最大的是一个星星瓶,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折纸星星。 韩放说一共有1314颗,每一颗都是他亲手折的。 以前恋爱脑上头,她备受感动,现在一想,他每天除了上课,还要同时应付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女人,哪有工夫折这玩意儿?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姜宁把星星瓶拍照,在某宝上搜索,居然真的找到了同款,甚至连装瓶子的礼盒样式都和热销款一模一样。 带礼盒的顶配版,六十八包邮,说不定还有好评返现。 姜宁真的被气笑了。 扔了东西,她上楼冲澡,去去晦气。 人就是这么奇怪,一会儿洒脱,一会儿又开始钻牛角尖。 她想到大学里跟韩放一起逛非遗展压马路,走到腿软也不觉得累,一会儿又想到两人远隔重洋抱着电话解相思,打到手机发烫都舍不得挂。 思绪一转,又回到露营地的车里。 他居然还在说会负责! 而且在这之前,他一直在手机上早安晚安对她嘘寒问暖。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几个月好像是没以前聊得频繁了。 他一直推说忙,她从未起疑,还总是提醒他注意身体。 嗯,是得注意,缺了这么大德,保不齐哪天走街上就被……算了,她没那么恶毒。 不过幸亏她守住了原则,像这种男人,婚前发现一律都该当喜事处理。 洗完澡,姜宁化了个美美的妆。 电影八点开场,杜成宏五点就到小区门口接她。 车上,姜宁又收到陆骋发的微信。 陆骋:你的条件我都没问题,所以什么时候民政局见? 姜宁蹙眉。 摆明了嘴炮,怎么还当真了呢。 她思索着拒绝的话,还没想好,车已经在餐厅外停稳,杜成宏绅士的过来拉开副驾车门,她只好先把手机收起来。 这顿饭,除了结完账杜成宏说了一句“一千块钱都没吃到,这家菜也太便宜了”之外,其他时候氛围还算融洽。 然而姜宁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看着斯斯文文,结果是个斯文败类,一进电影院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片头还没放完就开始动手动脚。 别人是见光死,他倒好,属爬虫的,一到阴暗环境就现原形。 连日来积压在心里的不痛快一瞬间爆发出来,姜宁抓着他的手张嘴就是一口。 昏暗的影厅里,杜成宏疼得五官扭曲,高声惨叫,姜宁咬完就跑。 出于人道主义,她提醒,“记得去打狂犬疫苗,我昨天刚让狗咬过。” 言尽于此,爱信不信。 跑出电影院,姜宁在街头一路狂奔,长发飞舞,红裙惹眼,风在耳边呼啸,恣意且自由! 她直跑到喘不上来气才停下。 爽! 当咬人的狗比当憋屈的人痛快多了。 她这边出够了气,杜成宏扭头告到曹惠娴那里,曹惠娴打不通电话,连发十多条超长语音勒令她去道歉。 最后的最后,地址都发过来了,假日酒店,1308房间。 去酒店道歉是什么意思,不用想也知道。 这都不是赶羊入虎口了,简直是要羊自己洗干净,再自己钻到老虎肚子里去。 她不钻,谁爱钻谁钻。 如果说韩放的背叛摧毁了姜宁心里对爱情的幻想,曹惠娴的所作所为则彻底激发了她骨子里的逆反。 她在微信列表里找到肇事狗主:明早九点,民政局见。 第6章 叫老公 有些人恋爱十年都没能走进婚姻殿堂。 有些人只匆匆见过几面,名字照片就出现在了同一个红本本上。 早上十点,姜宁站在民政局门口翻看新鲜出炉还热乎着的结婚证。 照片上,男俊女美,十分登对,就是这着装…… 一个黑裙一个黑衣,像是刚参加完葬礼回来顺道结个婚。 姜宁看着结婚证傻乐。 结婚嘛,总归是件喜事。 她这人比较务实,看问题的角度也比较乐观,比起杜成宏那种表面绅士背地坏,陆骋可好他太多了。 至少人家还知道救助小动物呢。 姜宁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设置为家人组和韩放可见。 收好结婚证,姜宁走向陆骋。 她停在合适的社交距离,伸出手,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你好啊,陆先生。” 陆骋玩味的看着她,握住她手的瞬间把人拉向自己,“叫老公。” 两人面对面贴着,姜宁仰头睨着他,个头虽矮,气势却一点不弱,轻嗤一声抽回手,粉嫩嫩的指尖一下一下戳他胸膛,“给你个杆儿你还真爬,也不怕摔着。” “合法夫妻,持证上岗,不叫老公叫什么?” 陆骋嘴角噙笑,连硬朗的五官都柔和不少。 姜宁微晃了下神。 这男人是真好看。 尤其笑起来,像个男妖精。 姜宁退开半步,说的一本正经,“叫老六。” 陆骋微怔,笑出声来,“不瞒你说,确实很多人叫我六哥。” 因为姓陆,一开始是陆哥,叫着叫着就成了六哥,甚至一些长辈都跟着叫他小六。 姜宁当他在插科打诨,没接茬。 她要去打针,陆骋陪同。 医院离民政局不到一公里,两人走着去。 天气很好,秋天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姜宁先挑起话题,表情玩味,“你那天去成人馆做什么?买‘玩具’?” 陆骋始终侧着头,视线黏在她身上移不开,“怎么,我就只能是去买东西,不能是卖东西的?” 姜宁微微蹙眉,“你是老板?” 陆骋挑眉,“如果我说是,你是打算让我改行?” 姜宁,“我没那么大脸,大不了以后别人问起来,我就说你做一点小生意。” “人家要是问哪一行生意呢,你怎么说?” 姜宁把包往肩上一搭,双手环胸,还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过了约摸半分钟才开口,“娱乐行业吧。” 成人馆里那些东西,要么娱人,要么娱己,要么娱人娱已,怎么不算娱乐行业呢? 陆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忍不住笑出声来,“姜小姐高见,佩服佩服。” 姜宁面色淡淡,扭头望着他,仔细打量后语气笃定的开口,“不对,那不是你的店。” 就他这气质,说是哪个豪门大户跑出来浪的纨绔少爷她信,要说是小店老板,她不信。 就算成人馆真是他的,也不可能是他赖以谋生的地方,就他这身行头,虽然从上到下连个标都没有,但是看面料也知道不是便宜货。 裁剪得体,没准儿还是量身定制。 至于成人馆,说不定是兴趣爱好。 想到这儿,姜宁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要真是爱好,那还挺特殊的! 陆骋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轻咳两声,一脸正色的把话题拉到正事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没错,那家店确实不是我的,我……就是去帮朋友守一下。” 姜宁笑得意味深长,“有个开成人馆的朋友,那你近水楼台啊。” 陆骋敛笑正色,“我是正经人。” 姜宁极其不走心的附和,“嗯,我知道。” 有多正经她不知道,有多不正经……她倒是门儿清。 陆骋心里苦。 有些事他暂时还没办法跟她如实说。 比如为什么去成人馆。 他要是如实坦白自己一直跟着她,应该会被当成变态吧? 再不济也得是个尾行痴汉。 两人边走边聊,各自粗浅的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气氛倒是自在融洽。 到了医院,姜宁直接去门诊打针。 狂犬疫苗的针剂比普通针药痛得多,她打完拧着脸走出来,美眸泛着水汽,打针那边手臂僵着不敢动。 陆骋心疼皱眉,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两人往外走,路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姜宁突然停下来。 陆骋,“怎么?” 姜宁两眼发直,“我昨天咬人了,该不会是犯病了吧?” 虽然她的行为属于自卫反击,但要是搁以前,她怎么也不可能直接上嘴,难不成…… 看出她的忐忑,陆骋直接上前敲响医生办公室的门。 意料之中的,虚惊一场,不过医生建议她放宽心情,适当发泄,不要总是把坏情绪憋在心里。 肝气郁结容易得病,长期压抑一旦失控,会造成很严重后果。 结束时,姜宁说自己最近火气重,央着医生给她开点下火的药。 她说的是心理上的火,结果医生理解为生理上的火,见她并没有临床症状,最后开了两瓶金银花露,玻璃瓶的,沉甸甸放在包里。 医生的话,姜宁听进去了。 十分钟后,在医院门口跟曹惠娴不期而遇时,姜宁严格贯彻了医嘱。 曹惠娴是来看望杜成宏。 姜宁那一口把杜成宏咬得不轻,创口青紫红肿还破了皮。 人类口腔内的细菌种类繁多,危害一点不比被狗咬小,因此杜成宏也喜提了狂犬疫苗五针套餐。 其实打完针做完清创就可以走了,但是为了让事情显得严重些,他主动要求住院。 曹惠娴来看望,他趁机拿乔,把之前许诺的七个六彩礼一下子减到五打头。 还没来得及心痛那一百多万的损失,又接到丈夫姜照源的电话,说杜氏答应跟姜氏合作的项目被压了下来,定好的今天签合同没签成,在电话里发了老大一通火。 曹惠娴两边受气,正窝火呢,扭头看到姜宁站在医院门口等车,她二话不说,冲上去就要打人。 “你个丧门星,你要害死我们啊你!” 姜宁被拽得踉跄,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着就要挨上一巴掌,旁边的陆骋反应迅速,抓着曹惠娴的手把人掀翻在地。 冷着脸往前一站,把姜宁护在身后。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动静一出,瞬间成了焦点。 曹惠娴踩着高跟鞋,动作笨拙又丑陋的站起来。 指着姜宁,“好啊你,还敢叫野男人打我!” 第7章 她可不是软柿子 国人爱看热闹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也就眨眼工夫,边上已经围满了吃瓜群众。 众人注目之下,姜宁犹如芒刺加身。 她知道曹惠娴闹起来有难搞。 曹惠娴不要脸,她还想要。 姜宁当即要拉陆骋走,结果没拉动。 陆骋被那声“野男人”戳了肺管子。 他拿出结婚证翻开,长臂一伸,差点没怼到曹惠娴脸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就是她男人,别动不动就张嘴往别人身上喷粪。” 他不介意被说成野男人,但他的女人,不能被人指着鼻子污蔑说找野男人。 一开始拉他不走,姜宁还有些火大。 这会儿反应过来,陆骋这是在意她被泼脏水,想给她正名? “你们!” 曹惠娴看清结婚证上的名字照片和钢戳,抖着手指着二人,怒极,反而说不出话来。 完了完了,这下子是真完了,她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跟杜成宏承诺,姜宁除了他是不可能嫁给别人,谁知一扭脸,这死丫头证都领了。 曹惠娴急火攻心,差点儿没厥过去,好一会儿才捂着心口缓过来,也顾不上什么涵养脸面了,扯着嗓子吼。 “你真的是翅膀硬了啊,连户口本都敢偷了,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想去找男人吗?亏你还是老师为人师表,你在学校就教孩子们偷鸡摸狗吗?” 此话一出,人群哄闹起来。 “这么漂亮居然是老师,我还以为是模特儿呢。” “哪个学校的老师?有没有人认得?” “教哪门的啊?” “长这副模样,能是正经教书的吗?瞧把她妈给气得……应该是她妈吧?” 议论声传入耳中,甚至还有人拿起手机开始拍照录像。 姜宁本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掰扯,但是陆骋先替她出了头,她要是就这么走了,打的是陆骋的脸。 陆骋对这种胡搅蛮缠的泼妇向来没什么耐心,他打算先暴力闭麦,再把人‘请’到无人处‘慢慢聊’。 刚迈步,胳膊被人拽了一下。 姜宁走上前,递给他一记‘放着我来’的眼神。 陆骋收了动作,饶有趣味的开始看戏。 曹惠娴还在持续输出,化了妆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狰狞,像极了童话里的恶毒后妈。 “……我们养你这么大,供你念书供你考大学,就是为了让你随便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吗?家里介绍的好人家你不要,成天跟野男人厮混,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你看看你,哪里还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你属狗的吗?居然还咬人,你知不知道——啊!” 砰,玻璃瓶爆裂的声响有效暂停了所有的声音。 碎片四溅,曹惠娴吓得尖叫,镶钻的丝绒鞋面被金银花露浸出一片暗色。 姜宁一开始觉得胸口有点不舒服,刺刺闷闷的。 医生说肝气郁结容易得病,果然不是吓唬她。 这一瓶金银花露下去,舒服多了。 曹惠娴吓白了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姜宁,你疯了?那俩老东西就是这么教你对待长辈的?” 因为公婆一心扑在姜宁身上,曹惠娴对两个老人颇有微词,此时理智全失,脱口而出的话精准触碰到姜宁的逆鳞。 姜宁大步上前,伸手怼在曹惠娴身上用力一推。 曹惠娴踉跄后退,一屁股摔在地上,尾椎骨剧痛,手按在玻璃碎片上被割了条小口子,狼狈至极。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曹惠娴羞愤不已,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你敢推——” 她没敢把话说完。 姜宁拿出另一瓶金银花露,像拿手榴弹似的握着瓶颈位置,随时要砸的样子。 至于这回砸的是地还是人,曹惠娴不敢赌。 姜宁微微躬身,居高临下睨着她,“你再对爷爷奶奶出言不逊,我就拿这个瓶子打爆你的头。” 曹惠娴鼻孔喘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憋憋屈屈不敢吭声。 姜宁直起身,后退几步,扬声道:“说我偷户口本……你才五十多岁就老年痴呆了?前年爷爷去世,要注销户口,是你亲自把户口本交到我手里的,之后我无数次打电话叫你来拿,你自己不来还怪我了?” “再说我结婚,我今年二十六,又不是十六,既然到了法定年龄,我结婚怎么了?国家都允许你不允许?婚姻自由,我想跟谁结跟谁结,非得要跟你选的臭流氓结才行吗?啊,你应该也不觉得他是流氓吧,毕竟看电影的时候他把手伸到我裙子里去摸大腿,我咬他一口,你还让我去酒店房间跟他赔罪呢,不是吗?” 为了让吃瓜群众听得清楚,姜宁有意拔高声调,但语气并不强烈。 越是如此,越显得她因为占理所以沉着镇定,曹惠娴则是无理还要闹三分。 人群口风开始反转,尤其是那种家里有闺女的,明着骂曹惠娴不是个东西。 姜宁不甘于此,继续发力,“你说你养我供我……麻烦你再好好想想,你确定尽到养母的责任了吗?真是你养我长大供我念书的吗?你有给我喂过一口奶为我换过一次尿布,有为我交过学费辅导过功课吗?” 养母的事儿一点不干,养母的架子倒是端得挺足,真拿她当软柿子了? 话到这里,人们恍然大悟。 “原来是养母啊,难怪呢。” “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样对孩子啊,被欺负了还让人家去道歉,这当妈的是收了别人好处吧?” 短短几分钟,曹惠娴就从苦情母亲沦为众矢之的。 她撑着地站起来,色厉内荏,“你少在这儿颠倒黑白。” 又是砰的一声,另一个金银花露瓶子摔在她脚边。 这次离得更近,溅起的一片玻璃在曹惠娴手背上划了一条浅浅的血印。 曹惠娴梅开二度,尖叫着跳开。 姜宁双眼微眯,“有没有颠倒黑白,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转身走向陆骋,嘴角噙笑,如同盛开的罂粟花,美丽的同时又带着致命危险。 走出人群,姜宁神清气爽。 神医啊,果然两瓶金银花露下去,心里的火都消失啦! 第8章 某个瞎眼的豪门阔少 闹了这么一场,姜宁体力告急,叫上陆骋,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 两个铺面打通的小店,因为挨着医院,加上正是饭点儿,食客众多,热闹非凡。 两人运气好,刚好有客人吃完离开,空出来一张桌子。 姜宁眼疾手快,抢着过去占位点菜。 陆骋坐在对面,拿纸巾把桌面擦了又擦。 嘴唇绷成一条线,整个身子明显内收,尽可能的减少与他人的接触,浑身上下都写着忍耐克制。 他并没有西装革履,也没有穿奢侈品大牌,很休闲的着装,但从面料上就能看出和普罗大众的区别,气质更是跟这样的小店格格不入。 姜宁掰开一次性筷子,来回剐蹭着清毛刺,莫名觉得好玩儿,“你应该很少来这样的小店吧?” 陆骋面不改色的掰筷子,“嗯,我习惯在家吃。” 啪一声脆响,筷子下面开了,筷头还粘在一块儿。 他又重新拿了一双,结果梅开二度。 陆骋太阳穴跳了跳,在心里默默问候生产这种一次性筷子的商家。 用户体验太差了,就不能直接分开再袋装吗? 姜宁拿起一双筷子,轻描淡写的一掰,再将两支完整的筷子递给他。 陆骋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谢谢。” 顿了顿,他又说:“应该减少使用一次性筷子,不环保。” 关键是他掰不好,丢人。 姜宁憋笑,倾身凑近他,压低声音,半开玩笑,“你不会是哪个家族的世家大少爷,什么千亿总裁豪门继承人吧?” 陆骋挑眉,呼吸微滞,面上不动声色,“你看我像吗?” 姜宁本来想说有点儿,很快又自嘲的笑起来。 江城这种十八线小城市,哪儿来的千亿总裁世家豪门? 那一个个瞧着光鲜亮丽人五人六的,往上倒三代,九成九都是一样的泥腿子。 再说了,人家世家大少爷豪门继承人,吃拧了跑来相亲,还跟她闪婚? 玩儿呢? 姜宁难得认真,“最好不是,是的话早点告诉我,咱们抓紧回去把结婚证撤销了。” “为什么?”陆骋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异色,半开玩笑,“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嫁进豪门,你这么漂亮,难道就没想过走一走捷径?” 被夸漂亮,姜宁笑容放大。 “她们是心比天高,我是命比纸薄,豪门大院里都是人吃人,就怕有命进去没命享福,再说阶层鸿沟摆在这儿呢,别说人家看不上我,就算真有瞎眼的豪门阔少把我看上了,我也会有点远跑多远,决不沾边儿。” 她态度清晰坚决,陆骋摸着手上的缠花戒指,心情复杂。 姜宁瞧出他情绪好像有点不对,逗他,“你不会想说你就是那个瞎了眼的豪门阔少吧?哈哈。” 陆骋喉头一哽,在坦白和隐瞒之间犹疑不定。 一盆沸腾滚烫的麻辣鱼片解了他的困境。 姜宁饿坏了,埋头干饭,话题就此结束。 吃饱喝足,姜宁回到家,栽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陆骋把人送到小区门口,确定姜宁进去了,又过了两分钟,才迈步走向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黑色卡宴。 长腿一迈坐进后座,“回酒店。” 司机,“好的陆总。” 路上,陆骋拿手机回了几条工作信息后,突然停下来,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指尖一下下点着熄灭的屏幕。 司机从内视镜里看他。 陆骋开口,“老张。” 司机,“陆总?” 陆骋,“刚才医院门口发生的事,你去处理一下,尽量不要让视频照片在网上传播发酵。” 司机应承,“好的陆总。” 陆骋低头点开与一人的微信聊天界面,在信息框里打字:来酒店。 接着在相册里选了一张车子和车钥匙的照片,点击发送。 对方秒回了个闪现的表情包,配文:马上到! 四十分钟后,车在下榻的酒店门口停下,陆骋进入大厅张望,很快看到了坐在大堂吧靠窗位置玩手机的楚恒。 他在对面的空位置坐下,楚恒抬头看一眼,立马把手机放旁边,两只手作捧状伸到陆骋面前,“陆总壕气,陆总威武,陆总你就是我的神。” 服务员走过来,陆骋慢悠悠点了杯手磨,之后才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扔他手里,“新婚礼物,车直接送到别墅了。” 保时捷911,鲨蓝。 楚恒是保时捷发烧友,人家集邮他集车,家里911集了七个颜色,再加上这款鲨蓝就算是集齐了。 楚恒嬉皮笑脸,“太客气了六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这款车他找了好多地方都没订到。 还得是六哥有本事。 咖啡送过来,陆骋浅呷一口,醇香在口中漫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帮你亲哥办件事。华美路那边有家取悦成人馆,你去盘下来。” 他不想撒谎,所以他让朋友去把店拿下,就不算撒谎了。 楚恒不明所以,“什么什么?成人馆?几个意思?” 以他对陆骋的了解,行事必有所图,但是就一家小店,能图个什么? 还是成人馆这样的店。 也没听说陆家的生意要扩到江城来呀。 江城这种小城市,陆家也瞧不上才对。 陆骋睨他一眼。 楚恒秒懂,乖乖闭嘴。 咖啡喝完各自忙去,陆骋上楼回房间闷头睡了一觉,醒来给姜宁发信息,问她晚上在哪儿吃饭。 送她回家的时候,他说请她吃饭,让她随便选地方。 姜宁回:火锅吃吗? 陆骋右手刷牙左手打字:可以。 不知道想到什么,刷牙的动作停顿片刻,镜面映出男人盛满眼眸的轻笑。 他在输入框里打字:新老公还‘好用’吗? 此时,姜宁正窝在沙发上抱着手机挑选吃火锅的地方。 别人请客你选地儿,这里面可有得讲究。 首先得尽可能选个味道好的,味道不好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不能太便宜,便宜的菜品质量没保证吃完容易窜稀;也不能太贵,有宰人的嫌疑。 新消息从手机置顶里弹出来,看到加引号的字,姜宁秒懂。 这是在征集用户体验? 她从桌上拿了颗梅子放嘴里,酸得脸皱起,手指飞快打字:一般。 一般? 陆骋挑眉。 就这还一般? 陆骋:那我再接再厉。 姜宁看到回复面露冷笑,打出的文字漫不经心:加油。 陆骋:什么时候再检验一下? 姜宁眼睛眯了眯,指尖一下下敲在手机屏幕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刚做完护肤水嫩嫩的脸上浮起明显的嘲讽。 呵,男人啊! 真是九月的螃蟹——满肚子黄。 再配上他这样的外形条件,还有个开成人馆的朋友,啧。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跟泡腾片下水似的咕嘟咕嘟往外冒,姜宁心里泛起嘀咕。 超5g冲浪选手简书颜同志上周才给她分享了一条时事新闻。 一男子被妻子传染上艾滋,生出反社会心理,恶意招p还不戴t。 以一己之力让当地一年的艾滋病患超过了近十年的总人数,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又细思极恐。 说好的晚上吃火锅,姜宁临时改成单人涮涮锅。 一人一锅,各涮各的。 也不管陆骋会怎么想,反正安全最重要。 陆骋只当她临时想吃涮锅了,完全没想到这么深层次去。 姜宁还是白天那一身,为了方便吃东西,长发扎成丸子头。 店里人声鼎沸,她要了瓶冰豆奶,插上吸管小口喝着,时不时拿余光瞄一眼身旁的陆骋,两只手绕过豆奶瓶在手机上打字。 陆骋没有窥屏的爱好,实在是她的表现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奇一瞥,就看到她的搜索栏里赫然写着‘戴t还会传染x病吗’。 第9章 婚检 戴t还会传染x病吗? 居然搜这个,这是对他有多不信任? 陆骋好气又好笑,太阳穴突突跳,面上还得装做若无其事。 锅开了,他拿筷子拌调料,姜宁也放下手机开始吃东西。 估计搜到的答案不太乐观,一块煮老的毛肚在碗里翻来翻去,半天才往嘴里放,又嚼半天才往下吞,典型的心里有事食难下咽。 陆骋拿胳膊肘轻轻撞她,“不合胃口?” 锅里热气蒸腾,姜宁装模作样拿手扇两下,身子不动声色的偏向一旁拉开距离,“那什么,一直没问,你为什么闪婚?” 她设的那些条件,显然不是冲着过日子去的。 能答应这些条件的,显然也不是真的想要成个家。 陆骋坦然承接她的注视,“本来没打算闪,不是你说着急吗?” 姜宁咬着筷子尖,“我着急你就配合?学雷锋啊?” 陆骋挺起胸膛,目光真诚,“我要说见色起意,食髓知味,你信吗?” 这样的两个词,愣是叫他说出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姜宁蹙眉,粉嫩的指尖一下下点着桌面,目光灼灼。 盯了足足大半分钟,她收回目光,从翻滚的涮锅里捞出一根瘦身成功的鸭肠,粲然一笑,“信。” 她向来美而自知,对她见色起意的,他也不是第一个。 那晚体验也确实不错。 只是不巧,她不是色令智昏的人。 领证只是开始,他们俩的关系能走到哪一步完全看天意,反正不涉及财产,离婚也没什么成本。 陆骋笑笑,再开口,语气认真了些,“你这么漂亮,不快点下手,万一跟人跑了怎么办?” 一步慢,他迟了七年。 姜宁全当他在说漂亮话,心不在焉,没注意嘴角沾了点油。 陆骋抽了张纸,十分自然的帮她擦掉。 他动作太快,姜宁一瞬间头皮都绷紧了,就跟脚底下踩了地雷似的,拿不准是实弹还是哑炮,坐立难安。 必须得把这事儿解决了。 她一边捞吃的,一边状似随意的开口,“那什么,明天去医院补个婚检吧,结婚不都有这个流程吗?” 如果真有什么,早发现早治疗,总比一直提心吊胆得好。 陆骋点头,“好。” 次日一早,俩人踩着医生上班的点儿来到医院。 姜宁个性散漫,很少有这么雷厉风行的时候,没办法,事关重大,必须上心一点。 自助挂号机前,眼看着姜宁要点传染病科,陆骋快她一步点了体检科。 姜宁挑眉。 陆骋,“婚检!” 直接挂传染科,这也太贴脸开大了。 他丢不起那人。 姜宁激他,“怕了?” 陆骋上前半步,逼近她,“我怕还是你怕?” 姜宁展笑,双手环胸,仰头。 身高不如人,气场两米八,“婚前故意隐瞒疾病属于违法行为,情节严重者或可触犯刑法。” 言下之意,要是真有点什么,赶紧交代了吧。 陆骋唇角几不可查的上扬,“懂得还挺多。” 姜宁笑而不语。 她不懂,还不会百度吗? 陆骋在挂号机上操作完,扫码付款,号纸从机器里吐出来。 他们来得早,挂体检科的人也少,号纸上提示前方等待零人,直接就可以过去。 但是婚检婚检,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婚检肯定也不是光检哪一个。 姜宁站在挂号机前磨磨蹭蹭掏身份证,一想到婚检女方需要查妇科就头大。 若非必要,没哪个女的愿意扒了裤子躺在取样台上像过年猪一样任人处置。 陆骋看穿她的想法,迈步往电梯走,“不想查也不勉强,我没你那个顾虑。” 姜宁如蒙大赦,一本正经,“要不我查查有没有狂犬病?” 陆骋懒得搭理她。 接下来的检查,姜宁全程陪同,宛如一个敬业的监工。 几个项目跑下来,结果显示这家伙正常得不正常,连亚健康都没有一点。 医生一边在报告上签字,一边问他平时有没有运动的习惯。 陆骋明目张胆的看着姜宁,眸色深沉,“以前没有,以后晚上可能会有。” ‘晚上’二字略带重音。 姜宁秒懂,磨着牙瞪他。 医生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还在那儿说晚上运动要注意强度和时长。 强度,和时长…… 陆骋忍笑,“好,我会注意的。” 姜宁最关心的传染病检查报告要明天才能出来,不过就陆骋的配合态度,她想应该问题不大。 从医院出来,站在路边等红绿灯,姜宁手机响。 她看着来电显示,暗暗提气。 电话接通,“爸”。 姜照源总是压迫感十足,小时候被他瞪一眼,她都能直接吓哭。 一直到现在,姜宁对这个养父都有一种骨子里的畏惧感。 姜照源,“晚上回家吃饭。” 说完,也不等回应就直接挂断,干脆利落得像老板在给下属发号施令。 攥着手机,姜宁心情不好,脸色更不好。 昨天刚跟曹惠娴闹了一场,今天这顿饭摆明了鸿门宴。 明知有坑,又不能不去,她领了证,怎么也得把陆骋带回去露个脸,否则说不过去。 陆骋猜了个大概,双手插兜,等着她开口。 姜宁后退半步,略微拉开点距离,将人上下打量。 陆骋的外形条件没得挑,脸帅身材棒。 昨天的休闲西装,今天的卫衣,不一样的风格,不一样的帅气。 不过今天这身太休闲,不适合去老丈人家拜访。 红灯转绿,姜宁率先迈步,“走,带你置装备去。” 俩人打车到商场,她给陆骋选了几套衣裳,一扫码,三万八。 导购在打包,陆骋拿着小票看明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课少钱少勉强温饱?” 昨晚吃涮锅时,姜宁说她在江城一小任美术老师,‘课少钱少勉强温饱’是她自己的原话。 姜宁随意倚在柜台上,手指勾着头发,风情万种的冲他笑,“先收买一下,你才会好好陪我冲锋陷阵呀。” 陆骋,“那我不是占你便宜?” 姜宁走上前,带着鼓励意味,拂了拂他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那不能。晚上有场硬仗,你可得给我好好表现。” 硬仗,表现…… 姜宁慢半拍意识到这话存在歧义。 陆骋上前贴近,嗓音低沉,暧昧横生,“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 姜宁伸出手指头抵在他胸口,把人一点点推远,眉眼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么爱撩,属什么的?” 陆骋握住她的手指,目光灼热,“属于你。” 这土味情话说得。 姜宁一边抖鸡皮疙瘩一边忍不住笑,抽回手,慢条斯理的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撕开,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把手仔细擦了一遍。 一句话没说,已经把嫌弃表现到极致。 陆骋不气不恼,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袋子,“走吧,迎战。” 第10章 新女婿上门,热热闹闹 姜宁一刻也不想在姜家多待,磨蹭到饭点儿才踏进姜家大门。 陆骋手里拎着几个礼盒。新女婿头一回上门,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曹惠娴和姜茴在客厅聊天,看到俩人进门,立马噤声敛笑。 尤其是曹惠娴,眼里跟淬了毒似的,恨不得马上关起门来把姜宁打一顿,以报昨日之仇。 姜茴穿着香奶奶最新款的山茶花珍珠吊带连衣裙,粉嫩嫩的颜色衬得皮肤也粉嫩嫩的。 长卷发编成松散的侧马尾,末端用粉色丝带绑起来。 脖子上戴着亮闪闪的钻石项链,整体造型精致又贵气,就是一张人造名模脸瞧着不太自然。 看到姜宁,姜茴随意放在沙发上的手紧了又紧。 姜宁始终笑吟吟,对姜茴的目光视若无睹。 没办法,长得漂亮就是容易拉仇恨。 化妆镜前坐俩小时,衣裳首饰各种搭配,比不过人家天生丽质的随便洗把脸,你说可气不可气。 姜宁把礼盒放到茶几上,拉着陆骋落坐,“陆骋给你们带的。” 陆骋跟她挨着,一双大长腿自然打开,视线淡淡扫过对面两人,礼貌微笑的同时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相比起俩人的风轻云淡,曹惠娴的厌恶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她身子后仰远离礼盒,怕沾上脏东西似的,嫌恶之意不言而喻。 “刘姐。” 刘姐正在上菜,听到声音走过来,“太太。” 曹惠娴抬了抬下巴,“拿杂物间去。” 等东西拿走,又说:“仔细擦擦,消个毒。” 姜宁不气不恼,甚至有点想笑。 那几个礼盒是她随便在超市买的,看着一大堆,总共没花几个钱,主打一个经济实惠。 不管多好的东西,因为是她带来的,最终归属都会是杂物间,然后在某一天清理的时候分给佣人。 五位数给陆骋买衣服,五百块买礼品,过日子就得这样,该省省该花花。 俩人屁股还没坐热,门铃响起,曹惠娴一秒换上热情脸,拿手推姜茴,“肯定是你成宏哥来了,快去开门。” 听到‘成宏哥’仨字,姜宁好看的眼睛眯了眯。 陆骋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抓起她的手放在膝盖上,拿手指勾着玩儿,“谁呀?” 姜宁嘴角浮起嘲弄的笑,完全出于本能的回勾那触感绝佳的梦中情手,意有所指,“狂犬病毒二级感染份子。” 在医院,她提到过咬人的事。 陆骋“哦”了一声,秒懂。 他微微用力捏她的指尖,“下次还是别动嘴了,脏,看谁不爽,我帮你收拾。” 陆骋真心实意。 姜宁完美跑偏。 这男人,这么会讨女人欢心,不会是哪个会所里挂牌子的吧? 陆骋小动作多,亲昵但不失分寸,姜宁娇笑配合,俨然一对恩爱的新婚小夫妻。 曹惠娴坐在对面,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看俩人互动,气得连灌了好几口水败火。 杜成宏进来,看到俩人黏黏糊糊恨不得缠一起的劲儿,也有一瞬火气上头。 但就一瞬。 他知道姜宁自作主张跟人领了证,但是没关系,今天这顿饭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见新女婿。 只要姜家不认,她领证也没用,姜照源说了,姜家大女婿非他莫属。 至于咬他的帐,他早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囊中之物,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教。 男人最懂男人,只一眼,陆骋就完全看透了杜成宏的想法。 曹惠娴堆起笑脸,热情中甚至带着些狗腿,“成宏啊,快,过来坐。” 杜成宏冲她笑笑,在旁边的单人沙发落座。 曹惠娴还想说什么,杜成宏视线已经挪开,肆无忌惮的打量陆骋,“姜宁妹妹,这就是你老公?” 轻蔑的语调,仿佛老公是什么多低贱的物种。 姜宁笑着把手从陆骋指缝里穿过去,十指相扣,含情脉脉,“没错,我老公。” 她在演,殊不知一旁的陆骋完全走心,被她一句“我老公”撩得心律飙升。 杜成宏被两人刺激到,话变得刺耳起来,“你这老公是不是身体不太好?眼底发青,他在床上能满足你吗?”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姜宁瞬间黑脸。 这么隐私的话题被搬到台面上,她答与不答都吃亏。 曹惠娴优雅的端着咖啡,拿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旁边的姜茴。 瞧瞧,好戏开始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就该让杜成宏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死丫头。 杜成宏面露得意,还想乘胜追击,陆骋率先出声,“我就说看着眼熟,哎,你不是那谁吗?” 杜成宏翘起二郎腿,鼻孔朝天,轻蔑反问:“你认得我?” 杜家的地产公司在江城雄霸一方,他舅舅还是某个局的领导,认识他也不稀奇。 陆骋转过头对姜宁说:“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个来成人馆定特效神油的客人,就是他。” 杜成宏正在装模作样的摆弄衣袖,状似无意的露出手腕上的名牌手表。 听到这话,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 “你你你少胡说八道,什么特效神油,我从来都没见过你。” 姜宁眉眼带笑,这回轮到她看‘耍猴’了。 陆骋演技超群,神态语调那叫一个逼真,“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男人嘛,大家都懂得,啊!” 最后一个‘啊’,陆骋是看着曹惠娴和姜茴说的。 曹惠娴脸黑得堪比煤炭。 姜茴私底下玩得花,但在家里一直装着乖乖女的样子,故作羞怯的把脸侧向一旁,眼角余光却始终停留在陆骋身上。 这个陆骋,长得帅,人也挺有意思。 余光再侧向姜宁,眼里的厌恶几乎要凝出实质。 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姜宁身边有这号人物,果然,‘好东西’她都自己藏着。 杜成宏反应过来,这是拿他开涮呢,气愤起身,“你别血口喷人,什么狗屁成人馆,我从来没去过,更没定过什么神油。” 他是真没去过,着急解释,阵脚一乱,话就变得磕磕绊绊,倒显得欲盖弥彰。 陆骋‘啧’了一声,无奈顺从,“好好好,没去过没去过。” 说罢,似是自言自语,又是用的所有人都能听清的音量,“怎么这么不坦荡呢,上回让我弄特效神油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 这语气,这神态,说得跟真的一样,妥妥的演技派,奥斯卡欠小金人儿的级别。 姜宁故意在旁边拱火,“真的假的?你别认错人了。” 陆骋自然接话,“怎么可能认错,成宏少爷嘛。” 他不知道杜成宏姓什么,但是听到曹惠娴叫成宏了。 造谣一张嘴,陆骋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胡说八道,给杜成宏扣上了一口大黑锅。 杜成宏红着脸,“不是,没有,你胡说”几个词来回倒,苍白又无力。 他又气又臊,甚至不知道‘去成人馆’和‘定特效神油’两个问题,先解释哪一个比较好。 眼下的场合,这两个问题,不管解释哪一个都不合时宜,不解释又像默认。 这就是陆骋的套,严防死堵,不给活路。 姜宁憋笑憋到内伤,对面三人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简直看不过来。 直到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厅里的喧闹戛然而止。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第11章 新老公硬控全场 姜照源穿着一身米色家居服从楼上下来,柔软温和的面料,丝毫缓和不了他一身的精明凌厉。 他有日子没回家了。 公司最近正在接洽一个大项目,这单要是做成了,不仅效益可观,还能跟行业龙头搭上线,打出公司名气,一举多得。 稳妥起见,他这段时间一直扎在公司,亲自把控全局。 说来也巧,他平时根本没时间刷朋友圈,昨天约的客户迟到半小时,他趁这个空档随手翻了一下,刚好看到姜宁晒的结婚证。 实话实话,从照片上看,俩人挺登对。 但是他不同意。 姓了姜,就得充分发挥作用为姜家增益。 古代国家之间和亲,现在企业之间联姻,都是彼此互利共赢最直接的办法,杜氏地产正是他精心挑选的盟友。 刚好,姜宁模样生得好,一张照片就把杜成宏的魂儿给勾去了。 他已经做好安排,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姜氏的发展大计,至于姜宁的意愿,他从头到尾都没考虑过,也不觉得需要考虑。 一个养女而已! 领个证就以为能找男人撑腰了? 昨天居然敢在医院门口跟惠娴当众起冲突,他这就让她看看,在这个家只要他不点头,傍上天王老子都没用。 见到姜照源,杜成宏就跟见到救星似的迎上去,“姜叔叔,他——” 他指着陆骋正想告状,姜照源先一步打断,“先吃饭,边吃边聊。” 几人各自落座,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碗筷杯碟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在姜照源面前,姜宁明显压抑得多,闷头进食,全程连头都没抬一下。 几分钟后,姜照源放下筷子,端起手边的汤碗,望着陆骋缓缓开口,“你是开成人馆的?” 陆骋咽下嘴里的食物,敷衍的“嗯”了一声。 是不是的,没必要跟他说那么多。 杜成宏发出轻蔑的嗤笑,“原来就是个卖避孕套的。” 还以为是单纯涮他,没想到还真是卖那玩意儿的。 陆骋与他对视,似笑非笑,“我店里卖些什么你还不清楚吗,特效神油忘了?” “你!”杜成宏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坐在旁边的曹惠娴伸手拉住他,递上温和安抚的眼神,下一刻瞪着姜宁,啪一声把筷子拍桌上,“看看你找了个什么东西,恶心不恶心。” 变脸之快,变戏法的都自愧不如。 姜宁咬着筷子尖,浑身绷得紧,面上云淡风轻,“开成人馆怎么了,法律都允许你不允许?” 曹惠娴吃瘪,碍着杜成宏在也不好撒泼,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姜茴乖巧的给她顺着背,看向姜宁义愤填膺,“姐姐,你怎么这样跟妈妈说话!” 姜宁斜眼睨着她,嘴角含笑,眸中却似淬了风雪,“这不好好说着呢,要不你教教我该怎么说?” 她一没拍桌子二没甩筷子,怎么不算好好说呢。 陆骋伸手夹稍远位置的菜,不动声色的帮腔,“原来姜家兴的是妹妹教姐姐做事的规矩,这还挺少见的。” 曹惠娴在下面拽姜茴的袖子。 丈夫注重家声,不能在他的雷区上蹦跶。 哪怕一个亲生一个养女,但对外都是姜家的女儿,双胞胎嘛。 姜茴不情不愿,哼了一声,负气把头转向一旁。 姜照源目光扫过全场,一句话没说,强横的威慑力已经让刚才站起来的人又重新坐了回去。 气压低到极点,整个区域仿佛被抽成了真空。 姜宁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这种氛围,就算摆了满汉全席她也吃不下去,吃了也得消化不良。 姜照源拿着勺子,慢条斯理的搅弄热汤,没搭理她,而是看向她旁边的陆骋,“你和姜宁的事,我不同意。” 他声调不高,却不容置喙。 姜宁想开口,垂在桌下的手忽然被人抓住,她扭头看向陆骋,不明所以。 陆骋一直在吃东西。 这个尝一口,不好吃,那个尝一口,嗯,可以,再来一口。 饭桌上,只有他表现出了对这一桌子菜最基本的尊重,而且全程泰然自若,面对姜照源的强势高压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紧张和畏怯,就好像真就是女婿上门到老丈人家吃顿便饭。 甚至连新女婿第一次上门的拘束局促都没有。 听到姜照源的话,陆骋一不生气,二不争辩,咽下嘴里的食物,轻飘飘回以一句“婚姻自由”,然后就把筷子伸向下一道没尝过的菜。 四两拨千斤。 姜照源眼神渐厉,“我姜家的女儿没有这个自由,姜宁的婚事我说了算。” 这个菜是酸甜口,陆骋不喜欢,他抽纸接到嘴边吐出来,一扭头,姜宁递过来一杯水。 陆骋的表现远远超出她的预期,别的不说,光这份抗压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刮刮乐中奖,本以为中了五十,结果把后面单位刮开,还有个‘万’。 两人相视一笑,陆骋接过喝了一口,抬头迎上姜照源鹰隼般的目光,“不,她自己说了算。” 眼神相交,如雷霆相撞,火花四溅。 硝烟弥散间,姜照源甚至有被压制的态势,浑身紧绷着,脊背莫名生出寒意,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手机在兜里震动,他摸出来回了个消息,也暂时避开锋芒。 再抬头时,他的目光转落到姜宁身上。 有暗示,有警告,甚至带着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 “爸爸今天叫你回来,就两件事。一,明天去把离婚申请交了,二,你跟成宏的事,我们都商量好了,先订婚,离婚手续办下来再领证,不影响。” 这是要姜宁自己表态来打陆骋的脸。 姜照源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扑在公司,对家里的事管得比较少,姜宁也没有从小在他跟前长大。 但是他有这个自信,不管是摄于父亲的权威,还是对姜家脸面的考量,姜宁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境下忤逆他的意愿。 一个养女,哪有说“不”的权利? 再说了,地产老板独子和区区小店老板,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杜成宏冲姜照源兴奋的说了声“谢谢叔叔”,再扭头看向陆骋,得意洋洋。 曹惠娴给他夹菜,“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姜宁用力吸气,再缓缓呼出。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姜照源对她,从来都像是对老板对员工。 没有哪个老板会关心员工的想法和情绪,他们要的只有服从。 “我不。” 她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姜照源抓起面前的汤碗朝她砸过去。 第12章 狗屁一家人 汤碗冲在前头,碗里还有半碗热汤,连飞带溅。 姜宁下意识后仰退避,结果被椅背挡住。 眼看就要被碗砸中,腰间倏地一紧,接着整个人被提起来,撞进陆骋怀里。 几乎同一时间,碗砸在她的椅背上,热汤跟着洒在上面,晕染开一片暗色。 叮的一声,汤碗滚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陆骋拥着姜宁站着,目光阴沉,“领证第二天就逼着我老婆改嫁,当我死的?” 他语气不重,也没有张扬外放的怒气,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却让人心惊。 一般来说有这种气势的人,要么背景稳,要么足够狠。 成人馆这门生意着实引人遐想,再深层次一点,说不定会跟某些灰色甚至黑色产业搭上关系。 姜照源眼神沉了沉,下意识把陆骋归进足够狠那一类。 比起姜照源的老奸巨猾,杜成宏只能说有个脑子凑身高。 他就像是点着的炮仗,一下子窜起来,抬脚踩在椅子上,手指着陆骋鼻子,“你一个卖避孕套的穷酸,死不死的又能怎么样?” 曹惠娴站起身,双手抱胸,一开口就是熟悉的尖酸刻薄,“你这种人也妄想娶我姜家的女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陆骋冷眼扫来,“我什么德性?” 曹惠娴被他眼神震慑,心惊肉跳,硬着头皮回答,“当、当然是穷鬼混混的德性。” 就像杜成宏说的,一个破卖避孕套的而已。 姜茴跟着站起来,却是冲着姜宁去的,“姐姐,你别闹了,爸妈都是为你好,咱们是一家人,还能害你吗?” 她装出好言相劝的样子,眼里却是明晃晃的挑衅。 姜宁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双胞胎’妹妹,讽笑。 幸好俩人不是真的双胞胎。 她媚骨天成,打小就是个美人坯子,不仅成绩拔尖,而且德智体美全面开花,一路都是读的公立重点,历任老师没有不夸的。 姜茴小时候黑黄干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随着年龄增长倒是越长越漂亮了,却不满足,迷上医美,脸上动得多了面部僵硬,一笑跟哭似的。 念书也是差强人意,没完没了的家教从上小学补到考大学,一查分,本科线都没过。 花钱送到国外镀金,回来在家里公司当副总。 不加班不动脑,工资准时混低保。 姜宁目光久久定格在碎裂的汤碗上,听到姜茴的话,极尽讽刺,“一家人?什么狗屁一家人。” 她之于这个家,就像这个碗,但凡需要,随时可以扔弃,没人管地面硬不硬,更无人在意这个碗扔出去会裂成几块。 无足轻重,又有那么一丁点作用,可以装汤,还可以砸人。 姜宁心里窝火。 她揪着垂落的桌布用力一掀,哗啦一声,杯盘碗碟倾倒一片,有些掉到桌下,叮铃咣当摔一地。 佣人被动静惊到,忙跑过来,远远看着不敢上前。 曹惠娴吓得惊声大叫,“你疯了吗姜宁!” 姜照源一言不发,一张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姜宁漫不经心的抽纸擦手,擦完去牵陆骋,“没得吃了,我们走吧。” 其实她有点担心陆骋被姜家人贬损,怒气上头不听她的。 这种时候,要是两人心不齐,面子里子都挂不住。 没想到陆骋十分配合。 曹惠娴在背后大声吼,“你走,走了就永远别回来,死也别想进这个门。” 姜宁驻足,回头看着她,“那可真是太好了,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把解除领养的手续办一下。” 爷爷奶奶不在了,加上这两天发生的事,她对姜家已无半点留恋。 听到‘领养’,杜成宏面色如常,看来是早就知道。 曹惠娴冷笑,“你想得美,姓了我姜家的姓,承了我姜家的恩,现在翅膀硬了就要解除收养,你当我们傻吗?你等着,我回头就去你们学校,让你们学校领导好好看看你的真面目,我看你还怎么有脸在学校教书育人。” 一提到学校,姜宁多少有些顾忌,皱着眉头没吭声。 陆骋捏了捏她的手,冲曹惠娴扬声说:“你随时来,我给她包里多放几瓶特效神油等着你,就当是小辈孝敬你二老的。” 说这话时,眼角余光故意刮带上姜照源。 “你!你混账!” 曹惠娴气得发抖。 陆骋浑不在意。 对长辈说这种话确实大逆不道,但这又不是他长辈。 姜宁也不是亲生的,就算是,比起母慈子孝,他也更信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说了,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这些家伙,显然不会是来喝酒的。 目送二人远去,杜成宏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转身质问姜照源,“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姜照源眼中的嫌恶一闪而逝,一开口,暗示意味明显,“一个小店老板,你还搞不定?” 杜成宏一想,是哦,区区一个破卖避孕套的而已。 他匆匆道别,回去的路上就迫不及待的打电话摇人。 另一边,陆骋打车送姜宁回花园小区。 看着灰白的大门,姜宁心里有些惆怅。 奶奶病逝后的第二年,爷爷也跟着去了,考虑到她在姜家的处境,临终前把花园小区的房子留给了她。 岁月无情,当初的富人小区也落魄了,外墙斑驳,里面也没有别有洞天,随处可见时间的痕迹。 车停在小区门口,陆骋问姜宁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姜宁软绵绵摇头,没食欲。 陆骋勾她手指,“用不用我送你上去?” 姜宁伸手捋长发,扭头看了眼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道,失笑,“消停会儿吧,没心情跟你闹。” 怎么说呢,她毕竟姓了姜,要是没有遇到爷爷,她连个姓都没有。 闹到这一步,实非她所愿。 陆骋也不勉强,“有需要随时找我。” 目送姜宁进入小区,陆骋坐进车里,给楚恒打电话询问盘店进度。 楚恒效率极高,已经办好了。 姜宁开门进屋,掏出手机给陆骋发消息:你店里应该有监控的吧? 陆骋秒回:真不是我的店。 后面跟了个emoji表情里的捂脸。 他没有行业歧视,但是因为成人馆这事儿,她都怀疑他不干净了,还是撇清一点比较好。 而且也确实不是他的。 楚恒的。 姜宁:不管谁的店,都额外注意点吧,今天闹成这样,说不定会有人去店里找麻烦。 姜宁不记得陆骋有没有说过店名,但是不管是姜家还是杜家,找家店都不是什么难事。 防范于未然总不是坏事。 姜宁不知道,她的提醒给陆骋打开了一个绝佳的思路。 陆骋马上让司机掉转方向去成人馆,同时让楚恒把钥匙送过来。 第13章 午夜,派出所 姜宁冲完澡,吹了头发,做了护肤,一通忙活下来,在姜家遗留的沉闷心情散去不少,开始知道饿了。  她窝在沙发里点外卖。 电视在播放一部已经看过的喜剧电影。 不是为了看,就是想屋里有点声音。 半小时后,外卖送到。 麻辣鲜香的麻辣烫,加了小米椒,一开盖,辛辣味直冲鼻腔,呛得她浅咳了一声。 刚吃一口,手机振动,微信新消息进来。 是一张照片。 一大碗黑漆漆的中药,一只张开的手悬在碗上做参照。 后面紧跟一条文字消息。 简书颜:我想在里面加点耗子药,死了算了。 姜宁:可别,现在耗子药都是假冒伪劣产品,吃不死人,但能让人生不如死。 简书颜发过来一个倒地泪流的表情。 姜宁:深表同情。 简书颜,姜宁发小,5g冲浪选手,早婚分子。 结婚两年,至今未孕,婆婆着急抱孙子,从老家搬过来跟小俩口一起生活,美其名曰照顾起居,实则花样催生。 今天这个土法明天那个偏方,药比饭还吃得勤。 肚子没动静,大姨妈倒折腾出问题了,要么离家出走,要么赖着不走。 简书颜:在干嘛? 姜宁拍了张麻辣烫的照片发过去。 简书颜马上语音电话拨过来,姜宁秒接起,开着外音放到一旁。 二十多分钟里,简书颜拿她这儿当开封府,历数她婆婆的诸多‘罪状’。 喝药都算常规操作了,还有喝符水扎银针,听得姜宁不仅恐育,还开始恐婚。 慢半拍想起来,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她已经没有恐婚的资格了。 吐槽得正起劲,老太太的声音远远传来,“几点了还不去睡觉,晚上不睡早上不起,难怪怀不上孩子。” 简书颜一秒收声,恨得牙痒。 她不是怂包性格,完全是因为体谅老公周竞,不想他在中间当夹心饼干,才一直忍着老太太。 悄咪咪又吐槽了两句,简书颜才挂断,回房间跟姜宁发信息。 又聊了十来分钟,简书颜去峡谷征战,姜宁放下手机收拾饭后残局。 刷完牙,上床睡觉。 临闭眼前,她思来想去,还是又给陆骋发了条信息:要不叫你朋友最近关几天店,歇几天。 她总觉得心里不安,陆骋左一句特效神油又一句特效神油,把杜成宏气够呛。 几分钟后,陆骋回:不至于,我住店里守着的。 成人馆二楼,陆骋坐在椅子上,头顶灯光照着他狡黠的脸。 能不能登堂入室就看这一下了。 姜宁想了想,打字:那你注意安全。 点下发送后放好手机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正香呢,床头柜上的手机急促的响起来,边响边震动,跟午夜凶铃似的。 她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接听,嗓音微哑,“喂?” 对方,“姜宁吗?请到东区派出所来一趟。” 姜宁一骨碌坐起来,“哈?派出所?”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姜宁还从来没去过派出所。 凌晨三点的城市静悄悄,派出所倒是热闹。 打架斗殴的,喝酒闹事的,还有抓j的。 男人夜会情妇,被原配带着三个身强力壮的大舅哥当场按住,扒光了扭送到派出所,劲爆程度堪比年度大戏。 姜宁绕过混乱的人群,拉住一位端着泡面经过的民警,“我是姜宁,陆骋的……呃……妻子。” 第一次结婚,没经验。 实在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而且她也还没适应已婚的身份。 民警打量她,眼带审视。 恰在此时,陆骋从笔录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姜宁。” 姜宁听到声音迎上去。 陆骋头发半湿,衣裳也带着湿气,显得有些狼狈。 “怎么回事儿啊?” 大半夜的,怎么还搞到派出所来了? 来的路上,姜宁脑子里想过无数可能,偷盗抢劫赌博pc,甚至连找小姐逃单都想到了。 她私心的想,如果真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明天就去提交离婚申请。 总不能为了避开一个坑,把自己送进另一个坑里。 有民警慢两步跟着陆骋出来,听到姜宁的话,说:“成人馆今晚被人砸了。” “啊?”姜宁震惊掩嘴。 虽然没想到会这么快,但毕竟是早有预料的事,所以这个反应演的成分居多。 民警把他们送到门口,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有消息及时联系之类的话,就又忙去了。 寂静的夜里,两人并排走着,影子被路灯拉长,又缩成一个点,再拉长。 夜凉,姜宁拢了拢身上的针织外套,“没抓到人?” “嗯,警察来的时候已经跑了。” 陆骋说话时脸上肉眼可见的烦躁。 装的,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他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敲出一支,在准备点火的时候顿住,扭头看向姜宁,扬了扬手里的烟,“不介意吧?” 姜宁微微一笑,摇头。 心想,还是个讲究人。 陆骋到底还是没抽,主动跟姜宁说起晚上的事。 “我正睡觉呢,就听到楼下玻璃碎了,四五个人戴着面具,进来就是一通砸,砸完就跑,前前后后也就几分钟。” 姜宁能想象那个画面,上下打量他,“你人没事儿吧?” 陆骋摇头,“没跟我动手,就警告我,要想过安生日子就赶紧跟你离婚,如果不听,下次来就把店里所有的神油给我灌下去。” 姜宁深吸气,咬着下唇没吭声。 对神油执念这么深,想来应该是杜成宏找的人。 狗东西,动作这么快! 陆骋,“你也别想那么多,反正都报警了,交给警察处理就好。” 姜宁用力踢开脚下的一颗石子,皱着眉头,气鼓鼓咬着后槽牙,“你也说了,今天只是警告,要是警告没用——” 四目相对,姜宁默默咽回后半句。 老实说,她并不清楚像杜成宏那样的富二代能有哪些手段,但肯定是不好应对的。 要是杜成宏真的感染狂犬病就好了,为民除害。 转念一想,杜成宏要是染了病,她这个感染源还能有好? 呸呸呸,还是算了吧! 姜宁满脑袋官司,脸都快拧一块儿了,正烦着呢,陆骋突然倾身贴近。 眼眸深邃,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没事儿,来,老公抱着冷静一下。” 第14章 对方发来同居申请 姜宁生生气笑了。 她原本还有些抱歉把陆骋拉进自己这堆烂事里,现在看来老天爷心里是有数的,像他这样的,就该受点磋磨。 笑容在脸上漾开,视线胶着间,白皙纤细的手指勾住陆骋的衣领拉向自己,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挨上。 小女人媚眼如丝,眼尾微微上挑,半戏谑半狡黠,声音又娇又软,“老公?” 陆骋环住她的细腰,喉结滚动,身上肌肉绷得跟石头一样。 嗓音低沉,因克制而带了些颗粒感,“在外头呢,注意影响。” 姜宁挑眉,眼带挑衅,“就不,你能怎样?” 陆骋攥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放到唇边,眼神火热,“你说了算。” 话到这里突然停下,他眼神暗示,她心领神会。 不得不说,陆骋在撩人这方面真的是高端局选手,加上这样一张祸乱苍生的脸,说他是狐狸精变的也不为过。 姜宁把手抽出来,指尖顶在他胸口将人一点点推离,脑子里想的词是“请你自重”,却在出口时变成了“等你拿到检查报告再说”。 就像他说的,食髓知味。 吃了那么多年清粥白菜,突然吃了顿好的,就再也不想回去吃素了。 不过前提是这好的得无菌无毒。 能得她这么一句已经是意外之喜,陆骋两手抄兜,眼底雀跃藏不住。 他站在路边拦车,“行了,你回去吧,要不是我朋友不在,警察又非要人过来签字,我都懒得跟你提。” 姜宁,“那你呢?” 陆骋答,“我回店里收拾收拾。” 姜宁短暂思忖,说:“我跟你一起,两个人快一些。” 陆骋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俩人打车来到店里,只见崩裂的玻璃碎片铺了一地。 往里走,地上积着水,货品被扫到地上,外**全泡了。 玻璃柜收款机砸稀碎,下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楼上也未能幸免。 地上湿漉漉的泡着水,就跟发了水灾似的,床上也湿透了,一按就往外冒水。 面对姜宁疑惑的目光,陆骋指了指头顶,挤出一丝苦笑,“那群家伙把消防喷头给敲开了。” 不是,他自己敲的。 姜宁没有起疑,拳头收紧,环视满屋狼藉,“叫你朋友回头算算有多少损失,报个数给我,我赔给他。” 陆骋没跟她客气,“姜小姐大气。” 姜宁里外转了一圈,想收拾根本无从下手。 住肯定是不能住了,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出来,姜宁想了想说:“你先住酒店吧,费用也算我头上。” 陆骋戏谑,“你一个月几千块是发的美刀吧?” 刚买了几万块的衣服,这会儿又大包大揽,又是赔偿又是安排他住酒店的。 姜宁偏着头摸了摸眉毛,“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不用那么麻烦。”陆骋双手抄兜,理直气壮,“我住你那里。” 姜宁差点被口水呛到。 她眼睛眯了眯,“你说什么?” 虽然她有想过俩人大概率要住到一块儿,但真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少还是有点…… 怎么说呢,也不是过分,但就是有点蹬鼻子上脸的味道。 陆骋目光柔和,嘴角噙着浅笑,“我从不强人所难,更不会趁人之危。” 他给她普法,“而且就算是夫妻,强迫对方也属于违法行为。” 姜宁双手抱胸盯着他,“是吗?” 陆骋面不改色,“要不然我给你写个字据?” 姜宁嘲弄轻嗤。 字据? 真要有点什么,她还能拿着字据去找警察叔叔主持公道? 不过有个问题她确实需要考虑。 店里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不管他是住酒店还是租房,只要没跟她住到一块儿,都会引人猜疑。 陆骋满脸坦然,语气真挚,“我能理解,姜小姐人美声甜身材好,防范意识强一些是应该的。” 姜宁直勾勾盯着他,探究他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某一刻,陆骋突然倾身向前,投在姜宁头顶的阴影猛然放大。 他动作飞快,没想到姜宁更快,迅速抬手捂在他唇上。 拿手掌捂也就算了,关键嘴唇跟她手掌之间还隔着一张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纸巾。 在她身后,陆骋手里接着刚从墙上掉落的装饰画框。 他直起身,把画框放到旁边的桌上。 姜宁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得脚趾头都抠紧了。 这笑话闹大了。 陆骋笑出声,“姜小姐副业是出老千的吧?” 手这么快。 姜宁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扬了扬拳头一本正经,“不是,打流氓的。” 陆骋直视着她,一脸正色,“挺好,下回我帮你一起打。” 姜宁轻嗤一声,转身迈步下楼,“明天下午两点,医院门口碰头取报告。” 猪肉都得检疫合格才能售卖,男人也得检疫合格才能进她的门。 其实也可以陆骋拿了报告给她送来,但她信不过,现在的作假技术五花八门,改个报告太小儿科了。 陆骋视线追随,半分钟后又走到窗边,看着姜宁走出店门打车走了。 直至车尾灯消失,陆骋才收回视线,掏出烟点上。 烟雾笼罩间,一双眼愈发深邃莫测。 抽完烟下楼,车子已经在楼下候着了,他直接上车回酒店睡觉,店铺这边自有人接手处理。 第二天下午,陆骋提前十分钟赶到医院,不多时,姜宁也到了。 美术老师在学校就是个闲职,小学美术老师就更闲了,只要不介意扣钱,请假跟玩儿似的。 半小时后,俩人从医院出来,姜宁递给他家里的备用钥匙。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排雷完毕,她总算可以放心了。 “从现在开始,次卧就归你了,我还要上班,你看看缺点什么,自己去置办。” 话音落,陆骋手机响。 拿起一看,姜宁往他微信上转了一万块钱。 第15章 老婆,他打我 陆骋看着手机上的转账,挑眉,“几个意思?” 不是说经济自理吗? 姜宁笑着贴近,抬起葱玉般的手替他整理衣领,贤惠得不行,“你也看到了,我的情况比较复杂,你多费心。” 她知道陆骋大概率不缺钱。 但是怎么说呢,她这边确实麻烦事不少,给点钱,多少算是那么个意思。 陆骋抬手抚过她的发丝,“辛苦费?” 姜宁不动声色退开,“也可以这么理解。” 修长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陆骋似笑非笑。 姜宁意识到自己没说清楚,补充道:“月付,这是这个月的,每个月一万。” 江城这种十八线小城市,出租车起步价才五块钱,一个月一万,比她工资还高,属实算是花大价钱了。 她想得很通透,要是以后跟陆骋真处出感情,成了货真价实的两口子,这钱也算是给自己花了,不算浪费。 要是没成,金钱交易,钱货两讫,断起来也能简单干脆。 横竖这钱花出去都能起到作用。 陆骋薄唇微挑,“这么大方?” 还说什么课少钱少勉强温饱,她的温饱线是针对什么样家庭划的? 姜家倒是有钱,但就她在那个家里的地位,有钱也落不到她手里。 姜宁脸上笑容放大,“能者多得。” 就他目前展现出来的实力,值得起这个价。 陆骋又问:“我得带着莽仔,你不介意吧?” 莽仔,就是咬了姜宁的那只小奶狗。 莽莽撞撞,所以叫莽仔。 姜宁,“可以,狗肉我喜欢红烧不加辣。” 她一本正经,陆骋露出笑来,点击收款,“它乖得很,等养好了我就把它接回来咱们一家团聚。” 姜宁没搭理,陆骋又凑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这算不算是包养我?”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姜宁已经习惯了他的随地大小撩,面不改色心不跳,“你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医院门口不好打车,她往外面马路走,陆骋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姜宁避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抽空睨他一眼,“听这意思还能私人定制?” 陆骋,“必须得对得起你出的这个价钱。” 姜宁半真半假,“那就定制一个听话的。” 她拦了辆车坐上去,陆骋站在路边,摩挲着下巴目送出租车离开。 听话的?这要求也太低了。 他回酒店把姜宁买的几套衣服拿上,简简单单拎个包就去了花园小区。 路上拿手机在线上超市选购生活用品,一条微信新消息弹出来。 对方:还没回? 陆骋:没。 对方秒回:喜酒喝完,还等着吃人家孩子的满月酒? 陆骋没再回复,退出界面继续挑选,临下车时才选齐付款下单。 车停在小区门口,陆骋拎包下车,先看到不远处地上放着的一大捧体积惊人的红玫瑰,之后才看到玫瑰旁边叼着烟的杜成宏。 杜成宏在看手机,陆骋走到他面前才看到。 目光接触上那一刻,杜成宏的眼刀唰唰唰往外飞。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陆骋笑眯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迈步上前,主动打招呼:“这不是杜公子嘛,什么时候改行卖花儿啦?” **精美的花束,傻子都知道不可能是拿来卖的。 杜成宏知道是在故意涮他,压着火气问:“你怎么在这儿?” 陆骋掏出钥匙,说得理所当然,“我回家啊。” 杜成宏眼睛瞪大,“你住这儿?” 陆骋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不然呢?我们这刚领证,新婚燕尔的,不住一起难道应该分居?” “不可能!” 杜成宏往前迈步,一下没控制住吼了出来。 烟头上烟灰被抖落,刚好掉在他浅咖色的风衣上。 他扔掉烟头,抬手去拂烟灰,结果动作过重,反而把烟灰按在衣服上,留下一条灰黑色的污迹。 陆骋偏头,指甲轻轻刮着眉尾,似笑非笑,“怎么不可能?” 杜成宏笑的得意,“说来也巧,我昨晚送朋友去酒店,正好看到你。你既然跟姜宁住一块儿,怎么不跟她一起回家呀,还去住酒店?” 昨晚砸完店后,他的人又在外面守了半宿。 钱可不是白花的。 陆骋嗤笑,“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住的酒店?怎么着,你从马桶里钻出来偷窥我了?” 小区门口是个小广场,下棋的聊天的遛娃的遛狗的,加上居民进进出出,热闹得很。 陆骋声音不小,听到他的话,旁边有看热闹的笑出了声。 杜成宏脸一阵青一阵白,几秒后突然鬼附身似的阴恻恻笑起来。 确实,他的人只看到姜宁先走,要说她先去了酒店也不是不可能,可这又如何? 他的目的是要得到姜宁,二十大几的女人,难不成还指望是处? “有家不回去酒店,怎么,家里的床不够你俩滚的?看不出来啊,姜宁表面为人师表,背地里这么带劲的吗?” 有些人不仅没有底线,还没有下限。 比如杜成宏。 在他看来,结婚了又怎么样?住一起又怎么样? 等他把姜宁拿下,晚上跟正牌老公情意绵绵,白天在他这个野男人身下辗转承欢,禁忌buff叠满还更刺激。 想到这里,杜成宏下意识抬起手,大拇指指腹摩挲嘴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猥琐。 还是那句话,男人最了解男人。 陆骋眸光乍寒,拎包的手紧了又紧。 他往小区大门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回头扬声说:“对了杜公子,你的特效神油还要不要?男人可不能在那种时候掉链子,别影响你发挥。” 他故意拔高声调,中气十足且字正腔圆,方圆十米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投向杜成宏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神tm的特效神油! 杜成宏脸红脖子粗,又羞又怒,嘴里骂了句脏的,抡起拳头朝陆骋冲过去。 陆骋往旁边躲闪,避开了,杜成宏气红了眼,揪着他衣领再次挥拳。 陆骋这下没躲,硬生生挨了一下。 就在杜成宏蓄力准备继续挥拳时,陆骋拎起手里的包砸在他头上。 杜成宏被砸懵了,局势一秒扭转。 陆骋跟打沙包似的,叮咣一通乱锤。 杜成宏惨叫连连,抱头鼠窜,背上挨了几下,骨头都快折了。 转身想还击,没等抬手,肚子又挨了好几下,弓着腰直呕酸水。 最后,陆骋大长腿一抬,直接把人踹飞到三米开外,四仰八叉的跌进巨大的玫瑰花束里。 陆骋蔑笑,“渣渣。” 他去拎落在地上的包,余光正好瞥到姜宁从出租车上下来。 冷冽强悍瞬间消散,几个大跨步迎上去,指着玫瑰花里挣扎着起身失败的杜成宏。 “老婆,他打我。” 第16章 战力爆表 陆骋的帅,跟娇滴滴白嫩嫩的花美男完全不沾边,眉眼精致归精致,浑身散发的气质皆是妥妥的硬汉风。 说这话时,语气也是硬邦邦的,可偏偏就是能让人听出一股子委屈告状的意味。 姜宁一身鸡皮疙瘩疯狂往外冒,更是被那声‘老婆’喊得一愣一愣的。 吃瓜群众里不乏有认识的邻居,她就这么被架起来,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下午没课,她请假回来盯着点,怕陆骋乱动东西,没想到碰上这出。 好在心理素质过硬,姜宁迅速权衡完利弊做出反应,面上丝毫看不出异常。 左手环过陆骋的腰,右手抚上他被打破皮渗血的嘴角,一脸的心疼简直能以假乱真。 扭头再看向杜成宏,心疼秒变气愤。 这气愤倒是真的。 “等着。” 姜宁摸出手机报警,没有半点迟疑。 片区派出所民警迅速抵达现场,巧了,还是熟人,正是昨晚受理成人馆被砸案子那位警官。 这种案子处理起来一点都不复杂。 民警调取了小区门口的监控,案件始末一清二楚,杜成宏率先动手,陆骋躲避,被攻击后才开始奋起反抗。 虽然陆骋有挑衅的嫌疑,可巧了,经过昨晚的事,警察知道他在帮朋友看店,非要说他是在谈生意也不是不行。 再者说,就算挑衅了,杜成宏动手打人也是不对的。 从情理上讲,陆骋这应该属于正当防卫,只是在防卫力度上有过当的嫌疑;但是从法律层面来看,由于两个人都动了手,所以被定性为互殴。 调解室里,杜成宏一直哎哟个不停,闹着要去医院验伤, 陆骋轻嗤,不轻不重的冒一句:“怪不得要特效神油。” 特效俩字加了重音。 他故意混淆视听,把身体素质和那方面扯上关系。 偏偏杜成宏就吃这一套,看着坐在陆骋旁边的姜宁,疼得直抽抽也没再吭一声,自然也就没去验伤。 民警对两人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尤其是杜成宏。 至于陆骋,则是让他注意防卫尺度。 瞧给人打得,啧。 从派出所出来,杜成宏第一时间去了医院,一拍片子才知道有两条肋骨被打得轻微骨裂。 怪不得喘气都疼! 他给姜照源打电话,没人接,又打给曹惠娴,一开口就是你女婿把我打了。 曹惠娴正在打麻将,一听始末,杠上花的牌都推了,哄祖宗似的安抚着,挂完电话当即拎着大包小包赶来医院,结果杜成宏压根儿不用住院,已经回家了。 曹惠娴憋了一肚子火,不敢冲杜成宏发,扭头杀到花园小区找姜宁兴师问罪。 司机把车停到花园小区停车场的时候,姜宁正在给陆骋上药。 可能跟小朋友待久了的缘故,抹完药,她下意识凑近吹了吹。 女人吐气如兰,香香软软,四目相对间,温度莫名升高,仿佛连空气都变得黏糊。 姜宁第一时间想逃离这种不对劲的氛围,结果刚起身就被陆骋扣住手腕拉了回去。 陆骋声音低沉,“姓杜的对你贼心不死,还出言不逊。” 简单一句话,算是解释为什么会当众动手。 姜宁垂下视线,“哦”了一声。 陆骋抓起她的手覆在自己受伤的嘴角,“我这也算是为了你挺身而出,你就不表示表示?” 他的目光赤裸又火热,姜宁瞪他,故意曲解,“辛苦费你不是早收了?” 陆骋拉着她的手移到唇上,目不转睛,“谁跟你说这个……我的检查报告,你可是看过了的。” 话音落,牙齿在她掌心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姜宁呼吸一滞,异样的感觉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酥麻。 陆骋盯着她粉嫩的唇,喉结滚动,倾身低头。 姜宁眼疾手快,拿起手里的棉签用力按在他嘴角的伤口上。 “嘶!” 疼痛使人清醒,暧昧氛围瞬间被打破,陆骋迅速弹开,歪在沙发上疼得直吸气。 姜宁把酒精棉签一系列的东西收进药箱,站起身,如同女王居高临下睥睨作乱的贼子,“挨了打都还不消停,还想再在我这儿挨一顿?” 话音刚落,家门被人砸得咣咣响。 曹惠娴在外面喊:“姜宁,你给我死出来。” 姜宁早料到她会来,放好药箱,不慌不忙的过去开门。 门开开,人往中间一堵,横刀立马,从头到尾没打算让曹惠娴进来。 曹惠娴憋了一路的火,一见人就想动手,巴掌高高扬起,保养得当的脸上五官因盛怒而扭曲。 姜宁又不是傻的,还能由着她打? 双手抓着曹惠娴胳膊用力一推,直接把人推一踉跄。 她支起大拇指指向身后,“有事说事。我屋里还有一个,上门约架的话你最好再找个帮手,免得人家说我们夫妻俩欺负老年人。” 曹惠娴被精准扎心,一张脸黑得可以演包公。 她今年五十四,对女人来说这个年纪着实有些尴尬,说老吧也没有很老,但肯定不年轻了。 韶华老去,青春不再,偏偏爱美之心不会因为年龄增长到一定阶段就不爱了。 她每年上百万的钱花在保养上,最怕也最恨别人说她老,有回在街上被一初中生叫了声奶奶,连续三天在微信朋友圈发美颜自拍内涵人家眼神不好没家教。 正窝火时,陆骋从沙发后探出个脑袋跟她打招呼,“来了?坐。” 曹惠娴瞪着杵在门口的姜宁,“坐哪儿?” 陆骋,“那我给你找张纸皮垫一垫?” 曹惠娴气得脸色发青,半天没说出话来。 在陆骋这里吃了瘪,转向姜宁撒气。 “你厉害了,还要跟我动手了?来啊,有本事你今天就让我交代在这儿,我倒要看看你能得个什么好。真是白养你二十多年,白瞎那么多饭。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养条狗都知道冲我摇尾巴,不像你,光知道龇牙,读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管曹惠娴怎么说怎么骂,姜宁始终面色淡然。 某一刻她想,要是陆骋的莽仔在就好了。 让曹惠娴看看,狗不仅会摇尾巴会龇牙,还会咬人,嗷嗷疼的那种。 第17章 挑拨离间 以前姜宁念着爷爷奶奶的恩情,对姜家一忍再忍一让再让。 直到曹惠娴给她发来杜成宏的酒店房号,她才明白真心不一定能换来真心,但肯定能换来得寸进尺。 有些人的心注定捂不热,那她就不捂了。 陆骋知道曹惠娴在姜宁手底下讨不着好,放心回卧室收拾他的东西。 姜宁就这么在门口站着,时不时摸摸眉毛抠抠指甲,由着曹惠娴发疯。 不是怕跟她闹,而是不让她把这股邪火发出去,说不准放完假就会杀到学校去,应付起来更麻烦。 等她骂够了,姜宁才慢悠悠开口,甚至憋着几分笑,“你就不能换套词?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我都会背了。” “你!” 曹惠娴气结,就像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 虽然气血上头,但好歹没忘记此行的目的。 “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作践自己还不算,还要拉着全家跟你一块儿吃瓜落。你把姓陆的给我叫出来,让他……不对,你俩一起,去杜家道歉,现在立刻马上!” 姜宁,“头一次听说要受害者给施暴者道歉的,你这是哪里的规矩?” 曹惠娴声调猛地拔高,甚至有些破音,“你说谁是受害者?成宏肋骨都被打裂了。” 姜宁脸上闪过一丝惊诧,而后说:“那他该补钙了。” 杜成宏在派出所拧着脸哼哼唧唧个没完,她还以为装的呢,没想到被打到骨裂,真不知道是他太弱还是陆骋战斗力太强。 曹惠娴这五十多年也不是白活的,精准抓取到姜宁的神色变化。 她探着头往里看了眼,确定陆骋不在客厅,一秒切换至语重心长,压低声音说:“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是也叫了我那么多年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火坑。你说说,三百六十行哪行不能挣钱,开个成人馆卖那些个玩意儿,这能是正经人干的事?” 姜宁没说话。 陆骋是不是开成人馆的,犯不着跟她解释那么多。 曹惠娴见状继续发力,“再说今天,人家成宏就是单纯想给你送束花,他就能把人打到骨裂,还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你要真跟这种人过日子,谁敢保证以后他的拳头不会落在你身上?你这小身板又扛得住几回?我可不是吓唬你,网上这种事多了去了,你自己也能搜得到,多少女的被家暴男害得丢了性命,你想当下一个?”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在曹惠娴眼里,她和陆骋两条占全了。 确实,对女人来说,家暴男不仅危害巨大,还如同恶疮一样极难根除,不说沾上必死,至少也得脱几层皮。 姜宁一直没说话,曹惠娴以为是自己的危言耸听起了作用,继续喋喋不休的劝说。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每一朵都是心意啊。成宏是真心喜欢你,你离婚再结,那就属于二婚了,人家都不嫌弃你,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曹惠娴心里着急。 姜宁一口下去,就害她少收一百多万彩礼,要是再折腾,怕是还得打折扣。 公司的合同都还压着,杜成宏铁了心要把姜宁弄到手,不把人送过去,之前谈的合作都得打了水漂。 姜宁斜靠在门框上,满眼嘲弄,“听你这意思我还得跟他说声谢谢?” 曹惠娴,“不说谢,至少你得领情呀。人家一心扑在你身上,这是多深的情谊,多大的福分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姜宁无语,被这一番厚颜无耻的说辞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情谊?福分?身在福中不知福? 觊觎已婚少妇,无论从道德还是礼法上看都不是正当行为,偏偏有些人自持谬论,还理直气壮。 曹惠娴,“女人这辈子,说白了,还不是看嫁的男人怎么样。嫁给皇帝,再差都是个小主儿,要是嫁给乞丐,说破大天也是个乞丐婆。” 她摸着脖子上新入手的钻石项链,手腕翻转,又露出手腕上成色上乘的镯子。 “杜家有多大家业,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成宏又是独子,以后这些都是他的,你嫁过去,哪怕后面离了,家产里也有一半是你的。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这点帐还算不来?” 曹惠娴循循善诱,满眼希冀。 姜宁刚要说话,陆骋走出来,手自然而然的搂在她的细腰上,“我就说在里面听到哪里噼里啪啦响,原来是有人在这儿拨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曹惠娴一看到他,就有种浑身都是劲儿但就是施展不出来的无力感。 拉长脸瞪他一眼,冲姜宁丢下一句“好赖话我都说尽了,你好自为之”,转身朝电梯走去。 电梯距家门也就几步,曹惠娴背对着等电梯,听到俩人在身后旁若无人的说话。 陆骋,“老太婆跟你蛐蛐什么呢?” 老!太!婆! 曹惠娴嘴角抽搐,牙都快咬碎了才忍住冲回去打一架的冲动。 主要是打不过。 她还不如杜成宏抗揍。 姜宁一点没瞒着,“说你三两下就把杜成宏打骨裂了,以后你要是家暴我,问我能扛几回。” 挑拨离间这种事就得背着人才有效果,她没想到姜宁直接跟陆骋把话挑明了,一时间犹如芒刺在背,电梯门一开,赶紧落荒而逃。 观众走了,姜宁转身退出他的臂弯,半开玩笑,“没有暴力倾向吧?” 陆骋,“要不再去挂个精神科?” 姜宁转身回屋,经过他身边时说:“也不是不行。” 陆骋垂在身侧的手微握,又迅速松开,关上门跟进去,姜宁已经回了主卧。 手机放床头上充电,她进来的时候屏幕正好亮起。 拿起一看,是韩放发来的微信:我到楼下了。 第18章 身材真棒! 韩放在楼下? 姜宁往前看,才发现差不多一小时前他还发了一条,说想跟她单独见一见。 当时她应该在派出所回来的路上,手机没电了,没看到。 再往前翻,俩人的消息还停留之前互诉相思上。 什么我想你,你想我了吗,我昨晚梦到你了,想抱你之类的。 姜宁恍然意识到,她一直固守的韩放对她的爱,要么停留在口头上,要么停留在手机上。 总之就是不在行动上。 这种感觉就好像别人在过家家,而她端着泥土杂草做的‘菜’吃得津津有味。 太恶心了。 姜宁笃定韩放能看到她朋友圈晒的结婚证,一直连条消息都没有,大概率是家里那位管得严。 要是先看到第一条,她必会在第一时间断然拒绝。 还单独见一见,见个鬼,他不要脸她还怕吃不下饭。 但是人在楼下,那就另说了。 之前交往的时候,韩放送她回来过几次,俩人正大光明谈恋爱,也没避人,他模样出挑,嘴又甜,常在楼栋大厅门外扎堆的几个爷爷奶奶都知道,这小伙儿是她姜宁的男朋友。 这会儿正是饭后消食的时间,要是韩放朝他们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再经那些个‘小区情报员’一传,她这脸怕是要不成了。 姜宁当机立断,迅速换了条显身材的修身长裙,又紧急补了个妆,转身来到次卧。 门半开着,她也没多想,直接推门而入。 正准备洗澡的陆骋刚解完衬衣扣子。 衣襟大敞,姜宁一眼就看到胸肌上两颗粉嫩嫩。 “哦哟!” 她两手各比一个‘v’贴在眼下,主打一个象征意义的形式感。 视线下移,紧实分块的腹部,流畅的腰线。 再往下…… 哦,是裤腰。 她看得明目张胆,陆骋脱得大大方方,袖子一扯,露出结实的臂膀。 不是腱子肉那种,但是一看就很有力量感。 难怪能把杜成宏打到骨裂。 陆骋,“有事?” 姜宁,“来活儿了。” 三两句话把正事交待完,她转身退出房间,并体贴的把门带上。 澡是洗不成了,陆骋正准备穿衣服,刚刚才关上的门突然又打开。 去而复返的姜宁脸挤在门缝之间,“身材真棒!” 陆骋微怔,备受鼓舞,手落在皮带扣上,眉眼含笑,沉声蛊惑:“来,感受一下。” 姜宁脸上笑意放大,伸手把门推开,作势要往里进。 陆骋既期待又不可置信,拿不准她什么意思,站着没动。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只拖鞋迎面飞来。 他伸手抓住,砰的一声,门已经关上了。 门外,姜宁摇头晃脑,翻着白眼学着他刚才的样子。 还感受一下,感受个锤子! 鬼子都进村了,哪有时间搞那些有的没的? 再说又不是没感受过。 回想起刚才那个活色生香的画面,姜宁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她到客厅接了杯凉水,一口气喝干,总觉得还有什么在躁动,转手又接了一杯,直喝得走路都能感觉到水在胃里晃荡。 门口有袋垃圾,姜宁顺手拎上,一出电梯就看到站在‘小区情报组织’c位的‘鬼子’。 笑容温和,彬彬有礼,亲和力满分。 姜宁有一瞬恍惚,仿佛跨越时间回到了韩放上次回国的时候。 韩放上次回国是因为他爸肝中毒病危。 他爸沉迷中药滋补,家里囤着各式各样的补药,买了又舍不得吃,有些放了几年都没吃完。 也不知道是保存不当还是过了保质期,又或许药材本身品质就有问题,总之补药变毒药,就这么把自己给补得肝中毒了。 一身蜡黄,连眼白都是黄的,有一项检查指数高出正常值上千倍,医院直接下了病危,韩放几乎是奔着见最后一面赶回来的。 老两口舍不得请护工,在他回来之前,一直是姜宁陪着韩妈在医院照料。 韩放回来后,姜宁得空回家补觉,睡醒起来天都黑了,她想着去医院看看,当然主要还是想跟韩放在一起待会儿,结果一出电梯就看到了在跟邻居聊天的韩放。 问他怎么不上去,他说刚来,旁边邻居拆穿,说他来了快一小时了,没上去是怕吵到女朋友休息。 看,这就是男人! 对她呵护备至的同时,半点不影响他搞大别人的肚子成为别人的丈夫。 电梯开门有提示音,众人扭头看到是姜宁,立马安静下来。 姜宁大大方方走过去打招呼,最后才看向韩放,眸中笑意散去,换成明显的警告。 在场都是‘小区情报组织’的资深成员,也都是多年的老邻居,其中不乏爷爷奶奶在世时的棋友钓友牌友花友。 她并不在意别人口中的自己是什么样,但必须得顾及爷爷奶奶的颜面。 要是她坏了名声,别人会说是爷爷奶奶没教好。 不能让俩老的人都不在了还要被人扒出来贬损。 垃圾箱在十米开外,姜宁拎着垃圾往前走,韩放紧跟过来,声音急促又克制,“宁宁……” “叫什么宁宁,跟你很熟吗?请叫我姜小姐,要不然跟着你老婆叫我姜同学也行。” 姜宁冷着脸,说出的话也冷冰冰。 她声调不低,一时没压住情绪。 没有谁离不开谁,她可以接受好聚好散,实在是韩放这一手操作太恶劣,总有一种跳起来踩她脸踩完还问蹦的高不高的既视感。 楼栋大厅外,姜宁爷爷的钓友张老头儿轻咳一声,把一众人招呼走了。 韩放追上去拦在姜宁面前,“好好好,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是我对不起你,你说什么都行,实在不解气,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我求求你,不要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赌气好不好?” 小区内路灯偏暗,加上今夜风大,遛弯儿的人少,四下里空寂无人。 姜宁盯着他的脸,光线昏暗看不真切,只觉得陌生。 从大一到工作,从同校到异国,从十九到二十六。 他是她的青春懵懂,也幻想着今后能跟他柴米油盐。 结果,就这? 姜宁轻声嗤笑,“你用什么身份和立场来说这样的话?被资助者和资助者,还是老同学?” 韩放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握紧,几度欲言又止,半天憋出来三个字:对不起。 姜宁昂着头冷眼睥睨,“你确实应该说对不起,但世界上最没用的话也是对不起。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跟我交句实底,让我知道一下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头顶绿光的。” 四目相对,韩放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话。 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答案,看来这个时间点比她猜测的还要早,早到他没办法启齿。 “呵!” 姜宁扭脸看向别处,声音里带着嘲讽。 不是嘲讽对方,而是嘲讽自己眼盲心瞎。 第19章 倒打一耙 话到这里,已经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 姜宁绕过韩放走向垃圾箱,一边摸出手机给陆骋发信息。 姜宁:你忙你的,不用下来了。 之前说让他晚两分钟下来给她送外套,秀个恩爱,现在想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花在韩放身上的每一个脑细胞,都是浪费的。 陆骋没回,倒是韩放又追过来,紧紧扣住她准备扔垃圾的手,“他是谁?” 姜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韩放口中的“他”指的是哪位。 她隐约猜到些什么,眼里怒意凝聚,“你想说什么?” 韩放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身边有这样一号人。” 他猜到姜宁闪婚有赌气的成分,可是如果两人一点什么都没有,对方又怎么可能愿意闪婚? 男朋友可以找人假装,甚至可以租,可领证这事儿不同于其他,这是具备法律效益的。 一旦离了就会被贴上二婚标签,谁会拿领证当儿戏? 姜宁在他突然提起陆骋时就猜到可能是要倒打一耙,果不其然。 她怒极反笑,明艳娇媚的脸上讽刺意味明显。 韩放执着的想要问出个确切答案,手上力道增大,“你说啊,你们是不是早就——” 话没说完,姜宁强行从他手里挣脱,双手抓起鼓鼓囊囊的垃圾袋,照着韩放的脑袋砸下去,恨得咬牙切齿,“你少恶心人!” 袋子里面是生活垃圾,大多是用过的纸和食品**袋之类的,不重。 重点是里面有个奶茶杯,姜宁这一弄,吸管戳破了袋子,垃圾当头淋下,浇得他一身狼狈。 韩放双手攥紧,向来斯文温和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狂躁。 姜宁也握紧了手,时刻准备着。 敌不动,她不动,敌一动,她就跑! 万一惹急了真动起手来,她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可不禁揍。 韩放反复深呼吸,强行压下心头的怒气,拨头发弄掉垃圾,执着追问:“你说,你们是不是早就搞在一起了?” 姜宁不说话,只是撸袖子。 她豁出去了,非跟这渣男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这次有人比她快。 沙包大的拳头迎面砸过来,韩放踉跄退出去三米远才堪堪停住。 陆骋打完人,退到姜宁身边,给她披上外套,“老远就听到有狗叫,吵死了。” 姜宁紧绷的神经顷刻间松懈下来。 呼吸间有淡淡洗衣液的香味,还有陆骋的气息,说不出来什么味道,总之闻起来还挺舒服。 外套挡了风,似乎也堵住了心上的某个缺口,身心都渐渐回暖。 韩放双手握拳想打回去,但终究少了血性,又怕闹大了回去跟朱蔓不好交代,愤愤咬牙忍住了。 他冲着姜宁吼:“你确定要跟这种人在一起?” 陆骋嗤笑,“这种人?哪种?说说看,也让我多角度了解一下自己。” 韩放激动得口沫横飞,“暴力,粗俗!” 陆骋,“对疯狗不暴力些,难道眼睁睁看着它咬人?至于粗俗嘛,嗯,你总结得很到位,我就是又粗,又俗。” 关于这一点,姜宁有发言权。 她依偎在陆骋怀里,手软软的贴在陆骋胸口,娇声软语,“我就喜欢粗俗的。” “你——” 韩放还想说什么,陆骋冷眼扫过来,充满危险警告。 陆骋摸出纸巾擦拭姜宁的手。 主要是擦韩放抓过的位置。 “我们家姜宁宁人美心善,你也识趣点,别在这儿给脸不要脸。至于你问的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回答你,我俩是闪婚没错,但是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你少在那儿发癔症往自己脸上贴金。最后,我只说一遍,别碰她,再有下回,手给你砍了。” 他声音不大,形成的压迫却像一块无形巨石压在韩放身上。 韩放下意识攥紧了手,甚至莫名感受到刀锋从手上掠过的冰凉。 擦完把纸一扔,陆骋拥着姜宁转身,“不是说要请我们喝喜酒吗?那就明天吧,我嘴刁,选个好点的地方。” 早点把人打发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免得时不时过来惹得人犯恶心。 姜宁乖顺的靠在他臂弯里,头也不回。 韩放看得愣住,慢半拍回神,陆骋已经拥着姜宁走出好几米了。 他又憋屈又愤怒,下意识想追上去,恰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着‘亲亲老婆’。 韩放迟疑片刻后接起,“怎么了蔓蔓?” 朱蔓明显不悦,“买个炒栗子怎么去那么久?” 韩放看向楼栋大厅,姜宁二人已经进去了,他转身往小区外走,“出了点状况,回来跟你说。” 他声音沉闷,语气故作轻松,又透露出恰到好处的苦恼。 朱蔓果然追问,他顺势说:“嗐,也没什么,我不是给你买炒栗子嘛,碰到个醉鬼,插队不说还打人,就耽搁了一会儿……没事儿,栗子已经买到了,我马上就回来。” 他这么一说,朱蔓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话里话外全是心疼和关怀。 韩放全程黑脸,说出的话却是温声细语,宠溺又体贴。 另一边,姜宁和陆骋进入电梯。 姜宁斜眼看陆骋,想到他刚才警告韩放时释放的压力,默默咽了口口水。 陆骋,“有事?” 姜宁,“你不是黑社会吧?” 她是正儿八经的守法公民,可不想跟涉黑人员沾上关系。 陆骋见她不像开玩笑,正色回答,“不是。” 姜宁松了口气,进门后一头扎进主卧。 韩放的骚操作再一次印证了她看人的眼光有多拉胯,心里憋了股邪火,需要一个人静静。 陆骋也不打扰,有条不紊的忙自己的事。 半夜两点,姜宁饿得心里发慌出来觅食。 客厅没开灯,但电视亮着,在放春光灿烂猪八戒。 陆骋听到动静从沙发上坐起来,姜宁打开灯,四目相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几秒后,陆骋像是想到什么,拿起遥控器关闭电视,“吵到你了?” 姜宁摇头,“没,饿了。” 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的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整齐摆放的蔬菜,盒装的水果,还有补满架子的鸡蛋,把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再看冷冻区,好家伙,牛排鸡翅海鲜,种类繁多,就跟开商店似的。 她的冰淇淋瑟缩在角落,盒子都被挤变形了。 看来她回房间之后,他是一点没闲着。 姜宁平时几乎不做饭,不是在外面吃,就是叫外卖。 不是不会,是觉得没必要。 就一个人,煮饭都不好量米,而且做饭一小时,收拾厨房半小时,吃饭十分钟,太浪费时间。 平时冰箱里除了饮料水果冰淇淋,就只剩鸡蛋了,她刚才就是想煎个鸡蛋加在泡面里而已。 陆骋在背后幽幽出声,“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姜宁回头看他,后退两步,细腰靠在料理台上,“你会做?”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饭的人呢。 陆骋大长腿一迈,手撑在料理台上,将她圈在势力范围内,视线从上至下,声音低沉,意味深长。 “当然,我不光会做,还很会‘做’。” 第20章 吃点别的 三更半夜,空腹难眠。 不知道谁家的狗子带头嚎了两嗓子,引得一片的狗都在跟着叫,又跟约定好了似的一起安静下来。 姜宁瘫在沙发上放空,昏昏欲睡。 饱暖才能思y欲,在做和‘做’之间,姜宁的胃选了前者。 定睛看墙上的挂钟,都快三点了,她就想吃碗面,陆大厨已经在厨房闭关长达四十分钟。 早知道这碗面这么难等,就该煮泡面的,假放完了,明天还得起早上课。 耐性用尽,姜宁挺腰坐起来,抓着靠枕一顿锤,“三点了大哥,做满汉全席吗?” “好了好了。”陆骋在里面应声,很快端着面走出来,连声招呼她,“快来快来。” 姜宁走到餐桌坐下,陆骋把面推到她面前,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快,尝尝看。” 是碗海鲜面,有鲍有虾还有小章鱼,放了番茄和蘑菇,烫了两根青菜,还撒了葱花,汤白料足,看着还不错。 姜宁饿急了,夹起一块鲍鱼吹两下就塞进嘴里。 牙齿穿透鲍肉的那一刻,她瞬间被大海的味道包围。 不是海鲜,是海腥,而且是原生态无添加的那种,原汁原味。 嘴巴避开面碗,怎么吃进去的又怎么吐出来,唯一的区别是吐出来的时候多了一排牙印。 陆骋蹙眉,“不好吃?” 姜宁抽纸擦嘴,把面推到他面前,示意他自己尝。 陆骋不信邪,直接用她的筷子夹了只虾,好巧不巧,一眼就看到虾背上黑色的虾线,不动声色的换成小章鱼。 结果就是他把姜宁的动作又演了一遍。 陆骋看着卖相很好但腥到打呕的面,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应该啊,我都是按照网上食谱来做的。” 姜宁掀了个白眼,懂了。 在她看来,食谱这东西就跟武功秘籍是一样的,看的不会,会的不看。 不过照着食谱还能做得这么难吃,也是远超常人水平了。 姜宁去刷牙,经过时在陆骋肩上拍了拍,“赶紧把你的莽仔接回来吧,免得浪费粮食。” 说完,倏地又笑了。 就他煮的这东西,狗都不一定会吃。 果然,人在任何时候都得靠自己,在她想要躲会儿懒而把希望放在陆骋身上时,就注定了这将是个忍饥挨饿的夜晚。 刷完牙出来,陆骋正在收拾厨房,姜宁倚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生疏又一丝不苟的擦拭灶台,心里被一股异样的情绪塞满。 有点不适应,又觉得很安心很美好。 目光微闪,她突然就不想吃面了。 想吃点别的…… 陆骋似有所感,疑惑回头,对上姜宁笑吟吟的眸子。 她穿着米色睡裙,上到锁骨,下到脚踝,还是长袖。 版型宽松遮挡严实,仍旧掩盖不住她骨子里透出来的娇媚。 就像花圃里最大最红的那朵玫瑰,哪怕隔着围栏,也知道是香的。 陆骋把抹布挂好,洗了手擦干,才走过来,勾着细腰把人往怀里带。 姜宁不迎合也不推拒,始终笑望着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视线纠缠,黏得几乎要拉丝,陆骋俯身凑近,近得能闻到她刚刷过的牙膏的清新。 姜宁眼眸微垂,视线落在他的薄唇上。 气氛到位,情绪到位,一切准备就绪,眼看就要水到渠成,陆骋倏然一笑,下巴昂起,吻落在姜宁额头上。 他笑着说:“我刚才咬章鱼了。” 姜宁一怔,心生气恼,皮笑肉不笑,“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 转过身,径直回房。 陆骋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要做情绪的奴隶,晚安。” 姜宁置若罔闻,只是在房门关上那一刻,手指在轻微颤栗。 这个人,眼真毒! 晚上,姜宁做了个梦,梦到跟人在家里的沙发上深入交流,蒙蒙胧胧,看不清对方是谁。 她就像深海上的船,随着海浪起起伏伏,身躯时而蜷缩时而舒展。 耳鬓厮磨间,对方完美修长的手从她身上滑过,指间的宽面戒指触感冰凉。 男人声音响起,“不要做情绪的奴隶……” 现实中,手机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姜宁猛的睁眼,脸上潮红未褪,额头沁了一层薄汗。 难道是年纪到了?居然做这种梦。 些许熹微晨光从没拉拢的窗帘缝隙透进来,七点的闹钟都还没响,姜宁靠着床头坐起来,深呼吸平静了一下才去拿手机。 屏幕上显示老头儿来电,她接起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怎么啦?” “你结婚了?” 夏雨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这会儿还带着压抑的怒气。 姜宁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她晒结婚证的朋友圈只对家庭组和韩放可见,其他谁也没告诉,这老头儿是怎么知道的? 见姜宁不说话,夏雨田声调降下来,“看来是真的了。” 姜宁心虚的摸鼻子,“这事儿说来话长,等我忙过这一阵,带瓶好酒过去当面跟您说。” 夏雨田哼了一声,又咋呼起来,“谁稀罕你的酒,你赶紧把人带过来给我看看。” 姜宁,“再说吧,哎,上回那套嫁妆箱的订单谈下来了吗?七十多正是奋斗的年纪,您可别躲懒。” 电话那边,夏雨田吹胡子瞪眼,“就你报那价,能谈下来才有鬼。” 姜宁憋笑,“看看,还得是我心疼您吧,生怕您累着。” 几句打趣,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岔开了。 酒可以有,人是真不行。 她和陆骋这关系着实一言难尽,至少目前来看没有和老头儿见面的必要。 前后聊了十来分钟,夏雨田挂电话前又想起来,催着她赶紧把人带过去见见。 姜宁起床洗漱,始终想不出夏雨田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她点开晒结婚证的朋友圈,想看看是不是没设置对,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韩放发来的,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请她中午十二点在千禧居吃饭。 千禧居人均两千,一杯快乐水都得188,在江城算得上是消费超高的场所了。 出趟国,专业有没有精进不知道,这排场和手笔确实是不一样了。 姜宁蔑笑,回了个“好”。 昨晚下了场雨,温度降了不少。 她从衣柜里拿了条白色长裙换上,贴身收腰款,能很好的展现身材曲线,温婉大方。 一会儿还要上班,外面再搭件休闲款的西装外套,秒变职场穿搭,时尚保暖两不误。 撸个精致的心机妆,卷个刘海,怎么漂亮怎么来。 收拾好出去,陆骋正在摆早餐。 他听到声音回头看,视线一沾上就再也挪不开。 悉心装扮过后的姜宁美得耀眼,媚而不俗,妖而不艳,眼波流转间透着万种风情。 陆骋不吝夸赞:“这么漂亮,我是不是也该捯饬捯饬化个妆?” 没有女人不爱听漂亮话,姜宁笑着坐下来,惊讶的发现桌上摆的居然都是她爱吃的。 蟹黄汤包,豆沙麻圆,虫草花虾仁干蒸,还有两碗粥,一个皮蛋瘦肉一个青菜瘦肉。 她把皮蛋瘦肉粥端到面前搅拌散热,“自信点,你就是脸都不洗,也能轻松虐渣。” 第21章 吃自己的瓜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出门,姜宁去学校,陆骋说去找朋友。 出电梯时正巧碰到张老头遛狗回来,姜宁侧身让路打招呼,“张爷爷。” 喊完人,又俯身揉了把狗头,“嘟嘟。” 叫嘟嘟的大金毛呲个大牙笑,亲昵的拿头蹭她的脚,尾巴摇得飞起。 陆骋跟着微笑示意,张老头看他一眼,又转向姜宁,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扯着狗绳强行把狗拉进电梯。 待电梯门关上,陆骋半开玩笑,“你仇人?” 姜宁耸肩,也是莫名其妙,前几天碰到都还有说有笑的,还叫她去家里吃红糖糍粑呢。 她想,可能是心情不好吧,谁还没个心烦的时候。 小区门口,陆骋先把姜宁送上车,等车走远才坐进停在不远处的卡宴。 车上,姜宁打着哈欠看工作群消息。 群里说下个月要搞个手工展,请各副课老师提前做好准备。 这种活动对小学的崽子们、尤其是低年级的来说,纯粹就是图一乐,真正干活的都是家长。 至于她这样的副课老师,前期就是帮着搭建展架布置场地,然后在活动当天组织人员维持现场秩序。 简单来说就是打杂。 她在群里回复收到,掩嘴又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上午没课,但是因为刚结束小长假,事儿不少,这个喊一声,那个叫一下,好不容易忙完,又被叫去开了个年级短会。 会议结束已经是十一点十多分,确定组长不在,姜宁赶紧拿上包开溜。 陆骋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了,俩人碰完头,直接打车去千禧居。 这种局,到的时间也很有讲究。 到得早了,太给对方脸,到得太晚,显得自己没素质,卡点又显得太刻意,因此在约定时间过后十分钟内抵达是最合适的。 出租车到达千禧居对面时刚好十二点整,前面红绿灯路口出了事故有点堵车,姜宁就没让司机送到门口,就在马路对面下车,走过去刚刚好。 等红灯的时候,姜宁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疑惑回头,对上一张圆润又小巧的鹅蛋脸,紧致饱满,并不胖,但视觉上看起来很有肉感。 姜宁愣了一下,瞳孔因惊喜而放大,“思思?” 纪思思,姜宁的高中同学。 当初俩人关系十分要好,纪思思不是本地的,因为各种原因在江城落户失败,为了高考,不得已转回老家念高三。 刚开始俩人几乎每天都在联系,直到高三下学期,实在是学习紧任务重,联系才逐渐减少。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姜宁大三那年,在她们高中班主任的葬礼上。 那是个腿有点瘸的小老太太,又暖心又严厉,骂起人来口沫横飞,眼看还有两年就退休了,结果出了车祸当场殒命。 当时俩人都是请假过来的,短暂的叙了下旧,就又回各自学校上课去了,期间的联系也仅限偶尔一次的问候。 四五年没见,纪思思还顶着她那一头标志性的天生羊毛卷,一双笑眼亮晶晶的,不笑的时候也自带三分笑意,一笑起来更是弯成月牙,就跟小绵羊成精似的,让人忍不住想 rua一把。 她手里拿着新鲜出炉刚啃一口的鲜肉饼,随手抹掉嘴角的饼渣,小跑着过来,“真的是你呀,我刚才老远就看到你了,就是没敢认,你真是……” 纪思思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打量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简直跟明星一样,blingbling闪闪发光。” 她抖着手模拟发光的样子,夸得姜宁心花怒放。 姜宁,“你倒是没什么变化,还跟以前一样,要不是认识你,我高低得问一句妹妹你念初几,时间对你无效是吗?” 红灯转绿,两人在商业互吹中过了马路,站在路边继续聊。 纪思思歪过头,视线越过姜宁看向一旁的陆骋,“这位是……” 姜宁大大方方介绍,“这是陆骋,我室友。” 陆室友哑然失笑,冲纪思思点了点头。 这年头男女合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纪思思摆摆手算是回应。 一会儿还有局,不好耽搁太久,姜宁看了看时间,说:“你常住江城了吧?我还有点事,咱们改天约饭?” 纪思思,“咱也别改天了,干脆就下周六吧。” 她看了陆骋一眼,拉着姜宁走到一旁,一边说话,一边警惕着周边的人,“你什么时候回江城的?你知道同学圈子里把你传成什么样了吗?” 姜宁好奇心被勾起,“什么样?” 她大学毕业就回了江城,只是不爱凑热闹,有老同学约了几次约不出来,之后有活动就都不叫她了。 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没有意义的社交上,乐得清静自在,跟之前的同学几乎完全断了联系。 纪思思,“赵春秀你还记得吧?” 姜宁脸上浮起些许茫然。名字有印象,想不起长什么样。 纪思思指着自己鼻梁旁某处,“啧,就这儿有颗大痣那个。” “哦哦哦。”姜宁想起来了,“她怎么了?” 纪思思说:“她呀,把痣点了,整了个蛇精脸,嫁了个大老板,在家当阔太太,可神气了。你不是在北城念书嘛,之前同学会上她说她去北城旅游的时候碰到你了,说你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辗转于各景点给人当地陪,还说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只接男客户,那意思……你懂吧?” 姜宁没想到偶遇老同学,还能附带吃到自己的大瓜。 她微微蹙眉,半气半笑,“上学那会儿我应该没得罪过她吧?” 纪思思,“我记着是没有,而且她被隔壁班男生嘲笑是媒婆,还是你替她出的头呢。” 姜宁莞尔。 同学会那种场合,踩人捧己,口嗨嘛,不稀奇。 没成想纪思思还有后话,“上次聚会她又说了,说你在北城知三当三,被原配当街暴打,要不是路人拦着,你就被打死了。说出了这事儿后你在北城混不下去,只好回来,家里给你安排了工作,结果是花瓶一个,什么都干不好,成天想着勾搭男人上位。还说你最近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搭上杜氏地产的少爷,揣着崽逼得人家答应结婚,扭头又开始拿乔,想多要彩礼。” 纪思思视线下移,落在她平坦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上,“我就知道她是长着癞蛤蟆的嘴干着喷粪机的活儿,你姜宁,不光长得漂亮,活得更漂亮。” 姜宁拿手指勾她的卷发,垂眸冷笑,“她在我身上装监控了?我家里给我安排工作她都知道?” 还有杜氏地产少爷,江城能有几个杜氏地产? 指向这么明显,就差直接点杜成宏的名了,瞎话具体到这个地步,光靠编可不行。 纪思思倒是没多想,回答:“哦,她说是你妹妹说的,叫姜……姜什么来着?” 姜宁这下想通了,“哦,姜茴呀!” 第22章 说话的艺术 千禧居三楼包厢里,朱蔓歪在椅子里玩游戏。 她穿着修身款的孕妇裙,孕肚高高隆起。 人瘦肚皮薄,二十八周的胎儿已有些力气,胎动时能看到肚皮上有明显的鼓包。 韩放颧骨处顶着青紫,尽心在旁边悉心照料着,要么倒水,要么喂水果,时不时揉个腰捏个肩,任劳任怨宛如忠仆。 服务员敲门问什么时候可以上菜,韩放说再等等,朱蔓掀起眼皮看过来,几秒钟的晃神,游戏里的角色就被人秒了。 韩放关上包厢门转过来,朱蔓的手机正正砸在他胸口,弹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托着肚子坐正,朱蔓盯着他,胸口上下起伏,“她什么意思?” 韩放把手机捡起来,先用湿巾擦拭,再用纸巾擦掉水渍,这才递回到朱蔓手里,轻轻抚着她的孕肚温声征询意见,“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 朱蔓不许他以任何形式跟姜宁联系,实在有需要也必须经过她的同意。 朱蔓端起旁边的果盘,叉了块草莓放嘴里,“不打,爱来不来,上菜。” 前几天,韩放说去跟姜宁摊牌,白天出门,半夜才回来,而且情绪也不太对。 她再三逼问,韩放才说出‘实情’,原来是姜宁不肯断,甚至以割腕为由威胁他去酒店。 为了让两人断得干净彻底,她这才提出请姜宁吃饭,不然区区一个小学美术老师,也配跟她同桌? 韩放有些迟疑。 虽然昨晚闹得不欢而散,还挨了揍,但从本心来说,他还是对姜宁心存歉疚。 今天这顿饭,朱蔓摆明了是要给姜宁难堪,他不希望她来,但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然而这话肯定是不能在朱蔓面前说的。 韩放磨蹭着慢吞吞的往门口走,手刚搭在把手上,敲门声响起。 门打开,先对上服务员礼貌职业的笑脸,然后才看到她身后的姜宁和陆骋。 韩放试想过很多次这个画面。 按他的想法,这样的场合,姜宁和陆骋必然会将恩爱秀出天际,可能从露面开始,不是情意绵绵的相依相偎,就是矫揉刻意的十指紧扣,又或许还会更亲密。 然而事实是,俩人只是正常的并肩站着,除了胳膊挨着点之外再没有别的接触。 韩放呼吸一滞,比看到俩人牵手依偎还要心塞。 因为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往这儿一站,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来他们是一对。 陆骋上前一步,把韩放的注意力引过去,“没来晚吧?” 韩放迅速整理好情绪,笑着回应,“还好,快进来坐。”接着转向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两人进入包厢,朱蔓热情挥手招呼,“姜同学,快来,挨着我坐。” 姜宁展笑,大大方方走过去坐下,陆骋则在其另一侧落座,韩放自然是挨着朱蔓。 四人坐定,服务员进来上茶,上完准备离开时被朱蔓叫住,“哎,麻烦你,把这个果盘带下去。” 服务员答好,端着果盘关门离开。 朱蔓一手摸肚子,一手挎住旁边韩放的胳膊,“见笑了,我吃饭比较准点,平时这时候已经吃完在外面消食散步了。我们韩放生怕饿着宝宝,非让我先吃点垫着。” 说话的艺术。 短短两句话,既秀了恩爱,又侧面谴责了姜宁他们到得晚,耽误了她准点吃饭,饿着孩子。 姜宁也不是吃素的,笑吟吟接话,“你现在怀着孩子,是不能饿着。要我说你就不该等我们,我跟韩放这么多年交情,跟叔叔阿姨也都那么熟,说是半个家人也不为过,哪里需要这么见外。” 雪中送炭难,给人添堵还不容易? 果不其然,随着姜宁的输出,朱蔓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勉强。 她回头看向韩放,“是吗……” 韩放拉过她的手握住,眼神安抚。 朱蔓不高兴归不高兴,但还不至于为这样两句话就甩脸子,她重新漾起笑脸,轻轻拿肩膀撞姜宁,眼睛瞥向陆骋,十足的玩笑语气,“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韩放有点什么不清不楚的,你也不怕某人误会。” 她知道姜宁这婚结得仓促。 闪婚的两个人,彼此之间了解本来就有限,若是再碰上个占有欲强好面子的男人,这话指不定惹出多大乱子。 祸水东引,只要不淹着自己,多大都不算大。 姜宁垂眸喝茶,抬眼时看向陆骋,“某人,说你呢。” 陆骋,“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 他稍微靠近一些,偏头笑望着她,满眼深情,几乎要把人溺死在里面。 敲门声响起,服务员进来上菜,姜宁顺势移开视线。 明知道他是在配合演戏,她还是忍不住浑身发麻。 这家伙,演技也太好了点,这要是进军演艺圈,内娱何愁没明天? 各色菜肴陆续送来,摆满了十人座的大圆桌,各式各样,口味整体偏清淡。 朱蔓招呼,“都别客气,趁热吃。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菜,我就按自己的喜好点了,医生不让我吃辛辣,说太燥热对宝宝不好……你们快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姜宁举起筷子,斯斯文文,细嚼慢咽,但一点儿没少吃。 她尝尝这个,又尝尝那个,边吃边就菜色跟陆骋小声交流,好像真就是单纯过来吃饭的。 朱蔓随便夹了一筷子放嘴里,味同嚼蜡,连是什么东西都没吃出来。 韩放说姜宁无辣不欢,她故意点的清淡菜品,一个辣菜都没要。 这不也吃得挺欢吗? 姜宁拿余光看到朱蔓食不知味的样子,暗暗憋笑。 他们要摆排场,点的都是贵菜,像那道灌汤黄鱼,那条黄鱼少说也有两斤半,光这一道菜就得四五千,要是自费她可舍不得吃,可不得挨着尝尝味儿。 她不能白来,这满桌子的鸡鸭鱼兔虾蟹鲍参也不能白死,各自都得起到相应的作用才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朱蔓把一个白瓷小汤盅推到姜宁面前,“来,尝尝这个,冰糖血燕,我特意给你点的,滋补美容,对女人好。” 姜宁揭开盖子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嗯,好喝。” 这个是真好喝。 柔软顺滑,清淡甘甜,有一股极淡的药膳的味道,与冰糖搭配相得益彰,整体口感清新宜人,比简书颜同志炖的冰糖燕窝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要不说贵有贵的道理呢,有些钱就是该人家赚。 朱蔓眼底的得意藏不住,自我优越感在这一刻得到极大的满足。 她故作惊讶,“你没吃过呀?啊,也是,美术老师的工资确实很难负担这样的消费。” 她瘪着嘴,微微摇头,一副心疼怜惜又费解的模样,“你说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去当美术老师呢?以你的条件,躺着——” “蔓蔓。”韩放抓住她的手打断,“喝汤吗?” 朱蔓看也不看他,直接把手抽出来,继续说:“躺着也能月入个十万八万的,何必去受这个累?” 气氛陡然一变,她像是后知后觉,惶然捂嘴,“啊,我没别的意思,你可别多想。” 第23章 女人的主场 这顿饭吃到现在还没掀桌子,一个个还能维持着表面的体面,算是很不容易了。 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姜宁始终收着战力,也就勉强发挥出一半水平。 没办法,她这个人就是人美心善。 老人孕妇小孩都自带柔弱属性,朱蔓一人占俩。 而且冤有头债有主,是韩放给她戴的绿帽子,也是韩放背叛了这段感情,她就算要撒气也是找韩放,找不到朱蔓头上。 朱蔓也没想掀桌子,她就是控制不住想恶心恶心姜宁。 这女人不光漂亮,还很沉得住气,怎么看都不是省油的灯。 还有那个陆骋。 一直在吃吃喝喝,就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之前明明满眼深情,这会儿面对她出言不逊又无动于衷,几个意思? 正常男人应该早就暴起了吧。 这是一对儿什么神经病? 姜宁吃到舀不起来才放下勺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拿起筷子去夹没尝过的菜,慢条斯理开口,“我这人骨头硬,跪都跪不下去,更别说躺了,不像一些软骨头,说跪就跪说躺就躺……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人跪出锦绣前程,有人躺得如意郎君,也算一种积极进取,对吧?” 积极进取用在这儿,讽刺意味拉满。 她在朱蔓手臂上拍了拍,心平气和,温声细语。 朱蔓冷笑,“这么好的口才,当个美术老师屈才了。” 姜宁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一本正经附和,“我也觉得。” 说完起身,“去趟洗手间。” 朱蔓眼珠子一转,跟着站起来,“我也要去,一起。” 姜宁置若罔闻,径自往外走。 她没有跟人搭伴上厕所的习惯,尤其对方还是她前男友的劈腿对象,她怕影响心情继而影响进度。 陆骋摸出手机给姜宁发信息:偷摸哭去了? 嘴上说:“你不跟着?” 屋里就俩人,这话自然是对韩放说的。 韩放拉长个脸,不想搭理。 陆骋又说:“那么大个肚子,万一磕着碰着摔着,算谁的?” 他不怕某些人作死找事,单纯的想要赶紧完事,不想再有任何牵扯。 一看到韩放就来气,最好今天见过后此生再也不见,下辈子都别见。 韩放,“要你管?” 陆骋嗤笑,“怀的又不是我孙子,我才懒得管。” 他明目张胆占便宜,韩放恨得牙痒痒,偏偏在嘴皮子上输一头,愤然灌了大半杯水泄火。 姜宁信息回过来:可不,一泻千里。 陆骋笑得满面春风,打字回:粗俗。 姜宁一下子想到他昨晚在韩放面前发表的对‘粗俗’一词的理解,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没搭理。 事毕,姜宁推开隔间门,意料之中的在洗手池旁看到了朱蔓。 洗手池地上有一滩水,顶灯一照,闪着粼粼的光。 朱蔓一手扶腰一手托腹,见到她,又把肚子挺了挺,“姜小姐,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脸上还是挂着笑,但气场和在包厢里已经完全不一样,典型的示威嘴脸。 姜宁洗手,从镜子里看她,浅笑嘲讽,“突然不叫姜同学,我还有点不习惯。” 朱蔓并不在意,迈步走到她旁边,踩进水里。 “我和韩放已经结婚了,他心疼我怀着孩子不宜操劳,婚礼没有大操大办,只请了双方亲近的亲朋好友,总共也就摆了八十来桌。” 姜宁轻嗤。 八十来桌,还也就? 门口路过的狗子都要拉进去吃了一顿吧! 姜宁把洗手液揉出泡沫涂满整个手,再轻柔无死角的慢慢搓洗,静静的看她装。 朱蔓,“爸妈已经把菜摊转出去了,这边的房子也会交给中介租出去,我在锦城给他们买好了房,二百多平,带小院。只要他们想,随时可以来家里看儿子看孙子,住下都行。家里别墅还算宽敞,如果活动不开,我也可以换套更大的,只要大家住得舒服。” 见姜宁开始冲泡沫,朱蔓抽了几张擦手纸递过来,眼神意味深长,“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更重要的事了,姜小姐你说对不对?” 姜宁低头睨着她。 没错,就是低头。 她一七零的个子在南方女生里算高的了,又有五公分高跟鞋加持,对上一米六穿平底鞋的朱蔓,身高就自带压迫感。 朱蔓真切的感受到来自姜宁的藐视,握纸的手倏然收紧。 姜宁没接她的。 她人高臂长,手一伸,从朱蔓身后抽了纸,擦着手说:“想听我说什么?祝福?羡慕?还是自惭形秽?” 朱蔓轻笑,“你怎么这样想呢,聊天嘛。” 姜宁扔纸入箱,“我爱干净,在有那什么的地方,我没有聊天的欲望。” 这个‘那什么’,既指坑里的,也指坑外的。 朱蔓怎会听不懂暗示,一秒黑脸,跟着把纸揉成团扔进垃圾箱。 “那我长话短说。我希望姜小姐自重,以后不要再跟我家韩放有任何形式的联系。他马上就要当爸爸了,有我们朱家助力,事业也会稳步上升,他会有美好光明的未来,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人的干扰和影响。” 姜宁往门口走了两步,闻言驻足回身,反问:“你觉得我会想看到他拥有美好光明的未来吗?” 劈腿渣男,她没咒他死都是她仁慈好吗? 姜宁始终笑着,眼底的凛冽却如同雪地里的风暴,震撼的同时也带着危险。 朱蔓这下是真的慌了。 她是朱家小姐没错,但朱家不止她一个小姐,下面还有个小两岁的妹妹朱毓。 那可不是个善茬儿。 豪门大户最重颜面,她执意要下嫁韩放已经惹得家里不快,要是日后韩放还跟姜宁不清不楚的纠缠,再万一让朱毓知道了,还不得借题发挥直接把她踩死? 朱蔓望着地上的水渍,嘴唇紧抿着,托着肚子的手微微有些抖。 她有她的骄傲,也对一些下头伎俩嗤之以鼻,可是能怎么办呢,她只是想守卫自己的幸福,仅此而已。 姜宁此时已经走到门口。 她转头回望像在下某种决心的朱蔓,浅浅呼出口气。 “我要是你,就不会玩跌倒栽赃的把戏。韩放认识我不是一天两天,人品这方面,我相信他心里有数,就算他表面替你出头,心里怎么想也不好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怎么说呢,掉在屎上的东西,不管有多珍贵我都不会去捡,因为忍不了这个恶心,所以你实在没必要拿我当假想敌,而且……” 姜宁笑着扫了眼地面,“大理石地邦邦硬,摔一下真挺疼。” 她说完就走。 看着脚下生风,其实速度并不快。 怎么说呢,对方到底是个孕妇,万一不听劝非作一下,她也好第一时间叫人,免得真出点什么好歹。 看在孩子份儿上。 “姜小姐。” 朱蔓迈着小碎步追上来,感觉肚子都跟随动作在颤动,随时会掉地上一样。 姜宁微微蹙眉,停下来等她。 朱蔓递过来一张支票,“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资助我们韩放。非亲非故的,不能白受你恩惠,这个你收下,算是我替韩放偿还给你的。” 第24章 洗床单这件事 电视剧里经常上演砸钱撵鸳鸯的桥段。 姜宁一直在猜今天能不能亲身体验一把,没想到还真有。 她微微挑眉,瞥了眼支票上的数字,摇头。 朱蔓急了,“你先别急着拒绝……” 见她没明白意思,姜宁缓缓开口,“你误会了,我不是不要,是不够。” 这些年前前后后给韩放转的账她没细算,但肯定不止五十万。 不是要偿还吗?那就都还,哪有拿一块还八毛的道理。 朱蔓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惊诧的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说:“好,你说个数,差多少我补给你。” 姜宁抽走她手里的支票,曲起食指在上面弹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我也不能张口就来,你俩回去对对账吧。” 说少了吃亏,说多了有敲竹杠的嫌疑,哪怕无账可对,对方要多给,也不能她来说这个数。 两人回到包厢,姜宁当着众人的面把支票放进包里。 她看都没看韩放一眼,韩放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挨了几个巴掌。 他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花着别人钱给别人买草原这种事,做起来多少还是有点惭愧。 朱蔓笑眯眯看向姜宁,“剩下的晚些时候给你送去,送学校行吗?” 姜宁,“送家里吧,学校下午有活动我得去帮忙。” 她身子一歪,亲昵的靠向陆骋,“天气预报说下午会放晴,你回去把床单拆下来洗洗,换那套湖绿色的。” 洗床单这种事并不算私密,但在成年男女眼中,自有另一番解读。 韩放垂在桌下的手青筋暴起。 陆骋自然而然的伸手把人搂住,配合得天衣无缝,“我不喜欢那套,丑死了。” 姜宁回头瞪他,他一秒改口,“好好好,就那套就那套。” 尽管只是件日常小事,却像刀子一样扎在韩放心上。 他一遍遍暗示自己,路是自己选的,是他先不要姜宁的,他没输,更不会后悔! 朱蔓虽然花了钱,但解决掉了压在心里的石头,胃口大开,专注干饭,韩放时不时给她夹个菜添个汤。 看上去各自恩爱的两对,实际每个人心里都藏着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 千回百转的饭局就这样在一片融洽中结束了,四人走出千禧居,天居然真的放晴了,阳光穿透云层,万物重新焕发生机。 朱蔓和韩放去停车场取车——就是他声称租来的有大天窗的suv。 车子出了闸口汇入主干道,路过千禧居门口时看到姜宁和陆骋在路边的大榕树下等车。 微风徐徐,轻轻拉扯发丝和裙角,姜宁伸手接住从叶隙里洒落的阳光。 一旁的陆骋双手抄兜,偏着头,温柔的注视着她,整个画面充满了平凡而又无比珍贵的美好。 韩放收回目光,面上并无异色,只有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发力,青筋变得明显。 朱蔓将一切尽收眼底,垂眸抚摸孕肚,轻声说:“回家吧!” 她一直都知道韩放的爱并不纯粹,也知道韩放对姜宁余情未了,但是经过今天这顿饭她已然确定,不管姜宁身边有没有更优秀的男人,都不会再回头。 这是底线,也是骄傲。 至于韩放说的姜宁死缠烂打不肯断,甚至以自残威胁他去酒店……算了,人活着不能太较真。 下午两点半,姜宁赶在领导找她的前两分钟回到办公室,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天气说变就变,临下班前又开始下雨,细细密密。 她拉开靠窗位置的一张办公桌抽屉,果然看到雨伞,还有几袋小零食。 随手拿了两袋零食塞进外套口袋,摸出手机对着雨伞拍照,接着把照片发到置顶的名为‘牛马集中营’的微信群里。 后面追了条文字消息:借用一下。 群里就三个人,她,简书颜,还有周知航。 她和简书颜是穿尿不湿就在一起玩儿的发小,住在同小区同一栋的不同单元。 简书颜爸妈都是江城大学的教授,后来简爸爸辞职下海,赚得盆满钵满,简书颜一家就从花园小区搬走住大别墅去了。 犹记得简家搬家那天,俩小豆丁就跟生离死别一样抱在一起痛哭,拉都拉不开,后来才知道,简书颜新家离花园小区也就半小时公交的路程,106路直达,连转车都不用。 至于周知航,他是跟姜宁同一天到一小报道的同事,教音乐。 都是初来乍到,加上年纪相当,俩人很快建立起革命友谊。 简书颜结婚那天,俩人同时去找领导请假,还都是喝喜酒,一问才知道俩人居然吃的同一场酒席,周知航是简书颜的大学同学。 只能说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哪怕隔着千里也能兜兜转转把人凑到一起,就这样,铁三角集结完毕。 有个外地的文艺比赛,周知航被江城文化宫请去当外援,帮忙排练音乐剧,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准备跟文化宫的老师去聚餐,临开车前拿手机回了个“准”。 简书颜冒出来艾特他:再拍两张上回那个小帅哥的靓照,发来养养眼。 周知航在开车没回,姜宁撑着伞往校门口走,单手打字:你家竞哥还不够给你养眼? 简书颜秒回:得了吧,出差了,只能开视频望梅止渴,我都快有半个月没闻着男人味儿了。 紧跟着又发:成天一睁眼就是喝药,家里家具都是中药味儿,就这还想要孩子,也不知道让我跟谁生去。 姜宁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简书颜一身的怨念深重,打字回:让你婆婆别去找什么偏方了,想办法给你弄点子母河的水吧。 点完发送,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姜老师。 独属于小孩子细细柔柔的稚嫩嗓音,还有点瓮声瓮气。 姜宁循着声音看过去。 门卫室窗口探出来一个小脑袋,顶着一头乱发朝她笑,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平日里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这会儿眼皮没精打采的耷拉着,有气无力的挥着小手打招呼。 是一年级二班的许笑。 姜宁笑着走过去,“是笑笑啊,你家长还没来接你吗?” 她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五点半了。 一年纪四点半就放学了。 孩子脸通红,姜宁下意识去摸她的额头。 滚烫。 第25章 午夜派出所2.0 姜宁给许笑爸爸打电话说了孩子生病的事,征得同意之后将许笑送到了中心医院。 许笑高烧到39度,刚下出租车就吐了,姜宁手忙脚乱,没注意到手机响,一直到诊治完毕,护士给许笑挂上吊瓶才看到陆骋的未接来电。 输液室里静悄悄的,许笑额头贴着退烧贴,闭着眼迷迷糊糊的靠在她身上,小小的身子瑟缩着,嘴唇因高温呈现出病态的红色。 姜宁给陆骋发微信:有事? 陆骋秒回:还没下班? 姜宁:在医院,学生病了。 陆骋:吃饭了吗? 姜宁如实回答:还没。 陆骋言简意赅:想吃什么,位置发来。 姜宁:不用了,我叫外卖。 陆骋:就算不是你的孩子,也不用这么虐待人家吧。 姜宁有一瞬赞同他的说法,生病吃外卖确实不太合适,可转念一想,就他那碗海鲜面展露的厨艺水平,吃他做的才更像虐待吧。 短暂的已读未回,陆骋迅速猜到她的想法,发消息说:放心,我这种级别的大师是不会轻易下厨的,你问你学生想不想吃小区门口那家虾仁干蒸和瘦肉粥。 姜宁是真饿了,光是看到虾仁干蒸和瘦肉粥几个字,嘴里就开始疯狂分泌唾液。 她柔声叫醒许笑,“笑笑,你想吃点东西吗?” 许笑虚弱摇头,恰好护士过来给旁边的病人取针,听到她的话,说:“孩子晚上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可以让她喝点清淡的热粥,会舒服些。” 姜宁帮许笑把脸上的乱发拨到耳后,轻声征求意见,“咱们喝点粥好不好?” 许笑闭着眼睛点头。 姜宁给陆骋发信息:一份青菜粥,一份皮蛋瘦肉粥,再要一笼虾仁干蒸。 然后把医院定位和具体位置发过去。 陆骋:等着。 四十分钟后,陆骋拎着餐食匆匆赶到。 姜宁拿出青菜粥准备先喂许笑,陆骋一把夺过来,示意他来喂,让姜宁拿上其他的去旁边的空位置吃。 许笑迷迷糊糊听到动静,一睁眼,旁边换人了。 小孩儿明显慌了,一骨碌站起来,又被陆骋单手按回去,姜宁忙过来安抚,许笑这才乖乖坐好。 陆骋拿塑料勺子舀起一勺粥递到许笑面前,硬声硬气开口,“张嘴。” 许笑看看他,又看看姜宁,嘴一瘪,快哭了。 这个短头发的叔叔,好凶! 姜宁无语,囫囵把刚咬一口的干蒸塞嘴里,擦了手过来接班。 陆骋端着粥避开,“吃你的,我还能连个饭都喂不好?” 说完转向许笑,声调拔高,命令似的说:“张嘴。” 动静不小,输液室的其他病人纷纷看过来,姜宁咬牙切齿,“我来。” 真想敲开他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泡,用这种语气跟小朋友说话,都不知道该说他是没爱心还是没常识。 许笑胃口不好,没吃几口就又靠着姜宁睡了。 陆骋比动作表示他来当人形支架,让她去吃东西,姜宁摇头,他就把粥和干蒸拿过来,蹲在她面前充当人形桌板。 头顶的灯有些刺眼,白色的墙上贴着‘保持安静’‘禁止吸烟’等标语,旁边的小孩儿呼吸沉重,面前的男人……又软又硬。 硬的是脊背,软的是目光。 姜宁有一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心在这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她就这么就着陆骋的手吃完了粥和干蒸,胃里又暖又满。 心里也是。 陆骋去扔垃圾,回来的时候许笑爸爸许明宇已经到了,握着姜宁的手再三道谢。 男人西装革履,收拾得一丝不苟,只是神色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不知道是不是熬得太久,眼眶里红血丝明显。 陆骋站在门外没进去,姜宁客套了几句,又叮嘱许笑好好休息,然后出门跟陆骋一起离开。 许明宇坐下来,把女儿抱到身上,先为没能及时来接她放学道歉,又关心了一下身体状况,而后说:“今天多亏了你们姜老师,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才行。” 许笑靠在爸爸胸口点了点头,咳了两下,哑声说:“请她吃饭。” 许明宇笑笑,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探温度,没再说话。 另一边,姜宁和陆骋打车回家。 车内温暖静谧,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姜宁时不时打喷嚏的声音。 进小区的时候听到值班的保安在聊什么女的开瓢,姜宁一走一过,没空听热闹,赶紧回家冲个热水澡免得感冒。 洗完出来倒水喝,发现电视上又在放春光灿烂猪八戒。 姜宁心想,这男人还挺怀旧。 饮水机旁放着一杯冲泡好的板蓝根冲剂,温度正好,怕她不知道是什么,杯子下还压着冲剂的袋子。 嗯……怀旧且细心。 姜宁端着冲剂走过来,陆骋正坐在沙发上研究装水果的漆器盘子。 绘着白牡丹的浅口盘,光泽华丽,牡丹栩栩如生,素雅大气。 陆家老爷子是漆器迷,家里博古架上漆器独占半壁江山,陆骋耳濡目染,对漆器也算略知一二。 雕花填彩,典型的蜀都漆艺,细看质地纹理,毫无瑕疵,绝不是一般小作坊能做得出来的。 就这个盘子的成色,市面上售价至少千元起步。 什么家庭啊,一个水果盘都这么高规格? 不光如此,据他观察,这个家里还有装茶叶的罐子,架子上那对茶碗和嵌银的香炉,以及姜宁房间里的螺钿首饰盒,都是精美无比成色上佳的漆器工艺品。 陆骋再一次对姜宁的财务情况感到好奇。 她好像挺有钱,这几年前前后后给韩放的钱就高达好几十万。 22岁大学毕业,满打满算也才上四年多班,按月薪万元来算,不吃不喝也攒不下这么多钱,更何况她的工资还没上万。 难道是有兼职或副业? 陆骋拿着盘子出神,姜宁凑过来,“喜欢啊?送你。” 陆骋笑笑,把盘子放回茶几,再把橘子捡进去,“你喜欢漆器?” 姜宁,“大学在漆器工坊兼职。” 手机在房间里响,姜宁折身进去接电话。 电话是简书颜打来的,姜宁略有些惊讶。 简书颜婆婆看得严,为了备孕,天天老早就撵她去睡觉,这会儿都快十二点了,居然还没睡。 滑动接通,简书颜压低的声音传来:“那什么,你在忙吗?” 姜宁觉得这话怪怪的,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随口回答:“不忙啊。” 她一不偷牛二不偷人三不当刺客,大半夜的能有什么好忙的? 简书颜在那头打了个嗝儿,“不忙就好,我给你找点事做,赶紧来东区派出所一趟。” 第26章 黛玉抡瓶打渣男 一周里,姜宁第三次踏入东区派出所。 第一次是成人馆被砸去签字,第二次是陆骋和杜成宏打架,这是第三次。 姜宁下了车一路小跑,直奔讯问室,敲门进去,就看到简书颜坐在椅子上,缩得跟鹌鹑一样。 “姜宁……” 简书颜眼睛红得像兔子,一看到她,嘴一瘪,抱着人就开始哭,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姜宁心里着急,尤其闻到她一身浓重的酒气更是担忧不已,“什么情况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简书颜电话里不肯说,这一路可把她急坏了,一直在催司机快点,司机烦得都想把她撇半道上。 简书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顾不上答话,姜宁只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对面的警察。 也不知道派出所是怎么安排的出警人员,总之这次又又又是上回那个警官。 姜宁记得他姓郑。 郑奕接收到姜宁的目光,又转向慢两步进来的陆骋,戏谑,“又是你俩。” 派出所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俊男靓女的组合总能让人记忆深刻一些,再加上他俩来派出所的频率,想不记得都不行。 姜宁焦急的问:“郑警官,我朋友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她其实都想问是不是被老太太家暴了。 自从周竞他妈来了之后,就跟看犯人一样看着简书颜,只要是出门,必得问清楚上哪儿跟谁什么时候回,晚一分钟,老太太能念叨半小时。 还不光是数落她一个,有时候简书颜爸妈都得跟着吃瓜落。 久而久之,简书颜就很少出门了,偶尔约个饭,吃完就得着急忙慌往家赶。 没工作,人际圈子又小又简单,能让她委屈成这样的,除了老太太,姜宁想不到第二个。 郑奕语气生硬的呵呵,起身把一沓资料递过来,“就她这个战斗力,谁能欺负得了她?” 陆骋接过,拿到姜宁面前跟她一起看。 那是简书颜的笔录。 姜宁一目十行的看完,嘴巴因震惊而微张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把韩放给打了?” 笔录上写着,简书颜用酒瓶砸了韩放的头,鲜血喷涌,人当场就昏死过去了,还有个同行的孕妇,受到惊吓摔了一跤,也被一起送去了医院。 而简书颜这个行凶者倒好,喝大了,直挺挺往地上一躺,身上盖着好心路人的外套,警察来的时候她还在砸吧嘴睡大觉。 事情是晚上八点发生的,她又在派出所睡了几个小时,酒醒做完笔录才给姜宁打的电话。 简书颜抽抽搭搭,拿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望着她,林黛玉般柔弱委屈。 姜宁看到案发地点写着花园小区,已然猜了个七七八八。 韩放和朱蔓应该是去给她送钱的,简书颜去找她,结果跟那俩碰上了。 那个时候她和陆骋都在医院,回来得太晚,看热闹的都散了,虽然听保安提到什么女的开瓢,可好端端的,谁能往简书颜身上想? 简书颜同志这是在亲身践行为朋友两肋插刀,有这么仗义的姐们儿,姜宁心里被韩放扎刀的地方顿时好了一半儿。 她拍着简书颜的背安抚,“好了好了,没事儿,有我呢。”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简书颜刚刚收住的眼泪再度泛滥起来。 她推开姜宁的手,在胳膊上狠狠拍了几下撒气,“你怎么这样啊,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在这儿奋不顾身,你在那儿拿我当外人。” 哪怕酒醒了,她也不后悔动手伤人。 韩放那个狗东西,劈腿渣男,挨她一瓶子都是轻的。 她就是生气,生气姜宁发生了这样的事都不告诉她。 要不是见到韩放他爸,她都不知道韩放已经跟别人结婚,再过俩月孩子都快出生了。 而那个傻妞,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瞒得死死的。 天天在群里瞎扯淡,正经事一个标点符号都没透露。 生气之余又自责,自责自己平时没有多关心她,自责自己没有在她难过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再剩下的,就是心疼了。 这家伙,那么多年感情,她心里得多疼啊! 简书颜是真打,姜宁半个膀子都麻了。 她抿紧嘴唇压抑翻涌的情绪,也不管简书颜如何抗拒,硬凑上去把人抱住,脸埋在她酒气浓烈还带着点馊味儿的身上。 眼睛痒,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涌,姜宁咬着嘴唇深呼吸,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一直把人往外推的简书颜逐渐安静下来,脸扭到一旁无声落泪。 姜宁只允许自己短暂放任情绪,迅速收拾好心情抬起头,又恢复到平时慵懒恣意的模样,只有眼睛还红红的。 手指勾着简书颜的下巴让她转向自己,四目相对的刹那,简书颜破涕为笑,抬手又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傻样儿!” 女孩子的情谊细腻又炙热,负责记录的女警深受感染,摸出手机给自己的亲闺闺发了条微信:什么时候有空约个饭? 对方秒回一张照片,看环境应该是在酒店,台面上摆着笔记本,屏幕上的折线图隐约可见。 后面紧跟一条文字:约屁,出差。 女警默默收起手机。 好吧,友情很美,但社畜不配。 陆骋全程温柔的注视着姜宁。 老实说,由于性别带来的思维偏差,男性并不太能理解女生之间的情感。 尤其是郑奕。 他夺过笔录卷成筒状,对着空气划拉,示意两人分开,“要抱回去抱,现在先把事情解决了。” 简书颜吸着鼻子坐回椅子上,姜宁站在她身后,手按在她肩头,大有一股老母鸡护崽的架势。 “您说需要怎么解决,我们一定配合。” 简书颜慢半拍点头,“配合配合,一定配合。” 郑奕也坐回位置,正色道:“你的行为已经涉嫌故意伤害,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若是给对方造成重大伤害,则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一听到要判刑,简书颜脸都白了。 她首先想到自己要是被判刑,岂不是会影响孩子考公? 转念一想,她都锒铛入狱了,哪儿来的孩子? 第27章 不再见 在某些时候,警察和医生有点像,都是先告知最坏结果,以引起重视和起到警示作用。 简书颜吓得脸白手抖,差点被警察送去见医生,幸亏陆骋及时在旁边说了一句“她这种情况应该不至于吧”。 简书颜这才注意到有他这么个人存在。 她回头看向姜宁,姜宁目不斜视,两只手夹着她的脸又给转了过去。 郑奕掩嘴轻咳,“我们另一个民警刚从医院回来,幸好对方伤得不重,缝了五针,那个孕妇也没出什么问题。” 见简书颜紧绷的脸瞬间舒展,郑奕大力拍桌,严词厉色。 “你以为这就没事了?你知道自己的行为给别人造成多大伤害吗?你应该庆幸自己当时手里拿的是一个轻量型酒瓶,要是换成洋酒瓶,又或者砸中要害,说不定你这一下就直接把人给送走了,也把你自己给送进去了。你以为是仗义,其实是愚蠢,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真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你的家人怎么办,他的家人怎么办?还有你自以为仗义维护的朋友,她今后如何自处?” 人没多大个儿,胆子倒是不小,敢抡起酒瓶给人开瓢,这次不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保不齐下回还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对于派出所民警来说,教育的意义远大于处罚,就跟消防标语说的“防范大于灭火”是一个道理。 郑奕一席话直接把简书颜给听愣了。 当时酒精上头,看到韩放跟别的女人亲密无间,她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确实没想那么多。 甚至刚才她都还在想,也就是缝五针而已,只要不让她坐牢,赔多少钱她都认。 直到听完郑奕的话,她才真正感觉到后怕,后背心冷汗涔涔。 幸好,幸好! 姜宁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她知道错了。” 简书颜慢半拍反应过来,赶紧表态,“知道了,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为了表达决心,她严肃又郑重的举起手,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真的。” 郑奕神色稍缓,“记住,冲动是魔鬼,还有,酒量不行就别喝!” 简书颜忙不迭点头,“不喝不喝,再也不喝了。” 这时候就算他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她估计也会说对对对。 郑奕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扭头凑近女警,不知道说了什么,女警点点头,拿上资料出去了。 郑奕接着说:“虽然不构成犯罪,但你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要是不能取得对方谅解,你仍有可能面临拘留和罚款。” 他站起来,“走吧,去医院见见受害者。” 凌晨两点,郑奕开车带三人去医院。 三人坐在后座,姜宁坐中间。 前一晚熬了夜,拢共才睡四个小时就起来上班,本来打算今晚早点睡的,结果又出了这档子事,她实在困极了,一个脑袋不是往左倒就是往右歪。 简书颜挺腰坐直一些,打算给姜宁靠,结果陆骋手一伸,直接把姜宁的头按到他肩上。 姜宁有片刻清醒,也没拒绝,说了句“到了叫我”,就这么靠在他肩膀上继续睡。 简书颜眼神复杂,偷摸拿手机拍了张照。 陆骋看在眼里,垂眸掩盖笑意,什么都没说。 到了医院,前往病房的途中,简书颜抓着姜宁的手臂超小声的问:“他们不能当着警察面儿打我吧?” 之前在派出所见到韩放他爸,老头儿恨不得抡凳子砸死她。 姜宁逗她,故作正经的给她出主意,“没事儿,你机灵点儿,他们一抬手你就往地上倒,没准儿还能倒讹一笔。” 简书颜两眼亮晶晶,“真的?” 郑奕回头看向姜宁,“要不说你俩能玩儿一块儿呢。” 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信。 韩放住的单间,到了病房,郑奕先去敲门。 韩放爸爸披着外套过来开门,看到姜宁,头埋下来,侧身让到一旁,“都进去吧。” 几人往里进,他则往外走,去走廊尽头抽烟。 韩放还没睡,正坐在病床上拿笔记本处理工作。 头上裹着纱布,脸色略有些苍白,精神头还不错。 郑奕率先出声,“韩先生现在感觉怎么样?” 韩放淡淡回应,“还好。” 他抬起头,视线从几人身上扫过,除了在姜宁脸上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瞬之外,其他看不出任何异常。 郑奕冲着简书颜眼神示意。 说来看看难道就只是看看?道歉呐! 简书颜双手背在身后,东瞅瞅西看看,眼神飘忽,就是不跟他视线接触。 打人是不对,但叫她向劈腿渣男道歉,她张不开嘴。 姜宁上前两步,“对不起韩先生,我朋友喝醉了,行为不受控制,我代她向你道歉。” 一码归一码。 她语气平淡,淡得听不出一丁儿情绪,韩放却清晰的听到了决绝。 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要从她的心里驱逐出境了。 简书颜拽她,声音几乎带了哭腔,“你干嘛呀……” 她明明是受害者,怎么也轮不到她来道这个歉。 韩放轻咳一声,拿起桌板上早就准备好的谅解书递给郑奕,“我和我太太都签过字了,不追究责任,也不需要赔偿。” 郑奕迅速扫一遍,转身递给简书颜。 简书颜红着眼把头转向一旁。 还我和我太太,呸! 郑奕挑眉,把谅解书叠好揣进衣兜,对韩放说:“出院后请尽快来所里一趟,还有些资料需要签字,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带头往外走,其余三人跟上,姜宁走到门边的时候,韩放突然叫住她,“姜小姐。” 姜宁驻足回头。 视线交汇,颇有几分一眼万年的意味。 姜宁能看到他眼底的不舍和留恋,韩放也能看到她眼里的冷漠和决然。 应了那句话,人生就是一辆有去无回的列车,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过那一程。 只是每个人下车的方式不一样,有的礼貌道别,有的万般不舍,还有的,突然就砸破车窗玻璃,跳到另一辆车上去了。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修补好车窗,继续奔赴下一趟旅程。 简书颜脚步微顿后继续往外走,陆骋从姜宁身旁经过,也没有停留。 房里很快就只剩两人,相顾许久,韩放最后只说了句“再见”。 姜宁淡淡收回视线,“不再见。” 话毕,利落转身迈步。 背影曼妙,裙裾翩跹,高跟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姜宁走了,头也不回,带着她的骄傲,彻底为过去的七年画下句点。 第28章 婚礼请柬 回到花园小区已经凌晨四点半,不知道谁家养的鸡都开始叫了。 简书颜坐在客厅沙发上,陆骋和姜宁在旁边来来回回,她第一次在这套造访过无数次的房子里感受到局促和拘束。 回来的路上,姜宁把结婚证照片给她看了。 刚摘了绿帽子,扭头就变成已婚人士,简书颜不知道姜宁怎么想,总之她短时间内还不太能接受。 而且眼下还有一个关键问题:一会儿怎么睡? 她和她,还是她和他? 简书颜手里握着早已经息屏的手机,一双眼睛跟着动静滴溜溜的转。 姜宁找好干净睡衣和全新的贴身衣裤递给她,打着哈欠说:“赶紧洗洗睡觉,一身臭死了。” 简书颜伏在沙发扶手上,瞥了眼阳台上抽烟的陆骋,冲着她一通挤眉弄眼,“我睡哪儿?” 姜宁居高临下看她,反问:“你想睡哪儿?” 简书颜挑眉抬下巴,眼神意味深长,“这是你家,当然听你安排。” 姜宁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迈步走向主卧,逗她,“那你就睡次卧。” 简书颜改坐为跪,调转方向趴在沙发靠背上,尽可能用最低的音量发出最激烈的控诉,“姜宁,你重色轻友!” 这是套三室两厅,但是只有两个卧室在用,最小的房间堆着东西,没有当做卧室用,睡不了人。 让她睡次卧,那姜宁岂不是要跟那谁一起睡主卧? 成年人的思维里,‘睡’可不光是睡觉的意思。 也不知道这老房子隔音好不好,要不问她要副耳机先备着? 姜宁拿了条新毛巾出来,一看简书颜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把毛巾团成团扔到简书颜头上,“赶紧洗澡去,多洗洗脑子,洗完滚过来睡。” 简书颜一秒换上笑脸,乐呵呵洗澡去。 阳台上,陆骋对屋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一直在看手机。 他来江城的第二天公司就出事了。 一个省级文化馆的二次开发项目,拟升级作为城市地标,围绕其进行二次规划开发,在周边配上公园酒店体育馆,打造文旅一体集中推广。 项目不算特别大,但因为是跟政府合作,公司这边为了表示重视,除项目经理外还另外加设了一个质监岗,全程守在项目上确保工程进度。 结果,一辆工程车在卸沙时把质监经理谭海给埋下面了,发现的时候尸体都硬了。 蹊跷的是,原本无死角的监控系统在那一天坏了一个,刚好就是事发地的监控。 更蹊跷的是,谭海家属不接受任何赔偿,坚持要工程车司机偿命,天天领着一帮人堵在公司大楼门口拉横幅。 因为出了人命,工程被安监局和住建局联合紧急叫停,加上一直未能妥善解决,经舆论发酵,公司股票一跌再跌,上亿资产连个响都没听着就这么凭空蒸发了。 公司高层轮番给他打电话发信息,叫他回去主持大局。 陆骋一个没理,全程通过自己的特助周扬了解公司动态以及发布指令。 抽支烟的工夫,他把自己安排人调查来的资料过了一遍,整合提炼,再做出相应安排发给周扬。 处理完工作上的事,陆骋掐灭烟蒂。 夜里有风,冷飕飕的,陆骋缩了下脖子,给姜宁发信息。 陆骋:你闺蜜住多久? 新婚燕尔的,突然空降个超大电灯泡,陆骋心里苦。 姜宁:她想住多久住多久,你有意见? 陆骋叹气,打字:不敢,我又不是一家之主。 姜宁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留了一个通气口。 虽然是文字,她仍能想象得出陆骋说这话的表情。 傲娇,无奈,还有点委屈巴巴。 姜宁:听这意思想篡位? 陆骋按住屏幕发语音,“我只是替你不值,你当个一家之主,又不行使一家之主的权力,暖床陪睡这样的活儿一样都不让我干,辛苦费我拿着心慌。” 看到屏幕上的语音信息,姜宁把音量调到最低才点开。 男人声音低哑,刚抽过烟,带着一丁点颗粒质感,语调百转,明目张胆的蛊惑。 姜宁头皮发麻,正准备长按删除,头上的被子突然被掀开,简书颜抬腿缩进来。 她连忙把手机锁屏,倒扣着塞到枕头底下。 对上简书颜眼中的狐疑,姜宁歪着身子坐起来,用手抓两下头发,接着想到什么,拿起床头柜上的护手霜,挤到手上一边抹一边问:“要不要?” 人在心虚的时候总会假装自己很忙,这话一点没错。 简书颜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样子,兴冲冲的凑过来,“干嘛,看小电影呢?” 姜宁拿起枕头怼她脸上,“别吵,再不睡我怕会猝死。” 话虽然夸张了点,但也差不多了。 姜宁第二天照常上班,整个人的状态就跟行尸走肉差不多,精神恍惚,大脑迟钝,脚跟踩在棉花上一样,随时随地大小眯。 中午饭都没吃,往空置的副校长办公室一钻,沙发上一躺,薄毯一盖,睡得昏天黑地。 补了俩小时,总算回了点血,不至于在下午的课上睡着。 下班的时候,门卫大叔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五十万支票。她想都没想,直接打车去江城福利院把钱捐了。 在捐赠人一栏里,她挥笔写下韩放的名字,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写这个名字了。 从福利院回到家,天已经黑了,陆骋不在,简书颜已经做好了饭。 简书颜同志的厨艺一直不太稳定,要么好吃得吃了还想吃,要么难吃得压根儿不能吃,今天的菜介于两者之间:能吃但不好吃。 姜宁熬了夜本来也没什么胃口,简单扒拉两口就撂了。 简书颜在厨房洗碗,她在浴室洗澡,两人前后脚收拾完,一起窝到沙发里看综艺。 俩人各占着沙发一头,姜宁拿脚踢她,“一直没问你昨天为什么喝那么多酒,老太太欺负你了?” 简书颜抱着薯片盯着电视,“小看人,我是她能欺负的?就吵了一架。” 老太太又给她找了偏方,抓了二十副中药,拿超市里最大号那种购物袋拎回来的。 喝的时候,碗底沉了些黑色的颗粒,拿勺子扒开,居然全是米粒大小的黑色虫子,直接把她给恶心吐了,两人当场吵了起来。 姜宁在群里开玩笑让她喝子母河的水,她就拿这话去堵老太太,老太太也炸了,坐在家门口拍着大腿哭天抢地,一口一个白眼狼没良心,她实在没脸再待下去就跑出来了。 “一时没控制住喝大了,我要是那样回去,别说照顾,我估计那老太太能把我扔不可回收垃圾箱直接处理了,想着来你这儿蹭一宿,哪知道那么寸,碰上那俩。” 话音刚落,姜宁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她拿起来一看,是纪思思发来一张照片。 红底烫金的婚礼请柬喜庆又华丽,新娘那儿赫然俩字:姜宁。 第29章 本人都不知道的婚讯 请柬上写:新郎杜成宏和新娘姜宁的结婚典礼,恭请光临。 地点滨江酒店水晶厅,时间是月底三十号。 姜宁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什么情况? 她给纪思思发消息:你在哪儿看到的? 消息发出的同时,纪思思发过来几张聊天截图。 她发的是高中同学微信群的聊天截图,姜宁只有qq群,早都闲置了。 截图上主要是一个人在发言,头像一角有个秀字,应该就是赵春秀。 纪思思给她的备注是蛤蟆精。 赵春秀在说下周六聚会的事。 局就是她攒的。 看得出来她是真发达了,场地餐饮酒水一概包完,饭后还有娱乐活动。 说完安排,她就在群里发了请柬的照片。 蛤蟆精:咱们这次聚完,下回应该就是在姜宁的喜宴上了。 纪思思:姜宁要结婚了? 蛤蟆精:是啊,你们还不知道吧,她去做了胎儿性别检测,是个儿子,她提的要求杜家全答应了,彩礼给了五百万,另外还有别墅和跑车。 有人说:呵呵,一直也没联系过,聚会也从来不参加,别说嫁到杜家,就是当了皇后,也不可能请咱们喝喜酒,都别想了。 蛤蟆精:格局小了不是。虽然她姜宁不怎么样,但姜家在江城那也是排得上号的,杜家就更不说了。她妹妹姜茴说了,杜公子放话,要搞个盛世婚礼,宴请全城,去了的都让上桌。 纪思思:这就有点扯淡了,滨江酒店摆满也坐不下全城人啊。 立马有人怼她:也不真是全城人都会去啊,牛马就得上班,去不了。 下面一片附和。 姜宁翻完几张聊天记录,都是在说她婚礼的事,赵春秀还说下周六的同学会杜公子也会去,到时候亲自给大家发请柬,还有伴手礼。 一群人热烈讨论杜家的伴手礼会有些什么东西,纪思思艾特赵春秀:他一个人来?姜宁不来? 不等赵春秀回话,立马有人跳出来:人家怀了金孙,肯定是要在家好好养胎啊,万一磕着碰着算谁的? 蛤蟆精:我给她打电话说了……嗐,也没什么,都能理解。 逻辑满分! 姜宁倒回去看请柬,请柬是发给一个叫张展鹏的人。 她给纪思思发信息:你帮我问问赵春秀,这个张展鹏是她什么人。 简书颜见她一直盯着手机,时不时的打字,半跪着挪过来,“干嘛呢?跟骋哥说悄悄话呢?” 姜宁白她一眼,“我跟他有什么好聊的,你俩今天才没少聊吧?” 简书颜往嘴里塞了块薯片,沾着些许粉末的拇指食指隔着条缝捏起来,“一点点啦。” 知道她好奇,姜宁直接把手机拿给她自己看。 简书颜全程瞪大眼睛看完,调侃,“哇哦,真是恭喜你呀,要当新娘子啦!” 姜家那些事她是知道了,虽然刚开始有一秒钟的震惊,但结合那一家子以往的奇葩操作,只能说小巫见大巫,不足为奇。 姜宁歪着身子靠过来,胳膊搭在简书颜肩上,手伸到她面前,“我结婚你不得随个大礼?” 简书颜在她掌心拍了下,“免费给你当伴娘。” 姜宁轻嗤,“谁要你个已婚妇女当伴娘。” 简书颜放下薯片作势去掐她脖子,“我就要,你结婚我必须是伴娘,听到没有。” 姜宁左右闪避,主要是躲她沾了薯片粉末的爪子。 俩人正闹着,姜宁手机震动,纪思思发来消息:张展鹏是赵春秀老公的弟弟,也就是她的小叔子,还说是你姨妈的女婿,你不认识吗? 人物关系稍微有点混乱,几秒之后,姜宁把这个张展鹏跟印象里的一个模糊人影对上了号。 她就一个名义上的姨妈,曹惠娴的姐姐曹惠淑。 曹惠淑也只有一个女儿邱欣,她叫欣欣表姐。 前两年邱欣结婚的时候她还去了,送了个绘鸳鸯戏水的漆器捧盒,因为这事儿她还被曹惠娴好一顿训,说她送个破盒子,抠搜眼浅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所以她和张展鹏是见过的,就是不熟,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赵春秀居然是张展鹏的大嫂。 姜宁跟姨妈一家并不亲近,非必要几乎不走动,但姜茴不一样,姨妈待她跟亲闺女似的,姜茴和邱欣经常约着一起出去玩儿,因此姜茴认识赵春秀不足为奇。 她给纪思思回消息:认识。谢谢你思思,咱们下周六见。 最后加了个emjio表情里的“嘘”。 纪思思回了个ok。 简书颜嚼着薯片看她发信息,拿胳膊肘撞她,“我也要去。” 姜宁收起手机斜眼看她,“你去干嘛?” 简书颜眼睛眨巴眨,“看戏啊。” 姜宁从沙发上起身,抓着她的头把脸转向电视,“看你的帅哥吧,还看戏。” 杜家在江城颇有些势力,惹麻烦这种事还是不要组团得好,从战术上来讲,也得留一个负责接应。 简书颜讪讪,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 两条新消息,一条微信一条短信。 短信是推荐最新的活动套餐,微信是简妈问她周末要不要和周竞回家吃饭。 她打字回复:竞哥出差了,周末不一定能回。 神色黯然的点开置顶里备注为‘盖世英雄’的聊天界面。 俩人最近一次聊天是今早九点,她简单说了一下跟老太太吵架的事,醉酒伤人进派出所那段儿只字未提。 周竞说他来处理,让她安心在姜宁这里住着换换心情,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她问什么时候回,他说不确定。 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简书颜总觉得周竞这次出差和以前不太一样,去得有点久,而且格外忙,发条信息要隔很久才回,打电话要响很久才接,接起来也是三言两语就挂了。 就连回的微信也是极简,给人感觉不是敷衍,而是冷淡。 思维发散,简书颜心头一紧,头转向一旁连着呸了三声。 姜宁端着温好的牛奶过来,放了一杯在她面前,满脸嫌弃,“干嘛呀,能不能讲点卫生。” 她继续之前未聊完的话题,“你跟老太太闹成这样,竞哥那边怎么说?” 简书颜努力忽略掉心底的异样感挤出笑脸,“我家竞哥当然是站我的啦,他让我安心在你这儿住着,一切交由他来处理。” 姜宁,“那你赶紧让他把房租水电生活费转过来,我这儿可不是收容所。” 一周时间过得飞快,姜宁的狂犬疫苗已经打完第三针。 周五下班回家,姜宁一开门就看到简书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自说自话,走过去才发现她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狗。 是陆骋的莽仔。 狗子洗干净了,浅黄色的毛柔软蓬松,像一团,偏着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软萌到了极点。 像金毛又有点像还没立耳的柯基,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大概率是个串儿。 为了治疗伤口,狗子脖子上的毛被剃了一圈,结痂的伤疤裸露在外,看得人心疼。 姜宁要挨五针的火气一下子消了大半。 她坐过去摸了一把,莽仔转过来,讨好似的拿头蹭她的手。 剩下的一半气也消了。 吃完饭洗完澡,两人一狗在客厅玩得正起劲,门口传来开锁声,陆骋回来了。 他换好鞋过来,摸了把狗子,对姜宁说:“跟你说个事儿。” 第30章 结个婚,连人都不是了 人家有事要聊,简书颜识趣遁了。 她抱着莽仔回卧室,“你俩慢聊,我们去睡觉觉啦。” 姜宁抱着膝盖窝进沙发里,睡裙往上缩了点,露出光洁纤细的小腿和抹了透明护甲油的脚丫子。 陆骋挨着她旁边坐下,姜宁盯着电视率先开口,“什么事儿?说吧。” 他一本正经的说有事,她最先想到也是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想离婚。 平心而论,姜宁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婚。 韩放的事儿解决了,姜家还有一摊子呢。 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同时也小看了姜家人的手段,她本以为只要自己领了证姜家就会作罢,谁成想都闹成这样了,她以为暂告一段落,结果人家不声不响的把请柬都发出去了。 话说杜成宏对她也是真够执着的。 就是这执着里,喜欢、占有和报复各占比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是周六的同学会还是之后对抗姜家,以及后续想跟姜家解除收养关系,陆骋以及那一纸结婚证都是她最大的倚仗。 且不说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找得到同等质量的替补,就算找到了,临场换人发挥的作用也会大打折扣。 还有,他都登堂入室了,进进出出总有邻居看到,之前跟杜成宏打完架还在小区门口当着那么多人面叫她老婆,这才短短几天,要是又换个男人,只怕她在这一片的风流传说百万字都写不完。 维持这段婚姻的理由有一百个,但是,只要陆骋开口,她还是会二话不说就答应。 当初冲动闪婚,她也没想到会给陆骋惹这么大麻烦,还害得成人馆被砸被水泡,楼上楼下都得重新翻修。 继续下去,指不定杜成宏还会针对陆骋做出点什么,说不定人身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所以她非常理解陆骋在这个时候做出明哲保身的决定。 离婚有一个月冷静期,大不了她想想办法,在这一个月里抓紧把事情解决了。 陆骋抓起她的手,把手指一根根拉直,“我要出去几天,办点事儿。” 姜宁愣了一下,“你不是无业游民吗?” 一时空耳,把‘出去’听成了‘出差’。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自己说是无业游民,这会儿又要出差了。 陆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没深究,拿出早就想好理由,“无业游民就没点正事干了?店里的货被水泡成那样,他让我跟着一起去找供应商谈一下回收问题,另外再订一批新的,我也不好意思说不去。” 他挪近贴着姜宁,“还是说你舍不得我?你要是舍不得,那我就跟他说不去了。” 姜宁拧着眉头瞪他,“你要说的事就是这个?” 陆骋耸肩,“不然呢?” 姜宁抽回手搓脸颊,把头转开,“我还以为……” 陆骋跟着她转,一张脸始终怼在她眼前,明知故问,“你以为什么?以为我被吓到,想要临阵脱逃跟你离婚?” 心思被说破,姜宁也不藏着了,“趋利避害,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话音刚落,陆骋突然倾身过来,落吻在她唇畔,浅尝辄止的试探。 视线纠缠,空气里像是被人放了一把无形的火,将某些情愫飞快点燃。 姜宁手按在他胸口,只放着,没用力。 眼波盈动,一双美眸水光潋滟,美艳不可方物。 陆骋备受鼓舞,再次吻上去。 他抬手压在她后脑将吻加深,另一只手勾着细腰贴向自己。 姜宁被压着后仰,头靠在沙发扶手上,手攥成拳头垂落在身体两侧,欲拒而未拒。 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的原因,她感觉脑子有点糊,糊得搞不清怎么突然就亲上了。 唇齿交缠间,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姜宁在陆骋怀中软成一滩水,好在理智还没彻底沦陷,当陆骋的手往睡裙里探时,她精准按住,而后抵在陆骋胸口把人一点点推离。 疯了吧,简书颜还在屋里呢。 四目相对,陆骋眼底一片欲念深重,也怨念深重。 此时,姜宁经过洗礼的唇饱满了许多,粉色变红,娇艳欲滴,让人垂涎。 陆骋忍不住又低头吻下去,直到姜宁再次推他时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头一垂,栽在姜宁怀里欲哭无泪,“你杀了我得了。” 姜宁憋笑,抬手摸他的头。 他头发短,有点扎手,刺刺麻麻,说不出的异样。 恍惚间姜宁生出错觉,好像跟他认识了很久似的,就……莫名其妙的觉得安心。 陆骋挺腰坐起来,两眼发直,表情略显尴尬,“我去冲个澡。” 他抬手把姜宁蹭到腿根的睡裙拉下来,坏笑着逗她,“一起吗?” 暧昧旖旎的氛围飞快消散,姜宁拿靠枕砸他,“想得美。” 大冷的天,心里想着美事儿的陆骋在浴室里冲了二十多分钟冷水,总算把心里那股燥热压下去了。 陆老二也总算偃旗息鼓。 他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姜宁窝在沙发里都快睡着了。 知道她最近熬夜多缺觉,陆骋走过来把电视关掉,“困就回房睡。” 姜宁抬头看他,手腕折出一定角度支着脑袋,“我说,你怎么不跑呢?” 她这一摊子烂事,退避三舍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吧。 陆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坐在旁边把人勾进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好不容易娶到个漂亮老婆,为什么要跑?” 姜宁抿着嘴唇没说话。 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好像都有一股子调情撒娇的味道。 陆骋抓起她的手按在胸口,目光诚挚,语气郑重,“放心,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 他太过郑重其事,姜宁反而诚惶诚恐。 她错开视线,掩饰心底的异样,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跟你结个婚,我连人都不是了?” 陆骋忍不住笑出声,“你这理解能力真是……” 姜宁拿眼睛瞪着他,无声警告。 陆骋一秒正色,“一百分!” 姜宁勉强满意,收了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骋,“估计会多跑几个地方,应该要星期天。” 姜宁蹙眉,“星期天啊……” 那周六的同学会怎么办? 第31章 单刀赴会 周六这天一早,姜宁和简书颜就出了门,美肤做脸蒸桑拿,做足‘战前’准备。 回家后,姜宁坐在镜子前化了个女王妆。 清透干净的打底,略微加粗的眉毛透出英气,眼妆部分需要对眼线精准把握,不能太夸张,又要起到修饰眼型让人看起来不好惹的作用。 再换上‘战袍’。 香奶奶最新款的黑白套装裙,腰线拉到胸下,营造出一米七的个子腿长一米五的视觉效果,又美又飒,气场全开。 卷个头发,套上七公分细高跟,最后涂上烈焰红唇。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用简书颜的话说,给她个王冠直接可以原地登基。 姜宁非常满意,掐着点儿出门。 简书颜不放心,抱着莽仔扒着门框目送她进电梯,“真不用我一起去?” 姜宁开玩笑,“带莽仔都比带你有用。” 莽仔“汪”了一声,像是赞同附和,被简书颜按着脑袋狠狠蹂躏了一把。 姜宁关电梯下楼。 陆骋走了,她到底没跟他提同学会的事。 虽然把人带去能最为直观的粉碎谣言,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没义务一直围着她打转。 临出门前,姜宁特意把结婚证放到包里,有这个应该就够了。 出租车上,姜宁收到姜茴发的上百字的小作文,大概意思就是说爸妈已经拒绝了杜家的求亲,但是短时间内还无法接受开成人馆的陆骋。 又说爸妈都是为了她好,只是方式方法有失考量,让她多理解,还有什么一家人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之类的。 情真意切,姿态放得很低。 通篇铺垫都是为了最后一句,让她明晚回家吃饭,一家人好好聊聊。 还特意强调不要带陆骋,说是有外人在有些话不好说开。 要不是姜宁在纪思思那儿看到了请柬,她说不定真的会回去。 不是对姜家还抱有幻想,而是单纯的想看看他们还能唱出什么戏码。 为了验证请柬的真假,她特意去了一趟滨江酒店,打着要订水晶厅办寿宴的名义,想方设法看到了水晶厅当月的预订记录。 果不其然,最后一页的预定里赫然写着她和杜成宏的名字。 想来这顿饭就是为了把她骗回去,一进那个门估计就出不来了。 姜宁没回复,全当没看到。 到了地方,她没直接上去,而是在对面的咖啡厅要了杯喝的。 纪思思一直在实时转播同学会动态,照片视频交替进行。 姜宁把其中一张照片放大,身穿大牌礼服满身珠宝配饰的网红脸贵妇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不难猜出这应该就是攒局的赵春秀,只是从上到下找不出半点念书时的影子,对姜宁来说已经完全是个陌生人。 一杯咖啡过半,纪思思发来一张照片,是杜成宏在派发请柬和伴手礼。 人终于齐了,姜宁摸出小圆镜补了个口红,踩着高跟鞋奔赴战场。 有纪思思里应外合,姜宁直上三楼,出电梯碰到工作人员询问,她表示是来参加同学会的。 工作人员直接把她带过去,还贴心的帮忙推开门。 门里三五成群,觥筹交错,聊得热火朝天,菜市场门口扫码免费领鸡蛋的活动现场都要自愧不如。 尤其是杜成宏那边,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还没领到伴手礼的想领东西,领到了的又想在杜成宏面前多说上两句话混个脸熟。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这条人脉了呢。 姜宁在门口站了足足两分钟,才有除纪思思外的第二个人发现她的存在。 陈强看到门口站着个大美女,第一反应是走错了,而后又觉得以这美女的气质和气场,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又猜会不会是谁带来的伴儿。 同学会这种场合,有五分能的,吹也要吹出八分来,他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得叫来显摆显摆。 他端着香槟走过去,礼貌询问,“你好,找哪位?” 姜宁自然的撩了下头发,嫣然媚笑,“这不是陈强嘛,怎么,不认得我了?” 听对方直接喊出自己名字,陈强明显一愣,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才终于认出来,“你……姜宁?” 高中毕业到现在,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但是还没到大变样认不出的程度。只因为多年没见,加上从来没见过姜宁化妆的样子,第一眼才没认出来。 多看几下,还是这张脸,还是这样的眉眼,很快就能跟记忆里的模样重合上。 陈强声调不算大,但旁边的同学都听到了,不约而同的噤声看过来。 安静会传染,就像以前上自习的时候,原本火热畅聊的教室,会因为某几个人的突然安静而引发全员寂静的场面。 现在也是如此。 因为陈强的一声“姜宁”,短短几秒钟,全场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姜宁聚集。 人群自动让开,杜成宏和姜宁面对面,眼神交汇,各有深意,但还不至于剑拔弩张。 旁边盛装出席的赵春秀倒是面色难看得很。 杜成宏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明显比赵春秀强多了,他自然大方的招呼,“来了,快进来坐。”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不管是从姜宁还是那些老同学的角度,都没有问题。 姜宁一路跟同学打着招呼走过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已经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不是说母凭子贵吗?我看她那肚子……不像啊。” “是啊,还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 有女同学摸着肚皮上的赘肉接话,“她那要是孕肚,我这算什么?” 纪思思跟那女生关系好,闻言戳着她肚子打趣,“要不你一会儿上医院看看,别稀里糊涂当了妈本人还不知道,回头把孩子生半道上。” 她状似无意的一句“稀里糊涂当了妈本人还不知道”瞬间点破问题关键,大家顿时把关注分了一部分到赵春秀身上,眼中皆是探究。 谁让有关姜宁的那些话都是她传出来的呢。 赵春秀犹如芒刺加身,梗着脖子强装镇定。 谎话破了就破了,事不关己,想来这些人也不会蠢得跑到她面前来刨根问底。 至于姜宁,她又不知道她在同学们面前说了些什么。 作为焦点中心,姜宁一举一动都展露出独立女性的骄傲和魅力,她微笑扫视众人,落落大方礼貌得体。 “我跟朋友在楼下吃饭,看到好些个老同学往楼上走,就上来看看……你说说你们啊,也太不够意思了,开同学会都不叫我,怎么,不拿我当一班的人了是吧?” 半开玩笑的语气,拉近距离的同时也把矛头直指赵春秀这个发起者。 第32章 正主下场打脸辟谣 赵春秀明明说她给姜宁打过电话,结果姜宁这会儿又说没人叫她。 众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心中已有猜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姜宁小腹平坦,气质气场也和赵春秀口中所说的靠男人上位的花瓶大相径庭。 一个气定神闲,一个眼神闪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谁在撒谎。 众目睽睽,心里再慌再乱,赵春秀也得硬着头皮把面子撑住。 她故作惊讶,慌乱之下有点口不择言,“啊?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那我电话打给谁了呀?” 说完装模作样的翻手机。 毕竟吃人嘴短,有人站出来打圆场,“可能是点错号了。” 有人打头就有人附和,赵春秀借坡下驴,气氛稍缓。 姜宁扭头看着赵春秀,小小的巴掌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疑惑,“不好意思,你……哪位?” 纪思思一线吃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宁装作后知后觉,“啊,你是哪个同学的家属吧?” 她这话无疑再次实锤了赵春秀造谣。 在赵春秀的说法里,她对姜宁多次相助,俩人关系很好,姜宁为了感谢她帮忙还总是请她吃饭。 结果人家压根儿都没认出来她是谁。 确实,全班同学里赵春秀是变化最大的一个,说换头都保守了,她简直是从头到脚彻底变了个人,认不出实属正常。 人的潜力真的很神奇,重压之下,赵春秀的脑子居然比平时还转得快些,很快找到突破口。 眼眶里一秒泛起水汽,连鼻头都变红了,委屈巴巴开口,“姜宁,你至于这样吗?我知道我不该把你的事告诉别人,但是我可以发誓,我只跟这些老同学说了,绝对没有外传。” 她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大家都是一个班的,不能因为毕业了交情也都没了吧,你这会儿说不认识我,我成什么人了呀!” 俩人同台飙戏,剧情简直比黄金八点档的连续剧还精彩,反转又反转,在场的老同学彻底被搞糊涂了。 姜宁挑眉,不仅惊叹于她的高超演技,更佩服她混淆视听的能力。 说了一大堆,全是废话,一句实际内容都没提,还倒打一耙,反手给她扣上一顶‘不念同学交情’的大帽子。 她后退两步,将赵春秀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无奈的回望众人,“不是,谁能告诉我,这位大姐到底谁呀?” 纪思思适时接话,“赵春秀呀,高三坐你前边儿。” 姜宁掩嘴震惊,“春秀?不是吧!” 她不可置信的围着赵春秀打转,“你这变化可真够大的,你的媒婆痣呢?” 人群里有人低声笑起来。 赵春秀一动不动,双手攥拳,四肢发麻,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期被人肆意取笑逗乐的日子。 她没忘记,当初隔壁班男生嘲笑她的时候,是姜宁站出来替她出头,自那之后,男生们确实不再取笑她了,但也不再搭理她。 她就像个透明人,男生不跟她打闹,女生堆也融不进去,成绩不好不坏,连老师都记不住她的名字,提到她只会说鼻梁有大痣那个。 那时候她经常一天下来说不上十句话,回家还要面对离异酗酒发癫的妈,指责咒骂她是苦难的来源。 她真的受够了! 存够钱,第一时间点掉了痣,动了脸,只要能成为焦点和中心,多痛她都忍得下去。 果然,这个世界对美女是偏爱的,凭着一张漂亮脸蛋,她如愿以偿嫁入有钱人家,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在一次同学会上,逆袭的她虚荣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从那之后,她就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这个活动。 然而,在她的局上,总会有人提起姜宁,说她漂亮,说她考取名校。 嫉妒落下种子,长成舌头上的刀,造谣无需成本,只需要自己高兴就好。 再后来,通过小叔张展鹏,赵春秀认识了姜茴,有着共同讨厌对象的两个人一拍即合,真真假假间,姜宁就被塑造成了同学群里的形象。 赵春秀双手握拳,胸口起伏,红着眼死死盯着姜宁,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装出一副失望窝火又因为某些原因忍下了的样子。 脸转向旁边,无可奈何的耸肩,“如果攻击我能让你心里舒坦……你随意。” 臭虫总是成群出没,赵春秀说完,站在她旁边的短发女人站了出来,“姜宁,你别太过分了,大家都是同学,今天还是秀秀请客,有你这样一来就砸场子的吗?” 姜宁微微眯眼打量她,偏着头思索片刻,“你……李丹,我要是没记错,读书那会儿你喊媒婆喊得最欢吧?” 说完,视线从赵春秀微鼓的肚子上掠过,“老同学,你是真大度啊。” 她一语双关,赵春秀迅速吸气收腹。 姜宁就近找位置坐下,随手端起一杯鸡尾酒小啜一口,扬声道:“这么多年也没跟大伙儿聚一聚,想必大家对我的情况应该比较好奇。这样,大家有什么想知道的,我本人亲自为大家一一解答。”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傻子也看出来姜宁是干什么来的了。 赵春秀面如死灰,又丢不下面子临阵脱逃,就这么黑着脸杵在那儿。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应声。 纪思思率先站出来,“我听说你在北城当地陪,有没有这回事?” 姜宁,“我大学期间确实一直在做兼职,但地陪还真没干过。”她敲敲脑袋,“记不住那些历史典故。” 有人问:“那你毕业之后在做什么工作?” 姜宁转向他,笑答,“我考了教资,毕业之后就回江城了,在一小当美术老师,一直到现在。” 人群里传来惊呼,“啊,原来我儿子说的姜老师就是你呀?” 顶着一头小卷发的男人走到前面来,“我儿子在一小念二年级,他回家总说起学校的美术老师姜老师,说是他们学校最漂亮的老师,艾莎公主那么漂亮,没想到就是说的你。” 童言无忌,引起一阵哄笑。 姜宁记得他叫钟涛,“你儿子叫钟……” “钟凯瑞。” 姜宁,“啊,瑞瑞啊,五班的对吧,泡面小王子。” 钟涛笑着点头,“对对对。”他支起手指抓了两下头发,跟不明所以的其他人解释,“我儿子随我,头发自来卷。” 说完又转向姜宁,“我平时工作忙,孩子都是我爸妈接送,要是我接送,没准儿咱早都碰上了。” 姜宁笑吟吟接话,“现在碰上也不迟啊,有空约个饭,我好好跟你说说泡面小王子在学校的表现。” 这边轻松融洽,另一边如同乌云罩顶,别说赵春秀,李丹都臊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赵春秀每一秒都在煎熬,虽然姜宁全程没提她,但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打她的脸,就在她顶不住想逃离的时候,突然看到不知何时去了门口的杜成宏。 门外有人递了个什么东西给他,很小,但架不住赵春秀眼神儿好。 她瞬间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33章 狗咬狗 你一句我一句,也就几分钟工夫,姜宁就把该解释的都说清楚了。 她摇晃酒杯,偏头去看赵春秀,笑得亲切友好:“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其他人也不约而同朝赵春秀看过去。 姜宁的一番操作可以说是让赵春秀颜面扫地,奇怪的是等姜宁辟完谣,她这个造谣者反而好像更淡定了。 赵春秀坐在椅子上,拨弄镶钻的加长美甲,“你可以继续,反正明天不上班,大家有的是时间。” 杜成宏坐在赵春秀斜对面,坐姿放浪,嘴角噙着笑,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 赵春秀说的是“大家有的是时间”,但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在下逐客令,只是在这种时候没有人愿意当第一个,都在互相观望,结果就是一个都没说走。 姜宁vs赵春秀,一个小学老师,不得宠的姜家小姐,一个德行有亏的富家太太,理论上来说大家还是更愿意给赵春秀面子,毕竟她背靠张家,而且也实打实的吃了人家好几顿大餐。 但是有个杜成宏杵在这儿,局势就有点不一样了。 虽然姜宁进场之后一句话都没跟杜成宏说过,但结婚请柬他们可都是实实在在拿到手了,还是杜公子亲自发的,这应该假不了吧。 单单只是一个姜宁,大家可能会给她基本的尊重,但绝不会为了她去得罪赵春秀,可如果杜成宏怜香惜玉护娇妻,那就不一样了。 所以保守起见,还是两方都不得罪得好。 想在钢铁丛林里生存下去,察言观色审时度势是必备技能,一个个心照不宣,居然硬生生把压抑到极点的局面救了回来,吃喝的吃喝,聊天的聊天,就好像中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春秀端着酒杯款款走向姜宁跟她碰杯,神色间全是胜利者的得意。 她就知道,这个世界始终是先敬罗衫再敬人,有张家做倚靠,就算姜宁辟谣了又能怎么样? 又有谁敢扒下面皮跑她面前多说半个字? 姜宁坐着,脸上始终挂着明媚灿烂的笑。 她端起一杯红酒倒进杯子,又去拿下一杯,直到把手里的酒杯装满。 起身,和赵春秀面对面站立,低头衡量完两人之间的距离,往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手里的酒对准赵春秀的脸泼了过去。 赵春秀惊呼出声,全场死寂。 杜成宏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贪恋的把被姜宁咬过的手放到鼻尖轻嗅,仿佛还能闻到美人的香气,目光愈发火热。 好辣,好喜欢! 赵春秀两只手无措的举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姜宁!” 红酒着色,往下淌完脸仍旧是红的,花了妆,一身礼服也被浇得不成样子,赵春秀的优越感在这一瞬间被姜宁一杯酒浇得粉碎,整个人都在抖。 姜宁勾唇蔑笑,连上挑的眼角都是嚣张的弧度,“红酒猪舌,慢慢品尝。” “你!我跟你拼了!” 赵春秀彻底暴走,说着就要扑过来。 姜宁拔高声调,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势,“你敢!” 她气场强大,不退不避,更显得底气十足。 赵春秀毕竟不是自己有本事,而是要仰靠夫家,不敢捅太大的娄子,硬生生被镇住了。 尖细的指甲停在离姜宁的脸不足五公分的地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姜宁居高临下,目光睥睨,如同在看一只可笑又渺小的蝼蚁,红唇开合,“杜成宏。” 杜成宏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双手抄兜走过来。 赵春秀直觉不妙,收回手退到旁边。 姜宁,“你就这么干看着?” 杜成宏两眼瞪大,舌尖舔过后槽牙,难掩惊喜。 这是……在找他撑腰? 难得有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好好表现。 杜成宏面向赵春秀,没给任何反应时间,直接抬脚踹过去,正中赵春秀小腹。 在场众人这下是真被吓着了,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赵春秀先是撞到椅子,之后才摔到地上,痛苦的捂着肚子半天没爬起来。 杜成宏走上前,踢了踢她的小腿,“别装死,道歉。” 赵春秀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疼得一阵阵冒冷汗,又怕再挨打,只能强忍着痛艰难出声,“对、对不起。” 姜宁眉头蹙起。 她确实是想分裂赵春秀和杜成宏,让他们狗咬狗,没想到杜成宏出手会这么狠。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值得同情。 出于人道主义,姜宁对已经吓傻的李丹说:“带她去医院。” 李丹还是旁边的人提醒才慢半拍应声,叫上另一个平时走得近的同学,一左一右把赵春秀架了出去。 “还满意吗?” 杜成宏走过来,说着就要去搂姜宁的腰。 姜宁侧身避开,杜成宏的手就这么停在空中。 他也不觉得尴尬,笑着拍了下姜宁的肩膀,“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姜宁抗拒耸肩,被杜成宏拍过的地方传来轻微刺痛,像是被什么尖东西扎了一下。 痛感极轻,加上只出现了一瞬,姜宁也没多想。 “还是要谢谢杜公子,改天我和我老——” 她想说改天我和我老公请你吃饭,刚说一半,舌头突然就不听使唤了,直挺挺横在口腔中间。 与此同时,身体开始发软,视线也开始模糊,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惊慌,就这么在顷刻间失去了意识。 杜成宏早有准备,长臂一勾,接住软绵绵往下滑的娇躯,语气亲昵,“啧,酒量也太差了,就知道不该让你喝。” 他把人打横抱起,“各位随意,我们就先失陪了。” 说完,拎上姜宁的包就走。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哪有前一秒还在讲话后一秒就醉倒的? 可面对杜成宏,没一个人敢吱声,更别说上前阻拦了。 再说人家过几天就要结婚了,有什么好拦的? 说不定人家有钱人就是玩儿得花呢! 纪思思站在人群后面,既担心,又怕得要死,看一眼又缩回来,缩回来又忍不住去看,急得手掌心都快抓破皮了。 她拿手推旁边的男同学,结果全都装傻充愣,眼看杜成宏就要把人带走,她只能自己冲上去拦住去路,颤声说:“等、等一下。” 杜成宏眼神犀利,语气不耐,“有事?” 纪思思低着头不敢看他,支支吾吾,“没没没……哦不,有有有……” 杜成宏懒得跟她废话,“滚!” 纪思思哪经历过这种,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看着杜成宏抱着姜宁进了电梯。 第34章 送他跟祖宗团聚 黑色卡宴飞驰于江城的环城高速上,远处的城市灯光如星海汇聚于眼前。 陆骋靠着皮质座椅闭目养神,忽然手机震动,他稍稍坐直解锁点开,对方就发了两个字:妥了。 眉毛微挑,意料之中。 他在聊天列表里找到周扬,打字安排:明天一早把消息放出去。 周扬秒回:好的陆总。 过了一会儿,周扬又发过来一张聊天截图,是公司企划部一把手王维安向他打听陆骋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考察回公司,说是有个策划案需要拍板。 文化馆项目出事的前一天,陆骋声称有个非常重要的项目需要他亲自考察,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公司,倒是隔三岔五能在网上一个女明星的绯闻消息里看到疑似他的身影。 说像不像,说不像又像,媒体也不敢指名道姓,只能尽可能暗示影射,但对于公司高层来说,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了。 谭海的事一直悬而未决,项目被叫停,工地被封,本来工期就紧,再拖上一阵子,就算项目顺利完工,也免不了误期赔偿。 倒不是说公司赔不起,而是这件事造成的负面影响已远远大于项目本身,作为公司最高掌权者,正是他站出来带领大家攻克难关的时候,缩着不露面算怎么回事? 周扬回得很官方,一长串归纳下来其实就三个字:不知道。 最近公司高层里主动联系陆骋问他什么时候回公司的人不少,尤其是那些个元老,就差直接把女明星的绯闻照甩过来质问了。 绕到周扬那儿打听的,王维安还是第一个。 陆骋回了个“知道了”,脑海中浮现出王维安总是穿着深色夹克,背着手板着脸的老干部形象,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王维安的马脚他早都抓到了,没急着收拾,是因为这人虽然没站他的队,但胳膊肘也没拐到公司外,加上能力在线,整个企划部在他的领导下再硬的骨头都啃下来过,他有心招安。 不过王维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头,也不知道是给那位当枪,还是跟文化馆项目有关,若是后者,那铁定是不能留了。 谭海的事已经调查清楚,只需要找到一个关键人物即可破局。 这三天里,陆骋前往项目地,分别跟当地的安监局和市建局碰了头,又在舆论方面做好安排,只等这边一解决,工地就可以立马解封开工。 事情解决了一半,陆骋心情好,唇角微勾,扭头看向旁边座位上放着的首饰盒。 宝石蓝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他给姜宁带的礼物。 想到姜宁,笑容不自觉放大。 他点开姜宁的微信。 不在这些天,俩人偶有联系,基本上都是他问她答,莽仔是出现最多的话题。 她唯一主动找他的一回是今天早上,江城出了大太阳,她问他需不需要把床单被罩拆下来洗洗,有太阳好晾晒。 他说好,逮着机会又是一顿撩。 姜宁不接招,只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当时他还在等安监局的领导出差回来,不确定今天能不能见上,就回了明天。 那位领导回来得比预料中早一些,事情也谈得很顺利,结束之后他马上买机票往回赶,因为没买到直飞的,只能落地附近城市,再坐车回来。 车子驶入城区,陆骋看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九点十三,还不算太晚。 他在输入框里打字:想吃东西吗?我给你点外卖。 心里盘算着先去把外卖截下来,再把外卖袋里的东西掉包成首饰盒,装作碰到外卖员顺道带上去的样子。 土是土了点,能逗她乐上一乐就是好招! 陆骋很快打完字,正准备点发送,车子突然一个急刹,惯性之下他险些撞到前排靠背。 司机心都快跳停了,好几秒才缓过来,头探出车窗吼,“瞎了啊你,红灯看不见?” 车头前方,闯红灯的年轻女人吓得跌坐在地上,车灯照着她焦急惨白的脸,还有那颗顶着羊毛卷的脑袋,在身后的地上投下一个拉长的蘑菇形状的影子。 女人惊魂未定,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飞快爬起来,说了声“对不起”就跑。 没跑两步,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纪思思?” 纪思思回头,陆骋已经放下车窗。 她一时没想起这人是谁,但记得是姜宁认识的,于是立马折回来,手指着对面的岔道带着哭腔说:“姜宁、姜宁被杜成宏带走了。” 天知道她问梁静茹借了多少勇气才敢追下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杜成宏的车扬长而去。 仓促中打不到车,好在杜成宏的车没开多远就被红灯拦下了,纪思思完全没时间考虑究竟能不能追上,先追了再说。 司机有点懵,都没听清谁被谁带走了,驾驶室的车门已经被陆骋拉开。 陆骋没有多问,也无需多问,如果是单纯的一起走,纪思思不会急成这个样子。 一个眼神,司机自觉挪到副驾,纪思思也在陆骋的示意下坐进后座。 车辆发动,发动机的咆哮犹如猛兽脱笼。 陆骋猛踩油门,突如其来的强烈推背感让纪思思紧紧贴着座位,肾上腺素一秒飙升,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赶紧牢牢抓住头顶的扶手。 副驾的司机也是如此。 陆骋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抓着手机找到电话拨出去,嘴里问纪思思,“车牌号记得吗?” 纪思思抹了把眼泪,极力保持镇静,把脑子里能想到的信息说出来,“大红色的suv,车牌后两位都是八。哦,车轮会发光,红光。” 陆骋极目搜索,夜色下视力受阻,视野中并没有红色suv的身影。 很快,陆骋手里的电话接通,不等对方开口,陆骋抢先说:“叫茉子接电话。” 字音咬得很重,哪怕隔着手机楚恒也能感受到他的急迫,立马把手机递给怀里满脸疑惑的妻子。 知道他好奇心重,施茉直接开启免提,“六哥?” 陆骋:“杜成宏认识吗?” 施茉不明所以,但还是飞快回答:“认识。” 陆骋,“马上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要是敢碰姜宁一下,我送他全家去地下跟祖宗团聚。” 第35章 断子绝孙脚 夫妻俩正在家庭影院看大片,漆黑的环境里,屏幕闪动的亮光照出俩人如出一辙的震惊脸。 能让陆骋说出这么重的话,显然是被彻底惹毛了,比话更吓人的,是他们知道陆骋是真有这个本事。 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都要讲究法律,但是他们这个层级的人都清楚,天地之大,有的是法律到不了的地方,多的是法律管不了的事。 两口子对视,都在猜这个姜宁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陆骋这么紧张。 之前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八卦的时候,夫妻俩几乎同时从沙发起身,一个开灯一个找手机。 施茉找到号码拨出去,等待接通期间陆骋继续说:“他开了台大红色suv,红色发光车轮,车牌后两位都是八,往——” 陆骋把手机朝后递向纪思思,纪思思马上接话:“从天盛酒店出来,往苏家河方向去了。” 施茉立马表态,“我来联系人帮着找。” 打给杜成宏的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再打就成了关机。 陆骋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关机提示音,握着方向盘的手手背青筋暴起,一张脸愈发阴沉。 施家在江城的生意规模不算特别大,但说是手眼通天也不为过。 施茉爸爸和三个哥哥都投身官场,且都是手握实权。 在江城做生意,不管哪个行业,都不可避免地需要和施家人打交道。 他本想借助施家来震慑杜成宏,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手机关机,那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楚恒拿另一个手机持续拨打杜成宏的号码,施茉则马上联系交管部门的熟人,说自己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闯红灯的车撞了,对方肇事逃逸,然后报上杜成宏的车辆信息。 她这边电影还没关,对方只要不聋就一定能听得到声音。 但是跟聪明人说话,从来都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如果真是单纯的肇事逃逸,直接报交警就可以,根本没必要把电话打到他那里。 既然打了,那就不能按常规流程来办。 对方当即应承,说马上安排下去,一定以最快速度把肇事者缉拿归案。 电话打完,陆骋声音又传过来,“茉子,杜成宏他爸你能联系上吗?” 施茉,“能问得到,我找人联系他,让他想办法去找他儿子。” 不用说也明白,当务之急是要把人找到。 陆骋略一思索后说:“还有姜照源,如果你能联系到他的话,也让他想办法去找。” 他知道姜照源一心促成两家联姻,巴不得杜成宏把米煮成稀饭,但如果施家出面,他心里总要斟酌一下,说不定就能帮忙争取一下时间。 肉被狼叼走,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被吃掉,江城不是陆骋的势力范围,远水救不了近火,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施茉。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是等消息。 陆骋和楚恒的手机一直保持通话,方便他第一时间接收消息。 城市道路四通八达,仅凭一个大概方向找到一辆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陆骋不敢停,每多找一条街道,就能增加一点找到的可能性。 过一个路口时,陆骋擦着黄灯冲过去,遇到一辆抢行车,他急忙打转方向,两车惊险擦过,喇叭声响彻夜空。 纪思思没忍住惊呼出声。 陆骋从内视镜里看她,“一会儿放你下去。” 纪思思紧紧抓着头顶的扶手,白着脸回答,“我不怕,我可以帮着找。” 不怕?她怕死了。 腿抖得就没停过,手心里汗多得都打滑。 可是她没办法坐视不理,要是姜宁真出了事,她这辈子都没办法释怀。 电话那头能听到施茉一直在打电话,陆骋没再多说,继续开车搜索。 距施茉给交管部门熟人打完电话十分钟后,对方回话了,施茉冲着手机激动地喊:“骋哥,新天堂情侣酒店。” 听到去了情侣酒店,陆骋浑身一僵,双眼发红,周身散发的凛冽气势仿佛让车内温度都跟着下降。 此时又开到一个路口,纪思思拍着椅背说:“右转,就在前面。” 陆骋此时所在的位置距新天堂情侣酒店不足一公里,油门踩到底,转瞬即至。 车停在酒店门口,陆骋狂奔入内,刚好听到酒店前台提到杜成宏的名字,他隔着柜台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几乎要将人提起来,“杜成宏在哪个房间?” 另一个前台吓得惊声尖叫,双手捂着耳朵蹲在地上。 俩人都是新来的实习生,带班的师傅不知道上哪儿躲懒去了,今天是她们第一天上夜班,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切反应全凭本能。 衣领勒着脖子呼吸艰难,小姑娘都快吓哭了,也不管什么客户信息保密,立马交代,“1801,他在1801。” 陆骋松开手,把柜台拍得砰砰响,“房卡!” 他人高马大,一脸凶相,周身气势骇人,前台都怕他会突然掏出一把刀来,赶紧递上酒店的万能房卡。 陆骋拿了卡飞奔向电梯,纪思思这才追上来。 等俩人进了电梯,前台才从惊恐中缓过来,按下一键报警器。 电梯直上十八楼,刷卡开门,浴室里传来水声。 拿不准是事前澡还是事后澡,又或许是事中,纪思思在门口有一瞬犹豫,有点不太敢进。 陆骋径直往里走,喉咙像是被人用力掐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氛围感拉满的大圆床空空如也,枕头平整,但被面上有褶皱,陆骋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下意识把目光投向浴室,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生气,眼神空洞又绝望。 纪思思蹲在床前掩面痛哭,“呜呜……姜宁……” 哭着哭着,恍惚间好像听到什么声音,胡乱抹掉眼泪一看,床底下伸出来一只手。 纪思思“啊”的一声,直接被吓得往后摔了个屁墩儿。 陆骋也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抓着那只手往外拖。 是姜宁! 浴室里,杜成宏刚泡完澡,正心情大好的哼着歌站在淋浴下冲身上的泡泡,隐约听到外头有动静。 他停下动作竖起耳朵,“谁啊?” 回应他的是被大力踹开的玻璃门。 看到陆骋的刹那,杜成宏就知道乐极生悲了。 他还在找东西遮羞和找东西防身之间犹豫,陆骋的拳头已经落下来。 他本就打不过陆骋,这会儿又不着寸缕,也没穿鞋,走个道儿都容易摔,在盛怒的陆骋面前别说还手了,想抬手挡一下都成问题。 惨叫从第一声开始之后就没有停过,陆骋全程冷脸输出,宛若一个没有情绪的打人机器,拳头碰到哪儿就砸哪儿。 纪思思担心闹出人命,想着进来劝一劝,结果看到杜成宏光着身子,急忙避开视线退出去。 也就几分钟时间,杜成宏顶着调色盘一样的脸彻底昏死过去,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陆骋冷眼扫过某个位置,走到杜成宏身侧,抬脚冲着他两腿之间踩下去。 第36章 两个人都受折磨 前台报警之后,片区派出所迅速出动。 酒店值班经理和保安先一步赶到,但是房卡刷不开,只能在外面大力拍门。 警察赶到后第一时间破门,陆骋这边已经完事儿了。 杜成宏一丝不挂的躺在浴室里,满身伤痕,一张脸红的青的紫的,几乎变了形,惨不忍睹。 派出所民警迅速看了现场,刚打电话叫完救护车,谁料又来一拨警察。 这回来的是公安局里的,而且是由副科带队。 人自然是由后面一拨警察带走了,杜成宏则是被之后来的救护车接走。 走出酒店,纪思思看着停在路边的警车,紧张到扣手。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她这辈子跟警察打过最多的交道,就是上小学的时候看到校门口协助管理的片区民警,会主动说声“警察叔叔好”。 到三年级她都不问好了。 看到陆骋出来,停在警车后头的白色玛莎响了下喇叭。 陆骋抬眼看过去,驾驶室窗口探出楚恒的脸。 他抱着姜宁迈步过去,纪思思迟疑,想跟又有点不敢跟,直到发现那些警察自顾自上车,压根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才小跑着跟上陆骋。 玛莎后座打开,陆骋抱着姜宁坐进去,隔着车窗对纪思思说:“纪小姐,今天谢谢你,辛苦了,你上刚才那台车,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等等。”纪思思出声打断他,双手扒着车窗问,“你要带姜宁去哪儿?她现在应该去医院。” 姜宁看起来很不好。 她从酒店床下出来的时候还有一丝清醒,能认人,嘤咛着能说几个字。 这会儿像是彻底不清醒了,脸很红,眼睛半睁不睁,眼神迷离,搂着陆骋的脖子一个劲儿去扒他的衣领,傻子都能看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看出纪思思眼中的防备,陆骋没说话,直接从手机里翻出他和姜宁的结婚证照片伸到她面前。 他只是给她看,岂料纪思思直接把手机拿了过去,放大屏幕看得仔仔细细。 看完把手机递回给他,继续扒着车窗,“我要看原件。” 这样的图片,花点时间她都能p得出来,可信度堪忧。 陆骋看着不依不饶的纪思思有一瞬火大,看在她今天竭力帮忙又是为姜宁着想的份儿上才忍下来。 他眼神示意纪思思臂弯里挂着的姜宁的包,“包里应该有。” 纪思思将信将疑,怕他跑了似的,又好像她能拽住车似的,始终拿一只手扒着车窗,另一只手去翻。 包里果然有结婚证原件,纪思思这才放心。 她把姜宁的包从窗口放进去,后退挥手,“不用送,我自己打车回去。” 陆骋也不勉强,按住姜宁作乱的手,示意楚恒开车,又请副驾的施茉帮忙把家庭医生叫过来。 姜宁的情况不太方便去医院,若非必要,还是叫家庭医生来处理比较好。 几人回到别墅,家庭医生还没到。 房间里,陆骋隔着被子把姜宁按在床上,看着她痛苦的挣扎扭动,又于心不忍,揭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摸着头安抚,“乖,医生马上就来,很快就没事了。” 姜宁似乎是听到了,摇头,攀着他的脖子把滚烫的脸贴上去,浑身燥热难耐,连呼吸都带着灼热。 她贪恋皮肤接触时带来的舒适感,恨不得把自己完全跟他贴在一起,跟树袋熊一样挂在陆骋身上,用力抓着衣领往下扯,在他脖间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陆骋浑身绷紧,额头沁出薄汗,喉结随着下意识的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没想到就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也被姜宁察觉,她直接张嘴咬在喉结上,不轻不重,舔舐轻扯,直勾得陆骋指尖颤栗,两个人都备受煎熬。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不管不顾的压上去,疼她宠她,让她笑让她哭。 只是理智告诉他,这种情况下的交合除了满足他自己,于姜宁而言并无益处。 她需要的是医生。 骤然起身,陆骋扯过被子把姜宁卷饼一样包起来。 姜宁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眼角流出生理性泪水,脑袋直挺挺的往后仰,脖子涨得通红,仿佛下一刻就会折断一般。 陆骋怕她有个好歹,伸手摸着她的脸安抚,被子一松,她又钻出来往上靠。 过了几分钟,她又开始喊冷,哆嗦着往他怀里钻,再过一会儿又热得去扯衣裳。 如此往复,明明什么都没做,两人都被折磨得大汗淋漓。 楼下大厅,楚恒坐在沙发上仰头往上看,“你说他俩现在在干嘛?” 施茉捧着水杯白他一眼,“要不你上去看看?” 楚恒嬉皮笑脸过去搂她,“我可不敢。” 施茉一掌拍开他的手,他又厚着脸皮凑上来,搂着香喷喷的老婆亲昵贴贴。 俩人正腻歪着,家庭医生到了。 为了避免尴尬,楚恒先上楼敲门,陆骋满身大汗的走出来,衬衫皱巴巴的歪着,扣子开了一半,露出半个肩膀。 衬衫下摆湿了一块儿,身上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异味。 楚恒紧着步子凑上去,“这就完事了?那医生……” 还要不要叫上来? 陆骋懒得理他,三两下整理好衣裳,站在二楼对楼下厅里的医生说:“病人在上面。” 医生快步上楼,陆骋陪同入内,边走边介绍情况,“一直都不清醒,忽冷忽热,刚刚还吐了。” 听他说到“吐”,楚恒才恍然明白过来那股异味是什么,胃里一阵翻涌。 再看陆骋,有轻微洁癖的他居然全程面不改色地配合医生进行诊治,楚恒都快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他在楼上待不住,下来陪老婆,八卦话题刚起个头,佣人匆匆进来,说杜忠海来了。 第37章 施家 今晚注定没得消停。 儿子挨了揍,老子找上门来了。 这事儿早晚都得当面锣对面鼓,施茉直接让佣人把人带进来,转身对楚恒说:“叫六哥别下来,这点事儿施家还罩得住。” 陆骋明着跟楚恒说过不想暴露身份,反正施家已经掺和进来了,索性再送他个顺水人情。 楚恒了然,迈步上楼。 杜忠海领着十几个保镖进来的时候,大厅里就只有施茉一个人。 她穿着暖白色长裙,披了条波西米亚风格的彩色羊毛大披肩,惬意的歪在沙发上翻一本时尚杂志。 看着乌泱进来的一群人,施茉挥手让紧张守在一旁的佣人退下,嘲弄地看向杜忠海,“杜总这是做什么,打群架?” 杜忠海长得五大三粗,170的身高,180的体重,大肚子都快从衬衫里爆出来了。 他是在北方做煤矿生意发的家,后来政策变动,这才改投地产,几经辗转,最后在江城安家落户。 这么多年过去,人家煤老板都开始素质审美双升级了,他倒是‘返璞归真’,仍旧一身古早的煤老板气质。 大金链子小金表,满脸横肉三层下巴,穿着定制西服也不像老板,倒像是混混头子。 杜忠海假笑,“施小姐说笑了,杜某人哪里敢在施家胡来?这不是我家那臭小子差点叫人打死嘛,听说人在这儿……嘿嘿,当老子的嘛,不能坐视不管呀,还请施小姐把人叫出来,我带去别地儿解决,不敢耽误施小姐休息。” 场面人说场面话,不到最后一步,轻易不会撕破脸。 施茉稍稍坐直,低头给杂志翻页,“恐怕不行。” 她声音不大,还是千金小姐典型的娇软语调,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在家里,她是被爸爸哥哥无脑宠大的小公主;对外,她就是施家最矜贵娇纵的小姐。 她说不行,那就是不行,连个理由都懒得给。 杜忠海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凝出实质,脸上横肉抽动,深呼吸压下怒气。 “施小姐,杜某心里清楚,在江城跟你们施家为敌,那就是鸡蛋碰石头——完蛋,可是没办法,儿子叫人欺负了,我这个当老子的要是连个公道都不敢讨,还不得叫人吓掉大牙?因此还请施小姐体谅我这个当爹的心情。” 心里怎么想不知道,但杜忠海的话确实说得情真意切。 施茉合上杂志放到茶几上,抬手示意他落座。 杜忠海颔首道谢,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 施茉坐正,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问:“杜总知道杜成宏今晚都干了什么吗?” 杜忠海不假思索回答:“他跟我说了,去参加他未婚妻的同学会,派发请柬。” “未婚妻?” 施茉轻嗤,清亮的眼里全是鄙夷,“我姐已经结婚了,怎么可能是他的未婚妻?” 杜忠海放在大腿上的手倏然收紧,“结婚了?” 猜到他不信,施茉紧了紧披肩,起身从一旁的包里拿出结婚证,翻开递到杜忠海面前。 她四指并拢,刚好遮挡住男方的信息。 杜忠海先看女方部分,视线刚一下移,施茉立马收回,将结婚证放回包里。 “现在还觉得你儿子这顿打挨得冤枉吗?” 杜忠海抿紧嘴唇不说话。 杜成宏鼻骨断裂,还断了三根肋骨,脾脏破裂,浑身上下数不清的伤。 最重要的是下面,医生说损伤太严重,组织已经坏死,没法治了,只能切掉。 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连个后都没留下,一眨眼变太监了,这不是要他老杜家断子绝孙? 是,这事儿他们不占理,可那又怎么样?能让他儿子看上是那个j人的福气。 换个人,把他儿子搞成这样,他非让他全家拿命来偿。 偏偏这么寸,碰到施家这么个硬茬。 施茉双手环胸,就事论事,“迷晕拐带已婚少妇,没打死他都算他命大。医生现在正在楼上给我姐诊治,具体情况目前还不清楚,我们保留追责的权利。” 言下之意,这事儿施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杜忠海抬起戴着大金戒指的手烦躁挠头。 他是来讨公道的,怎么眨眼变被告了? “施小姐,你刚才说姐姐……” 那j人不是姜家的吗,跟施家又有什么关系? 没听姜照源说跟施家沾亲带故呀! 要是真有,姜照源肯定会想方设法攀附,哪里还瞧得上他区区杜氏? 杜忠海盯着施茉,目光如鹰隼般犀利。 施茉“嗯”了一声,又重新拿起时尚杂志。 不废话,不解释,爱信不信,反正不信也不敢拿她怎样。 她年轻,在某些方面定然是比不过杜忠海这个混迹商场的人精,但她底气足啊。 他人倒是带得多,看着吓人,还不是只敢在旁边站着,屁都不敢放一个。 杜忠海知道,人肯定是带不走了。他望了眼楼上,不甘的攥紧拳头,眼中闪过凶光。 佣人给施茉送过来一杯热牛奶,施茉接过喝了两口,将杜忠海的情绪尽收眼底,笑着问:“杜总睡前有喝牛奶的习惯吗?” 说的是牛奶,下的是逐客令。 杜忠海识趣起身,施茉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施茉接起,甜甜开口,“爸爸,这么晚还没睡呢?” 不知道施显在那边说了什么,施茉乖顺应答,声音里透着小姑娘的娇俏。 杜忠海打手势道别,施茉突然把手机递给他,“杜总,我爸爸有话跟你说。” 施显和施茉不一样,他是土管局的二把手,实实在在的掌权者,说是扼着地产商的咽喉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一把明年就要退了。 到了这个位置,不说违纪操作,哪怕仅仅是在某个节点卡一下,几百上千万的生意就有可能打水漂,耗死一家公司只是时间问题。 仅仅一瞬间,杜忠海额头上就沁出一层薄汗,动作僵硬的接过手机,从骨子里透出怯意,好像会有毒蛇从手机里钻出来似的。 “您、您好,施局。” 施显就说了一句话,声音不辨喜怒,“杜总,茉子刚结婚,我想让她多高兴几天,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谈。” 这还谈个屁啊谈。 杜忠海连忙说是误会,把手机交还给施茉,领着人灰溜溜跑了。 回到车上杜忠海都还在冒冷汗。 确实是冲动了,看到儿子被打得那个惨样,又绝了后,脑子一热就过来了。 现在想想,这事儿不在施家,甚至都不在姜宁,而是姜照源那个狗东西。 要不是他死乞白赖要搞什么联姻,能出这档子事? 杜忠海抖着手点燃烟,猛吸两口,把烟蒂往窗外一扔,“去姜家。” 第38章 锦城陆家的陆 医生给姜宁打了针,挂上点滴。 身体极度不适,姜宁一直扭来扭曲,把针头弄偏好几次,两只手背肿得跟馒头一样。 因为被注射了致幻的精神类药物,医生不敢给她用镇静剂,怕引起强烈副作用,最后只能由陆骋靠坐在床头全程抱着她挂完两瓶液体。 医生来取针已经是凌晨五点,姜宁终于睡熟了。 苍白的脸,毫无生气,就像个精美但脆弱的瓷娃娃,稍一用力就会碎掉。 身体还在难受,眉心始终皱着。 陆骋四肢僵硬到极点,就跟刚组装上似的不听使唤,咬着牙才把姜宁放到床上躺好。 医生招呼他出去,在门外小声叮嘱。 “再出两回汗排排毒就没事了,这段时间她会比较虚弱,我建议卧床休息几天,不要激烈运动,清淡饮食,忌烟酒辛辣,注意保暖不要着凉。出了汗及时更换衣物,或者冲个澡,水温热一点,要淋浴不要盆浴。” 陆骋一直握着手机打字,医生面露不悦,加强语气,“切记短时间内不要激烈运动,若是有运动习惯,至少也要等一周之后再开始。” 直到医生说第二遍,陆骋抬头,对上别有深意的目光,才恍然明白过来,此运动非彼运动。 他又看手机,“好的,我明白。” 医生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明白就好。一会儿我给她开几服调理的中药送过来,记得煎给她喝。药汤可能会有点味道不太好入口,但中药治本,药性温和,她的情况不适合吃西药……你听我说没有?” 陆骋抬头看他,“听了。” 医生火大,“你光听不行,得记在心里呀,照顾病人开不得玩笑。” 陆骋把手机屏幕转向他,“记了。” 医生定睛一看,原来他是在记备忘录。 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医生又详细说了煎药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陆骋一一记下来。 送走医生,陆骋先去看姜宁,然后才去冲凉洗漱,收拾完又去看。 一晃到了早上八点,楚恒过来叫他吃早餐。 陆骋其实没什么胃口,因为有话要说,才跟着下去。 餐桌上,施茉无精打采的撕着面包,折腾大半夜,大家都没休息好。 看到陆骋,她强打精神招呼,“六哥,快来吃点东西。” 陆骋落坐,端起牛奶,“茉子,大恩不言谢,记心里了。” 施茉摆手,“你这么说可是没拿我当自己人啊。” “可不是嘛。”楚恒坐在施茉旁边搂住她肩膀,夸张的翻白眼,阴阳怪气,“结婚证都领了,也不说发两颗喜糖,能把咱当自己人嘛?” 施茉笑嘻嘻的撕了块面包塞他嘴里,“一会儿六哥揍你可别往我背后躲啊。” 楚恒心虚低头挠脑门儿,到底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不是,你真结婚了?那结婚证不能是假的吧?” 事实上在陆骋不知道的时候,他和施茉对那本结婚证展开了深入研究,如果这都是假的,那只能说现在的假证行业也太卷了。 但是这个消息又实在太炸裂,炸裂到楚恒压根儿不敢相信。 陆骋作为锦城陆家的长孙,婚姻大事可以说是重中之重,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领证了! 联姻呢?指婚呢?豪门世家的戏码一个也没有,对得起这个身份背景吗? 结就结吧,娶的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美术老师。 没错,还是在陆骋不知道的时候,两口子已经把姜宁的背景扒干净了。 也不知道陆老爷子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气出高血压。 还有陆骋那个一心在公司跟儿子争权的爸,以及总想多给自己儿子划拉些家产的后妈,知道这个消息怕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江城和锦城离得远,陆家的知名度要差一些,但在西南城市,很少有人不知道锦城陆家。 尤其在锦城,说是割据一方也不为过。 陆家主要产业京尚集团,是锦城首屈一指的商业帝国,旗下产业众多,囊括地产、商超、金融、传媒、物流运输等多个方面。 不仅如此,陆家还有红色背景,据说开国大典的时候,城门楼子上站着的就有一位姓陆。 锦城陆家那个陆。 这样背景的陆骋,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他的不平凡……嗯,也确实不平凡,瞧瞧他干的这些事儿。 楚恒今早还在网上刷到他跟女明星的八卦绯闻以及京尚公开表示不会给事故死者家属任何赔偿的消息。 陆骋几口喝完牛奶,放下杯子,“我是二十八,又不是十八,结婚怎么了?” 楚恒语塞。 还真是! 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倾身向前,“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陆骋目光落向远处,在心里回答:很久很久了。 久到她可能都忘了有他这么个人。 见陆骋不做声,施茉摸了摸老公的头以示安慰,回头问陆骋:“嫂子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一声嫂子,喊得陆骋心花怒放。 楚恒啧啧摇头。 要不说他老婆年纪轻轻就能一力挑起施氏的大梁呢,瞧瞧这觉悟。 陆骋垂眸摇头,“到时候再说吧。” 他始终记得领证那天姜宁在医院旁的小饭店里说的话。 就算有哪个瞎了眼的豪门阔少看上她,她也会有多远跑多远,决不沾边。 他不敢赌。 楚恒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难道你不打算带她回锦城吗?” 暗含鄙夷的语气,好像陆骋是个不负责任玩儿完就撤的花花公子。 陆骋横他一眼,“这么快就吃饱了?” 施茉憋笑,把吃不完剩下的大片面包塞到楚恒嘴里,“多吃点,吃饱。” 陆骋放心不下姜宁,没在下面待太久,向施茉要了台笔记本,回房里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守着。 临近中午,姜宁悠悠转醒。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明亮的光线和恰到好处的暖意一起投到身上,舒服到不真实。 姜宁听到细微的按键打字声,循声望去,就看到陆骋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认真又专注。 他坐在阳光照不到的里侧,脸上只有电脑屏幕投过来的光,照在略显憔悴但依旧帅气的脸上,好看得不像话。 脑海中闪过许多细碎的片段,被杜成宏抱上车,滚到床底下躲着,思思哭喊她的名字,再后来看到很多警察。 再然后,她每一次睁眼都能看到陆骋。 看到他担忧的样子,心疼的样子,温柔缱绻,像是深深爱着她的样子。 幻觉一样不真实。 姜宁自嘲笑笑。 才认识几天啊,哪来的深爱? 笑的时候用气息发出些许微弱声响,没想到就被陆骋察觉到。 他立即合上电脑扔到沙发上,大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宁摇头,用身体能使出的最大力气反握他的手。 不愧是她的梦中情手,温热宽大,仿佛有着抚慰人心的魔力。 姜宁握着握着,鼻尖突然泛酸,想哭。 陆骋凑过去抱她,“哭吧,我不笑话你!” 第39章 一恶降一恶 陆骋不逗还好,一逗姜宁就彻底绷不住了。 她打小就不是个爱哭的人,长大后哭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上回哭成这样还是爷爷去世的时候,上上回是送奶奶出殡。 翻身侧躺着,身体蜷曲起来,抓着陆骋的手捂在脸上,从呜咽到嚎啕,哭得停不下来。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海浪一般层层堆叠,终于压垮她苦苦支撑的坚强伪装。 陆骋手心里一片湿热,心情也跟着潮湿阴郁起来。 他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最后只是轻轻抚摸她的头。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可能三分钟,可能五分钟,可能还要久一点。 就像出汗是身体排毒一个道理,哭是给心理排毒,姜宁哭痛快了,情绪稳定下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甩开陆骋糊满眼泪的手。 “你是不是虚啊,出这么大手汗。” 鼻子塞着,瓮声瓮气,一点没影响她张嘴说瞎话。 陆骋长呼口气,笑了。 楚恒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见里面又哭又笑,一度怀疑姜宁的精神状态。 不能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吧? 他屈起手指敲门,屋里俩人看过来。 楚恒指了指楼下,“有人找。” 陆骋问:“谁?” “不是找你。”楚恒视线绕过他,落在姜宁身上,“找她。” 这种时候能跑到施家来找姜宁的,陆骋能想到的只有姜家人。 杜忠海昨晚碰了个大钉子,不可能还来碰第二次,吃了这么大亏,他肯定会出找姜家的晦气,姜家再来找姜宁兴师问罪,逻辑完美也最合情理。 然而这次陆骋猜错了。 一楼大厅里,看着眼睛肿成核桃的简书颜,陆骋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旁边的郑奕挠着后脑勺看向施茉,局促又无奈,“打扰了施小姐,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蹲所里哭一宿了。” 再不带她过来,他都怕她直接哭死过去。 施茉微笑摇头,亲切大方,“理解,闺蜜嘛。” 陆骋走到郑奕面前,“谢谢你郑警官。” 郑奕今天没穿警服,一身浅灰色休闲套装,高高大大清清爽爽,跟工作状态里老气横秋的样子判若两人,陆骋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是谁。 简书颜吸着鼻子哑声问:“姜宁在哪儿?” 姜宁昨晚单刀赴会,她一直没敢睡,刚开始姜宁在咖啡厅俩人都还在发信息,后来姜宁说上楼了,之后就再没了消息。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在家里坐立难安,只能发消息打电话。 刚开始电话还能打通,后面直接关机了,她再也坐不住,打车去了开同学会的天盛酒店。 一问,同学会早都结束了。 简书颜彻底慌了神,脑子里充斥着看过的探案剧桥段,下药、强j、绑架、囚禁,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越想越怕,她当即跑到派出所报案,结果由于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失踪人面临危险或正在受到侵害,成年人失踪需要达到二十四小时才能予以立案,她只能回家继续等。 熬到凌晨两点,实在是坐不住,又跑到派出所。 民警还是不受理,她就坐那儿哭,整整俩小时没带歇气儿。 她第一次来,确实是没达到立案条件,第二次拒受理则是因为所里已经知道了新天堂情侣酒店的事,案子被局里接过去了,且再三叮嘱不要泄露案情。 懂的都懂。 最后的最后,是郑奕实在看不下去,在赶人的时候透露了一句姜宁没事,已经被人救走了。 就是这个‘救’字出了问题。 只有陷入困境才需要救。 简书颜就这么赖上郑奕,求着他带她去见姜宁,他不答应,她就继续哭,一直哭,没完没了。 没办法,郑奕只好答应等下班就带她去找人。 他心里盘算的是也没听说姜宁受伤,兴许睡一觉就回家了,不料始终没有消息,他磨磨蹭蹭到这个点儿,实在躲不过去,只好依诺把人带来。 陆骋指了指二楼右边的房间,简书颜马上往楼上跑,因为太着急,上楼梯的时候还摔了一下。 人已送到,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郑奕礼貌道别,还没走两步,就听到简书颜在二楼冲他喊:“郑警官,谢谢你,空了给你送锦旗。” 郑奕摆手往外走。 锦不锦旗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再也不想听到她哭了,功力太强了。 不出所料,简书颜见到虚弱卧床的姜宁,又哭了一场。 陆骋等没动静了上去看,别人是登堂入室,她是直接蹬鞋上床,跟姜宁躺在一个被窝里睡得正香。 姜宁醒着,手从被子里探出来帮简书颜掖好被角,超小声问陆骋:“知道我包在哪里吗?” 她主要是想找手机,手机在包里。 陆骋秒懂,从楼下给她把手机拿上来。 手机是被杜成宏关掉的,姜宁一开机,新消息和未接来电接二连三弹出来,简书颜哼哼唧唧,她赶紧关掉声音。 新消息和未接来电有昨晚的有今天凌晨的,昨晚的全都来自简书颜,今天的则全部来自于姜家人,姜照源、曹惠娴和姜茴都有。 看得出来,姜家摊上了大麻烦。 结合三人发的消息姜宁得知,杜忠海昨晚连夜带人去了姜家,把一楼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掉了,直言杜成宏从此不能人道,让姜家把姜茴嫁给他,给他生儿子续香火,否则就让姜家在江城再无立足之地。 杜忠海年龄比姜照源还大上一些,姜茴自然不愿意嫁他,当场闹起来。 曹惠娴也不同意,跳着脚骂杜忠海不要脸,被逮起来狠狠挨了好几个大嘴巴。 杜忠海放狠话,要么嫁女儿,要么就等着姜氏破产,二选一。 曹惠娴和姜茴拿杜忠海没辙,只能发语音来骂姜宁撒气。 在她们看来,要是姜宁老老实实嫁给杜成宏,压根儿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姜照源也发了一条消息,打的字。 他说:宁宁,现在只有你能救你妹妹和姜家了,爸爸求你。 可能在姜照源看来,他这个‘求’字已经用得相当重了,可惜姜宁经历了这么多,对姜家已经失望透顶,此时内心毫无波澜。 别说她根本没那个本事镇住杜家,就算有,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姜家如今遭到的反噬都是他们自找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知道了结果,但还不知道经过,姜宁问了陆骋才知道杜成宏不能人道是拜他所赐。 姜宁震惊之后不由得担心起来,“完了,你把杜成宏伤成那样,杜忠海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第40章 被子里,被子外 “不会有事的。” 陆骋把杜忠海昨晚找上门的事挑挑拣拣的说了。 姜宁一直以为自己在陆骋家。 房间宽敞明亮装饰奢华,她还在想怪不得他底气那么足,连姜照源都镇不住,敢情是个富家少爷,这会儿才知道自己居然在施家。 在江城,没几个不知道施家的。 施家二少爷施禹是教育局的,以前开大会见过几次,只不过人家坐主席台,她坐在下面。 姜宁疑惑,“施小姐为什么帮我们?你们是亲戚?” 陆骋眼珠一转,垂眸掩去眼底的狡黠,“这倒不是,只是碰巧,我认识施小姐的老公楚恒,他是成人馆的老板,就是我那个朋友。” 姜宁瞳孔微扩,“施小姐的老公居然是开成人馆的?” 正往楼上来的楚恒毫无征兆的打了两个喷嚏。 谁念叨他呢? 陆骋搓着手,憋笑,委婉措辞,“其实他开店主要是为自己服务,他……是个很有情趣的人,喜欢体验新事物,注重交流感受。” “哦……”姜宁拖长声调,似懂非懂,“你朋友还挺仗义。” 陆骋开玩笑逗她开心,“我威胁他来着,他要是不保我,我就把他去店里拿东西的监控发到网上,造谣他不行。” 房门开着,楚恒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手就这么僵在空中。 尽管陆骋有意压低声音,但房间里太安静,他的话就这么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传到了楚恒耳朵里。 楚恒此时的表情完美复刻黑人问号脸表情包。 好家伙,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楚恒忿忿转身下楼。 本来是要叫陆骋吃饭的,叫个der,有情饮水饱,让他慢慢饱去吧。 房里俩人完全没察觉到有人来过。 姜宁早见识过他胡说八道的本事,轻笑出声,“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三生有幸’。” 陆骋一本正经,“我也这么觉得。” 玩笑过后,姜宁支起手肘坐起来,仍旧有些担忧,“施家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杜忠海不敢在这儿撒野,出了这道门可就不好说了。” 陆骋放好靠枕,扶着她坐好,“应该不会,施家的面子,杜家还是要给的,咱们现在已经算是归进施家阵营了。” 他也不能真看着她为此忧心。 姜宁不说话,陆骋以为她吓到了,抚着她的头宽慰,“放心吧,人是我打的,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好好养着,该吃药吃药,该休息休息,完了该上班上班。” 姜宁眉头皱得更紧了。 说到底都是因为她,才给陆骋招来这么大麻烦。 要是早知道事情会闹成现在这个局面,她宁肯孤独终老也不会把他搅和进来。 转念又想,要是没有陆骋,只要她早被人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姜宁美眸微瞪,莫名恼怒,“现在跟我说没有半毛钱关系,结婚证是你在黑市买的?” 壁虎才断尾求生,她是人。 一切皆因她而起,再艰难也要一起走下去。 以后怎么样不知道,至少在这种时候,她不可能让陆骋一个人面对,实在不行…… 姜宁靠坐在床头,在手机上打字,嘴上说:“你也别想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陆骋歪着身子打眼一瞧,看到她在浏览器里搜索离婚程序,眉心皱成川字。 这就是她所谓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长臂一伸,陆骋抽走手机,硬凑过来把人揽进怀里,“别看手机了,医生让你好好休息。” 姜宁后仰躲避,无声瞪他。 休息就休息,抱着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医生还说得在他怀里休息? 陆骋装傻,撸小动物似的摸她的头。 姜宁推不开,又换成锤,还是没用,又改成揪,陆骋疼得龇牙咧嘴,手上力道半分不减。 被俩人动静吵醒的简书颜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睁着一双核桃眼暗戳戳看戏。 陆骋一扭头,两道视线冷不丁对上,简书颜心虚闭眼,又悄悄缩回去,耳朵跟天线杆子一样支起。 哦豁,直播变广播。 听了半天,怎么没声音了? 被子外,姜宁被陆骋强行圈在势力范围内,背抵在床头上,瞪着美眸,被动承受着他铺天盖地的吻。 他吻过来的前一刻,擦着姜宁的耳朵说简书颜醒了,所以她不敢动,更不敢出声,直挺挺气鼓鼓的,宛如一个誓死不从的钢铁女战士。 两分钟后,钢铁战士在高温下化了。 陆骋收了攻势,春风化雨般温柔亲吻她的唇,直到她彻底安静下来才松开。 薄唇擦着耳畔,几乎要咬上她的耳朵,性感低沉的嗓音响起,喷吐出灼人的热气,“要不我们把她丢出去,老公上来陪你休息?” 姜宁浑身发麻,指尖忍不住颤栗。 休息个屁! 她从陆骋怀里退出,隔着被子用力拍在简书颜身上,“走了。” 简书颜装成熟睡被吵醒的样子,不高兴的哼唧两声,挨了两分钟才迷迷瞪瞪坐起来伸懒腰。 三人下楼找到施茉道谢告别,施茉提出派车送他们,姜宁谢拒,她也不勉强,客客气气把三人送出门。 在路边打车时,简书颜感叹,“是我狭隘了,我还以为像施茉这种级别的大小姐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拿鼻孔看人的那种。” 姜宁体虚腿软没力气,没接话。 陆骋伸手去扶她,她拿手拨开,陆骋索性直接把人拦腰抱起来。 都这样了,姜宁干脆大大方方搂住他脖子,挑着眉,端出一副主子做派,“稳着点,摔了你赔不起。” 简书颜斜眼偷看,满脸姨母笑。 三人打车回花园小区,下车时陆骋有心充当人型轮椅,奈何姜宁不同意。 开玩笑,那么多邻居,碰到熟人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八,她可不想给小区情报站提供话题和素材。 简书颜看她三步一喘,半认真半开玩笑,“要不我上那边药店给你借个轮椅?” 随手一指,眼睛也是那么随便一瞟,结果就看到她出差半个多月的丈夫从药店走出来。 旁边还跟着一个烫梨花头短发的年轻小姑娘,手搭在他胳膊上。 第41章 婚姻的围城 夫妻俩隔空对望。 旁边零食店门口的喇叭里,阿杜标志性的沙哑嗓音在唱: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周竞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简书颜,明显一怔。 然而他并没有抽回手,反而更稳的托住了旁边的小姑娘。 简书颜认得她,是公司派给周竞的实习生徒弟,名字叫白雪。 白雪人如其名,真就跟白雪公主一样,大眼睛梨花头,白白的皮肤。 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珍珠点缀的娃娃领,下半身是多层纱堆叠起来的蛋糕裙样式,洋娃娃似的,娇滴滴柔弱弱,纯真甜美人畜无害的模样。 周竞在家一直说烦她,说她笨,学东西慢,做事情毛手毛脚,稍微说两句就哭鼻子。 简书颜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私底下这么亲近。 白雪察觉到不对劲,顺着目光看向简书颜,大眼睛眨啊眨,手始终搭在周竞胳膊上。 简书颜迈步走过去,姜宁陆骋紧随其后。 只是姜宁实在腿软走不快,简书颜又走得飞快,一前一后渐渐拉开距离。 “书颜姐。” 白雪率先出声打招呼,声音甜美,笑容灿烂。 简书颜无视她,紧盯着面前的丈夫,面色不辨喜怒,“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周竞,“中午刚下飞机。” 简书颜垂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握紧,“你来接我回家吗?” 周竞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答,“书颜,我有话要——” “竞哥。”慢几步跟上来的姜宁笑吟吟打招呼,“这就急着来接人了?怎么,我们姐俩多亲近两天都不行了?” 周竞礼貌微笑回应,突然看到姜宁旁边的陆骋,笑容微僵,“这位是?” 姜宁喘了两口气,“哦,我朋友。” 朋友陆骋颔首示意,“你好。” 从室友到朋友,也不知道这关系到底是近了还是没近。 周竞松开白雪,向陆骋伸出手,“你好,周竞。” “陆骋。” 两人握手,这就算是认识了。 周竞回过头,把手里装着药的小塑料袋递给白雪,“明天你就在家休息,等脚好了再来公司。对了,记得跟人事请假。” 公事公办的语气,神色间透着些许不耐烦。 说完走向简书颜,像往常一样牵起她的手放进自己外套口袋。 白雪有一瞬愣忡,眨眼就恢复常态,笑着接过袋子,“好的,谢谢师父。” 简书颜低头,这才发现白雪左脚跟没着地。 她问:“脚怎么了?” 白雪无奈苦笑,“扭了一下。”说罢转向周竞,“幸好碰到师父。” 简书颜继续问:“你住这边?” 这儿离他们公司开车都得一小时打底,这个通勤时长,可够辛苦的。 白雪淡定回答,“过来找朋友玩儿。”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下客,白雪挥手告别,一瘸一拐的走过去上车。 周竞目光跟随,等车驶离才收回视线。 发现简书颜盯着自己,他捏了捏口袋里她的手,语气无奈,“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团队意识都没有,我就那么一说,她还真顺杆爬了,哪像我们,为了赶项目,别说扭脚,就是截肢,也要坐着轮椅去公司把活儿干了。” 简书颜含枪带棒,“那是,谁能有你敬业?” 姜宁见势头不对,拿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再越过她看向旁边的周竞。 “工作确实重要,男人嘛,担子重,养家糊口都在一个人身上。不过竞哥,你可别忘了,我们书颜可是交大高材生,要不是阿姨死活不让她出去工作,你又成天给她洗脑说什么家庭最重要,说不定她早都干出一番事业来了,咱们女人也是能顶半边天的。” 过分正经的语气,配上率真娇俏的神态,反倒像是开玩笑,哪怕带着那么点责怪的意思,也叫人生不起气来。 周竞连声应是,含情脉脉的看向简书颜,“我一直都记着书颜的付出和牺牲,一刻都不敢忘。” 姜宁,“打住打住,婚姻里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的感情,可不能是感激或歉疚,或者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各自心里有数。 陆骋在旁边点头附和,“有道理。” 周竞朗笑两声掩饰尴尬,用半真半假的玩笑语气说:“行了啊你,还跟我谈起婚姻来了,你先进入婚姻再说吧。” 姜宁讪讪挑眉,没再说话。 周竞说他是专门来接简书颜回家的,当着另外两人的面大谈出差期间的相思之苦。 简书颜全程一言不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姜宁都快半挂在陆骋身上了,实在没力气再跟他瞎白话,直接让他快把简书颜接走,反正她空手来的,也不需要收拾什么。 四人在小区门口分开,一对往外一对往里。 姜宁摸出手机给简书颜发信息:回家敷一敷眼睛,又红又肿丑死了。 简书颜看到消息,五味杂陈。 是啊,她眼睛哭成这样了,周竞从始至终也没问过一句。 周竞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 他一如既往的体贴周到,拉开副驾驶等简书颜坐进去,又给她扣好安全带,这才绕回驾驶室。 车辆起步,待行驶平稳,周竞扭头看她,同时抓起她自然放在身前的手,“怎么了?我回来还不高兴?” 简书颜抽回手,扭头看向窗外。 周竞好声好气哄一路,又是问她要不要吃大餐,又问要不要去万达新开的网红奶茶店打卡。 简书颜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终于转过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网红奶茶店了?谁告诉你的?” 那家奶茶店开业的时候他在外头出差,怎么会知道? 周竞把手机伸过来,屏幕上显示的是江城城市公众号的搜索界面。 所以……现查的? 简书颜半信半疑,心里的气消了一些,开始好好说话。 “这次出差白雪跟你一起去的吗?” 周竞目视前方,面色如常,“是啊。” 停顿一秒又补充,“不光她,我们组一半的人都去了,这个项目有点棘手,上面看得重,竞争公司又再三让利,费用上我们已经没有压缩空间了,只能想办法在策划上动脑筋,你是没看到那一个个……” 简书颜没心情听他说工作的事,打断,“你跟白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周竞扭头看她一眼,不可置信,“好?我烦死她了好吗?就没见过她那么笨的。让她做策划初稿,封面上都给我整个错别字,还有那天……” 他说着说着,像是突然间回过味来,猛的把车刹到路边。 简书颜一个猛倾,被肩膀安全带勒疼。 周竞红着眼,摸到烟盒,敲出一支烟夹在指间,要点火的时候又顿住,把烟塞回盒子里,声音微颤。 “原来你是在怀疑我跟白雪……简书颜,你真行!” 第42章 一炮泯恩仇 简书颜有时候真的很烦自己的泪失禁体质。 她其实不想哭的,但就是控制不住。 周竞隐忍克制的脸在眼前逐渐模糊,她想说点什么,结果抽抽噎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熟悉的气息笼罩全身,周竞松开安全带倾身过来将她紧紧抱住,声音在抖,身体也在抖。 他咬牙切齿,又气愤又委屈,“简书颜,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在你心里我周竞就是这样的人吗?” 简书颜放声大哭,一路走来的回忆像老电影似的,自动在脑海里播放。 俩人相识于一场校际友谊运动会,那会儿简书颜准备留校考研,周竞已经开始初选实习单位。 参加运动会实属意外,交大这边报名女子一千五长跑的女同学在上一场比赛里摔伤了腿,跑不了了,负责后勤打杂的简书颜就这么被强行抓了壮丁。 结果跑到一半,眼冒金星,脚下打偏,冲着跑道旁的周竞就去了,直接扎人怀里扑倒。 这一扑,给周竞后脑勺磕出个鸡蛋大的包,也扑出一段羡煞旁人的美好姻缘。 两人都忙,但总能挤出来时间见面,实在见不上的时候,互为对方点个外卖,遇到有趣的事物拍照分享,又或是深夜互相鼓励打气的鸡汤,都是镌刻在记忆里无法磨灭的美好。 让简书颜下定决心非周竞不可的,是她去玉城参加一个待她很好的大学老师的退休宴,刚好是周末,周竞就陪着一起去了。 两人住了一晚,准备返程的早上,玉城发生了地震。 地震发生时简书颜正在洗澡。 不知道是不是民宿床品有卫生问题,她睡醒起来身上长了很多红点,又痛又痒,就想着冲个澡洗洗看看能不能有所缓解。 正准备擦干,突然间天摇地动。 外面有人在尖叫,所有人都在往外跑。 木质楼房因晃动发出让人惊恐的吱嘎声,浴室里用来遮挡的竹帘甩起来把玻璃拍得啪啪响。 简书颜从来没经历过地震,极度惊恐之下,手抖得连浴袍都穿不利索。 就是这个时候,周竞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他一直呼喊她的名字,等她出来,俩人跑到外面空旷处,抱在一起控制不住的发抖。 地震级别不高,据说只是震塌了一个菜市场的围墙,并未造成太大危害。 但是对简书颜来说,地震来临的时刻,原本住在靠楼梯位置的周竞没有独自逃生,而是逆行过来找她,光是这一点,就坚定了她要与之共度余生的想法。 两年后,简书颜顺利拿到交大硕士学位,同年,二人迈入婚姻殿堂。 简书颜爸妈就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她,就跟女儿女婿商量,希望俩人能留在江城。 周竞说他听简书颜的,简书颜自然是愿意留在父母身边。 为此,简书颜爸妈给小两口买了车,置了房,简爸还靠自己的人脉给周竞安排了工作。 周竞因为不适应辞了,后来凭自己的专业实力应聘上现在这家公司,一路做到如今项目组长的职位,也算是事业有成。 在今天之前,简书颜一直觉得自己是人生赢家,原生家庭幸福,夫妻感情深厚,虽然缺个孩子,可是她还年轻,才二十六,以后有的是机会。 看来是她高兴得太早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婚姻的酸甜苦辣,没有人能躲得过。 这一抱一哭,简书颜心里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开车回家,房门一锁,一炮泯恩仇。 事后,趁周竞去洗澡,简书颜拿起他的手机用指纹解开。 没错,周竞的手机录了她的指纹,她的手机也录了他的。 俩人都没有翻对方手机的习惯,算是互相坦诚的一个象征。 这次,简书颜把所有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 半点可疑都没找到。 她把手机放回原位,一边想会不会是自己太敏感想太多,一边又怀疑周竞会不会有别的手机。 毕竟这年头手机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别说俩,有三四五个都不稀奇。 周知航就有三个,一个日常用,一个工作用,还有一个放家里专门用来玩儿游戏。 简书颜不敢往深了想,也不希望是这样,掩耳盗铃般的反复给自己洗脑,找了无数理由来让今天的事变得合理。 怎么说呢,效果有那么一丁点儿,但微乎其微。 疑心生暗鬼,怀疑的种子一点种下,就一定会生根发芽,只是生长速度有快有慢罢了。 花园小区,姜宁强撑着冲了澡,一觉睡醒已经是深夜,房间里没开灯,黑漆漆的。 身体好像更难受了,头重脚轻,身上摸着烫,又觉得冷。 她张嘴喊陆骋,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拉锯子似的一卡一卡的。 陆骋还没睡,在客厅处理工作,听到声音马上推门进来。 一开灯,看到姜宁脸上两坨不正常的暗红,就知道出问题了。 拿温度计一量,已经烧到三十九度八。 陆骋第一反应是去医院,把人扶起来坐着才想起来姜宁刚被注射过精神类药物,要是医生问起来不好说,不说又怕用药冲突给身体造成危害,最后没办法,只能又打电话把施家的家庭医生请过来。 医生什么都没多问,照常诊治,该打针打针,该挂水挂水,只是在扎针时说了一句“可以的话,最好叫她的家人过来陪伴照顾一下。” 对上医生意味深长的眼神,陆骋鲜少有这样张不开嘴的时候。 他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一会儿还要取针,医生怕他弄不好,加上是施茉交待的,也不好怠慢,就没急着走,在客厅沙发坐着休息。 陆骋坐在床边,按着姜宁扎针的手以防她乱动回血。 姜宁输着液又睡了,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迷迷糊糊情绪激动的喊着“别走”。 陆骋无从知晓她到底在挽留谁,也不想去探究那么多,看着她虚弱难受的躺在那里,恨不得能代她受过。 昨晚一直没合眼,今天也没补觉,陆骋就这么握着姜宁的手靠在床头睡着了。 医生来取针时叫醒他,把人叫到客厅再三叮嘱静养静养,陆骋硬着头皮听完,再客客气气送人出门。 天已经亮了,简单洗漱后,他又开始熬粥熬药。 今天是周一,姜宁被闹钟吵醒,临时发信息请了三天病假。 她发的语音,严重嘶哑的嗓音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她现在这情况,去了学校也上不了课。 请完假就睡不着了,她披了件针织外套下床,循着声音走到厨房,静悄悄倚在门框上看陆骋一丝不苟的淘米,加水,开火,然后拿抹布把灶台擦得干干净净,不放过任何一个边边角角。 被梦中情手握着,那条抹布都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姜宁心里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得满满当当,很温暖,又莫名想哭。 自从爷爷奶奶走后,这个家就失去原有的温度,静悄悄冷冰冰。 简书颜和周知航有时会来,来了又走,不会停留。 也许有一天,陆骋也会走…… 砰砰砰,姜宁的思绪被强行打断。 大门被人拍得震天响,同时陌生男人粗暴凶狠的声音传来,“开门开门,快点。” 第43章 家被‘偷\\\’了 门口吵吵嚷嚷,除了叫门的,还有其他人在说话。 陆骋凑到猫眼一看,五六个大汉叼着烟在门口围着。 领头的是个光头,脑袋上纹了个什么图案,猫眼里看不太清。 豆豆鞋紧身裤,脖子上挂条大金链子,穿着黑背心,肩上搭着一件皱巴巴的皮衣。 “谁呀?”姜宁问陆骋。 她没看猫眼,光听声音就知道来者不善,故作镇定的脸上到底还是露出一丝紧张。 难道是杜家派人找上门来了? 陆骋按着她的肩膀推人往房间走,“没事儿,你再回去睡会儿。” 姜宁侧身闪开,睨他一眼,折回去开门。 陆骋拿她没办法,笑容宠溺又无奈。 手臂环着细腰上一收一提,把人放到身后,陆骋站到前面来打开门,气势外放,不怒自威,“找谁?” 拍门的小弟被他犀利的眼神震慑,退到光头旁边,“大哥。” 光头走上前,把烟蒂扔到脚下踩灭,咳两声,扭头吐出一口浓痰。 陆骋恶心皱眉,眼里闪着锋芒。 光头手往旁边一伸,小弟恭恭敬敬放上来一个红本本。 是房产证。 姜宁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光头把房产证打开,竖抓着递到两人面前。 只见所有权人一栏里写着赵魁,下面的房屋信息,正是姜宁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赵魁,“都看清楚了吧?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姜宁抓过房产证又逐字看了一遍,一直看到每个字在眼前变得陌生起来。 赵魁抽走房本,递回给小弟收好,“看清楚了吧?姜照源先生以两百万的价格把这套房子卖给我了,资料完整,手续齐全,就是警察来了,你也得给我把房子腾出来。” 姜宁涨红了脸,双手攥拳,牙关紧咬,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房子是爷爷留给她的,爷爷临终前当着所有人说过的。 在那之前,爷爷也说过要把房子过户到她名下,只是当时的她对姜家还没有彻底绝望,一来觉得没必要分这么清,二来过户麻烦得跟学校请假,就没去。 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她和爷爷奶奶的回忆,他们怎么可以卖掉! 姜宁深呼吸努力保持镇定,“卖给我,你开个价!” 纤瘦单薄的身体,因为有想要拼命守护的东西而充满了勇气。 这是她的家,是她和爷爷奶奶的家,谁也别想抢走。 陆骋一眼看穿她藏在坚强表象下的脆弱,把人拉到身后。 冷冽犀利的目光盯着赵魁,“愣着做什么?让你开价。” 这个局其实一点不难猜。 姜照源不想嫁女儿,也不想姜氏被杜忠海搞垮,他以为姜宁跟施家有关系,就想让她借助施家解决掉杜忠海这个麻烦,为姜家脱困。 姜宁一直没回应,所以来了这么一出。 赵魁肆无忌惮的打量陆骋,轻蔑嗤笑,“就你?你算哪根葱啊?还让我开价,我就是原价转你,你买得起吗?” 小弟们哄笑,赵魁挺胸昂头,支起手戳陆骋胸口,“老子最讨厌你这种装b犯,仗着有张好脸,还真当面子使了,我呸,老子警告你——啊!” 赵魁话没说完,支起的手指被陆骋抓住反向一掰。 剧痛袭来,赵魁本能的歪着身子去顺应手指的方向,免得被折断。 小弟们见状,作势就要一拥而上,陆骋长腿一抬,直接把其中一个踹到两米开外,摔在走廊上半天没爬起来。 这是姜宁第一次亲眼看到陆骋跟人动手。 敏捷,利落,没有虚头巴脑的花招,出手狠辣,直击要害。 陆骋居高临下冷眼睥睨,明明声调不高,却让人不寒而栗,“我最后说一遍,让你开个价。” 赵魁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愿意在小弟面前被人下面子,嘴硬,“我警告你,我可是——啊!” 陆骋手上用力,熟练的变换角度,从掰手指改成反拧胳膊,赵魁疼的一条腿跪下去。 胳膊好像要断了。 “好好好,我开价,就……就两千万,一手交钱,一手过户。” 陆骋冷笑,“我看起来像冤大头吗?” 钱他有,但不是这个用法。 修桥铺路捐红十字会希望工程,怎么花都行,但是没有任人敲竹杠的道理。 赵魁顶着满脑袋汗,火大,“你让我开价,我想说多少就多少。” “回去告诉你老板,一口价,二百五十万。” 陆骋说完,松开赵魁的手。 两百万的房子,五十万买个消停。至于这房子是不是真值两百万,对他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 赵魁重心不稳摔到地上,小弟们手忙脚乱的把他扶起来。 赵魁,“你骂谁二百五呢?” 陆骋活动手腕。 要是钱摆不平,他也略会一点拳脚。 赵魁不是道上混的,充其量就是社会闲散人员,俗称街溜子。 见吓唬不住,隔空点了点陆骋,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灰溜溜跑了。 陆骋关上房门,对上姜宁愁云满面的脸。 姜宁在心里飞快拨弄着算盘珠子计算存款。 二百五她有,十个百个千个二百五都有,一万个二百五,那肯定是不够的。 但陆骋已经把话已经放出去了,就没有再往回收的道理。 得,抓紧凑钱吧! 以姜照源的老谋深算,大概率就是找人过户演场戏给她看,事后再给个三五几万劳务费,这笔钱最终还是会落到姜家手里。 她知道这套房子不值这个价,多出的部分,就当偿还姜家收养一场没让她流落孤儿院的恩情。 顺道把收养协议解除了,从此恩义两清,各不相干。 姜宁一猜即中。 下了楼,赵魁给姜照源打电话,“老板,他们开价了,二百五十万,卖不卖?” 电话那头,姜照源吐出一口烟雾,把烟蒂按进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烟灰缸里。 “不着急,他们一天没凑够,你就上门闹一天,等他们凑够钱,你再把价格往上提。” 赵魁了然,应承着挂断电话。 楼上,姜宁正在想办法筹钱。 加上朱蔓给的五十万,她现在还差近一百万的缺口。 早知道后面那五十万就不捐了。 阳台上,姜宁扒着栏杆打电话。 陆骋过来跟她商量钱的事,刚走近就听到她说:“……嗯,转我尾号3219那张卡……嗯嗯,行……啊?一起睡啊?这不太好吧……” 第44章 论帅哥的生财之道 陆骋一整个裂开了。 谁啊这是? 还想一起睡,什么玩意儿? 陆骋烦躁得原地打圈,一时间脑子里涌出各种猜测,乱七八糟,总之没一个好的。 他相信姜宁做事有原则有底线,可是电话内容又由不得他不多想。 想冲过去质问,又底气不足,担心把局面弄得更糟糕。 万一是误会,说不定姜宁能直接把他扫地出门。 兴许是目光太强烈,姜宁似有所察回头望过来,陆骋莫名心虚,迅速躲起来。 输完液发了汗,姜宁就退烧了,此时除了嗓子疼有点疲乏外没有其他明显不适。 钱的事顺利解决,她心情好,像是被粗砂纸磨过的嗓子哼着听不出调的曲子,乐颠颠儿的去冲凉,清洗发烧残留的汗渍。 等她洗完,陆骋主动拿吹风机帮忙吹头发。 姜宁的头发不是纯粹的黑色,更接近深褐色,又长又顺,风吹过,细细的发丝掠过白皙的脸,陆骋只是看一眼都会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 他是第一次帮别人吹头发,动作轻柔略显笨拙,姜宁耐心十足,心就像吹风机里吹出来的风,暖暖的。 她从小到大都是长发,爷爷说长头发才有姑娘家的样子,她自己也喜欢长发,奶奶手巧,总能把她的头发梳成各种各样漂亮的样式,谁见了都得夸几句。 好看是好看,但也有烦恼,太难吹干。 爷爷奶奶疼归疼,该让她自理的事绝不越俎代庖,印象中应该是十岁之后,她就自己吹头发了。 在那之后,再没人帮她吹过头发,陆骋是第一个。 修长的手指从发丝间穿过,陆骋状似随意开口,“钱还差多少?我这儿刚好有两百万的闲钱,你先拿去用着。” 他知道她那儿还有朱蔓给的五十万,加起来正好。 姜宁从镜子里看他,夸张挑眉,“哇哦,大款!” 知道他不缺钱,但是没想到这么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两百万。 陆骋笑而不答,继续问:“你还差多少?” 姜宁,“不差,已经够了。” “够了?看不出来啊,姜老师这么有钱呢?” 姜宁明显不想谈这个话题,扭头从他手里拿过吹风机自己吹。 陆骋略有些不自然的搓掌心,凑近,从镜子里注视着她,试探,“姜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生财之道啊?带带我呗。” 姜宁转过身,细腰后靠,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他,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发挥你的特长啊,想要发财,那不是轻而易举?” 说到‘特长’时,她的目光从某处飞快掠过。 陆骋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呼吸有一瞬凝滞,“比如?” 姜宁关闭吹风机放进柜子,走到他面前,坏心眼的拿指腹摩挲他的喉结,“比如下海挂牌啊,以你的条件,有的是富婆为你豪掷千金。”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 刚开始她真以为他是哪个会所挂牌子的,太会撩了。 陆骋看她笑得花枝乱颤,也跟着漾起笑容,“那你呢?你愿意花多少?” 姜宁拧眉佯装不悦,“不是说好了一个月一万吗?怎么,想涨价?” 陆骋忍不住乐,“不敢不敢!” 姜宁拿指尖点他胸口,凶巴巴提醒,“私人订制,听话款。” 说完,头发一撩,走了。 陆骋后知后觉,打听她‘生财之道’的事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岔过去了,一时间懊恼不已。 一晃到了中午,陆骋摆好饭菜叫姜宁来吃。 他自己熬的粥,小区门口买的虾仁干蒸和清汤小馄饨,一点小酱菜,旁边还晾着一大碗中药。 这是早餐的配置,但是早餐没来得及吃,就顺延了。 姜宁坐下来,拿勺子挖眼前的小米粥……姑且称之为粥吧,其实更像水加多了的干饭。 “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买干蒸的时候带一份粥就行了,他们家的粥还是挺好喝的。” 她说的委婉,主要嗓子疼,咽这个粥实在有点艰难。 陆骋,“我这个不好喝吗?” 姜宁心想,这玩意儿能用‘喝’这个动作吗? 面上毫无异色,正儿八经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好喝。” 当老师的都知道,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 嗯……大人也不能打击。 陆骋心里乐开花,有一种被人无脑宠的幸福感,面上没表现出来,只是把自己的小馄饨推过去,“尝尝?” 姜宁尝了一个,默默把粥和小馄饨交换位置。 喝中药之前,姜宁把手放在碗口拍了张照片发给简书颜。 姜宁:你的痛,我懂了。 简书颜秒回: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姜宁一口气喝完药,双手打字:曰(yue)。 简书颜:自从竞哥回来之后,老太太把家里的药全部打包扔了,我看到她扔的。也不提生孩子的事儿了,整天乐乐呵呵的。 这确实算是好消息。 姜宁:两个女人的关系,还是得靠中间那个男人调和。 点完发送,她继续在输入栏里打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简书颜看到顶上时不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又一直没收到消息。 简书颜:想问我和竞哥? 姜宁发了个抽象表情包,图上配字: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下轮到简书颜删删打打了。 几分钟后,姜宁才收到她的消息,就四个字:都是误会。 她不是不想跟姜宁倾诉,而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是怎样一种状态。 就……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又总觉得有哪里不正常。 而且还找不到实质的证据来验证这种不正常,感觉就好像单纯是她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 毫不夸张的说,简书颜都开始在网上找口碑比较好的心理咨询师了。 姜宁点到为止,回:随时联系。 哪怕是发小闺蜜,也需要适当的空间和社交距离,不是所有事都适合刨根问底。 和简书颜这边聊完,姜宁把装药的碗拿去厨房,见陆骋站在灶台前看手机。 碗洗到一半,池子里还装着脏水,洗过的碗放在旁边,挂着洗洁精的泡沫。 姜宁走过去接手洗碗工作,陆骋像是被踩了尾巴,急忙把手机锁屏揣进兜里。 第45章 抱~ 清个碗,几分钟时间里,陆骋找了三个话题。 先问药苦不苦,又问狗喂没喂,最后说同学会那天晚上纪思思帮了大忙,得抽空谢谢人家。 所谓欲盖弥彰,说的就是这种。 姜宁虽然好奇,但也不会逾距去问,任何关系的相处都需要注意分寸,她和陆骋远没到可以去探究对方隐私的地步。 不过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没错,是得好好谢谢纪思思。 姜宁回房给纪思思打电话,莽仔摇着小尾巴跟在后面,小小的一只,关门时险些夹着它。 捞起狗窝进蛋壳椅里,电话接通,姜宁简单寒暄后说请她吃饭,纪思思爽快答应,结果一直定不下来时间。 电话那头的纪思思端着水杯站在茶水间的窗户前,从微敞的窗口呼吸新鲜空气。 耷拉着脑袋,黑眼圈明显,“我最近天天加班,连觉都睡不够,不好意思啊。” 她们部门最近在磕世纪城广场明年的续签合同,有别的公司在大力竞争,世纪城那边有点动摇,上头下了死命令,让他们必须留住这个优质客户,否则全部门年终绩效减半。 其实该做的都做了,剩下就是听天由命,但公司领导不这么想,他得看到手底下的人为着目标奋不顾身的冲锋。 于是整个部门开启忽悠模式,一遍又一遍的改策划,越改越垃圾;也不管在公司做什么,总之班得加,而且越加越晚。 姜宁同情并且理解。 打工的牛马,不戴鞍就得戴枷,都是身不由己。 “没事儿,那就等你忙空再约,反正都在江城,有的是机会。” 姜宁在里面打电话的同时,陆骋也在外面接电话。 他站在阳台,手上夹着烟,脊背挺得笔直。 苍老浑厚的声音传来,“周扬都跟你说了吧?明天你再不回来,我就亲自去江城接你。” 陆正勋说的轻描淡写,丝毫听不出怒气,但是陆骋知道,老爷子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已经动气了。 也是,站在老爷子的角度,他抛下公司一摊子事不管,跟女明星的花边新闻满天飞,打着考察项目的名义去江城参加楚恒的婚礼,去了就不回。 是个人心里都会犯嘀咕,猜他是不是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没能力解决谭海的事,当缩头乌龟了。 陆骋不疾不徐,“他没跟您说吗?我是打听到酒师傅在江城,想找他帮您修复那个嵌银雕花九龙漆盘,所以才留在这儿的。” 嵌银雕花九龙漆盘是老爷子最喜欢的一件古董漆器,花大价钱拍来的,隔三差五就要从架子上拿下来摸一摸看一看,结果前不久不小心掉地上,盘口和盘底都磕出了印子,气得好几天没吃饭。 他找了好几个圈内有名的大师傅修复漆盘,都没人敢接这活儿,怕给修坏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推荐了一个后起新秀,那就是连续两届天工匠心大赛冠军得主——酒师傅,说是只有酒师傅巧夺天工的手艺,才可能把这个漆盘修复如初。 天工匠心大赛是国内漆艺圈里最具权威性的赛事,隔年一办,一年前和三年前的冠军都是酒师傅。 偏偏这个酒师傅是个奇葩,近几年各种比赛参加得不少,几乎每次都能成功揽得桂冠,却从来没露过面,一切事宜都由经理人代劳,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 陆骋这边联系了好几次经理人,对方都找各种理由婉拒了,他只能派人去找正主,打算当面谈,奈何始终没有进展。 要不是老爷子说要亲自来江城接他,他也不会搬出这个理由。 要是老爷子真来了江城,他做的一切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 陆正勋问:“那你找到没有?” 老爷子是人精,想糊弄他可不容易,陆骋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谨慎回话,“已经有消息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话音刚落,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新消息:谭立找到了。 来得刚刚好! 不等陆正勋接话,他赶紧接着说:“公司的事儿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文化馆事故最多三天就能解决,一周内工地就能解封。” 说到底,人在哪里不重要,把事儿办漂亮才是关键。 陆正勋语气缓和下来,“最好是这样,免得你爸又跑我这儿叨叨。” 陆骋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天气渐凉注意保暖,爷孙俩聊了几句家常,老爷子要去下棋了,临挂电话前让他务必找到酒师傅,请他修好那个嵌银雕花九龙漆盘。 挂了电话,陆骋烦躁挠头。 得,牛已经吹出去了,只能让手底下的人再抓点儿紧。 接下来的半天,陆骋一直在忙这个事儿,发动了所有的渠道人脉去找这个传说中的酒师傅。 傍晚时分,姜宁睡醒一觉从屋里出来,他还在阳台打电话。 姜宁窝在沙发上,盯着黑漆漆的电视,可能因为身体还虚着,睡觉盗汗,一身黏黏糊糊不利爽,偏偏肚子又饿了。 饿着肚子就没力气,她迅速在外卖平台下了单,挨到餐点送达,吃饱喝足才去洗澡。 站在淋浴下,温热偏烫的水从头顶淋下来,雪白肌肤迅速泛红。 刚喝了粥,胃里有食,精神和体力都明显见好。 水滴连成珠子从发梢往下落,姜宁心里琢磨着简书颜的事儿,许久没有动一下。 直觉告诉她,周竞和那个白雪关系不一般。 可惜直觉不能作为证据。 头顶青草原这种事情她有经验,个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她一万个不希望简书颜也体验一回。 奈何人心易变难捉摸,不管是婚姻还是感情,能走多远都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陆骋打完电话进来,看到桌上空掉的食盒旁还有一盒包装完好的粥和一碟煎饺,心底的烦躁奇迹般的被抚平。 咔哒一声,姜宁裹着浴袍,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 在热气里待久了,她脸有些红,陆骋怕她又发烧,直接上手来摸。 姜宁不闪不避,径自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冰凉触感落在脸上的一刹那,眼角余光看到陆骋手指指节处有青紫淤伤。 上一次,杜成宏出言不逊,他把人打到骨裂。 这一次,他直接把人打得断子绝孙。 姜宁擦头的动作逐渐变慢,水光潋滟的眸子看向他,四目相对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暧昧氛围在周围蔓延开来。 陆骋收回手,喉结滚动,半晌后挪开视线,“我去拿温度计,你量个体温。” 他刚要迈步,姜宁先一步扑过来,脸埋在他胸口,一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呢哝软语,惑人心魄。 “抱~” 第46章 持证多日,终于上车 陆骋双手垂在身侧,身体绷成石头,不敢动。 软香在怀,带着潮湿的热气,他能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洗发水的香味,甚至牙膏的清新气息。 发梢滴下来的水把衬衣湿了大片,陆骋一点没觉得冷,反而浑身燥热。 他时刻谨记着医生说的,她得静养,不能激烈运动。 谁知道姜宁偏偏在这个时候磨他。 姜宁见他不动,主动拉起他的手圈在自己腰上,仰着头,声音猫叫似的绵软起伏,“抱抱。” 口腔里唾液分泌旺盛,陆骋下意识吞咽,喉结滚动,脸扭向旁边,“别闹,我去找温度计。” 姜宁微微垫脚,拿鼻尖蹭他喉结,“我没发烧。” 像是想到什么,她又补了一句,“清醒得很。” 她确实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空气里的水分像是一下子被蒸发殆尽,燥得一点轻微的摩擦就能彻底着起来。 姜宁把手收得更紧,两人贴得密不可分,脚垫着累,她索性去搂他的脖子把人勾下来。 陆骋绷了一下。 也只绷得住这一下。 就顺从的把头低了下去。 高度正好,姜宁视线微垂,主动凑上去亲他。 陆骋始终睁着眼睛,全程被动,主要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单纯撩他,磨他,还是…… 到底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主动,姜宁被看得有些难为情,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她生涩又投入,从试探到肆无忌惮。 陆骋靠在沙发背上,扶着她的腰,怕她摔,似乎是不满他的不为所动,她在他嘴唇上有点重的咬了一口。 至此,陆骋的理智全线崩盘。 搂着细腰的手一收一提,两人位置对调,陆骋转守为攻,一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松开。 大脑缺氧,姜宁这回是真晕乎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放倒在沙发上。 厮磨一阵,浴袍带子松散开来,胸襟处微微敞开,风光无限。 陆骋眼底一片暗色,欲念深重,又被某根线生生拽住。 姜宁眼角微红,看出他的迟疑,下巴昂起,挑衅,“你不会是不行吧?” 行不行的,嘴巴说了不算。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骋身体力行。 某个耳鬓厮磨的时刻,他把人抱起来放到方柜上,台面上的小摆件叮铃咣当落一地。 姜宁一点没听到声响,耳边只有交织的呼吸,偶尔还能听到从自己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 以前她不明白,女人怎么能发出那种动静。 现在懂了。 情到深处自然浓,力道足时自有声。 战况激烈又胶着,天晓得持续了多久。 结束的时候,姜宁头发都自然干了,累到眼皮睁不开,窝在床上沉沉睡去。 陆骋去冲了个澡,腰间围着浴巾出来收拾战场。 一碗夹生米终于被他煮成了熟饭,嘴角比ak还难压。 不过他心里明白,这只是初步阶段的一点小小的胜利,想要真正追爱成功,任重道远。 这一晚,陆骋真正意义上的登堂入室,在主卧搂着姜宁睡的。 他小心翼翼,怕姜宁醒了会撵他走,结果姜宁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就继续睡了。 乖乖巧巧,跟小猫一样,陆骋抚着她柔软的长发,心软得一塌糊涂,连梦里都是春暖花开。 第二天,姜宁的闹钟几乎跟陆骋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陆骋迅速弹起来,摸到手机挂断,再跟着声音去找姜宁的手机关闹钟。 几分钟后,他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新消息。 楚恒:我们打算去度蜜月了,结束后就回锦城,你什么时候回去? 陆骋想了想,回: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他伏下来在姜宁头上落下一吻,柔声道:“楚恒叫我过去一趟,一起去吗?” 她要是去,他就正式介绍她跟楚恒施茉认识。 姜宁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楚恒是谁,随口问道:“是店里有事吗?” 陆骋脑子也还没完全清醒,随口一答,“应该是吧。” 姜宁背对着他,脸埋进被子里,声音有些闷,“不去。” 二十六年了,第一次睁开眼旁边多个男人,还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接受适应。 哦,不对,这应该是第二次。 陆骋,“好吧……想吃什么吗?晚点我带回来。” “不用。” 身体已经没有不舒服了,姜宁打算自己做饭,再放下去冰箱里的菜就该烂了。 “好,那我走了,有事打电话。” 陆骋又在她头上亲了亲,才恋恋不舍的下床。 一会儿要洗澡,他懒得穿衣服,就这么直接往外走。 姜宁扭过头偷瞄,刚好在关门前看到一个背影。 这身材比例,简直了。 收拾妥当,陆骋打车去施家,路过成人馆的时候下车进去晃了一圈。 工人正在处理被水泡过的地板。 看到有人来,还抄着手一副领导视察的架势,聊天摸鱼的工人赶紧吭哧吭哧卖力干活。 陆骋给几人散烟,“不着急,你们慢慢弄。” 工头忙不迭应声,“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仔细给你弄好。” 陆骋浑不在意,象征性晃一圈就走了。 本来也就是走个过场,主要是怕在姜宁那儿穿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站在门口等车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在对面放慢速度,后座车窗下落,简书颜探出头来,“嘿,陆老板,忙着呢!” 之前在姜宁家,简书颜问他是做什么的,他说是无业游民,她不信,非追着问,他随口说是开成人馆的。 当时简书颜信没信不知道,但这会儿肯定是信了。 陆骋抬手算作回应,也懒得解释。 两人一走一过,陆骋拦下一辆出租车继续前往施家。 他得赶在两口子去度蜜月之前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免得他们管不住嘴回去乱说。 当然电话里也可以说,但当面叮嘱的效果肯定更好,反正他也不缺这点时间。 路上,陆骋拨通周扬的电话进行工作安排,说到一半,余光突然瞄到窗外街边有两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回头确认,挂断电话,同时让司机靠边停车。 第47章 出轨狗和白莲b 烤红薯作为秋冬限定美食,是很多人的心头好,街头巷尾总能看到卖烤红薯的小车摊。 陆骋一下车就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烤红薯的甜香。 香气来源于十来米开外的烤红薯摊,一个很小的人力三轮车,车上拉着烤红薯的专用烤炉。 红薯摊旁,男人从老板手里接过纸袋装的烤红薯,旁边的年轻女人激动得搓手,男人用塑料小勺挖起一勺软糯的红薯肉喂给女人。 刚出炉的烤红薯还烫着,女人张着嘴呵气,满足到眼睛眯起。 男人又用刚才的勺子挖了一勺自己吃,低头凑到女人耳边说了什么,引得女人娇笑不止。 在陌生人眼里,这就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小情侣。 在陆骋眼里,这就是一个出轨狗和知三当三的白莲b。 周竞,和白雪。 陆骋精准抓拍周竞给白雪喂红薯的画面,还有几张别的亲密互动,俩人的甜蜜都快从照片里溢出来了。 买完烤红薯,两人说说笑笑坐进停在路边的车里,陆骋从前窗看过去,被紧紧相拥激情热吻的画面辣了眼睛。 他再次举起手机准备拍照,画面里突然闯进一个行色匆匆的黄色身影。 是个送餐的外卖小哥。 外卖小哥走出画外,那俩已经亲完了,正各自扣着安全带。 陆骋拍了两张,再翻之前的照片,关键时刻都被外卖小哥给挡了,什么都看不见。 从施家出来的时候,他和简书颜加了微信,不过陆骋并不打算把照片发给她,而是第一时间发给了姜宁。 姜宁没回。 等他和楚恒施茉聊得差不多了,姜宁打电话过来,他摆摆手往外走,按下接听。 姜宁问:“你在哪儿见到他们的,什么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太放纵,她声音哑得厉害,跟林业工人拉大锯似的。 陆骋答完,姜宁在那边愤愤骂了一句“狗男女”。 激烈运动过后,躺床上没什么感觉,一踩地才知道什么叫酸爽,尤其两条腿,像是被拆开再装上似的,腿根处说不出的异样。 她本来打算睡到中午,结果简书颜过来拖她去逛街。 陆骋说的那个时间点,两人就在附近,要是多逛一会儿,说不定都能碰上。 简书颜吐槽周竞工作忙,刚出完差回来,一天都没休息就马不停蹄上班去了,让他休两天年假陪陪她,他说项目催得紧抽不开身,等忙完这阵再说。 合着是外头的‘项目’忙。 也不知道她俩是不是得罪了月老,先是韩放,现在又是周竞。 陆骋出了大门招手拦车坐进去,轻声细语,“你要告诉她吗?” 姜宁不假思索,“那不然呢?” 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再不掀了,她都怕压折简书颜的脖子。 周扬打电话过来,陆骋跟姜宁打完招呼后挂断,一秒切换严肃理性的工作模式。 司机从内视镜里看他,挑了挑眉。 双模式待机啊,这两幅面孔切换得,也太丝滑了! 陆骋下车后在超市买了些水果拎着回家,开门看到姜宁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个a3大小的画本,铅笔头叼在嘴里,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 莽仔趴在地上啃她的拖鞋,见他回来,立马摇着尾巴到门口迎接。 姜宁迅速把画本合上,看向他手里的购物袋,“你买车厘子了呀,多少钱一斤?” 陆骋低头换鞋,“没注意,好像一百五一盒。” 那盒子也就两个巴掌大,姜宁啧啧两声,“奢侈。” 这要搁前两天,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奈何为了买回房子,家底儿都被掏干了,毫不夸张的说,除开给陆骋预留出来的‘辛苦费’,浑身上下就剩两千块。 她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期待过学校的工资,发的不是钱,是她的命啊! 陆骋把两盒车厘子拿出来,“吃吗?” 姜宁,“吃。” 不吃白不吃。 等陆骋洗好车厘子出来,姜宁手里的画本已经不见了。 她是美院毕业的,又是美术老师,平日里画点东西并没什么稀奇,奈何她收入成谜,再加上那通引人无限遐想的电话,陆骋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在帮人画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可转念一想,光是画画的话,画什么东西能挣那么多钱? 两人坐一块儿吃车厘子,因为各怀心思,倒是谁也没瞧出对方不对劲来。 一分钱一分货,一百多一盒的车厘子品质就是好,口感脆爽,酸甜适中,大颗大颗的,黑珍珠一样。 姜宁一连吃了五六颗过足嘴瘾,身子一弯,拿了颗车厘子逗莽仔,“狗能吃吗?” 陆骋,“它不配。” 莽仔像是听懂了似的,汪汪两声,改去咬他的拖鞋。 俩人跟狗闹了一会儿,姜宁瘫在沙发靠背上一声长叹,“我要疯了。” 陆骋知道她在烦什么,“你跟她说了吗?” 姜宁一眨不眨的望着天花板,“没有。” 嘴上说得干脆,其实心里也犯嘀咕。 虽然她跟韩放的时间更久,但毕竟聚少离多,在彼此生活里渗透的程度也很有限。 可简书颜不一样,她和周竞是夫妻,从谈恋爱开始,除了工作不可避免的短暂分别,两人几乎没有分开过。 他已经完全渗透进简书颜的生活,如果要剥离,痛苦程度无异于拆骨剥皮。 姜宁挺腰坐起来,从腰后摸到电视遥控器充当麦克风递到陆骋面前,“我采访你一下,如果换做是你,你老婆拿着这些照片来质问你,你会有什么反应?” 陆骋侧坐在沙发上,背靠扶手,气质优雅超凡。 “我老婆不就是你?” 姜宁噎了一下,想到昨晚的激烈战况,耳根发烫,“谁跟你说这个,我问你会有什么反应。” 男女思维有差异,她想了解一下男性视角。 陆骋歪着头想了想,“无外乎两种情况,还想继续过的话,那肯定是先狡辩,同事嘛,徒弟嘛,喂口红薯而已,这有什么嘛。再用性别来说事,我一个大男人,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如果女方还是不依不饶,那就认个错表个态,好啦好啦,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我发誓我保证。” 他绘声绘色,说到最后,挪到姜宁旁边搂着她的肩膀拍了拍。 姜宁耸肩抖掉他的手,光是代入一下就火冒三丈。 “都怪你,没拍到他们互啃的照片。” 错失最关键的证据,现在这事儿难办了。 代入女方视角,这事儿除了恶心自己,不会造成任何后果,甚至都不能作为吵架的充分理由。 喂口红薯而已,又没有捉j在床,说破大天也就那么点事儿,还能因为这个就离婚? 要是闹得没完没了,反而会被指责小题大做小肚鸡肠。 这也是姜宁纠结半天,最后也没把照片发给简书颜的根本原因。 陆骋没说第二种情况。 他不说姜宁也知道,第二种就是不过了呗,既然都不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骋也很无奈,“要不一会儿我去给你抓个外卖小哥回来,让你骂他一顿出出气?” 姜宁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揶揄,“你可真会解决问题!” 与此同时,简书颜家。 老太太打麻将去了。 自从周竞回来,她就放飞了自我,不是打麻将就是跟一群老太太去做理疗,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简书颜逛完街回来,累得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平板扣在胸前,设置常亮的屏幕上显示着各种招聘信息。 她想出去工作。 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简书颜耸了耸鼻子,缓缓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纸袋装的烤红薯,视线上移,看到拿着烤红薯的周竞,简书颜惊喜的扬起笑脸,“你怎么回来啦?” 周竞把烤红薯递给她,在旁边坐下,“我专门请了半天假回来陪你,开不开心?” 简书颜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四点了,“这也算半天啊?” 周竞亲昵的摸她的头,“能请到假就不错啦。” 简书颜,“也是。” 她在袋子里找勺子,没有,起身去厨房拿了把搅咖啡的小花勺。 刮开皮尝一口,微微蹙眉,“凉了。” 难怪不怎么香。 周竞惊讶,“不会吧?我一直揣怀里的。” 简书颜也没想那么多,“可能老板给你拿了个之前剩的,还没烤热。” 周竞起身拿过她手里的红薯,体贴的说:“我给你拿微波炉加热一下。” 简书颜高兴点头,跟着一起走向厨房。 等待加热的时间里,俩人如常的聊着闲天,某一刻,周竞问:“对了,那个陆骋,你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第48章 泼油漆 厨房里很安静,没人说话的时候,显得微波炉工作的声音巨大。 随着温度升高,烤红薯的香味溢散出来。 简书颜歪着头,疑惑打量,“你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陆骋和姜宁已经领证,她也看出来俩人之间有那么点小火苗,但毕竟没得到姜宁‘正名’,她也不好过多谈及,因此一直有意回避与陆骋有关的话题。 但周竞好像对陆骋很感兴趣。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到陆骋了。 周竞微微弓腰,隔着暗色玻璃看向微波炉里缓缓旋转的烤红薯,“随便问问,姜宁不是有男朋友吗,什么时候换人了?” 他神色语气都十分自然,自然得叫简书颜挑不出毛病,偏偏第六感作祟,反倒让她看起来别别扭扭的。 叮的一声,微波炉安静下来。 周竞把烤红薯夹进盘子,拥着她往外走,“不方便说是吧?没事儿,我不问了。” 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俩人在沙发坐下,简书颜看着仔细给烤红薯去皮的周竞,脑海中陆续浮现出很多这样类似的场景。 和周竞在一起后,只要有他在,吃虾吃蟹她就再没有剥过壳,吃烧烤都会帮她把食物从签子上撸下来让她拿筷子吃,怕扎着嘴。 老太太不乐意,说这哪里是娶的老婆,简直是娶的祖宗,他说,我就乐意拿她当祖宗供着。 简书颜懊恼自己胡思乱想,头一歪,靠在周竞肩上,“也没什么不方便,就……可能说起来不太好听,嗐,其实也没什么。” 说没什么,简书颜自己先笑了一下,“他是开成人馆的。” “成人馆?” 周竞蹙眉,眼底先是闪过惊愕,又迅速被不悦替代,因为掩饰得极好,简书颜毫无察觉。 他把去掉皮的红薯肉递给她,“没事儿,不方便可以不说,扯什么成人馆。” 简书颜高高兴兴吃着烤红薯,嘴里甜蜜蜜的,心里也甜丝丝。 “真的呀,就在华美路那边,我今天去找姜宁逛街的时候从店门口路过还碰到他呢。” 周竞还是不相信,“姜宁一个老师,怎么会认识开成人馆的?” 简书颜,“相亲认识的,她跟韩放分了。” 陆骋和姜宁口径一致,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掐掉了成人馆初见那一段。 简书颜言之凿凿,周竞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丁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结论让人崩溃,她没说谎。 可是怎么可能呢? 上个月他陪领导去锦城出差,跟甲方约在高尔夫球场谈项目,期间碰到一个男人,甲方老总狗腿子一样的凑上去搭话,完了又点头哈腰的送人离开。 领导好奇问那是谁,甲方老总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锦城的明天”。 他向来记忆力超群,加上事情过去不久,因此清清楚楚记得那个人的容貌,正是陆骋。 虽然气场没有在高尔夫球场时那么有震慑力,但模样、发型、身形都全无差别,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能被甲方老总称之为“锦城的明天”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开成人馆的? 周竞双手搓脸,始终不愿意相信。 这种感觉就好像寻宝,以为藏的是贵金属黄金,结果挖出来的是药材黄精,前者几百块一克,后者几块钱一斤。 简书颜咬着勺子,有点被他的反应吓到,“竞、竞哥?怎么了?” 周竞摇头,松开手,露出被搓得微微发红的脸,“有点不舒服,我先去冲个澡。” 简书颜愣愣点头,目送他走去卧室。 弓腰驼背,垂头丧气,从背影都能看出失魂落魄。 简书颜满腹狐疑,又想不通具体问题出在哪里。 第二天一大早,姜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持续震动,拿起来一看,是周知航和简书颜在群里吹牛。 她开启消息免打扰,准备再睡会儿,隐约听到陆骋在外面说话。 很快敲门声响起。 “我去趟成人馆,店门口被人泼了油漆。” 楚恒打电话说的。 他昨天去转悠了一趟,今天就被泼了油漆,楚恒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提醒他注意安全。 泼油漆? 姜宁瞬间清醒,翻身起来开门,“是不是杜家?” 陆骋忍不住笑,“睡迷糊了吧。” 姜宁后知后觉,杜家如果要报复,怎么可能仅仅泼个油漆那么简单? 要泼也该直接泼他俩身上,而且不是油漆,是汽油。 她打着哈欠问:“你又得罪谁了?” 陆骋换鞋出门,一本正经,“不好说,光这一张脸,差不多就把男人得罪完了。” 姜宁懒得跟他贫嘴,犹豫着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看看。 按理说应该一起去的,但床的魅力同样让人难以抗拒。 陆骋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回去睡吧,对方要是真够胆,就直接找上门来了,还至于泼油漆?” 姜宁一想,是这个道理,于是打着哈欠转身回房,“有事打电话。” 陆骋也叮嘱,“要是赵魁来了先别开门,等我回来。” 姜宁摆手,“知道了,赶紧走吧,啰嗦。” 陆骋出小区打车去成人馆。 楚恒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他也想知道这桶油漆到底是不是跟他有关系。 一下车,刺鼻的油漆味扑鼻而来,鲜红的油漆淌了一地。 玻璃门上只有很少一点,但门裂了,裂缝如同蛛网从沾上油漆的位置往四周扩散。 油漆桶横在距门三米远的位置。 陆骋推测对方应该是为了躲监控,直接把油漆桶砸向玻璃门,才搞成这样的。 工头从里面走出来给他递烟,“老板,您看看,这这这……” 陆骋没接话,突然察觉到什么,转身,看到周竞从对面走过来。 “陆骋?还真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他熟络的跟陆骋聊起来,陆骋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耐着性子应付着。 聊了好几分钟周竞才步入正题,状似随意的问:“你不是本地人吧?” 陆骋吐了口烟雾,“不是。” 周竞,“老家哪里的?” 陆骋似笑非笑,“查户口?” 周竞被烟雾呛得咳了两声,尬笑,“这话说的……就是我上个月在锦城碰到个人,跟你特别像,我寻思着,咱俩会不会之前见过。” 陆骋把烟扔到地上踏灭,痞气十足,“不是吧……以前倒是有哥们儿让我跟他去那边上班,那么远我才不去呢,都是当牛马,在哪儿当不是当?” 他向来演技超群,说的无比自然,毫无破绽,周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匆匆道别后,周竞开车往家走,进了小区却没进家门,而是去了对面一栋。 乘电梯上楼,刷指纹开门。 客厅里,白雪正在吃早餐。 周竞脱下外套用力摔在沙发上,“m的,还真是开成人馆的。” 白雪家是锦城的,他早就开始做准备,用不了多久就会调去公司在锦城的总部任职。 意外碰到陆骋,还以为是锦城的大人物,想着借用简书颜和姜宁的关系让陆骋帮忙铺铺路子,结果是个乌龙。 白雪起身抱他,轻拍背安抚。 等周竞冷静下来,她满眼希冀的开口,“既然不是,那你现在可以去跟简书颜摊牌了吧?” 她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柔柔弱弱委屈巴巴,“再过俩月就该显怀了。” 第49章 你多疼疼我 陆骋让工头把门口的油漆洗一下,然后说:“加个微信吧。” 工头在钢化膜碎成八瓣儿的屏幕上点来点去,总算找出二维码。 陆骋拿手机扫码加上好友。 “找个人来把门换了,换最贵的,钱不是问题。记得写收据开发票,把洗油漆的人工也加上去,换好了发消息告诉我,我把钱转给你。” 反正最后不会是他买单,用不着省。 工头喏喏应声。 陆骋又说:“我不是老板,除了这件事,其他的别找我。” 工头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陆骋去路边打车,他犹豫着迈步跟过去,建议,“还是报警吧老板,让警察查一查沿路监控,准能逮着那个害瘟的。” 陆骋摇头,“不用了。” 他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比起这个,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陆骋怕赵魁找上门,姜宁会吃亏,着急忙慌往家赶。 他才不相信姜宁会那么听话,会等着他回来一起处理。 果不其然,赵魁已经来过了,姜宁坐在沙发上锤靠枕撒气,一问才知道,赵魁临时涨价,要五百万。 准确来说是姜照源涨价了。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凑够了钱,赵魁拿不准涨价的幅度,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就说要把价格提到五百万,姜宁差点没跟他们打起来。 赵魁压根儿没想跟她纠缠,甩下一句“买不起就赶紧滚蛋”,就叼着烟领着小弟走了。 虽然姜照源的行为很可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给陆骋提供了表现的机会。 他把人搂进怀里柔声安抚,“没事儿,我这儿有钱,你拿去用。” 姜宁摇头,额头抵在他胸前,嗓子哑得几乎快要发不出声,“他怎么这样……” 不是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吗? 就算不是亲生的,她到底也喊了姜照源二十多年爸爸,他从来不曾给予半点呵护,怎么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压榨她? 五百万,真亏他说得出口,真拿她当冤大头了? 陆骋轻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下巴抵在头顶,目光似是落到阳台,又像飘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我懂。”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姜宁同病相怜。 姜宁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用拉大锯的声音说:“你懂个屁。” 陆骋靠在沙发椅背上,仰头看天花板,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指间的缠花宽面戒指。 “我妈走了之后,我爸娶了小三进门,又生了个儿子。” 他偏头看向姜宁,落寞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那小子,就比我小两个月。” 姜宁呼吸微滞。 这不是老早就搞一块儿了? 陆骋被她盯得不自在,抬手挠眉心,“别这样看我,我不是在跟你卖惨。” 姜宁当然知道他不是在卖惨。 他是在撕开自己的伤口来安慰她。 姜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尤其她现在说话确实困难。 身子前倾,情不自禁摸他的脸,手指掠过浓浓的眉毛,凸起的眉骨,上翘的眼角…… 明明一个字没说,陆骋的心却像春风拂过,软得不像话。 他抓着姜宁的手按在脸上,目光灼灼,“你多疼疼我!” 让人心疼的祈使句,是一个男人放低姿态的请求。 不知道为什么,姜宁总觉得这话像是带着某种神秘的契约力量,只要她点头,从此就会被契约束缚失去自由。 她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抽回手,起身回房,“我再去睡个回笼觉。” 陆骋目送她慌乱的背影闪入门后,眼中笑意凝聚。 姜宁回房间一直待到中午才出来,径直去厨房做饭。 陆骋在阳台打电话安排工作。 文化馆事故善后事宜正进行到关键阶段,他根据当前的形势做了细微调整,等一切安排妥当挂断,姜宁已经做好了两菜一汤。 番茄炒蛋,葱烧排骨,还有一个丝瓜滑肉汤。 陆骋挨着尝了,连连点头,“好吃!” 不是滤镜,是真的好吃,色香味俱全。 饭后,陆骋洗碗,姜宁又一头扎进房间。 她把画册上最新的几张手稿逐一拍照,经微信给对方发过去,两秒后又全部撤回。 临时赶出来的东西,好看是好看,但全是套版元素堆砌出来的,毫无灵性和意境。 对方:不满意? 姜宁:最近生活一团乱,实在出不来好东西。你问问对方能不能等,实在等不了就找别人吧。 对方:行,我去跟对方谈。 姜宁:钱就算我跟你借的,有了就还你。 对方:嚯,跟我说这个,你不是打算换经理人吧? 姜宁无声展笑,打字回:戏别多好吗? 对方发过来一个暴力锁死的表情包。 姜宁没再回。 又过了几分钟,对方发来新消息:手头紧的话,之前提过的修复九龙漆盘的单子,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击,姜宁陷入沉思。 这个单子她记得。 那玩意儿是个古董,不是不能修复,就是不敢保证能完全恢复如初,有一定风险。 她现在确实缺钱,要是能把这单做下来,不仅能交付房款,还有剩余。 只是那东西确实精贵,万一修毁了,把她心肝脾肺肾拆来卖了都赔不起,这也是圈内其他大师傅都不接这活儿的根本原因。 姜宁:要不整个免责协议? 钱要赚,但是也要尽可能的规避风险。 对方:ok,我去谈。 聊天到这里告一段落,解决完一件较为迫切的事,姜宁长舒口气,抱着膝盖窝在铺了浅紫色抓绒软垫的蛋壳椅里放空。 蛋壳椅轻轻摇晃,昏昏欲睡时,手机震动,周知航在三人群里发了张机场出口的照片,后面跟着文字:孩儿们,爸爸回来啦。 姜宁秒回一个拔刀的表情包。 简书颜:想死吗? 周知航:晚上六点,老阿婆公园店碰头,来拿纪念品。 老阿婆是江城本土的连锁火锅店,麻辣牛肉是进店必点招牌菜,也是姜宁的心头好。 但她现在的状况显然吃不了麻辣牛肉。 指尖长按屏幕发语音:总有刁民想害朕。 沙哑到极致的嗓音,莫名带着喜感。 周知航回了一连串的哈哈哈。 周知航:怎么还搞失身了? 简书颜:打不对字就发语音好吗?我代表交大鄙视你。 姜宁心虚,没敢搭茬。 不管是失身还是失声,都失了。 不到五分钟,三人定下晚上的火锅局。 周竞去公司了,简书颜给他发信息:周知航回来了,约我和姜宁晚上吃火锅,你去吗? 收到消息的周竞莫名激动起来。 周竞: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聚。 点完发送,他从兜里拿出另一个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我上午要的东西,马上送过来……等不了明天,你想想办法,我可以加钱。” 第50章 醉后堵门 姜宁收拾妥当准备去火锅店赴约。 边穿外套边走出房间,又看到陆骋在阳台打电话。 宽肩窄腰,颀长挺拔,一手拿手机,一手夹着烟,就这么随随便便一站,连背影都那么好看。 经过多次亲切友好的‘深入’交流,姜宁跟长了透视眼似的,仿佛能透过衣物看到他精壮的腰身,结实的肌肉,有力的臂膀。 坚韧、持久、花样百出…… 陆骋突然回头,对上身后的目光。 姜宁微怔,有一秒偷窥被抓现行的窘迫,但也就一秒。 换作别人,面红耳赤移开视线是基本操作,她倒好,双手环胸往墙上一靠,看得明目张胆。 看看怎么了? 领了证的,而且她还额外付了辛苦费。 姜宁的眼神着实算不上清白,陆骋勾起嘴角,笑意藏不住。 “……就这么办,马上安排下去。” 他挂断电话走进来,“要出去?” 姜宁“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换鞋,“约了书颜,晚饭不回来吃了,你自己解决。” 今天一直在忙,听姜宁提起简书颜,陆骋才想起早上跟周竞的‘偶遇’。 他问:“就你们俩?” 姜宁没想太多,下意识答,“还有个朋友。” 陆骋追问:“男的女的?” 姜宁穿好鞋直起身,没说话,满脸写着‘你几个意思’。 陆骋面不改色,“是周竞吗?我今早在店门口碰到他来着。” 他把早上跟周竞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姜宁秀眉紧锁陷入沉思。 陆骋把手包递给她,试探着又问:“你那个朋友,男的女的?” 该不会是之前打电话帮忙解决房款问题的那个‘朋友’吧? 姜宁接过包,不知道在盘算什么,视线在陆骋身上流连,灵动双眼间掠过狡黠,“你晚上有别的安排吗?” 下午六点,姜宁打车来到老阿婆公园店。 店门口的胶凳上坐满了排队等号的食客,旁边备着可供自取的小吃水果饮品。 周知航和简书颜已经到了,姜宁径直上二楼找到组织。 锅底翻滚,简书颜积极下肉,周知航递过来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纸袋。 白底带浅金色花纹的袋子,一看就质量很好的那种,姜宁乐滋滋接过,半开玩笑,“值钱吗?” 拿出来一看,是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个卡通小公仔,绿紫配色,丑萌丑萌的,手感很好。 周知航把碗里的调理搅拌均匀,拿筷子尖蘸起尝了下,“活动纪念品,你当是抢劫完银行分赃啊?” 姜宁把钥匙扣放进包里,指甲敲在包装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活动经费都拿来买袋子了吧?” 简书颜抓起她的手击了个掌,“我刚说完这话。” 三人有一阵子没聚了,边吃边聊,气氛和沸腾的锅底一样热烈。 只是姜宁嗓子坏了,话少,偶尔简短搭几句,大多数时候都在吃东西。 周知航的主要话题自然是这次外出活动,间杂着问了下学校的一些情况,简书颜一心打听周知航所带队伍里的一个小帅哥,扬言要是生个女儿的话,绑也要把那小帅哥绑回家当女婿。 姜宁余光瞄着兴致高昂的傻妞,心情复杂。 周知航端起蟹子虾球准备往锅里倒,简书颜边拿漏勺捞肉边说:“清汤里下几个。”说完扭头看向姜宁,“虾可以吃,高蛋白。” 这两年在家备孕没事干,她考了个营养师证,做菜水平不怎么样,理论储备超丰富。 姜宁点头,示意周知航往锅里下。 吃了差不多半小时,服务员端着一扎原浆啤酒过来,“打扰了三位,今天有活动,前五十桌送原浆,这是你们的。” 简书颜拿纸擦嘴,仰头问服务员,“能换成果汁吗?” 她喝了酒回去准会被老太太念叨,姜宁感冒了也喝不了。 服务员,“我去问问。” 她端着原浆离开,几分钟后又原封不动端回来,“不好意思,换不了。” “哦,那没事儿。” 简书颜笑着接过来,转手放到周知航面前,“都是你的了。” 周知航刚好被辣得嘴巴喷火,连着灌了两杯下肚,伸长脖子打酒嗝儿。 “爽!” 姜宁不动声色扫向周边,其他服务员也在给别的桌送原浆。 她收回目光,放下筷子,轻轻撞了下简书颜,“陪我去趟卫生间”。 简书颜正盯着清汤锅里的蟹腿,跃跃欲试又有点不敢。 她螃蟹过敏。 听到姜宁的话,浅浅咽了口唾沫,“哦。” 十来分钟后,两人回来,简书颜明显情绪不对,眼睛还红红的。 她拿起惦记半天的蟹腿,目光呆滞的大口吃着。 周知航觉得身上燥热,扯开衣领,眼神有些飘忽。 他凑近看向简书颜,“怎么了这是?” 姜宁漫不经心,“哦,卫生间滑,摔了一跤。” 周知航脑子有些糊,也没多说什么。 姜宁拿起包,“差不多了,走吧。” 菜吃得差不多了,周知航舍不得剩下的半扎原浆,“别浪费呀。” 姜宁直接上手拽他,“又没给钱,有什么浪费的。” 周知航脸红腿软,姜宁和简书颜一左一右的把人架出店,在路边拦车把人扔进后座。 姜宁看着简书颜,神色间藏着某些不可言喻的东西,“那……你送他回去?” 简书颜抓着周知航的脚把大长腿往里塞,闷闷的“嗯”了一声。 周知航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因为老是丢钥匙,他自费换了智能锁,简书颜知道密码。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简书颜扫码付款后从副驾下来,咬牙把后座里发神经一样扯衣领的周知航拖下来。 周知航站不稳摔在地上,连带着把扶他的简书颜一起拉了下去。 简书颜屁股着地,尾椎骨痛,手心也蹭掉了皮。 脖子上起了很多颗粒状的小红点,她用力抓挠,痒感缓解后狼狈起身,各种情绪一起往外涌,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周知航人事不省,烂泥似的瘫在地上,人还不老实,衬衣扣子扯得没两颗了,敞着衣襟露出洁白紧实的胸膛。 这还不算,手还想去解皮带扣。 简书颜胡乱抹掉眼泪,在他手上用力拍了几下,拦着没让他把皮带扣解开。 周知航皮肤好得不像话,妈生冷白皮,多少女人都自愧不如。 这会儿人不舒服,干净清秀的脸上满是烦躁,眉头紧锁着,白皙的皮肤明显泛红。 岗亭里的保安观察了两分钟,刚好又是换班时间,叫人过去帮忙把周知航弄上楼。 简书颜输密码开门,他们把人放进卧室,出来的时候简书颜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喝的递过去,道谢送人离开。 房门关上就没有再打开,约摸半小时后,一男一女走到门口,女人用力拍门。 “简书颜,你个不要脸的c妇,给我滚出来。” 第51章 抓j 简书颜站在门后,指尖摸到把手,像烫到了似的瞬间收回。 外面,刘文英骂的越来越难听,她闭上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下一秒睁开,果断按下把手打开门。 不等她开口,刘文英已经黑着脸冲了进来。 屋里两个卧室,周知航一个人住,另一间被改成了游戏房。 周竞知道卧室是哪一间,冲刘文英使了个眼色。 刘文英快步冲过去,简书颜跑到门口拦住,“不行,不能进。” 刘文英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平日里就尖酸刻薄的嘴脸此时更是凶狠,就像眼前的是挖了她家祖坟不共戴天的仇人。 简书颜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打得歪过身子,踉跄两步撞到门框上。 氤氲水雾一秒升起,模糊了视线。 “妈……” 这一刻,她恨透了自己的泪失禁体质。 眼泪比情绪来得更加猛烈,明明努力想保持镇定,然而根本控制不住,只剩下哭。 刘文英尖着嗓子打断,“别叫我妈,我周家没你这种不要脸的儿媳妇儿。我就说呢,今天一下午窝房里不出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敢情是来私会野男人……枉你爸妈还是大学教授呢,教出这么个东西,你也不怕给他们丢人。” 花枝招展? 简书颜低头看自己身上套到脖子根的针织衫,牛仔裤,为了方便吃火锅,她连头发都是扎起来的,哪门子的花枝招展? 简书颜不想跟她说那么多,转向周竞,抽噎着说:“周知航喝多了,我只是——” 话没说完,刘文英冲过来隔在两人中间,用力把简书颜推开,“喝多了就能乱来?简书颜,你能不能要点脸!” 简书颜用力眨掉眼泪,目光越过她看向周竞。 周竞没说话,眼里的嫌恶已经做出了回答。 两人相隔不过两米。 还是这个人,还是这张脸,却陌生得像是从来没见过。 曾经的深情温柔被赤裸裸的厌恶反感所替代,冷眼睥睨,仿佛在看垃圾桶里的脏东西。 周竞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都被堵在一个门里了你还狡辩,非得逮到你俩光着身子躺床上才肯承认吗?” 他红着眼,额头青筋暴起,置身这个场景,还真有屈辱和愤怒涌上心头。 娇养多年的金丝雀被别人染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情绪,毕竟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因为喜欢才向她靠近。 再后来,喜欢升华成爱,在爱的时候,他也曾付出过真心。 简书颜再也说不出话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泪失禁体质作祟,泪水泛滥成灾,像是坏掉的水龙头,怎么都关不住。 刘文英上前揪她的头发,扒她衣领,“你看看你这鬼样子,还敢说没有。” 针织衫弹性大,一下就被拉到肩膀位置,颈侧一片红痕蔓延到锁骨以下,引人遐想。 简书颜挣脱开,退到旁边,牙齿咬住口腔里某处软肉,很快就尝到了铁锈味。 见她不吭声,刘文英当她是‘认罪’了。 时机已到,刘文英左右手交替撸起袖子,彪悍叉腰,“甭跟她废话,离婚。” 简书颜看向周竞。 周竞拿着手机在拍照。 拍她肿着半边脸披头散发垮着衣裳露着肩膀的狼狈模样。 刘文英尖利的嗓音持续震颤着耳膜。 “你婚内出轨,是过错方,按理应该净身出户,不过我们周家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看在你叫了我这么多年妈的份儿上,房子车子卖了,一人一半。至于你这些烂事,我们也不会拿到外面去传,毕竟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没说出来的话外音。 平分家产,她们守口如瓶,要是不答应,那她这嘴可就不一定管得住了。 母子俩分工明确,刘文英来明的,周竞攻心。 他哽咽着说:“简书颜,我再也……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与你有关的东西。” 简书颜一动不动,眼眶里泪水蓄积,什么都看不清。 心像是在被人拿刀凌迟,一下又一下,死又死不了,只有剧痛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周竞心里其实也不算好过,今天的一切,是他所愿,但又非他所乐见,如果可以选择,他也希望能用更体面的方式结束这段关系。 只可惜现实没有给他其他的选择。 家里的固定资产都是简家出资购买的,他要是不使点手段,离婚什么都得不到。 全场只有刘文英是真的高兴。 房子车子没了,但钱还在,不光如此,她还很快就要抱上孙子了。 她迫不及待要坐实简书颜婚内出轨的脏事,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儿子能拿走属于他的部分。 她跟个斗鸡似的冲上前,一边拍卧室门,一边用力去压门把手。 门从里面锁住了。 刘文英把门拍得震天响。 “开门,赶紧给我开门。有胆睡别人老婆,这会儿没脸见人当缩头乌龟了?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让女人在前头挡枪,敢作敢当的话,还不算简书颜那c妇太瞎太蠢。” 她听儿子说过,周知航和简书颜是大学同学,俩人关系很好。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捉j在床的铁证是拍不着了,如果简书颜非死咬着不承认也拿她没办法,现在只有从野男人身上下手。 不管他承认还是否认,只要露了面,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就有办法把简书颜钉死在耻辱柱上。 再说了,为了今天,周竞做了充分准备,周知航喝的那扎原浆里加足了料,两人在屋里待了那么久,简书颜脖子上还有红印,足可见战况之激烈。 以她对简书颜的了解,那不是个能扛事的,只要狡辩不过,就会乖乖低头,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拿钱走人,去大城市,以后再也不见。 简书颜站在旁边,背靠着墙,脸转向一旁,眼泪无声往下落。 像是没有情绪,对任何东西都不甚在意。 这和预想的反应不太一样,周竞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一只穿着灰色男士拖鞋的脚从里面迈出来。 第52章 母子同台唱大戏 房门打开,刘文英后退半步,皱纹横生的双眼因雀跃而扩了扩。 周竞屏住呼吸看过去,瞳孔猛的一缩。 出来的却是姜宁。 姜宁靠在门框上打哈欠,“这么热闹,干嘛呢?” 刘文英脸色骤变,不可置信的推门冲进去,很快又惊叫着退出来。 周竞往里一看,只见陆骋站在床边,正在扣衬衣扣子。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眼白部分充血明显。 很快反应过来,转身看向简书颜,咬牙切齿,“你给我设局!” 强烈的情绪起伏中,简书颜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垂眸看着地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男人。 这时候居然还想反咬一口,姜宁可不惯着他,上前冲着周竞的膝窝就是一脚。 她这一下用了全力,脚上拖鞋都踩歪了。 周竞被踢得差点跪下去,愤然回身,手扬到一半,被疾步而来的陆骋一脚踹到地上。 他这一下力道不小,又踢到心窝处,周竞摔在地上,很快脑门儿上爬满了汗,疼得站不起来。 拥着姜宁,陆骋居高临下,像在看一坨垃圾。 什么东西! 刘文英尖叫着扑向儿子,朝着简书颜怒吼,“你是死的吗?看不见别人打你男人啊?” 她把周竞扶起来,眼珠子滴溜溜转着,顺势打起苦情牌。 “都怪我这个死老婆子,整天闲得没事看那些脑残婆媳剧,胡思乱想……书颜啊,都是妈不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你跟阿竞感情那么好,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离了心啊。” 刘文英只有初中学历,心思却很活泛,反应不是一般的快。 眼见局势翻转,她马上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待周竞站稳,她腆着脸走过去拉简书颜的手。 简书颜用力把手挣出来,刘文英又去拉她衣袖,主打一个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姜宁挤过来把两人隔开,伸手把刘文英推远一点,嫌脏似的弹了弹指甲,“老太太,你可真是个人才。” 别的不说,光这能屈能伸的应变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刘文英知道她跟简书颜关系好,满是褶子的老脸挤出笑来,“误会,都是误会,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瞎作。” 她一把年纪了,没脸没皮,又是婆婆,简书颜拿她没辙。 只要把儿子摘出去,以后就还有机会。 看到老母亲这么努力,周竞目光闪了闪,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还是又重新戴上面具,装出一副疑似被辜负一心想寻求真相的苦情模样。 “周知航呢?” 简书颜和烂醉的周知航一起进了这道门,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当老公的还不能合理怀疑一下了? 事后就说是太爱她太在乎,多花点时间费点心思,总能把人哄住。 “这儿呢,竞哥。” 旁边游戏房的门打开,脸色苍白的周知航走出来。 嘴里喊着竞哥,眼神却像淬了刀子。 他手上打着点滴,郑奕跟在身侧,手里举着撑衣杆,顶端的药水瓶跟随动作晃了晃。 周竞的视线越过两人往游戏房里看,还有个男人在收拾药箱。 他脸色难看到极点。 屋里藏了这么多人,摆明了是钓鱼执法,直觉告诉他,这事儿恐怕不是哄个女人就能解决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在简书颜身上寻找突破,只要她松口,其他的人就不足为惧。 毕竟,她爱他。 深爱他! “书颜……” 周竞颤声开口,脸上依次闪过懊悔、歉疚和心疼。 伸出的手在空中微握悬止,想靠近又克制,摆出坚强姿态的同时又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脆弱,对深爱他多年的简书颜来说杀伤力估计堪比核武器。 越是熟悉的人越是知道该如何拿捏,姜宁轻咳一声,向周知航递去一记眼神。 周知航会意,对旁边的郑奕说:“郑警官,我怀疑今晚喝的酒里被人加了东西,这种情况可以报案吗?” 周竞不认识郑奕,还以为是陆骋这边的人,没想到居然是个警察。 惊恐袭来,四肢的血液在一瞬间抽回心脏,周竞手脚冰冷,一旁的刘文英也明显慌了神。 郑奕被拉来看了一出‘好戏’,看向周竞的目光充满了正义的威慑,还有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唾弃和鄙夷。 “当然可以,都不用去派出所,你可以直接打电话报警。” 郑奕当警察也有三四年了,闹离婚的见过不少,天天打架的互捅刀子的各自乱搞的,不胜枚举。 像这种设计把自己老婆送到别人床上试图制造婚内出轨,自己再来捉j好尽可能多的争取财产的戏码他也见到过。 周竞娘儿俩‘青出于蓝’的地方就在于,计划落空后居然还想着再把人诓骗回去。 他可不认为这是良心发现幡然悔悟。 相较之下,上回他办的类似的案子里,男方被拆穿后破罐破摔把女方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反倒更像个爷们儿。 一听要报警,刘文英惊惶抓住儿子的胳膊,手心里全是汗。 姜宁揽着简书颜走向周知航他们那边。 这俩人渣母子待的地方,空气质量都不达标。 周竞快步追上去死死拽住简书颜的手,连忙解释,“书颜,真的是误会,你相信我,我只是太爱你太在乎你了,看到你和周知航一起,我……我昏了头了。” 刘文英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儿媳妇儿,你可千万不能听信外人的挑拨伤了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啊,你和阿竞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怎么疼你怎么爱你怎么对你好的,你心里总有个数吧!” 周竞忙不迭点头,“是啊书颜,你忘了吗?那年地震,所有人都在逃命,只有我,我不顾一切冲回去找你,我爱你你知道的。而且我从来没有真的想跟你离婚,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被戴绿帽子……” “你不想戴绿帽子,所以就拿给她戴?怎么,冬天还没来,就先提前做好保暖措施了?” 姜宁轻挑眼尾,哑着嗓子打断他。 周竞再也绷不住,火气几乎要从天灵盖冲出来,“你闭嘴!” 姜宁,“哟,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话音刚落,门铃声响起。 陆骋走过去开门,“我就说嘛,差不多也该到了。” 他声音不大,近乎自言自语,却像炸弹一样落在周竞母子俩心头。 母子俩视线跟随,如临大敌。 门打开,白雪哭得梨花带雨冲进来,视线匆匆扫过屋内众人,径直跑到简书颜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书颜姐,我和阿竞是真心相爱的,求求你成全我们吧,我不能没有他,我的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 第53章 旧爱对新欢,孩子胜 白雪就像颗空投炸弹,炸得周竞母子俩外焦里嫩体无完肤。 刘文英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褶子都抻平了,嘴巴张着半天没合上。 就连设计把人叫来的姜宁都被惊到了。 她没想到白雪居然怀了孩子。 简书颜更是当场愣住,甚至都忘了哭。 难怪老太太把中药都扔了,也不逼她生孩子了。 周竞拉着简书颜左手,姜宁挽着她右手的胳膊,白雪跪在她面前,这一幕要是拍下来,看图说话至少能写八百字。 “你你你谁啊?走错了吧?” 刘文英最先反应过来,装作不认识白雪的样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想把死局再往回救一救。 她不动声色的把白雪扶起来。 无他,怕跪久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还不足三个月,胎还没坐稳,正是需要格外注意的时候。 白雪顺势挽住她的胳膊,“阿姨,正好今天大家都在,索性就把话都说开了吧。” 胎儿才刚刚十周,还没到显怀的时候,不过她穿了条特别紧身的裙子,只要不刻意提气,小腹那儿就会鼓出来一点儿。 刘文英扫了一眼她的肚子,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目光投向周竞。 钱是重要,孙子也同样重要,两边她都想抓着,又清楚以现在的局面大概率很难两全,只好把选择权交给儿子。 周竞的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 一个清纯可人,梨花带雨,一个美艳大气,泪迹斑斑。 一个是相守多年的旧爱,一个是怀着他孩子的新欢。 周竞抓着简书颜的手略微松动。 白雪松开刘文英,转而扑进周竞怀里,哭着说:“下周就做nt检查了,你不是在孕育app上看了吗,做nt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个小小人儿了。他的小手小脚会长大,会遗传你的体貌,会哭会笑会叫你爸爸……阿竞,我们回家吧。” 回家? 他们俩在外面居然还有家! 简书颜呼吸急促,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痛一阵强过一阵。 她想大喊大叫,想不顾一切的咒骂打人,把心里的委屈愤怒全部发泄出去。 可实际上,她一动也没动,大脑生出把手抽出来的念头,但是指令发出来似乎被什么给半路拦截了,手也没动。 一直到周竞松开手。 包裹的温热撤去,左手自然垂落于身前,简书颜的心也跟着一空。 不知道是哭得太久眼泪流干了,还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时候本身就流不出眼泪,总之简书颜罕见的战胜了自己的泪失禁体质,清晰的将周竞的表情收入眼中。 既已做出选择,也就没有再装的必要,她在他的脸上看到决然和冷漠,甚至还有如释重负的松快。 周竞转向白雪,避开简书颜的目光。 不是白雪赢了简书颜,是孩子在他心里占了绝对的比重。 结婚前,他想靠孩子父凭子贵,久耕不辍却始终颗粒无收。 结婚后,同事朋友三年抱俩,到他这儿仍旧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有人在背地里传闲话,说他要么是娶了个下不出蛋的鸡,要么就自己是使不上劲的狗…… 他受够了! 钱没了可以再挣,孩子不能有任何意外。 “离婚吧。”他说。 姜宁紧紧握住简书颜的手,试图给她一些支撑和勇气。 郑奕不知何时走到她旁边,“只要你朋友报警,我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一旦坐实他投毒或者非法买卖违禁药物的罪名,你可以立即向法院递交离婚申请,很快就能判下来,不止是净身出户,还要面临法律的制裁。” 在郑奕的角度来看,被欺负到这个地步,直接答应离婚就太便宜他了。 再者,法律红线不可触碰,只要做了违法乱纪的事,就必须受到法律的审判。 白雪急了,膝盖一弯又跪在简书颜面前。 “不要,别报警,是我,一切都是我干的,我想让阿竞跟你离婚,但他始终念着你们以前的感情,一直不肯跟你摊牌,我也是没办法,我不想孩子以私生子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上……我错了书颜姐,求求你,别报警。” 没想到白雪会把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周竞短暂迟疑后厉声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做的,就算坐牢我也认了,你这个傻瓜,不可以……” 周竞哽咽到说不下去。 他了解简书颜,她一向心软,当初疫情肆虐时,她光是听到‘黎明的那道光会越过黑暗’这句歌,都会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他和白雪越是争相揽责,她越会于心不忍。 刘文英也迅速反应过来,拍着大腿,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小雪啊,你糊涂啊!” 一句“糊涂”,就这么顺水推舟的把事情全部推到了白雪头上。 简书颜脑子里乱糟糟的,耳鸣得厉害,所有声音进到耳朵都像开了环绕音效。 她累极了,不想追究是谁做的脏事,也不想再纠缠。 只想找个温暖柔软的大床昏天黑地的睡上一觉。 “好,离婚!” 她说完,别开视线,不想再多看一眼。 姜宁用力握紧她的手,不理解,但尊重。 大家都是成年人,简书颜在这件事上有绝对的处置权,别说发小,哪怕是简爸简妈,也只能建议,不能越俎代庖。 周竞母子如释重负,白雪更是瘫坐在地上,两腿发软。 她赌对了。 好险,她差一点就要去坐牢了。 周知航气得锤门,丝毫没有察觉到手背上的针在回血,滴管里老长一截鲜红。 郑奕冷哼一声,摔门走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简书颜答应离婚,在他看来就是个没脑子的大傻x。 周竞三人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扭头往外走。 陆骋把人叫住,点开手机里的发票照片,“成人馆换门费用,记得转姜宁微信上。” 到了这一步,周竞也没想否认,定睛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什么门要一万八?” 陆骋,“有问题随时可以报警。” 周竞被精准拿捏,气得直喘粗气,回头瞪了一眼简书颜才往外走。 简书颜耷拉着眼皮说困了,走进卧室,大被蒙过头,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在哭。 姜宁和周知航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疼和无奈。 这种时候,任何人都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一点点挖掉心里腐烂的恶疮,再在时间的疗愈下慢慢好起来。 姜宁发现了滴管里的血,忙叫医生过来处理。 周知航瘫在沙发里,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突然挺腰坐起来,问:“那个小三儿怎么会突然跑过来,你做什么了?” 姜宁拿起茶几上仅剩的一个橘子,剥了皮,一分为二。 一半给陆骋,一半给周知航。 “也没什么,我只是以周竞的口吻给她发了条短信,说计划失败了,书颜死也不肯离婚。” 这都不离,以后就更难离了,白雪一心上位,当然会抓住这个机会过来下一剂猛药。 只是谁都没想到,她居然捏着孩子这张王牌。 周知航比起大拇指,“高。” 紧接着又问,“你是怎么知道周竞在设计我们的?” 第54章 蛛丝马迹,步步验证 周知航是在外面完全闹起来之后才清醒过来,因此很多事都不知道。 姜宁看了眼敞开的房门,小声走过去把门关拢。 再坐回沙发,压着声音说:“你不知道,之前在花园小区门口,我和书颜撞见过这对狗男女。” 姜宁把事情掐头去尾,只保留了中间和周竞白雪不期而遇那一段。 哪怕是铁三角也有各自的私密空间,当时周知航还没回来,又涉及简书颜的私事,因此没人跟他提起。 这会儿事情完全闹开,也就无所谓了。 姜宁,“我当时就觉得周竞的状态不太对,可能是戴绿帽子这事儿我有经验,当时他的样子,特别像韩放领着他老婆来跟我摊牌的时候。” 她专注的在看医生处理滴管回血,没发现周知航脸上的震惊正在迅速放大。 周知航抬手打断,“等等,韩放给你戴了绿帽子?他什么时候有的老婆?”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怎么他出去一趟回来,三人组里两个脱单的都成小绿人儿了? 姜宁后知后觉,心虚的垂下视线扣眉毛,“啊,是,太忙了,就忘了跟你说。” 周知航“哼”一声别过头去,正对上一旁慢条斯理吃橘子的陆骋。 猜到他和姜宁的关系估计也不是她说的朋友那么简单,周知航气得把剩下的几瓣橘子一口气全塞嘴里。 噎死他算了,铁三角没有了,让她俩自己玩儿去吧。 姜宁小心请示,“那我还说不说?” 周知航二郎腿一翘,“赶紧。” 姜宁这才重回正题。 “总之我当时就觉得,周竞不像是去接书颜的,倒像是领着小三上门逼宫,不过后面他什么也没说,据书颜说回家之后除了总是加班不着家,其他一切如常,我还想是不是自己多虑了,谁知道没过几天,陆骋又在街上碰到他俩。” 她把手机掏出来,翻出陆骋拍的照片给他看。 周知航看第一张时就忍不住想骂脏话,得知还有车内互啃的辣眼画面没拍到,实在憋不住骂了声植物。 “没拍到关键的,光是这些照片,其实并不能证明他出轨,周竞要想否认,能找出八百个理由来狡辩,我也是纠结了很久,今天吃火锅的时候才告诉书颜。” 就是去洗手间那会儿。 尽管从小一起长大,但在这件事上,姜宁也拿不准简书颜的态度。 刚开始隐瞒,是因为证据不够确凿,这会儿坦白,是因为她怀疑周竞可能会有别的动作。 “我一直想不通周竞出差回来那天为什么前后态度变化那么大,直到今天早上,他去找陆骋,打听他有没有去过锦城,听那意思,似乎是把他错认成了锦城的某个大人物。” 某大人物还在旁边折腾那几瓣橘子。 陆骋嘴刁,吃橘子不吃外面那层果衣。 医生弄好后就进游戏房去了,姜宁挪到宽敞位置,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算得到他究竟想搞什么花样,只是因为已经起疑,所以对一些看起来很正常但又不是那么寻常的事要更留心一些,比如吃火锅送原浆。” 吃火锅送原浆不奇怪,奇怪的是送的那个时间点。 既然有活动,那在他们之前来的那些客人桌上就应该有原浆,而不是给他们送的时候才开始给其他桌送。 当然也可能就是赶巧了,人家就是临时安排的活动,但是太巧了,她没办法不起疑。 借口去卫生间,她先给简书颜看了照片,之后两人分头行动,姜宁去了趟马路对面的停车场,简书颜则转了一下火锅店附近的地面停车位。 姜宁轻挑眼角,“果不其然,我在停车场找到了周竞的车。” 那是个无人值守的自助停车场,找到收费码一扫,输入车牌号,车在不在一目了然。 这中间存在非常多的变数,比如周竞没开车,或是借别人的车,又或者他压根儿不出现,直接找别人出面,自己远程操控。 姜宁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一试一个准儿。 猜想得到验证后,她故意让简书颜单独送周知航回家,来个将计就计。 简书颜在小区门口应付‘醉鬼’的时候,她和其他几人已经先一步潜入了周知航家里。 陆骋是她打电话叫来的,医生是陆骋从施家借的。 至于郑奕郑警官,他的参与实属偶然。 陆骋打车来的路上司机疲劳驾驶,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晃神溜车,把前车给撞了。 就这么巧,撞的是郑奕的车。 陆骋心思活泛,想着有个警察镇场,对简书颜这边百利无害,于是以成人馆被泼油漆想咨询报案细节为由,想方设法把郑奕弄了过来。 等保安一走,他们就把人转移到游戏房让医生治疗。 医生很快确诊,周知航不是醉酒,而是摄入了催情药物。 所有的猜想,在这一刻有了实质性的证据。 之后的事他都知道了,周竞母子‘不负众望’,让大家好好见识了一场人性的阴暗和丑恶。 这场闹剧到这儿就算告一段落了,姜宁问周知航,“你要报警吗?” 他是实实在在遭了‘暗算’,就像郑奕说的,只要报警,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没准儿能把周竞直接送进去。 周知航扭头看了眼卧室方向,片刻后摇头,“算了吧。” 不是他圣母心,而是站在简书颜的角度,到底是她深爱过的人,估计也不愿意看到周竞受牢狱之苦。 姜宁打了个哈欠,没说话。 药水挂完了,取了针,姜宁送医生出门,回来时周知航又说:“那怎么着,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周竞把事儿做得这么恶心,光是一个净身出户太便宜他了。 房子车子这些大头本身就是简书颜爸妈置办的,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姜宁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眸光犀利如刀。 “想得美!” 第55章 梦里梦外,吓死人 夜深人静,周知航冲了个澡出来,姜宁已经在沙发躺下了,身上盖着他放在游戏房的薄毯。 简书颜在屋里睡着,这种时候也不好进去烦她,姜宁就在客厅守着,两个男的被撵出去住酒店。 两人也不熟,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一句多话都没有。 刷卡进入自己房间,周知航整个人都自在了,钻被窝里给姜宁发信息:你跟这个陆骋到底什么关系? 姜宁想了想,把结婚证照片发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分钟,周知航开启轰炸模式,语音信息一条接一条的发过来。 姜宁懒得挨着听,直接转文字。 通篇看下来,中心思想就一句:被韩放戴绿帽子不告诉他也就罢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告诉他,太不够意思了! 最后一句,周知航打字说:绝交! 姜宁回:明天想吃什么菜?我早起去买。 以她的手艺,对付周知航也就是一顿饭的事儿。 一顿不成就两顿。 周知航没回,倒是另外有人给她发消息过来。 对方:睡了吗? 姜宁:没,怎么啦? 对方:就之前我给你看过的免责协议,对方又加了些条款。 紧跟着发过来的截图上,用红线标记了增加部分。 姜宁逐字看了一遍。 大概就是说万一修复不成反而造成更加严重的损坏,需要按鉴定结果进行赔偿。 鉴定结果由几名国家级漆器大师联合出具,在转交过来之前也会先拿去公证留样。 总之就是完善了一些细则,替甲方规避风险保障权益。 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姜宁回:没问题,可以签。 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就算不能修复如初,也不可能修毁。 对方回了满屏的6。 后面又追了条文字:还得是你! 姜宁:退下吧。 对方回了个小太监告退的动态表情包。 这边聊完,姜宁切换到跟周知航的聊天界面,刚好看到顶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很快,菜名发过来。 糖醋鱼,粉蒸排骨,鲍鱼红烧肉,香辣蟹。 姜宁忍不住笑。 她就知道,这家伙馋虫变的,只要有美食,他闻着味儿自己都得凑上来。 算他有良心,点的四个菜里有两个都是简书颜爱吃的。 姜宁起来倒了杯温水给简书颜送进去放到床头,什么都没说,退出来盖上毯子关灯睡觉。 可能是沙发睡着不舒服,姜宁一晚上都在做梦,不是被人追,就是被狗追,还梦到了韩放。 梦里,在星空下的河滩边,suv在有节奏的摇晃。 她走过去,看到韩放裤子垮到脚边,按在雪白娇躯上挥汗如雨。 某一刻,韩放搂着女人坐起来,他头一歪,姜宁看清女人的脸,居然是白雪。 姜宁一下就被吓醒了。 这关系,可真够混乱的! 睁开眼,入目一片漆黑。 几秒钟后,眼睛适应了黑暗能勉强视物,姜宁一下就看到沙发前站着个人,披头散发,一动不动。 姜宁呼吸一滞,死死抓着身上的毯子,心律直逼一百八。 忽然,人影弯腰朝她凑近,姜宁头皮发麻,颤声开口,“书颜?” 简书颜蹲下来,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姜宁长舒口气,后背冷汗涔涔,想骂人。 她起身摸到灯打开。 简书颜睁着一双红肿的核桃眼望着她,“你帮我弄一下离婚协议。” 早上四点,俩人钻进游戏房,一直弄到早上八点多,总算把离婚协议弄好了。 简书颜一秒钟都不想多等,直接给周竞打电话约在民政局见。 姜宁陪着她一起去。 周竞很干脆的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接着再递交离婚申请。 办事员问离婚原因,周竞说是性格不合,办事员又问简书颜,简书颜忍着恶心点了头,只想速战速决。 所有固定资产都归简书颜所有,不涉及财产分割纠纷,流程很快就走完了,只等冷静期满就可以过来领离婚证。 走出民政局,周竞递过来一串钥匙。 车的房的,都在这儿。 简书颜脚步未停,直接越过他往外走。 姜宁接过来代为保管,同时提醒他,“换门费用转一下。” 周竞当场转款,姜宁秒收。 两人一走一过,姜宁意味深长的开口,“做了亏心事,尽量别走夜路。” 周竞知道她是替简书颜鸣不平,没做声。 姜宁快步追上简书颜,“去我那儿吧。” 周知航那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也没那么方便。 简书颜背影看着若无其事,看脸才知道眼泪又开闸了。 走过转角,她把手机解锁后递给姜宁,蹲下身掩面痛哭。 微信聊天界面上显示着简妈刚发的消息:颜颜,你最近没什么吧?妈昨晚梦到你一直在哭,给我吓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呀,妈给你做香辣蟹。 母子连心,可能真的有感应。 姜宁深吸口气,再缓缓呼出,心里五味杂陈。 她跟着蹲下来抱住简书颜,等她哭够了才开口,“这么大的事,早晚都是要说的,宜早不宜迟。” 之前听简书颜说过,周竞和简家公司还有一些工作上的往来,要是让简爸简妈从别人口中得知两人离婚的消息,只怕会更难接受。 简书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抽噎着说:“我爸以前就跟我说,周竞心性不定,不堪托付,可我整颗心都在他身上,除了他谁也不要,还跟我爸闹脾气……” 姜宁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好不容易把人哄好,突然手里简书颜的手机响,屏幕显示老仙女来电。 简书颜反复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后按下接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妈……” 电话那头,贺婉哭着开口,“颜颜,你在哪儿?你爸爸出事了!” 第56章 没事儿,回家来 墨菲定律,越担心发生的事,就越会发生。 姜宁严重怀疑自己是个乌鸦嘴。 她甚至都没说出来简爸有可能从别处得知女儿婚变的消息,光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事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贺婉前一晚做了不好的梦,心里记挂闺女,早餐时在丈夫面前提了一嘴。 简临之当时没说什么,实际也有些担心,路过周竞公司的时候就顺道上楼想找女婿了解一下闺女的近况。 当时周竞正在跟简书颜办理离婚手续,简临之没见到他,但见到了白雪。 白雪邀他到楼下咖啡厅坐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把简临之气得不轻,还没走出咖啡馆就栽倒在地,被救护车直接拉去了医院。 简临之有心室增大的老毛病,常年不间断的吃着药,这一下受猛了刺激,病情陡然加剧,需要马上开刀做手术。 赶去医院的路上,简书颜罕见的没有哭——也不是没哭,就是没有像姜宁预想的那样崩溃嚎啕。 眼泪悄无声息又延绵不绝的往下掉,再拿手随意抹掉,周而复始。 手术室外,贺婉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神情憔悴,目光呆滞。 平时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有两缕从额角散下来,脸上泪迹未干,一夕之间老了好几岁。 简书颜跑过去,母女俩抱头痛哭。 哭了几分钟,倒是简书颜先停下来,强打精神宽慰方寸大乱的母亲,“没事儿妈,就我爸这身体素质,上回爬山我都追不上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看着手术室门上亮起的红灯,深受唯物主义教育的高材生默默在心里把记得名字的满天神佛求了个遍,连土地公土地婆都没落下。 老简,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 都说人要经事才能成长,在姜宁眼里,简书颜好像就是在这一瞬间成长起来了。 等待期间,陆骋和周知航也收到消息赶过来。 陆骋原本心情不错,那个酒师傅总算接了修复漆盘的活儿,周扬那边已经在走加急流程给免责协议盖章,等办完公证手续就可以把东西交过去。 原想着带姜宁打完第四针狂犬疫苗,一起去吃顿好的,暗戳戳庆祝一下,结果就收到简书颜爸爸进医院的消息。 经过两个小时的漫长等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家属只匆匆看了一眼,简临之就被推进了icu,需要观察24小时后才会转到普通病房。 好在医生说手术很顺利,简书颜母女稍微松了口气。 人在icu见不着,守在医院也没意义,眼看到中午了,姜宁和周知航硬拉着母女俩去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饭后,周知航陪简书颜回家收拾住院需要的东西,贺婉坐在icu外等着下午四点的探视时间。 姜宁坐旁边陪着。 陆骋小声提醒,“打针。” 姜宁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打狂犬疫苗第四针的日子。 她对贺婉说:“阿姨,我去打个针,很快就回来。” 贺婉讷讷点头,目光呆滞。 姜宁于心不忍,又说:“要不阿姨,您陪我一起去吧?您不知道,打狂犬疫苗可疼了。” 贺婉反应迟钝,“狂犬疫苗啊……你怎么了?” 姜宁拉她起身,拿过食盒转手递给陆骋,“被狗咬了……呐,他的狗。” 她边走边说自己被狗咬的事,又翻出莽仔的照片给她看,等打完针回来,姜宁一路上哼哼唧唧,一会儿说渴一会儿说累,贺婉围着她关心照料,暂时从对丈夫的担忧中抽离出来。 一去一回,没等一会儿就到了探视时间。 简临之已经从麻醉中苏醒,术后情况良好,贺婉这下总算放心了。 第二天,简临之转到普通病房,大家过来探望,待了半把小时,见简临之面露疲态,遂主动告别。 简书颜送他们到病房外,先是道谢,而后对姜宁和周知航说:“我现在抽不开身,辛苦你俩,去帮我把东西收拾一下,能卖的都卖了,卖不掉就扔了,再把房子车子挂出去,价格合适就出掉。” 她是真的再也不想看到任何和周家人有关的东西。 钥匙就在姜宁手里,简书颜放各种证件的地方她也知道。 周知航昂了昂下巴,“安心照顾叔叔吧,回头请我吃大餐就行。” 姜宁揪着衣袖拉他走,“什么时候都不忘那口吃的,你属猪啊?” 周知航,“我俩同年,你属什么我就属什么……还有,你还欠我一顿饭。” 俩人斗着嘴离开,一旁的陆骋不参战,目光几乎全程黏在姜宁身上。 简书颜紧绷的嘴角逐渐舒展。 还好,她还有他们,还有爸妈。 转身,透过门上的玻璃,简书颜看到贺婉正在给简临之喂水。 她正准备推门进去,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周竞来电。 从昨天到现在,周竞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微信,简书颜没接也没回。 闭眼憋回翻涌的泪意,简书颜按下挂断,把号码拉进黑名单。 平复了两分钟,简书颜才走进病房。 简临之夫妇一言不发的盯着她,摆明了在等她主动开口。 简书颜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拿刀削苹果,尽可能平静的开口,“我离婚了,他出轨,净身出户。” 至于周家人想设计她的事,她一个字没提。 不是想给周家人留体面,而是太脏太恶心,没必要让爸妈知道。 说起来就一句话,离了,可简爸简妈都知道,事情不可能像女儿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撕开闺女的伤口去追问细节。 贺婉把刀和苹果拿走,“离就离了,放弃你是他周竞的损失,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咱不难过。” 简书颜点头,泪水撒落下来。 她转向病床上的简临之,“爸……对不起……” 简临之苍白虚弱的脸上挤出笑来,“有什么对不起的……人一辈子,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没事儿,回家来,我和你妈还在呢。” 简书颜再也绷不住,握着父亲的手嚎啕大哭。 几分钟后,病房门被人敲响,简书颜胡乱抹了眼泪去开门。 门外,郑奕一身病号服,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身前,挑眉。 “我就说这哭声听着耳熟,还真是你!” 第57章 禽兽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姜宁回到家,深色的大门上用白色油漆喷了个丑出天际的‘滚’字。 陆骋在她肩上拍了下,“去休息,我来处理。” 姜宁耷拉着眼皮,点点头,回主卧躺着。 明明困得厉害,眼睛又干又涩,却怎么都睡不着。 烙饼似的翻了十来分钟,她索性爬起来,监工陆骋用酒精洗油漆。 他个子高,手长脚长,一手握酒精喷壶一手拿抹布,认真专注,有条不紊,很快就完成了清洁工作。 陆骋去洗手,姜宁亦步亦趋。 他从镜子里看她,“想说什么?” 姜宁把嘴唇内收珉紧。 陆骋洗完手擦干,走过来,勾着细腰往怀里带,“是不是想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姜宁坦言,“咽不下这口气。” 陆骋半真半假,“要不我把周竞弄出来,你和简书颜给他来套组合拳?” 只要她想,这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姜宁被他安抚到,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垫脚吻他。 本来只是想给点奖励,结果呼吸一交织,气氛就变了味道。 陆骋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他心有顾虑,医生走之前三令五申,他要是再明知故犯,可就太不是东西了。 然而他说了不算。 素白指尖揪着衣裳下摆往外扯,时不时接触皮肤,触感微凉。 陆骋把人拦腰一抱,直入卧室。 熟男熟女这点事儿,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的,那就成了家常便饭。 陆骋身体力行,挥汗如雨。 冰冷的缠花银戒被灼热的体温烘得温热,勾起一阵颤栗。 事后,陆骋抱着人去浴室清洗,再吹干头发抱到床上,主打一个服务到位。 姜宁本来就缺觉,这会儿身心舒畅,翻个身沉沉睡去。 陆骋悄声出去,到阳台抽烟。 姜宁和简书颜感情深厚,简书颜遭遇了这样的事,影响的不光是当事人。 陆骋想做点什么,但又有点担心拿捏不好尺度。 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周竞悔不当初,就怕用力过猛,反而把事情弄糟。 思来想去,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到快要自动挂断对方才接起,“干嘛?” 声音略有些嘶哑,明显还在睡觉。 陆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 沈明晏把手机拿远,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十一点。 没错,对于他的生物钟来说,十一点相当于早上六点,远没到起床的时候。 沈明晏翻个身,把手机开启免提放到枕头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陆骋言简意赅,“遇到个贱人,想跟你探讨一下怎么处理。” 沈明晏对贱人不感兴趣,打着哈欠敷衍,“既然是贱人,直接弄死不就行了。” 陆骋吐了口烟圈,“能直接弄死我还问你?” 他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沈明晏被周竞娘儿俩的骚操作恶心得瞌睡都没了,“有些人的存在,真就是为了证明物种的多样性。” 他靠着床头坐起来,又忍不住笑,“我说,你到底是有多喜欢你的白月光啊,连她闺蜜的事都这么上心。” 这要换个人,陆骋要么视若无睹,要么直接把人收拾了,简单粗暴,还用得着来跟他探讨? 烟雾弥漫间,陆骋嘴角笑容放大,“你这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是不可能明白的。” 陆沈两家是世交,两人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沈明晏也是唯一一个知道陆骋去江城真实意图的人。 不是陆骋‘露白’,而是这家伙实在太精,光是从他去江城参加楚恒婚礼一直拖着没回来就猜出了端倪,再三试探。 陆骋疲于应对,索性交了实底,必要的时候沈明晏还能帮着打个掩护。 沈明晏坦然接受陆骋对自己的评价,“禽兽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陆骋掐灭烟蒂,“说事儿。” 他对禽兽的快乐不感兴趣。 沈明晏,“这还不简单,你怕自己插手用力过猛,那就让她们自己去处理。那贱人不是跟三儿在外面有个家吗?把地址找出来,你的白月光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陆骋倒是忘了这茬。 得到想要的答案,他直接挂掉电话,明目张胆的用完就撤,连声再见都没有。 沈明晏还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看着回到主屏幕的手机,笑着骂了句脏的。 陆骋马上把事情安排下去,回到房间,发现姜宁已经醒了,正在接电话。 是许笑爸爸许明宇打来的。 陆骋坐到床头,勾着她的头发玩儿。 姜宁瞪他,嘴里客套着,“……不用了许笑爸爸,孩子没事儿就好……嗯,对,我感冒请假了……不用不用,那先就这样,我这边有点事,好的再见。” 伴随挂电话的动作,姜宁拉他上床,挤进怀里摆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一晃到了周六,姜宁跟周知航约着一早去医院探望简临之,然后去帮简书颜收拾东西。 进单元楼的时候,姜宁拧眉盯着对面那一栋。 早上她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发了个地址,就是简书颜家对面楼的一户。 对方备注:周白爱巢。 消息没经过验证,她暂时隐而未发,先去给简书颜收拾东西。 周家人已经搬走。 毫不夸张的说,除了简书颜的生活用品和一地垃圾,这个家就只剩承重墙了。 家具家电各种摆件一清而空,连床都没了,土匪打劫都做不到这么彻底。 周知航里外里转了一圈,说话都带回音,“真是……大开眼界。” 姜宁心态良好,“现在省事了,工作量大大减少。” 还想着得抓点紧赶在周一之前把东西收拾完,现在好了,十分钟就能搞定。 拉开主卧的衣柜,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周竞的衣物已经全部带走,包括简书颜好一些的衣服鞋子包包也都没了。 剩下的这些,连收拾都是浪费体力。 得亏这衣柜是嵌入式的,否则姜宁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会把简书颜的衣物都给扔地上,把衣柜一并搬走。 她把有用的资料清出来的,里里外外又转了一圈,看还有没有遗漏什么重要东西。 原来放妆台的位置扔了一大堆空的首饰盒,保险箱也没了。 结婚的时候简书颜爸妈给她陪嫁了一公斤的金条,还有一大堆金首饰,光镯子就有十几个,素的花的,还是姜宁跟贺婉一起去挑的款式。 贪两件就得了,想全吞,也不怕撑破了胃。 姜宁眼睛眯了眯,拍下来发给周竞。 姜宁:吃相不要太难看,把陪嫁的金子还来。 第58章 报应到了 从简书颜家出来,姜宁径直走向对面楼。 周知航不明所以,“干什么呀?” 姜宁冷着脸说:“周竞有可能一直就把白雪养在这楼上。” 周知航一听就炸了。 要真在这楼上,那不是相当于直接把小三养在原配眼皮子底下? 两人还是一个公司的,说不定周竞还每天开着简家买的车,载着小三一起上下班。 他几步窜到前面,“哪一户?” 姜宁,“402。” 两人走楼梯上去,姜宁没去402,而是去了隔壁401敲门。 开门的是个满头银发的奶奶,眼里带着疑惑和戒备,“你找谁?” 姜宁笑吟吟说:“奶奶,我在网上看到402在找室友合租,想跟您打听打听这家人怎么样,平时好相处吗?” 她长得好看,又乖乖巧巧,奶奶把门开大一些,走出来朝402看了一眼。 “找室友?不会吧,隔壁那个小姑娘,前几天她老公和婆婆还一块儿搬进来了,没空房间了呀。” 姜宁话家常似的问:“是个小姑娘呀,她在这儿住多久了?” 这问题跟她说的找室友完全没关系,老奶奶对她印象好,也没多想,随口回答,“蛮久了,至少得有一年了吧。” 了解情况后,姜宁礼貌道谢。 虽然都对上了,但是稳妥起见,还是得眼见为实。 待401关上门,她又跑去敲402。 砰砰拍了几下后,她赶紧跑到转角躲起来。 很快,门打开,露出刘文英警惕的脸。 走廊里空空荡荡,刘文英只当是别家敲门,也没多想,退回去把门关上。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周竞不仅把小三养在简书颜眼皮子底下,而且已经长达一年之久。 姜宁和周知航下楼,打算好好合计合计,刚出楼栋大厅,周竞发消息过来,约了个咖啡厅让他们过去取金子。 周知航将信将疑,“真的假的?这么干脆就吐出来了?” 姜宁也觉得蹊跷。 要是没生贪念,犯不着把东西拿走。 拿了又还,透着古怪。 她回头看了眼楼上,“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他们开车过去,周竞已经到了,手边放着一个立挺的手提袋。 待两人落座,周竞将手提袋顺着桌面推过来。 周知航拿出里面金色的盒子,打开,十块单重一百克的金条晃入眼里。 依现在的金价,一公斤金条价值近百万。周知航不敢大意,拿出托关系借来的手持合金分析仪,拆了包装一块块的验。 周竞嗤笑,“放心,没掉包。” 周知航把验过的金条包好放进凹槽,嘲讽,“那可说不好。” 姜宁拧眉,“就这些?” 周竞往后靠到椅背上,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大家从未见过的痞气,“嫁妆是她爸妈婚后赠予,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我能把金条拿过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们也别太过分。” “过分?”周知航气得想拿分析仪敲爆他的狗头,“你说谁过分?” 姜宁拉住他,警告周竞,“离婚协议上写得很清楚,知道什么是净身出户吗?还是说你准备让司法机关来强制执行?” 周竞无所谓的耸肩,“谈不妥那就不离呗,继续过,反正已经这样了,看谁更难熬。” 他还要继续生活,之后还要养孩子,就算有错在先,他也主动放弃了房子车子,拿点金银细软又怎么了? 周知航咬牙切齿,“那就试试看,看是你先熬死她,还是我先把你送进去。” 周竞双手环胸,老神在在,“行啊,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 “你**!” 周知航暴起,隔着桌子就要往上扑。 姜宁自然不愿意让简书颜重新回到这段腐烂恶心的关系里,更不愿意让周家人继续消耗她的人生。 “算了。”她拉住周知航,“就当被贼偷了。” ‘贼’在对面微笑起身,“谢谢。” 周知航脸红脖子粗,一双眼睛都快喷火了。 姜宁眼神示意店里的监控,摇头。 验明金条,两人马上去了医院,把东西交给简书颜,简书颜转手给了贺婉,让她拿回家收保险箱里。 处理好金条,姜宁和周知航直接把简书颜从医院拖走,在路上跟她说了周竞把白雪养在她家对面的事。 被当成傻子一样蒙蔽欺骗了这么久,最后还想坏她名声夺她家产,简书颜再是包子性子,这会儿也忍不了了,从被动跟随变成主动带头。 平息痛苦的最好方式就是直面痛苦,这口恶气她得自己来出。 三人到了402,怕刘文英不开门,姜宁还是采取敲完门就跑的战术。 刘文英骂骂咧咧打开门,周知航一马当先,冲过去把门推开。 一见到三人,刘文英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啊你们?”她尖声吼着,伸手想拦。 三人往里挤,差点把她撞倒。 姜宁关上门,周知航连推带拽的把人弄进卫生间。 他守在门口,手里拿着从茶几上顺来的水果刀,虽然只是削指甲,但也足够把老太太给震慑住了。 周竞和白雪不在,他们拿了几件简书颜的金饰,去给未出生的孩子打长命锁。 这倒是方便了铁三角操作。 姜宁抖开提前准备好的巨大的麻袋,从卧室开始,翻箱倒柜,把所有属于简书颜的东西全部装进袋子。 简书颜站在客厅,看着墙上的婚纱照,气得发抖。 泪眼朦胧间,手里被塞了个东西。 姜宁递给她一根棒球棍,在卧室门后面发现的。 简书颜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眼泪,双手举起棒球棍砸向墙上的婚纱照。 一棍子下去,在心里堆积多日的怒火一下子找到发泄的出口,简书颜一下又一下,砸向眼睛能看到的所有东西。 电视、电脑、鱼缸,摆件,叮呤咣啷。 刘文英看不见,但是光听声音就知道遭了多大的殃,偏偏又出不去,手机也没带身上,只能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周知航轻蔑看她,“现在知道难受了?你们一家子合起伙来欺负别人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报应吗?” 姜宁的扫荡和简书颜破坏性的肆虐差不多同时结束。 看着满地狼藉,简书颜身心舒畅,“爽!” 姜宁拖着一大口袋东西出来,“爽完就走吧,别耽误人家收拾。” 周知航从兜里摸出提前收起来的刘文英的手机,扔到她身上,“来,老太太,快报警。” 刘文英抖着手嘶吼,“别以为我不敢,你给我等着。” 说着就要解锁打110。 周知航轻描淡写,“赶紧打,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跟警察叔叔汇报一下。” 刘文英闻言一顿,手悬在拨号键上,按不下去了。 周知航挑了挑下巴,“赶紧打啊,快点儿,我那边人证物证都准备齐全了,花不少心思收集的呢,快打快打。” 刘文英掂量得清孰轻孰重,气得捶胸口,“你们这些缺德作孽的,早晚要遭报应。” 周知航蔑笑,“我们的报应你不一定看得到,但你的报应,我现在看到了。”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刘文英抖着腿从厕所里出来,看到家里就跟垃圾堆似的,找不出一件全乎的东西,“哇”的一声哭起来。 她给儿子打电话,“儿啊,快回来,家里遭了难了。” 第59章 施家攒局,一次两场 从白雪家出来,三人马不停蹄分头行动。 上午过来的时候,姜宁就找了家政来收拾房子,这会儿已经打扫好了。 姜宁带着资料去找房产中介,带中介看房。 周知航开着简书颜的车去二手车市场。 简书颜则开着周知航的车,把那一麻袋东西弄回家,该收的收,该卖的卖。 至此,婚变事件才算真的落定。 晚上,三人在群里汇报消息。 车子折旧下来不值几个钱,房价倒是喜人,比起买的时候差不多翻了一番。 简书颜很满意,姜宁和周知航直接把中介的微信发到群里,后续过户事宜她自己联系处理。 姜宁:今天可太充实了。 她抬头看向车窗外倒退的霓虹,很累,也很爽! 周知航:完犊子,我刚才下台阶把脚给崴了。 后面发过来脚踝红肿的照片。 姜宁:脆皮。 简书颜:大恩不言谢,明天千禧斋,我请,随便点。 姜宁正想回,突然看到陆骋发信息过来,马上切换界面。 陆骋:在哪儿? 姜宁:车上,回来了。 她挺腰坐直,迫不及待想跟他分享她们下午的‘壮举’,手指按到语音键上,慢半拍想起车上有司机在不方便,赶紧滑动取消。 陆骋:还有力气去个局吗? 后面发了个私房菜馆的定位。 姜宁:什么局? 陆骋:你需要的局。 今晚是施家攒的局,共两场。 一个姜照源,一个杜忠海,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左右不同的两个包间。 最近一段时间杜氏和姜氏明争暗斗,兵不血刃,闹得那叫一个热闹。 姜茴躲到国外去了,杜忠海也是个狠人,姜茴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开始行动,前前后后不知道砸了多少钱,只要能断了姜家在江城的路子,不计成本。 姜照源一开始以为只要等他出够了气就没事了,哪知道杜忠海来真的,道歉服软无果,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把主意打到姜宁头上。 偏偏姜宁这边跟故意晾着他似的,不管赵魁闹得多厉害,她都无动于衷。 姜照源甚至怀疑她到底懂没懂他的意图,犹豫着要不要把话挑明,这时候施家三少爷施捷联系了他。 约好饭局,姜照源早早的就来了。 几分钟后,杜忠海走进他旁边的包间。 这段时间麻烦不断,姜照源心力交瘁,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眼下发青,肉眼可见的憔悴,连背都没以前挺得直了。 等了快一小时,没等到施捷,倒是等来了姜宁和陆骋。 姜照源并不意外。 姜家和施家并无往来,施捷会联系他,必然是看在姜宁的面子。 他竟不知姜宁和施家有交情,早知道这样还跟杜家那对儿土匪父子联什么姻呀,施家三个少爷有两个未婚,随便嫁一个不都比杜成宏强? 姜照源能屈能伸,笑着给两人倒水,“宁宁瞧着又漂亮了,看这皮肤,多通透,有空也教教你妹妹怎么护肤,省得她总往脸上打针,吓人得很。” 和蔼亲切的话着家常,一副慈父模样。 姜宁把水杯推到一边,“大家都挺忙的,说正事吧。我可以让杜忠海不再找姜家的麻烦,条件有二。一,把房子过户给我,就是之前说的那个价,二百五十万。我了解过了,那套房子市价在八十万上下,多出来的,算是我报答爷爷奶奶的恩情。” 姜家其他人于她,也就只有一个收养家人的名头,实在没什么恩义可讲。 姜照源双手交叉置于桌面,笑容微敛,迅速切换到公事状态,“二呢?” 姜宁目光坚定,“二,我要跟你们解除收养关系,从此再无相干。” 姜照源垂眸掩去眼底的精光,心里有一杆秤在权衡利弊。 也就几秒钟时间,很快有了结论。 “房子可以给你,高于市价的部分爸爸就当你入股了,年底给你分红,至于解除关系……” 姜照源微微前倾,目光锁定姜宁,带着极强的侵略性,仿佛要穿透身躯制裁她的灵魂。 “你真的想好了吗,宁宁?” 姜宁身子一僵,紧张的小口吞咽唾沫。 从小她就很怕姜照源,那种畏惧感在心里根深蒂固,几乎快要形成条件反射。 垂在桌面下的手倏地攥紧,姜宁鼓足勇气才没在姜照源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姜照源笑了笑,“喝水。” 他绝不可能答应解除收养关系。 姜家已经失去杜家这个倚仗,还被搞得元气大伤,姜宁背后的施家是他们翻身的唯一机会。 姜宁努力稳住呼吸,正欲开口,陆骋的手从后边搭上来按在她肩膀上。 她深吸口气,一下就有了主心骨。 陆骋嘴角噙着冷笑,眼神锐利,气势逼人,“不解除关系,还等着你给她找下一个买家吗?施家两个未婚少爷,你应该挺有兴趣吧?” 一句话戳破姜照源的如意算盘。 姜照源强忍着把水杯砸他脸上的冲动,硬挤出笑来,信誓旦旦,“这是什么话,我也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既然已经领证,就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 离婚再嫁什么的,不急于这一时。 姜宁今天跑了一天,是真累了。 她懒得跟姜照源虚以委蛇,眼神定了定,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杜忠海就在旁边的包间。” 姜照源确实不知道,闻言脸色微变。 姜宁,“你要是答应,施少爷就是来做和事佬的,你要是不答应……杜家加施家,姜家再也不可能上得了江城的桌。” 姜照源愤然起身,抓起面前的水杯。 一个杜家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再加个施家,姜家哪里还有活路? 对面两人一动不动,像在看跳梁小丑。 今时不同往日,有施家罩着,姜照源确实不敢砸人。 他抓起杯子用力拍在桌上,力道之大,玻璃茶杯直接碎了,手没收住,一下子按在碎片上,鲜血直流。 “姜宁,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爷爷辛辛苦苦打下姜氏的基业,你要让他老人家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吗?” 一提到爷爷,姜宁紧绷的嘴角缓缓上扬,连周身的气场都变得柔软起来。 她笑着,一双眼睛灵动而明亮。 “爷爷说过,姜氏不是他的心血,我才是。你猜,爷爷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第60章 脱离,放纵,冷吗? 爷爷奶奶离世,姜宁都哀恸欲绝,但两个老人的离开又有那么点不一样。 奶奶一直身体都不太好,每逢换季总有那么一两个月缠绵病榻,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她似乎是要把肺掏出来的咳嗽声。 在姜宁心里,有奶奶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而爷爷向来身体硬朗,早起晨练晚上遛弯儿,还要打打太极蹦两下广场舞,偶尔有个伤风感冒,都用不着打针输液,吃两天药就好。 姜宁总觉得爷爷能陪她很久很久,至少能看到她结婚生子。 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感,爷爷不幸中招,姜宁以为和以往一样,吃点药就能好,结果拖到输液,再然后住院。 半个月后的一天,病情急转直下,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姜宁整个人都恍惚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 急性器官衰竭,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大家围在病床前做最后道别。 爷爷最先交代老房子的归属,留给姜宁,然后对姜家三人分别做了叮嘱。 最后,爷爷攥着姜宁的手,艰难的把她拉到眼前,说了句什么。 提到西去的老父亲,姜照源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死都死了,说再多也没用,难不成还能指望他从棺材里爬出来力挽狂澜救姜氏于水火? 姜照源嗤笑,“老爷子给你留了不少家底儿吧?” 姜宁眉头紧锁。 牙根儿痒,想咬人。 她站起来,像是突然间获得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加持,眼中再无怯意。 “爷爷说,如果姜家待我不好,那就离开。” 善良睿智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替她解开了道德的枷锁。 姜照源神色微变,此时才真正看到姜宁的决心。 “人都不在了,死无对证,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怎么证明这话是老爷子说的?” 姜宁双手撑在桌面上,“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你只需要知道,姜氏的存亡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陆骋抬腕看表,“施捷应该还有十分钟到,你慢慢考虑。” 他拉起姜宁往外走。 座位到门口,也就几步路的距离,高跟鞋每在地上落一下,姜照源的心就收紧一分。 一盘棋局在脑海中铺展,黑子已入穷巷,四面楚歌,然而这时候最可怕的不是与黑子对弈的白子,而是旁边看棋的人。 他要一不高兴,能把棋盘给掀了。 高跟鞋的清脆声响已迈出门口,姜照源颓然跌坐在椅子上,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好,就按你说的办。” 姜宁停在门口,回头看他一眼,留下一句“多谢姜总”,而后和陆骋双双离去。 姜照源不知道在椅子上坐了多久,脑子里闪过一些姜宁小时候的片段。 那丫头从小就长得好,跟个洋娃娃似的,看到他,总是怯生生的缩在老爷子身后,喊个人,声音比蚊子叫还小,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 一没注意,又跑到楼下撒欢儿,疯跑疯闹爬树爬杆,像个小皮猴儿。 受伤的手因失血过多而泛起刺骨的冷意,姜照源恍然回神,起身往外走。 刚拉开包间门,就看到杜忠海气冲冲从隔壁包间出来。 看到他,杜忠海的厚嘴唇动了动,又似乎有所顾忌,最终什么都没说。 “杜总慢走。” 旁边包间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姜照源扭头看过去,男人也刚好看过来。 男人微笑示意,迈步走近,冲姜照源伸出手,“你好姜总,我是施捷。” 姜照源当然知道他是施捷,忙不迭伸手回握。 他有意结交,但施捷显然没这个想法,打声招呼握个手就声称有事走了,连张名片都没留。 周一这天,姜宁在组长的敲打中请了假,上午和姜照源去民政部门做了解除收养关系的登记,下午和赵魁去办理了房产过户,刚完事,又马不停蹄赶到公证处办理解除收养关系的公证证明。 一天之内,压在心里的两件大事都得到了完美解决,重新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几乎是在大门关上的同一时间,姜宁攀上陆骋的脖子,发狠的吻他。 陆骋把人抱起来,放到玄关柜上热切回应。 散落的衣物绘出行动轨迹,姜宁在粗哑的喘息中暂时封闭了思绪,专注做他身下一尾搁浅的鱼,或蜷曲或舒展,直至攀顶,极致绽放。 事毕,陆骋抱人去浴室洗澡。 姜宁坐在浴缸里,歪着身子伏在浴缸边沿,眉眼低垂,眼角还泛着些许娇艳的红。 陆骋坐在她身后,把洗发水抹在长发上轻轻揉搓。 空气里氤氲着潮湿温暖的水汽,岁月静好,静谧安然。 姜宁在心里措辞,想表达一下感谢。 这几天她一直在忙简书颜的事,都快忘了自己这儿还有一摊子。 没想到陆骋不声不响,就这么帮她安排好了。 她回头看他,嘴巴刚张开,就听到陆骋说:“别说谢谢,当心我翻脸。” 想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就这么被堵在了喉咙里。 姜宁逗他,“来,翻个我看看。” 光看看有什么意思,陆骋把人翻过来,用行动说明一切。 姜宁自讨‘苦’吃,在浴缸里被磨得浑身散架。 加长的洗澡时间终于结束,照例由陆骋来吹头发,姜宁拿着手机刷新闻,突然冒出一句“这都行”。 陆骋偏过头来,由于长发遮挡,没看到屏幕,问:“怎么了?” 姜宁,“京尚集团知道吗?” 陆骋目光闪烁,“京尚集团怎么了?” 姜宁简明扼要复述了一下刚才看的新闻。 “京尚集团接了个文化馆二次开发的项目,施工时工程车卸沙把质监经理谭某给埋里边儿了,死者家属不接受任何赔偿,非闹着要工程车司机偿命,结果调查下来,你猜怎么着?” 陆骋配合的问:“怎么?” 姜宁,“结果那个谭某是自己跑到工程车后面去的。说是他本来就得了癌症,治不好了,就想伪造意外事故,给老婆孩子挣点赔偿金。重点来了,出事之后,有人绑架了谭某的儿子,逼迫谭某妻子不许接受赔偿调解,一直到谭某的儿子被外卖小哥救出送至警局,事情才终于水落石出。” 讲完新闻,姜宁放下手机开玩笑,“外卖小哥不愧是我国最庞大的神秘组织,救完坠楼的救落水的,现在连绑架的都能救了,简直神兵天降啊。” 手指从柔软的发丝间穿过,酥酥麻麻的。 陆骋随口接了一句“确实”,没敢说太多。 哪有什么神兵天降的外卖小哥,不过是给公众一个交代罢了。 新闻简简单单几百字,天晓得他的人为了找到谭立跑了多少地方吃了多少苦头。 姜宁抓了抓七八分干的头发,示意可以了。 “新闻上说是对手公司恶意竞争搞出来的事,现在的商战都直接拿人命做文章了吗?” 关于这个话题,陆骋不想讨论太多,拥着她往外走。 左边主卧,右边次卧,陆骋停在中间,等着一家之主翻牌子。 姜宁勾他手指,呢哝软语,“你晚上……冷吗?” 第61章 生日邀请 姜宁其实没想太多,单纯因为抱着陆骋能睡个好觉,想有个床搭子。 结果事实证明,对于已经熟能生巧的成年男女来说,‘睡觉’这个词从来就不是单纯的躺着,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动词。 得动起来那种。 又被缠着磨了一回,姜宁整个人软成一滩烂泥,被抱去清洗的时候连眼皮都没能抬一下。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她眯着眼从床上坐起来,恨不得直接引爆地球。 ‘从此君王不早朝’不再是典故,而是她的真实写照。 君王可以不早朝,但是牛马必须得上班。 姜宁起床洗漱去了,陆骋独自躺在还带着馨香的床上,手机忽然震动。 拿起手机点开,对方说:“漆盘已经交给经理人。” 后面附了一份文件扫描版,是签字盖章的免责申明。 陆骋回了个“好”。 他心情愉悦,翻身下床收拾洗漱。 姜宁已经收拾妥当,抓上包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陆骋站在门口提醒,“记得吃早餐。” 姜宁摆摆手,消失在电梯门后。 最近请假的频率确实高了点,昨天已经惹得组长不高兴,今天可不能再在风口上迟到。 偏偏昨晚运动量超标,今早没忍住赖了一会儿床,结果就晚了。 美色误人,果不其然。 姜宁站在路边,焦急的挥着手,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叫车倒计时。 倒计时结束,无人接单,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早高峰,出租车也不好打,就在姜宁焦头烂额又一筹莫展时,一辆白色suv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姜宁没注意,直到车子短促的响了声喇叭才抬眼看过去。 后座车窗落下,许笑甜甜的喊,“姜老师。” 姜宁有些意外,笑着回应,“早上好笑笑。” 驾驶室里,许明宇偏着头招呼,“姜老师去学校吗?来,捎你过去。” 姜宁原想拒绝,扭头看到副驾驶的书包,想来他也是要送孩子上学,顺带脚的事儿,于是大方道了谢,拉开后座门坐进去。 能跟老师一起去学校,许笑非常开心,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洒下一串欢声笑语。 许明宇从内视镜里看向姜宁,“姜老师住花园小区吗?” 姜宁点头,“对。” 许明宇,“这一片人多路窄,早高峰不好打车。” 姜宁手里翻着许笑的涂鸦本,随口应答,“平时也还好,今天起晚了点。” 许笑接过话头,“爸爸,以后我们每天都走这边吧,接上姜老师一起去学校。” 许明宇满口答应,“好呀。” 一次偶遇还行,哪好意思每天搭人家顺风车,姜宁赶紧拒绝。 许明宇放慢速度打转方向,车子平稳转弯,“没事儿,四季广场那边在修路,封了,以后我们每天都要从这边绕道过去,反正我也要送笑笑,顺路的事儿。” 姜宁一直说不用。 她说她的,那父女俩压根儿没听,都开始讨论明早吃三明治的事了,还问姜宁吃不吃牛油果。 姜宁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第二天,姜宁按着平常的时间点出门,不慌不忙的打车到校。 晨读结束,课间休息的时候,姜宁正跟一众老师围观周知航肿成猪蹄的右脚。 这家伙是真脆,跑两步都能崴个脚。 有老师建议他去针灸放瘀,周知航怕疼,光是听描述就吓得脸都白了。 姜宁正想鄙视他一番,有人打着电话进来,“……姜老师啊?她早都到了呀!” 她扭头看过去,跟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钟老师大眼瞪小眼。 钟老师简短几句挂了电话,姜宁迎上去,“怎么了?” 钟老师表情复杂,“许笑,这会儿都还没到,我给她爸打电话,他爸说在花园小区门口等你,我说你早都到了呀!” 两句话雷得姜宁外焦里嫩,“不是,我说了不搭他车呀!”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小区门口等。 也不知道钟老师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总之眼神不似平时那么纯粹。 “许笑爸爸说孩子亲手给你做了牛油果三明治,夹了双层牛肉饼,死活缠着他在小区门口等,好趁热给你,你们……挺熟啊?” 姜宁笑比哭还难看,“真不熟!” 上课铃响,钟老师走的时候拍了拍姜宁的肩膀,语重心长,“没事儿姜老师,咱们也没有规定说不能跟学生家长交往,你别有心理负担。” 姜宁急忙解释,“我昨天出门晚快迟到了,就搭了下他们的顺风车……我这是正常的人际交往,没别的。” 钟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看穿一切的犀利,“我就是说的正常交往啊!” 姜宁一噎,百口莫辩。 中午,姜宁发狠的啃着许笑给的三明治,味道其实还不错,但还是难以下咽。 办公室里没秘密,加上钟老师是出了名的八卦,一上午时间,差不多整个年级组的老师都知道了。 光是搭顺风车这事儿倒没什么,主要是许笑爷俩儿的态度,大家都在猜,姜宁是不是要给许笑当后妈。 姜宁人还活着,但已经死了。 周知航拄着拐过来,从外卖袋里取了杯咖啡放到她面前。 “我刚才碰到许笑,她想进来找你,我说你休息了。” 姜宁无声叹气,悔不当初,“我昨天就不该搭他们的车,迟到都比现在好。” 周知航压根儿没听她说什么,拉起裤脚,看着被药水腌得变色的脚踝,回想起三人分工合作所向披靡的那天。 真是太过瘾了。 “那王八蛋果然不敢报警,早知道我就再揍他一顿。” 姜宁上下打量他,赤裸裸的嘲讽,“就你这种下个台阶都崴脚的脆皮,还想揍别人,谁揍谁还说不定呢。” 周知航双手交叉,“到此为止,再说就不礼貌了啊。” 姜宁摸出手机给许明宇去了个电话,大概就是说早上不好意思,让他们等那么久,又再次明确表示不需要搭他们的车,以后不要等。 许明宇没接茬,而是问她下午放学后能不能陪许笑过个生日,一起吃个便饭。 姜宁礼貌拒绝。 这都已经八卦上了,再一起给孩子过生日,更加掰扯不清。 许明宇继续劝说,话里带着恳求。 “昨晚我跟笑笑说你应该会答应,她高兴了好久,早上闹钟都没响就爬起来做三明治……自从她妈妈生病去世,我再也没见她这么开心过,姜老师,算我求你了。” 第62章 隐藏技能曝光 面对学生家长如此直白的恳求,于心不忍也好,拉不下面子也罢,加上也不是什么大事,一般人都会答应下来。 可姜宁从来就不是一般人。 她看着柔柔弱弱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骨子里住的是个钢铁女战士。 “谢谢邀请,但是我不想去,我会跟许笑同学说祝她生日快乐,晚上你们玩得开心,再见。” 说完,姜宁径自结束通话。 听到她干脆直接的发言,周知航惊得瞪大眼睛,“你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理由都不找,居然直接就说不想去。 姜宁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嘴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面子又不能当饭吃,还是划清界限比较重要。” 许笑父女误了上课都要在小区门口等她,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老师就做老师该做的,对双方都好。 下午刚好二班有节美术课,姜宁让孩子们发挥想象力,画出心目中最漂亮的生日蛋糕。 下课前最后五分钟,她宣布了今天是许笑的生日,大家齐声祝许笑生日快乐,还有很多同学自发把画的生日蛋糕送给许笑。 许笑抱着同学们的‘心意’,扬起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姜宁心想,什么叫自从妈妈去世后就没有这么开心过,人家开心着呢。 下课铃响,许笑追着姜宁跑出教室。 “姜老师,可以邀请您放学之后陪我过生日一起吃饭吗?爸爸说只要我乖,您就会答应。” 姜宁把许笑拉到走廊尽头空旷处,让孩子背对着,摘掉她头上松松垮垮的皮筋,用手把散乱的头发简单梳理之后重新扎好。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在此时具象起来。 同样年龄的小女孩儿,衣服大多鲜亮可爱,只有许笑,基本上都是黑白灰,也没什么样式。 头发中长,碎发多,简单扎个马尾根本没办法把头发固定妥帖,用不了半天,皮筋一松就会炸成海胆。 姜宁是心疼这个孩子的,但她所能做的,也仅是在学校多关心一下而已。 她是老师,又不是救世主。 扎好头发,姜宁蹲到许笑面前,和她保持平视,“生日快乐啊笑笑,不过老师下班后还有事要忙,没办法陪你过生日,你让爸爸带你去好好玩儿好吗?” 温柔的声音,语气却十分坚决。 许笑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嘴唇抿着,想哭,“是我没乖吗?” 姜宁第一时间否认,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 她站起来,手按在许笑肩上推她回教室,“回去上课吧,老师要去忙啦。” 不是借口,她是真的忙。 已经陆续有班级初选出优秀的手工节作品,汇总后交到她这里。 小孩子做的小玩意儿,有些接过手是好的,往展柜上一放就散了架,可怜她不仅要管收,还得管修。 被胶枪的臭味熏了一天,她都怕自己中毒,里外里戴了三层口罩。 快下班的时候,陆骋发消息过来,说约了施捷吃饭,让她下班直接过来。 后面附了定位和包间号。 施捷这次帮了大忙,姜宁知恩图报,一直想找机会表达一下谢意。 她秒回:好。 既然要道谢,总不能空口说句谢谢就完事儿。 思来想去,姜宁最终提前一小时偷溜回家,从小房间里拿了个盒子,再打车去吃饭的地方。 陆骋已经提前到了,正在跟施捷聊天。 那天在私房菜馆,姜宁跟施捷没碰上面,这会儿一见,除了更阳刚英气一些,五官神韵和施茉如出一辙。 她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像的兄妹俩。 施捷话不多,彬彬有礼,穿着行政夹克,给人一种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的感觉。 成熟稳重,大概就是如此。 简单寒暄后各自落座,姜宁拿出盒子,顺着桌面推到施捷面前。 “真的非常感谢施先生帮忙,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个小玩意儿,一点心意。” 施捷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快。 老百姓都以为,当了官就是捧上了金饭碗,殊不知金饭碗一不小心就可能兑换银手镯。 施家人向来谨慎自持,尤其这种所谓的‘谢礼’。 为什么酒袋子两瓶装不满,三瓶装不下?是商家不会设计拿捏不好尺寸吗? 呵呵,试试往里垫点人民币呢? 要不是看在陆骋的面子,换做别人,施捷可能已经走人了。 姜宁没跟官场的人打过交道,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她自己把盖子打开,把东西拿出来。 是一个剔犀笔筒。 剔犀是一种漆器工艺。 先用一种颜色在胎骨上漆刷若干道,积成一定厚度,再换另一种颜色漆刷若干道,有规律地使两种色层达到一定厚度,再用刀以45度角雕刻出回纹、云钩、剑环、卷草等不同图案。 由于在刀口的断面显露出不同颜色的漆层,与犀牛角横断面层层环绕的肌理效果极其相似,故得名“剔犀”。 姜宁这个笔筒用的是最常见的红黑色漆,雕的云纹。 雕线流畅,流转自如,回旋生动,精美绝伦。 施捷眼前一亮,往笔筒内部瞄了一眼,空的,脸上露出笑来。 他对漆器没什么研究,但就是觉得好看,比他爸书房里当宝贝供着的青花笔筒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真漂亮,姜小姐有心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施捷把笔筒拿出来仔细看过,又不动声色的检查过盒子,确定无疑才收下。 陆骋拿胳膊撞她,顶着一张惊讶脸说悄悄话,“你也太厉害了,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漆器!” 他知道她大学在漆器工坊兼职,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喜欢。 姜宁挑眉,举筷子吃东西,“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融洽的吃完饭,三人从包间出来,路过一个包间门口时听到里面传出小孩子的哭声。 包间门半开着,姜宁好奇往里探了一眼。 这个包间比她们刚才那个大不少,灯光明亮,布置了很多卡通装饰和气球,地上乱七八糟,跟打过仗一样。 正对门的位置还有个裙子坏了的卡通公主人形立牌。 姜宁一眼就看到立牌上许笑的大头照。 再往立牌旁一看,仰着头嚎啕大哭的可不就是许笑嘛。 第63章 照片登网引热议 姜宁只是在门口顿了一瞬,门里的许笑就看到了她,飞快扑过来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 许明宇看过来,表情一言难尽。 陆骋,“我们在前面厅里等你。” 说完,和施捷继续往前走。 姜宁摸出纸给许笑擦眼泪,同时冲许明宇点头示意,“许先生。” 礼貌且疏离。 许明宇走过来,按着许笑的肩膀作势要把她拉开,许笑立马发力,抱得更紧了。 看着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姜宁于心不忍,蹲下来拥着她轻声安抚。 许明宇也蹲下来,温声哄着,“好了笑笑,是爸爸不对,咱们以后再也不跟他们玩儿了。” 面对姜宁投来的疑惑目光,许明宇有些难为情的开口,“我跟她妈妈都是独生子女,笑笑也没个兄弟姐妹,我想着给她热闹热闹,就邀请了同事带着他们的小孩来玩儿,结果……” 他讪讪一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嗐,小孩子嘛,顽皮捣蛋很正常。” 许笑抽噎着控诉,“那个哥哥,问都没问过我,就把我的礼物拆开,还玩坏了,还有一个姐姐,非要穿我的新裙子,我都跟她说了她胖穿不了,她非要硬穿,结果……结果……呜哇!” 许明宇好声好气,“爸爸明天再带你去买,笑笑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好不好?” 许笑哭得更大声了。 见他没明白孩子伤心的点,姜宁只得出声,“笑笑在意的不是玩具和裙子,而是哥哥姐姐不问自取,不尊重你,是不是?” 许笑用力点头,“我说了他们也不听,还说爸爸都不敢管他们,我算老几。” 七岁的孩子或许表达不清楚,但已经能够从对方的态度里窥到一些成人世界的规则。 她不理解,所以才会特别的难受。 姜宁猜测,估计许明宇请的不光有普通同事,还有职位比他高的领导。 养过孩子的都知道,小孩子其实很会看人下菜碟,那俩小孩正是仗着家长的势,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把女儿的生日搞成职场交际,姜宁不由得垮脸。 许明宇还邀请她来,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 许明宇脸上挂不住,笑容多少有些尴尬。 姜宁哄了好一会儿,许笑才止了眼泪,绷着嘴抽抽搭搭。 许明宇长舒口气,汗都出来了。 姜宁,“孩子生日还是要以孩子的喜好为主,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排就去游乐园,就算不惊喜,至少不会出错。” 总比过个生日害人家伤心哭一场强。 许明宇怎么会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虚心接受,“谢谢姜老师,我记住了。” 他把许笑抱起来,真心实意的道歉,“对不起宝贝,这次是爸爸做的不好,你能原谅爸爸吗?” 许笑望着他,小小声说:“那你周末能带我去游乐园吗?” 许明宇爽快答应,许笑破涕为笑,扭过身抱住姜宁,“耶,姜老师,我可以去游乐园玩啦。” 姜宁抬手摸她的小脑袋瓜,笑着说:“玩儿得开心。” 说完,她隐约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上空空荡荡,并无异常。 三人说着话往外走。 施捷已经走了,陆骋坐在厅里的沙发上看手机。 听到姜宁的声音,收了手机起身。 许笑心情好了,挂在爸爸身上挥手跟陆骋打招呼,“你好啊凶叔叔。” 凶叔叔…… 陆骋眼皮跳了跳。 这小孩儿,一点都不可爱。 许明宇迅速将陆骋上下打量一遍,扭头问姜宁:“这位是?” 姜宁走上前,自然挽住陆骋的胳膊,“哦,我男朋友。” 男朋友喜笑颜开,连五官都柔和不少。 从室友到朋友到现在的男朋友,太不容易了! 许明宇有些意外。 他在学校有相熟的老师,听说过前不久姜宁被相恋多年的男友劈腿的事。 所以今天他才会在她小区门口一直等。 那么晚了,他当然猜到她已经走了,之所以继续等,就是想多制造一些牵扯。 难怪她今天不肯陪笑笑过生日,敢情是要陪新男友。 姜宁漂亮有爱心,工作也好,许笑也喜欢,许明宇确实动过一些心思,不过既然对方已经有男朋友,那自然是要就此打住。 随便聊了几句,四人便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许明宇照例早起送女儿上学。 在校门口碰到班主任钟老师,许笑打完招呼,就听到钟老师问:“姜老师没一起来呀?” 许笑乖巧回答没有,钟老师抬头看向许明宇,笑得别有深意。 着急上班,许明宇也没想太多,开车抵达公司,旁边一个男同事蹬着转椅滑过来,“明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藏了这么漂亮个大美女,昨天也不说带来给我们见见。” 立马有人附和:“就是。” 就连套垃圾袋的清洁工阿姨都走过来,“就是啊小许,你早说阿姨就不用到处给你物色对象,白操这份儿心了。” 许明宇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装,还装。” 男同事从转椅上起身,把手机放到他面前,拿指尖敲了敲桌面,“有图有真相,你还想狡辩?” 手机上是一张照片。 定格的画面里,男人抱着孩子,孩子则扭身搂着旁边的女人,像极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三个人的眼睛部分做了无效打码,许明宇一眼就认出自己,剩下的,一个许笑,一个姜宁。 点击屏幕缩小照片,出处是一个同城大v放出的微博,硕大的标题赫然写着:震惊!某校美术老师私会学生家长,教育环境鱼龙混杂引深思。 其实整个画面没有半点不妥当的地方,只是通篇内容以教育环境为噱头,明里暗里都在指责老师和学生家长存在不正当关系,甚至引申出交易论,看得许明宇火冒三丈。 他这才明白钟老师早上为什么会那样问。 不到三小时,已经有上千网友参与热议。 评论区里全是骂姜宁的,很明显有水军在带节奏,甚至还有人扒出她前阵子在医院门口和养母起冲突的事,附了照片和视频链接。 许明宇点进去,链接已经被封。 但照片还在,画面清晰定格了姜宁手握金银花露居高临下睥睨养母的冷冽模样。 当代网友惯会看图说话,评论区呈一边倒的趋势,齐声说这样的人不配为人师表,让她辞职,甚至有人让她去死。 第64章 上热搜,下热搜 前前后后也就小半天时间,美术老师私会学生家长的消息一下子窜到微博热搜前十,又过了几分钟,消息没了。 几个转发议论得最激烈的大v几乎同时删除了动态,最开始曝出消息那个大v的微博更是被封禁,查无此人。 学校老师私底下议论得更厉害了。 短短半天时间闹上热搜,要说背后没有人操控,傻子才会信。 大家纷纷猜测姜老师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甚至有人跑到周知航面前旁敲侧击打听消息。 然而几乎就在全城热议的风口浪尖上,热搜没了,消息没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更厉害的人物出手把事情摁下去了。 作为事件的主要当事人,也是热议的焦点,姜宁毫不知情的在准备举办手工节的大活动室玩儿了半天胶枪。 周知航找来的时候,她正撅个屁股在一大堆的装饰材料里翻手机。 “你干什么?”周知航拿拐把堆在活动室门口的桌子敲得砰砰响。 姜宁闻声回头,把散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哈?” 她能干什么? 当然是干活儿啊! 终于摸到手机,姜宁扶着酸软的腰站起来,看到手机屏幕上一大堆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挑了挑眉。 她边翻手机边往外走,“什么情况,天塌了?” 未接来电有周知航打的,校领导打的,还有简书颜和许明宇。 夏雨田还打了俩。 微信消息也差不多都是这些人发的,她点进三人群里简书颜发的微博链接,提示内容因违规已被删除。 周知航就比较直接了,他截的图。 看到那张亲如一家的照片,姜宁脸上漾起笑来,“这样子看,我还挺有贤妻良母气质的哦。” 周知航白她一眼,撑着拐杖两步一蹦的往会议室带路,“有冤大头的气质还差不多。” 会议室里,校领导齐聚,许明宇也在。 姜宁一落座,人就算是到齐了。 校长已经从许明宇口中了解了事实的真相,对姜宁进行了简单的询问和深刻的关切。 最后,校长起身面向大家,进行伟光正的总结发言。 “这样捕风捉影的言论,不仅严重侵害了老师和学生家长的名誉,也对学校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我建议姜老师和许先生报警处理,拿起法律的武器坚决扞卫自己的合法权益,让那些造谣生事者受到法律的制裁。” 姜宁看向许明宇,率先表态,“我没意见。” 许明宇局促的搓着手,避开了她的目光,站起来对校长说:“我就是过来解释一下,免得姜老师蒙受不白之冤,接下来的,就我和姜老师商量着处理吧。” 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暂不考虑报警。 不管是为了姜宁还是为了学校,校长当然都希望司法机关介入,调查清楚后再澄清,更权威也更具说服力。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始终是别人的私事,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客套两句,校方领导离席,周知航柱个拐走在最后。 许明宇以为他要跟校方领导一起走,结果他只是走过去把会议室的门关上。 “你什么意思啊?”周知航质问许明宇。 闹成这样,对姜宁来说,报警是最便捷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见姜宁神色如常的默许了周知航的存在,许明宇心里有数了。 他直接向姜宁坦白,“姜老师,我知道此次事件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是很抱歉,我真的不能报警。我做投资的,你可能没接触过这一行,总之就是如果让警察介入,免不了会去公司进行一些走访调查,我的同事,同时也都是我的竞争对手,任何一个人都可能逮着这次机会把我的客户撬走,我真的……” 许明宇双手合十,“真的非常抱歉姜老师,我还要抚养笑笑,我的工作不能出一丁点儿问题。” 现实的担子压得男人直不起腰抬不起头,周知航理解的同时又忍不住窝火。 “那你叫她怎么办?你知不知道……” 周知航瞄了姜宁一眼,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这个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好多班级群都炸开了锅,家长们声称要抵制这种公私不分德行不佳的老师,要求学校把姜宁辞退,如果不辞,就去教育部上访投诉。 如果不能拿出权威的澄清证明,这事儿就永远算不上解决。 以后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每次看到姜宁,都会觉得她是和学生家长乱搞德行有失的老师。 许明宇马上提供解决方备案,“只要不报警,我可以配合做任何形式的澄清,对了,咱们可以发律师函警告,保留追责权利。” 他说的这些也算是个法子,只是相对报警而言,效果会差一些。 周知航看向姜宁。 这个时候还得她自己拍板。 姜宁盈盈一笑,“那就发律师函吧。” 她确实没接触过投资行业,不过常识还是有的,或许报警会对许明宇的工作带来些许影响,但他刚才的说法肯定有夸大的成分。 不过算了。 对方显然是冲着她来的,要不是她,也不会把许家父女牵扯进这样的事里。 许明宇如释重负,“好,我来找律师。” 姜宁走出会议室,迎面碰上教务主任。 教务主任是专程来找她的,大概就是说学校领导刚才开了个短会,体谅她受了这么大委屈,特批半个月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姜宁能想象得到现在学校顶了多大的压力,舆论正盛,没必要也犯不上正面硬刚。 她欣然接受了学校的安排,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回家。 一直到走出校门,始终有异样的目光落在身上。 众口铄金,舆论无形却杀伤力巨大,即使是强大的钢铁战士,也会在潮水般的恶评中举步维艰。 姜宁心里各种情绪翻涌,点开手机看着某人止步昨天的聊天界面,心里多了几分失落。 他不上网吗? 是没看到吗? 在忙什么呢? 与此同时,市中心某处高档公寓内。 王大帅挂掉电话,哆嗦着瘫在沙发里,抬手抹额头上的冷汗。 门口突然响起门锁扭动的声音。 他惊恐的看过去,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大门就被人打开,四五个黑衣劲装的壮汉冲进来,二话不说把他拖起来按到地上。 王大帅啃了一嘴地毯毛,胳膊被反剪压在身后,完全被压制了行动。 几秒后,一双皮鞋出现在眼前。 王大帅艰难抬头,只见一个年轻男人坐在面前的沙发上,接近寸头的短发搭配精致却冷冽的五官,无端生出几分凶狠。 目光如炬,只一眼,就吓得他肝儿颤。 “说说吧,谁指使你干的?” 第65章 不栽树,栽人 王大帅被吓得嘴唇都白了,抖着腿拼命收紧括约肌才不至于尿裤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美滋滋接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扭头成了大雷。 “好汉饶命,我不知道——啊!” 扭在背后的手陡然加大力道,王大帅痛苦惨叫。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关节错位的声音。 陆骋抬起一只脚踩到他肩膀上,蹙眉提醒,“想好了再说。” 王大帅吓得只进气不出气,把事情从头到尾一股脑儿吐了。 “昨天晚上我躺被窝里刷修驴蹄的视频,有人在微博上给我发私信,让我今天一早曝个消息,给我二十万酬金,文案和照片都是对方发的,我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真的!” 王大帅在微博上有上百万粉丝,加上经常搞一些助农性质的直播,在江城知名度很高。 他不是没有二十万,但是发条微博动态就能白挣二十万,这谁能拒绝得了? 对方也是个爽快人,他还什么都没说,就先打了十万到他卡上。 连卡号都没问,钱就直接过来了,足可见对方的本事,想来也由不得他拒绝。 他看了文案,也就是看图说话捕风捉影外加带点节奏的发言,既不偏激恶俗,也不触犯法律。 他想着,万一有人追究,道个歉删掉就好了。 今早把动态一发,刷个牙的工夫,评论区就被攻陷了,他隐约意识到事情怕是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但又舍不下那十万尾款,百般犹豫后选择了富贵险中求。 临近中午,事态持续发酵,越闹越大,又在被推到最高点时戛然而止。 他的微博号被封,其他大v也开始删博。 十万尾款到账的短信提示音响起,落在他耳朵里跟催命符一样。 他给朋友打电话征询意见,朋友劝他赶紧买票出去躲躲,结果电话刚挂,人就找上门来了。 陆骋没说话,掏出烟盒点了支烟。 他带来的人全都训练有素,这边问话的工夫,那边已经把王大帅的几部手机和电脑解锁打开,翻了个底儿朝天。 连几个g的‘种子库’都没能躲过一劫。 一支烟抽完,有人过来汇报。 “钱是直接从海外账户划过来的,追溯不到源头,微博账户是新注册的,ip地址用的虚拟账号。” 陆骋低头点烟,冲着旁边王大帅平时的直播区域挑了挑下巴。 保镖瞬间会意,把王大帅的手机拿过去固定在支架上,另有保镖配合着把人拎过去按在座位上,卡卡两声接好他脱臼的手臂。 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陆骋弹了弹烟灰,眸子微眯,在一片薄雾下云淡风轻的开口,“知道该干什么吗?” 王大帅忙不迭点头,艰难抬起手拿衣袖将眼泪鼻涕一把抹掉。 陆骋没催,体贴的给了十分钟准备时间。 王大帅也不傻,等脸上看不出异常了才开启直播。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大帅,临时开这个直播,是为了澄清一件事,关于今早那条微博,想必很多朋友都看到了……” 刀架到脖子上,王大帅只能豁出去,把来龙去脉统统交代了,认错态度诚恳且良好。 弹幕有人发言:大帅,你是不是被逼的?是的话就眨眨眼,我们帮你报警。 王大帅目不斜视,用余光瞥向沙发上的陆骋,真就眼都没眨一下。 “大家多虑了,我只是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一想到有无辜的人因为我的一时贪婪被推上网络审判,我连饭都吃不下……大家放心,我一会儿就会去派出所,该我承担的责任我绝不推脱。” 他说得义正言辞。 一来在网友面前卖个知错就改敢作敢当的人设,二来也是想借口从这伙人手里脱身。 去派出所都比在这儿好,至少警察叔叔不会动手。 陆骋没等王大帅直播完就走了。 他的人刚查了昨晚那家私房菜馆走廊的监控。 ‘小鬼’抓到了。 江城东郊有个刚开发没两年的景点,号称桃花源。 其实就是一大片桃林,春天看花夏天摘果,另外有农家乐可以进行采摘钓鱼棋牌烧烤等一系列休闲活动。 这个季节,桃树连片叶子都没有,光秃秃一片。 农家乐大门紧锁,锁门的铁链锈迹斑斑,要等到开春才会开始营业。 赵春秀穿着高跟小皮靴,下身铅笔裤,上身小皮草,化着全妆,和周围萧瑟清冷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眼泪把粉底冲出两道明显的痕迹,晕花的眼妆像是刚被人打出来的乌眼青,右眼的假睫毛掉了一半,被眼睑顶着往上翘起。 她坐在掉了漆满是细密虫洞的休闲长椅上,看着面前卖力挖坑的壮汉,一边抽泣,一边控制不住的哆嗦。 陆骋赶到的时候,坑刚挖好。 他一句话没说,只摆摆手,保镖一把把人拎起来,栽葱似的直直放进坑里,然后开始埋土。 赵春秀从姜茴那里看过陆骋的照片,知道他是姜宁老公,也就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找上。 短短几秒钟,她魂儿都要吓没了,一边挣扎一边尖着嗓子喊救命。 陆骋漫不经心的掏耳朵,明明做着‘栽人’的勾当,云淡风轻的像是栽树。 坑深到她肚脐位置,土并没有完全踩实,努努力能挣出来,但她不敢。 太聒噪了,陆骋皱眉,一个眼神示意,保镖上前冲着赵春秀甩了一巴掌。 世界瞬间清静了。 陆骋坐在长椅上,从地上捡了根拇指粗的桃枝,一下一下敲在赵春秀头上,“照片你拍的?” 赵春秀下意识想否认,抬眼对上陆骋充满危险的黑眸,到底没这个胆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陆骋拿出支烟,抿嘴叼着,“微博也是你找人发的?” 赵春秀疯狂摇头,甩得眼泪乱飞,“不是,我只是拍了照片。” 陆骋点火的动作略微一顿,“那是谁?” 赵春秀咬着嘴唇不敢说。 眼前这个惹不起,另外一个照样惹不起。 陆骋吐了口烟圈,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对保镖说:“移株桃树到她头顶上,别浪费这么好的养料。” 说完抬腿就走。 轻描淡写的语气,也都是常用词,组合成句,却是赵春秀听都没听说过的惊骇恐怖。 他要把她埋了,还要在她头上栽桃树! 保镖把人拔出来,拿起工具把坑继续刨深。 这一刻,赵春秀是真的慌了,抖着嘴唇连话都说不利索。 对方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她从闹市区掳到这鬼地方来,显然不是在吓唬她。 她不想死,也不敢赌。 “不要……我说,我说。” 第66章 执意作死,一步到位 昨晚赵春秀跟小姐妹吃饭,正巧碰上姜宁和许家父女。 拍照片是想发到同学群泼点脏水过过嘴瘾,没想到其中一个小姐妹是杜忠海的新欢,散局时杜忠海开车过来接人。 杜成宏的事虽说没有公开,但圈子里的人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赵春秀心念一动,把照片发给了小姐妹,一倒手就到了杜忠海手里。 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更没想到姜宁的老公手段如此强硬,不仅这么快就找到她头上,而且光天化日的就敢掳人埋人。 赵春秀战战兢兢,不知道这人究竟什么来头。 之前听说背靠施家,可他干的这些事儿,就是施家也未必有胆子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得到想要的答案,陆骋抬腿就走。 保镖又重新把人栽进坑里。 赵春秀嚎到嗓子嘶哑大脑缺氧,等保镖走了,她自己从坑里挣出来,从包里拿出手机,按着导航往市区走。 还没走出桃林,丈夫张展鲲打电话来,语气不善的问她上哪儿去了,昨晚交代她炖汤怎么没弄。 荒山野岭,四周寂静无声,赵春秀刚刚死里逃生,吸着鼻子抖着腿,想哭,又堪堪忍住了。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依附于张家的一片浮萍,若是惹个普通人,张展鲲为着面子,可能会替她出头。 可她这次闯了这么大祸,一个杜忠海就够张家受的了,还有一个不知背景根底的陆骋,只怕张家会毫不犹豫的把她推出去息事宁人。 这年头,拥有漂亮脸蛋儿的年轻女人太多了,没了一个赵春秀,还会有李春秀王春秀。 认清现实后,赵春秀迅速调整状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装出刚睡醒的样子回答,“对不起啊老公,一不留神睡着了,我马上回去炖汤……老公啊,我刚做了美身,今天晚上你好好疼疼我好不好?” 一个被窝里睡了这么久,赵春秀再清楚不过,张展鲲强势且好色,最吃这一套。 撒娇魅惑的语调,光是听到声音,张展鲲骨头都麻了。 男人呼吸渐沉,“小骚货,赶紧回来。” 电话挂断,赵春秀在石头上敲掉鞋跟,用最快速度跑起来,边跑边揉挨打肿胀的左脸。 她捅的篓子,打死也不能让张家人知道。 另一边,陆骋带人去往杜氏大楼的路上,一辆黑色轿车从十字路口的另一边拐过来将他的卡宴gt截停。 施捷从车上下来,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陆骋眼皮一掀,半揶揄半嘲弄,“过来看戏还是售后?” 施捷这会儿也是满肚子火。 得知是杜忠海搞出来的事,他恨不得把那缺德带冒烟儿的玩意儿大卸八块。 姜宁的事儿是施家出面解决的,杜忠海此举不光惹火了陆骋,也踩了施家的脸。 更重要的是,一把看着就要退了,施显想要万无一失的上位,需要陆家上头的关系。 施茉说过,陆骋来江城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才借用施家的名义行事。 他这一去杜氏,背景很快就会被扒出来,施家就失去了仅有的作用。 施捷着急把人按下,“阿骋,你先别冲动。你说,你想要杜家怎么赎罪,我这回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漂漂亮亮,看在楚恒施茉的面子上,再给我个机会。” 提到施茉,尤其想到施茉称呼姜宁嫂子,陆骋肃冷的脸稍微缓和。 他往座椅上一靠,手肘撑在车窗上,视线看向路边熙熙攘攘的行人,短暂思索后开口,“杜家做地产的?” 施捷答是,心里隐有猜测。 陆骋,“吃穿住行,住的比重占得最大,地产行业关乎民生,就杜家那种坏良心的,能做好吗?” 这是要覆灭杜氏的意思。 施捷脸上闪过一抹犹疑。 不是不能办,只是没那么好办。 陆骋扭头看过来,等着他表态。 再一再二不可能还有再三,杜家父子俩执意作死,他也只好勉为其难送他们个一步到位。 十几秒后,施捷做出决定,语气坚定,“明白,交给我。” 姜宁从学校回家,换了鞋瘫在沙发上。 家里没人。 莽仔摇头晃脑过来,对她的拖鞋情有独钟。 手机铃声响起,简书颜从医院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姜宁跟她聊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精神恹恹,有些心不在焉。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贺婉热情的声音,“小郑来啦,快过来坐,今天喝乌鱼汤,长伤口的,多喝点。” 姜宁精神一振,挺直腰杆坐起来,“小郑?哪个小郑?”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小郑吧? 简书颜随口答,“哦,郑奕郑警官,他也在这儿住院,那天偶然碰上了,他没人照顾,我妈就每天顺带多做一份饭给他。” 一开始郑奕没好意思接受,贺婉就让简书颜去送,除了三顿饭,中间还有点心汤水,一天跑八趟。 这样一来郑奕更不好意思,索性自己主动过来吃,免得折腾简书颜跑上跑下。 姜宁问:“他什么病?” 那天在周知航家不都还生龙活虎的吗? 简书颜,“没病,手伤了。就我爸转到普通病房那天,他说是抓个贼,动了刀,前两天我给他送吃的,正赶上换药,好家伙,缝合的刀口比我一个巴掌还长,医生说都伤到骨头了。” 她径自说完,忍不住感慨,“警察叔叔可太不容易了,上回说给他送锦旗都忘了,等我爸出院必须给他弄一个。” 话锋一转,简书颜问:“王大帅的澄清视频你看了吗?” 姜宁,“看了。” 周知航把链接推给她,回来的时候在出租车上看的。 简书颜先谴责王大帅为了钱造谣生事的行为,而后问:“你到底得罪谁了呀?居然花二十万来整你,你是断他财路还是杀他父母了?” 姜宁,“谁知道呢。” 她最近得罪的人着实不少。 杜家父子俩就不说了,姜家也有可能不满她执意解除收养关系生出报复之心。 不能为己所用,那就毁掉,这种事儿姜照源又不是干不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周竞。 两人正聊着,门口传来声响。 姜宁抬头看过去。 莽仔也从拖鞋上抬起头来,冲着门口方向汪了一声。 门锁扭动,陆骋开门进来,看到姜宁在家,略有些吃惊。 “学校把你辞退了?” 姜宁耸肩,“放长假。” 陆骋过来抱住她,“吓到了吗?” 姜宁思绪万千。 某一刻,她仰起头,环住腰身的手收紧,睁着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望着他。 “是你让王大帅发的澄清视频吗?” 第67章 辞职 置身熟悉安全的环境,姜宁整个人呈现出慵懒自在的状态。 莽仔津津有味的啃着她的拖鞋,细小的尖牙时不时穿透袜子咬到她的脚后跟,有点痒。 “是你让王大帅发的澄清视频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语调自然且随意,就像平时闲聊天儿似的。 陆骋脑海中警铃大作。 他今天确实动作有点大,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全仗着心理素质好,陆骋才没表现出异常,思索片刻后点头,“嗯。” 姜宁一双眼睛闪着光彩,“你打他了?” 陆骋挑眉想了想,回答,“应该不算,我只是卸了他的胳膊,等他直播完我就帮他装回去了。” 姜宁回想王大帅坐在镜头前的状态,两只胳膊垂着,好像一直没有抬起来过。 她忍不住笑出声,“你人还怪好呢。” 包卸包装。 陆骋暗自松了口气,搂着人到沙发坐下,“我回来的时候接到施捷的电话,他说都调查清楚了,照片是你那个同学拍的,叫赵什么春来着?” 姜宁,“赵春秀?” “就是她,她又把照片发给了杜忠海,微博的事儿就是杜忠海搞出来的,提前买好水军,再找大v曝光。” 姜宁并不意外。 她和杜家结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赵春秀的事儿。 陆骋继续说:“杜忠海这回是真把自己给作死了,你们的事儿,是施家出面调停的,他这么做无异于在施家脸上蹦迪,且等着看施家怎么收拾他吧。” 姜宁挠着莽仔的头,狗子舒服得眼睛眯起。 杜忠海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具体有什么恶报,她说了也不算,就这样吧。 姜宁起身去做饭,陆骋跟进厨房打下手,一时技痒,还做了一道番茄炒蛋。 一道色香味全无的番茄炒蛋。 他自己尝过之后果断倒进垃圾桶。 姜宁端菜上桌,闭着眼睛无脑夸,“虽然浪费了食物,但勇于尝试的精神还是值得表扬,至少这回蛋壳没掉进去。” 陆骋蹲在垃圾桶旁呸呸呸。 没好意思说他尝的那一口里就有蛋壳。 坐到餐桌旁,吃着姜宁炒的姜丝牛肉,陆骋感慨,“这才是人吃的嘛。” 就他炒的菜,真应了那句话:狗都不吃。 姜宁习惯饭前先喝汤,两手捧着汤碗取暖,说:“我打算辞职。” 陆骋有点意外,思索后劝道:“王大帅澄清之后,你们再出律师函,负面影响应该很快就会消除,而且人都是健忘的……” 姜宁打断他,“不是因为这个。” 她小口喝汤,嘴唇在热汤的温暖下有些泛红。 “毕业后我选择回来,完全是因为爷爷奶奶,去当老师,也是因为他们希望我有个稳定的工作,朝九晚五不加班,没有太大的压力,每年还有寒暑假。不过从我个人来说,我并不太喜欢当老师。” 小学的孩子,尤其是低年级的,还不太具备规则意识,听话的时候是真听话,调皮的时候也是真调皮。 有时候一节课下来她都怀疑人生,觉得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来当老师受折磨。 “爷爷去世后我就考虑过辞职,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加上跟学校老师都处得不错,跟孩子们也有感情,就一拖再拖。刚好,趁这次这个事儿,辞了算了。” 陆骋起身给她添米饭,“你想好了就行,想干就干,想辞就辞,开心最重要。” 姜宁露出笑来。 虽说她本来也不是在跟陆骋商量,但是自己的决定能得到身边人的支持,也算值得高兴的事。 她说干就干,吃完饭就跟校领导打电话正式提出辞职。 学校领导一直在关注事件发展。 虽然王大帅就微博内容做了澄清,许明宇方面也表示很快会就名誉被侵问题出具律师函,表面上看事情算是暂时解决了,但根本架不住有心人的深究。 照片摆在那里,只能说有人在利用照片兴风作浪,至于当事老师是否与学生家长存在不正当关系,谁也说不清楚,对学校的恶劣影响也并未消除。 校领导客气安抚一番,姜宁坚持,他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姜宁第二天去学校办理离职手续,差点没让周知航一拐子杵死在办公室。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说辞就辞,搞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姜宁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放进纸箱,“我辞职,你要什么心理准备?我不在你还不会教课了?” 周知航坐在她办公桌上,满脸哀怨,“你不在,谁给我端茶倒水陪我吹牛唠嗑一起吐槽光头强啊?” 光头强是他们教务主任,聪明绝顶的发型,因为名字里带了个强字,被他们私底下喊光头强。 姜宁把周知航用得上的东西清出来,“想要有人端茶倒水,你怎么不干脆请个丫鬟呢?” 她低头扫了一眼他的脚,“还没好?医生开的药你用没有?” 周知航,“伤筋动骨一百天懂不懂?” 继承了姜宁一大堆抽纸红笔笔记本等乱七八糟的物品,周知航目送她出门,“去吧皮卡丘,海阔凭你跃,天高任你飞。” 姜宁抱着箱子跟其他老师道别,看也没看他一眼。 等人一走,有老师凑上来问周知航,“姜老师不会真跟许笑爸爸有那什么吧?” 要不然干嘛引咎辞职? 周知航睨着他,把拐杖支起来,“别逼我一拐子杵死你啊。” 姜宁走到校门口,回头看向书声琅琅的教学楼,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她原本想跟学生们道个别,又怕小崽子们难过,说不定又会惹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来,索性就这样悄悄走了得好。 打车回家,开门进屋,姜宁正准备换鞋,一低头,看到一双明显不属于她也不属于陆骋的鞋子。 有点像老年足力健。 她心有所感,往沙发上一看,只见陆骋坐在单人沙发上,旁边的长沙发上则坐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 双手抱胸,满脸不高兴。 第68章 查户口 一老一少各占一处,一个吹胡子瞪眼,一个正襟危坐。 莽仔趴在陆骋脚边,扭着小脑袋瓜左看看右瞧瞧,能把人心给萌化。 姜宁一进门,两人一狗都看过来。 她出现的那一刻,陆骋感觉空气里的含氧量终于正常了。 他起身迎过来,帮姜宁接住箱子,“就这么点儿东西?” 姜宁低头换鞋,“又不是搬家。” 陆骋飞快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不速之客,“晚上外面吃?” “行,你安排。” 沙发上,夏雨田支起耳朵听两人说话。 还挺有商有量的。 姜宁穿着拖鞋过来,脸上笑容放大,“老头儿,你怎么来了,想我啦?” 夏雨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别开脸,手里乌黑油亮的重漆手杖重重杵地。 姜宁端起茶几上陆骋倒的水递过去,“啧,别把我地毯弄坏了。” 夏雨田眼睛一瞪,站起来抡起手杖作势要打她。 陆骋刚放好箱子过来。 姜宁手里还端着水杯,动作灵活的往他身后躲,只探出个脑袋,得意洋洋,“哎,没打着。” 夏雨田气得跺脚,手杖指着陆骋,“这小子,你让开。” 陆骋哭笑不得,从姜宁手里把杯子接过,顺着茶几面推到夏雨田面前,“有话好好说。” 再回身把姜宁按到单人沙发上,“你也好好说。” 姜宁拧眉瞪他,“他打我你还让我好好说。” 陆骋稍稍凑近,一本正经,“那我帮你揍他?” 姜宁挑眉。 脑海里勾勒出陆骋跟夏雨田对打的画面,笑得肩膀都在抖,“拳打幼儿园脚踢敬老院,打遍天下无敌手是吧!” 夏雨田见两人相处自然,有说有笑的,心里的火气消减不少,坐下来喝水。 陆骋去洗水果,姜宁窜过来,站在沙发后面乖巧的帮夏雨田捏肩捶背,“好啦好啦,气大伤身,一把年纪了,怎么还那么大火气。” 夏雨田气鼓鼓回:“你气死我得了,省得我成天替你操心这儿操心那儿。” 姜宁心虚,声音也低下来,近乎自言自语,“我好着呢,哪需要你操什么心……” 夏雨田耳聪目明,扭过头瞪她,“你真当我老家伙不上网?” 他今天早上刚一出门,隔壁下棋总赢他的赖老三就举个手机过来让他看,气得他差点儿没把赖老三的手机给砸了。 姜宁顾左右而言他,“你下载国家反诈app没有?网上那些骗子最爱骗你这种老头儿。” “什么是反诈……去去去,少跟我东拉西扯的。” 夏雨田差点儿叫她绕进去,“说说吧,网上说那什么学生家长,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姜宁就知道他是为这事儿来的。 她昨晚给夏雨田回了电话,打了两遍没人接,没想到他今天直接杀过来了。 姜宁语带苦恼,“都怪我,人美心善还能干,遭人嫉恨,那些丑人就是见不得我好。” 她把近来发生的事捡能说的说了,至于一些太刺激的,为了老人家身体健康着想,就给瞒了。 听到她跟姜家断了关系,夏雨田始终绷起的脸终于缓和下来,“早就该断了,当初你爷爷在的时候……” 夏雨田叹气,“总之断了好,咱沾不上他的光,也免得受拖累。” 姜宁“嗯”了一声,再提到姜家,内心已毫无波澜。 夏雨田扭头看向水声哗啦的厨房,昂了昂下巴,“那这个呢,哪儿冒出来的?” 说到陆骋,姜宁脸上不自觉的浮起笑意,“相亲认识的,一见钟情。” 夏雨田冷哼,“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 姜宁稍稍用力的在他肩头锤了一下,“你说他可以,可不准这么说我。” 陆骋端着水果出来,夏雨田收回目光坐直,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着倒是像那么回事儿。” 姜宁笑而不语。 三人坐下吃水果,姜宁拿草莓屁股逗莽仔,陆骋满眼笑意的看着。 夏雨田拿纸包着吃过的草莓蒂团成团,准备起身去扔。 姜宁余光瞟到,下意识要去接,陆骋手长,自然的伸手接过来扔进垃圾桶。 夏雨田愣了下,摸着沙发坐回去,轻咳一声开口,“陆骋是吧,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家里都有谁啊?” 姜宁扶额,压低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行了,干脆把户口本拿给你看得了。” 夏雨田一脸正色,“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他先说说,我先听听,有需要再拿也不迟。” 陆骋端坐着,手搭在膝盖上,并没觉得被冒犯,认认真真的回答:“过完年就二十八了,手里有亿点小生意,家里有爷爷爸爸、继母和弟弟。” 嗯,就是亿点,没骗。 姜宁嘴里嚼着草莓,斜眼睨着他。 这回怎么不说是无业游民了? 听到继母和弟弟,夏雨田眼神有些复杂。 这不是什么好的家庭。 有继母,继母还生了儿子,这以后要是到了一个屋檐下,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能把一个女人磋磨得骨头都不剩。 陆骋一眼就看出他的顾虑,当即补充道:“我自己有房子,平时不跟家里人住一块儿。我自己也有能力,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让姜宁受婆家的委屈。 姜宁其实很想站出来说一句“你俩大可不必聊得这么深入”,她和陆骋这才哪儿到哪儿。 只是她不敢,怕给老头儿气出好歹来。 夏雨田毫不掩饰的打量面前的年轻人。 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识人标准。 在夏雨田眼里,陆骋的面相很好,气质也很好,不卑不亢,行止有度,目光坚毅诚恳,就目前来看还算比较满意。 “你说你有能力,那我问你,你一个月能挣到两……三万块吗?” 夏雨田本来想说两万,心里飞快算了个账,觉得两万不够,又改成三万。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选了一个对陆骋来说最好答的问话方式。 如果问的是“一个月能挣多少”,范围太大没有考虑标准,陆骋还真不太拿的准说多少合适。 陆骋不假思索点头,“有的。” 姜宁心想,之前两百万都能说掏就掏,三万块一个月简直小儿科。 她不由得对陆骋好奇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彼此之间的了解仍旧停留在表面,姜宁隐隐有些不甘于此,想要知道得更多。 只是眼下显然不是增进了解的好时机。 夏雨田还想问什么,姜宁飞快窜过来,塞了颗巨大的草莓到他嘴里,“吃水果,吃水果。” 别问了,再问就真不礼貌了。 第69章 入行21年 晚上,陆骋在一家吃菌汤为主的中餐厅定了个包间。 姜宁发信息叫上了简书颜和周知航。 简书颜跟夏雨田很早就认识。 周知航认识的时间要短一些,拢共也就见过两三回,但爷俩儿投缘——主要是跟酒投缘,回回见面都憋着劲儿想把对方放倒。 这回加了个陆骋。 姜宁翻出压箱底的好酒带过来招待,夏雨田十分积极,抠了盖子装满三个二两的酒盅。 他看着陆骋,似笑非笑,“小陆酒量怎么样?” 陆骋精神一振。 看这意思是要给他上强度。 他扭头看了姜宁一眼,“还好。” 姜宁夹起一块小酥肉喂到他嘴边,“不能喝别逞能,这俩都是酒蒙子。” 周知航蹦着过来把她挤开,“男人能就是能,什么叫逞能?去去去,坐那边去。” 平日里斯文儒雅的周老师,还没喝呢,光闻到酒味儿就开始飘了。 姜宁瞄了一眼他不敢落地的右脚,皱眉,“你这脚……能喝吗?” 周知航看智障一样看她,“要喝也是我喝,脚能喝吗?” 姜宁懒得搭理他。 夏雨田也坐过来,俩人一左一右把陆骋夹在中间。 陆骋抓紧时间多吃几口东西,免得一会儿太难看。 这边喝上,那边,姜宁给简书颜舀了一勺菌汤,“尝尝,巨鲜。” 简书颜接过来喝了两口,直点头,“好喝。” 姜宁又给她夹肉,“多吃点儿,养肥膘好过年。” 前后不到一周时间,简书颜肉眼可见的瘦了。 她并不属于清瘦型,就正常身材,要胸有胸要腰有腰,吃撑了会有小肚子鼓出来,隔三差五嚷两句减肥。 这下倒好,脸瘦了,锁骨明显了,连胸都缩水了,修身的打底衫穿身上都显空。 想想也是,用这种不堪的方式结束婚姻,换谁不得脱几层皮? 好在恶疮已经挖除干净,伤口会慢慢长出新的皮肉,一切交给时间。 简书颜夹了块小羊排用手拿着啃,“你为什么辞职?” 姜宁小口喝汤,“腻烦了,想做点别的。” 简书颜,“之后什么打算,回归老本行跟着老夏做漆器去?” 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就这么退休吧。 姜宁伸长手去夹稍远位置的鱼,“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旁边三个倒是喝得热火朝天。 简书颜不知道想到什么,噗嗤笑出了声。 姜宁疑惑看着她。 简书颜挑着下巴示意喝完酒正砸吧嘴的夏雨田,笑着说:“还记得第一次见老夏吗?” 姜宁跟着笑起来。 俩人第一次见到夏雨田的时候只有五岁。 那是个夏天,傍晚时分,暑热暂退,她们一群孩子在楼下的空地撒欢儿。 夏雨田那会儿才五十多,头发还没白,穿个老头儿汗衫,一手摇着个绘花鸟的漆器拨浪鼓,一手抓着棒棒糖,问有没有人愿意拜他为师,当他徒弟有糖吃。 结果就是每个孩子都给他磕了头拜了师,把他手里连同兜里的糖一起哄来吃了,然后大喊大叫说有人贩子,把警察都招来了,给他气够呛。 第二次见就是在姜宁家里。 姜宁爷爷去钓鱼,掉水里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缠了脚,死活上不来,是夏雨田跳进水里救了他。 就这样,‘人贩子’一跃成了姜家的座上宾。 夏雨田在江城旁边的云来县开了家漆器工坊,用每天一支棒棒糖哄姜宁去给他当徒弟,学手艺。 姜宁讨价还价,最后以每天两支的‘价格’成交。 第一次碰生漆,姜宁过敏严重,身上长满了一块一块的红疹子,还发起高烧。 姜宁爷爷奶奶匆忙赶去云来县的时候正好碰到简书颜,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简书颜哭着跑回去跟她爸妈说姜宁快死了。 夫妻俩都打算准备挽金了,没过两天就碰到姜宁在楼下啃苹果,气得回去把简书颜狠揍了一顿。 这之后有半个多月姜宁都没去云来县。 奶奶舍不得她吃苦,不想让她学了,但爷爷很坚持,让她好了再去。 其实姜宁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直到夏雨田带她去了一趟锦城,逛了锦城最负盛名的漆器店——九品斋。 从笔筒到杯盏,从梳妆台到屏风,大大小小,琳琅满目。 或雕花填彩,或银片丝光,或镶嵌描绘,传承了三千多年的蜀都漆艺用最直观的方式,迷得五岁的小姜宁挪不开眼,也深深攥住了她的心。 从那之后,姜宁一放假就去云来县学漆艺,周末寒暑,哪怕是临时空出个半天时间,也得过去练上几遍刷漆。 为了方便往返,姜宁爷爷还特意买了车接送。 从五岁开始,小学初中高中,年复一年,从不懈怠,哪怕上了大学,也一直在漆器工坊兼职。 时年二十六,入行已有二十一年之久。 简书颜以前一直觉得姜宁学这个没什么用,除了传承非遗文化说出去好听,既不能扬名,也不能变现。 姜家人也是一样的想法,不同的是相比起简书颜,他们表现出了更为直接的鄙夷和轻慢。 一直到大学毕业那年,姜宁说她拿了个什么奖,做的一个梳妆台拍出了百万高价,简书颜才知道小丑竟是她自己。 为了避免被姜家剥削,姜宁在漆器上的成就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至今周知航都只知道她会做漆器,并不清楚具体是哪种级别。 至于韩放,说来也是唏嘘。 想当初俩人在漆器工坊结缘,又因为共同爱好而靠近,结果后来他一直劝姜宁不要在漆器工坊兼职,说挣不到钱,是浪费时间。 俩人因为这事儿差点分手,虽然没分成,但韩放也是一提漆器就炸毛。 再后来,韩放出国,中间有好几次她都想说,结果一提到漆器,他就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劝她赶紧从象牙塔里出来,走到现实里来。 现在想想,一切早都有迹可循。 缘起缘落,自有定数,不属于他的,到手了也会错过。 姜宁抬头看向已经跟夏雨田周知航喝成一片的陆骋。 想起他说的“想干就干想辞就辞,开心就好”,光这一点,就比韩放强多了。 第一次,姜宁认真审视两人的关系。 过去的七年给她狠狠上了一课,但人不能因为摔了一跤,就不走路不出门了。 爱情不可信,可如果对方是陆骋,她想再试一试。 第70章 酒后,虽迟但到 这顿饭,三个男的喝嗨了。 酒瓶见底,周知航还想点瓶飞茅。 姜宁拿着汤勺走过去,“光你们玩儿了,我俩就干看着?” 夏雨田红着脸拍桌子,“喝酒呢,你们女娃娃凑什么热闹?” 周知航附和,“就是,一边儿玩儿去。” 姜宁给三人的汤碗都盛上菌汤,“小瞧谁呢?论酒量,你们仨加一块儿,我都不放在眼里。” 她站着,其他三个坐着,颇有一股铁娘子孤身迎敌的意味。 她这么一激将,已经喝得有些迷糊的夏雨田率先跳起来,“还没人敢在我老头子面前这么狂的,来,你划个道儿,怎么喝。” 姜宁趁他们醉眼朦胧,明目张胆的往白酒盅里倒苏打水。 “石头剪刀布,你们输了喝汤,我输了喝酒。” 别问为什么不划拳,问就是她不会。 简书颜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热闹。 对付酒蒙子,还得是姜宁。 陆骋不战先降,端起汤喝了一半,红着脸仰头笑眯眯望着姜宁,目光温柔宠溺,还有点求表扬的意思。 姜宁抬手摸他头。 头发长了点,没以前那么扎手。 周知航率先应战,撸起袖子,“来!” 战局拉开,姜宁不讲武德,总是慢一秒出,周知航连输三场,喝了三碗汤,肚子都快炸了。 他不服气还想来,姜宁摆手,“你太菜了,换人。” 接下来是夏雨田。 结局显而易见。 夏雨田喝完汤,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边出拳边说:“你是不是出老千?” 话音落,姜宁输了。 她端起白酒盅,一口把里面的苏打水喝掉大半,“你是不是输不起?” 夏雨田瘫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最后轮到陆骋。 相比起前两个切瓜砍菜的狂暴碾压,陆骋这边明显温和得多。 姜宁轻声细语:“再喝点汤?” 陆骋把剩下的半碗汤喝完,摇头,“饱了。” 姜宁抽纸巾给他擦嘴,“那就不喝了。” 简书颜把最后一块哈密瓜塞嘴里,站起来,“汤也喝了,差不多就撤吧。” 姜宁扶着夏雨田,周知航摇摇晃晃的跟着简书颜,陆骋去买单结账,除了步子有些虚,脸有些红,别的倒没什么。 简书颜负责送周知航,姜宁叫了车,目送他们离开后才一拖二回花园小区。 陆骋意识还算清醒,不用她费心,时不时还能帮着搭把手。 回到家,把夏雨田放次卧床上,姜宁去厨房冲蜂蜜水。 走到哪儿陆骋就跟到哪儿。 她冲蜂蜜水,他就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也不说话。 姜宁冲好两杯,其中一杯递给他。 陆骋一口气喝干。 姜宁接过空杯子,“还难受吗?” 陆骋,“有点撑。” 姜宁拿不准他到底喝多还是没喝多。 走路多少有些晃,瞧着像是喝多了,问话又对答如流。 屋里还有一个,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把另一杯蜂蜜水端进屋给夏雨田喂了几口。 喝完蜂蜜水,夏雨田跟孩子似的砸吧嘴,睁开眼睛看着姜宁,“姜丫头?” “嗯。快睡,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她走到门口关灯,夏雨田又叫她,“姜丫头。” “嗯?” 夏雨田,“姜老儿临终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 姜宁已经不记得这是夏雨田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 尤其是酒后,几乎毫无例外的都会问上一次。 她也不明白夏雨田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每次酒醒后问他,他都推说是醉话。 姜宁的答案始终如一,“爷爷说,如果姜家待我不好,就离开。” 夏雨田追问,“没了?” 姜宁,“没了。” 夏雨田闭上眼睛,没再出声。 姜宁关灯离开,没看到夏雨田布满皱纹的眼角染上些许湿润。 从次卧出来,姜宁转了一圈,没看到陆骋,正纳闷儿呢,阳台突然传来歌声。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 是《春光灿烂猪八戒》的主题曲。 歌声悠扬欢快,甚至能听出来歌者的纵情投入,只是在这个时间点儿,就算是贝多芬爬出来弹钢琴,也会被定义为噪音。 姜宁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冲到阳台把人按住。 “嘘嘘嘘!” 陆骋看到她,眼中满是笑意,左右摆头从她手里挣开,“姜宁,我给你唱歌。” 说完就唱起来,“开心一刻也是地久天长,痛痛快快向前走决不回望……” 姜宁两手并用按在他嘴上,压着音量哄,“回屋唱,回屋我慢慢听你唱。” 陆骋乖顺点头,由她拽着往里走。 一身酒气,又没洗澡,姜宁犹豫是让他睡沙发还是去房间。 这人倒好,自己就往主卧走。 姜宁眼神玩味,想来压根儿没醉,纯粹是借酒装疯。 她慢两步跟进去,发现陆骋并没有上床,而是窝进了蛋壳椅里。 男人长腿长手,脚拖在地上,微微弓着背,这个尺寸的蛋壳椅对他来说完全伸展不开。 他冲姜宁招手,“过来。” 姜宁疑惑走近,被他一把拽进怀里。 负担两个成人的重量,蛋壳椅发出艰难的吱嘎声。 姜宁胆战心惊,生怕把蛋壳椅给坐坏了,到时候俩人摔在地上,不好受也不好看。 好在蛋壳椅响归响,终究是挺住了。 姜宁歪坐在椅子里,肩侧贴着陆骋滚烫的胸膛,蹬腿想窜起来,椅子晃动幅度陡然增大,甚至隐隐有要翻的势头,吓得她不敢动了。 陆骋的手从后面环上腰间,脸凑过来。 姜宁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就知道这家伙在借酒装疯,现原形了吧。 只是蛋壳椅摇摇晃晃……可能会有一些新体验,但是不太好操作吧? 万一摔下去…… 姜宁耳根微红,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犹豫不决的几秒钟里,陆骋已经靠近。 她以为他是要吻她,结果肩膀一沉,陆骋只是把头靠在了她肩上,低声唱起来。 “你把梦想带身上,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不似刚刚在阳台那般轻快高亢,这回他唱得很慢,嗓音低沉,节奏轻缓,愣是把一首欢快的歌曲唱出一股淡淡的伤怀。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过年狂欢,烟花爆竹,美食美酒,一切能想象到的美好热闹都在发生。 可是你刚喝一口就断片了,错过了所有的美好欢笑。 姜宁不知道陆骋此时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对春光灿烂猪八戒到底有什么执念,但确实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她抬手摸他酒后还泛着红的脸。 陆骋迷离的眼神开始变成热切。 有些事情,虽迟但到。 蛋壳椅重新开始不堪重负的呻吟,许久不曾停歇。 第71章 去锦城? 睡上一觉,第二天,一个个又生龙活虎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有活血化瘀的功效,总之周知航的脚奇迹般的消了肿,一对拐终于光荣下岗。 三人群里,他艾特姜宁:你昨晚是不是虐我们了? 他隐约记得玩儿石头剪刀布来着,他连输,不记得是喝的汤,以为被灌了酒。 姜宁拎着早餐往家走,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扭头把东西拿给陆骋,摸出来回消息。 姜宁:不是虐你们,就虐你,太菜了。 周知航发了条短视频过来。 他站在学校走廊的仪容镜前走来走去,嘚瑟得不行。 简书颜:脆皮! 周知航:你房子出手没有? 简书颜:谈好了,等买家凑齐钱就去过户。 周知航:赶紧请客庆祝一下。 趁夏老爷子在,再喝一场。 简书颜:我的局弱鸡谢绝参与。 周知航刚上完课,两个闲人在群里瞎聊。 姜宁时不时冒个泡,刷一下存在感。 进了小区,快到楼下时,陆骋突然拿手肘撞了姜宁一下。 姜宁疑惑抬头,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前方草坪上,金毛嘟嘟正转着圈的闻莽仔的屁股。 莽仔圆滚滚的一小团,奶凶奶凶的叫唤。 草坪边,夏雨田和张老头相聊甚欢。 姜宁走过去,听到夏雨田在说什么“你上回发给我的棋谱不行”。 这下总算搞清楚老头儿为什么会知道她结婚的事儿了。 到处都排查了,结果‘间谍’在身边。 夏雨田对姜宁爷爷有救命之恩,又是姜宁的漆艺师父,自然往来甚密。 姜宁爷爷和张老头那更是天天凑一块儿消磨时间的老友。 她一直知道三人认识,但是不知道这俩人私下里有联系。 姜宁走过去,先跟张老头打招呼,“张爷爷,吃早饭了吗?” 张老头慈眉善目,笑眯眯回,“吃了,你们还没吃呢?” 跟前段时间横眉冷眼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听老夏说了,姜宁这个老公人不错,是个好孩子。 当初陆骋在小区门口打架,他从头看到尾,听陆骋说什么神油,不像正经人,以为姜宁犯糊涂瞎搞,自然没有好脸色。 姜宁莫名其妙,也不好多问,简单寒暄两句后捞起莽仔,叫上夏雨田回家吃早饭。 十分钟后,餐桌上,夏雨田一边吸溜热粥,一边问姜宁之后的打算。 面对他,姜宁没办法像应付简书颜那样,说走一步看一步。 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很反感年轻人随心所欲没规划,她要是敢说走一步看一步,估计老头儿待多久就能念叨她多久。 “准备专心做漆器。”她说。 “真的?那太好了。” 夏雨田满脸老褶笑得都快堆叠起来了。 这正是他所期盼的答案。 非遗文化就是要有人传承,才不会让这些绚烂的瑰宝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最重要的是,姜宁有天赋,对漆艺也有热情,加上在美院的四年学习,让她对漆艺之美有了新的感悟。 文化除了要传承,还需要创新,这样才能更符合新时代年轻人的审美,漆艺才能被更多人认识、熟知、接纳并喜爱。 他看过姜宁做的漆器,兼具传统美感和新式创新。 夏雨田从来没见过第二个人能像她这样把两者融合得如此自如。 他早就想让姜宁辞了美术老师傅工作专心研究漆艺,又怕干涉太多引起孩子反感,这才没开口。 没想到阴差阳错,跟学生家长闹个绯闻,竟让她做出这个决定,夏雨田满心欢喜,恨不得当场燃两挂鞭炮庆祝一下。 其实姜宁心里一开始并没有明确的打算,也是见到夏雨田之后,想要的那个方向才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是的,她想做漆器,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那种。 和夏雨田不太一样的是,她并不是想要去高举非遗传承的大旗,就是单纯的喜欢漆艺。 喜欢把自己画在纸上的东西变成精美绝伦的实物,享受创造的乐趣。 刚好,她喜欢的这门技艺还可以提供很好的物质生活,一举两得。 夏雨田喝完粥,抽纸擦嘴,问:“那你打算怎么做?去我那儿,还是自己搞个工作室?” 姜宁眼尾微挑,半开玩笑,“怎么个意思,想让我去给你打工?” 夏雨田撑着手杖站起来,掀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想去我还不同意呢,我那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 他拿着啃过一口不合口味的包子去喂狗,“真想专心做漆器,就去锦城吧,去九品斋。” 听到锦城二字,陆骋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好在姜宁正专心跟夏雨田聊天,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陆骋正准备等姜宁明天打完最后一针狂犬疫苗,就跟她聊之后的打算。 之前有工作,也不好无缘无故叫她辞职,正好现在辞了,索性就趁这个当口换个地方。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带她去锦城。 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回锦城是早晚的事。 他也不能一直隐婚,早晚得让姜宁真正走进他的世界。 去了锦城,她自然而然的就能接触到一些与‘陆骋’有关的消息,坦白起来也不至于太突兀。 以姜宁的学历和实力,去锦城也会比在这里有更好的发展。 陆骋不动声色的关注姜宁的反应。 听到九品斋,姜宁眼睛都亮了许多。 对她来说,九品斋就是点燃她对漆艺热情的那根火柴。 正是在九品斋领略过漆器的瑰丽,小小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她才下定决心跟着夏雨田学习漆艺,才有勇气战胜对生漆的恐惧,才能抗住外界形形色色的诱惑,一有时间就扎在工坊里,跟生漆、底胎、绘笔、刻刀为伍,度过一个又一个寒来暑往。 只是姜宁眼里的光只亮了一瞬,就暗了下去。 她自嘲笑笑,“得了吧,圈子里谁不知道,九品斋向来讲究师门传承,从来不收外面的野狐禅。” 野狐禅,禅宗里用来讥讽那些自称开悟却流入邪僻之道的人。 在这儿指没有正统师门,不入流的意思。 夏雨田气得胡子都在抖,“说谁野狐禅呢?我告诉你,在这个圈子——” 他说到一半,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收了声。 姜宁好奇追问:“说啊,在这个圈子怎么了?” 第72章 沙上起高楼,危! 姜宁最终也没问出来夏雨田到底想说在这个圈子怎么了。 为了躲避追问,夏雨田连尿遁都用上了,进了厕所就一直没出来。 姜宁收拾好桌子,走到厕所门口敲门,“行了,赶紧出来吧,我不问了。” 一分钟后,夏雨田站在厕所门口若无其事的擦手。 没什么事做,背着手东瞧瞧西看看,转一圈后坐到沙发上看电影,片头还没放完就开始打瞌睡。 姜宁关了电视想叫他去床上睡,他缓缓睁眼,满脸不高兴,“大白天睡什么睡……你关我电视做什么?我还要看呢。” 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姜宁拿他没辙,又默默给他把电视打开,进厨房洗了水果端出来。 夏雨田拿起一颗草莓,边吃边转着脑袋到处看,“小陆呢?” 电视屏幕里,手拿猎枪的络腮胡大汉正在瞄准一头孤狼,姜宁无语,“那是狼!” 哪儿来的鹿? 就这眼神儿还看电视呢,听听广播得了。 夏雨田气得拿草莓屁股砸她,“我说小陆,陆骋,你男人。” 姜宁灵敏侧身,倒是躲过了攻击,结果草莓蒂落在沙发上,淹没在薄毯和靠枕里,好半天才翻出来。 “啧,这老头儿……你管他呢,那么大人你还怕他丢了?” 夏雨田最烦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手重重拍在沙发上,把蜷在地上睡得正香的狗子吓得一激灵。 “我管他做什么,要管也是你管。我问你,他做什么生意的?多大规模?你去看过没有?他家里是做什么的,他跟家里关系怎么样,这些你都知道不知道?” 姜宁一个都答不上来,只能假装专心看电视。 脑海中莫名闪过和陆骋初见时的场景。 老头儿要是能读取她的记忆,估计得把屋顶掀了。 她盯着电视屏幕,略微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哎呀,我心里有数。” 接着战术性转移话题,“你要实在精力旺盛就多盯着一下苏跃,叫他多学多练多钻研,别砸了你的招牌。” 苏跃是姜宁师弟,比她晚两年拜在夏雨田门下。 学了这么多年手艺,只能说会做漆器,至于做出来什么效果全看天意。 夏雨田早都不对苏跃抱什么希望了,他的路也不在漆艺这一行。 “你呀你,唉!” 夏雨田隔空点了点姜宁,重重叹气。 他人瘦,一泄气,腰背垮下来就显出老态。 松弛褶皱的皮肤包裹着干瘦的骨头,两腮微陷,褐色的老人斑明显,浑浊老眼写满了岁月的故事。 “知道你不乐意听,但我也得说。姜丫头,你得明白,任何感情都一定得建立在彼此了解互相信任的基础上。老头子看得出来,你和小陆相处得不错,但彼此之间完全不了解,没有了解就没有信任。” “没有信任,你出个差他可能都会误会你去跟别人厮混,他跟哪个女的走得近些,你可能也要犯嘀咕这人是谁,他俩什么关系……这能是两口子过的日子?” 姜宁低头吃水果,眼眸低垂不敢抬。 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她和陆骋的婚姻本来就是冲动的产物,她没资格也没立场去扒他的底细。 更何况她自己也有所隐瞒。 陆骋从卧室里出来,正好听到夏雨田的话,也陷入沉思。 他总想着,先跟姜宁把感情培养起来。 只要有了感情,其他任何阻碍都不是问题。 夏雨田的话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仿佛在沙里建高楼。 没有坚实的地基,楼越高塌得越很。 任何事都有其应当遵循的先后顺序,其实光速闪婚的弊端他已经注意到了。 最典型的就是姜宁之前为了筹房款打的那通电话,他至今没敢问电话那边是谁。 怕逾距,怕惹她生气,怕影响两人现在并不牢固的亲密关系。 外面,姜宁已经跟夏雨田聊到别处去了。 话题转来转去,又转回九品斋上。 夏雨田说:“你要是想去,我就给你想想法子。不管在什么地方,实力才是最终话语权,凭你的手艺,去那儿当个大师傅都不成问题。” 陆骋走出来,略微有些吃惊。 他知道她手艺好,从送给施捷的那个笔筒就能看出来。 但是他不知道这个好在漆艺圈里算得上什么水准。 没想到居然能在九品斋当大师傅的级别,这可太厉害了。 他在姜宁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来,拿过她手里咬了一口的草莓,边吃边说:“心之所向,行之所往,想去就去,别怂。” 姜宁低着头没说话。 她之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毕业就听爷爷奶奶的去了一小当老师,这几年也过得挺好。 但是如果真想专心做漆器,九品斋自然是个很好的选择。 姜宁有点心动。 人最怕固步自封。 她想去真正的漆艺圈里闯一闯,想跟其他的大师傅接触交流,看看能不能碰撞出新的灵感。 “那你就去试试看,成就成,不成也别勉强。”她对夏雨田说。 一想到一把年纪的老头儿,可能为了她跟人四处说好话赔笑脸,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但她又想试试,万一成了呢? 夏雨田点头,目光转向陆骋,“小陆啊,姜丫头要是去了锦城,你什么打算?” 陆骋不假思索,“当然是妇唱夫随了,我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打拼。” 夏雨田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姜宁偏头望着陆骋,眼里光华闪动。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应付老头儿才这么说的,还是真这么想的,至少话落在耳朵里,心是暖的。 夏雨田动作极快。 他吃完午饭回的云来县,晚上七点多就打电话来,说已经跟九品斋那边谈妥了,随时可以过去。 快得姜宁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跟九品斋那边联系好了。 只是定职上和预料的有些出入。 “那边的意思,说过去先从漆匠开始做起,你什么想法?” 学徒、漆匠、漆师,再往上才是大师傅。 以姜宁的手艺,当大师傅是完全没问题的。 姜宁欣然接受,“漆匠就漆匠吧,至少没让我从学徒开始。” 九品斋人才济济,大师傅哪是那么容易当的? 先拿到‘入场券’再说。 她实力摆在这儿,往上晋升是早晚的事,根本无需担心。 挂断电话后,夏雨田在微信上给她推了个名片,是九品斋的人事经理,让她自己联系。 姜宁点进去发送了好友申请,恰在此时电话响起,姜宁按下接听,“喂。” 正在给狗碗里投食的陆骋下意识支起耳朵,听到她喊了一声安哥。 姜宁接着说:“好啊,定位发给我,我来找你。” 第73章 转款,十万整 姜宁全程笑着接完电话,回头对陆骋说:“我出去一趟,有个朋友来。” 陆骋飞快洗了手出来,“这么晚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直觉告诉他,这个安哥,大概率就是当初转钱给姜宁凑房款的人。 姜宁回房间换了衣服出来,边穿外套边去门口换鞋。 “不用,我去酒店坐坐就回来。” 而且现在才九点,并不算晚。 陆骋蹙眉。 居然还要去酒店! 姜宁捞起包出门,脚步轻快。 陆骋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纠结再三,还是决定跟她一起去。 不把这事儿彻底搞清楚,他心里就始终有个疙瘩。 他迅速回屋穿衣服换鞋。 中途太着急,还不小心踢了莽仔一脚,疼得狗子嗷嗷叫。 一路追到小区门口,刚好看到姜宁上车离开,陆骋给她打电话,提示正在通话中。 他拦了辆车坐上去,“麻烦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 前方有好几辆出租车,他又补充,“车牌312那辆。” 刚好两人坐的出租车是同一家公司的,司机热心建议,“要不要我拿对讲给你喊一声?” 追车不安全,万一有急事儿耽误了也不好。 陆骋张开嘴,“好”字已经到了嘴边,最后又咽了回去。 心情复杂又煎熬。 他一万个不愿意采取跟踪尾随的方式去揭露姜宁的隐私,但又控制不住内心探究的冲动。 他也想过把事情说开,从姜宁口中去知晓答案,但他又怕,怕她说的不是实话。 她明确说要去酒店,显然问心无愧。 可什么朋友需要晚上去酒店见?别地儿不能见吗? 前方一个大转弯,司机看到312的车后座坐了个年轻姑娘。 他悄悄从内视镜里打量陆骋,隐约嗅到八卦气息。 车载广播里一个女声刚好唱到‘这座城多了个伤心的人’。 司机善解人意,默默把广播关了。 路上稍微有点堵,车子行驶半小时后停在路边,姜宁下车走向街边的奶茶店。 陆骋扫码下车,站在店外的广告灯箱后。 心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让他赶紧悬崖勒马回去,一个让他赶紧跟上,别错过这次一探究竟的大好机会。 一晃神,奶茶店里没了姜宁的身影,陆骋陡然心惊,比起跟丢,更怕被发现。 他不敢想,以姜宁骨子里宁折不弯的性子,要是知道他暗中尾随,得发多大的火。 而且这种小人行径,他自己都鄙视自己。 还是回头直接问她吧,不管出于尊重还是信任,都不该再继续下去。 陆骋转身走向街边,准备打车回家。 偏头看向来车方向,冷不丁一瞥,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热情拥抱。 女的手里拎着奶茶,可不就是姜宁。 另一个穿着深棕色风衣,留着鲻鱼头,头发在路灯的照射下呈现出青不青灰不灰的颜色。 干干瘦瘦,还是个矮子。 姜宁今天穿的鞋也就五公分的跟儿,两人差不多高,也就是说这家伙身高连一米八都不到。 角度问题,陆骋看不到正面,脑补出一张奶油小生涂脂抹粉娘们儿唧唧的脸。 还安哥呢,哪门子的哥? 陆骋努力安慰自己,许久不见的好友相互拥抱一下,没什么稀奇。 两人拥抱完,转身,有说有笑的走向旁边的酒店。 突然,在陆骋一瞬不瞬的注视中,鲻鱼头伸出咸猪手,在姜宁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不等大脑发号施令,陆骋已经握紧拳头大步追了上去。 门口的保安敏锐察觉到他状态不对,正欲上前询问,他突然加速,侧身闪进旋转门里。 保安晚两秒追上来,陆骋已经追上姜宁,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向自己。 事发突然,姜宁毫无准备,猝不及防撞到他怀里,宛如撞上一堵软墙,脑瓜子嗡嗡的,心脏更是吓得差点儿跳停。 看清对方,姜宁惊愕不已,“陆骋?你怎么来了?” 陆骋绷着嘴唇不做声,将人拉到身后,直接上手揪住鲻鱼头的衣领,“你——” “你”字刚发音就戛然而止。 饶是陆骋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大场面,这会儿也难掩震惊。 眼前是一张十分英气的脸,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 可再英气,也能一眼看出来,这是一张女人的脸。 怎么会是女的? 他明明听见姜宁叫安哥…… 安歌脑袋后仰,一眼看透。 陆骋松手,她整理好衣领,单手抄兜,飒爽帅气。 审视的目光定格在陆骋脸上,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姜宁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手握成拳,指甲深深扎进掌心,用疼痛来平复翻涌的情绪。 安歌冲她昂了昂下巴,一开口,嗓音低沉沙哑,非常有质感的烟嗓,“这谁啊?” 姜宁若无其事,只呼吸有些乱,回答,“一个朋友。” 安歌拖长声调,“哦,朋友~” 也不拆穿,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奶茶,“你朋友好像找你有事儿,你先去忙,明天咱们再约。” 姜宁点头,转身叫上陆骋,“走吧。” 陆骋冲安歌微微颔首,迈步跟上去。 姜宁在路边打车,陆骋试探着去勾她的手,姜宁没抵触,任由他拉着,似乎一切如常。 “对不起。”陆骋说。 他不会傻到以为姜宁猜不到他出现的原因,更不会认为她全然不在意。 一切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煎熬又压抑。 姜宁迎风捋头发,笑意不达眼底,“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陆骋连忙解释,“我听到你打电话叫安哥,我说陪你一起你又不愿意……对不起,姜宁。” 不管怎么说,错了就是错了。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人在特别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姜宁甚至笑出了声,“你说说,一句话的事儿……是安歌没错,歌声的歌,不是大哥的哥,不带你来,是因为我们约着去她房里聊天,人家一个单身女性,你去不方便。” 陆骋懊悔不已,“真的对不起,我不是……” 他想说我不是不相信你,可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姜宁神情落寞,“你有想法有疑问,大可以直接问,实在犯不着……” 搞得这么难看。 陆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紧紧握着她的手。 姜宁幽幽一叹,拦车回家,一路上再未说过半句话。 她一进门就拿上换洗衣物去了浴室,陆骋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浴室里传出的水声,一颗心就跟放在火上烤似的,说不出的煎熬。 此时他才算真切体会到夏雨田说的,感情需要建立在彼此了解的信任上。 沙上建高楼,现在他的高楼快塌了。 又或许已经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声停了,很快又响起吹风机的声音。 陆骋的心沉到谷底。 他还想趁给她吹头发的时候再好好道个歉,解释一下,结果压根儿没机会。 姜宁吹完头发出来,陆骋马上起身迎上去,“姜宁……” 看到姜宁那双通红的眼睛,陆骋如鲠在喉。 姜宁揉着眼睛,喃喃自语,“啧,洗发水弄眼睛里了……” 揉完看向苦着一张脸的陆骋,倏地笑了,“干嘛呀?这么严肃!” 她走到沙发坐下,拿起手机。 陆骋脚步沉重,拿不准她这是什么意思,极度忐忑不安。 姜宁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光脑袋动了动,“坐啊!” 陆骋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 下一秒,他手机震动,点开一看,姜宁给他转了笔钱。 十万整。 第74章 早就注定是be 姜宁翘起二郎腿,拖鞋挂在脚尖晃了晃。 笑容明艳动人,风情万种。 恍惚间陆骋仿佛回到了两人刚见面的时候。 她那么美,那么媚,花儿一样娇滴滴柔弱弱的姑娘,又能随时随地竖起身上的尖刺。 明明就在怀里,却远得像是从未真正触碰。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不对,应该连原点都不如,亲密指数降成了负数。 陆骋蹙眉,“什么意思?” 姜宁笑吟吟回答:“多亏有你,我才能脱离姜家,还有之前那些,我就不一一说了,总之一点心意。” 陆骋嗓音微哑,“我不缺钱。” 姜宁无所谓的耸肩,“我这是心意,给什么收什么就得了,又不是餐厅还能由着你点菜?” 陆骋不说话,怕多说多错。 姜宁弹了弹指甲,“还有,既然我的事儿都已经解决了,那这段婚姻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查了一下,一个月内可以撤销婚姻,不会留下档案记录,事不宜迟,明天就去办了吧。” 撤销婚姻,事不宜迟…… 姜宁说了一长串,陆骋只听到这八个字。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是他不对,也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她一点儿没发火,就这么笑吟吟的说出了‘撤销婚姻’这样的话。 姜宁直接通知,而不是商量,说完径直起身往屋里走,关门时听到陆骋说“我不同意”。 关门的动作一顿,她脸上笑意放大,绵软的语调里满是嘲讽,“你凭什么不同意?” 陆骋近乎无赖,“反正就是不同意。” 姜宁把门拉开,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耐着性子给他分析。 “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是,你是帮了我不少忙,大的小的,要是没有你,有些事情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这婚你也没白结啊。” 她掰着手指头给他数,“你的狗咬了我,我没跟你计较吧?就现在这世道,换个人,说不定讹得你倾家荡产。还有,人你睡了吧?不是我自吹,像我这种质量的,要是去外面找,价格指定不便宜。我还额外给你辛苦费呢,虽然你不缺钱,但我主动给了,就不算占你便宜。” 稀松平常的语气,就好像在菜市场谈一块八毛的菜生意。 陆骋浅浅汲气,一段时间里甚至忘了呼吸。 情绪上的折磨在身体上有了具象化的体现,尤其在姜宁漫不经心说起被他睡过的时候,心脏像被人拿锤子狠狠敲击,钝痛一阵强过一阵。 他往前迈步,态度坚决,“你说什么都行,但是撤销婚姻不行。” 这是目前为止俩人之间唯一的牵绊,就像连着风筝的那条线。 他怕一松手,风筝就会飞走,再也找不回来了。 姜宁努力控制好情绪,“你说了不算。” 今晚的事虽然是个乌龙,却也暴露了两人之间的致命问题。 老头儿说得对,没有了解和信任做基础的感情,注定不能长久。 不光如此,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人格都受到了侮辱。 说来可笑,平时宠她疼她,蜜里调油似的,却丝毫不影响她在他眼里成为一个随时会出去跟其他男人私会的角色。 所谓深情,不过如此。 本来也就是临时凑的‘婚搭子’,既然已经发现是棵坏苗,那就该果断掐除。 与其陷在注定没有好结果的关系里互相折磨,不如快刀斩乱麻,及时止损。 说她过河拆桥也好,卸磨杀驴也罢,总之她意已决。 陆骋想解释今晚的事,可说到底症结就在于彼此之间了解不深。 要想破局,就得先拿出诚意,可他还没做好坦诚一切的准备,也不觉得此刻是很好的时机。 要是他在这时候坦白真实身份,只怕她跑得更快,说不定还会误以为他想以财势压人。 犹豫的结果就是以沉默作回应。 姜宁无力的别开视线,“就这样吧,明天去办还不会留档,对你对我都好。” 几近窒息的心脏再次被刺痛,衍生出莫名的气恼,陆骋压抑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我说不行不行,你是不是听不懂?” 姜宁被吼得愣住,下意识屏住呼吸。 下一刻,她又笑起来,媚眼微眯,冰凉的指尖轻轻抚过他微红的喉结,“还是觉得亏了?那要不然这样,我再附送你一个分手p?” 手指贴着脖子滑进去,勾住他的衣领。 陆骋满腔复杂情绪在顷刻间燃尽,表情因为无处发力而显得有些麻木。 他拨开她的手,“不用了。” 姜宁挑眉,不以为意。 进屋把门一关,从空间上将两人隔开,也是在两人之间加上了一扇门。 房间里没开灯,姜宁的肩膀垮下来,像是透支掉所有的力气,喘个气儿都难受。 摸到床沿躺上去,被子上还有不属于她的气息。 她翻身爬起来,把床上用品全部换了一遍。 洗过的干净床品,还带着淡淡的金纺的香气。 橙花的味道,陆骋选的。 姜宁用力拍额头,赶紧打住发散的思绪,打开手机,想在群里发个消息,一看时间都快凌晨一点了,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长夜漫漫,辗转难眠,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今晚的床格外宽大,空落落的。 好不容易刚酝酿出那么一丢丢的睡意,手机又响了。 拿起一看,居然是纪思思打来的。 她赶紧接通,“思思?” 纪思思压低的声音传来,“姜宁,你能来接我一下吗?我遇到点麻烦。” 世纪城广场的项目总算是磕下来了,今天经理助理请假没来上班,经理就叫她跟着一起过去签合同。 本来以为是去甲方公司,结果是去饭店。 饭局上,甲方负责人再三劝酒,都被经理帮忙挡了,结果对方说没尽兴,合同按着没签,又转场到会所。 经理都快喝废了,实在推脱不掉,她也喝了几杯,对方原形毕露,开始动手动脚。 顾及着之后的合作,她也没办法彻底撕破脸,只能躲到卫生间找外援。 不管怎么样,先脱身再说。 姜宁马上翻身起来,边穿衣裳边往外走,“我马上过来,你把位置发我。” 电话挂断,纪思思迅速发来定位和包间号。 姜宁开门出去,客厅灯还亮着,没看到陆骋。 也不管他是回房了还是走了,反正从始至终也没打算叫他。 穿鞋出门,她找出郑奕的号码,准备拨打时才想起来他负伤住院,还不知道出院没有。 没办法,只能抓周老师的壮丁了。 周知航打完游戏刚准备睡觉就接到姜宁的电话,两人迅速赶往会所,在门口碰头后一起上楼。 经理过来询问,周知航黑着脸吼:“我女朋友来了你们这儿就联系不上了,要是出点什么事,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开门做生意最怕遇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明明是客人自己的问题,但执法部门可不管这么多,动不动就贴封条强制停业勒令整顿。 经理见他一脸焦急,也怕真出点什么事儿,赶紧把他们带过去。 到了门口,经理手刚抬起来,还没敲下去,门先从里面打开了。 第75章 戒断的第一天 门打开,一个大肚便便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一脸惊恐的跑出来。衣襟敞开着,露出茂盛的护胸毛,一只手提着裤腰带,一只手捂脑袋。 鲜血从指缝流出来,顺着脸往下淌,一片殷红,触目惊心。 他背靠着墙,喘着粗气摇摇欲坠,“救命啊,杀人了。” 姜宁冲进去,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还有呕吐物的酸臭。 她按开所有的灯,飞快扫了一圈。 最里端的沙发上躺了个穿西装的男人,领口松散,面如菜色。 躺着吐了,呕吐物呈喷射状从嘴角一直蔓延到沙发下面,衣服上也有一大摊,臭气熏天。 姜宁绕过堆满酒瓶的茶几,终于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纪思思。 浅灰色的西服外套被扔在地上,身上只穿着打底的白衬衫,衣领往下的四颗纽扣都开着,露出泛红的锁骨和肤色内衣的蕾丝花边。 两只手死死握着半截啤酒瓶的瓶颈,不知道是不是被划破了手,指缝间有血渗出来。 姜宁心惊肉跳,蹲下身唤她,“思思……” 纪思思目光呆滞的看过来。 姜宁试探着去拿她手里的酒瓶,柔声安抚,“没事儿了思思,别怕。” 纪思思一开始紧握着不肯放,慢半拍回过神来,才松了手。 姜宁从茶几上抽了一把纸按在她流血的手上,示意她自己握紧,然后去给她扣衬衣纽扣。 一拉才知道,扣子不是开了,是被扯掉了。 纪思思的外套浸了酒,姜宁果断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另一边,周知航无视会所经理的阻挠,第一时间报了警。 老男人想跑,被他一记窝心脚踹倒,摔在过道里爬不起来。 很快警察赶到接手了现场,姜宁和周知航陪着纪思思去派出所做笔录。 坐着警车去派出所的路上,姜宁在后视镜里看到有一辆黑色卡宴紧紧跟随。 在江城不常见这样的豪车,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犹记得当初在露营地打不到车,还是一个好心的卡宴车主把她捎回的市区。 要是纪思思看到,就能认出这是陆骋的车,只是她这会儿余惊未退,除了发抖,顾不上别的。 老男人暂时被送到医院处理伤口,连同一起的还有沙发上醉成烂泥的纪思思的经理,以及包间厕所里抱着马桶睡大觉的甲方副总。 纪思思手心被割了两道口子,在派出所简单处理了一下,做完笔录姜宁就送她回家了。 折腾一晚上,姜宁回家冲了个澡,沾床就着。 熬夜之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支撑那些没有意义的情绪,挺好。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姜宁窝在被子里看手机。 微信置顶位置有个鲜艳的红泡泡,点开,就俩字:打针。 姜宁心底酸涩,若无其事的回:不好意思,多睡了会儿,现在去民政局吧,我半小时后到。 她爬起来洗漱换衣服,一直到收拾完陆骋也没回,无奈只能追了个电话过去,提示关机。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到了民政局的下班时间。 姜宁心情复杂,气恼是因为当断未断,怕以后反受其乱,潜意识里对陆骋残存的依恋又有一点小小的窃喜。 有一说一,如果没有昨天的事,陆骋称得上是一个极佳的婚搭子。 只是可惜她对自己的心没有绝对的控制力,入戏容易出戏难,还是早点抽身为上。 去医院打针的路上,她给陆骋发信息:好聚好散,真没必要这样。 给她打针的还是之前的小护士。 姜宁把外套脱下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小护士一边调针剂一边跟她聊天,“男朋友今天没陪你来啊?” 姜宁微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翻起涟漪。 没必要解释太多,她浅笑回答,“他忙。” 小护士,“你男朋友可真好,那么忙还总抽时间陪你来。” 药水注入肌肉,姜宁疼得脸皱起,眼中泪花闪动,也不知道是因为打针疼,还是别的什么。 打完针打车去酒店找安歌。 车窗外城市街景飞速倒退,姜宁被繁杂的思绪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从成人馆初遇的春宵一度,到被狗崽子咬,再到相亲,还有后来的维护陪伴,明明经历了那么多,其实才短短一个月。 也就走完一套狂犬疫苗的时间。 如今针打完了,他们也结束了。 姜宁无声苦笑,既惆怅又唏嘘。 果然,戒断任何东西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她得慢慢习惯。 来到酒店,姜宁已经整理好心情,恢复到平常妩媚慵懒的姿态。 安歌从房间保险箱里取出一个跟化妆包差不多大的小型密码箱,打开,精美绝伦的九龙漆盘映入眼帘。 姜宁戴上手套拿出来,仔细看过盘口和盘底的磕痕,再放回去,盖上密码箱锁好。 安歌刚游泳回来,冲了澡,身上穿着浴袍。 浴袍带子松松散散的系着,内里真空,微敞的交叉领下露出两处微小的起伏。 半干的鲻鱼头像被电过一样炸起来,“没问题吧?” 姜宁斜她一眼,把密码箱递过去,“要不你拎走?” 漆盘的损伤程度比预想中的要轻一些,没伤到灰胎,在之后的修复中免除了十分重要的一道工序。 安歌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别闹。” 她过去吹头发,声音被吹风机的噪声干扰,有些模糊不清,“你跟那帅哥,没事儿吧?” 姜宁垂眸定神,漫不经心回答,“普通朋友,能有什么事儿。” 成年人之间的相处最讲究分寸,一个明显不想谈,另一个自然也知道点到为止。 安歌把头发吹干,对着镜子反复拨弄造型,做了猫眼效果的墨色指甲在灯下闪着光,整个画面又御又欲。 “你今天不用上课?” 姜宁,“辞职了。” 安歌惊讶回头,“真的假的?” “骗你有糖吃?” 安歌难掩喜色,凑过来抱她,“太好了,我这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终于能转正了,以后咱俩好好干,精诚合作,姐保你一辈子都有糖吃。” 姜宁支起手推她,“知道是妾就要有当妾的觉悟。” 安歌听着话音不对,一秒收笑,“什么意思?” 姜宁,“我已经联系好了,去九品斋当漆匠,所以你还得继续当‘妾’。” “哈?”安歌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去九品斋倒没什么,当漆匠?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姜宁只是笑笑,催她快去换衣服,一会儿去吃饭。 到了地方,刚点上菜,纪思思又打电话过来说要请吃饭。 姜宁捂上听筒,问安歌,“介意我再叫个朋友吗?” 纪思思和安歌不认识,这样其实不太好,但是她过不了多久就要动身去锦城,纪思思又忙,怕后面不好约时间。 安歌捧着水杯,“随便叫,反正你请客。” 她的视线落在姜宁身后某处,“哎,你看那帅哥,是在看你还是在看我?” 第76章 长得丑,但是想得美 姜宁回头看去。 和郑奕大眼瞪小眼。 郑奕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的窗户倒映出他对面女生的轮廓。 姜宁挑眉。 江城还真是个小地方,随处都能碰到熟人。 她收回目光继续跟纪思思说话,让她直接过来这边吃。 挂断电话后把定位发过去,犹豫片刻,又给简书颜去了条信息:出来吃饭。 简书颜和安歌是认识的。 第一次见面,三人约着去爬山,安歌‘男友力’爆棚,要不是那会儿简书颜已经跟周竞好上了,说不定能被她掰弯。 也是巧了,周知航在医院探望简临之,简书颜收到消息,扭脸就跟他说了。 周知航阴阳怪气在三人群里发语音:某些人啊,我都懒得说她,心眼儿都快偏到肋骨尖尖上了。 ‘某些人’打字回:来不来? 后面跟了个定位。 就这样,两人局变成五个人的大集会,姜宁又加了几个菜,另外叫服务员帮忙换到包间。 医院离这儿不远,简书颜和周知航十多分钟就到了。 看到郑奕,俩人热情的过去打招呼。 简书颜笑着问:“郑警官,锦旗收到了吗?” 提到锦旗,郑奕脸上的笑容明显变了味道。 “收到了,谢谢。” “谢谢”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他一回派出所就听说有人给他送了锦旗,还挺高兴,展开一看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在憋笑看热闹。 别人送锦旗都是什么英勇无畏正义化身,或者破案神速为民解忧之类的,这家伙倒好,用无数的6拼了一个房子的形状。 发信息问她什么意思,她回:6到家了。 神tm的6到家了! 好不容易得面锦旗,郑奕都没好意思挂出来,卷把卷把塞柜子里面了。 三人正寒暄着,坐在郑奕对面的女孩子站起来,走到郑奕身边微笑望着简书颜和周知航。 周知航只好问:“这位是?” 郑奕刚要回答,女生抢先开口,“我叫邱燕,郑奕哥哥的未婚妻。” 周知航一脸惊讶,“郑警官都有未婚妻啦?年少有为啊。” 简书颜一脸嫌弃,“年少有为是这么用的吗?” 周知航讪笑,“差不多意思。” 郑奕亲自辟谣,“不是未婚妻,邻居家的小妹妹而已。” 邱燕一听不乐意了,“怎么不是未婚妻?你说过要跟我结婚的。” 像是为了印证二人的亲密关系,邱燕说着就要去挽郑奕的胳膊。 郑奕半点不给面子,直接侧身避开,“幼儿园过家家的话你也当真,你有没有脑子?” 邱燕涨红了脸,不肯罢休,非要挽上。 简书颜和周知航对视一眼,在道别和吃瓜之间犹豫不决。 郑奕到底是没让邱燕挽,甚至避她如洪水猛兽一般,边儿都不让她挨,“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更不会跟你结婚。” 他指着门口,“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两家是门对门的邻居,他和邱燕更是从小就在一起玩儿,邱燕小一岁,他一直拿她当妹妹。 从上个月开始,邱燕突然对他发动猛烈攻击,揪着小时候过家家的话非闹着要嫁给他。 她从小嘴就甜,跟抹了蜜似的,总能哄得郑奕爸妈眉开眼笑,加上郑奕年纪也不小了,一听说邱燕有这意思,俩老的恨不得当场把儿子打包送到邱燕家里去。 郑奕今天就是着了爹妈的道儿,说是出来改善伙食,结果来的是邱燕。 “我就不。” 邱燕一点儿没被打击到,摇头晃脑的坐回位置,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我也最后说一遍,咱俩命中注定是要绑一块儿的,你就认命吧。” 她拿筷子冲着郑奕,上下晃了晃,“你看看你,马上满三十了,当个破警察,一个月领那么几千块窝囊费,家里除了一套老房子,就剩一个破麻将馆,除了我,谁能瞧得上你?” 邱燕每说一句,郑奕的脸色就黑一分。 邱燕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这种话,因为是事实,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简书颜和周知航还在。 他是个男人,就算普通平凡,也有尊严,也要脸。 郑奕正要发火,周知航先忍不住站了出来,“你既然这么瞧不上他,干嘛还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 邱燕嘴里嚼着糖醋排骨,掀起眼皮望着他。 舌头一努,就这么把骨头吐到地上,“破锅也得有破锅盖啊。” 她冲周知航挑了挑眉,目光肆意打量,声音也夹起来,“我看你也不错,要不然我来缠着你?” 郑奕长相不差,就是当警察风里来雨里去的,成了个糙汉子,她还是喜欢白净的。 而且这男人一身行头,看面料就知道不便宜,尤其外套,她认得那个logo,死贵死贵的。 简书颜忍不住嗤笑,“长得这么丑,想得还挺美。” 说完,冲郑奕挑了挑下巴,“跟这种丑鬼在一块儿你也吃得下?走,上我们那儿去。” 邱燕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一摔筷子站起来,“你说谁丑呢?你个眼睛还没人家屁股缝大的玩意儿,看得见吗就在这瞎逼逼?” 简书颜昨晚看电视,在电影频道重温了一遍忠犬八公,哭得不能自已,这会儿眼睛还有点肿,尤其笑起来,跟唱歌的李某某差不多。 她还没说什么,郑奕先忍不住,抓起邱燕的胳膊抵在身前用力一推,把人重重摔在座位上,冷着脸警告,“对我朋友客气点儿。” 他个子高大,加上职业属性加成,凶起来真挺吓人。 邱燕被镇住,几秒后‘哇’的一声哭起来,抓起包边跑边放狠话,“郑奕你完了,你等着。” 郑奕懒得搭理她,紧张的看向简书颜,怕她哭。 简书颜虽然是泪失禁体质,但还不至于为这么一句话就打开泪腺。 迎上郑奕的目光,扯动嘴角笑了笑。 姜宁出来接纪思思,看到三人在这边说话,从简书颜口中了解到来龙去脉后,索性把郑奕叫进去一起吃。 就这样,五人集会再加一员。 都是年轻人,年纪相当,也都不是内向扭捏的性格,很快熟络起来。 酒酣耳热时,气氛正热烈,简书颜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屈指敲了敲桌子,越过周知航和纪思思问那头的姜宁。 “哎,你怎么没叫陆骋一起来?” 第77章 受害者无罪 听到陆骋这个名字,安歌愣了一下。 她也知道一个陆骋,锦城的陆骋。 应该只是同名,锦城那位日理万机,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人物,怎么可能来江城这种十八线小城市? 她没放在心上。 全国十四亿人,撞名字的情况太普遍了。 全场只有安歌不认识陆骋,也只有安歌大概猜到这个陆骋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估计以后也都不会来了。 其他几人的目光聚集过来,姜宁慢条斯理的给碗里的鱼肉剔刺,自以为若无其事的开口,“他又没给我签卖身契,我还能上哪儿都把他带着?” 隐藏在话里的愠怒自己没察觉,听的人倒是都懂了。 这是吵架了? 陆骋的话题到此为止,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姜宁拿起鲜榨橙汁给纪思思杯里添上,“派出所那边联系你了吗?” 她左手是纪思思,右手是安歌。 安歌这边刚跟周知航聊完学校的八卦,耳朵空下来刚好听到姜宁的话,好奇凑过来,“什么派出所?” 姜宁怼着她头把人推开,“没你事儿,吃东西。” 她后知后觉,不该挑起这话茬。 在场这一桌子人,除了郑奕,其他都是她很亲近的好朋友,她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但对纪思思来说,除了她,其他都不熟,安歌和郑奕还是第一次见。 安歌嫌弃摆手,“你们悄悄话回去再聊。” 纪思思笑眼弯弯,身子前倾,偏过头看向安歌,“没什么不能聊的,遇到个王八蛋,差点吃了亏,幸好有姜宁救我。” 在这个问题上,纪思思看得很通透。 她是为了工作去的,遇到人渣败类并非她本意,更不是她的错。 说出来,难看的也是做恶心事的人,而不是她这个受害者。 话音一出,其他几人都安静下来。 纪思思简单几句交代了昨晚的事,用公筷给姜宁夹了巨大一块鱼肚肉,“昨晚辛苦啦,多吃点。” 姜宁礼尚往来给她夹鸡翅,“我赶到的时候你都已经把人摆平了,要说辛苦也是你辛苦,你也多吃点儿。” 周知航拍桌子佯装不高兴,“哎哎哎,两位美女,是不是还有个人也该多吃点儿啊?” 他没说,昨晚踢完那王八蛋,他刚好的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痛,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翻出没用完的药一顿猛喷。 简书颜点了点他面前几乎快装满的骨碟,“你吃得还少吗?” 大家说说笑笑,只有郑奕一脸正色的问纪思思,“性质这么恶劣的案子,派出所通常都会加急处理,还没联系你吗?” 纪思思,“联系过了,今天大半天都在派出所处理这个事儿。” 一想到处理结果,纪思思无奈叹气。 要按她的想法,她不要赔偿,甚至都可以不要道歉,只想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最好是去牢里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 结果一番调查下来,最终判定为一般猥亵行为,甚至都没有构成刑事犯罪,最后按照治安管理法判了十天拘留。 最让人心寒的还是她公司这边的态度。 合同最终也没签下来,项目落到了竞争公司手里,经理喝到胃出血,仍旧没有保住大家的年终绩效。 hr给她发来辞退邮件,除了法律规定的n+1外,没有任何形式的补偿,甚至都没有出于人道主义慰问一句。 纪思思果断拿钱走人。 这样的公司,不值得她浪费青春。 大家点到即止,话题很快被岔到别处去。 这顿饭吃得有点久,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大家才尽兴离席。 往外走的时候,简书颜快走几步跟上纪思思,“思思,我真的太崇拜你了。” 不管是遇到侵犯奋起反抗,还是刚刚那一番受害者无罪论,都让简书颜佩服得五体投地。 纪思思眼睛笑得几乎眯起,“崇拜我倒霉吗?哈哈。” 简书颜挽住她胳膊,自嘲,“在倒霉这事儿上,你比我还差点儿。你不知道,我离婚了,我爱的男人,装着好好先生的样子,不仅在外面找小三,连孩子都有了,不光如此,为了分财产,还设计陷害我出轨,要不是姜宁他们,我不仅会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连名声也得毁了。” 这是离婚之后,简书颜第一次主动向人说起自己的遭遇。 心里还是会有一些情绪波动,但面上已经看不出来了。 纪思思拍了拍她的手,“嗐,人活一辈子,谁还没个掉沟里的时候?” 简书颜,“是吧?我爸也这么说。” 两人越聊越投机,互相加了微信,回家后又打了俩小时的电话,纪思思陪着简书颜骂渣男骂小三,简书颜陪纪思思骂职场潜规则骂变态骂老板。 另一边,姜宁拎着密码箱回到家中,直入主卧,把密码箱锁进柜子里。 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抹身体乳,视线随意垂落在有些潦草的拖鞋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少了狗。 人走了,自然是要把狗一起带走的。 只是带就带吧,又不带彻底,狗窝狗碗狗粮狗零食什么的都扔这儿,留给她卖废品吗? 姜宁起身,找了个大纸箱,把眼睛能看到的所有不属于她的东西全部甩到箱子里。 推开次卧,里面和某人出现之前并无太大差别,只有衣柜里遗留的男装能证明这里曾有个男人住过一阵子。 此时姜宁才后知后觉,除了生活用品和狗,他没带任何一件多的东西来这里。 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姜宁把衣柜里的衣物一起放进箱子,拖着往外走时,冷不丁瞥到床头柜上有个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是那个黑银缠花的宽面戒指。 一抓一扔,戒指落进箱子,悄无声息。 第二天,姜宁出门吃早餐,顺道把昨晚收的一箱子东西拖出去扔掉。 楼下有个阿婆在垃圾箱里翻瓶子和纸皮,看到她拖着个大箱子过来,笑着迎上去,“这些都不要了?” “不要了。” 姜宁把箱子拖到垃圾箱旁,转身就走。 高跟鞋落地声清脆,和她人一样,潇洒利落。 脚步声潇洒着远去,又兵荒马乱的回来。 姜宁伸手把箱子拉过去的时候,阿婆还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来跟她抢废品。 第78章 离开,全剧终! 吃完早饭回家,姜宁把翻回来的戒指放到水龙头下反复冲洗,再拿纸巾擦干净,拍照片发给陆骋。 毕竟是别人的东西,万一不是不要,而是不小心遗落在这儿,直接扔了终归不太好。 成年人了,也犯不着拿个戒指撒气。 姜宁:寄给你? 陆骋秒回:送你。 姜宁:不要。 想跟她玩儿睹物思人那一套?门儿都没有。 陆骋:那就扔了。 姜宁莫名堵了口气在喉咙,飞快打字发送:好。 她抬手想把戒指扔垃圾桶里,又觉得好不容易翻箱子找回来的。 凑近仔细打量,细银丝绞成很别致的花纹缠在戒面上,首尾各一圈。 明暗交织,互相衬托,很有特点。 她把戒指放进梳妆台的抽屉。 没别的意思,纯粹是觉得这么漂亮的戒指最后的归宿不应该是垃圾桶。 嗯,仅此而已。 姜宁和九品斋的人事经理孙婧说好了,下下周一过去入职。 安歌回去之后会帮忙在九品斋附近寻摸一套合适的房子,她的首要任务就是抓紧展开九龙漆盘的修复工作。 定金都收了,总得干活儿。 从柜子里取出密码箱,姜宁来到小房间。 屋里一半空间堆放东西,靠窗位置则是她的工作台。 这个房间一直是锁上的。 有一年中秋,姜照源一家三口过来吃饭,姜茴跑进来玩儿,弄倒了漆桶,搞得乱七八糟。 熟漆一般不会导致过敏,可能姜茴肤质比较敏感,总之很快就肿成了猪头。 曹惠娴发了老大的火,骂姜宁不务正业,指责爷爷奶奶不分亲疏。 从那之后,爷爷就让姜宁进出记得锁门,免得被一些不懂事的人碰坏东西。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 陆骋之前问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她说放置爷爷奶奶的遗物。 这话其实不算撒谎,屋里确实堆放了很多爷爷奶奶生前用过的东西,包括这个工作台,也是爷爷亲手给她搭的,怎么不算遗物呢。 姜宁开锁进屋,把密码箱放到工作台上,打开窗户通风。 工作台上整齐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工具,光是刷子就有十几种。 一旁的架子上放着一些漆器成品,杯子盘子居多,还有花瓶镜子首饰盒,两幅漆画。 架子对面是一扇绘松石花鸟的三折屏风,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戴上手套,姜宁拿出九龙漆盘开始修复。 头这么一低下去,再抬起来已经是下午两点。 冰箱里还有很多食材,她一边煎牛排,一边给冰箱拍照发到三人群。 简书颜秒回:囤这么多,吃得完吗? 姜宁:所以叫你俩过来帮着吃,吃不完兜着走。 简书颜以为她在开玩笑,直到两天后,她和周知航过来吃了顿大餐,离开时每人手里还提了一袋子食材。 饭桌上,姜宁坦言已经和陆骋分道扬镳。 陆骋不配合,那她就等分居两年后直接去申请离婚。 反正也不急着找下家,不影响。 简书颜和周知航对视一眼,试探着开口:“要不等消了气,你再找他好好聊聊?” 她能感觉出来陆骋是真心喜欢姜宁,两人也般配,就这么分开实在有些可惜。 姜宁喝了口啤酒,表情淡漠,“没生气,也没什么好聊。” 她不想谈这个,把话题转到过几天去锦城的事上。 离别的酸涩涌上心头,呲的一声,简书颜又开了一罐啤酒,“你先去打头阵,等混出头了,我就来投奔你。” 周知航也端起啤酒,“我就没那么高要求,就算你混得不好,该来我也来。” 姜宁:“来!” 三人碰杯,敬朋友,敬明天! 之后的几天,姜宁除了吃喝拉撒睡,几乎都在修复那个九龙漆盘。 忙点好,没有精力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当窗外传来《好春光》的歌声时,她有那么几分钟愣神,之后继续专注工作。 以前也接过漆器修复的单子,只是漆件的价值跟现在这个九龙漆盘完全没有可比性。 由于是古董级别的物件,修复的方式也大相径庭,每一步都需要精细到毫厘才能保证看不出修复的痕迹。 到了周六,修复进度才勉强进行到三分之一。 姜宁打包好行李,正在用防尘罩盖家具,简书颜和周知航也来帮忙。 安歌发来消息,说房子已经租好了,就在九品斋对面小区,步行通勤十分钟。 姜宁靠在桌边翻房子的照片。 周知航凑过来,“这房子不错啊。” 姜宁:“八十平的大开间,位于寸土寸金的cbd地段,家电齐全,拎包入住,除了贵没有任何缺点。” 她长按发语音:我一个人住用得着八十平?我是座头鲸吗? 很快,安歌极具辨识性的质感嗓音响起:高档住宅啊姐姐,八十平已经是最小的户型了。 姜宁:找个不这么高档的行不行? 安歌:行,三十楼高层小区,租金减半,通勤俩小时,要不要? 安歌用心良苦。 姜宁虽然从小就在学漆艺,但严格上来说她从来没有真正踏进过这个圈子。 比起纯粹的校园环境,漆艺圈的水不是一般的深,等她待一阵子就会知道,住高档住宅和住普通小区,别人看你时眼睛抬的角度都不一样。 职场艰难,她也希望姜宁能在生活上舒适一点,而且以姜宁的收入也可以负担这样的开支。 她那儿还存着姜宁好些漆器,以酒师傅的手艺和名气,随便出几件,一年房租就有了。 一说要通勤俩小时,姜宁果断被劝退。 两小时,像这个季节,早上天还没亮,别人还在被窝里睡大觉,她就得搓着手缩着脖子出门上班。 还是算了吧。 简书颜也劝她:“挺好的,上班近,高档住宅安全性也更有保障。” 周知航:“要借钱吗?友情价,八分利。” 简书颜拿没展开的防尘罩扔他,“高利贷都没你黑。” 姜宁打字回安歌:八十平就八十平吧。 大不了去了再找,等碰到合适的再换。 收拾好家里,时间也差不多了,周知航拉着行李箱率先出门,简书颜站在门口提醒,“再想想,东西都带齐了没。” 看着被白色防尘罩覆盖的家,姜宁鼻子发酸。 突然想到什么,她回了一趟主卧。 反锁好门,她把钥匙交给简书颜,“记得每周过来浇一下水。” 爷爷奶奶在的时候,在阳台养了很多花草,经过她的悉心呵护,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一株昙花还在苟延残喘。 简书颜实话实说:“我记性不好,你记得提醒我。” 周知航开车,送姜宁去机场。 街景迅速倒退,姜宁心里五味杂陈,有对家的不舍,也有对未来的期待,还有对未知的忐忑。 路过一处建材市场,她看到飞舞的彩旗上打着姜氏的广告;又行至一处停工状态的建筑工地,门口的保安抽着烟在逗一条大黄狗,沿途隔离墙上的海报右上角印着杜氏的logo。 她听简书颜说起过杜氏的近况。 新项目被抢,在建工程也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被勒令停工整改,投资商撤资,建筑队讨薪,供应商要账,杜氏破产已成定局。 姜宁猜到是施家的手笔,但又觉得仅是因为面子就做到这个地步不太可能,至于真相如何,她无从知晓,只应了那一句恶有恶报。 车子继续往前开,途径成人馆。 门口堆满建材,工人进进出出,招牌被拆下来堆在路边,取悦两个字东一块西一块。 姜宁把窗户放下来一些。 寒风吹进来,让人清醒。 她打开微信,点进列表置顶的个人信息,按下红色删除。 与某人有关的故事,全剧终! 第79章 新城市,不期而遇 飞机在锦城机场落地。 姜宁取完行李往外走,安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站在接机口冲她招手。 走近后,安歌把花递过来,“光芒万丈,欣欣向荣。” 姜宁接花道谢。 安歌顺手把行李箱拉过去,“先吃饭还是先回住处?” 姜宁低头打字,在三人群里报平安,“先去住处吧。” 安歌手绕过去搂她的细腰,放肆的捏了两下,没捏到肉,感觉紧致的皮肤下只有一把骨头。 “先吃饭,瞧你瘦得。” 她开了车来,墨蓝色的奥迪轿跑,和她人一样,内敛的释放,透着高冷御姐范儿。 落地锦城的第一顿接风宴,安歌安排在御景大厦八十八楼的空中餐厅——御景钓云台。 靠窗的位置,能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灯火闪烁如星海,浪漫又梦幻。 姜宁把牛排切成小块,细嚼慢咽,“嗯,好吃。” 美景美食加好友,姜宁心情愉快,时不时和安歌低声交谈,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某一刻,她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目光倾落在自己身上,抬眼望去,和前方不远处的一位男客人对上视线。 男人穿着花衬衫,微敞的领口露出叠戴的银链,坐姿放荡,典型的花花公子气质。 见她看过来,男人面不改色的抬了抬手里的酒杯。 姜宁收回目光,选择无视。 男人对面着装清凉的女伴回头看了姜宁一眼,眼中有妒色一闪而逝。 再面向男人,不动声色的把吊带裙领口往下拉了拉,上身前倾靠近。 红唇开合,声音酥到骨子里,“文少,还吃吗?” 文旭放下酒杯,抓住女人放在桌面的柔软小手,“当然,给我饿坏了。” 此吃非彼吃,此饿也非彼饿。 二人相拥离席,姜宁抬眼一瞧,刚好看到男人覆在女人翘臀上放肆揉搓的手。 安歌顺着姜宁的目光看过去,烦躁的“啧”了一声。 姜宁,“认识?” 安歌咽下嘴里的牛排,“文旭,锦城最臭名昭着的花花公子,万年色鬼投的胎,你下回碰见他躲远点儿。” 早知道文旭也在这儿,她就不带姜宁来了。 姜宁不以为然,“这是锦城,又不是他家后花园,哪儿那么容易碰到。” 她不是个爱出门瞎溜达的人,等正式入职九品斋,日常活动轨迹基本上就是两点一线。 吃饱喝足,买单离开,安歌把姜宁送到租住的香悦湾,天已经黑了。 楼下停着搬家公司的车,服装统一的搬家师傅进进出出。 两人避让着走进电梯,姜宁疑惑,“这么晚了还搬家?” 安歌,“正常,说不定人家白天忙呢。” 乘电梯上三楼,安歌给姜宁租的301。 一梯两户,门对门,对面是302。 搬家的正是302。 安歌输密码进屋,又把房门密码告诉姜宁,跟她说怎么改,再录上指纹。 房间里一应俱全,昨天她又找人打扫了一遍,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冰箱里有饮料和水果,桌上的花瓶插着娇艳欲滴的香水百合。 姜宁转了一圈,惊喜的发现居然还有软分割出来的工作区域,宽大的工作台旁放着画板和置物架,角落位置还有个保险箱。 像九龙漆盘这种级别的古董漆件,还是锁保险箱稳当一点。 针对性这么强,肯定不可能是房主原有的,姜宁满心感动,“你这搞的……本来想着请你吃一顿当做答谢,现在一顿饭怕是不够了。” 安歌拿了两瓶水出来,递给她一瓶,挑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干脆以身相许吧。” 姜宁一本正经,“你弯吗?” 安歌弹了弹食指,“可直可弯。” 姜宁笑出声,“那也不好使,我骨头硬,弯不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转眼就到了晚上九点,姜宁东西还没收拾好,明天还要早起去九品斋报道,安歌也就没再多待。 姜宁送她上电梯,回来站在门口更改房门密码,对面的302也在这时候搬完最后一个箱子。 回到家里,独自面对宽敞陌生的空间,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好在有事可忙,等收拾完东西洗了澡,她只想赶紧躺床上睡觉。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家,陌生的床,这一夜姜宁睡得不太安稳。 翌日,她早早的收拾妥当,不慌不忙的吃了个早餐,再溜达着去九品斋。 锦城的温度明显比江城低不少,雾蒙蒙的天空,湿冷的南方城市,寒意存在于每一次的呼吸里,凝聚在每一处裸露的皮肤上,攻击皮肉和骨头。 姜宁已经裹上了羊毛大衣,还是觉得冷,直到进入暖气充盈的九品斋才算活过来。 眼前的九品斋已经全然没了记忆中的模样。 楼更高了,空间也更大了,装潢摆设愈发恢宏大气,沿袭传统文化的同时也加入了很多新时代的新兴元素,唯一不变的是展柜里琳琅满目工艺上佳的漆器对她带来的震撼。 九品斋近几年开始做线上销售平台,姜宁时不时就上去逛一逛,很多展品她都在手机上看到过。 只是照片和实物完全不一样。 在姜宁看来,漆器是活的,是有生命的,会在不同角度不同光线下呈现出千百种姿态,或张扬,或含蓄,或收放兼济,区区几张照片,不够拍出实物之美的十分之一。 姜宁逛得入了迷,险些误了跟孙婧约好的时间。 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来到三楼,姜宁几乎是踩点坐到孙婧面前。 看到她,孙婧眸光闪了闪。 第一印象,她觉得姜宁不是来做漆器的,而是应该和漆器一起被摆在展柜里供人观赏。 说白了,就是当花瓶。 孙婧礼貌而疏离,从头到尾按照正常流程公事公办。 该办的手续办好,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孙婧领着姜宁去参观,刚下楼就碰到漆师林欢盈,于是让她领着姜宁到处看看。 “你好,我叫林欢盈,欢喜的欢,轻盈的盈。” 林欢盈笑嘻嘻的冲姜宁伸出手。 小姑娘瞧着二十二三的样子,眉清目秀,一双亮晶晶的杏眼干净澄澈,及肩的头发扎得高高的,额前碎发自然散落,很精神。 穿着偏休闲款的通勤套装,温暖的浅黄色,身上有一股南方姑娘特有的机灵和清爽。 这个年龄的漆师,算是相当年少有为了。 林欢盈领着姜宁从一楼逛上去。 九品斋很大,一二楼都是展示区,但是只有一楼是销售区,看上哪件可以当场直接买走,二楼纯展示,不卖,不过可以照款式定做。 三楼是行政人员办公区,她们平时基本上不会去。 四楼是会客室,客人选款签合同什么的都在这里。 五六楼就是工作区和荫房,学徒和漆匠各在一个大工作室,漆师是两人一间,大师傅则是有各自独立的工作室。 七楼是高层办公室和会议室。 林欢盈简单介绍了一遍,两人慢条斯理往上逛。 小姑娘性格好,见谁都笑嘻嘻的,一路打着招呼。 到四楼出电梯,立马又奔接待小姐姐那儿去,俩人神神秘秘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林欢盈手里还拿着两包小零食。 她将其中一包递给姜宁。 姜宁伸手接过,恰好此时旁边一间会客室的门打开,有人走出来。 打头的男人颀长挺拔,短发精神,气质卓越,一身高定西装,平整熨帖没有半点褶皱。 他跟人握手,骨节分明,手指白皙又带着力量感,衣袖伴随动作微微上移,连腕表折射出的金属冷光都透着矜贵。 姜宁一下子晃了神,手不自觉用力。 砰的一声,手里充气的零食袋被捏爆了。 所有人都看过来。 第80章 陆总请自重 姜宁以为再也不会见到陆骋,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谁成想一扭头在这儿碰上了。 林欢盈被零食袋捏爆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陆骋对面,九品斋的业务总监康澧脸色变了又变。 乍听到声响,他憋着火寻找始作俑者,看到姜宁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他问旁边的林欢盈,“这位是?” 林欢盈心虚回答,“哦,这是新来的漆匠,姜宁姜师傅,今天第一天入职,我领她到处看看。” 接着凑到姜宁旁边小声介绍,“这是业务总监康澧。” 姜宁迅速藏好情绪,已经恢复到寻常状态,冲康澧礼貌颔首。 康澧未作回应,转向陆骋,冲着电梯方向手势指引,“陆总,请。” 姜宁和林欢盈让到一旁。 陆骋大步往前走,全程没有多看姜宁一眼。 姜宁稍稍松了口气。 能让业务总监亲自接待的人,肯定不是一般客户,于公于私,她都不想再跟陆骋扯上关系。 相见不相识就是最好的状态。 只是她高兴得有点太早了。 十分钟后,林欢盈领着姜宁来到五楼的工作区。 林欢盈一路都在讲话,口干舌燥的去茶水间倒水喝,姜宁就在过道里看墙上的工作区安全守则。 身旁的常闭式防火门打开的时候,姜宁下意识扭头看过去,什么都还没看清,就被人强制性扯进怀里。 汗毛在一瞬间竖起来,连心跳都吓得停了一拍。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涌入脑海,嘴巴被捂住,姜宁白着一张脸本能的挣扎。 一转眼,她被人按在楼梯间的墙壁上,呼吸间涌入熟悉的气息。 姜宁抬眼瞪着面前的人,恨不得把目光凝成实质戳他个千疮百孔。 陆骋嘴角上扬,十分的‘善解人意’,“嘘,把你新同事招来不太好。” 他试探着松开捂她嘴巴的手。 姜宁冷静下来,没出声。 手腕被他死死扣着按在墙上。 接触墙面的部分冰凉,被他握着的地方滚烫。 姜宁用力挣了几下,没挣脱。 她压着声音,漠然开口,“放手。” 陆骋垂眸凝望着面前日思夜想的脸,抵着她的额头,温柔又缱绻,“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委屈的语调下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不安和忐忑。 姜宁可不是那种事情一过搂一搂抱一抱就能哄好的人。 他甚至怕她借此机会拽他去离婚。 姜宁咬牙切齿,“想你个头!” 陆骋嘴角笑容放大,拿额头顶她,“哪个头?这个,还是……” “陆骋!”姜宁厉声打断。 一时没控制好音量,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阵阵回响。 怕被人听见,姜宁眉头紧锁,极力压抑着胸腔里翻腾的怒火。 陆骋丝毫不受影响,目光坚定得近乎执拗,“姜宁,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抛开结婚证,真真正正的开始,好不好?” 低沉的声线,像夏日屋檐角下最大的那股水流,兜头浇下,把姜宁整颗心都卷入潮湿中。 一抬头,猝不及防望进深邃又赤诚的眼眸。 姜宁哽了一下,没说话。 不可否认,她的心在动摇。 可是生活不是游戏,她没办法把之前战绩拉胯的存档一键清除再若无其事的重新开始。 姜宁沉默的越久,陆骋心里越没底,可眼下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耐着性子等她的回答。 终于,姜宁缓缓开口,意外的平静,“陆骋,都结束了。” 陆骋愣住,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连呼吸都短暂停滞。 他更加用力的握着姜宁企图抽走的手,“不结束!” 话音落,吻跟着落下去。 姜宁扭头躲避,他便滕出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发狠的攫取她的呼吸。 林欢盈的声音在门的另一边响起,“姜宁?姜宁姐姐?哪儿去了……” 姜宁猝然慌起来,停下挣扎,甚至下意识控制着呼吸。 她不敢想,要是入职第一天就被逮到在楼梯间跟男人接吻,之后还怎么在九品斋待下去。 陆骋也正是捏着她这个软肋,才敢如此放肆。 反正他豁出去了,结婚证货真价实,要是真被人看到,那就公开。 沉浸在久违的馨香里,陆骋趁机撬开贝齿,长驱直入。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声响,林欢盈走过来,推开了楼道防火门。 陆骋反应迅速,几乎在门打开的前一秒抱着姜宁闪到门后。 姜宁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林欢盈打眼一看,楼道里空空荡荡,很快退回去,脚步声渐远。 唇内突然刺痛,陆骋尝到了铁锈味。 他倒是忘了,她是最漂亮的那朵玫瑰,也带着最尖利的刺。 抬起头,陆骋呼吸微乱,视线全程黏在姜宁身上,不气不恼,甚至在笑。 姜宁手上用力,这回挣掉了,“陆总,请自重!” 她有样学样。 刚才在四楼,康澧就叫他陆总来着。 陆骋箍着细腰不放她走,“叫什么陆总?叫老公!” 第81章 撒气,总监有请 叫老公? 姜宁呵呵。 她这会儿已经气过劲儿了,无语到发笑,“你可真有意思!” 陆骋恬不知耻,“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下班一起吃饭?我带你去看更有意思的。” 姜宁睨着他,淡笑,素白小手贴着上好的西装面料,顺着腰线往下滑,一点点移至腰窝处。 陆骋喉结滚动,眸色深沉。 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遐想。 直到姜宁揪着皮肉用力一拧,遐想崩裂。 陆骋疼得咬紧后槽牙,绷紧全身肌肉硬挺着。 姜宁一点没留情。 所有隐而未发的火气全都凝聚在指尖。 看着他疼,她近乎病态的全身舒爽。 一直到力竭,后续力量不足,手开始麻木。 她松开,甩了甩手。 余痛未消,陆骋僵着半边身子不敢动。 皮肉受苦,但心里高兴。 他锲而不舍,“几点下班?我带你四处逛逛。” 姜宁径自整理弄乱的衣服,还补了个口红,“什么时候有空回江城办离婚,随时通知我。” 她知道删了微信,但电话没拉黑,只要想联系,有的是方法。 说完拉开门往外走。 陆骋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姜师傅,回见。” 见个鬼见! 姜宁刚走到电梯口就碰到林欢盈。 看到她,林欢盈十分意外,“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了。” 姜宁面不改色,“去了趟洗手间。” 林欢盈疑惑,“我去洗手间门口叫你了,你没听见吗?” 姜宁,“哦,我戴着耳机在听歌。” 林欢盈将信将疑。 主要是她这个洗手间上得有点久。 第一天就带薪蹲坑,有点一言难尽。 两人继续参观。 从电梯口过去,先是各个大师傅的独立工作室,再是漆师的双人工作室。 林欢盈指着其中一间说:“我就在这儿,以后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大可以来找我。” 工作室门口都有名牌,很好找。 姜宁笑着说“好”。 漆匠和学徒的大工作室在楼上。 大师傅和漆师的工作室都做了磨砂遮挡处理,私密性很高,大工作室则是完全的透明玻璃,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两边内设相同,每个人有个约三米长的工作台,工作台之间有玻璃挡板分割,有点像加长版的写字楼隔间。 漆师已经能独立制作一些款式相对简单的漆器,大家都在自己的工作台上忙活。 十六个工作台,只有两个空的。 相比之下,学徒那边就显得散漫许多,有磨洋工的,还有边弄边聊天的。 人数和漆匠这边差不多。 这样的环境于漆艺提升并无益处,姜宁寻思,还是得抓紧升到漆师去才行。 她直接问林欢盈,“想从漆匠升级到漆师,是要达成什么硬性标准,或者是通过什么考核吗?” 林欢盈并不意外。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刚来这儿的很多都会问到升级问题。 “都有。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都会设立考核,漆匠考核通过后就可以接a级订单,只要能成功交付一次a级订单,就可以升成漆师。” 有专人根据难易程度对客户订单进行严格的评级。 d级是可以给学徒练手的,一般是大批量的采购订单,就一些基础款的碗碟盘子什么的。 c级b级都归漆匠,只是单价不同。 漆师才可以接a级订单。 a级订单大多是客人在二楼选好款,再让漆师定做。 到了大师傅这个级别,就不派单了,他们基本上都是客户直接找过来,一对一服务,原创出图,定制款式。 不同的大师傅擅长的工艺和风格不同,做出来的东西也都是独一无二,永远不用担心撞款。 听林欢盈介绍完,姜宁觉得还是当大师傅更好。 她没问怎么从漆师升级大师傅,免得被嘲异想天开。 饭得一口一口吃,升级也得一步一步来。 再有半个月就是月底,先过考核,争取过完年能搬到双人工作室。 中午姜宁请林欢盈在附近吃了个饭,算是感谢她帮忙带领参观。 林欢盈嘴甜,一口一个姜宁姐,席间两人相谈甚欢,结束时互相加了微信。 下午,各自回工作室干活儿。 姜宁从组长那里领到一套新工具。 怎么说呢,刷子是刷子,刻刀是刻刀,能用,至于好不好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漆匠组的组长何琼五十多岁,大家称呼琼姐。 何琼穿着浅灰色的对襟盘扣棉麻上衣,搭配同色同质地的半身裙。 黑色长发用一根款式简单的木簪挽起来,翠绿的水滴状耳坠微微摇晃,特别符合传统手艺人的形象。 指导示范的时候,嘴唇微微绷着,纹过的深青色眉毛皱起,严厉又一丝不苟。 她给姜宁分了个阴阳双鱼盘的单子,一共十个,已经完成刮灰打磨吃底漆等步骤,可以直接髹漆。 这种活儿对姜宁来说简直是入门级别,不过来都来了,她态度摆得很端正,打开工具箱就开始干。 中途何琼过来了一趟,在姜宁身后停留了一会儿,再回来时给她拿了条新的围裙。 姜宁礼貌道谢。 其他人看在眼里,没说话。 漆匠们都知道,何琼是最认手艺不认人的。 能让她主动拿围裙,敢情这个新来的‘花瓶’还是个实力派? 下班的时候,大家纷纷围过来打招呼,欢迎新人是其一,主要还是看她做的东西。 髹漆是制作漆器最基础的一道工艺,也最能体现基本功的水平。 手不稳,刷出来的厚度不均匀,一下子就毁了。 看完,大家明白为什么琼姐会给她拿围裙了。 姜宁全程微笑应对,亲切友好。 在新同事的友好指引下,她把放盘子的架子推到荫房,做好登记,回来拿包的时候发消息有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 见到她,女人直起身子正色道:“姜宁吗?康总监叫你过去一趟。” 姜宁微微蹙眉,脑海中浮现出康澧和陆骋握手的画面。 康澧找她做什么? 难不成是陆骋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第82章 ‘花瓶\\\’争夺战 姜宁去三楼找康澧。 没想到孙婧也在。 康澧埋头在电脑前打字,头也没抬,“坐。” 姜宁一边落座,一边跟孙婧打招呼。 孙婧推了下眼镜,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康澧那边很快忙完,起身走向一旁的茶水台,倒了杯咖啡放到姜宁面前,“今年的新豆子,刚磨的,尝尝。” 坐回位置,他开门见山,“是这样,我和孙经理一致认为,以你的条件,更适合待在业务部,所以找你来问问你的意见。” 孙婧附和,“虽然业务部有一定的业绩压力,但是我们都觉得你可以胜任,只要跟着康总好好干,收入方面也会更加可观。” 这样的外形条件,放在楼上做漆匠,太浪费了。 所以康澧跟她要人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两人算是不谋而合。 康澧点头,冲姜宁抬了抬手,“你怎么想?” 姜宁懂了。 这是想把她转销售。 她短暂思考了一下。 其实压根儿不用想,她来九品斋目标明确,怎么可能去做销售? 如果单纯为了钱,她就在家埋头做漆器好了,让安歌玩儿命卖。 短暂沉默仅仅为了显示她确实在认真考虑。 很快,姜宁笑着回答,“感谢康总监的好意,只是我不善交际,恐怕做不好销售,还是跟漆器打交道更适合我。” 康澧双手环胸,似笑非笑,“这不是说得挺好吗?” 孙婧站起身,目光变得强势起来,“小姜,你可得考虑清楚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机会的。” 美女分很多种,在相交不深的人眼中,姜宁就像四月春光,明媚灿烂,又娇娇软软温柔和煦,没什么攻击性,平易近人。 而很多时候,平易近人往往就会让人觉得好说话,好拿捏。 他们都以为姜宁会爽快答应。 谁会拒绝待遇更好的岗位呢? 没想到这是个脑袋卡石头的。 姜宁跟着起身,态度坚决,“考虑好了,我还是喜欢做漆器,谢谢康总和孙经理。” 孙婧彻底垮脸,坐回沙发,头扭向一旁不说话。 康澧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我们当然会尊重你的意愿,只是我很好奇,你是真的就想做漆器,还是有别的顾虑?” 可能在很多人眼里,尤其女孩子,一提起销售,脑海里就会蹦出陪酒、潜规则、卖身求单之类的词。 如果是担心这些,那他有一百个法子消除她的顾虑。 姜宁不假思索,坦诚回答,“我来九品斋,就是为了做漆器。” 康澧手里拿着一支签字笔,抵着桌面倒过来又倒过去,眼睛盯着姜宁,探究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孙婧也在盯着她。 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不识好歹。 办公室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康澧率先打破沉寂,“既然如此——” 话没说完,玻璃门被人敲响。 康澧,“进。” 随着玻璃门推开,一条大长腿率先迈进来,“忙着呢?” 来人三十来岁,高高大大,着装宽松舒适,衣领稍微做了复古设计,整体有点新中式的味道。 头发下半部分铲短,上半部分留长半扎,五官柔和,笑眯眯的。 和西装革履一板一眼的康澧形成鲜明对比。 康澧明显变脸,从椅子上直起身,把签字笔扔进笔筒里。 孙婧立即起身,勉强挤出笑来打招呼,“方总。” 接着跟姜宁介绍,“这位是工艺部的方垚方总监。” 姜宁,“您好方总,我是新来的姜宁。” 工艺部总监,那就是她最顶头的老大。 她大概明白气氛为什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微妙了。 方垚冲她笑了笑,耸着鼻子,凑近桌面上给姜宁倒的那杯咖啡闻了闻,“香啊康哥,这么好的豆子,给我来点儿呗。” 康澧半真半假,“连咖啡都喝不起了?” 浓郁的咖啡焦香之下,硝烟气息逐渐明显起来。 方垚不置可否,自行去茶水台倒了一杯,浅啜一口慢慢品尝,忽而转向孙婧,“孙经理也是来喝咖啡的?” 孙婧焦烂了脸,尴尬赔笑,恨不得原地隐身。 方垚又转向姜宁,“下班了不回家吃饭,打算喝咖啡管饱?” 姜宁敏锐接收到信号,冲几人颔首,“那我就先走了。” 她是来做漆器的,对其他的事完全不关心,更不想搅入纷繁复杂的职场争斗中。 回到家,姜宁把鞋一蹬,窝进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 但饭还是要吃的。 拿手机点外卖,刚下好单,安歌的电话打过来。 “第一天上班,怎么样啊?” 姜宁望着天花板叹气。 她没法说陆骋的事,只能把下班前康澧办公室的事儿说了一下。 安歌笑道:“我也觉得,你要是不做漆器,当销售应该也不错。” 外貌优势也是优势,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对漂亮的人就是有优待。 姜宁烦躁的揉眉心,“我再说个事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安歌,“我知道,你以后不能接我这儿的单了嘛。” 姜宁靠着扶手坐直,“你知道?” 安歌正在煎牛排,开了免提,声音夹着嗞嗞啦啦的崩油声远远传来,“拜托,我是专业的好吗,九品斋是这个圈子里的行业风向标,我能不知道他们的规矩?” 九品斋在职的漆艺师,严令禁止以任何方式接私单,尤其是打着九品斋的旗号去接单,一旦发现,不仅立即辞退,还将面临高额赔偿。 这些条款都是白纸黑字写在合同里的。 姜宁揪着靠枕的一个角,心情复杂,“你怎么不早说……” 孙婧跟她说完,签合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叛徒,背叛了和安歌说好的要一起发家致富奔小康的约定。 安歌在锅里放上两支迷迭香,轻笑,“我说了你就不去了?” 姜宁,“那不能。” “那不就得了?说了,除了能给你制造困扰和纠结,毫无意义。不过你放心,我研究过他们的条款,你之前做的那些还是可以交给我代理,九龙漆盘的修复也不影响。” 这些都是在姜宁入职九品斋之前发生的,不受合同制约。 姜宁浅浅呼气,心里稍微好受了些,“那就好。” 安歌说:“好个屁好,吃饭没?吃了饭赶紧去修盘子,已经不能带我发财了,还不给我兢兢业业站好最后一班岗?” 姜宁忍不住笑出声,“我外卖还没到呢,你周扒皮啊?” 两人笑闹一阵,挂掉电话,姜宁一边等外卖一边刷朋友圈。 简书颜和纪思思两个无业游民,先约着去看了xs的演唱会,昨晚又拽着周知航夜爬圭峰山。 拍了美美的日出和云海,唯独三个人潦草得像是刚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的,美颜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简书颜和纪思思的朋友圈大同小异,只有周知航发了张自下而上的‘光头强’严词厉色骂人的偷拍照,艾特那俩并配文:瞧瞧你俩做的孽。 光是看他们互动,姜宁都忍不住笑出声。 再看自己,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她安慰自己,追求艺术的道路本身就是孤独的。 艺术家都这样。 外卖送到,姜宁去取,开门时听到有小奶狗的叫声。 抬眼一看,一个小团子摇着圆滚滚的屁股,从对面302的门缝里钻了进去。 第83章 父子,兄弟 302的住户不是昨晚才搬走,今天就有人入住了? 而且这个小东西……怎么那么像莽仔? 想到陆骋白天说的那句“回见”,姜宁心里泛起嘀咕,食不知味,时不时往302的方向瞄一眼,恨不得生出一双透视眼穿透墙壁看过去,一解心头疑惑。 吃完下楼扔外卖盒,等电梯时,眼睛更是控制不止的往302看。 扔完上楼,出电梯,她果断走向与家完全相反的方向,抬手敲门。 很快,门打开,一个男人走出来。 高大身材在姜宁身上罩下一片阴影,姜宁却眼前一亮。 是真的一亮,视野明度陡然被拔高的那种。 男人穿着一件荧光绿的宽松毛衣,都不是亮眼了,简直亮得扎眼。 这种颜色姜宁只在一些精神小伙的头上看到过,而且还没他这个亮。 现实中极少有人会选的穿搭色彩,穿在男人身上莫名的和谐,好像他天生就适合这样明艳亮丽的颜色。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底子好,皮肤白得发光,五官也是异常打眼,留着八九十年代那种复古心形刘海儿,妥妥的偶像爱豆撕漫男。 姜宁怀疑他是明星。 虽然不认识,但是她对明星什么的本来也不怎么关注,不认识也很正常。 “你好,有什么事吗?”男人彬彬有礼,笑容可掬。 姜宁定了定神,“啊,那什么,我刚搬来,过来认识认识新邻居。” 她伸出手,“你好,我是姜宁。” 男人礼貌半握,“沈明晏。” 姜宁看向他身后。 这边也是大开间,屋内装饰简约但很有格调,井井有条,半点看不出新搬来的痕迹。 也没看到狗。 可是昨晚302确实在搬家,并且是在往外搬。 沈明晏侧身让到一旁,“进来坐坐?” 姜宁笑着摇头,“不用了,再见。” 沈明晏淡笑挥手,“再见。” 关上门,转身的一瞬间,沈明晏笑容放大,且换了味道,“贱死你得了。” 陆骋从房间里出来,莽仔摇着尾巴在后面追他的拖鞋,“你懂个屁。” 沈明晏瘫在沙发上,翘着腿玩手机,“我确实不懂,所以夜夜笙歌,乐不思蜀。你倒是懂,所以被人扫地出门,还死皮赖脸的偷摸搬到人家隔壁,又猥琐又心机。” 陆骋被怼得哑口无言,又不肯落下风,顿了几秒后说:“提前准备几个肾源,坏了才有得换。” 沈明晏赤裸裸的嘲笑,“那也比你闲置生锈得好。” 陆骋知道,只要自己一天没‘上位’,就得在沈明晏面前受一天打压。 他直接赶人,“赶紧滚吧,别耽误你夜夜笙歌。” 沈明晏被他气笑了,“要的时候叫人来,用完就叫人走,这么渣,难怪姜宁不要你。” 一句‘不要你’,精准扎心。 像是一瞬间打开冰箱门,带着危险的凉意扑面而来,沈明晏掀起眼皮,对上陆骋黑得能直接蘸笔写字的脸,憋着笑,哄小孩儿似的顺毛,“好好好,要要要,她不要我要。” 陆骋,“滚蛋。” 纯字面意思。 沈明晏佳人有约,也差不多到时间了,他起身走到玄关换鞋,这会儿才想起来正事。 “对了,昨天我在king碰到你们企划部那个王维安,他怎么跟万恒的人在一块儿?俩人直接站大门口就聊上了,你们跟万恒还有业务?” 万恒是陆骋继母唐丽萍娘家的产业。 以前两家公司确实有业务往来,自打陆骋掌权,就把所有合作一刀切了,跟万恒界限分明。 陆骋抱着莽仔,拿手指给狗子抱着磨牙,神色淡淡,“有些人放着人不当,非要当狗,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明晏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心里有数。 想到这背后的一些人和事,沈明晏忍不住吐槽,“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生怕你们兄弟俩掐不起来似的。” king是锦城数一数二的高端会所,出了名的销金窟。 也是陆骋那个小两月的弟弟陆驰的产业。 陆驰,名牌大学毕业,研究基因工程的高材生。 比起一心想给儿子争产业的唐丽萍,陆驰算得上是人间清醒。 他不想卷入家里这些纷繁复杂的恩怨,上大学时就明确表示不会进入公司,唐丽萍绝食三天都没能逼他选读金融专业。 结束学业后,陆驰眼里只有至高无上的科学研究,成天不是在研究所就是在去研究所的路上,不屑在任何与科学研究无关的人或事上浪费一秒钟。 由于选了另一条赛道,兄弟俩不存在竞争,所以尽管关系不算好,但也不算坏。 陆驰的研究所需要大量资金来维持运转,陆骋就把king给了他,也算是变相为科学事业做贡献。 王维安跟万恒的人勾勾搭搭,还选在king见面,也不知道揣的什么心思。 陆骋淡笑,心底无波无澜,“灯下黑吧。” 陆家加公司,关系错综复杂,他要是拿这事儿去问王维安,他大可一句偶遇推脱干净。 王维安关照老板弟弟生意,万恒那边去king更是顺理成章,一点儿问题没有。 大门口,都没刻意避人,多磊落。 沈明晏慢条斯理系鞋带,“之前文化馆的事,你不是说姓王的有可疑吗?我还以为你要趁机把他撸了呢。” 陆骋说:“这老狐狸,狡猾得很,纯等着落井下石,并没有实质性动作。而且他只是陆晖支在总部的一杆枪,光折他也没多大意思。” 陆晖,也就是陆骋他爸。 这个人本事不大,心比天高,折腾得公司里乌烟瘴气,老爷子也是没办法,才放弃儿子,把长孙当做接班人培养。 陆骋最初执掌公司时,陆晖一心充当搅屎棍,气得老爷子随便揪着个由头把他下放到旗下分公司,省得他捣乱。 安分了两年,眼见陆骋接班,以为有了可乘之机,又开始出来作妖。 当初陆晖被放逐,王维安本来也是要一起过去的,全因工作能力过硬,又暂时没有合适的接替人选,最后出于大局考虑才没动他。 今时不同往日。 陆骋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坐稳京尚总裁的交椅,这个过程说是从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都不为过。 如今大局在握,他就静静看着这些跳梁小丑蹦跶,等时机成熟再一击绝杀。 沈明晏打开门迈出一条腿,突然想到什么,又转回身,笑得幸灾乐祸,“对了,我还听说一个事儿,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下?” 第84章 逼他公开 陆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截了当,“没兴趣,滚。” 不是他没好奇心,而是他太了解沈明晏。 一旦自己表现出那么一丝丝的求知欲,他能戳门口再磨蹭半个小时。 “切,没兴趣就算了。” 沈明晏摆摆手,直接关门走人。 陆骋挑眉看向已经关拢的门口。 稀奇,这回居然不按套路来了。 正想着,手机震动,拿起来一看,沈明晏发来信息。 陆骋忍不住笑起来。 他就说嘛,狗子还是那个狗子。 只是看完信息,他笑不出来了。 沈明晏:听说你后妈把娘家侄女带回老宅给你爷爷过目了,陆爷爷好像颇为满意,你做好心理准备,没准儿过完年就该喝你的喜酒了,哈哈。 最后两个‘哈’,落在陆骋眼里就跟语音似的。 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笑得有多幸灾乐祸。 沈明晏知道他和姜宁的事,如果只是捕风捉影,根本不会拿到他面前来说,既然说了,那就是信息来源可靠,大概率确有其事。 陆骋挺直腰背坐起来,第一反应是把结婚证给老爷子发过去,从源头解决问题。 他动作飞快,三两下就把照片点出去,选中准备发送时,指尖悬在屏幕上,突然顿住了。 不对。 唐丽萍插足他爸妈的婚姻,好好的一个家分崩离析,陆骋和她的关系虽然不像小时候那样势同水火,但也是泾渭分明。 锦城这么多的名媛小姐,他考虑谁都不可能考虑唐丽萍的侄女,爷爷再清楚不过,又怎么会对唐丽萍的侄女颇为满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陆骋沉思片刻后退出聊天界面,拨通陆正勋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陆正勋,“做什么?” 陆骋肃身正色,“爷爷,您今年生日想要怎么过?” 老爷子生日是元月五号,距今还有二十来天。 陆正勋直接安排,“不要大操大办,简单点儿,弄上个两三桌热闹热闹就行。” 两三桌定了人数,也把要宴请的范围圈出来了。 大概有哪些人陆骋心里都有数,眼珠子转了转,他状似唏嘘的叹气,“连楚恒那小子都结婚了,还得多给他留个位子。” 陆正勋不假思索,“小唐那边,你也多留个位置,她有个侄女刚回国,你俩认识认识。” 猜想得到验证,陆骋目光冷下来,像脱缰的野马,透出骨子里的野性,“爷爷,您逗我呢?让我跟唐丽萍的侄女认识认识?” 陆正勋根本没管他在说什么,态度强硬不容置喙,“我见过那个女娃娃了,人不错,一会儿我让阿泉把微信推给你,你赶紧加上,跟人好好处,最好过完年就把事情定下来。” 电话这边,陆骋垂眸看着蜷在脚边的小奶狗,指尖轻轻敲击沙发扶手,“您最近……身体挺好的吧?” 陆正勋噎了一下。 活到这个年纪,他也是百无禁忌,“你就当我得癌了吧。”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陆骋咂摸着这通电话。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今年他过生日的时候,老爷子还在说男人三十而立,立身立业,让他多把心思放在事业上,其他的事情随缘。 这才不到一年,就开始硬核催婚,不应该啊! 难不成真有点什么? 陆骋有点慌,马上给陆正勋的私人医生打电话。 医生明确表示,老爷子身体状况正常,除了由来已久的慢性病,并无其他。 上了年纪的人,身体机能老化引起病症,只要在可控范围内,都属于正常情况。 陆骋松了口气,换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反复推敲,一个大胆的猜想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他在锦城二代圈里发消息:明晚八点,king,我做东,都来。 苏铭秒回:骋哥,最近忙什么呢?我都想死你了。 陶源艾特他:哪里来的妖艳贱货? 一堆大老爷们儿冒出来插科打诨,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孩子大多回得规规矩矩,来就是来,不来就是不来。 只有一个问可以带男友吗。 沈明晏:小玉儿胆儿挺大啊,单身狗的局,你还敢带男朋友来刺激他。 小玉儿大名玉珏,因为名字里有两个玉,年纪也比大家偏小一些,所以被叫成小玉儿。 玉珏回了自己头像做的娇羞表情包,后面打字:新交的,特别帅。 陆骋仔细浏览发言,没等到想等的,直接搜索人名艾特对方:你不来? 楚恒:大哥,我还在度蜜月!!! 末尾三个感叹号加强语气。 被陆骋一条消息炸出来的男男女女聊得正起劲,正主已经遁了。 他私聊楚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点完发送,他把手机放一旁去洗澡。 洗完出来,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楚恒打的。 他直接去看微信。 前面四五条都是废话,只有最后一条有用。 楚恒:我错了,陆爷爷亲自给我打的电话,问你在江城的情况……我发誓,我只说了你遇到了喜欢的人,别的一概没说。 陆骋:结婚的事呢? 楚恒秒回:没说,绝对没说! 后面跟了个狗子发誓的表情包。 陆骋没再回,表情玩味。 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这是逼着他公开的意思啊! 可是姜宁那边……啧,头疼。 这天晚上下起了雨,第二天气温降到个位数,早上七点半,天色都还灰蒙蒙的没太亮,姜宁站在窗口,被凉意激得直哆嗦。 收拾妥当,出门简单吃个早餐,再不慌不忙的腿儿着去上班。 她不是卷王,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最大程度的选择让自己舒服,提前十分钟迈入工作室。 结果就是她成了漆匠工作室里到的最晚的一个。 何琼正埋头跟人讨论一件漆器的花纹样式,听到有人跟姜宁打招呼,抬起头来,冲她挑了挑下巴,“方总找你。” 此话一出,其他人齐刷刷的朝姜宁看过去。 厉害呀,上班第二天就被总监召见,要知道他们这些人里有些来了一两年都没跟总监说上过话。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姜宁会受到特殊对待,究竟是因为手艺好,还是别的什么…… 姜宁不用想也知道其他人大抵会生出怎样的臆测,面色如常的应声,“好。” 五分钟后,她敲开方垚的办公室门。 方垚还是和昨天一样,穿得宽松舒适,甚至很有家居风。 姜宁打心底里佩服,这才是真正的拿公司当家啊! 方垚正在给窗台上的一排小多肉浇水,让她先坐,浇完了才过去坐到对面。 姜宁看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她的简历。 “姜宁姜小姐。” 方垚双手交叉置于桌面,身子微微前倾,面上依旧带着笑,目光却在一瞬间变得犀利。 “你知道履历造假的后果吗?” 第85章 师父是谁,小孩儿是谁 姜宁被方垚一句话问得愣了下。 履历造假?哪儿造假了? 非要吹毛求疵的话,那就是体重可能不太准,她最近瘦了。 两秒愣忡后,姜宁笑起来,“九品斋的hr招人都不做背调的吗?” 有没有造假,一查不就都清楚了? 方垚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摊手,“背调这种事,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比起背调,我更倾向于跟你本人谈。” 他看着桌面上的简历,手指在纸上某处敲了敲,“从小跟着县里的老师傅学习漆艺,京大美院毕业,又跑去当小学的美术老师……姜小姐,能跟我说说你的心路历程吗?” 现在的人学漆艺,说好听点是传承非遗,从现实层面出发,那就是爹妈给学习不理想的孩子寻摸的一门出路。 学的是手艺,也是谋生的手段。 她都能考上京大了,还学什么漆艺? 还有,京大美院毕业的人才,前途一片光明锦绣,她居然跑去当美术老师,还是小学的美术老师,开什么玩笑? 姜宁有些烦躁,觉得他在没事找事,“没什么心路历程,想做就做了。” 方垚问:“那又为什么会选择来我们九品斋?还是想来就来了?” 姜宁皮笑肉不笑,“冲你们名气大行不行?” 方垚挑眉点头,“这句是实话。” 姜宁站起身,“还有别的事吗?” 方垚笑起来,目光中让人不适的强势探究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略有些浮于表面的真诚和坦率。 “你别生气,我这是差点栽了大跟头,被吓怕了。” 他缓缓道出一件旧事。 以前九品斋在招人上出过一次大篓子。 竞争对手安排了一个很有实力的漆艺师过来,短短两个月时间,把漆师和大师傅工作室里的设计稿偷了个遍。 上一任人事经理就是折在这个事上,才有了后来孙婧顶上来。 虽然最后及时拦截没让他带出去,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也把方垚实实在在吓了一跳。 招人甄选做背调是人事的工作,但最终承担风险的却是工艺部,自那之后,每每有新人来,他都会多留个心眼。 姜宁重新坐回椅子上,轻嘲,“方总这是怀疑我居心不良图谋不轨?” 方垚坦言,“之前是这样,不过现在没了。” 如果真是别有居心,反而会把履历做得无懈可击。 他之所以叫她来,首先是真的好奇姜宁为什么会有这么跳脱的人生轨迹,其次才是试探。 姜宁轻嗤,“那真是谢谢了。” 方垚去旁边的茶台,从巴掌大的紫砂壶里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 “其实这事儿真不怪我多想。要不是昨天你走后孙婧说你是空投过来的,而且连她都不知道是谁做的安排,我也不至于今天一早就把你叫过来,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背景,你师父是谁?” 姜宁昨天髹漆的盘子他看过了,均匀平整,毫无瑕疵,手稳得堪比大师傅。 她的师父,肯定是圈里某个大佬。 方垚坐回到对面,身体前倾凑近,双臂交叉置于桌面,满眼期待的等着她的答案。 姜宁这回是真懵了。 背景? 她一个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孤儿,已经断绝收养关系的曾经的姜家养女,能有什么背景? 难道是老头儿? 九品斋这边是他联系的。 姜宁认真郑重的回答:“我师父是夏雨田,他在云来县开了一家漆器作坊。” “云来县夏雨田?” 方垚见她不像瞎说,认真想了想。 什么云来县,完全没听说过。 夏雨田……圈子里姓夏的大佬倒是有几个,但没有叫夏雨田的。 谐音的都没有。 难道真是高手在民间? 姜宁见他还是存疑,不想在之后的日子里始终被当做‘奸细’看待,直接从桌上拿了笔和便签纸,写下一串座机号,顺着桌面推到方垚面前。 “随便查。” 身正不怕影子斜。 方垚也不搞那些虚的,当着面就开始拨号。 刚按完区号,电话先一步进来,大老板的助理通知五分钟后紧急开会。 办公室里安静,姜宁听了个大概,主动起身,“我先去工作了。” 方垚点点头,随手把写了号码的便签压在笔筒下,起身去开会,结果回来便签就找不着了。 他记得刚刚按过的区号,查了一下,属于江城。 江城旁确实有个云来县,县里也确实有家漆器工坊,方垚托人打听了一下,那家工坊开了得有二十多年,店主正是夏雨田。 跟姜宁说的都对上了。 中午,姜宁和林欢盈在楼下的餐厅吃饭,手机震动,有人加她微信好友。 头像是一张竹林的照片,昵称:自在观。 直觉告诉她,这人应该是方垚。 通过申请,对方自报家门:方垚。 姜宁:方总好。 方垚没跟她寒暄,直接把她拉进一个群。 姜宁昨天已经弄好了企微,今天这个是工艺部的微信大群。 群里七十来号人,全员寂静。 姜宁默默修改了群昵称。 接下来的几天,她准点上班,到点下班。 漆匠的工作内容都很简单,她纯当练基本功了,下班回家吃完饭就开始修复九龙漆盘,生活简单而又充实。 一晃到了周五,快下班的时候方垚的助理肖蓓在群里发了个表,艾特全员。 是月底升级考核的报名表。 姜宁第一时间填表报名。 很快方垚发来私聊消息:期待你的表现。 姜宁胸有成竹,回:漆师可以自选工作室吗? 她想要个朝阳的。 方垚:原则上不行,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讲原则,如果你能在年前成功升到漆师,我给你这个特权。 姜宁:谢谢方总。 下班路上,姜宁顺道去超市买菜屯粮,打算周末在家闭关修盘子,不出门了。 选番茄时,突然听到砰的一声。 低头一看,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一个三四岁的锅盖头小娃娃,一脑门儿撞在货架上。 紧接着屁股一沉,坐地上了。 小锅盖嗷的一嗓子哭起来。 姜宁忙把人拉起来,环顾四周寻找小孩家长,结果小家伙儿自己哭着跑掉了。 她不放心追上去,转过一个货架的工夫,人没了,也没听到哭,估计是被家长抱走了。 拎着一大包食材回家,走出电梯,姜宁隐隐约约听到有小孩儿的哭声。 她也没多想,回家准备煮碗豪华版的鸡蛋面吃,加虾加火腿丸子的那种。 一切准备就绪,加足了料的汤在锅里翻滚,姜宁正准备把面放进去,门口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通过电子猫眼,她看到外面站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锅盖头,正扯着嗓子哭嚎。 额头上圆滚滚闪亮亮一个大包。 第86章 被人爬了床 正是之前在超市看到的那个小孩儿。 姜宁一瞬间汗毛倒竖,第一反应是有人盯上她了,打算利用小孩儿引她出去,再一举拿下。 在动身来锦城之前,简书颜和周知航轮番给她上课,课题就是论单身独居女性如何保障自身安全。 周老师找了一大堆案例,其中就有这个,以小孩或宠物为诱饵,利用女性的同情心,诱骗其出门。 简直完美押题。 小锅盖在外面哭得伤心欲绝,姜宁摸出手机,按下充满正义光辉的三位数号码。 “您好,我这里是香悦湾4栋301,我家门口有个小孩儿在哭……对,不认识……好的。” 办案民警十分迅速,很快抵达现场。 十分钟后,姜宁僵笑着把警察送上电梯,“给您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啊。” 一转身,对上身后的一大一小,笑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极力隐忍的怒气。 小锅盖满脸泪迹斑斑,鼻子下面挂着晶莹剔透的两条,正在吮棒棒糖的嘴唇岌岌可危。 旁边,陆骋全然没有半点给别人添了麻烦的歉疚,反而倒打一耙,“你可真行!” 一声不响的直接把警察给招来了。 姜宁用力喘粗气,强忍着冲上去踢他两脚的冲动,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有病?” 她的直觉果然没错,住302的根本不是那个荧光绿帅哥。 暗戳戳搬到她隔壁也就罢了,这会儿又不知道从哪儿弄个小孩儿来当枪使。 陆骋视线一垂,指着旁边的小锅盖,“我没有,他可能有点儿。” 小锅盖望着他,眼泪洗涤过的大眼睛眨啊眨,粉雕玉砌,又乖又萌。 突然,小家伙耸着鼻子往里吸鼻涕,吸完又拿舌头去舔,简直辣眼。 姜宁实在看不下去,摸出纸巾给他擦掉,再把擦过鼻涕的纸塞到陆骋手里。 陆骋狠狠提气,忍了。 眼见姜宁要进屋,他赶紧抓住她胳膊,“你行行好,就收留他两天吧!” 姜宁努力压着火气,“陆骋,有意思吗?” 陆骋收敛笑意,正色道:“我说真的。” 他瞄了一眼正抱着他小腿的小豆丁,压低声音,“他爸妈正在闹离婚,让我帮着带几天……我一大男人哪会看孩子呀,而且一会儿我还要——” 话没说完,手里倏地一空。 再抬头,门迅速关过来,陆骋下意识后退,险些被碰了鼻子。 小锅盖把棒棒糖含嘴里,一侧脸颊高高鼓起,手脚并用的抱着他的腿往上爬。 陆骋弯腰把人抱起来,叹气,“怎么办呀岁岁?姨姨不肯收留你,你一会儿只能跟我去公司咯?” 岁岁摇头,嘴里塞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又坚决,“不要。” 陆骋抬手敲门,“姜宁,姜宁宁,姜老师,你就行行好帮帮忙吧。” 岁岁跟着敲门跟着喊,嫩声嫩气,“帮帮忙。” 屋内门口,姜宁从电子猫眼里看着两人,没出声。 实在叫不开门,陆骋也没办法,只能抱着孩子回302,姜宁也转身回厨房继续煮面。 锅里的汤都快烧干了,她连忙加水重新烧开。 忙活一通后,眼看她的豪华版鸡蛋面即将出锅,门口再度响起敲门声。 一轻一重,重的均匀规律,轻的杂乱无章。 姜宁置若罔闻,按部就班的拌调料,捞面,最后再烫上两根小青菜。 敲门声还在继续,她把面端到玄关柜上,一边吃面一边借助电子猫眼,静静的看着门外的一大一小表演。 折腾了差不多得有十分钟,某一刻,陆骋突然转身走开按电梯。 姜宁岿然不动。 她就不信他还能就这么把孩子扔在这儿。 当陆骋进入电梯消失不见的那一刻,姜宁差点儿被面呛到。 岁岁敲门敲得起劲,冷不丁一回头,身旁空无一人。 姜宁以为他会哭,结果没有,他又玩了会儿敲门,然后开始在走廊里跑来跑去,时不时过来踮着脚想按她门口的密码锁,玩儿得不亦乐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足足十五分钟,面都凉了,陆骋始终没有出现。 姜宁知道这就是一场博弈,谁先心软谁就输,可是当孩子摔倒在走廊里时,她实在没办法无动于衷。 大人的事,折腾小孩儿做什么呢。 她认命的打开门,把孩子抱回家。 消防楼梯转角处,投在地上的影子迅速消失。 “陆总,贺岁小少爷进屋了。” 陆骋正在前往king的路上,昨晚他自己攒的局。 抬手看表,十五分钟,跟他预料的时间差不多。 “知道了,你们在楼下盯着点。” 他半拐半借来的贺家小金孙,大意不得。 陆骋没撒谎,贺岁爸妈确实在闹离婚。 两家是商业联姻,贺岁妈孙茜在生下孩子第二天就跟初恋跑了,他爸贺津暂时没遇到真命天女,加上工作忙,也就没考虑离婚的事。 一晃孩子快四岁了,孙茜突然跑回来离婚,还要争孩子的抚养权。 贺津也不是吃素的,几番操作下来,孙氏元气大伤,孙茜爸妈几乎是硬押着女儿过来道歉,说周一民政局上班就去办离婚。 贺家家大业大,加上贺岁一直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孙茜折腾一通连孩子面儿都没见着,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影响。 陆骋拿陆老爷子当借口,接了贺岁回老宅转了一圈,然后就带到香悦湾来了。 没别的,就是想借助小家伙使一出苦肉计。 等俩人修成正果,他一定给贺岁备一份丰厚的谢礼,留着以后当老婆本儿。 首战告捷,陆骋心情愉悦,进了包间,连话都比平常多了不少。 他的态度决定了这场聚会的基调,躁动的鼓点撩拨着众人的兴奋神经,一个个勾肩搭背喝酒玩闹,气氛热烈非凡。 沈明晏拿着酒过来,坐在陆骋旁边的男人自觉往旁边挪,给他让出位置。 “太不要脸了,连小孩子都利用,出门千万别说你认识我。” 陆骋给杯里倒酒,漂浮的冰块折射出清冷的光线,“正好,我也不想认识你这种不长脑子只长肾的人。” 沈明晏笑骂。 陆骋好久没跟大伙儿聚了,一个个都争着过来跟他喝,直接把人给放倒了。 他在楼上有专属的休息室,沈明晏把人丢到床上,转场去跟美女花前月下。 几分钟后,门把手下压发出轻微的声响,一个纤细的身影钻了进去。 陆骋喝多了酒浑身燥热,呈大字型瘫在床上,衣襟半开,嘴里呢喃着姜宁的名字。 休息室里没开灯,昏暗中,衣料轻轻落地,一具光滑的身躯压上来,做了艳红指甲的手挑开纽扣贴上去。 第87章 夜,还长着呢 微凉细腻的触感贴在滚烫的身体上,舒服极了。 陆骋手一勾,把人搂进怀里,迷迷糊糊的哼唧,“老婆~” 有什么东西滴到嘴角,凉凉的,他口干舌燥,下意识舔舐吞咽,不放过一滴。 对方胆子大起来,手在他腰身上游移往下,摸到金属的皮带扣,弄了两下没弄开。 抛开身份背景不谈,陆骋这副皮囊本身也极具诱惑力,女人动情的扒着他的裤腰,“老公,快疼我!” 娇软的语调酥进骨子里,混沌中的陆骋如遭雷击,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用力把人推开的同时猛的后退,肩膀撞上软包的皮质床头发出一声闷响。 不是姜宁,姜宁不可能这样跟他说话,更不会叫他老公。 短暂的肢体接触,触感光滑,加上空气里明显不属于这个房间的香水味道,陆骋汗毛倒竖,第一反应不是气,而是慌。 手摸到腰间,裤子穿着完好,他松了口气,而后暴怒,“谁让你进来的!” 女人被他的气势吓到,第一反应是赶紧走。 陆骋在锦城的名声不算坏,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短短两年时间就把京尚那些元老收拾得服服帖帖,足可见其铁血手腕。 而且还有传言说他有病,疯病,说是十多岁那会儿发起疯来差点把人活活打死,被送到精神病院关了两年。 女人心慌手抖的往床边挪,摸到床沿又迟疑了。 她不甘心,更不想错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如果能傍上陆骋,或者再幸运一点,一击即中怀上他的孩子,就算最后没能嫁进陆家,母凭子贵,她也能彻底摆脱现在的生活,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她知道陆骋今晚喝了很多酒。 再加上她的秘密武器,别说男人,就是老虎来了也得乖乖变大猫。 富贵险中求,短暂权衡之后,女人像猫一样四肢支撑着爬过来,“陆总,我是真心喜欢你。” 陆骋晃了晃脑袋,有些不清醒,身体反应剧烈,反复冲击着理智的防线。 女人的手探入裤管,微凉的触感像是大旱三年后降下的一阵甘霖,浑身每个细胞都舒展开来,想要汲取得更多。 短暂晃神,女人已经爬至腰间,陆骋触电般从床上弹起,女人下意识伸手去拉他,昏暗中视力受损,尖利的指甲从他手背上抓过去,疼痛催生出短暂的清醒。 陆骋光脚下地,跌跌撞撞摸索到门冲出去,正巧与一人撞个满怀。 “哎哟哎哟哎哟!” 对方被撞得倒退两步,极具辨识度的烟嗓让陆骋一瞬间头皮发麻。 止步抬头,还真是安歌。 安歌也认出他来,微醺的双眼瞪大了些,指着他,“哎,你不是那谁?” 她上下打量。 男人衬衫扣子全开,光着脚,满身酒气,一张脸通红,表情一言难尽。 陆骋没吭声,随手把衬衣一拢,踉跄着往电梯走。 电梯门刚关上,一个女人从门里出来,边跑边拉肩带。 安歌挑眉。 什么情况啊这是? 她也喝大了,脑子不清醒,也没想那么多,找到自己的休息室打开扎床上酣然睡去。 香悦湾,姜宁抱着溜达了整整一个小时,地毯都快磨起球了,总算把小家伙给哄睡了。 动作堪比拆炸弹般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到床上,再做贼似的走出卧室,关上门,姜宁腰酸肩胀胳膊疼,默默在心里问候陆骋第n遍。 带孩子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哄睡了还不算完,客厅里还有一摊等着收拾。 一晚上时间,家里就跟来了拆迁队一样,只要是能够得着的,没一样东西待在原来的位置。 茶几上更是惨不忍睹。 小家伙见她吃面,也闹着要吃面,她煮好端过来,他声称自己是大朋友了,不用喂,可以自己吃。 姜宁信了他的邪。 自己吃的下场就是嘴里没吃几口,茶几和地上哪哪儿都是。 姜宁咬牙切齿的开始清洁整理工作,待一切收拾妥当,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那家伙居然真就把孩子扔这儿了。 姜宁气得牙痒,取了睡袍准备去洗澡,走动的声音稍微大了些,就听到卧室传来小孩儿哼唧的声音,吓得不敢动,直到卧室安静下来才悄悄走进浴室。 怕把人吵醒,她连放水都没敢全开。 束手束脚的洗完澡出来,门口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敲门又不像敲门,有一下没一下的。 到电子猫眼一瞧,就看到陆骋瘫坐在门口,脚上穿了双奇奇怪怪的拖鞋,反手在那儿敲。 大冷的天,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扣子也没扣好。 姜宁拿不准他又在玩儿什么把戏,站在门口没动。 敲了一会儿没开,陆骋攀着门把手站起来,敲门的手突然加大力道。 咚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无比突兀,姜宁心尖儿直颤,怕他把屋里那个小的吵醒,赶紧打开门。 门拉开的同时,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紧接着高大滚烫的身躯贴上来,强行将她圈在臂弯间。 “陆骋,你别——” 她想说别借酒装疯。 话没说完,嘴已经被堵住了。 从king到这里,半个小时车程,陆骋的忍耐力早已到达极限,一见到她,艰难支撑的理智终于可以功成身退,剩下的全是本能。 搂在腰上的手用足了力道,勒得疼,姜宁挣脱不开,手摸到他腰间用力的揪,一点作用没有。 下一刻,陆骋尝到了铁锈味。 又被咬了。 上一次是在九品斋的楼道,他嘴肿了两天才好,还起了溃疡。 疼痛会带来短暂清醒,却无法浇灭陆骋眼底的心底的身上的火热。 不管有没有药物催化,他都想狠狠占据她的身心。 “姜宁……” 陆骋微微侧头,脸埋在她颈窝,喷吐出滚烫的热气。 一只手限制姜宁的行动,另一只已经探进浴袍里。 “姜宁,我好难受,你帮帮我。” 姜宁这才发现他不对劲,不像单纯喝醉酒的样子。 她按住他逐渐放肆的手,“你别动,我送你去医院。” 陆骋摇头,滚烫又细密的吻洒落在她脖颈间,喘息着,“我不要去医院,我只要你。” 下一秒直接把人按在门上,用行动来表达态度的坚决。 姜宁被抵在他和门板之间,现实意义上的进退两难。 他的指尖都是滚烫的,滑过脊背,滑过腰窝,肆意纵火。 姜宁忍不住颤栗。 浴袍落地,洁白的肌肤与灯辉交映。 夜,还长着呢! 第88章 岁月静好,心惊肉跳 姜宁做了个梦。 梦里有人在跟她表白,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很久,又啰嗦又情真意切。 下一秒,同样的声音,却是完全不同的语调。 男人喘息着诱哄,“乖,抬高一点。” 床上,姜宁攥紧身下的床单,猛的睁开眼睛。 入目一片昏暗,像是深夜。 窗外传来小孩儿嬉戏玩闹的声音, 姜宁慢半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孩子。 紧接着回想起孩子睡着后发生的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姜宁无奈扶额。 怎么又搞成这样了…… 她挪到床边开灯穿鞋,不动不知道,一动,浑身上下跟散架了似的,尤其两条腿,被人这么掰那么掰…… 紧急叫停跑偏的思绪,姜宁用力叹气。 忍着一身酸疼拉开窗帘,明亮阳光倾洒进来。 姜宁侧头闭眼,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再睁开。 门外传来一大一小说话的声音,电视里在放动画片。 一只粉色吹风机的日常。 烦躁挠头,姜宁打开门往外走。 贺岁听到声音回头看她,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姜宁姨姨”。 一旁的陆骋也跟着看过来。 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姜宁也没搭理他,冲着小孩儿生硬的扯出笑来。 贺岁从桌上抓起一块披萨,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儿跑过来递给她,“姨姨快吃。” 他额头上的包已经消了,留下一个青紫印。 姜宁摸摸小脑袋瓜,心底一片柔软,笑容也走心了些,“你吃,姨姨去刷牙。” 等她洗漱完出来,陆骋已经走了。 心里腾的窜起无名火,连带着看桌上的披萨都极度不顺眼。 什么人呐,这么小的孩子,就给人家吃这个。 她马上去蒸了鸡蛋羹,贺岁也很给面子,一口气吃了大半碗。 已经十一点了,姜宁喝了盒牛奶,系上围裙开始准备午饭。 考虑到有小孩儿,她做了个虾仁粉丝煲,清淡有营养。 吃饱喝足,贺岁看着电视,自己蜷在沙发里睡着了。 姜宁关掉电视,给他盖上毯子,轻手轻脚的走到工作区域,从保险箱里拿出九龙漆盘继续修复工作。 这边岁月静好,另一边心惊肉跳。 张慧慧搭的出租车进入机场路段,后方两台商务车跟得更紧了。 攥紧包带的手一片濡湿,连司机都看出不对劲,从内视镜里瞄着她问:“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要不要报警啊?” 张慧慧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什么呢……快点,我赶时间。” 话音刚落,出租车猛的刹停,张慧慧受惯性往前,额头撞到前面的座椅。 下一秒,车门被拉开,壮硕的黑衣男人面无表情,语气生硬,“陆先生要见你。” 短短的一句,落在张慧慧耳朵里,无异于阎王爷发来邀请。 她愣着没动。 不是不配合,而是腿软了,使不上力。 黑衣男人一秒看透,把她从后座拖出来。 另外有人向司机扫码支付车费。 张慧慧被带上商务车,一路疾驰,来到江山宴。 陆家的产业。 张慧慧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几乎要哭出来。 她被带到一个包间,陆骋已经等候多时。 他坐在椅子上,面前扔着七八个烟头。 在他面前趴着一个人,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向身后,顶着张血呼哧啦的脸,完全看不清五官。 但张慧慧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挑唆她半夜爬陆骋床的王开。 王开是king二组的组长,也是她的姘头。 为什么不是男朋友呢,因为王开有家室,孩子刚三个月。 王开今天值班,听送酒小妹说陆骋今天喝了不少酒,知道机会来了,于是给张慧慧打电话,让她提前在楼梯间等着。 张慧慧吓得站不住,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结巴着求饶,“陆、陆先生,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陆骋又点了支烟,薄雾笼罩间神色晦暗不明。 “听王开说,你想给我生孩子?” 他声音不大,张慧慧止不住发抖,下意识摇头,“没、没有,我不敢。” 陆骋,“你不敢?不敢还往我床上摸?” 张慧慧不敢看他,只是摇头。 陆骋弹了弹烟灰,冷眼瞧着她,“说说吧,你俩谁出的主意?” 张慧慧泪水在眼中打转,稍稍抬头去看地上血人一样的王开,吓得一激灵,泪水掉落下来。 等了半分钟,陆骋开始有些不耐烦。 保镖上前,一巴掌扇得张慧慧趴在地上。 张慧慧吓得大叫,心理防线全线崩溃,抽噎着答话。 “不是我,是、是王开,他说他老婆生了孩子胖得跟猪一样,还生了个赔钱货,他不想跟她过了,所以、所以……他要我跟您睡一觉,再一哭二闹三上吊,趁机要一大笔封口费,我俩拿着钱远走高飞好好过日子……药也是他给我的,我不想的。” 王开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看着像晕过去了,其实清醒着呢。 见张慧慧吐了口,他又气又恨,偏偏一点辙没有,只能继续装死。 陆骋把抽一半的烟扔地上踩灭,“抛妻弃女,你可真行啊王开,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干大事的人……你说说,你打算拿几条命从我这儿换封口费?” 王开胆儿都快被吓破了,不敢回话,怕多说多错,只能一个劲儿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张慧慧呆愣的跟着说:“错了,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然而这事儿不是道个歉认个错就能过得去的。 陆骋眼神示意,两个保镖上前,一左一右把王开架起来。 血和汗交织在一起,沾湿头发贴在额头上,王开睁着红肿充血的眼睛,飞快的看了陆骋一眼,又迅速垂下视线。 陆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区区一个组长,就敢胆大包天的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 王开不受控制的颤抖,到这会儿才开始真正害怕起来。 原以为挨一顿打就完了,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陆骋抬手看了看表,“算了,我还有事儿。” 王开愣住,眼底闪过希望的光,心存侥幸的以为能逃过一劫。 陆骋站起身,边往外走边交代保镖,“给阿野带过去。” 第89章 挖墙脚,食人鱼 回到香悦湾,陆骋先回302洗澡。 热水从头上淋下来,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王开在江山宴包间里挨收拾的场景。 人是保镖打的。 拳头与皮肉的撞击,沉闷又畅快,看得他血脉喷张,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恨不得亲自下场。 有一股气在浑身流窜,刺激撩拨着神经。 陆骋搓了把脸。 花洒的水温热且温柔,逐渐冲刷掉浑身的戾气,再睁眼,他已恢复到寻常模样。 收拾妥当,他过去敲301的门。 很快手机响,保镖打来电话,“姜小姐带着贺小少爷去商场买衣服了。” 一小时前,姜宁正在专心干活儿,完全没注意到贺岁什么时候醒了。 等她听到动静,浴室里热气氤氲,小家伙已经玩了好一会儿水了,浑身上下除了脑袋没一处干的。 他倒是机灵,还知道放热水。 也没个换洗衣服,姜宁没办法,只能把人扒光了,拿毯子一裹,打车去附近的商场现买现穿。 陆骋赶到的时候已经买好了,贺岁从头到脚一身新,一大一小坐在甜品店里吃蛋糕,你一口我一口。 陆骋笑着走过去,揉了揉贺岁的脑袋,在姜宁旁边坐下,“我就说远远看着像你俩,没想到还真是。” 他装作偶遇的样子。 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什么能准确的找到他们,总不能实话实说派了保镖跟着。 贺岁喊他骋哥,舀起蛋糕喂他,“吃一口。” 陆骋下不去嘴,“我不爱吃蛋糕。” 说完扭头看向姜宁,“好吃吗?给我尝尝。” 明目张胆的双标。 姜宁端起整块蛋糕,“张嘴。” 只要他敢张嘴,她就敢全塞他嘴里。 陆骋哭笑不得,“倒也不用这么客气,我尝尝就行。” 他从她手里夺过勺子,挖起蛋糕尝了一口,“嗯,甜。” 姜宁无语,她这块是无糖蛋糕,甜度极低。 甜个鬼。 她拿起包站起来,“你慢慢吃,人我全须全尾一根毫毛都没少的还给你了。” 原计划周末闭关两天的,这一折腾,大半天时间都给耽误了。 陆骋果断起身拉住她,“都出来了,一起吃个饭,就当我感谢你帮忙照顾岁岁。” 姜宁语气生硬,“用不着。” 陆骋不松手,给贺岁递眼神儿。 贺岁人小鬼大,秒懂,一骨碌从椅子上滑下来,抱住姜宁的腿,“去嘛姨姨,岁岁饿。” 姜宁怼着他的小脑袋往外推,“饿就快去吃。” 贺岁抱着不撒手,“不要,我要你跟我一起。” 甜品店里人来人往,小孩子不懂分寸,来劲儿了越闹越大声,陆骋不仅不管,还在旁边起哄架秧子。 姜宁到底是要脸,无奈答应下来。 陆骋把两人带到江山宴,连菜单都没看,直接报了几个菜名。 姜宁憋着劲儿要宰他一顿,结果发现他点的菜菜单上都没有。 陆骋主动解释,“隐藏菜品,一会儿尝尝好不好吃。” 姜宁放下菜单,轻嘲,“点个菜还显着你了。” 陆骋笑着去抓她手,姜宁直接起身坐到贺岁旁边。 贺岁坐在儿童餐椅上,左看看右看看,一本正经的问:“骋哥,你在追姜宁姨姨吗?” 陆骋笑意加深,看着姜宁说:“看,小孩儿都看出来了。” 不等姜宁开口,贺岁又叹气。 陆骋不解,“好好的叹什么气呀?” 贺岁摇头晃脑,架势十足,“你没戏,姜宁姨姨不喜欢你,她都不想搭理你。” 姜宁忍俊不禁,挑眉,原话给他还回去,“看,小孩儿都看出来了。” 陆骋吃瘪,装作生气的样子把贺岁的头揉成鸡窝。 贺岁不胜其扰,肉乎乎的小手拍在桌子上,“你别闹。” 说完从餐椅上站起来。 姜宁怕他摔,伸手凑近虚护着。 贺岁顺势搂住脖子爬到她怀里,明目张胆的挖墙脚。 “你要不要认识一下我爸爸?我爸爸超级帅,而且特别会做饭,超级好吃。” 陆骋忍无可忍把人拎下来,“贺岁,我警告你,你再胡说,我就要把你扔垃圾桶了啊。” 贺岁丝毫不受他威胁,坚持着说完最后一句,“你要是给我当妈妈,以后就再也不用做饭——唔唔。” 陆骋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她不给你当妈妈,也可以想不做饭就不做饭。” 只要姜宁愿意,他能在家请十个大厨,川鲁淮粤闵浙徽湘,外加做甜品和小吃的,一个月不重样。 贺岁龇着牙咬他手,“你是不是怕输给我爸爸?” 现在的小孩儿可真是不得了。 陆骋哭笑不得,“你想找妈妈,是不是得先问问你爸爸的意见?” 真是够了,本来想找个助攻,结果还弄出个竞争对手来了。 贺岁坐回餐椅,“不用问,我爸爸就喜欢姜宁姨姨这样的。” 菜上得很快,味道也确实很好,姜宁边吃边看一大一小俩男的‘掐架’,气氛轻松融洽,暂时忘却了和陆骋之间让人头疼的关系。 此时,在陆家的另一处产业。 一个规模庞大的物流园区内,王开踉跄着下车,拎鸡仔似的被拖到一间办公室前。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个集装箱改造的房间,有门有窗,装了空调。 还做了简单的区域分割,进门处是办公区,再往里是床之类的生活区。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门前能晒到太阳的空地上放着躺椅。 椅子上躺了个人,脸上盖着本书,身体随椅子轻轻摇晃着。 保镖上前打招呼,“野哥。” 向野拿走书,微微眯着眼睛,挺腰坐直看过来。 他今年刚三十,留着半扎狼尾头,右边眉骨处有一条泛白的疤,一直蔓延到眼角。 不显得丑,反而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吸引力,人如其名,野性十足。 向野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起身往办公室里走,“带进来吧。” 经过五分钟的审问,王开坚称是自己贪财犯了糊涂,向野二话不说,直接把他的右手按进座位旁的鱼缸。 王开手上沾了血,一下水,缸里的食人鱼迅速扑过来,水面沸腾一般。 一缸水转眼就染成红色。 王开痛苦惨叫,身下泅开腥臭的一滩,忙不迭开口,“说,我说。” 第90章 说开,微破冰 贺岁下午没睡太久,加上出来玩儿得太兴奋消耗了体力,包间里暖气一烘,吃两口东西就开始揉眼睛。 姜宁没带过孩子没经验,不知道这是要睡觉的信号,贺岁自力更生,从餐椅里爬出来,手伸向她,软绵绵的求抱。 抱过来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她把人放去一旁的沙发上。 陆骋抽空看了眼手机,向野发来消息,说王开吐口了。 他回:查到底。 姜宁坐回位置,陆骋收起手机,这顿饭才算真正进入正题。 他拉开餐椅挪到她旁边,“昨晚……辛苦你了。” 他一语双关。 带小孩辛苦了,‘带’大人也辛苦了。 他隐约记得昨晚某个时候,她咬牙切齿的骂他来着,好像给她弄疼了。 姜宁秒懂他的意思,漫不经心的继续吃东西,“没事儿,我就当点了回鸭。” 某鸭毫不在意,体贴的把她爱吃的菜挪得更近一些,“关于昨晚的事,我还是想解释一下。” 在江城,‘安哥’的乌龙狠狠的给他上了一课。 人长嘴巴就是用来说话的,他不希望两人之间再添新的误会。 如果没猜错,安歌应该已经把昨晚在king碰到他的事告诉姜宁了。 姜宁确实也已经知道了。 初听到有女人尾随他从会所休息室里出来,还边走边拉裙子,她内心确实有过一些情绪。 生气,说不上来到底是气他还是气自己。 但一想到他艰难抵抗着药效来到她身边,就没那么在意了。 再说她有什么好气的?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她连生气的立场都没有。 一个临时抓壮丁的婚搭子而已…… 旁边,陆骋自顾自的说清楚来龙去脉,除了调查过程,其他都交代了。 姜宁嘴里嚼着东西,“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陆骋坐得端端正正,“我发誓,我一发现不对就马上走了,黑灯瞎火的,我连她长什么样儿都没看清。” 关于这一点,姜宁一点都不怀疑,毕竟他昨晚表现得像个单身二十多年的母胎solo。 她不相信男人,但她相信科学。 ‘精’力是有限的。 姜宁放下筷子抽纸擦嘴,平静得不像话,“你真没必要跟我说这么多,咱俩前前后后也才认识三……四十多天,你该不会真觉得日久能生情,咱俩就这么睡出感情来了吧?” 这话她早就想说了。 虽然之前在江城,她确实也曾沉溺在他的柔情蜜意里。 可人总得面对现实。 事实就是,虽然俩人之间可能曾经有过那么点小火苗,但已经熄灭了。 再亲密的关系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她不想活在猜疑当中。 陆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笑容在一瞬间凝滞,他盯着她,隐忍而克制,还带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姜宁被他盯得莫名心虚,梗着脖子,“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陆骋摇头。 姜宁其实没太明白他摇头是什么意思,但这会儿俩人都有点绷着,她也懒得问。 “菜很好吃,谢谢招待。” 她说完站起来,准备拿包走人。 陆骋拉住她的手腕,“我看到了。” 姜宁回头看他,莫名其妙,“什么?” 陆骋抬头与她对视,深邃的双眸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我说那天,在酒店门口,我看到安歌摸了你的屁股,我以为她是男的,在欺负你,所以才一时没控制住。” 姜宁咽了口唾沫,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 那天安歌摸她屁股了吗?不记得了。 不过那家伙确实喜欢动手动脚的。 陆骋继续解释,“你出门之后,我也给你打了电话,我想跟你一起去,但是你一直在通话中。” 这个事儿姜宁记得。 上车的时候,她看到陆骋的来电了。 当时她正在跟安歌打电话。 安歌在跟她说明年天工匠心大赛的一些新规细则。 不管是对于漆艺师还是经理人,天工匠心大赛都是重中之重。 这是圈子里含金量最高的赛事,她的作品能卖得起价,靠的就是两次夺冠。 安歌说得起劲,她也听得起劲,俩人聊得有点久,后来安歌让她在路上买奶茶,她找了一路的奶茶店,就把给陆骋回电话的事给忘了。 陆骋的手从她的腕处往下滑,抓住手指攥紧,“我确实做错了,但真是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手上用力,陆骋把人拉到身前。 姜宁绷了一下,到底还是顺从了。 她之所以耿耿于怀,归根究底,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把事情说开过。 周竞娘儿俩捉j的闹剧刚结束不久,她无意识的代入到自己身上,笃定陆骋也是来捉j的。 事情太过难堪,或许是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她选择放弃探究过程,直接做出决定宣布结果。 结果就是一拍两散又没散成。 陆骋把头抵到姜宁身上,“是我做的不好,可是我真的不想就这么结束。不管你有没有日久生情,总之我生了,你得负责。” 结束略显沉重的话题,他又开始耍无赖。 姜宁鬼使神差的把手放到他头上。 短发扎手,刺刺麻麻。 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骋已经环上她的腰。 他坐着,她站着,他仰起头,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印证自己的真诚。 “姜宁,我不是喜欢你,我是爱你,我知道你已经不再相信承诺,但是没关系,我不用说的,用做的,你只需要看我表现就行。” 姜宁喉咙一哽,思绪有一瞬间跑偏。 用做的……怎么做?在哪儿做? 床上吗?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别开视线看向一旁。 刚好,沙发上的贺岁揉着眼睛悠悠转醒,姜宁借机抽身过去抱孩子,暗暗舒了口气。 十分钟后,三人走出江山宴。 姜宁抱着贺岁,陆骋帮她拎着包,另一手提着打包的贺岁爱吃的点心,像极了和谐有爱的一家三口。 天已经黑了,司机迎上来接过点心盒,陆骋怕姜宁累着,转身去抱贺岁。 贺岁跟只树袋熊似的搂紧姜宁的脖子,陆骋一伸手,他反而搂得更紧。 姜宁摇摇头,三人坐进后座。 陆骋没开江城那台车,换了奥迪a8,一本正经的商务黑,低调奢华。 姜宁突然想到之前在九品斋碰到他。 康澧恭敬的态度耐人寻味。 贺岁迷迷瞪瞪,在车上又睡着了,回到香悦湾,出电梯,姜宁小心翼翼的将环在脖子上的手拉下来,再抱给陆骋。 完成交接,姜宁一句话没说,利落转身回家。 陆骋想追上来,她猛的回头,柳眉倒竖,目光犀利,无声的警告。 陆骋不敢明目张胆惹她,但不代表他会就这么放她离开。 打铁得趁热,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可不能再凉回去。 视线垂落,他看向怀里熟睡的贺岁。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危险,睡梦中的贺岁皱了皱眉头。 陆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反正都被沈明晏骂过不要脸了,也不怕再不要脸一点。 再说了,老婆都快没了,留着脸能有什么用? 他若无其事的抱着孩子走向302,大手悄悄移到贺岁软乎乎的屁股上。 对不住了岁岁,等骋哥完成‘大业’,再给你的老婆本儿里加台车。 第91章 差点喜当爹 姜宁刚打开门,就听到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姨姨,我要姜宁姨姨……” 她忍着没回头,闪身进去,砰一声把门关上,留下一脸无措的陆骋和弓着腰拼命扭动的贺岁。 心里乱得很,她需要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今后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和陆骋相处。 总之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下去。 至于贺岁,那是某人自作自受。 她才不相信有那么巧,她前脚一走,贺岁后脚就醒了。 成年人,任何时候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就让贺岁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吧! 302里,陆骋被贺岁硬控了整整一小时,软的硬的吃的玩的都不行,最后是贺岁实在哭累了,自己趴沙发上睡着了。 陆骋没敢动他,抱了毯子来轻轻盖上,又在沙发下垫了垫子,这样就算摔下来也没关系。 他折腾出一身的汗,冲完凉出来,贺岁果然滚到沙发边缘,他试着把人抱起来,没醒,赶紧一鼓作气转移到床上。 躺在旁边,陆骋点开微信,输入烂熟于心的一串号码,发送好友申请。 姜宁也还没睡,翘着脚趴床上刷朋友圈,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的敲,她拿不定主意,总感觉这时候通过好友,就意味着答应了他说的试试。 恰在此时,简书颜打电话过来。 姜宁秒接起,随口道:“干什么呢,还不睡?” 简书颜无语,“大姐,现在才十点。” 姜宁去看时间,果然,十点零一分。 总感觉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她以为已经很晚了。 简书颜没注意姜宁的异样,径自说道:“上回那个自称郑奕未婚妻的下头女,你还记得吧?” 姜宁淡淡“嗯”了一声,“怎么了?” 简书颜已经搬回别墅,房间里就她一个人,但是因为内容太劲爆,她忍不住压低声音。 “我出来你都不信,我今天在妇产科看到她跟一个——” 姜宁捕捉到一个不得了的信息,猛的坐起来,“你怀孕了?” 简书颜话说到一半,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呸呸呸,你少咒我。” 她这刚离婚,真要是怀孕,不管孩子是谁的,都堪称惊天噩耗。 姜宁松了口气,“那你去妇产科做什么?” “还说呢,这个月姨妈又没来,我都怀疑被那老太太搞得绝经了……啧,说她呢,你别说话行不行?” 屡次被打断,简书颜火大。 姜宁哄着顺毛,“好好好,你说。” 简书颜都忘记说到哪儿了,想了下才继续。 “我在等叫号,看到诊室里出来一个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但是没认出来,是后面医生追出来,喊她名字,说落了个什么报告,我才知道是她。” 姜宁,“你还记得她名字呢?” 反正她是不记得了。 简书颜愤愤咬牙,“第一次被人骂眼睛还没屁股缝儿大,我得记她一辈子。” 认出邱燕,简书颜一开始并没觉得有什么。 一些人对妇科讳莫如深,总觉得看妇科的都不是正经人,其实女孩子因为特殊的生理结构,感染妇科病就跟感冒一样稀松平常,因此她也没有过多关注。 直到一个黄毛从凳子上起来,搂着邱燕走进楼道。 简书颜敏锐的嗅到八卦气息,悄悄过去听了一耳朵。 “你猜怎么着!” 简书颜突然拔高声调,给姜宁吓得一激灵。 “你再一惊一乍的咱们就再见不联系了啊。” 简书颜凑近听筒,因为靠得太近,弄出一阵杂音。 “她怀孕了,八周了都。” 姜宁挑眉,“谁的?” 直觉告诉她,应该不是郑奕的。 如果是郑奕的,简书颜犯不上这么激动。 简书颜激动得口沫横飞,“当然是黄毛的呀。你简直想象不到人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那个黄毛是个街溜子,一没工作二没收入,根本养不起孩子,俩人一合计,就把主意打到郑奕身上,让邱燕去跟郑奕结婚,再让郑奕一家人来帮忙养孩子。” 可怜郑警官在派出所兢兢业业的为人民服务,结果人民铆足了劲儿在他脚底下刨坑。 简书颜气到缺氧,“我真的,要不是没找到趁手的家伙事儿,我非得——” “哎哎哎。”姜宁及时叫停,“韩放那一酒瓶子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 简书颜讪讪收声,“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提这茬做什么……” 一是觉得丢人,二是怕姜宁提到韩放心里难受。 她不知道,如今的韩放在姜宁这儿,也就是一个单纯的人名儿。 姜宁,“那你告诉郑警官没有?” 这么大的事儿,肯定不能把当事人蒙在鼓里。 简书颜蹂躏着手里的兔子玩偶,焦眉烂眼,“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事儿我该怎么跟他说呀?他一大男人,差点喜当爹,这种事被我知道了,他不会杀我灭口吧?” 姜宁无语扶额,“大姐,人家是警察,不是土匪!” 简书颜说:“我当然知道他是警察,但这事儿毕竟性质特殊,要不我让周知航告诉他?他们同性之间应该更好沟通一些。” 姜宁马上制止,“可别。你也知道性质特殊,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这一转给周知航,不就又多一个人知道了?” 简书颜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姜宁,“你不是有他微信嘛,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不建议不评论,让他自己去处理就好了。” 简书颜打心底不想去当这个传递噩耗的乌鸦,奈何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挂掉电话,她点开和郑奕的聊天界面开始写小作文。 郑警官你好,今天我在医院偶遇邱燕…… 姜宁吃了个大瓜,一扭头,又看到手机上的好友申请,到底还是没通过。 第二天是周末,她早早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开始专心修盘子。 专心做事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晚上。 陆骋一整天没出现,贺岁也没有如意料中的来找她,庆幸之余又有被戏耍的感觉。 憋着气入睡,第二天,姜宁照常上班,一出电梯就看到林欢盈在休息区跟人聊天。 对方,“……可惨烈了,听说直接从腰上碾过去,肠子都压出来了。” 林欢盈,“就是前几天康总监亲自接待那个陆总啊?我还碰见了,高高帅帅的……可惜了,那么年轻。” 姜宁脚步猛的顿住。 惨烈,碾腰,肠子都压出来了,林欢盈碰见过的前几天康总监亲自接见的陆总…… 几个关键信息连在一起,构成一个让人窒息的恐怖画面。 姜宁呼吸一滞,手脚冰凉。 第92章 陆骋,你混蛋 姜宁从包里拿出手机,手抖,扫了三次指纹才把锁屏解开。 林欢盈看到她,扬声打招呼,她一点儿没听到。 电话拨出去,提示关机。 脑子里窜出剧烈撞击下手机摔地上四分五裂的画面。 姜宁心口刺痛,呼吸急促,脸白得像纸一样。 她紧紧攥着手机,想找人问问,手落在屏幕上,才恍然意识到他和陆骋的圈子完全没有交集,想问都不知道该找谁。 林欢盈看出不对劲,走过来关切的问:“姜宁姐,你没事儿吧?” 耳鸣得厉害,姜宁慢半拍看向她。 她努力平复情绪,声音轻颤,“你们刚才说的那个陆总,全名叫什么?” 姓陆的那么多,说不定只是碰巧同姓呢。 林欢盈大概猜到是个什么情况,扭头看向刚才跟她聊天的漆师吴菲。 吴菲摇头。 除非有私交的几个客户,剩下的什么赵总钱总孙总李总,都只知道称呼,没人会去记全名,也记不住那么多。 林欢盈拉姜宁去休息区坐着,“你别着急,我去给你问问,业务部的人兴许知道。” 姜宁飞快点头,“好,快去。” 林欢盈小跑着离开,姜宁想了一圈,最后给郑奕去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要到施家的号码,最好是楚恒的。 她想问问楚恒那边知不知道消息。 她没说原因,但听得出来是有要紧事,郑奕直接应下,“好,我去问。” 电话挂断,姜宁就这么呆坐着,失魂落魄的望着已经息屏的手机。 猛然想到什么,她点开微信,通过好友申请,抖着手打字:你在哪儿? 点完发送,马上又拨语音电话过去。 陆骋的铃声都是《好春光》。 轻快的歌声在安静的空间里一遍遍回响,又一遍遍自动挂断。 方垚一出电梯就听到声音,还以为谁在放歌,过来一看,被姜宁的状态吓了一跳。 前两天还明艳靓丽的大美女,这会儿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随时都会崩溃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 吴菲过来简单说了下情况。 方垚,“去业务部问问。” 吴菲答:“欢盈已经去了。” 方垚看向姜宁。 她还在执拗的拨打微信电话。 这状态留下来也干不了活儿,方垚走过去说:“回家吧,回去休息一下……自己能回去吗?” 听到回家,姜宁猛的想到在302见过的荧光绿帅哥。 虽然这么久只在香悦湾见过一次,但她还是侥幸的想,说不定今天就这么巧,他就在302呢。 她迅速起身,回了句“谢谢方总”,直接踩着高跟鞋跑起来。 平日里要晃悠十分钟的路程,今天五分钟就到了。 姜宁用力拍打302的门,里面隐隐传来莽仔的叫声。 没人。 姜宁喘着粗气,身子微晃,绞尽脑汁的想自己还能做点什么,还能从什么渠道去获取他的消息。 手机响起,姜宁第一时间拿出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要接的时候却迟疑了。 怕不是机主。 指尖轻颤,滑动接通。 姜宁屏住呼吸,没出声。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姜宁,怎么了?你没事吧?” 陆骋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误触开启了飞行模式,他刚结束一个会,也没留意。 会议结束,取消飞行模式,看到满屏的微信电话,吓得他赶紧回电话过来。 姜宁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泄了力,靠着门板缓缓蹲下去。 陆骋没听到声音,心瞬间绷紧,打断特助周扬的汇报,径直起身下楼。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不说话。” 这个点儿她应该在上班,陆骋第一反应是她在九品斋被欺负了,坐上车用最快速度往这边赶。 姜宁不是不说话,而是说不出话。 极力压抑的情绪在陆骋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悉数释放,如同惊涛骇浪,狠狠冲击着她的内心。 心有余悸,失而复得,还有莫名的委屈。 她牙关紧咬,终究是抵抗不住,在电话接通的两分钟后彻底崩溃。 “陆骋,你混蛋!” 骂完,嚎啕大哭。 陆骋方寸大乱,他嫌司机开得慢,让司机靠边停车自己来。 他现在这状态显然不适合开车,司机纠结许久,第一次违逆老板的意思,汗流浃背的把车速给提起来。 电话那头,姜宁哭得不能自已,完全听不到陆骋的声音。 压抑得太久,她现在只想一次性发泄个痛快。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被手机里的嘟嘟声唤回理智。 屏幕显示林欢盈来电。 姜宁抬手抹掉眼泪,反复深呼吸,勉强平复下来。 她跟陆骋说:“我在家。” 说完挂掉电话,跟林欢盈接通。 林欢盈,“姜宁姐,我问到了,出车祸那个陆总全名叫陆通,是你认识的人吗?” 姜宁瓮声瓮气的回:“谢谢你啊欢盈,搞错了,我已经联系上了。” 林欢盈跟着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听出姜宁刚哭过,也没多说什么,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姜宁再三道谢。 刚挂断,又有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楚恒疑惑出声:“姜宁吗?听说你找我?” 姜宁这会儿懊恼不已,没好意思说实话。 “不好意思啊,现在没事了。” 楚恒莫名其妙,但还是好声好气,“没事儿,这是我号码,你存一下,下回有事直接打给我。” 郑奕倒了好几手才联系上楚恒,兴师动众的,楚恒还以为出什么大事儿了。 姜宁应承,在挂断电话后把号码保存下来。 她开门进屋,门大敞着,就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等着陆骋。 脑子里乱糟糟的,唯一一个念头清晰明确。 陆骋不仅闯进了她的生活,还闯进了她的心。 出电梯,陆骋是跑着过来的。 他一眼就看到门口的姜宁。 红着眼,鼻头也是红红的,脸上泪迹斑斑。 姜宁飞快起身扑过去把人抱住,力气大到陆骋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虽然知道他没事,但是真正把人抱住,闻到熟悉的气息,一颗心才算真正落地。 泪水卷土重来,落在暗色的外套上,泅开更深的一片阴影。 第93章 松鹤祥云漆盘 陆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用力的回抱姜宁,用自己的存在来给予支撑。 姜宁紧紧搂着他,陆骋刹那间鼻酸,眉头轻蹙,抬手摸着她的后脑。 “你混蛋,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接电话。”姜宁把脸埋在他胸口哭着骂。 陆骋想解释,张了张嘴,又觉得这不重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有听到往常一样的安慰,不知道陆骋心里在想什么,姜宁用力收紧双臂。 陆骋喉结一动,低声道:“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找不到我。” 姜宁说:“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口是心非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嘴上说着叫他滚,手上却比谁都抱得紧。 陆骋无声笑着,“真的?” 姜宁抓着他背后的外套,咬着牙,几秒后,带着压抑和颤抖的细微声音传来,“假的……” 一场虚惊,让她再也无法违逆自己的内心。 陆骋想回身关门,姜宁还是不松手,他只能把人抱开一点,把房门关上,再把人抱到沙发上坐好。 手机在兜里震动,陆骋拿出来看了一眼,楚恒打来的。 他毫不犹豫按下拒接。 发泄够了,理智开始恢复,姜宁抽纸擦鼻涕,视线乱飘,无所适从。 陆骋蹲在前面含笑望着她。 姜宁抬手捂他眼睛,“别看着我……” 陆骋任由她蒙着。 视线昏暗不清,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对于姜宁,他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自信。 怕她不爱他。 尤其在她斩钉截铁说出分开以后。 他以为万里长征才刚刚迈出第一步,竟不知自己早就走进她的心里,深深扎根。 姜宁喊他,“陆骋……” 陆骋拨开她的手,四目相对,视线交缠,“嗯。” 姜宁搂他脖子,瓮声瓮气的说:“我累了。” 哭真的是个力气活儿,对体力的消耗完全不亚于刚跑完五公里。 陆骋托着腰臀把人抱起来,走到卧室,脱了外套抱着她躺下。 第一次,两人躺在一起,只是单纯的睡觉,什么都没做。 姜宁窝在他怀里,眉眼渐渐舒展,安然入睡。 陆骋抽空给楚恒回信息。 楚恒那边怕姜宁有什么要紧事,陆骋电话拒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陆骋回:我知道了,没事。 接着又处理了几条工作消息,然后把手机静音放到床头,抱着姜宁惬意的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姜宁自然醒来,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硬朗俊脸,一颗心被塞得满满当当。 肚子饿了,她支着手肘想起身,环在腰上的手倏地收紧。 陆骋睁眼笑望着她,“午安,陆太太。” 他名副其实的陆太太。 姜宁一时还不是很适应这个新称呼,但欣然接受,大方回应,“午安,陆先生。” 姜宁饿得厉害,起床直奔厨房,“吃面吧?” 煮面比较快。 陆骋穿着黑色毛衣,挽起袖子,“好。” 姜宁从冰箱里拿出几根小葱给他。 不用交代,陆骋知道是要切葱花。 从择黄叶开始,然后清洗,切细。 陆骋备葱花的时间,姜宁收拾了海鲜,煮了汤,下丸子,煮面烫青菜。 两大碗面出锅,陆骋这边刚好放下菜刀,抓起葱花撒到面上。 姜宁无脑夸,“嗯,切得好。” 陆骋挑眉,忍不住乐,“具体说说,哪儿好?” 姜宁,“切的人好。” 陆骋几乎要被她一句话哄成单细胞,第一次这么直观的一头撞在幸福里。 端着面坐上餐桌,姜宁饿慌了,夹起来吹两下就往嘴里塞。 陆骋一边吃,一边把碗里的海鲜丸子挑给她。 姜宁来者不拒,吃到七分饱才放慢速度。 陆骋说:“一月五号是我爷爷生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夹面的动作一顿,姜宁扭头看他,肉眼可见的慌了一下,“这么快?” 这个‘快’有两个意思。 一是进度有点快,居然就见家长了,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二是现在眼看着月底了,离他爷爷生日没几天了。 她马上开始想,要送点什么比较合适。 陆骋一眼看穿她的想法,笑着宽慰,“别担心,你在老爷子那儿有先天优势。” 姜宁不解,“什么优势?” 陆骋说:“他喜欢漆器。” 姜宁咬着筷子尖陷入沉思,“漆器呀……” 现在做肯定是来不及了,她家里那些也不适合送长辈。 安歌那儿倒是有一件镶嵌金银花片的松鹤祥云漆盘摆件,大小和寓意都很合适。 就是不知道出掉没有。 陆骋摸她脑袋,“你就随便找一件之前做的漆器送给他,孙媳妇亲手做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心意?” 老爷子收藏的漆器,要么是古董级,要么出自大家之手,但是在陆骋看来,姜宁送给施捷的剔犀笔筒丝毫不亚于老爷子的收藏。 加上心意加持,定然能一举送到爷爷心坎儿上。 吃完面,陆骋去洗碗。 姜宁窝在沙发上给安歌发信息:那件松鹤祥云漆盘出掉了吗? 她从相册里找到照片发过去。 姜宁:就这个。 安歌过了两分钟回:还没,怎么了? 姜宁:太好了,这件不出,晚点我去你那儿拿。 安歌发过来一个猛男落泪的表情包。 安歌:我服了你个老六,前几天刚有客户来问这件。 姜宁微微蹙眉。 货已上架,她也不好因为自己需要就去影响安歌的生意。 赚钱是其次,主要怕影响口碑。 姜宁:选定了吗? 要是客人选定了,那她就再想别的办法。 安歌:那倒没有。 姜宁掀了个白眼:那你说个屁。收好,空了我来拿。 隔了几分钟,姜宁收到安歌发的新消息:你挺好的吧? 姜宁当她是随便一问,回:挺好的。 安歌代理了好几个漆艺师,她主打定制设计方向,所以没像其他经理人一样开店,而是弄了个小型工作室。 和姜宁聊完,她马上下楼,把架子上的松鹤祥云漆盘取下来。 玻璃门从外面推开,高跟鞋的声音传来。 穿粉色小香风套装的年轻女人迈步入内,手腕上叠戴的玉镯子随着动作互相碰撞,叮叮当当的响,声音清脆悦耳。 安歌有印象,前几天来看松鹤祥云漆盘的就是她。 果不其然,女人目光搜罗一圈,最后落在她手里的漆盘上,“就是这个,包起来。” 安歌把漆盘放进盒子里,“不好意思,这件不卖了。” 女人不解,“为什么不卖了?” 安歌懒得解释那个多,说:“已经被其他客人买走了。” 先来后到,谁也挑不出理。 第94章 见面记得叫太太 今天的天气完美贴合了姜宁的心情。 上午灰暗雾重,下午阳光明媚。 冬日暖阳可遇不可求,陆骋提议,“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出去转转?” 姜宁从卧室出来,“好啊!” 她换了衣服,重新化了妆,针织长裙勾勒出完美的腰线,娉婷婀娜,明艳动人。 陆骋迎上前拥她入怀,“谁家老婆啊,长这么漂亮。” 姜宁向来美而自知,一点不谦虚的回,“是啊,也不知道谁这么好福气。” 穿上外套,两人手牵手出门。 陆骋没带司机,自己开车带姜宁出去。 姜宁来锦城到现在一直没有出门逛过,陆骋化身导游,走一路介绍一路。 哪里的菜好吃,哪里的商场有什么特色,哪里是游乐场,哪里是动物园,如数家珍。 姜宁偏头望着窗外,心情好,回头再看驾驶座的男人,心情更好了。 开了个把小时,出了商业区,窗外景象迅速从繁华都市过渡到自然生态。 入目皆是各种青绿,不是郊区,但植被覆盖率很高,草坪灌木行道树,全都收拾得一丝不苟。 车子绕湖而行,湖面波光粼粼,里面还有黑天鹅结队嬉戏。 姜宁好奇问:“这是哪儿?” 陆骋,“翠映湖。” 姜宁坐直,凑近车窗往外看,“这就是翠映湖啊。” 她听安歌说起过翠映湖。 锦城价格最高的豪宅,市区里的别墅区,闹中取静的典范,有钱人扎堆的地方。 安歌的终极目标,就是退休之后能在这儿有套房子养老。 不得不说,这地方是真不错,这一路过来,姜宁说不出具体哪里好,但就是哪哪儿都看着舒服。 宜居宜人,低调中透着奢华。 她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看着陆骋,“该不会你家在这儿吧?” 陆骋郑重其事的纠正,“不是我家,是我们的家。” 姜宁转向窗外假装看风景,有点接不住火力全开状态下陆骋的直球。 车子平缓停下,识别车牌后进入翠映湖别墅区,再重新启动。 又几分钟后,陆骋把车停在附楼,牵着姜宁往里走。 “你来之前我就住在这儿,爷爷住老宅,其他人有他们自己的房子,平时不往来。” 这个‘其他人’,自然就是指他爸爸、继母和弟弟。 姜宁看他一眼,没说话。 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的佣人见到二人,主动问好,“先生,太太。” 姜宁被这声‘太太’叫得头皮发麻。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居然还有被人称呼为太太的时候。 陆骋心情好,笑着跟她介绍,“这是三姐,以后你想种什么花想栽什么树,直接告诉她。” 姜宁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i人。 继续往里走,一路都有人打招呼问好,姜宁被一声声“太太”叫得大脑短路,机械的咧个嘴笑,脸都快僵住了。 来到主楼,一个两鬓斑白但腰杆笔直的老爷子站在门口等待。 他先是跟陆骋打招呼,然后朝着姜宁颔首,“您好太太,我叫孙正祥,是这里的管家。” 姜宁礼貌回应,“您好,我是姜宁。” 孙正祥迎着姜宁往里走,陆骋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祥叔。” 祥叔点头,“是的太太,您千万别客气。” 陆骋看出姜宁不自在,挥手让祥叔忙自己的事去,拉着姜宁在沙发坐下,“没事儿,熟悉了就好了,这是咱自己家,没那么多规矩,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姜宁实在舒服不起来。 虽然身边没旁人,但一直有佣人在各种角度看她,她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姜宁想找个相对私密的空间,于是问陆骋,“你房间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陆骋拉着她上楼,来到二楼的主卧室。 房门关上,陆骋从后面贴上来,环住姜宁的细腰,下巴搭在她纤薄的肩膀上,“从现在开始,这不再是我的房间,而是我们俩的房间。” 姜宁转过身,双手在他胸前用力一推,再倾身而上,把人压在门板上,伸出食指,粉嫩微凉的指尖从陆骋鼻梁一路往下,滑过嘴唇,下巴,一路来到喉结,轻轻的打着圈儿摩挲。 两人贴得近,呼吸交叠,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旖旎。 陆骋喉结滚动,不知道她这是唱的哪一出。 老实说,他今天并没有这个打算。 而且窗帘还没拉,会不会不太好…… 姜宁凑近,在红唇即将落在他唇畔时堪堪止住,千娇百媚的脸突然冷下来,两只手合成圈掐住他脖子,“说,他们为什么叫我太太?” 又娇又凶,又和谐又割裂。 陆骋被她逗乐。 敢情她在琢磨这个。 陆骋,“你本来就是陆太太,没错啊!” 姜宁手上微微用力,大有一股不坦白就弄死你的架势,“他们又不认识我,而且你也没有介绍过。” 门口那个三姐,一见到她就叫太太。 姜宁眼睛微眯,犀利而精明,“该不会你带回来的每个女人,他们都称呼太太吧?” 陆骋没想到她能跑这么偏,赶紧摸出手机自证清白,“你可真敢想,自己看。” 他点出和祥叔的聊天界面。 最顶端一条是他发的结婚证,祥叔回了两个放鞭炮的表情包。 然后陆骋说:给大家都看看,把人记住,见面记得叫太太。 祥叔回:好的先生。 内容不多,姜宁一眼就看完了。 她松开手,眼睛盯着屏幕某处,凑近再三确认。 聊天界面中间位置的白色小条标上显示着发消息的时间,居然是他们领结婚证那天。 姜宁这下是真的被惊到了,“你……” 陆骋吻她额头,“我早说过,我对你一见钟情。” 话在嘴里滚了又滚,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憋了半晌,姜宁选了个最煞风景的:“你是不是看中了我的肾?” 陆骋没懂,“什么意思?” 姜宁煞有介事的给他科普,“在婚姻关系里,如果一方死亡,其配偶可以作为第一顺位去接手对方的肾。说,你是不是看中了我的肾?” 知识点来自于她前阵子刚看过的一部电影,讲的是脑瘤患者和尿毒症患者互相救赎的故事。 陆骋完全被她清奇的思路给折服了,笑得整个肩膀都在抖。 他把人拉进怀里,掐住细腰略往上提,贴得严丝合缝。 “我的肾好着呢,不信你试试?” 第95章 考核,磨人的‘好大儿\\\’ 第一次去陆骋家,姜宁要脸,到底是没好意思试他的肾好不好——晚上回到香悦湾才试的。 试得她香汗淋漓,娇喘连连。 陆骋专心致力于开发身体潜能,创造幸福生活新体验,姜宁被他翻来翻去,后果就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腰酸腿软,从香悦湾走到九品斋,花了史无前例的十五分钟。 她一来就被何琼叫去了办公室。 何琼拿出一张a4纸递给她,“拿回去好好看看,还有几天时间,针对弱项多练一练。” 姜宁看了眼大标题,是月底升级考核的内容和流程。 密密麻麻,写得很细。 姜宁问:“每个人都有吗?” 何琼,“方总吩咐的。” 言下之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 姜宁把纸放到桌上,顺着桌面推回到何琼面前,“谢谢方总和琼姐的好意。” 何琼拿起水杯,没喝,有些重的放下去,“年轻人自信是好事,自负就不好了。” 姜宁站在门口,回头冲她微微一笑,“谢谢琼姐提点。” 说完带上门转身离开。 虽然有点不识好歹,但她确实不想被优待,更不想因此欠下人情。 她相信凭自己的实力可以顺利完成升级考核,根本用不着这一套。 办公室门一关,何琼马上给方垚去了条消息:她没要。 方垚正对着电脑写邮件,看到消息,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每个第一次参加升级考核的漆艺师,他都会拿这招来试一试。 拒绝的人屈指可数。 绝大多数人拿到这个,都会以为是通关秘籍,庆幸自得,觉得自己得到了上司的青睐。 其实那张纸上的内容对考核一点帮助都没有。 升级考核全部考察的手上真功夫,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要是多练几天就能把实力提升上来,那漆艺圈就该遍地大师傅了。 方垚很高兴姜宁做了让他满意的选择。 他愈发期待她在考核上的表现了。 下午,姜宁拿着补的事假单过来找方垚签字。 方垚一边签一边问:“要是顺利通过考核,还打算往上冲一冲吗?” 漆师往上就是大师傅。 九品斋目前只有一个三十岁以下的大师傅,平遥推光漆艺非遗传承人的孙女,孟清月。 姜宁坦言,“当然,我就是冲着大师傅来的。” 方垚在她娇媚柔和的外边下看到了毫不遮掩的野心。 “大师傅不需要考核,只需要工艺部联合考评,但是。” 他眸光一凝,淡泊随性的脸上多了几分郑重,“往往没有明确硬性条件的,才是最难的。” 姜宁拿走签好的事假单,笑得大方自信,“等我成了大师傅,请大家吃饭。” 方垚重新转向电脑屏幕,玩笑道:“那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吃饭了,就等着你这顿。” 姜宁淡笑,“希望不会让您等太久。” 回到工作台,姜宁专心致志投入工作。 自从和陆骋开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生活后,她的日子就变得格外充实。 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和陆骋一起做饭吃饭看电视睡觉,忙得都没时间修盘子。 安歌发信息催进度,说甲方在问能不能赶在元月四号之前完工交付,有急用。 可以加钱。 姜宁有些心动,尤其在见识过陆骋的翠映湖大别墅之后,她赚钱的欲望空前强烈。 她有自知之明,两人的贫富差距比珠穆朗玛峰的海拔差还大,她不指望能追上陆骋的脚步,但至少得自给自足,不能让人戳脊梁骨说她傍大款。 做出决定后,姜宁当即回复安歌,让她去跟对方谈,最后把费用上调了20%。 有钱能使鬼推磨,接下来的几天,姜宁栓在磨上就没下来过。 刚好陆骋出差了,少了‘绊脚石’,她天天点灯熬油,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进度神速。 一晃就到了月底最后一天,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姜宁一睁眼就收到陆骋发的消息,说事情还没办完,没办法赶回来陪她跨年。 对于公历跨年,姜宁一向不感冒,完全就当普通节假日来过,刚好还可以趁着假期修盘子。 她回:没关系,正事要紧。 陆骋马上把视频发过来。 姜宁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湿巾擦了擦眼角和嘴角,然后才接通。 美不美是其次,至少不能有眼屎和口水印。 陆骋缩在被子里,手机靠在床头上,只露出一个脑袋,哆嗦得牙齿打颤。 他去了北城,陆家在那边有个大型的冰雪乐园即将开业,因为动了别人的蛋糕,被使了绊子,导致有几个流程被卡在那儿一直走不通。 陆骋吸了下鼻子,“老婆,这里好冷啊。” 一声老婆被他唤得千回百转。 姜宁刚开始极其受不了他这一出,鸡皮疙瘩一块一块的冒,现在已经被锻炼出来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男人表面看起来又冷又硬又正经,实际私底下又黏又缠又磨人。 这个磨人适用于有她在而无旁人的任何时候。 尤其那个时候! 姜宁拿着手机,对着镜头不动声色的调整到更好看的角度,“怎么会冷,房间没暖气吗?” 陆骋,“有,但是我怀疑供暖系统有问题,一度之差,低了冷,高了热,我昨晚开得高,还流鼻血了,调低了又冷。” 姜宁瞄了眼手机顶上的时间,“换个房间看看呢。” “没空房间了,旅游旺季,爆满。” 姜宁短暂思索后给他出主意,“流鼻血可能是因为太干燥,你问问前台有没有加湿器。如果没有,你就开到低度,然后问前台要床毯子。” 说完,姜宁有一瞬恍惚,觉得自己养了个儿子。 ‘好大儿’在对面仍旧苦着一张脸,“要是你在就好了,我抱着你就不冷了,说不定还会出汗。” 姜宁几乎一瞬间想到他在她身上汗流浃背的画面。 何止是出汗,有时候汗都会滴到她身上,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汗。 姜宁把手机放到床上,照着天花板,迅速下床换衣服。 “你把温度调到30,保证你不抱我也能出汗。” 陆骋忍不住笑出声,“说不定还会中暑。” 姜宁着急上班,拉扯两句就挂断视频,跟开了倍速似的收拾完,风风火火的出门。 今天只有参加升级考核的人需要去公司,不参加的人提前放假。 上午九点,何琼过来介绍考核流程。 考核一共三个环节:髹漆、复刻和设计。 髹漆考验的是基本功,精益求精。 复刻是因为漆师需要根据客户在二楼的选款制作成品,这一环节很实在,就是看能不能胜任岗位。 最后的设计才是重点。 姜宁猜测这一步应该是为更上一级的大师傅挑选预备役。 设计才是作品的灵魂,否则做得再好,也是在仿别人的东西。 这次参加升级考核的一共有八人,大家各自站在工作台旁仔细听着。 等何琼讲完,五个大师傅手持打分表迈步进来,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方垚走在最后。 以往漆匠的升级考核,最大的考官也就是他这个工艺部总监。 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只见方垚进门后往旁边一站,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苟言笑,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职场表情。 第96章 九品斋的大老板 姜宁跟其他人一样盯着门口,只是相较之下,她是好奇居多,其他人则是紧张居多。 实力就是最大的底气,姜宁有绝对的自信能顺利通过考核。 她甚至希望考核快点开始,早点开始就能早点结束,这样就能早点回去修盘子。 早点修好盘子,等陆骋回来她才能毫无负担的去跟他过二人世界。 万众瞩目下,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迈步走进来。 深色西装平整熨帖,裁剪得体,腰背笔直。 鬓角两侧有些许白发,眼窝略深,五官很立体,脸上带着浅笑,儒雅亲和的同时也带着上位者的威势。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又或者是不约而同,热烈的掌声响起。 姜宁跟着鼓掌,暗自思忖这人到底是谁。 男人的目光匀速扫过所有参加考核的漆匠,抬手往下压了压,待掌声停息,笑着开口,“听说在考核,我过来看看,大家不要紧张,稳定发挥,希望大家都能顺利通过考核。” 说完,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男人扭头和方垚说话,何琼上前,在肖蓓的帮助下分发考核需要的胎体和材料。 考核正式开始,漆匠们陆续进入状态,心无旁骛的专注着各自手头上的事。 五个大师傅拿着打分表来回穿插走动,时不时的在某个人旁边短暂停驻。 这时候最考验心理素质,一紧张,手就容易不稳,稍有失误,就需要成倍的时间去补救,而时间有限,并不一定能补救得回来。 姜宁很快完成髹漆,率先进入复刻环节。 挑选刻刀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到身上。 抬头迎上去,正是最后进来的中年男人。 四目相对,男人扯了扯嘴角,姜宁一怔,微微颔首回应,继续专注做自己的事。 又过了几分钟,男人转了一圈,来到姜宁身边,拿起她髹漆的葫芦仔细察看。 姜宁这会儿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她浅浅呼吸,停了手上雕刻的动作,改为研究图纸,直到男人放下葫芦离开才重新拿起刻刀。 男人没久留,跟方垚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方垚恭恭敬敬送他出门。 考核需要进行一整天,中午有一小时的用餐时间,漆匠工作室会清场锁门。 姜宁跟着大家往外走,听到前面两人低声谈论,才知道刚才那个中年人居然就是九品斋的大老板夏明哲。 漆艺圈里没有人不知道夏明哲。 他出自真正的漆艺世家,往上五代都是漆艺师。 新中国成立之后经历了一段很特殊的时期,蜀都漆艺几乎断了传承。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是夏家人在关键时刻挑起大梁。 为了保护珍贵的古董级漆器,夏家不计成本的买回来,为此几乎散尽家财,才让那些文化瑰宝免于沦为时代的牺牲品。 同时成立九品天工会,长期接济漆艺师,让他们不要丢了这门手艺。 九品天工会,正是如今九品斋的前身。 至于夏明哲本人,则是国家级的蜀都漆艺非遗传承人,一心致力于漆艺的传承和复兴。 近几年他的重心偏向收集流落海外的古董漆器,现在国家博物馆里有几件传世级的古董漆器,就是他无偿捐赠的。 在如今的漆艺圈,夏明哲要是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他也是姜宁特别敬佩的人,不管是手艺,还是他一直在进行的伟大事业。 餐厅里,姜宁嘴里嚼着豆角,好后悔。 后悔刚才鼓掌的时候没有用力拍大声一些。 吃完饭,短暂休息过后,很快开始下午的考核。 姜宁心无旁骛,刀随手动,手随心动,在漆件上刻下精美流畅的纹路。 夏明哲站在玻璃门外,视线飞快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姜宁脸上。 他紧盯着那张脸,在心里细细描绘着眉眼,向来古井无波的双眸中涌动着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强烈,姜宁似有所感,抬头看过来。 夏明哲已经转身,姜宁只看到他离开的高大背影,后面助理亦步亦趋。 她也没多想,低下头继续雕刻。 门边,方垚目送夏明哲远去,再收回视线看向姜宁,双臂环胸,手一下下的拍着肩侧,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五点,考核结束,姜宁揉着酸疼的脖子跟随众人往外走。 大家的作品就摆在台面上,等他们离开,评委即时打分记录。 方垚径直走向姜宁的工作台,拿起她的设计稿。 因为时间有限,很多人都只来得及画出简单的线稿。 而姜宁这个,算得上完成了70%。 主次分明,层次清晰,内容丰富,只要再把细节完善一下,完全可以直接投入使用。 方垚微微蹙眉。 这个设计风格,隐隐带着一些他很熟悉的味道,但细看之下,又跟他所熟知的那位并不相同。 方垚下意识朝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将设计稿放到桌面,等其他大师傅过来打分。 另一边,姜宁走出九品斋,打车去安歌的工作室拿那个松鹤祥云漆盘。 安歌把装漆盘的盒子递给她,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快哄我’。 姜宁迅速猜到重点,“之前看过的客人过来买了?” 安歌单手叉腰,“可不,都没问价,直接让我包起来……又丢一单,你赶紧请我吃饭,否则当心我一口老血喷你一脸。” 姜宁潇洒转身,“现在就走,满锦城的店随你选,我就不信你还能一顿把我给吃穷了。” 走出几步,意识到安歌没有跟上来,姜宁回头看她,“干嘛?” 安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欲盖弥彰的回头看了眼工作室,“行,今天的活儿都干完了,走,干饭。” 安歌直接开车去了平时经常光顾的一家餐厅,餐点上桌,她大刀阔斧的拌着沙拉,有点心不在焉的问:“升级考核怎么样?” 姜宁说:“今天刚考完,应该后天出结果。” 明天元旦,行政部和工艺部全员放假。 安歌对她有信心,也就没多问。 她时不时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显得紧张又可疑。 姜宁把牛排切成小块,视线跟着她左顾右盼,忍不住问:“你干嘛?做了什么缺德事被人盯上了?” 第97章 不缺钱,光缺德 做了什么缺德事被人盯上了? 安歌缩了缩脖子,叉起一大口沙拉塞进嘴里,“啧,说什么呢。” 缺德事没做,被人盯上倒是真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某一刻,安歌突然露出类似于便秘的表情。 “我跟你说,就……我有个朋友,她跟她男朋友,俩人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男方一直遮遮掩掩,做什么工作家里什么情况一点儿不告诉她,你说这说明什么?” 姜宁慢条斯理的嚼着牛排,“这能说明什么?男方只是玩玩儿?” 安歌轻拍桌面,“哎,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那个朋友,平时多聪明的人,偏偏在这事儿上不开窍,一点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姜宁心想,这不是跟她和陆骋的情况差不多么。 感情这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很难知晓全貌,不过既然是朋友,也可以适当提醒一下。 她语气平淡的说:“你提醒她一下呗。” 安歌讪讪撇嘴,心想:这不正提醒着呢。 她一直觉得陆骋眼熟,但是因为只是在手机上看到过,没亲眼见过本人,所以一直没对上号。 原以为只是碰巧同名同姓,江城的是江城的,锦城的是锦城的,直到那天,她在king碰到陆骋。 酒醒之后,她先给姜宁打电话,说了在会所偶遇陆骋的事。 挂了电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在网上搜索陆骋的消息。 照片一对,还真是同一个人。 陆家有多显赫,她作为锦城土着再清楚不过,陆骋跟姜宁,在她眼里就跟王子和灰姑娘差不多。 虽然姜宁一直说她和陆骋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但男男女女那点事儿,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她正打算找姜宁聊一聊,小秘书突然敲门,说财神爷来了。 出去一看,财神爷正是陆骋的特助周扬,也是跟她签漆盘修复免责申明的人。 周扬跟逛超市一样,在她工作室里转了一圈,五分钟不到,就下了几百万的单。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儿饼,果不其然,周扬是代表老板过来传话的。 简单来说就是姜宁并不知道陆骋的身份背景,陆骋会在合适的时机亲自跟姜宁说,在此之前希望她能帮忙保密。 余下的时间,看似在说订单的事,实则每一句都在敲打警告。 对于陆骋来说,要让她的工作室关张大吉,就跟按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财富和灭亡,这个选择题太简单了。 签合同,收定金,安歌客客气气把人送出门,只是看着财务发来的收款凭证,心里涌上一股卖友求荣的羞耻。 呸,狗屁的想要在合适的时机亲自跟姜宁说。 一天二十四小时,什么时候不能说?什么样的时机才算合适? 说白了,还不就是看人家漂亮想玩玩儿,又不想负责! 这些豪门阔少,不缺钱,光缺德! 安歌替姜宁不值,她不敢打电话发信息,现在高科技手段那么多,怕手机被监听。 也不敢明着跟陆骋作对,只能趁今天吃饭,旁敲侧击的点一下。 然而姜宁明显没有作为当事人的觉悟。 一顿饭吃得安歌抓心挠肝。 吃完饭,姜宁去买单,安歌开车送她回香悦湾。 车里空间私密性更强,安歌稍稍放大了些胆子,“你跟那帅哥怎么样了?” 车窗外流转的灯光在姜宁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提到陆骋,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挺好的。” 一看她这副恋爱脑上头的样子,安歌险些心梗,“你们在锦城见面了吗?你俩……到哪一步了?” 姜宁沉思片刻,伸出白嫩光洁的手在安歌面前晃了晃,“明白了吗?” 安歌愣愣摇头,“不明白。” 姜宁弯了弯无名指,“这儿差点东西的那一步。” 确实,她和陆骋,证也领了,睡也睡了,就差个戒指昭告天下名花有主了。 安歌如遭暴击,踩在油门上的脚不自觉用力,车子陡然提速,瞬间逼近前车。 她猛的踩下刹车,姜宁惯性往前,又被安全带拉回来。 安歌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想跟他结婚?” 姜宁还没从急刹中缓过来,心脏砰砰直跳,“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要不是有安全带绑着,她都怀疑安歌要跳起来。 安歌用力吞了口唾沫,后车鸣笛催促,她重新启动车子,目视前方,“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激动吗?” 不等姜宁说话,她直接开启老奶奶碎碎念模式。 “结婚是大事,不能凭一时冲动,对方人品怎么样,家庭情况怎么样,有哪些家庭成员,有没有病史隐疾,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来慢慢了解的。不能光看人帅,三两句甜言蜜语就给哄得找不着北了。” 姜宁心想,现在考虑这些已经晚了。 她没敢说早都结了,怕被安歌教育。 安歌大她两岁,领她入行,帮她操持比赛,尽心尽力,两人的情谊早已经超出合作关系。 有些时候姜宁还挺怵她的。 恰在此时,陆骋发信息过来,问今天考核怎么样。 姜宁专注聊天,完全没听安歌在说什么,等跟陆骋聊完,车已经抵达香悦湾门口。 她推门下车,安歌伏在方向盘上说:“明早我来接你,领你到处转转。好不容易有天假,就别在家里闷着了。” 姜宁,“我以为你要让我趁着放假抓紧时间赶紧修盘子。” 安歌笑道:“放心,我良心大大滴好,从来不干这种压迫劳动人民的事儿。” 说到盘子,安歌又想到一个事儿,扬声叫住已经转身的姜宁,“哎,等等。” 姜宁疑惑回头,走上前伏在车窗上,“干嘛?” 安歌说:“我发给你的盖完章的免责申明,你是不是没仔细看?” 姜宁,“我要是连这个都不能信任你,咱俩还是趁早散伙算了。” 还仔细看,她压根儿就没看。 印象中好像就点了一下,还得等下载,她就退出去没管了。 安歌轻拍方向盘,“你一会儿回去看看,仔细看看,主要看看甲方,还有交付地址什么的,多研究研究。” 协议是跟周扬签的,交付地址正是京尚的总部大楼。 多研究研究,没准儿就能摸到陆骋身上呢。 姜宁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她研究甲方做什么? 安歌没给她多问的机会,直接一脚油门儿跑了。 姜宁一边往家走,一边点开和安歌的聊天界面。 往前翻到免责申明,点开,提示文件已过期。 姜宁无语。 字也签了章也盖了,活儿都快干完了,也不知道还研究协议文件做什么。 她懒得纠结,收起手机大步往家里走。 忙了一天,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先冲澡。 温热的水当头浇下,舒缓着全身的疲惫。 水流声充斥耳畔,掩盖了浴室外渐近的脚步声。 突然,浴室门被拉开,一个身影从背后贴了上来。 第98章 淋浴浇不灭的热情 由于在自己家中,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等姜宁反应过来,不速之客已经从后面抱住了她。 汗毛在一瞬间竖起来,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 回头,对上那张多日不见十分想念的脸。 陆骋穿着衣裳,就这样和她一起站在花洒下,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透。 黑色的气质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完美的肌肉线条。 眼底欲火熊熊,非温水可灭。 心情大起大落,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姜宁气得掐他胳膊。 陆骋疼得倒吸凉气,身体某处反应强烈。 撒够了气,姜宁把人推开背过身去,“你等着,一会儿我就去把你的指纹给删了。” 心脏病都差点儿给他吓出来。 陆骋赶紧道歉,“别删,我错了。” 道完歉再解释,“我真没想吓你,我在外面叫你来着,我以为你听见了呢。” 姜宁火大,“你就不能敲敲门?” 陆骋按着她的肩膀把人转过来,“下次,下次我一定敲门。”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贴着她的唇说的。 姜宁还在不依不饶和放他一马犹豫不定,火热的吻已经落下来。 低沉性感的嗓音伴随轻喘在耳边响起,“有没有想我?” 姜宁颤声回应,口不对心,“没有。” “没良心,枉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大手掐住细腰往上提,实现严丝合缝负距离。 姜宁双手撑在冰凉的墙壁上,背后紧贴湿透的丝滑衣料。 她想问有多想,一开口,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语难成句。 陆骋身体力行告诉她有多想。 恨不得把她拆骨入腹的程度。 小别胜新婚,注定这会是个漫长的夜晚。 姜宁被折腾得都快散架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来到的沙发上。 柔软娇躯和精壮的腰身纠缠在一起,某一刻,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烟花爆裂声。 绚烂的烟花照亮窗外漆黑的夜色,陆骋低下头,寻到柔软的唇,落吻后沉声开口,“陆太太,新年快乐!” 姜宁身心俱被填满,眼角发热,说不出话来,纤细手臂攀上去把人拉下来,用行动回应。 凌晨三点,两人清洗完毕,各自穿着睡衣坐在餐桌吃面。 还是海鲜面,加足了料,蛋白质含量超高。 姜宁饿得像是三天没吃过东西。 一直以为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田,遇到陆骋后她才知道,当田也是个耗体力的力气活。 光是坐在一起吃面,陆骋心里都被浓浓的幸福感填满,眼角眉梢满是化不开的笑意。 姜宁吃完了面,连汤都喝掉一半,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抽纸擦嘴。 “不是说事情没办完,回不来吗?” 陆骋抬手摸她头,实话实说,“确实没办完,但是一想到别人都是成双成对欢欢喜喜的跨年,就我们家姜宁宁形单影只一个人,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姜宁心里高兴,面上嫌弃,“谁说我形单影只,我晚上才跟安歌一起吃了饭。” 提到安歌,陆骋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异色。 他留意着姜宁的反应,没看出异常,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就算安歌跟她说了他的身份也没什么关系,他本身也没打算再隐瞒。 只是这毕竟是自己的事,尽量还是自己亲自来说比较好。 但是这种事又不好直说,他总不能就干巴巴的叫住姜宁,对她说:“哎,我跟你讲,我是京尚总裁,陆家继承人。” 怎么听都有一股子炫耀的味道。 没等找到合适的时机,他又被一杆子支到了北城。 目前来看,只有等他处理完北城的事回来,再找机会跟她说。 陆骋在厨房洗碗,姜宁就坐在旁边的料理台上,拿着一根水果黄瓜,晃着腿边吃边监工。 “你什么时候再去北城?” 陆骋,“早上六点的飞机。” 今天约了一个很重要的政府部门一把,必须赶过去。 现在已经快四点了,姜宁既暖心又心疼。 她扔掉黄瓜蒂,窜下料理台,从后面贴上去环住陆骋的腰,脸贴在他背上,“下回遇到这种情况不用专程回来一趟,我没那么矫情,没必要搞得那么辛苦。” 陆骋把碗放到架子上,抽纸擦干手,转身回抱她,“我回来你开心吗?” 姜宁嘴角笑容放大,“开心!” 陆骋低头吻她额头,“那就不辛苦。” 他拉着她往卧室走。 一开门,浓郁的玫瑰花香扑鼻而来。 床上摆了个硕大的竹编篮子,篮子里插满了碗口大的红丝绒玫瑰,娇艳欲滴,芳香醉人。 姜宁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朵的玫瑰,抽出一朵来凑近鼻间轻嗅,“你什么时候弄的?” 陆骋,“应该是你和安歌吃完饭回来的路上。” 他在房里等着,为了提升惊喜效果,连开场白都想了好几个版本。 好不容易等到她进屋,这家伙倒好,卧室门都没进,直接就去浴室洗澡了。 搞得他惊喜还没送到,先来了一波惊吓。 姜宁把花插回篮子,回过身抱他,“下次别搞这些了,直接告诉我落地时间,我来接你。” 她想和他待在一块儿,哪怕回来的路上多相处一个小时也是好的。 陆骋把人拥进怀里,“好!” 他把花篮提到地上,拥着姜宁躺上床。 姜宁困得厉害,又舍不得闭眼,为了防止睡着,她一直跟他聊天,结果聊着聊着还是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指间触碰到一个冰凉光滑的东西,迷迷糊糊睁眼,就看到陆骋站在床前,已经从睡衣换成了西装。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要走了吗?” 说着就要下床穿衣服。 陆骋坐在床沿把人按住,“你睡你的,不用送。” 昨晚本来就睡得晚,早上又冷,他想让她好好休息。 姜宁短暂犹豫后又躺回去。 短暂分开一下而已,过几天就回来了,搞得这么难舍难分,反而显得矫情。 陆骋在她额头亲了亲,“走了。” “到了给我发消息。” 陆骋臂弯里搭着外套,应答着往外走。 姜宁又坐起来,忍不住叮嘱,“穿厚点儿,别感冒!” 陆骋停在门口,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眼睛直勾勾盯着姜宁。 姜宁不解,“怎么了?” 陆骋把外套往床上一扔,“不去了。” 第99章 抢孩子?不得好死! 陆骋是被姜宁一个枕头砸出去的。 他可以当为了美色荒废朝政的君王,姜宁可不想当祸乱朝纲的妖妃。 温柔乡虽好,却也不能耽误了正事。 陆骋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 他向来克己自持,工作上的事从不懈怠,哪怕之前在江城,该做的事也半点没有落下过。 陆骋刚走几分钟,姜宁就忍不住去拿手机,想给他发消息。 捧起手机那一刻,指间一抹璀璨光华吸引了视线。 在她右手无名指上,一枚硕大的钻戒闪闪发亮。 戒托加钻石,极简的款式。 不同角度的切割面折射出令人惊叹的火彩和闪耀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熠熠生辉,令人移不开视线。 姜宁分不清几克拉,反正就是大,几乎跟她的无名指差不多宽。 昨天才跟安歌说戒指的事,想不到今天就有了。 姜宁对着手背拍了个照发给陆骋:好看吗? 陆骋秒回:手好看,戒指差点儿意思,下回买个更大的。 姜宁忍不住乐:就这个,掉地上都没人捡,知道为什么吗? 陆骋秒懂:以为是假的。 姜宁: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 陆骋:我就喜欢你! 短短五个字,如同春风拂过姜宁心头,轻轻的,若有似无的撩拨着心弦。 姜宁心疼陆骋,没再回消息,让他在车上休息一下。 天还没亮,心里有了牵挂和惦记,姜宁没了睡意,披着外套起来修复漆盘。 一晃到了上午十点,陆骋在北城落地,第一时间跟她报平安。 他发过来一条视频。 大雪纷飞的城市,银装素裹的背景里,高大挺拔的男人难得穿得臃肿,几乎看不清绒帽下的脸。 镜头一转,照向地面,洁白的雪地上,画着一颗不太对称的心,心里四个字母:lc和jn。 姜宁满眼笑意,手上打字:幼稚! 陆骋回:喜欢吗? 姜宁飞快打出一个‘不’字,手悬在发送键上顿住,几秒又默默删掉。 姜宁:等你回来。 短短四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陆骋归心似箭,坐上车,一秒切换到严肃认真的工作模式,“人到了吗?” 周扬从副驾驶转过来,“约的十一点,现在过去差不多。” 陆骋短暂思索后说:“先过去,等人到了咱们再上去。” 上赶着不是买卖,必要的时候也得适当给到对方一点压力。 公历新年的第一天,陆骋跨越数千公里,开启新一年的第一战。 姜宁一整天没出门,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工作台,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完成了九龙漆盘的所有修复工作。 她对着盘子拍了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视频发给安歌。 五分钟后,安歌回消息:你就是我的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姜宁那双手简直就是为了漆器而生的,完全看不出修复痕迹。 姜宁:你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不管是过来拿还是送过去,都行。 安歌这会儿正跟家人在外面吃饭,位置离姜宁家不远,也就没跟她客气,直接把定位发了过来。 安歌:到了打电话,我出来拿。 晚上气温只有个位数,哈口气全是蒸腾的白雾。 姜宁裹了件羊绒大衣,围了条正红色的宽围巾,把九龙漆盘放进密码箱,走路去安歌吃饭的地方。 两人在餐厅门口碰头,安歌喝了点酒,双颊酡红,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塞到姜宁包里。 姜宁喜笑颜开,“谢谢老板!” 安歌搂她细腰,呼吸间酒气浓郁,“辛苦了。今天家庭聚餐,叫你去不合适,改天请你吃大餐。” 姜宁,“那可说好了,我等着啊。” 安歌拎着密码箱走进餐厅,回身冲她摆手。 大街上节日气氛浓厚,到处都在播放喜庆的音乐。 目之所及,除了红还是红,霓虹璀璨,流光溢彩,人们喜气洋洋,笑脸盈盈,姜宁沿街漫步,心情也跟着欢快起来。 还没吃晚饭,她走进一家拉面馆,点了招牌套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过节的,基本上都去吃大餐了,拉面馆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食客。 最里边角落里坐着个带孩子的女人。 不知道什么原因,孩子哭闹得厉害,腰硬挺着往后弓起,套在厚衣服下的小手胡乱挥舞,脚也跟着在蹬。 瞧着不足一岁的小宝宝,哭起来倒是声势浩大,偌大一间拉面馆里全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女人左手搂着孩子,右手照常吃面。 老板娘给姜宁端面过来,拿着空托盘回后厨时路过女人身边,热心询问,“娃娃饿了吧?要不要喂口奶?” 她指着后厨方向,“我那儿有个小房间,有椅子,你可以坐着喂。” 女人抬头看她,把面吸进嘴里,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老板娘被吓了一跳,拿着托盘走开,忍不住嘀咕,“吓死个人了,不会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吧……” 姜宁一开始并没在意,听到老板娘这话,才开始仔细打量女人。 不看还好,一看好像真的有问题。 女人里面穿着丝质睡衣,从光泽度来看,是上好的料子,价格不便宜。 外面穿着黑色羽绒服,细看之下有点像男款。 睡裤之下没穿袜子,踩着一双酒店用的一次性白拖鞋。 这个搭配,怎么看怎么怪异。 女人的状态更是让人不安。 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还冒着热气的面,挑起来就往嘴里塞,前面的还没咽,后面的又塞进来了,两边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一样。 孩子闹得那么厉害也不知道哄一哄,呆滞,麻木,视若无睹。 近几年,产后抑郁的新闻屡见不鲜,姜宁不放心,悄悄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虽然有可能是她多想,人家其实一点事儿没有。 但是多管闲事也比真出事再来后悔好。 电话接通,她在这边一说特征,警方马上询问具体地址,说女人的家人已经报了失踪,正在到处找人。 姜宁说了地址,十来分钟后警察赶到。 女人反应剧烈,吓得蹲在桌子下面不肯出来,双手死死抱着孩子,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警察是来抢她孩子的。 其中一个警察走向姜宁,对她进行例行询问,“是你报的警吗?” 姜宁点头,看向里端混乱的场面。 怕伤到孩子,一个警察先把孩子给抢了过去,抱上警车。 女人的哭声从惊恐变成了绝望。 几个警察合力把她拉出来,路过姜宁身边时,她突然挣扎着想要冲过来,面容狰狞,目眦具裂。 “是你报的警?你跟孟清月是一伙的,你帮着孟清月来抢我的孩子,你不得好死!” 第100章 傍大款,鸽子蛋 姜宁觉得孟清月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女人和孩子被带上警车,一大一小的哭声随着关拢的车门而隔绝。 警察拿着出警单过来让姜宁签字。 姜宁接过签字笔,收回目光,忍不住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警察言简意赅,“产后抑郁,情绪失控。” 姜宁蹙眉,“她说谁抢她的——” “感谢你的配合,我们会跟她的家属协同处理后续事宜。” 警察把签好的报警单收回去,打断姜宁的话。 公事公办的口吻暗含着警告。 姜宁走出拉面馆,看着警车驶离,仿佛仍能从欢快喜庆的街道背景音里听到女人绝望的哭喊和控诉。 新年的第一天,居然被人咒骂不得好死! 虽说被人骂一句,不痛不痒也不少块肉,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犯忌讳。 姜宁心里不舒服,摸出手机点开微信,下意识点出和陆骋的聊天界面,几秒后又退了出去。 他这个点儿应该在饭局上,如果有空,肯定早都把视频打过来了。 姜宁这会儿倾诉欲爆棚,在三人群里简单说了一下刚发生的事。 叙事完毕,最后一句说:我好怕自己好心办错事,害了人家。 回到家,等她洗完澡出来,简书颜才在群里回消息:安啦,警察都接手了,不会有问题的。 周知航:任何一个兼具正义感和责任心的人都会报警的,你又没做错什么。 简书颜:就是就是。 姜宁知道他们是在安慰自己。 不管是出于主观情感还是客观分析,总之听他们说完,她心里舒服不少。 随手打开电视当背景音,姜宁窝在沙发一角拿手机打字:你们今天上哪儿嗨了? 简书颜发过来一段视频。 背景是夜色下的江城中心广场的音乐喷泉。 嘈杂的人声淹没了喷泉的音乐声,只隐约听得出是在放钢琴曲。 喷泉随着音乐起伏,水幕被变换的射灯照成绚烂的彩色。 喷泉前方,简书颜、周知航和纪思思站成一排,头上都戴着闪烁的发光头饰,冲着镜头齐声大喊“新年快乐”,再原地起跳。 落地时简书颜不知道踩到什么,身子歪了一下,视频里出现一个很近的声音在问“没事吧”。 姜宁听出来了,那个声音是郑奕。 得,真应了陆骋那句话,别人成群结队,而她形单影只。 姜宁:行啊你们,居然把郑警官都叫上了,他们所里还放元旦节? 不是说越是节假日,这些公职人员就越忙吗? 简书颜:今年的郑警官已经不是去年的郑警官了。人家是警校高材生,到基层熬资历的,等过完年就会被调走,现在已经在交接工作了。 姜宁发了个缓慢鼓掌的沙雕表情包,上面配字:厉害厉害。 其实比起工作,姜宁更好奇郑奕和邱燕的八卦。 只不过这是郑奕的私事,不管有多好奇,她都不会去瞎打听。 还是那句话,分寸感很重要。 周知航:你在锦城怎么样? 姜宁手抚过指间的大钻戒,短暂犹豫之后,在相册里找到之前发给陆骋的照片发到群里。 周知航秒回:丑! 简书颜正在刷牙。 她咬着震动的牙刷,把照片放大再放大,然后退出来打字:冒昧问一下,你把这颗鸽子蛋戴在无名指上,是几个意思? 周知航看到简书颜的消息,又重新点进去看照片。 周知航:你傍上大款了? 他一开始以为是装饰戒指,直到第二遍,他看到了钻石的火彩。 姜宁笑容灿烂:也可以这么说。 简书颜等不了一秒,马上发起多人视频。 视频一接通,她放大的脸直接怼在镜头前,“说,你是不是跟陆骋在锦城‘偶遇’了?” 说是偶遇,在她看来,就是陆骋千里追妻,追到锦城去了。 姜宁把镜头对着电视,说:“要不说是交大高材生呢,一下就猜对了。” 不敢对着自己,怕笑得太嚣张,讨打。 简书颜咋咋呼呼追问经过,姜宁捡着能说的说了,至于某些不可描述的细节,就不刺激两个单身狗了。 等她们聊完,周知航凑到镜头前幽幽出声,“他的情况你都了解清楚了吗?信任的小船这回不会说翻就翻了吧?” 姜宁没露脸,从声音都能听得出来在笑。 “他带我去了他家,过几天还要一起去他爷爷的生日。” 虽然还是有部分信息空缺,但她已经感受到陆骋的诚意,也愿意给他时间。 饭得一口一口吃,她和陆骋先婚后爱,缺失的那些也得一点一点补起来。 周知航,“反正你心里有数有行,真要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 网络有点延迟,姜宁在这边说“知道”,简书颜的声音冷不丁窜出来,“就是,别又拿我们当死的”。 姜宁在韩放的事儿上有‘前科’,在镜头后讪讪摸鼻子。 聊了一阵,看时间,她估摸着陆骋那边快结束了,打了声招呼挂断视频。 不到一分钟,陆骋的视频打过来。 不知道他把手机放在哪儿的,镜头里装着他大半个身子。 姜宁看出背景是浴室。 陆骋正准备洗澡,衣服脱到只剩一条平角内裤,并且还在继续脱。 姜宁耳根发热。 她没有看人洗澡的爱好,人没动,但视线回避。 陆骋凑到镜头前,微红的帅脸在屏幕上放大,“老婆,有没有想我?” 每回开场白都是这一句。 姜宁懒得回答,“洗澡开视频,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陆骋,“没事儿,你随便看,我不介意。” 姜宁无语。 陆骋把水一开,热气蒸腾,镜头里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姜宁把手机放到一旁抹护手霜,随口说起晚上的事。 一双湿漉漉的手伸过来按到镜头上,很快又擦干,露出陆骋滴水的脸,“吓到了吗?” 姜宁摇头,“我自己报的警,怎么可能被吓到,就是……” “就是怕好心办坏事。”陆骋接过后半句。 姜宁抠了抠眉心,“有点儿。” 陆骋,“要不我找人问问什么情况?” 姜宁忙说:“不用。” 她从沙发起来,迈步朝卧室走,“你那边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 陆骋的声音混着水声传来,“放心,没有你老公摆不平的事。” 这通视频一直打到电量告急,临近零点才挂。 晚上姜宁睡得不太安稳,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人诅咒她不得好死。 没睡好,直接导致第二天上班浑噩恍惚。 一进工作室,大家都在讨论升级考核的结果。 姜宁坐在工作台旁打哈欠。 一晃神,面前多了个穿新中式兰花纹旗袍的温婉女人。 “你好姜师傅,方便聊几句吗?” 第101章 烫手的谢礼 姜宁确定不认识面前的女人。 她疑惑起身,点头,“好。” 两人走出漆匠办公室,顺着过道一直往前。 这一区域都是大师傅独立的工作室,磨砂的玻璃墙面遮挡视线,从外面往里什么都看不见。 来到一间工作室前,女人打开门,伸手引领,“请。” 姜宁瞄了一眼门上贴的名牌。 孟清月。 昨晚带孩子的女人咬牙切齿目眦具裂的模样一下子窜到眼前。 姜宁呼吸微滞,迈步走进去,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她终于想起在哪儿听过孟清月这个名字了。 林欢盈说过,她是追随偶像的脚步来到的九品斋。 而她的偶像,正是平遥推光漆国家非遗传承人的孙女,也是九品斋现在最年轻的大师傅孟清月。 关上门,孟清月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在对面坐下。 这还是姜宁第一次进入大师傅的工作室。 里面空间很大,进门先是办公桌,往里是工作台,再往里有门帘遮挡,应该是休息区。 孟清月开门见山,“姜师傅,昨晚真是多谢你了。” 姜宁微微挑眉,假装不明白她什么意思,“谢我?” 孟清月嘴角笑容放大,身上有一股幽幽冷香飘过来,人如其名,皎皎如云端清月。 “你昨晚不是报了个警嘛,那个带孩子的女人,她叫赵文莹,是我丈夫的表妹。” 姜宁有些吃惊。 在她看来,孟清月这样的人物,就应该站在高台上,遗世独立,想不到她居然已经结婚了。 姜宁想象不到什么样的人,才可堪与孟清月相配。 孟清月支起手指敲了敲脑袋,“也是可怜,怀孕八个多月的时候老公跟小三跑了,得了重度抑郁,脑子都糊涂了,之前把孩子丢进放满水的浴缸里,幸好家里人及时发现才没出事儿。昨天过节,大家商量着上外头吃个饭,谁成想一个没注意,她就把孩子偷抱出去跑掉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姜宁回想着赵文莹昨天的状态,确实不像正常人。 但孟清月的话也让她莫名觉得不舒服。 尤其在说到孩子的时候,孟清月的神色语气,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赵文莹是个偷孩子的贼。 可孩子本来就是赵文莹的。 姜宁忍不住想到赵文莹昨天嘶吼的话,她说孟清月要抢孩子。 真相如何无从知晓,姜宁也不想多管闲事,淡笑,“找到就好。” “这都要感谢姜师傅。锦城这么大,昨天又过节,到处人山人海车来车往的,要不是你报警,我们都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大人都还好,那孩子才七个月,不说磕着碰着,就是冻出感冒也得遭一场罪。” 孟清月弯腰从桌下拿出来一个手提袋,顺着桌面推到姜宁面前,“这是我们家一点心意,姜师傅千万收下。” 手提袋很素,但很有质感,小小的金色logo印在右上角。 姜宁知道这个牌子,一个比较小众的包包奢侈品牌,价格不低。 之前简书颜还吐槽过,说一个巴掌大的零钱包居然卖八千,而且上线秒空,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买。 姜宁笑着把袋子推回去,“孟师傅太客气了。换成别人也一样会报警,只是刚好被我碰到而已。” 她站起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等升级考核的结果了。” 孟清月跟着起身,“放心吧,早听垚哥说起过姜师傅的手艺,区区漆匠的升级考核,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借孟师傅吉言。” 姜宁扯了扯嘴角,拉开门走出去。 玻璃门在身后关上,她长舒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孟清月的形象气质都属于自带距离感的清冷,但一开口又充满了世俗世故。 不是说世俗不好,活在俗世,都是俗人,只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落在同一个人身上,就显得十分矛盾,甚至反常。 算了,事不关己,己不操心。 姜宁走向漆匠工作室,途中碰到肖蓓过来通知参加升级考核的人去小会议室。 得知消息,她直接转向去会议室。 很快,全员到齐,方垚也不啰嗦,简单铺垫两句后直接宣布结果。 这次只有两个漆匠顺利通过考核,意料之中,其中一个就是姜宁。 另一个是何远舟。 让人唏嘘的是,通过的两个人,姜宁是刚来一个多月的新人,何远舟则是在漆匠办公室坚守最久的‘老将’。 何远舟三十岁进九品斋当漆匠,如今已经四十一岁。 很多同期甚至后来的都升成了漆师,也熬走了很多人,他不信邪,放话说就算要走,也得升上漆师再走。 月月考,月月败,这一待就是十一年。 当听到方垚念出自己的名字,何远舟再也绷不住,当场蹲下身抱头痛哭,和旁边淡然微笑的姜宁形成鲜明对比。 有人上前拍了拍何远舟的肩膀,“老何,恭喜啊!”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道贺。 虽然考核失败,但是和何远舟一比,他们失败这一回根本算不上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姜宁不知道何远舟经历了什么,多少有些被他的反应给惊到。 方垚走过来替她解惑,“老何不容易,考了十一年才通过。” “十一年?” 姜宁眼角跳了跳,不知道是该佩服何远舟屡战屡败还坚持不懈,还是该说他死脑筋。 方垚也走过去安慰了何远舟两句,然后扬声说:“为了庆祝咱们的姜师傅何师傅通过升级考核,这段时间大家也都辛苦了,下班都别走,叫上其他人,咱们先去芙蓉香阁敞开了吃喝,再找个地方好好玩儿,放松放松。” 肖蓓从背后冒出来,兴高采烈鼓掌,“好耶,我这就去定位置。” 何远舟顶着一脸眼泪鼻涕站起来,抽噎着说:“谢谢方总。” 方垚摆手,走向姜宁,“一会儿去把工作室选了?” 两人转身往外走,姜宁问:“不是还需要完成一个a级订单才能升成漆师吗?” 方垚稍稍凑近些,小声说:“你可以先选,我给你留着。” 姜宁笑答,“我还是先做单吧。” 她喜欢按规矩办事。 方垚瞪她,佯装生气,“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两人说笑着离开,小会议室里,不知道是谁“呸”了一声。 “什么东西!” 在他们看来,姜宁虽然手艺还行,但第一次考核就顺利通过的人,九品斋成立至今一共也没几个。 瞧这一脸狐狸精的样儿,到底是因为手艺过硬还是别的,谁说得清呢。 姜宁发信息给陆骋报喜,回到漆匠工作室,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工作台上多了个手提袋。 就是孟清月要给她当谢礼的那个。 隔壁工作台的管帅凑过来,“姜师傅不得了啊,你跟孟师傅还有交情呢?” 第102章 聚餐,被堵厕所 姜宁没搭理管帅。 她也是经历过职场的人,当初在江城一小,管帅这种见着谁跟领导走得近就恶意揣测满嘴酸话的人,不在少数。 让她头大加火大的是桌上的手提袋。 本来就是一件很小的事,孟清月这么大手笔塞过来,要了显得她贪,不要显得不识好歹,怎么做都不对。 横竖都不讨好,那就选一个让自己高兴的。 姜宁直接拿上手提袋去了孟清月工作室,不巧,人没在,工作室也是锁上的。 她只能又拿回来,收进工作台下的柜子里,接下来的时间都在想怎么把东西给孟清月还回去。 临近中午,姜宁直接在企微里找到孟清月,给她发消息:孟师傅,今天中午方便一起吃个饭吗?你请。 孟清月刚见完客户,从接待室出来,看到姜宁发的消息,第一反应是怀疑对方发错了。 约她吃饭,还叫她请?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飞快的打字回:好呀。 中午,两人在九品斋门口碰头,走路前往姜宁选的餐厅。 姜宁手里拿着手提袋,始终也没提这茬,一直到吃完饭,她才顺着桌面把袋子推到孟清月手边。 “都吃你一顿饭了,哪好意思再要你的东西。” 见她铁了心不收,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孟清月也懒得同她拉扯。 她去漆匠办公室送东西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众口铄金,不管姜宁承不承认,在别人眼里,她俩私底下肯定有交情。 吃完饭回九品斋的路上,孟清月接了个电话,刚开始是谈工作,某一刻,姜宁听到她说:“吃过了,和姜宁一起吃的。” 挂完电话,孟清月拢了拢身上的羊毛大衣,拨开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露出清丽淡雅的脸,“垚哥说晚上请大家去玩儿,姜师傅去吗?” 姜宁,“第一次聚餐,必须得给方总这个面子。” 孟清月说:“听你这意思,似乎不是很想去?” 姜宁实话实话,“我比较宅,喜欢在家窝着。” 孟清月笑着说:“巧了,我也是。” 九品斋没有员工餐厅,吃饭得到附近商圈解决,两人回九品斋的路上碰到不少同事。 打招呼的时候,一个个表面客气,看姜宁的眼神那叫一个别有深意。 人红是非多,先是何琼主动给围裙,到方垚康澧两尊大佛亲自下场抢人,现在顺利通过升级考核,又跟孟清月‘私交甚笃’。 这哪里是空投来的,简直是坐航母来的呀,一路都有巡洋舰保驾护航。 晚上聚餐,孟清月没去。 偌大的包间里,觥筹交错,你来我往,除了方垚,最受欢迎的就属姜宁,身边一直没少过人,连几个大师傅都主动过来跟她打招呼碰杯。 别人喝酒,她喝果汁。 就连方垚跟她喝,她也是喝的果汁。 方垚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敢起哄架秧子叫她喝酒,这么一来,倒是更坐实了她‘背景不凡’的传闻。 后面还有娱乐活动,晚上八点出头,大家吃饱喝足开始转场。 男的几乎都喝了酒,二十来号人,五台车,清一色的换了女司机。 方垚手里拿着车钥匙,来回寻找肖蓓,结果发现这家伙由两个女漆匠搀着,脚步虚浮,说话都开始大舌头了,比他还喝得多。 姜宁刚给陆骋回完消息。 陆骋知道她在聚餐,问她在哪儿玩儿。 她回了一会儿要去的会所名字,一抬眼,就看到找不到人开车的方垚哭笑不得的杵在三米外。 其他人基本上都坐上车了,姜宁走过去,“要不我开?” 方垚把钥匙递过去,拉开门坐进副驾,“平时开车吗?” 姜宁坐进驾驶位,目视前方调整座椅,“没车。” 刚拿驾照那会儿,她瘾特别大,恨不得去小区门口买瓶酱油都开车去,结果有一回碰到个酒驾的,引擎盖都给她顶飞了,差点儿没让安全气囊闷死。 虽然不至于留下心理阴影,但也吓得不轻,从那之后能不开就不开,这也是她一直没买车的主要原因。 不过她的车技是铁三角里另外两角公认的好。 周知航的原话:不急不躁,稳如老狗。 方垚系上安全带,笑出声,“那我可得抓稳点儿。” 姜宁没开过他这样的车,来回找半天,没找到怎么启动。 方垚伸手过来,在某处按了一下,车辆启动,姜宁瞄着后视镜,丝滑出库。 路上车多,稍微有点堵,姜宁全神贯注,一路无话。 到了会所楼下,她把车锁好,钥匙递回给方垚,两人并肩朝里走。 方垚说:“单子已经下来了,回头叫肖蓓发给你。比较简单,你抓点儿紧,尽量在过年放假前做出来。年后漆师那边任务会比较重,你升上来就可以帮着分担一些。” 漆师是按照客户选定的款式来做成品,姜宁不甘于此,趁机问,“怎么升到大师傅?” 方垚回答:“拿出一件你自己的原创作品,接受工艺部的联合考评,大师傅每人五分,漆师每人一分,漆匠学徒每人0.5分,另外何琼五分,我十分,八十分以上就算是通过。” 姜宁有些吃惊,她没想到漆匠学徒也要参与考评。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造诣越高就越看重手法和细节,像学徒这样的,可以说是全凭喜好,这可就不太好把握了。 方垚拍了拍她的肩膀,“年轻人,慢慢来。” 姜宁点头笑笑,没说话。 她喜欢这个挑战! 两人走进会所,没看到管帅和何远舟在后面。 管帅盯着姜宁婀娜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潜藏的兴奋。 他对何远舟说:“瞧瞧,这还没升上漆师,就开始盘算着升大师傅,要说她是靠的真本事,打死我也不信。” 何远舟标志性的国字脸一如既往的正经,“我看过姜师傅做的东西,不管是髹漆还是雕绘,都达到了大师傅的水准,就是不知道原创设计这方面怎么样。” 想当大师傅,要的就是原创能力。 管帅说这酸话可不是为了听他夸姜宁,鄙夷的斜了一眼何远舟,没再说话。 死脑筋,要不说十一年才通过升级考核呢。 包厢里,唱的跳的喝酒的聊天的,三五成群各自精彩,已经把场子热起来了。 方垚一进门就马上献歌一首,把气氛推上高潮。 唱完,他把麦克风递给姜宁,“来一首?” 姜宁大方接过来,“说一首就一首啊。” 她让坐在点歌台旁边的人帮忙点了首如愿,脍炙人口的热歌,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老实说,姜宁的歌声配不上她的长相,不跑调,声音也不难听,但唱起歌来就是不好听。 一曲唱罢,她把麦克风交给下一个,吃了几口水果,起身去卫生间。 包间的卫生间里有人,她只能去外面解决。 完事之后,刚打开隔间门,忽然一个身影闪进来,捂着嘴把她按回马桶上。 第103章 老公天降灭流氓 男士香水和浓烈的酒气糅杂在一起,再加上厕所里点的熏香以及一些说不出来的味道,混合成复杂且强烈的嗅觉刺激。 “美女,又见面了。” 男人直接跨坐在姜宁腿上,说完就按住她的手去亲她脖子。 姜宁连对方脸都没看清,本能的扭着上身闪避,激起强烈的生理性反胃。 极度恐慌之下,她本能的想呼救,声音全被男人的手掌捂在了嘴里,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 对方色胆包天,又或是精虫上脑没顾得上,总之连隔间门都没关。 姜宁寄希望于有人进来救她的同时,也没忘记自救。 双手被反剪到身后,由男人一只手攥着,姜宁反复扭动手腕,很快抽出一只手,趁对方反应不及,用力抓向他眼眶。 她这一下发了狠,恨不得把眼珠子给他抠出来。 男人吃痛惨叫,姜宁趁机把人推开想跑,一只脚刚迈出隔间,又被抓住头发拽了回去,狠狠撞在隔间墙上。 顾不上身体上的痛楚,姜宁扯开嗓子喊,“来人啊,救命!” 何远舟正在洗手间门口跟他一双儿女开视频,乍听到女人的呼救声,还以为是孩子那边电视的声音。 直到第二遍声音响起,他听清楚了,声源是女厕。 走廊上空旷无人,他并不确定是不是心里猜测的那种事儿,视频都没挂,悄悄探头往女厕里看。 结果一眼就看到横着伸出隔间门的高跟鞋。 来不及多想,何远舟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跑过去拖开跨坐在姜宁身上扒她裤腰带的男人。 姜宁无比庆幸自己今天穿的裤子,而且最近瘦了,裤腰偏大,她还扎了皮带。 她从地上起来,跑出隔间。 男人被搅了好事,回身照着何远舟脸上就是一拳。 “快走快走。” 何远舟被打得踉跄后退,也没想还手,只护着姜宁往后退。 男人听到他的话,讽笑,“走?我文旭看上的女人,还没有走得了的。” 听到男人自报家门,姜宁想起来了。 来锦城的第一天,安歌在御景钓云台请她吃饭,碰到的就是这个男人。 文旭,锦城最臭名昭着的花花公子,安歌给他的评价是万年色鬼投胎,还叫她以后碰上躲远点。 没想到一语成箴,还真碰上了。 何远舟也知道文旭。 他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没有任何背景,这不是他惹得起的人物。 文旭看出他眼里的犹豫,脸上满是轻蔑,“狗东西,还不赶紧滚?” 说着就要去拉姜宁。 何远舟再是发怵,这种情境下,也不可能不管姜宁。 他往外推她,小声说:“赶紧跑。” 自己则迎上文旭,“文少,您走错了,这边是女厕,我扶您上隔壁男厕去。” 文旭眼里只有美女,绕两下没绕过去,抡起拳头就往何远舟身上招呼。 姜宁顾不上害怕,以最快速度跑出去。 她原本是想回包间求援,还没到包间,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姜宁?” 循声望去,和走廊里的陆骋面面相觑。 有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产生了幻觉,很快又想起来今天一直喝的饮料果汁,滴酒未沾。 陆骋是来接老婆回家的,手里还抱着花。 结果看到姜宁惊慌无措的跑出来。 头发散乱,针织打底衫的领口被扯变了形,白皙的脸上还有一个明显的红色巴掌印,半边脸都肿了。 他把花一扔,一阵风似的狂奔过去,声线微颤,“出什么事了?” 姜宁一直忍着没哭,却在看到陆骋的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没忘记助她脱身的何远舟,胡乱抹掉眼泪,拉起陆骋就往厕所跑,“快来帮忙,我同事为了帮我被流氓打了。” 两人冲进女厕,何远舟正被文旭骑在肚子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 何远舟不敢还手,怕再激怒文旭,甚至都不敢挡得太明显,只能抬起胳膊稍稍护一下脸。 陆骋跟文旭那是老熟人了。 接手京尚的第一年,陆骋有一个特别得力的女二助李楠,细心专业,还很聪明。 那段每天都在冲锋陷阵的日子,周扬经常忙得分身乏术,李楠分担了很大一部分压力。 陆骋有心提拔,但李楠对职业规划特别清晰,明确表示不想一直当助理,想自己做项目。 他承诺她,等公司内乱尘埃落定,就派她去分公司做项目经理。 就是这样一个本该拥有灿烂人生的姑娘,晚上在大排档门口等朋友的时候,被文旭拖上车强j了。 陆骋请了最好的律师替李楠打官司,眼看胜利在望,结果李楠在最后关头改口,说自己和文旭是情侣关系,不存在强j。 文旭脱罪后倒是收敛了些,可怜李楠不仅被毁了清白,还被毁了人生。 后来陆骋从周扬那儿得知,李楠回了老家,不到一个月就嫁了人。 同月,她弟弟风风光光娶了老婆,还在城里买了房置了车。 李家条件并不好,想来是文家给了钱,在家里家外双重压力下,李楠最终才改了口。 新仇旧恨,陆骋直接上前,一脚把文旭踹到地上,再把何远舟拉起来。 “x的,谁呀?” 文旭气急败坏的从地上爬起来,见到陆骋,酒醒了一大半。 “啊,原来是陆总,你也喜欢上女厕所?” 姜宁扶起何远舟。 她手机没带在身上,于是对何远舟说:“打电话报警。” 何远舟抖着手,正要摸手机,陆骋闻言回头,“不用。” 文旭咧嘴笑起来,“就是,都是误会,我喝迷糊了,不小心走错厕所而已,报什么警呀?” 他轻飘飘一句“走错厕所”,就想把事情揭过去。 何远舟也不想惹事,拉着姜宁往外走。 才刚迈出一步,就听到砰的一声闷响。 是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到文旭弓着腰扶着墙,嘴里一阵一阵的往外呕秽物。 陆骋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上来两个人。” 说完马上挂断,揣好手机,慢条斯理挽袖子。 文旭歪头看向他,满眼惊恐,“陆骋,你——” 话没说完,陆骋的拳头已经再次劈头盖脸砸下来。 第104章 晚了只能收尸 陆骋的战斗力可不是吹的。 文旭红着眼想还手,但他和杜成宏一个样,酒色里泡出来的体能废物,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姜宁跑过去拉陆骋。 跟文旭没关系,这种人被打残打废都是活该,但不能是陆骋动手,怕他惹上麻烦。 陆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眼中怒火翻涌,行为被姜宁被欺负的怒气所支配,一拳又一拳的锤在文旭身上。 前后也就两三分钟时间,文旭从放狠话到求饶,软瘫在地上爬不起来。 姜宁拉了几下都没拉动,陆骋抽手一怼,倒是把她甩到地上。 何远舟惊呼,“姜宁,你没事吧?” 陆骋慢半拍回神,跨步过去扶她,浑身戾气飞快散去,满眼心疼,“老婆……” 听到这声老婆,何远舟瞳孔地震。 他知道文旭,自然也知道陆骋。 姜宁居然是陆骋的老婆,背景这么硬的吗? 文旭也听到了。 老婆?哪种老婆? 正儿八经领了证的老婆,还是睡得舒服短时间内不打算换的‘老婆’? 不管是那种,动了陆骋的女人,这事儿都麻烦了。 前两年被陆骋的小秘书害得他挨了顿鞭子,如今陆骋全权接管京尚,只会更难搞,文旭能屈能伸,忍着一身疼痛走过来道歉。 “陆总,真的是误会,我不知道这位小姐——” 话没说完,又被陆骋一脚踹到地上,“你说谁小姐?” 卫生间地面为了防滑,做了粗糙处理,姜宁手心蹭掉了皮,火辣辣的疼。 她倒吸凉气,忍痛抓住陆骋的手,“别理他,报警就行了。” 刚说完,两个黑衣保镖快步跑来。 陆骋睨着文旭,动了动手指。 保镖瞬间会意,一左一右把人拖起来。 文旭刚想出声,一个保镖眼疾手快,把他嘴给捂住。 姜宁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安的视线跟随,陆骋把人拉过来,脸按进怀里,“别担心,我来处理。” 温声细语的模样,和刚才的重拳出击判若两人。 何远舟没心情吃陆骋的狗粮,打算悄悄遁走,谁知道一迈步,拉扯到身上挨打的部位,没忍住‘嘶’了一声。 姜宁从陆骋怀里退出来,走过去扶他,“何师傅,我送你去医院。” 陆骋动作飞快,几个大跨步冲到前面,抢先把人扶住,回头对姜宁说:“你去拿外套,我们在楼下车里等你。” “噢,对对对,你们慢点儿。” 姜宁一溜小跑回包间拿包和外套,几经询问后又找到何远舟的外套搭在臂弯间,然后挤到方垚耳边说:“我这边有点事儿,跟何远舟何师傅先走一步。” 方垚这会儿已经有几分醉意,但还没糊涂,起身拉着她走到门口无人处,“你俩能有什么事儿?” 总不能两个通过考核的人还要单独出去庆祝一场吧? 姜宁犹豫片刻,把刚才厕所发生的事简单说了。 这事儿能瞒别人,但毕竟她和何远舟是工作关系,不好连方垚也瞒着。 方垚仔细看,才发现姜宁长发遮盖下的半边脸肿着。 他马上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外套,推着姜宁出门,然后自己卡在门缝里冲里面的人说:“我有事先走了,你们玩儿到十二点就各回各家啊,明天还要上班,都给我悠着点儿,到家在群里发消息报平安。何琼,你盯着点。” 何琼没喝酒,也不唱歌,坐旁边玩了半天手机。 打姜宁进来找方垚时她就注意到了,一直关注着,闻言点头摆手,“知道,你忙去吧。” 方垚跟着姜宁下楼,顺道把账结了。 路上又问了一些细节,暗暗庆幸姜宁老公来得及时,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他得内疚一辈子。 陆骋的a8就停在路边打着双闪。 他坐后座,何远舟坐在副驾,看着有人跟姜宁一起过来,陆骋眼角跳了跳。 他这是台四座车,坐不下五个人。 最后是司机下了个早班,陆骋开车,姜宁坐副驾,方垚和何远舟坐后座。 刚看到车,方垚只当姜宁嫁了个有钱人。 后来看到陆骋,酒都醒了。 他给姜宁发信息:别告诉我陆总是你老公。 姜宁从文旭的态度里就看出了端倪,猜到陆骋在锦城应该不光是有钱那么简单。 这会儿见方垚也认识他,更加坚定了心里的猜测。 她本不想在同事面前透露太多私事,但眼下显然没办法再回避这个问题,只能回:不然呢? 方垚太阳穴突突的跳。 天菩萨耶,堂堂陆家少奶奶居然是他手底下的漆匠,这是什么鬼马剧情? 一车四人一路无话,到了医院,方垚陪着何远舟在诊室里就医看伤,陆骋则带着姜宁在隔壁,由护士处理手上的擦伤。 酒精往伤口一浸,带来凉意的同时也疼得钻心,姜宁咬着牙没吭声,只有手不受控制的在抖。 处理完,两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何远舟,姜宁拉着陆骋的手,声音微微有些抖,“幸好你来了。” 陆骋眼底泛红,没吭声,轻轻抚摸她还红肿的脸颊。 姜宁又把他的手拉下来,扯了扯嘴角,“没事儿,人家医生都说了,回去冰敷一下就好了。” 陆骋,“那是护士。” 姜宁气结,“别拿护士不当天使。” 陆骋看着她,紧绷的嘴角稍稍缓和,“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姜宁懒得同他弯弯绕,“你把文旭弄到哪儿去了?” 她压低声音,“我跟你说,这种事情直接报警就行了,让法律来制裁他,违法乱纪的事儿咱们不能干,听见没有?” 陆骋不想破坏司法在她心里的公信力,也没办法跟她说,对于身份地位财势权力达到一定层次的人来说,法律不是武器,而是他们可以操纵利用的手段。 “知道了。” 他把人拥入怀里,“我又不是土匪,还能一刀宰了他?既然他不当人要当畜生,那我就做做好事,送他回家,让他家里好好管教,别放出来祸害社会。” 姜宁半信半疑,“真的?” 陆骋言之凿凿,“真的!” 确实是真的,只不过他说的是之后的步骤,在送回家之前还有一些流程。 物流园里,向野被叫起来加班,心情很不爽。 悬在集装箱顶上的大功率白炽灯亮得刺眼,照得血人一样的文旭睁不开眼。 他被绑住双手吊起来,没穿鞋,脚尖碰地。 向野从椅子上起身,他吓得身子一抖,带着腥臭的液体顺着脚流下来,汇成一滩。 向野嫌恶皱眉,点开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开启免提递到文旭面前。 “赶紧叫你爸来接你,晚了就只能收尸了。” 第105章 博弈,拿只手指当纪念 文华接到文旭电话的时候,正在床上激战。 他五十多岁,老当益壮,大号练废了,想再要个小的。 电话响第一遍,他毫不犹豫的挂断。 宽大的手掌在女人浑圆软翘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动啊。” 女人娇喘吁吁,手机又响第二遍。 他烦躁的拿过来,瞄一眼,按下接通。 不等他出声,电话那头率先传来文旭急切惊慌带着哭腔的声音,“爸,救我!” 文华扶着身上女人的细腰上下来回,“你又闯什么祸了?” 电话那头响起滋啦声,很快,一个冷静淡漠毫无温度的声音传来,“我是向野。” 文华一把拨开身上卖力扭动的女人,一挺腰坐起来。 圈子里都知道向野背后站着谁。 当年陆家老爷子‘开疆拓土打江山’的时候,向家兄弟就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向老大年纪轻轻就折了,连个后也没留,向老二倒是过了几年好日子,但也是六十多岁就死了。 向老二这一脉下来,只有一根独苗,独苗再发独苗,就是向野。 向野他爸身上有旧伤,已经退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陆家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都是向野在经手。 都说狗随主人,陆家的狗倒是青出于蓝,比主人更疯。 虽然已经练废了,但毕竟是文家目前唯一的男丁,文华没法不管儿子的死活。 他迅速从床上起来,示意女人过来替他穿衣服,手机贴在脸上说:“有话好好说。” 向野抬手看表,“三十分钟后,丰岛物流园,我的人在门口接你,晚一分钟,我就在你儿子身上扎一个窟窿,至于具体扎哪儿,看他运气。” 文旭吓得瑟瑟发抖,扯着嗓子喊,“爸,你快来,快!” 文华知道向野言出必行,不敢耽搁,推开女人,随便套上鞋子,边跑边穿。 幸好大半夜的路上车少,一路红灯闯过去,总算赶在规定时间内抵达。 文华被带到集装箱,向野正躺在摇椅上打哈欠。 他自己进去,随行保镖在门外严阵以待。 看着满脸血呼哧啦的儿子,身上还有尿骚味,文华嫌恶皱眉,再看向向野,心里怒火翻腾。 文家在锦城那也是有头有脸,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把人给打成这个鬼样子,真当陆家能一手遮天了? 心里不满,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文华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客客气气递给向野,“这臭小子做什么混账事了?” 向野接过烟,旁边小弟递上打火机给他点燃。 他昂了昂下巴,望着文旭,“你自己说。” 文旭已经领教过他的厉害,也知道他没什么耐性,马上出声,“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女的竟然是陆总太太,否则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 一听这话,文华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但他心里还有个疑惑,“陆总太太是?” 陆家两个陆总,一个陆晖一个陆骋,但是哪儿来的太太? 唐家那个是小三上位,谁敢称呼一声陆太太,分分钟被陆骋连死带葬一步到位送到西天。 至于陆骋,没听说他结婚了呀。 向野吐出一口烟雾,没吭声,算是默认了文旭的说法。 文华明白过来,太阳穴狠狠跳了跳。 他气得上前,用力在儿子身上踹了几脚,“我叫你色胆包天,叫你色迷心窍,不成器的东西。” 连陆骋的女人都敢动,真嫌自己活太长了吗? 前两年就差点栽在女人身上,早跟他说过,天底下美女这么多,花点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非不听,要追求刺激,裤裆里的玩意儿什么时候硬,就什么时候去抓女人,现在又不是以前土匪横行无忌的年代,哪有那么好摆平? 这回可好,又犯到陆家手里了。 文旭跟个沙袋一样被亲爹踹得来回晃荡,绳子把手勒得更紧了,几乎要剐掉皮肉。 他疼得吱哇乱叫,扯着嗓子求饶,“我错了爸,我再也不敢了!” 文华一是撒气,二也是做样子给向野看,先把态度摆出来。 他坐到旁边的空椅子上,抚着胸口喘粗气,“这个混账,气死我了。” 向野掐灭烟蒂,对准三米外的垃圾桶。 看似随手一弹,烟头精准落入垃圾桶里。 “你就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文华拿不准对方的态度,姿态摆得极低,问:“陆总的意思是?” 向野斜眼看他,嘲弄嗤笑,脸上的疤映着灯光,无端透出几分狠厉。 “要依他的意思,哪里碰了太太就切哪里,我问过令公子了,照这种切法,估计剩不下几两肉了。” 文华恨铁不成钢的瞪向儿子。 听话听音,知道这事儿还有得谈,否则直接切不就完了,还通知他过来做什么? 他又给向野递过去一支烟,“眼看就要过年了,还是别搞这么血腥。” 向野没接烟,而是朝身旁的小弟伸出手。 小弟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向野翻开文件夹递给文华,“所以我想了个更省事儿的法子,文总把字签了,就可以把人领走了。” 文华直觉不妙,果然,一看文件上的内容,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里一共有两份文件。 一份是股权转让协议,一开口就要文氏10个点的股份,还不是干股,而是决策股。 另一份是要文氏新拿下的城西那块地皮。 政府在城西那块儿将有大动作,那块地皮都不能说是肥肉了,而是金坨坨。 这块地要是交出去,文氏几年白干。 ‘啪’的一声,文华站起来,把文件夹扔到桌上,脸上肌肉抽动,“陆总这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能在锦城占得一席之地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文华目光犀利,气势逼人,攥紧的手上青筋明显。 向野面不改色起身,“我说了,陆总想要的是直接切。我跟他不一样,我是文明人,喜欢温和点的解决方式,不过既然文总不接受,那就没办法了。” 文华扫了眼拉长吊着的文旭,再盯着向野,“怎么个意思?威胁我?” 文旭咬紧后槽牙没吭声,只是眼中担忧藏不住,怕真被亲爹给扔这儿。 向野单手抄兜,“文总说笑了。” 说罢,朝手下人使个眼色,“送文总出去。” 文华霍然起身,看也不看文旭一眼,迈步往外走。 文旭再也绷不住,哭喊道:“爸,救我,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我都听你的,求你救我出去——啊!” 惨叫声代替了后面的话。 文华猛的转身,下一秒,一只血淋淋的手指扔到他面前。 黑色的帕子一点点擦掉匕首上的血迹,向野勾起嘴角,“来都来了,也不好叫文总空手回去,带着吧,留个纪念。” 第106章 哄他 凌晨两点,何远舟处理好伤口,方垚扶着他往医院停车场走,另一只手里拎着药,外涂的内服的,一大袋。 拍了片,好在没伤到骨头,都是些皮外伤,就看着吓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姜宁心里特别感激,谢谢两个字翻来覆去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四人上车,先送何远舟回家。 何远舟坐在后座,被姜宁谢得不好意思,挠头笑了笑,左眼肿得眯起。 “没事儿,都是同事,换谁都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方垚拍他胳膊,“老何,好样儿的。这几天你就在家安心养伤,别着急来上班,先把身体养好。” 何远舟面对方垚十分拘谨,“好的,谢谢方总。” 方垚又对姜宁说:“你也歇两天,在家休息一下。” 姜宁闻言看向陆骋。 其实她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休息,但又想多一点时间和陆骋待在一起,一时间有些游移不定。 陆骋代她做决定,“那就谢谢方总了。” 方垚正襟危坐,神色有些讪讪,“应该的。” 还谢呢,不怪他攒局就阿弥陀佛了。 陆骋从后视镜里看向老实憨厚的何远舟,闲聊天似的问:“你住北街,离九品斋十多公里,平时怎么上下班?” 何远舟比面对方垚时还要拘谨,努力坐直回答,“哦,我搭地铁。” 陆骋,“不开车?” “我老婆在开,她要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 “孩子多大了?在哪儿上学?” 陆骋问一句,何远舟答一句,没一会儿就把他的家庭情况给摸了个一清二楚。 车停到何远舟家楼下,方垚跟着一起下车,“你们走吧,我先送他上去,再打车回家。” 再跟陆骋一个车里待下去,他都快缺氧了。 姜宁松了安全带,也想去送,毕竟何远舟是因为她才伤成这个样子。 手搭在车门上,又迟疑了。 看着何远舟和方垚迫不及待的背影,就好像谁在车上埋了雷似的。 再想到刚从外地回来的陆骋,又默默把安全带扣上。 “回家吧!”她对陆骋说。 陆骋打转方向盘,擦着限速回到香悦湾,一进家门,连灯都没开,就把姜宁拉进怀里。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她,手收紧再收紧,恨不得把人嵌进身体里。 姜宁腰身被勒得疼,眉头微蹙,没吭声,同样用力回抱他。 因为贴得紧,她能感受到陆骋在颤抖。 极轻微,但不受控制。 她吓坏了,他又何尝不是? 姜宁眼眶发热,仰起头亲吻陆骋下巴,“干嘛呀,还要我哄你呢?” 陆骋身体仍旧紧绷着,头埋在她颈窝闷声说:“我想公开!” 公开之后,不管是觊觎她的,还是存了其他乱七八糟心思的,在有实际行动之前,都得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得起陆家的反击和报复。 他不想再看到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人扛回家塞到保险柜里锁起来,只要她能好好的。 公开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 黑暗中,姜宁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拉下来,主动凑上去吻他冰凉柔软的唇。 “不,你不想!” 她刚刚在路上才给方垚和何远舟发了消息,表示不希望因为私事而影响工作。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暴露和陆骋的关系。 公是公,私是私,她想看看凭自己的本事能在漆艺圈里走到哪一步,不想借陆骋的东风。 陆骋难得面对她的撩拨还能不为所动,“我认真的!” 姜宁,“我也是认真的。” 两人在黑暗中四目相对。 好像什么都看不见,又好像都看见了。 尤其是对方脸上的坚决。 半晌后,终究还是陆骋败下阵来,“那我安排几个人跟着你,确保你的安全。” 姜宁下意识想拒绝。 在她看来,文旭那种神经病毕竟是极少数,今天就是个偶然事件,没必要搞得那么紧张。 可是想到陆骋,她又迟疑了。 如果她出事,陆骋肯定会疯狂报复,所以她的安全不光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 “没问题。”姜宁答应下来。 陆骋紧绷的身体这才稍微缓解。 啪的一声,他按开玄关灯。 等视线适应明亮,姜宁这才发现陆骋眼睛红红的。 心软得一塌糊涂。 两人换了鞋,脱了外套,姜宁拉住去找冰袋的陆骋,勾着他的手指往浴室走。 陆骋硬着一张脸,“先敷脸。” 其实脸上的红肿已经自然消得差不多了,但他不高兴,因为今晚的事,也因为她不肯公开。 姜宁松了手,瘪着嘴,耷拉着眉眼,可怜兮兮谁见谁怜,“我就知道,你爱的根本不是我,而是这张脸……” 陆骋知道她在演,但还是受不了她这个样子。 把人拦腰一抱,直入浴室,在温暖的水流和冰凉的墙壁中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不光爱她,还爱惨了她。 爱她的脸,爱她的每一寸,从里到外,一直到整个浴室都充满浓浓蜜意。 即将攀顶的时候,陆骋深埋柔软,十指交扣,“想要孩子吗?” 姜宁在迷蒙中摇头。 陆骋哭笑不得,在最后时刻抽身,“渣女!” 姜宁双眸微醺,眼尾发红,白皙皮肤上红梅点点,说不出的妩媚,“还能更渣。” 陆骋释放后埋在她身上,“无所谓,反正你是什么样,我就爱什么样。” 他爱得毫无原则,又全是原则。 姜宁就是他的原则! 清洗完毕,两人躺在床上相拥而眠,期间陆骋手机震动,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向野发来消息。 就两个字:签了。 意料之中的事,陆骋放下手机,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继续睡觉。 姜宁闹钟响起的时候,陆骋反应迅速,飞快找到手机关掉。 怀里的人睁开睡眼,笑容漾开,主动挤进他光洁坚实的胸膛,带着无尽浓情厮磨一番,险些又走火。 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旖旎,姜宁推陆骋去接电话,自己抖着腿起床洗漱。 她觉得自己像是误入兰若寺的书生,遇到了会‘吃人’的妖精。 电话是周扬打来的,请示一些工作上的安排。 陆骋扭头看了眼浴室方向,说:“我马上过来。” 等姜宁洗漱好出来,陆骋已经回302换好了西装。 他勾着姜宁的细腰往卧室走,“收拾一下,老公带你出去玩儿。” 第107章 进入他的世界,放炸弹 姜宁不知道陆骋要带她去哪里,不过既然要出门,那就得漂漂亮亮的。 她迅速换好衣服,然后坐到梳妆台前化妆。 陆骋从背后过来抱她,姜宁嫌他碍手,毫不客气的拿手肘杵他,“走开。” 一个没注意,正怼到心窝子上。 “哎呀呀呀,痛!”陆骋捂着胸口,演技浮夸。 姜宁从镜子里看他,懒得搭理这种间歇性发作的幼稚行为。 独角戏唱不下去,陆骋又凑到梳妆台前,这个摸摸那个看看,还对着镜子拿眼线笔在眉毛上描。 姜宁只当他是装装样子,结果夹个睫毛的工夫,就看到陆骋把自己的一边眉毛化成了蜡笔小新。 十五分钟的快手妆,还得抽出五分钟给他洗眉毛。 收拾妥当,两人手牵手出门,先去外面吃了早饭,再去停车场拿车。 路上遇到红绿灯,陆骋拿出手机开启前置摄像头当镜子,从不同角度对着自己照。 姜宁挑眉,“镜子借你?” 陆骋在红灯转黄时收起手机启动车子,“我怎么感觉两边眉毛不一样黑?” 没想到他在纠结这个,姜宁一本正经的给他出主意,“要不前面商场停一下,买支眉笔,你觉得哪儿淡了,我给你画上。” 陆骋,“化成一眉大侠吗?” “一字眉的不是大师吗?” 陆骋一秒换上认真脸,“那不成,我得为你的幸福着想,当不了大师,只能当一眉大侠。” 姜宁脑海中浮现出陆骋画了一字眉的样子,笑得肩膀直抖。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在四十分钟后驶入一处地下停车场。 在停车场入口处等抬杆的时候,陆骋摸出手机点开。 周扬在十多分钟前发来信息:都准备好了。 陆骋把手机放到中控上,扭头,看到姜宁正贴近车窗往外望。 门卫岗亭上有个显眼的logo,由js两个字母变形而来。 她认得这个logo,京尚。 京大美院附近不远就有个京尚的楼盘,死贵死贵的。 陆骋重新启动车辆,问:“来过这边吗?” 姜宁收回视线,“这儿是京尚总部大楼?” 陆骋打转方向盘,回答:“对。” 他开着车在地下车库里左转右转,好几分钟后才停下。 姜宁并不路痴,但在这种统一规划的地下停车场里,辨别方向还是有些吃力。 再看陆骋,熟得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下了车,陆骋牵着姜宁经专用电梯上楼,直达58层。 今天是工作日,现在也是工作时间,本该各司其职的办公区却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陆骋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伸手引领,“欢迎陆太太视察工作。” 姜宁放缓脚步。 这个办公室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所以……她的闪婚老公是京尚总裁? 陆骋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心里忐忑,连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 他没忘记她说过,豪门深似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是被哪个瞎了眼的豪门阔少看上,她一定有多远跑多远。 姜宁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面无表情,也没说话。 迈步进入办公室,里面空间极大,通透明亮,装潢简约而不简单。 黑白配色中夹杂着一些低调奢华的浅金,简洁的线条营造出肃然的工作氛围。 休息区的茶几上摆满了甜品和各种点心,中间位置,一大捧红玫瑰鲜艳夺目。 里面还有一道门,应该是休息区。 陆骋关上门,快走几步抱起花,递到姜宁面前。 姜宁接过来,又放回茶几上,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陆骋嘴唇逐渐绷紧,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 某一刻,姜宁倏地笑起来。 她过去抱他,仰头亲他下巴,“这么紧张做什么?” 陆骋用力回抱她盈盈一握的细腰,“怕你跑。” 姜宁双手捧起陆骋的脸,四目相对,认真又郑重,“傻不傻……这是辅助项,又不是决定项。” 在感情里,起决定的作用的永远是这个人本身。 陆骋缓缓呼吸,悬着的心此时才算落到实地,“我就知道,我的姜宁不是一般人。” 姜宁得意挑眉,“那是,不是谁都能当总裁夫人的。” 她走到沙发坐下,大剌剌的伸长腿,双手展开在沙发面上拍了拍,微仰着头,小狐狸般妩媚又娇俏,“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陆骋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桌面上的一份文件,一目十行的浏览。 “别说横着走,只要你高兴,倒立着走都没问题。” 姜宁佯装惊讶,“合着当总裁夫人还得会杂技?” 陆骋在文件末端签下大名,因为她的话,连字迹都透着欢快轻盈。 周扬掐着时间过来敲门,姜宁一秒坐好,端出一派优雅大气范儿。 陆骋,“进。” 周扬先跟陆骋打招呼,然后走向姜宁,笑容礼貌得体,“您好姜小姐,我是周扬,陆总的特助。” 模样周正的男人,年龄比陆骋略小一些,西装笔挺,连头发丝儿都收拾得一丝不苟,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专业干练,浑身上下透着精英白领的气质。 姜宁起身颔首回应,“你好。” 陆骋走过来,在周扬背上拍了一下,“又没外人,叫嫂子。” 周扬是他自己亲自面试招进来的人,一路陪着他冲锋陷阵,从来没掉过链子。 除开工作关系,两人私交也不错。 周扬紧绷的肩背松弛下来,笑容也自然生动了许多,“嫂子。” 姜宁还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所以只是笑。 陆骋对她说:“等我十分钟,我去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 姜宁点头,“你忙你的。” 陆骋走向办公桌,周扬跟着过去,两个男人一秒切换工作状态。 姜宁在沙发坐下,拿出手机对准茶几上的玫瑰花拍了个照发到三人群里。 周知航正在开会,在桌子下面偷摸打字:秀恩爱分得快。 姜宁发了个兔子拔刀的动态表情包。 周知航艾特简书颜:无业游民,快出来吃狗粮。 简书颜发了张会议室的照片,看角度是偷拍的。 投影幕布上,红色的四字大标题格外显眼:入职培训。 简书颜: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周知航:哦哟,动作够快的,这回又是什么工作?不会又像上回那样被人忽悠去当债务催收,打电话被人骂哭吧? 他赤裸裸的幸灾乐祸,话题就这么转到简书颜的工作上。 五分钟后,等他们聊得差不多了,姜宁才再次发言:你们知道京尚吗? 简书颜:知道啊。 姜宁:那你知道京尚总裁是谁吗? 周知航:谁? 姜宁:我老公! 按完发送,她马上关掉手机震动。 果不其然,深水炸弹一扔出去,群里沸腾了。 第108章 坦白局,开车撞到人 三人群里的新消息跟刷屏似的往外冒,反应比姜宁预想的还要激烈,无奈她只好先行使群主特权,开启全员禁言。 五分钟后,她解除禁言:淡定啊同志们,你们又不去他手底下讨生活,管他什么身份呢。 周知航:天啦! 该说的都说了,他已经词穷了。 陆骋居然是京尚总裁! 在周知航心里,京尚总裁都不是指的某一个人,而是一个代号,因为这个人远在天边,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 结果姜宁说陆骋就是京尚总裁。 所以他还跟京尚总裁一起吃过饭一起喝过酒? 简书颜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被姜宁拒接了,她只能在群里发消息:你不会遇到骗子了吧? 姜宁走到窗边,拍了张俯瞰城市的高空照发过去,后面紧跟一条文字:京尚总部大楼58层总裁办公室窗外的风景。 如果陆骋是骗子,那他撒这个慌投入的成本可就太高了。 简书颜:大佬,是我浅薄了。 十分钟后,陆骋和周扬谈完工作,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姜宁,“干什么呢?” 姜宁把聊天界面给他看,“瞧你这尊大佛把人家给吓得。” 陆骋拿起手机打字:过年回江城请你们吃饭。 他用的姜宁的手机,发言也很稀松平常,但另外两个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姜宁发的,一时间没人作声。 陆骋挑眉,“什么情况?” 姜宁收起手机,“肯定私聊蛐蛐咱们呢。” 周扬已经出去了,陆骋拉起姜宁往外走,“中午了,吃饭去。” 等俩人乘电梯离开,周扬走向大会议室。 整层楼的人此刻都在会议室里,议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值得把所有人都集结起来。 交织的人声在周扬推开会议室大门的下一秒戛然而止。 周扬敲了敲门板,“回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哪有什么事,完全是因为老板娘不想暴露关系而已。 另一边,陆骋开车载着姜宁来到江山宴。 下车时他递给姜宁一张烫金的svip卡,说:“自家地方,想吃随时来。” 姜宁接过卡放进包里,由衷感慨,“傍大款真好!” 陆骋被她逗乐,凑过来小声说:“还能更好。” 姜宁挑眉,“怎么个好法?” 陆骋把声音压得更低,意有所指,“晚上告诉你。” 姜宁耳根发热,没搭理他,迈开大步往里走。 刚进大门,就听到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在喊“姨姨”。 贺岁两条小短腿儿倒腾得飞快,跑过来抱住姜宁的腿,“姜宁姨姨,我好想你,你想岁岁没有?” 姜宁心虚,蹲下来,略显生硬的把话题岔开,“你怎么在这里呀?” 老实说,贺岁这孩子长得很乖,听话的时候也很讨人喜欢,奈何睡觉的时候太能闹腾,都快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了。 姜宁现在一看到他,两条胳膊就条件反射的酸疼。 贺岁熟练的抱住她脖子,“骋哥请吃饭我就来了呀,我和爸爸一起来的。” 姜宁早就看到跟在贺岁身后走来的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个头跟陆骋差不多高,戴着金边眼镜,五官清秀,表情淡漠,透着书卷气的同时也带着一丝压迫感。 陆骋给她介绍,“这是贺津,岁岁的爸爸,嘉贝科技的总裁,上次你在商场体验的那款说蛮舒服的按摩椅,就是他们公司旗下的产品。” 到姜宁这儿就很简单了,就一句话:“这是姜宁,我老婆。” 何方人士什么工作,统统都不重要,只要知道是他老婆就够了。 贺津把儿子接过去,薄唇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淡得像是错觉,“你好。” 姜宁微笑回应,“你好。” 陆骋牵着她的手往包厢走,“这家伙就这样,万年冰山脸,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姜宁大概猜到今天是陆骋的‘坦白局’,见的应该都是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人。 世间万众各有不同,有e人就会有i人,有外向的就会有内向的,她没那么狭隘,不会拿人家的性格来挑理。 她挎住陆骋胳膊,“陆先生,别拿我当巨婴好吗?” 陆骋,“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姜宁缓缓眨了下眼睛,由衷的说:“我今天很开心。” 说话间来到包厢,推开门,姜宁一眼就被一抹亮黄色吸引过去。 她隐有猜测,视线挪到脸上一看,果然是之前在302见过的荧光绿帅哥。 沈明晏歪在椅子上看手机,见他们进来,抬起头笑着招呼,“哈喽美女,又见面啦。” 陆骋给她介绍,“沈明晏。” 姜宁颔首,“你好。” 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两张熟面孔,楚恒和施茉。 施茉在姜宁进门时就热情迎上去,“嫂子,快过来坐。” 楚恒跟着老婆站起来。 他总觉得姜宁和陆骋门不当户不对,也从始至终都不觉得姜宁能真正进得了陆家的门,一声“嫂子”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喊不出口。 喊姜小姐又太见外,怕被陆骋收拾,嗫嚅半天,说了句“快坐”。 几人落座,开始上菜。 都不熟,姜宁多少还是有些拘谨,好在有贺岁在,童言无忌,经常逗得大家捧腹大笑,让气氛轻松不少。 沈明晏插科打诨,施茉体贴周到,楚恒被陆骋磋磨打趣,也提供了不少笑料。 贺津虽然话少,但总是语出惊人,把冷幽默发挥得恰到好处。 一顿饭下来,姜宁对陆骋的朋友圈里的人也有了一定了解,虽然离融入还有一段距离,但今天是个很好的开端。 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跟姜宁加了微信,连贺岁的电话手表都存进了姜宁的号码。 陆骋今天高兴,喝了些酒,走出江山宴,沈明晏说:“上我车吧,我带了司机,先送你们回去。” 车就停在这里,随时来开都可以。 江山宴离香悦湾不远,姜宁也不习惯麻烦别人,笑着婉拒,“没关系,我可以开回去。” 沈明晏也不勉强,坐进车里挥手道别。 贺家父子和楚恒夫妻也都道别离开,姜宁坐进驾驶位,给副驾上带着五分醉意的陆骋扣上安全带,然后开车回家。 路况良好,车辆行驶平稳,陆骋昏昏欲睡。 突然,伴随车头发出的一声闷响,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身体猛地惯性往前,又被安全带拉回座位。 陆骋迅速睁眼,看向面色惨白的姜宁,“没事吧?” 姜宁抖着手去解安全带,声音发颤,“撞到人了。” 第109章 性瘾症患者 事故位置在离香悦湾地下停车场入口不足五百米的地方。 这儿差不多已经算进入香悦湾的小区范围,宽敞的双车道,人车分流的设计,只有进出停车场的车会走这里。 姜宁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从旁边的绿化带里冲出来,她自问反应还算迅速,可踩刹车的时候还是撞上去了。 陆骋按住她,“没事儿,我去看看。” 他听见动静了,撞得挺瓷实,怕现场太惨烈吓着她。 姜宁摇摇头,推门下车。 因为马上要下停车场了,加上是弯道,她提前减了速,最多也就二十码,想来应该不会撞得很严重,只是动静听起来吓人。 被撞的是个年轻女人。 大冬天的,穿着单薄的丝质睡衣,披头散发,仰面躺在路中间。 没有血,也看不出明显伤痕。 姜宁松了口气,定睛再看,神色微变。 这不是赵文莹吗? 就孟清月口中那个患重度抑郁的表妹。 赵文莹一开始眼神呆滞的望着天空,等姜宁靠近,缓缓转动眼珠子望向她,瞳孔猛缩,一下子窜起来抓着她的胳膊。 “是你,你是孟清月那个帮凶,是你帮着她抢走了我的孩子!” 赵文莹情绪激动,险些把姜宁拽得摔倒,陆骋大步过来,扣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拧,干脆利落的把人控制住。 他刚准备打120,现在看来应该不用了。 就这反应,说是动如脱兔都不夸张。 赵文莹像是不知道疼似的,疯狂的挣动身子,卡卡两声,自己把手臂弄脱臼了。 陆骋没想到她这么生猛,皱着眉头松开手。 姜宁推着陆骋后退,努力安抚赵文莹,“我不是孟清月的同伙,也没有帮她抢你孩子。” 赵文莹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陆骋,一双眼睛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那你那天为什么报警?” 姜宁耐着性子解释,“我只是担心你和孩子的安全。” 赵文莹精神状态不正常,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讲得通道理,偏偏现在这种情况,又不能丢下不管。 不知道赵文莹是不是听进去了,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姜宁冲陆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报警。 陆骋正准备摸手机,赵文莹突然拔腿冲向姜宁。 怕她会有过激行为,姜宁下意识后退,陆骋则往前挡在前面。 没想到赵文莹膝盖一弯,冲姜宁跪下了。 脱臼的手自然垂落,另外一只能活动的手揪着陆骋的裤脚。 眼泪在一瞬间蓄满眼眶,扑簌簌的往下掉,赵文莹仰着头,伸长脖子,泪水顺着眼角没入头发里,忐忑又满怀希冀的望着姜宁,“求求你,帮帮我!” 姜宁摸不着头脑。 只是对方哭得实在可怜,不由得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对待有精神障碍的人,自然是要依顺着,免得再刺激到对方。 于是姜宁试探着朝她伸出手,“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听我的话,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身体,然后你再慢慢告诉我需要我帮什么忙,好不好?” 赵文莹用力点头,握住姜宁的手慢慢站起来。 姜宁拉开副驾门让赵文莹坐进去。 陆骋拿出手机,不动声色的冲着赵文莹拍了张照片发出去,然后再坐上车。 姜宁调转方向去医院,刚驶出路口,和一辆黑色商务车擦身而过。 商务车的车窗贴着黑色的防窥膜,车里的人看到a8副驾驶的赵文莹,飞快拨了个电话出去。 “人找到了,不知道在谁车上……好,我知道怎么做。” 姜宁就近去了锦城第一医院。 路上看到街边有服装店,顺道买了件长款羽绒服给赵文莹裹上。 赵文莹这会儿知道疼了,满头满脸的汗,走路也开始顺拐,脱臼的手僵着不敢动。 医生摸着骨头,卡卡两声把错位的胳膊接了回去,听姜宁说完情况,建议再做个全身检查。 毕竟被车撞一下可大可小,万一有问题就好及时采取治疗措施。 姜宁自然是没有异议,赵文莹却很排斥,躲在她身后拼命摇头。 可能是当过小学老师的缘故,姜宁耐心十足,“你不听医生的话检查身体,我怎么帮你的忙?” 两件事其实没什么必然联系,不过赵文莹明显脑子不够使,愣愣点头答应下来。 医生拉上帘子,让赵文莹躺在里侧的小床上,姜宁则在帘子外等候。 几分钟后,帘子突然剧烈晃动了几下,与此同时,女人轻微而细碎的呻吟传出。 姜宁皱眉,飞快走向帘子。 医生先她一步掀帘子出来。 五十左右的男医生,即使戴着口罩,也能从眼睛里看出慌乱。 耳朵和脖子也是通红的。 姜宁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走到帘子后问赵文莹,“怎么了?” 赵文莹眼里含泪,摇头,拉上羽绒服的拉链走出去,冲着医生九十度鞠躬,“对不起……” 医生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说:“你先出去,在外面等着。” 赵文莹又说一声“对不起”,才走出诊室。 姜宁急迫的问:“医生,她这是……” 医生摘下橡胶手套扔进桌下的垃圾桶,一连挤了三四泵消毒液到手上反复揉搓。 他这时已经缓过来了,充血的耳朵也恢复到正常颜色,平静严肃的说起刚才的检查。 “病人后脑有个明显肿包,我推测应该是碰车倒地所致,没有出血破皮,至于有没有颅内损伤,需要做个ct才知道。右侧手肘和右脚脚踝处有软组织挫伤,轻微出血,问题不大,不过……” 医生掩面轻咳一声,“刚才检查的时候,她突然拉着我的手放到身下,接触的时候x反应明显,之后又迅速表现出强烈的悔恨和羞耻,初步判断,我怀疑她患有性瘾症。” 医生措辞很专业,神情淡然冷静,极大程度的缓解了尴尬。 姜宁微微张着嘴。 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医生的话。 性瘾症什么的,她知道一点,了解渠道主要来自于影视作品。 她一直以为那是艺术需要。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厚眼镜,“她的情况应该处于初级阶段,所以还不至于行为失控,这种情况往往和个体的神经递质、荷尔蒙水平以及心理健康状况有关,具体成因还需要进一步检查。除此之外她的手腕上还有割腕留下的疤痕,这跟车祸无关,我建议你们报警处理。” 姜宁讷讷点头,刚站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赵文莹的惊叫声。 第110章 病态的爱 姜宁打开诊室门,就看到陆骋黑着脸站在门口,瞳孔震颤,气极了的模样。 赵文莹捂着肚子,背抵着对面墙壁,表情痛苦。 面对姜宁询问的目光,陆骋言简意赅,“她摸我。” 酒劲上头,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突然有人摸他的脸。 他一开始以为是姜宁,睁眼看到赵文莹,直接抬腿踹了出去。 然后就这样了。 知晓始末后,姜宁从包里拿出湿巾,仔细的给陆骋擦脸,嘴里安慰着,“没事儿,擦擦。” 嘴上宽慰着,眉头却明显蹙起,嘴角也紧绷着。 哪怕知道赵文莹有病,姜宁还是忍不住有些来气。 她甚至想直接给孟清月打电话,让她来把人带回去。 结果赵文莹身体都还没站直,就开始抬手往自己脸上扇耳光,左一下右一下,边扇边说对不起。 她不是装装样子,而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没两下就扇得一张脸通红。 见此情形,别说姜宁,就是陆骋心里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行了。”姜宁上前拦住她,“手机带了吗?赶紧给你家人打电话。” 就这种精神状况,还是得跟她家人沟通才行。 一听要联系家人,赵文莹疯狂摇头,“你答应了要帮我的。” 医院里人来人往,赵文莹吼得大声,引得来往的医护和病患纷纷侧目。 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姜宁把人拉到楼道里,“说吧,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她不觉得自己有帮得上赵文莹的地方,单纯抱着敷衍应付神经病的想法,花几分钟买她个消停。 常闭式防火门开了又关,陆骋晚几步进来,站在离赵文莹两米远的地方。 赵文莹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紧紧攥着姜宁的手,膝盖一弯又跪下去,流着眼泪说:“求你帮帮我,帮我夺回我的孩子。” 听到这话,姜宁脸色略显凝重,第一反应是再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元旦那天真的好心办错了事。 她把人拉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赵文莹抽抽搭搭,道出事情原委。 她原本是锦城艺术学院大四的学生,古典舞专业,还曾在全国大学生舞蹈大赛里拿到过第三名的好成绩。 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对她寄予厚望,哪怕上了大学也不许她谈恋爱。 作为母胎单身,赵文莹对甜甜的爱情向往已久,所以当风度翩翩帅气多金的蒋崇礼捧着花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一发不可收拾的陷了进去。 蒋崇礼说,自从在网上看过她的跳舞之后,就不受控制的爱上了她。 他给学校捐了一栋楼,还赞助了古典舞专业的学生未来五年全部的演出服装,他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学校是沾了她的光。 赵文莹深信不疑,她以为这是爱情。 相识一个月后,她毅然搬出宿舍,在学校旁的高档公寓里和蒋崇礼开始了同居生活。 说是同居,但蒋崇礼并不住这里,他隔天一来,而且都是晚上来,偶尔过夜,大多时候‘办完事’就走。 赵文莹也有过怀疑,可是总能被蒋崇礼的甜言蜜语糊弄过去。 他不光说,行动上也很直接,总是给她送一些贵重礼物,要么名牌包,要么名牌表,大几万的首饰,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私心的想,要是蒋崇礼能一直对她这么好,哪怕自己真是他养在外面的小三,她也认了。 事实证明,世界上没有白得的东西。 在一起的第五个月,她怀孕了。 她吓坏了,哭着给蒋崇礼打电话。 父母思想传统,要是让他们知道,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而且还会逐出家门。 电话那头的蒋崇礼却十分高兴,马上赶回家带她去医院抽血确认,并且当天就带她去新楼盘选了一套房。 三环上,一百六十平,精装修,家电齐全,拎包入住。 房产证上落着她一个人的名字。 房门钥匙握在手里的时候,蒋崇礼吻她额头,温柔的说:“莹莹,我想要这个孩子。” 她没办法拒绝。 为了养胎,蒋崇礼给她弄了个假的病例证明,办了一年休学,搬到新家,还请了阿姨,专门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第十周的时候,蒋崇礼带她去医院做产检。 不知道查了些什么,总之抽了很多血。 全英文的检查单,她看不懂,只记得那天蒋崇礼特别兴奋,自那以后,蒋崇礼正式和她住到一起,朝夕相处,照顾得无微不至。 赵文莹过了十个月皇后般的日子,对蒋崇礼的感情也逐渐变得坚定且纯粹。 她是真的爱上他了。 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腹部,她幻想着以后一家三口的甜蜜生活。 孩子胎位不正,她痛了二十多个小时才生下来,出院之后马上住进蒋崇礼提前很久就选好的月子中心。 出月子中心那天,蒋崇礼来接她。 一家三口在纪念墙前合照留影,然后蒋崇礼抱着孩子坐进轿车,安排她上后面的保姆车。 她以为蒋崇礼是想让她坐得舒服些,然而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蒋崇礼,也没见过孩子。 离开月子中心后,蒋崇礼就把她囚禁在写着她名字的家里,派了两个人日夜轮换着看守。 没收了手机和电脑,切断她和外界的所有联系,一门之隔,却是她再也无法触及的自由。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更不知道蒋崇礼为什么要这么做,爱人的转变叫人猝不及防,她想了一万个可能,却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相。 被囚禁的第三个月的某一天,赵文莹割腕了。 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蒋崇礼。 蒋崇礼说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个孩子,他从来就不爱她。 可是失血过多意识模糊时,她分明听到有人握着她的手,哽咽着让她一定要坚持下去。 她不明白,蒋崇礼那么有钱,想找人生个孩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哪怕说明交易,就凭那套房子,她也愿意替他把孩子生下来。 她无法释怀的是蒋崇礼为什么非要装出深爱的样子,给她编织这样一个爱情的美梦,又无情的撕碎打破。 重新被关进房子,赵文莹出现了心理问题。 她太想知道答案了,于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向负责看守她的两个男人交换信息。 无论白天黑夜,她就像一个泄欲的工具,在男人手里翻来覆去,什么尊严什么廉耻,她通通抛在脑后,病态的搜罗着蒋崇礼对她是真爱的证据。 楼道里,赵文莹攥进双手,眼底充血一片通红。 她先是崩溃大哭,泪水还没干,又近乎癫狂的笑起来。 “我就知道,崇礼是爱我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孟清月,是她要拆散我们一家三口。” 第111章 另一个故事版本 姜宁心里隐约有了猜测,稳妥起见,她还是问赵文莹,“这和孟清月有什么关系?” 提到孟清月,赵文莹恨得咬牙切齿,“她自己不能生,就来抢我的孩子,呸,不要脸!” 陆骋拉了姜宁一把,然后把手机递过去。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份资料,是他叫人调查到的赵文莹的信息。 学历背景和赵文莹所说的一致,但在和蒋崇礼的关系上有所出入。 陆骋这边调查到的是,赵文莹是蒋崇礼的前女友。 蒋家一直致力于慈善教育事业,资助了很多贫困学生,赵文莹就是其中之一。 资料上没写两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也没说交往了多久,但是从附的照片来看,两人举止亲昵,应该感情不错。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赵文莹和文旭搅合在一起,和蒋崇礼分手,同月,蒋崇礼和孟清月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资料到这里就结束了。 时间仓促,加上事情隐秘,一时查不到更深层次去。 姜宁把手机递回给陆骋,看向赵文莹的目光很是复杂。 别的不说,光是和文旭有所纠缠这一点,她就对赵文莹提不起好印象。 “你要是不肯联系家人,我就只能报警了。”姜宁冷着脸说。 又不是闲得没事做,她才不想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 她需要承担的,仅仅是这起交通事故的责任而已。 而且归根究底,这起事故还是赵文莹自己横穿马路造成的,她属于无辜受牵连,还没地儿说理去呢。 赵文莹听不得联系家人或报警,疯狂摇头,甩得泪珠子乱飞。 膝盖一弯,又要往下跪。 姜宁抢在她前头说:“你愿意跪就跪着吧,我就是个普通人,你的事儿我帮不了。” 赵文莹激动吼道:“你不行,但他可以。” 她看向旁边的陆骋,同时调转方向跪到陆骋面前。 姜宁恍然明白过来。 她就说赵文莹的态度转变有点奇怪,敢情是冲陆骋来的。 陆骋轻嗤,懒得搭理,转身就要去开楼道的防火门。 手还没碰到把手,门先一步从外面推开,几个高壮男人鱼跃而入。 赵文莹表情惊恐,下意识想跑,但已经晚了。 进来的男人都是练家子,抓人捂嘴一气呵成。 姜宁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自动闭合的门再度打开,门后露出孟清月清丽淡雅的脸。 她淡淡瞄了一眼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两口的赵文莹,然后转向陆骋和姜宁,勾唇浅笑,“陆先生,姜师傅,真不好意思,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晚上方便吗?一起吃个饭。” 这是有事要谈的意思。 陆骋看向姜宁。 姜宁有点纠结。 她不并想掺和,但又不放心赵文莹就这样被孟清月带走。 犹豫片刻,姜宁点头,“好啊。” 待一行人离开楼道,楼上转角处的一个身影也悄然离开。 离开医院,孟清月的人押着赵文莹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见姜宁视线跟随,孟清月说:“放心吧,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只是送她回酒店,不让她出来乱跑而已。” 姜宁开门见山,“她说被人囚禁。” 孟清月,“你应该已经见识过她犯病的样子,不关起来,难道还任由她乱跑?” 姜宁挑眉,直接把话点破,“性瘾症?” 孟清月神色淡然自若,“抱歉那天没跟你说实话,我只是觉得抑郁症好听些,反正都是心理疾病。” 姜宁对此表示理解。 到了吃饭的地方,孟清月不等发问,主动开口,“赵文莹不是我丈夫的表妹,而是前女友。” 在孟清月口中,整件事又是另一个版本。 赵文莹是蒋家资助的贫困学生之一。 其实她家的条件并不符合接受贫困资助,这个资助名额是赵文莹她爸托关系弄来的。 赵文莹考上大学那年,蒋家生意出了点问题,需要借助舆论来提升企业公信力,于是以被资助学生的名义,兴师动众的搞了个答谢会。 凭借出色的外形条件,赵文莹被选为学生代表出席。 也是在这次答谢会上,她认识了蒋崇礼,两人一见钟情,开始了一段跨阶层的长达四年的恋爱。 孟清月喝了口水,“我喜欢蒋崇礼,我们俩从小就认识,一起学国画学骑马,我还喜欢吃他做的饭。我想跟他结婚,但他不愿意,他喜欢赵文莹。” 说起心上人,她眼睛都亮了许多,只是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 为了赵文莹,蒋崇礼和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后来蒋家大厦将倾,几度濒临破产,蒋崇礼一心扑在公司,等他回过神来,赵文莹已经和文旭搅在了一起。 “结婚是我逼他的。” 孟清月十分坦然,“赵文莹不要他,我要,只要他跟我结婚,孟家就出手救蒋家,他没得选。” 不管自愿与否,只要是正常婚配,都没什么好说的,姜宁关注的重点不在这上面。 她放下筷子,问出困惑了她很久的问题,“孩子是怎么回事?” 孟清月正在喝汤,提到孩子,握汤勺的手明显握紧。 她没有马上回答。 略烫的汤水一勺一勺往嘴里送,把嘴唇烫得充血泛红。 姜宁也不着急,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东西。 陆骋没胃口,闭着眼睛靠坐在饭桌旁的沙发上,也不知道睡了还是没睡。 足足两分钟后,孟清月才开口,“孩子是蒋崇礼的。” 结婚后,赵文莹一直没有出现过,一直到三个月前,她抱着孩子找上门,说孩子是蒋崇礼的,让他负起当爸爸的责任。 一开始并没有人相信她的话,连蒋崇礼都没想搭理她,但是她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在一个雨天,居然直接把孩子放到别墅门口的马路上。 蒋崇礼带着孩子做了亲子鉴定,确实是他的。 “出于一个男人的责任,他联系赵文莹,想见面商量一下孩子的抚养问题,结果……” 孟清月冲着骨碟吐了一口汤渣,秀眉紧蹙,满脸嫌恶。 “两人约在咖啡店见面,她说去卫生间,结果是跟服务生在卫生间打p。” 第112章 事件泄露,又上热搜 赵文莹和素不相识的咖啡店服务生在卫生间打p,被客人投诉到店长那里,后被店长撵出咖啡店。 蒋崇礼听着店长不堪入耳的谩骂,第一反应是维护昔日的恋人,结果就在他和店长快要大打出手的时候,赵文莹强行把他拉走了。 而且全程一直在说对不起。 没有人知道蒋崇礼当时心里在想什么,总之不好受就对了。 也是这件事之后,赵文莹向他坦白了自己的心理问题,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带着孩子过来找他的主要原因。 蒋崇礼念旧情,不仅找医生给她看病,还安排了专人二十四小时在酒店守着她,就怕她偷跑出去乱来,结果没几天,她就跟看守她的人搞在了一起,没办法,只能把看守换成女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赵文莹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元旦那天,蒋崇礼考虑到过节,就带着孩子过去看她,结果接个电话的工夫,她就把孩子给偷着抱走了。 孟清月咬牙切齿,“那女人是真有病,不光有那么恶心的病,脑子也坏掉了,明明是她自己抛弃了崇礼跟了文旭,她非说是我使手段把崇礼从她手上抢走,还说我要抢她孩子……我巴不得这个孩子不存在,也不知道我抢来做什么。” 姜宁若有所思点头,“这倒是。” 好不容易和心上人结婚,又半路杀出个孩子,孟清月的反应是人之常情。 孟清月靠近姜宁,手轻轻搭在她的胳膊上,诚恳的请求,“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请姜师傅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外传。” 姜宁笑了笑,“我这人忘性大,前脚刚听过的话,后脚就忘了。” 这事儿跟她本来就没关系,她想弄清原委,其一是好奇心作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确定自己当初那通报警电话是不是打错了。 孟清月松了口气,双手端起酒杯,“谢谢姜师傅,敬你。” 事情聊完了,这顿饭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很快饭局结束,各回各家。 照例姜宁开车,陆骋坐在副驾。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大城市的霓虹绚烂多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迷失在灯红酒绿中,失了初心,也丢了自己。 赵文莹的遭遇让人唏嘘,但她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到底还是她自己造成的。 估计是跟着文旭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才导致出现心理问题。 如果她从一而终,坚定的选择蒋崇礼,说不定真能成就她梦寐以求的一家三口。 副驾驶上,陆骋睁开眼睛,偏头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突然问道:“你相信孟清月的话吗?” 姜宁扭头看了他一眼,如实回答,“一个正常人和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当然是前者的说辞更有可信度了。” 孟清月所说的版本,逻辑自洽,也很合乎情理,除了她本人身上那股既清高又世俗的矛盾气质,姜宁没觉出什么疑点。 陆骋意味深长的说:“可是正常人会撒谎,而有心理疾病的人,因为其行为的不可控性,反正更有可能透露真相。” 前方红灯,姜宁缓缓将车刹停,盯着陆骋问:“是不是又查到了什么?” 陆骋摇头,“没有,我只是单纯的对两个人进行猜测和分析,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样,跟咱们没关系。” 姜宁看向前方,盯着信号灯上倒数的数字,“可不是么,方总还让我尽量在过年放假前把升级漆匠的单子做出来呢,哪有时间管别人的闲事。” 陆骋也不想看到姜宁沉浸在这种腌臜脏污的事情上,顺势把话题转移到她在九品斋的工作上。 回到家,两人一起去浴室洗澡,因为被赵文莹摸了一下,陆骋委屈巴巴,姜宁使出浑身解数,好好的‘哄’了他一回。 从浴室出来,又开始腰酸腿抖,一言难尽。 第二天,两人一起起床一起洗漱一起吃早餐,陆骋走路把姜宁送到九品斋旁边的拐角,然后才坐车去公司。 姜宁生怕暴露,坚决不肯让陆骋送到楼下。 一分开,陆骋马上发微信来,自嘲自己见不得人。 姜宁一路发消息哄着,出电梯时路过休息区,冷不丁听到有人说了一句“想不到孟清月的老公居然是这种人”。 这两天跟孟清月交集有点多,姜宁下意识放缓脚步,听了一耳朵。 不听不要紧,这一听,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对方居然在讨论孟清月的老公蒋崇礼哄骗女大学生替他生孩子的事。 原原本本,正是赵文莹在医院楼道里说的那个版本。 赵文莹说这些的时候,楼道里只有她和陆骋,陆骋不可到处去传,那这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没等姜宁想出个所以然,陆骋打来电话,让她上网搜索蒋崇礼和女大学生的词条。 姜宁马上点开搜索,相关消息已经霸屏,经过几个大v的转发传播,热度还在持续增加。 不仅有文字,还有音频。 正是她和赵文莹在楼道里的谈话。 对方很懂得避开关键,把陆骋的声音给抹掉了。 因为惹不起。 姜宁到僻静处听了一下,音频不是特别清晰,楼道里的回音很明显,由此可以推断,录音时设备离声源还有一定距离。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衍生话题。 她作为九品斋新人,私下跟赵文莹有所联系,而赵文莹和九品斋顶级大师傅孟清月又是那样的关系,网友纷纷阴谋论,猜测消息就是姜宁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毁掉孟清月好自己上位。 这个衍生话题的影响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事件本身,一跃登上热搜。 这是姜宁第二次上热搜。 怎么说呢,就……很无语。 也很佩服广大网友的想象力。 和上次一样,这回热搜也没有挂多久,就被撤下去了。 陆骋给姜宁打电话,“我已经叫人去查了,你别想太多,如果上班不舒服就先回家。” 姜宁刚拿到她的升级订单,正在研究图纸,“放心吧,我好着呢,清者自清。” 挂掉电话,她起身去孟清月的工作室敲门。 不管孟清月信不信,她都得表达自己的态度。 工作室的门是锁住的,里面没人,姜宁又给孟清月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事件持续发酵,到了下午,谈论的焦点已经完全从蒋崇礼和女大学生转变成了九品斋争番内斗。 姜宁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被塑造成野心勃勃的心机b形象,堪比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第113章 天工匠心,替谁出征 对于现在的新媒体来说,热度就代表着流量,流量就代表收入。 富二代和女大学生的花边新闻固然劲爆,但毕竟涉及孟蒋两家,不仅隐秘不好扒,就算扒出来也不一定敢往外曝。 于是媒体心照不宣,延伸到职场雌竞,带上九品斋,还能刮带个非遗的热度。 而作为整个事件里唯一的‘软柿子’,姜宁所充当的角色可想而知。 在众人眼里,无论是出生背景还是个人成就,姜宁都远远比不上出身漆艺世家的孟清月,但她的实力又确实让人眼红。 整个下午,九品斋上下围绕姜宁展开的议论就没有断过。 要是眼神的炙热能具象成实际温度,只怕她后背都要被烤熟。 还有两个月就是天工匠心大赛,这是九品斋一年里最重要的事,方垚开了一上午会,还没缓口气,就看到肖蓓发过来的热搜链接,如遭暴击。 看着网上的激烈发言,他脑袋都大了一圈。 很快,意料之中的,夏明哲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夏明哲埋头在文件上签字,“这事儿你怎么看?” 方垚在对面正襟危坐,“虽然我跟姜宁认识的时间不算久,但就我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干这种事。” 开玩笑,堂堂陆家少奶奶,京尚的总裁夫人,有这么硬的背景,想要什么没有,何至于用这么脏的手段去毁孟清月上位? 再客观一点,凡事都要讲动机,九品斋的大师傅又不是只有孟清月一个,就算孟清月倒了,还有其他大师傅,姜宁并不能从中得利。 想到这儿,方垚说出心中猜测,“会不会是冲九品斋来的?” 虽然现在大众视线还聚焦在漆艺师恶意争番上,但是只要有心人煽动引导,轻而易举就能把九品斋给拉下水。 方垚都能想到,夏明哲自然也想到了。 “既然涉及到你工艺部的人,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处理。” 方垚点头应下,“没问题。” 夏明哲又说:“天工匠心大赛的事儿,你再上点心,咱们已经连续两届和冠军失之交臂,这次要是再失利,你这个工艺部总监就别当了,直接去漆匠工作室髹漆。” 方垚低下头,羞愧之余还有些心虚,“对不起,老师。” 没错,夏明哲除了是方垚的上司,两人还是师徒关系。 是夏明哲把方垚带进了漆艺的世界,他的漆艺全部都是夏明哲亲手教授,但是自从到九品斋任职后,两人在一些事情的态度上起了分歧。 就比如天工匠心大赛这件事。 方垚想要的是广纳能人,精进提升技艺,选出最优秀的漆艺师全力出战。 简单一句话,就是靠实力。 夏明哲却是单纯的想要冠军奖杯落到九品斋。 他不在乎夺冠的是谁,只需要冠军头上顶着九品斋的名头。 谁有最大把握夺冠,就把谁弄到九品斋来。 酒师傅第一次夺冠后,他就让方垚去游说对方加入九品斋,方垚表示这只是九品斋轻敌导致的一次偶然失利,暂时让夏明哲打消了这个念头,结果第二届又输了。 夏明哲再次提起这件事,方垚嘴上应着,做了些表面工夫,实际根本没跟对方联系,就回来说对方的经理人坚决拒绝,把事情敷衍应付了过去。 没想到夏明哲今天再度提及。 不仅如此,夏明哲还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瞧不上这种师出无名的野狐禅,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方垚拿起名片,上面印着:漆器经理人安歌。 他知道,这就是酒师傅的经理人。 方垚不敢抬头,一张脸涨得通红,像个做了坏事被抓现行的孩子。 夏明哲摆摆手,“忙去吧。” 方垚面红耳赤的退出办公室,盯着手里的名片看了许久,然后揣进衣兜里。 他下楼直接去了漆匠工作室找姜宁。 姜宁还在研究她需要做的款,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他在工作台前站了好几分钟她都没发现。 方垚只能屈指敲了敲台面。 姜宁抬头看他。 方垚说:“聊聊?” 姜宁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他来到总监办公室。 不等发问,姜宁主动开口,“首先,我跟那个女大学生纯属偶遇,连认识都算不上,我也并不清楚她和孟师傅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其次,消息不是我透露的,我不傻,这种招黑不讨好的事儿我干不出来。” 方垚起身去茶水台烧水,“我知道了,我会再去找小孟了解一下情况。” 姜宁没异议。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自然是调查得越清楚越好。 她站起身,“那我先去忙了。” 派给她的单子不算很难,但漆器制作需要经过多道工序,其中荫干这个环节极其耗时,她还得抓点儿紧才能赶得出来。 “还有个事儿。”方垚手里拿着茶叶把人叫住,“明年的天工匠心大赛,你有兴趣吗?” 姜宁有些惊讶,“您这是要派我去参赛的意思?” 方垚如实回答:“只有两个名额,各凭本事。” 稍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很看好你。” 姜宁脸上漾开笑容,“谢谢方总,不过我的职级才只是漆匠,到比赛的时候顶多也就是漆师而已,像这种专业赛事,应该得大师傅才能参加的吧?” 方垚目光如炬,郑重严肃的说:“我说了,各凭本事,用实力说话。” 姜宁懂了,并没有马上回复,而是说考虑考虑。 她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一边九品斋在职,一边又在安歌那边挂着名。 之前一直没考虑到这方面,现在想来,她替谁‘出征’都不好。 离开方垚办公室,姜宁去休息区,找了个无人的僻静处给安歌打电话。 安歌说:“我今年本来就没指望你,你去了九品斋,连单都不能接,怎么可能再从我这边参赛?我之前跟你说改版后的新规细则,只是单纯想让你有个好成绩而已。” 托姜宁的福,她的工作室现在在圈子里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手里其他几个漆艺师也都发展得不错,如今又搭上了京尚的大船,还愁没钱赚? 没了姜宁这员大将,确实要丢一些单,不过她这人向来知足,对现状已经很满意了。 姜宁满心感动,软糯的声音像浇了蜜汁一样,“你怎么这么好……” 安歌那边正在忙着接待客人,懒得跟她肉麻,三两句挂断了电话。 姜宁安心了,在微信上给方垚回消息:我愿意参赛。 方垚秒回:下周一早上九点,小会议室参加设计稿评比,记住,必须原创。 天工匠心大赛所有参赛作品都必须原创。 姜宁早已熟知规则,回复:明白。 第114章 受害者和嫌疑人 因为安歌的善解人意,让姜宁觉得为难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她心情不错,下班时是哼着歌走出九品斋的。 管帅在她后面十来米远的地方,眼神混杂着嫌弃鄙夷和火热的向往。 不远处传来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管帅扭头看向和同事聊着天走来的林欢盈,迅速换上笑脸迎上去,“林师傅。” 林欢盈认识管帅,但不熟,她笑着回应,“管师傅还不下班?” 管帅说:“马上走了,哎,林师傅喜欢看电影吗?最近——” 他想说最近有大片上映,想问林欢盈要不要一起去看。 结果话没说完,林欢盈已经擦着他走了过去,“那我们先走了,管师傅再见。” 管帅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强烈的憋屈涌上心头,连还算清秀的五官都变得狰狞起来。 贱人,一个个都是贱人,姜宁是,林欢盈也是,还有那个孟清月,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总有一天,他要她们都躺在他身下哭。 楼上,方垚瘫坐在办公椅上,手里的硬质名片被抠得翻起毛边。 某一刻,他挺身坐起来,一鼓作气解锁按号码拨出去。 不敢停,怕一停就想退缩。 电话响了四五声后接通,沙哑有质感的声音传来,“你好?” 方垚轻咳一声,“你好,我是九品斋工艺部总监方垚。” …… 姜宁回到香悦湾的时候陆骋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胳膊随意搭在扶手上,双腿自然打开,身上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脚上踩着跟她同款不同色的棉拖鞋。 明亮的灯光下,硬朗的线条轮廓变得柔软且温暖。 有人等着回家的感觉真不赖! 姜宁换鞋往里走。 陆骋迅速结束通话,迎上去把人抱在怀里,拿下巴蹭她额头,“晚上想吃什么?我下厨。” 姜宁挑眉,“你下厨?” 陆骋说:“我想让你心情好一点。” 想到他屡败屡战又屡战屡翻车的厨艺,姜宁忍不住笑出声,“你确定是想让我心情好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换人呢。” 就陆骋那个手艺,做菜跟制毒一个效果。 陆骋在这方面毫无自知之明,“我最近一直在研究粉蒸排骨,看了好多视频教程,保证好吃。呐,我排骨都买回来了。” 姜宁边挽袖子边往厨房走,调侃,“了不得了,现在都开始研究这么难的菜了,下一步该不会是打算参加厨王争霸赛吧?” 陆骋摸着下巴一本正经的思考,“我觉得可以,改天我就叫周扬去报名。” 姜宁拿出排骨洗净,熟练的开火焯水备配料。 一到厨房,陆骋就化身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安排什么就做什么。 择个葱,一如既往的缓慢精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绣花。 跟他比起来,姜宁仿佛开了倍速。 一快一慢,一静一动,搭配起来倒是莫名的和谐。 两人边做饭边聊天。 陆骋说:“最先爆出消息的是今视传媒,我找人问过了,他们是昨晚收到的匿名投稿,我的人也对邮件做了溯源,是个虚拟ip。” 姜宁把裹上粉的排骨摆进盘子放上蒸锅,“你觉得会是谁?” 陆骋理性分析,“我听了那个音频,录音的人离我们有一段距离,应该藏在楼上或者楼下,这样就排除了赵文莹。” “万一是她同伙呢?” 陆骋摇头,“她没有动机。她虽然精神不正常,但还没到完全糊涂的地步,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蒋崇礼,事情曝出来,很可能蒋崇礼从此以后就不管她了,这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姜宁已经猜到陆骋的意思了。 她低头收拾料理台上的蒸肉粉,“你怀疑孟清月?” 从目前来看,这件事牵涉的人里,除了他们三个,就只有孟清月找到了医院。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最大的可能。 陆骋很有眼力见儿的递上垃圾桶,“直觉告诉我,孟清月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姜宁反手叉腰,眉头微蹙,“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把事情曝出来,坏了蒋崇礼的名声,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蒸锅上汽,蒸腾的白雾弥漫开来,陆骋微微躬身,凑到水池洗手,蒸汽笼罩间,让他整个人显得高深莫测。 “从小就喜欢的心上人心里装着别的女人,这滋味应该很不好受,赵文莹都这样了,蒋崇礼还肯帮她,换你是孟清月,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姜宁揭开锅盖,粉蒸排骨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事情这一曝光,蒋崇礼将要面对家里和舆论的双重压力,说不定一气之下就跟赵文莹彻底断了往来。 作为原配,孟清月自然是乐见其成。 “这有什么咽不下的,如今这时代,三条腿的蛤蟆都好找了,更何况是两条腿的男人。” 姜宁抬头看了一眼陆骋,笑容灿烂,“哪天你要是腻烦了,想换人,跟我打声招呼就成,我肚量大,什么气都咽得下。” 嘴上说着肚量大,一扭头,拿起剔骨刀,干脆利落的插在实木菜板上。 陆骋对她的反应很是受用,笑嘻嘻的把人拉进怀里,“我这人就喜欢腻,越腻越好,光腻不烦。” 两人腻着吃完了饭,再带上莽仔去楼下消食散步。 陆骋安排了人专门照顾莽仔,小家伙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摇着屁股慢悠悠的溜达。 优哉游哉岁月静好的时候,安歌打来电话。 “你们方总监给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九品斋。” 姜宁有些蒙圈,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这里的‘你’指的是酒师傅。 “他这是几个意思?” 安歌在那头嗤笑,“还能是什么意思,想着小酒是夺冠大热门,所以想招到自己麾下呗。” 连续两届失利,九品斋有此动作也不算稀奇。 姜宁问:“那你怎么说的?” 安歌,“我当然说你没兴趣呗,总不能告诉他你已经去了九品斋吧……让他知道的话我多没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不了我剥削才走的呢。” 就在这时,姜宁脑海中有个念头飞快闪现,又转眼消失,没能捕捉到。 和安歌聊完,姜宁走向陆骋。 他也刚接完电话,表情有些复杂。 姜宁直觉发生了什么,问:“怎么了?” 第115章 跳楼身亡 陆骋握住姜宁的手,指腹轻轻摩挲,“我刚接到消息,赵文莹……跳楼了。” 姜宁瞳孔震颤,呼吸一滞,“人……” 她侥幸的想,就算跳楼也不一定会死吧。 陆骋摇头,“从酒店十八楼跳下去的。” 据说直接砸在水泥地上,脑浆子都出来了,死状惨烈。 姜宁手指微微发颤。 死亡的话题在任何时候都无比沉重。 虽然她对赵文莹没什么好印象,但毕竟是一条人命,才二十出头,花一般的年纪,而且昨天才见过,今天人就这么没了。 真是世事无常,让人唏嘘。 姜宁没了散步的兴致,牵着狗回家。 陆骋宽慰她,“这个世界对她并不友好,这一跳,也算是种解脱。” 姜宁略有些沉闷的“嗯”了一声,又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跳楼?因为舆论?” 自从和蒋崇礼的关系曝到网上,针对赵文莹的发言确实很尖锐,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事,说的不好听些,她的人生自己跌到了谷底,都还苟活着,怎么这会儿突然扛不住选择轻生? 陆骋说:“蒋家昨天把孩子送去了福利院,蒋崇礼今天和医生一起去酒店见了赵文莹,医生看诊之后,蒋崇礼在房间里和赵文莹独处了十分钟,他前脚离开,赵文莹后脚就跳了。” 蒋崇礼虽然是独子,但是还没有掌权,蒋家是他爸说了算。 这事儿闹起来,蒋家除了脸上无光,还得给姻亲孟家一个交代,蒋崇礼的压力可想而知。 把孩子送去福利院,就已经表达了蒋家的态度,他们连孩子都能舍了,更何况是赵文莹这么个不清不白精神有障碍的妈? 姜宁猜测,蒋崇礼应该是去跟赵文莹做了断的。 她回想赵文莹在医院楼道里诉说她和蒋崇礼的爱情,固执,偏执,近乎病态。 不管她和蒋崇礼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和过往,毋庸置疑的是,蒋崇礼是她目前能抓住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而现在,救命稻草断了。 断绝了希望,也断绝了她的生念。 姜宁不知全貌,无法置评,更说不清对错,心里只有对一个年轻生命的惋惜。 回到家,洗漱完毕,姜宁拥有陆骋躺在床上,光打哈欠,但就是睡不着。 陆骋抬手盖在她睁大的眼睛上,呼出的热气喷在耳畔,“要不我开解开解你?” 姜宁绷紧的嘴唇勾起微小的弧度,“好啊。” 她都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结果某人动作利落的翻身压上,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用说的方式。 说哪有做来得实在? 不得不说,他的‘开解’确实很助眠。 姜宁像是一条鱼,被翻过来翻过去,娇喘吁吁,眼里心里身体里思绪里,都被他填得满满当当,再也抽不出半点去想别的事。 清洗完毕,她像是被狗撵着跑完了十公里,眼睛一闭,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天闹钟响起,姜宁撑着酸疼的身子坐起来,关闹钟的时候看到有微信未读消息。 点进去,消息是孟清月昨晚凌晨三点发来的。 孟清月:姜师傅,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的为人,肯定是另外有人曝出的录音,垚哥那边我也跟他说了我的想法,他说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相信很快就能还你清白。 指尖悬在打字键盘上,姜宁微微蹙起眉头。 孟清月这话并没什么问题,但就是莫名让人心里不舒服。 姜宁思索片刻,打字回复:好的。 没有多余的话。 说得太多,搞得她多想跟孟清月套近乎似的。 俩人本来也没有什么太亲近的关系。 陆骋跟着起床,照例送她到九品斋旁边的拐角,“明天是我爷爷生日,下班我来接你,一起吃晚饭。” 姜宁点头,“好。” 她转身就要走,又被陆骋扯着围巾拉过去,“我在哪儿等你?” 姜宁环顾四周,想了想说:“就这儿吧。” 陆骋,“……渣女。” 渣女笑吟吟的快步走开。 来到九品斋,早上开了个短会后姜宁就马上投入工作。 她每天还有漆匠的任务,得完成本职工作内容之后才能开始做升级的a级漆器,还要画天工匠心大赛的图纸。 时间紧任务重,她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偏偏有人不开眼,上赶着来浪费她的时间。 上个厕所的工夫,就被人堵在卫生间了。 三个年轻女人差不多的年纪,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相似的妆容,同样的公主切发型,相同风格的穿衣打扮,乍一看跟三胞胎似的。 姜宁认识领头的,好像叫杨纯,刚从学徒升到漆匠。 至于另外两个,完全没印象。 看着气质,大概率是学徒。 姜宁抽纸擦手,“有事?” 杨纯嘴里嚼着口香糖,走上前推她肩膀,“就是你曝光人家隐私,害得清月姐好几天没来上班?” 姜宁侧身皱眉,“方总正在调查这件事,结果出来他应该会出个公告,你要是等不及可以去问他。” 年轻人性子冲动,她可不想在公司跟人起冲突。 尤其对方还是精神小妹,说出去都跌份儿。 杨纯两眼一瞪,夸张的亮紫眼影扑闪扑闪,差不多可以原地出演小魔仙,“你找茬是吧?” 姜宁无语。 到底谁在找茬,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她拿出手机,“要不我给孟师傅打个电话,问问她的看法?” 杨纯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扔到地上,“还想道德绑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她本来就不是来找姜宁讲道理的,随便找个由头就直接上手。 姜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杨纯的手。 她比杨纯高大半个头,身高优势自带压迫。 女人娇柔但不代表就一定软弱,姜宁平时瞧着娇滴滴的,冷下脸的时候因为极致的反差,反而莫名有一股强势的震慑力。 “你想清楚了,公司的规章制度里明确写了对打架斗殴者的处罚条例,我才刚来不到两个月,大不了被开除另谋生路,但是你用了那么久才升到漆匠,你确定要让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第116章 扒下伪善的面皮 杨纯被姜宁给镇住了。 准确来说,是姜宁的话一针见血的戳中了她的命门。 确实,九品斋对打架斗殴寻衅滋事这一类处罚得很重,之前就有人因为在公司打架被开除。 她比姜宁更清楚公司的规章制度,今天来堵人,也没想把事情闹大。 就……吓唬吓唬。 没想到姜宁居然拿这个来压她,而且一副随时会诉诸公办的架势。 杨纯被捏住七寸,心里窝火,干瞪着眼,无能狂怒。 眼角余光瞄向身旁的两人。 她都豁不出去,另外两个就更不用说了。 眼神躲闪,连跟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杨纯用力抽出手,仰头瞪着姜宁,两个大鼻孔十分显眼的扩了扩,“姓姜的,做人得有良心,清月姐那么好的人,你怎么好意思去算计人家?” 姜宁挑眉,“我怎么算计她了?” 杨纯气愤的“哼”了一声,“你把人家的私事捅到网上,这还不叫算计?” 姜宁捡起手机,按亮屏幕确定坏没坏,绕过她往外走,“我说了,你要是着急知道结果,可以去方总那儿催催进度。” 看着她离开,杨纯一点办法都没有,反而讨了个没趣,气得狂戳两个同伴的脑袋。 “废物,两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 俩女孩被她戳得脑袋偏过去,不敢怒也不敢言。 “滚滚滚。” 杨纯把人赶走,自己走到休息区坐下,表情沉重的给孟清月发信息。 杨纯:清月姐,我对不起你。 后面跟了个大哭的表情。 孟清月很快回复,语气亲昵:怎么了纯纯? 杨纯:我想替你收拾一下那个姓姜的,给你出出气,结果她拿公司制度来压我,我怂了…… 孟清月一直没来公司,她打了好多电话都没人接,一直到凌晨一点多,孟清月才给她回电话。 然而说话的并不是本人,而是酒吧的服务生,说机主在酒吧喝醉了,问她能不能过去接人。 半小时后,她赶到酒吧,孟清月喝得酩酊大醉,误把她当成姜宁,揪着她的衣领质问她为什么算计自己。 孟清月在九品斋有一大堆迷弟迷妹,前有林欢盈,后有现在的杨纯,都是她的后援团。 尤其是杨纯。 有一次她身体不舒服,走着走着就晕倒在走廊里,孟清月发现后不仅亲自送她去医院,还一直陪护直到她醒来。 这还没完,后来她出院回公司上班,孟清月还专程带了亲自做的点心去找她,问她好些没有。 杨纯家里条件不错,但她下面还有个弟弟,父母把绝大多数的爱和精力都给了儿子,她在家里就像个透明人。 孟清月让杨纯感受到了久违的关怀,从那之后,在她心里,世上再没有比孟清月更好的人了。 孟清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杨纯一心想替她出头,所以今天才跑来堵姜宁。 孟清月看了消息,直接把语音电话打过来。 因为旁边有人,杨纯拒接,回复说不方便。 顶端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孟清月洋洋洒洒发了一大堆,主要就是叫杨纯千万不要冲动胡来,体恤她升级到漆匠不容易,浑然一副知心好姐姐模样。 杨纯看着她发过来的消息,刚刚才强行压住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孟清月的消息里有这么一句:她漆艺出众,又是空降来的,谁也不知道有什么背景,公司对她来说就跟自己的营地一样,有的是人保驾护航,你可千万别犯傻。 公司有人保驾护航,那出了公司呢? 杨纯回复:放心吧清月姐,我心里有数。 孟清月又发了几条,都是叫她别跟姜宁作对,别自讨苦吃。 她越这么说,杨纯越不信邪。 中午午休时间,姜宁去旁边商场吃饭,杨纯悄悄跟着姜宁走出九品斋,一路尾随。 她自以为行踪隐秘,隐藏得极好,结果姜宁走着走着突然回头,她躲藏不及,视线对个正着。 姜宁冲杨纯招手。 其实不是她发现的,而是陆骋安排的保镖给她发的信息,说她身后有人跟踪,问要不要把人截下来。 既已暴露,杨纯也就不藏了,梗着脖子走过去,“怎么,这条路只准你一个人走?” 姜宁懒得说那么多,直接当着她的面拨通孟清月的电话。 杨纯想上前抢手机,还没靠近姜宁,手就被人抓住拧向身后。 扭头一看,是个穿黑色短款羽绒服的女生。 对方模样透着稚嫩,小鼻子小嘴巴,白白净净的,素面朝天,顶着一头略有些凌乱的挂耳短发,个头也不高,乍看就像个高中生。 就是这样一个人,手像钳子一样扣紧她的手腕,毫不费力的拧过去,几秒钟就给她疼出一脑门儿的汗。 姜宁还是第一次见到陆骋给她安排的保镖。 她只知道他派了人跟着,但一直不知道是谁,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形象。 惊愕中,打给孟清月的电话已经接通。 “你好姜师傅,有事吗?” 姜宁开门见山,“今天在公司有人找我麻烦,说是我曝光消息算计你,我想问问孟师傅知不知道这个事。” 杨纯想要出声,保镖小鱼眼疾手快,一把捂着她的嘴。 电话那头,孟清月连一秒迟疑都没有,直接说:“是杨纯吧?啧,这人怎么这样……她看了网上的消息跑来问我,我明确跟她说过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没想到她一点没听进去,居然还真跑去找你。” 姜宁开了免提,孟清月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到杨纯耳朵里。 她一开始还挣几下,听完,满脸的不可置信,一动不动的盯着姜宁手里的手机。 姜宁继续说:“我刚来不久,不是很清楚这种事应该怎么处理,孟师傅觉得呢?” “这种人留在九品斋早晚闯大祸,直接告诉方总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孟清月说完,又关切的补了一句,“你没事吧?” 姜宁睨着信念崩塌的杨纯,淡淡回应,“没事。” 她挂掉电话,示意小鱼松开杨纯,“人心隔肚皮,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自己也得动动脑子。” 这通电话直接扒下了孟清月伪善的面皮,杨纯气红了眼,一句话没说转身跑开了。 第117章 对峙,真相大白 杨纯跑来闹这一场,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后果,只是间接的印证了陆骋的话:孟清月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姜宁不清楚杨纯和孟清月有多好的交情,但是无风不起浪,要不是孟清月在杨纯面前表现了些什么,杨纯应该也不至于直接跑来找她。 只是孟清月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不按套路出牌,居然当着杨纯的面给她打电话。 依杨纯的性子,估计已经粉转黑了。 姜宁没那么多心思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忙了一下午,脖子酸到直不起来。 陆骋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刚走出漆匠办公室。 “下班了吗?我到了。”陆骋声音里隐隐透着几分雀跃。 今晚带姜宁回家见家长。 没有人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姜宁手里拎着小包脚步轻快,“马上出来。” 看到方垚迎面走来,姜宁笑着招呼,“方总。” 方垚环顾左右,见周围没别人,停下来压低声音说:“我刚在咖啡厅外面看到陆总的a8,来接你的?” 姜宁笑容放大,“是啊,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方垚双手随意抄兜,脸上挂着姨母……哦,不对,姨父笑,“挺好,快去吧。” 他很欣赏姜宁,不管是漆艺水平还是大方坦率的性格。 虽然在身份地位上,姜宁和陆骋看起来并不那么登对,但是在方垚眼里,姜宁日后在漆艺圈取得的成就并不会逊色于叱咤一方的陆骋。 两个都是站在金字塔顶上很优秀的人,只是各自奋斗征战的领域不同而已。 两人短暂交谈,再错身而过。 手机在兜里震动,方垚摸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笑容瞬间消散。 滑动接通,方垚罕见的沉着脸。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垚哥,我到了。” 方垚“嗯”了一声,随即挂断电话,大步朝办公室走去。 “老大。” 肖蓓正在穿外套,看到方垚走来,瞄着办公室冲他挤眉弄眼, 方垚说:“这么不舍得下班,那就把下午交给你那份文件赶出来。” 肖蓓跟着方垚也有几年了,敏锐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身处职场,她深谙好奇害死猫的道理,外套拉链都没拉,直接拎上包一阵风似的跑了。 方垚推开办公室门走进去。 孟清月坐在沙发上。 见他进来,挺起纤薄的腰背坐直,微微扯了扯嘴角。 两天不见,她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一件米色长款羽绒服从头裹到脚,头发随意披散着,没化妆,鼻头红红的,眼下黑眼圈明显,脸上透着疲倦。 只是美人在任何时候都是美的,好比戏里的神仙姐姐,头上扔的菜叶看起来都像簪着翡翠。 此时的孟清月也是如此。 她眼尾沾着些许湿润,配上清丽淡雅的五官,如同染霜的栀子,倒是添了几分别样的风韵。 “垚哥。” 一开口,嗓音沙哑,两个字都说得费劲。 方垚倒了杯热水递到她面前,“感冒了?” 孟清月捧起水喝了一口,“嗯,着凉了。” 方垚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打字,“天冷,晚上早点休息,没事儿别出去喝酒。” 孟清月表情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她不知道方垚从哪儿得知的她晚上出去喝过酒。 是偶遇,还是杨纯说了什么? 孟清月垂下视线,顷刻间红了眼,“……对不起。” 对不起之后没有后话。 方垚因为什么不高兴,她就为什么而道歉。 万能公式,自行对号入座。 方垚无声叹气,神色稍缓,“还记得你到九品斋的第一天,还是在这里,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孟清月用力点头,“你说,在九品斋,我只需要专注漆艺,你不会让其他任何事分我的心。” 她两只手攥在一起,指节捏得泛白。 方垚问:“我有没有说到做到?” 孟清月面露愧色,“我也没想到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抱歉。” 方垚坐直,两条胳膊搭在膝盖上,微微弓腰前倾,刚缓和的面容又绷起来,“真的吗?你真的没想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声音不大,却听得孟清月心口一颤。 方垚声音里透着失望,“从技术手段来说,用假ip发匿名邮件确实不太好追溯源头,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存在绝对的秘密。” 聊到这一步,方垚算是直接摊牌了。 孟清月勉强维持呼吸平顺,装作疑惑,“垚哥,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方垚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找到一段视频点击播放。 视频是手机拍的,镜头有些摇晃。 闪烁的彩色灯光下,躁动的音乐声中,身段婀娜的女人和一湿发造型的帅哥贴身热舞一曲后,突然仰头大笑。 笑完捧着男人的脸啃了上去。 视频结束,方垚把手机收起来,“需要我提醒你当时跟这个帅哥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孟清月调动记忆,想起来了。 她问他姐姐厉不厉害,稍微动动手指就收拾了贱人,还顺道踩了一把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绊脚石。 忘了是什么时候,她还说过一句“女中诸葛,舍我其谁”。 孟清月面如死灰。 她步步为营,算无遗策,没想到坏在自己这张嘴上。 呼吸明显乱起来,孟清月强定心绪,先发制人,冷笑道:“不愧是垚哥,要智慧有智慧,要手段有手段。” 讽刺他跟踪偷拍,非君子行径。 方垚说:“视频是别人发给我的。” 孟清月眉头紧蹙,“谁发的?” 方垚征求过当事人意见,所以没瞒着。 “蒋崇礼。” 涉及蒋孟两家,这事儿确实不好查,加上行事者十分隐秘,几乎很难从外界找到突破口。 要不是蒋崇礼,方垚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知晓事实真相。 “蒋崇礼……” 孟清月不可置信,当场愣住,脊背颓然的垂下去,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 方垚心里也不好受。 孟清月是他亲自邀请到九品斋来的,他也说到做到,尽已所能的为她提供一个钻研漆艺自由创作的平台。 没想到她会犯这种糊涂! 方垚起身,“你先回去休息一阵子,过段时间再说之后的事情。” 脑子里乱的很,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应该怎样处理这件事。 毕竟姜宁现在头上还顶着一口大黑锅呢。 第118章 初入陆家 姜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沉冤得雪’,她正跟陆骋一起回陆家老宅给陆老爷子过生日。 礼物一早就放在车里了,两人直接从九品斋开车过去。 新媳妇第一次见婆家人,说不紧张是假的。 车上,姜宁光是口红就涂了四五遍。 一会儿觉得太红了,一会儿觉得太淡了,一会儿又太老气,一会儿又太艳丽。 陆骋实在看不下去,关上副驾的小镜子,“行了,就这样,再擦嘴唇都要蹭掉皮了。” 姜宁默默吞了口唾沫,“我没紧张。” 陆骋先是一愣,然后被她不打自招的可爱行为逗乐。 “好好好,你不紧张,我紧张。” 姜宁讪讪别开视线看向窗外,“你回自己家,紧张个什么劲儿。” 陆骋左手扶方向盘,右手去摸她的头,“当然紧张了,家里有妖怪,怕把你吓跑。” 这段时间陆骋偶尔会跟姜宁提起他家里的事。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妖怪指的是他爸爸和继母。 姜宁偏着头躲开他的手,“戏多,我要是跑了,谁跟你一起打妖怪?”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在陆骋心里卷起一股暖流。 他打灯靠边停车,姜宁不明所以。 六车道的宽马路,两边都是绿化带,连栋房子都没有,停这儿做什么? 陆骋解了安全带,倾身把人拉过来狠狠吻上。 姜宁惦记着好不容易涂顺眼的口红,拿手推他,被反剪着手扣在身后。 松开后,陆骋看着被吻得充血泛红的嘴唇,心满意足,“还是这个色号最好看。” 姜宁气得十分钟没搭理他。 一小时后,车子驶入半山别墅区。 姜宁的大学同学里,有几个身世显赫的京圈格格,但毕竟是天子脚下,再有钱有势,也不过住着有历史背景的四合院,又或者是坐拥人工湖的大平层。 别墅多在五环外,而且占地面积有限。 如今到了陆家,姜宁才算见识到天高皇帝远的富贵显赫世家是什么模样。 别的不说,光是车库就不止十个,放眼望去一排库门,普通人家自建房都不敢弄这规模。 另外还有一排豪车停在院子里。 这些都是今天来参加寿宴的宾客的座驾。 或低调或张扬,无一不是百万级别。 陆骋直接把车停在院子里,马上有人过来接应。 他一手提姜宁准备的礼物,一手牵人往里走。 路过一辆黄色库里南,陆骋眼神示意,问姜宁,“有奖竞猜,这是谁的车?” 姜宁不假思索,“沈明晏。” 既然他会这么问,肯定是她认识的人,而她认识的他朋友圈子里的人,只有沈明晏的气质和这辆车最搭。 换个人,开着都像是偷来的。 陆骋不吝夸赞,“我老婆就是聪明。” 姜宁没忘记他说的是有奖竞猜,“奖品是什么?” 陆骋靠过来,压低声音,“晚上再告诉你。” 姜宁皮笑肉不笑,“我今晚要走端庄路线,你别逼我动手。” 陆骋也不敢真把她惹毛了,一秒正色,“里面请。” 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姜宁越往里走越心虚。 “咱们是不是到晚了?” 第一次登门就晚到,也太不礼貌了。 她本来打算请半天假,结果陆骋说下午有重要的会,没办法提前走。 陆骋重新拉住她的手,“来那么早做什么?现在刚刚好。” 他故意拖到这么晚来的。 免得看某些人的脸色,膈应。 穿过一个偌大的院子,来到别墅主楼。 一路有佣人跟陆骋打招呼,称呼的是大少爷。 姜宁下意识代入自己。 他是大少爷,那自己不就是大少奶奶? 莫名有一种晚清时期封闭大院既视感。 幸好没人这么称呼她,否则她徒手也要刨个地缝钻进去。 沈明晏和楚恒站在门廊下抽烟,看到姜宁陆骋,前者热情洋溢,后者一副便秘的样子。 唐丽萍的侄女唐颖已经到了,正在里面跟长辈们聊天。 那女的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嘴巴跟吃了二斤白砂糖似的,跟谁都能聊两句。 楚恒总觉得今晚会是修罗场,此刻的心情就像看恐怖片的时候镜头对准了空荡荡的走廊。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肯定很吓人就对了。 也不知道姜宁这朵小白花扛不扛得住。 比起楚恒的担忧,沈明晏则是完全奔着看好戏来的。 他先跟姜宁打招呼,长胳膊搭在陆骋肩头往旁边一勾,笑得幸灾乐祸。 “海归高材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盘儿靓条儿顺会来事儿,你的小心肝儿危险了。” 陆骋耸肩抖掉他的手,“甲鱼红烧肉是我家姜宁的拿手好菜。” 一个说海归,一个说甲鱼。 沈明晏乐不可支。 陆骋牵着姜宁往里走,碰到长辈,他就停下来给她介绍引见。 姜宁模样可人,气质恬静,两人随便一站,可谓是郎才女貌,说不出的登对。 不过陆家还镇着个老爷子,他的态度才是关键。 在场的都是人精,在知晓老爷子态度之前,称赞的话都先收着,对姜宁的态度只能说客气礼貌。 陆骋早跟姜宁说过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宾客的反应跟他说的一模一样。 再往里走,进了大厅,陆正勋单独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撑着一根黑亮的拐杖。 老爷子精神矍铄,穿着暗红色带金纹的唐装,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左右都空着,其他人呈圆弧形在前方散开,或坐或站。 离他最近的就是唐颖。 她今年二十四,长卷发半扎,别了个缀珍珠的红色蝴蝶结。 身上穿着红色小洋装,剪裁得体,一看就是量身定制款。 很高级的红色,不喧宾夺主,又喜庆得恰到好处。 她坐在陆正勋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正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随着抬手的动作,手腕上叠戴的玉镯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叮叮当当,更添娇俏。 唐颖对面是西装革履的陆晖。 父子俩同款发型,模样也生得像,只是气质上差异明显。 陆晖把背挺得笔直,端着主人家的姿态,然而用力过猛,给人感觉有点装。 陆骋和姜宁手牵手走进去,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唐颖站起身,一眼就被陆骋给吸引了。 她见过陆骋的照片,没想到本人比照片上更帅更有气场。 陆骋目不斜视,走到陆正勋面前,先说祝寿的吉祥话,然后拉着姜宁介绍,“爷爷,这是我女朋友姜宁。” 不是他不肯公布婚讯,而是姜师傅不同意,怕把老人家吓着,先打个底过渡一下。 姜宁专程在网上查过这位,百科上寥寥几句,但每一句都是震撼。 她打心里钦佩,乖顺温婉又落落大方的问好,“您好陆爷爷,我是姜宁。” 陆正勋早就掌握了姜宁的资料,还算满意,如今见了真人,又加上两分印象分。 他笑着回应,“随便坐,别拘束。” 陆骋打开盒子,姜宁捧出里面的松鹤祥云漆盘递到陆正勋面前,“陆爷爷,祝您生日快乐,福寿延年,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个漆器摆件,希望您能喜欢。” 看到漆盘的瞬间,陆正勋眼睛都亮了。他正打算伸手接过来仔细看看,一旁的唐颖走过来,眼底闪着激动的光芒。 “这个漆盘确实漂亮,不过姜小姐把别人的作品说成是自己的,这样不太好吧?” 第119章 趁他醉,冲她发难 把别人的作品说成是自己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姜宁身上。 陆骋冷眼扫向唐颖。 目光犀利,像是能化成实质的刀子,唐颖下意识吞咽唾沫,艰难扛了两秒后别开视线。 陆骋拉起姜宁的手,维护之意显而易见。 姜宁面不改色,仍旧笑吟吟的。 陆正勋的表情也没有变化,仿佛没听到唐颖的话。 苍老的手抚过漆盘上的金银花片,由衷赞叹,“这漆盘真漂亮。” 姜宁笑着说:“您喜欢就好。” 一老一少拢共也没交流几句,但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大好的日子,姜宁不想旁生枝节。 至于陆老爷子,众人猜测,因为姜宁是陆骋带回来的人,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拿了别人的作品来冠自己的名,想来老爷子都不会让她下不来台。 挫了她,下的是陆骋的面子,打的是陆家的脸。 这么浅显的道理,唐颖自然也明白。 她没再多说什么,坐回沙发上端起杯子喝水。 反正雷已经扔出去了,早炸晚炸早晚会炸,她不着急。 唐丽萍从楼上下来。 一身裁剪得体的松石绿旗袍,妆容精致,头发盘起,搭配成色极佳的翡翠耳坠和项链,低调奢华,贵气逼人。 她在楼梯上听到了唐颖的话,激动得攥紧了手。 唐颖跟老爷子一样,也是漆器爱好者。 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且向来识大体,此时当着众人说出来,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老爷子向来看重人品,隐而不发是给陆骋留面子,只要坐实姜宁这一点,老爷子就不可能让她进陆家的门,那小颖就有机会了。 唐丽萍跟楼下的丈夫远远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她走下来跟宾客们打招呼,到了陆骋身边,殷勤热络的说:“阿骋回来啦。我就说嘛,爷爷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这么懂事,肯定会回来的。” 嘴上说懂事,实际暗讽他回来得晚。 陆骋充耳不闻,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唐丽萍脸上有些挂不住,唐颖起身过来挽住她,甜甜的唤了声“姑妈”,缓解了尴尬。 陆正勋撑着拐杖,时刻守候在一旁的老管家泉叔从他手里接过松鹤祥云漆盘放回盒子,再搀着他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开席吧。” 泉叔颔首,等他站定,快步离开下去安排。 老爷子身旁没了人,陆骋父子俩一同走过去。 陆骋目不斜视,径直过去把人搀扶住,陆晖跟了两步,看到陆骋去了,短暂驻足后转身走向另一边。 唐丽萍慢两步等着丈夫,两人落在人群后面缓步跟着。 陆晖拉着脸问:“小驰呢?” 陆驰一早就到了,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后就一直没见着人。 “他还能做什么,肯定是猫哪儿研究实验数据呢。” 唐丽萍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是又爱又恨。 放着大好坦途不走,非要搞什么基因研究,一点儿不争气。 陆晖也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赶紧给他打电话,马上开席了。” 宾客都到齐了,他身为陆家次子,一直不露面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陆家驱逐了呢。 唐丽萍马上摸手机打电话。 刚拨通,就看到陆驰从大门口走进来。 唐丽萍收起手机迎上去,语带责备,“上哪儿去了?马上开席了。” 陆驰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睛,“哦”了一声。 说得好听点叫惜字如金,说难听点就是笨嘴拙舌,三棍子打不出个屁。 唐丽萍气血上头,又顾及宾客盈门,硬生生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酒席一共三桌,陆家人一桌,宾客两桌。 唐丽萍三人过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落座。 陆骋坐在陆正勋下手,旁边坐着姜宁。 陆晖脸色难看。 还只是女朋友,也敢带上主桌,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同一张桌上坐着,陆骋倒是不想搭理那仨,但是不能让别人看了陆家和姜宁的笑话,于是向姜宁介绍,“这是我爸,这是陆驰。” 到了唐丽萍那里,他说:“那是陆驰妈妈。” 唐丽萍能在陆家登堂入室,靠的可不光是勾男人的本事。 心里不高兴,面上一点儿没显露出来。 她如同一个寻常长辈般笑得亲切和蔼,“姜宁是吧?哎哟,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 姜宁只是笑笑,礼貌得体又带着疏离。 对面唐丽萍一家三口,外加唐颖,四个人里,她唯一多看了几眼的是陆驰。 陆家基因强大,从爷爷到孙子,如出一辙的大高个儿,眉眼上也很相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一家人。 陆驰模样没得挑,身形比陆骋略单薄一些,身上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脸上没什么表情,戴着黑框眼镜,显得有些呆板木讷。 姜宁知道他是研究基因工程的。 她不是很懂,但科学进步总归于人类发展有益,换句话说,这样的科学家是在为全人类奉献青春,值得敬佩。 最重要的是在陆骋口中,这个弟弟跟他爹妈不一样,跟陆骋的关系也还将就。 因此陆驰看过来的时候,她回了一个相对来说更真诚的微笑。 没想到陆驰肉眼可见的红了耳根,马上低下头,像个娇羞的小媳妇。 姜宁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别开视线。 陆骋很清楚姜宁为什么对待陆驰的态度相对来说更友好。 至于陆驰的反应,想来跟他总是待在实验室,极少与异性接触有关。 他浑不在意,全程关注姜宁的唐丽萍却差点没能维持住优雅端庄的假面。 好一个狐狸精! 一边勾着陆骋,居然还想来勾搭她儿子。 呸,不要脸! 今天来的都是陆家的亲朋好友,同一个圈子的人,彼此间都认识,陆正勋也不爱端架子,简单说了两句话就直接开席,气氛轻松和谐。 酒酣耳热时,唐丽萍摸着盘发对旁边的唐颖说:“小颖,你看看我头发这儿是不是松了?” 眼神短暂交汇,唐颖心领神会,“是有一点,有发夹吗?我给您弄一下。” 姑侄俩起身,打了个招呼,便一同离席。 姜宁细细嚼着嘴里的菜,扭头给陆骋递去一记眼神。 陆骋接收到信号,回了个安抚的微笑,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她今天唯一伸过两次筷子的一品豆腐。 陆正勋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端起酒杯对陆骋说:“来,陪我喝点儿。” 老寿星发话,陆骋自是无所不应。 祖孙俩喝完一轮,陆正勋又把几个老哥们儿招呼过来一起喝。 陆骋作为陆家继承人,自然要陪长辈们喝尽兴,结果就是直接喝到趴桌上起不来了。 陆正勋摆摆手,“扶大少爷下去休息。” 泉叔马上领了人来,把陆骋扶下去。 这边一走,唐丽萍姑侄俩马上就回来了。 没有任何铺垫,唐颖直接向姜宁发难,“我刚刚又去欣赏了一下姜小姐送给陆爷爷的漆盘,越看越觉得和一位名气正盛的漆艺师风格相似,不知道姜小姐在设计这件漆器的时候,有没有参考借鉴?” 第120章 群狼环伺小白花 唐颖说的是参考借鉴,但话里实际是什么意思,在场众人哪个听不出来? 姜宁一横一竖把陆骋夹给她的一品豆腐夹成四小块,中间抬头看了唐颖一眼,不疾不徐开口,“唐小姐觉得像哪位漆艺师的风格?” 陆正勋和老哥们儿推杯换盏的同时,不动声色的关注着两人谈话。 和刚才姜宁献礼时不同,这次老爷子完全没有要打断叫停的意思。 唐颖备受鼓舞。 刚才她们在后面‘整理头发’时,姑父给姑姑发信息,说老爷子似乎在故意给陆骋灌酒,她就猜到了几分。 想想也是,陆老爷子一辈子端方磊落,怎么可能忍得下这种窃名盗誉的行径? 方才把事情按下去,只不过给孙子留面子而已。 现在陆骋不在,没人撑腰,她倒要看看姜宁还能怎么狡辩。 唐颖回答:“姜小姐既是漆艺师,应该听说过前两届天工匠心冠军得主酒师傅吧?” 她刚才又去仔细看过那个松鹤祥云漆盘,再次确认了心里的猜测。 这个漆盘,正是当下名声正盛的新秀漆艺师酒师傅的作品,根本不可能是姜宁做的。 姜宁吃了一小块豆腐,干贝鲜虾海参蟹黄等多种海鲜的鲜甜汇集在嫩滑的豆腐里,绽放于舌尖上,带来极致的味觉体验。 吃到美食,她满足到眉梢飞起,“嗯,知道。” 唐颖拔高声调,直接把话挑明,“我看你那个漆盘,就和酒师傅的风格挺像的。” 唐丽萍帮着搭戏,“哎,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你说想给寿星翁选一件漆器当礼物,拍了个漆盘的照片给我看,后面去买的时候说被别人买走了,好像就跟那个有点儿像。” 她边说边翻手机,从相册里点出一张照片,“你看看,是不是差不多?” 唐丽萍先递给唐颖看过,再回过头递给陆晖看。 陆驰一眼就看出他们要闹幺蛾子,手在下面扯了扯唐丽萍衣袖。 唐丽萍瞪他一眼,没搭理。 陆晖直接把手机接过去,装模作样放大看完,再递给旁边的陆正勋。 陆正勋是行家,一眼就看出来,这哪里是差不多,分明就是同一件。 唐丽萍假意向姜宁释放友好,像怕冷落了她似的,笑着说:“吃完饭让小颖陪你到处转转,你俩审美一致,肯定有共同话题,能玩儿到一块儿。” 旁边桌上,楚恒机械的嚼着嘴里的菜,不忍心往姜宁那边看。 看吧看吧,他怎么说来着。 小白花群狼环伺,修罗场虽迟但到啊! 施茉怀孕了,蜜月玩太疯,有点先兆流产的征兆,在家卧床静养,所以今天没来。 她要是在,还能过去帮着打个岔解个围。 虽然现在这年代不讲究男女有别了,但他们终究是外人,这种时候贸然出头难免引非议。 他拿胳膊撞旁边的沈明晏,“你去看看骋哥,把他弄起来。” 沈明晏正低着头打字,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闻言斜他一眼,“你来吃饭还是来管闲事的?” 楚恒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忿然往嘴里塞了一大口不知道什么肉。 主桌上,照片传了一圈,手机又回到唐颖手里。 唐颖顺着桌面推到姜宁面前,“姜小姐,你看看,跟你送的那个像不像?” 姜宁放下筷子,拿纸巾擦嘴,顺道看了一眼,语气平淡,“应该就是同一个。” 唐颖嘴角疯狂上扬,压都压不住,“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姜小姐承认这个漆盘是买的而不是你自己做的咯?” 唐丽萍拿胳膊肘撞她,假装笑着打圆场,“不管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都是一番心意,寿星翁喜欢就行。” 此话一出,变相坐实了姜宁用买来的漆器冠自己的名,宾客们交头接耳,一时间议论纷纷。 陆正勋端坐主位,呷了口酒,目光投向姜宁,但笑不语。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臭小子色令智昏,还是这姑娘确有过人之处。 姜宁喝了口水,明艳的脸上始终挂着清浅的笑意,“我就是漆艺师,这个漆盘怎么就不能是我做的?” 唐颖面带讥诮,轻蔑嗤笑,“这个漆盘我在酒歌工作室见过,准备买时被告知有人先一步买走了,若是你的作品,为什么会摆在人家的工作室售卖?” 聊到这一步,就算是彻底摆上明面了。 唐颖知道陆骋是块硬骨头。 唐丽萍这关系,往好了说是近水楼台,往坏了说那就是史上最大绊脚石。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把这个姓姜的弄走,她才有机会。 她并不想第一次见面就在陆正勋面前显露锋芒,但眼下是挫败姜宁的最好时机,机不可失。 人品问题不同其他,一旦坐实,陆家就不可能再接受姜宁。 唐颖按下心里的激动雀跃,尽量保持平和,以免显得太过咄咄逼人,坏了印象。 姜宁没回答她,而是转向陆正勋,略带歉意的解释,“时间仓促,知道您生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新品了,就拿了一件之前做的,您别介意。” 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处变不惊,陆正勋很欣赏她的临场反应。 但究竟是不是她的作品,也得弄清楚。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陆正勋撑着拐杖起身,笑眯眯的招呼,“大家都吃好了的话,咱们就再看看那个漆盘?” 马上有人附和,“吃好了,走,看看去。” 一行人转至主楼大厅,泉叔快几步走到前面,把漆盘从盒子里取出来放到托架上。 明亮的灯光映照下,漆盘色沉而光清,触感细腻,金银花片镶嵌出松鹤祥云图,富丽华贵,精美非凡。 众宾客连声赞叹。 就算不懂漆器,好不好看还是知道的。 唐颖将漆盘转过来,手指向盘底某处,“大家看这儿。” 待众人视线汇聚,她才继续说:“酒师傅连续两届夺得天工匠心大赛冠军,其作品因为设计灵动有意境,受到了很多漆器爱好者的追捧,也成为很多人临摹复刻的参照对象,以至于市面上涌现出很多赝品。为此,酒师傅的经理人安歌特地发表申明,讲述如何辨认真品,关键就在这里。” 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在漆盘底上敲了敲。 虽然只是敲盘底,陆正勋还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不管这个漆盘出自何人之手,但东西是好东西,哪能这么不爱惜? 唐颖毫无察觉,昂首挺胸,沉浸在打假的激动中。 “酒师傅会把自己的专属印记融入作品中,并且不会影响到作品美观。而这个类似甲骨文的水字印记,就是酒师傅的防伪标记。” 众人看过去,果然在盘底看到一个根据胎底纹路而成的水字印记。 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来是专门做出来的标志印记。 毫无疑问,这个漆器正是那位酒师傅的作品。 陆正勋看向姜宁。 其他人也看向她。 唐颖走到姜宁面前,趾高气昂,“姜小姐,你怎么说?” 第121章 敌方主动送人头 姜宁笑容不减,甚至有所加深。 她微微躬身,拿起盒子里的绒布轻轻擦掉唐颖留下的指印,“想不到唐小姐这么关注我,可真是有心了。” 姜宁看着这个和漆盘纹路浑然一体的水字印,想起刚认识安歌的时候。 当时她还在上大学,空闲时候会去市中心的漆器工坊兼职。 那会儿安歌还只是圈子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经理人,手底下带着几个同样名不见经传的三流漆艺师。 当时有个非遗活动漆器展品的单,几家单位恶意竞争,平白让她捡了个便宜,拿到了单子。 都是定制款,手底下人吃不下,找别的漆艺师价格又太高,没利润不说还得往里倒搭钱。 焦头烂额之际,安歌想起之前个朋友到京城旅游,买了一套镶嵌螺钿花片的漆碗,制作精美,价格还实惠,于是问朋友要了买漆碗的地址,当天就飞到京城,在漆器工坊找到了姜宁。 姜宁替安歌解了燃眉之急,自己也赚到了学习漆艺以来的第一桶金。 从那以后,安歌经常会叫她帮着做一些单,一来二去,两人达成长期战略合作。 安歌用她的作品打响自己的知名度,同时专业系统的帮她规划今后的发展路线。 互惠互利,彼此成就。 第一次参赛,比赛名字叫什么姜宁已经不记得了,总之是一个地方性的小比赛。 比赛场地是一家酒店的宴会厅,当天旁边在办婚宴,老有人走错推门进来。 报完名,安歌就要求她在今后的每一件作品上留下一个不易模仿的专属印记。 万一以后火了出名了,出现赝品时也好辨认真假。 安歌骨子里带着些许侠客气质,向往有酒有歌的快意人生,酒歌工作室由此得名。 ‘歌’有了,还差‘酒’,因此她给姜宁报名比赛的时候就用了小酒这个名字。 说到做专属印记,姜宁也懒得搞那么复杂,在制作时根据胎体纹理,仿照甲骨文设计了一个水字印。 水和酒,也算沾边。 这个水字印一直沿用至今。 有些漆器没有纹理,天知道为了把水字印自然和谐的融入设计里,她得多费多少脑细胞。 好几次她都觉得安歌多此一举。 直到后来,她从地方性的小比赛一路披荆斩棘,再到天工匠心大赛夺得桂冠。 市面上仿品层出不穷,她才意识到安歌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这个水字印见证了小酒到酒师傅的华丽蜕变,也见证了她的来时路。 忆及曾经,从京城到江城,从姜小姐到不再是姜小姐,从陆骋出现前到陆骋出现后,姜宁感慨颇多。 唐颖只当她是在拖延时间,走过来把她的手从漆盘上拂开,嗤笑,“姜小姐想多了,我关注的是酒师傅。” 她没听懂姜宁的暗示,一旁的陆正勋却听出了些苗头。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泉叔。 泉叔正在三米外接电话。 电话很快挂断,泉叔躬身低头附到陆正勋耳畔说了些什么,陆正勋脸上笑意明显加深。 姜宁把绒布放回盒子,“唐小姐认识酒师傅?” 唐颖下意识想说“不认识又怎么了”,余光瞄到一旁的陆正勋,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当然认识。”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酒师傅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切事宜皆由经理人安歌代劳,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甚至都不清楚男女。 最重要的是,她从唐丽萍口中得知,陆老爷子有个心爱的九龙漆盘磕坏了,费了老大劲儿才让酒师傅接下修复的活儿。 前几天九龙漆盘完成修复交回来,老爷子满意得不得了。 如果她认识酒师傅,老爷子想来也会对她高看一眼吧? 果不其然,唐颖话一出口,陆正勋马上抬眼看向她。 唐颖挺直腰背,端足架势来掩盖心虚。 姜宁挑眉,“哦?” 她可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 反正牛皮已经吹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唐颖胆子愈发大起来。 她仗着没人认识酒师傅,得意洋洋的大放厥词。 “不瞒大家,事实上早在这个松鹤祥云漆盘的制作初期,我就在酒师傅那儿见到过设计图纸,得知有幸参加陆爷爷的生日宴,我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漆盘,酒师傅说漆盘在酒歌工作室,我就去了工作室,结果已经被人提前买走了。” 说着又转向姜宁,“像姑妈说的,不管买的还是自己做的,都是一番心意,但是姜小姐硬把别人的作品说成是自己的,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唐颖秀眉倒竖,美眸微瞪,一副替友人打抱不平的架势。 人在一些特定场景中总能激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天赋,比如现在,唐颖的演技被充分调动起来,神态语气都无懈可击,说得跟真的一样。 要不是姜宁自己是正主,说不定她都信了。 宾客们显然也信了唐颖的话,看向姜宁的目光充满了嘲讽和鄙夷。 大家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在拐弯抹角的说陆骋识人不清,光看脸不看人品。 楚恒不忍直视,想把沈明晏拉走,心下责怪姜宁不该拿别人的作品撑面子。 这下可好,连陆骋都跟着被人非议。 沈明晏不动如山,甚至在拿手机拍照。 “别闹,正精彩呢。” 众人瞩目之下,换个人,怕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但看姜宁,神色如常,泰然自若,就跟说的不是她似的。 她直视唐颖,再次郑重发问,“你真认识酒师傅?” 唐颖被盯得莫名心里发虚。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然没了退路。 她没直接回答,而是转向陆正勋,换了副谦卑乖巧的模样。 “陆爷爷,很抱歉,我知道您一直想找酒师傅修复九龙漆盘,我也跟他提过这个事儿,但他心里有顾虑,怕修复得不合您心意……他那个人,一心专注漆艺,不想暴露身份,我也没办法直接给你们牵线,才让您等了这么久。” 她语气很是真诚。 然而只要用点心就能品出来,这话名为道歉,实为邀功。 言下之意,酒师傅是看在她的努力下才答应替老爷子修复九龙漆盘。 陆正勋不说话,冲她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姜宁。 听唐颖提起九龙漆盘,姜宁的表情终于有了明显变化。 什么意思? 那个九龙漆盘是陆骋爷爷的? 联想到之前的一些细节,姜宁后知后觉。 难怪甲方希望能在五号之前完成修复,因为五号是老爷子的生日。 还有安歌让她仔细看看免责申明的甲方,难道也是在暗示她漆盘主人的特殊身份? 啧,这家伙怎么不直说呢! 现在倒好,她还加收了20%的加急费。 尴尬了! 见姜宁神情百变,唐颖当她是心虚乱了阵脚,扭头和唐丽萍对视一眼,已经开始在心里开香槟庆祝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即将尘埃落定。 姜宁淡笑着看向唐颖,“你说谎。” 唐颖喉头一哽,正想狡辩,就见泉叔从外面进来,走到陆正勋身旁恭敬回话。 “人到了。” 陆正勋摆摆手,“请进来。” 第122章 天降辅助,轻松虐渣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 没人知道陆正勋叫了谁来,但直觉应该是与松鹤祥云漆盘出自谁人之手有关。 姜宁神色淡然,纯属好奇。 唐颖却是手心一片濡湿,后背更是出了一层冷汗,粘着衣料十分的不自在。 酒师傅确实神秘,但陆家也不是泛泛之辈,加上先前修复九龙漆盘有过交集,她忍不住想,难不成是把正主给请来了? 绕过门口一株茂盛的绿植,安歌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 两个小时前,她接到周扬的电话,说有点事需要她过去一趟。 她首先想到的是之前修复的九龙漆盘有什么问题,但很快又否掉了这个猜测。 修复完成之后,她是当着公证人以及几个圈内大师傅的面交付到周扬手里的,要是‘质量’问题,当时就会发现,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难不成又摔坏了? 怀着满心忐忑,安歌坐上过来接她的车,直接被送来了这儿。 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唐颖是见过安歌的,前后一共见了两回,且对她低沉沙哑的烟嗓印象深刻。 安歌是酒师傅的经理人,也是唯一跟酒师傅关系亲密的人。 自己撒的慌随时都有可能被拆穿,唐颖一时间方寸大乱,在坐以待毙和主动出击之间犹豫不决。 关键时刻,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唐丽萍拿胳膊轻轻撞了她一下。 唐颖受到惊吓抖了一下,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停。 唐丽萍眼神示意,唐颖咬着嘴角犹豫几秒,下决心迈步朝安歌迎上去。 事在人为,不管怎么样,先试试能不能让安歌帮忙遮掩配合。 然而不等她走近,安歌已经径直走向了姜宁。 见到姜宁,她这就算是见到亲人了。 姜宁也很诧异,“你怎么来了?” 安歌拉着她的手微微摇头,超小声的问:“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什么地方?” 姜宁瞄了一眼陆正勋,回答,“陆家老宅。” 安歌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陆家老宅? 弄她来这儿做什么? “安小姐。”陆正勋双手撑在拐杖上,中期十足的开口,“是我请你过来的。” 安歌看过去,只看出这老头儿身份不简单,但不认识是谁。 姜宁在她耳边小声介绍,“这是陆骋爷爷。” 安歌瞳孔震颤,差点儿被刚才那口没上来也没下去的气直接哽死。 妈妈耶,她出息了,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擎天人物。 不过安歌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哪怕心里惊涛骇浪,也始终没忘记表情管理。 她很快露出礼貌得体的笑容,冲着陆正勋颔首问好,“您好!” 陆正勋点头回应,抬手指引向桌上的松鹤祥云漆盘。 “冒昧请安小姐前来,是有件事想请你解惑,就是这个漆盘,你看看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陆正勋话音刚落,唐颖立马上前,“安小姐,你还认得我吧?” 安歌看了她两眼,说实话没认出来。 直到听到她手腕上叠戴的玉镯发出轻微的脆响,安歌慢半拍想起来,“哦,是你啊。” 唐颖心下稍安,声调不自觉抬高,“你仔细看看这个漆盘,确认一下是不是酒师傅的亲身手作,好让某些意图窃名盗誉的人心服口服。” 后半句,唐颖是直接盯着姜宁说的。 指向性如此明显,安歌眼珠子一转,联想之前手镯女过来买漆盘,很快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凑到漆盘前看了几眼,很快起身给出确切答复,“没错,这个漆盘就是小酒的作品,在我工作室摆了好一阵子了,假不了。” 唐颖嘴角疯狂上扬,几步窜到姜宁面前,“都听到了吧,这是人家酒师傅的作品,姜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姜宁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淡笑着,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安歌则是快步过来拦在唐颖面前,“哎,我说这是小酒的作品,也没说不是姜宁的作品啊。” 唐颖没了耐心,被她前后矛盾的话气得吼了出来,“你什么意思,一个漆盘还能是两个人一起做的?” 漆艺就跟做菜一样,具有很强的独特性。 千人千样,同样的食材同样的调味,也不可能做出味道完全相同的菜肴。 漆器的制作融入了漆艺师的个人风格和技艺,如果同一件漆器由两个人经手制作,那么这件作品的风格和技艺很可能会显得杂乱无章,失去作品应有的艺术美感。 以酒师傅对待漆器的态度,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算她的作品有其他人的参与,身为经理人的安歌也不可能当众说出来砸自己的招牌。 唐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刹那间脸色苍白。 安歌看表情就知道唐颖猜到了。 不光她,在场还有其他人也猜到了。 安歌这才笑着把话挑明,“谁告诉你小酒和姜宁是两个人?” 姜宁走到安歌旁边,娇声细语的补刀,“唐小姐,我不记得之前有拿漆盘的设计图纸给你看过,你应该记错了。” 此话一出,全场轰动。 没想到陆骋的女朋友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新秀漆艺师酒师傅。 闹了半天,正主就在现场。 唐颖的谎言不攻自破,一时间臊得满脸通红,泪水模糊眼眶,刺耳的议论声震颤着耳膜,仿佛要将她原地凌迟。 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唐丽萍一样脸上挂不住。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她也不能就这么扔下不管,只能腆着脸上前打圆场。 “都是误会,小颖也不知道姜宁就是酒师傅,还以为……嗐,小孩子不懂事,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她轻描淡写一句误会就想把事情揭过去,其他人可不买账。 楚恒白替姜宁捏了半天冷汗,挤到前面义愤填膺的说:“她自己在那儿大放厥词,亲口说的认识酒师傅,又是见过设计图,又是帮陆爷爷促成修复九龙漆盘,我们倒是没误会,是她自己拎不清才对。” 有一个人出头,就有一群人附和。 唐颖没脸再待下去,哭着跑开了。 唐丽萍想追上去,被旁边的陆晖一把拉住。 经过今天这事儿,唐颖以后就别想再登陆家的门了,老爷子面前,还是跟她划清界限比较好。 人群后面,沈明晏站在门口的绿植旁边打电话,手上揪了片叶子在指间绕着玩儿,“这下放心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压根儿就没担心过。” 沈明晏轻嗤,“你就是煮熟的鸭子,光剩嘴硬了,不担心你叫我全程直播?” 对面笑出声来,“你想多了,单纯想看我老婆虐渣而已。” 第123章 妖怪比较辛苦 闹剧落幕,姜宁被宾客簇拥在中间,夸赞恭维的话如同海浪般堆叠,一声高过一声。 姜宁笑容僵硬,浑身刺挠,显得无所适从。 关键时刻,陆正勋出声解救了她,“小姜,过来。”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姜宁迈步走到陆正勋面前,“陆爷爷。” 陆正勋笑得和蔼可亲,“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姜宁有些意外。 来之前陆骋没说要在这儿过夜。 不过她也没拒绝。 陆骋还醉着,总不能丢下他自己回去。 而且明天是周六,休息,不耽误。 泉叔转身招呼佣人,“带姜小姐去客房。” 佣人恭敬引领,“姜小姐,这边请。” 姜宁跟安歌打了声招呼,紧着步子跟着佣人上楼。 偌大的别墅,要是没人带领,置身其中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走丢就尴尬了。 去房间的路上,姜宁收到安歌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 鼓鼓囊囊一个大红包,至少一万打底。 后面文字说:不愧是陆家,出手就是阔绰。 姜宁打字回复: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这家伙显然早知道陆骋的身份,却始终没有透露分毫,她严重怀疑某人收受了贿赂。 安歌坐在送她回家的车里,好心情的哼着听不出是什么的曲调。 想不到陆骋居然会把姜宁带回家,看来是她认知太狭隘了。 谁说豪门没真爱? 这下好了,她再也不用每次一想到这事儿就烦得揪头发了。 带到客房,佣人就下去了。 姜宁礼貌道谢,手搭在门把手上,还没往下按,房门突然打开,一只手伸出来把她拉进去,直接抵在门后。 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一些灯光。 陆骋一低头,轻车熟路的寻到香软的唇,温柔的吻上去。 姜宁小幅度回应,拿捏着尺度,既要起到安抚的作用,又不能勾出他的火。 初次登门,外面还有那么多宾客未散,她要脸。 当陆骋的手掌逐渐放肆,她精准握住,支起手肘把人抵开一点距离,“陆先生,克制啊。” 陆骋被逗笑,勾着细腰把人揽进怀里紧紧抱住,“辛苦了。” 姜宁莫名其妙,“什么辛苦了?” 陆骋,“说好的一起打妖怪,结果我甩手不管,留你独自应付一堆妖魔鬼怪,可不是辛苦了?” 想到刚才的闹剧,姜宁忍不住笑出声,“我其实还好,妖怪比较辛苦。” 唐颖想趁陆骋不在,直接把她按死,结果自己屁颠儿屁颠儿挖坑又屁颠儿屁颠儿的蹦哒进坑里。 真是够辛苦的。 陆骋轻抚她的背,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这是老爷子给你的考验,人上了年纪,就喜欢按自己那一套来,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自唐颖第一次发难,他就猜到老爷子会有所动作,果不其然。 此时,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姜宁抬头,望进一双夜色般深沉的眼眸。 她勾起嘴角,笑容明媚娇俏,“看出来了。” 陆骋没忍住在她唇畔亲了一口,“真聪明,还看出别的什么了?” 姜宁仰着头,柔软细腻的手抚上轮廓分明的脸,“我还看出来,你根本没喝醉,并且一直通过某个眼线关注着事态发展,随时准备伺机而动挺身而出,对不对?” 陆骋不是心里没数的人,她今天第一天登门,他怎么可能放任她不管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这也是她全程泰然自若的原因之一。 他是她的底气,也是她的底牌。 陆骋挑眉,“是不是沈明晏那家伙把我卖了?” 姜宁轻笑,“我现在知道眼线是谁了。” 她总能轻而易举撩得他心动,陆骋双臂收紧,恨不得把人嵌进骨血里。 说实话,有点疼,但姜宁忍住了。 比起这种疼痛,她更享受被人放到心尖上的在意。 她突然很好奇,“如果我真的拿别人的作品说是自己的,你会怎么做?” 陆骋的声音混着热气一起喷在耳畔,痒痒的。 “知道我为什么会配合老爷子灌酒吗?” 姜宁大概猜到一些,但还是问:“为什么?” 陆骋拿鼻尖轻轻蹭她的脸,“你不是那种人,你说是你做的,就不可能是买的。既定事实如此,自证轻而易举,不管她们泼多少脏水都没用。” 关于事件本身,他确实没太担心,唯一担心的是她的情绪。 怕一出出的幺蛾子影响她的心情。 两人贴得极近,陆骋微凉的薄唇有意无意擦过她的唇瓣,克制又撩拨。 姜宁暗暗吞咽唾沫,视线微垂,呼吸逐渐沉重,“万一呢?你才认识我多久,就敢这么笃定?” 她想起之前江城的事。 怕煞风景,没说出来。 陆骋没说话,直接吻上去。 多久? 十二年,够不够久? 不过陆骋并不打算向姜宁提及这些旧事。 两人的相处正在往好的方向稳步发展,不需要锦上添花。 而且他也不确定,当初的事到底属于锦上的花,还是潜藏的雷,毕竟当时的他……真的很一言难尽。 两人在门后耳鬓厮磨,徘徊在擦枪走火的边缘。 外面寒冬凛冽,屋内春意阑珊。 敲门声突然响起,姜宁像是瞬间被人点了穴,甚至屏住了呼吸。 她迅速整理情绪,扬声问:“有事吗?” “姜小姐,老太爷叫您早点休息,明早过去陪他喝茶。” 姜宁回应,“好的,知道了。” 等门外的人走了,她才压低声音问:“你爷爷是不是知道你在这里?” 陆骋按开灯,手抚上姜宁媚态未消的脸,“没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姜宁耳根一红,推他,“那你赶紧回你房间去。” 陆骋根本不听她的,把人拦腰抱起走向里面柔软的大床。 姜宁蹬着腿挣扎,又怕摔下去,手上搂紧他的脖子,“喂,疯了吧你!” 陆骋喉结滚动,目光火热,抱着人一起倒在床上。 “别动。”他按住她的手,“睡觉。” 上了年纪的人,骨子里多少还是有些封建守旧。 要不是老爷子特意叫人来点了一下,今晚屋里这张床她怕是很难下得去了。 第124章 姑娘不错 第二天,小雨,气温只有两度。 室内温暖如春。 人上了年纪,觉就少,陆正勋起得很早,不到七点就用过了早饭,其他人则是八点半一起吃早餐。 唐丽萍一如既往的热络,仿佛昨天频频针对姜宁发难的唐颖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姜宁时不时应付一下,不让人挑理就行。 陆家父子三个同款的沉默寡言,谁也没有说话。 半小时后,泉叔过来说:“大少爷,老太爷叫您带姜小姐过去。” “好。” 确定姜宁吃好了,陆骋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拉着姜宁离席。 等人消失在转角,陆晖用力把筷子拍到桌上,“混账东西,简直没把我这个当爸的放在眼里。” 唐丽萍心想,他又不是第一天不把你放眼里。 脸上挤出笑安抚,“好了好了,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陆晖心里窝火,不敢在陆骋面前发,扭头瞪着陆驰挑刺,“又不喝牛奶!瞧瞧你瘦得这个鬼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家没让你吃饱。” 陆驰淡淡瞄他一眼,把盘子里的煎蛋塞嘴里,随便嚼嚼囫囵咽下,径直起身离开。 陆晖气得拍桌子,“你给我站住!” 他揪着机会想立规矩,偏偏毫无威信,陆驰全程连头都没回。 唐丽萍慢条斯理的喝着清甜的海鲜粥,懒得搭理,等陆晖一个人在那儿碎碎念发神经。 另一边,陆正勋在书房等着陆骋和姜宁。 说是书房,其实更像藏宝室。 紫檀木的博古架整齐排列,色泽深沉。 架子上摆满各种奇珍异宝,漆器占了半数以上。 陆骋和姜宁进来的时候,陆正勋正在用绒布仔细擦拭他最爱的九龙漆盘。 “陆爷爷。”姜宁主动打招呼。 陆正勋笑着点头,挑下巴示意旁边的空椅子,“坐。” 陆骋跟着要落座,陆正勋把绒布团成团扬手砸他身上,花白的浓眉蹙起,“你坐什么坐?煮茶去。” 靠窗位置有个宽大的茶台,生着碳炉,上面摆了一套紫砂茶具,古朴而沉稳。 陆骋起身把绒布挂好,磨磨蹭蹭的往茶台走,“爷爷你也太双标了,凭什么她就能坐着,我就得去煮茶?” 没人应声,抬眼一看,陆正勋已经和姜宁聊上了。 陆骋坐在黄花梨透雕寿字纹交椅上,手上行云流水的煮着茶,时不时看一眼博古架前的两人。 姜宁坐得笔直,面对陆正勋这样的人物,难免还是有些拘谨。 陆正勋尽可能表现得亲切随和。 只是一辈子身处高位,威严之势已经融入在举手投足甚至呼吸神态间,不是说收就收得住的。 看得出来,两个人都很努力。 越努力越心酸。 陆骋忍不住想笑,一个没留神,手指碰到烫杯的水。 他‘嘶’的一声,猛地缩回来,指尖被烫出个红印。 动静并不大,但还是被姜宁敏锐察觉。 “我去看看。” 她站起来,冲陆正勋颔首示意,快步走向陆骋,“烫到了?” 陆骋伸出烫红的手指,“疼!” 当着陆正勋的面,他没好意思作得太明显,只是嘴巴上省的那点力,全都转移到眼睛里,那一记眼神,说是千回百转都不为过。 姜宁说:“你去陪陆爷爷聊天,我来弄。” 背对着陆正勋,好一通挤眉弄眼。 她能感受到陆正勋释放的亲近友好,但是两人单独聊天真的太辛苦了。 两个人都绷着,还要努力找话题,一轮空就尴尬得想抠地。 陆骋瞬间会意,起身让位,叮嘱道:“小心烫。” 姜宁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结果陆骋坐过去,爷孙俩也不聊天了,都盯着她煮茶,仿佛在欣赏一个茶艺节目。 姜宁紧张到不敢抬头,幸好煮茶是打小学的童子功,每个流程都烂熟于心,甚至已经形成肌肉记忆,才不至于露怯或出错。 最后一步,姜宁把公道杯里的茶汤分到品茗杯中。 陆骋搀着陆正勋坐过来喝茶。 说喝茶,就真的只是喝茶,话题也是茶。 姜宁爷爷和夏雨田都爱喝茶,托俩老人的福,姜宁在茶上也能聊上几句。 陆正勋品着茶,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优雅布茶的姜宁。 这个年轻女孩子,不错! 外表娇弱,但身上有一股子坚韧和倔强。 落落大方,有礼有节,处变不惊,而且漆艺精湛。 臭小子眼光不错,就是不自觉,也不说早点带回家给他看看,还得他上楚家小子那儿去打听,又把唐丽萍那个侄女支过来逼他一把,才得以见着姜宁的面。 “我跟今天来的宾客都打好招呼了,不会有人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你大可放心。” 姜宁没想到陆正勋考虑得这么周到,连忙道谢。 陆正勋摆手,“不过我很好奇,多少人穷极一身追逐名利,你怎么反而得名而藏?” 姜宁端身坐正,“刚开始是因为我的家庭,后来是纯粹图个省心,所有事都交给安歌,我只需要做好漆器就可以了。” 她把自己的身世说了。 不隐瞒,不卖惨,实事求是。 陆正勋对她的欣赏又增加了一些。 初次见面,藏拙避短是人之常情,坦荡如斯则可见气度与胸襟。 一壶茶喝完,天也聊得差不多了。 陆正勋说:“阿骋带小姜到处转转,吃完午饭你们就回去吧。”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世界,跟他这老头子待一块儿,又拘谨又无趣,索性让他们早点回去。 下着雨,外面又冷,没什么好逛的,吃完午饭,陆骋开车带着姜宁离开陆家老宅。 车辆驶出别墅区的时候,姜宁落下一点车窗,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刚才那顿饭真是吃得一言难尽,要不是有个老爷子镇在那儿,姜宁毫不怀疑陆骋他爸可能会跟他打起来。 幸好大家不住一块儿,否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陆骋去拉她的手,“辛苦了姜师傅。” 姜宁关上车窗,甩开手,回头瞪着他,“说,你是不是早把我的底摸清了?” 虽说拿钱干活天经地义,但两人的关系毕竟摆在这儿,后面还要了加急费,多少还是有点亏心。 也不知道陆骋看到免责申明的条款时是个什么心情。 陆骋冤枉,“天地良心,我昨天才知道。” 要是早知道她就是酒师傅,他还用得着弄那什么免责申明? 随便修,修坏了算老爷子的。 姜宁挑眉,半信半疑,“安歌没告诉你?” 陆骋表情认真严肃,“你得相信你们之间的友谊。” 姜宁呵呵。 “陆总大手笔,动不动就是上百万的单,别说友谊了,就是想买她的肾,她也会当场掏给你。” 陆骋腆着脸赔笑,不敢接茬。 手机铃声响起,姜宁接通电话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情绪。 “干嘛?” 不知道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她突然瞪直了双眼。 “你说什么?” 第125章 假戏真做,杨梅酒上大分 电话是周知航打来的,但电话那头是简书颜。 简书颜在那边哭得直抽抽,姜宁在这边愁得直按太阳穴。 陆骋好奇看过来,就听到姜宁问:“谁的?” 不知道简书颜说了什么,姜宁一下子挺腰坐起来,张着嘴想骂人的样子。 不过终究是没骂出来,她用力呼气,又靠回座椅上,尽可能平和语气,“行了,别哭了,我马上回来。” 挂掉电话,姜宁拿手当梳子,把长发从前捋到后,肉眼可见的烦躁。 “我回江城一趟。”她说着,手上已经开始操作订机票。 陆骋问:“出什么事了?” 姜宁语出惊人,“简书颜怀孕了。” 陆骋面露惊诧,问出和她刚才一样的问题,“谁的?” 不会是她那个渣男前夫的吧? 姜宁买好机票,把手机往中控一扔,抬起手臂盖住眼睛,“郑警官的。” “咳,咳咳。” 陆骋被口水呛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简书颜和郑奕? 这俩什么时候搅和到一起去的? 姜宁看了眼时间,说:“直接去机场。” 时间有点紧,晚了赶不上飞机。 幸好证件都在包里。 陆骋不熟路,开了导航,踩着限速跑。 “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要依着陆骋,他肯定是想跟姜宁一起去,但毕竟涉及简书颜的私事,他跟着去多少有些不合适。 意料之中的,姜宁给了否定的答案。 陆骋拉起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白嫩的手背,“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姜宁,“好。” 事发突然,分别来得猝不及防,候机室里,陆骋恋恋不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人还在面前,但已经开始想念。 他双手捧着姜宁的脸,四目相对,郑重其事的叮嘱,“每天晚上都要跟我视频,电话要秒接,消息看到就必须回,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姜宁的脸被他挤成圆饼一样,笑着嫌弃,“你好啰嗦啊!” 陆骋吻她额头,“事情办完就赶紧回来,两个人睡习惯了,一个人睡我怕冷。” 姜宁拨开他的手,眼角微挑,“合着我在你这儿就是个暖床工具?” 陆骋马上改口,“两个人睡习惯了,一个人睡我怕你冷。”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是暖床工具,那肯定是他啊。 姜师傅不仅是一家之主,还是一床之主,所有的床上活动都是她说了算。 比如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慢…… 两人说笑一阵,很快登机广播响起,姜宁迈步朝里走,几乎在转身的同时,一颗心被酸涩填满。 短暂分开几天而已,她轻轻挥手,不想表现得太矫情。 眼看就要进闸口,姜宁最后一次回头,看到颀长挺拔的男人站在那里,身边人来人往,他如同定格,神情落寞。 姜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又或许行为根本没有经过大脑,身随心动,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在陆骋怀里了。 两人紧紧相拥,她踮起脚,主动落吻在陆骋唇畔,“等我回来。” 带着浅香的娇软女人一阵风的来,又一阵风的跑开。 和刚才不一样的是,陆骋这回是笑着目送她离开的。 低头,指间多了个坚硬冰凉的东西。 正是当初他留在江城的那个黑银缠花宽面戒指,他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一直随身戴着。 陆骋的心在此刻从未有过的安定。 两情若是久长时,有的是朝朝暮暮,十二年都等了,这几天又算得了什么? 姜宁刚登机落座,正准备开启飞行模式,就收到陆骋发来的消息:老婆,你怎么这么好。 她回了个熊猫人拍床的猥琐表情。 图上配字:有空一起睡。 两小时后,飞机落地江城机场。 简书颜在接机口用力招手。 她戴着墨镜口罩,围巾连脑袋一起裹起来,身体裹在加长的羽绒服里,不像接机的,倒像是劫机的。 姜宁差点儿没敢认,“你地下党接头啊?” 遮掩工具后的简书颜臊眉耷眼,瓮声瓮气,“没脸见人。” 姜宁扯下她裹脑袋的围巾,没好气的说:“这会儿知道要脸了,爽的时候呢?” 简书颜惶然四顾,跳着脚去捂她嘴,“让你嘴巴歇会儿吧大哥。” 四周无人,否则姜宁也不可能这么说。 她没有行李,两人直接往外走。 简书颜打了个电话,很快周知航开着车过来,铁三角再度聚齐。 姜宁坐进后座,双手环胸,面无表情,“说说吧,怎么个事儿啊?” 简书颜摘了墨镜口罩,露出泛红的双眼和鼻头,“这是个意外!” 这真是个意外! 先前简书颜在医院撞见邱燕和黄毛商量让郑奕喜当爹,她听了姜宁的话,客观的把所见所闻写成二百字小作文发给了郑奕。 郑奕看到消息,下班后直接找到简书颜家。 简书颜还以为他是想杀人灭口,谁知道郑奕是请她假扮他的女朋友。 因为职业特殊,私人时间被严重压缩,郑奕爸妈一直在操心儿子的个人问题,几次相亲都无疾而终,老两口成天唉声叹气,愁得白头发蹭蹭往外冒。 好不容易有个看着长大知根知底的邱燕上赶着往上贴,小姑娘嘴又甜,能说会道的,郑奕爸妈满意得不行,私下里都已经开始跟亲戚朋友打听彩礼标准了。 前后拢共没几天,左邻右舍都知道他们家好事将近了。 无凭无据的,光是简书颜一面之词就想给邱燕‘定罪’,不太现实。 加上跟邱家是老邻居,抛开邱燕不说,小时候郑奕爸妈一心扑在做生意的发财梦上,出门一趟就是十天半个月,郑奕全靠邱燕爸妈照拂着。 郑奕记恩,看在邱家二老面上,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思来想去,找个女朋友是解决这件事的最优选。 姜宁冷哼一声,“他身边就没什么朋友警花之类的,非得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简书颜在脑子里搜索郑奕当时的说辞,“他说我漂亮,学历高,气质好,一看就是富裕家庭娇养出来的,简直完美贴合他爸妈对儿媳妇儿的标准。” 想让郑奕爸妈彻底放弃邱燕,自然得找个各方面条件都更优质的。 姜宁又问:“假扮就假扮,怎么还假戏真做了?” 简书颜在副驾转过身去,对着嘴巴猛拍了几下,“都怪这死嘴。” 那天是郑奕爸爸的生日,作为郑奕‘女朋友’的简书颜自是要好好表现一番,亲自下厨……房监督郑奕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虽然没跟邱家结成亲,但是儿子交了这么个漂亮大方有气质,还是交大高材生的女朋友,郑奕爸妈乐得合不拢嘴。 席间,郑奕爸爸拿出自制的杨梅酒对简书颜说:“喝点儿?” 江城有杨梅,但品质一般,这罐酒里的杨梅是郑爸朋友专程从宁城给他寄过来的,酸甜适中,最适合泡酒,他一直都没舍得喝。 简书颜捏起拇指食指,笑眯眯说:“一点点。” 浅尝一口,酸酸甜甜的,好喝得很。 酒杯很快空了,郑爸又问:“再来点儿?” 她脸颊酡红,还是笑眯眯的说:“一点点。” 就这么一点点又一点点,简书颜喝得砸吧嘴,转头又惦记上罐子里的杨梅。 郑爸无所不应,拿起漏勺就开捞。 忘了是什么时候,她把咬过一口的杨梅递到郑奕嘴边,“郑警官,尝尝?” 面容刚硬的男人眸光微动,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脸和脖子一片通红。 简书颜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好像在来回摇晃的床头暖色小夜灯上。 她勾着身上汗涔涔的精壮身躯,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是不是没吃饭?” 第126章 怀孕乱局 事实证明,不要轻易刺激男人。 尤其是在床上。 对于那一夜春宵,简书颜脑子里只一有些支零破碎的片段,只是每一个定格都让人脸红心跳。 第二天醒来,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要不是旖旎欢好的气息还未消散,她都怀疑一切是否只是一场梦。 姜宁仰靠在座椅上揉太阳穴,脑瓜子嗡嗡的,“他就这么走了?” 简书颜超小声的嘀咕,“我倒希望他就这么走了。” 事实是郑奕在外面客厅抽烟,烟灰缸里的烟头堆得跟小山似的。 门窗紧闭,弄得个乌烟瘴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修仙。 事后第一面,两人都有些尴尬。 简书颜吸气被烟味呛了嗓子,咳出生理性泪水,郑奕以为她要哭,马上说:“我会负责。” 平地一声雷,炸得简书颜外煎里嫩,她逃也似的跑出郑家,在出租车上又开始写小作文。 郑警官,你好,昨晚的事我很抱歉,都是酒的锅,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想了想,她又删掉‘再也不喝酒’,改成‘再也不喝多’。 删删打打几百字发出去,郑奕秒回:懂了。 简书颜以为事情到这儿就结束了。 意外嘛,人一辈子谁不经历几次意外? 再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一时喝多没控制住,加上俩人都单身,你情我愿,没必要上纲上线。 在那之后,她继续在有需要的时候友情出演他的女朋友,偶尔一两次去郑家吃饭,不管郑爸怎么劝,那杨梅酒是万万不敢再碰了。 她是真的心大,刚开始还有点别扭,没几天就完全抛在脑后,元旦还邀着郑奕一起跨年呢。 一直到昨天晚上,简书颜做了个梦,梦里抱着个白胖胖的奶娃娃在郑家的客厅里喂奶。 凌晨四点,她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一算日子,姨妈已经推迟三天。 当初为了生孩子,被老太太一顿折腾,例假要么提前要么推迟,总之就没准过,区区三天根本不算什么,但这回她就是有强烈预感,总感觉要出事。 一大早,她就在app上下单了验孕棒。 力求精准,她不同品牌不同价位的一共买了五个。 蹲厕所一测,五个里有两个粉印,两个是灰色浅印,最贵的电子笔显示未怀孕。 最贵的应该最准确,电子笔上的未怀孕成了她唯一的指望。 抓耳挠腮纠结半天,最后一个人悄咪咪去医院抽了血。 等医生看完报告,听到‘早期妊娠’四个字,她的天塌了。 她先给周知航打电话,周知航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打给姜宁。 咖啡厅里,姜宁一个人坐一边,对面两人四只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 一下子重任在肩,姜宁咽下咖啡,觉得有点哽喉咙。 半晌,她看着简书颜说:“这事儿我没办法替你做决定,孩子在你肚子里,我没立场也没资格去决定他的命运,你应该去跟孩子爸爸商量这个事。” 简书颜叼着吸管小口小口喝果汁,不敢抬头。 神tm的孩子爸爸! 她现在已经过了惊慌害怕那个阶段,开始陷入无止无休的纠结。 孩子就在肚子里揣着,无非就两个选择,要或者不要。 要,怎么要? 她刚离婚,转眼就怀上其他男人的孩子,这要是传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好吧,就算这脸可以不要,但孩子生下来怎么办? 爸妈那边……两个老教授,从小就教她礼义廉耻,要是知道她在外面这么乱来,还怀上孩子了,打断腿都是轻的。 再说郑奕,两人之间完全没有男女之情,她总不能拿孩子去绑架人家吧。 最重要的是,她刚从婚姻的火坑里爬出来,暂时还没有再入坑的打算。 一个人倒也不是养不起,可是单亲家庭长大,对孩子又不公平。 可若是不要…… 怎么说也是条小生命,而且她那么久都没怀上,好不容易有了,要是打掉,以后会不会再也要不上了? 生不生是选择,可以不生,但不能不能生。 见简书颜迟迟不说话,周知航“啧”了一声,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搅着杯子里的咖啡花,“要我说,哪有什么可纠结的,怀了就生,以后我就是他爸,你俩是他妈,我就不信了,三倍的爱还抵不过一个亲爹?” 姜宁半真半假的附和,“要是郑奕愿意,你还可以让孩子认他当干爹,也算全了他们父子——” 话没说完,周知航挑眉打断,“你怎么就知道是小子?” 怎么还重男轻女呢? 姜宁无语。 现在是纠结这点语病的时候吗? 算了,周知航不懂事,但她识大体。 姜宁马上把话补全,“……父子或是父女的情分。” 三人这交情,简书颜的顾虑他们怎么可能想不到? 面对突发事件,任何人在抉择的时候都会游移不定。 都想选对的路,可是谁也不知道究竟哪条路是对的。 简书颜始终一声不吭,眉头拧得能打结。 姜宁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不着急,你慢慢想,我刚查了,孕六周之前都可以药流,再大就得做手术……你现在几周了?” 简书颜一激动,果汁呛进喉管,差点没咳死。 周知航直接从简书颜的包里掏出她的验血报告,看完递给姜宁,“上面没写。” 报告上就一个hcg值,一百多,后面对应着1至4周的范围。 姜宁也不是很懂,想了想说:“那你还是快些考虑吧。” 简书颜气得拿头撞桌子,猛一下磕下去,没把握好力道,砰得一声响。 周知航急忙伸手拦她,“傻的你?” 结果简书颜调转方向往他胳膊上哐哐撞。 周知航握紧拳头,“要不是看你肚子里有个小的——” 话说到一半,忽然瞥见对面的姜宁变了脸色,五官跟抽筋了似的乱扭。 他直觉不妙,一扭头,就看到一身警服的郑奕站在身后。 “谁肚子里有个小的?” 第127章 奉子成婚? 郑奕是来出警的。 咖啡店老板新买的苹果手机放在柜台上,怀疑被顾客给顺走了,他带新人过来调取监控,没想到碰到他们仨,想着过来打声招呼。 结果就听到周知航说什么肚子里有个小的。 简书颜像只受惊的鸵鸟,掀起周知航的大衣外套,一脑袋扎进去。 不打自招。 郑奕瞬间明了,视线锁定不敢冒头的简书颜,半晌后说:“我还有事,晚点来找你。” 这个‘你’,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简书颜听着脚步声走远才钻出来,闷得满脸通红。 姜宁喝了口咖啡,砸吧着品味,“这下事情简单了。” 简书颜却是如临大敌,“他不会拉着我奉子成婚吧?” 她不想结婚,至少现在不想。 周知航抚着大衣上被她弄出来的褶皱,“这是你俩的事儿,你俩自己商量。” 姜宁点头,“附议。” 两人直接起身,周知航去买单,姜宁站在门口等着乌龟一样慢吞吞挪出来的简书颜。 晚些时候要见郑奕,方便起见,三人直接开车去了周知航家。 简书颜一进门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瘫在沙发上。 她现在身娇肉贵的,也没人敢去跟她挤,周知航盘腿坐在茶几旁给怀儿婆撬夏威夷果,姜宁穿着围裙在厨房备菜。 厨房门敞开着,两人轮番给简书颜做心理建设,该说的说完了,话题一转,来到她和陆骋身上。 姜宁也没拿他俩当外人,除开一些不可描述的,能聊的都没瞒着。 美女漆艺师和豪门霸总的甜蜜爱情显然比简书颜这摊子事儿有意思多了。 周知航望着厨房方向开玩笑,“有空问问陆总能不能给我安排个什么事儿少钱多的岗位,我一定好好干。” 说完又转向简书颜,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整个人都在颤。 简书颜拿果壳扔他,“憋什么坏屁呢?” 周知航扭头避开,冲着厨房说:“你也抓点儿紧,生个孩子,刚好赶趟儿,还能雇简书颜去当奶妈,哈哈。” 周知航贴脸开大,简书颜也不是吃素的,一个挺身窜起来按头爆锤。 闹得正欢,敲门声响起,姜宁手里抓着把香葱,一边掐根须一边过去开门。 “郑警官。” 郑奕一来,简书颜立马安分了。 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抓着两颗果仁,既忘了吃也没想起来放。 周知航顶着鸡窝头往厨房走,“你俩慢聊,我俩做饭。” 等姜宁进来,把厨房门一关,体贴的留出空间。 备好菜,姜宁起锅烧油,周知航撅了半根黄瓜远远站着,防止被油崩着。 “你觉得郑奕这人怎么样?” 姜宁迅速回顾完和郑奕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感觉还行。” 警察这份职业在很多人心里都有特殊光环,姜宁也不例外。 但她马上又补充,“但是不适合当老公。” 人民公仆为人民,哪还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分给家庭? 周知航若有所思,半晌才又开口,“那怎么办,劝她把孩子拿了?” 姜宁熟练的翻炒锅里的菜,头也不抬,“这是人俩的事儿,我劝什么劝?不过这也是她必须考虑的参考因素,刚才忘了说了,你发个信息跟她说一下。” 半分钟后,客厅的简书颜收到周知航的消息。 她看了一眼,按灭手机,再转向摆在茶几上的房产证银行卡车钥匙,最后看向正经到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的郑奕。 艰难扯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郑奕,你别这样,怪吓人的……” 一来就说要跟她结婚,又麻溜儿的摆出这些东西,积极到她都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他故意为之的阴谋。 难不成是看上了简家的钱? 郑奕屈膝蹲在她面前,“我就问你一句,这孩子你留不留?” 简书颜默默吞咽口水,莫名有一种被审问的心虚。 她滴溜溜的眼珠子,左看右看上下看,就是不看郑奕,“也许大概可能会吧?” 她回答不上来,更说不出一定不会留的狠心话。 郑奕条理清晰,“我是孩子爸爸,你是孩子妈妈,你不跟我结婚,以后怎么跟孩子解释?说他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简书颜噎了一下,没作声。 郑奕继续说:“当然了,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还是感情,我承认我还没有特别喜欢你,甚至刚开始我挺烦你的,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的比你还能哭,但是相处下来,我发现这并不能算是缺点,你爱哭,是因为你善良心软,共情力强,这并不影响你是个好姑娘的事实。” 他一板一眼,像在开总结报告会,简书颜好半天才抓住重点。 还没有特别喜欢……这是已经有点喜欢的意思了? 简书颜分神小小的得意了一把,看来她还是很有魅力的嘛。 郑奕说完了,开始询问她的想法,“你说呢?” 这是坦白局,简书颜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孩子我大概率会留下,但是我暂时不想结婚,也不想因为孩子跟你绑定……” 短暂沉吟后,她说:“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所以……先就这样吧。” 她实在想不到完美的解决方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郑奕没有异议,“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如果在孩子的问题上有什么新想法,别急着做决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尽管他很想要这个孩子,但也明白孩子对一个女人的牵绊,因此不管是去是留,他都完全尊重简书颜的决定。 说这话,是想着万一她改变主意了,去医院时他可以陪同在侧,从医院回来,他也可以照顾一下。 小月子也是月子,不坐好容易落下病根。。 简书颜却会错了意。 她以为他只是想要孩子。 如果她真的改变主意,他该不会把她囚禁起来一直到孩子出生吧? 瞳孔微颤,简书颜捏紧手里的果仁,“知、知道了,你先走吧。” 等姜宁做好饭,周知航推开厨房门,郑奕已经走了。 饭菜上桌,几乎都是简书颜爱吃的。 她把跟郑奕的谈话简单说了,气鼓鼓的往嘴里塞菜,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一样。 周知航跟姜宁对视一眼,小声说:“他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简书颜抬眼瞪他,“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周知航无辜躺枪,也懒得同她计较。 吃完饭,姜宁和简书颜一起回简家别墅睡觉。 简爸简妈自是欢迎,问起怎么回来了,姜宁借口说出差路过,顺道过来看看。 简书颜缠着她聊天,赖着要一起睡,姜宁没好意思在人前跟陆骋视频,躲卫生间坐马桶上聊了十来分钟。 简书颜在外面催,陆骋不情不愿,又拉扯了两分钟才挂断。 姜宁刚出来,简书颜立马钻进去,嘴里嘀咕着,“怎么肚子有点疼呢。” 姜宁掀被子上床,正准备再跟陆骋聊会儿天,就听到简书颜尖着嗓子喊她。 “姜宁,你快来!” 第128章 男的女的都不容易 夜深人静,简书颜的那一嗓子着实有些惊悚。 姜宁吓了一跳,扔掉手机,一骨碌从床上窜起来,鞋都没穿,光着脚直奔厕所。 简书颜坐在马桶上方寸大乱,脸色苍白得像是失血过多。 事实也是她流血见红了。 她抖着声音带着哭腔问:“怎么回事?” 姜宁哪知道怎么回事。 愣了几秒钟,她迅速找来干净内裤和卫生巾,“先换上,马上去医院。” 简书颜在里面整理,姜宁去外面给周知航打电话。 血量不小,还有血块,她直觉不妙,说实话还是有些慌,多个人一起,总能互相支撑一下。 等简书颜从厕所出来,两人没惊动简爸简妈,悄摸出门打车去医院。 路上,姜宁征询简书颜的意见,“要不……跟郑奕说一声?” 简书颜一直在百度孕早期出血,此时心情无比复杂。 半晌后说:“我给他发信息。” 郑奕还没睡,正躺床上拿手机搜索结婚流程。 新消息弹出来,看到‘我出血了’四个字,他马上从床上弹起来,拨通简书颜的电话。 简书颜拒接挂断,他又继续打,对方再挂。 换鞋的空当,简书颜把医院名发过来,郑奕抓上钥匙,一阵风似的冲出门。 来的路上,郑警官有史以来第一次闯了红灯。 停好车,他一路狂奔,正好在门诊大楼门口碰到简书颜和姜宁出来。 简书颜脸色明显不太好,微微弓着腰,手按在肚子上,由姜宁搀着,缓慢的挪动步子。 郑奕气喘吁吁的迎上去,“你没事吧?” 简书颜抿着嘴唇,扭头看向姜宁,有点难以启齿。 姜宁干脆利落的松手离场,“你俩聊,我去找周知航。” 周知航去取药了。 不知道是不是半夜取药窗口值班的医生少,这么久了都还没过来。 简书颜没好气的说:“你还怕他丢了?” 姜宁充耳不闻,很快就没影儿了。 郑奕自觉顶替她搀住简书颜,“要坐会儿吗?要不我背你?” 说着就要往她身前去。 “不不不。” 简书颜连连后退,动作幅度稍微大了点,肚子就抽痛得厉害,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等痛过劲儿了才继续迈步。 郑奕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不管再动她,老老实实把人扶着。 坐进副驾,郑奕服务到位,连系安全带这种小事都不让她自己动手。 眼前的男人面容刚毅却细致体贴,简书颜鼻尖泛酸,眼眶马上红起来,“对不住啊,孩子没了。” 郑奕略微一顿,咔哒一声扣上安全带,“你怎么样?” 简书颜不想他误会,脑子里回忆着医生的话,再用自己的理解转述出来,“医生说我这个叫生化妊娠,就是精卵结合形成了受精卵,但是在子宫着床失败,自然流掉了。” “知道了。”郑奕弯着腰听她说完才直起身,手撑在车门上,紧接着又问:“你怎么样?” 简书颜垂眸抠手。 孩子在她身上没的,她理所当然的把自己代入第一责任人,连说话都带着心虚,“我还好,就是肚子疼得厉害,医生说是正常现象。” 郑奕眉头微蹙,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我查过了,小月子最少得坐半个月,稳妥起见,你最好坐够二十天。接下来的二十天你住我家,明天我就去请假。” 他现在等着调岗,手里的工作已经交接出去了,现在每天在所里就是帮着带带新人跑跑腿。 虽然二十天假有点多,但事出有因,好好说说也是能请下来的。 简书颜疯狂摆手,“不不不,我问过医生了,他说这种情况其实就相当于例假晚了几天,除了量会比平时大一些,不适感会强一些,对身体没有别的影响。” 哪个女的来趟例假还休养二十天,这不瞎扯淡嘛。 郑奕完全没管她说什么,自顾自说着自己的安排。 “明天我就去你家向叔叔阿姨说明情况,顺便给你拿一些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我不是很清楚你要用哪些,你最好列个清单给我,还有你平时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汤,喜欢什么水果零食,都说一下。” 他没遇到过这种事,对女性怀孕方面更是知之甚少,但这并不代表他没常识好忽悠。 管他生化妊娠还是别的,既然有妊娠有流产,那就不可能是小事。 简书颜张着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干嘛?” 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中文? 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郑奕面向简书颜,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的说:“我要跟你结婚!” 简书颜瞳孔猛缩,在郑奕启动车辆前摘掉安全带开门下车。 这人……神经病吧?! 在她看来,眼下这是最好的结果。 她不需要毫无准备的接受一个突然闯入生活的孩子,同时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不良影响,简单来说就是虚惊一场。 他居然还说要跟她结婚,结个鬼! 郑奕开门追下来,“简书颜!” 简书颜肚子疼走不快,又不想被跟上,凶巴巴的吼:“别跟着我。” 郑奕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但也没再刺激她,一言不发的落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直到她坐上周知航的车。 这会儿郑奕才算看明白简书颜的态度。 是他想多了。 他以为简书颜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他,所以才会答应假扮他的女朋友,而且扮演起来不仅尽职尽责,还似乎乐在其中。 结果只是他一厢情愿。 车上,简书颜捂着肚子栽在后座,完全没力气说话,但还是强撑着把郑奕吐槽了一遍。 周知航替男同胞鸣不平,“不负责说人家渣,愿意负责又说人家刻板守旧死脑筋,你们女的怎么这么难伺候?” 他就觉得郑奕挺好。 虽说家里条件一般,但自身是实打实的优秀,性格上跟简书颜也很互补。 说实话,挺般配的。 简书颜肚子疼得说不出话,只“哼”了一声。 姜宁替她翻译,“负不负责,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简书颜闷声附和,“就是。” 现阶段的她,做着一份打发时间的工作,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对未来没有任何规划。 唯一明确的,是她不想恋爱,更不想结婚。 第129章 变态出没 从医院折腾一圈回去,已经凌晨两点多,姜宁困得睁不开眼,旁边的简书颜却是眼睛瞪得像铜铃。 熬了半宿,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雷都打不醒。 姜宁收拾妥当,和贺婉一起吃早饭,简临之有工作,这会儿已经在飞往另外一座城市的路上了。 贺婉给姜宁端过来一杯自制水果奶昔,表情有些严肃,“你们昨晚又出去了?” 姜宁面不改色接话,“啊,周知航约我俩出去吃宵夜。” 贺婉坐下来,神情略有缓和,“小周也在啊,那都还好,不过女孩子晚上最好还是别往外跑,外面冷,也容易感冒。” 姜宁乖乖受教,“知道了阿姨。” 贺婉往她盘子里夹了个水晶蒸饺,怕她多想,解释道:“阿姨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你难得回来一趟,大家聚一聚理所应当。只是这个社会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安全,尤其女孩子,随时都得注意安全问题。” 她稍稍凑近些,压低声音,“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最近已经有两个女学生晚上偷溜出去玩,被人给拽进小巷子,差点儿就被欺负了。听说其他学校也有类似情况,校方已经报警,都这么久了,也没把人抓着。” 姜宁惊讶的瞪大眼睛,“还有这种事儿呢?” 她关注了江城的城市官微,没看到相关信息,估计是考虑到涉事人员的学生身份,没有声张。 在她印象中,江城的治安算是很不错的,别的不说,就是女生半夜出门这一块儿,她就从来没考虑过安全隐患。 “可不是,而且……” 不知道想到什么,贺婉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犹豫着改了口,“总之晚上还是尽量不出门得好,要聚咱们白天聚……对了,小周今天不上课吧,把他叫家来,阿姨给你们做大餐。” 别人不肯说,姜宁自然也不会追问,假装没瞧出什么,笑吟吟应下,“那我们可就不跟您客气啦,我这就叫他过来。” 贺婉说干就干,吃完早饭就要去叫简书颜起床,让她陪着一起去买菜。 姜宁忙把人截住,说简书颜来例假了。 她推着贺婉出门,“阿姨,我陪您去,我都好久没逛过江城的菜市场了。” 贺婉本来想就近去超市采买,听了她这话,又舍近求远去了品种更加齐全的大型农贸市场。 奋战俩小时,满载而归。 驶出农贸市场停车区闸口时,姜宁看到路边停了辆黑色的皮卡。 霸气豪放的车,驾驶室里却坐着个面容白净的小女生。 胳膊肘搭在车窗上,手里拿着杯酸奶,插着吸管在那儿吸溜。 乖乖巧巧的,不像车主,像车主的闺女。 姜宁视线微顿。 小鱼? 她什么时候来江城的? 小鱼也看到了姜宁,视线轻飘飘从她脸上掠过,又若无其事看向别处。 陆骋说过,以后她的安全由小鱼负责,她还以为只限于锦城范围呢。 俩人一路聊着天儿回到别墅,周知航已经到了。 姜宁、贺婉以及家里的阿姨齐上阵,外加个扒蒜择菜的周知航,很快攒出一大桌子菜。 简书颜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从卧室出来,“妈呀,这是要提前过年呀?” 姜宁端菜出来,稍微压低声音,“你妈正在厨房大显身手呢,要是不想她两勺子把你一块儿烩了,赶紧去洗漱换衣服。” 简书颜是个听劝的,迅速收拾妥当再过来,彩虹屁一顿输出。 菜齐开动,简书颜喝热豆奶,其他三人举杯小酌。 贺婉心细又体贴,知道她这个长辈杵在这儿,孩子们放不开,于是很快吃完放筷,约着老姐妹一起去逛街做脸。 临出门前叮嘱,“点到为止,不能贪杯哦。” 三人乖巧应答。 大门一关,一个个立马露出本性。 周知航直接上手去拿烤小羊排,“阿姨这羊排烤得真是绝了,有没有什么秘诀,传给我一下,回头我就攒家店,专卖烤羊排。” 简书颜脱了鞋,双手抱膝,整个人蹲坐在椅子上,“秘诀就是得她亲自来烤。” 姜宁起身把红酒瓶拿过来仔细研究,“这酒不错啊,我喜欢这个口感。” 周知航拿筷子敲了敲桌上的水晶醒酒器,“喜欢就抱着喝,一次喝个够。” 简书颜伸长脖子看了两眼,说:“哦,这好像是我爸一个生意伙伴送的,他自己酒庄产的酒,不知道有没有对外出售。应该还有几瓶,回头我跟我妈说一声,她那么喜欢你,多少能送你两瓶。” 姜宁往酒杯里添上一些,冲简书颜举杯示意,“君子不夺人所好,心意领了。” 三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锋一转,姜宁问:“听说最近江城晚上挺乱的?” 简书颜和周知航互瞪一眼,都在责怪对方多嘴。 姜宁看在眼里,低头吃菜,“早上听阿姨说的。” 简书颜“啧”了一声,“这老太太,怎么还成大嘴巴了呢。” 姜宁这会儿已经确定他们有事瞒着自己,顺势装成自己已经知晓的样子,“只能说明阿姨比你们更相信我。” 迅速解决掉一块小羊排的周知航双手捏着骨头啃上面的筋膜,“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这事儿跟你说了也没意义,反正你跟姜家已经没关系了。” 简书颜接话,“是啊,这叫恶人自有天收,姜茴那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背地里玩儿得多花,一晚上转三场,江城的夜店会所哪家没点儿她的传说,她会碰上变态真的一点儿都不稀奇。” 姜宁迅速抓住重点,“姜茴碰上变态了?” 简书颜被豆奶呛了一下。 得,这是被套话了。 她闷着头不搭茬,姜宁该吃吃该喝喝,神色如常,“放心吧,我就纯八卦,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如周知航所言,她和姜家已经没关系了。 简书颜松了口气,“我们还怕你念旧,回头去帮他们呢。” 所以才一直瞒着没提这事儿。 姜宁挑眉讽笑,“就算念旧,我也只会上门去幸灾乐祸好吗?” 好奇心被挑起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第130章 她在想他,他在砍瓜 事情其实很简单。 上周的一个晚上,姜茴在夜店玩儿到凌晨两三点,散场的时候说去趟卫生间。 她那堆狐朋狗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还以为她又被哪个新凯子缠住了,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就没管她,各自散了,谁知道人一直没回家,就这么失踪了。 姜家报了警,直到昨天早上,也就是姜宁回来的几小时前,环卫工人才在厢式垃圾桶里发现赤身裸体的姜茴。 “死了?不是说遇到变态吗?” 在垃圾桶里发现,姜宁首先想到的是杀人抛尸。 周知航摇头,“没有,就是被扒光了,身上全是伤,折磨得都没人样儿了。” 简书颜拿手环了下胸口,补充,“听说假体都被打出来了。” 姜宁面色复杂,“破案了吗?” 虽然已经脱离姜家,她和姜茴也没什么姐妹之情可言,但姜茴毕竟是爷爷奶奶唯一的孙女,听说她遭遇了这种事,姜宁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这也是简书颜俩人始终瞒着她的原因。 人非草木,姜宁又向来重感情,告诉她纯属添堵。 简书颜瘪嘴耸肩,“毛都没查到。因为一直罩着头套,姜茴也提供不了有用线索。” 她夹起一块糖醋小排用手拿着啃,“你说那变态哦,辛辛苦苦把人抓去关那么久,扒得干干净净,居然没那什么,你说他图什么?” 周知航说:“都说是变态了,这种人能按正常人的行为模式去分析?” 姜宁放下筷子,“这么大的事,网上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周知航盯着盘子里最后一个烤小羊排,在拿和不拿之间犹豫,“案子都没破,谁敢往外放?” 姜宁问:“那你们怎么知道的?” 周知航看向简书颜,挑眉,“喏。” 简书颜双手捧脸,嘿嘿傻笑两声,“我现在看出来了,郑警官应该是真的喜欢我。” 没当过警察也看过破案剧,警察不能随意向无关人员透漏案情。 出事的都是女性,出于对简书颜的安全考虑,加上姜宁和姜茴的关系,郑奕这才把这事儿跟她说了一下。 周知航白她一眼,“那你不接受人家?” “nonono。”简书颜伸出食指左右摇晃,“这是两码事。” 郑奕的喜欢,对她来说是欣赏是认可,是对一个离婚妇女信心的重建,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得接受他。 盲目冲动的在一起,才是对对方不负责任。 想到郑奕,简书颜条件反射的按着肚子,烦躁又无奈,“好端端的闹个这事儿,也是够了。” 人生如戏,戏都不敢这么演。 头一天确认怀孕,居然第二天就自然流掉了。 得亏她对郑奕没什么企图,不然还以为她在耍什么假孕逼婚的下作把戏。 既然说到这儿,姜宁也插一句,“我请了一天假,明天一早陪你去医院做一个详细检查,搭下午的飞机回去。”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生化妊娠。 既然有这种情况存在,那就不好说之前和周竞在一起的几年,简书颜到底是真没怀上过,还是遭遇生化妊娠,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流掉了。 早点检查清楚,要是真有问题就尽早采取措施解决。 简书颜无语,“我来着事儿呢。” 姜宁后知后觉。 也是,妇科多是探入型检查,总不能血呼哧啦的往里捅。 “那没办法了,我那边还有一堆事儿,只能等你方便的时候让周知航陪你去了。” 周知航拿着最后一块烤羊排,拒绝,“做个人吧,万一遇到熟人问起,我怎么说?” 简书颜眨巴着眼,扭捏做作的往他身上靠,“你说了,我孩子要是生下来,你就是他爸。” 周知航斜眼睨着她,“你孩子呢?” “滚!” 简书颜手一伸,趁他下嘴前夺走羊排,用力咬下一大块肉。 这顿饭一直吃到下午三点,姜宁一个人喝了大半瓶红酒,回到客房反锁了门,给陆骋打视频。 陆骋这会儿正在开会。 手机就放着面前桌子上。 以前他总习惯把手机倒扣着,一来保护隐私,二来也免得影响工作。 自打因为没接到电话,让姜宁误以为他出了车祸,他就改成屏幕朝上,所以视频打来的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了。 眼下显然不适合接视频,陆骋挂断后马上回信息:在开会,怎么了? 几秒后,新消息弹出来:想你了。 陆骋两眼顿时一直,又把一眼就能看完的三个字重新看了一遍。 这还是姜宁第一次主动说想他。 以往总是他追着问“想我了没”,问了还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难不成真是小别胜新婚? 陆骋打字回复:大白天就喝上了? 姜宁:一点点。 陆骋努力压着嘴角。 原来是酒后吐真言。 他在这儿聊得欢快,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尤其是正在发言的王维安。 在众人眼里,今天的王维安就像被狗咬了似的,一来就咬市场部的张桥。 两个部门在工作开展上联系紧密,但配合度差强人意,两边都积怨已久。 王维安今天却是连表面的客套都不要了,连说带比划,口沫横飞,撕得那叫一个难看。 陆总的脸色更加难看,全场气氛压抑到极点,一个个喘气都不敢太大声。 修罗场一般寂灭的场面,陆总这怎么突然就笑上了? 大家不约而同开始回忆王维安刚才说的话,研究笑点在哪里,奈何想不起来。 周末临时开大会,本来就够烦的了,又不是什么好话,谁真带脑子来听啊! 王维安也被这一笑打乱了思路。 他今天是带着重任来的。 每年年底都是企划部任务最重的时候,不管是研究分析今年的市场动态,还是制定来年的企业发展战略,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换句话说,现在是陆骋最需要他的时候。 陆晖让他趁机提出把企业部和市场部合并。 张桥那头臭蒜,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既然不能收为己用,那就直接挤出去,让他连桌都上不了。 王维安是有备而来,说的几件事都是实打实发生过的,虽然或多或少都跟他有点关系,但无一例外,锅都是张桥的,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眼看陆骋的脸越来越臭,王维安以为这回稳了,没想到陆骋突然笑起来。 哪儿好笑了? 虎头蛇尾的结束发言,王维安轻咳两声,问:“陆总,您怎么看?” 坐在一旁的周扬把一份文件打开放到陆骋面前,顺势提醒:“王总问您怎么看。” 陆骋其实听到了。 聊天打字用手,耳朵又没闲着。 他合上文件推到一旁,“我肯定是坐着看。” 给姜宁发完信息,他才收起手机抬头看向王维安,似笑非笑。 “一个巴掌拍不响,部门之间合作不协调,不可能是哪一方面的责任,你管好自己部门就可以了,至于你说的那些,有违反公司制度的,直接按制度流程处理,不涉及制度的,你管人家怎么操作呢。” 王维安闻言,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重重一摔,“陆总说得轻巧。我们的工作绝大多数都需要他们的数据支持,他们一出问题,导致我们几天甚至一周的工作白干,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下去?” 陆骋双手交叉置于桌面,目光犀利,气势凛冽,“到底是部门的工作无法开展,还是你进行不下去?” 第131章 雷厉风行,一次撸俩 在场都是中层级别以上的管理,绝大多数人来公司的时间都比陆骋更长。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看着陆骋从空降过来处处碰壁,再收拢权力荡平阻碍,一步步走到现在。 他的手段有多硬,众人有目共睹。 因此当他眼中开始显露出战意,大家就猜到王维安今天大概是踢到铁板了。 王维安也被陆骋的眼神给震慑到,心里咯噔一下。 要不是他清楚自己对公司的价值,拿准了陆骋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他都下意识的想服个软。 毕竟他的目的是要引导陆骋撸掉张桥,而不是把自己折进去。 王维安臭着脸,屁股往转椅上一沉,留给陆骋一个叠了两层肉的后脑勺。“都进行不了。” 很快,他听到陆骋说:“我知道了。” 王维安心底浮起不好的预感。 他又转向陆骋,准备针对自己的观点进行一番补充论述,刚张嘴,就看到陆骋站起身,说:“既然你干不了,那就让贤吧。”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虽然大家都猜到王维安估计要挨收拾,但毕竟是部门一把,想来顶多也就是私下里警告敲打一番。 没想到陆骋一鸣惊人,一开口就是直接要把人给撸了。 王维安气血上涌,短短几秒钟,一个大脑袋涨得通红。 噌一下起身,双手用力拍在桌面上,满脸的不可思议,“什么意思?你要开了我?” 陆骋觉得好笑,“不然呢?京尚又不是慈善机构,部门总监这么重要的岗位,肯定是能者居之,你活儿都干不了,我还留着你干嘛?” “我……”王维安被怼得语塞。 他心想,我就这么一说,企划部活儿干得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下面的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大家一时猜不透陆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大部分人都觉得陆骋只是在敲打王维安,免得姓王的分不清大小王。 毕竟眼下这个时间节点太过特殊,正是企划部出力的时候,群龙无首,整个部门还不乱了套? 王维安脑子转的飞快,也在想陆骋应该只是吓唬他而已。 堂堂部门一把,怎么可能说撤就撤? 真当这副担子是谁都挑得起来的? 他心里有了底,充血的脸慢慢恢复到正常颜色,慢条斯理的收拾桌上的文件,“好,既然陆总开口,我老王也没那么厚的脸皮继续赖在这儿。” 说完看向斜对面的人事总监,“老钱,一会儿我去找你谈赔偿问题。” 这招是以进为退,暂避锋芒,给双方都留个面子。 赔偿哪是那么好谈下来的?到时候就说条件没谈拢,他继续留任,该干嘛干嘛,反正陆骋也不可能是真心要开他。 人事老钱自然也熟悉这种套路,正要应声,就听到陆骋说:“你自己主动辞职,还要谈什么赔偿?” 他走上前,拍了拍王维安僵硬的肩膀,“谁替公司做过什么,我心里都有数,我这人最公平了,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搅屎棍。” 这些话陆骋是笑着说的,也带着那么几分真心,奈何王维安自己心虚,自觉跟‘搅屎棍’对号入座,听到耳朵里只剩狠辣的警告。 周扬拿着一份文件从外面进来,不动声色的放到王维安面前。 王维安下意识扫视文件内容,瞳孔强烈震颤,后背顷刻间沁出一层冷汗。 白纸黑字,印着两个人的对话内容。 一个是他,另外一个,正是之前文化馆项目的质监经理谭海。 王维安一目十行,越看越心惊。 文件上的内容和他跟谭海的谈话几乎一字不差。 稳妥起见,当时他没打电话更没发信息,而是直接把谭海约出来面谈。 谭海已经死了,陆骋不可能会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唯一的可能就是谭海当时录了音,而录音现在已经到了陆骋手里。 他往后面翻,最后一页是转账记录。 他给王开的转账记录。 没错,king的爬床事件,也是他安排的。 陆家父子争斗,陆晖想坏儿子的名声,就让他安排了这么一出。 王开栽了,但陆骋一直没动作,他还以为是这个远远远房侄子能扛事,没想到陆骋一直隐而未发,是在等今天。 王维安手脚冰凉,呼吸急促,等会议室里的人陆续离开,他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去拿手机的时候手都在抖。 他翻出陆晖的电话,准备拨打时又顿住了。 显然,陆骋这次是铁了心要弄他,凭借那份录音,别说让他主动辞职,就是要送他一副银手铐外加长期饭票都不是难事。 人家毕竟是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要是再节外生枝,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 看清现状,王维安不再迟疑,回到办公室,迅速在oa系统上发起辞职流程。 特事特办,陆骋那边秒批,不到十分钟,流程走完,又十分钟后,企划部总监办公室内已经人去屋空。 总裁办公室内,陆骋在跟姜宁打电话。 姜宁喝了酒,话比平时多些,还句句往陆骋心坎儿上撩,都快把人哄成单细胞了。 周扬敲门进来送资料,就看到自家老板举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笑得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而这还是陆骋已经收敛的状态。 “王维安已经走了。”周扬如实汇报。 姜宁听到电话里有旁人的声音,软绵绵的打了个哈欠,“你先忙,我眯会儿。” 挂掉电话,陆骋过来给文件签字,“把张桥叫过来。” 张桥战战兢兢进来,再垂头丧气出去,半小时后,每个人的oa系统上又弹出一条新的人事罢免公告。 张桥被开了。 和王维安不同,张桥的开除原因一条一条罗列清晰,下午参会的人就知道,这些都是王维安在会上扒过一遍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京尚高层才算回过味儿来。 陆骋这是借王维安的手弄掉张桥,看起来下了两个人,实际他自己只出了一份力。 高啊! 只是一天之内拿掉两个部门一把,企划部和市场部现在都群龙无首,短时间内上哪儿去找有能力‘接盘’的人? 第二天是周一,公司员工陆续到岗。 企划部和市场部的员工一登oa,天塌了。 一个辞职一个开除,过个周末回来,两个部门‘妈’没了。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草木皆兵,埋头忙活自己的事儿,连议论两句都不敢,生怕受到什么牵连。 早上九点,两个部门组长以上的管理层被叫到会议室开会,很快,新公告发出来:市场部和企划部合并为市场企划部。 新总监的上任公告紧随其后发出来,是空降来的。 而且还是个女的。 第132章 被劫持 陆骋开了一上午的会。 年底本来就事多,加上一次性撸了两个一把,新总监要明天才能到岗,虽然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但大事上还得他暂时顶上。 姜宁定了下午回锦城的机票,中午周知航请客,新开的网红餐厅走起。 简书颜请了假在家养‘姨妈’,临近饭点才开车出门。 路上,姜宁收到陆骋发来的消息:吃饭了吗? 姜宁:正在去的路上,周知航请客。 陆骋输出今天的第一遍思念: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你,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早上起来枕头都是湿的。 姜宁忍俊不禁:淌的哈喇子吧。 陆骋:真聪明,馋你做的海鲜面了。 前方红灯,简书颜平稳停下车子,扭头看向副驾上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女人,连着“啧”了好几声,“瞧瞧,怪不得人家说爱情是女人最好的滋补品呢。” 姜宁低头打字,一本正经的纠正,“不,钱才是。” 简书颜不置可否,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跟随信号灯上倒数的数字一下下轻轻敲击,“医院分开之后,郑奕一直没再联系我,还怪不习惯的。” 姜宁说:“你做个人吧,不喜欢就保持距离,别给人家造成错觉。” “要你说。” 简书颜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也没联系过郑奕。 怎么说呢,就是觉得有点可惜,作为朋友来说,她跟郑奕相处得不错,能玩儿到一块儿去。 怪不得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异性朋友之间的友谊太容易发生其他化学反应,一不注意就变了质。 想到这个,简书颜冷不丁想到周知航,“哎,你说,周知航会不会喜欢咱俩之间其中一个啊?只是怕影响关系,所以藏得比较深?” 姜宁头也不抬,“你多虑了,他宁肯变弯,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咱俩身上。” 没别的,太熟了,熟到一想起这个人,脑子里全是对方的糗事和笑料,荷尔蒙都不起作用。 周知航恰在这时打电话过来,问她俩到哪儿了。 “停车了。” 简书颜盯着后视镜,把车倒进停车位,嘴里说:“我问你啊,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我和姜宁两个女人了,你选择谁?” 周知航不假思索,“我选择把自己掰弯。” 姜宁得意挑眉。 简书颜突然想到‘菊花爆满山’,笑得停不下来。 三人在门口碰头,一起往里走。 穿古装的迎宾小姐嗓音甜美,“三位客官里边儿请。” 周知航往里走了几步,突然“哎呀”一声,“手机忘车上了,你俩先点菜。” 简书颜玩笑道:“赶紧去拿,说了你请客,别想赖。” 周知航很快取了手机回来,一边翻菜单一边说:“真是快过年了,什么人都想出来挣俩钱,我刚才去拿手机,看到有个人戴着帽子口罩在你们车旁边转悠,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简书颜无所谓耸肩,“我车上毛都没有,他有胆把我车给偷走。” 姜宁一直低着头跟陆骋聊天,周知航屈指敲了敲仿古造型的桌面,“哎哎哎,光知道聊,菜点了没有?” 简书颜说:“别理她,有情饮水饱。” 周知航假装招呼服务员,“哎,美女,麻烦给我来两斤白开水。” 陆骋去吃饭了,姜宁收起手机,“赶紧照照镜子,看看你俩嫉妒的面目全非那样儿。” 仿古代酒楼设计的餐厅,服务人员清一色的古装扮相,主打一个沉浸式体验。 环境别致,菜品中规中矩,不出彩也不难吃。 姜宁吃完饭直接去机场,时间还早,也不着急,三人边吃边聊,老友局欢乐又自在。 店小二打扮的服务生腰上别着对讲机走过来,戏感十足的上前拱了拱手,“三位客官,请问3721这台车是你们的吗?” 简书颜点头,“我的,怎么了?” 服务生说:“来了台比较宽的车,一个车位停不下,这个点儿车位比较紧张,只有您旁边有空位,您看方便挪一下吗?” 简书颜聊得正起劲,直接把车钥匙递给他,让他挪一下。 很快,服务生挪完车,把钥匙送回到简书颜手里。 东拉西扯又聊了半把小时,时间也差不多了,周知航去买单,三人在餐厅门口道别。 周知航在姜宁肩上拍了两下,“行吧,过年回来再聚,我就不送你啦。” 他下午有课,还得赶着回学校。 三人一分为二,各自上车。 过一个红绿灯时,姜宁看到旁边车道正好停着小鱼的皮卡。 娇小的人儿坐在大大的车里,黑色墨镜遮住大半张脸,酷帅高冷,还透着一股小孩儿装大人的喜感。 简书颜扭头看她,又循着视线看向旁边的车,“嚯,这车够帅的。” 姜宁心想,开车的人更帅! 又往前开了一段,出了市区,前面不远就可以上绕城高速了。 小鱼降速跟在她们车后,戴着耳机跟向野打电话,“……能有什么不顺利的,不是吃就是睡,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人。” 向野说:“顺利就好,下飞机直接过来,阿奇从老家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熏鸡,特意给你留着的。” “又是熏鸡,他们那儿除了熏鸡就没别的了?” 小鱼嘴上嫌弃,清冷漠然的脸上浮起明显的笑意。 知道她在开车,向野也就不跟她说那么多,“开车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对面接二连三的传来汽车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发出的刺耳刹车声。 向野面色骤沉,紧接着就听到小鱼说:“怕是来活儿了。” 向野立即摸出另一部手机拨电话,这边也没挂,问:“什么情况?” 小鱼把墨镜推到头顶上,打转方向盘,直接原地调头逆行一段,逼停了好几辆正常行驶的车,擦着一辆刹车不及的大货车转向,再猛踩油门追向突然更换路线跑出s型的简书颜的车。 “现在还不清楚,本来该上绕城高速的,她们的车突然冲上路基压着草坪换了另一条路。” 车子摇摇晃晃,她推断驾车的简书颜此时必然处在极大的慌乱中。 事实也确实如此。 简书颜把着方向盘,手脚僵得几乎不听使唤。 看着刃口紧贴姜宁脖子的匕首,她甚至不敢回头看匕首到底在什么人手里。 “好汉别冲动,你要多少钱,我俩砸锅卖铁也凑给你。” 第133章 跨城救援 姜宁怎么也没想到简书颜的车后座居然藏着个人。 一个大活人。 俩人正聊天儿呢,眼看着上绕城高速了,脖子上突然泛起凉意,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不想她死就听我的,换路,走右边。”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刻她浑身上下所有汗毛都炸起来了,刀刃贴着脖子上的皮肤,凉飕飕的,像吐着信子的毒蛇。 尽管没被刀架上脖子,但简书颜的惊恐程度完全不亚于她,手上一乱,车子跑歪了道,差点跟旁边正常行驶的车撞上。 “快点!”后座的男人催促。 简书颜无暇多想,赶紧打转方向,在即将上绕城高速的口子前右转,冲上路基轧过草坪换到右边的岔路。 岔路通往城西方向。 城西正在大肆改造,有很多建筑工地,因为是老城区,租房便宜,有很多外来务工人员租住于此,人员构成复杂,监控系统不完善,是藏匿的好地方。 姜宁努力保持镇定,紧张吞咽时都尽可能减小喉咙滚动的幅度,怕碰到刀刃上。 忘了是从哪里看到的,说是人如果伤到大动脉,六分钟内没有得到救治,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眼下这种情况,要真有个意外,六分钟只够她说几句遗言的。 她顺着简书颜的话说:“我卡里有五十万,你放了我们,我马上转给你。” 对方如果真想要她们的小命,早就该欻欻几刀捅了完事,既然在车上猫了一路,必然有所图。 要么图钱,要么图色。 能用钱解决肯定再好不过。 男人的手肆意抚上姜宁的脸,“姜宁,你也太小气了吧,都傍上大人物了,才肯出五十万,你俩就这么不值钱?” 姜宁面色骤变,仔细辨认这个声音,“杜成宏?” 杜成宏凑近去亲她的耳朵,阴恻恻笑起来,“正是老子,老子来找你再续前缘了。” 姜宁嫌恶得皱紧眉头。 简书颜从内视镜里往后看,只看到一顶藏青色的宽大渔夫帽。 居然是杜成宏。 完犊子了,陆骋当初把杜成宏打得不能人道,最后杜家还破了产,杜成宏摆明是来寻仇的,只怕他一心泄愤,钱都不好使了。 一时分心,车子偏离车道,险些跟对向来车撞上。 简书颜吓得惊声尖叫,紧急打转方向,车上人随惯性左右摇摆,杜成宏没收刀,姜宁只感觉脖子上一疼,咬紧牙关没吭声。 她看不见脖子,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肯定是划出伤口了。 她去看后视镜,想知道小鱼有没有跟在后面,奈何角度不对,看不到车后的情况。 求人不如求己,姜宁闭眼稳了稳情绪,再睁开,看着前方缓缓开口,“你想怎么样?” 杜成宏揪着她的头发用力往后扯,“别着急啊。” 姜宁抻直了上半身,仰着头和杜成宏面对面。 渔夫帽下的脸消瘦得不成样子,两颊凹陷,眼窝明显,下巴上一圈胡渣,靠近时身上还有浓烈的酸臭,完全看不出当初的样子。 强烈的恨意中,杜成宏五官凶狠狰狞,同时又透出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很快你就知道了,当初咱俩没办成的事儿,今天我统统给你补上。” 简书颜吓得哭出声来,泪水模糊视线,再胡乱抬手抹去,极目搜索,暗自盘算着要不要直接把车开到派出所去。 但她不敢。 杜成宏时不时抬头看路,显然一直留意着路线,她怕把人激怒会直接酿成惨案。 “闭嘴!”杜成宏被她哭得心烦,“再哭我就两刀子扎死她。” 简书颜赶紧死死咬住嘴唇,把哭声憋在喉咙里。 姜宁感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本能的伸出一只手攥住发根位置,稍稍缓解一下被拉拽的痛苦,另一只手悄悄探进大衣口袋。 手机在口袋里。 然而手指头才刚刚触碰到手机,就听见杜成宏说:“别想耍花样,手机拿出来。” 眼下保命要紧,姜宁毫不迟疑交上手机。 杜成宏直接把手机扔出窗外,顺势抓起姜宁的手,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粗绳子,把人反剪着双臂绑在座位上。 绑好后又挪到另一边,刀尖对准简书颜,“把手机扔出去。” 简书颜哆哆嗦嗦拿起中控上的手机,有些迟疑。 姜宁说:“两部手机都扔了,我们怎么给你转钱?” 杜成宏闻言,伸手用力扯她的头发,“谁稀罕你的臭钱?要不是你这个贱人,老子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告诉你,咱俩之间的恩怨,靠钱平不了。” 姜宁把他害成现在这个样子,多少钱都消不了他的心头恨。 而且警察已经查到他头上了,一旦使用电子支付,马上就会暴露位置,因此他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要钱。 要也得是现金。 杜成宏把单刃抵紧简书颜的脖子,“扔不扔?” “扔扔扔。” 简书颜赶紧配合,打开车窗把手机扔了出去。 车辆高速行驶,手机一落地就摔得四分五裂。 跟在后面的小鱼加重力道踩油门,车子提速,与简书颜的车短暂并行。 看清车内情况,为免打草惊蛇,她又松开油门慢下来,落到车后一路跟随,同时把情况同步给手机那头的向野。 向野带着人,正在赶往机场。 他们这边刚办好登机手续,陆骋也开着车匆匆赶到。 此时已经开始检票登机,一行人大步流星,陆骋直接夺过向野的手机,“姜宁现在怎么样了?” 向野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打算去接新总监,听到姜宁出事的消息,二话没说,直接开着车往机场赶。 幸好能赶上最近一趟也是今天最后一趟去江城的飞机,再晚个十分钟,他都只能开车往江城赶了。 小鱼的声音理智到近乎冷漠,“被劫持,对方在后座,手里有刀。” 想起先后两部手机扔出窗外,小鱼说出自己的猜测,“不像求财,我怀疑是寻仇。” 姜宁在江城的仇家,陆骋首先想到杜家父子。 把手机还给向野,陆骋马上联系施捷,询问杜家父子的动向。 施捷说:“杜家破产,他们在江城已经没了立足之地,父子俩回北边去了,杜中海到处联系人,想重操旧业搞煤矿,把老家的宅基地都给卖了。” 毕竟杜家破产是施家一手所为,小心驶得万年船,施捷凭借手里的人脉,一直留心着杜家。 陆骋皱眉,“没回江城?” “没有吧,他们在江城都混不下去了,还回来做什么?” 施捷没必要说谎,陆骋眉头紧锁,猜测难道是另有其人? 施捷疑惑问道:“好端端的,你问杜家父子做什么?” 陆骋如实回答,“姜宁被人劫持,我怀疑是杜家父子寻仇。” 紧跟着又说:“我马上来江城,事态紧急,你帮忙配合一下我的人。” 他把施捷的号码发给小鱼,小鱼很快和施捷建立联系。 “施先生,他们正在秋霞路上,前往城西方向,你能联系交管部门设路障拦车吗?” 施捷马上应下,“可以,我来安排。” 话音刚落,就听到小鱼说:“先不用,他们往小路去了。” 第134章 入绝境 姜宁被绑在座位上动弹不得,杜成宏拿匕首顶着简书颜,要求她按指令开车。 车子驶上小路,从国道到县道,最后上了村道,刚好能容纳两台车错身而过。 窗外是完全陌生的景象,姜宁看着战战兢兢的简书颜,试探着说:“杜成宏,咱俩的事跟旁人无关,你放了她,我任凭你处置。” 能跑一个算一个,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折在这儿。 危机面前,简书颜也不矫情,顺着话茬说:“是啊杜帅哥,冤有头债有主,我跟她不熟。” 她要是能脱身,第一时间报警求救,姜宁还能有一线生机,要是等家里人发现她失踪再报警,估计俩人尸体都臭了。 杜成宏拿刀拍她的脸,“不熟你跟她一路聊得火热?” 简书颜吓得不敢放开了喘气,“我这人话痨,跟谁都能聊两句。” 杜成宏冷笑,“话痨好,我兄弟就喜欢话多的,放得开,叫起来带劲儿。” 姜宁闻言,心里一咯噔。 听这意思……还有同伙? 村道车少,察觉到后面的黑色皮卡一路跟随,杜成宏起了疑心,一把扯住姜宁的头发,“后面跟着的是谁?” 姜宁眼睛被扯向后方的头皮拉成狭长的一条缝,疼得直吸气,“我怎么知道?” 杜成宏将信将疑,见前方道路连接着村民家的院坝,让简书颜把车开进院坝里。 路让出来,皮卡未做停留,直接沿着路开过去。 皮卡驾驶室内的小鱼嘴里嚼着口香糖,全程目不斜视。 知道她在,姜宁稍微松了口气。 既然小鱼已经知道她出事,肯定会想办法救人,而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稳住杜成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皮卡驶离,并无异常,杜成宏略微松了口气,但并未就此放下戒备,而是让简书颜原地掉头,往回开。 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车尾灯,小鱼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 开车跟过去指定会暴露,好在她刚才与简书颜的车擦身而过时,趁机往车身上粘了个微型定位器。 她把定位信息实时同步给施捷。 施捷那边已经报警,警察火速出动展开救援。 小鱼开开停停,在确保不会被发现的前提下跟车而行。 又过了几个村庄,定位突然不动了,小鱼把车停在稍远的位置,悄悄摸过去,只看到简书颜的车停在路边,车里空无一人。 四周都是庄稼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放眼望去,一栋建筑物都没有。 水泥路上看不出足迹,但是三个人总不能沿着马路一直走,小鱼仔细辨认路边的痕迹,很快在路边一处杂草丛里发现有人经过的新鲜痕迹。 顺着痕迹往前走,穿过一片小树林,在泥巴路上出现了两行交叠的脚印。 都是男人的脚印,根据印痕深度可以判断两人都负了重。 看来劫持姜宁和简书颜的人还有同伙。 小鱼顺着脚印跟上去,穿过一段漆黑幽长的涵洞,待天光再现,可见前方有一片稍显陈旧的建筑。 从旧建筑方向吹过来的风里充斥着猪身上特有的臭味。 那是个刚闲置不久的养猪场。 国家大力扶持乡村养殖,很多村子都建起了养猪场,有些是真养猪,有些则纯粹是面子工程,只为了申请国家补贴。 眼前这个养猪场倒是真投入过使用,只不过老板管理不善,猪场出现瘟病,很快就折腾得关张大吉,只等着看有没有接盘侠过来承包。 此时,养猪场里大门紧锁,静得仿佛与山林田野融为一体。 本该空无一人的砖房里,杜成宏把被乙醚迷晕的姜宁扛在肩上,在他面前,是个穿宽松灰色帽衫的男人。 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个头有些矮,只有一米七左右,还有些罗圈腿。 头发乱得像鸡窝,胡子拉碴,瘦得两颊凹陷,和杜成宏如出一辙的颓废邋遢。 杜成宏猥琐坏笑,“小孙,尽兴啊。” 孙亮把昏迷中的简书颜丢到弹簧床上,转身过来推他,毫不掩饰心里的雀跃和急迫,“去去去,别耽误我办事儿。” 说完把门关上。 门锁是坏的,关拢又被风吹开。 孙亮从吃过的泡面盒里拿出沾满油的一次性筷子,夹在门框中间把门抵住。 然后转过身,嘿嘿笑着走向弹簧床上的简书颜。 另一边,姜宁被带到另一排砖房里的某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也有一张弹簧床,但是是收起来的状态。 四周墙壁贴满了让人血脉喷张的限制级海报,香艳露骨,时刻挑动着人类骨子里的原始欲望。 屋中间立着绑人的十字木架,房梁上垂下来几条弹力绳,下方是一床破了洞的床垫。 小桌板上放着小皮鞭、滴蜡和小手铐,以及其他助x工具。 桌板一角还有针管等吸毒工具。 房屋角落堆着一个纸箱,箱子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大大小小的药瓶。 杜成宏毒瘾犯了,浑身上下跟小虫子咬似的,痛苦难耐。 进了门,他直接把人往地上一扔。 姜宁直接是被疼醒的,水嫩的脸着地,在粗糙的水泥地上一蹭,当即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两只手用绳子绑住了,她费力坐起来,看清周边环境,呼吸猛得一滞。 再看杜成宏,他正在往手上注射毒品。 怪不得他暴瘦到这个程度,原来是染了毒。 姜宁环顾四周,没找到简书颜,忙问:“我朋友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杜成宏舒服得瘫坐在地上,双眼迷离,半睁不睁,“放心吧,她和我兄弟玩得正高兴呢。” 姜宁胸口剧烈起伏,牙齿咬着口腔内壁的软肉,唇齿间血腥味弥漫,“你敢动她一下,我一定要你拿命来偿。”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警告。 不是不想吼,而是这个时候,吼除了消耗体力,没有任何作用。 杜成宏哈哈大笑,“肯定不可能动一下,要动就动浑身上下。” 他说完就开始脱衣服,“来吧,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 先外套再毛衣,很快脱得只剩下一条平角内裤。 大冬天的,他像是一点儿感觉不到冷,激动的舔着后槽牙,展开双臂朝姜宁扑过去。 第135章 自救 这一瞬间,姜宁脑海中飞快闪过无数设想。 是求饶示好,还是怒目斥骂? 不管怎么样,好像都不能阻止对方。 她现在双手被绑,反抗之力微乎其微。 杜成宏眨眼就到了跟前,把人推倒在地,跨坐着骑上去。 到了这一步,姜宁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本能的大声呼救。 哪怕明知道可能性极小,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会有人听到求救声能过来救她脱离魔爪。 她双手死死抵在杜成宏身上,偏着头避开他撅起的嘴。 杜成宏兴冲冲努力了半天,连脸都没亲上,恼怒的坐起身,打了姜宁两巴掌,然后中邪似的两眼发直,突然不动了。 这么折腾一通,姜宁手上的绳子略有松动,但她不敢动,怕把人激怒,更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努力控制着。 然而在杜成宏眼里,她此刻不是躺着,而是坐着,身上穿的也不是厚实的羊毛大衣,而是姜宁咬他手的那个晚上穿的那条鲜艳的红裙子。 女人美艳无双,脸上的嘲讽却让整个人染上冷冰冰的黑色基调,讨厌得甚至可恨。 杜成宏眼里的姜宁轻蔑冷笑,“想上我?你做得到吗?” 现实中的杜成宏垂眸看向下身。 贴身的平角内裤裹着腿根,本该斗志昂扬的某个地方,如今一马平川。 他不是不行,而是根本没有工具。 这些都要拜姜宁这个贱人所赐。 杜成宏怒极,眼球往外突出,眼白部分遍布红血丝,“都是你,都是你!” 他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揪着姜宁的头发把人拽起来,“你这个贱人,是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 姜宁牙关紧咬,忍着痛没吭声。 杜成宏刚摄入过毒品,精神状态异常亢奋。 姜宁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接触过吸毒者,但这种题材的影视作品看过不少,知道跟瘾君子没道理可讲,只能尽量不去刺激他。 杜成宏左右开弓,来回扇了几个巴掌,很快体力透支,累得气喘吁吁,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失神的呢喃着“贱人,都是贱人”。 都是贱人? 都? 姜宁脑海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大学女生险些被欺负,姜茴被变态绑架多日,受尽虐待折磨,却没有遭受x侵犯,难不成这些都是杜成宏干的? 不是变态行为反常,而是他压根儿就没有作案工具。 趁杜成宏沉浸在混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自己,姜宁忍着皮翻肉绽的痛楚,强行把一只手从稍微松动的绳子里扯出来,另外一只手仍然套在绳圈里,假装还被绑着的样子。 她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杜成宏,手肘撑起身子,尽可能小幅度的一点点往门口挪。 没挪几下,杜成宏突然翻身坐起来,她赶紧停下动作,一动也不敢动,紧张得屏住呼吸。 杜成宏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起身走向角落的纸箱子,随手拿起一个药瓶,看也不看,倒出一把药就往嘴里送。 姜宁看着眼前的一幕,分辨不清杜成宏到底是吸了毒不正常,还是本来就坏了脑子。 此刻她也顾不上那么多,继续往门口挪,只想赶紧脱身。 杜成宏跟嚼炒豆子一样,咔滋咔滋的嚼着白色药片,一把接一把的往嘴里送。 突然,他缓缓扭头看向地上的姜宁,咧开嘴,药粉混着一些没嚼烂的药片,因为被口水浸湿,有些粘在嘴角,包不住的则往外掉。 “你想去哪儿?”杜成宏含糊不清的说。 惊恐在眼底放大,寒意爬上脊背,姜宁不敢在疯子手里谋生机,更何况还是跟她有仇的疯子,当机立断起身,想趁机往外跑。 她现在距杜成宏大概有三米远,距门则不足两米,理论上说脱身的几率很大。 然而她低估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反应,也高估了自己在极度惊恐之下的速度。 腿是僵的,近乎麻木,姜宁刚跑到门口,杜成宏已经追上来,扯着她的头发把人往里拉。 杜成宏癫狂大笑,“跑?你想往哪儿跑?哈哈。” 惊悚的笑声震颤着耳膜,姜宁拼命扒着门框,脱手时,余光瞄到墙上有一根长条形突起,她顺手抓上去,原意是想借力,谁知这东西是插在墙缝里的,一用力就抽了出来。 是把抹水泥的灰刀,尖头的那种。 杜成宏把人拉回来,粗粝的大手直接掐住姜宁的咽喉,并且一来就用尽全力,恨不得直接拧断她的脖子。 姜宁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 求生本能驱使下,她什么都没想,直接举起了手里的灰刀用力插下去。 她不知道插到哪里了,只知道被温热的液体喷了一脸。 箍在脖子上的手还没有松开,她抽出来,又再插了一下。 杜成宏终于卸力,身体踉跄着后退两步,手撑着小桌板,身体缓缓往下滑,最后跌坐在地上。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染血的手,再看向姜宁,表情始终凶狠,“m的,老子……弄死你。” 他按着桌板,想再站起来。 姜宁用力喘着粗气,顾不上想太多,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跑。 快跑,逃离这里,跑得越远越好! 她后退两步,紧接着转身,僵硬的迈开步子,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杜成宏撑着桌板尝试了好几次,终究没能起得来,桌板受力不均而翻倒,桌上的东西落在地上,在寂静中发出突兀的声响。 救出简书颜的小鱼循声而来,一开门就看到浑身是血的杜成宏躺在地上,瞪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 屋子不大,也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小鱼没找到姜宁,上前揪着杜成宏的衣领把人拽起来,“姜宁呢?” 杜成宏双目无神,好半晌才聚焦到她脸上,咧开嘴,露出糊着白色药粉的黄牙,“弄死……弄死你!” 小鱼抬手就是一拳,又问了一遍,“姜宁呢?” 杜成宏翻了个白眼,脑袋摇摇晃晃,要晕。 小鱼抓着他的手,借着巧劲用力,只听得咔咔咔几声脆响,杜成宏右手的手指全部折断,以诡异的角度翻向手背。 “啊——” 剧痛之下,杜成宏放声惨叫。 简书颜慢几步跟进来,看到杜成宏满身是血,顾不上害怕,上前用力踢了一脚,嘶吼着问:“姜宁呢?” 第136章 找到她 警察在养猪场外围拉起警戒线,附近的村民蹲在土包上看热闹。 很快,警察押着个矮个儿上了路旁的警车。 不多时,救护车鸣笛赶来,拉走了另一个浑身是血的。 听说养猪场藏着杀人犯,连着杀了好几个人,不仅拿脑袋当球踢,还把排骨砍下来炖土豆。 陆骋赶到的时候,听到村民如此议论着。 施捷在路边等他,见着人立马迎上去,主动说:“人已经抓到了,但是没找到姜宁,警察已经把养猪场翻了个遍,并以养猪场为圆心像外围扩散搜索。” 陆骋神情肃冷,脸色泛白,仿佛结了一层淡淡的薄霜。 一下飞机,他就从施捷处获取了最新消息。 开车来这儿一个多小时,居然还没找到人! 施捷知道他着急,但是没办法,养猪场拢共就这点地方,有多少耗子洞都数清楚了,可就是没找到姜宁。 警方猜测她应该在击伤杜成宏后就逃出养猪场了。 警察把附近十公里的路都转遍了,没找着人,也安排了人对附近村庄进行走访,皆一无所获。 如今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姜宁逃进山里去了。 养猪场背靠大山,一片接着一片全是密林子,连路都没有,很多地方草比人还高,警力有限,要找个人可不容易。 如果清醒着,听到喊声还能回应,就怕山里沟深乱石多,万一磕着摔着昏过去了,往草笼子里一倒,上哪儿找人去? 虽然艰难,但该找还是得找。 除了警察,还有小鱼,连同简书颜和出警的郑奕,以及接到消息赶来的周知航纪思思,这会儿都在山里。 呼喊声远远传来,此起彼伏。 眼看着天就快黑了,乌云层叠,隐有下雨的征兆。 寒冬腊月,淋着雨在户外过上一夜,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事不宜迟,陆骋和同行而来的几人两两分组,加入搜山寻人的队伍。 陆骋和向野一组,两人体力好速度快,很快追上最前沿的警察。 警察提醒道:“地上有很多暗沟,枯叶掩盖看不见,你们小心点儿。” 正因为有这些暗沟,让这片山得名烂沟石。 陆骋道了谢,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道:“这山里有藏粮洞吗?” 很久以前,他听姜宁说起过,在抗日战争时期,江城的老百姓在山崖石缝间打洞藏身,或者用来藏粮,所以又叫藏粮洞。 姜宁小时候回姜家祖宅,跟着旁支的小朋友一起去藏粮洞玩过,还在里面见到过一只浑身白毛的大耗子。 陆骋猜测,姜宁如果进山,肯定会首选藏粮洞藏身——如果这山里有的话。 警察抹了把头上的汗,望向峰峦叠嶂的高处,“这我还真不知道。” 另一个警察掏出手机,“我问问。” 他给走访的同事打电话,那边的警察就近找了个村民询问,得知有片挨着竹林的石崖下面有个藏粮洞。 向野手脚并用,三两下爬上一棵高大的橡树,极目眺望,远远可见刀削般的石崖下生长着两大片竹林,一东一西,相距甚远。 他从树上下来,指明两片竹林所在的方位。 陆骋对警察说:“我们找东边,你们找西边。” 他气势很足,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安排任务,俩警察也没觉得不对,点头朝稍远的西边竹林走去。 陆骋和向野也马不停蹄的向东边竹林行进。 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下来,摸了下脸,抬头看天。 有丝丝冰凉落在脸上。 下雨了。 乌云笼罩,夜幕提前来临,陆骋短暂思索后说:“咱俩分头找,我从左到右,你从右到左。” 向野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他的提议,“不行。” 陌生的山林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他没拦着陆骋进来已经算是体谅了。 老实说,他并没有那么关心姜宁的安危,对他来说,陆骋的安全才是首位。 陆骋抹了把额头的汗,“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向野理智分析,“她不是这附近的人,压根儿就不知道山里有没有藏粮洞,就算咱们找到洞,也不一定就能找到人。” 陆骋说:“我知道,但总要试一试。” 反正都是要找的,他只是优先搜索藏粮洞这一片而已。 能找到是万幸,要是找不到,那就换地方继续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骋转头继续往山里走,向野也继续跟在后面。 他停下来,手用力按在向野肩头,眼睛在一瞬间泛红,“阿野,要不是她,我抗不过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你帮帮我……帮我找到她。” 他语气软下来,甚至带着几分恳求。 向野定定的看了陆骋半晌,无奈叹气,“注意安全,别让我难做。” 若是陆骋有个好歹,且不说陆家会怎么样,向家上下自己就得以死谢罪。 陆骋点头,“放心,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送人头的。” 他要是连这点都拎不清,也不可能在陆家有现在的发言权。 向野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另一方向。 陆骋折了根瓶盖粗的树枝,清了细枝丫,拿在手里探路。 奈何心里太着急,恨不得多长几条腿再跑快一些,脚下一滑,整个人随着松动的石块一起跌入旁边两米深的暗沟。 沟底散落着几块棱角尖锐的碎石,好巧不巧,其中一块刚好在他腰下位置。 剧痛袭来,陆骋眼冒金星,几近晕厥,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来,艰难起身,抓着上方垂落的野草爬上去。 树叶遮蔽,光线昏暗,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电筒照明,一路搜寻呼喊着来到竹林。 风吹竹摇,掀起叶片摩挲发出浪潮般的声响,陆骋贴着石崖往前走,偶尔踩到干硬的笋壳,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无比突兀。 走了三四十米,终于看到一个勉强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石缝。 拿手机一照,石缝内部似乎空间不小。 这里应该就是藏粮洞了。 他在石缝外喊了几声姜宁,没听到回应,毅然决然顺着石缝挤进去。 石缝直进直出,走了三四米,内里石洞豁然开朗。 陆骋一眼就看到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第137章 劫后余生 洞里漆黑,手机电筒是唯一的光源。 姜宁瑟缩着身子贴紧洞壁,被光照着眼睛睁不开,以为是杜成宏追上来了,吓得惊声尖叫,从地上摸起碎石头就往他身上砸。 “别过来!” 陆骋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攥住,痛到喘不过气。 “姜宁,别怕,是我!” 他不敢贸然过去,停在两米外的位置。 此时凑近了才看清,姜宁一张脸红肿着,还有明显的擦伤,白皙脖颈间的紫红指印更是触目惊心。 脸上手上衣服上灰刀上,都有喷溅的氧化发黑的血迹。 陆骋心如刀绞,“老婆,是我陆骋,你看看我。” 他把手机光反过来照在自己身上,“是我啊。” 姜宁浑身紧绷,但总算停下扔石头,定睛看过去。 陆骋继续安抚,“我来了,放心吧,不会有事了。” 姜宁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好半晌后,秀眉一皱,扔了灰刀扑过去把人抱住。 “陆骋!” 直到此刻,姜宁持续紧绷的神经才敢放松下来,劫后余生,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陆骋紧紧把人抱在怀里,薄唇开合,嗓子眼儿像是被什么给糊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长一段时间,洞里都只有姜宁发泄的哭声。 陆骋等她哭痛快了,自己也平复了情绪,才拉起姜宁的手开始检查,“对不起,我来晚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有没有受伤?” 姜宁抹了眼泪,抽噎着摇头。 陆骋看到她脚上穿着没有跟的高跟鞋,而且只有一只。 另一只脚上只有袜子,泥糊得几乎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 他不敢想象姜宁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更不敢想,从今天下午到他出现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得有多害怕。 “走,咱们回家。” 他拉起姜宁的手,依次穿过逼仄的石缝,到了外面,他先给向野打电话,让他在刚才分道的地方等着接应,之后又打给施捷,告诉他人找到了,让把撒出去的人都召回来。 晚上七点多,天已经黑尽了,手机还剩最后一格电,陆骋让姜宁拿着照路,又脱了外套罩在她头上挡雨,自己弯腰蹲在她面前,“来,我背你。” 折腾这么大半天,又累又怕的,姜宁也是真没力气了,顺从的趴到陆骋背上,搂紧他的脖子,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陆骋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说:“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姜宁鼻子发酸,温热的眼泪顺着鼻尖滴到陆骋脖子里,“我还以为今天死定了。” 一路奔逃,她已经透支掉了全部的体力,如果真是杜成宏找来,别说手里只是把灰刀,就算握着屠龙刀,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陆骋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对不起……” 姜宁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说;“是我运气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陆骋没解释。 要不是他把杜家父子收拾狠了,杜成宏也不会恨上姜宁。 又或者是他收拾得还不够狠,所以杜成宏才有胆子有余力来报复姜宁。 总之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他做得不到位。 趴在陆骋宽大坚实的背上,姜宁的心逐渐安定下来,理智也迅速回拢。 “简书颜怎么样,她没事儿吧?” 陆骋说:“她没事,那个男的好像精神有问题,一直让她跪着道歉,念检讨书,后来突然发疯要砍她手指,小鱼及时赶到把人救下了。” 姜宁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山里地形复杂,枯叶杂草遮盖,碎石遍布,陆骋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很快出了一身的汗。 姜宁心疼他,想下来自己走,陆骋勾着她的腿不放,“要不我俩就在这儿等着,一会儿叫向野过来背咱俩走。” 他说的一本正经,姜宁知道是想逗她开心,但这会儿确实笑不出来,淡淡回了句“也行”。 后面一路俩人都没再说话,与向野顺利汇合后,向野在前面开道,时不时的搀一把拉一把,速度快了不少。 简书颜等人先一步从山里撤出来,都在路边等着,陆骋一出现,一群人立即拥上去。 一见到姜宁,简书颜先哭为敬。 姜宁不知道自己现在浑身是血的样子有多惊悚,还强挤出笑来安慰简书颜,结果简书颜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救护车已经等候多时,随车医生立马上前给姜宁做了个初步检查,除了跑掉鞋的脚上有几处较深的锐物刺伤,没有发现其他伤势。 大家还是不放心,乌泱泱一群人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又做了进一步检查,确定没有大碍,大家才算是真的放心。 晚上十点,姜宁坐在轮椅上,由陆骋推着走出诊室。 她右脚缠着纱布,脸上贴着创口贴,脖子上的紫红指印扩散成一条条的深紫,不用想也知道受了多大罪。 周知航搓着脸满心懊恼,“早知道会碰到这种事儿,我就该请半天假送你去机场。” 警方对网红餐厅的室外停车场进行了监控调取,发现杜成宏曾在简书颜车旁转悠了好几圈。 周知航折回去拿手机时看到的人就是他,当时他还以为是过年出来挣块钱的小贼,所以只是让停车场管理员把人驱逐,根本没想那么多。 没想到杜成宏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猫在角落,看到有一辆小房车开进闸口,他先装成停车场管理员,把车引导至简书颜车旁的空位,又装成是客人的样子去找停车场管理员,让他找车主挪车。 趁挪车之际,他钻进后座,藏在车座下。 姜宁翘起二郎腿,晃了晃搭在上面的右脚,“千金难买早知道,要是能未卜先知,你就不是人了,而是神。” 简书颜挽着纪思思的胳膊,低垂着脑袋,一双眼睛又哭得跟兔子眼睛一样,“怪我,我不该把车钥匙拿给别人去挪车。” 一旁的郑奕闻言,dna动了。 “像车钥匙这一类的东西,确实不该随便给人,万一对方操作不当,或是出现财物遗失,很容易引起纠纷。” 他一板一眼的普及安全知识,说完,所有人都看向他,几秒后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第138章 得死,还得死远点儿 时间不早了,大家在医院门口道别。 陆骋说:“大家辛苦了,明天中午我请客,定好地方叫姜宁通知你们。” 周知航假意客套,“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这么客气吧。” 简书颜倒是应得干脆,“难得有机会聚一聚,必须给咱们江城女婿一个表现的机会。” 一声“江城女婿”,直接给陆骋钓成翘嘴。 纪思思晃着个羊毛卷脑袋左看右看,不说话,光是笑。 姜宁挥手赶人,“赶紧走吧牛马们,明天还得上班呢。” 几人分头上车,周知航送纪思思回家,郑奕送简书颜,至于姜宁,有陆骋在,用不着他们操心。 把人都送走,姜宁正想问陆骋点事儿,忽然看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几个警察,径直往自己这边过来。 她紧张的握紧轮椅扶手。 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照正常流程,肯定需要她去警局做笔录。 就她这情况,恐怕还不光是做笔录那么简单。 惊恐混乱中,她几灰刀下去,也不知道扎到杜成宏哪儿了,从喷溅的血来看,恐怕伤得不轻。 她甚至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把人扎死了。 陆骋推着轮椅转向,经残疾人通道的斜坡下台阶,走向停车的地方。 姜宁不安回头,只见跟上来的警察被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给截住了。 其中一个她认识,是周扬,另外一个戴着眼镜,提着公文包,气质和贺津有些像,姜宁猜测应该是律师。 她抠着指甲,仰头望着陆骋问:“杜成宏是不是死了?” 陆骋抬手揉她脑袋,轻笑,“你也太高估自己的战斗力了,杜成宏虽然总不干人事儿,但不可否认,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他确实是个人,哪儿有那么容易死?” 姜宁半信半疑,又扭头去看被拦下的警察,“那你不让我去做笔录?” 现在这个场景,像极了陆骋要带她畏罪潜逃。 陆骋冷哼,眼底闪过厉色,“一群废物,杜成宏和那个神经病在江城闹了那么久,没本事抓嫌疑人,审问受害者倒是积极得很。” 江城闹变态不是一天两天了,江城警方要是办案得力,及时把杜成宏捉拿归案,姜宁也不至于受这一番罪。 他没去找他们讨公道,一个个还敢腆着脸找上门,真以为脸皮厚就无敌了? 姜宁又问:“杜成宏现在怎么样?” 倒不是关心他的死活,而是想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 正当防卫也是有标准的。 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搭给这样的人渣。 “放心吧,死不了,而且你这是正当防卫,没扎死他算他命大。” 陆骋把人抱上后座,司机过来收轮椅。 酒店是施捷安排的,陆骋承他这个情,没拒绝。 开车抵达酒店,司机下车准备去拿轮椅,陆骋把人叫住,“不用。” 他直接抱着人去前台拿房卡。 姜宁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脸埋在陆骋胸口,又把披散的长发扒拉下来遮脸。 上头早就打过招呼,前厅经理等候多时,听陆骋报出名字,马上走在前方帮忙按电梯引路,入住程序悉数省略。 顶楼套房,宽敞明亮,还提前放了欢迎水果。 姜宁右脚尖点地,蹦跶着来到窗边,俯瞰城市夜景,“我还从来没在这个角度看过江城。” 陆骋从浴室出来,听到这话,豪气的说:“那就多住几晚,一次性看个够。” 姜宁表情浮夸的鼓掌,“陆总阔气!” 陆骋把她抱起来,放到窗边的软榻上,俩人依偎着欣赏夜景,谁都没说话。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半天,哪怕只是单纯这样坐着看看风景,也已经相当美好了。 等浴缸里的水放好,房门被人敲响,陆骋的人送来两人的换洗衣物。 陆骋挨着剪去吊牌,把大衣之类容易褶皱的衣服挂好,再出来把蹦得正欢的姜宁抱进浴室。 从脱到洗再到穿,陆骋服务细致又到位,姜宁全程只需要翘着右脚不沾水就行。 贴身衣物尺码正好,还是她惯常穿的面料,姜宁好奇问道:“你叫谁买的衣服?” 陆骋裹着浴袍,取了吹风过来给她吹头发,“你猜。” 姜宁想了想,“简书颜?” 她知道陆骋这次带了人过来,但都是些男人,就算陆骋说得明白,估计他们也不一定买得对。 陆骋轻轻拨弄散发着浅香的柔软发丝,“真聪明。” 姜宁的心和吹风机吹出的热风一个温度,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甚至哼起了小调。 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梦中情手拨开耳边的发丝,失去遮挡,姜宁脖间的紫印显露出来。 陆骋眼眸低垂,敛去眸间的冷冽。 洗漱完毕,两人相拥而眠。 今天体力和精神都消耗巨大,姜宁窝在熟悉的怀抱里,很快沉沉睡去。 陆骋放在枕头旁的手机屏幕亮起,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是向野闪了他一个电话。 极轻的亲吻怀中人儿的额头,陆骋小心翼翼从姜宁怀里退出来,替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 向野在门口等着,两人乘电梯下楼,在大堂吧要了杯咖啡坐着。 向野说:“胸口一下,脖子上一下,胸口那下扎着动脉了,救治及时,要不了命。” 陆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无糖无奶,双倍浓缩,苦得要命,但是能让人保持清醒,“容他多苟活几天。” 一想到姜宁遭遇的那些,他恨不得马上弄死杜成宏。 但是他不能。 杜成宏暂时还不能死。 不是他摆不平,而是必须要顾及到姜宁的处境和想法,如果杜成宏死在医院,毕竟是一条人命,姜宁难免有心理负担。 这种人渣败类,就算死也得死远点,不能溅她一星半点的脏污。 向野点头,心里有数。 他不爱喝咖啡,要了杯绿茶,光端着也不喝,时不时瞄陆骋一眼,摆明了一副‘我有事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快问我’的表情。 陆骋一眼看透他想说什么,“想聊小鱼?” 向野挺起腰背坐直,放下茶杯,表情严肃郑重,“这次的事是她疏忽大意,她认罚。” 按照正常流程,在姜宁一行吃完饭准备买单结账的时候,小鱼应该提前出来检查车辆情况,确保安全。 只是她跟着姜宁的这段时间,除了逮了个尾随的杨纯,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任何可疑情况,来江城这两天也是一切如常,她不由得放松警惕,偷了个懒。 偏偏就这一时疏忽,差点闹出大事。 这是严重失职,在向家人这里,是要挨鞭子的。 若是寻常任务,向野自己就处理了,按着规矩,该罚几鞭罚几鞭。 但是姜宁身份特殊,他怎么也得问一下陆骋的意见。 陆骋面色如常,扭头看向玻璃窗外的路灯,“按你们的规矩来,该怎么罚怎么罚。” 出了这样的事,他确实对小鱼心有不满,但是话又说回来,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出纰漏? 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 而且这也不全是小鱼的责任。 保镖出任务,至少要有两人结伴,一来互相监督,以免上班摸鱼,二来可以换班,或者多点位守护。 像姜宁这回,要是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跟着进餐厅,另外一个守在车里,自然就能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归根究底,他犯了和小鱼同样的错误,潜意识里觉得姜宁的处境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用不着太多人,而且也怕跟的人太多姜宁会不适应,影响她的日常生活,所以只安排了小鱼一个。 向野暗暗松了口气。 以陆骋对姜宁的心疼程度,他着实替小鱼捏了把汗。 陆骋两口把咖啡喝完,放下杯子站起身,“我们明天回锦城,你留几个机灵的在这儿等着。” 他微微侧头,眼底寒光闪动,“做得干净点儿。” 第139章 江城女婿的诚意和实力 陆骋回房间的时候,看到姜宁还在睡,只是换了个姿势。 他轻手轻脚的躺在旁边,再把人拉到怀里搂住。 姜宁如常的挪动身子,寻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陆骋脸上漾起笑来,亲吻她的额头,“什么时候醒的?” 她装得很像,只是在呼吸控制上还差些火候。 尤其在他躺下来之后,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他都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姜宁知道露馅儿了,嘴硬,“没醒,睡着呢。” 陆骋低头吻她耳垂,眼角,脸颊,最后来到唇畔,“我体谅你有伤在身,你可不能欺负老实人。” 姜宁在他怀里笑得一颤一颤,“瞎说,我从来不欺负人。” 她嘴上这么说,手却明目张胆的探进睡袍里使坏。 陆骋一瞬间绷紧腰腹,攥住她作乱纵火的手,眸色深沉又明亮,像纳进了窗外的夜色。 “别闹!” 小别胜新婚,他现在可憋着劲儿呢,要是不心疼她又受惊吓又受伤,早把人拆骨入腹了。 偏偏眼前的小女人一百斤的体重九十八斤反骨,他越想冷静自持,她却偏偏磨他。 以前在花园小区是,现在也是。 总不让他好好做人! “好,不闹了,睡觉。” 姜宁嘴上乖顺——其实嘴上也不乖顺,只是话顺着他,香软的唇在他唇畔反复流连,状似无意的轻触,欲吻又未吻。 空气中的温度陡然升高,仿佛连墙上的抽象派装饰画都染上了甜蜜的旖旎。 陆骋心底的弦被反复撩拨,都快被姜宁扯过去跳皮筋了。 他利落翻身,把人罩在身下,最后一次确认,“真没事?” 姜宁直接用行动说话。 三两下扯了他的浴袍带子,纤细的手臂攀上脖子,被他火热的温度烫得微微颤栗。 陆骋化身医生,给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做了一次细致入微的‘检查’,最后得出结论,她确实只伤了脚底,完全不影响躺着的活动。 第二天,姜宁睡到快十一点都还没醒,要不是说了要请大家吃饭,陆骋都不忍心叫醒她。 十分钟洗漱换衣服,姜宁动作飞快,堪比特种兵出征。 收拾妥当,直接开车去千禧居。 懒得花时间选了,要请就请最好的。 她在大群里发消息:千禧居集合,想吃的菜发出来。 牛马们下午还要上班,时间有限,她提前把菜点好,免得等太久。 意料之中的,简书颜最先跳出来:啧啧啧,陆总的手笔就是不一样,一来就上顶格。 姜宁艾特她:看在你昨天伴驾受惊的份儿上,我单独给你点两斤米饭,吃不完打包。 简书颜发起表情包连击,姜宁也不甘示弱,周知航和纪思思专心讨论千禧居有那些特色菜。 郑奕最简单,就俩字:都吃。 见姜宁捧着手机发笑,陆骋好奇偏过头来瞄了一眼,姜宁直接把手机伸到两人中间,“你看这傻子。” ‘傻子’简书颜已经转战加入到点菜小组,陆骋看了两分钟,眼角微挑,“都在群里啊?” 一开口,那叫一个酸。 两分钟后,群里跳出公告:姜宁邀请lc加入了群聊。 自此之后,群里再没出现过新消息,一个个安静如鸡。 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陆骋主动打招呼:我是陆骋。 郑奕:知道。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一直只有郑奕那句‘知道’孤零零的躺在聊天界面上。 陆骋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他知道大家是忌惮他的身份,但他此刻又不是来跟他们谈生意的,他现在只是陆骋而已。 关键时刻,还得姜宁出马。 她在输入框里飞快打字:这是我男人,该叫姐夫的叫姐夫,该叫哥的叫哥,麻溜儿的。 一句话又把人重新炸了出来。 简书颜仍旧冲在第一线:叫姐夫这么正式,那不得给我们准备点见面礼? 陆骋:应该的,想要什么? 周知航跳出来:其实也不用太客气,意思意思就行了,简简单单给套房吧。 纪思思艾特周知航:你怕是对简单有什么误解。 周知航艾特纪思思:快许愿,圣诞老人来了。 莫名进入许愿环节,纪思思发了个小和尚双手合十祈愿的表情包,说:我只想找份工作,现在就业环境也太差了,我一搞传媒的,招聘网天天给我发职位邀请,让我去当秘书或者文员。 周知航知道她在找工作,而且一直没找到合心意的,半真半假的建议:要不来当老师吧,你学历没问题,又有教资,我们学校就在招,待遇还不错,就是没编制。 俩人聊工作,简书颜炫富。 简书颜:我有房有车,父母健康,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你要实在想表示表示,干脆生个孩子借我玩儿两天吧。 她想表达的是催生,却忘了群里还有个郑奕,以及自己前两天才闹过的乌龙。 郑奕回得飞快:别人的哪有自己的好,想玩儿多久玩儿多久。 大家插科打诨,摆明了开玩笑,只有陆骋一本正经的挨着回复。 陆骋艾特周知航:随便选,选好了告诉我。 陆骋艾特纪思思:锦城非凡传媒有兴趣吗?我可以介绍你过去。 陆骋艾特简书颜:孩子的事儿我说了不算,得问一家之主。 陆骋艾特郑奕:你也想要个孩子玩儿玩儿? 四条消息发完,群里再度陷入一片沉寂。 姜宁笑得花枝乱颤,“他们开玩笑呢,你不用这么认真。” 陆骋低着头,把有趣的表情包收藏起来,打算以后跟姜宁聊天的时候用。 “我知道。” 姜宁不解,“那你这几个意思?” 一本正经的又把天儿给聊死了。 陆骋一脸认真,“我得让他们看到江城女婿的诚意和实力,而且拿人的手短,收了我的糖衣炮弹,以后他们就只能在你面前说我的好话了。” 他得意挑眉,“看,我是不是很聪明。” 姜宁微怔,心里暖流淌过。 说到底,他是重视她,才会重视她的朋友。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 群里一直没人回消息,但见面礼的话题并没有就此结束。 到了千禧居,众人落座,各色佳肴流水一般摆上桌。 大家一开始还是有些拘谨,陆骋作为东道主,拿出刚入京尚时跟那群元老斗智斗勇的耐性,一个个的来,一个个的聊,酒过三巡,周知航恨不得当场点香跟他拜把子,简书颜更是一口一个姐夫,叫得那叫一个亲切。 这顿饭结束,他也把大家真正想要的摸得差不多了。 一天后,纪思思收到了锦城非凡传媒发来的面试申请。 一周后,周知航收到了已经停刊的连载漫画的孤本,终于集齐了全套。 至于简书颜,她确实什么都不缺,所以陆骋送了她一台单排座的法拉利跑车,给她一个名正言顺换车的理由,免得每次开车都总怕后座钻出个人来。 郑警官无欲无求,他想要的陆骋又给不了,于是求助姜宁,得了八字真言转赠郑奕。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第140章 有趣的新朋友 吃完饭,陆骋和姜宁搭下午的航班飞回锦城。 周五要进行设计稿评比,距今只剩下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想出个设计稿,除非灵感爆棚,否则纯属扯淡,好在姜宁很早就开始准备天工匠心大赛,设计稿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只需要最后修饰一下细节就好。 回到香悦湾,一进屋,姜宁就单脚蹦跶到工作区域画稿,脑袋一埋就是俩小时。 陆骋厨瘾上来,系起围裙,誓要亲自守护姜宁的五脏庙。 手背上被油崩了好几下,总算做出了一道看起来卖相还不错的葱香小排。 一尝,算了。 他在这方面可能确实少了点天赋,还是叫餐吧。 餐点送达,陆骋直接走到姜宁身后,双手托住大腿,就跟小孩儿把尿似的把人抱到餐桌旁。 姜宁蹙眉嗔怪,“我还有最后一点儿。” 陆骋难得霸道一回,“吃完再画,人是铁饭是钢。” 现在这个季节,饭菜摆上桌,吹阵风就凉,有热的干嘛要吃凉的? 等姜宁坐定,陆骋才把餐盒拿出来。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姜宁的饮食喜好摸得差不多了,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爱吃哪家不爱吃哪家,有什么忌口的,门儿清。 满桌子好菜,香气扑鼻,口腔里唾液分泌旺盛,姜宁自己拿了筷子,先吃为敬。 吃饱喝足,姜宁继续回去画图,陆骋收拾好餐桌,窝在旁边的懒人沙发上看手机,默默陪着。 窗外寒意料峭,屋内岁月静好,某一刻,陆骋手机响起视频提示音,他迅速接起来,怕打扰到姜宁,径直起身走开。 姜宁听到手机那端传来女人干脆利落的声音,“出来喝酒。”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陆骋坐在大沙发上,手机举在面前,姜宁微微偏着头,视线跟随。 没别的意思,纯好奇。 放在之前在江城的时候,她有可能会小小的胡乱猜想一下,可是现在,俩人经历了那么多,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信任的基石埋入生活的点滴,坚实又稳固。 陆骋的回复简单直接,“不去,要在家陪老婆。” 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声爽朗,“哄鬼呢?就你这样的,鬼才肯嫁你。” 陆骋佯装严肃,“诋毁上司,回头就给你穿小鞋。” “哦哟,陆总好大的威风啊,你也别给我穿小鞋了,干脆一步到位送我个千里之外,我才懒得去给你收拾烂摊子。”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陆骋请来的外援——市场企划部新总监朱沅。 在国外念大学的时候,朱沅是陆骋很喜欢的一个金融学教授的学生助理,类似于课代表。 俩人一开始只是点头之交,除了上课,私下里完全没有交集。 直到有一天,陆骋突发急性阑尾炎,痛到呕吐昏倒。 操场上人来人往,是朱沅从一群围观的老外中挤出来,招呼人把他弄去了医院,还给他熬了几回稀饭。 虽然稀饭味道一言难尽,但两人的交情就此建立。 完成学业后,朱沅被教授推荐,直接拿到了一家国际大公司的offer,前阵子陆骋听说她辞了职,打算回国发展,马上递上橄榄枝。 正是因为有朱沅这张王牌,他才敢一次性撸掉王维安和张桥两个部门总监。 朱沅逮着机会就开始吐槽。 今天是她入职第一天,因为是新整合的部门,为了今后的工作顺利开展,需要重新进行职能分配。 手底下那些人,一个个不是老油条就是滚刀肉,职权一点不肯往外交,活儿也是一点不肯多干,还不想担责,明里暗里说她初来乍到,不懂公司运作。 她直接硬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没有金刚钻,她不会来揽这瓷器活儿。 新官上任三把火,朱沅第一把火就烧掉了两个组长,其中一个在京尚干了十多年,气得脱了鞋在总监办公室门外破口大骂,最后还是让保安给架出去的。 这些事早有人第一时间上报给陆骋,陆骋想象着那个场面,笑着说:“那不成,你八字旺,刚好克一克公司里那群妖怪。” 跟朱沅聊了一会儿,他突然心有所感,一回头,正对上满眼好奇的姜宁。 陆骋直接翻转摄像头对准姜宁,扬声说:“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太太,姜宁。” 姜宁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一时有些无措,但很快就做好表情管理,大方的挥了挥手,“你好,我是姜宁。” 陆骋指了指手机,正想向姜宁介绍,就听到朱沅字正腔圆的来了句“卧槽”。 “陆骋,你真结婚啦?快快快,凑近我看看。” 陆骋哭笑不得,起身走到姜宁旁边,再次翻转摄像头,两人恩爱同框。 姜宁轻轻招手,声娇笑甜,“你好。” 陆骋在她旁边小声说:“这是公司新来的市场企划部总监,也是我大学校友,朱沅。” 朱沅凑近手机屏幕,一点不顾及形象,放大的脸直接怼在镜头前,连声赞叹,“oh my god,你小子上辈子是拯救了太阳系吗,居然在家里藏了个这么漂亮的太太。” 她直勾勾的盯着姜宁,话锋一转,满脸殷勤,“哈喽漂亮的小仙女,喝酒吗?我请你,你住哪儿?我来接你。” 没人不爱听漂亮话,对方又这么热情,姜宁还真有些心动,然而不等她回话,陆骋直接拿着手机起身,把她排除在镜头之外。 “不喝酒,也不用你接,而且你喝酒了,想酒驾啊?我们准备睡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不同于国外,公司考勤制度严格,总监迟到了一样扣工资。” 朱沅无所谓耸肩,“快把小仙女带出来喝酒,工资随便你扣。” 不知道是不是酒吧灯光照着的缘故,陆骋总感觉朱沅眼睛里在冒绿光。 “也不看看几点了,你不睡别人还不睡?再见!” 说完,陆骋直接挂掉视频。 姜宁拿笔戳他后腰,“她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吗?都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叫个人去接她一下?” 陆骋居高临下,一眼看穿小女人的言外之意,“想去找她喝酒?” 被戳穿心思,姜宁嘿嘿笑了两声,“感觉你这个新总监还挺有意思的。” 姜宁对朱沅的印象非常好。 谁能拒绝一个一来就叫她漂亮小仙女的美女呢? 虽然朱沅在镜头里是死亡角度,但还是能看出她五官出众。 妆容精致,眼妆风格偏欧美范儿,烈焰红唇,热情大方,姜宁脑海中已经立起了一个热辣且能干的女性形象。 陆骋直接把人抱起走向卧室,“没什么意思,睡觉!” 姜宁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躺到床上,她还没有睡意,拿着手机逛九品斋的线上商城,微信上突然弹出来一条好友邀请。 对方:哈喽,漂亮的小仙女。 她猜到是朱沅,迅速点击通过。 陆骋倒水进来,看到姜宁抱着手机笑得花枝乱颤,走过来瞄了一眼,看到熟悉的微信头像,以及屏幕上的聊天内容,表情一言难尽。 第141章 那年年少 朱沅正在跟姜宁聊陆骋以前在国外念书时发生的一些趣事。 姜宁兴致盎然。 那是陆骋的人生里她没有参与过的阶段,朱沅的分享让求学时期的陆骋在她心里具象起来。 原来他也有过颜值尴尬期,额头长青春痘,也不是一直寸头,还染过黄毛。 也曾非主流,穿着宽大的牛仔裤,戴着亮闪闪的银耳钉,放荡不羁爱自由。 遭遇过抢劫,被当地人歧视,跟小混混打架,一战成名。 也曾意气风发上台领奖,篮球打得好,还代表学校参加过马术比赛,受到女生们的狂热追捧,甚至还有男生被他的魅力所折服,当众送花示爱。 青春年少,卓荦不羁。 朱沅翻出一张古早的照片发过来。 背景是一片密林,陆骋骑在一棵倾倒的大树树干上,昂首挺胸,摆出策马扬鞭的姿势。 朱沅:这是我们几个华人留学生约着去爬山时拍的照片,你看他这二货样儿。 姜宁点开照片放大。 好多年前的照片了,当时的手机像素没现在高清,加上从网上导入导出,画质一言难尽。 尽管如此,她还是看到了挂在陆骋背包上的玩偶。 是怀里抱了个大包子的懒羊羊。 陆骋抽走她的手机,“还玩儿,睡觉了。” 在他眼里,这些东西妥妥的都是黑历史,不堪回首,不忍直视。 “哎。”姜宁抓着他的胳膊把手机抢回来,指着照片说:“这种玩偶,我也有一个哎。” 陆骋偏过头看了一眼,眉眼在一瞬间柔和下来。 他在姜宁旁边躺下,把人捞过来靠在自己怀里,“是吗?” 姜宁激动的点头,“是啊,拿包子的懒羊羊,我爷爷在元宵灯会上给我买的,不便宜呢……你这个也是彩色的?” 她凑近屏幕,看到懒羊羊身上似乎有色彩。 她的那个懒羊羊玩偶也是一身五彩斑斓的,不是出厂设计,而是她自己一时兴起拿绘画颜料给懒羊羊染发,洗完后颜色晕染开来,全身都变成了彩色。 别说,还挺好看。 陆骋亲吻她头发,不答反问:“没在你家看到过呢,压箱底了?” 姜宁回到聊天界面跟朱沅说晚安,然后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不是,送人了。” 陆骋心跳加速,面上不动声色,状似随意的问:“送谁了?” 姜宁,“一个小哥哥。” 陆骋追问:“你送给他干嘛?暗恋人家?” 姜宁以为他吃干醋,换到最舒服的姿势躺好,闭上眼睛睡觉,“想得真多,就小时候一起玩儿的一个小哥哥,我看他挺喜欢的,就送他了呗。” 陆骋“哦”了一声,没敢多问。 他怕她反应过来追问他那个是哪儿来的。 陆骋关了灯,怀里的小女人呼吸均匀。 思绪回到十二年前。 那是他妈张俪发现陆晖家外有家的第四个年头。 小三生的孩子仅比自己儿子小两个月,张俪内心无法接受,想要离婚。 但是陆晖不同意,还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他这人,里子烂透了,又想在面子上有个好名声,正经能力不怎么样,却跟淤泥里的烂藕似的,满肚子都是坏心眼儿,把各种肮脏不堪的手段都用到了自己妻子身上。 张俪也不是吃素的,就这样,你来我往,好好的一个家成了战场。 受家庭影响,陆骋的成绩一落千丈,可是没人顾得上他,更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直到有一天,他在学校跟同学打架,拳拳到肉,每一次出击都下死手。 对方被打成重伤,他则被诊断出患上了躁郁症。 重度。 治疗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不过因为他的病,父母倒是消停了。 后来他才知道,只是在他面前消停而已。 他的家,因为陆晖那个暗疮,变得丑陋又恶心。 十二年前的某一天,张俪带儿子去郊区的生态农场玩儿,原计划要住一晚,不料陆骋对床品过敏,两人临时回家,刚好撞见陆晖和唐丽萍在家里乱搞。 张俪没吵没闹,等陆骋洗漱完躺床上,跟他说了晚安,然后不声不响的在浴室里割了腕。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伤口深可见骨。 救护车来接人的时候,陆骋受刺激犯了病,用棒球棍把一个阻拦他追车的佣人打得满头是血,锦城圈子里说他发疯打死人的传言便是由此而来。 万幸,张俪捡回了一条命,可是陆骋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走了,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陆骋的躁郁症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无法正常沟通的地步,陆晖图省事,想送他去疗养院,最后是外婆闻讯而来,把他接去了江城。 可能是血脉基因的缘故,在外婆身边,他的情绪日渐稳定,只是长期吃药让他体重暴增,脸胖得像是发面馒头,肚子上肥肉层层堆叠,平地走两步都累得直喘。 有一天,他在河边捡到一个抱着包子的彩色懒羊羊。 包子是硅胶材质,很软,有点类似现在的某款解压小玩具。 他知道这个玩偶是谁的。 小区里那个漂亮小姑娘,见到他外婆总会主动打招呼,甜甜的唤谢婆婆。 还会叫他小哥哥。 他对她印象深刻。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河边。 她在河边画画。 准确来说是她在让树枝画画。 先把画板固定好,再在树枝上固定画笔,树枝随风而动,于纸上落笔成画。 他站在河堤上看她,她蹲在树枝旁看画,他觉得她可能有点什么毛病,于是走上前问:“你吃药了吗?” 河边风大,她听成了“你要吗”。 她不知道要什么,漂亮的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疑惑,几秒后鬼使神差的点头,“要。” 他也不知道她要什么,想了半天,从卫衣兜里摸出一支棒棒糖递过去。 两人在河边待了一个下午。 她絮絮叨叨,说老师说她的画太过依赖技巧,浮于表面,没有灵气,所以她想了这么个办法,借用树叶和风来找找灵感。 太阳落山,两人同行回家,意外发现竟然住在同一个小区。 他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姜宁。 姜宁爱吃叶儿粑,每回外婆做了,总会让他给她送一盘过去。 只不过不是每次都能见到她,她好像很忙,平时上学,周末也不常在家。 直到那年暑假。 小姑娘不知怎么伤了手,右手打着石膏吊在身前。 明明柔柔弱弱的,胆子却不小,仗义得很。 附近的小混子骂他死胖子,抢他的鞋,几个人围成圈,逗傻子一样把他的鞋扔来扔去,看着他累得呼哧带喘,乐得哈哈大笑。 她吊着一只手,没伤的手提了根棍子,身残志坚的帮他抢回鞋,又护在他面前,一个人单挑人家一群。 要不是有大人路过,那天他俩估计会被打成猪头。 夕阳的暖光下,她嘴里叼着皮筋,单手把乱糟糟的头发抓顺,然后把皮筋递给他,理所当然的说:“给我扎个头发。” 他会扎屁的头发,扎得松松散散歪七扭八。 她蹲在河边的台阶上,借用河水当镜子,笑吟吟脆生生的说:“挺好。” 一扭头,她看到他卫衣兜里露出来的彩色喜羊羊,眼睛亮晶晶的说:“原来在你这里呀。” 他说:“我捡的。” 他只是单纯想解释懒羊羊的来路,免得她误会。 结果她还是误会了。 她以为他在表达谁捡的就该归谁。 小姑娘捏了捏懒羊羊身前的包子,然后把玩偶放回他的卫衣兜里,笑着说:“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少年红了脸,满心欢喜。 他说:“你想吃叶儿粑吗?我叫我外婆给你做。” “好啊好啊。” 小姑娘迈步往家走,歪歪斜斜的马尾落在肩侧,走几步又回头,郑重其事的叮嘱,“你可别说是我想吃哦。” 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大馋丫头,让人笑话。” 第142章 他的骑士他的光 昏暗中,陆骋睁大眼睛,手指悬空,一笔一划的描绘着姜宁的眉眼。 他永远记得她手上打着石膏,另一手提着棍子,追着那群小混子,替他抢鞋子的样子。 像个骑士。 她也确实是骑士。 十六岁的陆骋,像是生活在没有希望的永夜里,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他每天都去河边,一趟又一趟,每当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面,他总会想,跳下去得了。 跳下去,就再也不用吃药了,反正也没人爱,更没人在乎,活着还是死了,都差不多。 他视死如归,全靠一条细线拉扯着。 细线那头是他外婆谢四秀。 谢四秀是个可怜人。 生下来就没了娘,八岁时又死了爹,在那个生活艰难的年代,丫头又叫赔钱货,爷爷哄着说带她到城里买新衣,一个转身的工夫,就这么把她给遗弃了。 没人知道她经历了多少苦难才长大成人,二十岁终于苦尽甘来,嫁进富裕的张家,生女儿时又突发大出血,被切除了子宫。 婆家一心求孙,逼迫儿子离婚另娶,陆骋外公是个重情义的,为了妻子毅然与家人决裂。 陆骋外公是钟表师,凭自己本事,一家三口倒也过得不错,却没得善终。 五十多岁就得了直肠癌,瘫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受尽病痛折磨,离世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谢四秀孀居多年,没想到人到晚年,唯一的女儿又遭遇婚变,险些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个时候,陆正勋还没从位置上退下来,京尚的发展和背后的政党之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抽身无暇鲜少归家。 陆晖能瞒就瞒,瞒不过就骗,老爷子也没想到自己儿子能那么缺德,一直到张俪割腕,他才知道这个家已经闹到了无法为继的地步。 得知丧良心的儿子要把患病的孙子送到疗养院,陆正勋先是把人收拾了一顿,深思熟虑后联系了亲家母。 谢四秀得知消息立马动身,几经辗转,赶到锦城把外孙接到身边。 祖孙俩相依为命,也算是个活法。 陆骋想死,但割舍不下外婆。 他从母亲口中听说过外婆的生平,她已经够苦了,不能再往她心里扎刀子。 陆骋就这么将就着活着,直到认识姜宁。 她像个威力十足的闪光弹,强行在他暗无天日的生命里撕开明亮的一角。 见到她明媚灿烂的笑容,听着她甜甜的喊小哥哥,陆骋心里有了期待。 期待下一次再见! 就这么期待着期待着,他忘了想死这回事了。 可是阎王爷总想从他们家收走一个。 外婆出门买菜摔了一跤,脑梗塞,幸亏路人及时打了120,否则当天人就没了。 爷爷亲自过来接外婆去锦城,也接他回家,他拖了两天,想好好跟姜宁告个别,可偏不凑巧,她家里没人。 他往她家门缝里塞了信,说了离开的原因,还留了电话和qq,可是一直没等到她联系。 想着想着,陆骋不自觉呢喃出声,“为什么不找我……” 姜宁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他说话,费力抬了抬眼皮,软糯糯的从嗓子里泄出一声,“嗯?” 陆骋满眼化不开的柔情,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晚安!” 姜宁往他怀里挤了挤,“晚安。” 第二天,风大将雨,天阴沉得仿佛要塌下来,全靠远处的高楼撑着。 陆骋给姜宁弄了支拐。 她总是身残志坚,坚决不让陆骋送她到九品斋楼下,陆骋不放心,一个电话打到方垚那儿,让他过来接一下。 车子挺稳,姜宁推开门,看到搓着手迈步走来的方垚,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只当是凑巧,直到陆骋送她下车,对方垚说了一句“有劳方总”。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刻姜宁恨不得就地刨个洞把自己埋了。 当着外人的面,她没说什么,只狠狠瞪了陆骋几眼。 陆骋仗着她识大体,不会在旁人面前下自己面子,有恃无恐。 方垚搀着姜宁往九品斋走,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全程跟随,芒刺在背。 他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尺度,既要出力扶人,又要控制好距离,不能显得太亲近。 短短百来米,他走出一脑门儿的汗,感觉比姜宁这个腿脚不便的人还要辛苦。 进了电梯,姜宁搭着扶手,又好气又好笑,“其实我自己完全可以走过来,他太紧张了……不好意思啊方总。” 她区区一个漆匠,居然让部门总监过来接,寒冬腊月里,还让人家提前等着,简直倒反天罡。 方垚倒是无所谓。 陆骋不在,他又恢复到平时的松弛自在,“这都是小事,倒是你,设计稿出来了吗?” 一晃就周三了,虽说画图用不上脚,但身体不适,或多或少应该还是会用些影响,他怕姜宁赶不及。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楼层,姜宁踮着脚蹦跶着出电梯,“已经弄好了。” 方垚又问,“ppt呢?” 漆艺师需要制作一个ppt,用以阐述设计理念以及所采用的工艺,这样能让作品更加清晰的呈现在大家脑海里。 姜宁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办公室在不同方向,她不打算让方垚送她过去,单脚蹦得飞快。 路过休息区,林欢盈在那儿冲咖啡,看到她行动不便,马上过来搀扶,“怎么了这是,几天没见,怎么还拄上拐了?” 姜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踩钉子了。” “这么寸?”林欢盈半信半疑。 小姑娘心里不藏事,四顾无人,凑到姜宁耳边小声说:“那天我去楼下拿外卖,碰到杨纯不知道跟谁在侧门那儿吵架,中途提到你的名字……你不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被人给暗算了吧?” 第143章 跟谁吃饭就选谁? 新来的外卖员分不清入口,把餐送到了侧门的消防通道口,林欢盈接到电话下去的时候,就看到杨纯在那儿冲谁吼,说姜宁电话什么的。 侧门偏僻空旷,脚步声回荡,等她走过去,跟杨纯吵架的人已经走了,所以她并不知道是谁。 林欢盈不知道,姜宁却是清楚得很。 多半是孟清月。 就杨纯那个性子,有气不撒出去,估计要被憋疯。 姜宁假装惊讶,“你听错了吧,我跟杨纯完全不熟,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 说起来确实是不熟,要不是杨纯到卫生间堵她,俩人可能一年都说不上话。 然而有时候就是这么寸。 她刚说完不熟,杨纯就嚼着口香糖迎面走来,并且在两人面前停下,上下扫了姜宁两眼,问:“怎么还瘸了?” 语气里掺杂着关心和好奇,还有三分打趣。 林欢盈直接把话写在脸上:这叫不熟? 姜宁哭笑不得,还是那套词回应,“踩钉子了。” 杨纯直接到近乎口无遮拦,“孟清月给你下的钉子?” 姜宁原地裂开,只恨不能开闪。 林欢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懵。 怎么又扯上孟师傅了? 姜宁待不下去了,踮着脚往前蹦,林欢盈正想追上去扶,就看到杨纯一个大步窜过去,环住姜宁的胳膊用力往上托着。 “林师傅,你先忙去吧,我带她过去。” 俩人都在漆匠工作室,也顺路。 林欢盈“哦”了一声,转身回自己的工作室,三步一回头,秀眉微蹙。 她不是很喜欢杨纯。 妆容夸张,着装另类,行为恣意,妥妥的小太妹,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还胡言乱语,刚才就无来由的拉踩孟师傅。 之前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说姜宁蓄意曝光孟师傅的隐私,给孟师傅带来了多大的困扰,人家孟师傅还亲自出来辟谣,说相信姜宁的为人。 姜宁踩钉子,怎么可能会跟孟师傅有关系? 神经病! 也不知道姜宁怎么会跟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另一边,杨纯搀着姜宁走向漆匠工作室,途中压低声音小声问:“你这两天没来上班,是不是因为孟清月?” 姜宁虽然对孟清月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能平白给人扣上一口大黑锅,赶紧解释,“跟她没关系,我就是踩了钉子,在家休息了两天。” 杨纯斜眼看她,摆明了不相信。 姜宁,“好吧,其实我是回老家了,乐不思蜀多待了两天,结果运气霉踩了钉子。” 她点开手机找出机票短信给杨纯看,“现在相信了?” 杨纯摸了摸鼻子,表情讪讪,“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儿,那女人看着人畜无害,其实心里住了个疯子。” 她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侧门跟孟清月闹翻时的场景。 发现林欢盈走来时,站在转角处的孟清月浅笑吟吟,眼神却像刀子。 她说:“管好你的嘴,否则我弄死你。” 说着‘弄死你’这样的狠话,神情却是惯常所见的淡然,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讨论天气。 割裂得让人不寒而栗。 杨家斗不过孟家,杨纯也自知斗不过孟清月,在钢铁丛林里求生的人,大多识时务,杨纯也不例外。 要不是姜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请了两天假,她以为是孟清月在背后作妖,不然都不会来多这个嘴。 姜宁在自己的工作台前坐定,打开柜子,拿出她升级漆师的漆件,不走心的应答,“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老实说,她至今都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么跟孟清月结下的梁子。 虽说她和赵文莹有那么点交集,可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掺和那段扑朔迷离的三角关系,甚至连真相都不好奇,还想让她怎么着? 姜宁有些臭屁的想,难不成孟清月是嫉妒以及忌惮她的实力,怕她的存在影响她的地位,所以先下手为强? 不过这先手是不是下得有点太早了?她还没展露实力呢。 姜宁对照着款式图纸,手上飞快的雕刻着卷云纹,脑子里天马行空,一时想这个一时想那个,一晃就是一上午。 临下班前五分钟,她收好东西,仰着头活动脖子,手机震动,方垚发来新消息:你家陆总叫人给你送了爱心午餐。 后面跟着张照片,四层的保温食盒。 九品斋有规定,所有外卖快递一律不准送上楼,要么存快递柜,要么自己下去取。 姜宁眼角跳了跳,双手打字:别告诉我是您下去取的。 方垚秒回:不是。 姜宁一口气刚松到一半,就看到他发的新消息:我用意念操控食盒从窗外飞上来的,厉不厉害? 姜宁扶额,哭笑不得,回了个线条小人儿捏肩捶背的表情包,图上配字:您辛苦了。 陆骋疯了吧,这是她的大领导啊,不仅让人家来接车,还让人家跑腿取餐,简直了。 时间一到,工作室里的人陆续离开,很快就只剩下姜宁一个。 姜宁正在等方垚给她送饭过来,结果杨纯先一步进来,二回不说,放了份餐在她工作台上。 杨纯前脚走,方垚后脚进来,看到她桌上的餐,又看看手里的四层‘宝塔’,“嚯,赶上我过年的标准了。” 姜宁心累。 爱太多也是种负担。 她打开食盒,把餐点摆出来,“帮个忙,吃一点。” 光是陆骋送的这一份她都吃不完,更何况还有杨纯送的一份。 方垚嘴上说着“不太好吧”,动作却很诚实,从旁边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 “刚被朋友放了鸽子,没想到又在你这儿蹭一顿,命中注定我今天得省一顿午饭钱。” 姜宁给他分餐具,“多吃点,浪费可耻。” 空旷的工作室里,两人对坐用餐,时不时闲聊几句,氛围轻松愉快。 孟清月从门外路过,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她一声没吭,悄声来又悄声走,甚至没有多留一秒。 清丽淡雅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笑,半嘲讽半戏谑。 一小时前,她约方垚一起吃午饭,顺便跟他商量一下天工匠心大赛的设计稿。 她和姜宁一样,很早就开始准备,甚至准备了完全不同的两套稿子,优中取精。 方垚说他约了朋友,所以她带着稿子过来,想等下午到办公室跟他谈,顺道回工作室取点东西。 结果看到这个。 原来他所谓的朋友就是姜宁。 他俩什么时候成了朋友? 孟清月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九品斋只能选送一个作品参加天工匠心大赛,方垚连饭都不愿意跟她吃了,这是不是表示他已经在她和姜宁之间做出了选择? 说好的会不遗余力支持她呢? 呵,可笑! 果然啊,人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第144章 真相为实力让步 方垚吃着吃着,突然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 姜宁好奇跟着看过去。 外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了?”她疑惑的问。 方垚咽下嘴里的食物,回过头来,缩了下脖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后背突然凉了一下。” 姜宁玩笑道:“亏心事做多了吧。” 没想到方垚居然顺着她的话“嗯”了一声,“你别说,我这心里还真藏着一件亏心事。” 姜宁嘴里嚼着杨纯买的海鲜炒饭,抬手制止,“既然是藏在心里的,那就继续藏着好了,千万别告诉我。” 反派死于话多,平民则死于知道的太多,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方垚被她逗乐,笑得肩膀抽动,“你这戒备心也太强了。” 姜宁并不否认,“小心驶得万年船。” 俩人瞎扯一通,方垚把话题拉回来,“说正事,之前网上传你曝光孟清月隐私的事,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呐,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找到陷害你的人,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姜宁挑眉,似笑非笑,“你确定是如果?” 这件事牵扯的人并不多,她不相信九品斋查不出始作俑者。 方垚放下筷子,搓着脸,十分苦恼的模样,“谁说跟聪明人聊天很轻松?一点儿都糊弄不了,轻松个屁。” 他这话算是间接承认了姜宁的猜测。 姜宁笑而不语,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尽管没点破,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是摆到明面了,左右无人,方垚直接开门见山,“没错,我们已经查到是谁搞的事了,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他早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姜宁,就算她反应不过来,还有陆骋呢。 陆骋那么在意她,当初文旭欲行不轨,差点丢了性命,后来被送到国外,没个三五年压根儿不敢回来,文家还赔出去一块极具升值潜力的地皮,说是被割了大动脉都不为过。 这样的宠妻狂魔,怎么可能眼看着妻子无端背锅枉受指责? 姜宁喝了口汤,“嗯”了一声。 方垚继续说:“她是我亲自邀请到九品斋来的,无论是天赋还是实力,她都出类拔萃,不瞒你说,圈内的各种大赛,她都是主力军,除了最近两次天工匠心失利,其他时候,她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 聪明人面前,话不用点透。 姜宁已然明白了方垚的意思,“所以,为了大局着想,我得为她的才华让道呗。” 其实她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当方垚真的把利害关系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心里还是不舒服。 从小夏老头儿就跟她说,德艺德艺,先德而后艺。 这话放到此刻显得单薄又讽刺。 方垚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垂眸看着面前工作台上的实木纹理,无奈叹气,“所以说我亏心呢。” 天工匠心大赛在即,九品斋想要重掌桂冠,孟清月一个人就承载了绝大部分的希望。 虽然还有其他大师傅,还多了个实力不凡的姜宁,但从综合实力上来看,孟清月仍是九品斋的王牌。 任何时候都没有弃帅保卒的道理,尽管心里不好受,他也只能这么做。 方垚说:“澄清什么的,还是就算了,咱们实际一点,我跟领导申请了,等你完成这个a级订单,就正式把你升到漆师,再过几个月,明年国庆之前,给你安排升级大师傅的考核。” 他微微倾身凑近,把声音压得极低,说:“包过。” 其实事情也不大,姜宁上热搜没多久就撤下来了,除了圈子里的人,其他人也不会过多关注。 而且人都是健忘的,这才没几天,已经没人议论了,加上孟清月一直对外表示相信姜宁,只要公司这边把态度摆出来,底下的人瞄着风向,也能猜出来这事儿并非网上报道的那样。 方垚说完,双手交叉支在身前,神情郑重,“你还有什么诉求,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尽量都给你办下来。” 姜宁看得出来,方垚是真心设身处地在为她考虑。 直升大师傅,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抛开直线上升的工资待遇不提,光是九品斋大师傅这个名头,在这个圈子里,就已经算是站在金字塔高处了。 可惜姜宁不是别人,她拥有站在金字塔尖的实力,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获取名义上的认可。 听完方垚的话,她只想笑。 姜宁低头吃东西,没说话,像在思考的样子,足足过了两分钟才开口,“我想知道,大老板知道这事儿吗?” 方垚不明白姜宁为何突然提起夏明哲,但还是如实点头,“知道。事关大师傅考核,他不点头,我们也不敢这么干。” 姜宁拖长声调“哦”了一声,放下筷子拿纸巾擦嘴。 心里闷得慌,没胃口了。 她拿夏明哲当偶像,没想到偶像分分钟塌房。 算了,社会生存法则本来就是这样,谁强谁就有话语权。 她能理解夏明哲和方垚的做法,也接受,但就是不高兴。 就算改变不了结果,但态度得摆出来。 天聊完了,饭也算吃完了,方垚自觉起身收拾餐盒。 姜宁拿湿巾擦拭台面,突然说:“大师傅考核的事儿,还是顺其自然吧,我这人喜欢按规矩办事,不想当特例,也不想落人口实。” 方垚,“那就到时候再说。” 现在漆师都还没升上去,也不着急,反正绿色通道开在这儿了,走不走随她自己。 他提着餐盒往外走,身后又传来姜宁娇柔的声音,“方总,如果最后选了我的作品代表九品斋参加天工匠心,我可以要求孟师傅向我道歉吗?不用公开,有您和大老板做见证就行。” 方垚面露疑惑,不理解。 既然不公开,这声道歉还有什么意义? 姜宁坦言,“不蒸馒头争口气。” 方垚点头,“好,我替她答应了。” 拎着餐盒走出漆匠工作室,方垚笑着摇了摇头。 这家伙,不仅有野心,还挺狂。 他是很看好她,所以力挺她参加此次天工匠心参赛资格的竞选,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觉得她真的有实力能拿到此次参赛名额。 他的出发点,只是带她长长见识开阔眼界而已。 年轻人心气儿高,就是不知道真本事如何。 他越来越期待周五的设计稿评选了。 第145章 只凭喜欢,不卡性别 晚上,陆骋定了家以芸豆蹄花为招牌菜的餐厅,主打一个以形补形。 饭桌上,姜宁把中午和方垚的谈话简单说了。 陆骋看出她心里难受,一时又想不出安慰的话。 要知道,他为了坐稳京尚总裁的交椅,几乎把三十六计使了个遍,一将功成万骨枯,在某些关键决策上,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牺牲价值更低的一方。 所以他没办法昧着良心说方垚做得不对,只能说他们没有慧眼,选择了表面看起来更有价值的孟清月而错过了真正的王牌。 他们要是知道姜宁就是酒师傅,怕是肠子都要悔青。 “要不你就直接摊牌。九品斋要靠你争夺冠军,自然无所不应,就算你不要求,他们也会主动张罗给你澄清。” 姜宁喝了一口乳白香浓的蹄花汤,摇头,“没必要。” 她在意的不是孟清月拉踩她坏她名声。 经历了被杜成宏劫持的惊心动魄,她早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要不是杨纯提起孟清月,她都想不起来。 澄不澄清的,她也不在乎,本来也只是网上的捕风捉影,只要九品斋这边不给她‘定罪’,就没人能明目张胆把黑锅扣她头上。 她难受的是现实与信仰相悖,自己又无可奈何。 多简单的一句‘先德而后艺’,可一旦落在具体的事件上,又有几人能守得住这个德? 孟清月守不住,方垚也守不住,她能守住吗? 答案是不一定。 看,道理就摆在那里,却没几个人能以身践行。 别人也就算了,没想到夏明哲也是如此。 她以为他是漆艺圈里的清流,崇敬他为非遗传承倾注的心血,却忘了他本质上其实是个商人。 姜宁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她开始怀疑来九品斋到底是对是错。 陆骋把软糯脱骨的蹄花蘸上料汁放到姜宁碗里,“不聊这个了,先吃东西。” 姜宁点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她心不在焉,食物塞进嘴里,也尝不出什么滋味。 陆骋拿起手机,点开和朱沅的聊天界面,打字:出来吃饭。 此刻朱沅正窝在沙发里,面无表情的端着一盆蔬菜沙拉,填鸭式进食。 她在国外呆习惯了,锦城菜重油重盐重麻辣,除了舌头享受,身体的其他器官都不太适应,毫不夸张的说,吃一顿能拉一天。 实在顶不住了,自己弄顿清淡的,清清肠胃。 看到陆骋发的信息,她拍下沙拉照片发过去。 朱沅:吃着呢。 陆骋:我说吃饭,不是吃草。 朱沅掀了个白眼:吃草减肥。 陆骋:我老婆也在。 朱沅一骨碌从沙发上下来,回卧室换衣服。 懒得打字了,直接发语音:位置发来。 半小时后,陆骋借口去卫生间,再装成偶遇的样子,和朱沅一起回到包间。 朱沅散着一头玫金色大波浪,豹纹皮草下是紧身的黑色热辣短裙,搭一双高跟过膝靴,前凸后翘,烈焰红唇,美得极具攻击性。 “哈喽,没打扰你们俩甜蜜蜜吧?哇哦哇哦,你该不会真的是仙女下凡吧?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呀。” 朱沅打完招呼,直接一顿彩虹屁输出。 不是只有男人才喜欢看美女,女人一样喜欢,姜宁两眼放光,一反刚才的萎靡不振,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你也好漂亮,快坐。” 两人商业互吹,你来我往,陆骋美滋滋的嗦着蹄花,连胃口都好了起来。 朱沅自来熟,姜宁也不是扭捏的性格,俩人一见如故,聊得热火朝天。 吃完饭,朱沅说想去买两支口红,姜宁舍命陪美女,拄着拐也要陪她一起去,逛到商场关门才离开。 临别前,朱沅给了姜宁一个热情的拥抱,抱完又双手捧住姜宁的脸,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真不想和你分开,要不……今晚我去你们家睡吧,咱俩睡?” 陆骋太阳穴狠狠跳了跳,直接抱起姜宁塞进路边的车里,“不方便,再见!” 姜宁在陆骋身上暗暗揪了两下,“干嘛呀你?” 陆骋疼得龇牙,按住她的手,直接让司机开车。 姜宁越过陆骋,凑到窗边跟朱沅挥手再见。朱沅站在路边挥手回应,笑容明媚,哪怕只身站在清冷的街头,也并不显得落寞。 盛放的太阳花,在夜色中仍旧灿烂。 朱沅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姜宁收回目光,回头满脸不高兴的瞪着陆骋,“你怎么说走就走,也不送送人家。” 陆骋头也不抬,一直盯着手机,黑着一张脸,清晰明确的写着不爽。 姜宁不知道他怎么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探眼一看,发现屏幕上是跟朱沅的聊天界面。 朱沅刚给他发了新消息:真可惜,要是我先认识姜宁就好了,你俩什么时候分手,提前跟我说一声。 姜宁眼角跳了跳,隐约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她……什么意思?” 陆骋回复“朋友妻不可欺”,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尴尬得抓脸,“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解释说:“朱沅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家人移民去了国外,受西方文化影响,她在择偶方面,对性别并没有太明确的界限,当初念书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仅谈男朋友,还谈女朋友。” 姜宁瞳孔微扩,多少有些惊讶。 很快又笑起来。 不理解,但尊重。 她装模作样的撩了下头发,俏皮的眨了眨眼,“哎呀呀,魅力不减当年呀!” 这一撩一眨,就跟猫爪子挠在陆骋心上似的。 他动作飞快的放下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双手捧起姜宁的脸,把嘴挤得嘟起来,凑上去狠狠亲了两下,然后把人拉进怀里凶巴巴的放狠话,“还挺得意,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姜宁不敢再刺激他。 毕竟每次床上活动,最后哭着叫停的都是她。 另一边,朱沅并没有马上开车回家,而是倚在车门上点了支烟。 这个时间点,对于她来说,回家又太早,去玩又略晚。 想了想,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喂。” 朱沅嘴角勾起一抹笑,被香烟熏过的嗓子略有些沙哑,愈发显得魅惑撩人,“在哪儿呢?” 对方给出意料之中的回答,“实验室。” 朱沅忍不住笑出声,“比起你哥,你简直就像个苦行僧。” 手机那头,路驰从一堆实验数据中抬起头来,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眼捏了捏鼻梁,“科学研究本来就是一场修行。” 朱沅把烟蒂按灭在旁边垃圾桶的灭烟区,“我买了新睡衣,你……” 她停顿两秒,留足遐想的空间,婉转的语调像生了钩子,“来不来?” 饮食男女,既要饱,还要饱。 第146章 很难评 周四这天,姜宁照例由陆骋送到转角。 她死活不准陆骋叫方垚来接,陆骋也不敢真把她惹急了,只能答应。 他这边不开口,方垚却十分善解人意。 他估算着时间,让何琼在来的时候顺道去咖啡厅给他带杯咖啡。 何琼这会儿已经在电梯了,闻言又走回去,买好出来,刚好碰到姜宁拄着拐蹦跶着往前走,自然上前搀扶。 今天何琼似乎心情不错,两人一路聊着天,期间还停下来,给姜宁分享了手机里的新作品照片。 有个美好的开端,姜宁心情也不错,时间飞快,一晃就是一天,转眼到了周五。 姜宁已经可以扔掉拐垫脚走路了,只是右脚还有点肿,穿不进鞋。 会议室里,夏明哲端身正坐,其他人不说盛装出席,但也是明显捯饬过的。 姜宁低头看着脚上的米色毛拖鞋,抠紧了脚趾头。 今天是设计图评选,在坐的除姜宁外,还有七个大师傅。 八个人,九套图——孟清月准备了两套。 评选采用打分制,九进三。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九品斋的人不参与打分,而是专门请了圈子里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组成评审团。 方垚引领着五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家走进来,夏明哲立马起身迎上去,其余人则起立鼓掌。 姜宁歪着身子单脚承重,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穿了拖鞋。 前辈们跟夏明哲短暂寒暄,陆续就座。 姜宁发现五人里唯一的老太太总是笑眯眯望着自己。 觉得眼熟,又多看了几眼,才想起来这人好像是苏跃的奶奶。 她还是在夏老头儿的漆器工坊学艺时见过苏跃奶奶,印象中那是个又慈祥又暴躁的老人。 慈祥是对苏跃之外的所有人,暴躁则是针对苏跃一人。 老太太心态很年轻,爱玩d音,还喜欢吃烧烤喝奶茶。 上大学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苏跃奶奶,距今已经有好几年了,岁月不饶人,苏跃奶奶苍老了许多,但仍旧很有精气神,眼睛一如既然的炯炯有神。 头发烫成端庄洋气的复古小卷,穿着新中式的金丝绒织花打底裙,连盘扣都是缀了珍珠的,超绝审美,精致又大气。 姜宁竟不知苏跃奶奶是圈子里的前辈,既然如此,苏跃为什么还要去跟夏老头儿学习漆艺? 搞不懂! 王秋君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碰到姜宁。 之前听老夏说这孩子考上了京大美院,还以为她不做漆器了呢。 姜宁的天赋和勤奋刻苦,在王秋君所知道的这一代孩子里,没有比得过她的。 那会儿她还劝过老夏,让他千万别糟蹋了这么好的苗子,一定要让她坚持把这条路走下去,结果老夏只说了一句“顺其自然”,气得她饭都没吃就走了。 要不是姜宁已经拜到老夏门下,她非把这孩子抢过来不可。 正好,今天见着了,她倒要看看这丫头的技艺是精进了还是退步了。 夏明哲下午要飞外地,时间紧迫,方垚简单开场,直入主题。 设计稿讲解是根据座位顺序依次进行的,姜宁是第三个。 看了前两个大师傅的图,又听完了讲解,姜宁总算觉得自己没白进九品斋一趟。 三人行必有我师,每个人阅历不同经历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虽说这两个大师傅的水平并不见得在她之上,但也给她带来了新的感悟和启发。 等评审团打完分,就到姜宁上了。 她站起身把u盘交给肖蓓播放,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夏明哲说:“没关系,你坐着说。” 说完转向评审们解释,“她脚有伤,不方便站。” 五个评审里,除了一个干瘦的老先生板着脸没吭声外,其他四个都表示理解。 王秋君朗声说:“坐着讲,站着像在给我们训话似的。” 台阶都递到脚边了,姜宁也就不再坚持,乖乖坐下来,开始她的设计展示。 按下翻页器,演示文稿从封面跳到下一页,展示出她的设计图。 图纸一出,在场众人的眼睛明显睁大了一圈。 孟清月置于桌面的手缓缓握紧,神色晦暗不明。 姜宁设计的是一张螺钿炕几。 炕几采用束腰设计,壶门式牙条,彭牙鼓腿。 继续往下翻页,后面是细节讲解。 姜宁声音清脆,没了平日的娇气,多了果断和利落。 “桌面部分我设计的是“喜上眉梢,花开富贵”的纹饰,花枝摇曳,小鸟嬉戏。外缘作六菱花形,内饰花卉纹,外施铜钱纹锦。牙条上前后各有一菊花形,束腰饰折枝梅,三弯腿足满饰古钱纹。” 介绍完细节,又开始讲工艺。 炕几算是较大型的漆器,还要镶嵌螺钿,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已经不低,没想到她还在上难度,除螺钿外,还要在一些细节部分进行剔犀、雕漆、款彩等工艺处理。 若说一开始大家被她的设计图惊艳到,这会儿则觉得她纯粹是在纸上谈兵。 不是做不出来,而是不同工艺用在同一件漆器上,很可能会影响整体观感,显得不伦不类。 按图制作不难,难的是将这些工艺流畅自然的融合于一体。 她这个设计图,就是他们这些老家伙亲自上阵,也不敢保证能做出理想的效果。 众人议论纷纷,老前辈们时不时摇头,都觉得她是在搞噱头,根本不可能做得出预料中的样子。 方垚在旁边挠头。 显然,他也不觉得姜宁能做出来。 天工匠心比的不是图,而是实实在在的作品,图再好,东西做不出来也是白搭。 夏明哲站起身,众人很快安静下来,等着他表态。 他没说别的,只是问姜宁,“你做得出来吗?” 姜宁也站起身,笃定点头,“做得出。” 夏明哲提醒她,“现在距大赛开始只剩不到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嵌完这些螺钿都够呛。 姜宁点头,“赶得上。” 她在画图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如何实际操作。 做漆器确实流程繁复,也很耗费时间,但她心里有章程,知道哪些步骤可以同时进行,也就能大大缩短制作周期。 她语气坚定,夏明哲面色如常,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坐下来说:“下一个。” 后面四个大师傅的设计各有千秋,但是和姜宁的一比,明显逊色不少。 王秋君手里抠着笔盖,一脸为难。 这很难评。 姜宁虽然设计绝佳,但东西不一定做得出来,其他几个虽然没她这么惊艳,但工艺难度都在能力范围内,可以百分百保证能照图出品。 她空着姜宁的评分栏,打算看完孟清月的再说。 孟清月她也是认识的。 老孟的孙女,天赋很高,能力也很出众,她家里还收藏了几件孟清月的作品,其中一件牡丹漆瓶深得她喜欢。 孟清月站起身,表情有些奇怪。 她没有和之前几人一样递上u盘,而是低着头,似乎在纠结什么。 肖蓓把姜宁的u盘递回去,然后冲孟清月招了招手,“孟师傅?” 孟清月笑容勉强,冲她摇了摇头,接着转向姜宁,皱起眉头,声音微颤,“姜师傅,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看过我的设计图?” 第147章 谁抄谁的 姜宁在孟清月看向自己时就猜到她可能要作妖,没想到一来就直接上大招。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变了脸色,连始终泰然的夏明哲都露出惊愕之色。 反倒是姜宁这个当事人神情淡然,甚至还笑了起来,“孟师傅的意思是,我抄袭你的设计图?” 孟清月眼眶泛红,委屈巴巴泫然欲泣,俨然一个被欺负的小可怜,“我不想把话说得那么重,但是……” 她用力深呼吸,憋回泪意,转向评审团,“我知道,口说无凭,大家看过我的图就知道了。” 说完看向肖蓓,“我没有用u盘的习惯,存手机上了,发你工作邮箱可以吗?” 肖蓓点头,“可以。” 她走向电脑,投影上出现登录工作邮箱的过程。 孟清月低头操作手机,肖蓓这边完成登录,很快弹出来新邮件提醒。 肖蓓把文件拖到桌面解压,里面有两个文档,一个是双鱼漆瓶,一个是朝春妆台。 孟清月示意打开名为朝春妆台的文档。 设计图一现,会议室瞬间沸腾起来。 妆台主体部分是刚刚才见过的花鸟图,外缘的六菱花形,内饰花卉纹,都和姜宁的设计稿相似度极高。 文档继续往下翻页,孟清月也继续讲解。 她这个主要采用雕花填彩的传统工艺,和姜宁的一样,她也会在一些细节部分进行剔犀、雕漆、款彩等工艺处理。 基于她平日里显露的手艺水平,哪怕大家觉得这个工艺难度很难实现,一时也没人质疑。 姜宁都敢大言不惭的说能做,孟师傅还能做不出来? 完成讲解,孟清月用红通通的眼睛望向姜宁,“姜师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姜宁双手环胸,散漫的靠在椅子上,桌下双腿交叠,拖鞋挂在脚尖轻轻摇晃,“相似度这么高,肯定存在抄袭,但是凭什么就说是我抄你的,就不能是你抄我的?” 话音刚落,竞选漆艺师这边,大师傅之一的梁宇轻嗤,“孟师傅的实力我们都清楚,如此精美的设计,花鸟灵动,栩栩如生,整体画面兼具意境和美感,我们几个都自愧不如,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才做了几年漆器,能有这水平?” 一人表态,其他几个大师傅立马附和。 职场不藏事,他们都知道姜宁是空降来的,也从近来她身上发生的一些事,还有方垚等人的态度里猜到她背景很硬,等闲不敢招惹。 但是手艺人骨子里自带几分傲气,大家都瞧不上这种关系户。 靠裙带关系从漆匠升到漆师也就算了,居然连天工匠心这么重要的赛事也想来插一脚,自己没本事就跑去剽窃别人的设计,简直忍无可忍。 姜宁弹了弹指甲,轻飘飘瞄了梁宇一眼,“你对我了解多少,怎么就知道我没这水平?” 梁宇拿手背敲了敲桌面,“你拿出证据来啊,证明你的水平,证明你没抄。” 说完马上别过头去,仿佛多看她一眼都会脏了眼睛。 姜宁微微挑眉,“事儿不是这么办的,孟清月指控我抄袭她的设计,就该她为自己的话提供佐证,而不是我来自证。” 王秋君赞同点头,转过头问孟清月,“孟丫头,你说姜宁抄袭你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孟清月从刚才讲解设计图站起来,就一直没坐下去。 她低着头,放在桌面的双手握得死死的。 半晌后摇头,甩出眼泪滴落在桌上,“没有。” 方垚站起来,一张脸阴沉得可怕,“设计稿的重要性我想大家都清楚,不管谁抄袭谁,都得有接触到对方设计图的渠道,你俩私底下有没有接触?” 抛开执行性不谈,姜宁的设计着实让人惊艳,他也没想到她能拿出如此精美的作品。 方垚正为自己发现了一颗蒙尘珍珠而高兴呢,没想到转眼姜宁就陷入抄袭风波,可想而知他有多不爽。 姜宁坦言,“我的图从头到尾都是在家里完成,在今天之前没有带来过九品斋,也没给任何看过。” 她也觉得奇怪,孟清月到底是什么时候又在哪儿看过她的图? 难不成偷摸进了她家? 香悦湾安保设施完善,不应该啊! 难不成…… 粉嫩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姜宁盯着前方的投影,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回答完,大家又看向孟清月。 孟清月说:“我也是。” 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补了一句,“哦,在此之前倒是有一个人看过我的设计图,漆匠组的组长琼姐。因为没有一个人出两个图的先例,我又拿不准两个图哪个好一些,就让她帮我参考一下。” 梁宇眉头蹙起来,“不可能,何组长那人,咱们谁不知道?” 其他大师傅跟着点头。 何琼算是最早一批进入九品斋的漆艺师,在场的大师傅,毫无例外,每一个都在她手底下待过。 要说她的漆艺水平不出彩,没人会说什么,可要说她的人品,那是有目共睹的公正严苛。 何琼和方垚放到一起,大家宁肯怀疑是方垚,也不可能怀疑到何琼头上。 而且何琼为什么要帮姜宁? 虽然姜宁现在是她手底下的漆匠,但是两人并无私交,而且就算姜宁的设计被选上了,对何琼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她何必去做这种吃力不太好的事? 说不通嘛! 孟清月抬手拭去眼泪,“我也相信琼姐,但是除了她,没别人看过我的设计。” 方垚和评审团的前辈又从不同角度进行了询问,姜宁和孟清月分别做出回答,并没有新的进展。 为了弄清事实真相,方垚让肖蓓把何琼叫进来。 肖蓓敲门而入的时候,何琼正在吃药。 温水把药片送服下肚,何琼将药瓶放进抽屉,疑惑问:“评选结束了?” 肖蓓摇头,“有点事需要您过去一下。” 何琼起身,“哦,好。” 走廊里,何琼左手搓右手,问:“出什么事儿了?设计图评选叫我做什么?” 设计图评选,她既不参与竞争,也不负责评分,可以说跟她毫无关系。 肖蓓也不好多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会议室气氛紧张而压抑,明显不对劲,何琼在肖蓓的带领下走进来,瞬间成为全场焦点,不禁有些慌乱无措。 方垚开门见山,“琼姐,清月说之前给你看过她的设计图?” 何琼点头,“啊,看了,她说不知道选哪个参与竞选,说是听听我的意见。” 方垚,“你给别人看过吗?或者有没有向其他人说起过她的设计?” 何琼瞳孔微颤,立马板起脸来,明显不悦,“方总这是什么意思?设计图这东西是能跟别人提的吗?这么拎不清,我这几十年白活了。” 第148章 到此为止,辞职! 方垚深知何琼的为人,也相信不会是她泄露的,叫过来只是走个流程。 事情到这儿似乎陷入了僵局。 姜宁看着何琼,若有所思。 其他人又问了几句,何琼的反应和回答都无异常。 方垚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琼姐。”姜宁突然把人叫住。 她站起身,伸长手臂去够桌面上的翻页器。 还差几公分时,夏明哲拿起来,递到她手里。 他离得近,说绅士也好,体贴也好,总之就是顺手的事儿。 但是因为他大老板的身份,其他人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大老板都这个举动,难道是想表达什么? 就连一众老前辈也在怀疑夏明哲此举是否存在深意。 姜宁大方道谢,倒是没想那么多。 之前上热搜,夏明哲知道真相后,宁肯违规操作给她开绿灯也要保全孟清月,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偏向她这边? 姜宁操控翻页器,调到设计图那一页,问何琼,“孟清月给你看的设计是这个吗?” 何琼盯着投影,很快点头,“对,有这个。” 梁宇拍桌子,怒不可遏的瞪着姜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既然何琼之前看过孟师傅的设计,也确认了就是这个,人证可靠,显然这就是人家孟师傅的作品。 姜宁置若罔闻,迅速将文档按到没有设计图的页面,继续看着何琼,“麻烦您描述一下这个设计,越仔细越好。” 何琼正要开口,她又抢着补充,“这么惊艳的设计,您应该印象很深刻吧?” 孟清月拿不准姜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秀眉微蹙,眼神逐渐变得冰冷犀利,又在其他人看过来时瞬间恢复到清冷柔弱。 何琼停顿片刻,余光似是不经意的扫过孟清月,“确实,图纸很详细,我完全能想象得出那个妆台做出来能有多漂亮。” 接着她就开始描述,时不时作思考状停顿。 何琼说的很具体,什么花什么鸟,外缘什么纹饰,内部什么纹饰,如何布局,什么工艺,都说得八九不离十。 等何琼说完,姜宁轻笑,“嗯,看来确实印象深刻。” 梁宇隐约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一时又琢磨不出来,“你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直说,打什么哑谜。” 姜宁正要开口,一直没说话的夏明哲忽然敲了敲桌面,“何琼先出去。” 然后对孟清月说:“讲一下你另外一个图。” 肖蓓麻利的打开名为双鱼漆瓶的文档。 姜宁拿着翻页器的手倏地握紧,又松开,顺着桌面推向孟清月。 翻页器滑到孟清月面前停下,力道刚刚好。 孟清月缓了两秒整理情绪,很快投入到设计图的讲解之中。 瓶身上,两条活灵活现的金鱼隐现在漆层之中,头部利用堆漆工艺做出略微高出瓶体平面的效果,尾巴又消失在画面之中,犹如鱼儿游嬉在清澈的水中,连水草也是忽隐忽现。 设计不错,也有巧思,只是在技艺上没有突破,中规中矩。 换句话说,这个图拿给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得出来,只是细节处理上可能会略有参差。 总得来说,还是朝春更有新意和看点,在意境上也更胜一筹。 但是朝春图涉嫌抄袭,不管谁抄谁的,都不可能拿到天工匠心的赛场上。 在漆艺圈里,抄袭剽窃这样的丑闻,谁沾谁死,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哪怕是九品斋这样的行业风向标,也不敢碰这条红线。 这么一来,双鱼瓶就成了最具竞争力的作品。 孟清月在进行讲解收尾时,夏明哲把方垚叫到身前,耳语交代了一些什么。 方垚似乎很为难,视线下意识瞟向姜宁方向,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 讲解完成,夏明哲站起身面向评审团,做了一番体面客套又暗含深意的发言。 总结下来其实就三句。 大家辛苦了。 希望大家客观打分。 大家出去不要乱说。 王秋君皮笑肉不笑,“夏总现在是越来越出息了,可比你爸厉害多了。” 她低着头在纸上画着什么,很用力,几乎能听到笔芯在纸张上摩擦的声音。 夏明哲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微笑颔首,“君姨说笑了。” 十分钟后,评审们完成打分,方垚亲自去收评分表。 评分表比较细致,需要从亮点、观感、工艺难度等七个方面进行评分,最后取平均值。 他格外关注了一下姜宁的评分情况。 姜宁那一行,五个评审里有三个都空着,一个打了中等偏上的8.5,一个打了满分。 看到右下角评分人位置的签名,方垚挠了挠头。 孟清月的朝春妆台也有三个空着。 夏明哲亲自送评审团离开,王秋君没搭理他,率先走出会议室。 设计图评选都是当场出结果,方垚和肖蓓在计算得分,其他人也都没走。 等夏明哲送完人回来,分数也出来了。 根据得分来看,最高分意料之中,是孟清月的双鱼漆瓶。 因为有三人没打分,姜宁自然也就成了得分最低的一个。 夏明哲当场宣布,让前三名加紧照图制作,至于剩下几位的设计图,将会收入九品斋的设计库,提供给高端客户选择。 一旦被选中,不管这个图最后交给谁来做,设计者都能得到一笔相当不错的设计费。 ——除了姜宁的螺钿炕几和孟清月的朝春妆台。 结果公布,评选也就结束了,肖蓓和大师傅们离开会议室,很快只留下夏明哲、方垚、孟清月和姜宁四人。 孟清月是被方垚叫住的,姜宁则一直坐在椅子上,压根儿没打算走。 网上传她曝光孟清月的隐私,她能忍,人嘛,活一辈子,谁还不被别人非议几句? 但是作为一个漆艺师,抄袭这么大的锅她背不起。 这件事必须有个结果。 “我希望你俩撞设计图的事到此为止。” 门一关,夏明哲开门见山。 姜宁冷笑,“撞图?您还真是会总结。” 看着夏明哲端方正派的脸,她真切体会到什么叫不能凭主观意识辨人。 方垚掩面轻咳,装模作样瞪了姜宁一眼。 “夏总的意思是,你们都是九品斋的人,不管是谁借鉴了谁的创意,打的都是九品斋的脸。你们两个都是兼具天赋和实力的人才,漆艺的传承和发展离不开你们这样的后起之秀,不管折了哪一个,都是漆艺圈的损失,所以夏总才会说到此为止。你们都还年轻,谁还没个犯糊涂走错路的时候?这也算是给做错事的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好一番慷慨陈词,姜宁恍惚以为自己今天是参加了个喜剧节目。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夏明哲,平静的开口:“我二十年前来过一次九品斋,那时候的九品斋还没有现在这个规模,有些漆器连玻璃展柜都没有,就直接往架子上一放,门外就是马路,车水马龙灰尘重,但店里的漆器全都擦得纤尘不染。” 姜宁呼出口气,稍作停顿,“二十年,九品斋发展至今,每一件漆器都有了专属展柜,也是纤尘不染。只是在我看来,灰尘还是在,只是没落在漆器上,而是落在了人心里。” 她站起来,缓缓取下脖子上的工牌,卷好脖绳,工工整整的放在桌面上。 “年轻人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毫无底线的包庇纵容,九品斋不适合我,漆艺的传承路上我也没办法跟你们携手。” “姜宁!”看出她的意图,方垚想要制止。 姜宁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歪着身子走向门口,背影纤薄又坚决。 路过孟清月身边时,她停下来,眼中是赤裸裸的挑衅。 “天工匠心,我等你!” 第149章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方垚想去拦住姜宁。 他是惜才的人,九品斋进来一百个新的漆艺师,里面也不一定能挑出一个姜宁这样的。 而且他的天平已经偏向了姜宁。 在他的认知里,德比艺更重。 抛开双方实力不谈,孟清月在做人上就已经先输了一筹。 再说今天这个事儿,夏明哲不追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判断。 然而“姜”字刚出口,他就被夏明哲制止了。 夏明哲拿起搭在椅背的外套往外走。 方垚扫了孟清月一眼,迈开大步追上去,出了会议室,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老师,这件事不能这么办。” 他是个听话的学生,从来没有在夏明哲面前明确表达过不满。 这是第一次。 不管是身为漆艺师,还是九品斋的工艺部总监,他都对抄袭深恶痛绝。 孟清月慢两步从会议室出来,看到走廊上的夏明哲大步流星,方垚在后面亦步亦趋。 她眼睛还有些泛红,在门口反复调整呼吸,然后踩着高跟鞋走向自己的工作室。 保洁阿姨拿着清洁工具和她擦身而过,进会议室收拾。 另一边,方垚追着夏明哲走到电梯。 夏明哲视线越过他,看了眼他身后的孟清月的背影,很快收回目光,眼皮微阖,“去我办公室谈。” 方垚黯淡颓然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来到夏明哲办公室,方垚关上门,主动从夏明哲手里接过外套拿去挂好,同时发表自己的看法。 “老师,抄袭的不是姜宁,而是孟清月。” 夏明哲坐在电脑前处理文件,“说说。” 方垚在对面落座,分析道:“问题就出在何琼身上,她对妆台设计图的描述太详细太具体了,从设计到工艺,几乎把ppt里80%的内容都说了一遍。” 对于惊艳的作品,确实会印象深刻一些,但是不可能记得这么全,尤其何琼的记忆力向来差劲,有时候交代个什么事,他都得让肖蓓时不时追问一下进度,免得她忘了做。 姜宁应该也是有所怀疑,所以才会让她尽可能详细的描述这个设计,又故意诈她,特意提了一句“这么惊艳的设计你应该印象很深刻吧”。 为了证明印象深刻,也为了佐证她确实在孟清月那里看到过,何琼描述得极尽详细,殊不知越是用力过猛,反而露出破绽。 “记得这么细,我大胆猜测,她应该是刚刚看过这个设计,说不定孟清月的ppt都是她做的。” 方垚猜想,应该是姜宁在讲解设计时,她的文档内容通过某种手段同步泄露了出去。 对方拿着她的设计图,趁中途其他大师傅进行设计讲解时,改了个差不多的,再发给孟清月。 这也是孟清月不用u盘,而是要现场通过邮件发给肖蓓的主要原因。 至于改图的人,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图改出来,必然是懂行的人。 方垚严重怀疑,就是何琼在跟孟清月打配合。 但他想不明白何琼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琼的漆艺水平很难再有突破,她的重心更多是放在培训指导上,为九品斋培养出更多高水准的漆艺师。 而孟清月,她除了钻研漆艺,其他事一概不管。 据他所知,何琼跟孟清月平时在工作中都很少有交集,更别提私交了。 而且何琼这人,向来公正严格,孟清月究竟是怎么说动她帮忙的? 方垚百思不得其解。 他能想到的,夏明哲自然也能想到。 “我不想听你说猜测,把事实和证据找出来给我。” 说到底,空口无凭。 孟清月的背景摆在那儿,没有确凿的铁证,这些话就只能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私下里聊聊。 方垚眼神坚定,“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夏明哲处理完工作,关上电脑站起身,“隐秘些,别声张,明年的天工匠心还得靠她,在比赛结束之前,不要节外生枝。” “……明白。” 一码归一码,眼下没有人比孟清月更适合参加天工匠心。 全行业瞩目的高精赛事,拿出的参赛作品代表了背后企业的水平,九品斋不能砸了招牌。 夏明哲拿起外套,又说:“从大师傅里选几个上升潜力大,抗压能力强的,送到比赛池练一练,具体事宜去跟万森对接。” 漆艺这门技艺,一年到头有非常多的比赛,地方上的,国家级的,省内省外的,还有不同技艺之间的切磋,大大小小。 所谓的比赛池,其实就是个专为漆艺比赛而生的机构。 把人放入比赛池,机构的人就会接连不断的给漆艺师安排比赛,甚至有时候两三个比赛同时进行。 机构会整理出一条明确的时间线,什么比赛什么主题,什么时候交漆件,什么时候评选。 进入比赛池的漆艺师,毫不夸张的说,每天一睁眼就在和漆艺打交道,时间紧任务重,高压高负荷,强度远超高三学生的课业。 很多人都说,比赛池不是人去的地方,但是不可否认,这种方式确实能激发出漆艺师的潜力,成功扛过一轮出来的人,无论技艺还是其他方面都会得到显着提升。 只是凡事都有两面性。 高压之下,被逼疯的,跳楼的,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事情闹得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比赛池甚至被强制关闭。 九品斋已经很久没安排人去过比赛池了,夏明哲觉得不人性化,且有拔苗助长之嫌。 但是眼下的实际情况不容许他考虑那么多,他急需一个足够出色的年轻漆艺师来接过九品斋的大旗。 方垚瞬间看透此举背后的深意,内心五味杂陈。 都开始把人往比赛池送了,等明年天工匠心结束后,孟清月应该就要离开九品斋了。 孟清月是他带进来的,看到她走上弯路,方垚恨铁不成钢,想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然而当惩罚即将到来,他又忍不住难过。 他的初衷,是要把她托举到这个行业的金字塔尖,传承非遗技艺,制作出流传后世的精美漆器。 没想到刚踏上征程没几年,就要分道扬镳了。 方垚声音沉闷,跟着夏明哲走出办公室,“好的,我这就去办。” 夏明哲要出差,下楼坐进车里,车子出了停车场汇入主路,从九品斋门口经过时,正好碰到姜宁在斑马线前等红绿灯。 他招呼司机停车,落下车窗,“去哪儿?” 姜宁被杨纯拉着问东问西,耽搁了一会儿,没想到会碰到夏明哲。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话里也没什么语气,言简意赅,“回家。” 夏明哲打开车门,人往里挪,“上车,我送你。” “谢谢,不用了。” 刚好红灯转绿,她一瘸一拐的从车头绕过去,身影汇入过马路的人流里。 夏明哲拉上车门,叫司机开车。 手机在兜里震动,摸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他一时有些不太敢接。 第150章 父与子,父与女 手机震动个不停,夏明哲不敢接,但也得接。 他动作麻利的连上耳机,在电话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滑动接通,“喂,爸。” 对方还是熟悉的开场,“你别叫我爸,我没你这么个儿子。” 夏明哲哭笑不得,“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对方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似乎鼻腔不通畅,声音有些发瓮,“你瞧瞧你干的这些事儿,我能好得了吗?” 夏明哲抠了抠眉毛,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不好开口。 老爷子在气头上,前阵子还染上流感住了院,听声儿现在都还没好彻底,他可不敢刺激他。 他不说话,对方自顾自的一顿输出,撒完气心里舒坦了才开始说正事,“我问你,姓孟的丫头说姜宁抄她的图,这事儿你最后怎么处理的?” 夏明哲满脸无奈,“君姨跟你说的吧?” 他就知道那小老太太要去过话。 对方嗓门一声比一声大,“你别管,我就问你怎么处理。” 这事儿没法细说,夏明哲只说重点,“姜宁辞职了。” 说完,他十分有前瞻性的摘下耳机。 果不其然,对面的吼声大到隔着耳机都能听清。 五分钟后,等耳机里的声音明显小了,夏明哲才重新戴回耳朵上。 “行了,都一把年纪了,怎么火气还这么大呢。”他径自出声打断。 也不管对方在说什么,横竖不过是骂他的话。 “你还知道我一把年纪了……你自己看看,我这个年纪的老家伙,谁不是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动作快一点的,重孙子都抱上了,你再看看我?我好好一个孙女——” “爸。”夏明哲沉声打断,提醒道:“咱俩当初可说好的。” 对方“哼”了一声,不满,但守诺。 夏明哲语气软下来,“她能力很强,我也很高兴她能来,只不过她运气不太好。” 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上孟清月。 孟清月爷爷孟席东是圈子里举足轻重的泰斗,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对唯一的孙女简直宠得没底线。 当初孟清月为了和蒋崇礼在一起,闹出多少荒唐事,孟席东一句责备没有,反而‘助纣为虐’,蒋家公司出问题,几近破产,天晓得孟席东在这中间做了多少手脚。 他不是不能给姜宁主持公道,只是这一时的公道,很可能会埋葬掉她的未来。 以孟席东的性子,谁敢攀咬他孙女抄袭,他能豁出老命去把人咬死。 大局之下,有时候退也是一种进,他只是选择了更稳妥更保险的方式。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跟老爷子讲。 同样为了孙女,老爷子也豁得出去,只怕到时候会闹得无法收场。 对方刚稍微顺下一点的气又被一句话燎起来,“她运气最不好的地方,是摊上你这样一个爸。” 夏明哲没否认,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所以啊,辞职对她来说不见得是坏事,有实力的人,在哪里都能闯出一片天来。当然了,要是她还想来九品斋,等过两年,我亲自打电话邀请她。” 至少得让他先把孟清月给送走。 “拉倒吧,你别看那丫头柔柔弱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骨子里要强着呢,她今天走出你九品斋,除非是碰到要命的事,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头。” 电话那边,夏雨田坐在油漆桶改装的碳炉旁,伸手摸了一下细网上的烤橘子,被烫得闪电般收回手。 屁股后挪,往椅背上一靠,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我还寻思她这回去九品斋,你俩能多接触接触。” 夏明哲顿了几秒,说:“亲缘浅,没办法。”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父子俩就这么空举了两分钟。 夏雨田寻思着给姜宁去个电话,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夏明哲的视线从漆黑的手机屏幕上移开,随意落在车窗的某一个点上。 余光里,街边倒退的街景虚化成线条状的时光隧道,一眨眼,他仿佛又回到二十多年的某一天,护士急匆匆抱着小婴儿走出手术室的场景。 小小的软软的新生儿,用细细的哭声来向这个全新的世界打招呼。 而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期待着跟爱人道一句辛苦。 “……夏总?夏总,您的电话。” 司机的声音将夏明哲从遥远的过去拉回来。 他迟钝的看向手里,正好看到没来得及接起的电话自动挂断。 是一个很重要的客户电话。 夏明哲马上拨回去,又恢复到平时理性睿智的模样。 另一边,姜宁刚进小区,就接到夏雨田打来的电话。 两人各怀心事,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如常寒暄着,突然,夏雨田问:“你在哪儿呢?好安静啊。” 姜宁在坦白和隐瞒之间犹豫了两秒。 “我辞职了。” 毕竟是老头儿托关系把她塞进九品斋的,她觉得还是如实交代比较好。 要是老头儿从别处得知她离开九品斋的消息,指不定要轰炸她多久呢。 夏雨田假装惊讶,“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辞了?” 姜宁含糊着回答,“就……待得不开心,不喜欢被管着,而且他们安排的那些活儿都太简单了,一点挑战都没有,来了三个月,毫无收获。” 其实也有收获。 比如明白了先德后艺只是空喊而无人践行的口号。 再比如,在价值面前,真相和公道都得靠边站。 好像都是负面的。 唯一的正面收获,应该就是陆骋了。 和夏雨田聊完,姜宁慢吞吞回到家里,喝口水喘匀了气,不等坐到沙发上,就迫不及待的拨通了陆骋的电话。 周扬正在跟陆骋汇报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安排,看到来电,他马上抬手打断,滑动接通。 “我要举报你,上班摸鱼。” 姜宁听到他的声音,不自觉的笑起来,“不好意思,本人现在是无业游民一个,你上哪儿举报我?” 陆骋听着话茬不对,示意周扬先出去,起身走到窗边,“怎么了?” 姜宁在这头瘪了瘪嘴,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情绪低落。 “没怎么,就是辞职不干了。” 第151章 不负责,不拉扯 姜宁不可能无缘无故辞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无法忍受的事。 陆骋在电话里追问原因。 这事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姜宁不想占用他太多工作时间,“晚上回来再说。” 没聊几分钟姜宁就打着哈欠说困了,要去睡会儿。 挂断电话,陆骋把周扬叫进来,对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进行了一些调整,重要会议提前,再把手头上亟待解决的事情处理了。 下午三点,穿着一身玫粉色西服套裙的朱沅扭着水蛇腰,一路打着招呼来到总裁办,却被告知陆骋五分钟前刚走。 朱沅秀眉倒竖,“走了?” 不是他约她三点过来吗? 遛猴儿呢? 朱沅转身往外走,同时摸出手机给陆骋打电话。 陆骋这会儿已经在车上了,看到来电显示,才想起来约了朱沅三点过来谈工作。 电话接通,朱沅的不爽半点没藏着,都在话里,“你上哪儿去了?” 陆骋哑然失笑,“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这台词这语气,好像他是遛班被抓的员工。 有人路过打招呼,朱沅勾起大红唇微笑回应,等人稍稍走远,她毫不客气的回怼,“没见过你这么当老板的,约好的三点,自己先跑了。” 陆骋理直气壮,“姜宁心情不好。” 他得回去陪着。 “哎哟哟哟,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朱沅打趣完,半真半假的问:“你行不行啊?她跟我在一块儿好像也挺高兴,要不我再帮帮你?” 陆骋直接拒绝,“那是我老婆,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把公司那摊子事儿给我弄好就行。”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很快,朱沅发来新消息,“放心吧,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懂,我这是纯粹出于欣赏,好歹是个老板,心胸能不能不要那么狭隘?” 陆骋秒回:不能。 别的都好说,想打姜宁的主意,门儿都没有。 朱沅生生被他给气笑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都不会相信,陆骋这家伙居然是个恋爱脑。 想到陆骋,思绪一转,又想到路驰。 走进电梯,朱沅单手叉腰,对着镜面的电梯墙壁欣赏自己的美貌。 指腹轻轻抚过艳丽的红唇,新做的镶钻美甲映着灯光闪闪发亮。 那天晚上,她就是涂的这个色号的口红。 事后靠在床头抽烟,陆驰站在床边穿衣服,她才发现她那点口红全在他身上了。 脖子上,胸口上,腰窝上……说不定裤子遮盖的某个地方也有。 这些年,体验了那么多的西装裤石榴裙,她始终还是对他的身体最有感觉。 认识陆驰纯属偶然。 有一年的圣诞节,女朋友毫无征兆的提出分手,失恋的朱沅一个人去瑞士散心。 为了追求刺激,她在社交网站上跟一群小年轻约着滑野雪。 玩儿得倒是挺高兴,不料中途碰上小型雪崩,临时凑起来的一群人毫无团队精神,等她从雪堆里钻出来艰难回到营地,鬼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空荡荡一片,人和东西都没了,连垃圾都带走了。 这边晚上的气温能到零下,没有装备就只有死路一条。 朱沅循着车辙来到公路上,雪崩时她受了伤,这会儿发起高烧,没等到路过的车,人先晕倒在路边。 视野陷入黑暗时,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天已经快黑了,被人发现时自己肯定已经被冻成了冰雕。 再睁眼,是在山下的小旅馆。 昏暗的灯光中,身材挺拔但略显清瘦的年轻人坐在书桌前翻阅资料。 东方人的面孔,帅得一塌糊涂。 就这样,陆驰带着救命恩人的光辉闪亮登场。 两人滚到床上是在三个月后。 陆驰是来做学术交流的,最后一站是纽卡斯尔,距朱沅学校四小时车程。 她捧着一大把鲜花去见他,两人看了电影,还在异国他乡吃了一言难尽的中餐。 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延迟,在机场旁的酒店里,一切顺理成章。 之后她每次回国,或是陆驰去英国出差,两人总会约着见一见。 他们像恋人一样亲吻拥抱,在床上、沙发上、厨房、阳台,还有宽大的车座里沉沦。 临别时依依不舍,一扭头,除了下次约见,不会有任何联系。 不负责,不拉扯,心照不宣,享受极致的快感和自由。 去年的某一天,两人在浴缸里浮浮沉沉时,陆驰妈妈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中途提到了陆骋的名字。 一问,她才知道陆驰居然是陆骋的弟弟。 后来陆驰再也没有主动约过她,面对她的邀约,也是约三回拒两回,剩下的一回看心情。 比如前两天晚上。 那天他心情不好,数据走向乐观的一项实验迎来接二连三的失败,他过来喘口气。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楼层。 朱沅下电梯往里走,年轻漂亮的小助理停下来问好。 她心血来潮,抓着小助理问:“你说,恋爱脑是遗传吗?” 小助理莫名其妙,“啊?” 朱沅笑笑,“没事儿,忙去吧。” 另一边,陆·恋爱脑·骋回到香悦湾。 他以为姜宁说睡觉是不想打扰他工作而找的借口,没想到回家发现她还真的在睡觉。 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为了在年前把升级的a级订单赶出来,她把漆件带回家,最近两晚都熬到一两点。 终于得了空,她得把缺的觉加倍补回来。 陆骋悄声退出房间。 临近年关,公司事情也很多,他得抓紧时间把工作处理好,好好跟姜宁过个年。 姜宁睡了很久,但睡得并不安稳。 冗长的梦境由一个个记忆碎片拼凑而成。 她梦到小时候第一次摸大漆过敏,浑身长满成块的红疹,烧到40度,奶奶握着她的手偷偷的哭。 还梦到夏雨田教她画图。 他说她画的凤凰像偷穿华丽羽衣的山鸡,有形无骨,没有神韵。 梦到参加比赛池后那暗无天日的三个月,一时打了鸡血似的精神亢奋不知疲倦,一时又自暴自弃颓废抑郁得想要自我了断。 无一例外,每一个片段都和漆艺有关。 姜宁猛的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心里憋闷极了。 天已经黑了,外面传来陆骋打电话的声音。 睡得太久,她盯着黑糊糊的天花板,脑子里一团浆糊。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又躺了几分钟,陆骋推门进来。 姜宁倏地把眼睛闭上装睡。 她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骋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起来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姜宁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不高兴。” 陆骋把人抱起来,“正好,有人请客吃饭,我带你去高兴高兴。” 第152章 被捅的男人 姜宁不想出去吃饭。 她现在心烦得很,怕控制不住挂脸,影响桌上气氛。 而且她脚疼,行动不方便。 也就几秒钟的沉默,陆骋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摸到床头的开关,打开灯,“纪思思请客。” 姜宁双眼眯成一条缝,“谁?思思?” 陆骋说:“是啊,她已经通过面试,成功入职非凡传媒,今天第一天上班,特意请咱俩吃饭,表示一下感谢。” 纪思思请客还是要去的。 姜宁迅速换了身衣裳,在卧室转了一大圈,没找着手机,出来才发现手机在外面茶几上。 纪思思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她一直没回,后来才打的电话。 前两次没人接,陆骋回来才接到。 姜宁给纪思思回微信,“马上来,前两天熬夜,下午睡得有点久,刚醒。” 纪思思秒回:快来,这里的烧麦看起来好好吃。 后面跟了张对着菜单拍的薄皮烧麦的照片。 姜宁:出门了。 纪思思:等你们。 放下手机,纪思思继续研究菜单,翻来翻去,又翻回薄皮烧麦这一页。 中午跟新同事一起去吃日料,清肠效果立竿见影,一下午跑四趟厕所,五脏六腑都拉空了,这会儿光看图片,嘴里就疯狂分泌唾液。 她决定先叫一份烧麦垫垫肚子。 烧麦上得很快,一份四个,薄皮做成锯齿状的花边造型,肉馅肥瘦相间,又好看又好吃。 她这个位置靠着宽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地面停车场,一排木质花箱分隔出人行通道。 花箱里的碎叶绿植郁郁葱葱,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天已经黑尽了,隔几米竖起的铁艺路灯散发的昏黄光亮将整片区域照出老照片似的朦胧滤镜。 纪思思百无聊赖,一边吃东西,一边偏着头看停车场闸口的杆子起起落落。 没过多久,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纪思思吃完最后一个烧麦,转过头抽纸擦手。 眼角余光捕捉到窗外有人经过,一开始她并没在意,直到十几秒后,又有一个身影从沿相反的方向飞快跑过去。 视线下意识追随,只看到一道背影消失在细密的雨幕中。 纪思思微微挑眉,好奇心驱使,又看向身影跑来的方向。 这一看,可把她吓一跳。 花箱旁的过道上好像倒着一个人。 她第一反应是招呼服务员去看看,站起身后又迟疑了。 因为距离较远,光线又不算明亮,看得并不真切。 万一只是别人丢的什么东西呢。 眼睛是会骗人的,她以前就把绳子看成蛇吓得屁滚尿流出了大糗。 正是饭点儿,餐厅生意很好,服务员都在忙,纪思思也不好给人添麻烦,于是走出餐厅亲自去看看。 待到近前,这下看清了,居然真的是个人。 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 仰面躺在地上,腹部插着把水果刀,沾满血的双手垂落在伤口旁,鲜血涌出,浸透浅色毛衣,地上也流了一大滩,触目惊心。 男人脸色惨白,也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死了。 纪思思抖着手拨打了急救电话,很快救护车赶来,随车医生简单做了急救处理,争分夺秒的把人弄上车送往医院。 关门时,看着车下没动作的纪思思,医生火大的催促,“上来啊,愣着做什么。” 纪思思看着沾血的手,还没缓过劲儿来,被医生一吼,稀里糊涂就跟着上了车。 到了医院,又跟着急救床一路狂奔,气喘吁吁的跑到抢救室,又被医生拦在外面,“家属在外面等。” 木然坐到抢救室外的椅子上,手被金属扶手冰凉的触感激了一下,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纪思思这才想起来还跟姜宁约了饭。 电话正是姜宁打来的。 “喂,姜宁。” “思思?你没事吧?你去哪儿了?”姜宁的声音带着焦急。 他们赶到餐厅时没见着人,打电话又没人接,听到服务员在说什么一身血被救护车拉走了,可把她吓坏了。 纪思思看着紧闭的抢救室大门,默默呼了口气,“我在医院呢。” 半小时后,姜宁和陆骋匆匆赶来。 几个警察正在对纪思思进行询问。 纪思思正襟危坐,一头羊毛卷因为淋了雨贴着头皮,显得头围比平时小了一大圈。 她紧张的搓着手上干掉的血渍,浑圆的大眼睛里透出几分惶然。 姜宁快步走到纪思思旁边。 交叠的急促脚步声紧随而至。 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小六?” 陆骋回头看去,只见乌泱泱一群人匆匆而来,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贺家老爷子贺岑。 贺岑背后慢半步的是他的长子贺勉,再后面则是贺勉的助理以及一众保镖。 “贺爷爷?”陆骋大步迎上去。 前几天陆正勋过生日,配合着给陆骋灌酒的老哥们儿里就有贺岑一个。 当时的老爷子精神矍铄,声如洪钟,这会儿却像是大雪里的苍松,被压得弯下脊背,更因担忧而显出老态来。 陆骋看向尽头的抢救室,隐约猜到了几分。 贺勉径直走向抢救室,凑到窗口往里望,但里面有遮挡,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先转向警察了解情况。 贺岑紧紧抓住陆骋的手,“小六,阿津怎么样了?” 陆骋心下一沉。 果然是贺津。 贺家人丁兴旺,贺老爷子自己就育有三子一女,下面孙辈更是不少,但成材的却不多。 能惊动老爷子亲自来医院的,不是贺津,就是贺岁。 再结合纪思思的讲述,就只剩贺津了。 陆骋搀着老人过去坐,“医生正在抢救。” 顿了顿,又出声安抚,“放心吧,送来得很及时,肯定不会有事的。” 贺家人姜宁认识的不多,见到贺岑,很快猜想出事的人是不是贺津。 她转过身,主动跟贺岑打招呼,“贺爷爷。” 贺岑知道陆正勋很中意这个姑娘,和蔼的回应,“小姜也来了。” 他以为陆骋和姜宁是知道贺津出事才赶来的。 陆骋向他介绍纪思思,顺道解释,“这位是姜宁的同学,纪思思纪小姐,就是她叫救护车把阿津送到医院来的。” “这样啊!”贺岑撑着拐杖站起来,郑重的躬身,“纪小姐,多谢了。” 纪思思惶恐起身,飞快摆手,“没有没有,您言重了。” 陆骋搀着贺岑坐下,“您先坐。” 接下来就是漫长而又煎熬的等待,压抑的空间里只有贺勉接打电话的声音。 贺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贺老太太急得晕倒,贺津母亲担心儿子,但要照顾婆婆,家里还有个小孙子,脱不开身,只能隔一会儿就打通电话给丈夫询问情况。 终于,抢救室大门在众人瞩目下打开。 第153章 合租房 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来,站在门边摘口罩。 贺勉首当其冲,“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陆骋扶着贺岑紧随其后。 医生说:“幸亏送来得及时,血已经止住了,病人运气不错,这一刀没有伤到脏器,只割伤了一点肠道,一会儿就会送到病房,你们过去等吧。” 众人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贺勉跟着医生去办公室询问一些具体情况,贺岑转过身,紧紧握着纪思思的手,“纪小姐,感谢,实在太感谢了。” 医生都说幸亏送来得及时,他不敢想,要是没有碰到纪思思,贺津会是一个怎样的后果。 纪思思无所适从的摇头,笑容僵硬。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儿重复“没有没有”。 她好想走。 她早就想走了,饭没吃上,耗到这个点儿,明天还要上班,想想就头大。 贺岑终于说完了感谢的话,又要了纪思思的电话号码,然后转向陆骋,“你们明天还要工作,就别守在这里了。小六啊,帮我送纪小姐回家。” 说完又转向姜宁,笑着说:“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他对姜宁的印象本来就挺好,如今姜宁的同学又救了自己孙子,加上和陆家的交情,他已然把姜宁当做是自家小辈看待了。 三人道别,下楼上车。 雨还在下,纪思思坐在后座,布满车窗的雨痕让窗外的灯光和街景变得模糊又扭曲。 纪思思感慨,“这应该是我人生中最有戏剧性的一个夜晚了。” 莫名其妙救了条人命,别说,还挺有成就感的。 陆骋从内视镜里看她,真诚的说:“贺津是我朋友,很感谢你救了他。” 纪思思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我正愁一顿饭不够报答你帮我介绍工作呢,现在刚好相抵了。” 陆骋语气郑重,“救命之恩,不是区区一份工作就能抵的,而且我只是向非凡的老板推荐了你,能拿到这份工作,主要还是靠你自己的实力……总之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纪思思挑眉,“是吗?我还以为是你给我开的后门,面试什么的只是走个过场呢。” 她避重就轻,不想继续‘救命之恩’这个话题。 她确实救了贺津,但说到底也是碰巧看到了,换个人也一样会像她这样做。 而且说到底,她其实就是打了个120而已,连跟去医院都不是那么自愿。 陆骋这么谢她,她觉得亏心。 坐在副驾的姜宁扭头扫了眼两人,“我只关心饭还吃不吃,都这个点儿了,我不相信就我一个人饿了。”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吃。” 说到吃,纪思思也来了精神。 于是三人又找地方饱餐了一顿,接近十一点才把纪思思送回家。 纪思思租住的是个老小区,门口保安室里人都没有,大门倒是锁着,但大门里开了道小门,随时可以进出。 小区里隔老远才有一盏路灯,还不够亮,刚好能照出路不至于摔沟里的那种。 雨已经停了,几个青年蹲在小区的大铁门旁抽烟,紧身裤豆豆鞋,头发红的红黄的黄,都快凑成七色花了。 姜宁腿脚不便,原想送到小区门口就走,见此情形,和陆骋心照不宣,坚持把人送到了家。 没想到面试会那么顺利,纪思思仓促入职,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在网上找了个合租套间。 三室两厅的套房,合租室友是一对情侣。 门打开的时候,男生正在客厅剪脚趾甲。 直接双脚踩在茶几上,弯着腰去剪。 脚边还放着果盘和吃完没扔的外卖盒。 客厅角落放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里面是装过饮料的空瓶子,另一角则堆着快递箱子,没拆没叠,就那么随意的扔在哪里。 某种发酵的气味扑鼻而来,陆骋眉头皱起,站在门口不想进。 纪思思肉眼可见的窘迫,红着脸拦在门口,“我到了,你们快回去吧。” 陆骋,“好。” 他直接揽着姜宁转身,一秒钟也没多待。 纪思思关门进屋换鞋。 脚套进拖鞋,发现鞋里抵了个什么东西,倒出来一看,居然是颗龙眼核。 范剑把指甲剪往茶几上随手一扔,拍拍脚,抓了一把龙眼迎上来,“思思回来啦,来,刚买的龙眼,拿去吃。” “不用了,我刚吃完饭,你们吃。” 纪思思如临大敌,几乎小跑着闪进自己房间。 敲门声响起,范剑的声音传进来,“思思啊,吃烧烤吗?我请你。” 纪思思扬声说:“不了,我要休息了。” 范剑赖着不走,一直靠在门口东拉西扯,直到入户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女声传来,“你干嘛呢?” 是范剑的女朋友曾艳。 她在附近一个加油站上班,三班倒,上中班都是这个点儿才回来。 范剑走过去,剥了颗龙眼喂给曾艳,“给思思拿点龙眼,她不爱吃。” 曾艳累了一天,没搭理他,径自去浴室冲澡。 浴室水声哗哗,范剑又走到纪思思门前,压低声音说:“改天我再请你吃烧烤啊。” 纪思思汗毛倒竖,马上点进app,重新找房子。 另一边,姜宁和陆骋开车回家,也在说纪思思房子的事。 姜宁说:“让她搬来302吧,住得近也能有个照应。” 陆骋正式登堂入室后,302就只剩下莽仔,再后来莽仔被送到映翠湖,302就一直空着,只有衣柜里还放着几件陆骋的衣服。 陆总财大气粗,直接买下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索性拿给纪思思住,她还能多个人说说话。 陆骋停好车,抱着她走进电梯,“距非凡太远了,通勤时间太长,不方便。” 姜宁脑海中跳出男人踩在茶几上剪脚趾甲的画面,控制不住的恶心。 “那你就在非凡附近给她找套房子,反正那地方不能再住了。” 室友奇葩,小区环境不行,安保设施差劲,纪思思一个年轻女孩儿,住那儿太不安全了。 陆骋干脆的答应下来,“好。” 找套房子对他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第二天,助理就找了三套发到他手机上。 陆骋把消息转发给姜宁,让姜宁去跟纪思思说换房的事儿。 这三套房子,纪思思都在手机上看到过。 高档小区,环境优美,安保完善,房间宽敞明亮,拎包入住。 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纪思思找借口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她的荷包不允许她把这么大一笔开支花在住宿上。 工作几年,她也存了些钱,但是家里负担比较重。 父母经营着一个小超市,年纪渐大,已经有点干不动了,弟弟工作稳定,但收入一般,女朋友谈了几年,近两年可能会结婚。 父母能力有限,她这个当姐姐的总得帮衬些。 能省则省吧,条件虽然艰苦,但可以克服。 大家都是成年人,姜宁说了几次,纪思思都明确拒绝,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至此,两人都还不知道会在那套合租房里发生什么。 第154章 上门道谢 得知姜宁辞职的消息,安歌二话没说,直接把明年天工匠心大赛的相关资讯发了过来。 “先看看,回来我找你。” 她在海城出差,还得过几天才回来。 姜宁坐在工作台前,望着面前螺钿炕几的手绘原稿,心情复杂。 “还来得及吗……” 天工匠心赛制严苛,只要是原创性有争议的作品,不管是抄袭的还是被抄袭的,一律取消资格。 也就是说,这个螺钿炕几的设计不能用了。 花了那么多心思,到头来被一根搅屎棍给毁了,姜宁心里憋着气,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天工匠心大赛上光明正大的打败孟清月。 心气是有的,战意也很旺盛,可真到了具体实施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心里打鼓。 现在距离开赛,满打满算也就剩两个月时间,她连图都还没有。 安歌的声音夹着细碎的音乐声一起传过来,“怎么,怂了?” 姜宁轻声笑起来,“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呢。” 第一次参加天工匠心的时候,安歌完全没跟她商量过,直接把名报了才通知她。 那会儿的姜宁连省级赛事都参加的很少,没想到安歌直接来了个王炸难度,吓得她想立刻打包家伙事儿连夜潜逃。 当时安歌就来了这么一句。 怂了? 二十三岁的姜宁确实怂了一下,可是现在…… 姜宁双手握拳。 宁战死。 她把手绘原稿收进抽屉里,“除夕之前出图,画图的时候先把胎体做出来,后面再抓紧时间赶赶进度,应该还能赶得上。” 安歌手里端着扎啤杯,头跟着动感的音乐一点一点的打着节拍,“这才对嘛,事在人为,干就完了。” 说完,仰头把杯里啤酒喝了个干净,接着打了个响亮绵长的酒嗝儿。 挂掉电话,姜宁马不停蹄的开始重新构思设计图。 她打算继续做螺钿炕几。 之所以选这个,是因为她以前做过一张螺钿炕几,那会儿手艺不精,样式做得极简单,螺钿也嵌得不太平整。 爷爷奶奶却视若珍宝,一直摆在房间里,也不放东西,就放在那儿当摆件儿。 之前有一次收拾屋子,她发现炕几上的螺钿掉了,所以想重新做一张新的。 一张精美漂亮,真正可以当摆件儿的炕几。 要做就做最好的,工艺难度也按照之前的标准,只是在主题图案上,她一直想不到好的点子。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又是几天。 路边的行道树挂上各种各样的花灯,路灯杆上也挂起了中国结或者大红灯笼,年味儿越来越浓。 姜宁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这天趁着周末,陆骋带着她一起去医院看望贺津。 贺津伤势的恢复速度快到令人惊叹,再过两天都可以出院了。 用医生的话说,他挨的这一刀类似于体验了一把剖腹产,完美避开要害,伤口缝上长好就行了。 姜宁他们去的时候,沈明晏也在。 病人打着点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沈明晏躺病床上,大被蒙过头,睡得昏天黑地。 要不是床前摆着男士皮鞋,姜宁都要怀疑贺津是不是在床上藏了个女人。 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看起来禁欲又正经,私底下什么样只有他自己知道。 此处可以参照陆骋。 要是他私下里和她相处的样子曝光,说不定都会被怀疑有人格分裂。 陆骋坐到贺津旁边,明目张胆使坏,“把他推到手术室煽了。” 贺津慢条斯理的给书翻了个页,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啊。” 沈明晏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枕头对准陆骋扔过去。 陆骋抬手一挡,枕头转向朝着贺津过去,正打在点滴管上。 贺津疼到皱眉,视线终于从书页上移开,次第扫过沈明晏和陆骋。 前者心虚望天,后者淡定甩锅,“都怪姓沈的。” 贺津,“谢谢你们来看我,以后别来了。” 从进门到出门,还不到两分钟,所谓的探望就这么结束了。 沈明晏率先出门,陆骋快走两步跟上,姜宁看着贺津手背上回血的点滴管,略带歉意的扯了扯嘴角,“需要叫护士过来处理一下吗?” 贺津眼神示意床头的呼叫按键,“好。” 姜宁走过去按键呼叫护士,贺津把书放到桌上,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方便告诉我纪小姐的住址吗?” 见姜宁面露疑色,贺津解释,“我想亲自向纪小姐表达一下感谢。” 贺勉联系过纪思思,提出想给予一些实质性的感谢,纪思思全都拒绝了。 从陆骋那里得知她在非凡传媒工作,贺勉动用人脉,替她的团队拿下了一个项目,并不动声色的透露是看在纪思思的面子。 那是贺家的心意,被救的人是自己,贺津打算出院后还要亲自登门道谢。 姜宁想到纪思思现在的居住环境,话在喉咙里哽了一下,笑容有些尴尬。 “她跟人合租的,去家里可能不太方便,要不你提前联系她一下,请顿饭什么的。” 贺津点头,“好。” 护士进来给他处理回血的点滴,姜宁打完招呼离开。 腊月二十八,可以提前回家的幸运儿已经踏上归途,更早些的已经跟家人团聚上了,整个城市一下子空了不少。 非凡要上到除夕才放假,老员工有假的挪假,没假的请假,像纪思思这种刚来不久的实习生,只能老老实实上班。 加完班从公司大楼出来,天已经快黑了,凉风刺骨,纪思思缩着脖子走到路边,提前叫的网约车已经打着双闪在路边等着了。 贺津开车路过非凡大楼,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刚好看到纪思思坐进车里。 陆骋给他发过姜宁和纪思思的合照。 相较照片,纪思思最大的变化是穿衣风格,标志性的羊毛卷一如既往,五官容貌也没有太大变化,很好辨认。 择日不如撞日,贺津打转方向追上去。 网约车着急跑活儿,一路踩着限速,黄灯更是冲得毫不犹豫。 贺津开着豪车跟了一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停好车,纪思思已经进小区了。 他加快步伐追上去,刚刚愈合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无奈只能放慢速度,不跟丢就行。 纪思思发现身后有人,但隔得比较远,她不确定是不是在跟着自己,保险起见,她加快步伐往家走。 她住一楼,此时电梯也刚好停在一楼,她按开电梯,随便按了个楼层,再出来,让电梯空着上去。 完成这些动作,她隐约听到有脚步声跟来,心跳陡然加速,急忙掏钥匙开门。 慌乱中她也没仔细看,拉开门就往里进,没想到范剑站在门后。 她就跟无头苍蝇似的一下子扎在范剑身上。 范剑满脸惊喜,顺势把人紧紧搂住,喷吐着酸臭气息的嘴一个劲儿往她脸上凑。 “哎呀思思,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曾艳今天刚走就迫不及待了,比我还着急呢?” 有什么硬物顶在身上,纪思思惊恐万状,高声尖叫起来。 第155章 壮士坐板车 曾艳今天的票回老家过年,范剑一个小时前刚把她送到高铁站。 范剑父母离异,又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他到哪儿都多余,所以向公司申请了值班,就在这儿过年。 他知道纪思思要上到除夕。 曾艳一走,这个家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范剑满脑子旖旎幻想,在他看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必然得发生点什么才符合常理。 他惦记纪思思不是一天两天了。 纪思思搬进来的那天,俩人在小区门口偶遇,他并不知道这就是新来的室友。 当时他刚买完菜,刚进大门就被拖着行李箱的纪思思叫住。 她说:“哎,帅哥,请问一下六栋一单元往哪边走?” 范剑心里得意,嘴角比ak还难压。 门口人来人往,这个小美女偏偏找自己问路,还称呼帅哥,肯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从那之后,只要纪思思主动找他说一句什么,范剑都觉得是在故意撩拨他,奈何中间隔着个曾艳,才导致纪思思不敢向他表达心意。 这下好了,曾艳走了。 范剑正打算去外面打包几个菜,再开瓶酒,今晚跟纪思思好好过个二人世界。 没想到纪思思比他还心急,一进屋就往他怀里钻。 范剑欲望上脑,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把纪思思的挣扎当做欲拒还迎的把戏。 他急不可耐的把人按在玄关柜上。 这个柜子是他专门掏钱定制的,办事的时候完美契合他的身高。 他和曾艳已经多次体验。 纪思思用手肘抵着范剑的胸膛,惊慌失措中全凭本能行事,又抓又踢。 也不知道弄到范剑哪里了,就听到他叫了一声,总之是给他整痛了。 箍在身上的手臂松动了些,纪思思一根根掰手指,终于逃出禁锢。 都到这一步了,范剑自然不肯放她离开,紧跟着追上去。 砰的一声闷响。 贺津大长腿一抬,直接把范剑踹回门内。 用力过猛拉扯到伤口,贺津疼得皱眉。 他摘下眼镜,交给身后惊魂未定的纪思思,“帮我拿一下。” 接着挽起袖子,走进门里,将门关上并从里反锁。 纪思思只见过贺津一面,当时贺津是横着的,这会儿竖着出现在她面前,她一点儿没认出来,只当是哪个见义勇为的好心人。 屋里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还伴随着叮呤咣啷的混乱声响,纪思思拍着门问:“哎,我现在要不要报警啊?” 逃出那扇门,她第一反应就是报警,但是现在见义勇为的壮士进去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她有点拿不准。 万一壮士把范剑打狠了,报警害了他就不好了。 很快,门里传出回应,“报警!” 是范剑的声音。 纪思思把好心人的眼镜折起来,好好拿着。 这下放心了。 五分钟后,门打开,贺津迈步出来,从纪思思手里拿过眼镜戴上,淡淡开口:“去收拾东西。” 纪思思看到他额头爬了一层汗,飞快跑回自己房间拿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出来,“辛苦了,喝口水。” 照她的想法,直接报警就好了,虽然暴打臭流氓也挺解气,但是费力呀。 瞧给人累得。 范剑这会儿已经躲回房间了,锁死门,背抵着门板,脸上身上都遭受了暴击,疼得不知道该先揉哪里。 “m的,你等着,老子马上叫人来弄死你丫的。” 他隔着门放狠话,完全忘了自己两分钟前是怎么哭着求饶的。 贺津置若罔闻,拧开盖子喝了口水。 伤口估计裂了,疼得厉害,他靠着门板,努力调整呼吸。 纪思思很快收拾完毕,身上挎着包,推着个大箱子出来。 还有两天放假,她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 贺津接过箱子往外走,纪思思跟在后面连声道谢。 路过电梯,贺津问:“是你把电梯按上五楼的?” 纪思思,“啊?” 这并不算回答,但她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贺津眉头紧蹙,“自作聪明。” 电梯停在五楼,他也跟着上五楼,上去发现五楼整层都被租来办学生的小饭桌了。 现在是小饭桌放假时间,加装的大铁门锁住所有通道,他也是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广告立牌才知道这一层并非住房,而是已改做他用。 被这么虚晃一下,要不是听到她的声音,说不定他就直接走了。 纪思思尴尬挠头,被训得哑口无言。 单元门外的花坛旁,不知道谁在那儿放了个折叠的手推平板车,贺津停下来看了两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迈开大步走过去。 纪思思愣愣的看着他把板车扶手支起来,先把行李箱放上去,人再站上去,双手抓着裤子往上拽了拽,最后缓缓坐到箱子上。 男人身高腿长,就这么坐在小小的板车上,透着一股现实主义的滑稽。 贺津捂着伤口,疼到不想说话,只眼神示意。 纪思思反应倒是快,乖乖走过去推车。 一百多斤的大男人加一口装满的行李箱,老小区的地面又不是特别平,哪怕推车也一样吃力。 纪思思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 她看到好心人的脸越来越白,猜他是不是刚才被范剑伤到哪儿了。 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冽模样,她也不敢多问,毕竟男人嘛,都好面儿。 姜宁和陆骋迎面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美女拉车苦哈哈,少爷坐车眉头还是皱巴巴。 “思思,出什么事了?” 姜宁快步迎上去,见她乱糟糟的头发,脸上妆也花了,衣服有好多褶皱,直觉发生了什么。 他们听说附近有家味道很好的私房小馆,到地方后给纪思思打电话,想叫她一起过来吃,结果一直没人接。 姜宁放心不下,赶紧开车找过来,没想到贺津也在。 纪思思浑身冒热气,苦笑摇头,“一言难尽。” 陆骋抬手在贺津肩膀上拍了下,正想调侃两句,冷不丁对上一张苍白虚弱的脸,不由得心下一紧。 哥们儿相处,没那么多话,尤其贺津现在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了。 陆骋接手推起板车往外走。 纪思思在后面跟姜宁嘀咕刚才的事。 姜宁停下脚步,看向简书颜租房的方向,“人还躲在屋里?” 纪思思回答,“应该吧,哎,你说我要不要报警?” 姜宁不假思索,“报,我陪你在这儿等警察。” 成年人,做任何事都需要承担后果,不管好的还是坏的。 就这样,陆骋送贺津去医院,姜宁陪着纪思思等警察到来。 陆骋给她留了人。 范剑这一顿打可算是挨狠了,他等外面没声儿了才开门出去。 原想着纪思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还是会落他手里,结果到次卧一看,房间空了。 他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撒气,打算去诊所买点消肿化瘀的伤药,刚出单元门,就看到纪思思推了个板车过来。 看到她旁边的姜宁,范剑轻蔑嗤笑,视线一转,又看到两人身后身材魁梧不苟言笑的保镖,顿觉不妙。 他撒腿想跑,保镖跟拎鸡仔儿似的扯着脖领子把人拖回来,关进屋里。 很快,警察赶到现场。 纪思思说完情况,警察问范剑,“是这样吗?” 范剑缩着脖子,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警察同志,您看看,这恶婆娘把我打成这个样子,战斗力超群,我怎么可能非礼她?” 纪思思纠正,“不是非礼,是强j未遂。” 警察也不是好糊弄的,问:“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打你?” 事出总有因。 范剑瞎话张口就来,“她看上我了,逼我跟女朋友分手,我不答应她就打我。” 姜宁被气笑了,“你还真是又普通又自信。” 她转向警察,直接甩出王炸,“您知道贺津贺律师吗?” 警察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最近一直在忙贺津被人刺伤的案子。 “干嘛?” 难不成她要请贺律师来打这场官司? “思思说的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就是贺律师。” 姜宁伸出食指凭空点了点范剑,“这个人不仅意图强j,还把贺律师打进了医院。” 警察瞳孔扩了扩,再看向范剑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居然把贺津打进医院,那这事儿就简单了。 顶格处理,没二话。 范剑也知道贺津,顿时面如死灰。 第156章 可爱的女孩子 贺津从小学散打,范剑在他面前连渣渣都够不上。 进医院是因为揍人的时候用力过猛,把伤口挣裂了。 警察也知道贺津前不久被人刺伤入院。 但姜宁说是被范剑打的,那就是范剑打的,这个面子贺津得给。 医院里,贺津配合着姜宁的说辞做完笔录,接着说:“一点小伤,我就不追究了,纪小姐的案子我可以作证,你们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身为律师,这点操守还是有的。 有他这句话,警察心里有数了。 警察走后,纪思思走到病床前,双手在身前交叠,乖巧中带着明显的局促,“谢谢你啊贺先生,今天多亏你了。” 说完,郑重又真诚的九十度鞠躬。 “噗。” 沙发上,正在啃苹果的沈明晏直接笑喷了,抽纸擦嘴调侃,“知道的你是在表达感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直接把他送走呢。” 有一说一,他之前参加一个长辈的葬礼,鞠躬时都没这么标准。 听说贺津拖着伤残之躯英雄救美暴打流氓二入医院,他连当红女明星的饭局都推了,专程跑过来看热闹。 听他说完,纪思思的脸唰一下红了,嘴角动了动,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 姜宁护短,瞪了沈明晏一眼,走过来拉着纪思思去旁边坐。 站在窗边打电话的陆骋盯着沈明晏眼神警告,主打一个妇唱夫随。 沈明晏扶额哭笑不得,“你俩真的够了,狗粮也不能这么塞啊,是吧阿津?” 他积极寻找同盟。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贺岁飞快的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抱住贺津的胳膊,“爸爸,你怎么又跑到医院来啦?” 贺勉紧随其后。 众人纷纷起身打招呼。 见到儿子,贺津万年如一的冰山脸上终于浮起淡淡笑意,连眉眼都变得柔和了。 他抬手揉了揉儿子的头,温声问:“你怎么来了?” 贺岁瘪着嘴,大眼睛泪汪汪的,手脚并用的爬到床上,搂住贺津的脖子,委屈巴巴的说:“你说过今晚要陪我拼乐高的,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贺津向来守诺,这么晚没到家,受之前的影响,贺岁担心他是不是又遇到了危险,在家哭着闹着找爸爸,贺勉拿他没辙,只能把人带过来。 沈明晏怕小孩子压到贺津伤口,过来把人捞到臂弯里,再调换姿势掐住腋窝高高举起。 “你爸爸今天可了不得了,英雄救美呢。” 贺岁眨巴着闪亮亮的大眼睛,偏着头做思考状,“什么叫英雄救美?” 沈明晏,“就是打跑了大坏蛋,救了一个漂亮阿姨,喏。” 他指着姜宁旁边的纪思思,“就是那个阿姨,漂不漂亮?” 漂亮阿姨纪思思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绷直腰背,说不出的局促紧张。 贺津只是下意识顺着沈明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看到纪思思,脑海中莫名窜出一头小鹿。 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形成唯美的丁达尔效应,小鹿身处林中,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随时准备扬蹄狂奔的架势。 贺津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还挺可爱的。 贺岁看到纪思思,笑容放大,蹬着腿从沈明晏身上滑下去,立马改投纪思思的怀抱。 小小人精,还知道雨露均沾,搂着纪思思的脖子不忘跟姜宁贴贴。 有个小孩儿调节气氛,纪思思总算没那么紧绷了。 沈明晏啧啧摇头,“儿大不中留。” 贺津笑容里多了几分得意,镜片折射出睿智的光芒,“至少我不用吃狗粮。” 沈明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接的是贺岁进来之前他说的那句“狗粮不能这么塞”。 “得,合着就我一个孤家寡人。” 他歪在沙发上故作神伤,结果姜宁纪思思跟小孩儿聊,陆骋和贺津聊,压根儿没人关注他。 最后还是贺勉走过来,在旁边坐下,“小六都成家了,你还不打算定下来?” 沈明晏稍稍坐正,吹了下刘海,一副玩世不恭公子哥儿做派,“我才不呢,花花世界,哪怕守着最漂亮那一朵也可能会腻。” 贺勉点到即止,笑笑没再说话。 在这方面他也没什么发言权,贺津虽然有儿子,但在个人问题上,还不是和沈明晏一样单着。 儿孙自有儿孙福,且由着他们去吧。 离开医院,姜宁带着纪思思回了香悦湾。 纪思思原是想去住酒店的,反正也就住两天,奈何盛情难却,她也不想大家担心,只好答应。 陆骋帮着把行李箱送到302,姜宁则送来各种全新的生活用品,牙刷水杯拖鞋毛巾一应俱全。 互道晚安后,夫妻俩牵手离开,纪思思关上门,用最快速度洗漱完,躺到床上刷房屋出租信息。 昏昏欲睡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点开一看,是微信好友申请。 对方:我是贺津。 纪思思犹犹豫豫。 她救贺津一次,贺津又帮她一次,两相抵消,互不相欠,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有交集,她不觉得两人有加微信的必要。 再说了,人家贺律师,鼎鼎大名的人物,她纪思思,藉藉无名一人名,阶层之差堪比喜马拉雅山和地中海。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上赶着巴结人家呢。 还是算了吧。 纪思思退出微信界面,继续找房子。 今年只剩两天了,提前一小时起床赶去上班倒也还好,天天如此还不把她磨死? 所以房子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越早越好,免得年后来又着急忙慌。 十分钟后,纪思思哈欠连连,眼皮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手机再次震动。 这回是电话,来电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 她狐疑的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安静两秒,然后传来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 “我是贺津。” 纪思思双目圆瞪,睡意全无。 第157章 陆总的小心机 除夕。 早上九点,姜宁被手机铃声吵醒,睁眼看到陆骋,有片刻愣忡,“你怎么还没去公司?” 外面天光大亮,瞧着已经不早了,往常她醒来的时候陆骋已经走了。 陆骋伸长手臂,替她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除夕啊姜老师,我是人不是机器,还不能休息几天了?” 姜宁一本正经,“不能,你不工作怎么养我?” 看到来电信息,她脸上立马漾起笑来,“老头儿,除夕快乐。” 夏雨田一如既往的声如洪钟,“你住哪儿?地址告诉我。” 姜宁懒洋洋的靠着床头打哈欠,“你别给我寄东西,我这儿都有。” 夏雨田老早就给她打电话,叫她去云来县过年。 老人家操不完的心,怕她脱离了姜家,过年没去处,形单影只冷冷清清。 姜宁已经答应了陆骋要陪他回陆家老宅过年,只能找借口说要留在锦城赶天工匠心的比赛作品。 这时候突然问地址,姜宁首先想到的就是夏雨田要给她寄年货。 夏雨田催促,“别磨蹭,快说。” 姜宁拿他没辙,“我微信发给你。” 这时对面远远传来一个稍年轻的声音,“你就问她叫什么小区。” 很快,夏雨田凑近听筒放大的声音响起,“你那儿是什么小区?” 姜宁扭头看了一眼还在睡的陆骋,倏地挺腰坐直,“你该不会来锦城了吧?” 两个小时后,陆骋拎着大包小包进门,姜宁搀着夏雨田走在后面。 从进门开始,夏雨田就背着手到处转悠,“你这房子不错啊。” 姜宁背过身把陆骋新买的剃须刀藏进抽屉,面不改色的接话,“啊,还行,除了租金贵点,没别的毛病。” 当初离开江城前期,她是打定主意要跟陆骋分开的,所以当夏雨田问起她去锦城陆骋怎么办时,她十分坚定的说两人离了。 得知分开原因,夏雨田把她好一通数落,说她行事冲动拿婚姻当儿戏。 初到锦城那段时间,夏雨田时不时都还在打电话问她和陆骋有没有联系,劝诫她发现问题当断则断,千万不能重蹈覆辙走回头路。 当时的她态度那叫一个坚决,谁知道后续发展会那么的出人意料,俩人不仅没离,还成了货真价实的两口子。 姜宁一直没好意思告诉夏雨田,一来是没脸,二来是不想听老人家絮叨。 要不是陆骋再三坚持要跟她一起去接人,说什么过年是相亲季,怕夏雨田给她介绍对象,她都没想让陆骋露面。 夏雨田转一圈,拿手杖敲了敲角落架子上的某物,“你一个人住?” 姜宁把袋子里米糕火腿腊排骨之类吃的东西清出来,交给陆骋拿去厨房。 四目相对,警告意味明显,“跟思思一起,她上班去了。” “那这个是你的还是小纪的?” 姜宁疑惑回头,就看到夏雨田手里拿着个健腹轮。 不光如此,在他面前的架子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哑铃以及其他一些家用的负重健身器材。 别的不说,光看那个哑铃的配重,也不可能是女生用的。 姜宁抽了抽嘴角,反应迅速,“这个呀,这是上个房客没拿走的,我觉得扔了可惜,就放那儿了。” 她眨了眨眼,“大牌子呢,就你手里那个,上千。” 夏雨田半信半疑,“上千一个人家不拿走?” 姜宁背过身瞪着陆骋,“可能嫌重吧。” 说了让他把他的东西都放302去,还留这么大一堆。 陆骋委屈巴巴,用唇语说:“重!” 都是些铁疙瘩,搬过去还得搬回来,麻烦。 再说了,不留点蛛丝马迹,他怎么暴露? 夏雨田晃悠一圈,坐到沙发上。 姜宁去厨房做饭,陆骋进去洗水果。 夏雨田支起耳朵,听到俩人在里面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走到门口,装模作样把自己摆好的鞋换了个位置,顺道瞄一眼鞋柜。 倒是没瞧见男士鞋,结果一扭头,就在阳台上看到了一双男款长袜。 还有姜宁和陆骋的手机,他特地留意了,两部手机除了颜色一黑一白,款式一模一样。 年轻人那话怎么说来着? 哦,情侣机。 他就知道陆骋这小子贼心不死。 他家姜宁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是个人都不可能那么容易放手。 姜宁这丫头也是,居然还一直瞒着他,能瞒得住吗? 看看,这不就让他突击检查给突突出来了? 哼! 陆骋端着水果出来,夏雨田已经回到沙发,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放下水果,陆骋又去泡茶。 见他轻车熟路的找到茶叶,夏雨田拉长着脸视线跟随,陆骋甚至觉得后背有什么东西烫肉。 他把茶杯放到夏雨田面前,“您喝茶。” 夏雨田双手撑在手杖上,挑了挑下巴示意他坐。 陆骋端端正正坐下,阳刚英朗,优雅得体,又显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简直完美符合这个年纪的老人心中好男儿的形象。 夏雨田想好的话在喉咙里哽了一下,总觉得有哪儿不对,于是又咽了回去,舔舔嘴唇,端起茶喝了一口。 再开口,他的神色明显缓和,语气不算好,但也没带着明显的情绪。 “你和姜宁,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陆骋扭头看了眼厨房方向,低头抠眉毛,“这个呀,我不敢说。” 夏雨田哪能看不懂? 苍老的手用力握紧手杖柄,鼻孔微阔,“你大胆说,照实说。” 厨房里,姜宁见陆骋出去了一直没进来,心里就开始犯嘀咕。 正常情况下,陆骋肯定是要进来给她打下手的。 最后一道菜出锅,姜宁打开厨房门冲外面喊,“吃饭。” 她动作微顿,惊讶的瞪大了眼。 夏雨田和陆骋居然都坐到同一张沙发上去了,气氛明显比刚见到夏雨田时要轻松自在。 “来了。”陆骋进来帮着端菜拿碗筷。 姜宁压低声音问:“你俩在外边儿聊什么呢?” 陆骋一副心有顾忌不敢言的模样,“我不敢说,你俩还是饭桌上聊吧。” 饭菜上桌,陆骋殷勤的搀着夏雨田坐到餐桌旁,“要喝点儿吗?给您开瓶飞毛?” 他还记得上回吃饭,夏雨田想开瓶飞毛,姜宁没同意。 夏雨田摆手,“今天就不喝了,下回来。” 流感过后一直胸闷气短,还吃着药呢,医生再三叮嘱不能沾酒。 黄土埋半截的人,不怕死,但是还有牵挂,不能死,所以得惜命。 陆骋拿碗给他舀汤,“行,到时候给您带着,您拿回去喝。” 姜宁咬着筷子尖,直勾勾盯着相处融洽的俩人,“你俩干啥不可见人的勾当了?” 夏雨田两眼一瞪,“什么叫勾当,怎么说话呢?” 陆骋附和,“就是!” 怎么能说勾当? 顶多就是他为了能早日公开,耍了一点点小心机而已。 第158章 不是孤寡,有儿子 陆骋向夏雨田坦白了自己和姜宁的真实关系。 如今姜宁身边没有血缘至亲,夏雨田于她而言与家人无异,陆骋爱重姜宁,自然也把夏雨田当自家长辈一样对待。 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看重,夏雨田不是草木,能够感觉得到。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因为有共同在意的人,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很快达成共识,好好相处,不让夹在中间的姜宁为难。 更何况夏雨田对陆骋的印象一直不错。 得知陆骋干出跟踪这样的糊涂事,夏雨田气归气,但是在他看来,这种事儿说开就好了,不至于闹到离婚的地步。 但是姜宁跟他说已经离了。 离都离了他还能说什么? 离了,那就往前走,别回头。 没离,那就好好过,别任性。 夏雨田管教自家孩子,“你别总欺负人家小陆,多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就这一句,姜宁就知道陆骋这家伙肯定能吐的都吐了。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夏雨田并没有训她,也没有絮叨个没完,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她和陆骋关系的话题。 饭桌上,三人闲话家常,亲近如一家人。 话题始终以姜宁为中心,从身体聊到生活,从九品斋聊到天工匠心。 姜宁挑挑拣拣的说,报喜不报忧,夏雨田知道孩子有所隐瞒,但也不扫兴追问,可能因为是除夕,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珍惜着眼前的美好。 至于那些不那么美好的事,等过了年再说。 吃完饭,夏雨田坐在沙发上,看着抗战电影昏昏欲睡。 姜宁和陆骋在厨房收拾。 说是一起收拾,其实是陆骋实操,姜宁指挥。 姜宁坐在料理台上,果盘放在旁边触手可及的位置,边吃草莓边说:“陆总,你也太鸡贼了。” 陆骋仔仔细细的擦着灶台,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鸡贼?” 姜宁拿草莓蒂扔他,“还装,要不是你通敌卖国,老头儿怎么会知道咱俩和好了?” 陆骋捡起落在地上的草莓蒂用力扔进垃圾桶,“你还说呢,你收衣服就光收衣服,留双袜子挂阳台上,人家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能看不见?” 理直气壮的倒打一耙之后,他又立马换上一张委屈脸,用手指着自己脑门儿,把声音压得极低,“那么粗的大漆手杖,就悬在我这儿,我要是再不交代,老爷子能当场爆了我的头。” 姜宁偏头蹙眉,“真的?” 夏老头儿那暴脾气,这确实是他干得出来的事儿,但是她怎么不记得阳台上有晾着陆骋的袜子? 阳台衣服是她收的,她记得收空了啊。 陆骋低头继续擦灶台,“不信就去问,人就在外面。” 反正他已经跟老爷子串好供了,手杖爆头这主意还是老爷子出的呢。 至于袜子,那确实是他趁姜宁不注意自己挂上去的。 结婚几个月了,知道的人就那么寥寥几个,陆骋忍不住自我怀疑,难道他就这么拿不出手? 也不知道是差哪儿了,姜宁藏他跟藏小三似的。 姜宁自然不可能去问夏雨田,加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不可能真跟陆骋上纲上线。 她跃下料理台,选了个又大又红的草莓送到陆骋嘴边,“好啦好啦,让你受委屈啦。” 小女人娇娇软软的倚在身侧,仰着头,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粉唇丰润饱满,呼吸间还带着草莓的香甜。 陆骋飞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他现在只想吃人,还吃什么草莓! 姜宁这会儿也是心猿意马,奈何门外还有个老人家。 难怪现在的年轻人都愿意搬出去住呢,可以随心所欲,不分日夜。 门外,夏雨田已经短暂的睡了一觉,打着哈欠站起来伸懒腰。 “你俩是打算在厨房过年吗?” 小两口从厨房出来,陆骋手里端着一盘砂糖橘,姜宁则走向卧室,“我正想着过年了,给你买几身衣裳,正好你来了,一起出去逛逛,试着买,合身些。” 从上大学开始,姜宁每年过年都会给爷爷奶奶以及夏雨田添置新衣,一直延续到现在。 她换好衣服出来,看到夏雨田坐在门口穿鞋。 却听到他说:“你看着买就行,年年都在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码。” 夏雨田站起来摸兜,确定没遗漏东西,打开门往外走,嘴里叮嘱着,“行了,年货送到了,饭也吃了,我就先走了,你俩好好过日子,遇事儿别冲动,多商量。” 姜宁急忙追上来把人拦住,“你上哪儿去啊?大老远赶过来就吃顿午饭,你也不嫌折腾。” 她以为夏雨田要回云来县。 刚才她和陆骋在厨房都商量好了,既然夏雨田来了,她晚上就不去陆家老宅吃年夜饭了。 陆骋也能理解。 年夜饭不比其他饭局,这是家人团聚的时刻,就算请夏雨田一起去,他也铁定不会答应,更不可能留他一个人,唯一的法子就是姜宁留下来。 夏雨田站在门口,手扶门框,“有什么折腾的,坐飞机坐车,又不用我走路。” 姜宁拽着他胳膊不撒手,“随你怎么说,反正今天你走不了。” 她深知夏雨田的脾气,遇犟更犟,于是放软了语气,“陆骋要回家吃年夜饭,你这一走,就剩我一个人过年了。” 此话一出,夏雨田脸色乍变,陆骋也惊愕的看过来。 姜宁扶额,慢半拍反应过来,找错理由了。 果然,夏雨田看向陆骋的目光瞬时带了火气,“什么意思,你家吃年夜饭不叫姜宁?” 陆骋可扛不起这么大一口锅。 姜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人闹误会,赶紧解释,“叫了叫了,这不是你来了,我得跟你一起过年嘛,所以才不去的。” 夏雨田神色稍缓,但还是带着些许严厉,“这还差不多,要真是年夜饭都不叫姜宁,小陆啊,那我老头子可得找你好好说道说道了,你可别想着姜宁背后没娘家,就以为可以随意拿捏她。” 他提了提手杖,“我还没老到动不得的时候。” 姜宁眼眶发热,用玩笑掩饰感动,“谁说你老?都跟你说了,你现在正是奋斗的年纪。” 陆骋赶紧表态,“不会不会,我家里人都很喜欢姜宁,我爷爷说了,就算我忙回不去都行,姜宁得回去,这不是您来了……” 夏雨田抬手打断他,点点头表示他明白,“行了,你俩该干嘛干嘛,真不用管我。” 姜宁皱眉,“我不管你谁管你?” 夏雨田掀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你管得可真宽,我上儿子家过年你也管?” 这下轮到姜宁吃惊了,“你有儿子?你儿子在哪儿?” 她知道夏雨田的老伴儿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但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儿子。 她一直以为夏雨田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还暗下决心要给他养老送终呢。 十分钟后,香悦湾小区门口,夏雨田挥挥手,坐进一辆深灰色玛莎。 看着远去的车影,姜宁摸着下巴嘀咕,“这车好像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 不等她想出头绪,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着郑奕的名字。 姜宁面露疑惑。 郑奕来给她拜年了? 第159章 离奇死亡 电话接通,姜宁的“除夕快乐”刚说出一个字,就听见郑奕在那边说:“杜成宏死了。” 笑容僵在脸上,姜宁下意识回头看向陆骋。 陆骋还在望着玛莎消失的方向。 姜宁没想起来,他却是认出来了,那是九品斋大老板夏明哲的车。 老婆在九品斋上班,他本来是想多下点单,用实际行动支持一下,但姜宁不同意,怕暴露,还要求他跟九品斋保持距离,没事儿别往这边凑。 他软磨硬泡才争取到每天接送她的机会,尽管不能送到楼下,但总能在一起多亲近一会儿。 夏明哲向来敬业,只要不出差,他都会准时去公司上班,陆骋送姜宁上班的时候碰到过好几次。 夏雨田,夏明哲,这俩是父子? 这可稀奇了,儿子在锦城当大老板,漆艺圈领军人物,老子在上千公里外的偏远县城开小店,这是唱得哪一出? 被姜宁盯了好一会儿,陆骋才有所察觉,扭头看过来,“怎么了?” 姜宁还在接电话,“……办案还是得讲证据……嗯,那就这样。” 电话挂断,姜宁深吸口气,一眨不眨的盯着陆骋的眼睛,带着显见的探究,像是非要从他眼里挖出点什么来。 陆骋心里已经猜到几分,面上不动声色,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姜宁说:“杜成宏死了。” “死了?那可太好了。” 陆骋拉起她的手往家走,愤愤然冷哼,“老天有眼,恶有恶报,该!” 姜宁目光灼灼,“你不好奇他怎么死的吗?” 陆骋心情大好,“管他呢,死了就是好事,这种渣滓,老天爷早晚收了他。” 他拿出手机发信息,“让泉叔多准备点烟花,咱们今晚好好庆祝一下。” 姜宁陷入沉思,没说话。 回锦城之前,她找郑奕询问过杜成宏的情况,郑奕说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等伤势好转就会转到看守所走审讯流程。 今天本来是要押往看守所的,结果死在车上了。 而且死得很离奇。 离开病房时,杜成宏换了看守所的衣服,也做了搜查,没有携带任何物品,负责押送的警车一路未停,随行警察也表示路上没有发现异常,但是下车时却发现杜成宏死了。 被一支一次性筷子戳穿喉咙致死。 郑奕在电话里说:“死得这么蹊跷,神不知鬼不觉的,难不成是他之前害过的女孩子化身厉鬼前来索命了?” 姜宁不傻,自然听得出来这是在试探。 不是试探她,而是陆骋。 不管具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能把事情办得这么干脆利落不留一丝痕迹的,必然手眼通天。 再从动机出发,陆骋嫌疑最大。 不怪郑奕打电话来旁敲侧击,就连姜宁也是首先想到陆骋身上。 她后知后觉,从江城回来之后,陆骋一直没提过她在江城遇险的事,也没说要收拾杜成宏替她出气什么的。 有些反常。 难不成真是他做的? 腰上倏地一紧,姜宁回神抬头,对上陆骋硬朗的帅脸。 “怎么,怀疑是我做的?” 见他神情坦荡,姜宁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但表情依旧郑重,“到底是不是你?” 她想知道答案,不想做总是被娇养被保护的那个。 陆骋也敛了笑,严肃起来,“他怎么死的?” 姜宁如实说了,全程盯着陆骋看他的反应。 陆骋听完挑了挑眉,“这么离奇?简直可以跻身十大奇案了。” 说完又忍不住笑起来,抬手揉了揉姜宁的脑袋,“在你心里,你老公这么神通广大呢?” 姜宁烦躁的拨开他的手,“到底是不是你?” 陆骋不假思索,“不是,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不是他做的,是他叫人做的,严格意义上来讲应该不算撒谎吧。 见他面色无异,又言之凿凿,加上郑奕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实质证据指向陆骋,姜宁也就信了他的话,没再多说什么。 查案是警方的事,跟她没关系。 还是那句话,办案得讲证据,光靠猜可不行。 回到家,姜宁拿出新的设计图,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拍照发给安歌。 安歌秒回:不愧是你,就这个了! 后面跟了个小丫头跪拜大佬的表情包。 姜宁勾起嘴角,也是越看越满意。 现在这个图比之前的春上花鸟还要更适合炕几。 这还是多亏了陆骋给的灵感。 他说既然是因为爷爷奶奶而起的念,加上炕几这种物品本身自带年代感,何不在主图上做一些贴合老人的设计? 得了启发,她很快画出线稿。 山石之上,仙鹤俯首,与松下双鹿眼神交汇。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鹿和鹤被视为瑞兽和神禽,鹿鹤同春则象征着吉祥、长寿和幸福。 因为倾注了对爷爷奶奶的爱和思念,整个画面美妙生动,且寓意美好,在意境上比之前的图还要好上一些。 图定了,姜宁也能安心过年了。 陆骋有私人设计师,给她也量身定制了好多新衣服,过年服就有三套。 姜宁换了身红色的新中式长裙,带着点旗袍的款式,收了腰线,下摆微展,真丝的金丝绒面料温暖舒适,配上精美的云样盘扣,端庄大气。 就这一身红也红得特别有讲究,既不过分艳丽,也不暗沉老气,样式简约却不简单,同时兼具实用性,随便一件长款大衣都能搭得上。 换好衣服化好妆,姜宁估算着时间给夏雨田打去电话。 夏雨田已经到了。 对他来说,过年也就是换个地方打瞌睡,还不如在云来县有意思。 进进出出都是老邻居老伙计,跟谁都能聊上几句,还热闹些。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夏明哲在厨房做饭,夏雨田已经仰靠在沙发上打起了鼾。 电话快要自动挂断了他才动作迟缓的接起,“做什么?” 姜宁问:“到家了吗,在干嘛呢?” 夏雨田看了眼面前正在播放保健品广告的电视,伸了伸僵硬的腰板,“看电视呢。” 姜宁那边顿了两秒,说:“你那边怎么听起来冷冷清清的?” 她还以为夏雨田儿子家里会很热闹,一大家子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听了一耳朵,怎么连点人声儿都没有? 听她这么说,夏雨田心里难免有些惆怅,嘴上怼回去,“你那边也没听出来有多热闹,不是说去陆骋家吃饭吗?” 陆骋不是说家里有爷爷爸爸还有继母和弟弟吗,难不成年夜饭都不在一起吃? 关系这么差的吗? 手机在客厅响,夏明哲系着围裙出来接电话,刚好听到夏雨田提起陆骋。 他接完电话,就站在沙发旁看手机,等夏雨田那边挂断,他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问:“你刚才说谁要去陆骋家吃饭?” 第45章 抱~ 清个碗,几分钟时间里,陆骋找了三个话题。 先问药苦不苦,又问狗喂没喂,最后说同学会那天晚上纪思思帮了大忙,得抽空谢谢人家。 所谓欲盖弥彰,说的就是这种。 姜宁虽然好奇,但也不会逾距去问,任何关系的相处都需要注意分寸,她和陆骋远没到可以去探究对方隐私的地步。 不过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没错,是得好好谢谢纪思思。 姜宁回房给纪思思打电话,莽仔摇着小尾巴跟在后面,小小的一只,关门时险些夹着它。 捞起狗窝进蛋壳椅里,电话接通,姜宁简单寒暄后说请她吃饭,纪思思爽快答应,结果一直定不下来时间。 电话那头的纪思思端着水杯站在茶水间的窗户前,从微敞的窗口呼吸新鲜空气。 耷拉着脑袋,黑眼圈明显,“我最近天天加班,连觉都睡不够,不好意思啊。” 她们部门最近在磕世纪城广场明年的续签合同,有别的公司在大力竞争,世纪城那边有点动摇,上头下了死命令,让他们必须留住这个优质客户,否则全部门年终绩效减半。 其实该做的都做了,剩下就是听天由命,但公司领导不这么想,他得看到手底下的人为着目标奋不顾身的冲锋。 于是整个部门开启忽悠模式,一遍又一遍的改策划,越改越垃圾;也不管在公司做什么,总之班得加,而且越加越晚。 姜宁同情并且理解。 打工的牛马,不戴鞍就得戴枷,都是身不由己。 “没事儿,那就等你忙空再约,反正都在江城,有的是机会。” 姜宁在里面打电话的同时,陆骋也在外面接电话。 他站在阳台,手上夹着烟,脊背挺得笔直。 苍老浑厚的声音传来,“周扬都跟你说了吧?明天你再不回来,我就亲自去江城接你。” 陆正勋说的轻描淡写,丝毫听不出怒气,但是陆骋知道,老爷子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已经动气了。 也是,站在老爷子的角度,他抛下公司一摊子事不管,跟女明星的花边新闻满天飞,打着考察项目的名义去江城参加楚恒的婚礼,去了就不回。 是个人心里都会犯嘀咕,猜他是不是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没能力解决谭海的事,当缩头乌龟了。 陆骋不疾不徐,“他没跟您说吗?我是打听到酒师傅在江城,想找他帮您修复那个嵌银雕花九龙漆盘,所以才留在这儿的。” 嵌银雕花九龙漆盘是老爷子最喜欢的一件古董漆器,花大价钱拍来的,隔三差五就要从架子上拿下来摸一摸看一看,结果前不久不小心掉地上,盘口和盘底都磕出了印子,气得好几天没吃饭。 他找了好几个圈内有名的大师傅修复漆盘,都没人敢接这活儿,怕给修坏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推荐了一个后起新秀,那就是连续两届天工匠心大赛冠军得主——酒师傅,说是只有酒师傅巧夺天工的手艺,才可能把这个漆盘修复如初。 天工匠心大赛是国内漆艺圈里最具权威性的赛事,隔年一办,一年前和三年前的冠军都是酒师傅。 偏偏这个酒师傅是个奇葩,近几年各种比赛参加得不少,几乎每次都能成功揽得桂冠,却从来没露过面,一切事宜都由经理人代劳,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 陆骋这边联系了好几次经理人,对方都找各种理由婉拒了,他只能派人去找正主,打算当面谈,奈何始终没有进展。 要不是老爷子说要亲自来江城接他,他也不会搬出这个理由。 要是老爷子真来了江城,他做的一切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 陆正勋问:“那你找到没有?” 老爷子是人精,想糊弄他可不容易,陆骋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谨慎回话,“已经有消息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话音刚落,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新消息:谭立找到了。 来得刚刚好! 不等陆正勋接话,他赶紧接着说:“公司的事儿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文化馆事故最多三天就能解决,一周内工地就能解封。” 说到底,人在哪里不重要,把事儿办漂亮才是关键。 陆正勋语气缓和下来,“最好是这样,免得你爸又跑我这儿叨叨。” 陆骋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天气渐凉注意保暖,爷孙俩聊了几句家常,老爷子要去下棋了,临挂电话前让他务必找到酒师傅,请他修好那个嵌银雕花九龙漆盘。 挂了电话,陆骋烦躁挠头。 得,牛已经吹出去了,只能让手底下的人再抓点儿紧。 接下来的半天,陆骋一直在忙这个事儿,发动了所有的渠道人脉去找这个传说中的酒师傅。 傍晚时分,姜宁睡醒一觉从屋里出来,他还在阳台打电话。 姜宁窝在沙发上,盯着黑漆漆的电视,可能因为身体还虚着,睡觉盗汗,一身黏黏糊糊不利爽,偏偏肚子又饿了。 饿着肚子就没力气,她迅速在外卖平台下了单,挨到餐点送达,吃饱喝足才去洗澡。 站在淋浴下,温热偏烫的水从头顶淋下来,雪白肌肤迅速泛红。 刚喝了粥,胃里有食,精神和体力都明显见好。 水滴连成珠子从发梢往下落,姜宁心里琢磨着简书颜的事儿,许久没有动一下。 直觉告诉她,周竞和那个白雪关系不一般。 可惜直觉不能作为证据。 头顶青草原这种事情她有经验,个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她一万个不希望简书颜也体验一回。 奈何人心易变难捉摸,不管是婚姻还是感情,能走多远都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陆骋打完电话进来,看到桌上空掉的食盒旁还有一盒包装完好的粥和一碟煎饺,心底的烦躁奇迹般的被抚平。 咔哒一声,姜宁裹着浴袍,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 在热气里待久了,她脸有些红,陆骋怕她又发烧,直接上手来摸。 姜宁不闪不避,径自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冰凉触感落在脸上的一刹那,眼角余光看到陆骋手指指节处有青紫淤伤。 上一次,杜成宏出言不逊,他把人打到骨裂。 这一次,他直接把人打得断子绝孙。 姜宁擦头的动作逐渐变慢,水光潋滟的眸子看向他,四目相对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暧昧氛围在周围蔓延开来。 陆骋收回手,喉结滚动,半晌后挪开视线,“我去拿温度计,你量个体温。” 他刚要迈步,姜宁先一步扑过来,脸埋在他胸口,一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呢哝软语,惑人心魄。 “抱~” 第46章 持证多日,终于上车 陆骋双手垂在身侧,身体绷成石头,不敢动。 软香在怀,带着潮湿的热气,他能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洗发水的香味,甚至牙膏的清新气息。 发梢滴下来的水把衬衣湿了大片,陆骋一点没觉得冷,反而浑身燥热。 他时刻谨记着医生说的,她得静养,不能激烈运动。 谁知道姜宁偏偏在这个时候磨他。 姜宁见他不动,主动拉起他的手圈在自己腰上,仰着头,声音猫叫似的绵软起伏,“抱抱。” 口腔里唾液分泌旺盛,陆骋下意识吞咽,喉结滚动,脸扭向旁边,“别闹,我去找温度计。” 姜宁微微垫脚,拿鼻尖蹭他喉结,“我没发烧。” 像是想到什么,她又补了一句,“清醒得很。” 她确实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空气里的水分像是一下子被蒸发殆尽,燥得一点轻微的摩擦就能彻底着起来。 姜宁把手收得更紧,两人贴得密不可分,脚垫着累,她索性去搂他的脖子把人勾下来。 陆骋绷了一下。 也只绷得住这一下。 就顺从的把头低了下去。 高度正好,姜宁视线微垂,主动凑上去亲他。 陆骋始终睁着眼睛,全程被动,主要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单纯撩他,磨他,还是…… 到底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主动,姜宁被看得有些难为情,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她生涩又投入,从试探到肆无忌惮。 陆骋靠在沙发背上,扶着她的腰,怕她摔,似乎是不满他的不为所动,她在他嘴唇上有点重的咬了一口。 至此,陆骋的理智全线崩盘。 搂着细腰的手一收一提,两人位置对调,陆骋转守为攻,一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松开。 大脑缺氧,姜宁这回是真晕乎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放倒在沙发上。 厮磨一阵,浴袍带子松散开来,胸襟处微微敞开,风光无限。 陆骋眼底一片暗色,欲念深重,又被某根线生生拽住。 姜宁眼角微红,看出他的迟疑,下巴昂起,挑衅,“你不会是不行吧?” 行不行的,嘴巴说了不算。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骋身体力行。 某个耳鬓厮磨的时刻,他把人抱起来放到方柜上,台面上的小摆件叮铃咣当落一地。 姜宁一点没听到声响,耳边只有交织的呼吸,偶尔还能听到从自己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 以前她不明白,女人怎么能发出那种动静。 现在懂了。 情到深处自然浓,力道足时自有声。 战况激烈又胶着,天晓得持续了多久。 结束的时候,姜宁头发都自然干了,累到眼皮睁不开,窝在床上沉沉睡去。 陆骋去冲了个澡,腰间围着浴巾出来收拾战场。 一碗夹生米终于被他煮成了熟饭,嘴角比ak还难压。 不过他心里明白,这只是初步阶段的一点小小的胜利,想要真正追爱成功,任重道远。 这一晚,陆骋真正意义上的登堂入室,在主卧搂着姜宁睡的。 他小心翼翼,怕姜宁醒了会撵他走,结果姜宁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就继续睡了。 乖乖巧巧,跟小猫一样,陆骋抚着她柔软的长发,心软得一塌糊涂,连梦里都是春暖花开。 第二天,姜宁的闹钟几乎跟陆骋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陆骋迅速弹起来,摸到手机挂断,再跟着声音去找姜宁的手机关闹钟。 几分钟后,他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新消息。 楚恒:我们打算去度蜜月了,结束后就回锦城,你什么时候回去? 陆骋想了想,回: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他伏下来在姜宁头上落下一吻,柔声道:“楚恒叫我过去一趟,一起去吗?” 她要是去,他就正式介绍她跟楚恒施茉认识。 姜宁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楚恒是谁,随口问道:“是店里有事吗?” 陆骋脑子也还没完全清醒,随口一答,“应该是吧。” 姜宁背对着他,脸埋进被子里,声音有些闷,“不去。” 二十六年了,第一次睁开眼旁边多个男人,还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接受适应。 哦,不对,这应该是第二次。 陆骋,“好吧……想吃什么吗?晚点我带回来。” “不用。” 身体已经没有不舒服了,姜宁打算自己做饭,再放下去冰箱里的菜就该烂了。 “好,那我走了,有事打电话。” 陆骋又在她头上亲了亲,才恋恋不舍的下床。 一会儿要洗澡,他懒得穿衣服,就这么直接往外走。 姜宁扭过头偷瞄,刚好在关门前看到一个背影。 这身材比例,简直了。 收拾妥当,陆骋打车去施家,路过成人馆的时候下车进去晃了一圈。 工人正在处理被水泡过的地板。 看到有人来,还抄着手一副领导视察的架势,聊天摸鱼的工人赶紧吭哧吭哧卖力干活。 陆骋给几人散烟,“不着急,你们慢慢弄。” 工头忙不迭应声,“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仔细给你弄好。” 陆骋浑不在意,象征性晃一圈就走了。 本来也就是走个过场,主要是怕在姜宁那儿穿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站在门口等车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在对面放慢速度,后座车窗下落,简书颜探出头来,“嘿,陆老板,忙着呢!” 之前在姜宁家,简书颜问他是做什么的,他说是无业游民,她不信,非追着问,他随口说是开成人馆的。 当时简书颜信没信不知道,但这会儿肯定是信了。 陆骋抬手算作回应,也懒得解释。 两人一走一过,陆骋拦下一辆出租车继续前往施家。 他得赶在两口子去度蜜月之前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免得他们管不住嘴回去乱说。 当然电话里也可以说,但当面叮嘱的效果肯定更好,反正他也不缺这点时间。 路上,陆骋拨通周扬的电话进行工作安排,说到一半,余光突然瞄到窗外街边有两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回头确认,挂断电话,同时让司机靠边停车。 第47章 出轨狗和白莲b 烤红薯作为秋冬限定美食,是很多人的心头好,街头巷尾总能看到卖烤红薯的小车摊。 陆骋一下车就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烤红薯的甜香。 香气来源于十来米开外的烤红薯摊,一个很小的人力三轮车,车上拉着烤红薯的专用烤炉。 红薯摊旁,男人从老板手里接过纸袋装的烤红薯,旁边的年轻女人激动得搓手,男人用塑料小勺挖起一勺软糯的红薯肉喂给女人。 刚出炉的烤红薯还烫着,女人张着嘴呵气,满足到眼睛眯起。 男人又用刚才的勺子挖了一勺自己吃,低头凑到女人耳边说了什么,引得女人娇笑不止。 在陌生人眼里,这就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小情侣。 在陆骋眼里,这就是一个出轨狗和知三当三的白莲b。 周竞,和白雪。 陆骋精准抓拍周竞给白雪喂红薯的画面,还有几张别的亲密互动,俩人的甜蜜都快从照片里溢出来了。 买完烤红薯,两人说说笑笑坐进停在路边的车里,陆骋从前窗看过去,被紧紧相拥激情热吻的画面辣了眼睛。 他再次举起手机准备拍照,画面里突然闯进一个行色匆匆的黄色身影。 是个送餐的外卖小哥。 外卖小哥走出画外,那俩已经亲完了,正各自扣着安全带。 陆骋拍了两张,再翻之前的照片,关键时刻都被外卖小哥给挡了,什么都看不见。 从施家出来的时候,他和简书颜加了微信,不过陆骋并不打算把照片发给她,而是第一时间发给了姜宁。 姜宁没回。 等他和楚恒施茉聊得差不多了,姜宁打电话过来,他摆摆手往外走,按下接听。 姜宁问:“你在哪儿见到他们的,什么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太放纵,她声音哑得厉害,跟林业工人拉大锯似的。 陆骋答完,姜宁在那边愤愤骂了一句“狗男女”。 激烈运动过后,躺床上没什么感觉,一踩地才知道什么叫酸爽,尤其两条腿,像是被拆开再装上似的,腿根处说不出的异样。 她本来打算睡到中午,结果简书颜过来拖她去逛街。 陆骋说的那个时间点,两人就在附近,要是多逛一会儿,说不定都能碰上。 简书颜吐槽周竞工作忙,刚出完差回来,一天都没休息就马不停蹄上班去了,让他休两天年假陪陪她,他说项目催得紧抽不开身,等忙完这阵再说。 合着是外头的‘项目’忙。 也不知道她俩是不是得罪了月老,先是韩放,现在又是周竞。 陆骋出了大门招手拦车坐进去,轻声细语,“你要告诉她吗?” 姜宁不假思索,“那不然呢?” 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再不掀了,她都怕压折简书颜的脖子。 周扬打电话过来,陆骋跟姜宁打完招呼后挂断,一秒切换严肃理性的工作模式。 司机从内视镜里看他,挑了挑眉。 双模式待机啊,这两幅面孔切换得,也太丝滑了! 陆骋下车后在超市买了些水果拎着回家,开门看到姜宁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个a3大小的画本,铅笔头叼在嘴里,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 莽仔趴在地上啃她的拖鞋,见他回来,立马摇着尾巴到门口迎接。 姜宁迅速把画本合上,看向他手里的购物袋,“你买车厘子了呀,多少钱一斤?” 陆骋低头换鞋,“没注意,好像一百五一盒。” 那盒子也就两个巴掌大,姜宁啧啧两声,“奢侈。” 这要搁前两天,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奈何为了买回房子,家底儿都被掏干了,毫不夸张的说,除开给陆骋预留出来的‘辛苦费’,浑身上下就剩两千块。 她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期待过学校的工资,发的不是钱,是她的命啊! 陆骋把两盒车厘子拿出来,“吃吗?” 姜宁,“吃。” 不吃白不吃。 等陆骋洗好车厘子出来,姜宁手里的画本已经不见了。 她是美院毕业的,又是美术老师,平日里画点东西并没什么稀奇,奈何她收入成谜,再加上那通引人无限遐想的电话,陆骋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在帮人画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可转念一想,光是画画的话,画什么东西能挣那么多钱? 两人坐一块儿吃车厘子,因为各怀心思,倒是谁也没瞧出对方不对劲来。 一分钱一分货,一百多一盒的车厘子品质就是好,口感脆爽,酸甜适中,大颗大颗的,黑珍珠一样。 姜宁一连吃了五六颗过足嘴瘾,身子一弯,拿了颗车厘子逗莽仔,“狗能吃吗?” 陆骋,“它不配。” 莽仔像是听懂了似的,汪汪两声,改去咬他的拖鞋。 俩人跟狗闹了一会儿,姜宁瘫在沙发靠背上一声长叹,“我要疯了。” 陆骋知道她在烦什么,“你跟她说了吗?” 姜宁一眨不眨的望着天花板,“没有。” 嘴上说得干脆,其实心里也犯嘀咕。 虽然她跟韩放的时间更久,但毕竟聚少离多,在彼此生活里渗透的程度也很有限。 可简书颜不一样,她和周竞是夫妻,从谈恋爱开始,除了工作不可避免的短暂分别,两人几乎没有分开过。 他已经完全渗透进简书颜的生活,如果要剥离,痛苦程度无异于拆骨剥皮。 姜宁挺腰坐起来,从腰后摸到电视遥控器充当麦克风递到陆骋面前,“我采访你一下,如果换做是你,你老婆拿着这些照片来质问你,你会有什么反应?” 陆骋侧坐在沙发上,背靠扶手,气质优雅超凡。 “我老婆不就是你?” 姜宁噎了一下,想到昨晚的激烈战况,耳根发烫,“谁跟你说这个,我问你会有什么反应。” 男女思维有差异,她想了解一下男性视角。 陆骋歪着头想了想,“无外乎两种情况,还想继续过的话,那肯定是先狡辩,同事嘛,徒弟嘛,喂口红薯而已,这有什么嘛。再用性别来说事,我一个大男人,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如果女方还是不依不饶,那就认个错表个态,好啦好啦,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我发誓我保证。” 他绘声绘色,说到最后,挪到姜宁旁边搂着她的肩膀拍了拍。 姜宁耸肩抖掉他的手,光是代入一下就火冒三丈。 “都怪你,没拍到他们互啃的照片。” 错失最关键的证据,现在这事儿难办了。 代入女方视角,这事儿除了恶心自己,不会造成任何后果,甚至都不能作为吵架的充分理由。 喂口红薯而已,又没有捉j在床,说破大天也就那么点事儿,还能因为这个就离婚? 要是闹得没完没了,反而会被指责小题大做小肚鸡肠。 这也是姜宁纠结半天,最后也没把照片发给简书颜的根本原因。 陆骋没说第二种情况。 他不说姜宁也知道,第二种就是不过了呗,既然都不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骋也很无奈,“要不一会儿我去给你抓个外卖小哥回来,让你骂他一顿出出气?” 姜宁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揶揄,“你可真会解决问题!” 与此同时,简书颜家。 老太太打麻将去了。 自从周竞回来,她就放飞了自我,不是打麻将就是跟一群老太太去做理疗,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简书颜逛完街回来,累得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平板扣在胸前,设置常亮的屏幕上显示着各种招聘信息。 她想出去工作。 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简书颜耸了耸鼻子,缓缓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纸袋装的烤红薯,视线上移,看到拿着烤红薯的周竞,简书颜惊喜的扬起笑脸,“你怎么回来啦?” 周竞把烤红薯递给她,在旁边坐下,“我专门请了半天假回来陪你,开不开心?” 简书颜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四点了,“这也算半天啊?” 周竞亲昵的摸她的头,“能请到假就不错啦。” 简书颜,“也是。” 她在袋子里找勺子,没有,起身去厨房拿了把搅咖啡的小花勺。 刮开皮尝一口,微微蹙眉,“凉了。” 难怪不怎么香。 周竞惊讶,“不会吧?我一直揣怀里的。” 简书颜也没想那么多,“可能老板给你拿了个之前剩的,还没烤热。” 周竞起身拿过她手里的红薯,体贴的说:“我给你拿微波炉加热一下。” 简书颜高兴点头,跟着一起走向厨房。 等待加热的时间里,俩人如常的聊着闲天,某一刻,周竞问:“对了,那个陆骋,你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第48章 泼油漆 厨房里很安静,没人说话的时候,显得微波炉工作的声音巨大。 随着温度升高,烤红薯的香味溢散出来。 简书颜歪着头,疑惑打量,“你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陆骋和姜宁已经领证,她也看出来俩人之间有那么点小火苗,但毕竟没得到姜宁‘正名’,她也不好过多谈及,因此一直有意回避与陆骋有关的话题。 但周竞好像对陆骋很感兴趣。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到陆骋了。 周竞微微弓腰,隔着暗色玻璃看向微波炉里缓缓旋转的烤红薯,“随便问问,姜宁不是有男朋友吗,什么时候换人了?” 他神色语气都十分自然,自然得叫简书颜挑不出毛病,偏偏第六感作祟,反倒让她看起来别别扭扭的。 叮的一声,微波炉安静下来。 周竞把烤红薯夹进盘子,拥着她往外走,“不方便说是吧?没事儿,我不问了。” 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俩人在沙发坐下,简书颜看着仔细给烤红薯去皮的周竞,脑海中陆续浮现出很多这样类似的场景。 和周竞在一起后,只要有他在,吃虾吃蟹她就再没有剥过壳,吃烧烤都会帮她把食物从签子上撸下来让她拿筷子吃,怕扎着嘴。 老太太不乐意,说这哪里是娶的老婆,简直是娶的祖宗,他说,我就乐意拿她当祖宗供着。 简书颜懊恼自己胡思乱想,头一歪,靠在周竞肩上,“也没什么不方便,就……可能说起来不太好听,嗐,其实也没什么。” 说没什么,简书颜自己先笑了一下,“他是开成人馆的。” “成人馆?” 周竞蹙眉,眼底先是闪过惊愕,又迅速被不悦替代,因为掩饰得极好,简书颜毫无察觉。 他把去掉皮的红薯肉递给她,“没事儿,不方便可以不说,扯什么成人馆。” 简书颜高高兴兴吃着烤红薯,嘴里甜蜜蜜的,心里也甜丝丝。 “真的呀,就在华美路那边,我今天去找姜宁逛街的时候从店门口路过还碰到他呢。” 周竞还是不相信,“姜宁一个老师,怎么会认识开成人馆的?” 简书颜,“相亲认识的,她跟韩放分了。” 陆骋和姜宁口径一致,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掐掉了成人馆初见那一段。 简书颜言之凿凿,周竞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丁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结论让人崩溃,她没说谎。 可是怎么可能呢? 上个月他陪领导去锦城出差,跟甲方约在高尔夫球场谈项目,期间碰到一个男人,甲方老总狗腿子一样的凑上去搭话,完了又点头哈腰的送人离开。 领导好奇问那是谁,甲方老总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锦城的明天”。 他向来记忆力超群,加上事情过去不久,因此清清楚楚记得那个人的容貌,正是陆骋。 虽然气场没有在高尔夫球场时那么有震慑力,但模样、发型、身形都全无差别,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能被甲方老总称之为“锦城的明天”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开成人馆的? 周竞双手搓脸,始终不愿意相信。 这种感觉就好像寻宝,以为藏的是贵金属黄金,结果挖出来的是药材黄精,前者几百块一克,后者几块钱一斤。 简书颜咬着勺子,有点被他的反应吓到,“竞、竞哥?怎么了?” 周竞摇头,松开手,露出被搓得微微发红的脸,“有点不舒服,我先去冲个澡。” 简书颜愣愣点头,目送他走去卧室。 弓腰驼背,垂头丧气,从背影都能看出失魂落魄。 简书颜满腹狐疑,又想不通具体问题出在哪里。 第二天一大早,姜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持续震动,拿起来一看,是周知航和简书颜在群里吹牛。 她开启消息免打扰,准备再睡会儿,隐约听到陆骋在外面说话。 很快敲门声响起。 “我去趟成人馆,店门口被人泼了油漆。” 楚恒打电话说的。 他昨天去转悠了一趟,今天就被泼了油漆,楚恒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提醒他注意安全。 泼油漆? 姜宁瞬间清醒,翻身起来开门,“是不是杜家?” 陆骋忍不住笑,“睡迷糊了吧。” 姜宁后知后觉,杜家如果要报复,怎么可能仅仅泼个油漆那么简单? 要泼也该直接泼他俩身上,而且不是油漆,是汽油。 她打着哈欠问:“你又得罪谁了?” 陆骋换鞋出门,一本正经,“不好说,光这一张脸,差不多就把男人得罪完了。” 姜宁懒得跟他贫嘴,犹豫着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看看。 按理说应该一起去的,但床的魅力同样让人难以抗拒。 陆骋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回去睡吧,对方要是真够胆,就直接找上门来了,还至于泼油漆?” 姜宁一想,是这个道理,于是打着哈欠转身回房,“有事打电话。” 陆骋也叮嘱,“要是赵魁来了先别开门,等我回来。” 姜宁摆手,“知道了,赶紧走吧,啰嗦。” 陆骋出小区打车去成人馆。 楚恒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他也想知道这桶油漆到底是不是跟他有关系。 一下车,刺鼻的油漆味扑鼻而来,鲜红的油漆淌了一地。 玻璃门上只有很少一点,但门裂了,裂缝如同蛛网从沾上油漆的位置往四周扩散。 油漆桶横在距门三米远的位置。 陆骋推测对方应该是为了躲监控,直接把油漆桶砸向玻璃门,才搞成这样的。 工头从里面走出来给他递烟,“老板,您看看,这这这……” 陆骋没接话,突然察觉到什么,转身,看到周竞从对面走过来。 “陆骋?还真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他熟络的跟陆骋聊起来,陆骋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耐着性子应付着。 聊了好几分钟周竞才步入正题,状似随意的问:“你不是本地人吧?” 陆骋吐了口烟雾,“不是。” 周竞,“老家哪里的?” 陆骋似笑非笑,“查户口?” 周竞被烟雾呛得咳了两声,尬笑,“这话说的……就是我上个月在锦城碰到个人,跟你特别像,我寻思着,咱俩会不会之前见过。” 陆骋把烟扔到地上踏灭,痞气十足,“不是吧……以前倒是有哥们儿让我跟他去那边上班,那么远我才不去呢,都是当牛马,在哪儿当不是当?” 他向来演技超群,说的无比自然,毫无破绽,周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匆匆道别后,周竞开车往家走,进了小区却没进家门,而是去了对面一栋。 乘电梯上楼,刷指纹开门。 客厅里,白雪正在吃早餐。 周竞脱下外套用力摔在沙发上,“m的,还真是开成人馆的。” 白雪家是锦城的,他早就开始做准备,用不了多久就会调去公司在锦城的总部任职。 意外碰到陆骋,还以为是锦城的大人物,想着借用简书颜和姜宁的关系让陆骋帮忙铺铺路子,结果是个乌龙。 白雪起身抱他,轻拍背安抚。 等周竞冷静下来,她满眼希冀的开口,“既然不是,那你现在可以去跟简书颜摊牌了吧?” 她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柔柔弱弱委屈巴巴,“再过俩月就该显怀了。” 第49章 你多疼疼我 陆骋让工头把门口的油漆洗一下,然后说:“加个微信吧。” 工头在钢化膜碎成八瓣儿的屏幕上点来点去,总算找出二维码。 陆骋拿手机扫码加上好友。 “找个人来把门换了,换最贵的,钱不是问题。记得写收据开发票,把洗油漆的人工也加上去,换好了发消息告诉我,我把钱转给你。” 反正最后不会是他买单,用不着省。 工头喏喏应声。 陆骋又说:“我不是老板,除了这件事,其他的别找我。” 工头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陆骋去路边打车,他犹豫着迈步跟过去,建议,“还是报警吧老板,让警察查一查沿路监控,准能逮着那个害瘟的。” 陆骋摇头,“不用了。” 他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比起这个,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陆骋怕赵魁找上门,姜宁会吃亏,着急忙慌往家赶。 他才不相信姜宁会那么听话,会等着他回来一起处理。 果不其然,赵魁已经来过了,姜宁坐在沙发上锤靠枕撒气,一问才知道,赵魁临时涨价,要五百万。 准确来说是姜照源涨价了。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凑够了钱,赵魁拿不准涨价的幅度,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就说要把价格提到五百万,姜宁差点没跟他们打起来。 赵魁压根儿没想跟她纠缠,甩下一句“买不起就赶紧滚蛋”,就叼着烟领着小弟走了。 虽然姜照源的行为很可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给陆骋提供了表现的机会。 他把人搂进怀里柔声安抚,“没事儿,我这儿有钱,你拿去用。” 姜宁摇头,额头抵在他胸前,嗓子哑得几乎快要发不出声,“他怎么这样……” 不是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吗? 就算不是亲生的,她到底也喊了姜照源二十多年爸爸,他从来不曾给予半点呵护,怎么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压榨她? 五百万,真亏他说得出口,真拿她当冤大头了? 陆骋轻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下巴抵在头顶,目光似是落到阳台,又像飘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我懂。”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姜宁同病相怜。 姜宁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用拉大锯的声音说:“你懂个屁。” 陆骋靠在沙发椅背上,仰头看天花板,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指间的缠花宽面戒指。 “我妈走了之后,我爸娶了小三进门,又生了个儿子。” 他偏头看向姜宁,落寞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那小子,就比我小两个月。” 姜宁呼吸微滞。 这不是老早就搞一块儿了? 陆骋被她盯得不自在,抬手挠眉心,“别这样看我,我不是在跟你卖惨。” 姜宁当然知道他不是在卖惨。 他是在撕开自己的伤口来安慰她。 姜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尤其她现在说话确实困难。 身子前倾,情不自禁摸他的脸,手指掠过浓浓的眉毛,凸起的眉骨,上翘的眼角…… 明明一个字没说,陆骋的心却像春风拂过,软得不像话。 他抓着姜宁的手按在脸上,目光灼灼,“你多疼疼我!” 让人心疼的祈使句,是一个男人放低姿态的请求。 不知道为什么,姜宁总觉得这话像是带着某种神秘的契约力量,只要她点头,从此就会被契约束缚失去自由。 她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抽回手,起身回房,“我再去睡个回笼觉。” 陆骋目送她慌乱的背影闪入门后,眼中笑意凝聚。 姜宁回房间一直待到中午才出来,径直去厨房做饭。 陆骋在阳台打电话安排工作。 文化馆事故善后事宜正进行到关键阶段,他根据当前的形势做了细微调整,等一切安排妥当挂断,姜宁已经做好了两菜一汤。 番茄炒蛋,葱烧排骨,还有一个丝瓜滑肉汤。 陆骋挨着尝了,连连点头,“好吃!” 不是滤镜,是真的好吃,色香味俱全。 饭后,陆骋洗碗,姜宁又一头扎进房间。 她把画册上最新的几张手稿逐一拍照,经微信给对方发过去,两秒后又全部撤回。 临时赶出来的东西,好看是好看,但全是套版元素堆砌出来的,毫无灵性和意境。 对方:不满意? 姜宁:最近生活一团乱,实在出不来好东西。你问问对方能不能等,实在等不了就找别人吧。 对方:行,我去跟对方谈。 姜宁:钱就算我跟你借的,有了就还你。 对方:嚯,跟我说这个,你不是打算换经理人吧? 姜宁无声展笑,打字回:戏别多好吗? 对方发过来一个暴力锁死的表情包。 姜宁没再回。 又过了几分钟,对方发来新消息:手头紧的话,之前提过的修复九龙漆盘的单子,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击,姜宁陷入沉思。 这个单子她记得。 那玩意儿是个古董,不是不能修复,就是不敢保证能完全恢复如初,有一定风险。 她现在确实缺钱,要是能把这单做下来,不仅能交付房款,还有剩余。 只是那东西确实精贵,万一修毁了,把她心肝脾肺肾拆来卖了都赔不起,这也是圈内其他大师傅都不接这活儿的根本原因。 姜宁:要不整个免责协议? 钱要赚,但是也要尽可能的规避风险。 对方:ok,我去谈。 聊天到这里告一段落,解决完一件较为迫切的事,姜宁长舒口气,抱着膝盖窝在铺了浅紫色抓绒软垫的蛋壳椅里放空。 蛋壳椅轻轻摇晃,昏昏欲睡时,手机震动,周知航在三人群里发了张机场出口的照片,后面跟着文字:孩儿们,爸爸回来啦。 姜宁秒回一个拔刀的表情包。 简书颜:想死吗? 周知航:晚上六点,老阿婆公园店碰头,来拿纪念品。 老阿婆是江城本土的连锁火锅店,麻辣牛肉是进店必点招牌菜,也是姜宁的心头好。 但她现在的状况显然吃不了麻辣牛肉。 指尖长按屏幕发语音:总有刁民想害朕。 沙哑到极致的嗓音,莫名带着喜感。 周知航回了一连串的哈哈哈。 周知航:怎么还搞失身了? 简书颜:打不对字就发语音好吗?我代表交大鄙视你。 姜宁心虚,没敢搭茬。 不管是失身还是失声,都失了。 不到五分钟,三人定下晚上的火锅局。 周竞去公司了,简书颜给他发信息:周知航回来了,约我和姜宁晚上吃火锅,你去吗? 收到消息的周竞莫名激动起来。 周竞: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聚。 点完发送,他从兜里拿出另一个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我上午要的东西,马上送过来……等不了明天,你想想办法,我可以加钱。” 第50章 醉后堵门 姜宁收拾妥当准备去火锅店赴约。 边穿外套边走出房间,又看到陆骋在阳台打电话。 宽肩窄腰,颀长挺拔,一手拿手机,一手夹着烟,就这么随随便便一站,连背影都那么好看。 经过多次亲切友好的‘深入’交流,姜宁跟长了透视眼似的,仿佛能透过衣物看到他精壮的腰身,结实的肌肉,有力的臂膀。 坚韧、持久、花样百出…… 陆骋突然回头,对上身后的目光。 姜宁微怔,有一秒偷窥被抓现行的窘迫,但也就一秒。 换作别人,面红耳赤移开视线是基本操作,她倒好,双手环胸往墙上一靠,看得明目张胆。 看看怎么了? 领了证的,而且她还额外付了辛苦费。 姜宁的眼神着实算不上清白,陆骋勾起嘴角,笑意藏不住。 “……就这么办,马上安排下去。” 他挂断电话走进来,“要出去?” 姜宁“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换鞋,“约了书颜,晚饭不回来吃了,你自己解决。” 今天一直在忙,听姜宁提起简书颜,陆骋才想起早上跟周竞的‘偶遇’。 他问:“就你们俩?” 姜宁没想太多,下意识答,“还有个朋友。” 陆骋追问:“男的女的?” 姜宁穿好鞋直起身,没说话,满脸写着‘你几个意思’。 陆骋面不改色,“是周竞吗?我今早在店门口碰到他来着。” 他把早上跟周竞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姜宁秀眉紧锁陷入沉思。 陆骋把手包递给她,试探着又问:“你那个朋友,男的女的?” 该不会是之前打电话帮忙解决房款问题的那个‘朋友’吧? 姜宁接过包,不知道在盘算什么,视线在陆骋身上流连,灵动双眼间掠过狡黠,“你晚上有别的安排吗?” 下午六点,姜宁打车来到老阿婆公园店。 店门口的胶凳上坐满了排队等号的食客,旁边备着可供自取的小吃水果饮品。 周知航和简书颜已经到了,姜宁径直上二楼找到组织。 锅底翻滚,简书颜积极下肉,周知航递过来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纸袋。 白底带浅金色花纹的袋子,一看就质量很好的那种,姜宁乐滋滋接过,半开玩笑,“值钱吗?” 拿出来一看,是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个卡通小公仔,绿紫配色,丑萌丑萌的,手感很好。 周知航把碗里的调理搅拌均匀,拿筷子尖蘸起尝了下,“活动纪念品,你当是抢劫完银行分赃啊?” 姜宁把钥匙扣放进包里,指甲敲在包装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活动经费都拿来买袋子了吧?” 简书颜抓起她的手击了个掌,“我刚说完这话。” 三人有一阵子没聚了,边吃边聊,气氛和沸腾的锅底一样热烈。 只是姜宁嗓子坏了,话少,偶尔简短搭几句,大多数时候都在吃东西。 周知航的主要话题自然是这次外出活动,间杂着问了下学校的一些情况,简书颜一心打听周知航所带队伍里的一个小帅哥,扬言要是生个女儿的话,绑也要把那小帅哥绑回家当女婿。 姜宁余光瞄着兴致高昂的傻妞,心情复杂。 周知航端起蟹子虾球准备往锅里倒,简书颜边拿漏勺捞肉边说:“清汤里下几个。”说完扭头看向姜宁,“虾可以吃,高蛋白。” 这两年在家备孕没事干,她考了个营养师证,做菜水平不怎么样,理论储备超丰富。 姜宁点头,示意周知航往锅里下。 吃了差不多半小时,服务员端着一扎原浆啤酒过来,“打扰了三位,今天有活动,前五十桌送原浆,这是你们的。” 简书颜拿纸擦嘴,仰头问服务员,“能换成果汁吗?” 她喝了酒回去准会被老太太念叨,姜宁感冒了也喝不了。 服务员,“我去问问。” 她端着原浆离开,几分钟后又原封不动端回来,“不好意思,换不了。” “哦,那没事儿。” 简书颜笑着接过来,转手放到周知航面前,“都是你的了。” 周知航刚好被辣得嘴巴喷火,连着灌了两杯下肚,伸长脖子打酒嗝儿。 “爽!” 姜宁不动声色扫向周边,其他服务员也在给别的桌送原浆。 她收回目光,放下筷子,轻轻撞了下简书颜,“陪我去趟卫生间”。 简书颜正盯着清汤锅里的蟹腿,跃跃欲试又有点不敢。 她螃蟹过敏。 听到姜宁的话,浅浅咽了口唾沫,“哦。” 十来分钟后,两人回来,简书颜明显情绪不对,眼睛还红红的。 她拿起惦记半天的蟹腿,目光呆滞的大口吃着。 周知航觉得身上燥热,扯开衣领,眼神有些飘忽。 他凑近看向简书颜,“怎么了这是?” 姜宁漫不经心,“哦,卫生间滑,摔了一跤。” 周知航脑子有些糊,也没多说什么。 姜宁拿起包,“差不多了,走吧。” 菜吃得差不多了,周知航舍不得剩下的半扎原浆,“别浪费呀。” 姜宁直接上手拽他,“又没给钱,有什么浪费的。” 周知航脸红腿软,姜宁和简书颜一左一右的把人架出店,在路边拦车把人扔进后座。 姜宁看着简书颜,神色间藏着某些不可言喻的东西,“那……你送他回去?” 简书颜抓着周知航的脚把大长腿往里塞,闷闷的“嗯”了一声。 周知航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因为老是丢钥匙,他自费换了智能锁,简书颜知道密码。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简书颜扫码付款后从副驾下来,咬牙把后座里发神经一样扯衣领的周知航拖下来。 周知航站不稳摔在地上,连带着把扶他的简书颜一起拉了下去。 简书颜屁股着地,尾椎骨痛,手心也蹭掉了皮。 脖子上起了很多颗粒状的小红点,她用力抓挠,痒感缓解后狼狈起身,各种情绪一起往外涌,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周知航人事不省,烂泥似的瘫在地上,人还不老实,衬衣扣子扯得没两颗了,敞着衣襟露出洁白紧实的胸膛。 这还不算,手还想去解皮带扣。 简书颜胡乱抹掉眼泪,在他手上用力拍了几下,拦着没让他把皮带扣解开。 周知航皮肤好得不像话,妈生冷白皮,多少女人都自愧不如。 这会儿人不舒服,干净清秀的脸上满是烦躁,眉头紧锁着,白皙的皮肤明显泛红。 岗亭里的保安观察了两分钟,刚好又是换班时间,叫人过去帮忙把周知航弄上楼。 简书颜输密码开门,他们把人放进卧室,出来的时候简书颜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喝的递过去,道谢送人离开。 房门关上就没有再打开,约摸半小时后,一男一女走到门口,女人用力拍门。 “简书颜,你个不要脸的c妇,给我滚出来。” 第51章 抓j 简书颜站在门后,指尖摸到把手,像烫到了似的瞬间收回。 外面,刘文英骂的越来越难听,她闭上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下一秒睁开,果断按下把手打开门。 不等她开口,刘文英已经黑着脸冲了进来。 屋里两个卧室,周知航一个人住,另一间被改成了游戏房。 周竞知道卧室是哪一间,冲刘文英使了个眼色。 刘文英快步冲过去,简书颜跑到门口拦住,“不行,不能进。” 刘文英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平日里就尖酸刻薄的嘴脸此时更是凶狠,就像眼前的是挖了她家祖坟不共戴天的仇人。 简书颜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打得歪过身子,踉跄两步撞到门框上。 氤氲水雾一秒升起,模糊了视线。 “妈……” 这一刻,她恨透了自己的泪失禁体质。 眼泪比情绪来得更加猛烈,明明努力想保持镇定,然而根本控制不住,只剩下哭。 刘文英尖着嗓子打断,“别叫我妈,我周家没你这种不要脸的儿媳妇儿。我就说呢,今天一下午窝房里不出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敢情是来私会野男人……枉你爸妈还是大学教授呢,教出这么个东西,你也不怕给他们丢人。” 花枝招展? 简书颜低头看自己身上套到脖子根的针织衫,牛仔裤,为了方便吃火锅,她连头发都是扎起来的,哪门子的花枝招展? 简书颜不想跟她说那么多,转向周竞,抽噎着说:“周知航喝多了,我只是——” 话没说完,刘文英冲过来隔在两人中间,用力把简书颜推开,“喝多了就能乱来?简书颜,你能不能要点脸!” 简书颜用力眨掉眼泪,目光越过她看向周竞。 周竞没说话,眼里的嫌恶已经做出了回答。 两人相隔不过两米。 还是这个人,还是这张脸,却陌生得像是从来没见过。 曾经的深情温柔被赤裸裸的厌恶反感所替代,冷眼睥睨,仿佛在看垃圾桶里的脏东西。 周竞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都被堵在一个门里了你还狡辩,非得逮到你俩光着身子躺床上才肯承认吗?” 他红着眼,额头青筋暴起,置身这个场景,还真有屈辱和愤怒涌上心头。 娇养多年的金丝雀被别人染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情绪,毕竟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因为喜欢才向她靠近。 再后来,喜欢升华成爱,在爱的时候,他也曾付出过真心。 简书颜再也说不出话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泪失禁体质作祟,泪水泛滥成灾,像是坏掉的水龙头,怎么都关不住。 刘文英上前揪她的头发,扒她衣领,“你看看你这鬼样子,还敢说没有。” 针织衫弹性大,一下就被拉到肩膀位置,颈侧一片红痕蔓延到锁骨以下,引人遐想。 简书颜挣脱开,退到旁边,牙齿咬住口腔里某处软肉,很快就尝到了铁锈味。 见她不吭声,刘文英当她是‘认罪’了。 时机已到,刘文英左右手交替撸起袖子,彪悍叉腰,“甭跟她废话,离婚。” 简书颜看向周竞。 周竞拿着手机在拍照。 拍她肿着半边脸披头散发垮着衣裳露着肩膀的狼狈模样。 刘文英尖利的嗓音持续震颤着耳膜。 “你婚内出轨,是过错方,按理应该净身出户,不过我们周家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看在你叫了我这么多年妈的份儿上,房子车子卖了,一人一半。至于你这些烂事,我们也不会拿到外面去传,毕竟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没说出来的话外音。 平分家产,她们守口如瓶,要是不答应,那她这嘴可就不一定管得住了。 母子俩分工明确,刘文英来明的,周竞攻心。 他哽咽着说:“简书颜,我再也……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与你有关的东西。” 简书颜一动不动,眼眶里泪水蓄积,什么都看不清。 心像是在被人拿刀凌迟,一下又一下,死又死不了,只有剧痛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周竞心里其实也不算好过,今天的一切,是他所愿,但又非他所乐见,如果可以选择,他也希望能用更体面的方式结束这段关系。 只可惜现实没有给他其他的选择。 家里的固定资产都是简家出资购买的,他要是不使点手段,离婚什么都得不到。 全场只有刘文英是真的高兴。 房子车子没了,但钱还在,不光如此,她还很快就要抱上孙子了。 她迫不及待要坐实简书颜婚内出轨的脏事,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儿子能拿走属于他的部分。 她跟个斗鸡似的冲上前,一边拍卧室门,一边用力去压门把手。 门从里面锁住了。 刘文英把门拍得震天响。 “开门,赶紧给我开门。有胆睡别人老婆,这会儿没脸见人当缩头乌龟了?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让女人在前头挡枪,敢作敢当的话,还不算简书颜那c妇太瞎太蠢。” 她听儿子说过,周知航和简书颜是大学同学,俩人关系很好。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捉j在床的铁证是拍不着了,如果简书颜非死咬着不承认也拿她没办法,现在只有从野男人身上下手。 不管他承认还是否认,只要露了面,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就有办法把简书颜钉死在耻辱柱上。 再说了,为了今天,周竞做了充分准备,周知航喝的那扎原浆里加足了料,两人在屋里待了那么久,简书颜脖子上还有红印,足可见战况之激烈。 以她对简书颜的了解,那不是个能扛事的,只要狡辩不过,就会乖乖低头,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拿钱走人,去大城市,以后再也不见。 简书颜站在旁边,背靠着墙,脸转向一旁,眼泪无声往下落。 像是没有情绪,对任何东西都不甚在意。 这和预想的反应不太一样,周竞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一只穿着灰色男士拖鞋的脚从里面迈出来。 第52章 母子同台唱大戏 房门打开,刘文英后退半步,皱纹横生的双眼因雀跃而扩了扩。 周竞屏住呼吸看过去,瞳孔猛的一缩。 出来的却是姜宁。 姜宁靠在门框上打哈欠,“这么热闹,干嘛呢?” 刘文英脸色骤变,不可置信的推门冲进去,很快又惊叫着退出来。 周竞往里一看,只见陆骋站在床边,正在扣衬衣扣子。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眼白部分充血明显。 很快反应过来,转身看向简书颜,咬牙切齿,“你给我设局!” 强烈的情绪起伏中,简书颜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垂眸看着地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男人。 这时候居然还想反咬一口,姜宁可不惯着他,上前冲着周竞的膝窝就是一脚。 她这一下用了全力,脚上拖鞋都踩歪了。 周竞被踢得差点跪下去,愤然回身,手扬到一半,被疾步而来的陆骋一脚踹到地上。 他这一下力道不小,又踢到心窝处,周竞摔在地上,很快脑门儿上爬满了汗,疼得站不起来。 拥着姜宁,陆骋居高临下,像在看一坨垃圾。 什么东西! 刘文英尖叫着扑向儿子,朝着简书颜怒吼,“你是死的吗?看不见别人打你男人啊?” 她把周竞扶起来,眼珠子滴溜溜转着,顺势打起苦情牌。 “都怪我这个死老婆子,整天闲得没事看那些脑残婆媳剧,胡思乱想……书颜啊,都是妈不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你跟阿竞感情那么好,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离了心啊。” 刘文英只有初中学历,心思却很活泛,反应不是一般的快。 眼见局势翻转,她马上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待周竞站稳,她腆着脸走过去拉简书颜的手。 简书颜用力把手挣出来,刘文英又去拉她衣袖,主打一个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姜宁挤过来把两人隔开,伸手把刘文英推远一点,嫌脏似的弹了弹指甲,“老太太,你可真是个人才。” 别的不说,光这能屈能伸的应变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刘文英知道她跟简书颜关系好,满是褶子的老脸挤出笑来,“误会,都是误会,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瞎作。” 她一把年纪了,没脸没皮,又是婆婆,简书颜拿她没辙。 只要把儿子摘出去,以后就还有机会。 看到老母亲这么努力,周竞目光闪了闪,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还是又重新戴上面具,装出一副疑似被辜负一心想寻求真相的苦情模样。 “周知航呢?” 简书颜和烂醉的周知航一起进了这道门,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当老公的还不能合理怀疑一下了? 事后就说是太爱她太在乎,多花点时间费点心思,总能把人哄住。 “这儿呢,竞哥。” 旁边游戏房的门打开,脸色苍白的周知航走出来。 嘴里喊着竞哥,眼神却像淬了刀子。 他手上打着点滴,郑奕跟在身侧,手里举着撑衣杆,顶端的药水瓶跟随动作晃了晃。 周竞的视线越过两人往游戏房里看,还有个男人在收拾药箱。 他脸色难看到极点。 屋里藏了这么多人,摆明了是钓鱼执法,直觉告诉他,这事儿恐怕不是哄个女人就能解决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在简书颜身上寻找突破,只要她松口,其他的人就不足为惧。 毕竟,她爱他。 深爱他! “书颜……” 周竞颤声开口,脸上依次闪过懊悔、歉疚和心疼。 伸出的手在空中微握悬止,想靠近又克制,摆出坚强姿态的同时又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脆弱,对深爱他多年的简书颜来说杀伤力估计堪比核武器。 越是熟悉的人越是知道该如何拿捏,姜宁轻咳一声,向周知航递去一记眼神。 周知航会意,对旁边的郑奕说:“郑警官,我怀疑今晚喝的酒里被人加了东西,这种情况可以报案吗?” 周竞不认识郑奕,还以为是陆骋这边的人,没想到居然是个警察。 惊恐袭来,四肢的血液在一瞬间抽回心脏,周竞手脚冰冷,一旁的刘文英也明显慌了神。 郑奕被拉来看了一出‘好戏’,看向周竞的目光充满了正义的威慑,还有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唾弃和鄙夷。 “当然可以,都不用去派出所,你可以直接打电话报警。” 郑奕当警察也有三四年了,闹离婚的见过不少,天天打架的互捅刀子的各自乱搞的,不胜枚举。 像这种设计把自己老婆送到别人床上试图制造婚内出轨,自己再来捉j好尽可能多的争取财产的戏码他也见到过。 周竞娘儿俩‘青出于蓝’的地方就在于,计划落空后居然还想着再把人诓骗回去。 他可不认为这是良心发现幡然悔悟。 相较之下,上回他办的类似的案子里,男方被拆穿后破罐破摔把女方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反倒更像个爷们儿。 一听要报警,刘文英惊惶抓住儿子的胳膊,手心里全是汗。 姜宁揽着简书颜走向周知航他们那边。 这俩人渣母子待的地方,空气质量都不达标。 周竞快步追上去死死拽住简书颜的手,连忙解释,“书颜,真的是误会,你相信我,我只是太爱你太在乎你了,看到你和周知航一起,我……我昏了头了。” 刘文英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儿媳妇儿,你可千万不能听信外人的挑拨伤了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啊,你和阿竞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怎么疼你怎么爱你怎么对你好的,你心里总有个数吧!” 周竞忙不迭点头,“是啊书颜,你忘了吗?那年地震,所有人都在逃命,只有我,我不顾一切冲回去找你,我爱你你知道的。而且我从来没有真的想跟你离婚,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被戴绿帽子……” “你不想戴绿帽子,所以就拿给她戴?怎么,冬天还没来,就先提前做好保暖措施了?” 姜宁轻挑眼尾,哑着嗓子打断他。 周竞再也绷不住,火气几乎要从天灵盖冲出来,“你闭嘴!” 姜宁,“哟,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话音刚落,门铃声响起。 陆骋走过去开门,“我就说嘛,差不多也该到了。” 他声音不大,近乎自言自语,却像炸弹一样落在周竞母子俩心头。 母子俩视线跟随,如临大敌。 门打开,白雪哭得梨花带雨冲进来,视线匆匆扫过屋内众人,径直跑到简书颜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书颜姐,我和阿竞是真心相爱的,求求你成全我们吧,我不能没有他,我的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 第53章 旧爱对新欢,孩子胜 白雪就像颗空投炸弹,炸得周竞母子俩外焦里嫩体无完肤。 刘文英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褶子都抻平了,嘴巴张着半天没合上。 就连设计把人叫来的姜宁都被惊到了。 她没想到白雪居然怀了孩子。 简书颜更是当场愣住,甚至都忘了哭。 难怪老太太把中药都扔了,也不逼她生孩子了。 周竞拉着简书颜左手,姜宁挽着她右手的胳膊,白雪跪在她面前,这一幕要是拍下来,看图说话至少能写八百字。 “你你你谁啊?走错了吧?” 刘文英最先反应过来,装作不认识白雪的样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想把死局再往回救一救。 她不动声色的把白雪扶起来。 无他,怕跪久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还不足三个月,胎还没坐稳,正是需要格外注意的时候。 白雪顺势挽住她的胳膊,“阿姨,正好今天大家都在,索性就把话都说开了吧。” 胎儿才刚刚十周,还没到显怀的时候,不过她穿了条特别紧身的裙子,只要不刻意提气,小腹那儿就会鼓出来一点儿。 刘文英扫了一眼她的肚子,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目光投向周竞。 钱是重要,孙子也同样重要,两边她都想抓着,又清楚以现在的局面大概率很难两全,只好把选择权交给儿子。 周竞的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 一个清纯可人,梨花带雨,一个美艳大气,泪迹斑斑。 一个是相守多年的旧爱,一个是怀着他孩子的新欢。 周竞抓着简书颜的手略微松动。 白雪松开刘文英,转而扑进周竞怀里,哭着说:“下周就做nt检查了,你不是在孕育app上看了吗,做nt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个小小人儿了。他的小手小脚会长大,会遗传你的体貌,会哭会笑会叫你爸爸……阿竞,我们回家吧。” 回家? 他们俩在外面居然还有家! 简书颜呼吸急促,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痛一阵强过一阵。 她想大喊大叫,想不顾一切的咒骂打人,把心里的委屈愤怒全部发泄出去。 可实际上,她一动也没动,大脑生出把手抽出来的念头,但是指令发出来似乎被什么给半路拦截了,手也没动。 一直到周竞松开手。 包裹的温热撤去,左手自然垂落于身前,简书颜的心也跟着一空。 不知道是哭得太久眼泪流干了,还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时候本身就流不出眼泪,总之简书颜罕见的战胜了自己的泪失禁体质,清晰的将周竞的表情收入眼中。 既已做出选择,也就没有再装的必要,她在他的脸上看到决然和冷漠,甚至还有如释重负的松快。 周竞转向白雪,避开简书颜的目光。 不是白雪赢了简书颜,是孩子在他心里占了绝对的比重。 结婚前,他想靠孩子父凭子贵,久耕不辍却始终颗粒无收。 结婚后,同事朋友三年抱俩,到他这儿仍旧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有人在背地里传闲话,说他要么是娶了个下不出蛋的鸡,要么就自己是使不上劲的狗…… 他受够了! 钱没了可以再挣,孩子不能有任何意外。 “离婚吧。”他说。 姜宁紧紧握住简书颜的手,试图给她一些支撑和勇气。 郑奕不知何时走到她旁边,“只要你朋友报警,我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一旦坐实他投毒或者非法买卖违禁药物的罪名,你可以立即向法院递交离婚申请,很快就能判下来,不止是净身出户,还要面临法律的制裁。” 在郑奕的角度来看,被欺负到这个地步,直接答应离婚就太便宜他了。 再者,法律红线不可触碰,只要做了违法乱纪的事,就必须受到法律的审判。 白雪急了,膝盖一弯又跪在简书颜面前。 “不要,别报警,是我,一切都是我干的,我想让阿竞跟你离婚,但他始终念着你们以前的感情,一直不肯跟你摊牌,我也是没办法,我不想孩子以私生子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上……我错了书颜姐,求求你,别报警。” 没想到白雪会把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周竞短暂迟疑后厉声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做的,就算坐牢我也认了,你这个傻瓜,不可以……” 周竞哽咽到说不下去。 他了解简书颜,她一向心软,当初疫情肆虐时,她光是听到‘黎明的那道光会越过黑暗’这句歌,都会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他和白雪越是争相揽责,她越会于心不忍。 刘文英也迅速反应过来,拍着大腿,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小雪啊,你糊涂啊!” 一句“糊涂”,就这么顺水推舟的把事情全部推到了白雪头上。 简书颜脑子里乱糟糟的,耳鸣得厉害,所有声音进到耳朵都像开了环绕音效。 她累极了,不想追究是谁做的脏事,也不想再纠缠。 只想找个温暖柔软的大床昏天黑地的睡上一觉。 “好,离婚!” 她说完,别开视线,不想再多看一眼。 姜宁用力握紧她的手,不理解,但尊重。 大家都是成年人,简书颜在这件事上有绝对的处置权,别说发小,哪怕是简爸简妈,也只能建议,不能越俎代庖。 周竞母子如释重负,白雪更是瘫坐在地上,两腿发软。 她赌对了。 好险,她差一点就要去坐牢了。 周知航气得锤门,丝毫没有察觉到手背上的针在回血,滴管里老长一截鲜红。 郑奕冷哼一声,摔门走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简书颜答应离婚,在他看来就是个没脑子的大傻x。 周竞三人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扭头往外走。 陆骋把人叫住,点开手机里的发票照片,“成人馆换门费用,记得转姜宁微信上。” 到了这一步,周竞也没想否认,定睛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什么门要一万八?” 陆骋,“有问题随时可以报警。” 周竞被精准拿捏,气得直喘粗气,回头瞪了一眼简书颜才往外走。 简书颜耷拉着眼皮说困了,走进卧室,大被蒙过头,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在哭。 姜宁和周知航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疼和无奈。 这种时候,任何人都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一点点挖掉心里腐烂的恶疮,再在时间的疗愈下慢慢好起来。 姜宁发现了滴管里的血,忙叫医生过来处理。 周知航瘫在沙发里,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突然挺腰坐起来,问:“那个小三儿怎么会突然跑过来,你做什么了?” 姜宁拿起茶几上仅剩的一个橘子,剥了皮,一分为二。 一半给陆骋,一半给周知航。 “也没什么,我只是以周竞的口吻给她发了条短信,说计划失败了,书颜死也不肯离婚。” 这都不离,以后就更难离了,白雪一心上位,当然会抓住这个机会过来下一剂猛药。 只是谁都没想到,她居然捏着孩子这张王牌。 周知航比起大拇指,“高。” 紧接着又问,“你是怎么知道周竞在设计我们的?” 第54章 蛛丝马迹,步步验证 周知航是在外面完全闹起来之后才清醒过来,因此很多事都不知道。 姜宁看了眼敞开的房门,小声走过去把门关拢。 再坐回沙发,压着声音说:“你不知道,之前在花园小区门口,我和书颜撞见过这对狗男女。” 姜宁把事情掐头去尾,只保留了中间和周竞白雪不期而遇那一段。 哪怕是铁三角也有各自的私密空间,当时周知航还没回来,又涉及简书颜的私事,因此没人跟他提起。 这会儿事情完全闹开,也就无所谓了。 姜宁,“我当时就觉得周竞的状态不太对,可能是戴绿帽子这事儿我有经验,当时他的样子,特别像韩放领着他老婆来跟我摊牌的时候。” 她专注的在看医生处理滴管回血,没发现周知航脸上的震惊正在迅速放大。 周知航抬手打断,“等等,韩放给你戴了绿帽子?他什么时候有的老婆?”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怎么他出去一趟回来,三人组里两个脱单的都成小绿人儿了? 姜宁后知后觉,心虚的垂下视线扣眉毛,“啊,是,太忙了,就忘了跟你说。” 周知航“哼”一声别过头去,正对上一旁慢条斯理吃橘子的陆骋。 猜到他和姜宁的关系估计也不是她说的朋友那么简单,周知航气得把剩下的几瓣橘子一口气全塞嘴里。 噎死他算了,铁三角没有了,让她俩自己玩儿去吧。 姜宁小心请示,“那我还说不说?” 周知航二郎腿一翘,“赶紧。” 姜宁这才重回正题。 “总之我当时就觉得,周竞不像是去接书颜的,倒像是领着小三上门逼宫,不过后面他什么也没说,据书颜说回家之后除了总是加班不着家,其他一切如常,我还想是不是自己多虑了,谁知道没过几天,陆骋又在街上碰到他俩。” 她把手机掏出来,翻出陆骋拍的照片给他看。 周知航看第一张时就忍不住想骂脏话,得知还有车内互啃的辣眼画面没拍到,实在憋不住骂了声植物。 “没拍到关键的,光是这些照片,其实并不能证明他出轨,周竞要想否认,能找出八百个理由来狡辩,我也是纠结了很久,今天吃火锅的时候才告诉书颜。” 就是去洗手间那会儿。 尽管从小一起长大,但在这件事上,姜宁也拿不准简书颜的态度。 刚开始隐瞒,是因为证据不够确凿,这会儿坦白,是因为她怀疑周竞可能会有别的动作。 “我一直想不通周竞出差回来那天为什么前后态度变化那么大,直到今天早上,他去找陆骋,打听他有没有去过锦城,听那意思,似乎是把他错认成了锦城的某个大人物。” 某大人物还在旁边折腾那几瓣橘子。 陆骋嘴刁,吃橘子不吃外面那层果衣。 医生弄好后就进游戏房去了,姜宁挪到宽敞位置,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算得到他究竟想搞什么花样,只是因为已经起疑,所以对一些看起来很正常但又不是那么寻常的事要更留心一些,比如吃火锅送原浆。” 吃火锅送原浆不奇怪,奇怪的是送的那个时间点。 既然有活动,那在他们之前来的那些客人桌上就应该有原浆,而不是给他们送的时候才开始给其他桌送。 当然也可能就是赶巧了,人家就是临时安排的活动,但是太巧了,她没办法不起疑。 借口去卫生间,她先给简书颜看了照片,之后两人分头行动,姜宁去了趟马路对面的停车场,简书颜则转了一下火锅店附近的地面停车位。 姜宁轻挑眼角,“果不其然,我在停车场找到了周竞的车。” 那是个无人值守的自助停车场,找到收费码一扫,输入车牌号,车在不在一目了然。 这中间存在非常多的变数,比如周竞没开车,或是借别人的车,又或者他压根儿不出现,直接找别人出面,自己远程操控。 姜宁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一试一个准儿。 猜想得到验证后,她故意让简书颜单独送周知航回家,来个将计就计。 简书颜在小区门口应付‘醉鬼’的时候,她和其他几人已经先一步潜入了周知航家里。 陆骋是她打电话叫来的,医生是陆骋从施家借的。 至于郑奕郑警官,他的参与实属偶然。 陆骋打车来的路上司机疲劳驾驶,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晃神溜车,把前车给撞了。 就这么巧,撞的是郑奕的车。 陆骋心思活泛,想着有个警察镇场,对简书颜这边百利无害,于是以成人馆被泼油漆想咨询报案细节为由,想方设法把郑奕弄了过来。 等保安一走,他们就把人转移到游戏房让医生治疗。 医生很快确诊,周知航不是醉酒,而是摄入了催情药物。 所有的猜想,在这一刻有了实质性的证据。 之后的事他都知道了,周竞母子‘不负众望’,让大家好好见识了一场人性的阴暗和丑恶。 这场闹剧到这儿就算告一段落了,姜宁问周知航,“你要报警吗?” 他是实实在在遭了‘暗算’,就像郑奕说的,只要报警,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没准儿能把周竞直接送进去。 周知航扭头看了眼卧室方向,片刻后摇头,“算了吧。” 不是他圣母心,而是站在简书颜的角度,到底是她深爱过的人,估计也不愿意看到周竞受牢狱之苦。 姜宁打了个哈欠,没说话。 药水挂完了,取了针,姜宁送医生出门,回来时周知航又说:“那怎么着,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周竞把事儿做得这么恶心,光是一个净身出户太便宜他了。 房子车子这些大头本身就是简书颜爸妈置办的,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姜宁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眸光犀利如刀。 “想得美!” 第55章 梦里梦外,吓死人 夜深人静,周知航冲了个澡出来,姜宁已经在沙发躺下了,身上盖着他放在游戏房的薄毯。 简书颜在屋里睡着,这种时候也不好进去烦她,姜宁就在客厅守着,两个男的被撵出去住酒店。 两人也不熟,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一句多话都没有。 刷卡进入自己房间,周知航整个人都自在了,钻被窝里给姜宁发信息:你跟这个陆骋到底什么关系? 姜宁想了想,把结婚证照片发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分钟,周知航开启轰炸模式,语音信息一条接一条的发过来。 姜宁懒得挨着听,直接转文字。 通篇看下来,中心思想就一句:被韩放戴绿帽子不告诉他也就罢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告诉他,太不够意思了! 最后一句,周知航打字说:绝交! 姜宁回:明天想吃什么菜?我早起去买。 以她的手艺,对付周知航也就是一顿饭的事儿。 一顿不成就两顿。 周知航没回,倒是另外有人给她发消息过来。 对方:睡了吗? 姜宁:没,怎么啦? 对方:就之前我给你看过的免责协议,对方又加了些条款。 紧跟着发过来的截图上,用红线标记了增加部分。 姜宁逐字看了一遍。 大概就是说万一修复不成反而造成更加严重的损坏,需要按鉴定结果进行赔偿。 鉴定结果由几名国家级漆器大师联合出具,在转交过来之前也会先拿去公证留样。 总之就是完善了一些细则,替甲方规避风险保障权益。 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姜宁回:没问题,可以签。 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就算不能修复如初,也不可能修毁。 对方回了满屏的6。 后面又追了条文字:还得是你! 姜宁:退下吧。 对方回了个小太监告退的动态表情包。 这边聊完,姜宁切换到跟周知航的聊天界面,刚好看到顶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很快,菜名发过来。 糖醋鱼,粉蒸排骨,鲍鱼红烧肉,香辣蟹。 姜宁忍不住笑。 她就知道,这家伙馋虫变的,只要有美食,他闻着味儿自己都得凑上来。 算他有良心,点的四个菜里有两个都是简书颜爱吃的。 姜宁起来倒了杯温水给简书颜送进去放到床头,什么都没说,退出来盖上毯子关灯睡觉。 可能是沙发睡着不舒服,姜宁一晚上都在做梦,不是被人追,就是被狗追,还梦到了韩放。 梦里,在星空下的河滩边,suv在有节奏的摇晃。 她走过去,看到韩放裤子垮到脚边,按在雪白娇躯上挥汗如雨。 某一刻,韩放搂着女人坐起来,他头一歪,姜宁看清女人的脸,居然是白雪。 姜宁一下就被吓醒了。 这关系,可真够混乱的! 睁开眼,入目一片漆黑。 几秒钟后,眼睛适应了黑暗能勉强视物,姜宁一下就看到沙发前站着个人,披头散发,一动不动。 姜宁呼吸一滞,死死抓着身上的毯子,心律直逼一百八。 忽然,人影弯腰朝她凑近,姜宁头皮发麻,颤声开口,“书颜?” 简书颜蹲下来,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姜宁长舒口气,后背冷汗涔涔,想骂人。 她起身摸到灯打开。 简书颜睁着一双红肿的核桃眼望着她,“你帮我弄一下离婚协议。” 早上四点,俩人钻进游戏房,一直弄到早上八点多,总算把离婚协议弄好了。 简书颜一秒钟都不想多等,直接给周竞打电话约在民政局见。 姜宁陪着她一起去。 周竞很干脆的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接着再递交离婚申请。 办事员问离婚原因,周竞说是性格不合,办事员又问简书颜,简书颜忍着恶心点了头,只想速战速决。 所有固定资产都归简书颜所有,不涉及财产分割纠纷,流程很快就走完了,只等冷静期满就可以过来领离婚证。 走出民政局,周竞递过来一串钥匙。 车的房的,都在这儿。 简书颜脚步未停,直接越过他往外走。 姜宁接过来代为保管,同时提醒他,“换门费用转一下。” 周竞当场转款,姜宁秒收。 两人一走一过,姜宁意味深长的开口,“做了亏心事,尽量别走夜路。” 周竞知道她是替简书颜鸣不平,没做声。 姜宁快步追上简书颜,“去我那儿吧。” 周知航那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也没那么方便。 简书颜背影看着若无其事,看脸才知道眼泪又开闸了。 走过转角,她把手机解锁后递给姜宁,蹲下身掩面痛哭。 微信聊天界面上显示着简妈刚发的消息:颜颜,你最近没什么吧?妈昨晚梦到你一直在哭,给我吓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呀,妈给你做香辣蟹。 母子连心,可能真的有感应。 姜宁深吸口气,再缓缓呼出,心里五味杂陈。 她跟着蹲下来抱住简书颜,等她哭够了才开口,“这么大的事,早晚都是要说的,宜早不宜迟。” 之前听简书颜说过,周竞和简家公司还有一些工作上的往来,要是让简爸简妈从别人口中得知两人离婚的消息,只怕会更难接受。 简书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抽噎着说:“我爸以前就跟我说,周竞心性不定,不堪托付,可我整颗心都在他身上,除了他谁也不要,还跟我爸闹脾气……” 姜宁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好不容易把人哄好,突然手里简书颜的手机响,屏幕显示老仙女来电。 简书颜反复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后按下接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妈……” 电话那头,贺婉哭着开口,“颜颜,你在哪儿?你爸爸出事了!” 第56章 没事儿,回家来 墨菲定律,越担心发生的事,就越会发生。 姜宁严重怀疑自己是个乌鸦嘴。 她甚至都没说出来简爸有可能从别处得知女儿婚变的消息,光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事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贺婉前一晚做了不好的梦,心里记挂闺女,早餐时在丈夫面前提了一嘴。 简临之当时没说什么,实际也有些担心,路过周竞公司的时候就顺道上楼想找女婿了解一下闺女的近况。 当时周竞正在跟简书颜办理离婚手续,简临之没见到他,但见到了白雪。 白雪邀他到楼下咖啡厅坐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把简临之气得不轻,还没走出咖啡馆就栽倒在地,被救护车直接拉去了医院。 简临之有心室增大的老毛病,常年不间断的吃着药,这一下受猛了刺激,病情陡然加剧,需要马上开刀做手术。 赶去医院的路上,简书颜罕见的没有哭——也不是没哭,就是没有像姜宁预想的那样崩溃嚎啕。 眼泪悄无声息又延绵不绝的往下掉,再拿手随意抹掉,周而复始。 手术室外,贺婉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神情憔悴,目光呆滞。 平时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有两缕从额角散下来,脸上泪迹未干,一夕之间老了好几岁。 简书颜跑过去,母女俩抱头痛哭。 哭了几分钟,倒是简书颜先停下来,强打精神宽慰方寸大乱的母亲,“没事儿妈,就我爸这身体素质,上回爬山我都追不上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看着手术室门上亮起的红灯,深受唯物主义教育的高材生默默在心里把记得名字的满天神佛求了个遍,连土地公土地婆都没落下。 老简,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 都说人要经事才能成长,在姜宁眼里,简书颜好像就是在这一瞬间成长起来了。 等待期间,陆骋和周知航也收到消息赶过来。 陆骋原本心情不错,那个酒师傅总算接了修复漆盘的活儿,周扬那边已经在走加急流程给免责协议盖章,等办完公证手续就可以把东西交过去。 原想着带姜宁打完第四针狂犬疫苗,一起去吃顿好的,暗戳戳庆祝一下,结果就收到简书颜爸爸进医院的消息。 经过两个小时的漫长等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家属只匆匆看了一眼,简临之就被推进了icu,需要观察24小时后才会转到普通病房。 好在医生说手术很顺利,简书颜母女稍微松了口气。 人在icu见不着,守在医院也没意义,眼看到中午了,姜宁和周知航硬拉着母女俩去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饭后,周知航陪简书颜回家收拾住院需要的东西,贺婉坐在icu外等着下午四点的探视时间。 姜宁坐旁边陪着。 陆骋小声提醒,“打针。” 姜宁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打狂犬疫苗第四针的日子。 她对贺婉说:“阿姨,我去打个针,很快就回来。” 贺婉讷讷点头,目光呆滞。 姜宁于心不忍,又说:“要不阿姨,您陪我一起去吧?您不知道,打狂犬疫苗可疼了。” 贺婉反应迟钝,“狂犬疫苗啊……你怎么了?” 姜宁拉她起身,拿过食盒转手递给陆骋,“被狗咬了……呐,他的狗。” 她边走边说自己被狗咬的事,又翻出莽仔的照片给她看,等打完针回来,姜宁一路上哼哼唧唧,一会儿说渴一会儿说累,贺婉围着她关心照料,暂时从对丈夫的担忧中抽离出来。 一去一回,没等一会儿就到了探视时间。 简临之已经从麻醉中苏醒,术后情况良好,贺婉这下总算放心了。 第二天,简临之转到普通病房,大家过来探望,待了半把小时,见简临之面露疲态,遂主动告别。 简书颜送他们到病房外,先是道谢,而后对姜宁和周知航说:“我现在抽不开身,辛苦你俩,去帮我把东西收拾一下,能卖的都卖了,卖不掉就扔了,再把房子车子挂出去,价格合适就出掉。” 她是真的再也不想看到任何和周家人有关的东西。 钥匙就在姜宁手里,简书颜放各种证件的地方她也知道。 周知航昂了昂下巴,“安心照顾叔叔吧,回头请我吃大餐就行。” 姜宁揪着衣袖拉他走,“什么时候都不忘那口吃的,你属猪啊?” 周知航,“我俩同年,你属什么我就属什么……还有,你还欠我一顿饭。” 俩人斗着嘴离开,一旁的陆骋不参战,目光几乎全程黏在姜宁身上。 简书颜紧绷的嘴角逐渐舒展。 还好,她还有他们,还有爸妈。 转身,透过门上的玻璃,简书颜看到贺婉正在给简临之喂水。 她正准备推门进去,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周竞来电。 从昨天到现在,周竞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微信,简书颜没接也没回。 闭眼憋回翻涌的泪意,简书颜按下挂断,把号码拉进黑名单。 平复了两分钟,简书颜才走进病房。 简临之夫妇一言不发的盯着她,摆明了在等她主动开口。 简书颜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拿刀削苹果,尽可能平静的开口,“我离婚了,他出轨,净身出户。” 至于周家人想设计她的事,她一个字没提。 不是想给周家人留体面,而是太脏太恶心,没必要让爸妈知道。 说起来就一句话,离了,可简爸简妈都知道,事情不可能像女儿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撕开闺女的伤口去追问细节。 贺婉把刀和苹果拿走,“离就离了,放弃你是他周竞的损失,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咱不难过。” 简书颜点头,泪水撒落下来。 她转向病床上的简临之,“爸……对不起……” 简临之苍白虚弱的脸上挤出笑来,“有什么对不起的……人一辈子,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没事儿,回家来,我和你妈还在呢。” 简书颜再也绷不住,握着父亲的手嚎啕大哭。 几分钟后,病房门被人敲响,简书颜胡乱抹了眼泪去开门。 门外,郑奕一身病号服,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身前,挑眉。 “我就说这哭声听着耳熟,还真是你!” 第57章 禽兽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姜宁回到家,深色的大门上用白色油漆喷了个丑出天际的‘滚’字。 陆骋在她肩上拍了下,“去休息,我来处理。” 姜宁耷拉着眼皮,点点头,回主卧躺着。 明明困得厉害,眼睛又干又涩,却怎么都睡不着。 烙饼似的翻了十来分钟,她索性爬起来,监工陆骋用酒精洗油漆。 他个子高,手长脚长,一手握酒精喷壶一手拿抹布,认真专注,有条不紊,很快就完成了清洁工作。 陆骋去洗手,姜宁亦步亦趋。 他从镜子里看她,“想说什么?” 姜宁把嘴唇内收珉紧。 陆骋洗完手擦干,走过来,勾着细腰往怀里带,“是不是想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姜宁坦言,“咽不下这口气。” 陆骋半真半假,“要不我把周竞弄出来,你和简书颜给他来套组合拳?” 只要她想,这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姜宁被他安抚到,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垫脚吻他。 本来只是想给点奖励,结果呼吸一交织,气氛就变了味道。 陆骋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他心有顾虑,医生走之前三令五申,他要是再明知故犯,可就太不是东西了。 然而他说了不算。 素白指尖揪着衣裳下摆往外扯,时不时接触皮肤,触感微凉。 陆骋把人拦腰一抱,直入卧室。 熟男熟女这点事儿,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的,那就成了家常便饭。 陆骋身体力行,挥汗如雨。 冰冷的缠花银戒被灼热的体温烘得温热,勾起一阵颤栗。 事后,陆骋抱着人去浴室清洗,再吹干头发抱到床上,主打一个服务到位。 姜宁本来就缺觉,这会儿身心舒畅,翻个身沉沉睡去。 陆骋悄声出去,到阳台抽烟。 姜宁和简书颜感情深厚,简书颜遭遇了这样的事,影响的不光是当事人。 陆骋想做点什么,但又有点担心拿捏不好尺度。 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周竞悔不当初,就怕用力过猛,反而把事情弄糟。 思来想去,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到快要自动挂断对方才接起,“干嘛?” 声音略有些嘶哑,明显还在睡觉。 陆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 沈明晏把手机拿远,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十一点。 没错,对于他的生物钟来说,十一点相当于早上六点,远没到起床的时候。 沈明晏翻个身,把手机开启免提放到枕头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陆骋言简意赅,“遇到个贱人,想跟你探讨一下怎么处理。” 沈明晏对贱人不感兴趣,打着哈欠敷衍,“既然是贱人,直接弄死不就行了。” 陆骋吐了口烟圈,“能直接弄死我还问你?” 他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沈明晏被周竞娘儿俩的骚操作恶心得瞌睡都没了,“有些人的存在,真就是为了证明物种的多样性。” 他靠着床头坐起来,又忍不住笑,“我说,你到底是有多喜欢你的白月光啊,连她闺蜜的事都这么上心。” 这要换个人,陆骋要么视若无睹,要么直接把人收拾了,简单粗暴,还用得着来跟他探讨? 烟雾弥漫间,陆骋嘴角笑容放大,“你这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是不可能明白的。” 陆沈两家是世交,两人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沈明晏也是唯一一个知道陆骋去江城真实意图的人。 不是陆骋‘露白’,而是这家伙实在太精,光是从他去江城参加楚恒婚礼一直拖着没回来就猜出了端倪,再三试探。 陆骋疲于应对,索性交了实底,必要的时候沈明晏还能帮着打个掩护。 沈明晏坦然接受陆骋对自己的评价,“禽兽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陆骋掐灭烟蒂,“说事儿。” 他对禽兽的快乐不感兴趣。 沈明晏,“这还不简单,你怕自己插手用力过猛,那就让她们自己去处理。那贱人不是跟三儿在外面有个家吗?把地址找出来,你的白月光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陆骋倒是忘了这茬。 得到想要的答案,他直接挂掉电话,明目张胆的用完就撤,连声再见都没有。 沈明晏还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看着回到主屏幕的手机,笑着骂了句脏的。 陆骋马上把事情安排下去,回到房间,发现姜宁已经醒了,正在接电话。 是许笑爸爸许明宇打来的。 陆骋坐到床头,勾着她的头发玩儿。 姜宁瞪他,嘴里客套着,“……不用了许笑爸爸,孩子没事儿就好……嗯,对,我感冒请假了……不用不用,那先就这样,我这边有点事,好的再见。” 伴随挂电话的动作,姜宁拉他上床,挤进怀里摆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一晃到了周六,姜宁跟周知航约着一早去医院探望简临之,然后去帮简书颜收拾东西。 进单元楼的时候,姜宁拧眉盯着对面那一栋。 早上她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发了个地址,就是简书颜家对面楼的一户。 对方备注:周白爱巢。 消息没经过验证,她暂时隐而未发,先去给简书颜收拾东西。 周家人已经搬走。 毫不夸张的说,除了简书颜的生活用品和一地垃圾,这个家就只剩承重墙了。 家具家电各种摆件一清而空,连床都没了,土匪打劫都做不到这么彻底。 周知航里外里转了一圈,说话都带回音,“真是……大开眼界。” 姜宁心态良好,“现在省事了,工作量大大减少。” 还想着得抓点紧赶在周一之前把东西收拾完,现在好了,十分钟就能搞定。 拉开主卧的衣柜,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周竞的衣物已经全部带走,包括简书颜好一些的衣服鞋子包包也都没了。 剩下的这些,连收拾都是浪费体力。 得亏这衣柜是嵌入式的,否则姜宁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会把简书颜的衣物都给扔地上,把衣柜一并搬走。 她把有用的资料清出来的,里里外外又转了一圈,看还有没有遗漏什么重要东西。 原来放妆台的位置扔了一大堆空的首饰盒,保险箱也没了。 结婚的时候简书颜爸妈给她陪嫁了一公斤的金条,还有一大堆金首饰,光镯子就有十几个,素的花的,还是姜宁跟贺婉一起去挑的款式。 贪两件就得了,想全吞,也不怕撑破了胃。 姜宁眼睛眯了眯,拍下来发给周竞。 姜宁:吃相不要太难看,把陪嫁的金子还来。 第58章 报应到了 从简书颜家出来,姜宁径直走向对面楼。 周知航不明所以,“干什么呀?” 姜宁冷着脸说:“周竞有可能一直就把白雪养在这楼上。” 周知航一听就炸了。 要真在这楼上,那不是相当于直接把小三养在原配眼皮子底下? 两人还是一个公司的,说不定周竞还每天开着简家买的车,载着小三一起上下班。 他几步窜到前面,“哪一户?” 姜宁,“402。” 两人走楼梯上去,姜宁没去402,而是去了隔壁401敲门。 开门的是个满头银发的奶奶,眼里带着疑惑和戒备,“你找谁?” 姜宁笑吟吟说:“奶奶,我在网上看到402在找室友合租,想跟您打听打听这家人怎么样,平时好相处吗?” 她长得好看,又乖乖巧巧,奶奶把门开大一些,走出来朝402看了一眼。 “找室友?不会吧,隔壁那个小姑娘,前几天她老公和婆婆还一块儿搬进来了,没空房间了呀。” 姜宁话家常似的问:“是个小姑娘呀,她在这儿住多久了?” 这问题跟她说的找室友完全没关系,老奶奶对她印象好,也没多想,随口回答,“蛮久了,至少得有一年了吧。” 了解情况后,姜宁礼貌道谢。 虽然都对上了,但是稳妥起见,还是得眼见为实。 待401关上门,她又跑去敲402。 砰砰拍了几下后,她赶紧跑到转角躲起来。 很快,门打开,露出刘文英警惕的脸。 走廊里空空荡荡,刘文英只当是别家敲门,也没多想,退回去把门关上。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周竞不仅把小三养在简书颜眼皮子底下,而且已经长达一年之久。 姜宁和周知航下楼,打算好好合计合计,刚出楼栋大厅,周竞发消息过来,约了个咖啡厅让他们过去取金子。 周知航将信将疑,“真的假的?这么干脆就吐出来了?” 姜宁也觉得蹊跷。 要是没生贪念,犯不着把东西拿走。 拿了又还,透着古怪。 她回头看了眼楼上,“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他们开车过去,周竞已经到了,手边放着一个立挺的手提袋。 待两人落座,周竞将手提袋顺着桌面推过来。 周知航拿出里面金色的盒子,打开,十块单重一百克的金条晃入眼里。 依现在的金价,一公斤金条价值近百万。周知航不敢大意,拿出托关系借来的手持合金分析仪,拆了包装一块块的验。 周竞嗤笑,“放心,没掉包。” 周知航把验过的金条包好放进凹槽,嘲讽,“那可说不好。” 姜宁拧眉,“就这些?” 周竞往后靠到椅背上,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大家从未见过的痞气,“嫁妆是她爸妈婚后赠予,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我能把金条拿过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们也别太过分。” “过分?”周知航气得想拿分析仪敲爆他的狗头,“你说谁过分?” 姜宁拉住他,警告周竞,“离婚协议上写得很清楚,知道什么是净身出户吗?还是说你准备让司法机关来强制执行?” 周竞无所谓的耸肩,“谈不妥那就不离呗,继续过,反正已经这样了,看谁更难熬。” 他还要继续生活,之后还要养孩子,就算有错在先,他也主动放弃了房子车子,拿点金银细软又怎么了? 周知航咬牙切齿,“那就试试看,看是你先熬死她,还是我先把你送进去。” 周竞双手环胸,老神在在,“行啊,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 “你**!” 周知航暴起,隔着桌子就要往上扑。 姜宁自然不愿意让简书颜重新回到这段腐烂恶心的关系里,更不愿意让周家人继续消耗她的人生。 “算了。”她拉住周知航,“就当被贼偷了。” ‘贼’在对面微笑起身,“谢谢。” 周知航脸红脖子粗,一双眼睛都快喷火了。 姜宁眼神示意店里的监控,摇头。 验明金条,两人马上去了医院,把东西交给简书颜,简书颜转手给了贺婉,让她拿回家收保险箱里。 处理好金条,姜宁和周知航直接把简书颜从医院拖走,在路上跟她说了周竞把白雪养在她家对面的事。 被当成傻子一样蒙蔽欺骗了这么久,最后还想坏她名声夺她家产,简书颜再是包子性子,这会儿也忍不了了,从被动跟随变成主动带头。 平息痛苦的最好方式就是直面痛苦,这口恶气她得自己来出。 三人到了402,怕刘文英不开门,姜宁还是采取敲完门就跑的战术。 刘文英骂骂咧咧打开门,周知航一马当先,冲过去把门推开。 一见到三人,刘文英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啊你们?”她尖声吼着,伸手想拦。 三人往里挤,差点把她撞倒。 姜宁关上门,周知航连推带拽的把人弄进卫生间。 他守在门口,手里拿着从茶几上顺来的水果刀,虽然只是削指甲,但也足够把老太太给震慑住了。 周竞和白雪不在,他们拿了几件简书颜的金饰,去给未出生的孩子打长命锁。 这倒是方便了铁三角操作。 姜宁抖开提前准备好的巨大的麻袋,从卧室开始,翻箱倒柜,把所有属于简书颜的东西全部装进袋子。 简书颜站在客厅,看着墙上的婚纱照,气得发抖。 泪眼朦胧间,手里被塞了个东西。 姜宁递给她一根棒球棍,在卧室门后面发现的。 简书颜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眼泪,双手举起棒球棍砸向墙上的婚纱照。 一棍子下去,在心里堆积多日的怒火一下子找到发泄的出口,简书颜一下又一下,砸向眼睛能看到的所有东西。 电视、电脑、鱼缸,摆件,叮呤咣啷。 刘文英看不见,但是光听声音就知道遭了多大的殃,偏偏又出不去,手机也没带身上,只能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周知航轻蔑看她,“现在知道难受了?你们一家子合起伙来欺负别人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报应吗?” 姜宁的扫荡和简书颜破坏性的肆虐差不多同时结束。 看着满地狼藉,简书颜身心舒畅,“爽!” 姜宁拖着一大口袋东西出来,“爽完就走吧,别耽误人家收拾。” 周知航从兜里摸出提前收起来的刘文英的手机,扔到她身上,“来,老太太,快报警。” 刘文英抖着手嘶吼,“别以为我不敢,你给我等着。” 说着就要解锁打110。 周知航轻描淡写,“赶紧打,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跟警察叔叔汇报一下。” 刘文英闻言一顿,手悬在拨号键上,按不下去了。 周知航挑了挑下巴,“赶紧打啊,快点儿,我那边人证物证都准备齐全了,花不少心思收集的呢,快打快打。” 刘文英掂量得清孰轻孰重,气得捶胸口,“你们这些缺德作孽的,早晚要遭报应。” 周知航蔑笑,“我们的报应你不一定看得到,但你的报应,我现在看到了。”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刘文英抖着腿从厕所里出来,看到家里就跟垃圾堆似的,找不出一件全乎的东西,“哇”的一声哭起来。 她给儿子打电话,“儿啊,快回来,家里遭了难了。” 第59章 施家攒局,一次两场 从白雪家出来,三人马不停蹄分头行动。 上午过来的时候,姜宁就找了家政来收拾房子,这会儿已经打扫好了。 姜宁带着资料去找房产中介,带中介看房。 周知航开着简书颜的车去二手车市场。 简书颜则开着周知航的车,把那一麻袋东西弄回家,该收的收,该卖的卖。 至此,婚变事件才算真的落定。 晚上,三人在群里汇报消息。 车子折旧下来不值几个钱,房价倒是喜人,比起买的时候差不多翻了一番。 简书颜很满意,姜宁和周知航直接把中介的微信发到群里,后续过户事宜她自己联系处理。 姜宁:今天可太充实了。 她抬头看向车窗外倒退的霓虹,很累,也很爽! 周知航:完犊子,我刚才下台阶把脚给崴了。 后面发过来脚踝红肿的照片。 姜宁:脆皮。 简书颜:大恩不言谢,明天千禧斋,我请,随便点。 姜宁正想回,突然看到陆骋发信息过来,马上切换界面。 陆骋:在哪儿? 姜宁:车上,回来了。 她挺腰坐直,迫不及待想跟他分享她们下午的‘壮举’,手指按到语音键上,慢半拍想起车上有司机在不方便,赶紧滑动取消。 陆骋:还有力气去个局吗? 后面发了个私房菜馆的定位。 姜宁:什么局? 陆骋:你需要的局。 今晚是施家攒的局,共两场。 一个姜照源,一个杜忠海,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左右不同的两个包间。 最近一段时间杜氏和姜氏明争暗斗,兵不血刃,闹得那叫一个热闹。 姜茴躲到国外去了,杜忠海也是个狠人,姜茴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开始行动,前前后后不知道砸了多少钱,只要能断了姜家在江城的路子,不计成本。 姜照源一开始以为只要等他出够了气就没事了,哪知道杜忠海来真的,道歉服软无果,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把主意打到姜宁头上。 偏偏姜宁这边跟故意晾着他似的,不管赵魁闹得多厉害,她都无动于衷。 姜照源甚至怀疑她到底懂没懂他的意图,犹豫着要不要把话挑明,这时候施家三少爷施捷联系了他。 约好饭局,姜照源早早的就来了。 几分钟后,杜忠海走进他旁边的包间。 这段时间麻烦不断,姜照源心力交瘁,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眼下发青,肉眼可见的憔悴,连背都没以前挺得直了。 等了快一小时,没等到施捷,倒是等来了姜宁和陆骋。 姜照源并不意外。 姜家和施家并无往来,施捷会联系他,必然是看在姜宁的面子。 他竟不知姜宁和施家有交情,早知道这样还跟杜家那对儿土匪父子联什么姻呀,施家三个少爷有两个未婚,随便嫁一个不都比杜成宏强? 姜照源能屈能伸,笑着给两人倒水,“宁宁瞧着又漂亮了,看这皮肤,多通透,有空也教教你妹妹怎么护肤,省得她总往脸上打针,吓人得很。” 和蔼亲切的话着家常,一副慈父模样。 姜宁把水杯推到一边,“大家都挺忙的,说正事吧。我可以让杜忠海不再找姜家的麻烦,条件有二。一,把房子过户给我,就是之前说的那个价,二百五十万。我了解过了,那套房子市价在八十万上下,多出来的,算是我报答爷爷奶奶的恩情。” 姜家其他人于她,也就只有一个收养家人的名头,实在没什么恩义可讲。 姜照源双手交叉置于桌面,笑容微敛,迅速切换到公事状态,“二呢?” 姜宁目光坚定,“二,我要跟你们解除收养关系,从此再无相干。” 姜照源垂眸掩去眼底的精光,心里有一杆秤在权衡利弊。 也就几秒钟时间,很快有了结论。 “房子可以给你,高于市价的部分爸爸就当你入股了,年底给你分红,至于解除关系……” 姜照源微微前倾,目光锁定姜宁,带着极强的侵略性,仿佛要穿透身躯制裁她的灵魂。 “你真的想好了吗,宁宁?” 姜宁身子一僵,紧张的小口吞咽唾沫。 从小她就很怕姜照源,那种畏惧感在心里根深蒂固,几乎快要形成条件反射。 垂在桌面下的手倏地攥紧,姜宁鼓足勇气才没在姜照源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姜照源笑了笑,“喝水。” 他绝不可能答应解除收养关系。 姜家已经失去杜家这个倚仗,还被搞得元气大伤,姜宁背后的施家是他们翻身的唯一机会。 姜宁努力稳住呼吸,正欲开口,陆骋的手从后边搭上来按在她肩膀上。 她深吸口气,一下就有了主心骨。 陆骋嘴角噙着冷笑,眼神锐利,气势逼人,“不解除关系,还等着你给她找下一个买家吗?施家两个未婚少爷,你应该挺有兴趣吧?” 一句话戳破姜照源的如意算盘。 姜照源强忍着把水杯砸他脸上的冲动,硬挤出笑来,信誓旦旦,“这是什么话,我也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既然已经领证,就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 离婚再嫁什么的,不急于这一时。 姜宁今天跑了一天,是真累了。 她懒得跟姜照源虚以委蛇,眼神定了定,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杜忠海就在旁边的包间。” 姜照源确实不知道,闻言脸色微变。 姜宁,“你要是答应,施少爷就是来做和事佬的,你要是不答应……杜家加施家,姜家再也不可能上得了江城的桌。” 姜照源愤然起身,抓起面前的水杯。 一个杜家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再加个施家,姜家哪里还有活路? 对面两人一动不动,像在看跳梁小丑。 今时不同往日,有施家罩着,姜照源确实不敢砸人。 他抓起杯子用力拍在桌上,力道之大,玻璃茶杯直接碎了,手没收住,一下子按在碎片上,鲜血直流。 “姜宁,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爷爷辛辛苦苦打下姜氏的基业,你要让他老人家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吗?” 一提到爷爷,姜宁紧绷的嘴角缓缓上扬,连周身的气场都变得柔软起来。 她笑着,一双眼睛灵动而明亮。 “爷爷说过,姜氏不是他的心血,我才是。你猜,爷爷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第60章 脱离,放纵,冷吗? 爷爷奶奶离世,姜宁都哀恸欲绝,但两个老人的离开又有那么点不一样。 奶奶一直身体都不太好,每逢换季总有那么一两个月缠绵病榻,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她似乎是要把肺掏出来的咳嗽声。 在姜宁心里,有奶奶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而爷爷向来身体硬朗,早起晨练晚上遛弯儿,还要打打太极蹦两下广场舞,偶尔有个伤风感冒,都用不着打针输液,吃两天药就好。 姜宁总觉得爷爷能陪她很久很久,至少能看到她结婚生子。 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感,爷爷不幸中招,姜宁以为和以往一样,吃点药就能好,结果拖到输液,再然后住院。 半个月后的一天,病情急转直下,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姜宁整个人都恍惚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 急性器官衰竭,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大家围在病床前做最后道别。 爷爷最先交代老房子的归属,留给姜宁,然后对姜家三人分别做了叮嘱。 最后,爷爷攥着姜宁的手,艰难的把她拉到眼前,说了句什么。 提到西去的老父亲,姜照源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死都死了,说再多也没用,难不成还能指望他从棺材里爬出来力挽狂澜救姜氏于水火? 姜照源嗤笑,“老爷子给你留了不少家底儿吧?” 姜宁眉头紧锁。 牙根儿痒,想咬人。 她站起来,像是突然间获得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加持,眼中再无怯意。 “爷爷说,如果姜家待我不好,那就离开。” 善良睿智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替她解开了道德的枷锁。 姜照源神色微变,此时才真正看到姜宁的决心。 “人都不在了,死无对证,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怎么证明这话是老爷子说的?” 姜宁双手撑在桌面上,“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你只需要知道,姜氏的存亡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陆骋抬腕看表,“施捷应该还有十分钟到,你慢慢考虑。” 他拉起姜宁往外走。 座位到门口,也就几步路的距离,高跟鞋每在地上落一下,姜照源的心就收紧一分。 一盘棋局在脑海中铺展,黑子已入穷巷,四面楚歌,然而这时候最可怕的不是与黑子对弈的白子,而是旁边看棋的人。 他要一不高兴,能把棋盘给掀了。 高跟鞋的清脆声响已迈出门口,姜照源颓然跌坐在椅子上,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好,就按你说的办。” 姜宁停在门口,回头看他一眼,留下一句“多谢姜总”,而后和陆骋双双离去。 姜照源不知道在椅子上坐了多久,脑子里闪过一些姜宁小时候的片段。 那丫头从小就长得好,跟个洋娃娃似的,看到他,总是怯生生的缩在老爷子身后,喊个人,声音比蚊子叫还小,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 一没注意,又跑到楼下撒欢儿,疯跑疯闹爬树爬杆,像个小皮猴儿。 受伤的手因失血过多而泛起刺骨的冷意,姜照源恍然回神,起身往外走。 刚拉开包间门,就看到杜忠海气冲冲从隔壁包间出来。 看到他,杜忠海的厚嘴唇动了动,又似乎有所顾忌,最终什么都没说。 “杜总慢走。” 旁边包间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姜照源扭头看过去,男人也刚好看过来。 男人微笑示意,迈步走近,冲姜照源伸出手,“你好姜总,我是施捷。” 姜照源当然知道他是施捷,忙不迭伸手回握。 他有意结交,但施捷显然没这个想法,打声招呼握个手就声称有事走了,连张名片都没留。 周一这天,姜宁在组长的敲打中请了假,上午和姜照源去民政部门做了解除收养关系的登记,下午和赵魁去办理了房产过户,刚完事,又马不停蹄赶到公证处办理解除收养关系的公证证明。 一天之内,压在心里的两件大事都得到了完美解决,重新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几乎是在大门关上的同一时间,姜宁攀上陆骋的脖子,发狠的吻他。 陆骋把人抱起来,放到玄关柜上热切回应。 散落的衣物绘出行动轨迹,姜宁在粗哑的喘息中暂时封闭了思绪,专注做他身下一尾搁浅的鱼,或蜷曲或舒展,直至攀顶,极致绽放。 事毕,陆骋抱人去浴室洗澡。 姜宁坐在浴缸里,歪着身子伏在浴缸边沿,眉眼低垂,眼角还泛着些许娇艳的红。 陆骋坐在她身后,把洗发水抹在长发上轻轻揉搓。 空气里氤氲着潮湿温暖的水汽,岁月静好,静谧安然。 姜宁在心里措辞,想表达一下感谢。 这几天她一直在忙简书颜的事,都快忘了自己这儿还有一摊子。 没想到陆骋不声不响,就这么帮她安排好了。 她回头看他,嘴巴刚张开,就听到陆骋说:“别说谢谢,当心我翻脸。” 想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就这么被堵在了喉咙里。 姜宁逗他,“来,翻个我看看。” 光看看有什么意思,陆骋把人翻过来,用行动说明一切。 姜宁自讨‘苦’吃,在浴缸里被磨得浑身散架。 加长的洗澡时间终于结束,照例由陆骋来吹头发,姜宁拿着手机刷新闻,突然冒出一句“这都行”。 陆骋偏过头来,由于长发遮挡,没看到屏幕,问:“怎么了?” 姜宁,“京尚集团知道吗?” 陆骋目光闪烁,“京尚集团怎么了?” 姜宁简明扼要复述了一下刚才看的新闻。 “京尚集团接了个文化馆二次开发的项目,施工时工程车卸沙把质监经理谭某给埋里边儿了,死者家属不接受任何赔偿,非闹着要工程车司机偿命,结果调查下来,你猜怎么着?” 陆骋配合的问:“怎么?” 姜宁,“结果那个谭某是自己跑到工程车后面去的。说是他本来就得了癌症,治不好了,就想伪造意外事故,给老婆孩子挣点赔偿金。重点来了,出事之后,有人绑架了谭某的儿子,逼迫谭某妻子不许接受赔偿调解,一直到谭某的儿子被外卖小哥救出送至警局,事情才终于水落石出。” 讲完新闻,姜宁放下手机开玩笑,“外卖小哥不愧是我国最庞大的神秘组织,救完坠楼的救落水的,现在连绑架的都能救了,简直神兵天降啊。” 手指从柔软的发丝间穿过,酥酥麻麻的。 陆骋随口接了一句“确实”,没敢说太多。 哪有什么神兵天降的外卖小哥,不过是给公众一个交代罢了。 新闻简简单单几百字,天晓得他的人为了找到谭立跑了多少地方吃了多少苦头。 姜宁抓了抓七八分干的头发,示意可以了。 “新闻上说是对手公司恶意竞争搞出来的事,现在的商战都直接拿人命做文章了吗?” 关于这个话题,陆骋不想讨论太多,拥着她往外走。 左边主卧,右边次卧,陆骋停在中间,等着一家之主翻牌子。 姜宁勾他手指,呢哝软语,“你晚上……冷吗?” 第61章 生日邀请 姜宁其实没想太多,单纯因为抱着陆骋能睡个好觉,想有个床搭子。 结果事实证明,对于已经熟能生巧的成年男女来说,‘睡觉’这个词从来就不是单纯的躺着,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动词。 得动起来那种。 又被缠着磨了一回,姜宁整个人软成一滩烂泥,被抱去清洗的时候连眼皮都没能抬一下。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她眯着眼从床上坐起来,恨不得直接引爆地球。 ‘从此君王不早朝’不再是典故,而是她的真实写照。 君王可以不早朝,但是牛马必须得上班。 姜宁起床洗漱去了,陆骋独自躺在还带着馨香的床上,手机忽然震动。 拿起手机点开,对方说:“漆盘已经交给经理人。” 后面附了一份文件扫描版,是签字盖章的免责申明。 陆骋回了个“好”。 他心情愉悦,翻身下床收拾洗漱。 姜宁已经收拾妥当,抓上包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陆骋站在门口提醒,“记得吃早餐。” 姜宁摆摆手,消失在电梯门后。 最近请假的频率确实高了点,昨天已经惹得组长不高兴,今天可不能再在风口上迟到。 偏偏昨晚运动量超标,今早没忍住赖了一会儿床,结果就晚了。 美色误人,果不其然。 姜宁站在路边,焦急的挥着手,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叫车倒计时。 倒计时结束,无人接单,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早高峰,出租车也不好打,就在姜宁焦头烂额又一筹莫展时,一辆白色suv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姜宁没注意,直到车子短促的响了声喇叭才抬眼看过去。 后座车窗落下,许笑甜甜的喊,“姜老师。” 姜宁有些意外,笑着回应,“早上好笑笑。” 驾驶室里,许明宇偏着头招呼,“姜老师去学校吗?来,捎你过去。” 姜宁原想拒绝,扭头看到副驾驶的书包,想来他也是要送孩子上学,顺带脚的事儿,于是大方道了谢,拉开后座门坐进去。 能跟老师一起去学校,许笑非常开心,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洒下一串欢声笑语。 许明宇从内视镜里看向姜宁,“姜老师住花园小区吗?” 姜宁点头,“对。” 许明宇,“这一片人多路窄,早高峰不好打车。” 姜宁手里翻着许笑的涂鸦本,随口应答,“平时也还好,今天起晚了点。” 许笑接过话头,“爸爸,以后我们每天都走这边吧,接上姜老师一起去学校。” 许明宇满口答应,“好呀。” 一次偶遇还行,哪好意思每天搭人家顺风车,姜宁赶紧拒绝。 许明宇放慢速度打转方向,车子平稳转弯,“没事儿,四季广场那边在修路,封了,以后我们每天都要从这边绕道过去,反正我也要送笑笑,顺路的事儿。” 姜宁一直说不用。 她说她的,那父女俩压根儿没听,都开始讨论明早吃三明治的事了,还问姜宁吃不吃牛油果。 姜宁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第二天,姜宁按着平常的时间点出门,不慌不忙的打车到校。 晨读结束,课间休息的时候,姜宁正跟一众老师围观周知航肿成猪蹄的右脚。 这家伙是真脆,跑两步都能崴个脚。 有老师建议他去针灸放瘀,周知航怕疼,光是听描述就吓得脸都白了。 姜宁正想鄙视他一番,有人打着电话进来,“……姜老师啊?她早都到了呀!” 她扭头看过去,跟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钟老师大眼瞪小眼。 钟老师简短几句挂了电话,姜宁迎上去,“怎么了?” 钟老师表情复杂,“许笑,这会儿都还没到,我给她爸打电话,他爸说在花园小区门口等你,我说你早都到了呀!” 两句话雷得姜宁外焦里嫩,“不是,我说了不搭他车呀!”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小区门口等。 也不知道钟老师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总之眼神不似平时那么纯粹。 “许笑爸爸说孩子亲手给你做了牛油果三明治,夹了双层牛肉饼,死活缠着他在小区门口等,好趁热给你,你们……挺熟啊?” 姜宁笑比哭还难看,“真不熟!” 上课铃响,钟老师走的时候拍了拍姜宁的肩膀,语重心长,“没事儿姜老师,咱们也没有规定说不能跟学生家长交往,你别有心理负担。” 姜宁急忙解释,“我昨天出门晚快迟到了,就搭了下他们的顺风车……我这是正常的人际交往,没别的。” 钟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看穿一切的犀利,“我就是说的正常交往啊!” 姜宁一噎,百口莫辩。 中午,姜宁发狠的啃着许笑给的三明治,味道其实还不错,但还是难以下咽。 办公室里没秘密,加上钟老师是出了名的八卦,一上午时间,差不多整个年级组的老师都知道了。 光是搭顺风车这事儿倒没什么,主要是许笑爷俩儿的态度,大家都在猜,姜宁是不是要给许笑当后妈。 姜宁人还活着,但已经死了。 周知航拄着拐过来,从外卖袋里取了杯咖啡放到她面前。 “我刚才碰到许笑,她想进来找你,我说你休息了。” 姜宁无声叹气,悔不当初,“我昨天就不该搭他们的车,迟到都比现在好。” 周知航压根儿没听她说什么,拉起裤脚,看着被药水腌得变色的脚踝,回想起三人分工合作所向披靡的那天。 真是太过瘾了。 “那王八蛋果然不敢报警,早知道我就再揍他一顿。” 姜宁上下打量他,赤裸裸的嘲讽,“就你这种下个台阶都崴脚的脆皮,还想揍别人,谁揍谁还说不定呢。” 周知航双手交叉,“到此为止,再说就不礼貌了啊。” 姜宁摸出手机给许明宇去了个电话,大概就是说早上不好意思,让他们等那么久,又再次明确表示不需要搭他们的车,以后不要等。 许明宇没接茬,而是问她下午放学后能不能陪许笑过个生日,一起吃个便饭。 姜宁礼貌拒绝。 这都已经八卦上了,再一起给孩子过生日,更加掰扯不清。 许明宇继续劝说,话里带着恳求。 “昨晚我跟笑笑说你应该会答应,她高兴了好久,早上闹钟都没响就爬起来做三明治……自从她妈妈生病去世,我再也没见她这么开心过,姜老师,算我求你了。” 第62章 隐藏技能曝光 面对学生家长如此直白的恳求,于心不忍也好,拉不下面子也罢,加上也不是什么大事,一般人都会答应下来。 可姜宁从来就不是一般人。 她看着柔柔弱弱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骨子里住的是个钢铁女战士。 “谢谢邀请,但是我不想去,我会跟许笑同学说祝她生日快乐,晚上你们玩得开心,再见。” 说完,姜宁径自结束通话。 听到她干脆直接的发言,周知航惊得瞪大眼睛,“你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理由都不找,居然直接就说不想去。 姜宁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嘴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面子又不能当饭吃,还是划清界限比较重要。” 许笑父女误了上课都要在小区门口等她,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老师就做老师该做的,对双方都好。 下午刚好二班有节美术课,姜宁让孩子们发挥想象力,画出心目中最漂亮的生日蛋糕。 下课前最后五分钟,她宣布了今天是许笑的生日,大家齐声祝许笑生日快乐,还有很多同学自发把画的生日蛋糕送给许笑。 许笑抱着同学们的‘心意’,扬起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姜宁心想,什么叫自从妈妈去世后就没有这么开心过,人家开心着呢。 下课铃响,许笑追着姜宁跑出教室。 “姜老师,可以邀请您放学之后陪我过生日一起吃饭吗?爸爸说只要我乖,您就会答应。” 姜宁把许笑拉到走廊尽头空旷处,让孩子背对着,摘掉她头上松松垮垮的皮筋,用手把散乱的头发简单梳理之后重新扎好。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在此时具象起来。 同样年龄的小女孩儿,衣服大多鲜亮可爱,只有许笑,基本上都是黑白灰,也没什么样式。 头发中长,碎发多,简单扎个马尾根本没办法把头发固定妥帖,用不了半天,皮筋一松就会炸成海胆。 姜宁是心疼这个孩子的,但她所能做的,也仅是在学校多关心一下而已。 她是老师,又不是救世主。 扎好头发,姜宁蹲到许笑面前,和她保持平视,“生日快乐啊笑笑,不过老师下班后还有事要忙,没办法陪你过生日,你让爸爸带你去好好玩儿好吗?” 温柔的声音,语气却十分坚决。 许笑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嘴唇抿着,想哭,“是我没乖吗?” 姜宁第一时间否认,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 她站起来,手按在许笑肩上推她回教室,“回去上课吧,老师要去忙啦。” 不是借口,她是真的忙。 已经陆续有班级初选出优秀的手工节作品,汇总后交到她这里。 小孩子做的小玩意儿,有些接过手是好的,往展柜上一放就散了架,可怜她不仅要管收,还得管修。 被胶枪的臭味熏了一天,她都怕自己中毒,里外里戴了三层口罩。 快下班的时候,陆骋发消息过来,说约了施捷吃饭,让她下班直接过来。 后面附了定位和包间号。 施捷这次帮了大忙,姜宁知恩图报,一直想找机会表达一下谢意。 她秒回:好。 既然要道谢,总不能空口说句谢谢就完事儿。 思来想去,姜宁最终提前一小时偷溜回家,从小房间里拿了个盒子,再打车去吃饭的地方。 陆骋已经提前到了,正在跟施捷聊天。 那天在私房菜馆,姜宁跟施捷没碰上面,这会儿一见,除了更阳刚英气一些,五官神韵和施茉如出一辙。 她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像的兄妹俩。 施捷话不多,彬彬有礼,穿着行政夹克,给人一种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的感觉。 成熟稳重,大概就是如此。 简单寒暄后各自落座,姜宁拿出盒子,顺着桌面推到施捷面前。 “真的非常感谢施先生帮忙,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个小玩意儿,一点心意。” 施捷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快。 老百姓都以为,当了官就是捧上了金饭碗,殊不知金饭碗一不小心就可能兑换银手镯。 施家人向来谨慎自持,尤其这种所谓的‘谢礼’。 为什么酒袋子两瓶装不满,三瓶装不下?是商家不会设计拿捏不好尺寸吗? 呵呵,试试往里垫点人民币呢? 要不是看在陆骋的面子,换做别人,施捷可能已经走人了。 姜宁没跟官场的人打过交道,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她自己把盖子打开,把东西拿出来。 是一个剔犀笔筒。 剔犀是一种漆器工艺。 先用一种颜色在胎骨上漆刷若干道,积成一定厚度,再换另一种颜色漆刷若干道,有规律地使两种色层达到一定厚度,再用刀以45度角雕刻出回纹、云钩、剑环、卷草等不同图案。 由于在刀口的断面显露出不同颜色的漆层,与犀牛角横断面层层环绕的肌理效果极其相似,故得名“剔犀”。 姜宁这个笔筒用的是最常见的红黑色漆,雕的云纹。 雕线流畅,流转自如,回旋生动,精美绝伦。 施捷眼前一亮,往笔筒内部瞄了一眼,空的,脸上露出笑来。 他对漆器没什么研究,但就是觉得好看,比他爸书房里当宝贝供着的青花笔筒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真漂亮,姜小姐有心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施捷把笔筒拿出来仔细看过,又不动声色的检查过盒子,确定无疑才收下。 陆骋拿胳膊撞她,顶着一张惊讶脸说悄悄话,“你也太厉害了,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漆器!” 他知道她大学在漆器工坊兼职,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喜欢。 姜宁挑眉,举筷子吃东西,“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融洽的吃完饭,三人从包间出来,路过一个包间门口时听到里面传出小孩子的哭声。 包间门半开着,姜宁好奇往里探了一眼。 这个包间比她们刚才那个大不少,灯光明亮,布置了很多卡通装饰和气球,地上乱七八糟,跟打过仗一样。 正对门的位置还有个裙子坏了的卡通公主人形立牌。 姜宁一眼就看到立牌上许笑的大头照。 再往立牌旁一看,仰着头嚎啕大哭的可不就是许笑嘛。 第63章 照片登网引热议 姜宁只是在门口顿了一瞬,门里的许笑就看到了她,飞快扑过来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 许明宇看过来,表情一言难尽。 陆骋,“我们在前面厅里等你。” 说完,和施捷继续往前走。 姜宁摸出纸给许笑擦眼泪,同时冲许明宇点头示意,“许先生。” 礼貌且疏离。 许明宇走过来,按着许笑的肩膀作势要把她拉开,许笑立马发力,抱得更紧了。 看着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姜宁于心不忍,蹲下来拥着她轻声安抚。 许明宇也蹲下来,温声哄着,“好了笑笑,是爸爸不对,咱们以后再也不跟他们玩儿了。” 面对姜宁投来的疑惑目光,许明宇有些难为情的开口,“我跟她妈妈都是独生子女,笑笑也没个兄弟姐妹,我想着给她热闹热闹,就邀请了同事带着他们的小孩来玩儿,结果……” 他讪讪一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嗐,小孩子嘛,顽皮捣蛋很正常。” 许笑抽噎着控诉,“那个哥哥,问都没问过我,就把我的礼物拆开,还玩坏了,还有一个姐姐,非要穿我的新裙子,我都跟她说了她胖穿不了,她非要硬穿,结果……结果……呜哇!” 许明宇好声好气,“爸爸明天再带你去买,笑笑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好不好?” 许笑哭得更大声了。 见他没明白孩子伤心的点,姜宁只得出声,“笑笑在意的不是玩具和裙子,而是哥哥姐姐不问自取,不尊重你,是不是?” 许笑用力点头,“我说了他们也不听,还说爸爸都不敢管他们,我算老几。” 七岁的孩子或许表达不清楚,但已经能够从对方的态度里窥到一些成人世界的规则。 她不理解,所以才会特别的难受。 姜宁猜测,估计许明宇请的不光有普通同事,还有职位比他高的领导。 养过孩子的都知道,小孩子其实很会看人下菜碟,那俩小孩正是仗着家长的势,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把女儿的生日搞成职场交际,姜宁不由得垮脸。 许明宇还邀请她来,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 许明宇脸上挂不住,笑容多少有些尴尬。 姜宁哄了好一会儿,许笑才止了眼泪,绷着嘴抽抽搭搭。 许明宇长舒口气,汗都出来了。 姜宁,“孩子生日还是要以孩子的喜好为主,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排就去游乐园,就算不惊喜,至少不会出错。” 总比过个生日害人家伤心哭一场强。 许明宇怎么会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虚心接受,“谢谢姜老师,我记住了。” 他把许笑抱起来,真心实意的道歉,“对不起宝贝,这次是爸爸做的不好,你能原谅爸爸吗?” 许笑望着他,小小声说:“那你周末能带我去游乐园吗?” 许明宇爽快答应,许笑破涕为笑,扭过身抱住姜宁,“耶,姜老师,我可以去游乐园玩啦。” 姜宁抬手摸她的小脑袋瓜,笑着说:“玩儿得开心。” 说完,她隐约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上空空荡荡,并无异常。 三人说着话往外走。 施捷已经走了,陆骋坐在厅里的沙发上看手机。 听到姜宁的声音,收了手机起身。 许笑心情好了,挂在爸爸身上挥手跟陆骋打招呼,“你好啊凶叔叔。” 凶叔叔…… 陆骋眼皮跳了跳。 这小孩儿,一点都不可爱。 许明宇迅速将陆骋上下打量一遍,扭头问姜宁:“这位是?” 姜宁走上前,自然挽住陆骋的胳膊,“哦,我男朋友。” 男朋友喜笑颜开,连五官都柔和不少。 从室友到朋友到现在的男朋友,太不容易了! 许明宇有些意外。 他在学校有相熟的老师,听说过前不久姜宁被相恋多年的男友劈腿的事。 所以今天他才会在她小区门口一直等。 那么晚了,他当然猜到她已经走了,之所以继续等,就是想多制造一些牵扯。 难怪她今天不肯陪笑笑过生日,敢情是要陪新男友。 姜宁漂亮有爱心,工作也好,许笑也喜欢,许明宇确实动过一些心思,不过既然对方已经有男朋友,那自然是要就此打住。 随便聊了几句,四人便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许明宇照例早起送女儿上学。 在校门口碰到班主任钟老师,许笑打完招呼,就听到钟老师问:“姜老师没一起来呀?” 许笑乖巧回答没有,钟老师抬头看向许明宇,笑得别有深意。 着急上班,许明宇也没想太多,开车抵达公司,旁边一个男同事蹬着转椅滑过来,“明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藏了这么漂亮个大美女,昨天也不说带来给我们见见。” 立马有人附和:“就是。” 就连套垃圾袋的清洁工阿姨都走过来,“就是啊小许,你早说阿姨就不用到处给你物色对象,白操这份儿心了。” 许明宇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装,还装。” 男同事从转椅上起身,把手机放到他面前,拿指尖敲了敲桌面,“有图有真相,你还想狡辩?” 手机上是一张照片。 定格的画面里,男人抱着孩子,孩子则扭身搂着旁边的女人,像极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三个人的眼睛部分做了无效打码,许明宇一眼就认出自己,剩下的,一个许笑,一个姜宁。 点击屏幕缩小照片,出处是一个同城大v放出的微博,硕大的标题赫然写着:震惊!某校美术老师私会学生家长,教育环境鱼龙混杂引深思。 其实整个画面没有半点不妥当的地方,只是通篇内容以教育环境为噱头,明里暗里都在指责老师和学生家长存在不正当关系,甚至引申出交易论,看得许明宇火冒三丈。 他这才明白钟老师早上为什么会那样问。 不到三小时,已经有上千网友参与热议。 评论区里全是骂姜宁的,很明显有水军在带节奏,甚至还有人扒出她前阵子在医院门口和养母起冲突的事,附了照片和视频链接。 许明宇点进去,链接已经被封。 但照片还在,画面清晰定格了姜宁手握金银花露居高临下睥睨养母的冷冽模样。 当代网友惯会看图说话,评论区呈一边倒的趋势,齐声说这样的人不配为人师表,让她辞职,甚至有人让她去死。 第64章 上热搜,下热搜 前前后后也就小半天时间,美术老师私会学生家长的消息一下子窜到微博热搜前十,又过了几分钟,消息没了。 几个转发议论得最激烈的大v几乎同时删除了动态,最开始曝出消息那个大v的微博更是被封禁,查无此人。 学校老师私底下议论得更厉害了。 短短半天时间闹上热搜,要说背后没有人操控,傻子才会信。 大家纷纷猜测姜老师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甚至有人跑到周知航面前旁敲侧击打听消息。 然而几乎就在全城热议的风口浪尖上,热搜没了,消息没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更厉害的人物出手把事情摁下去了。 作为事件的主要当事人,也是热议的焦点,姜宁毫不知情的在准备举办手工节的大活动室玩儿了半天胶枪。 周知航找来的时候,她正撅个屁股在一大堆的装饰材料里翻手机。 “你干什么?”周知航拿拐把堆在活动室门口的桌子敲得砰砰响。 姜宁闻声回头,把散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哈?” 她能干什么? 当然是干活儿啊! 终于摸到手机,姜宁扶着酸软的腰站起来,看到手机屏幕上一大堆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挑了挑眉。 她边翻手机边往外走,“什么情况,天塌了?” 未接来电有周知航打的,校领导打的,还有简书颜和许明宇。 夏雨田还打了俩。 微信消息也差不多都是这些人发的,她点进三人群里简书颜发的微博链接,提示内容因违规已被删除。 周知航就比较直接了,他截的图。 看到那张亲如一家的照片,姜宁脸上漾起笑来,“这样子看,我还挺有贤妻良母气质的哦。” 周知航白她一眼,撑着拐杖两步一蹦的往会议室带路,“有冤大头的气质还差不多。” 会议室里,校领导齐聚,许明宇也在。 姜宁一落座,人就算是到齐了。 校长已经从许明宇口中了解了事实的真相,对姜宁进行了简单的询问和深刻的关切。 最后,校长起身面向大家,进行伟光正的总结发言。 “这样捕风捉影的言论,不仅严重侵害了老师和学生家长的名誉,也对学校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我建议姜老师和许先生报警处理,拿起法律的武器坚决扞卫自己的合法权益,让那些造谣生事者受到法律的制裁。” 姜宁看向许明宇,率先表态,“我没意见。” 许明宇局促的搓着手,避开了她的目光,站起来对校长说:“我就是过来解释一下,免得姜老师蒙受不白之冤,接下来的,就我和姜老师商量着处理吧。” 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暂不考虑报警。 不管是为了姜宁还是为了学校,校长当然都希望司法机关介入,调查清楚后再澄清,更权威也更具说服力。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始终是别人的私事,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客套两句,校方领导离席,周知航柱个拐走在最后。 许明宇以为他要跟校方领导一起走,结果他只是走过去把会议室的门关上。 “你什么意思啊?”周知航质问许明宇。 闹成这样,对姜宁来说,报警是最便捷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见姜宁神色如常的默许了周知航的存在,许明宇心里有数了。 他直接向姜宁坦白,“姜老师,我知道此次事件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是很抱歉,我真的不能报警。我做投资的,你可能没接触过这一行,总之就是如果让警察介入,免不了会去公司进行一些走访调查,我的同事,同时也都是我的竞争对手,任何一个人都可能逮着这次机会把我的客户撬走,我真的……” 许明宇双手合十,“真的非常抱歉姜老师,我还要抚养笑笑,我的工作不能出一丁点儿问题。” 现实的担子压得男人直不起腰抬不起头,周知航理解的同时又忍不住窝火。 “那你叫她怎么办?你知不知道……” 周知航瞄了姜宁一眼,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这个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好多班级群都炸开了锅,家长们声称要抵制这种公私不分德行不佳的老师,要求学校把姜宁辞退,如果不辞,就去教育部上访投诉。 如果不能拿出权威的澄清证明,这事儿就永远算不上解决。 以后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每次看到姜宁,都会觉得她是和学生家长乱搞德行有失的老师。 许明宇马上提供解决方备案,“只要不报警,我可以配合做任何形式的澄清,对了,咱们可以发律师函警告,保留追责权利。” 他说的这些也算是个法子,只是相对报警而言,效果会差一些。 周知航看向姜宁。 这个时候还得她自己拍板。 姜宁盈盈一笑,“那就发律师函吧。” 她确实没接触过投资行业,不过常识还是有的,或许报警会对许明宇的工作带来些许影响,但他刚才的说法肯定有夸大的成分。 不过算了。 对方显然是冲着她来的,要不是她,也不会把许家父女牵扯进这样的事里。 许明宇如释重负,“好,我来找律师。” 姜宁走出会议室,迎面碰上教务主任。 教务主任是专程来找她的,大概就是说学校领导刚才开了个短会,体谅她受了这么大委屈,特批半个月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姜宁能想象得到现在学校顶了多大的压力,舆论正盛,没必要也犯不上正面硬刚。 她欣然接受了学校的安排,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回家。 一直到走出校门,始终有异样的目光落在身上。 众口铄金,舆论无形却杀伤力巨大,即使是强大的钢铁战士,也会在潮水般的恶评中举步维艰。 姜宁心里各种情绪翻涌,点开手机看着某人止步昨天的聊天界面,心里多了几分失落。 他不上网吗? 是没看到吗? 在忙什么呢? 与此同时,市中心某处高档公寓内。 王大帅挂掉电话,哆嗦着瘫在沙发里,抬手抹额头上的冷汗。 门口突然响起门锁扭动的声音。 他惊恐的看过去,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大门就被人打开,四五个黑衣劲装的壮汉冲进来,二话不说把他拖起来按到地上。 王大帅啃了一嘴地毯毛,胳膊被反剪压在身后,完全被压制了行动。 几秒后,一双皮鞋出现在眼前。 王大帅艰难抬头,只见一个年轻男人坐在面前的沙发上,接近寸头的短发搭配精致却冷冽的五官,无端生出几分凶狠。 目光如炬,只一眼,就吓得他肝儿颤。 “说说吧,谁指使你干的?” 第65章 不栽树,栽人 王大帅被吓得嘴唇都白了,抖着腿拼命收紧括约肌才不至于尿裤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美滋滋接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扭头成了大雷。 “好汉饶命,我不知道——啊!” 扭在背后的手陡然加大力道,王大帅痛苦惨叫。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关节错位的声音。 陆骋抬起一只脚踩到他肩膀上,蹙眉提醒,“想好了再说。” 王大帅吓得只进气不出气,把事情从头到尾一股脑儿吐了。 “昨天晚上我躺被窝里刷修驴蹄的视频,有人在微博上给我发私信,让我今天一早曝个消息,给我二十万酬金,文案和照片都是对方发的,我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真的!” 王大帅在微博上有上百万粉丝,加上经常搞一些助农性质的直播,在江城知名度很高。 他不是没有二十万,但是发条微博动态就能白挣二十万,这谁能拒绝得了? 对方也是个爽快人,他还什么都没说,就先打了十万到他卡上。 连卡号都没问,钱就直接过来了,足可见对方的本事,想来也由不得他拒绝。 他看了文案,也就是看图说话捕风捉影外加带点节奏的发言,既不偏激恶俗,也不触犯法律。 他想着,万一有人追究,道个歉删掉就好了。 今早把动态一发,刷个牙的工夫,评论区就被攻陷了,他隐约意识到事情怕是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但又舍不下那十万尾款,百般犹豫后选择了富贵险中求。 临近中午,事态持续发酵,越闹越大,又在被推到最高点时戛然而止。 他的微博号被封,其他大v也开始删博。 十万尾款到账的短信提示音响起,落在他耳朵里跟催命符一样。 他给朋友打电话征询意见,朋友劝他赶紧买票出去躲躲,结果电话刚挂,人就找上门来了。 陆骋没说话,掏出烟盒点了支烟。 他带来的人全都训练有素,这边问话的工夫,那边已经把王大帅的几部手机和电脑解锁打开,翻了个底儿朝天。 连几个g的‘种子库’都没能躲过一劫。 一支烟抽完,有人过来汇报。 “钱是直接从海外账户划过来的,追溯不到源头,微博账户是新注册的,ip地址用的虚拟账号。” 陆骋低头点烟,冲着旁边王大帅平时的直播区域挑了挑下巴。 保镖瞬间会意,把王大帅的手机拿过去固定在支架上,另有保镖配合着把人拎过去按在座位上,卡卡两声接好他脱臼的手臂。 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陆骋弹了弹烟灰,眸子微眯,在一片薄雾下云淡风轻的开口,“知道该干什么吗?” 王大帅忙不迭点头,艰难抬起手拿衣袖将眼泪鼻涕一把抹掉。 陆骋没催,体贴的给了十分钟准备时间。 王大帅也不傻,等脸上看不出异常了才开启直播。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大帅,临时开这个直播,是为了澄清一件事,关于今早那条微博,想必很多朋友都看到了……” 刀架到脖子上,王大帅只能豁出去,把来龙去脉统统交代了,认错态度诚恳且良好。 弹幕有人发言:大帅,你是不是被逼的?是的话就眨眨眼,我们帮你报警。 王大帅目不斜视,用余光瞥向沙发上的陆骋,真就眼都没眨一下。 “大家多虑了,我只是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一想到有无辜的人因为我的一时贪婪被推上网络审判,我连饭都吃不下……大家放心,我一会儿就会去派出所,该我承担的责任我绝不推脱。” 他说得义正言辞。 一来在网友面前卖个知错就改敢作敢当的人设,二来也是想借口从这伙人手里脱身。 去派出所都比在这儿好,至少警察叔叔不会动手。 陆骋没等王大帅直播完就走了。 他的人刚查了昨晚那家私房菜馆走廊的监控。 ‘小鬼’抓到了。 江城东郊有个刚开发没两年的景点,号称桃花源。 其实就是一大片桃林,春天看花夏天摘果,另外有农家乐可以进行采摘钓鱼棋牌烧烤等一系列休闲活动。 这个季节,桃树连片叶子都没有,光秃秃一片。 农家乐大门紧锁,锁门的铁链锈迹斑斑,要等到开春才会开始营业。 赵春秀穿着高跟小皮靴,下身铅笔裤,上身小皮草,化着全妆,和周围萧瑟清冷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眼泪把粉底冲出两道明显的痕迹,晕花的眼妆像是刚被人打出来的乌眼青,右眼的假睫毛掉了一半,被眼睑顶着往上翘起。 她坐在掉了漆满是细密虫洞的休闲长椅上,看着面前卖力挖坑的壮汉,一边抽泣,一边控制不住的哆嗦。 陆骋赶到的时候,坑刚挖好。 他一句话没说,只摆摆手,保镖一把把人拎起来,栽葱似的直直放进坑里,然后开始埋土。 赵春秀从姜茴那里看过陆骋的照片,知道他是姜宁老公,也就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找上。 短短几秒钟,她魂儿都要吓没了,一边挣扎一边尖着嗓子喊救命。 陆骋漫不经心的掏耳朵,明明做着‘栽人’的勾当,云淡风轻的像是栽树。 坑深到她肚脐位置,土并没有完全踩实,努努力能挣出来,但她不敢。 太聒噪了,陆骋皱眉,一个眼神示意,保镖上前冲着赵春秀甩了一巴掌。 世界瞬间清静了。 陆骋坐在长椅上,从地上捡了根拇指粗的桃枝,一下一下敲在赵春秀头上,“照片你拍的?” 赵春秀下意识想否认,抬眼对上陆骋充满危险的黑眸,到底没这个胆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陆骋拿出支烟,抿嘴叼着,“微博也是你找人发的?” 赵春秀疯狂摇头,甩得眼泪乱飞,“不是,我只是拍了照片。” 陆骋点火的动作略微一顿,“那是谁?” 赵春秀咬着嘴唇不敢说。 眼前这个惹不起,另外一个照样惹不起。 陆骋吐了口烟圈,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对保镖说:“移株桃树到她头顶上,别浪费这么好的养料。” 说完抬腿就走。 轻描淡写的语气,也都是常用词,组合成句,却是赵春秀听都没听说过的惊骇恐怖。 他要把她埋了,还要在她头上栽桃树! 保镖把人拔出来,拿起工具把坑继续刨深。 这一刻,赵春秀是真的慌了,抖着嘴唇连话都说不利索。 对方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她从闹市区掳到这鬼地方来,显然不是在吓唬她。 她不想死,也不敢赌。 “不要……我说,我说。” 第66章 执意作死,一步到位 昨晚赵春秀跟小姐妹吃饭,正巧碰上姜宁和许家父女。 拍照片是想发到同学群泼点脏水过过嘴瘾,没想到其中一个小姐妹是杜忠海的新欢,散局时杜忠海开车过来接人。 杜成宏的事虽说没有公开,但圈子里的人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赵春秀心念一动,把照片发给了小姐妹,一倒手就到了杜忠海手里。 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更没想到姜宁的老公手段如此强硬,不仅这么快就找到她头上,而且光天化日的就敢掳人埋人。 赵春秀战战兢兢,不知道这人究竟什么来头。 之前听说背靠施家,可他干的这些事儿,就是施家也未必有胆子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得到想要的答案,陆骋抬腿就走。 保镖又重新把人栽进坑里。 赵春秀嚎到嗓子嘶哑大脑缺氧,等保镖走了,她自己从坑里挣出来,从包里拿出手机,按着导航往市区走。 还没走出桃林,丈夫张展鲲打电话来,语气不善的问她上哪儿去了,昨晚交代她炖汤怎么没弄。 荒山野岭,四周寂静无声,赵春秀刚刚死里逃生,吸着鼻子抖着腿,想哭,又堪堪忍住了。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依附于张家的一片浮萍,若是惹个普通人,张展鲲为着面子,可能会替她出头。 可她这次闯了这么大祸,一个杜忠海就够张家受的了,还有一个不知背景根底的陆骋,只怕张家会毫不犹豫的把她推出去息事宁人。 这年头,拥有漂亮脸蛋儿的年轻女人太多了,没了一个赵春秀,还会有李春秀王春秀。 认清现实后,赵春秀迅速调整状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装出刚睡醒的样子回答,“对不起啊老公,一不留神睡着了,我马上回去炖汤……老公啊,我刚做了美身,今天晚上你好好疼疼我好不好?” 一个被窝里睡了这么久,赵春秀再清楚不过,张展鲲强势且好色,最吃这一套。 撒娇魅惑的语调,光是听到声音,张展鲲骨头都麻了。 男人呼吸渐沉,“小骚货,赶紧回来。” 电话挂断,赵春秀在石头上敲掉鞋跟,用最快速度跑起来,边跑边揉挨打肿胀的左脸。 她捅的篓子,打死也不能让张家人知道。 另一边,陆骋带人去往杜氏大楼的路上,一辆黑色轿车从十字路口的另一边拐过来将他的卡宴gt截停。 施捷从车上下来,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陆骋眼皮一掀,半揶揄半嘲弄,“过来看戏还是售后?” 施捷这会儿也是满肚子火。 得知是杜忠海搞出来的事,他恨不得把那缺德带冒烟儿的玩意儿大卸八块。 姜宁的事儿是施家出面解决的,杜忠海此举不光惹火了陆骋,也踩了施家的脸。 更重要的是,一把看着就要退了,施显想要万无一失的上位,需要陆家上头的关系。 施茉说过,陆骋来江城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才借用施家的名义行事。 他这一去杜氏,背景很快就会被扒出来,施家就失去了仅有的作用。 施捷着急把人按下,“阿骋,你先别冲动。你说,你想要杜家怎么赎罪,我这回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漂漂亮亮,看在楚恒施茉的面子上,再给我个机会。” 提到施茉,尤其想到施茉称呼姜宁嫂子,陆骋肃冷的脸稍微缓和。 他往座椅上一靠,手肘撑在车窗上,视线看向路边熙熙攘攘的行人,短暂思索后开口,“杜家做地产的?” 施捷答是,心里隐有猜测。 陆骋,“吃穿住行,住的比重占得最大,地产行业关乎民生,就杜家那种坏良心的,能做好吗?” 这是要覆灭杜氏的意思。 施捷脸上闪过一抹犹疑。 不是不能办,只是没那么好办。 陆骋扭头看过来,等着他表态。 再一再二不可能还有再三,杜家父子俩执意作死,他也只好勉为其难送他们个一步到位。 十几秒后,施捷做出决定,语气坚定,“明白,交给我。” 姜宁从学校回家,换了鞋瘫在沙发上。 家里没人。 莽仔摇头晃脑过来,对她的拖鞋情有独钟。 手机铃声响起,简书颜从医院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姜宁跟她聊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精神恹恹,有些心不在焉。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贺婉热情的声音,“小郑来啦,快过来坐,今天喝乌鱼汤,长伤口的,多喝点。” 姜宁精神一振,挺直腰杆坐起来,“小郑?哪个小郑?”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小郑吧? 简书颜随口答,“哦,郑奕郑警官,他也在这儿住院,那天偶然碰上了,他没人照顾,我妈就每天顺带多做一份饭给他。” 一开始郑奕没好意思接受,贺婉就让简书颜去送,除了三顿饭,中间还有点心汤水,一天跑八趟。 这样一来郑奕更不好意思,索性自己主动过来吃,免得折腾简书颜跑上跑下。 姜宁问:“他什么病?” 那天在周知航家不都还生龙活虎的吗? 简书颜,“没病,手伤了。就我爸转到普通病房那天,他说是抓个贼,动了刀,前两天我给他送吃的,正赶上换药,好家伙,缝合的刀口比我一个巴掌还长,医生说都伤到骨头了。” 她径自说完,忍不住感慨,“警察叔叔可太不容易了,上回说给他送锦旗都忘了,等我爸出院必须给他弄一个。” 话锋一转,简书颜问:“王大帅的澄清视频你看了吗?” 姜宁,“看了。” 周知航把链接推给她,回来的时候在出租车上看的。 简书颜先谴责王大帅为了钱造谣生事的行为,而后问:“你到底得罪谁了呀?居然花二十万来整你,你是断他财路还是杀他父母了?” 姜宁,“谁知道呢。” 她最近得罪的人着实不少。 杜家父子俩就不说了,姜家也有可能不满她执意解除收养关系生出报复之心。 不能为己所用,那就毁掉,这种事儿姜照源又不是干不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周竞。 两人正聊着,门口传来声响。 姜宁抬头看过去。 莽仔也从拖鞋上抬起头来,冲着门口方向汪了一声。 门锁扭动,陆骋开门进来,看到姜宁在家,略有些吃惊。 “学校把你辞退了?” 姜宁耸肩,“放长假。” 陆骋过来抱住她,“吓到了吗?” 姜宁思绪万千。 某一刻,她仰起头,环住腰身的手收紧,睁着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望着他。 “是你让王大帅发的澄清视频吗?” 第67章 辞职 置身熟悉安全的环境,姜宁整个人呈现出慵懒自在的状态。 莽仔津津有味的啃着她的拖鞋,细小的尖牙时不时穿透袜子咬到她的脚后跟,有点痒。 “是你让王大帅发的澄清视频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语调自然且随意,就像平时闲聊天儿似的。 陆骋脑海中警铃大作。 他今天确实动作有点大,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全仗着心理素质好,陆骋才没表现出异常,思索片刻后点头,“嗯。” 姜宁一双眼睛闪着光彩,“你打他了?” 陆骋挑眉想了想,回答,“应该不算,我只是卸了他的胳膊,等他直播完我就帮他装回去了。” 姜宁回想王大帅坐在镜头前的状态,两只胳膊垂着,好像一直没有抬起来过。 她忍不住笑出声,“你人还怪好呢。” 包卸包装。 陆骋暗自松了口气,搂着人到沙发坐下,“我回来的时候接到施捷的电话,他说都调查清楚了,照片是你那个同学拍的,叫赵什么春来着?” 姜宁,“赵春秀?” “就是她,她又把照片发给了杜忠海,微博的事儿就是杜忠海搞出来的,提前买好水军,再找大v曝光。” 姜宁并不意外。 她和杜家结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赵春秀的事儿。 陆骋继续说:“杜忠海这回是真把自己给作死了,你们的事儿,是施家出面调停的,他这么做无异于在施家脸上蹦迪,且等着看施家怎么收拾他吧。” 姜宁挠着莽仔的头,狗子舒服得眼睛眯起。 杜忠海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具体有什么恶报,她说了也不算,就这样吧。 姜宁起身去做饭,陆骋跟进厨房打下手,一时技痒,还做了一道番茄炒蛋。 一道色香味全无的番茄炒蛋。 他自己尝过之后果断倒进垃圾桶。 姜宁端菜上桌,闭着眼睛无脑夸,“虽然浪费了食物,但勇于尝试的精神还是值得表扬,至少这回蛋壳没掉进去。” 陆骋蹲在垃圾桶旁呸呸呸。 没好意思说他尝的那一口里就有蛋壳。 坐到餐桌旁,吃着姜宁炒的姜丝牛肉,陆骋感慨,“这才是人吃的嘛。” 就他炒的菜,真应了那句话:狗都不吃。 姜宁习惯饭前先喝汤,两手捧着汤碗取暖,说:“我打算辞职。” 陆骋有点意外,思索后劝道:“王大帅澄清之后,你们再出律师函,负面影响应该很快就会消除,而且人都是健忘的……” 姜宁打断他,“不是因为这个。” 她小口喝汤,嘴唇在热汤的温暖下有些泛红。 “毕业后我选择回来,完全是因为爷爷奶奶,去当老师,也是因为他们希望我有个稳定的工作,朝九晚五不加班,没有太大的压力,每年还有寒暑假。不过从我个人来说,我并不太喜欢当老师。” 小学的孩子,尤其是低年级的,还不太具备规则意识,听话的时候是真听话,调皮的时候也是真调皮。 有时候一节课下来她都怀疑人生,觉得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来当老师受折磨。 “爷爷去世后我就考虑过辞职,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加上跟学校老师都处得不错,跟孩子们也有感情,就一拖再拖。刚好,趁这次这个事儿,辞了算了。” 陆骋起身给她添米饭,“你想好了就行,想干就干,想辞就辞,开心最重要。” 姜宁露出笑来。 虽说她本来也不是在跟陆骋商量,但是自己的决定能得到身边人的支持,也算值得高兴的事。 她说干就干,吃完饭就跟校领导打电话正式提出辞职。 学校领导一直在关注事件发展。 虽然王大帅就微博内容做了澄清,许明宇方面也表示很快会就名誉被侵问题出具律师函,表面上看事情算是暂时解决了,但根本架不住有心人的深究。 照片摆在那里,只能说有人在利用照片兴风作浪,至于当事老师是否与学生家长存在不正当关系,谁也说不清楚,对学校的恶劣影响也并未消除。 校领导客气安抚一番,姜宁坚持,他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姜宁第二天去学校办理离职手续,差点没让周知航一拐子杵死在办公室。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说辞就辞,搞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姜宁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放进纸箱,“我辞职,你要什么心理准备?我不在你还不会教课了?” 周知航坐在她办公桌上,满脸哀怨,“你不在,谁给我端茶倒水陪我吹牛唠嗑一起吐槽光头强啊?” 光头强是他们教务主任,聪明绝顶的发型,因为名字里带了个强字,被他们私底下喊光头强。 姜宁把周知航用得上的东西清出来,“想要有人端茶倒水,你怎么不干脆请个丫鬟呢?” 她低头扫了一眼他的脚,“还没好?医生开的药你用没有?” 周知航,“伤筋动骨一百天懂不懂?” 继承了姜宁一大堆抽纸红笔笔记本等乱七八糟的物品,周知航目送她出门,“去吧皮卡丘,海阔凭你跃,天高任你飞。” 姜宁抱着箱子跟其他老师道别,看也没看他一眼。 等人一走,有老师凑上来问周知航,“姜老师不会真跟许笑爸爸有那什么吧?” 要不然干嘛引咎辞职? 周知航睨着他,把拐杖支起来,“别逼我一拐子杵死你啊。” 姜宁走到校门口,回头看向书声琅琅的教学楼,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她原本想跟学生们道个别,又怕小崽子们难过,说不定又会惹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来,索性就这样悄悄走了得好。 打车回家,开门进屋,姜宁正准备换鞋,一低头,看到一双明显不属于她也不属于陆骋的鞋子。 有点像老年足力健。 她心有所感,往沙发上一看,只见陆骋坐在单人沙发上,旁边的长沙发上则坐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 双手抱胸,满脸不高兴。 第68章 查户口 一老一少各占一处,一个吹胡子瞪眼,一个正襟危坐。 莽仔趴在陆骋脚边,扭着小脑袋瓜左看看右瞧瞧,能把人心给萌化。 姜宁一进门,两人一狗都看过来。 她出现的那一刻,陆骋感觉空气里的含氧量终于正常了。 他起身迎过来,帮姜宁接住箱子,“就这么点儿东西?” 姜宁低头换鞋,“又不是搬家。” 陆骋飞快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不速之客,“晚上外面吃?” “行,你安排。” 沙发上,夏雨田支起耳朵听两人说话。 还挺有商有量的。 姜宁穿着拖鞋过来,脸上笑容放大,“老头儿,你怎么来了,想我啦?” 夏雨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别开脸,手里乌黑油亮的重漆手杖重重杵地。 姜宁端起茶几上陆骋倒的水递过去,“啧,别把我地毯弄坏了。” 夏雨田眼睛一瞪,站起来抡起手杖作势要打她。 陆骋刚放好箱子过来。 姜宁手里还端着水杯,动作灵活的往他身后躲,只探出个脑袋,得意洋洋,“哎,没打着。” 夏雨田气得跺脚,手杖指着陆骋,“这小子,你让开。” 陆骋哭笑不得,从姜宁手里把杯子接过,顺着茶几面推到夏雨田面前,“有话好好说。” 再回身把姜宁按到单人沙发上,“你也好好说。” 姜宁拧眉瞪他,“他打我你还让我好好说。” 陆骋稍稍凑近,一本正经,“那我帮你揍他?” 姜宁挑眉。 脑海里勾勒出陆骋跟夏雨田对打的画面,笑得肩膀都在抖,“拳打幼儿园脚踢敬老院,打遍天下无敌手是吧!” 夏雨田见两人相处自然,有说有笑的,心里的火气消减不少,坐下来喝水。 陆骋去洗水果,姜宁窜过来,站在沙发后面乖巧的帮夏雨田捏肩捶背,“好啦好啦,气大伤身,一把年纪了,怎么还那么大火气。” 夏雨田气鼓鼓回:“你气死我得了,省得我成天替你操心这儿操心那儿。” 姜宁心虚,声音也低下来,近乎自言自语,“我好着呢,哪需要你操什么心……” 夏雨田耳聪目明,扭过头瞪她,“你真当我老家伙不上网?” 他今天早上刚一出门,隔壁下棋总赢他的赖老三就举个手机过来让他看,气得他差点儿没把赖老三的手机给砸了。 姜宁顾左右而言他,“你下载国家反诈app没有?网上那些骗子最爱骗你这种老头儿。” “什么是反诈……去去去,少跟我东拉西扯的。” 夏雨田差点儿叫她绕进去,“说说吧,网上说那什么学生家长,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姜宁就知道他是为这事儿来的。 她昨晚给夏雨田回了电话,打了两遍没人接,没想到他今天直接杀过来了。 姜宁语带苦恼,“都怪我,人美心善还能干,遭人嫉恨,那些丑人就是见不得我好。” 她把近来发生的事捡能说的说了,至于一些太刺激的,为了老人家身体健康着想,就给瞒了。 听到她跟姜家断了关系,夏雨田始终绷起的脸终于缓和下来,“早就该断了,当初你爷爷在的时候……” 夏雨田叹气,“总之断了好,咱沾不上他的光,也免得受拖累。” 姜宁“嗯”了一声,再提到姜家,内心已毫无波澜。 夏雨田扭头看向水声哗啦的厨房,昂了昂下巴,“那这个呢,哪儿冒出来的?” 说到陆骋,姜宁脸上不自觉的浮起笑意,“相亲认识的,一见钟情。” 夏雨田冷哼,“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 姜宁稍稍用力的在他肩头锤了一下,“你说他可以,可不准这么说我。” 陆骋端着水果出来,夏雨田收回目光坐直,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着倒是像那么回事儿。” 姜宁笑而不语。 三人坐下吃水果,姜宁拿草莓屁股逗莽仔,陆骋满眼笑意的看着。 夏雨田拿纸包着吃过的草莓蒂团成团,准备起身去扔。 姜宁余光瞟到,下意识要去接,陆骋手长,自然的伸手接过来扔进垃圾桶。 夏雨田愣了下,摸着沙发坐回去,轻咳一声开口,“陆骋是吧,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家里都有谁啊?” 姜宁扶额,压低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行了,干脆把户口本拿给你看得了。” 夏雨田一脸正色,“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他先说说,我先听听,有需要再拿也不迟。” 陆骋端坐着,手搭在膝盖上,并没觉得被冒犯,认认真真的回答:“过完年就二十八了,手里有亿点小生意,家里有爷爷爸爸、继母和弟弟。” 嗯,就是亿点,没骗。 姜宁嘴里嚼着草莓,斜眼睨着他。 这回怎么不说是无业游民了? 听到继母和弟弟,夏雨田眼神有些复杂。 这不是什么好的家庭。 有继母,继母还生了儿子,这以后要是到了一个屋檐下,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能把一个女人磋磨得骨头都不剩。 陆骋一眼就看出他的顾虑,当即补充道:“我自己有房子,平时不跟家里人住一块儿。我自己也有能力,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让姜宁受婆家的委屈。 姜宁其实很想站出来说一句“你俩大可不必聊得这么深入”,她和陆骋这才哪儿到哪儿。 只是她不敢,怕给老头儿气出好歹来。 夏雨田毫不掩饰的打量面前的年轻人。 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识人标准。 在夏雨田眼里,陆骋的面相很好,气质也很好,不卑不亢,行止有度,目光坚毅诚恳,就目前来看还算比较满意。 “你说你有能力,那我问你,你一个月能挣到两……三万块吗?” 夏雨田本来想说两万,心里飞快算了个账,觉得两万不够,又改成三万。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选了一个对陆骋来说最好答的问话方式。 如果问的是“一个月能挣多少”,范围太大没有考虑标准,陆骋还真不太拿的准说多少合适。 陆骋不假思索点头,“有的。” 姜宁心想,之前两百万都能说掏就掏,三万块一个月简直小儿科。 她不由得对陆骋好奇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彼此之间的了解仍旧停留在表面,姜宁隐隐有些不甘于此,想要知道得更多。 只是眼下显然不是增进了解的好时机。 夏雨田还想问什么,姜宁飞快窜过来,塞了颗巨大的草莓到他嘴里,“吃水果,吃水果。” 别问了,再问就真不礼貌了。 第69章 入行21年 晚上,陆骋在一家吃菌汤为主的中餐厅定了个包间。 姜宁发信息叫上了简书颜和周知航。 简书颜跟夏雨田很早就认识。 周知航认识的时间要短一些,拢共也就见过两三回,但爷俩儿投缘——主要是跟酒投缘,回回见面都憋着劲儿想把对方放倒。 这回加了个陆骋。 姜宁翻出压箱底的好酒带过来招待,夏雨田十分积极,抠了盖子装满三个二两的酒盅。 他看着陆骋,似笑非笑,“小陆酒量怎么样?” 陆骋精神一振。 看这意思是要给他上强度。 他扭头看了姜宁一眼,“还好。” 姜宁夹起一块小酥肉喂到他嘴边,“不能喝别逞能,这俩都是酒蒙子。” 周知航蹦着过来把她挤开,“男人能就是能,什么叫逞能?去去去,坐那边去。” 平日里斯文儒雅的周老师,还没喝呢,光闻到酒味儿就开始飘了。 姜宁瞄了一眼他不敢落地的右脚,皱眉,“你这脚……能喝吗?” 周知航看智障一样看她,“要喝也是我喝,脚能喝吗?” 姜宁懒得搭理他。 夏雨田也坐过来,俩人一左一右把陆骋夹在中间。 陆骋抓紧时间多吃几口东西,免得一会儿太难看。 这边喝上,那边,姜宁给简书颜舀了一勺菌汤,“尝尝,巨鲜。” 简书颜接过来喝了两口,直点头,“好喝。” 姜宁又给她夹肉,“多吃点儿,养肥膘好过年。” 前后不到一周时间,简书颜肉眼可见的瘦了。 她并不属于清瘦型,就正常身材,要胸有胸要腰有腰,吃撑了会有小肚子鼓出来,隔三差五嚷两句减肥。 这下倒好,脸瘦了,锁骨明显了,连胸都缩水了,修身的打底衫穿身上都显空。 想想也是,用这种不堪的方式结束婚姻,换谁不得脱几层皮? 好在恶疮已经挖除干净,伤口会慢慢长出新的皮肉,一切交给时间。 简书颜夹了块小羊排用手拿着啃,“你为什么辞职?” 姜宁小口喝汤,“腻烦了,想做点别的。” 简书颜,“之后什么打算,回归老本行跟着老夏做漆器去?” 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就这么退休吧。 姜宁伸长手去夹稍远位置的鱼,“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旁边三个倒是喝得热火朝天。 简书颜不知道想到什么,噗嗤笑出了声。 姜宁疑惑看着她。 简书颜挑着下巴示意喝完酒正砸吧嘴的夏雨田,笑着说:“还记得第一次见老夏吗?” 姜宁跟着笑起来。 俩人第一次见到夏雨田的时候只有五岁。 那是个夏天,傍晚时分,暑热暂退,她们一群孩子在楼下的空地撒欢儿。 夏雨田那会儿才五十多,头发还没白,穿个老头儿汗衫,一手摇着个绘花鸟的漆器拨浪鼓,一手抓着棒棒糖,问有没有人愿意拜他为师,当他徒弟有糖吃。 结果就是每个孩子都给他磕了头拜了师,把他手里连同兜里的糖一起哄来吃了,然后大喊大叫说有人贩子,把警察都招来了,给他气够呛。 第二次见就是在姜宁家里。 姜宁爷爷去钓鱼,掉水里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缠了脚,死活上不来,是夏雨田跳进水里救了他。 就这样,‘人贩子’一跃成了姜家的座上宾。 夏雨田在江城旁边的云来县开了家漆器工坊,用每天一支棒棒糖哄姜宁去给他当徒弟,学手艺。 姜宁讨价还价,最后以每天两支的‘价格’成交。 第一次碰生漆,姜宁过敏严重,身上长满了一块一块的红疹子,还发起高烧。 姜宁爷爷奶奶匆忙赶去云来县的时候正好碰到简书颜,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简书颜哭着跑回去跟她爸妈说姜宁快死了。 夫妻俩都打算准备挽金了,没过两天就碰到姜宁在楼下啃苹果,气得回去把简书颜狠揍了一顿。 这之后有半个多月姜宁都没去云来县。 奶奶舍不得她吃苦,不想让她学了,但爷爷很坚持,让她好了再去。 其实姜宁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直到夏雨田带她去了一趟锦城,逛了锦城最负盛名的漆器店——九品斋。 从笔筒到杯盏,从梳妆台到屏风,大大小小,琳琅满目。 或雕花填彩,或银片丝光,或镶嵌描绘,传承了三千多年的蜀都漆艺用最直观的方式,迷得五岁的小姜宁挪不开眼,也深深攥住了她的心。 从那之后,姜宁一放假就去云来县学漆艺,周末寒暑,哪怕是临时空出个半天时间,也得过去练上几遍刷漆。 为了方便往返,姜宁爷爷还特意买了车接送。 从五岁开始,小学初中高中,年复一年,从不懈怠,哪怕上了大学,也一直在漆器工坊兼职。 时年二十六,入行已有二十一年之久。 简书颜以前一直觉得姜宁学这个没什么用,除了传承非遗文化说出去好听,既不能扬名,也不能变现。 姜家人也是一样的想法,不同的是相比起简书颜,他们表现出了更为直接的鄙夷和轻慢。 一直到大学毕业那年,姜宁说她拿了个什么奖,做的一个梳妆台拍出了百万高价,简书颜才知道小丑竟是她自己。 为了避免被姜家剥削,姜宁在漆器上的成就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至今周知航都只知道她会做漆器,并不清楚具体是哪种级别。 至于韩放,说来也是唏嘘。 想当初俩人在漆器工坊结缘,又因为共同爱好而靠近,结果后来他一直劝姜宁不要在漆器工坊兼职,说挣不到钱,是浪费时间。 俩人因为这事儿差点分手,虽然没分成,但韩放也是一提漆器就炸毛。 再后来,韩放出国,中间有好几次她都想说,结果一提到漆器,他就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劝她赶紧从象牙塔里出来,走到现实里来。 现在想想,一切早都有迹可循。 缘起缘落,自有定数,不属于他的,到手了也会错过。 姜宁抬头看向已经跟夏雨田周知航喝成一片的陆骋。 想起他说的“想干就干想辞就辞,开心就好”,光这一点,就比韩放强多了。 第一次,姜宁认真审视两人的关系。 过去的七年给她狠狠上了一课,但人不能因为摔了一跤,就不走路不出门了。 爱情不可信,可如果对方是陆骋,她想再试一试。 第70章 酒后,虽迟但到 这顿饭,三个男的喝嗨了。 酒瓶见底,周知航还想点瓶飞茅。 姜宁拿着汤勺走过去,“光你们玩儿了,我俩就干看着?” 夏雨田红着脸拍桌子,“喝酒呢,你们女娃娃凑什么热闹?” 周知航附和,“就是,一边儿玩儿去。” 姜宁给三人的汤碗都盛上菌汤,“小瞧谁呢?论酒量,你们仨加一块儿,我都不放在眼里。” 她站着,其他三个坐着,颇有一股铁娘子孤身迎敌的意味。 她这么一激将,已经喝得有些迷糊的夏雨田率先跳起来,“还没人敢在我老头子面前这么狂的,来,你划个道儿,怎么喝。” 姜宁趁他们醉眼朦胧,明目张胆的往白酒盅里倒苏打水。 “石头剪刀布,你们输了喝汤,我输了喝酒。” 别问为什么不划拳,问就是她不会。 简书颜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热闹。 对付酒蒙子,还得是姜宁。 陆骋不战先降,端起汤喝了一半,红着脸仰头笑眯眯望着姜宁,目光温柔宠溺,还有点求表扬的意思。 姜宁抬手摸他头。 头发长了点,没以前那么扎手。 周知航率先应战,撸起袖子,“来!” 战局拉开,姜宁不讲武德,总是慢一秒出,周知航连输三场,喝了三碗汤,肚子都快炸了。 他不服气还想来,姜宁摆手,“你太菜了,换人。” 接下来是夏雨田。 结局显而易见。 夏雨田喝完汤,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边出拳边说:“你是不是出老千?” 话音落,姜宁输了。 她端起白酒盅,一口把里面的苏打水喝掉大半,“你是不是输不起?” 夏雨田瘫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最后轮到陆骋。 相比起前两个切瓜砍菜的狂暴碾压,陆骋这边明显温和得多。 姜宁轻声细语:“再喝点汤?” 陆骋把剩下的半碗汤喝完,摇头,“饱了。” 姜宁抽纸巾给他擦嘴,“那就不喝了。” 简书颜把最后一块哈密瓜塞嘴里,站起来,“汤也喝了,差不多就撤吧。” 姜宁扶着夏雨田,周知航摇摇晃晃的跟着简书颜,陆骋去买单结账,除了步子有些虚,脸有些红,别的倒没什么。 简书颜负责送周知航,姜宁叫了车,目送他们离开后才一拖二回花园小区。 陆骋意识还算清醒,不用她费心,时不时还能帮着搭把手。 回到家,把夏雨田放次卧床上,姜宁去厨房冲蜂蜜水。 走到哪儿陆骋就跟到哪儿。 她冲蜂蜜水,他就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也不说话。 姜宁冲好两杯,其中一杯递给他。 陆骋一口气喝干。 姜宁接过空杯子,“还难受吗?” 陆骋,“有点撑。” 姜宁拿不准他到底喝多还是没喝多。 走路多少有些晃,瞧着像是喝多了,问话又对答如流。 屋里还有一个,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把另一杯蜂蜜水端进屋给夏雨田喂了几口。 喝完蜂蜜水,夏雨田跟孩子似的砸吧嘴,睁开眼睛看着姜宁,“姜丫头?” “嗯。快睡,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她走到门口关灯,夏雨田又叫她,“姜丫头。” “嗯?” 夏雨田,“姜老儿临终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 姜宁已经不记得这是夏雨田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 尤其是酒后,几乎毫无例外的都会问上一次。 她也不明白夏雨田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每次酒醒后问他,他都推说是醉话。 姜宁的答案始终如一,“爷爷说,如果姜家待我不好,就离开。” 夏雨田追问,“没了?” 姜宁,“没了。” 夏雨田闭上眼睛,没再出声。 姜宁关灯离开,没看到夏雨田布满皱纹的眼角染上些许湿润。 从次卧出来,姜宁转了一圈,没看到陆骋,正纳闷儿呢,阳台突然传来歌声。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 是《春光灿烂猪八戒》的主题曲。 歌声悠扬欢快,甚至能听出来歌者的纵情投入,只是在这个时间点儿,就算是贝多芬爬出来弹钢琴,也会被定义为噪音。 姜宁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冲到阳台把人按住。 “嘘嘘嘘!” 陆骋看到她,眼中满是笑意,左右摆头从她手里挣开,“姜宁,我给你唱歌。” 说完就唱起来,“开心一刻也是地久天长,痛痛快快向前走决不回望……” 姜宁两手并用按在他嘴上,压着音量哄,“回屋唱,回屋我慢慢听你唱。” 陆骋乖顺点头,由她拽着往里走。 一身酒气,又没洗澡,姜宁犹豫是让他睡沙发还是去房间。 这人倒好,自己就往主卧走。 姜宁眼神玩味,想来压根儿没醉,纯粹是借酒装疯。 她慢两步跟进去,发现陆骋并没有上床,而是窝进了蛋壳椅里。 男人长腿长手,脚拖在地上,微微弓着背,这个尺寸的蛋壳椅对他来说完全伸展不开。 他冲姜宁招手,“过来。” 姜宁疑惑走近,被他一把拽进怀里。 负担两个成人的重量,蛋壳椅发出艰难的吱嘎声。 姜宁胆战心惊,生怕把蛋壳椅给坐坏了,到时候俩人摔在地上,不好受也不好看。 好在蛋壳椅响归响,终究是挺住了。 姜宁歪坐在椅子里,肩侧贴着陆骋滚烫的胸膛,蹬腿想窜起来,椅子晃动幅度陡然增大,甚至隐隐有要翻的势头,吓得她不敢动了。 陆骋的手从后面环上腰间,脸凑过来。 姜宁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就知道这家伙在借酒装疯,现原形了吧。 只是蛋壳椅摇摇晃晃……可能会有一些新体验,但是不太好操作吧? 万一摔下去…… 姜宁耳根微红,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犹豫不决的几秒钟里,陆骋已经靠近。 她以为他是要吻她,结果肩膀一沉,陆骋只是把头靠在了她肩上,低声唱起来。 “你把梦想带身上,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不似刚刚在阳台那般轻快高亢,这回他唱得很慢,嗓音低沉,节奏轻缓,愣是把一首欢快的歌曲唱出一股淡淡的伤怀。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过年狂欢,烟花爆竹,美食美酒,一切能想象到的美好热闹都在发生。 可是你刚喝一口就断片了,错过了所有的美好欢笑。 姜宁不知道陆骋此时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对春光灿烂猪八戒到底有什么执念,但确实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她抬手摸他酒后还泛着红的脸。 陆骋迷离的眼神开始变成热切。 有些事情,虽迟但到。 蛋壳椅重新开始不堪重负的呻吟,许久不曾停歇。 第71章 去锦城? 睡上一觉,第二天,一个个又生龙活虎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有活血化瘀的功效,总之周知航的脚奇迹般的消了肿,一对拐终于光荣下岗。 三人群里,他艾特姜宁:你昨晚是不是虐我们了? 他隐约记得玩儿石头剪刀布来着,他连输,不记得是喝的汤,以为被灌了酒。 姜宁拎着早餐往家走,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扭头把东西拿给陆骋,摸出来回消息。 姜宁:不是虐你们,就虐你,太菜了。 周知航发了条短视频过来。 他站在学校走廊的仪容镜前走来走去,嘚瑟得不行。 简书颜:脆皮! 周知航:你房子出手没有? 简书颜:谈好了,等买家凑齐钱就去过户。 周知航:赶紧请客庆祝一下。 趁夏老爷子在,再喝一场。 简书颜:我的局弱鸡谢绝参与。 周知航刚上完课,两个闲人在群里瞎聊。 姜宁时不时冒个泡,刷一下存在感。 进了小区,快到楼下时,陆骋突然拿手肘撞了姜宁一下。 姜宁疑惑抬头,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前方草坪上,金毛嘟嘟正转着圈的闻莽仔的屁股。 莽仔圆滚滚的一小团,奶凶奶凶的叫唤。 草坪边,夏雨田和张老头相聊甚欢。 姜宁走过去,听到夏雨田在说什么“你上回发给我的棋谱不行”。 这下总算搞清楚老头儿为什么会知道她结婚的事儿了。 到处都排查了,结果‘间谍’在身边。 夏雨田对姜宁爷爷有救命之恩,又是姜宁的漆艺师父,自然往来甚密。 姜宁爷爷和张老头那更是天天凑一块儿消磨时间的老友。 她一直知道三人认识,但是不知道这俩人私下里有联系。 姜宁走过去,先跟张老头打招呼,“张爷爷,吃早饭了吗?” 张老头慈眉善目,笑眯眯回,“吃了,你们还没吃呢?” 跟前段时间横眉冷眼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听老夏说了,姜宁这个老公人不错,是个好孩子。 当初陆骋在小区门口打架,他从头看到尾,听陆骋说什么神油,不像正经人,以为姜宁犯糊涂瞎搞,自然没有好脸色。 姜宁莫名其妙,也不好多问,简单寒暄两句后捞起莽仔,叫上夏雨田回家吃早饭。 十分钟后,餐桌上,夏雨田一边吸溜热粥,一边问姜宁之后的打算。 面对他,姜宁没办法像应付简书颜那样,说走一步看一步。 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很反感年轻人随心所欲没规划,她要是敢说走一步看一步,估计老头儿待多久就能念叨她多久。 “准备专心做漆器。”她说。 “真的?那太好了。” 夏雨田满脸老褶笑得都快堆叠起来了。 这正是他所期盼的答案。 非遗文化就是要有人传承,才不会让这些绚烂的瑰宝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最重要的是,姜宁有天赋,对漆艺也有热情,加上在美院的四年学习,让她对漆艺之美有了新的感悟。 文化除了要传承,还需要创新,这样才能更符合新时代年轻人的审美,漆艺才能被更多人认识、熟知、接纳并喜爱。 他看过姜宁做的漆器,兼具传统美感和新式创新。 夏雨田从来没见过第二个人能像她这样把两者融合得如此自如。 他早就想让姜宁辞了美术老师傅工作专心研究漆艺,又怕干涉太多引起孩子反感,这才没开口。 没想到阴差阳错,跟学生家长闹个绯闻,竟让她做出这个决定,夏雨田满心欢喜,恨不得当场燃两挂鞭炮庆祝一下。 其实姜宁心里一开始并没有明确的打算,也是见到夏雨田之后,想要的那个方向才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是的,她想做漆器,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那种。 和夏雨田不太一样的是,她并不是想要去高举非遗传承的大旗,就是单纯的喜欢漆艺。 喜欢把自己画在纸上的东西变成精美绝伦的实物,享受创造的乐趣。 刚好,她喜欢的这门技艺还可以提供很好的物质生活,一举两得。 夏雨田喝完粥,抽纸擦嘴,问:“那你打算怎么做?去我那儿,还是自己搞个工作室?” 姜宁眼尾微挑,半开玩笑,“怎么个意思,想让我去给你打工?” 夏雨田撑着手杖站起来,掀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想去我还不同意呢,我那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 他拿着啃过一口不合口味的包子去喂狗,“真想专心做漆器,就去锦城吧,去九品斋。” 听到锦城二字,陆骋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好在姜宁正专心跟夏雨田聊天,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陆骋正准备等姜宁明天打完最后一针狂犬疫苗,就跟她聊之后的打算。 之前有工作,也不好无缘无故叫她辞职,正好现在辞了,索性就趁这个当口换个地方。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带她去锦城。 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回锦城是早晚的事。 他也不能一直隐婚,早晚得让姜宁真正走进他的世界。 去了锦城,她自然而然的就能接触到一些与‘陆骋’有关的消息,坦白起来也不至于太突兀。 以姜宁的学历和实力,去锦城也会比在这里有更好的发展。 陆骋不动声色的关注姜宁的反应。 听到九品斋,姜宁眼睛都亮了许多。 对她来说,九品斋就是点燃她对漆艺热情的那根火柴。 正是在九品斋领略过漆器的瑰丽,小小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她才下定决心跟着夏雨田学习漆艺,才有勇气战胜对生漆的恐惧,才能抗住外界形形色色的诱惑,一有时间就扎在工坊里,跟生漆、底胎、绘笔、刻刀为伍,度过一个又一个寒来暑往。 只是姜宁眼里的光只亮了一瞬,就暗了下去。 她自嘲笑笑,“得了吧,圈子里谁不知道,九品斋向来讲究师门传承,从来不收外面的野狐禅。” 野狐禅,禅宗里用来讥讽那些自称开悟却流入邪僻之道的人。 在这儿指没有正统师门,不入流的意思。 夏雨田气得胡子都在抖,“说谁野狐禅呢?我告诉你,在这个圈子——” 他说到一半,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收了声。 姜宁好奇追问:“说啊,在这个圈子怎么了?” 第72章 沙上起高楼,危! 姜宁最终也没问出来夏雨田到底想说在这个圈子怎么了。 为了躲避追问,夏雨田连尿遁都用上了,进了厕所就一直没出来。 姜宁收拾好桌子,走到厕所门口敲门,“行了,赶紧出来吧,我不问了。” 一分钟后,夏雨田站在厕所门口若无其事的擦手。 没什么事做,背着手东瞧瞧西看看,转一圈后坐到沙发上看电影,片头还没放完就开始打瞌睡。 姜宁关了电视想叫他去床上睡,他缓缓睁眼,满脸不高兴,“大白天睡什么睡……你关我电视做什么?我还要看呢。” 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姜宁拿他没辙,又默默给他把电视打开,进厨房洗了水果端出来。 夏雨田拿起一颗草莓,边吃边转着脑袋到处看,“小陆呢?” 电视屏幕里,手拿猎枪的络腮胡大汉正在瞄准一头孤狼,姜宁无语,“那是狼!” 哪儿来的鹿? 就这眼神儿还看电视呢,听听广播得了。 夏雨田气得拿草莓屁股砸她,“我说小陆,陆骋,你男人。” 姜宁灵敏侧身,倒是躲过了攻击,结果草莓蒂落在沙发上,淹没在薄毯和靠枕里,好半天才翻出来。 “啧,这老头儿……你管他呢,那么大人你还怕他丢了?” 夏雨田最烦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手重重拍在沙发上,把蜷在地上睡得正香的狗子吓得一激灵。 “我管他做什么,要管也是你管。我问你,他做什么生意的?多大规模?你去看过没有?他家里是做什么的,他跟家里关系怎么样,这些你都知道不知道?” 姜宁一个都答不上来,只能假装专心看电视。 脑海中莫名闪过和陆骋初见时的场景。 老头儿要是能读取她的记忆,估计得把屋顶掀了。 她盯着电视屏幕,略微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哎呀,我心里有数。” 接着战术性转移话题,“你要实在精力旺盛就多盯着一下苏跃,叫他多学多练多钻研,别砸了你的招牌。” 苏跃是姜宁师弟,比她晚两年拜在夏雨田门下。 学了这么多年手艺,只能说会做漆器,至于做出来什么效果全看天意。 夏雨田早都不对苏跃抱什么希望了,他的路也不在漆艺这一行。 “你呀你,唉!” 夏雨田隔空点了点姜宁,重重叹气。 他人瘦,一泄气,腰背垮下来就显出老态。 松弛褶皱的皮肤包裹着干瘦的骨头,两腮微陷,褐色的老人斑明显,浑浊老眼写满了岁月的故事。 “知道你不乐意听,但我也得说。姜丫头,你得明白,任何感情都一定得建立在彼此了解互相信任的基础上。老头子看得出来,你和小陆相处得不错,但彼此之间完全不了解,没有了解就没有信任。” “没有信任,你出个差他可能都会误会你去跟别人厮混,他跟哪个女的走得近些,你可能也要犯嘀咕这人是谁,他俩什么关系……这能是两口子过的日子?” 姜宁低头吃水果,眼眸低垂不敢抬。 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她和陆骋的婚姻本来就是冲动的产物,她没资格也没立场去扒他的底细。 更何况她自己也有所隐瞒。 陆骋从卧室里出来,正好听到夏雨田的话,也陷入沉思。 他总想着,先跟姜宁把感情培养起来。 只要有了感情,其他任何阻碍都不是问题。 夏雨田的话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仿佛在沙里建高楼。 没有坚实的地基,楼越高塌得越很。 任何事都有其应当遵循的先后顺序,其实光速闪婚的弊端他已经注意到了。 最典型的就是姜宁之前为了筹房款打的那通电话,他至今没敢问电话那边是谁。 怕逾距,怕惹她生气,怕影响两人现在并不牢固的亲密关系。 外面,姜宁已经跟夏雨田聊到别处去了。 话题转来转去,又转回九品斋上。 夏雨田说:“你要是想去,我就给你想想法子。不管在什么地方,实力才是最终话语权,凭你的手艺,去那儿当个大师傅都不成问题。” 陆骋走出来,略微有些吃惊。 他知道她手艺好,从送给施捷的那个笔筒就能看出来。 但是他不知道这个好在漆艺圈里算得上什么水准。 没想到居然能在九品斋当大师傅的级别,这可太厉害了。 他在姜宁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来,拿过她手里咬了一口的草莓,边吃边说:“心之所向,行之所往,想去就去,别怂。” 姜宁低着头没说话。 她之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毕业就听爷爷奶奶的去了一小当老师,这几年也过得挺好。 但是如果真想专心做漆器,九品斋自然是个很好的选择。 姜宁有点心动。 人最怕固步自封。 她想去真正的漆艺圈里闯一闯,想跟其他的大师傅接触交流,看看能不能碰撞出新的灵感。 “那你就去试试看,成就成,不成也别勉强。”她对夏雨田说。 一想到一把年纪的老头儿,可能为了她跟人四处说好话赔笑脸,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但她又想试试,万一成了呢? 夏雨田点头,目光转向陆骋,“小陆啊,姜丫头要是去了锦城,你什么打算?” 陆骋不假思索,“当然是妇唱夫随了,我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打拼。” 夏雨田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姜宁偏头望着陆骋,眼里光华闪动。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应付老头儿才这么说的,还是真这么想的,至少话落在耳朵里,心是暖的。 夏雨田动作极快。 他吃完午饭回的云来县,晚上七点多就打电话来,说已经跟九品斋那边谈妥了,随时可以过去。 快得姜宁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跟九品斋那边联系好了。 只是定职上和预料的有些出入。 “那边的意思,说过去先从漆匠开始做起,你什么想法?” 学徒、漆匠、漆师,再往上才是大师傅。 以姜宁的手艺,当大师傅是完全没问题的。 姜宁欣然接受,“漆匠就漆匠吧,至少没让我从学徒开始。” 九品斋人才济济,大师傅哪是那么容易当的? 先拿到‘入场券’再说。 她实力摆在这儿,往上晋升是早晚的事,根本无需担心。 挂断电话后,夏雨田在微信上给她推了个名片,是九品斋的人事经理,让她自己联系。 姜宁点进去发送了好友申请,恰在此时电话响起,姜宁按下接听,“喂。” 正在给狗碗里投食的陆骋下意识支起耳朵,听到她喊了一声安哥。 姜宁接着说:“好啊,定位发给我,我来找你。” 第73章 转款,十万整 姜宁全程笑着接完电话,回头对陆骋说:“我出去一趟,有个朋友来。” 陆骋飞快洗了手出来,“这么晚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直觉告诉他,这个安哥,大概率就是当初转钱给姜宁凑房款的人。 姜宁回房间换了衣服出来,边穿外套边去门口换鞋。 “不用,我去酒店坐坐就回来。” 而且现在才九点,并不算晚。 陆骋蹙眉。 居然还要去酒店! 姜宁捞起包出门,脚步轻快。 陆骋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纠结再三,还是决定跟她一起去。 不把这事儿彻底搞清楚,他心里就始终有个疙瘩。 他迅速回屋穿衣服换鞋。 中途太着急,还不小心踢了莽仔一脚,疼得狗子嗷嗷叫。 一路追到小区门口,刚好看到姜宁上车离开,陆骋给她打电话,提示正在通话中。 他拦了辆车坐上去,“麻烦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 前方有好几辆出租车,他又补充,“车牌312那辆。” 刚好两人坐的出租车是同一家公司的,司机热心建议,“要不要我拿对讲给你喊一声?” 追车不安全,万一有急事儿耽误了也不好。 陆骋张开嘴,“好”字已经到了嘴边,最后又咽了回去。 心情复杂又煎熬。 他一万个不愿意采取跟踪尾随的方式去揭露姜宁的隐私,但又控制不住内心探究的冲动。 他也想过把事情说开,从姜宁口中去知晓答案,但他又怕,怕她说的不是实话。 她明确说要去酒店,显然问心无愧。 可什么朋友需要晚上去酒店见?别地儿不能见吗? 前方一个大转弯,司机看到312的车后座坐了个年轻姑娘。 他悄悄从内视镜里打量陆骋,隐约嗅到八卦气息。 车载广播里一个女声刚好唱到‘这座城多了个伤心的人’。 司机善解人意,默默把广播关了。 路上稍微有点堵,车子行驶半小时后停在路边,姜宁下车走向街边的奶茶店。 陆骋扫码下车,站在店外的广告灯箱后。 心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让他赶紧悬崖勒马回去,一个让他赶紧跟上,别错过这次一探究竟的大好机会。 一晃神,奶茶店里没了姜宁的身影,陆骋陡然心惊,比起跟丢,更怕被发现。 他不敢想,以姜宁骨子里宁折不弯的性子,要是知道他暗中尾随,得发多大的火。 而且这种小人行径,他自己都鄙视自己。 还是回头直接问她吧,不管出于尊重还是信任,都不该再继续下去。 陆骋转身走向街边,准备打车回家。 偏头看向来车方向,冷不丁一瞥,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热情拥抱。 女的手里拎着奶茶,可不就是姜宁。 另一个穿着深棕色风衣,留着鲻鱼头,头发在路灯的照射下呈现出青不青灰不灰的颜色。 干干瘦瘦,还是个矮子。 姜宁今天穿的鞋也就五公分的跟儿,两人差不多高,也就是说这家伙身高连一米八都不到。 角度问题,陆骋看不到正面,脑补出一张奶油小生涂脂抹粉娘们儿唧唧的脸。 还安哥呢,哪门子的哥? 陆骋努力安慰自己,许久不见的好友相互拥抱一下,没什么稀奇。 两人拥抱完,转身,有说有笑的走向旁边的酒店。 突然,在陆骋一瞬不瞬的注视中,鲻鱼头伸出咸猪手,在姜宁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不等大脑发号施令,陆骋已经握紧拳头大步追了上去。 门口的保安敏锐察觉到他状态不对,正欲上前询问,他突然加速,侧身闪进旋转门里。 保安晚两秒追上来,陆骋已经追上姜宁,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向自己。 事发突然,姜宁毫无准备,猝不及防撞到他怀里,宛如撞上一堵软墙,脑瓜子嗡嗡的,心脏更是吓得差点儿跳停。 看清对方,姜宁惊愕不已,“陆骋?你怎么来了?” 陆骋绷着嘴唇不做声,将人拉到身后,直接上手揪住鲻鱼头的衣领,“你——” “你”字刚发音就戛然而止。 饶是陆骋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大场面,这会儿也难掩震惊。 眼前是一张十分英气的脸,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 可再英气,也能一眼看出来,这是一张女人的脸。 怎么会是女的? 他明明听见姜宁叫安哥…… 安歌脑袋后仰,一眼看透。 陆骋松手,她整理好衣领,单手抄兜,飒爽帅气。 审视的目光定格在陆骋脸上,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姜宁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手握成拳,指甲深深扎进掌心,用疼痛来平复翻涌的情绪。 安歌冲她昂了昂下巴,一开口,嗓音低沉沙哑,非常有质感的烟嗓,“这谁啊?” 姜宁若无其事,只呼吸有些乱,回答,“一个朋友。” 安歌拖长声调,“哦,朋友~” 也不拆穿,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奶茶,“你朋友好像找你有事儿,你先去忙,明天咱们再约。” 姜宁点头,转身叫上陆骋,“走吧。” 陆骋冲安歌微微颔首,迈步跟上去。 姜宁在路边打车,陆骋试探着去勾她的手,姜宁没抵触,任由他拉着,似乎一切如常。 “对不起。”陆骋说。 他不会傻到以为姜宁猜不到他出现的原因,更不会认为她全然不在意。 一切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煎熬又压抑。 姜宁迎风捋头发,笑意不达眼底,“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陆骋连忙解释,“我听到你打电话叫安哥,我说陪你一起你又不愿意……对不起,姜宁。” 不管怎么说,错了就是错了。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人在特别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姜宁甚至笑出了声,“你说说,一句话的事儿……是安歌没错,歌声的歌,不是大哥的哥,不带你来,是因为我们约着去她房里聊天,人家一个单身女性,你去不方便。” 陆骋懊悔不已,“真的对不起,我不是……” 他想说我不是不相信你,可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姜宁神情落寞,“你有想法有疑问,大可以直接问,实在犯不着……” 搞得这么难看。 陆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紧紧握着她的手。 姜宁幽幽一叹,拦车回家,一路上再未说过半句话。 她一进门就拿上换洗衣物去了浴室,陆骋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浴室里传出的水声,一颗心就跟放在火上烤似的,说不出的煎熬。 此时他才算真切体会到夏雨田说的,感情需要建立在彼此了解的信任上。 沙上建高楼,现在他的高楼快塌了。 又或许已经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声停了,很快又响起吹风机的声音。 陆骋的心沉到谷底。 他还想趁给她吹头发的时候再好好道个歉,解释一下,结果压根儿没机会。 姜宁吹完头发出来,陆骋马上起身迎上去,“姜宁……” 看到姜宁那双通红的眼睛,陆骋如鲠在喉。 姜宁揉着眼睛,喃喃自语,“啧,洗发水弄眼睛里了……” 揉完看向苦着一张脸的陆骋,倏地笑了,“干嘛呀?这么严肃!” 她走到沙发坐下,拿起手机。 陆骋脚步沉重,拿不准她这是什么意思,极度忐忑不安。 姜宁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光脑袋动了动,“坐啊!” 陆骋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 下一秒,他手机震动,点开一看,姜宁给他转了笔钱。 十万整。 第74章 早就注定是be 姜宁翘起二郎腿,拖鞋挂在脚尖晃了晃。 笑容明艳动人,风情万种。 恍惚间陆骋仿佛回到了两人刚见面的时候。 她那么美,那么媚,花儿一样娇滴滴柔弱弱的姑娘,又能随时随地竖起身上的尖刺。 明明就在怀里,却远得像是从未真正触碰。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不对,应该连原点都不如,亲密指数降成了负数。 陆骋蹙眉,“什么意思?” 姜宁笑吟吟回答:“多亏有你,我才能脱离姜家,还有之前那些,我就不一一说了,总之一点心意。” 陆骋嗓音微哑,“我不缺钱。” 姜宁无所谓的耸肩,“我这是心意,给什么收什么就得了,又不是餐厅还能由着你点菜?” 陆骋不说话,怕多说多错。 姜宁弹了弹指甲,“还有,既然我的事儿都已经解决了,那这段婚姻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查了一下,一个月内可以撤销婚姻,不会留下档案记录,事不宜迟,明天就去办了吧。” 撤销婚姻,事不宜迟…… 姜宁说了一长串,陆骋只听到这八个字。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是他不对,也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她一点儿没发火,就这么笑吟吟的说出了‘撤销婚姻’这样的话。 姜宁直接通知,而不是商量,说完径直起身往屋里走,关门时听到陆骋说“我不同意”。 关门的动作一顿,她脸上笑意放大,绵软的语调里满是嘲讽,“你凭什么不同意?” 陆骋近乎无赖,“反正就是不同意。” 姜宁把门拉开,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耐着性子给他分析。 “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是,你是帮了我不少忙,大的小的,要是没有你,有些事情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这婚你也没白结啊。” 她掰着手指头给他数,“你的狗咬了我,我没跟你计较吧?就现在这世道,换个人,说不定讹得你倾家荡产。还有,人你睡了吧?不是我自吹,像我这种质量的,要是去外面找,价格指定不便宜。我还额外给你辛苦费呢,虽然你不缺钱,但我主动给了,就不算占你便宜。” 稀松平常的语气,就好像在菜市场谈一块八毛的菜生意。 陆骋浅浅汲气,一段时间里甚至忘了呼吸。 情绪上的折磨在身体上有了具象化的体现,尤其在姜宁漫不经心说起被他睡过的时候,心脏像被人拿锤子狠狠敲击,钝痛一阵强过一阵。 他往前迈步,态度坚决,“你说什么都行,但是撤销婚姻不行。” 这是目前为止俩人之间唯一的牵绊,就像连着风筝的那条线。 他怕一松手,风筝就会飞走,再也找不回来了。 姜宁努力控制好情绪,“你说了不算。” 今晚的事虽然是个乌龙,却也暴露了两人之间的致命问题。 老头儿说得对,没有了解和信任做基础的感情,注定不能长久。 不光如此,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人格都受到了侮辱。 说来可笑,平时宠她疼她,蜜里调油似的,却丝毫不影响她在他眼里成为一个随时会出去跟其他男人私会的角色。 所谓深情,不过如此。 本来也就是临时凑的‘婚搭子’,既然已经发现是棵坏苗,那就该果断掐除。 与其陷在注定没有好结果的关系里互相折磨,不如快刀斩乱麻,及时止损。 说她过河拆桥也好,卸磨杀驴也罢,总之她意已决。 陆骋想解释今晚的事,可说到底症结就在于彼此之间了解不深。 要想破局,就得先拿出诚意,可他还没做好坦诚一切的准备,也不觉得此刻是很好的时机。 要是他在这时候坦白真实身份,只怕她跑得更快,说不定还会误以为他想以财势压人。 犹豫的结果就是以沉默作回应。 姜宁无力的别开视线,“就这样吧,明天去办还不会留档,对你对我都好。” 几近窒息的心脏再次被刺痛,衍生出莫名的气恼,陆骋压抑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我说不行不行,你是不是听不懂?” 姜宁被吼得愣住,下意识屏住呼吸。 下一刻,她又笑起来,媚眼微眯,冰凉的指尖轻轻抚过他微红的喉结,“还是觉得亏了?那要不然这样,我再附送你一个分手p?” 手指贴着脖子滑进去,勾住他的衣领。 陆骋满腔复杂情绪在顷刻间燃尽,表情因为无处发力而显得有些麻木。 他拨开她的手,“不用了。” 姜宁挑眉,不以为意。 进屋把门一关,从空间上将两人隔开,也是在两人之间加上了一扇门。 房间里没开灯,姜宁的肩膀垮下来,像是透支掉所有的力气,喘个气儿都难受。 摸到床沿躺上去,被子上还有不属于她的气息。 她翻身爬起来,把床上用品全部换了一遍。 洗过的干净床品,还带着淡淡的金纺的香气。 橙花的味道,陆骋选的。 姜宁用力拍额头,赶紧打住发散的思绪,打开手机,想在群里发个消息,一看时间都快凌晨一点了,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长夜漫漫,辗转难眠,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今晚的床格外宽大,空落落的。 好不容易刚酝酿出那么一丢丢的睡意,手机又响了。 拿起一看,居然是纪思思打来的。 她赶紧接通,“思思?” 纪思思压低的声音传来,“姜宁,你能来接我一下吗?我遇到点麻烦。” 世纪城广场的项目总算是磕下来了,今天经理助理请假没来上班,经理就叫她跟着一起过去签合同。 本来以为是去甲方公司,结果是去饭店。 饭局上,甲方负责人再三劝酒,都被经理帮忙挡了,结果对方说没尽兴,合同按着没签,又转场到会所。 经理都快喝废了,实在推脱不掉,她也喝了几杯,对方原形毕露,开始动手动脚。 顾及着之后的合作,她也没办法彻底撕破脸,只能躲到卫生间找外援。 不管怎么样,先脱身再说。 姜宁马上翻身起来,边穿衣裳边往外走,“我马上过来,你把位置发我。” 电话挂断,纪思思迅速发来定位和包间号。 姜宁开门出去,客厅灯还亮着,没看到陆骋。 也不管他是回房了还是走了,反正从始至终也没打算叫他。 穿鞋出门,她找出郑奕的号码,准备拨打时才想起来他负伤住院,还不知道出院没有。 没办法,只能抓周老师的壮丁了。 周知航打完游戏刚准备睡觉就接到姜宁的电话,两人迅速赶往会所,在门口碰头后一起上楼。 经理过来询问,周知航黑着脸吼:“我女朋友来了你们这儿就联系不上了,要是出点什么事,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开门做生意最怕遇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明明是客人自己的问题,但执法部门可不管这么多,动不动就贴封条强制停业勒令整顿。 经理见他一脸焦急,也怕真出点什么事儿,赶紧把他们带过去。 到了门口,经理手刚抬起来,还没敲下去,门先从里面打开了。 第75章 戒断的第一天 门打开,一个大肚便便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一脸惊恐的跑出来。衣襟敞开着,露出茂盛的护胸毛,一只手提着裤腰带,一只手捂脑袋。 鲜血从指缝流出来,顺着脸往下淌,一片殷红,触目惊心。 他背靠着墙,喘着粗气摇摇欲坠,“救命啊,杀人了。” 姜宁冲进去,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还有呕吐物的酸臭。 她按开所有的灯,飞快扫了一圈。 最里端的沙发上躺了个穿西装的男人,领口松散,面如菜色。 躺着吐了,呕吐物呈喷射状从嘴角一直蔓延到沙发下面,衣服上也有一大摊,臭气熏天。 姜宁绕过堆满酒瓶的茶几,终于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纪思思。 浅灰色的西服外套被扔在地上,身上只穿着打底的白衬衫,衣领往下的四颗纽扣都开着,露出泛红的锁骨和肤色内衣的蕾丝花边。 两只手死死握着半截啤酒瓶的瓶颈,不知道是不是被划破了手,指缝间有血渗出来。 姜宁心惊肉跳,蹲下身唤她,“思思……” 纪思思目光呆滞的看过来。 姜宁试探着去拿她手里的酒瓶,柔声安抚,“没事儿了思思,别怕。” 纪思思一开始紧握着不肯放,慢半拍回过神来,才松了手。 姜宁从茶几上抽了一把纸按在她流血的手上,示意她自己握紧,然后去给她扣衬衣纽扣。 一拉才知道,扣子不是开了,是被扯掉了。 纪思思的外套浸了酒,姜宁果断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另一边,周知航无视会所经理的阻挠,第一时间报了警。 老男人想跑,被他一记窝心脚踹倒,摔在过道里爬不起来。 很快警察赶到接手了现场,姜宁和周知航陪着纪思思去派出所做笔录。 坐着警车去派出所的路上,姜宁在后视镜里看到有一辆黑色卡宴紧紧跟随。 在江城不常见这样的豪车,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犹记得当初在露营地打不到车,还是一个好心的卡宴车主把她捎回的市区。 要是纪思思看到,就能认出这是陆骋的车,只是她这会儿余惊未退,除了发抖,顾不上别的。 老男人暂时被送到医院处理伤口,连同一起的还有沙发上醉成烂泥的纪思思的经理,以及包间厕所里抱着马桶睡大觉的甲方副总。 纪思思手心被割了两道口子,在派出所简单处理了一下,做完笔录姜宁就送她回家了。 折腾一晚上,姜宁回家冲了个澡,沾床就着。 熬夜之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支撑那些没有意义的情绪,挺好。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姜宁窝在被子里看手机。 微信置顶位置有个鲜艳的红泡泡,点开,就俩字:打针。 姜宁心底酸涩,若无其事的回:不好意思,多睡了会儿,现在去民政局吧,我半小时后到。 她爬起来洗漱换衣服,一直到收拾完陆骋也没回,无奈只能追了个电话过去,提示关机。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到了民政局的下班时间。 姜宁心情复杂,气恼是因为当断未断,怕以后反受其乱,潜意识里对陆骋残存的依恋又有一点小小的窃喜。 有一说一,如果没有昨天的事,陆骋称得上是一个极佳的婚搭子。 只是可惜她对自己的心没有绝对的控制力,入戏容易出戏难,还是早点抽身为上。 去医院打针的路上,她给陆骋发信息:好聚好散,真没必要这样。 给她打针的还是之前的小护士。 姜宁把外套脱下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小护士一边调针剂一边跟她聊天,“男朋友今天没陪你来啊?” 姜宁微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翻起涟漪。 没必要解释太多,她浅笑回答,“他忙。” 小护士,“你男朋友可真好,那么忙还总抽时间陪你来。” 药水注入肌肉,姜宁疼得脸皱起,眼中泪花闪动,也不知道是因为打针疼,还是别的什么。 打完针打车去酒店找安歌。 车窗外城市街景飞速倒退,姜宁被繁杂的思绪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从成人馆初遇的春宵一度,到被狗崽子咬,再到相亲,还有后来的维护陪伴,明明经历了那么多,其实才短短一个月。 也就走完一套狂犬疫苗的时间。 如今针打完了,他们也结束了。 姜宁无声苦笑,既惆怅又唏嘘。 果然,戒断任何东西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她得慢慢习惯。 来到酒店,姜宁已经整理好心情,恢复到平常妩媚慵懒的姿态。 安歌从房间保险箱里取出一个跟化妆包差不多大的小型密码箱,打开,精美绝伦的九龙漆盘映入眼帘。 姜宁戴上手套拿出来,仔细看过盘口和盘底的磕痕,再放回去,盖上密码箱锁好。 安歌刚游泳回来,冲了澡,身上穿着浴袍。 浴袍带子松松散散的系着,内里真空,微敞的交叉领下露出两处微小的起伏。 半干的鲻鱼头像被电过一样炸起来,“没问题吧?” 姜宁斜她一眼,把密码箱递过去,“要不你拎走?” 漆盘的损伤程度比预想中的要轻一些,没伤到灰胎,在之后的修复中免除了十分重要的一道工序。 安歌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别闹。” 她过去吹头发,声音被吹风机的噪声干扰,有些模糊不清,“你跟那帅哥,没事儿吧?” 姜宁垂眸定神,漫不经心回答,“普通朋友,能有什么事儿。” 成年人之间的相处最讲究分寸,一个明显不想谈,另一个自然也知道点到为止。 安歌把头发吹干,对着镜子反复拨弄造型,做了猫眼效果的墨色指甲在灯下闪着光,整个画面又御又欲。 “你今天不用上课?” 姜宁,“辞职了。” 安歌惊讶回头,“真的假的?” “骗你有糖吃?” 安歌难掩喜色,凑过来抱她,“太好了,我这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终于能转正了,以后咱俩好好干,精诚合作,姐保你一辈子都有糖吃。” 姜宁支起手推她,“知道是妾就要有当妾的觉悟。” 安歌听着话音不对,一秒收笑,“什么意思?” 姜宁,“我已经联系好了,去九品斋当漆匠,所以你还得继续当‘妾’。” “哈?”安歌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去九品斋倒没什么,当漆匠?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姜宁只是笑笑,催她快去换衣服,一会儿去吃饭。 到了地方,刚点上菜,纪思思又打电话过来说要请吃饭。 姜宁捂上听筒,问安歌,“介意我再叫个朋友吗?” 纪思思和安歌不认识,这样其实不太好,但是她过不了多久就要动身去锦城,纪思思又忙,怕后面不好约时间。 安歌捧着水杯,“随便叫,反正你请客。” 她的视线落在姜宁身后某处,“哎,你看那帅哥,是在看你还是在看我?” 第76章 长得丑,但是想得美 姜宁回头看去。 和郑奕大眼瞪小眼。 郑奕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的窗户倒映出他对面女生的轮廓。 姜宁挑眉。 江城还真是个小地方,随处都能碰到熟人。 她收回目光继续跟纪思思说话,让她直接过来这边吃。 挂断电话后把定位发过去,犹豫片刻,又给简书颜去了条信息:出来吃饭。 简书颜和安歌是认识的。 第一次见面,三人约着去爬山,安歌‘男友力’爆棚,要不是那会儿简书颜已经跟周竞好上了,说不定能被她掰弯。 也是巧了,周知航在医院探望简临之,简书颜收到消息,扭脸就跟他说了。 周知航阴阳怪气在三人群里发语音:某些人啊,我都懒得说她,心眼儿都快偏到肋骨尖尖上了。 ‘某些人’打字回:来不来? 后面跟了个定位。 就这样,两人局变成五个人的大集会,姜宁又加了几个菜,另外叫服务员帮忙换到包间。 医院离这儿不远,简书颜和周知航十多分钟就到了。 看到郑奕,俩人热情的过去打招呼。 简书颜笑着问:“郑警官,锦旗收到了吗?” 提到锦旗,郑奕脸上的笑容明显变了味道。 “收到了,谢谢。” “谢谢”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他一回派出所就听说有人给他送了锦旗,还挺高兴,展开一看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在憋笑看热闹。 别人送锦旗都是什么英勇无畏正义化身,或者破案神速为民解忧之类的,这家伙倒好,用无数的6拼了一个房子的形状。 发信息问她什么意思,她回:6到家了。 神tm的6到家了! 好不容易得面锦旗,郑奕都没好意思挂出来,卷把卷把塞柜子里面了。 三人正寒暄着,坐在郑奕对面的女孩子站起来,走到郑奕身边微笑望着简书颜和周知航。 周知航只好问:“这位是?” 郑奕刚要回答,女生抢先开口,“我叫邱燕,郑奕哥哥的未婚妻。” 周知航一脸惊讶,“郑警官都有未婚妻啦?年少有为啊。” 简书颜一脸嫌弃,“年少有为是这么用的吗?” 周知航讪笑,“差不多意思。” 郑奕亲自辟谣,“不是未婚妻,邻居家的小妹妹而已。” 邱燕一听不乐意了,“怎么不是未婚妻?你说过要跟我结婚的。” 像是为了印证二人的亲密关系,邱燕说着就要去挽郑奕的胳膊。 郑奕半点不给面子,直接侧身避开,“幼儿园过家家的话你也当真,你有没有脑子?” 邱燕涨红了脸,不肯罢休,非要挽上。 简书颜和周知航对视一眼,在道别和吃瓜之间犹豫不决。 郑奕到底是没让邱燕挽,甚至避她如洪水猛兽一般,边儿都不让她挨,“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更不会跟你结婚。” 他指着门口,“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两家是门对门的邻居,他和邱燕更是从小就在一起玩儿,邱燕小一岁,他一直拿她当妹妹。 从上个月开始,邱燕突然对他发动猛烈攻击,揪着小时候过家家的话非闹着要嫁给他。 她从小嘴就甜,跟抹了蜜似的,总能哄得郑奕爸妈眉开眼笑,加上郑奕年纪也不小了,一听说邱燕有这意思,俩老的恨不得当场把儿子打包送到邱燕家里去。 郑奕今天就是着了爹妈的道儿,说是出来改善伙食,结果来的是邱燕。 “我就不。” 邱燕一点儿没被打击到,摇头晃脑的坐回位置,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我也最后说一遍,咱俩命中注定是要绑一块儿的,你就认命吧。” 她拿筷子冲着郑奕,上下晃了晃,“你看看你,马上满三十了,当个破警察,一个月领那么几千块窝囊费,家里除了一套老房子,就剩一个破麻将馆,除了我,谁能瞧得上你?” 邱燕每说一句,郑奕的脸色就黑一分。 邱燕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这种话,因为是事实,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简书颜和周知航还在。 他是个男人,就算普通平凡,也有尊严,也要脸。 郑奕正要发火,周知航先忍不住站了出来,“你既然这么瞧不上他,干嘛还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 邱燕嘴里嚼着糖醋排骨,掀起眼皮望着他。 舌头一努,就这么把骨头吐到地上,“破锅也得有破锅盖啊。” 她冲周知航挑了挑眉,目光肆意打量,声音也夹起来,“我看你也不错,要不然我来缠着你?” 郑奕长相不差,就是当警察风里来雨里去的,成了个糙汉子,她还是喜欢白净的。 而且这男人一身行头,看面料就知道不便宜,尤其外套,她认得那个logo,死贵死贵的。 简书颜忍不住嗤笑,“长得这么丑,想得还挺美。” 说完,冲郑奕挑了挑下巴,“跟这种丑鬼在一块儿你也吃得下?走,上我们那儿去。” 邱燕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一摔筷子站起来,“你说谁丑呢?你个眼睛还没人家屁股缝大的玩意儿,看得见吗就在这瞎逼逼?” 简书颜昨晚看电视,在电影频道重温了一遍忠犬八公,哭得不能自已,这会儿眼睛还有点肿,尤其笑起来,跟唱歌的李某某差不多。 她还没说什么,郑奕先忍不住,抓起邱燕的胳膊抵在身前用力一推,把人重重摔在座位上,冷着脸警告,“对我朋友客气点儿。” 他个子高大,加上职业属性加成,凶起来真挺吓人。 邱燕被镇住,几秒后‘哇’的一声哭起来,抓起包边跑边放狠话,“郑奕你完了,你等着。” 郑奕懒得搭理她,紧张的看向简书颜,怕她哭。 简书颜虽然是泪失禁体质,但还不至于为这么一句话就打开泪腺。 迎上郑奕的目光,扯动嘴角笑了笑。 姜宁出来接纪思思,看到三人在这边说话,从简书颜口中了解到来龙去脉后,索性把郑奕叫进去一起吃。 就这样,五人集会再加一员。 都是年轻人,年纪相当,也都不是内向扭捏的性格,很快熟络起来。 酒酣耳热时,气氛正热烈,简书颜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屈指敲了敲桌子,越过周知航和纪思思问那头的姜宁。 “哎,你怎么没叫陆骋一起来?” 第77章 受害者无罪 听到陆骋这个名字,安歌愣了一下。 她也知道一个陆骋,锦城的陆骋。 应该只是同名,锦城那位日理万机,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人物,怎么可能来江城这种十八线小城市? 她没放在心上。 全国十四亿人,撞名字的情况太普遍了。 全场只有安歌不认识陆骋,也只有安歌大概猜到这个陆骋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估计以后也都不会来了。 其他几人的目光聚集过来,姜宁慢条斯理的给碗里的鱼肉剔刺,自以为若无其事的开口,“他又没给我签卖身契,我还能上哪儿都把他带着?” 隐藏在话里的愠怒自己没察觉,听的人倒是都懂了。 这是吵架了? 陆骋的话题到此为止,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姜宁拿起鲜榨橙汁给纪思思杯里添上,“派出所那边联系你了吗?” 她左手是纪思思,右手是安歌。 安歌这边刚跟周知航聊完学校的八卦,耳朵空下来刚好听到姜宁的话,好奇凑过来,“什么派出所?” 姜宁怼着她头把人推开,“没你事儿,吃东西。” 她后知后觉,不该挑起这话茬。 在场这一桌子人,除了郑奕,其他都是她很亲近的好朋友,她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但对纪思思来说,除了她,其他都不熟,安歌和郑奕还是第一次见。 安歌嫌弃摆手,“你们悄悄话回去再聊。” 纪思思笑眼弯弯,身子前倾,偏过头看向安歌,“没什么不能聊的,遇到个王八蛋,差点吃了亏,幸好有姜宁救我。” 在这个问题上,纪思思看得很通透。 她是为了工作去的,遇到人渣败类并非她本意,更不是她的错。 说出来,难看的也是做恶心事的人,而不是她这个受害者。 话音一出,其他几人都安静下来。 纪思思简单几句交代了昨晚的事,用公筷给姜宁夹了巨大一块鱼肚肉,“昨晚辛苦啦,多吃点。” 姜宁礼尚往来给她夹鸡翅,“我赶到的时候你都已经把人摆平了,要说辛苦也是你辛苦,你也多吃点儿。” 周知航拍桌子佯装不高兴,“哎哎哎,两位美女,是不是还有个人也该多吃点儿啊?” 他没说,昨晚踢完那王八蛋,他刚好的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痛,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翻出没用完的药一顿猛喷。 简书颜点了点他面前几乎快装满的骨碟,“你吃得还少吗?” 大家说说笑笑,只有郑奕一脸正色的问纪思思,“性质这么恶劣的案子,派出所通常都会加急处理,还没联系你吗?” 纪思思,“联系过了,今天大半天都在派出所处理这个事儿。” 一想到处理结果,纪思思无奈叹气。 要按她的想法,她不要赔偿,甚至都可以不要道歉,只想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最好是去牢里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 结果一番调查下来,最终判定为一般猥亵行为,甚至都没有构成刑事犯罪,最后按照治安管理法判了十天拘留。 最让人心寒的还是她公司这边的态度。 合同最终也没签下来,项目落到了竞争公司手里,经理喝到胃出血,仍旧没有保住大家的年终绩效。 hr给她发来辞退邮件,除了法律规定的n+1外,没有任何形式的补偿,甚至都没有出于人道主义慰问一句。 纪思思果断拿钱走人。 这样的公司,不值得她浪费青春。 大家点到即止,话题很快被岔到别处去。 这顿饭吃得有点久,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大家才尽兴离席。 往外走的时候,简书颜快走几步跟上纪思思,“思思,我真的太崇拜你了。” 不管是遇到侵犯奋起反抗,还是刚刚那一番受害者无罪论,都让简书颜佩服得五体投地。 纪思思眼睛笑得几乎眯起,“崇拜我倒霉吗?哈哈。” 简书颜挽住她胳膊,自嘲,“在倒霉这事儿上,你比我还差点儿。你不知道,我离婚了,我爱的男人,装着好好先生的样子,不仅在外面找小三,连孩子都有了,不光如此,为了分财产,还设计陷害我出轨,要不是姜宁他们,我不仅会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连名声也得毁了。” 这是离婚之后,简书颜第一次主动向人说起自己的遭遇。 心里还是会有一些情绪波动,但面上已经看不出来了。 纪思思拍了拍她的手,“嗐,人活一辈子,谁还没个掉沟里的时候?” 简书颜,“是吧?我爸也这么说。” 两人越聊越投机,互相加了微信,回家后又打了俩小时的电话,纪思思陪着简书颜骂渣男骂小三,简书颜陪纪思思骂职场潜规则骂变态骂老板。 另一边,姜宁拎着密码箱回到家中,直入主卧,把密码箱锁进柜子里。 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抹身体乳,视线随意垂落在有些潦草的拖鞋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少了狗。 人走了,自然是要把狗一起带走的。 只是带就带吧,又不带彻底,狗窝狗碗狗粮狗零食什么的都扔这儿,留给她卖废品吗? 姜宁起身,找了个大纸箱,把眼睛能看到的所有不属于她的东西全部甩到箱子里。 推开次卧,里面和某人出现之前并无太大差别,只有衣柜里遗留的男装能证明这里曾有个男人住过一阵子。 此时姜宁才后知后觉,除了生活用品和狗,他没带任何一件多的东西来这里。 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姜宁把衣柜里的衣物一起放进箱子,拖着往外走时,冷不丁瞥到床头柜上有个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是那个黑银缠花的宽面戒指。 一抓一扔,戒指落进箱子,悄无声息。 第二天,姜宁出门吃早餐,顺道把昨晚收的一箱子东西拖出去扔掉。 楼下有个阿婆在垃圾箱里翻瓶子和纸皮,看到她拖着个大箱子过来,笑着迎上去,“这些都不要了?” “不要了。” 姜宁把箱子拖到垃圾箱旁,转身就走。 高跟鞋落地声清脆,和她人一样,潇洒利落。 脚步声潇洒着远去,又兵荒马乱的回来。 姜宁伸手把箱子拉过去的时候,阿婆还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来跟她抢废品。 第78章 离开,全剧终! 吃完早饭回家,姜宁把翻回来的戒指放到水龙头下反复冲洗,再拿纸巾擦干净,拍照片发给陆骋。 毕竟是别人的东西,万一不是不要,而是不小心遗落在这儿,直接扔了终归不太好。 成年人了,也犯不着拿个戒指撒气。 姜宁:寄给你? 陆骋秒回:送你。 姜宁:不要。 想跟她玩儿睹物思人那一套?门儿都没有。 陆骋:那就扔了。 姜宁莫名堵了口气在喉咙,飞快打字发送:好。 她抬手想把戒指扔垃圾桶里,又觉得好不容易翻箱子找回来的。 凑近仔细打量,细银丝绞成很别致的花纹缠在戒面上,首尾各一圈。 明暗交织,互相衬托,很有特点。 她把戒指放进梳妆台的抽屉。 没别的意思,纯粹是觉得这么漂亮的戒指最后的归宿不应该是垃圾桶。 嗯,仅此而已。 姜宁和九品斋的人事经理孙婧说好了,下下周一过去入职。 安歌回去之后会帮忙在九品斋附近寻摸一套合适的房子,她的首要任务就是抓紧展开九龙漆盘的修复工作。 定金都收了,总得干活儿。 从柜子里取出密码箱,姜宁来到小房间。 屋里一半空间堆放东西,靠窗位置则是她的工作台。 这个房间一直是锁上的。 有一年中秋,姜照源一家三口过来吃饭,姜茴跑进来玩儿,弄倒了漆桶,搞得乱七八糟。 熟漆一般不会导致过敏,可能姜茴肤质比较敏感,总之很快就肿成了猪头。 曹惠娴发了老大的火,骂姜宁不务正业,指责爷爷奶奶不分亲疏。 从那之后,爷爷就让姜宁进出记得锁门,免得被一些不懂事的人碰坏东西。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 陆骋之前问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她说放置爷爷奶奶的遗物。 这话其实不算撒谎,屋里确实堆放了很多爷爷奶奶生前用过的东西,包括这个工作台,也是爷爷亲手给她搭的,怎么不算遗物呢。 姜宁开锁进屋,把密码箱放到工作台上,打开窗户通风。 工作台上整齐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工具,光是刷子就有十几种。 一旁的架子上放着一些漆器成品,杯子盘子居多,还有花瓶镜子首饰盒,两幅漆画。 架子对面是一扇绘松石花鸟的三折屏风,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戴上手套,姜宁拿出九龙漆盘开始修复。 头这么一低下去,再抬起来已经是下午两点。 冰箱里还有很多食材,她一边煎牛排,一边给冰箱拍照发到三人群。 简书颜秒回:囤这么多,吃得完吗? 姜宁:所以叫你俩过来帮着吃,吃不完兜着走。 简书颜以为她在开玩笑,直到两天后,她和周知航过来吃了顿大餐,离开时每人手里还提了一袋子食材。 饭桌上,姜宁坦言已经和陆骋分道扬镳。 陆骋不配合,那她就等分居两年后直接去申请离婚。 反正也不急着找下家,不影响。 简书颜和周知航对视一眼,试探着开口:“要不等消了气,你再找他好好聊聊?” 她能感觉出来陆骋是真心喜欢姜宁,两人也般配,就这么分开实在有些可惜。 姜宁喝了口啤酒,表情淡漠,“没生气,也没什么好聊。” 她不想谈这个,把话题转到过几天去锦城的事上。 离别的酸涩涌上心头,呲的一声,简书颜又开了一罐啤酒,“你先去打头阵,等混出头了,我就来投奔你。” 周知航也端起啤酒,“我就没那么高要求,就算你混得不好,该来我也来。” 姜宁:“来!” 三人碰杯,敬朋友,敬明天! 之后的几天,姜宁除了吃喝拉撒睡,几乎都在修复那个九龙漆盘。 忙点好,没有精力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当窗外传来《好春光》的歌声时,她有那么几分钟愣神,之后继续专注工作。 以前也接过漆器修复的单子,只是漆件的价值跟现在这个九龙漆盘完全没有可比性。 由于是古董级别的物件,修复的方式也大相径庭,每一步都需要精细到毫厘才能保证看不出修复的痕迹。 到了周六,修复进度才勉强进行到三分之一。 姜宁打包好行李,正在用防尘罩盖家具,简书颜和周知航也来帮忙。 安歌发来消息,说房子已经租好了,就在九品斋对面小区,步行通勤十分钟。 姜宁靠在桌边翻房子的照片。 周知航凑过来,“这房子不错啊。” 姜宁:“八十平的大开间,位于寸土寸金的cbd地段,家电齐全,拎包入住,除了贵没有任何缺点。” 她长按发语音:我一个人住用得着八十平?我是座头鲸吗? 很快,安歌极具辨识性的质感嗓音响起:高档住宅啊姐姐,八十平已经是最小的户型了。 姜宁:找个不这么高档的行不行? 安歌:行,三十楼高层小区,租金减半,通勤俩小时,要不要? 安歌用心良苦。 姜宁虽然从小就在学漆艺,但严格上来说她从来没有真正踏进过这个圈子。 比起纯粹的校园环境,漆艺圈的水不是一般的深,等她待一阵子就会知道,住高档住宅和住普通小区,别人看你时眼睛抬的角度都不一样。 职场艰难,她也希望姜宁能在生活上舒适一点,而且以姜宁的收入也可以负担这样的开支。 她那儿还存着姜宁好些漆器,以酒师傅的手艺和名气,随便出几件,一年房租就有了。 一说要通勤俩小时,姜宁果断被劝退。 两小时,像这个季节,早上天还没亮,别人还在被窝里睡大觉,她就得搓着手缩着脖子出门上班。 还是算了吧。 简书颜也劝她:“挺好的,上班近,高档住宅安全性也更有保障。” 周知航:“要借钱吗?友情价,八分利。” 简书颜拿没展开的防尘罩扔他,“高利贷都没你黑。” 姜宁打字回安歌:八十平就八十平吧。 大不了去了再找,等碰到合适的再换。 收拾好家里,时间也差不多了,周知航拉着行李箱率先出门,简书颜站在门口提醒,“再想想,东西都带齐了没。” 看着被白色防尘罩覆盖的家,姜宁鼻子发酸。 突然想到什么,她回了一趟主卧。 反锁好门,她把钥匙交给简书颜,“记得每周过来浇一下水。” 爷爷奶奶在的时候,在阳台养了很多花草,经过她的悉心呵护,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一株昙花还在苟延残喘。 简书颜实话实说:“我记性不好,你记得提醒我。” 周知航开车,送姜宁去机场。 街景迅速倒退,姜宁心里五味杂陈,有对家的不舍,也有对未来的期待,还有对未知的忐忑。 路过一处建材市场,她看到飞舞的彩旗上打着姜氏的广告;又行至一处停工状态的建筑工地,门口的保安抽着烟在逗一条大黄狗,沿途隔离墙上的海报右上角印着杜氏的logo。 她听简书颜说起过杜氏的近况。 新项目被抢,在建工程也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被勒令停工整改,投资商撤资,建筑队讨薪,供应商要账,杜氏破产已成定局。 姜宁猜到是施家的手笔,但又觉得仅是因为面子就做到这个地步不太可能,至于真相如何,她无从知晓,只应了那一句恶有恶报。 车子继续往前开,途径成人馆。 门口堆满建材,工人进进出出,招牌被拆下来堆在路边,取悦两个字东一块西一块。 姜宁把窗户放下来一些。 寒风吹进来,让人清醒。 她打开微信,点进列表置顶的个人信息,按下红色删除。 与某人有关的故事,全剧终! 第79章 新城市,不期而遇 飞机在锦城机场落地。 姜宁取完行李往外走,安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站在接机口冲她招手。 走近后,安歌把花递过来,“光芒万丈,欣欣向荣。” 姜宁接花道谢。 安歌顺手把行李箱拉过去,“先吃饭还是先回住处?” 姜宁低头打字,在三人群里报平安,“先去住处吧。” 安歌手绕过去搂她的细腰,放肆的捏了两下,没捏到肉,感觉紧致的皮肤下只有一把骨头。 “先吃饭,瞧你瘦得。” 她开了车来,墨蓝色的奥迪轿跑,和她人一样,内敛的释放,透着高冷御姐范儿。 落地锦城的第一顿接风宴,安歌安排在御景大厦八十八楼的空中餐厅——御景钓云台。 靠窗的位置,能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灯火闪烁如星海,浪漫又梦幻。 姜宁把牛排切成小块,细嚼慢咽,“嗯,好吃。” 美景美食加好友,姜宁心情愉快,时不时和安歌低声交谈,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某一刻,她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目光倾落在自己身上,抬眼望去,和前方不远处的一位男客人对上视线。 男人穿着花衬衫,微敞的领口露出叠戴的银链,坐姿放荡,典型的花花公子气质。 见她看过来,男人面不改色的抬了抬手里的酒杯。 姜宁收回目光,选择无视。 男人对面着装清凉的女伴回头看了姜宁一眼,眼中有妒色一闪而逝。 再面向男人,不动声色的把吊带裙领口往下拉了拉,上身前倾靠近。 红唇开合,声音酥到骨子里,“文少,还吃吗?” 文旭放下酒杯,抓住女人放在桌面的柔软小手,“当然,给我饿坏了。” 此吃非彼吃,此饿也非彼饿。 二人相拥离席,姜宁抬眼一瞧,刚好看到男人覆在女人翘臀上放肆揉搓的手。 安歌顺着姜宁的目光看过去,烦躁的“啧”了一声。 姜宁,“认识?” 安歌咽下嘴里的牛排,“文旭,锦城最臭名昭着的花花公子,万年色鬼投的胎,你下回碰见他躲远点儿。” 早知道文旭也在这儿,她就不带姜宁来了。 姜宁不以为然,“这是锦城,又不是他家后花园,哪儿那么容易碰到。” 她不是个爱出门瞎溜达的人,等正式入职九品斋,日常活动轨迹基本上就是两点一线。 吃饱喝足,买单离开,安歌把姜宁送到租住的香悦湾,天已经黑了。 楼下停着搬家公司的车,服装统一的搬家师傅进进出出。 两人避让着走进电梯,姜宁疑惑,“这么晚了还搬家?” 安歌,“正常,说不定人家白天忙呢。” 乘电梯上三楼,安歌给姜宁租的301。 一梯两户,门对门,对面是302。 搬家的正是302。 安歌输密码进屋,又把房门密码告诉姜宁,跟她说怎么改,再录上指纹。 房间里一应俱全,昨天她又找人打扫了一遍,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冰箱里有饮料和水果,桌上的花瓶插着娇艳欲滴的香水百合。 姜宁转了一圈,惊喜的发现居然还有软分割出来的工作区域,宽大的工作台旁放着画板和置物架,角落位置还有个保险箱。 像九龙漆盘这种级别的古董漆件,还是锁保险箱稳当一点。 针对性这么强,肯定不可能是房主原有的,姜宁满心感动,“你这搞的……本来想着请你吃一顿当做答谢,现在一顿饭怕是不够了。” 安歌拿了两瓶水出来,递给她一瓶,挑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干脆以身相许吧。” 姜宁一本正经,“你弯吗?” 安歌弹了弹食指,“可直可弯。” 姜宁笑出声,“那也不好使,我骨头硬,弯不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转眼就到了晚上九点,姜宁东西还没收拾好,明天还要早起去九品斋报道,安歌也就没再多待。 姜宁送她上电梯,回来站在门口更改房门密码,对面的302也在这时候搬完最后一个箱子。 回到家里,独自面对宽敞陌生的空间,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好在有事可忙,等收拾完东西洗了澡,她只想赶紧躺床上睡觉。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家,陌生的床,这一夜姜宁睡得不太安稳。 翌日,她早早的收拾妥当,不慌不忙的吃了个早餐,再溜达着去九品斋。 锦城的温度明显比江城低不少,雾蒙蒙的天空,湿冷的南方城市,寒意存在于每一次的呼吸里,凝聚在每一处裸露的皮肤上,攻击皮肉和骨头。 姜宁已经裹上了羊毛大衣,还是觉得冷,直到进入暖气充盈的九品斋才算活过来。 眼前的九品斋已经全然没了记忆中的模样。 楼更高了,空间也更大了,装潢摆设愈发恢宏大气,沿袭传统文化的同时也加入了很多新时代的新兴元素,唯一不变的是展柜里琳琅满目工艺上佳的漆器对她带来的震撼。 九品斋近几年开始做线上销售平台,姜宁时不时就上去逛一逛,很多展品她都在手机上看到过。 只是照片和实物完全不一样。 在姜宁看来,漆器是活的,是有生命的,会在不同角度不同光线下呈现出千百种姿态,或张扬,或含蓄,或收放兼济,区区几张照片,不够拍出实物之美的十分之一。 姜宁逛得入了迷,险些误了跟孙婧约好的时间。 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来到三楼,姜宁几乎是踩点坐到孙婧面前。 看到她,孙婧眸光闪了闪。 第一印象,她觉得姜宁不是来做漆器的,而是应该和漆器一起被摆在展柜里供人观赏。 说白了,就是当花瓶。 孙婧礼貌而疏离,从头到尾按照正常流程公事公办。 该办的手续办好,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孙婧领着姜宁去参观,刚下楼就碰到漆师林欢盈,于是让她领着姜宁到处看看。 “你好,我叫林欢盈,欢喜的欢,轻盈的盈。” 林欢盈笑嘻嘻的冲姜宁伸出手。 小姑娘瞧着二十二三的样子,眉清目秀,一双亮晶晶的杏眼干净澄澈,及肩的头发扎得高高的,额前碎发自然散落,很精神。 穿着偏休闲款的通勤套装,温暖的浅黄色,身上有一股南方姑娘特有的机灵和清爽。 这个年龄的漆师,算是相当年少有为了。 林欢盈领着姜宁从一楼逛上去。 九品斋很大,一二楼都是展示区,但是只有一楼是销售区,看上哪件可以当场直接买走,二楼纯展示,不卖,不过可以照款式定做。 三楼是行政人员办公区,她们平时基本上不会去。 四楼是会客室,客人选款签合同什么的都在这里。 五六楼就是工作区和荫房,学徒和漆匠各在一个大工作室,漆师是两人一间,大师傅则是有各自独立的工作室。 七楼是高层办公室和会议室。 林欢盈简单介绍了一遍,两人慢条斯理往上逛。 小姑娘性格好,见谁都笑嘻嘻的,一路打着招呼。 到四楼出电梯,立马又奔接待小姐姐那儿去,俩人神神秘秘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林欢盈手里还拿着两包小零食。 她将其中一包递给姜宁。 姜宁伸手接过,恰好此时旁边一间会客室的门打开,有人走出来。 打头的男人颀长挺拔,短发精神,气质卓越,一身高定西装,平整熨帖没有半点褶皱。 他跟人握手,骨节分明,手指白皙又带着力量感,衣袖伴随动作微微上移,连腕表折射出的金属冷光都透着矜贵。 姜宁一下子晃了神,手不自觉用力。 砰的一声,手里充气的零食袋被捏爆了。 所有人都看过来。 第80章 陆总请自重 姜宁以为再也不会见到陆骋,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谁成想一扭头在这儿碰上了。 林欢盈被零食袋捏爆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陆骋对面,九品斋的业务总监康澧脸色变了又变。 乍听到声响,他憋着火寻找始作俑者,看到姜宁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他问旁边的林欢盈,“这位是?” 林欢盈心虚回答,“哦,这是新来的漆匠,姜宁姜师傅,今天第一天入职,我领她到处看看。” 接着凑到姜宁旁边小声介绍,“这是业务总监康澧。” 姜宁迅速藏好情绪,已经恢复到寻常状态,冲康澧礼貌颔首。 康澧未作回应,转向陆骋,冲着电梯方向手势指引,“陆总,请。” 姜宁和林欢盈让到一旁。 陆骋大步往前走,全程没有多看姜宁一眼。 姜宁稍稍松了口气。 能让业务总监亲自接待的人,肯定不是一般客户,于公于私,她都不想再跟陆骋扯上关系。 相见不相识就是最好的状态。 只是她高兴得有点太早了。 十分钟后,林欢盈领着姜宁来到五楼的工作区。 林欢盈一路都在讲话,口干舌燥的去茶水间倒水喝,姜宁就在过道里看墙上的工作区安全守则。 身旁的常闭式防火门打开的时候,姜宁下意识扭头看过去,什么都还没看清,就被人强制性扯进怀里。 汗毛在一瞬间竖起来,连心跳都吓得停了一拍。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涌入脑海,嘴巴被捂住,姜宁白着一张脸本能的挣扎。 一转眼,她被人按在楼梯间的墙壁上,呼吸间涌入熟悉的气息。 姜宁抬眼瞪着面前的人,恨不得把目光凝成实质戳他个千疮百孔。 陆骋嘴角上扬,十分的‘善解人意’,“嘘,把你新同事招来不太好。” 他试探着松开捂她嘴巴的手。 姜宁冷静下来,没出声。 手腕被他死死扣着按在墙上。 接触墙面的部分冰凉,被他握着的地方滚烫。 姜宁用力挣了几下,没挣脱。 她压着声音,漠然开口,“放手。” 陆骋垂眸凝望着面前日思夜想的脸,抵着她的额头,温柔又缱绻,“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委屈的语调下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不安和忐忑。 姜宁可不是那种事情一过搂一搂抱一抱就能哄好的人。 他甚至怕她借此机会拽他去离婚。 姜宁咬牙切齿,“想你个头!” 陆骋嘴角笑容放大,拿额头顶她,“哪个头?这个,还是……” “陆骋!”姜宁厉声打断。 一时没控制好音量,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阵阵回响。 怕被人听见,姜宁眉头紧锁,极力压抑着胸腔里翻腾的怒火。 陆骋丝毫不受影响,目光坚定得近乎执拗,“姜宁,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抛开结婚证,真真正正的开始,好不好?” 低沉的声线,像夏日屋檐角下最大的那股水流,兜头浇下,把姜宁整颗心都卷入潮湿中。 一抬头,猝不及防望进深邃又赤诚的眼眸。 姜宁哽了一下,没说话。 不可否认,她的心在动摇。 可是生活不是游戏,她没办法把之前战绩拉胯的存档一键清除再若无其事的重新开始。 姜宁沉默的越久,陆骋心里越没底,可眼下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耐着性子等她的回答。 终于,姜宁缓缓开口,意外的平静,“陆骋,都结束了。” 陆骋愣住,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连呼吸都短暂停滞。 他更加用力的握着姜宁企图抽走的手,“不结束!” 话音落,吻跟着落下去。 姜宁扭头躲避,他便滕出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发狠的攫取她的呼吸。 林欢盈的声音在门的另一边响起,“姜宁?姜宁姐姐?哪儿去了……” 姜宁猝然慌起来,停下挣扎,甚至下意识控制着呼吸。 她不敢想,要是入职第一天就被逮到在楼梯间跟男人接吻,之后还怎么在九品斋待下去。 陆骋也正是捏着她这个软肋,才敢如此放肆。 反正他豁出去了,结婚证货真价实,要是真被人看到,那就公开。 沉浸在久违的馨香里,陆骋趁机撬开贝齿,长驱直入。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声响,林欢盈走过来,推开了楼道防火门。 陆骋反应迅速,几乎在门打开的前一秒抱着姜宁闪到门后。 姜宁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林欢盈打眼一看,楼道里空空荡荡,很快退回去,脚步声渐远。 唇内突然刺痛,陆骋尝到了铁锈味。 他倒是忘了,她是最漂亮的那朵玫瑰,也带着最尖利的刺。 抬起头,陆骋呼吸微乱,视线全程黏在姜宁身上,不气不恼,甚至在笑。 姜宁手上用力,这回挣掉了,“陆总,请自重!” 她有样学样。 刚才在四楼,康澧就叫他陆总来着。 陆骋箍着细腰不放她走,“叫什么陆总?叫老公!” 第81章 撒气,总监有请 叫老公? 姜宁呵呵。 她这会儿已经气过劲儿了,无语到发笑,“你可真有意思!” 陆骋恬不知耻,“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下班一起吃饭?我带你去看更有意思的。” 姜宁睨着他,淡笑,素白小手贴着上好的西装面料,顺着腰线往下滑,一点点移至腰窝处。 陆骋喉结滚动,眸色深沉。 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遐想。 直到姜宁揪着皮肉用力一拧,遐想崩裂。 陆骋疼得咬紧后槽牙,绷紧全身肌肉硬挺着。 姜宁一点没留情。 所有隐而未发的火气全都凝聚在指尖。 看着他疼,她近乎病态的全身舒爽。 一直到力竭,后续力量不足,手开始麻木。 她松开,甩了甩手。 余痛未消,陆骋僵着半边身子不敢动。 皮肉受苦,但心里高兴。 他锲而不舍,“几点下班?我带你四处逛逛。” 姜宁径自整理弄乱的衣服,还补了个口红,“什么时候有空回江城办离婚,随时通知我。” 她知道删了微信,但电话没拉黑,只要想联系,有的是方法。 说完拉开门往外走。 陆骋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姜师傅,回见。” 见个鬼见! 姜宁刚走到电梯口就碰到林欢盈。 看到她,林欢盈十分意外,“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了。” 姜宁面不改色,“去了趟洗手间。” 林欢盈疑惑,“我去洗手间门口叫你了,你没听见吗?” 姜宁,“哦,我戴着耳机在听歌。” 林欢盈将信将疑。 主要是她这个洗手间上得有点久。 第一天就带薪蹲坑,有点一言难尽。 两人继续参观。 从电梯口过去,先是各个大师傅的独立工作室,再是漆师的双人工作室。 林欢盈指着其中一间说:“我就在这儿,以后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大可以来找我。” 工作室门口都有名牌,很好找。 姜宁笑着说“好”。 漆匠和学徒的大工作室在楼上。 大师傅和漆师的工作室都做了磨砂遮挡处理,私密性很高,大工作室则是完全的透明玻璃,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两边内设相同,每个人有个约三米长的工作台,工作台之间有玻璃挡板分割,有点像加长版的写字楼隔间。 漆师已经能独立制作一些款式相对简单的漆器,大家都在自己的工作台上忙活。 十六个工作台,只有两个空的。 相比之下,学徒那边就显得散漫许多,有磨洋工的,还有边弄边聊天的。 人数和漆匠这边差不多。 这样的环境于漆艺提升并无益处,姜宁寻思,还是得抓紧升到漆师去才行。 她直接问林欢盈,“想从漆匠升级到漆师,是要达成什么硬性标准,或者是通过什么考核吗?” 林欢盈并不意外。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刚来这儿的很多都会问到升级问题。 “都有。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都会设立考核,漆匠考核通过后就可以接a级订单,只要能成功交付一次a级订单,就可以升成漆师。” 有专人根据难易程度对客户订单进行严格的评级。 d级是可以给学徒练手的,一般是大批量的采购订单,就一些基础款的碗碟盘子什么的。 c级b级都归漆匠,只是单价不同。 漆师才可以接a级订单。 a级订单大多是客人在二楼选好款,再让漆师定做。 到了大师傅这个级别,就不派单了,他们基本上都是客户直接找过来,一对一服务,原创出图,定制款式。 不同的大师傅擅长的工艺和风格不同,做出来的东西也都是独一无二,永远不用担心撞款。 听林欢盈介绍完,姜宁觉得还是当大师傅更好。 她没问怎么从漆师升级大师傅,免得被嘲异想天开。 饭得一口一口吃,升级也得一步一步来。 再有半个月就是月底,先过考核,争取过完年能搬到双人工作室。 中午姜宁请林欢盈在附近吃了个饭,算是感谢她帮忙带领参观。 林欢盈嘴甜,一口一个姜宁姐,席间两人相谈甚欢,结束时互相加了微信。 下午,各自回工作室干活儿。 姜宁从组长那里领到一套新工具。 怎么说呢,刷子是刷子,刻刀是刻刀,能用,至于好不好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漆匠组的组长何琼五十多岁,大家称呼琼姐。 何琼穿着浅灰色的对襟盘扣棉麻上衣,搭配同色同质地的半身裙。 黑色长发用一根款式简单的木簪挽起来,翠绿的水滴状耳坠微微摇晃,特别符合传统手艺人的形象。 指导示范的时候,嘴唇微微绷着,纹过的深青色眉毛皱起,严厉又一丝不苟。 她给姜宁分了个阴阳双鱼盘的单子,一共十个,已经完成刮灰打磨吃底漆等步骤,可以直接髹漆。 这种活儿对姜宁来说简直是入门级别,不过来都来了,她态度摆得很端正,打开工具箱就开始干。 中途何琼过来了一趟,在姜宁身后停留了一会儿,再回来时给她拿了条新的围裙。 姜宁礼貌道谢。 其他人看在眼里,没说话。 漆匠们都知道,何琼是最认手艺不认人的。 能让她主动拿围裙,敢情这个新来的‘花瓶’还是个实力派? 下班的时候,大家纷纷围过来打招呼,欢迎新人是其一,主要还是看她做的东西。 髹漆是制作漆器最基础的一道工艺,也最能体现基本功的水平。 手不稳,刷出来的厚度不均匀,一下子就毁了。 看完,大家明白为什么琼姐会给她拿围裙了。 姜宁全程微笑应对,亲切友好。 在新同事的友好指引下,她把放盘子的架子推到荫房,做好登记,回来拿包的时候发消息有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 见到她,女人直起身子正色道:“姜宁吗?康总监叫你过去一趟。” 姜宁微微蹙眉,脑海中浮现出康澧和陆骋握手的画面。 康澧找她做什么? 难不成是陆骋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第82章 ‘花瓶\\\’争夺战 姜宁去三楼找康澧。 没想到孙婧也在。 康澧埋头在电脑前打字,头也没抬,“坐。” 姜宁一边落座,一边跟孙婧打招呼。 孙婧推了下眼镜,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康澧那边很快忙完,起身走向一旁的茶水台,倒了杯咖啡放到姜宁面前,“今年的新豆子,刚磨的,尝尝。” 坐回位置,他开门见山,“是这样,我和孙经理一致认为,以你的条件,更适合待在业务部,所以找你来问问你的意见。” 孙婧附和,“虽然业务部有一定的业绩压力,但是我们都觉得你可以胜任,只要跟着康总好好干,收入方面也会更加可观。” 这样的外形条件,放在楼上做漆匠,太浪费了。 所以康澧跟她要人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两人算是不谋而合。 康澧点头,冲姜宁抬了抬手,“你怎么想?” 姜宁懂了。 这是想把她转销售。 她短暂思考了一下。 其实压根儿不用想,她来九品斋目标明确,怎么可能去做销售? 如果单纯为了钱,她就在家埋头做漆器好了,让安歌玩儿命卖。 短暂沉默仅仅为了显示她确实在认真考虑。 很快,姜宁笑着回答,“感谢康总监的好意,只是我不善交际,恐怕做不好销售,还是跟漆器打交道更适合我。” 康澧双手环胸,似笑非笑,“这不是说得挺好吗?” 孙婧站起身,目光变得强势起来,“小姜,你可得考虑清楚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机会的。” 美女分很多种,在相交不深的人眼中,姜宁就像四月春光,明媚灿烂,又娇娇软软温柔和煦,没什么攻击性,平易近人。 而很多时候,平易近人往往就会让人觉得好说话,好拿捏。 他们都以为姜宁会爽快答应。 谁会拒绝待遇更好的岗位呢? 没想到这是个脑袋卡石头的。 姜宁跟着起身,态度坚决,“考虑好了,我还是喜欢做漆器,谢谢康总和孙经理。” 孙婧彻底垮脸,坐回沙发,头扭向一旁不说话。 康澧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我们当然会尊重你的意愿,只是我很好奇,你是真的就想做漆器,还是有别的顾虑?” 可能在很多人眼里,尤其女孩子,一提起销售,脑海里就会蹦出陪酒、潜规则、卖身求单之类的词。 如果是担心这些,那他有一百个法子消除她的顾虑。 姜宁不假思索,坦诚回答,“我来九品斋,就是为了做漆器。” 康澧手里拿着一支签字笔,抵着桌面倒过来又倒过去,眼睛盯着姜宁,探究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孙婧也在盯着她。 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不识好歹。 办公室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康澧率先打破沉寂,“既然如此——” 话没说完,玻璃门被人敲响。 康澧,“进。” 随着玻璃门推开,一条大长腿率先迈进来,“忙着呢?” 来人三十来岁,高高大大,着装宽松舒适,衣领稍微做了复古设计,整体有点新中式的味道。 头发下半部分铲短,上半部分留长半扎,五官柔和,笑眯眯的。 和西装革履一板一眼的康澧形成鲜明对比。 康澧明显变脸,从椅子上直起身,把签字笔扔进笔筒里。 孙婧立即起身,勉强挤出笑来打招呼,“方总。” 接着跟姜宁介绍,“这位是工艺部的方垚方总监。” 姜宁,“您好方总,我是新来的姜宁。” 工艺部总监,那就是她最顶头的老大。 她大概明白气氛为什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微妙了。 方垚冲她笑了笑,耸着鼻子,凑近桌面上给姜宁倒的那杯咖啡闻了闻,“香啊康哥,这么好的豆子,给我来点儿呗。” 康澧半真半假,“连咖啡都喝不起了?” 浓郁的咖啡焦香之下,硝烟气息逐渐明显起来。 方垚不置可否,自行去茶水台倒了一杯,浅啜一口慢慢品尝,忽而转向孙婧,“孙经理也是来喝咖啡的?” 孙婧焦烂了脸,尴尬赔笑,恨不得原地隐身。 方垚又转向姜宁,“下班了不回家吃饭,打算喝咖啡管饱?” 姜宁敏锐接收到信号,冲几人颔首,“那我就先走了。” 她是来做漆器的,对其他的事完全不关心,更不想搅入纷繁复杂的职场争斗中。 回到家,姜宁把鞋一蹬,窝进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 但饭还是要吃的。 拿手机点外卖,刚下好单,安歌的电话打过来。 “第一天上班,怎么样啊?” 姜宁望着天花板叹气。 她没法说陆骋的事,只能把下班前康澧办公室的事儿说了一下。 安歌笑道:“我也觉得,你要是不做漆器,当销售应该也不错。” 外貌优势也是优势,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对漂亮的人就是有优待。 姜宁烦躁的揉眉心,“我再说个事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安歌,“我知道,你以后不能接我这儿的单了嘛。” 姜宁靠着扶手坐直,“你知道?” 安歌正在煎牛排,开了免提,声音夹着嗞嗞啦啦的崩油声远远传来,“拜托,我是专业的好吗,九品斋是这个圈子里的行业风向标,我能不知道他们的规矩?” 九品斋在职的漆艺师,严令禁止以任何方式接私单,尤其是打着九品斋的旗号去接单,一旦发现,不仅立即辞退,还将面临高额赔偿。 这些条款都是白纸黑字写在合同里的。 姜宁揪着靠枕的一个角,心情复杂,“你怎么不早说……” 孙婧跟她说完,签合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叛徒,背叛了和安歌说好的要一起发家致富奔小康的约定。 安歌在锅里放上两支迷迭香,轻笑,“我说了你就不去了?” 姜宁,“那不能。” “那不就得了?说了,除了能给你制造困扰和纠结,毫无意义。不过你放心,我研究过他们的条款,你之前做的那些还是可以交给我代理,九龙漆盘的修复也不影响。” 这些都是在姜宁入职九品斋之前发生的,不受合同制约。 姜宁浅浅呼气,心里稍微好受了些,“那就好。” 安歌说:“好个屁好,吃饭没?吃了饭赶紧去修盘子,已经不能带我发财了,还不给我兢兢业业站好最后一班岗?” 姜宁忍不住笑出声,“我外卖还没到呢,你周扒皮啊?” 两人笑闹一阵,挂掉电话,姜宁一边等外卖一边刷朋友圈。 简书颜和纪思思两个无业游民,先约着去看了xs的演唱会,昨晚又拽着周知航夜爬圭峰山。 拍了美美的日出和云海,唯独三个人潦草得像是刚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的,美颜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简书颜和纪思思的朋友圈大同小异,只有周知航发了张自下而上的‘光头强’严词厉色骂人的偷拍照,艾特那俩并配文:瞧瞧你俩做的孽。 光是看他们互动,姜宁都忍不住笑出声。 再看自己,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她安慰自己,追求艺术的道路本身就是孤独的。 艺术家都这样。 外卖送到,姜宁去取,开门时听到有小奶狗的叫声。 抬眼一看,一个小团子摇着圆滚滚的屁股,从对面302的门缝里钻了进去。 第83章 父子,兄弟 302的住户不是昨晚才搬走,今天就有人入住了? 而且这个小东西……怎么那么像莽仔? 想到陆骋白天说的那句“回见”,姜宁心里泛起嘀咕,食不知味,时不时往302的方向瞄一眼,恨不得生出一双透视眼穿透墙壁看过去,一解心头疑惑。 吃完下楼扔外卖盒,等电梯时,眼睛更是控制不止的往302看。 扔完上楼,出电梯,她果断走向与家完全相反的方向,抬手敲门。 很快,门打开,一个男人走出来。 高大身材在姜宁身上罩下一片阴影,姜宁却眼前一亮。 是真的一亮,视野明度陡然被拔高的那种。 男人穿着一件荧光绿的宽松毛衣,都不是亮眼了,简直亮得扎眼。 这种颜色姜宁只在一些精神小伙的头上看到过,而且还没他这个亮。 现实中极少有人会选的穿搭色彩,穿在男人身上莫名的和谐,好像他天生就适合这样明艳亮丽的颜色。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底子好,皮肤白得发光,五官也是异常打眼,留着八九十年代那种复古心形刘海儿,妥妥的偶像爱豆撕漫男。 姜宁怀疑他是明星。 虽然不认识,但是她对明星什么的本来也不怎么关注,不认识也很正常。 “你好,有什么事吗?”男人彬彬有礼,笑容可掬。 姜宁定了定神,“啊,那什么,我刚搬来,过来认识认识新邻居。” 她伸出手,“你好,我是姜宁。” 男人礼貌半握,“沈明晏。” 姜宁看向他身后。 这边也是大开间,屋内装饰简约但很有格调,井井有条,半点看不出新搬来的痕迹。 也没看到狗。 可是昨晚302确实在搬家,并且是在往外搬。 沈明晏侧身让到一旁,“进来坐坐?” 姜宁笑着摇头,“不用了,再见。” 沈明晏淡笑挥手,“再见。” 关上门,转身的一瞬间,沈明晏笑容放大,且换了味道,“贱死你得了。” 陆骋从房间里出来,莽仔摇着尾巴在后面追他的拖鞋,“你懂个屁。” 沈明晏瘫在沙发上,翘着腿玩手机,“我确实不懂,所以夜夜笙歌,乐不思蜀。你倒是懂,所以被人扫地出门,还死皮赖脸的偷摸搬到人家隔壁,又猥琐又心机。” 陆骋被怼得哑口无言,又不肯落下风,顿了几秒后说:“提前准备几个肾源,坏了才有得换。” 沈明晏赤裸裸的嘲笑,“那也比你闲置生锈得好。” 陆骋知道,只要自己一天没‘上位’,就得在沈明晏面前受一天打压。 他直接赶人,“赶紧滚吧,别耽误你夜夜笙歌。” 沈明晏被他气笑了,“要的时候叫人来,用完就叫人走,这么渣,难怪姜宁不要你。” 一句‘不要你’,精准扎心。 像是一瞬间打开冰箱门,带着危险的凉意扑面而来,沈明晏掀起眼皮,对上陆骋黑得能直接蘸笔写字的脸,憋着笑,哄小孩儿似的顺毛,“好好好,要要要,她不要我要。” 陆骋,“滚蛋。” 纯字面意思。 沈明晏佳人有约,也差不多到时间了,他起身走到玄关换鞋,这会儿才想起来正事。 “对了,昨天我在king碰到你们企划部那个王维安,他怎么跟万恒的人在一块儿?俩人直接站大门口就聊上了,你们跟万恒还有业务?” 万恒是陆骋继母唐丽萍娘家的产业。 以前两家公司确实有业务往来,自打陆骋掌权,就把所有合作一刀切了,跟万恒界限分明。 陆骋抱着莽仔,拿手指给狗子抱着磨牙,神色淡淡,“有些人放着人不当,非要当狗,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明晏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心里有数。 想到这背后的一些人和事,沈明晏忍不住吐槽,“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生怕你们兄弟俩掐不起来似的。” king是锦城数一数二的高端会所,出了名的销金窟。 也是陆骋那个小两月的弟弟陆驰的产业。 陆驰,名牌大学毕业,研究基因工程的高材生。 比起一心想给儿子争产业的唐丽萍,陆驰算得上是人间清醒。 他不想卷入家里这些纷繁复杂的恩怨,上大学时就明确表示不会进入公司,唐丽萍绝食三天都没能逼他选读金融专业。 结束学业后,陆驰眼里只有至高无上的科学研究,成天不是在研究所就是在去研究所的路上,不屑在任何与科学研究无关的人或事上浪费一秒钟。 由于选了另一条赛道,兄弟俩不存在竞争,所以尽管关系不算好,但也不算坏。 陆驰的研究所需要大量资金来维持运转,陆骋就把king给了他,也算是变相为科学事业做贡献。 王维安跟万恒的人勾勾搭搭,还选在king见面,也不知道揣的什么心思。 陆骋淡笑,心底无波无澜,“灯下黑吧。” 陆家加公司,关系错综复杂,他要是拿这事儿去问王维安,他大可一句偶遇推脱干净。 王维安关照老板弟弟生意,万恒那边去king更是顺理成章,一点儿问题没有。 大门口,都没刻意避人,多磊落。 沈明晏慢条斯理系鞋带,“之前文化馆的事,你不是说姓王的有可疑吗?我还以为你要趁机把他撸了呢。” 陆骋说:“这老狐狸,狡猾得很,纯等着落井下石,并没有实质性动作。而且他只是陆晖支在总部的一杆枪,光折他也没多大意思。” 陆晖,也就是陆骋他爸。 这个人本事不大,心比天高,折腾得公司里乌烟瘴气,老爷子也是没办法,才放弃儿子,把长孙当做接班人培养。 陆骋最初执掌公司时,陆晖一心充当搅屎棍,气得老爷子随便揪着个由头把他下放到旗下分公司,省得他捣乱。 安分了两年,眼见陆骋接班,以为有了可乘之机,又开始出来作妖。 当初陆晖被放逐,王维安本来也是要一起过去的,全因工作能力过硬,又暂时没有合适的接替人选,最后出于大局考虑才没动他。 今时不同往日。 陆骋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坐稳京尚总裁的交椅,这个过程说是从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都不为过。 如今大局在握,他就静静看着这些跳梁小丑蹦跶,等时机成熟再一击绝杀。 沈明晏打开门迈出一条腿,突然想到什么,又转回身,笑得幸灾乐祸,“对了,我还听说一个事儿,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下?” 第84章 逼他公开 陆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截了当,“没兴趣,滚。” 不是他没好奇心,而是他太了解沈明晏。 一旦自己表现出那么一丝丝的求知欲,他能戳门口再磨蹭半个小时。 “切,没兴趣就算了。” 沈明晏摆摆手,直接关门走人。 陆骋挑眉看向已经关拢的门口。 稀奇,这回居然不按套路来了。 正想着,手机震动,拿起来一看,沈明晏发来信息。 陆骋忍不住笑起来。 他就说嘛,狗子还是那个狗子。 只是看完信息,他笑不出来了。 沈明晏:听说你后妈把娘家侄女带回老宅给你爷爷过目了,陆爷爷好像颇为满意,你做好心理准备,没准儿过完年就该喝你的喜酒了,哈哈。 最后两个‘哈’,落在陆骋眼里就跟语音似的。 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笑得有多幸灾乐祸。 沈明晏知道他和姜宁的事,如果只是捕风捉影,根本不会拿到他面前来说,既然说了,那就是信息来源可靠,大概率确有其事。 陆骋挺直腰背坐起来,第一反应是把结婚证给老爷子发过去,从源头解决问题。 他动作飞快,三两下就把照片点出去,选中准备发送时,指尖悬在屏幕上,突然顿住了。 不对。 唐丽萍插足他爸妈的婚姻,好好的一个家分崩离析,陆骋和她的关系虽然不像小时候那样势同水火,但也是泾渭分明。 锦城这么多的名媛小姐,他考虑谁都不可能考虑唐丽萍的侄女,爷爷再清楚不过,又怎么会对唐丽萍的侄女颇为满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陆骋沉思片刻后退出聊天界面,拨通陆正勋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陆正勋,“做什么?” 陆骋肃身正色,“爷爷,您今年生日想要怎么过?” 老爷子生日是元月五号,距今还有二十来天。 陆正勋直接安排,“不要大操大办,简单点儿,弄上个两三桌热闹热闹就行。” 两三桌定了人数,也把要宴请的范围圈出来了。 大概有哪些人陆骋心里都有数,眼珠子转了转,他状似唏嘘的叹气,“连楚恒那小子都结婚了,还得多给他留个位子。” 陆正勋不假思索,“小唐那边,你也多留个位置,她有个侄女刚回国,你俩认识认识。” 猜想得到验证,陆骋目光冷下来,像脱缰的野马,透出骨子里的野性,“爷爷,您逗我呢?让我跟唐丽萍的侄女认识认识?” 陆正勋根本没管他在说什么,态度强硬不容置喙,“我见过那个女娃娃了,人不错,一会儿我让阿泉把微信推给你,你赶紧加上,跟人好好处,最好过完年就把事情定下来。” 电话这边,陆骋垂眸看着蜷在脚边的小奶狗,指尖轻轻敲击沙发扶手,“您最近……身体挺好的吧?” 陆正勋噎了一下。 活到这个年纪,他也是百无禁忌,“你就当我得癌了吧。”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陆骋咂摸着这通电话。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今年他过生日的时候,老爷子还在说男人三十而立,立身立业,让他多把心思放在事业上,其他的事情随缘。 这才不到一年,就开始硬核催婚,不应该啊! 难不成真有点什么? 陆骋有点慌,马上给陆正勋的私人医生打电话。 医生明确表示,老爷子身体状况正常,除了由来已久的慢性病,并无其他。 上了年纪的人,身体机能老化引起病症,只要在可控范围内,都属于正常情况。 陆骋松了口气,换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反复推敲,一个大胆的猜想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他在锦城二代圈里发消息:明晚八点,king,我做东,都来。 苏铭秒回:骋哥,最近忙什么呢?我都想死你了。 陶源艾特他:哪里来的妖艳贱货? 一堆大老爷们儿冒出来插科打诨,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孩子大多回得规规矩矩,来就是来,不来就是不来。 只有一个问可以带男友吗。 沈明晏:小玉儿胆儿挺大啊,单身狗的局,你还敢带男朋友来刺激他。 小玉儿大名玉珏,因为名字里有两个玉,年纪也比大家偏小一些,所以被叫成小玉儿。 玉珏回了自己头像做的娇羞表情包,后面打字:新交的,特别帅。 陆骋仔细浏览发言,没等到想等的,直接搜索人名艾特对方:你不来? 楚恒:大哥,我还在度蜜月!!! 末尾三个感叹号加强语气。 被陆骋一条消息炸出来的男男女女聊得正起劲,正主已经遁了。 他私聊楚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点完发送,他把手机放一旁去洗澡。 洗完出来,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楚恒打的。 他直接去看微信。 前面四五条都是废话,只有最后一条有用。 楚恒:我错了,陆爷爷亲自给我打的电话,问你在江城的情况……我发誓,我只说了你遇到了喜欢的人,别的一概没说。 陆骋:结婚的事呢? 楚恒秒回:没说,绝对没说! 后面跟了个狗子发誓的表情包。 陆骋没再回,表情玩味。 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这是逼着他公开的意思啊! 可是姜宁那边……啧,头疼。 这天晚上下起了雨,第二天气温降到个位数,早上七点半,天色都还灰蒙蒙的没太亮,姜宁站在窗口,被凉意激得直哆嗦。 收拾妥当,出门简单吃个早餐,再不慌不忙的腿儿着去上班。 她不是卷王,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最大程度的选择让自己舒服,提前十分钟迈入工作室。 结果就是她成了漆匠工作室里到的最晚的一个。 何琼正埋头跟人讨论一件漆器的花纹样式,听到有人跟姜宁打招呼,抬起头来,冲她挑了挑下巴,“方总找你。” 此话一出,其他人齐刷刷的朝姜宁看过去。 厉害呀,上班第二天就被总监召见,要知道他们这些人里有些来了一两年都没跟总监说上过话。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姜宁会受到特殊对待,究竟是因为手艺好,还是别的什么…… 姜宁不用想也知道其他人大抵会生出怎样的臆测,面色如常的应声,“好。” 五分钟后,她敲开方垚的办公室门。 方垚还是和昨天一样,穿得宽松舒适,甚至很有家居风。 姜宁打心底里佩服,这才是真正的拿公司当家啊! 方垚正在给窗台上的一排小多肉浇水,让她先坐,浇完了才过去坐到对面。 姜宁看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她的简历。 “姜宁姜小姐。” 方垚双手交叉置于桌面,身子微微前倾,面上依旧带着笑,目光却在一瞬间变得犀利。 “你知道履历造假的后果吗?” 第85章 师父是谁,小孩儿是谁 姜宁被方垚一句话问得愣了下。 履历造假?哪儿造假了? 非要吹毛求疵的话,那就是体重可能不太准,她最近瘦了。 两秒愣忡后,姜宁笑起来,“九品斋的hr招人都不做背调的吗?” 有没有造假,一查不就都清楚了? 方垚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摊手,“背调这种事,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比起背调,我更倾向于跟你本人谈。” 他看着桌面上的简历,手指在纸上某处敲了敲,“从小跟着县里的老师傅学习漆艺,京大美院毕业,又跑去当小学的美术老师……姜小姐,能跟我说说你的心路历程吗?” 现在的人学漆艺,说好听点是传承非遗,从现实层面出发,那就是爹妈给学习不理想的孩子寻摸的一门出路。 学的是手艺,也是谋生的手段。 她都能考上京大了,还学什么漆艺? 还有,京大美院毕业的人才,前途一片光明锦绣,她居然跑去当美术老师,还是小学的美术老师,开什么玩笑? 姜宁有些烦躁,觉得他在没事找事,“没什么心路历程,想做就做了。” 方垚问:“那又为什么会选择来我们九品斋?还是想来就来了?” 姜宁皮笑肉不笑,“冲你们名气大行不行?” 方垚挑眉点头,“这句是实话。” 姜宁站起身,“还有别的事吗?” 方垚笑起来,目光中让人不适的强势探究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略有些浮于表面的真诚和坦率。 “你别生气,我这是差点栽了大跟头,被吓怕了。” 他缓缓道出一件旧事。 以前九品斋在招人上出过一次大篓子。 竞争对手安排了一个很有实力的漆艺师过来,短短两个月时间,把漆师和大师傅工作室里的设计稿偷了个遍。 上一任人事经理就是折在这个事上,才有了后来孙婧顶上来。 虽然最后及时拦截没让他带出去,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也把方垚实实在在吓了一跳。 招人甄选做背调是人事的工作,但最终承担风险的却是工艺部,自那之后,每每有新人来,他都会多留个心眼。 姜宁重新坐回椅子上,轻嘲,“方总这是怀疑我居心不良图谋不轨?” 方垚坦言,“之前是这样,不过现在没了。” 如果真是别有居心,反而会把履历做得无懈可击。 他之所以叫她来,首先是真的好奇姜宁为什么会有这么跳脱的人生轨迹,其次才是试探。 姜宁轻嗤,“那真是谢谢了。” 方垚去旁边的茶台,从巴掌大的紫砂壶里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 “其实这事儿真不怪我多想。要不是昨天你走后孙婧说你是空投过来的,而且连她都不知道是谁做的安排,我也不至于今天一早就把你叫过来,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背景,你师父是谁?” 姜宁昨天髹漆的盘子他看过了,均匀平整,毫无瑕疵,手稳得堪比大师傅。 她的师父,肯定是圈里某个大佬。 方垚坐回到对面,身体前倾凑近,双臂交叉置于桌面,满眼期待的等着她的答案。 姜宁这回是真懵了。 背景? 她一个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孤儿,已经断绝收养关系的曾经的姜家养女,能有什么背景? 难道是老头儿? 九品斋这边是他联系的。 姜宁认真郑重的回答:“我师父是夏雨田,他在云来县开了一家漆器作坊。” “云来县夏雨田?” 方垚见她不像瞎说,认真想了想。 什么云来县,完全没听说过。 夏雨田……圈子里姓夏的大佬倒是有几个,但没有叫夏雨田的。 谐音的都没有。 难道真是高手在民间? 姜宁见他还是存疑,不想在之后的日子里始终被当做‘奸细’看待,直接从桌上拿了笔和便签纸,写下一串座机号,顺着桌面推到方垚面前。 “随便查。” 身正不怕影子斜。 方垚也不搞那些虚的,当着面就开始拨号。 刚按完区号,电话先一步进来,大老板的助理通知五分钟后紧急开会。 办公室里安静,姜宁听了个大概,主动起身,“我先去工作了。” 方垚点点头,随手把写了号码的便签压在笔筒下,起身去开会,结果回来便签就找不着了。 他记得刚刚按过的区号,查了一下,属于江城。 江城旁确实有个云来县,县里也确实有家漆器工坊,方垚托人打听了一下,那家工坊开了得有二十多年,店主正是夏雨田。 跟姜宁说的都对上了。 中午,姜宁和林欢盈在楼下的餐厅吃饭,手机震动,有人加她微信好友。 头像是一张竹林的照片,昵称:自在观。 直觉告诉她,这人应该是方垚。 通过申请,对方自报家门:方垚。 姜宁:方总好。 方垚没跟她寒暄,直接把她拉进一个群。 姜宁昨天已经弄好了企微,今天这个是工艺部的微信大群。 群里七十来号人,全员寂静。 姜宁默默修改了群昵称。 接下来的几天,她准点上班,到点下班。 漆匠的工作内容都很简单,她纯当练基本功了,下班回家吃完饭就开始修复九龙漆盘,生活简单而又充实。 一晃到了周五,快下班的时候方垚的助理肖蓓在群里发了个表,艾特全员。 是月底升级考核的报名表。 姜宁第一时间填表报名。 很快方垚发来私聊消息:期待你的表现。 姜宁胸有成竹,回:漆师可以自选工作室吗? 她想要个朝阳的。 方垚:原则上不行,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讲原则,如果你能在年前成功升到漆师,我给你这个特权。 姜宁:谢谢方总。 下班路上,姜宁顺道去超市买菜屯粮,打算周末在家闭关修盘子,不出门了。 选番茄时,突然听到砰的一声。 低头一看,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一个三四岁的锅盖头小娃娃,一脑门儿撞在货架上。 紧接着屁股一沉,坐地上了。 小锅盖嗷的一嗓子哭起来。 姜宁忙把人拉起来,环顾四周寻找小孩家长,结果小家伙儿自己哭着跑掉了。 她不放心追上去,转过一个货架的工夫,人没了,也没听到哭,估计是被家长抱走了。 拎着一大包食材回家,走出电梯,姜宁隐隐约约听到有小孩儿的哭声。 她也没多想,回家准备煮碗豪华版的鸡蛋面吃,加虾加火腿丸子的那种。 一切准备就绪,加足了料的汤在锅里翻滚,姜宁正准备把面放进去,门口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通过电子猫眼,她看到外面站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锅盖头,正扯着嗓子哭嚎。 额头上圆滚滚闪亮亮一个大包。 第86章 被人爬了床 正是之前在超市看到的那个小孩儿。 姜宁一瞬间汗毛倒竖,第一反应是有人盯上她了,打算利用小孩儿引她出去,再一举拿下。 在动身来锦城之前,简书颜和周知航轮番给她上课,课题就是论单身独居女性如何保障自身安全。 周老师找了一大堆案例,其中就有这个,以小孩或宠物为诱饵,利用女性的同情心,诱骗其出门。 简直完美押题。 小锅盖在外面哭得伤心欲绝,姜宁摸出手机,按下充满正义光辉的三位数号码。 “您好,我这里是香悦湾4栋301,我家门口有个小孩儿在哭……对,不认识……好的。” 办案民警十分迅速,很快抵达现场。 十分钟后,姜宁僵笑着把警察送上电梯,“给您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啊。” 一转身,对上身后的一大一小,笑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极力隐忍的怒气。 小锅盖满脸泪迹斑斑,鼻子下面挂着晶莹剔透的两条,正在吮棒棒糖的嘴唇岌岌可危。 旁边,陆骋全然没有半点给别人添了麻烦的歉疚,反而倒打一耙,“你可真行!” 一声不响的直接把警察给招来了。 姜宁用力喘粗气,强忍着冲上去踢他两脚的冲动,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有病?” 她的直觉果然没错,住302的根本不是那个荧光绿帅哥。 暗戳戳搬到她隔壁也就罢了,这会儿又不知道从哪儿弄个小孩儿来当枪使。 陆骋视线一垂,指着旁边的小锅盖,“我没有,他可能有点儿。” 小锅盖望着他,眼泪洗涤过的大眼睛眨啊眨,粉雕玉砌,又乖又萌。 突然,小家伙耸着鼻子往里吸鼻涕,吸完又拿舌头去舔,简直辣眼。 姜宁实在看不下去,摸出纸巾给他擦掉,再把擦过鼻涕的纸塞到陆骋手里。 陆骋狠狠提气,忍了。 眼见姜宁要进屋,他赶紧抓住她胳膊,“你行行好,就收留他两天吧!” 姜宁努力压着火气,“陆骋,有意思吗?” 陆骋收敛笑意,正色道:“我说真的。” 他瞄了一眼正抱着他小腿的小豆丁,压低声音,“他爸妈正在闹离婚,让我帮着带几天……我一大男人哪会看孩子呀,而且一会儿我还要——” 话没说完,手里倏地一空。 再抬头,门迅速关过来,陆骋下意识后退,险些被碰了鼻子。 小锅盖把棒棒糖含嘴里,一侧脸颊高高鼓起,手脚并用的抱着他的腿往上爬。 陆骋弯腰把人抱起来,叹气,“怎么办呀岁岁?姨姨不肯收留你,你一会儿只能跟我去公司咯?” 岁岁摇头,嘴里塞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又坚决,“不要。” 陆骋抬手敲门,“姜宁,姜宁宁,姜老师,你就行行好帮帮忙吧。” 岁岁跟着敲门跟着喊,嫩声嫩气,“帮帮忙。” 屋内门口,姜宁从电子猫眼里看着两人,没出声。 实在叫不开门,陆骋也没办法,只能抱着孩子回302,姜宁也转身回厨房继续煮面。 锅里的汤都快烧干了,她连忙加水重新烧开。 忙活一通后,眼看她的豪华版鸡蛋面即将出锅,门口再度响起敲门声。 一轻一重,重的均匀规律,轻的杂乱无章。 姜宁置若罔闻,按部就班的拌调料,捞面,最后再烫上两根小青菜。 敲门声还在继续,她把面端到玄关柜上,一边吃面一边借助电子猫眼,静静的看着门外的一大一小表演。 折腾了差不多得有十分钟,某一刻,陆骋突然转身走开按电梯。 姜宁岿然不动。 她就不信他还能就这么把孩子扔在这儿。 当陆骋进入电梯消失不见的那一刻,姜宁差点儿被面呛到。 岁岁敲门敲得起劲,冷不丁一回头,身旁空无一人。 姜宁以为他会哭,结果没有,他又玩了会儿敲门,然后开始在走廊里跑来跑去,时不时过来踮着脚想按她门口的密码锁,玩儿得不亦乐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足足十五分钟,面都凉了,陆骋始终没有出现。 姜宁知道这就是一场博弈,谁先心软谁就输,可是当孩子摔倒在走廊里时,她实在没办法无动于衷。 大人的事,折腾小孩儿做什么呢。 她认命的打开门,把孩子抱回家。 消防楼梯转角处,投在地上的影子迅速消失。 “陆总,贺岁小少爷进屋了。” 陆骋正在前往king的路上,昨晚他自己攒的局。 抬手看表,十五分钟,跟他预料的时间差不多。 “知道了,你们在楼下盯着点。” 他半拐半借来的贺家小金孙,大意不得。 陆骋没撒谎,贺岁爸妈确实在闹离婚。 两家是商业联姻,贺岁妈孙茜在生下孩子第二天就跟初恋跑了,他爸贺津暂时没遇到真命天女,加上工作忙,也就没考虑离婚的事。 一晃孩子快四岁了,孙茜突然跑回来离婚,还要争孩子的抚养权。 贺津也不是吃素的,几番操作下来,孙氏元气大伤,孙茜爸妈几乎是硬押着女儿过来道歉,说周一民政局上班就去办离婚。 贺家家大业大,加上贺岁一直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孙茜折腾一通连孩子面儿都没见着,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影响。 陆骋拿陆老爷子当借口,接了贺岁回老宅转了一圈,然后就带到香悦湾来了。 没别的,就是想借助小家伙使一出苦肉计。 等俩人修成正果,他一定给贺岁备一份丰厚的谢礼,留着以后当老婆本儿。 首战告捷,陆骋心情愉悦,进了包间,连话都比平常多了不少。 他的态度决定了这场聚会的基调,躁动的鼓点撩拨着众人的兴奋神经,一个个勾肩搭背喝酒玩闹,气氛热烈非凡。 沈明晏拿着酒过来,坐在陆骋旁边的男人自觉往旁边挪,给他让出位置。 “太不要脸了,连小孩子都利用,出门千万别说你认识我。” 陆骋给杯里倒酒,漂浮的冰块折射出清冷的光线,“正好,我也不想认识你这种不长脑子只长肾的人。” 沈明晏笑骂。 陆骋好久没跟大伙儿聚了,一个个都争着过来跟他喝,直接把人给放倒了。 他在楼上有专属的休息室,沈明晏把人丢到床上,转场去跟美女花前月下。 几分钟后,门把手下压发出轻微的声响,一个纤细的身影钻了进去。 陆骋喝多了酒浑身燥热,呈大字型瘫在床上,衣襟半开,嘴里呢喃着姜宁的名字。 休息室里没开灯,昏暗中,衣料轻轻落地,一具光滑的身躯压上来,做了艳红指甲的手挑开纽扣贴上去。 第87章 夜,还长着呢 微凉细腻的触感贴在滚烫的身体上,舒服极了。 陆骋手一勾,把人搂进怀里,迷迷糊糊的哼唧,“老婆~” 有什么东西滴到嘴角,凉凉的,他口干舌燥,下意识舔舐吞咽,不放过一滴。 对方胆子大起来,手在他腰身上游移往下,摸到金属的皮带扣,弄了两下没弄开。 抛开身份背景不谈,陆骋这副皮囊本身也极具诱惑力,女人动情的扒着他的裤腰,“老公,快疼我!” 娇软的语调酥进骨子里,混沌中的陆骋如遭雷击,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用力把人推开的同时猛的后退,肩膀撞上软包的皮质床头发出一声闷响。 不是姜宁,姜宁不可能这样跟他说话,更不会叫他老公。 短暂的肢体接触,触感光滑,加上空气里明显不属于这个房间的香水味道,陆骋汗毛倒竖,第一反应不是气,而是慌。 手摸到腰间,裤子穿着完好,他松了口气,而后暴怒,“谁让你进来的!” 女人被他的气势吓到,第一反应是赶紧走。 陆骋在锦城的名声不算坏,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短短两年时间就把京尚那些元老收拾得服服帖帖,足可见其铁血手腕。 而且还有传言说他有病,疯病,说是十多岁那会儿发起疯来差点把人活活打死,被送到精神病院关了两年。 女人心慌手抖的往床边挪,摸到床沿又迟疑了。 她不甘心,更不想错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如果能傍上陆骋,或者再幸运一点,一击即中怀上他的孩子,就算最后没能嫁进陆家,母凭子贵,她也能彻底摆脱现在的生活,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她知道陆骋今晚喝了很多酒。 再加上她的秘密武器,别说男人,就是老虎来了也得乖乖变大猫。 富贵险中求,短暂权衡之后,女人像猫一样四肢支撑着爬过来,“陆总,我是真心喜欢你。” 陆骋晃了晃脑袋,有些不清醒,身体反应剧烈,反复冲击着理智的防线。 女人的手探入裤管,微凉的触感像是大旱三年后降下的一阵甘霖,浑身每个细胞都舒展开来,想要汲取得更多。 短暂晃神,女人已经爬至腰间,陆骋触电般从床上弹起,女人下意识伸手去拉他,昏暗中视力受损,尖利的指甲从他手背上抓过去,疼痛催生出短暂的清醒。 陆骋光脚下地,跌跌撞撞摸索到门冲出去,正巧与一人撞个满怀。 “哎哟哎哟哎哟!” 对方被撞得倒退两步,极具辨识度的烟嗓让陆骋一瞬间头皮发麻。 止步抬头,还真是安歌。 安歌也认出他来,微醺的双眼瞪大了些,指着他,“哎,你不是那谁?” 她上下打量。 男人衬衫扣子全开,光着脚,满身酒气,一张脸通红,表情一言难尽。 陆骋没吭声,随手把衬衣一拢,踉跄着往电梯走。 电梯门刚关上,一个女人从门里出来,边跑边拉肩带。 安歌挑眉。 什么情况啊这是? 她也喝大了,脑子不清醒,也没想那么多,找到自己的休息室打开扎床上酣然睡去。 香悦湾,姜宁抱着溜达了整整一个小时,地毯都快磨起球了,总算把小家伙给哄睡了。 动作堪比拆炸弹般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到床上,再做贼似的走出卧室,关上门,姜宁腰酸肩胀胳膊疼,默默在心里问候陆骋第n遍。 带孩子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哄睡了还不算完,客厅里还有一摊等着收拾。 一晚上时间,家里就跟来了拆迁队一样,只要是能够得着的,没一样东西待在原来的位置。 茶几上更是惨不忍睹。 小家伙见她吃面,也闹着要吃面,她煮好端过来,他声称自己是大朋友了,不用喂,可以自己吃。 姜宁信了他的邪。 自己吃的下场就是嘴里没吃几口,茶几和地上哪哪儿都是。 姜宁咬牙切齿的开始清洁整理工作,待一切收拾妥当,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那家伙居然真就把孩子扔这儿了。 姜宁气得牙痒,取了睡袍准备去洗澡,走动的声音稍微大了些,就听到卧室传来小孩儿哼唧的声音,吓得不敢动,直到卧室安静下来才悄悄走进浴室。 怕把人吵醒,她连放水都没敢全开。 束手束脚的洗完澡出来,门口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敲门又不像敲门,有一下没一下的。 到电子猫眼一瞧,就看到陆骋瘫坐在门口,脚上穿了双奇奇怪怪的拖鞋,反手在那儿敲。 大冷的天,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扣子也没扣好。 姜宁拿不准他又在玩儿什么把戏,站在门口没动。 敲了一会儿没开,陆骋攀着门把手站起来,敲门的手突然加大力道。 咚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无比突兀,姜宁心尖儿直颤,怕他把屋里那个小的吵醒,赶紧打开门。 门拉开的同时,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紧接着高大滚烫的身躯贴上来,强行将她圈在臂弯间。 “陆骋,你别——” 她想说别借酒装疯。 话没说完,嘴已经被堵住了。 从king到这里,半个小时车程,陆骋的忍耐力早已到达极限,一见到她,艰难支撑的理智终于可以功成身退,剩下的全是本能。 搂在腰上的手用足了力道,勒得疼,姜宁挣脱不开,手摸到他腰间用力的揪,一点作用没有。 下一刻,陆骋尝到了铁锈味。 又被咬了。 上一次是在九品斋的楼道,他嘴肿了两天才好,还起了溃疡。 疼痛会带来短暂清醒,却无法浇灭陆骋眼底的心底的身上的火热。 不管有没有药物催化,他都想狠狠占据她的身心。 “姜宁……” 陆骋微微侧头,脸埋在她颈窝,喷吐出滚烫的热气。 一只手限制姜宁的行动,另一只已经探进浴袍里。 “姜宁,我好难受,你帮帮我。” 姜宁这才发现他不对劲,不像单纯喝醉酒的样子。 她按住他逐渐放肆的手,“你别动,我送你去医院。” 陆骋摇头,滚烫又细密的吻洒落在她脖颈间,喘息着,“我不要去医院,我只要你。” 下一秒直接把人按在门上,用行动来表达态度的坚决。 姜宁被抵在他和门板之间,现实意义上的进退两难。 他的指尖都是滚烫的,滑过脊背,滑过腰窝,肆意纵火。 姜宁忍不住颤栗。 浴袍落地,洁白的肌肤与灯辉交映。 夜,还长着呢! 第88章 岁月静好,心惊肉跳 姜宁做了个梦。 梦里有人在跟她表白,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很久,又啰嗦又情真意切。 下一秒,同样的声音,却是完全不同的语调。 男人喘息着诱哄,“乖,抬高一点。” 床上,姜宁攥紧身下的床单,猛的睁开眼睛。 入目一片昏暗,像是深夜。 窗外传来小孩儿嬉戏玩闹的声音, 姜宁慢半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孩子。 紧接着回想起孩子睡着后发生的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姜宁无奈扶额。 怎么又搞成这样了…… 她挪到床边开灯穿鞋,不动不知道,一动,浑身上下跟散架了似的,尤其两条腿,被人这么掰那么掰…… 紧急叫停跑偏的思绪,姜宁用力叹气。 忍着一身酸疼拉开窗帘,明亮阳光倾洒进来。 姜宁侧头闭眼,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再睁开。 门外传来一大一小说话的声音,电视里在放动画片。 一只粉色吹风机的日常。 烦躁挠头,姜宁打开门往外走。 贺岁听到声音回头看她,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姜宁姨姨”。 一旁的陆骋也跟着看过来。 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姜宁也没搭理他,冲着小孩儿生硬的扯出笑来。 贺岁从桌上抓起一块披萨,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儿跑过来递给她,“姨姨快吃。” 他额头上的包已经消了,留下一个青紫印。 姜宁摸摸小脑袋瓜,心底一片柔软,笑容也走心了些,“你吃,姨姨去刷牙。” 等她洗漱完出来,陆骋已经走了。 心里腾的窜起无名火,连带着看桌上的披萨都极度不顺眼。 什么人呐,这么小的孩子,就给人家吃这个。 她马上去蒸了鸡蛋羹,贺岁也很给面子,一口气吃了大半碗。 已经十一点了,姜宁喝了盒牛奶,系上围裙开始准备午饭。 考虑到有小孩儿,她做了个虾仁粉丝煲,清淡有营养。 吃饱喝足,贺岁看着电视,自己蜷在沙发里睡着了。 姜宁关掉电视,给他盖上毯子,轻手轻脚的走到工作区域,从保险箱里拿出九龙漆盘继续修复工作。 这边岁月静好,另一边心惊肉跳。 张慧慧搭的出租车进入机场路段,后方两台商务车跟得更紧了。 攥紧包带的手一片濡湿,连司机都看出不对劲,从内视镜里瞄着她问:“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要不要报警啊?” 张慧慧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什么呢……快点,我赶时间。” 话音刚落,出租车猛的刹停,张慧慧受惯性往前,额头撞到前面的座椅。 下一秒,车门被拉开,壮硕的黑衣男人面无表情,语气生硬,“陆先生要见你。” 短短的一句,落在张慧慧耳朵里,无异于阎王爷发来邀请。 她愣着没动。 不是不配合,而是腿软了,使不上力。 黑衣男人一秒看透,把她从后座拖出来。 另外有人向司机扫码支付车费。 张慧慧被带上商务车,一路疾驰,来到江山宴。 陆家的产业。 张慧慧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几乎要哭出来。 她被带到一个包间,陆骋已经等候多时。 他坐在椅子上,面前扔着七八个烟头。 在他面前趴着一个人,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向身后,顶着张血呼哧啦的脸,完全看不清五官。 但张慧慧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挑唆她半夜爬陆骋床的王开。 王开是king二组的组长,也是她的姘头。 为什么不是男朋友呢,因为王开有家室,孩子刚三个月。 王开今天值班,听送酒小妹说陆骋今天喝了不少酒,知道机会来了,于是给张慧慧打电话,让她提前在楼梯间等着。 张慧慧吓得站不住,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结巴着求饶,“陆、陆先生,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陆骋又点了支烟,薄雾笼罩间神色晦暗不明。 “听王开说,你想给我生孩子?” 他声音不大,张慧慧止不住发抖,下意识摇头,“没、没有,我不敢。” 陆骋,“你不敢?不敢还往我床上摸?” 张慧慧不敢看他,只是摇头。 陆骋弹了弹烟灰,冷眼瞧着她,“说说吧,你俩谁出的主意?” 张慧慧泪水在眼中打转,稍稍抬头去看地上血人一样的王开,吓得一激灵,泪水掉落下来。 等了半分钟,陆骋开始有些不耐烦。 保镖上前,一巴掌扇得张慧慧趴在地上。 张慧慧吓得大叫,心理防线全线崩溃,抽噎着答话。 “不是我,是、是王开,他说他老婆生了孩子胖得跟猪一样,还生了个赔钱货,他不想跟她过了,所以、所以……他要我跟您睡一觉,再一哭二闹三上吊,趁机要一大笔封口费,我俩拿着钱远走高飞好好过日子……药也是他给我的,我不想的。” 王开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看着像晕过去了,其实清醒着呢。 见张慧慧吐了口,他又气又恨,偏偏一点辙没有,只能继续装死。 陆骋把抽一半的烟扔地上踩灭,“抛妻弃女,你可真行啊王开,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干大事的人……你说说,你打算拿几条命从我这儿换封口费?” 王开胆儿都快被吓破了,不敢回话,怕多说多错,只能一个劲儿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张慧慧呆愣的跟着说:“错了,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然而这事儿不是道个歉认个错就能过得去的。 陆骋眼神示意,两个保镖上前,一左一右把王开架起来。 血和汗交织在一起,沾湿头发贴在额头上,王开睁着红肿充血的眼睛,飞快的看了陆骋一眼,又迅速垂下视线。 陆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区区一个组长,就敢胆大包天的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 王开不受控制的颤抖,到这会儿才开始真正害怕起来。 原以为挨一顿打就完了,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陆骋抬手看了看表,“算了,我还有事儿。” 王开愣住,眼底闪过希望的光,心存侥幸的以为能逃过一劫。 陆骋站起身,边往外走边交代保镖,“给阿野带过去。” 第89章 挖墙脚,食人鱼 回到香悦湾,陆骋先回302洗澡。 热水从头上淋下来,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王开在江山宴包间里挨收拾的场景。 人是保镖打的。 拳头与皮肉的撞击,沉闷又畅快,看得他血脉喷张,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恨不得亲自下场。 有一股气在浑身流窜,刺激撩拨着神经。 陆骋搓了把脸。 花洒的水温热且温柔,逐渐冲刷掉浑身的戾气,再睁眼,他已恢复到寻常模样。 收拾妥当,他过去敲301的门。 很快手机响,保镖打来电话,“姜小姐带着贺小少爷去商场买衣服了。” 一小时前,姜宁正在专心干活儿,完全没注意到贺岁什么时候醒了。 等她听到动静,浴室里热气氤氲,小家伙已经玩了好一会儿水了,浑身上下除了脑袋没一处干的。 他倒是机灵,还知道放热水。 也没个换洗衣服,姜宁没办法,只能把人扒光了,拿毯子一裹,打车去附近的商场现买现穿。 陆骋赶到的时候已经买好了,贺岁从头到脚一身新,一大一小坐在甜品店里吃蛋糕,你一口我一口。 陆骋笑着走过去,揉了揉贺岁的脑袋,在姜宁旁边坐下,“我就说远远看着像你俩,没想到还真是。” 他装作偶遇的样子。 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什么能准确的找到他们,总不能实话实说派了保镖跟着。 贺岁喊他骋哥,舀起蛋糕喂他,“吃一口。” 陆骋下不去嘴,“我不爱吃蛋糕。” 说完扭头看向姜宁,“好吃吗?给我尝尝。” 明目张胆的双标。 姜宁端起整块蛋糕,“张嘴。” 只要他敢张嘴,她就敢全塞他嘴里。 陆骋哭笑不得,“倒也不用这么客气,我尝尝就行。” 他从她手里夺过勺子,挖起蛋糕尝了一口,“嗯,甜。” 姜宁无语,她这块是无糖蛋糕,甜度极低。 甜个鬼。 她拿起包站起来,“你慢慢吃,人我全须全尾一根毫毛都没少的还给你了。” 原计划周末闭关两天的,这一折腾,大半天时间都给耽误了。 陆骋果断起身拉住她,“都出来了,一起吃个饭,就当我感谢你帮忙照顾岁岁。” 姜宁语气生硬,“用不着。” 陆骋不松手,给贺岁递眼神儿。 贺岁人小鬼大,秒懂,一骨碌从椅子上滑下来,抱住姜宁的腿,“去嘛姨姨,岁岁饿。” 姜宁怼着他的小脑袋往外推,“饿就快去吃。” 贺岁抱着不撒手,“不要,我要你跟我一起。” 甜品店里人来人往,小孩子不懂分寸,来劲儿了越闹越大声,陆骋不仅不管,还在旁边起哄架秧子。 姜宁到底是要脸,无奈答应下来。 陆骋把两人带到江山宴,连菜单都没看,直接报了几个菜名。 姜宁憋着劲儿要宰他一顿,结果发现他点的菜菜单上都没有。 陆骋主动解释,“隐藏菜品,一会儿尝尝好不好吃。” 姜宁放下菜单,轻嘲,“点个菜还显着你了。” 陆骋笑着去抓她手,姜宁直接起身坐到贺岁旁边。 贺岁坐在儿童餐椅上,左看看右看看,一本正经的问:“骋哥,你在追姜宁姨姨吗?” 陆骋笑意加深,看着姜宁说:“看,小孩儿都看出来了。” 不等姜宁开口,贺岁又叹气。 陆骋不解,“好好的叹什么气呀?” 贺岁摇头晃脑,架势十足,“你没戏,姜宁姨姨不喜欢你,她都不想搭理你。” 姜宁忍俊不禁,挑眉,原话给他还回去,“看,小孩儿都看出来了。” 陆骋吃瘪,装作生气的样子把贺岁的头揉成鸡窝。 贺岁不胜其扰,肉乎乎的小手拍在桌子上,“你别闹。” 说完从餐椅上站起来。 姜宁怕他摔,伸手凑近虚护着。 贺岁顺势搂住脖子爬到她怀里,明目张胆的挖墙脚。 “你要不要认识一下我爸爸?我爸爸超级帅,而且特别会做饭,超级好吃。” 陆骋忍无可忍把人拎下来,“贺岁,我警告你,你再胡说,我就要把你扔垃圾桶了啊。” 贺岁丝毫不受他威胁,坚持着说完最后一句,“你要是给我当妈妈,以后就再也不用做饭——唔唔。” 陆骋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她不给你当妈妈,也可以想不做饭就不做饭。” 只要姜宁愿意,他能在家请十个大厨,川鲁淮粤闵浙徽湘,外加做甜品和小吃的,一个月不重样。 贺岁龇着牙咬他手,“你是不是怕输给我爸爸?” 现在的小孩儿可真是不得了。 陆骋哭笑不得,“你想找妈妈,是不是得先问问你爸爸的意见?” 真是够了,本来想找个助攻,结果还弄出个竞争对手来了。 贺岁坐回餐椅,“不用问,我爸爸就喜欢姜宁姨姨这样的。” 菜上得很快,味道也确实很好,姜宁边吃边看一大一小俩男的‘掐架’,气氛轻松融洽,暂时忘却了和陆骋之间让人头疼的关系。 此时,在陆家的另一处产业。 一个规模庞大的物流园区内,王开踉跄着下车,拎鸡仔似的被拖到一间办公室前。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个集装箱改造的房间,有门有窗,装了空调。 还做了简单的区域分割,进门处是办公区,再往里是床之类的生活区。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门前能晒到太阳的空地上放着躺椅。 椅子上躺了个人,脸上盖着本书,身体随椅子轻轻摇晃着。 保镖上前打招呼,“野哥。” 向野拿走书,微微眯着眼睛,挺腰坐直看过来。 他今年刚三十,留着半扎狼尾头,右边眉骨处有一条泛白的疤,一直蔓延到眼角。 不显得丑,反而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吸引力,人如其名,野性十足。 向野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起身往办公室里走,“带进来吧。” 经过五分钟的审问,王开坚称是自己贪财犯了糊涂,向野二话不说,直接把他的右手按进座位旁的鱼缸。 王开手上沾了血,一下水,缸里的食人鱼迅速扑过来,水面沸腾一般。 一缸水转眼就染成红色。 王开痛苦惨叫,身下泅开腥臭的一滩,忙不迭开口,“说,我说。” 第90章 说开,微破冰 贺岁下午没睡太久,加上出来玩儿得太兴奋消耗了体力,包间里暖气一烘,吃两口东西就开始揉眼睛。 姜宁没带过孩子没经验,不知道这是要睡觉的信号,贺岁自力更生,从餐椅里爬出来,手伸向她,软绵绵的求抱。 抱过来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她把人放去一旁的沙发上。 陆骋抽空看了眼手机,向野发来消息,说王开吐口了。 他回:查到底。 姜宁坐回位置,陆骋收起手机,这顿饭才算真正进入正题。 他拉开餐椅挪到她旁边,“昨晚……辛苦你了。” 他一语双关。 带小孩辛苦了,‘带’大人也辛苦了。 他隐约记得昨晚某个时候,她咬牙切齿的骂他来着,好像给她弄疼了。 姜宁秒懂他的意思,漫不经心的继续吃东西,“没事儿,我就当点了回鸭。” 某鸭毫不在意,体贴的把她爱吃的菜挪得更近一些,“关于昨晚的事,我还是想解释一下。” 在江城,‘安哥’的乌龙狠狠的给他上了一课。 人长嘴巴就是用来说话的,他不希望两人之间再添新的误会。 如果没猜错,安歌应该已经把昨晚在king碰到他的事告诉姜宁了。 姜宁确实也已经知道了。 初听到有女人尾随他从会所休息室里出来,还边走边拉裙子,她内心确实有过一些情绪。 生气,说不上来到底是气他还是气自己。 但一想到他艰难抵抗着药效来到她身边,就没那么在意了。 再说她有什么好气的?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她连生气的立场都没有。 一个临时抓壮丁的婚搭子而已…… 旁边,陆骋自顾自的说清楚来龙去脉,除了调查过程,其他都交代了。 姜宁嘴里嚼着东西,“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陆骋坐得端端正正,“我发誓,我一发现不对就马上走了,黑灯瞎火的,我连她长什么样儿都没看清。” 关于这一点,姜宁一点都不怀疑,毕竟他昨晚表现得像个单身二十多年的母胎solo。 她不相信男人,但她相信科学。 ‘精’力是有限的。 姜宁放下筷子抽纸擦嘴,平静得不像话,“你真没必要跟我说这么多,咱俩前前后后也才认识三……四十多天,你该不会真觉得日久能生情,咱俩就这么睡出感情来了吧?” 这话她早就想说了。 虽然之前在江城,她确实也曾沉溺在他的柔情蜜意里。 可人总得面对现实。 事实就是,虽然俩人之间可能曾经有过那么点小火苗,但已经熄灭了。 再亲密的关系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她不想活在猜疑当中。 陆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笑容在一瞬间凝滞,他盯着她,隐忍而克制,还带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姜宁被他盯得莫名心虚,梗着脖子,“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陆骋摇头。 姜宁其实没太明白他摇头是什么意思,但这会儿俩人都有点绷着,她也懒得问。 “菜很好吃,谢谢招待。” 她说完站起来,准备拿包走人。 陆骋拉住她的手腕,“我看到了。” 姜宁回头看他,莫名其妙,“什么?” 陆骋抬头与她对视,深邃的双眸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我说那天,在酒店门口,我看到安歌摸了你的屁股,我以为她是男的,在欺负你,所以才一时没控制住。” 姜宁咽了口唾沫,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 那天安歌摸她屁股了吗?不记得了。 不过那家伙确实喜欢动手动脚的。 陆骋继续解释,“你出门之后,我也给你打了电话,我想跟你一起去,但是你一直在通话中。” 这个事儿姜宁记得。 上车的时候,她看到陆骋的来电了。 当时她正在跟安歌打电话。 安歌在跟她说明年天工匠心大赛的一些新规细则。 不管是对于漆艺师还是经理人,天工匠心大赛都是重中之重。 这是圈子里含金量最高的赛事,她的作品能卖得起价,靠的就是两次夺冠。 安歌说得起劲,她也听得起劲,俩人聊得有点久,后来安歌让她在路上买奶茶,她找了一路的奶茶店,就把给陆骋回电话的事给忘了。 陆骋的手从她的腕处往下滑,抓住手指攥紧,“我确实做错了,但真是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手上用力,陆骋把人拉到身前。 姜宁绷了一下,到底还是顺从了。 她之所以耿耿于怀,归根究底,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把事情说开过。 周竞娘儿俩捉j的闹剧刚结束不久,她无意识的代入到自己身上,笃定陆骋也是来捉j的。 事情太过难堪,或许是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她选择放弃探究过程,直接做出决定宣布结果。 结果就是一拍两散又没散成。 陆骋把头抵到姜宁身上,“是我做的不好,可是我真的不想就这么结束。不管你有没有日久生情,总之我生了,你得负责。” 结束略显沉重的话题,他又开始耍无赖。 姜宁鬼使神差的把手放到他头上。 短发扎手,刺刺麻麻。 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骋已经环上她的腰。 他坐着,她站着,他仰起头,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印证自己的真诚。 “姜宁,我不是喜欢你,我是爱你,我知道你已经不再相信承诺,但是没关系,我不用说的,用做的,你只需要看我表现就行。” 姜宁喉咙一哽,思绪有一瞬间跑偏。 用做的……怎么做?在哪儿做? 床上吗?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别开视线看向一旁。 刚好,沙发上的贺岁揉着眼睛悠悠转醒,姜宁借机抽身过去抱孩子,暗暗舒了口气。 十分钟后,三人走出江山宴。 姜宁抱着贺岁,陆骋帮她拎着包,另一手提着打包的贺岁爱吃的点心,像极了和谐有爱的一家三口。 天已经黑了,司机迎上来接过点心盒,陆骋怕姜宁累着,转身去抱贺岁。 贺岁跟只树袋熊似的搂紧姜宁的脖子,陆骋一伸手,他反而搂得更紧。 姜宁摇摇头,三人坐进后座。 陆骋没开江城那台车,换了奥迪a8,一本正经的商务黑,低调奢华。 姜宁突然想到之前在九品斋碰到他。 康澧恭敬的态度耐人寻味。 贺岁迷迷瞪瞪,在车上又睡着了,回到香悦湾,出电梯,姜宁小心翼翼的将环在脖子上的手拉下来,再抱给陆骋。 完成交接,姜宁一句话没说,利落转身回家。 陆骋想追上来,她猛的回头,柳眉倒竖,目光犀利,无声的警告。 陆骋不敢明目张胆惹她,但不代表他会就这么放她离开。 打铁得趁热,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可不能再凉回去。 视线垂落,他看向怀里熟睡的贺岁。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危险,睡梦中的贺岁皱了皱眉头。 陆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反正都被沈明晏骂过不要脸了,也不怕再不要脸一点。 再说了,老婆都快没了,留着脸能有什么用? 他若无其事的抱着孩子走向302,大手悄悄移到贺岁软乎乎的屁股上。 对不住了岁岁,等骋哥完成‘大业’,再给你的老婆本儿里加台车。 第91章 差点喜当爹 姜宁刚打开门,就听到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姨姨,我要姜宁姨姨……” 她忍着没回头,闪身进去,砰一声把门关上,留下一脸无措的陆骋和弓着腰拼命扭动的贺岁。 心里乱得很,她需要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今后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和陆骋相处。 总之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下去。 至于贺岁,那是某人自作自受。 她才不相信有那么巧,她前脚一走,贺岁后脚就醒了。 成年人,任何时候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就让贺岁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吧! 302里,陆骋被贺岁硬控了整整一小时,软的硬的吃的玩的都不行,最后是贺岁实在哭累了,自己趴沙发上睡着了。 陆骋没敢动他,抱了毯子来轻轻盖上,又在沙发下垫了垫子,这样就算摔下来也没关系。 他折腾出一身的汗,冲完凉出来,贺岁果然滚到沙发边缘,他试着把人抱起来,没醒,赶紧一鼓作气转移到床上。 躺在旁边,陆骋点开微信,输入烂熟于心的一串号码,发送好友申请。 姜宁也还没睡,翘着脚趴床上刷朋友圈,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的敲,她拿不定主意,总感觉这时候通过好友,就意味着答应了他说的试试。 恰在此时,简书颜打电话过来。 姜宁秒接起,随口道:“干什么呢,还不睡?” 简书颜无语,“大姐,现在才十点。” 姜宁去看时间,果然,十点零一分。 总感觉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她以为已经很晚了。 简书颜没注意姜宁的异样,径自说道:“上回那个自称郑奕未婚妻的下头女,你还记得吧?” 姜宁淡淡“嗯”了一声,“怎么了?” 简书颜已经搬回别墅,房间里就她一个人,但是因为内容太劲爆,她忍不住压低声音。 “我出来你都不信,我今天在妇产科看到她跟一个——” 姜宁捕捉到一个不得了的信息,猛的坐起来,“你怀孕了?” 简书颜话说到一半,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呸呸呸,你少咒我。” 她这刚离婚,真要是怀孕,不管孩子是谁的,都堪称惊天噩耗。 姜宁松了口气,“那你去妇产科做什么?” “还说呢,这个月姨妈又没来,我都怀疑被那老太太搞得绝经了……啧,说她呢,你别说话行不行?” 屡次被打断,简书颜火大。 姜宁哄着顺毛,“好好好,你说。” 简书颜都忘记说到哪儿了,想了下才继续。 “我在等叫号,看到诊室里出来一个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但是没认出来,是后面医生追出来,喊她名字,说落了个什么报告,我才知道是她。” 姜宁,“你还记得她名字呢?” 反正她是不记得了。 简书颜愤愤咬牙,“第一次被人骂眼睛还没屁股缝儿大,我得记她一辈子。” 认出邱燕,简书颜一开始并没觉得有什么。 一些人对妇科讳莫如深,总觉得看妇科的都不是正经人,其实女孩子因为特殊的生理结构,感染妇科病就跟感冒一样稀松平常,因此她也没有过多关注。 直到一个黄毛从凳子上起来,搂着邱燕走进楼道。 简书颜敏锐的嗅到八卦气息,悄悄过去听了一耳朵。 “你猜怎么着!” 简书颜突然拔高声调,给姜宁吓得一激灵。 “你再一惊一乍的咱们就再见不联系了啊。” 简书颜凑近听筒,因为靠得太近,弄出一阵杂音。 “她怀孕了,八周了都。” 姜宁挑眉,“谁的?” 直觉告诉她,应该不是郑奕的。 如果是郑奕的,简书颜犯不上这么激动。 简书颜激动得口沫横飞,“当然是黄毛的呀。你简直想象不到人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那个黄毛是个街溜子,一没工作二没收入,根本养不起孩子,俩人一合计,就把主意打到郑奕身上,让邱燕去跟郑奕结婚,再让郑奕一家人来帮忙养孩子。” 可怜郑警官在派出所兢兢业业的为人民服务,结果人民铆足了劲儿在他脚底下刨坑。 简书颜气到缺氧,“我真的,要不是没找到趁手的家伙事儿,我非得——” “哎哎哎。”姜宁及时叫停,“韩放那一酒瓶子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 简书颜讪讪收声,“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提这茬做什么……” 一是觉得丢人,二是怕姜宁提到韩放心里难受。 她不知道,如今的韩放在姜宁这儿,也就是一个单纯的人名儿。 姜宁,“那你告诉郑警官没有?” 这么大的事儿,肯定不能把当事人蒙在鼓里。 简书颜蹂躏着手里的兔子玩偶,焦眉烂眼,“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事儿我该怎么跟他说呀?他一大男人,差点喜当爹,这种事被我知道了,他不会杀我灭口吧?” 姜宁无语扶额,“大姐,人家是警察,不是土匪!” 简书颜说:“我当然知道他是警察,但这事儿毕竟性质特殊,要不我让周知航告诉他?他们同性之间应该更好沟通一些。” 姜宁马上制止,“可别。你也知道性质特殊,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这一转给周知航,不就又多一个人知道了?” 简书颜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姜宁,“你不是有他微信嘛,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不建议不评论,让他自己去处理就好了。” 简书颜打心底不想去当这个传递噩耗的乌鸦,奈何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挂掉电话,她点开和郑奕的聊天界面开始写小作文。 郑警官你好,今天我在医院偶遇邱燕…… 姜宁吃了个大瓜,一扭头,又看到手机上的好友申请,到底还是没通过。 第二天是周末,她早早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开始专心修盘子。 专心做事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晚上。 陆骋一整天没出现,贺岁也没有如意料中的来找她,庆幸之余又有被戏耍的感觉。 憋着气入睡,第二天,姜宁照常上班,一出电梯就看到林欢盈在休息区跟人聊天。 对方,“……可惨烈了,听说直接从腰上碾过去,肠子都压出来了。” 林欢盈,“就是前几天康总监亲自接待那个陆总啊?我还碰见了,高高帅帅的……可惜了,那么年轻。” 姜宁脚步猛的顿住。 惨烈,碾腰,肠子都压出来了,林欢盈碰见过的前几天康总监亲自接见的陆总…… 几个关键信息连在一起,构成一个让人窒息的恐怖画面。 姜宁呼吸一滞,手脚冰凉。 第92章 陆骋,你混蛋 姜宁从包里拿出手机,手抖,扫了三次指纹才把锁屏解开。 林欢盈看到她,扬声打招呼,她一点儿没听到。 电话拨出去,提示关机。 脑子里窜出剧烈撞击下手机摔地上四分五裂的画面。 姜宁心口刺痛,呼吸急促,脸白得像纸一样。 她紧紧攥着手机,想找人问问,手落在屏幕上,才恍然意识到他和陆骋的圈子完全没有交集,想问都不知道该找谁。 林欢盈看出不对劲,走过来关切的问:“姜宁姐,你没事儿吧?” 耳鸣得厉害,姜宁慢半拍看向她。 她努力平复情绪,声音轻颤,“你们刚才说的那个陆总,全名叫什么?” 姓陆的那么多,说不定只是碰巧同姓呢。 林欢盈大概猜到是个什么情况,扭头看向刚才跟她聊天的漆师吴菲。 吴菲摇头。 除非有私交的几个客户,剩下的什么赵总钱总孙总李总,都只知道称呼,没人会去记全名,也记不住那么多。 林欢盈拉姜宁去休息区坐着,“你别着急,我去给你问问,业务部的人兴许知道。” 姜宁飞快点头,“好,快去。” 林欢盈小跑着离开,姜宁想了一圈,最后给郑奕去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要到施家的号码,最好是楚恒的。 她想问问楚恒那边知不知道消息。 她没说原因,但听得出来是有要紧事,郑奕直接应下,“好,我去问。” 电话挂断,姜宁就这么呆坐着,失魂落魄的望着已经息屏的手机。 猛然想到什么,她点开微信,通过好友申请,抖着手打字:你在哪儿? 点完发送,马上又拨语音电话过去。 陆骋的铃声都是《好春光》。 轻快的歌声在安静的空间里一遍遍回响,又一遍遍自动挂断。 方垚一出电梯就听到声音,还以为谁在放歌,过来一看,被姜宁的状态吓了一跳。 前两天还明艳靓丽的大美女,这会儿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随时都会崩溃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 吴菲过来简单说了下情况。 方垚,“去业务部问问。” 吴菲答:“欢盈已经去了。” 方垚看向姜宁。 她还在执拗的拨打微信电话。 这状态留下来也干不了活儿,方垚走过去说:“回家吧,回去休息一下……自己能回去吗?” 听到回家,姜宁猛的想到在302见过的荧光绿帅哥。 虽然这么久只在香悦湾见过一次,但她还是侥幸的想,说不定今天就这么巧,他就在302呢。 她迅速起身,回了句“谢谢方总”,直接踩着高跟鞋跑起来。 平日里要晃悠十分钟的路程,今天五分钟就到了。 姜宁用力拍打302的门,里面隐隐传来莽仔的叫声。 没人。 姜宁喘着粗气,身子微晃,绞尽脑汁的想自己还能做点什么,还能从什么渠道去获取他的消息。 手机响起,姜宁第一时间拿出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要接的时候却迟疑了。 怕不是机主。 指尖轻颤,滑动接通。 姜宁屏住呼吸,没出声。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姜宁,怎么了?你没事吧?” 陆骋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误触开启了飞行模式,他刚结束一个会,也没留意。 会议结束,取消飞行模式,看到满屏的微信电话,吓得他赶紧回电话过来。 姜宁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泄了力,靠着门板缓缓蹲下去。 陆骋没听到声音,心瞬间绷紧,打断特助周扬的汇报,径直起身下楼。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不说话。” 这个点儿她应该在上班,陆骋第一反应是她在九品斋被欺负了,坐上车用最快速度往这边赶。 姜宁不是不说话,而是说不出话。 极力压抑的情绪在陆骋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悉数释放,如同惊涛骇浪,狠狠冲击着她的内心。 心有余悸,失而复得,还有莫名的委屈。 她牙关紧咬,终究是抵抗不住,在电话接通的两分钟后彻底崩溃。 “陆骋,你混蛋!” 骂完,嚎啕大哭。 陆骋方寸大乱,他嫌司机开得慢,让司机靠边停车自己来。 他现在这状态显然不适合开车,司机纠结许久,第一次违逆老板的意思,汗流浃背的把车速给提起来。 电话那头,姜宁哭得不能自已,完全听不到陆骋的声音。 压抑得太久,她现在只想一次性发泄个痛快。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被手机里的嘟嘟声唤回理智。 屏幕显示林欢盈来电。 姜宁抬手抹掉眼泪,反复深呼吸,勉强平复下来。 她跟陆骋说:“我在家。” 说完挂掉电话,跟林欢盈接通。 林欢盈,“姜宁姐,我问到了,出车祸那个陆总全名叫陆通,是你认识的人吗?” 姜宁瓮声瓮气的回:“谢谢你啊欢盈,搞错了,我已经联系上了。” 林欢盈跟着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听出姜宁刚哭过,也没多说什么,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姜宁再三道谢。 刚挂断,又有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楚恒疑惑出声:“姜宁吗?听说你找我?” 姜宁这会儿懊恼不已,没好意思说实话。 “不好意思啊,现在没事了。” 楚恒莫名其妙,但还是好声好气,“没事儿,这是我号码,你存一下,下回有事直接打给我。” 郑奕倒了好几手才联系上楚恒,兴师动众的,楚恒还以为出什么大事儿了。 姜宁应承,在挂断电话后把号码保存下来。 她开门进屋,门大敞着,就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等着陆骋。 脑子里乱糟糟的,唯一一个念头清晰明确。 陆骋不仅闯进了她的生活,还闯进了她的心。 出电梯,陆骋是跑着过来的。 他一眼就看到门口的姜宁。 红着眼,鼻头也是红红的,脸上泪迹斑斑。 姜宁飞快起身扑过去把人抱住,力气大到陆骋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虽然知道他没事,但是真正把人抱住,闻到熟悉的气息,一颗心才算真正落地。 泪水卷土重来,落在暗色的外套上,泅开更深的一片阴影。 第93章 松鹤祥云漆盘 陆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用力的回抱姜宁,用自己的存在来给予支撑。 姜宁紧紧搂着他,陆骋刹那间鼻酸,眉头轻蹙,抬手摸着她的后脑。 “你混蛋,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接电话。”姜宁把脸埋在他胸口哭着骂。 陆骋想解释,张了张嘴,又觉得这不重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有听到往常一样的安慰,不知道陆骋心里在想什么,姜宁用力收紧双臂。 陆骋喉结一动,低声道:“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找不到我。” 姜宁说:“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口是心非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嘴上说着叫他滚,手上却比谁都抱得紧。 陆骋无声笑着,“真的?” 姜宁抓着他背后的外套,咬着牙,几秒后,带着压抑和颤抖的细微声音传来,“假的……” 一场虚惊,让她再也无法违逆自己的内心。 陆骋想回身关门,姜宁还是不松手,他只能把人抱开一点,把房门关上,再把人抱到沙发上坐好。 手机在兜里震动,陆骋拿出来看了一眼,楚恒打来的。 他毫不犹豫按下拒接。 发泄够了,理智开始恢复,姜宁抽纸擦鼻涕,视线乱飘,无所适从。 陆骋蹲在前面含笑望着她。 姜宁抬手捂他眼睛,“别看着我……” 陆骋任由她蒙着。 视线昏暗不清,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对于姜宁,他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自信。 怕她不爱他。 尤其在她斩钉截铁说出分开以后。 他以为万里长征才刚刚迈出第一步,竟不知自己早就走进她的心里,深深扎根。 姜宁喊他,“陆骋……” 陆骋拨开她的手,四目相对,视线交缠,“嗯。” 姜宁搂他脖子,瓮声瓮气的说:“我累了。” 哭真的是个力气活儿,对体力的消耗完全不亚于刚跑完五公里。 陆骋托着腰臀把人抱起来,走到卧室,脱了外套抱着她躺下。 第一次,两人躺在一起,只是单纯的睡觉,什么都没做。 姜宁窝在他怀里,眉眼渐渐舒展,安然入睡。 陆骋抽空给楚恒回信息。 楚恒那边怕姜宁有什么要紧事,陆骋电话拒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陆骋回:我知道了,没事。 接着又处理了几条工作消息,然后把手机静音放到床头,抱着姜宁惬意的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姜宁自然醒来,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硬朗俊脸,一颗心被塞得满满当当。 肚子饿了,她支着手肘想起身,环在腰上的手倏地收紧。 陆骋睁眼笑望着她,“午安,陆太太。” 他名副其实的陆太太。 姜宁一时还不是很适应这个新称呼,但欣然接受,大方回应,“午安,陆先生。” 姜宁饿得厉害,起床直奔厨房,“吃面吧?” 煮面比较快。 陆骋穿着黑色毛衣,挽起袖子,“好。” 姜宁从冰箱里拿出几根小葱给他。 不用交代,陆骋知道是要切葱花。 从择黄叶开始,然后清洗,切细。 陆骋备葱花的时间,姜宁收拾了海鲜,煮了汤,下丸子,煮面烫青菜。 两大碗面出锅,陆骋这边刚好放下菜刀,抓起葱花撒到面上。 姜宁无脑夸,“嗯,切得好。” 陆骋挑眉,忍不住乐,“具体说说,哪儿好?” 姜宁,“切的人好。” 陆骋几乎要被她一句话哄成单细胞,第一次这么直观的一头撞在幸福里。 端着面坐上餐桌,姜宁饿慌了,夹起来吹两下就往嘴里塞。 陆骋一边吃,一边把碗里的海鲜丸子挑给她。 姜宁来者不拒,吃到七分饱才放慢速度。 陆骋说:“一月五号是我爷爷生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夹面的动作一顿,姜宁扭头看他,肉眼可见的慌了一下,“这么快?” 这个‘快’有两个意思。 一是进度有点快,居然就见家长了,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二是现在眼看着月底了,离他爷爷生日没几天了。 她马上开始想,要送点什么比较合适。 陆骋一眼看穿她的想法,笑着宽慰,“别担心,你在老爷子那儿有先天优势。” 姜宁不解,“什么优势?” 陆骋说:“他喜欢漆器。” 姜宁咬着筷子尖陷入沉思,“漆器呀……” 现在做肯定是来不及了,她家里那些也不适合送长辈。 安歌那儿倒是有一件镶嵌金银花片的松鹤祥云漆盘摆件,大小和寓意都很合适。 就是不知道出掉没有。 陆骋摸她脑袋,“你就随便找一件之前做的漆器送给他,孙媳妇亲手做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心意?” 老爷子收藏的漆器,要么是古董级,要么出自大家之手,但是在陆骋看来,姜宁送给施捷的剔犀笔筒丝毫不亚于老爷子的收藏。 加上心意加持,定然能一举送到爷爷心坎儿上。 吃完面,陆骋去洗碗。 姜宁窝在沙发上给安歌发信息:那件松鹤祥云漆盘出掉了吗? 她从相册里找到照片发过去。 姜宁:就这个。 安歌过了两分钟回:还没,怎么了? 姜宁:太好了,这件不出,晚点我去你那儿拿。 安歌发过来一个猛男落泪的表情包。 安歌:我服了你个老六,前几天刚有客户来问这件。 姜宁微微蹙眉。 货已上架,她也不好因为自己需要就去影响安歌的生意。 赚钱是其次,主要怕影响口碑。 姜宁:选定了吗? 要是客人选定了,那她就再想别的办法。 安歌:那倒没有。 姜宁掀了个白眼:那你说个屁。收好,空了我来拿。 隔了几分钟,姜宁收到安歌发的新消息:你挺好的吧? 姜宁当她是随便一问,回:挺好的。 安歌代理了好几个漆艺师,她主打定制设计方向,所以没像其他经理人一样开店,而是弄了个小型工作室。 和姜宁聊完,她马上下楼,把架子上的松鹤祥云漆盘取下来。 玻璃门从外面推开,高跟鞋的声音传来。 穿粉色小香风套装的年轻女人迈步入内,手腕上叠戴的玉镯子随着动作互相碰撞,叮叮当当的响,声音清脆悦耳。 安歌有印象,前几天来看松鹤祥云漆盘的就是她。 果不其然,女人目光搜罗一圈,最后落在她手里的漆盘上,“就是这个,包起来。” 安歌把漆盘放进盒子里,“不好意思,这件不卖了。” 女人不解,“为什么不卖了?” 安歌懒得解释那个多,说:“已经被其他客人买走了。” 先来后到,谁也挑不出理。 第94章 见面记得叫太太 今天的天气完美贴合了姜宁的心情。 上午灰暗雾重,下午阳光明媚。 冬日暖阳可遇不可求,陆骋提议,“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出去转转?” 姜宁从卧室出来,“好啊!” 她换了衣服,重新化了妆,针织长裙勾勒出完美的腰线,娉婷婀娜,明艳动人。 陆骋迎上前拥她入怀,“谁家老婆啊,长这么漂亮。” 姜宁向来美而自知,一点不谦虚的回,“是啊,也不知道谁这么好福气。” 穿上外套,两人手牵手出门。 陆骋没带司机,自己开车带姜宁出去。 姜宁来锦城到现在一直没有出门逛过,陆骋化身导游,走一路介绍一路。 哪里的菜好吃,哪里的商场有什么特色,哪里是游乐场,哪里是动物园,如数家珍。 姜宁偏头望着窗外,心情好,回头再看驾驶座的男人,心情更好了。 开了个把小时,出了商业区,窗外景象迅速从繁华都市过渡到自然生态。 入目皆是各种青绿,不是郊区,但植被覆盖率很高,草坪灌木行道树,全都收拾得一丝不苟。 车子绕湖而行,湖面波光粼粼,里面还有黑天鹅结队嬉戏。 姜宁好奇问:“这是哪儿?” 陆骋,“翠映湖。” 姜宁坐直,凑近车窗往外看,“这就是翠映湖啊。” 她听安歌说起过翠映湖。 锦城价格最高的豪宅,市区里的别墅区,闹中取静的典范,有钱人扎堆的地方。 安歌的终极目标,就是退休之后能在这儿有套房子养老。 不得不说,这地方是真不错,这一路过来,姜宁说不出具体哪里好,但就是哪哪儿都看着舒服。 宜居宜人,低调中透着奢华。 她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看着陆骋,“该不会你家在这儿吧?” 陆骋郑重其事的纠正,“不是我家,是我们的家。” 姜宁转向窗外假装看风景,有点接不住火力全开状态下陆骋的直球。 车子平缓停下,识别车牌后进入翠映湖别墅区,再重新启动。 又几分钟后,陆骋把车停在附楼,牵着姜宁往里走。 “你来之前我就住在这儿,爷爷住老宅,其他人有他们自己的房子,平时不往来。” 这个‘其他人’,自然就是指他爸爸、继母和弟弟。 姜宁看他一眼,没说话。 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的佣人见到二人,主动问好,“先生,太太。” 姜宁被这声‘太太’叫得头皮发麻。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居然还有被人称呼为太太的时候。 陆骋心情好,笑着跟她介绍,“这是三姐,以后你想种什么花想栽什么树,直接告诉她。” 姜宁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i人。 继续往里走,一路都有人打招呼问好,姜宁被一声声“太太”叫得大脑短路,机械的咧个嘴笑,脸都快僵住了。 来到主楼,一个两鬓斑白但腰杆笔直的老爷子站在门口等待。 他先是跟陆骋打招呼,然后朝着姜宁颔首,“您好太太,我叫孙正祥,是这里的管家。” 姜宁礼貌回应,“您好,我是姜宁。” 孙正祥迎着姜宁往里走,陆骋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祥叔。” 祥叔点头,“是的太太,您千万别客气。” 陆骋看出姜宁不自在,挥手让祥叔忙自己的事去,拉着姜宁在沙发坐下,“没事儿,熟悉了就好了,这是咱自己家,没那么多规矩,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姜宁实在舒服不起来。 虽然身边没旁人,但一直有佣人在各种角度看她,她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姜宁想找个相对私密的空间,于是问陆骋,“你房间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陆骋拉着她上楼,来到二楼的主卧室。 房门关上,陆骋从后面贴上来,环住姜宁的细腰,下巴搭在她纤薄的肩膀上,“从现在开始,这不再是我的房间,而是我们俩的房间。” 姜宁转过身,双手在他胸前用力一推,再倾身而上,把人压在门板上,伸出食指,粉嫩微凉的指尖从陆骋鼻梁一路往下,滑过嘴唇,下巴,一路来到喉结,轻轻的打着圈儿摩挲。 两人贴得近,呼吸交叠,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旖旎。 陆骋喉结滚动,不知道她这是唱的哪一出。 老实说,他今天并没有这个打算。 而且窗帘还没拉,会不会不太好…… 姜宁凑近,在红唇即将落在他唇畔时堪堪止住,千娇百媚的脸突然冷下来,两只手合成圈掐住他脖子,“说,他们为什么叫我太太?” 又娇又凶,又和谐又割裂。 陆骋被她逗乐。 敢情她在琢磨这个。 陆骋,“你本来就是陆太太,没错啊!” 姜宁手上微微用力,大有一股不坦白就弄死你的架势,“他们又不认识我,而且你也没有介绍过。” 门口那个三姐,一见到她就叫太太。 姜宁眼睛微眯,犀利而精明,“该不会你带回来的每个女人,他们都称呼太太吧?” 陆骋没想到她能跑这么偏,赶紧摸出手机自证清白,“你可真敢想,自己看。” 他点出和祥叔的聊天界面。 最顶端一条是他发的结婚证,祥叔回了两个放鞭炮的表情包。 然后陆骋说:给大家都看看,把人记住,见面记得叫太太。 祥叔回:好的先生。 内容不多,姜宁一眼就看完了。 她松开手,眼睛盯着屏幕某处,凑近再三确认。 聊天界面中间位置的白色小条标上显示着发消息的时间,居然是他们领结婚证那天。 姜宁这下是真的被惊到了,“你……” 陆骋吻她额头,“我早说过,我对你一见钟情。” 话在嘴里滚了又滚,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憋了半晌,姜宁选了个最煞风景的:“你是不是看中了我的肾?” 陆骋没懂,“什么意思?” 姜宁煞有介事的给他科普,“在婚姻关系里,如果一方死亡,其配偶可以作为第一顺位去接手对方的肾。说,你是不是看中了我的肾?” 知识点来自于她前阵子刚看过的一部电影,讲的是脑瘤患者和尿毒症患者互相救赎的故事。 陆骋完全被她清奇的思路给折服了,笑得整个肩膀都在抖。 他把人拉进怀里,掐住细腰略往上提,贴得严丝合缝。 “我的肾好着呢,不信你试试?” 第95章 考核,磨人的‘好大儿\\\’ 第一次去陆骋家,姜宁要脸,到底是没好意思试他的肾好不好——晚上回到香悦湾才试的。 试得她香汗淋漓,娇喘连连。 陆骋专心致力于开发身体潜能,创造幸福生活新体验,姜宁被他翻来翻去,后果就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腰酸腿软,从香悦湾走到九品斋,花了史无前例的十五分钟。 她一来就被何琼叫去了办公室。 何琼拿出一张a4纸递给她,“拿回去好好看看,还有几天时间,针对弱项多练一练。” 姜宁看了眼大标题,是月底升级考核的内容和流程。 密密麻麻,写得很细。 姜宁问:“每个人都有吗?” 何琼,“方总吩咐的。” 言下之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 姜宁把纸放到桌上,顺着桌面推回到何琼面前,“谢谢方总和琼姐的好意。” 何琼拿起水杯,没喝,有些重的放下去,“年轻人自信是好事,自负就不好了。” 姜宁站在门口,回头冲她微微一笑,“谢谢琼姐提点。” 说完带上门转身离开。 虽然有点不识好歹,但她确实不想被优待,更不想因此欠下人情。 她相信凭自己的实力可以顺利完成升级考核,根本用不着这一套。 办公室门一关,何琼马上给方垚去了条消息:她没要。 方垚正对着电脑写邮件,看到消息,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每个第一次参加升级考核的漆艺师,他都会拿这招来试一试。 拒绝的人屈指可数。 绝大多数人拿到这个,都会以为是通关秘籍,庆幸自得,觉得自己得到了上司的青睐。 其实那张纸上的内容对考核一点帮助都没有。 升级考核全部考察的手上真功夫,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要是多练几天就能把实力提升上来,那漆艺圈就该遍地大师傅了。 方垚很高兴姜宁做了让他满意的选择。 他愈发期待她在考核上的表现了。 下午,姜宁拿着补的事假单过来找方垚签字。 方垚一边签一边问:“要是顺利通过考核,还打算往上冲一冲吗?” 漆师往上就是大师傅。 九品斋目前只有一个三十岁以下的大师傅,平遥推光漆艺非遗传承人的孙女,孟清月。 姜宁坦言,“当然,我就是冲着大师傅来的。” 方垚在她娇媚柔和的外边下看到了毫不遮掩的野心。 “大师傅不需要考核,只需要工艺部联合考评,但是。” 他眸光一凝,淡泊随性的脸上多了几分郑重,“往往没有明确硬性条件的,才是最难的。” 姜宁拿走签好的事假单,笑得大方自信,“等我成了大师傅,请大家吃饭。” 方垚重新转向电脑屏幕,玩笑道:“那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吃饭了,就等着你这顿。” 姜宁淡笑,“希望不会让您等太久。” 回到工作台,姜宁专心致志投入工作。 自从和陆骋开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生活后,她的日子就变得格外充实。 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和陆骋一起做饭吃饭看电视睡觉,忙得都没时间修盘子。 安歌发信息催进度,说甲方在问能不能赶在元月四号之前完工交付,有急用。 可以加钱。 姜宁有些心动,尤其在见识过陆骋的翠映湖大别墅之后,她赚钱的欲望空前强烈。 她有自知之明,两人的贫富差距比珠穆朗玛峰的海拔差还大,她不指望能追上陆骋的脚步,但至少得自给自足,不能让人戳脊梁骨说她傍大款。 做出决定后,姜宁当即回复安歌,让她去跟对方谈,最后把费用上调了20%。 有钱能使鬼推磨,接下来的几天,姜宁栓在磨上就没下来过。 刚好陆骋出差了,少了‘绊脚石’,她天天点灯熬油,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进度神速。 一晃就到了月底最后一天,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姜宁一睁眼就收到陆骋发的消息,说事情还没办完,没办法赶回来陪她跨年。 对于公历跨年,姜宁一向不感冒,完全就当普通节假日来过,刚好还可以趁着假期修盘子。 她回:没关系,正事要紧。 陆骋马上把视频发过来。 姜宁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湿巾擦了擦眼角和嘴角,然后才接通。 美不美是其次,至少不能有眼屎和口水印。 陆骋缩在被子里,手机靠在床头上,只露出一个脑袋,哆嗦得牙齿打颤。 他去了北城,陆家在那边有个大型的冰雪乐园即将开业,因为动了别人的蛋糕,被使了绊子,导致有几个流程被卡在那儿一直走不通。 陆骋吸了下鼻子,“老婆,这里好冷啊。” 一声老婆被他唤得千回百转。 姜宁刚开始极其受不了他这一出,鸡皮疙瘩一块一块的冒,现在已经被锻炼出来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男人表面看起来又冷又硬又正经,实际私底下又黏又缠又磨人。 这个磨人适用于有她在而无旁人的任何时候。 尤其那个时候! 姜宁拿着手机,对着镜头不动声色的调整到更好看的角度,“怎么会冷,房间没暖气吗?” 陆骋,“有,但是我怀疑供暖系统有问题,一度之差,低了冷,高了热,我昨晚开得高,还流鼻血了,调低了又冷。” 姜宁瞄了眼手机顶上的时间,“换个房间看看呢。” “没空房间了,旅游旺季,爆满。” 姜宁短暂思索后给他出主意,“流鼻血可能是因为太干燥,你问问前台有没有加湿器。如果没有,你就开到低度,然后问前台要床毯子。” 说完,姜宁有一瞬恍惚,觉得自己养了个儿子。 ‘好大儿’在对面仍旧苦着一张脸,“要是你在就好了,我抱着你就不冷了,说不定还会出汗。” 姜宁几乎一瞬间想到他在她身上汗流浃背的画面。 何止是出汗,有时候汗都会滴到她身上,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汗。 姜宁把手机放到床上,照着天花板,迅速下床换衣服。 “你把温度调到30,保证你不抱我也能出汗。” 陆骋忍不住笑出声,“说不定还会中暑。” 姜宁着急上班,拉扯两句就挂断视频,跟开了倍速似的收拾完,风风火火的出门。 今天只有参加升级考核的人需要去公司,不参加的人提前放假。 上午九点,何琼过来介绍考核流程。 考核一共三个环节:髹漆、复刻和设计。 髹漆考验的是基本功,精益求精。 复刻是因为漆师需要根据客户在二楼的选款制作成品,这一环节很实在,就是看能不能胜任岗位。 最后的设计才是重点。 姜宁猜测这一步应该是为更上一级的大师傅挑选预备役。 设计才是作品的灵魂,否则做得再好,也是在仿别人的东西。 这次参加升级考核的一共有八人,大家各自站在工作台旁仔细听着。 等何琼讲完,五个大师傅手持打分表迈步进来,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方垚走在最后。 以往漆匠的升级考核,最大的考官也就是他这个工艺部总监。 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只见方垚进门后往旁边一站,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苟言笑,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职场表情。 第96章 九品斋的大老板 姜宁跟其他人一样盯着门口,只是相较之下,她是好奇居多,其他人则是紧张居多。 实力就是最大的底气,姜宁有绝对的自信能顺利通过考核。 她甚至希望考核快点开始,早点开始就能早点结束,这样就能早点回去修盘子。 早点修好盘子,等陆骋回来她才能毫无负担的去跟他过二人世界。 万众瞩目下,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迈步走进来。 深色西装平整熨帖,裁剪得体,腰背笔直。 鬓角两侧有些许白发,眼窝略深,五官很立体,脸上带着浅笑,儒雅亲和的同时也带着上位者的威势。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又或者是不约而同,热烈的掌声响起。 姜宁跟着鼓掌,暗自思忖这人到底是谁。 男人的目光匀速扫过所有参加考核的漆匠,抬手往下压了压,待掌声停息,笑着开口,“听说在考核,我过来看看,大家不要紧张,稳定发挥,希望大家都能顺利通过考核。” 说完,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男人扭头和方垚说话,何琼上前,在肖蓓的帮助下分发考核需要的胎体和材料。 考核正式开始,漆匠们陆续进入状态,心无旁骛的专注着各自手头上的事。 五个大师傅拿着打分表来回穿插走动,时不时的在某个人旁边短暂停驻。 这时候最考验心理素质,一紧张,手就容易不稳,稍有失误,就需要成倍的时间去补救,而时间有限,并不一定能补救得回来。 姜宁很快完成髹漆,率先进入复刻环节。 挑选刻刀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到身上。 抬头迎上去,正是最后进来的中年男人。 四目相对,男人扯了扯嘴角,姜宁一怔,微微颔首回应,继续专注做自己的事。 又过了几分钟,男人转了一圈,来到姜宁身边,拿起她髹漆的葫芦仔细察看。 姜宁这会儿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她浅浅呼吸,停了手上雕刻的动作,改为研究图纸,直到男人放下葫芦离开才重新拿起刻刀。 男人没久留,跟方垚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方垚恭恭敬敬送他出门。 考核需要进行一整天,中午有一小时的用餐时间,漆匠工作室会清场锁门。 姜宁跟着大家往外走,听到前面两人低声谈论,才知道刚才那个中年人居然就是九品斋的大老板夏明哲。 漆艺圈里没有人不知道夏明哲。 他出自真正的漆艺世家,往上五代都是漆艺师。 新中国成立之后经历了一段很特殊的时期,蜀都漆艺几乎断了传承。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是夏家人在关键时刻挑起大梁。 为了保护珍贵的古董级漆器,夏家不计成本的买回来,为此几乎散尽家财,才让那些文化瑰宝免于沦为时代的牺牲品。 同时成立九品天工会,长期接济漆艺师,让他们不要丢了这门手艺。 九品天工会,正是如今九品斋的前身。 至于夏明哲本人,则是国家级的蜀都漆艺非遗传承人,一心致力于漆艺的传承和复兴。 近几年他的重心偏向收集流落海外的古董漆器,现在国家博物馆里有几件传世级的古董漆器,就是他无偿捐赠的。 在如今的漆艺圈,夏明哲要是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他也是姜宁特别敬佩的人,不管是手艺,还是他一直在进行的伟大事业。 餐厅里,姜宁嘴里嚼着豆角,好后悔。 后悔刚才鼓掌的时候没有用力拍大声一些。 吃完饭,短暂休息过后,很快开始下午的考核。 姜宁心无旁骛,刀随手动,手随心动,在漆件上刻下精美流畅的纹路。 夏明哲站在玻璃门外,视线飞快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姜宁脸上。 他紧盯着那张脸,在心里细细描绘着眉眼,向来古井无波的双眸中涌动着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强烈,姜宁似有所感,抬头看过来。 夏明哲已经转身,姜宁只看到他离开的高大背影,后面助理亦步亦趋。 她也没多想,低下头继续雕刻。 门边,方垚目送夏明哲远去,再收回视线看向姜宁,双臂环胸,手一下下的拍着肩侧,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五点,考核结束,姜宁揉着酸疼的脖子跟随众人往外走。 大家的作品就摆在台面上,等他们离开,评委即时打分记录。 方垚径直走向姜宁的工作台,拿起她的设计稿。 因为时间有限,很多人都只来得及画出简单的线稿。 而姜宁这个,算得上完成了70%。 主次分明,层次清晰,内容丰富,只要再把细节完善一下,完全可以直接投入使用。 方垚微微蹙眉。 这个设计风格,隐隐带着一些他很熟悉的味道,但细看之下,又跟他所熟知的那位并不相同。 方垚下意识朝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将设计稿放到桌面,等其他大师傅过来打分。 另一边,姜宁走出九品斋,打车去安歌的工作室拿那个松鹤祥云漆盘。 安歌把装漆盘的盒子递给她,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快哄我’。 姜宁迅速猜到重点,“之前看过的客人过来买了?” 安歌单手叉腰,“可不,都没问价,直接让我包起来……又丢一单,你赶紧请我吃饭,否则当心我一口老血喷你一脸。” 姜宁潇洒转身,“现在就走,满锦城的店随你选,我就不信你还能一顿把我给吃穷了。” 走出几步,意识到安歌没有跟上来,姜宁回头看她,“干嘛?” 安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欲盖弥彰的回头看了眼工作室,“行,今天的活儿都干完了,走,干饭。” 安歌直接开车去了平时经常光顾的一家餐厅,餐点上桌,她大刀阔斧的拌着沙拉,有点心不在焉的问:“升级考核怎么样?” 姜宁说:“今天刚考完,应该后天出结果。” 明天元旦,行政部和工艺部全员放假。 安歌对她有信心,也就没多问。 她时不时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显得紧张又可疑。 姜宁把牛排切成小块,视线跟着她左顾右盼,忍不住问:“你干嘛?做了什么缺德事被人盯上了?” 第97章 不缺钱,光缺德 做了什么缺德事被人盯上了? 安歌缩了缩脖子,叉起一大口沙拉塞进嘴里,“啧,说什么呢。” 缺德事没做,被人盯上倒是真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某一刻,安歌突然露出类似于便秘的表情。 “我跟你说,就……我有个朋友,她跟她男朋友,俩人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男方一直遮遮掩掩,做什么工作家里什么情况一点儿不告诉她,你说这说明什么?” 姜宁慢条斯理的嚼着牛排,“这能说明什么?男方只是玩玩儿?” 安歌轻拍桌面,“哎,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那个朋友,平时多聪明的人,偏偏在这事儿上不开窍,一点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姜宁心想,这不是跟她和陆骋的情况差不多么。 感情这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很难知晓全貌,不过既然是朋友,也可以适当提醒一下。 她语气平淡的说:“你提醒她一下呗。” 安歌讪讪撇嘴,心想:这不正提醒着呢。 她一直觉得陆骋眼熟,但是因为只是在手机上看到过,没亲眼见过本人,所以一直没对上号。 原以为只是碰巧同名同姓,江城的是江城的,锦城的是锦城的,直到那天,她在king碰到陆骋。 酒醒之后,她先给姜宁打电话,说了在会所偶遇陆骋的事。 挂了电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在网上搜索陆骋的消息。 照片一对,还真是同一个人。 陆家有多显赫,她作为锦城土着再清楚不过,陆骋跟姜宁,在她眼里就跟王子和灰姑娘差不多。 虽然姜宁一直说她和陆骋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但男男女女那点事儿,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她正打算找姜宁聊一聊,小秘书突然敲门,说财神爷来了。 出去一看,财神爷正是陆骋的特助周扬,也是跟她签漆盘修复免责申明的人。 周扬跟逛超市一样,在她工作室里转了一圈,五分钟不到,就下了几百万的单。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儿饼,果不其然,周扬是代表老板过来传话的。 简单来说就是姜宁并不知道陆骋的身份背景,陆骋会在合适的时机亲自跟姜宁说,在此之前希望她能帮忙保密。 余下的时间,看似在说订单的事,实则每一句都在敲打警告。 对于陆骋来说,要让她的工作室关张大吉,就跟按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财富和灭亡,这个选择题太简单了。 签合同,收定金,安歌客客气气把人送出门,只是看着财务发来的收款凭证,心里涌上一股卖友求荣的羞耻。 呸,狗屁的想要在合适的时机亲自跟姜宁说。 一天二十四小时,什么时候不能说?什么样的时机才算合适? 说白了,还不就是看人家漂亮想玩玩儿,又不想负责! 这些豪门阔少,不缺钱,光缺德! 安歌替姜宁不值,她不敢打电话发信息,现在高科技手段那么多,怕手机被监听。 也不敢明着跟陆骋作对,只能趁今天吃饭,旁敲侧击的点一下。 然而姜宁明显没有作为当事人的觉悟。 一顿饭吃得安歌抓心挠肝。 吃完饭,姜宁去买单,安歌开车送她回香悦湾。 车里空间私密性更强,安歌稍稍放大了些胆子,“你跟那帅哥怎么样了?” 车窗外流转的灯光在姜宁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提到陆骋,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挺好的。” 一看她这副恋爱脑上头的样子,安歌险些心梗,“你们在锦城见面了吗?你俩……到哪一步了?” 姜宁沉思片刻,伸出白嫩光洁的手在安歌面前晃了晃,“明白了吗?” 安歌愣愣摇头,“不明白。” 姜宁弯了弯无名指,“这儿差点东西的那一步。” 确实,她和陆骋,证也领了,睡也睡了,就差个戒指昭告天下名花有主了。 安歌如遭暴击,踩在油门上的脚不自觉用力,车子陡然提速,瞬间逼近前车。 她猛的踩下刹车,姜宁惯性往前,又被安全带拉回来。 安歌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想跟他结婚?” 姜宁还没从急刹中缓过来,心脏砰砰直跳,“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要不是有安全带绑着,她都怀疑安歌要跳起来。 安歌用力吞了口唾沫,后车鸣笛催促,她重新启动车子,目视前方,“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激动吗?” 不等姜宁说话,她直接开启老奶奶碎碎念模式。 “结婚是大事,不能凭一时冲动,对方人品怎么样,家庭情况怎么样,有哪些家庭成员,有没有病史隐疾,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来慢慢了解的。不能光看人帅,三两句甜言蜜语就给哄得找不着北了。” 姜宁心想,现在考虑这些已经晚了。 她没敢说早都结了,怕被安歌教育。 安歌大她两岁,领她入行,帮她操持比赛,尽心尽力,两人的情谊早已经超出合作关系。 有些时候姜宁还挺怵她的。 恰在此时,陆骋发信息过来,问今天考核怎么样。 姜宁专注聊天,完全没听安歌在说什么,等跟陆骋聊完,车已经抵达香悦湾门口。 她推门下车,安歌伏在方向盘上说:“明早我来接你,领你到处转转。好不容易有天假,就别在家里闷着了。” 姜宁,“我以为你要让我趁着放假抓紧时间赶紧修盘子。” 安歌笑道:“放心,我良心大大滴好,从来不干这种压迫劳动人民的事儿。” 说到盘子,安歌又想到一个事儿,扬声叫住已经转身的姜宁,“哎,等等。” 姜宁疑惑回头,走上前伏在车窗上,“干嘛?” 安歌说:“我发给你的盖完章的免责申明,你是不是没仔细看?” 姜宁,“我要是连这个都不能信任你,咱俩还是趁早散伙算了。” 还仔细看,她压根儿就没看。 印象中好像就点了一下,还得等下载,她就退出去没管了。 安歌轻拍方向盘,“你一会儿回去看看,仔细看看,主要看看甲方,还有交付地址什么的,多研究研究。” 协议是跟周扬签的,交付地址正是京尚的总部大楼。 多研究研究,没准儿就能摸到陆骋身上呢。 姜宁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她研究甲方做什么? 安歌没给她多问的机会,直接一脚油门儿跑了。 姜宁一边往家走,一边点开和安歌的聊天界面。 往前翻到免责申明,点开,提示文件已过期。 姜宁无语。 字也签了章也盖了,活儿都快干完了,也不知道还研究协议文件做什么。 她懒得纠结,收起手机大步往家里走。 忙了一天,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先冲澡。 温热的水当头浇下,舒缓着全身的疲惫。 水流声充斥耳畔,掩盖了浴室外渐近的脚步声。 突然,浴室门被拉开,一个身影从背后贴了上来。 第98章 淋浴浇不灭的热情 由于在自己家中,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等姜宁反应过来,不速之客已经从后面抱住了她。 汗毛在一瞬间竖起来,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 回头,对上那张多日不见十分想念的脸。 陆骋穿着衣裳,就这样和她一起站在花洒下,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透。 黑色的气质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完美的肌肉线条。 眼底欲火熊熊,非温水可灭。 心情大起大落,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姜宁气得掐他胳膊。 陆骋疼得倒吸凉气,身体某处反应强烈。 撒够了气,姜宁把人推开背过身去,“你等着,一会儿我就去把你的指纹给删了。” 心脏病都差点儿给他吓出来。 陆骋赶紧道歉,“别删,我错了。” 道完歉再解释,“我真没想吓你,我在外面叫你来着,我以为你听见了呢。” 姜宁火大,“你就不能敲敲门?” 陆骋按着她的肩膀把人转过来,“下次,下次我一定敲门。”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贴着她的唇说的。 姜宁还在不依不饶和放他一马犹豫不定,火热的吻已经落下来。 低沉性感的嗓音伴随轻喘在耳边响起,“有没有想我?” 姜宁颤声回应,口不对心,“没有。” “没良心,枉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大手掐住细腰往上提,实现严丝合缝负距离。 姜宁双手撑在冰凉的墙壁上,背后紧贴湿透的丝滑衣料。 她想问有多想,一开口,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语难成句。 陆骋身体力行告诉她有多想。 恨不得把她拆骨入腹的程度。 小别胜新婚,注定这会是个漫长的夜晚。 姜宁被折腾得都快散架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来到的沙发上。 柔软娇躯和精壮的腰身纠缠在一起,某一刻,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烟花爆裂声。 绚烂的烟花照亮窗外漆黑的夜色,陆骋低下头,寻到柔软的唇,落吻后沉声开口,“陆太太,新年快乐!” 姜宁身心俱被填满,眼角发热,说不出话来,纤细手臂攀上去把人拉下来,用行动回应。 凌晨三点,两人清洗完毕,各自穿着睡衣坐在餐桌吃面。 还是海鲜面,加足了料,蛋白质含量超高。 姜宁饿得像是三天没吃过东西。 一直以为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田,遇到陆骋后她才知道,当田也是个耗体力的力气活。 光是坐在一起吃面,陆骋心里都被浓浓的幸福感填满,眼角眉梢满是化不开的笑意。 姜宁吃完了面,连汤都喝掉一半,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抽纸擦嘴。 “不是说事情没办完,回不来吗?” 陆骋抬手摸她头,实话实说,“确实没办完,但是一想到别人都是成双成对欢欢喜喜的跨年,就我们家姜宁宁形单影只一个人,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姜宁心里高兴,面上嫌弃,“谁说我形单影只,我晚上才跟安歌一起吃了饭。” 提到安歌,陆骋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异色。 他留意着姜宁的反应,没看出异常,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就算安歌跟她说了他的身份也没什么关系,他本身也没打算再隐瞒。 只是这毕竟是自己的事,尽量还是自己亲自来说比较好。 但是这种事又不好直说,他总不能就干巴巴的叫住姜宁,对她说:“哎,我跟你讲,我是京尚总裁,陆家继承人。” 怎么听都有一股子炫耀的味道。 没等找到合适的时机,他又被一杆子支到了北城。 目前来看,只有等他处理完北城的事回来,再找机会跟她说。 陆骋在厨房洗碗,姜宁就坐在旁边的料理台上,拿着一根水果黄瓜,晃着腿边吃边监工。 “你什么时候再去北城?” 陆骋,“早上六点的飞机。” 今天约了一个很重要的政府部门一把,必须赶过去。 现在已经快四点了,姜宁既暖心又心疼。 她扔掉黄瓜蒂,窜下料理台,从后面贴上去环住陆骋的腰,脸贴在他背上,“下回遇到这种情况不用专程回来一趟,我没那么矫情,没必要搞得那么辛苦。” 陆骋把碗放到架子上,抽纸擦干手,转身回抱她,“我回来你开心吗?” 姜宁嘴角笑容放大,“开心!” 陆骋低头吻她额头,“那就不辛苦。” 他拉着她往卧室走。 一开门,浓郁的玫瑰花香扑鼻而来。 床上摆了个硕大的竹编篮子,篮子里插满了碗口大的红丝绒玫瑰,娇艳欲滴,芳香醉人。 姜宁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朵的玫瑰,抽出一朵来凑近鼻间轻嗅,“你什么时候弄的?” 陆骋,“应该是你和安歌吃完饭回来的路上。” 他在房里等着,为了提升惊喜效果,连开场白都想了好几个版本。 好不容易等到她进屋,这家伙倒好,卧室门都没进,直接就去浴室洗澡了。 搞得他惊喜还没送到,先来了一波惊吓。 姜宁把花插回篮子,回过身抱他,“下次别搞这些了,直接告诉我落地时间,我来接你。” 她想和他待在一块儿,哪怕回来的路上多相处一个小时也是好的。 陆骋把人拥进怀里,“好!” 他把花篮提到地上,拥着姜宁躺上床。 姜宁困得厉害,又舍不得闭眼,为了防止睡着,她一直跟他聊天,结果聊着聊着还是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指间触碰到一个冰凉光滑的东西,迷迷糊糊睁眼,就看到陆骋站在床前,已经从睡衣换成了西装。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要走了吗?” 说着就要下床穿衣服。 陆骋坐在床沿把人按住,“你睡你的,不用送。” 昨晚本来就睡得晚,早上又冷,他想让她好好休息。 姜宁短暂犹豫后又躺回去。 短暂分开一下而已,过几天就回来了,搞得这么难舍难分,反而显得矫情。 陆骋在她额头亲了亲,“走了。” “到了给我发消息。” 陆骋臂弯里搭着外套,应答着往外走。 姜宁又坐起来,忍不住叮嘱,“穿厚点儿,别感冒!” 陆骋停在门口,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眼睛直勾勾盯着姜宁。 姜宁不解,“怎么了?” 陆骋把外套往床上一扔,“不去了。” 第99章 抢孩子?不得好死! 陆骋是被姜宁一个枕头砸出去的。 他可以当为了美色荒废朝政的君王,姜宁可不想当祸乱朝纲的妖妃。 温柔乡虽好,却也不能耽误了正事。 陆骋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 他向来克己自持,工作上的事从不懈怠,哪怕之前在江城,该做的事也半点没有落下过。 陆骋刚走几分钟,姜宁就忍不住去拿手机,想给他发消息。 捧起手机那一刻,指间一抹璀璨光华吸引了视线。 在她右手无名指上,一枚硕大的钻戒闪闪发亮。 戒托加钻石,极简的款式。 不同角度的切割面折射出令人惊叹的火彩和闪耀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熠熠生辉,令人移不开视线。 姜宁分不清几克拉,反正就是大,几乎跟她的无名指差不多宽。 昨天才跟安歌说戒指的事,想不到今天就有了。 姜宁对着手背拍了个照发给陆骋:好看吗? 陆骋秒回:手好看,戒指差点儿意思,下回买个更大的。 姜宁忍不住乐:就这个,掉地上都没人捡,知道为什么吗? 陆骋秒懂:以为是假的。 姜宁: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 陆骋:我就喜欢你! 短短五个字,如同春风拂过姜宁心头,轻轻的,若有似无的撩拨着心弦。 姜宁心疼陆骋,没再回消息,让他在车上休息一下。 天还没亮,心里有了牵挂和惦记,姜宁没了睡意,披着外套起来修复漆盘。 一晃到了上午十点,陆骋在北城落地,第一时间跟她报平安。 他发过来一条视频。 大雪纷飞的城市,银装素裹的背景里,高大挺拔的男人难得穿得臃肿,几乎看不清绒帽下的脸。 镜头一转,照向地面,洁白的雪地上,画着一颗不太对称的心,心里四个字母:lc和jn。 姜宁满眼笑意,手上打字:幼稚! 陆骋回:喜欢吗? 姜宁飞快打出一个‘不’字,手悬在发送键上顿住,几秒又默默删掉。 姜宁:等你回来。 短短四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陆骋归心似箭,坐上车,一秒切换到严肃认真的工作模式,“人到了吗?” 周扬从副驾驶转过来,“约的十一点,现在过去差不多。” 陆骋短暂思索后说:“先过去,等人到了咱们再上去。” 上赶着不是买卖,必要的时候也得适当给到对方一点压力。 公历新年的第一天,陆骋跨越数千公里,开启新一年的第一战。 姜宁一整天没出门,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工作台,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完成了九龙漆盘的所有修复工作。 她对着盘子拍了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视频发给安歌。 五分钟后,安歌回消息:你就是我的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姜宁那双手简直就是为了漆器而生的,完全看不出修复痕迹。 姜宁:你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不管是过来拿还是送过去,都行。 安歌这会儿正跟家人在外面吃饭,位置离姜宁家不远,也就没跟她客气,直接把定位发了过来。 安歌:到了打电话,我出来拿。 晚上气温只有个位数,哈口气全是蒸腾的白雾。 姜宁裹了件羊绒大衣,围了条正红色的宽围巾,把九龙漆盘放进密码箱,走路去安歌吃饭的地方。 两人在餐厅门口碰头,安歌喝了点酒,双颊酡红,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塞到姜宁包里。 姜宁喜笑颜开,“谢谢老板!” 安歌搂她细腰,呼吸间酒气浓郁,“辛苦了。今天家庭聚餐,叫你去不合适,改天请你吃大餐。” 姜宁,“那可说好了,我等着啊。” 安歌拎着密码箱走进餐厅,回身冲她摆手。 大街上节日气氛浓厚,到处都在播放喜庆的音乐。 目之所及,除了红还是红,霓虹璀璨,流光溢彩,人们喜气洋洋,笑脸盈盈,姜宁沿街漫步,心情也跟着欢快起来。 还没吃晚饭,她走进一家拉面馆,点了招牌套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过节的,基本上都去吃大餐了,拉面馆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食客。 最里边角落里坐着个带孩子的女人。 不知道什么原因,孩子哭闹得厉害,腰硬挺着往后弓起,套在厚衣服下的小手胡乱挥舞,脚也跟着在蹬。 瞧着不足一岁的小宝宝,哭起来倒是声势浩大,偌大一间拉面馆里全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女人左手搂着孩子,右手照常吃面。 老板娘给姜宁端面过来,拿着空托盘回后厨时路过女人身边,热心询问,“娃娃饿了吧?要不要喂口奶?” 她指着后厨方向,“我那儿有个小房间,有椅子,你可以坐着喂。” 女人抬头看她,把面吸进嘴里,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老板娘被吓了一跳,拿着托盘走开,忍不住嘀咕,“吓死个人了,不会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吧……” 姜宁一开始并没在意,听到老板娘这话,才开始仔细打量女人。 不看还好,一看好像真的有问题。 女人里面穿着丝质睡衣,从光泽度来看,是上好的料子,价格不便宜。 外面穿着黑色羽绒服,细看之下有点像男款。 睡裤之下没穿袜子,踩着一双酒店用的一次性白拖鞋。 这个搭配,怎么看怎么怪异。 女人的状态更是让人不安。 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还冒着热气的面,挑起来就往嘴里塞,前面的还没咽,后面的又塞进来了,两边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一样。 孩子闹得那么厉害也不知道哄一哄,呆滞,麻木,视若无睹。 近几年,产后抑郁的新闻屡见不鲜,姜宁不放心,悄悄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虽然有可能是她多想,人家其实一点事儿没有。 但是多管闲事也比真出事再来后悔好。 电话接通,她在这边一说特征,警方马上询问具体地址,说女人的家人已经报了失踪,正在到处找人。 姜宁说了地址,十来分钟后警察赶到。 女人反应剧烈,吓得蹲在桌子下面不肯出来,双手死死抱着孩子,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警察是来抢她孩子的。 其中一个警察走向姜宁,对她进行例行询问,“是你报的警吗?” 姜宁点头,看向里端混乱的场面。 怕伤到孩子,一个警察先把孩子给抢了过去,抱上警车。 女人的哭声从惊恐变成了绝望。 几个警察合力把她拉出来,路过姜宁身边时,她突然挣扎着想要冲过来,面容狰狞,目眦具裂。 “是你报的警?你跟孟清月是一伙的,你帮着孟清月来抢我的孩子,你不得好死!” 第100章 傍大款,鸽子蛋 姜宁觉得孟清月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女人和孩子被带上警车,一大一小的哭声随着关拢的车门而隔绝。 警察拿着出警单过来让姜宁签字。 姜宁接过签字笔,收回目光,忍不住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警察言简意赅,“产后抑郁,情绪失控。” 姜宁蹙眉,“她说谁抢她的——” “感谢你的配合,我们会跟她的家属协同处理后续事宜。” 警察把签好的报警单收回去,打断姜宁的话。 公事公办的口吻暗含着警告。 姜宁走出拉面馆,看着警车驶离,仿佛仍能从欢快喜庆的街道背景音里听到女人绝望的哭喊和控诉。 新年的第一天,居然被人咒骂不得好死! 虽说被人骂一句,不痛不痒也不少块肉,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犯忌讳。 姜宁心里不舒服,摸出手机点开微信,下意识点出和陆骋的聊天界面,几秒后又退了出去。 他这个点儿应该在饭局上,如果有空,肯定早都把视频打过来了。 姜宁这会儿倾诉欲爆棚,在三人群里简单说了一下刚发生的事。 叙事完毕,最后一句说:我好怕自己好心办错事,害了人家。 回到家,等她洗完澡出来,简书颜才在群里回消息:安啦,警察都接手了,不会有问题的。 周知航:任何一个兼具正义感和责任心的人都会报警的,你又没做错什么。 简书颜:就是就是。 姜宁知道他们是在安慰自己。 不管是出于主观情感还是客观分析,总之听他们说完,她心里舒服不少。 随手打开电视当背景音,姜宁窝在沙发一角拿手机打字:你们今天上哪儿嗨了? 简书颜发过来一段视频。 背景是夜色下的江城中心广场的音乐喷泉。 嘈杂的人声淹没了喷泉的音乐声,只隐约听得出是在放钢琴曲。 喷泉随着音乐起伏,水幕被变换的射灯照成绚烂的彩色。 喷泉前方,简书颜、周知航和纪思思站成一排,头上都戴着闪烁的发光头饰,冲着镜头齐声大喊“新年快乐”,再原地起跳。 落地时简书颜不知道踩到什么,身子歪了一下,视频里出现一个很近的声音在问“没事吧”。 姜宁听出来了,那个声音是郑奕。 得,真应了陆骋那句话,别人成群结队,而她形单影只。 姜宁:行啊你们,居然把郑警官都叫上了,他们所里还放元旦节? 不是说越是节假日,这些公职人员就越忙吗? 简书颜:今年的郑警官已经不是去年的郑警官了。人家是警校高材生,到基层熬资历的,等过完年就会被调走,现在已经在交接工作了。 姜宁发了个缓慢鼓掌的沙雕表情包,上面配字:厉害厉害。 其实比起工作,姜宁更好奇郑奕和邱燕的八卦。 只不过这是郑奕的私事,不管有多好奇,她都不会去瞎打听。 还是那句话,分寸感很重要。 周知航:你在锦城怎么样? 姜宁手抚过指间的大钻戒,短暂犹豫之后,在相册里找到之前发给陆骋的照片发到群里。 周知航秒回:丑! 简书颜正在刷牙。 她咬着震动的牙刷,把照片放大再放大,然后退出来打字:冒昧问一下,你把这颗鸽子蛋戴在无名指上,是几个意思? 周知航看到简书颜的消息,又重新点进去看照片。 周知航:你傍上大款了? 他一开始以为是装饰戒指,直到第二遍,他看到了钻石的火彩。 姜宁笑容灿烂:也可以这么说。 简书颜等不了一秒,马上发起多人视频。 视频一接通,她放大的脸直接怼在镜头前,“说,你是不是跟陆骋在锦城‘偶遇’了?” 说是偶遇,在她看来,就是陆骋千里追妻,追到锦城去了。 姜宁把镜头对着电视,说:“要不说是交大高材生呢,一下就猜对了。” 不敢对着自己,怕笑得太嚣张,讨打。 简书颜咋咋呼呼追问经过,姜宁捡着能说的说了,至于某些不可描述的细节,就不刺激两个单身狗了。 等她们聊完,周知航凑到镜头前幽幽出声,“他的情况你都了解清楚了吗?信任的小船这回不会说翻就翻了吧?” 姜宁没露脸,从声音都能听得出来在笑。 “他带我去了他家,过几天还要一起去他爷爷的生日。” 虽然还是有部分信息空缺,但她已经感受到陆骋的诚意,也愿意给他时间。 饭得一口一口吃,她和陆骋先婚后爱,缺失的那些也得一点一点补起来。 周知航,“反正你心里有数有行,真要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 网络有点延迟,姜宁在这边说“知道”,简书颜的声音冷不丁窜出来,“就是,别又拿我们当死的”。 姜宁在韩放的事儿上有‘前科’,在镜头后讪讪摸鼻子。 聊了一阵,看时间,她估摸着陆骋那边快结束了,打了声招呼挂断视频。 不到一分钟,陆骋的视频打过来。 不知道他把手机放在哪儿的,镜头里装着他大半个身子。 姜宁看出背景是浴室。 陆骋正准备洗澡,衣服脱到只剩一条平角内裤,并且还在继续脱。 姜宁耳根发热。 她没有看人洗澡的爱好,人没动,但视线回避。 陆骋凑到镜头前,微红的帅脸在屏幕上放大,“老婆,有没有想我?” 每回开场白都是这一句。 姜宁懒得回答,“洗澡开视频,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陆骋,“没事儿,你随便看,我不介意。” 姜宁无语。 陆骋把水一开,热气蒸腾,镜头里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姜宁把手机放到一旁抹护手霜,随口说起晚上的事。 一双湿漉漉的手伸过来按到镜头上,很快又擦干,露出陆骋滴水的脸,“吓到了吗?” 姜宁摇头,“我自己报的警,怎么可能被吓到,就是……” “就是怕好心办坏事。”陆骋接过后半句。 姜宁抠了抠眉心,“有点儿。” 陆骋,“要不我找人问问什么情况?” 姜宁忙说:“不用。” 她从沙发起来,迈步朝卧室走,“你那边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 陆骋的声音混着水声传来,“放心,没有你老公摆不平的事。” 这通视频一直打到电量告急,临近零点才挂。 晚上姜宁睡得不太安稳,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人诅咒她不得好死。 没睡好,直接导致第二天上班浑噩恍惚。 一进工作室,大家都在讨论升级考核的结果。 姜宁坐在工作台旁打哈欠。 一晃神,面前多了个穿新中式兰花纹旗袍的温婉女人。 “你好姜师傅,方便聊几句吗?” 第101章 烫手的谢礼 姜宁确定不认识面前的女人。 她疑惑起身,点头,“好。” 两人走出漆匠办公室,顺着过道一直往前。 这一区域都是大师傅独立的工作室,磨砂的玻璃墙面遮挡视线,从外面往里什么都看不见。 来到一间工作室前,女人打开门,伸手引领,“请。” 姜宁瞄了一眼门上贴的名牌。 孟清月。 昨晚带孩子的女人咬牙切齿目眦具裂的模样一下子窜到眼前。 姜宁呼吸微滞,迈步走进去,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她终于想起在哪儿听过孟清月这个名字了。 林欢盈说过,她是追随偶像的脚步来到的九品斋。 而她的偶像,正是平遥推光漆国家非遗传承人的孙女,也是九品斋现在最年轻的大师傅孟清月。 关上门,孟清月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在对面坐下。 这还是姜宁第一次进入大师傅的工作室。 里面空间很大,进门先是办公桌,往里是工作台,再往里有门帘遮挡,应该是休息区。 孟清月开门见山,“姜师傅,昨晚真是多谢你了。” 姜宁微微挑眉,假装不明白她什么意思,“谢我?” 孟清月嘴角笑容放大,身上有一股幽幽冷香飘过来,人如其名,皎皎如云端清月。 “你昨晚不是报了个警嘛,那个带孩子的女人,她叫赵文莹,是我丈夫的表妹。” 姜宁有些吃惊。 在她看来,孟清月这样的人物,就应该站在高台上,遗世独立,想不到她居然已经结婚了。 姜宁想象不到什么样的人,才可堪与孟清月相配。 孟清月支起手指敲了敲脑袋,“也是可怜,怀孕八个多月的时候老公跟小三跑了,得了重度抑郁,脑子都糊涂了,之前把孩子丢进放满水的浴缸里,幸好家里人及时发现才没出事儿。昨天过节,大家商量着上外头吃个饭,谁成想一个没注意,她就把孩子偷抱出去跑掉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姜宁回想着赵文莹昨天的状态,确实不像正常人。 但孟清月的话也让她莫名觉得不舒服。 尤其在说到孩子的时候,孟清月的神色语气,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赵文莹是个偷孩子的贼。 可孩子本来就是赵文莹的。 姜宁忍不住想到赵文莹昨天嘶吼的话,她说孟清月要抢孩子。 真相如何无从知晓,姜宁也不想多管闲事,淡笑,“找到就好。” “这都要感谢姜师傅。锦城这么大,昨天又过节,到处人山人海车来车往的,要不是你报警,我们都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大人都还好,那孩子才七个月,不说磕着碰着,就是冻出感冒也得遭一场罪。” 孟清月弯腰从桌下拿出来一个手提袋,顺着桌面推到姜宁面前,“这是我们家一点心意,姜师傅千万收下。” 手提袋很素,但很有质感,小小的金色logo印在右上角。 姜宁知道这个牌子,一个比较小众的包包奢侈品牌,价格不低。 之前简书颜还吐槽过,说一个巴掌大的零钱包居然卖八千,而且上线秒空,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买。 姜宁笑着把袋子推回去,“孟师傅太客气了。换成别人也一样会报警,只是刚好被我碰到而已。” 她站起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等升级考核的结果了。” 孟清月跟着起身,“放心吧,早听垚哥说起过姜师傅的手艺,区区漆匠的升级考核,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借孟师傅吉言。” 姜宁扯了扯嘴角,拉开门走出去。 玻璃门在身后关上,她长舒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孟清月的形象气质都属于自带距离感的清冷,但一开口又充满了世俗世故。 不是说世俗不好,活在俗世,都是俗人,只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落在同一个人身上,就显得十分矛盾,甚至反常。 算了,事不关己,己不操心。 姜宁走向漆匠工作室,途中碰到肖蓓过来通知参加升级考核的人去小会议室。 得知消息,她直接转向去会议室。 很快,全员到齐,方垚也不啰嗦,简单铺垫两句后直接宣布结果。 这次只有两个漆匠顺利通过考核,意料之中,其中一个就是姜宁。 另一个是何远舟。 让人唏嘘的是,通过的两个人,姜宁是刚来一个多月的新人,何远舟则是在漆匠办公室坚守最久的‘老将’。 何远舟三十岁进九品斋当漆匠,如今已经四十一岁。 很多同期甚至后来的都升成了漆师,也熬走了很多人,他不信邪,放话说就算要走,也得升上漆师再走。 月月考,月月败,这一待就是十一年。 当听到方垚念出自己的名字,何远舟再也绷不住,当场蹲下身抱头痛哭,和旁边淡然微笑的姜宁形成鲜明对比。 有人上前拍了拍何远舟的肩膀,“老何,恭喜啊!”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道贺。 虽然考核失败,但是和何远舟一比,他们失败这一回根本算不上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姜宁不知道何远舟经历了什么,多少有些被他的反应给惊到。 方垚走过来替她解惑,“老何不容易,考了十一年才通过。” “十一年?” 姜宁眼角跳了跳,不知道是该佩服何远舟屡战屡败还坚持不懈,还是该说他死脑筋。 方垚也走过去安慰了何远舟两句,然后扬声说:“为了庆祝咱们的姜师傅何师傅通过升级考核,这段时间大家也都辛苦了,下班都别走,叫上其他人,咱们先去芙蓉香阁敞开了吃喝,再找个地方好好玩儿,放松放松。” 肖蓓从背后冒出来,兴高采烈鼓掌,“好耶,我这就去定位置。” 何远舟顶着一脸眼泪鼻涕站起来,抽噎着说:“谢谢方总。” 方垚摆手,走向姜宁,“一会儿去把工作室选了?” 两人转身往外走,姜宁问:“不是还需要完成一个a级订单才能升成漆师吗?” 方垚稍稍凑近些,小声说:“你可以先选,我给你留着。” 姜宁笑答,“我还是先做单吧。” 她喜欢按规矩办事。 方垚瞪她,佯装生气,“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两人说笑着离开,小会议室里,不知道是谁“呸”了一声。 “什么东西!” 在他们看来,姜宁虽然手艺还行,但第一次考核就顺利通过的人,九品斋成立至今一共也没几个。 瞧这一脸狐狸精的样儿,到底是因为手艺过硬还是别的,谁说得清呢。 姜宁发信息给陆骋报喜,回到漆匠工作室,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工作台上多了个手提袋。 就是孟清月要给她当谢礼的那个。 隔壁工作台的管帅凑过来,“姜师傅不得了啊,你跟孟师傅还有交情呢?” 第102章 聚餐,被堵厕所 姜宁没搭理管帅。 她也是经历过职场的人,当初在江城一小,管帅这种见着谁跟领导走得近就恶意揣测满嘴酸话的人,不在少数。 让她头大加火大的是桌上的手提袋。 本来就是一件很小的事,孟清月这么大手笔塞过来,要了显得她贪,不要显得不识好歹,怎么做都不对。 横竖都不讨好,那就选一个让自己高兴的。 姜宁直接拿上手提袋去了孟清月工作室,不巧,人没在,工作室也是锁上的。 她只能又拿回来,收进工作台下的柜子里,接下来的时间都在想怎么把东西给孟清月还回去。 临近中午,姜宁直接在企微里找到孟清月,给她发消息:孟师傅,今天中午方便一起吃个饭吗?你请。 孟清月刚见完客户,从接待室出来,看到姜宁发的消息,第一反应是怀疑对方发错了。 约她吃饭,还叫她请?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飞快的打字回:好呀。 中午,两人在九品斋门口碰头,走路前往姜宁选的餐厅。 姜宁手里拿着手提袋,始终也没提这茬,一直到吃完饭,她才顺着桌面把袋子推到孟清月手边。 “都吃你一顿饭了,哪好意思再要你的东西。” 见她铁了心不收,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孟清月也懒得同她拉扯。 她去漆匠办公室送东西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众口铄金,不管姜宁承不承认,在别人眼里,她俩私底下肯定有交情。 吃完饭回九品斋的路上,孟清月接了个电话,刚开始是谈工作,某一刻,姜宁听到她说:“吃过了,和姜宁一起吃的。” 挂完电话,孟清月拢了拢身上的羊毛大衣,拨开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露出清丽淡雅的脸,“垚哥说晚上请大家去玩儿,姜师傅去吗?” 姜宁,“第一次聚餐,必须得给方总这个面子。” 孟清月说:“听你这意思,似乎不是很想去?” 姜宁实话实话,“我比较宅,喜欢在家窝着。” 孟清月笑着说:“巧了,我也是。” 九品斋没有员工餐厅,吃饭得到附近商圈解决,两人回九品斋的路上碰到不少同事。 打招呼的时候,一个个表面客气,看姜宁的眼神那叫一个别有深意。 人红是非多,先是何琼主动给围裙,到方垚康澧两尊大佛亲自下场抢人,现在顺利通过升级考核,又跟孟清月‘私交甚笃’。 这哪里是空投来的,简直是坐航母来的呀,一路都有巡洋舰保驾护航。 晚上聚餐,孟清月没去。 偌大的包间里,觥筹交错,你来我往,除了方垚,最受欢迎的就属姜宁,身边一直没少过人,连几个大师傅都主动过来跟她打招呼碰杯。 别人喝酒,她喝果汁。 就连方垚跟她喝,她也是喝的果汁。 方垚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敢起哄架秧子叫她喝酒,这么一来,倒是更坐实了她‘背景不凡’的传闻。 后面还有娱乐活动,晚上八点出头,大家吃饱喝足开始转场。 男的几乎都喝了酒,二十来号人,五台车,清一色的换了女司机。 方垚手里拿着车钥匙,来回寻找肖蓓,结果发现这家伙由两个女漆匠搀着,脚步虚浮,说话都开始大舌头了,比他还喝得多。 姜宁刚给陆骋回完消息。 陆骋知道她在聚餐,问她在哪儿玩儿。 她回了一会儿要去的会所名字,一抬眼,就看到找不到人开车的方垚哭笑不得的杵在三米外。 其他人基本上都坐上车了,姜宁走过去,“要不我开?” 方垚把钥匙递过去,拉开门坐进副驾,“平时开车吗?” 姜宁坐进驾驶位,目视前方调整座椅,“没车。” 刚拿驾照那会儿,她瘾特别大,恨不得去小区门口买瓶酱油都开车去,结果有一回碰到个酒驾的,引擎盖都给她顶飞了,差点儿没让安全气囊闷死。 虽然不至于留下心理阴影,但也吓得不轻,从那之后能不开就不开,这也是她一直没买车的主要原因。 不过她的车技是铁三角里另外两角公认的好。 周知航的原话:不急不躁,稳如老狗。 方垚系上安全带,笑出声,“那我可得抓稳点儿。” 姜宁没开过他这样的车,来回找半天,没找到怎么启动。 方垚伸手过来,在某处按了一下,车辆启动,姜宁瞄着后视镜,丝滑出库。 路上车多,稍微有点堵,姜宁全神贯注,一路无话。 到了会所楼下,她把车锁好,钥匙递回给方垚,两人并肩朝里走。 方垚说:“单子已经下来了,回头叫肖蓓发给你。比较简单,你抓点儿紧,尽量在过年放假前做出来。年后漆师那边任务会比较重,你升上来就可以帮着分担一些。” 漆师是按照客户选定的款式来做成品,姜宁不甘于此,趁机问,“怎么升到大师傅?” 方垚回答:“拿出一件你自己的原创作品,接受工艺部的联合考评,大师傅每人五分,漆师每人一分,漆匠学徒每人0.5分,另外何琼五分,我十分,八十分以上就算是通过。” 姜宁有些吃惊,她没想到漆匠学徒也要参与考评。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造诣越高就越看重手法和细节,像学徒这样的,可以说是全凭喜好,这可就不太好把握了。 方垚拍了拍她的肩膀,“年轻人,慢慢来。” 姜宁点头笑笑,没说话。 她喜欢这个挑战! 两人走进会所,没看到管帅和何远舟在后面。 管帅盯着姜宁婀娜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潜藏的兴奋。 他对何远舟说:“瞧瞧,这还没升上漆师,就开始盘算着升大师傅,要说她是靠的真本事,打死我也不信。” 何远舟标志性的国字脸一如既往的正经,“我看过姜师傅做的东西,不管是髹漆还是雕绘,都达到了大师傅的水准,就是不知道原创设计这方面怎么样。” 想当大师傅,要的就是原创能力。 管帅说这酸话可不是为了听他夸姜宁,鄙夷的斜了一眼何远舟,没再说话。 死脑筋,要不说十一年才通过升级考核呢。 包厢里,唱的跳的喝酒的聊天的,三五成群各自精彩,已经把场子热起来了。 方垚一进门就马上献歌一首,把气氛推上高潮。 唱完,他把麦克风递给姜宁,“来一首?” 姜宁大方接过来,“说一首就一首啊。” 她让坐在点歌台旁边的人帮忙点了首如愿,脍炙人口的热歌,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老实说,姜宁的歌声配不上她的长相,不跑调,声音也不难听,但唱起歌来就是不好听。 一曲唱罢,她把麦克风交给下一个,吃了几口水果,起身去卫生间。 包间的卫生间里有人,她只能去外面解决。 完事之后,刚打开隔间门,忽然一个身影闪进来,捂着嘴把她按回马桶上。 第103章 老公天降灭流氓 男士香水和浓烈的酒气糅杂在一起,再加上厕所里点的熏香以及一些说不出来的味道,混合成复杂且强烈的嗅觉刺激。 “美女,又见面了。” 男人直接跨坐在姜宁腿上,说完就按住她的手去亲她脖子。 姜宁连对方脸都没看清,本能的扭着上身闪避,激起强烈的生理性反胃。 极度恐慌之下,她本能的想呼救,声音全被男人的手掌捂在了嘴里,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 对方色胆包天,又或是精虫上脑没顾得上,总之连隔间门都没关。 姜宁寄希望于有人进来救她的同时,也没忘记自救。 双手被反剪到身后,由男人一只手攥着,姜宁反复扭动手腕,很快抽出一只手,趁对方反应不及,用力抓向他眼眶。 她这一下发了狠,恨不得把眼珠子给他抠出来。 男人吃痛惨叫,姜宁趁机把人推开想跑,一只脚刚迈出隔间,又被抓住头发拽了回去,狠狠撞在隔间墙上。 顾不上身体上的痛楚,姜宁扯开嗓子喊,“来人啊,救命!” 何远舟正在洗手间门口跟他一双儿女开视频,乍听到女人的呼救声,还以为是孩子那边电视的声音。 直到第二遍声音响起,他听清楚了,声源是女厕。 走廊上空旷无人,他并不确定是不是心里猜测的那种事儿,视频都没挂,悄悄探头往女厕里看。 结果一眼就看到横着伸出隔间门的高跟鞋。 来不及多想,何远舟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跑过去拖开跨坐在姜宁身上扒她裤腰带的男人。 姜宁无比庆幸自己今天穿的裤子,而且最近瘦了,裤腰偏大,她还扎了皮带。 她从地上起来,跑出隔间。 男人被搅了好事,回身照着何远舟脸上就是一拳。 “快走快走。” 何远舟被打得踉跄后退,也没想还手,只护着姜宁往后退。 男人听到他的话,讽笑,“走?我文旭看上的女人,还没有走得了的。” 听到男人自报家门,姜宁想起来了。 来锦城的第一天,安歌在御景钓云台请她吃饭,碰到的就是这个男人。 文旭,锦城最臭名昭着的花花公子,安歌给他的评价是万年色鬼投胎,还叫她以后碰上躲远点。 没想到一语成箴,还真碰上了。 何远舟也知道文旭。 他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没有任何背景,这不是他惹得起的人物。 文旭看出他眼里的犹豫,脸上满是轻蔑,“狗东西,还不赶紧滚?” 说着就要去拉姜宁。 何远舟再是发怵,这种情境下,也不可能不管姜宁。 他往外推她,小声说:“赶紧跑。” 自己则迎上文旭,“文少,您走错了,这边是女厕,我扶您上隔壁男厕去。” 文旭眼里只有美女,绕两下没绕过去,抡起拳头就往何远舟身上招呼。 姜宁顾不上害怕,以最快速度跑出去。 她原本是想回包间求援,还没到包间,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姜宁?” 循声望去,和走廊里的陆骋面面相觑。 有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产生了幻觉,很快又想起来今天一直喝的饮料果汁,滴酒未沾。 陆骋是来接老婆回家的,手里还抱着花。 结果看到姜宁惊慌无措的跑出来。 头发散乱,针织打底衫的领口被扯变了形,白皙的脸上还有一个明显的红色巴掌印,半边脸都肿了。 他把花一扔,一阵风似的狂奔过去,声线微颤,“出什么事了?” 姜宁一直忍着没哭,却在看到陆骋的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没忘记助她脱身的何远舟,胡乱抹掉眼泪,拉起陆骋就往厕所跑,“快来帮忙,我同事为了帮我被流氓打了。” 两人冲进女厕,何远舟正被文旭骑在肚子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 何远舟不敢还手,怕再激怒文旭,甚至都不敢挡得太明显,只能抬起胳膊稍稍护一下脸。 陆骋跟文旭那是老熟人了。 接手京尚的第一年,陆骋有一个特别得力的女二助李楠,细心专业,还很聪明。 那段每天都在冲锋陷阵的日子,周扬经常忙得分身乏术,李楠分担了很大一部分压力。 陆骋有心提拔,但李楠对职业规划特别清晰,明确表示不想一直当助理,想自己做项目。 他承诺她,等公司内乱尘埃落定,就派她去分公司做项目经理。 就是这样一个本该拥有灿烂人生的姑娘,晚上在大排档门口等朋友的时候,被文旭拖上车强j了。 陆骋请了最好的律师替李楠打官司,眼看胜利在望,结果李楠在最后关头改口,说自己和文旭是情侣关系,不存在强j。 文旭脱罪后倒是收敛了些,可怜李楠不仅被毁了清白,还被毁了人生。 后来陆骋从周扬那儿得知,李楠回了老家,不到一个月就嫁了人。 同月,她弟弟风风光光娶了老婆,还在城里买了房置了车。 李家条件并不好,想来是文家给了钱,在家里家外双重压力下,李楠最终才改了口。 新仇旧恨,陆骋直接上前,一脚把文旭踹到地上,再把何远舟拉起来。 “x的,谁呀?” 文旭气急败坏的从地上爬起来,见到陆骋,酒醒了一大半。 “啊,原来是陆总,你也喜欢上女厕所?” 姜宁扶起何远舟。 她手机没带在身上,于是对何远舟说:“打电话报警。” 何远舟抖着手,正要摸手机,陆骋闻言回头,“不用。” 文旭咧嘴笑起来,“就是,都是误会,我喝迷糊了,不小心走错厕所而已,报什么警呀?” 他轻飘飘一句“走错厕所”,就想把事情揭过去。 何远舟也不想惹事,拉着姜宁往外走。 才刚迈出一步,就听到砰的一声闷响。 是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到文旭弓着腰扶着墙,嘴里一阵一阵的往外呕秽物。 陆骋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上来两个人。” 说完马上挂断,揣好手机,慢条斯理挽袖子。 文旭歪头看向他,满眼惊恐,“陆骋,你——” 话没说完,陆骋的拳头已经再次劈头盖脸砸下来。 第104章 晚了只能收尸 陆骋的战斗力可不是吹的。 文旭红着眼想还手,但他和杜成宏一个样,酒色里泡出来的体能废物,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姜宁跑过去拉陆骋。 跟文旭没关系,这种人被打残打废都是活该,但不能是陆骋动手,怕他惹上麻烦。 陆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眼中怒火翻涌,行为被姜宁被欺负的怒气所支配,一拳又一拳的锤在文旭身上。 前后也就两三分钟时间,文旭从放狠话到求饶,软瘫在地上爬不起来。 姜宁拉了几下都没拉动,陆骋抽手一怼,倒是把她甩到地上。 何远舟惊呼,“姜宁,你没事吧?” 陆骋慢半拍回神,跨步过去扶她,浑身戾气飞快散去,满眼心疼,“老婆……” 听到这声老婆,何远舟瞳孔地震。 他知道文旭,自然也知道陆骋。 姜宁居然是陆骋的老婆,背景这么硬的吗? 文旭也听到了。 老婆?哪种老婆? 正儿八经领了证的老婆,还是睡得舒服短时间内不打算换的‘老婆’? 不管是那种,动了陆骋的女人,这事儿都麻烦了。 前两年被陆骋的小秘书害得他挨了顿鞭子,如今陆骋全权接管京尚,只会更难搞,文旭能屈能伸,忍着一身疼痛走过来道歉。 “陆总,真的是误会,我不知道这位小姐——” 话没说完,又被陆骋一脚踹到地上,“你说谁小姐?” 卫生间地面为了防滑,做了粗糙处理,姜宁手心蹭掉了皮,火辣辣的疼。 她倒吸凉气,忍痛抓住陆骋的手,“别理他,报警就行了。” 刚说完,两个黑衣保镖快步跑来。 陆骋睨着文旭,动了动手指。 保镖瞬间会意,一左一右把人拖起来。 文旭刚想出声,一个保镖眼疾手快,把他嘴给捂住。 姜宁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安的视线跟随,陆骋把人拉过来,脸按进怀里,“别担心,我来处理。” 温声细语的模样,和刚才的重拳出击判若两人。 何远舟没心情吃陆骋的狗粮,打算悄悄遁走,谁知道一迈步,拉扯到身上挨打的部位,没忍住‘嘶’了一声。 姜宁从陆骋怀里退出来,走过去扶他,“何师傅,我送你去医院。” 陆骋动作飞快,几个大跨步冲到前面,抢先把人扶住,回头对姜宁说:“你去拿外套,我们在楼下车里等你。” “噢,对对对,你们慢点儿。” 姜宁一溜小跑回包间拿包和外套,几经询问后又找到何远舟的外套搭在臂弯间,然后挤到方垚耳边说:“我这边有点事儿,跟何远舟何师傅先走一步。” 方垚这会儿已经有几分醉意,但还没糊涂,起身拉着她走到门口无人处,“你俩能有什么事儿?” 总不能两个通过考核的人还要单独出去庆祝一场吧? 姜宁犹豫片刻,把刚才厕所发生的事简单说了。 这事儿能瞒别人,但毕竟她和何远舟是工作关系,不好连方垚也瞒着。 方垚仔细看,才发现姜宁长发遮盖下的半边脸肿着。 他马上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外套,推着姜宁出门,然后自己卡在门缝里冲里面的人说:“我有事先走了,你们玩儿到十二点就各回各家啊,明天还要上班,都给我悠着点儿,到家在群里发消息报平安。何琼,你盯着点。” 何琼没喝酒,也不唱歌,坐旁边玩了半天手机。 打姜宁进来找方垚时她就注意到了,一直关注着,闻言点头摆手,“知道,你忙去吧。” 方垚跟着姜宁下楼,顺道把账结了。 路上又问了一些细节,暗暗庆幸姜宁老公来得及时,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他得内疚一辈子。 陆骋的a8就停在路边打着双闪。 他坐后座,何远舟坐在副驾,看着有人跟姜宁一起过来,陆骋眼角跳了跳。 他这是台四座车,坐不下五个人。 最后是司机下了个早班,陆骋开车,姜宁坐副驾,方垚和何远舟坐后座。 刚看到车,方垚只当姜宁嫁了个有钱人。 后来看到陆骋,酒都醒了。 他给姜宁发信息:别告诉我陆总是你老公。 姜宁从文旭的态度里就看出了端倪,猜到陆骋在锦城应该不光是有钱那么简单。 这会儿见方垚也认识他,更加坚定了心里的猜测。 她本不想在同事面前透露太多私事,但眼下显然没办法再回避这个问题,只能回:不然呢? 方垚太阳穴突突的跳。 天菩萨耶,堂堂陆家少奶奶居然是他手底下的漆匠,这是什么鬼马剧情? 一车四人一路无话,到了医院,方垚陪着何远舟在诊室里就医看伤,陆骋则带着姜宁在隔壁,由护士处理手上的擦伤。 酒精往伤口一浸,带来凉意的同时也疼得钻心,姜宁咬着牙没吭声,只有手不受控制的在抖。 处理完,两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何远舟,姜宁拉着陆骋的手,声音微微有些抖,“幸好你来了。” 陆骋眼底泛红,没吭声,轻轻抚摸她还红肿的脸颊。 姜宁又把他的手拉下来,扯了扯嘴角,“没事儿,人家医生都说了,回去冰敷一下就好了。” 陆骋,“那是护士。” 姜宁气结,“别拿护士不当天使。” 陆骋看着她,紧绷的嘴角稍稍缓和,“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姜宁懒得同他弯弯绕,“你把文旭弄到哪儿去了?” 她压低声音,“我跟你说,这种事情直接报警就行了,让法律来制裁他,违法乱纪的事儿咱们不能干,听见没有?” 陆骋不想破坏司法在她心里的公信力,也没办法跟她说,对于身份地位财势权力达到一定层次的人来说,法律不是武器,而是他们可以操纵利用的手段。 “知道了。” 他把人拥入怀里,“我又不是土匪,还能一刀宰了他?既然他不当人要当畜生,那我就做做好事,送他回家,让他家里好好管教,别放出来祸害社会。” 姜宁半信半疑,“真的?” 陆骋言之凿凿,“真的!” 确实是真的,只不过他说的是之后的步骤,在送回家之前还有一些流程。 物流园里,向野被叫起来加班,心情很不爽。 悬在集装箱顶上的大功率白炽灯亮得刺眼,照得血人一样的文旭睁不开眼。 他被绑住双手吊起来,没穿鞋,脚尖碰地。 向野从椅子上起身,他吓得身子一抖,带着腥臭的液体顺着脚流下来,汇成一滩。 向野嫌恶皱眉,点开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开启免提递到文旭面前。 “赶紧叫你爸来接你,晚了就只能收尸了。” 第105章 博弈,拿只手指当纪念 文华接到文旭电话的时候,正在床上激战。 他五十多岁,老当益壮,大号练废了,想再要个小的。 电话响第一遍,他毫不犹豫的挂断。 宽大的手掌在女人浑圆软翘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动啊。” 女人娇喘吁吁,手机又响第二遍。 他烦躁的拿过来,瞄一眼,按下接通。 不等他出声,电话那头率先传来文旭急切惊慌带着哭腔的声音,“爸,救我!” 文华扶着身上女人的细腰上下来回,“你又闯什么祸了?” 电话那头响起滋啦声,很快,一个冷静淡漠毫无温度的声音传来,“我是向野。” 文华一把拨开身上卖力扭动的女人,一挺腰坐起来。 圈子里都知道向野背后站着谁。 当年陆家老爷子‘开疆拓土打江山’的时候,向家兄弟就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向老大年纪轻轻就折了,连个后也没留,向老二倒是过了几年好日子,但也是六十多岁就死了。 向老二这一脉下来,只有一根独苗,独苗再发独苗,就是向野。 向野他爸身上有旧伤,已经退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陆家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都是向野在经手。 都说狗随主人,陆家的狗倒是青出于蓝,比主人更疯。 虽然已经练废了,但毕竟是文家目前唯一的男丁,文华没法不管儿子的死活。 他迅速从床上起来,示意女人过来替他穿衣服,手机贴在脸上说:“有话好好说。” 向野抬手看表,“三十分钟后,丰岛物流园,我的人在门口接你,晚一分钟,我就在你儿子身上扎一个窟窿,至于具体扎哪儿,看他运气。” 文旭吓得瑟瑟发抖,扯着嗓子喊,“爸,你快来,快!” 文华知道向野言出必行,不敢耽搁,推开女人,随便套上鞋子,边跑边穿。 幸好大半夜的路上车少,一路红灯闯过去,总算赶在规定时间内抵达。 文华被带到集装箱,向野正躺在摇椅上打哈欠。 他自己进去,随行保镖在门外严阵以待。 看着满脸血呼哧啦的儿子,身上还有尿骚味,文华嫌恶皱眉,再看向向野,心里怒火翻腾。 文家在锦城那也是有头有脸,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把人给打成这个鬼样子,真当陆家能一手遮天了? 心里不满,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文华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客客气气递给向野,“这臭小子做什么混账事了?” 向野接过烟,旁边小弟递上打火机给他点燃。 他昂了昂下巴,望着文旭,“你自己说。” 文旭已经领教过他的厉害,也知道他没什么耐性,马上出声,“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女的竟然是陆总太太,否则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 一听这话,文华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但他心里还有个疑惑,“陆总太太是?” 陆家两个陆总,一个陆晖一个陆骋,但是哪儿来的太太? 唐家那个是小三上位,谁敢称呼一声陆太太,分分钟被陆骋连死带葬一步到位送到西天。 至于陆骋,没听说他结婚了呀。 向野吐出一口烟雾,没吭声,算是默认了文旭的说法。 文华明白过来,太阳穴狠狠跳了跳。 他气得上前,用力在儿子身上踹了几脚,“我叫你色胆包天,叫你色迷心窍,不成器的东西。” 连陆骋的女人都敢动,真嫌自己活太长了吗? 前两年就差点栽在女人身上,早跟他说过,天底下美女这么多,花点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非不听,要追求刺激,裤裆里的玩意儿什么时候硬,就什么时候去抓女人,现在又不是以前土匪横行无忌的年代,哪有那么好摆平? 这回可好,又犯到陆家手里了。 文旭跟个沙袋一样被亲爹踹得来回晃荡,绳子把手勒得更紧了,几乎要剐掉皮肉。 他疼得吱哇乱叫,扯着嗓子求饶,“我错了爸,我再也不敢了!” 文华一是撒气,二也是做样子给向野看,先把态度摆出来。 他坐到旁边的空椅子上,抚着胸口喘粗气,“这个混账,气死我了。” 向野掐灭烟蒂,对准三米外的垃圾桶。 看似随手一弹,烟头精准落入垃圾桶里。 “你就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文华拿不准对方的态度,姿态摆得极低,问:“陆总的意思是?” 向野斜眼看他,嘲弄嗤笑,脸上的疤映着灯光,无端透出几分狠厉。 “要依他的意思,哪里碰了太太就切哪里,我问过令公子了,照这种切法,估计剩不下几两肉了。” 文华恨铁不成钢的瞪向儿子。 听话听音,知道这事儿还有得谈,否则直接切不就完了,还通知他过来做什么? 他又给向野递过去一支烟,“眼看就要过年了,还是别搞这么血腥。” 向野没接烟,而是朝身旁的小弟伸出手。 小弟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向野翻开文件夹递给文华,“所以我想了个更省事儿的法子,文总把字签了,就可以把人领走了。” 文华直觉不妙,果然,一看文件上的内容,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里一共有两份文件。 一份是股权转让协议,一开口就要文氏10个点的股份,还不是干股,而是决策股。 另一份是要文氏新拿下的城西那块地皮。 政府在城西那块儿将有大动作,那块地皮都不能说是肥肉了,而是金坨坨。 这块地要是交出去,文氏几年白干。 ‘啪’的一声,文华站起来,把文件夹扔到桌上,脸上肌肉抽动,“陆总这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能在锦城占得一席之地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文华目光犀利,气势逼人,攥紧的手上青筋明显。 向野面不改色起身,“我说了,陆总想要的是直接切。我跟他不一样,我是文明人,喜欢温和点的解决方式,不过既然文总不接受,那就没办法了。” 文华扫了眼拉长吊着的文旭,再盯着向野,“怎么个意思?威胁我?” 文旭咬紧后槽牙没吭声,只是眼中担忧藏不住,怕真被亲爹给扔这儿。 向野单手抄兜,“文总说笑了。” 说罢,朝手下人使个眼色,“送文总出去。” 文华霍然起身,看也不看文旭一眼,迈步往外走。 文旭再也绷不住,哭喊道:“爸,救我,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我都听你的,求你救我出去——啊!” 惨叫声代替了后面的话。 文华猛的转身,下一秒,一只血淋淋的手指扔到他面前。 黑色的帕子一点点擦掉匕首上的血迹,向野勾起嘴角,“来都来了,也不好叫文总空手回去,带着吧,留个纪念。” 第106章 哄他 凌晨两点,何远舟处理好伤口,方垚扶着他往医院停车场走,另一只手里拎着药,外涂的内服的,一大袋。 拍了片,好在没伤到骨头,都是些皮外伤,就看着吓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姜宁心里特别感激,谢谢两个字翻来覆去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四人上车,先送何远舟回家。 何远舟坐在后座,被姜宁谢得不好意思,挠头笑了笑,左眼肿得眯起。 “没事儿,都是同事,换谁都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方垚拍他胳膊,“老何,好样儿的。这几天你就在家安心养伤,别着急来上班,先把身体养好。” 何远舟面对方垚十分拘谨,“好的,谢谢方总。” 方垚又对姜宁说:“你也歇两天,在家休息一下。” 姜宁闻言看向陆骋。 其实她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休息,但又想多一点时间和陆骋待在一起,一时间有些游移不定。 陆骋代她做决定,“那就谢谢方总了。” 方垚正襟危坐,神色有些讪讪,“应该的。” 还谢呢,不怪他攒局就阿弥陀佛了。 陆骋从后视镜里看向老实憨厚的何远舟,闲聊天似的问:“你住北街,离九品斋十多公里,平时怎么上下班?” 何远舟比面对方垚时还要拘谨,努力坐直回答,“哦,我搭地铁。” 陆骋,“不开车?” “我老婆在开,她要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 “孩子多大了?在哪儿上学?” 陆骋问一句,何远舟答一句,没一会儿就把他的家庭情况给摸了个一清二楚。 车停到何远舟家楼下,方垚跟着一起下车,“你们走吧,我先送他上去,再打车回家。” 再跟陆骋一个车里待下去,他都快缺氧了。 姜宁松了安全带,也想去送,毕竟何远舟是因为她才伤成这个样子。 手搭在车门上,又迟疑了。 看着何远舟和方垚迫不及待的背影,就好像谁在车上埋了雷似的。 再想到刚从外地回来的陆骋,又默默把安全带扣上。 “回家吧!”她对陆骋说。 陆骋打转方向盘,擦着限速回到香悦湾,一进家门,连灯都没开,就把姜宁拉进怀里。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她,手收紧再收紧,恨不得把人嵌进身体里。 姜宁腰身被勒得疼,眉头微蹙,没吭声,同样用力回抱他。 因为贴得紧,她能感受到陆骋在颤抖。 极轻微,但不受控制。 她吓坏了,他又何尝不是? 姜宁眼眶发热,仰起头亲吻陆骋下巴,“干嘛呀,还要我哄你呢?” 陆骋身体仍旧紧绷着,头埋在她颈窝闷声说:“我想公开!” 公开之后,不管是觊觎她的,还是存了其他乱七八糟心思的,在有实际行动之前,都得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得起陆家的反击和报复。 他不想再看到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人扛回家塞到保险柜里锁起来,只要她能好好的。 公开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 黑暗中,姜宁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拉下来,主动凑上去吻他冰凉柔软的唇。 “不,你不想!” 她刚刚在路上才给方垚和何远舟发了消息,表示不希望因为私事而影响工作。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暴露和陆骋的关系。 公是公,私是私,她想看看凭自己的本事能在漆艺圈里走到哪一步,不想借陆骋的东风。 陆骋难得面对她的撩拨还能不为所动,“我认真的!” 姜宁,“我也是认真的。” 两人在黑暗中四目相对。 好像什么都看不见,又好像都看见了。 尤其是对方脸上的坚决。 半晌后,终究还是陆骋败下阵来,“那我安排几个人跟着你,确保你的安全。” 姜宁下意识想拒绝。 在她看来,文旭那种神经病毕竟是极少数,今天就是个偶然事件,没必要搞得那么紧张。 可是想到陆骋,她又迟疑了。 如果她出事,陆骋肯定会疯狂报复,所以她的安全不光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 “没问题。”姜宁答应下来。 陆骋紧绷的身体这才稍微缓解。 啪的一声,他按开玄关灯。 等视线适应明亮,姜宁这才发现陆骋眼睛红红的。 心软得一塌糊涂。 两人换了鞋,脱了外套,姜宁拉住去找冰袋的陆骋,勾着他的手指往浴室走。 陆骋硬着一张脸,“先敷脸。” 其实脸上的红肿已经自然消得差不多了,但他不高兴,因为今晚的事,也因为她不肯公开。 姜宁松了手,瘪着嘴,耷拉着眉眼,可怜兮兮谁见谁怜,“我就知道,你爱的根本不是我,而是这张脸……” 陆骋知道她在演,但还是受不了她这个样子。 把人拦腰一抱,直入浴室,在温暖的水流和冰凉的墙壁中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不光爱她,还爱惨了她。 爱她的脸,爱她的每一寸,从里到外,一直到整个浴室都充满浓浓蜜意。 即将攀顶的时候,陆骋深埋柔软,十指交扣,“想要孩子吗?” 姜宁在迷蒙中摇头。 陆骋哭笑不得,在最后时刻抽身,“渣女!” 姜宁双眸微醺,眼尾发红,白皙皮肤上红梅点点,说不出的妩媚,“还能更渣。” 陆骋释放后埋在她身上,“无所谓,反正你是什么样,我就爱什么样。” 他爱得毫无原则,又全是原则。 姜宁就是他的原则! 清洗完毕,两人躺在床上相拥而眠,期间陆骋手机震动,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向野发来消息。 就两个字:签了。 意料之中的事,陆骋放下手机,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继续睡觉。 姜宁闹钟响起的时候,陆骋反应迅速,飞快找到手机关掉。 怀里的人睁开睡眼,笑容漾开,主动挤进他光洁坚实的胸膛,带着无尽浓情厮磨一番,险些又走火。 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旖旎,姜宁推陆骋去接电话,自己抖着腿起床洗漱。 她觉得自己像是误入兰若寺的书生,遇到了会‘吃人’的妖精。 电话是周扬打来的,请示一些工作上的安排。 陆骋扭头看了眼浴室方向,说:“我马上过来。” 等姜宁洗漱好出来,陆骋已经回302换好了西装。 他勾着姜宁的细腰往卧室走,“收拾一下,老公带你出去玩儿。” 第107章 进入他的世界,放炸弹 姜宁不知道陆骋要带她去哪里,不过既然要出门,那就得漂漂亮亮的。 她迅速换好衣服,然后坐到梳妆台前化妆。 陆骋从背后过来抱她,姜宁嫌他碍手,毫不客气的拿手肘杵他,“走开。” 一个没注意,正怼到心窝子上。 “哎呀呀呀,痛!”陆骋捂着胸口,演技浮夸。 姜宁从镜子里看他,懒得搭理这种间歇性发作的幼稚行为。 独角戏唱不下去,陆骋又凑到梳妆台前,这个摸摸那个看看,还对着镜子拿眼线笔在眉毛上描。 姜宁只当他是装装样子,结果夹个睫毛的工夫,就看到陆骋把自己的一边眉毛化成了蜡笔小新。 十五分钟的快手妆,还得抽出五分钟给他洗眉毛。 收拾妥当,两人手牵手出门,先去外面吃了早饭,再去停车场拿车。 路上遇到红绿灯,陆骋拿出手机开启前置摄像头当镜子,从不同角度对着自己照。 姜宁挑眉,“镜子借你?” 陆骋在红灯转黄时收起手机启动车子,“我怎么感觉两边眉毛不一样黑?” 没想到他在纠结这个,姜宁一本正经的给他出主意,“要不前面商场停一下,买支眉笔,你觉得哪儿淡了,我给你画上。” 陆骋,“化成一眉大侠吗?” “一字眉的不是大师吗?” 陆骋一秒换上认真脸,“那不成,我得为你的幸福着想,当不了大师,只能当一眉大侠。” 姜宁脑海中浮现出陆骋画了一字眉的样子,笑得肩膀直抖。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在四十分钟后驶入一处地下停车场。 在停车场入口处等抬杆的时候,陆骋摸出手机点开。 周扬在十多分钟前发来信息:都准备好了。 陆骋把手机放到中控上,扭头,看到姜宁正贴近车窗往外望。 门卫岗亭上有个显眼的logo,由js两个字母变形而来。 她认得这个logo,京尚。 京大美院附近不远就有个京尚的楼盘,死贵死贵的。 陆骋重新启动车辆,问:“来过这边吗?” 姜宁收回视线,“这儿是京尚总部大楼?” 陆骋打转方向盘,回答:“对。” 他开着车在地下车库里左转右转,好几分钟后才停下。 姜宁并不路痴,但在这种统一规划的地下停车场里,辨别方向还是有些吃力。 再看陆骋,熟得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下了车,陆骋牵着姜宁经专用电梯上楼,直达58层。 今天是工作日,现在也是工作时间,本该各司其职的办公区却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陆骋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伸手引领,“欢迎陆太太视察工作。” 姜宁放缓脚步。 这个办公室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所以……她的闪婚老公是京尚总裁? 陆骋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心里忐忑,连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 他没忘记她说过,豪门深似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是被哪个瞎了眼的豪门阔少看上,她一定有多远跑多远。 姜宁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面无表情,也没说话。 迈步进入办公室,里面空间极大,通透明亮,装潢简约而不简单。 黑白配色中夹杂着一些低调奢华的浅金,简洁的线条营造出肃然的工作氛围。 休息区的茶几上摆满了甜品和各种点心,中间位置,一大捧红玫瑰鲜艳夺目。 里面还有一道门,应该是休息区。 陆骋关上门,快走几步抱起花,递到姜宁面前。 姜宁接过来,又放回茶几上,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陆骋嘴唇逐渐绷紧,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 某一刻,姜宁倏地笑起来。 她过去抱他,仰头亲他下巴,“这么紧张做什么?” 陆骋用力回抱她盈盈一握的细腰,“怕你跑。” 姜宁双手捧起陆骋的脸,四目相对,认真又郑重,“傻不傻……这是辅助项,又不是决定项。” 在感情里,起决定的作用的永远是这个人本身。 陆骋缓缓呼吸,悬着的心此时才算落到实地,“我就知道,我的姜宁不是一般人。” 姜宁得意挑眉,“那是,不是谁都能当总裁夫人的。” 她走到沙发坐下,大剌剌的伸长腿,双手展开在沙发面上拍了拍,微仰着头,小狐狸般妩媚又娇俏,“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陆骋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桌面上的一份文件,一目十行的浏览。 “别说横着走,只要你高兴,倒立着走都没问题。” 姜宁佯装惊讶,“合着当总裁夫人还得会杂技?” 陆骋在文件末端签下大名,因为她的话,连字迹都透着欢快轻盈。 周扬掐着时间过来敲门,姜宁一秒坐好,端出一派优雅大气范儿。 陆骋,“进。” 周扬先跟陆骋打招呼,然后走向姜宁,笑容礼貌得体,“您好姜小姐,我是周扬,陆总的特助。” 模样周正的男人,年龄比陆骋略小一些,西装笔挺,连头发丝儿都收拾得一丝不苟,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专业干练,浑身上下透着精英白领的气质。 姜宁起身颔首回应,“你好。” 陆骋走过来,在周扬背上拍了一下,“又没外人,叫嫂子。” 周扬是他自己亲自面试招进来的人,一路陪着他冲锋陷阵,从来没掉过链子。 除开工作关系,两人私交也不错。 周扬紧绷的肩背松弛下来,笑容也自然生动了许多,“嫂子。” 姜宁还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所以只是笑。 陆骋对她说:“等我十分钟,我去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 姜宁点头,“你忙你的。” 陆骋走向办公桌,周扬跟着过去,两个男人一秒切换工作状态。 姜宁在沙发坐下,拿出手机对准茶几上的玫瑰花拍了个照发到三人群里。 周知航正在开会,在桌子下面偷摸打字:秀恩爱分得快。 姜宁发了个兔子拔刀的动态表情包。 周知航艾特简书颜:无业游民,快出来吃狗粮。 简书颜发了张会议室的照片,看角度是偷拍的。 投影幕布上,红色的四字大标题格外显眼:入职培训。 简书颜: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周知航:哦哟,动作够快的,这回又是什么工作?不会又像上回那样被人忽悠去当债务催收,打电话被人骂哭吧? 他赤裸裸的幸灾乐祸,话题就这么转到简书颜的工作上。 五分钟后,等他们聊得差不多了,姜宁才再次发言:你们知道京尚吗? 简书颜:知道啊。 姜宁:那你知道京尚总裁是谁吗? 周知航:谁? 姜宁:我老公! 按完发送,她马上关掉手机震动。 果不其然,深水炸弹一扔出去,群里沸腾了。 第108章 坦白局,开车撞到人 三人群里的新消息跟刷屏似的往外冒,反应比姜宁预想的还要激烈,无奈她只好先行使群主特权,开启全员禁言。 五分钟后,她解除禁言:淡定啊同志们,你们又不去他手底下讨生活,管他什么身份呢。 周知航:天啦! 该说的都说了,他已经词穷了。 陆骋居然是京尚总裁! 在周知航心里,京尚总裁都不是指的某一个人,而是一个代号,因为这个人远在天边,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 结果姜宁说陆骋就是京尚总裁。 所以他还跟京尚总裁一起吃过饭一起喝过酒? 简书颜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被姜宁拒接了,她只能在群里发消息:你不会遇到骗子了吧? 姜宁走到窗边,拍了张俯瞰城市的高空照发过去,后面紧跟一条文字:京尚总部大楼58层总裁办公室窗外的风景。 如果陆骋是骗子,那他撒这个慌投入的成本可就太高了。 简书颜:大佬,是我浅薄了。 十分钟后,陆骋和周扬谈完工作,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姜宁,“干什么呢?” 姜宁把聊天界面给他看,“瞧你这尊大佛把人家给吓得。” 陆骋拿起手机打字:过年回江城请你们吃饭。 他用的姜宁的手机,发言也很稀松平常,但另外两个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姜宁发的,一时间没人作声。 陆骋挑眉,“什么情况?” 姜宁收起手机,“肯定私聊蛐蛐咱们呢。” 周扬已经出去了,陆骋拉起姜宁往外走,“中午了,吃饭去。” 等俩人乘电梯离开,周扬走向大会议室。 整层楼的人此刻都在会议室里,议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值得把所有人都集结起来。 交织的人声在周扬推开会议室大门的下一秒戛然而止。 周扬敲了敲门板,“回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哪有什么事,完全是因为老板娘不想暴露关系而已。 另一边,陆骋开车载着姜宁来到江山宴。 下车时他递给姜宁一张烫金的svip卡,说:“自家地方,想吃随时来。” 姜宁接过卡放进包里,由衷感慨,“傍大款真好!” 陆骋被她逗乐,凑过来小声说:“还能更好。” 姜宁挑眉,“怎么个好法?” 陆骋把声音压得更低,意有所指,“晚上告诉你。” 姜宁耳根发热,没搭理他,迈开大步往里走。 刚进大门,就听到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在喊“姨姨”。 贺岁两条小短腿儿倒腾得飞快,跑过来抱住姜宁的腿,“姜宁姨姨,我好想你,你想岁岁没有?” 姜宁心虚,蹲下来,略显生硬的把话题岔开,“你怎么在这里呀?” 老实说,贺岁这孩子长得很乖,听话的时候也很讨人喜欢,奈何睡觉的时候太能闹腾,都快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了。 姜宁现在一看到他,两条胳膊就条件反射的酸疼。 贺岁熟练的抱住她脖子,“骋哥请吃饭我就来了呀,我和爸爸一起来的。” 姜宁早就看到跟在贺岁身后走来的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个头跟陆骋差不多高,戴着金边眼镜,五官清秀,表情淡漠,透着书卷气的同时也带着一丝压迫感。 陆骋给她介绍,“这是贺津,岁岁的爸爸,嘉贝科技的总裁,上次你在商场体验的那款说蛮舒服的按摩椅,就是他们公司旗下的产品。” 到姜宁这儿就很简单了,就一句话:“这是姜宁,我老婆。” 何方人士什么工作,统统都不重要,只要知道是他老婆就够了。 贺津把儿子接过去,薄唇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淡得像是错觉,“你好。” 姜宁微笑回应,“你好。” 陆骋牵着她的手往包厢走,“这家伙就这样,万年冰山脸,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姜宁大概猜到今天是陆骋的‘坦白局’,见的应该都是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人。 世间万众各有不同,有e人就会有i人,有外向的就会有内向的,她没那么狭隘,不会拿人家的性格来挑理。 她挎住陆骋胳膊,“陆先生,别拿我当巨婴好吗?” 陆骋,“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姜宁缓缓眨了下眼睛,由衷的说:“我今天很开心。” 说话间来到包厢,推开门,姜宁一眼就被一抹亮黄色吸引过去。 她隐有猜测,视线挪到脸上一看,果然是之前在302见过的荧光绿帅哥。 沈明晏歪在椅子上看手机,见他们进来,抬起头笑着招呼,“哈喽美女,又见面啦。” 陆骋给她介绍,“沈明晏。” 姜宁颔首,“你好。” 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两张熟面孔,楚恒和施茉。 施茉在姜宁进门时就热情迎上去,“嫂子,快过来坐。” 楚恒跟着老婆站起来。 他总觉得姜宁和陆骋门不当户不对,也从始至终都不觉得姜宁能真正进得了陆家的门,一声“嫂子”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喊不出口。 喊姜小姐又太见外,怕被陆骋收拾,嗫嚅半天,说了句“快坐”。 几人落座,开始上菜。 都不熟,姜宁多少还是有些拘谨,好在有贺岁在,童言无忌,经常逗得大家捧腹大笑,让气氛轻松不少。 沈明晏插科打诨,施茉体贴周到,楚恒被陆骋磋磨打趣,也提供了不少笑料。 贺津虽然话少,但总是语出惊人,把冷幽默发挥得恰到好处。 一顿饭下来,姜宁对陆骋的朋友圈里的人也有了一定了解,虽然离融入还有一段距离,但今天是个很好的开端。 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跟姜宁加了微信,连贺岁的电话手表都存进了姜宁的号码。 陆骋今天高兴,喝了些酒,走出江山宴,沈明晏说:“上我车吧,我带了司机,先送你们回去。” 车就停在这里,随时来开都可以。 江山宴离香悦湾不远,姜宁也不习惯麻烦别人,笑着婉拒,“没关系,我可以开回去。” 沈明晏也不勉强,坐进车里挥手道别。 贺家父子和楚恒夫妻也都道别离开,姜宁坐进驾驶位,给副驾上带着五分醉意的陆骋扣上安全带,然后开车回家。 路况良好,车辆行驶平稳,陆骋昏昏欲睡。 突然,伴随车头发出的一声闷响,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身体猛地惯性往前,又被安全带拉回座位。 陆骋迅速睁眼,看向面色惨白的姜宁,“没事吧?” 姜宁抖着手去解安全带,声音发颤,“撞到人了。” 第109章 性瘾症患者 事故位置在离香悦湾地下停车场入口不足五百米的地方。 这儿差不多已经算进入香悦湾的小区范围,宽敞的双车道,人车分流的设计,只有进出停车场的车会走这里。 姜宁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从旁边的绿化带里冲出来,她自问反应还算迅速,可踩刹车的时候还是撞上去了。 陆骋按住她,“没事儿,我去看看。” 他听见动静了,撞得挺瓷实,怕现场太惨烈吓着她。 姜宁摇摇头,推门下车。 因为马上要下停车场了,加上是弯道,她提前减了速,最多也就二十码,想来应该不会撞得很严重,只是动静听起来吓人。 被撞的是个年轻女人。 大冬天的,穿着单薄的丝质睡衣,披头散发,仰面躺在路中间。 没有血,也看不出明显伤痕。 姜宁松了口气,定睛再看,神色微变。 这不是赵文莹吗? 就孟清月口中那个患重度抑郁的表妹。 赵文莹一开始眼神呆滞的望着天空,等姜宁靠近,缓缓转动眼珠子望向她,瞳孔猛缩,一下子窜起来抓着她的胳膊。 “是你,你是孟清月那个帮凶,是你帮着她抢走了我的孩子!” 赵文莹情绪激动,险些把姜宁拽得摔倒,陆骋大步过来,扣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拧,干脆利落的把人控制住。 他刚准备打120,现在看来应该不用了。 就这反应,说是动如脱兔都不夸张。 赵文莹像是不知道疼似的,疯狂的挣动身子,卡卡两声,自己把手臂弄脱臼了。 陆骋没想到她这么生猛,皱着眉头松开手。 姜宁推着陆骋后退,努力安抚赵文莹,“我不是孟清月的同伙,也没有帮她抢你孩子。” 赵文莹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陆骋,一双眼睛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那你那天为什么报警?” 姜宁耐着性子解释,“我只是担心你和孩子的安全。” 赵文莹精神状态不正常,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讲得通道理,偏偏现在这种情况,又不能丢下不管。 不知道赵文莹是不是听进去了,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姜宁冲陆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报警。 陆骋正准备摸手机,赵文莹突然拔腿冲向姜宁。 怕她会有过激行为,姜宁下意识后退,陆骋则往前挡在前面。 没想到赵文莹膝盖一弯,冲姜宁跪下了。 脱臼的手自然垂落,另外一只能活动的手揪着陆骋的裤脚。 眼泪在一瞬间蓄满眼眶,扑簌簌的往下掉,赵文莹仰着头,伸长脖子,泪水顺着眼角没入头发里,忐忑又满怀希冀的望着姜宁,“求求你,帮帮我!” 姜宁摸不着头脑。 只是对方哭得实在可怜,不由得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对待有精神障碍的人,自然是要依顺着,免得再刺激到对方。 于是姜宁试探着朝她伸出手,“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听我的话,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身体,然后你再慢慢告诉我需要我帮什么忙,好不好?” 赵文莹用力点头,握住姜宁的手慢慢站起来。 姜宁拉开副驾门让赵文莹坐进去。 陆骋拿出手机,不动声色的冲着赵文莹拍了张照片发出去,然后再坐上车。 姜宁调转方向去医院,刚驶出路口,和一辆黑色商务车擦身而过。 商务车的车窗贴着黑色的防窥膜,车里的人看到a8副驾驶的赵文莹,飞快拨了个电话出去。 “人找到了,不知道在谁车上……好,我知道怎么做。” 姜宁就近去了锦城第一医院。 路上看到街边有服装店,顺道买了件长款羽绒服给赵文莹裹上。 赵文莹这会儿知道疼了,满头满脸的汗,走路也开始顺拐,脱臼的手僵着不敢动。 医生摸着骨头,卡卡两声把错位的胳膊接了回去,听姜宁说完情况,建议再做个全身检查。 毕竟被车撞一下可大可小,万一有问题就好及时采取治疗措施。 姜宁自然是没有异议,赵文莹却很排斥,躲在她身后拼命摇头。 可能是当过小学老师的缘故,姜宁耐心十足,“你不听医生的话检查身体,我怎么帮你的忙?” 两件事其实没什么必然联系,不过赵文莹明显脑子不够使,愣愣点头答应下来。 医生拉上帘子,让赵文莹躺在里侧的小床上,姜宁则在帘子外等候。 几分钟后,帘子突然剧烈晃动了几下,与此同时,女人轻微而细碎的呻吟传出。 姜宁皱眉,飞快走向帘子。 医生先她一步掀帘子出来。 五十左右的男医生,即使戴着口罩,也能从眼睛里看出慌乱。 耳朵和脖子也是通红的。 姜宁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走到帘子后问赵文莹,“怎么了?” 赵文莹眼里含泪,摇头,拉上羽绒服的拉链走出去,冲着医生九十度鞠躬,“对不起……” 医生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说:“你先出去,在外面等着。” 赵文莹又说一声“对不起”,才走出诊室。 姜宁急迫的问:“医生,她这是……” 医生摘下橡胶手套扔进桌下的垃圾桶,一连挤了三四泵消毒液到手上反复揉搓。 他这时已经缓过来了,充血的耳朵也恢复到正常颜色,平静严肃的说起刚才的检查。 “病人后脑有个明显肿包,我推测应该是碰车倒地所致,没有出血破皮,至于有没有颅内损伤,需要做个ct才知道。右侧手肘和右脚脚踝处有软组织挫伤,轻微出血,问题不大,不过……” 医生掩面轻咳一声,“刚才检查的时候,她突然拉着我的手放到身下,接触的时候x反应明显,之后又迅速表现出强烈的悔恨和羞耻,初步判断,我怀疑她患有性瘾症。” 医生措辞很专业,神情淡然冷静,极大程度的缓解了尴尬。 姜宁微微张着嘴。 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医生的话。 性瘾症什么的,她知道一点,了解渠道主要来自于影视作品。 她一直以为那是艺术需要。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厚眼镜,“她的情况应该处于初级阶段,所以还不至于行为失控,这种情况往往和个体的神经递质、荷尔蒙水平以及心理健康状况有关,具体成因还需要进一步检查。除此之外她的手腕上还有割腕留下的疤痕,这跟车祸无关,我建议你们报警处理。” 姜宁讷讷点头,刚站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赵文莹的惊叫声。 第110章 病态的爱 姜宁打开诊室门,就看到陆骋黑着脸站在门口,瞳孔震颤,气极了的模样。 赵文莹捂着肚子,背抵着对面墙壁,表情痛苦。 面对姜宁询问的目光,陆骋言简意赅,“她摸我。” 酒劲上头,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突然有人摸他的脸。 他一开始以为是姜宁,睁眼看到赵文莹,直接抬腿踹了出去。 然后就这样了。 知晓始末后,姜宁从包里拿出湿巾,仔细的给陆骋擦脸,嘴里安慰着,“没事儿,擦擦。” 嘴上宽慰着,眉头却明显蹙起,嘴角也紧绷着。 哪怕知道赵文莹有病,姜宁还是忍不住有些来气。 她甚至想直接给孟清月打电话,让她来把人带回去。 结果赵文莹身体都还没站直,就开始抬手往自己脸上扇耳光,左一下右一下,边扇边说对不起。 她不是装装样子,而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没两下就扇得一张脸通红。 见此情形,别说姜宁,就是陆骋心里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行了。”姜宁上前拦住她,“手机带了吗?赶紧给你家人打电话。” 就这种精神状况,还是得跟她家人沟通才行。 一听要联系家人,赵文莹疯狂摇头,“你答应了要帮我的。” 医院里人来人往,赵文莹吼得大声,引得来往的医护和病患纷纷侧目。 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姜宁把人拉到楼道里,“说吧,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她不觉得自己有帮得上赵文莹的地方,单纯抱着敷衍应付神经病的想法,花几分钟买她个消停。 常闭式防火门开了又关,陆骋晚几步进来,站在离赵文莹两米远的地方。 赵文莹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紧紧攥着姜宁的手,膝盖一弯又跪下去,流着眼泪说:“求你帮帮我,帮我夺回我的孩子。” 听到这话,姜宁脸色略显凝重,第一反应是再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元旦那天真的好心办错了事。 她把人拉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赵文莹抽抽搭搭,道出事情原委。 她原本是锦城艺术学院大四的学生,古典舞专业,还曾在全国大学生舞蹈大赛里拿到过第三名的好成绩。 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对她寄予厚望,哪怕上了大学也不许她谈恋爱。 作为母胎单身,赵文莹对甜甜的爱情向往已久,所以当风度翩翩帅气多金的蒋崇礼捧着花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一发不可收拾的陷了进去。 蒋崇礼说,自从在网上看过她的跳舞之后,就不受控制的爱上了她。 他给学校捐了一栋楼,还赞助了古典舞专业的学生未来五年全部的演出服装,他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学校是沾了她的光。 赵文莹深信不疑,她以为这是爱情。 相识一个月后,她毅然搬出宿舍,在学校旁的高档公寓里和蒋崇礼开始了同居生活。 说是同居,但蒋崇礼并不住这里,他隔天一来,而且都是晚上来,偶尔过夜,大多时候‘办完事’就走。 赵文莹也有过怀疑,可是总能被蒋崇礼的甜言蜜语糊弄过去。 他不光说,行动上也很直接,总是给她送一些贵重礼物,要么名牌包,要么名牌表,大几万的首饰,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私心的想,要是蒋崇礼能一直对她这么好,哪怕自己真是他养在外面的小三,她也认了。 事实证明,世界上没有白得的东西。 在一起的第五个月,她怀孕了。 她吓坏了,哭着给蒋崇礼打电话。 父母思想传统,要是让他们知道,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而且还会逐出家门。 电话那头的蒋崇礼却十分高兴,马上赶回家带她去医院抽血确认,并且当天就带她去新楼盘选了一套房。 三环上,一百六十平,精装修,家电齐全,拎包入住。 房产证上落着她一个人的名字。 房门钥匙握在手里的时候,蒋崇礼吻她额头,温柔的说:“莹莹,我想要这个孩子。” 她没办法拒绝。 为了养胎,蒋崇礼给她弄了个假的病例证明,办了一年休学,搬到新家,还请了阿姨,专门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第十周的时候,蒋崇礼带她去医院做产检。 不知道查了些什么,总之抽了很多血。 全英文的检查单,她看不懂,只记得那天蒋崇礼特别兴奋,自那以后,蒋崇礼正式和她住到一起,朝夕相处,照顾得无微不至。 赵文莹过了十个月皇后般的日子,对蒋崇礼的感情也逐渐变得坚定且纯粹。 她是真的爱上他了。 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腹部,她幻想着以后一家三口的甜蜜生活。 孩子胎位不正,她痛了二十多个小时才生下来,出院之后马上住进蒋崇礼提前很久就选好的月子中心。 出月子中心那天,蒋崇礼来接她。 一家三口在纪念墙前合照留影,然后蒋崇礼抱着孩子坐进轿车,安排她上后面的保姆车。 她以为蒋崇礼是想让她坐得舒服些,然而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蒋崇礼,也没见过孩子。 离开月子中心后,蒋崇礼就把她囚禁在写着她名字的家里,派了两个人日夜轮换着看守。 没收了手机和电脑,切断她和外界的所有联系,一门之隔,却是她再也无法触及的自由。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更不知道蒋崇礼为什么要这么做,爱人的转变叫人猝不及防,她想了一万个可能,却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相。 被囚禁的第三个月的某一天,赵文莹割腕了。 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蒋崇礼。 蒋崇礼说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个孩子,他从来就不爱她。 可是失血过多意识模糊时,她分明听到有人握着她的手,哽咽着让她一定要坚持下去。 她不明白,蒋崇礼那么有钱,想找人生个孩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哪怕说明交易,就凭那套房子,她也愿意替他把孩子生下来。 她无法释怀的是蒋崇礼为什么非要装出深爱的样子,给她编织这样一个爱情的美梦,又无情的撕碎打破。 重新被关进房子,赵文莹出现了心理问题。 她太想知道答案了,于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向负责看守她的两个男人交换信息。 无论白天黑夜,她就像一个泄欲的工具,在男人手里翻来覆去,什么尊严什么廉耻,她通通抛在脑后,病态的搜罗着蒋崇礼对她是真爱的证据。 楼道里,赵文莹攥进双手,眼底充血一片通红。 她先是崩溃大哭,泪水还没干,又近乎癫狂的笑起来。 “我就知道,崇礼是爱我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孟清月,是她要拆散我们一家三口。” 第111章 另一个故事版本 姜宁心里隐约有了猜测,稳妥起见,她还是问赵文莹,“这和孟清月有什么关系?” 提到孟清月,赵文莹恨得咬牙切齿,“她自己不能生,就来抢我的孩子,呸,不要脸!” 陆骋拉了姜宁一把,然后把手机递过去。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份资料,是他叫人调查到的赵文莹的信息。 学历背景和赵文莹所说的一致,但在和蒋崇礼的关系上有所出入。 陆骋这边调查到的是,赵文莹是蒋崇礼的前女友。 蒋家一直致力于慈善教育事业,资助了很多贫困学生,赵文莹就是其中之一。 资料上没写两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也没说交往了多久,但是从附的照片来看,两人举止亲昵,应该感情不错。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赵文莹和文旭搅合在一起,和蒋崇礼分手,同月,蒋崇礼和孟清月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资料到这里就结束了。 时间仓促,加上事情隐秘,一时查不到更深层次去。 姜宁把手机递回给陆骋,看向赵文莹的目光很是复杂。 别的不说,光是和文旭有所纠缠这一点,她就对赵文莹提不起好印象。 “你要是不肯联系家人,我就只能报警了。”姜宁冷着脸说。 又不是闲得没事做,她才不想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 她需要承担的,仅仅是这起交通事故的责任而已。 而且归根究底,这起事故还是赵文莹自己横穿马路造成的,她属于无辜受牵连,还没地儿说理去呢。 赵文莹听不得联系家人或报警,疯狂摇头,甩得泪珠子乱飞。 膝盖一弯,又要往下跪。 姜宁抢在她前头说:“你愿意跪就跪着吧,我就是个普通人,你的事儿我帮不了。” 赵文莹激动吼道:“你不行,但他可以。” 她看向旁边的陆骋,同时调转方向跪到陆骋面前。 姜宁恍然明白过来。 她就说赵文莹的态度转变有点奇怪,敢情是冲陆骋来的。 陆骋轻嗤,懒得搭理,转身就要去开楼道的防火门。 手还没碰到把手,门先一步从外面推开,几个高壮男人鱼跃而入。 赵文莹表情惊恐,下意识想跑,但已经晚了。 进来的男人都是练家子,抓人捂嘴一气呵成。 姜宁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自动闭合的门再度打开,门后露出孟清月清丽淡雅的脸。 她淡淡瞄了一眼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两口的赵文莹,然后转向陆骋和姜宁,勾唇浅笑,“陆先生,姜师傅,真不好意思,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晚上方便吗?一起吃个饭。” 这是有事要谈的意思。 陆骋看向姜宁。 姜宁有点纠结。 她不并想掺和,但又不放心赵文莹就这样被孟清月带走。 犹豫片刻,姜宁点头,“好啊。” 待一行人离开楼道,楼上转角处的一个身影也悄然离开。 离开医院,孟清月的人押着赵文莹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见姜宁视线跟随,孟清月说:“放心吧,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只是送她回酒店,不让她出来乱跑而已。” 姜宁开门见山,“她说被人囚禁。” 孟清月,“你应该已经见识过她犯病的样子,不关起来,难道还任由她乱跑?” 姜宁挑眉,直接把话点破,“性瘾症?” 孟清月神色淡然自若,“抱歉那天没跟你说实话,我只是觉得抑郁症好听些,反正都是心理疾病。” 姜宁对此表示理解。 到了吃饭的地方,孟清月不等发问,主动开口,“赵文莹不是我丈夫的表妹,而是前女友。” 在孟清月口中,整件事又是另一个版本。 赵文莹是蒋家资助的贫困学生之一。 其实她家的条件并不符合接受贫困资助,这个资助名额是赵文莹她爸托关系弄来的。 赵文莹考上大学那年,蒋家生意出了点问题,需要借助舆论来提升企业公信力,于是以被资助学生的名义,兴师动众的搞了个答谢会。 凭借出色的外形条件,赵文莹被选为学生代表出席。 也是在这次答谢会上,她认识了蒋崇礼,两人一见钟情,开始了一段跨阶层的长达四年的恋爱。 孟清月喝了口水,“我喜欢蒋崇礼,我们俩从小就认识,一起学国画学骑马,我还喜欢吃他做的饭。我想跟他结婚,但他不愿意,他喜欢赵文莹。” 说起心上人,她眼睛都亮了许多,只是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 为了赵文莹,蒋崇礼和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后来蒋家大厦将倾,几度濒临破产,蒋崇礼一心扑在公司,等他回过神来,赵文莹已经和文旭搅在了一起。 “结婚是我逼他的。” 孟清月十分坦然,“赵文莹不要他,我要,只要他跟我结婚,孟家就出手救蒋家,他没得选。” 不管自愿与否,只要是正常婚配,都没什么好说的,姜宁关注的重点不在这上面。 她放下筷子,问出困惑了她很久的问题,“孩子是怎么回事?” 孟清月正在喝汤,提到孩子,握汤勺的手明显握紧。 她没有马上回答。 略烫的汤水一勺一勺往嘴里送,把嘴唇烫得充血泛红。 姜宁也不着急,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东西。 陆骋没胃口,闭着眼睛靠坐在饭桌旁的沙发上,也不知道睡了还是没睡。 足足两分钟后,孟清月才开口,“孩子是蒋崇礼的。” 结婚后,赵文莹一直没有出现过,一直到三个月前,她抱着孩子找上门,说孩子是蒋崇礼的,让他负起当爸爸的责任。 一开始并没有人相信她的话,连蒋崇礼都没想搭理她,但是她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在一个雨天,居然直接把孩子放到别墅门口的马路上。 蒋崇礼带着孩子做了亲子鉴定,确实是他的。 “出于一个男人的责任,他联系赵文莹,想见面商量一下孩子的抚养问题,结果……” 孟清月冲着骨碟吐了一口汤渣,秀眉紧蹙,满脸嫌恶。 “两人约在咖啡店见面,她说去卫生间,结果是跟服务生在卫生间打p。” 第112章 事件泄露,又上热搜 赵文莹和素不相识的咖啡店服务生在卫生间打p,被客人投诉到店长那里,后被店长撵出咖啡店。 蒋崇礼听着店长不堪入耳的谩骂,第一反应是维护昔日的恋人,结果就在他和店长快要大打出手的时候,赵文莹强行把他拉走了。 而且全程一直在说对不起。 没有人知道蒋崇礼当时心里在想什么,总之不好受就对了。 也是这件事之后,赵文莹向他坦白了自己的心理问题,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带着孩子过来找他的主要原因。 蒋崇礼念旧情,不仅找医生给她看病,还安排了专人二十四小时在酒店守着她,就怕她偷跑出去乱来,结果没几天,她就跟看守她的人搞在了一起,没办法,只能把看守换成女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赵文莹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元旦那天,蒋崇礼考虑到过节,就带着孩子过去看她,结果接个电话的工夫,她就把孩子给偷着抱走了。 孟清月咬牙切齿,“那女人是真有病,不光有那么恶心的病,脑子也坏掉了,明明是她自己抛弃了崇礼跟了文旭,她非说是我使手段把崇礼从她手上抢走,还说我要抢她孩子……我巴不得这个孩子不存在,也不知道我抢来做什么。” 姜宁若有所思点头,“这倒是。” 好不容易和心上人结婚,又半路杀出个孩子,孟清月的反应是人之常情。 孟清月靠近姜宁,手轻轻搭在她的胳膊上,诚恳的请求,“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请姜师傅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外传。” 姜宁笑了笑,“我这人忘性大,前脚刚听过的话,后脚就忘了。” 这事儿跟她本来就没关系,她想弄清原委,其一是好奇心作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确定自己当初那通报警电话是不是打错了。 孟清月松了口气,双手端起酒杯,“谢谢姜师傅,敬你。” 事情聊完了,这顿饭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很快饭局结束,各回各家。 照例姜宁开车,陆骋坐在副驾。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大城市的霓虹绚烂多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迷失在灯红酒绿中,失了初心,也丢了自己。 赵文莹的遭遇让人唏嘘,但她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到底还是她自己造成的。 估计是跟着文旭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才导致出现心理问题。 如果她从一而终,坚定的选择蒋崇礼,说不定真能成就她梦寐以求的一家三口。 副驾驶上,陆骋睁开眼睛,偏头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突然问道:“你相信孟清月的话吗?” 姜宁扭头看了他一眼,如实回答,“一个正常人和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当然是前者的说辞更有可信度了。” 孟清月所说的版本,逻辑自洽,也很合乎情理,除了她本人身上那股既清高又世俗的矛盾气质,姜宁没觉出什么疑点。 陆骋意味深长的说:“可是正常人会撒谎,而有心理疾病的人,因为其行为的不可控性,反正更有可能透露真相。” 前方红灯,姜宁缓缓将车刹停,盯着陆骋问:“是不是又查到了什么?” 陆骋摇头,“没有,我只是单纯的对两个人进行猜测和分析,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样,跟咱们没关系。” 姜宁看向前方,盯着信号灯上倒数的数字,“可不是么,方总还让我尽量在过年放假前把升级漆匠的单子做出来呢,哪有时间管别人的闲事。” 陆骋也不想看到姜宁沉浸在这种腌臜脏污的事情上,顺势把话题转移到她在九品斋的工作上。 回到家,两人一起去浴室洗澡,因为被赵文莹摸了一下,陆骋委屈巴巴,姜宁使出浑身解数,好好的‘哄’了他一回。 从浴室出来,又开始腰酸腿抖,一言难尽。 第二天,两人一起起床一起洗漱一起吃早餐,陆骋走路把姜宁送到九品斋旁边的拐角,然后才坐车去公司。 姜宁生怕暴露,坚决不肯让陆骋送到楼下。 一分开,陆骋马上发微信来,自嘲自己见不得人。 姜宁一路发消息哄着,出电梯时路过休息区,冷不丁听到有人说了一句“想不到孟清月的老公居然是这种人”。 这两天跟孟清月交集有点多,姜宁下意识放缓脚步,听了一耳朵。 不听不要紧,这一听,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对方居然在讨论孟清月的老公蒋崇礼哄骗女大学生替他生孩子的事。 原原本本,正是赵文莹在医院楼道里说的那个版本。 赵文莹说这些的时候,楼道里只有她和陆骋,陆骋不可到处去传,那这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没等姜宁想出个所以然,陆骋打来电话,让她上网搜索蒋崇礼和女大学生的词条。 姜宁马上点开搜索,相关消息已经霸屏,经过几个大v的转发传播,热度还在持续增加。 不仅有文字,还有音频。 正是她和赵文莹在楼道里的谈话。 对方很懂得避开关键,把陆骋的声音给抹掉了。 因为惹不起。 姜宁到僻静处听了一下,音频不是特别清晰,楼道里的回音很明显,由此可以推断,录音时设备离声源还有一定距离。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衍生话题。 她作为九品斋新人,私下跟赵文莹有所联系,而赵文莹和九品斋顶级大师傅孟清月又是那样的关系,网友纷纷阴谋论,猜测消息就是姜宁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毁掉孟清月好自己上位。 这个衍生话题的影响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事件本身,一跃登上热搜。 这是姜宁第二次上热搜。 怎么说呢,就……很无语。 也很佩服广大网友的想象力。 和上次一样,这回热搜也没有挂多久,就被撤下去了。 陆骋给姜宁打电话,“我已经叫人去查了,你别想太多,如果上班不舒服就先回家。” 姜宁刚拿到她的升级订单,正在研究图纸,“放心吧,我好着呢,清者自清。” 挂掉电话,她起身去孟清月的工作室敲门。 不管孟清月信不信,她都得表达自己的态度。 工作室的门是锁住的,里面没人,姜宁又给孟清月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事件持续发酵,到了下午,谈论的焦点已经完全从蒋崇礼和女大学生转变成了九品斋争番内斗。 姜宁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被塑造成野心勃勃的心机b形象,堪比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第113章 天工匠心,替谁出征 对于现在的新媒体来说,热度就代表着流量,流量就代表收入。 富二代和女大学生的花边新闻固然劲爆,但毕竟涉及孟蒋两家,不仅隐秘不好扒,就算扒出来也不一定敢往外曝。 于是媒体心照不宣,延伸到职场雌竞,带上九品斋,还能刮带个非遗的热度。 而作为整个事件里唯一的‘软柿子’,姜宁所充当的角色可想而知。 在众人眼里,无论是出生背景还是个人成就,姜宁都远远比不上出身漆艺世家的孟清月,但她的实力又确实让人眼红。 整个下午,九品斋上下围绕姜宁展开的议论就没有断过。 要是眼神的炙热能具象成实际温度,只怕她后背都要被烤熟。 还有两个月就是天工匠心大赛,这是九品斋一年里最重要的事,方垚开了一上午会,还没缓口气,就看到肖蓓发过来的热搜链接,如遭暴击。 看着网上的激烈发言,他脑袋都大了一圈。 很快,意料之中的,夏明哲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夏明哲埋头在文件上签字,“这事儿你怎么看?” 方垚在对面正襟危坐,“虽然我跟姜宁认识的时间不算久,但就我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干这种事。” 开玩笑,堂堂陆家少奶奶,京尚的总裁夫人,有这么硬的背景,想要什么没有,何至于用这么脏的手段去毁孟清月上位? 再客观一点,凡事都要讲动机,九品斋的大师傅又不是只有孟清月一个,就算孟清月倒了,还有其他大师傅,姜宁并不能从中得利。 想到这儿,方垚说出心中猜测,“会不会是冲九品斋来的?” 虽然现在大众视线还聚焦在漆艺师恶意争番上,但是只要有心人煽动引导,轻而易举就能把九品斋给拉下水。 方垚都能想到,夏明哲自然也想到了。 “既然涉及到你工艺部的人,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处理。” 方垚点头应下,“没问题。” 夏明哲又说:“天工匠心大赛的事儿,你再上点心,咱们已经连续两届和冠军失之交臂,这次要是再失利,你这个工艺部总监就别当了,直接去漆匠工作室髹漆。” 方垚低下头,羞愧之余还有些心虚,“对不起,老师。” 没错,夏明哲除了是方垚的上司,两人还是师徒关系。 是夏明哲把方垚带进了漆艺的世界,他的漆艺全部都是夏明哲亲手教授,但是自从到九品斋任职后,两人在一些事情的态度上起了分歧。 就比如天工匠心大赛这件事。 方垚想要的是广纳能人,精进提升技艺,选出最优秀的漆艺师全力出战。 简单一句话,就是靠实力。 夏明哲却是单纯的想要冠军奖杯落到九品斋。 他不在乎夺冠的是谁,只需要冠军头上顶着九品斋的名头。 谁有最大把握夺冠,就把谁弄到九品斋来。 酒师傅第一次夺冠后,他就让方垚去游说对方加入九品斋,方垚表示这只是九品斋轻敌导致的一次偶然失利,暂时让夏明哲打消了这个念头,结果第二届又输了。 夏明哲再次提起这件事,方垚嘴上应着,做了些表面工夫,实际根本没跟对方联系,就回来说对方的经理人坚决拒绝,把事情敷衍应付了过去。 没想到夏明哲今天再度提及。 不仅如此,夏明哲还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瞧不上这种师出无名的野狐禅,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方垚拿起名片,上面印着:漆器经理人安歌。 他知道,这就是酒师傅的经理人。 方垚不敢抬头,一张脸涨得通红,像个做了坏事被抓现行的孩子。 夏明哲摆摆手,“忙去吧。” 方垚面红耳赤的退出办公室,盯着手里的名片看了许久,然后揣进衣兜里。 他下楼直接去了漆匠工作室找姜宁。 姜宁还在研究她需要做的款,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他在工作台前站了好几分钟她都没发现。 方垚只能屈指敲了敲台面。 姜宁抬头看他。 方垚说:“聊聊?” 姜宁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他来到总监办公室。 不等发问,姜宁主动开口,“首先,我跟那个女大学生纯属偶遇,连认识都算不上,我也并不清楚她和孟师傅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其次,消息不是我透露的,我不傻,这种招黑不讨好的事儿我干不出来。” 方垚起身去茶水台烧水,“我知道了,我会再去找小孟了解一下情况。” 姜宁没异议。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自然是调查得越清楚越好。 她站起身,“那我先去忙了。” 派给她的单子不算很难,但漆器制作需要经过多道工序,其中荫干这个环节极其耗时,她还得抓点儿紧才能赶得出来。 “还有个事儿。”方垚手里拿着茶叶把人叫住,“明年的天工匠心大赛,你有兴趣吗?” 姜宁有些惊讶,“您这是要派我去参赛的意思?” 方垚如实回答:“只有两个名额,各凭本事。” 稍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很看好你。” 姜宁脸上漾开笑容,“谢谢方总,不过我的职级才只是漆匠,到比赛的时候顶多也就是漆师而已,像这种专业赛事,应该得大师傅才能参加的吧?” 方垚目光如炬,郑重严肃的说:“我说了,各凭本事,用实力说话。” 姜宁懂了,并没有马上回复,而是说考虑考虑。 她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一边九品斋在职,一边又在安歌那边挂着名。 之前一直没考虑到这方面,现在想来,她替谁‘出征’都不好。 离开方垚办公室,姜宁去休息区,找了个无人的僻静处给安歌打电话。 安歌说:“我今年本来就没指望你,你去了九品斋,连单都不能接,怎么可能再从我这边参赛?我之前跟你说改版后的新规细则,只是单纯想让你有个好成绩而已。” 托姜宁的福,她的工作室现在在圈子里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手里其他几个漆艺师也都发展得不错,如今又搭上了京尚的大船,还愁没钱赚? 没了姜宁这员大将,确实要丢一些单,不过她这人向来知足,对现状已经很满意了。 姜宁满心感动,软糯的声音像浇了蜜汁一样,“你怎么这么好……” 安歌那边正在忙着接待客人,懒得跟她肉麻,三两句挂断了电话。 姜宁安心了,在微信上给方垚回消息:我愿意参赛。 方垚秒回:下周一早上九点,小会议室参加设计稿评比,记住,必须原创。 天工匠心大赛所有参赛作品都必须原创。 姜宁早已熟知规则,回复:明白。 第114章 受害者和嫌疑人 因为安歌的善解人意,让姜宁觉得为难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她心情不错,下班时是哼着歌走出九品斋的。 管帅在她后面十来米远的地方,眼神混杂着嫌弃鄙夷和火热的向往。 不远处传来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管帅扭头看向和同事聊着天走来的林欢盈,迅速换上笑脸迎上去,“林师傅。” 林欢盈认识管帅,但不熟,她笑着回应,“管师傅还不下班?” 管帅说:“马上走了,哎,林师傅喜欢看电影吗?最近——” 他想说最近有大片上映,想问林欢盈要不要一起去看。 结果话没说完,林欢盈已经擦着他走了过去,“那我们先走了,管师傅再见。” 管帅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强烈的憋屈涌上心头,连还算清秀的五官都变得狰狞起来。 贱人,一个个都是贱人,姜宁是,林欢盈也是,还有那个孟清月,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总有一天,他要她们都躺在他身下哭。 楼上,方垚瘫坐在办公椅上,手里的硬质名片被抠得翻起毛边。 某一刻,他挺身坐起来,一鼓作气解锁按号码拨出去。 不敢停,怕一停就想退缩。 电话响了四五声后接通,沙哑有质感的声音传来,“你好?” 方垚轻咳一声,“你好,我是九品斋工艺部总监方垚。” …… 姜宁回到香悦湾的时候陆骋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胳膊随意搭在扶手上,双腿自然打开,身上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脚上踩着跟她同款不同色的棉拖鞋。 明亮的灯光下,硬朗的线条轮廓变得柔软且温暖。 有人等着回家的感觉真不赖! 姜宁换鞋往里走。 陆骋迅速结束通话,迎上去把人抱在怀里,拿下巴蹭她额头,“晚上想吃什么?我下厨。” 姜宁挑眉,“你下厨?” 陆骋说:“我想让你心情好一点。” 想到他屡败屡战又屡战屡翻车的厨艺,姜宁忍不住笑出声,“你确定是想让我心情好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换人呢。” 就陆骋那个手艺,做菜跟制毒一个效果。 陆骋在这方面毫无自知之明,“我最近一直在研究粉蒸排骨,看了好多视频教程,保证好吃。呐,我排骨都买回来了。” 姜宁边挽袖子边往厨房走,调侃,“了不得了,现在都开始研究这么难的菜了,下一步该不会是打算参加厨王争霸赛吧?” 陆骋摸着下巴一本正经的思考,“我觉得可以,改天我就叫周扬去报名。” 姜宁拿出排骨洗净,熟练的开火焯水备配料。 一到厨房,陆骋就化身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安排什么就做什么。 择个葱,一如既往的缓慢精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绣花。 跟他比起来,姜宁仿佛开了倍速。 一快一慢,一静一动,搭配起来倒是莫名的和谐。 两人边做饭边聊天。 陆骋说:“最先爆出消息的是今视传媒,我找人问过了,他们是昨晚收到的匿名投稿,我的人也对邮件做了溯源,是个虚拟ip。” 姜宁把裹上粉的排骨摆进盘子放上蒸锅,“你觉得会是谁?” 陆骋理性分析,“我听了那个音频,录音的人离我们有一段距离,应该藏在楼上或者楼下,这样就排除了赵文莹。” “万一是她同伙呢?” 陆骋摇头,“她没有动机。她虽然精神不正常,但还没到完全糊涂的地步,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蒋崇礼,事情曝出来,很可能蒋崇礼从此以后就不管她了,这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姜宁已经猜到陆骋的意思了。 她低头收拾料理台上的蒸肉粉,“你怀疑孟清月?” 从目前来看,这件事牵涉的人里,除了他们三个,就只有孟清月找到了医院。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最大的可能。 陆骋很有眼力见儿的递上垃圾桶,“直觉告诉我,孟清月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姜宁反手叉腰,眉头微蹙,“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把事情曝出来,坏了蒋崇礼的名声,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蒸锅上汽,蒸腾的白雾弥漫开来,陆骋微微躬身,凑到水池洗手,蒸汽笼罩间,让他整个人显得高深莫测。 “从小就喜欢的心上人心里装着别的女人,这滋味应该很不好受,赵文莹都这样了,蒋崇礼还肯帮她,换你是孟清月,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姜宁揭开锅盖,粉蒸排骨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事情这一曝光,蒋崇礼将要面对家里和舆论的双重压力,说不定一气之下就跟赵文莹彻底断了往来。 作为原配,孟清月自然是乐见其成。 “这有什么咽不下的,如今这时代,三条腿的蛤蟆都好找了,更何况是两条腿的男人。” 姜宁抬头看了一眼陆骋,笑容灿烂,“哪天你要是腻烦了,想换人,跟我打声招呼就成,我肚量大,什么气都咽得下。” 嘴上说着肚量大,一扭头,拿起剔骨刀,干脆利落的插在实木菜板上。 陆骋对她的反应很是受用,笑嘻嘻的把人拉进怀里,“我这人就喜欢腻,越腻越好,光腻不烦。” 两人腻着吃完了饭,再带上莽仔去楼下消食散步。 陆骋安排了人专门照顾莽仔,小家伙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摇着屁股慢悠悠的溜达。 优哉游哉岁月静好的时候,安歌打来电话。 “你们方总监给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九品斋。” 姜宁有些蒙圈,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这里的‘你’指的是酒师傅。 “他这是几个意思?” 安歌在那头嗤笑,“还能是什么意思,想着小酒是夺冠大热门,所以想招到自己麾下呗。” 连续两届失利,九品斋有此动作也不算稀奇。 姜宁问:“那你怎么说的?” 安歌,“我当然说你没兴趣呗,总不能告诉他你已经去了九品斋吧……让他知道的话我多没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不了我剥削才走的呢。” 就在这时,姜宁脑海中有个念头飞快闪现,又转眼消失,没能捕捉到。 和安歌聊完,姜宁走向陆骋。 他也刚接完电话,表情有些复杂。 姜宁直觉发生了什么,问:“怎么了?” 第115章 跳楼身亡 陆骋握住姜宁的手,指腹轻轻摩挲,“我刚接到消息,赵文莹……跳楼了。” 姜宁瞳孔震颤,呼吸一滞,“人……” 她侥幸的想,就算跳楼也不一定会死吧。 陆骋摇头,“从酒店十八楼跳下去的。” 据说直接砸在水泥地上,脑浆子都出来了,死状惨烈。 姜宁手指微微发颤。 死亡的话题在任何时候都无比沉重。 虽然她对赵文莹没什么好印象,但毕竟是一条人命,才二十出头,花一般的年纪,而且昨天才见过,今天人就这么没了。 真是世事无常,让人唏嘘。 姜宁没了散步的兴致,牵着狗回家。 陆骋宽慰她,“这个世界对她并不友好,这一跳,也算是种解脱。” 姜宁略有些沉闷的“嗯”了一声,又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跳楼?因为舆论?” 自从和蒋崇礼的关系曝到网上,针对赵文莹的发言确实很尖锐,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事,说的不好听些,她的人生自己跌到了谷底,都还苟活着,怎么这会儿突然扛不住选择轻生? 陆骋说:“蒋家昨天把孩子送去了福利院,蒋崇礼今天和医生一起去酒店见了赵文莹,医生看诊之后,蒋崇礼在房间里和赵文莹独处了十分钟,他前脚离开,赵文莹后脚就跳了。” 蒋崇礼虽然是独子,但是还没有掌权,蒋家是他爸说了算。 这事儿闹起来,蒋家除了脸上无光,还得给姻亲孟家一个交代,蒋崇礼的压力可想而知。 把孩子送去福利院,就已经表达了蒋家的态度,他们连孩子都能舍了,更何况是赵文莹这么个不清不白精神有障碍的妈? 姜宁猜测,蒋崇礼应该是去跟赵文莹做了断的。 她回想赵文莹在医院楼道里诉说她和蒋崇礼的爱情,固执,偏执,近乎病态。 不管她和蒋崇礼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和过往,毋庸置疑的是,蒋崇礼是她目前能抓住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而现在,救命稻草断了。 断绝了希望,也断绝了她的生念。 姜宁不知全貌,无法置评,更说不清对错,心里只有对一个年轻生命的惋惜。 回到家,洗漱完毕,姜宁拥有陆骋躺在床上,光打哈欠,但就是睡不着。 陆骋抬手盖在她睁大的眼睛上,呼出的热气喷在耳畔,“要不我开解开解你?” 姜宁绷紧的嘴唇勾起微小的弧度,“好啊。” 她都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结果某人动作利落的翻身压上,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用说的方式。 说哪有做来得实在? 不得不说,他的‘开解’确实很助眠。 姜宁像是一条鱼,被翻过来翻过去,娇喘吁吁,眼里心里身体里思绪里,都被他填得满满当当,再也抽不出半点去想别的事。 清洗完毕,她像是被狗撵着跑完了十公里,眼睛一闭,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天闹钟响起,姜宁撑着酸疼的身子坐起来,关闹钟的时候看到有微信未读消息。 点进去,消息是孟清月昨晚凌晨三点发来的。 孟清月:姜师傅,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的为人,肯定是另外有人曝出的录音,垚哥那边我也跟他说了我的想法,他说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相信很快就能还你清白。 指尖悬在打字键盘上,姜宁微微蹙起眉头。 孟清月这话并没什么问题,但就是莫名让人心里不舒服。 姜宁思索片刻,打字回复:好的。 没有多余的话。 说得太多,搞得她多想跟孟清月套近乎似的。 俩人本来也没有什么太亲近的关系。 陆骋跟着起床,照例送她到九品斋旁边的拐角,“明天是我爷爷生日,下班我来接你,一起吃晚饭。” 姜宁点头,“好。” 她转身就要走,又被陆骋扯着围巾拉过去,“我在哪儿等你?” 姜宁环顾四周,想了想说:“就这儿吧。” 陆骋,“……渣女。” 渣女笑吟吟的快步走开。 来到九品斋,早上开了个短会后姜宁就马上投入工作。 她每天还有漆匠的任务,得完成本职工作内容之后才能开始做升级的a级漆器,还要画天工匠心大赛的图纸。 时间紧任务重,她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偏偏有人不开眼,上赶着来浪费她的时间。 上个厕所的工夫,就被人堵在卫生间了。 三个年轻女人差不多的年纪,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相似的妆容,同样的公主切发型,相同风格的穿衣打扮,乍一看跟三胞胎似的。 姜宁认识领头的,好像叫杨纯,刚从学徒升到漆匠。 至于另外两个,完全没印象。 看着气质,大概率是学徒。 姜宁抽纸擦手,“有事?” 杨纯嘴里嚼着口香糖,走上前推她肩膀,“就是你曝光人家隐私,害得清月姐好几天没来上班?” 姜宁侧身皱眉,“方总正在调查这件事,结果出来他应该会出个公告,你要是等不及可以去问他。” 年轻人性子冲动,她可不想在公司跟人起冲突。 尤其对方还是精神小妹,说出去都跌份儿。 杨纯两眼一瞪,夸张的亮紫眼影扑闪扑闪,差不多可以原地出演小魔仙,“你找茬是吧?” 姜宁无语。 到底谁在找茬,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她拿出手机,“要不我给孟师傅打个电话,问问她的看法?” 杨纯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扔到地上,“还想道德绑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她本来就不是来找姜宁讲道理的,随便找个由头就直接上手。 姜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杨纯的手。 她比杨纯高大半个头,身高优势自带压迫。 女人娇柔但不代表就一定软弱,姜宁平时瞧着娇滴滴的,冷下脸的时候因为极致的反差,反而莫名有一股强势的震慑力。 “你想清楚了,公司的规章制度里明确写了对打架斗殴者的处罚条例,我才刚来不到两个月,大不了被开除另谋生路,但是你用了那么久才升到漆匠,你确定要让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第116章 扒下伪善的面皮 杨纯被姜宁给镇住了。 准确来说,是姜宁的话一针见血的戳中了她的命门。 确实,九品斋对打架斗殴寻衅滋事这一类处罚得很重,之前就有人因为在公司打架被开除。 她比姜宁更清楚公司的规章制度,今天来堵人,也没想把事情闹大。 就……吓唬吓唬。 没想到姜宁居然拿这个来压她,而且一副随时会诉诸公办的架势。 杨纯被捏住七寸,心里窝火,干瞪着眼,无能狂怒。 眼角余光瞄向身旁的两人。 她都豁不出去,另外两个就更不用说了。 眼神躲闪,连跟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杨纯用力抽出手,仰头瞪着姜宁,两个大鼻孔十分显眼的扩了扩,“姓姜的,做人得有良心,清月姐那么好的人,你怎么好意思去算计人家?” 姜宁挑眉,“我怎么算计她了?” 杨纯气愤的“哼”了一声,“你把人家的私事捅到网上,这还不叫算计?” 姜宁捡起手机,按亮屏幕确定坏没坏,绕过她往外走,“我说了,你要是着急知道结果,可以去方总那儿催催进度。” 看着她离开,杨纯一点办法都没有,反而讨了个没趣,气得狂戳两个同伴的脑袋。 “废物,两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 俩女孩被她戳得脑袋偏过去,不敢怒也不敢言。 “滚滚滚。” 杨纯把人赶走,自己走到休息区坐下,表情沉重的给孟清月发信息。 杨纯:清月姐,我对不起你。 后面跟了个大哭的表情。 孟清月很快回复,语气亲昵:怎么了纯纯? 杨纯:我想替你收拾一下那个姓姜的,给你出出气,结果她拿公司制度来压我,我怂了…… 孟清月一直没来公司,她打了好多电话都没人接,一直到凌晨一点多,孟清月才给她回电话。 然而说话的并不是本人,而是酒吧的服务生,说机主在酒吧喝醉了,问她能不能过去接人。 半小时后,她赶到酒吧,孟清月喝得酩酊大醉,误把她当成姜宁,揪着她的衣领质问她为什么算计自己。 孟清月在九品斋有一大堆迷弟迷妹,前有林欢盈,后有现在的杨纯,都是她的后援团。 尤其是杨纯。 有一次她身体不舒服,走着走着就晕倒在走廊里,孟清月发现后不仅亲自送她去医院,还一直陪护直到她醒来。 这还没完,后来她出院回公司上班,孟清月还专程带了亲自做的点心去找她,问她好些没有。 杨纯家里条件不错,但她下面还有个弟弟,父母把绝大多数的爱和精力都给了儿子,她在家里就像个透明人。 孟清月让杨纯感受到了久违的关怀,从那之后,在她心里,世上再没有比孟清月更好的人了。 孟清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杨纯一心想替她出头,所以今天才跑来堵姜宁。 孟清月看了消息,直接把语音电话打过来。 因为旁边有人,杨纯拒接,回复说不方便。 顶端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孟清月洋洋洒洒发了一大堆,主要就是叫杨纯千万不要冲动胡来,体恤她升级到漆匠不容易,浑然一副知心好姐姐模样。 杨纯看着她发过来的消息,刚刚才强行压住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孟清月的消息里有这么一句:她漆艺出众,又是空降来的,谁也不知道有什么背景,公司对她来说就跟自己的营地一样,有的是人保驾护航,你可千万别犯傻。 公司有人保驾护航,那出了公司呢? 杨纯回复:放心吧清月姐,我心里有数。 孟清月又发了几条,都是叫她别跟姜宁作对,别自讨苦吃。 她越这么说,杨纯越不信邪。 中午午休时间,姜宁去旁边商场吃饭,杨纯悄悄跟着姜宁走出九品斋,一路尾随。 她自以为行踪隐秘,隐藏得极好,结果姜宁走着走着突然回头,她躲藏不及,视线对个正着。 姜宁冲杨纯招手。 其实不是她发现的,而是陆骋安排的保镖给她发的信息,说她身后有人跟踪,问要不要把人截下来。 既已暴露,杨纯也就不藏了,梗着脖子走过去,“怎么,这条路只准你一个人走?” 姜宁懒得说那么多,直接当着她的面拨通孟清月的电话。 杨纯想上前抢手机,还没靠近姜宁,手就被人抓住拧向身后。 扭头一看,是个穿黑色短款羽绒服的女生。 对方模样透着稚嫩,小鼻子小嘴巴,白白净净的,素面朝天,顶着一头略有些凌乱的挂耳短发,个头也不高,乍看就像个高中生。 就是这样一个人,手像钳子一样扣紧她的手腕,毫不费力的拧过去,几秒钟就给她疼出一脑门儿的汗。 姜宁还是第一次见到陆骋给她安排的保镖。 她只知道他派了人跟着,但一直不知道是谁,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形象。 惊愕中,打给孟清月的电话已经接通。 “你好姜师傅,有事吗?” 姜宁开门见山,“今天在公司有人找我麻烦,说是我曝光消息算计你,我想问问孟师傅知不知道这个事。” 杨纯想要出声,保镖小鱼眼疾手快,一把捂着她的嘴。 电话那头,孟清月连一秒迟疑都没有,直接说:“是杨纯吧?啧,这人怎么这样……她看了网上的消息跑来问我,我明确跟她说过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没想到她一点没听进去,居然还真跑去找你。” 姜宁开了免提,孟清月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到杨纯耳朵里。 她一开始还挣几下,听完,满脸的不可置信,一动不动的盯着姜宁手里的手机。 姜宁继续说:“我刚来不久,不是很清楚这种事应该怎么处理,孟师傅觉得呢?” “这种人留在九品斋早晚闯大祸,直接告诉方总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孟清月说完,又关切的补了一句,“你没事吧?” 姜宁睨着信念崩塌的杨纯,淡淡回应,“没事。” 她挂掉电话,示意小鱼松开杨纯,“人心隔肚皮,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自己也得动动脑子。” 这通电话直接扒下了孟清月伪善的面皮,杨纯气红了眼,一句话没说转身跑开了。 第117章 对峙,真相大白 杨纯跑来闹这一场,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后果,只是间接的印证了陆骋的话:孟清月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姜宁不清楚杨纯和孟清月有多好的交情,但是无风不起浪,要不是孟清月在杨纯面前表现了些什么,杨纯应该也不至于直接跑来找她。 只是孟清月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不按套路出牌,居然当着杨纯的面给她打电话。 依杨纯的性子,估计已经粉转黑了。 姜宁没那么多心思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忙了一下午,脖子酸到直不起来。 陆骋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刚走出漆匠办公室。 “下班了吗?我到了。”陆骋声音里隐隐透着几分雀跃。 今晚带姜宁回家见家长。 没有人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姜宁手里拎着小包脚步轻快,“马上出来。” 看到方垚迎面走来,姜宁笑着招呼,“方总。” 方垚环顾左右,见周围没别人,停下来压低声音说:“我刚在咖啡厅外面看到陆总的a8,来接你的?” 姜宁笑容放大,“是啊,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方垚双手随意抄兜,脸上挂着姨母……哦,不对,姨父笑,“挺好,快去吧。” 他很欣赏姜宁,不管是漆艺水平还是大方坦率的性格。 虽然在身份地位上,姜宁和陆骋看起来并不那么登对,但是在方垚眼里,姜宁日后在漆艺圈取得的成就并不会逊色于叱咤一方的陆骋。 两个都是站在金字塔顶上很优秀的人,只是各自奋斗征战的领域不同而已。 两人短暂交谈,再错身而过。 手机在兜里震动,方垚摸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笑容瞬间消散。 滑动接通,方垚罕见的沉着脸。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垚哥,我到了。” 方垚“嗯”了一声,随即挂断电话,大步朝办公室走去。 “老大。” 肖蓓正在穿外套,看到方垚走来,瞄着办公室冲他挤眉弄眼, 方垚说:“这么不舍得下班,那就把下午交给你那份文件赶出来。” 肖蓓跟着方垚也有几年了,敏锐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身处职场,她深谙好奇害死猫的道理,外套拉链都没拉,直接拎上包一阵风似的跑了。 方垚推开办公室门走进去。 孟清月坐在沙发上。 见他进来,挺起纤薄的腰背坐直,微微扯了扯嘴角。 两天不见,她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一件米色长款羽绒服从头裹到脚,头发随意披散着,没化妆,鼻头红红的,眼下黑眼圈明显,脸上透着疲倦。 只是美人在任何时候都是美的,好比戏里的神仙姐姐,头上扔的菜叶看起来都像簪着翡翠。 此时的孟清月也是如此。 她眼尾沾着些许湿润,配上清丽淡雅的五官,如同染霜的栀子,倒是添了几分别样的风韵。 “垚哥。” 一开口,嗓音沙哑,两个字都说得费劲。 方垚倒了杯热水递到她面前,“感冒了?” 孟清月捧起水喝了一口,“嗯,着凉了。” 方垚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打字,“天冷,晚上早点休息,没事儿别出去喝酒。” 孟清月表情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她不知道方垚从哪儿得知的她晚上出去喝过酒。 是偶遇,还是杨纯说了什么? 孟清月垂下视线,顷刻间红了眼,“……对不起。” 对不起之后没有后话。 方垚因为什么不高兴,她就为什么而道歉。 万能公式,自行对号入座。 方垚无声叹气,神色稍缓,“还记得你到九品斋的第一天,还是在这里,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孟清月用力点头,“你说,在九品斋,我只需要专注漆艺,你不会让其他任何事分我的心。” 她两只手攥在一起,指节捏得泛白。 方垚问:“我有没有说到做到?” 孟清月面露愧色,“我也没想到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抱歉。” 方垚坐直,两条胳膊搭在膝盖上,微微弓腰前倾,刚缓和的面容又绷起来,“真的吗?你真的没想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声音不大,却听得孟清月心口一颤。 方垚声音里透着失望,“从技术手段来说,用假ip发匿名邮件确实不太好追溯源头,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存在绝对的秘密。” 聊到这一步,方垚算是直接摊牌了。 孟清月勉强维持呼吸平顺,装作疑惑,“垚哥,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方垚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找到一段视频点击播放。 视频是手机拍的,镜头有些摇晃。 闪烁的彩色灯光下,躁动的音乐声中,身段婀娜的女人和一湿发造型的帅哥贴身热舞一曲后,突然仰头大笑。 笑完捧着男人的脸啃了上去。 视频结束,方垚把手机收起来,“需要我提醒你当时跟这个帅哥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孟清月调动记忆,想起来了。 她问他姐姐厉不厉害,稍微动动手指就收拾了贱人,还顺道踩了一把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绊脚石。 忘了是什么时候,她还说过一句“女中诸葛,舍我其谁”。 孟清月面如死灰。 她步步为营,算无遗策,没想到坏在自己这张嘴上。 呼吸明显乱起来,孟清月强定心绪,先发制人,冷笑道:“不愧是垚哥,要智慧有智慧,要手段有手段。” 讽刺他跟踪偷拍,非君子行径。 方垚说:“视频是别人发给我的。” 孟清月眉头紧蹙,“谁发的?” 方垚征求过当事人意见,所以没瞒着。 “蒋崇礼。” 涉及蒋孟两家,这事儿确实不好查,加上行事者十分隐秘,几乎很难从外界找到突破口。 要不是蒋崇礼,方垚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知晓事实真相。 “蒋崇礼……” 孟清月不可置信,当场愣住,脊背颓然的垂下去,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 方垚心里也不好受。 孟清月是他亲自邀请到九品斋来的,他也说到做到,尽已所能的为她提供一个钻研漆艺自由创作的平台。 没想到她会犯这种糊涂! 方垚起身,“你先回去休息一阵子,过段时间再说之后的事情。” 脑子里乱的很,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应该怎样处理这件事。 毕竟姜宁现在头上还顶着一口大黑锅呢。 第118章 初入陆家 姜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沉冤得雪’,她正跟陆骋一起回陆家老宅给陆老爷子过生日。 礼物一早就放在车里了,两人直接从九品斋开车过去。 新媳妇第一次见婆家人,说不紧张是假的。 车上,姜宁光是口红就涂了四五遍。 一会儿觉得太红了,一会儿觉得太淡了,一会儿又太老气,一会儿又太艳丽。 陆骋实在看不下去,关上副驾的小镜子,“行了,就这样,再擦嘴唇都要蹭掉皮了。” 姜宁默默吞了口唾沫,“我没紧张。” 陆骋先是一愣,然后被她不打自招的可爱行为逗乐。 “好好好,你不紧张,我紧张。” 姜宁讪讪别开视线看向窗外,“你回自己家,紧张个什么劲儿。” 陆骋左手扶方向盘,右手去摸她的头,“当然紧张了,家里有妖怪,怕把你吓跑。” 这段时间陆骋偶尔会跟姜宁提起他家里的事。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妖怪指的是他爸爸和继母。 姜宁偏着头躲开他的手,“戏多,我要是跑了,谁跟你一起打妖怪?”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在陆骋心里卷起一股暖流。 他打灯靠边停车,姜宁不明所以。 六车道的宽马路,两边都是绿化带,连栋房子都没有,停这儿做什么? 陆骋解了安全带,倾身把人拉过来狠狠吻上。 姜宁惦记着好不容易涂顺眼的口红,拿手推他,被反剪着手扣在身后。 松开后,陆骋看着被吻得充血泛红的嘴唇,心满意足,“还是这个色号最好看。” 姜宁气得十分钟没搭理他。 一小时后,车子驶入半山别墅区。 姜宁的大学同学里,有几个身世显赫的京圈格格,但毕竟是天子脚下,再有钱有势,也不过住着有历史背景的四合院,又或者是坐拥人工湖的大平层。 别墅多在五环外,而且占地面积有限。 如今到了陆家,姜宁才算见识到天高皇帝远的富贵显赫世家是什么模样。 别的不说,光是车库就不止十个,放眼望去一排库门,普通人家自建房都不敢弄这规模。 另外还有一排豪车停在院子里。 这些都是今天来参加寿宴的宾客的座驾。 或低调或张扬,无一不是百万级别。 陆骋直接把车停在院子里,马上有人过来接应。 他一手提姜宁准备的礼物,一手牵人往里走。 路过一辆黄色库里南,陆骋眼神示意,问姜宁,“有奖竞猜,这是谁的车?” 姜宁不假思索,“沈明晏。” 既然他会这么问,肯定是她认识的人,而她认识的他朋友圈子里的人,只有沈明晏的气质和这辆车最搭。 换个人,开着都像是偷来的。 陆骋不吝夸赞,“我老婆就是聪明。” 姜宁没忘记他说的是有奖竞猜,“奖品是什么?” 陆骋靠过来,压低声音,“晚上再告诉你。” 姜宁皮笑肉不笑,“我今晚要走端庄路线,你别逼我动手。” 陆骋也不敢真把她惹毛了,一秒正色,“里面请。” 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姜宁越往里走越心虚。 “咱们是不是到晚了?” 第一次登门就晚到,也太不礼貌了。 她本来打算请半天假,结果陆骋说下午有重要的会,没办法提前走。 陆骋重新拉住她的手,“来那么早做什么?现在刚刚好。” 他故意拖到这么晚来的。 免得看某些人的脸色,膈应。 穿过一个偌大的院子,来到别墅主楼。 一路有佣人跟陆骋打招呼,称呼的是大少爷。 姜宁下意识代入自己。 他是大少爷,那自己不就是大少奶奶? 莫名有一种晚清时期封闭大院既视感。 幸好没人这么称呼她,否则她徒手也要刨个地缝钻进去。 沈明晏和楚恒站在门廊下抽烟,看到姜宁陆骋,前者热情洋溢,后者一副便秘的样子。 唐丽萍的侄女唐颖已经到了,正在里面跟长辈们聊天。 那女的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嘴巴跟吃了二斤白砂糖似的,跟谁都能聊两句。 楚恒总觉得今晚会是修罗场,此刻的心情就像看恐怖片的时候镜头对准了空荡荡的走廊。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肯定很吓人就对了。 也不知道姜宁这朵小白花扛不扛得住。 比起楚恒的担忧,沈明晏则是完全奔着看好戏来的。 他先跟姜宁打招呼,长胳膊搭在陆骋肩头往旁边一勾,笑得幸灾乐祸。 “海归高材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盘儿靓条儿顺会来事儿,你的小心肝儿危险了。” 陆骋耸肩抖掉他的手,“甲鱼红烧肉是我家姜宁的拿手好菜。” 一个说海归,一个说甲鱼。 沈明晏乐不可支。 陆骋牵着姜宁往里走,碰到长辈,他就停下来给她介绍引见。 姜宁模样可人,气质恬静,两人随便一站,可谓是郎才女貌,说不出的登对。 不过陆家还镇着个老爷子,他的态度才是关键。 在场的都是人精,在知晓老爷子态度之前,称赞的话都先收着,对姜宁的态度只能说客气礼貌。 陆骋早跟姜宁说过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宾客的反应跟他说的一模一样。 再往里走,进了大厅,陆正勋单独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撑着一根黑亮的拐杖。 老爷子精神矍铄,穿着暗红色带金纹的唐装,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左右都空着,其他人呈圆弧形在前方散开,或坐或站。 离他最近的就是唐颖。 她今年二十四,长卷发半扎,别了个缀珍珠的红色蝴蝶结。 身上穿着红色小洋装,剪裁得体,一看就是量身定制款。 很高级的红色,不喧宾夺主,又喜庆得恰到好处。 她坐在陆正勋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正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随着抬手的动作,手腕上叠戴的玉镯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叮叮当当,更添娇俏。 唐颖对面是西装革履的陆晖。 父子俩同款发型,模样也生得像,只是气质上差异明显。 陆晖把背挺得笔直,端着主人家的姿态,然而用力过猛,给人感觉有点装。 陆骋和姜宁手牵手走进去,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唐颖站起身,一眼就被陆骋给吸引了。 她见过陆骋的照片,没想到本人比照片上更帅更有气场。 陆骋目不斜视,走到陆正勋面前,先说祝寿的吉祥话,然后拉着姜宁介绍,“爷爷,这是我女朋友姜宁。” 不是他不肯公布婚讯,而是姜师傅不同意,怕把老人家吓着,先打个底过渡一下。 姜宁专程在网上查过这位,百科上寥寥几句,但每一句都是震撼。 她打心里钦佩,乖顺温婉又落落大方的问好,“您好陆爷爷,我是姜宁。” 陆正勋早就掌握了姜宁的资料,还算满意,如今见了真人,又加上两分印象分。 他笑着回应,“随便坐,别拘束。” 陆骋打开盒子,姜宁捧出里面的松鹤祥云漆盘递到陆正勋面前,“陆爷爷,祝您生日快乐,福寿延年,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个漆器摆件,希望您能喜欢。” 看到漆盘的瞬间,陆正勋眼睛都亮了。他正打算伸手接过来仔细看看,一旁的唐颖走过来,眼底闪着激动的光芒。 “这个漆盘确实漂亮,不过姜小姐把别人的作品说成是自己的,这样不太好吧?” 第119章 趁他醉,冲她发难 把别人的作品说成是自己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姜宁身上。 陆骋冷眼扫向唐颖。 目光犀利,像是能化成实质的刀子,唐颖下意识吞咽唾沫,艰难扛了两秒后别开视线。 陆骋拉起姜宁的手,维护之意显而易见。 姜宁面不改色,仍旧笑吟吟的。 陆正勋的表情也没有变化,仿佛没听到唐颖的话。 苍老的手抚过漆盘上的金银花片,由衷赞叹,“这漆盘真漂亮。” 姜宁笑着说:“您喜欢就好。” 一老一少拢共也没交流几句,但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大好的日子,姜宁不想旁生枝节。 至于陆老爷子,众人猜测,因为姜宁是陆骋带回来的人,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拿了别人的作品来冠自己的名,想来老爷子都不会让她下不来台。 挫了她,下的是陆骋的面子,打的是陆家的脸。 这么浅显的道理,唐颖自然也明白。 她没再多说什么,坐回沙发上端起杯子喝水。 反正雷已经扔出去了,早炸晚炸早晚会炸,她不着急。 唐丽萍从楼上下来。 一身裁剪得体的松石绿旗袍,妆容精致,头发盘起,搭配成色极佳的翡翠耳坠和项链,低调奢华,贵气逼人。 她在楼梯上听到了唐颖的话,激动得攥紧了手。 唐颖跟老爷子一样,也是漆器爱好者。 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且向来识大体,此时当着众人说出来,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老爷子向来看重人品,隐而不发是给陆骋留面子,只要坐实姜宁这一点,老爷子就不可能让她进陆家的门,那小颖就有机会了。 唐丽萍跟楼下的丈夫远远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她走下来跟宾客们打招呼,到了陆骋身边,殷勤热络的说:“阿骋回来啦。我就说嘛,爷爷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这么懂事,肯定会回来的。” 嘴上说懂事,实际暗讽他回来得晚。 陆骋充耳不闻,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唐丽萍脸上有些挂不住,唐颖起身过来挽住她,甜甜的唤了声“姑妈”,缓解了尴尬。 陆正勋撑着拐杖,时刻守候在一旁的老管家泉叔从他手里接过松鹤祥云漆盘放回盒子,再搀着他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开席吧。” 泉叔颔首,等他站定,快步离开下去安排。 老爷子身旁没了人,陆骋父子俩一同走过去。 陆骋目不斜视,径直过去把人搀扶住,陆晖跟了两步,看到陆骋去了,短暂驻足后转身走向另一边。 唐丽萍慢两步等着丈夫,两人落在人群后面缓步跟着。 陆晖拉着脸问:“小驰呢?” 陆驰一早就到了,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后就一直没见着人。 “他还能做什么,肯定是猫哪儿研究实验数据呢。” 唐丽萍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是又爱又恨。 放着大好坦途不走,非要搞什么基因研究,一点儿不争气。 陆晖也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赶紧给他打电话,马上开席了。” 宾客都到齐了,他身为陆家次子,一直不露面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陆家驱逐了呢。 唐丽萍马上摸手机打电话。 刚拨通,就看到陆驰从大门口走进来。 唐丽萍收起手机迎上去,语带责备,“上哪儿去了?马上开席了。” 陆驰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睛,“哦”了一声。 说得好听点叫惜字如金,说难听点就是笨嘴拙舌,三棍子打不出个屁。 唐丽萍气血上头,又顾及宾客盈门,硬生生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酒席一共三桌,陆家人一桌,宾客两桌。 唐丽萍三人过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落座。 陆骋坐在陆正勋下手,旁边坐着姜宁。 陆晖脸色难看。 还只是女朋友,也敢带上主桌,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同一张桌上坐着,陆骋倒是不想搭理那仨,但是不能让别人看了陆家和姜宁的笑话,于是向姜宁介绍,“这是我爸,这是陆驰。” 到了唐丽萍那里,他说:“那是陆驰妈妈。” 唐丽萍能在陆家登堂入室,靠的可不光是勾男人的本事。 心里不高兴,面上一点儿没显露出来。 她如同一个寻常长辈般笑得亲切和蔼,“姜宁是吧?哎哟,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 姜宁只是笑笑,礼貌得体又带着疏离。 对面唐丽萍一家三口,外加唐颖,四个人里,她唯一多看了几眼的是陆驰。 陆家基因强大,从爷爷到孙子,如出一辙的大高个儿,眉眼上也很相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一家人。 陆驰模样没得挑,身形比陆骋略单薄一些,身上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脸上没什么表情,戴着黑框眼镜,显得有些呆板木讷。 姜宁知道他是研究基因工程的。 她不是很懂,但科学进步总归于人类发展有益,换句话说,这样的科学家是在为全人类奉献青春,值得敬佩。 最重要的是在陆骋口中,这个弟弟跟他爹妈不一样,跟陆骋的关系也还将就。 因此陆驰看过来的时候,她回了一个相对来说更真诚的微笑。 没想到陆驰肉眼可见的红了耳根,马上低下头,像个娇羞的小媳妇。 姜宁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别开视线。 陆骋很清楚姜宁为什么对待陆驰的态度相对来说更友好。 至于陆驰的反应,想来跟他总是待在实验室,极少与异性接触有关。 他浑不在意,全程关注姜宁的唐丽萍却差点没能维持住优雅端庄的假面。 好一个狐狸精! 一边勾着陆骋,居然还想来勾搭她儿子。 呸,不要脸! 今天来的都是陆家的亲朋好友,同一个圈子的人,彼此间都认识,陆正勋也不爱端架子,简单说了两句话就直接开席,气氛轻松和谐。 酒酣耳热时,唐丽萍摸着盘发对旁边的唐颖说:“小颖,你看看我头发这儿是不是松了?” 眼神短暂交汇,唐颖心领神会,“是有一点,有发夹吗?我给您弄一下。” 姑侄俩起身,打了个招呼,便一同离席。 姜宁细细嚼着嘴里的菜,扭头给陆骋递去一记眼神。 陆骋接收到信号,回了个安抚的微笑,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她今天唯一伸过两次筷子的一品豆腐。 陆正勋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端起酒杯对陆骋说:“来,陪我喝点儿。” 老寿星发话,陆骋自是无所不应。 祖孙俩喝完一轮,陆正勋又把几个老哥们儿招呼过来一起喝。 陆骋作为陆家继承人,自然要陪长辈们喝尽兴,结果就是直接喝到趴桌上起不来了。 陆正勋摆摆手,“扶大少爷下去休息。” 泉叔马上领了人来,把陆骋扶下去。 这边一走,唐丽萍姑侄俩马上就回来了。 没有任何铺垫,唐颖直接向姜宁发难,“我刚刚又去欣赏了一下姜小姐送给陆爷爷的漆盘,越看越觉得和一位名气正盛的漆艺师风格相似,不知道姜小姐在设计这件漆器的时候,有没有参考借鉴?” 第120章 群狼环伺小白花 唐颖说的是参考借鉴,但话里实际是什么意思,在场众人哪个听不出来? 姜宁一横一竖把陆骋夹给她的一品豆腐夹成四小块,中间抬头看了唐颖一眼,不疾不徐开口,“唐小姐觉得像哪位漆艺师的风格?” 陆正勋和老哥们儿推杯换盏的同时,不动声色的关注着两人谈话。 和刚才姜宁献礼时不同,这次老爷子完全没有要打断叫停的意思。 唐颖备受鼓舞。 刚才她们在后面‘整理头发’时,姑父给姑姑发信息,说老爷子似乎在故意给陆骋灌酒,她就猜到了几分。 想想也是,陆老爷子一辈子端方磊落,怎么可能忍得下这种窃名盗誉的行径? 方才把事情按下去,只不过给孙子留面子而已。 现在陆骋不在,没人撑腰,她倒要看看姜宁还能怎么狡辩。 唐颖回答:“姜小姐既是漆艺师,应该听说过前两届天工匠心冠军得主酒师傅吧?” 她刚才又去仔细看过那个松鹤祥云漆盘,再次确认了心里的猜测。 这个漆盘,正是当下名声正盛的新秀漆艺师酒师傅的作品,根本不可能是姜宁做的。 姜宁吃了一小块豆腐,干贝鲜虾海参蟹黄等多种海鲜的鲜甜汇集在嫩滑的豆腐里,绽放于舌尖上,带来极致的味觉体验。 吃到美食,她满足到眉梢飞起,“嗯,知道。” 唐颖拔高声调,直接把话挑明,“我看你那个漆盘,就和酒师傅的风格挺像的。” 唐丽萍帮着搭戏,“哎,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你说想给寿星翁选一件漆器当礼物,拍了个漆盘的照片给我看,后面去买的时候说被别人买走了,好像就跟那个有点儿像。” 她边说边翻手机,从相册里点出一张照片,“你看看,是不是差不多?” 唐丽萍先递给唐颖看过,再回过头递给陆晖看。 陆驰一眼就看出他们要闹幺蛾子,手在下面扯了扯唐丽萍衣袖。 唐丽萍瞪他一眼,没搭理。 陆晖直接把手机接过去,装模作样放大看完,再递给旁边的陆正勋。 陆正勋是行家,一眼就看出来,这哪里是差不多,分明就是同一件。 唐丽萍假意向姜宁释放友好,像怕冷落了她似的,笑着说:“吃完饭让小颖陪你到处转转,你俩审美一致,肯定有共同话题,能玩儿到一块儿。” 旁边桌上,楚恒机械的嚼着嘴里的菜,不忍心往姜宁那边看。 看吧看吧,他怎么说来着。 小白花群狼环伺,修罗场虽迟但到啊! 施茉怀孕了,蜜月玩太疯,有点先兆流产的征兆,在家卧床静养,所以今天没来。 她要是在,还能过去帮着打个岔解个围。 虽然现在这年代不讲究男女有别了,但他们终究是外人,这种时候贸然出头难免引非议。 他拿胳膊撞旁边的沈明晏,“你去看看骋哥,把他弄起来。” 沈明晏正低着头打字,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闻言斜他一眼,“你来吃饭还是来管闲事的?” 楚恒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忿然往嘴里塞了一大口不知道什么肉。 主桌上,照片传了一圈,手机又回到唐颖手里。 唐颖顺着桌面推到姜宁面前,“姜小姐,你看看,跟你送的那个像不像?” 姜宁放下筷子,拿纸巾擦嘴,顺道看了一眼,语气平淡,“应该就是同一个。” 唐颖嘴角疯狂上扬,压都压不住,“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姜小姐承认这个漆盘是买的而不是你自己做的咯?” 唐丽萍拿胳膊肘撞她,假装笑着打圆场,“不管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都是一番心意,寿星翁喜欢就行。” 此话一出,变相坐实了姜宁用买来的漆器冠自己的名,宾客们交头接耳,一时间议论纷纷。 陆正勋端坐主位,呷了口酒,目光投向姜宁,但笑不语。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臭小子色令智昏,还是这姑娘确有过人之处。 姜宁喝了口水,明艳的脸上始终挂着清浅的笑意,“我就是漆艺师,这个漆盘怎么就不能是我做的?” 唐颖面带讥诮,轻蔑嗤笑,“这个漆盘我在酒歌工作室见过,准备买时被告知有人先一步买走了,若是你的作品,为什么会摆在人家的工作室售卖?” 聊到这一步,就算是彻底摆上明面了。 唐颖知道陆骋是块硬骨头。 唐丽萍这关系,往好了说是近水楼台,往坏了说那就是史上最大绊脚石。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把这个姓姜的弄走,她才有机会。 她并不想第一次见面就在陆正勋面前显露锋芒,但眼下是挫败姜宁的最好时机,机不可失。 人品问题不同其他,一旦坐实,陆家就不可能再接受姜宁。 唐颖按下心里的激动雀跃,尽量保持平和,以免显得太过咄咄逼人,坏了印象。 姜宁没回答她,而是转向陆正勋,略带歉意的解释,“时间仓促,知道您生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新品了,就拿了一件之前做的,您别介意。” 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处变不惊,陆正勋很欣赏她的临场反应。 但究竟是不是她的作品,也得弄清楚。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陆正勋撑着拐杖起身,笑眯眯的招呼,“大家都吃好了的话,咱们就再看看那个漆盘?” 马上有人附和,“吃好了,走,看看去。” 一行人转至主楼大厅,泉叔快几步走到前面,把漆盘从盒子里取出来放到托架上。 明亮的灯光映照下,漆盘色沉而光清,触感细腻,金银花片镶嵌出松鹤祥云图,富丽华贵,精美非凡。 众宾客连声赞叹。 就算不懂漆器,好不好看还是知道的。 唐颖将漆盘转过来,手指向盘底某处,“大家看这儿。” 待众人视线汇聚,她才继续说:“酒师傅连续两届夺得天工匠心大赛冠军,其作品因为设计灵动有意境,受到了很多漆器爱好者的追捧,也成为很多人临摹复刻的参照对象,以至于市面上涌现出很多赝品。为此,酒师傅的经理人安歌特地发表申明,讲述如何辨认真品,关键就在这里。” 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在漆盘底上敲了敲。 虽然只是敲盘底,陆正勋还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不管这个漆盘出自何人之手,但东西是好东西,哪能这么不爱惜? 唐颖毫无察觉,昂首挺胸,沉浸在打假的激动中。 “酒师傅会把自己的专属印记融入作品中,并且不会影响到作品美观。而这个类似甲骨文的水字印记,就是酒师傅的防伪标记。” 众人看过去,果然在盘底看到一个根据胎底纹路而成的水字印记。 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来是专门做出来的标志印记。 毫无疑问,这个漆器正是那位酒师傅的作品。 陆正勋看向姜宁。 其他人也看向她。 唐颖走到姜宁面前,趾高气昂,“姜小姐,你怎么说?” 第121章 敌方主动送人头 姜宁笑容不减,甚至有所加深。 她微微躬身,拿起盒子里的绒布轻轻擦掉唐颖留下的指印,“想不到唐小姐这么关注我,可真是有心了。” 姜宁看着这个和漆盘纹路浑然一体的水字印,想起刚认识安歌的时候。 当时她还在上大学,空闲时候会去市中心的漆器工坊兼职。 那会儿安歌还只是圈子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经理人,手底下带着几个同样名不见经传的三流漆艺师。 当时有个非遗活动漆器展品的单,几家单位恶意竞争,平白让她捡了个便宜,拿到了单子。 都是定制款,手底下人吃不下,找别的漆艺师价格又太高,没利润不说还得往里倒搭钱。 焦头烂额之际,安歌想起之前个朋友到京城旅游,买了一套镶嵌螺钿花片的漆碗,制作精美,价格还实惠,于是问朋友要了买漆碗的地址,当天就飞到京城,在漆器工坊找到了姜宁。 姜宁替安歌解了燃眉之急,自己也赚到了学习漆艺以来的第一桶金。 从那以后,安歌经常会叫她帮着做一些单,一来二去,两人达成长期战略合作。 安歌用她的作品打响自己的知名度,同时专业系统的帮她规划今后的发展路线。 互惠互利,彼此成就。 第一次参赛,比赛名字叫什么姜宁已经不记得了,总之是一个地方性的小比赛。 比赛场地是一家酒店的宴会厅,当天旁边在办婚宴,老有人走错推门进来。 报完名,安歌就要求她在今后的每一件作品上留下一个不易模仿的专属印记。 万一以后火了出名了,出现赝品时也好辨认真假。 安歌骨子里带着些许侠客气质,向往有酒有歌的快意人生,酒歌工作室由此得名。 ‘歌’有了,还差‘酒’,因此她给姜宁报名比赛的时候就用了小酒这个名字。 说到做专属印记,姜宁也懒得搞那么复杂,在制作时根据胎体纹理,仿照甲骨文设计了一个水字印。 水和酒,也算沾边。 这个水字印一直沿用至今。 有些漆器没有纹理,天知道为了把水字印自然和谐的融入设计里,她得多费多少脑细胞。 好几次她都觉得安歌多此一举。 直到后来,她从地方性的小比赛一路披荆斩棘,再到天工匠心大赛夺得桂冠。 市面上仿品层出不穷,她才意识到安歌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这个水字印见证了小酒到酒师傅的华丽蜕变,也见证了她的来时路。 忆及曾经,从京城到江城,从姜小姐到不再是姜小姐,从陆骋出现前到陆骋出现后,姜宁感慨颇多。 唐颖只当她是在拖延时间,走过来把她的手从漆盘上拂开,嗤笑,“姜小姐想多了,我关注的是酒师傅。” 她没听懂姜宁的暗示,一旁的陆正勋却听出了些苗头。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泉叔。 泉叔正在三米外接电话。 电话很快挂断,泉叔躬身低头附到陆正勋耳畔说了些什么,陆正勋脸上笑意明显加深。 姜宁把绒布放回盒子,“唐小姐认识酒师傅?” 唐颖下意识想说“不认识又怎么了”,余光瞄到一旁的陆正勋,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当然认识。”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酒师傅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切事宜皆由经理人安歌代劳,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甚至都不清楚男女。 最重要的是,她从唐丽萍口中得知,陆老爷子有个心爱的九龙漆盘磕坏了,费了老大劲儿才让酒师傅接下修复的活儿。 前几天九龙漆盘完成修复交回来,老爷子满意得不得了。 如果她认识酒师傅,老爷子想来也会对她高看一眼吧? 果不其然,唐颖话一出口,陆正勋马上抬眼看向她。 唐颖挺直腰背,端足架势来掩盖心虚。 姜宁挑眉,“哦?” 她可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 反正牛皮已经吹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唐颖胆子愈发大起来。 她仗着没人认识酒师傅,得意洋洋的大放厥词。 “不瞒大家,事实上早在这个松鹤祥云漆盘的制作初期,我就在酒师傅那儿见到过设计图纸,得知有幸参加陆爷爷的生日宴,我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漆盘,酒师傅说漆盘在酒歌工作室,我就去了工作室,结果已经被人提前买走了。” 说着又转向姜宁,“像姑妈说的,不管买的还是自己做的,都是一番心意,但是姜小姐硬把别人的作品说成是自己的,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唐颖秀眉倒竖,美眸微瞪,一副替友人打抱不平的架势。 人在一些特定场景中总能激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天赋,比如现在,唐颖的演技被充分调动起来,神态语气都无懈可击,说得跟真的一样。 要不是姜宁自己是正主,说不定她都信了。 宾客们显然也信了唐颖的话,看向姜宁的目光充满了嘲讽和鄙夷。 大家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在拐弯抹角的说陆骋识人不清,光看脸不看人品。 楚恒不忍直视,想把沈明晏拉走,心下责怪姜宁不该拿别人的作品撑面子。 这下可好,连陆骋都跟着被人非议。 沈明晏不动如山,甚至在拿手机拍照。 “别闹,正精彩呢。” 众人瞩目之下,换个人,怕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但看姜宁,神色如常,泰然自若,就跟说的不是她似的。 她直视唐颖,再次郑重发问,“你真认识酒师傅?” 唐颖被盯得莫名心里发虚。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然没了退路。 她没直接回答,而是转向陆正勋,换了副谦卑乖巧的模样。 “陆爷爷,很抱歉,我知道您一直想找酒师傅修复九龙漆盘,我也跟他提过这个事儿,但他心里有顾虑,怕修复得不合您心意……他那个人,一心专注漆艺,不想暴露身份,我也没办法直接给你们牵线,才让您等了这么久。” 她语气很是真诚。 然而只要用点心就能品出来,这话名为道歉,实为邀功。 言下之意,酒师傅是看在她的努力下才答应替老爷子修复九龙漆盘。 陆正勋不说话,冲她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姜宁。 听唐颖提起九龙漆盘,姜宁的表情终于有了明显变化。 什么意思? 那个九龙漆盘是陆骋爷爷的? 联想到之前的一些细节,姜宁后知后觉。 难怪甲方希望能在五号之前完成修复,因为五号是老爷子的生日。 还有安歌让她仔细看看免责申明的甲方,难道也是在暗示她漆盘主人的特殊身份? 啧,这家伙怎么不直说呢! 现在倒好,她还加收了20%的加急费。 尴尬了! 见姜宁神情百变,唐颖当她是心虚乱了阵脚,扭头和唐丽萍对视一眼,已经开始在心里开香槟庆祝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即将尘埃落定。 姜宁淡笑着看向唐颖,“你说谎。” 唐颖喉头一哽,正想狡辩,就见泉叔从外面进来,走到陆正勋身旁恭敬回话。 “人到了。” 陆正勋摆摆手,“请进来。” 第122章 天降辅助,轻松虐渣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 没人知道陆正勋叫了谁来,但直觉应该是与松鹤祥云漆盘出自谁人之手有关。 姜宁神色淡然,纯属好奇。 唐颖却是手心一片濡湿,后背更是出了一层冷汗,粘着衣料十分的不自在。 酒师傅确实神秘,但陆家也不是泛泛之辈,加上先前修复九龙漆盘有过交集,她忍不住想,难不成是把正主给请来了? 绕过门口一株茂盛的绿植,安歌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 两个小时前,她接到周扬的电话,说有点事需要她过去一趟。 她首先想到的是之前修复的九龙漆盘有什么问题,但很快又否掉了这个猜测。 修复完成之后,她是当着公证人以及几个圈内大师傅的面交付到周扬手里的,要是‘质量’问题,当时就会发现,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难不成又摔坏了? 怀着满心忐忑,安歌坐上过来接她的车,直接被送来了这儿。 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唐颖是见过安歌的,前后一共见了两回,且对她低沉沙哑的烟嗓印象深刻。 安歌是酒师傅的经理人,也是唯一跟酒师傅关系亲密的人。 自己撒的慌随时都有可能被拆穿,唐颖一时间方寸大乱,在坐以待毙和主动出击之间犹豫不决。 关键时刻,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唐丽萍拿胳膊轻轻撞了她一下。 唐颖受到惊吓抖了一下,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停。 唐丽萍眼神示意,唐颖咬着嘴角犹豫几秒,下决心迈步朝安歌迎上去。 事在人为,不管怎么样,先试试能不能让安歌帮忙遮掩配合。 然而不等她走近,安歌已经径直走向了姜宁。 见到姜宁,她这就算是见到亲人了。 姜宁也很诧异,“你怎么来了?” 安歌拉着她的手微微摇头,超小声的问:“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什么地方?” 姜宁瞄了一眼陆正勋,回答,“陆家老宅。” 安歌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陆家老宅? 弄她来这儿做什么? “安小姐。”陆正勋双手撑在拐杖上,中期十足的开口,“是我请你过来的。” 安歌看过去,只看出这老头儿身份不简单,但不认识是谁。 姜宁在她耳边小声介绍,“这是陆骋爷爷。” 安歌瞳孔震颤,差点儿被刚才那口没上来也没下去的气直接哽死。 妈妈耶,她出息了,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擎天人物。 不过安歌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哪怕心里惊涛骇浪,也始终没忘记表情管理。 她很快露出礼貌得体的笑容,冲着陆正勋颔首问好,“您好!” 陆正勋点头回应,抬手指引向桌上的松鹤祥云漆盘。 “冒昧请安小姐前来,是有件事想请你解惑,就是这个漆盘,你看看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陆正勋话音刚落,唐颖立马上前,“安小姐,你还认得我吧?” 安歌看了她两眼,说实话没认出来。 直到听到她手腕上叠戴的玉镯发出轻微的脆响,安歌慢半拍想起来,“哦,是你啊。” 唐颖心下稍安,声调不自觉抬高,“你仔细看看这个漆盘,确认一下是不是酒师傅的亲身手作,好让某些意图窃名盗誉的人心服口服。” 后半句,唐颖是直接盯着姜宁说的。 指向性如此明显,安歌眼珠子一转,联想之前手镯女过来买漆盘,很快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凑到漆盘前看了几眼,很快起身给出确切答复,“没错,这个漆盘就是小酒的作品,在我工作室摆了好一阵子了,假不了。” 唐颖嘴角疯狂上扬,几步窜到姜宁面前,“都听到了吧,这是人家酒师傅的作品,姜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姜宁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淡笑着,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安歌则是快步过来拦在唐颖面前,“哎,我说这是小酒的作品,也没说不是姜宁的作品啊。” 唐颖没了耐心,被她前后矛盾的话气得吼了出来,“你什么意思,一个漆盘还能是两个人一起做的?” 漆艺就跟做菜一样,具有很强的独特性。 千人千样,同样的食材同样的调味,也不可能做出味道完全相同的菜肴。 漆器的制作融入了漆艺师的个人风格和技艺,如果同一件漆器由两个人经手制作,那么这件作品的风格和技艺很可能会显得杂乱无章,失去作品应有的艺术美感。 以酒师傅对待漆器的态度,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算她的作品有其他人的参与,身为经理人的安歌也不可能当众说出来砸自己的招牌。 唐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刹那间脸色苍白。 安歌看表情就知道唐颖猜到了。 不光她,在场还有其他人也猜到了。 安歌这才笑着把话挑明,“谁告诉你小酒和姜宁是两个人?” 姜宁走到安歌旁边,娇声细语的补刀,“唐小姐,我不记得之前有拿漆盘的设计图纸给你看过,你应该记错了。” 此话一出,全场轰动。 没想到陆骋的女朋友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新秀漆艺师酒师傅。 闹了半天,正主就在现场。 唐颖的谎言不攻自破,一时间臊得满脸通红,泪水模糊眼眶,刺耳的议论声震颤着耳膜,仿佛要将她原地凌迟。 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唐丽萍一样脸上挂不住。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她也不能就这么扔下不管,只能腆着脸上前打圆场。 “都是误会,小颖也不知道姜宁就是酒师傅,还以为……嗐,小孩子不懂事,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她轻描淡写一句误会就想把事情揭过去,其他人可不买账。 楚恒白替姜宁捏了半天冷汗,挤到前面义愤填膺的说:“她自己在那儿大放厥词,亲口说的认识酒师傅,又是见过设计图,又是帮陆爷爷促成修复九龙漆盘,我们倒是没误会,是她自己拎不清才对。” 有一个人出头,就有一群人附和。 唐颖没脸再待下去,哭着跑开了。 唐丽萍想追上去,被旁边的陆晖一把拉住。 经过今天这事儿,唐颖以后就别想再登陆家的门了,老爷子面前,还是跟她划清界限比较好。 人群后面,沈明晏站在门口的绿植旁边打电话,手上揪了片叶子在指间绕着玩儿,“这下放心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压根儿就没担心过。” 沈明晏轻嗤,“你就是煮熟的鸭子,光剩嘴硬了,不担心你叫我全程直播?” 对面笑出声来,“你想多了,单纯想看我老婆虐渣而已。” 第123章 妖怪比较辛苦 闹剧落幕,姜宁被宾客簇拥在中间,夸赞恭维的话如同海浪般堆叠,一声高过一声。 姜宁笑容僵硬,浑身刺挠,显得无所适从。 关键时刻,陆正勋出声解救了她,“小姜,过来。”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姜宁迈步走到陆正勋面前,“陆爷爷。” 陆正勋笑得和蔼可亲,“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姜宁有些意外。 来之前陆骋没说要在这儿过夜。 不过她也没拒绝。 陆骋还醉着,总不能丢下他自己回去。 而且明天是周六,休息,不耽误。 泉叔转身招呼佣人,“带姜小姐去客房。” 佣人恭敬引领,“姜小姐,这边请。” 姜宁跟安歌打了声招呼,紧着步子跟着佣人上楼。 偌大的别墅,要是没人带领,置身其中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走丢就尴尬了。 去房间的路上,姜宁收到安歌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 鼓鼓囊囊一个大红包,至少一万打底。 后面文字说:不愧是陆家,出手就是阔绰。 姜宁打字回复: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这家伙显然早知道陆骋的身份,却始终没有透露分毫,她严重怀疑某人收受了贿赂。 安歌坐在送她回家的车里,好心情的哼着听不出是什么的曲调。 想不到陆骋居然会把姜宁带回家,看来是她认知太狭隘了。 谁说豪门没真爱? 这下好了,她再也不用每次一想到这事儿就烦得揪头发了。 带到客房,佣人就下去了。 姜宁礼貌道谢,手搭在门把手上,还没往下按,房门突然打开,一只手伸出来把她拉进去,直接抵在门后。 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一些灯光。 陆骋一低头,轻车熟路的寻到香软的唇,温柔的吻上去。 姜宁小幅度回应,拿捏着尺度,既要起到安抚的作用,又不能勾出他的火。 初次登门,外面还有那么多宾客未散,她要脸。 当陆骋的手掌逐渐放肆,她精准握住,支起手肘把人抵开一点距离,“陆先生,克制啊。” 陆骋被逗笑,勾着细腰把人揽进怀里紧紧抱住,“辛苦了。” 姜宁莫名其妙,“什么辛苦了?” 陆骋,“说好的一起打妖怪,结果我甩手不管,留你独自应付一堆妖魔鬼怪,可不是辛苦了?” 想到刚才的闹剧,姜宁忍不住笑出声,“我其实还好,妖怪比较辛苦。” 唐颖想趁陆骋不在,直接把她按死,结果自己屁颠儿屁颠儿挖坑又屁颠儿屁颠儿的蹦哒进坑里。 真是够辛苦的。 陆骋轻抚她的背,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这是老爷子给你的考验,人上了年纪,就喜欢按自己那一套来,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自唐颖第一次发难,他就猜到老爷子会有所动作,果不其然。 此时,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姜宁抬头,望进一双夜色般深沉的眼眸。 她勾起嘴角,笑容明媚娇俏,“看出来了。” 陆骋没忍住在她唇畔亲了一口,“真聪明,还看出别的什么了?” 姜宁仰着头,柔软细腻的手抚上轮廓分明的脸,“我还看出来,你根本没喝醉,并且一直通过某个眼线关注着事态发展,随时准备伺机而动挺身而出,对不对?” 陆骋不是心里没数的人,她今天第一天登门,他怎么可能放任她不管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这也是她全程泰然自若的原因之一。 他是她的底气,也是她的底牌。 陆骋挑眉,“是不是沈明晏那家伙把我卖了?” 姜宁轻笑,“我现在知道眼线是谁了。” 她总能轻而易举撩得他心动,陆骋双臂收紧,恨不得把人嵌进骨血里。 说实话,有点疼,但姜宁忍住了。 比起这种疼痛,她更享受被人放到心尖上的在意。 她突然很好奇,“如果我真的拿别人的作品说是自己的,你会怎么做?” 陆骋的声音混着热气一起喷在耳畔,痒痒的。 “知道我为什么会配合老爷子灌酒吗?” 姜宁大概猜到一些,但还是问:“为什么?” 陆骋拿鼻尖轻轻蹭她的脸,“你不是那种人,你说是你做的,就不可能是买的。既定事实如此,自证轻而易举,不管她们泼多少脏水都没用。” 关于事件本身,他确实没太担心,唯一担心的是她的情绪。 怕一出出的幺蛾子影响她的心情。 两人贴得极近,陆骋微凉的薄唇有意无意擦过她的唇瓣,克制又撩拨。 姜宁暗暗吞咽唾沫,视线微垂,呼吸逐渐沉重,“万一呢?你才认识我多久,就敢这么笃定?” 她想起之前江城的事。 怕煞风景,没说出来。 陆骋没说话,直接吻上去。 多久? 十二年,够不够久? 不过陆骋并不打算向姜宁提及这些旧事。 两人的相处正在往好的方向稳步发展,不需要锦上添花。 而且他也不确定,当初的事到底属于锦上的花,还是潜藏的雷,毕竟当时的他……真的很一言难尽。 两人在门后耳鬓厮磨,徘徊在擦枪走火的边缘。 外面寒冬凛冽,屋内春意阑珊。 敲门声突然响起,姜宁像是瞬间被人点了穴,甚至屏住了呼吸。 她迅速整理情绪,扬声问:“有事吗?” “姜小姐,老太爷叫您早点休息,明早过去陪他喝茶。” 姜宁回应,“好的,知道了。” 等门外的人走了,她才压低声音问:“你爷爷是不是知道你在这里?” 陆骋按开灯,手抚上姜宁媚态未消的脸,“没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姜宁耳根一红,推他,“那你赶紧回你房间去。” 陆骋根本不听她的,把人拦腰抱起走向里面柔软的大床。 姜宁蹬着腿挣扎,又怕摔下去,手上搂紧他的脖子,“喂,疯了吧你!” 陆骋喉结滚动,目光火热,抱着人一起倒在床上。 “别动。”他按住她的手,“睡觉。” 上了年纪的人,骨子里多少还是有些封建守旧。 要不是老爷子特意叫人来点了一下,今晚屋里这张床她怕是很难下得去了。 第124章 姑娘不错 第二天,小雨,气温只有两度。 室内温暖如春。 人上了年纪,觉就少,陆正勋起得很早,不到七点就用过了早饭,其他人则是八点半一起吃早餐。 唐丽萍一如既往的热络,仿佛昨天频频针对姜宁发难的唐颖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姜宁时不时应付一下,不让人挑理就行。 陆家父子三个同款的沉默寡言,谁也没有说话。 半小时后,泉叔过来说:“大少爷,老太爷叫您带姜小姐过去。” “好。” 确定姜宁吃好了,陆骋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拉着姜宁离席。 等人消失在转角,陆晖用力把筷子拍到桌上,“混账东西,简直没把我这个当爸的放在眼里。” 唐丽萍心想,他又不是第一天不把你放眼里。 脸上挤出笑安抚,“好了好了,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陆晖心里窝火,不敢在陆骋面前发,扭头瞪着陆驰挑刺,“又不喝牛奶!瞧瞧你瘦得这个鬼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家没让你吃饱。” 陆驰淡淡瞄他一眼,把盘子里的煎蛋塞嘴里,随便嚼嚼囫囵咽下,径直起身离开。 陆晖气得拍桌子,“你给我站住!” 他揪着机会想立规矩,偏偏毫无威信,陆驰全程连头都没回。 唐丽萍慢条斯理的喝着清甜的海鲜粥,懒得搭理,等陆晖一个人在那儿碎碎念发神经。 另一边,陆正勋在书房等着陆骋和姜宁。 说是书房,其实更像藏宝室。 紫檀木的博古架整齐排列,色泽深沉。 架子上摆满各种奇珍异宝,漆器占了半数以上。 陆骋和姜宁进来的时候,陆正勋正在用绒布仔细擦拭他最爱的九龙漆盘。 “陆爷爷。”姜宁主动打招呼。 陆正勋笑着点头,挑下巴示意旁边的空椅子,“坐。” 陆骋跟着要落座,陆正勋把绒布团成团扬手砸他身上,花白的浓眉蹙起,“你坐什么坐?煮茶去。” 靠窗位置有个宽大的茶台,生着碳炉,上面摆了一套紫砂茶具,古朴而沉稳。 陆骋起身把绒布挂好,磨磨蹭蹭的往茶台走,“爷爷你也太双标了,凭什么她就能坐着,我就得去煮茶?” 没人应声,抬眼一看,陆正勋已经和姜宁聊上了。 陆骋坐在黄花梨透雕寿字纹交椅上,手上行云流水的煮着茶,时不时看一眼博古架前的两人。 姜宁坐得笔直,面对陆正勋这样的人物,难免还是有些拘谨。 陆正勋尽可能表现得亲切随和。 只是一辈子身处高位,威严之势已经融入在举手投足甚至呼吸神态间,不是说收就收得住的。 看得出来,两个人都很努力。 越努力越心酸。 陆骋忍不住想笑,一个没留神,手指碰到烫杯的水。 他‘嘶’的一声,猛地缩回来,指尖被烫出个红印。 动静并不大,但还是被姜宁敏锐察觉。 “我去看看。” 她站起来,冲陆正勋颔首示意,快步走向陆骋,“烫到了?” 陆骋伸出烫红的手指,“疼!” 当着陆正勋的面,他没好意思作得太明显,只是嘴巴上省的那点力,全都转移到眼睛里,那一记眼神,说是千回百转都不为过。 姜宁说:“你去陪陆爷爷聊天,我来弄。” 背对着陆正勋,好一通挤眉弄眼。 她能感受到陆正勋释放的亲近友好,但是两人单独聊天真的太辛苦了。 两个人都绷着,还要努力找话题,一轮空就尴尬得想抠地。 陆骋瞬间会意,起身让位,叮嘱道:“小心烫。” 姜宁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结果陆骋坐过去,爷孙俩也不聊天了,都盯着她煮茶,仿佛在欣赏一个茶艺节目。 姜宁紧张到不敢抬头,幸好煮茶是打小学的童子功,每个流程都烂熟于心,甚至已经形成肌肉记忆,才不至于露怯或出错。 最后一步,姜宁把公道杯里的茶汤分到品茗杯中。 陆骋搀着陆正勋坐过来喝茶。 说喝茶,就真的只是喝茶,话题也是茶。 姜宁爷爷和夏雨田都爱喝茶,托俩老人的福,姜宁在茶上也能聊上几句。 陆正勋品着茶,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优雅布茶的姜宁。 这个年轻女孩子,不错! 外表娇弱,但身上有一股子坚韧和倔强。 落落大方,有礼有节,处变不惊,而且漆艺精湛。 臭小子眼光不错,就是不自觉,也不说早点带回家给他看看,还得他上楚家小子那儿去打听,又把唐丽萍那个侄女支过来逼他一把,才得以见着姜宁的面。 “我跟今天来的宾客都打好招呼了,不会有人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你大可放心。” 姜宁没想到陆正勋考虑得这么周到,连忙道谢。 陆正勋摆手,“不过我很好奇,多少人穷极一身追逐名利,你怎么反而得名而藏?” 姜宁端身坐正,“刚开始是因为我的家庭,后来是纯粹图个省心,所有事都交给安歌,我只需要做好漆器就可以了。” 她把自己的身世说了。 不隐瞒,不卖惨,实事求是。 陆正勋对她的欣赏又增加了一些。 初次见面,藏拙避短是人之常情,坦荡如斯则可见气度与胸襟。 一壶茶喝完,天也聊得差不多了。 陆正勋说:“阿骋带小姜到处转转,吃完午饭你们就回去吧。”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世界,跟他这老头子待一块儿,又拘谨又无趣,索性让他们早点回去。 下着雨,外面又冷,没什么好逛的,吃完午饭,陆骋开车带着姜宁离开陆家老宅。 车辆驶出别墅区的时候,姜宁落下一点车窗,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刚才那顿饭真是吃得一言难尽,要不是有个老爷子镇在那儿,姜宁毫不怀疑陆骋他爸可能会跟他打起来。 幸好大家不住一块儿,否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陆骋去拉她的手,“辛苦了姜师傅。” 姜宁关上车窗,甩开手,回头瞪着他,“说,你是不是早把我的底摸清了?” 虽说拿钱干活天经地义,但两人的关系毕竟摆在这儿,后面还要了加急费,多少还是有点亏心。 也不知道陆骋看到免责申明的条款时是个什么心情。 陆骋冤枉,“天地良心,我昨天才知道。” 要是早知道她就是酒师傅,他还用得着弄那什么免责申明? 随便修,修坏了算老爷子的。 姜宁挑眉,半信半疑,“安歌没告诉你?” 陆骋表情认真严肃,“你得相信你们之间的友谊。” 姜宁呵呵。 “陆总大手笔,动不动就是上百万的单,别说友谊了,就是想买她的肾,她也会当场掏给你。” 陆骋腆着脸赔笑,不敢接茬。 手机铃声响起,姜宁接通电话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情绪。 “干嘛?” 不知道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她突然瞪直了双眼。 “你说什么?” 第125章 假戏真做,杨梅酒上大分 电话是周知航打来的,但电话那头是简书颜。 简书颜在那边哭得直抽抽,姜宁在这边愁得直按太阳穴。 陆骋好奇看过来,就听到姜宁问:“谁的?” 不知道简书颜说了什么,姜宁一下子挺腰坐起来,张着嘴想骂人的样子。 不过终究是没骂出来,她用力呼气,又靠回座椅上,尽可能平和语气,“行了,别哭了,我马上回来。” 挂掉电话,姜宁拿手当梳子,把长发从前捋到后,肉眼可见的烦躁。 “我回江城一趟。”她说着,手上已经开始操作订机票。 陆骋问:“出什么事了?” 姜宁语出惊人,“简书颜怀孕了。” 陆骋面露惊诧,问出和她刚才一样的问题,“谁的?” 不会是她那个渣男前夫的吧? 姜宁买好机票,把手机往中控一扔,抬起手臂盖住眼睛,“郑警官的。” “咳,咳咳。” 陆骋被口水呛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简书颜和郑奕? 这俩什么时候搅和到一起去的? 姜宁看了眼时间,说:“直接去机场。” 时间有点紧,晚了赶不上飞机。 幸好证件都在包里。 陆骋不熟路,开了导航,踩着限速跑。 “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要依着陆骋,他肯定是想跟姜宁一起去,但毕竟涉及简书颜的私事,他跟着去多少有些不合适。 意料之中的,姜宁给了否定的答案。 陆骋拉起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白嫩的手背,“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姜宁,“好。” 事发突然,分别来得猝不及防,候机室里,陆骋恋恋不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人还在面前,但已经开始想念。 他双手捧着姜宁的脸,四目相对,郑重其事的叮嘱,“每天晚上都要跟我视频,电话要秒接,消息看到就必须回,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姜宁的脸被他挤成圆饼一样,笑着嫌弃,“你好啰嗦啊!” 陆骋吻她额头,“事情办完就赶紧回来,两个人睡习惯了,一个人睡我怕冷。” 姜宁拨开他的手,眼角微挑,“合着我在你这儿就是个暖床工具?” 陆骋马上改口,“两个人睡习惯了,一个人睡我怕你冷。”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是暖床工具,那肯定是他啊。 姜师傅不仅是一家之主,还是一床之主,所有的床上活动都是她说了算。 比如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慢…… 两人说笑一阵,很快登机广播响起,姜宁迈步朝里走,几乎在转身的同时,一颗心被酸涩填满。 短暂分开几天而已,她轻轻挥手,不想表现得太矫情。 眼看就要进闸口,姜宁最后一次回头,看到颀长挺拔的男人站在那里,身边人来人往,他如同定格,神情落寞。 姜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又或许行为根本没有经过大脑,身随心动,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在陆骋怀里了。 两人紧紧相拥,她踮起脚,主动落吻在陆骋唇畔,“等我回来。” 带着浅香的娇软女人一阵风的来,又一阵风的跑开。 和刚才不一样的是,陆骋这回是笑着目送她离开的。 低头,指间多了个坚硬冰凉的东西。 正是当初他留在江城的那个黑银缠花宽面戒指,他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一直随身戴着。 陆骋的心在此刻从未有过的安定。 两情若是久长时,有的是朝朝暮暮,十二年都等了,这几天又算得了什么? 姜宁刚登机落座,正准备开启飞行模式,就收到陆骋发来的消息:老婆,你怎么这么好。 她回了个熊猫人拍床的猥琐表情。 图上配字:有空一起睡。 两小时后,飞机落地江城机场。 简书颜在接机口用力招手。 她戴着墨镜口罩,围巾连脑袋一起裹起来,身体裹在加长的羽绒服里,不像接机的,倒像是劫机的。 姜宁差点儿没敢认,“你地下党接头啊?” 遮掩工具后的简书颜臊眉耷眼,瓮声瓮气,“没脸见人。” 姜宁扯下她裹脑袋的围巾,没好气的说:“这会儿知道要脸了,爽的时候呢?” 简书颜惶然四顾,跳着脚去捂她嘴,“让你嘴巴歇会儿吧大哥。” 四周无人,否则姜宁也不可能这么说。 她没有行李,两人直接往外走。 简书颜打了个电话,很快周知航开着车过来,铁三角再度聚齐。 姜宁坐进后座,双手环胸,面无表情,“说说吧,怎么个事儿啊?” 简书颜摘了墨镜口罩,露出泛红的双眼和鼻头,“这是个意外!” 这真是个意外! 先前简书颜在医院撞见邱燕和黄毛商量让郑奕喜当爹,她听了姜宁的话,客观的把所见所闻写成二百字小作文发给了郑奕。 郑奕看到消息,下班后直接找到简书颜家。 简书颜还以为他是想杀人灭口,谁知道郑奕是请她假扮他的女朋友。 因为职业特殊,私人时间被严重压缩,郑奕爸妈一直在操心儿子的个人问题,几次相亲都无疾而终,老两口成天唉声叹气,愁得白头发蹭蹭往外冒。 好不容易有个看着长大知根知底的邱燕上赶着往上贴,小姑娘嘴又甜,能说会道的,郑奕爸妈满意得不行,私下里都已经开始跟亲戚朋友打听彩礼标准了。 前后拢共没几天,左邻右舍都知道他们家好事将近了。 无凭无据的,光是简书颜一面之词就想给邱燕‘定罪’,不太现实。 加上跟邱家是老邻居,抛开邱燕不说,小时候郑奕爸妈一心扑在做生意的发财梦上,出门一趟就是十天半个月,郑奕全靠邱燕爸妈照拂着。 郑奕记恩,看在邱家二老面上,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思来想去,找个女朋友是解决这件事的最优选。 姜宁冷哼一声,“他身边就没什么朋友警花之类的,非得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简书颜在脑子里搜索郑奕当时的说辞,“他说我漂亮,学历高,气质好,一看就是富裕家庭娇养出来的,简直完美贴合他爸妈对儿媳妇儿的标准。” 想让郑奕爸妈彻底放弃邱燕,自然得找个各方面条件都更优质的。 姜宁又问:“假扮就假扮,怎么还假戏真做了?” 简书颜在副驾转过身去,对着嘴巴猛拍了几下,“都怪这死嘴。” 那天是郑奕爸爸的生日,作为郑奕‘女朋友’的简书颜自是要好好表现一番,亲自下厨……房监督郑奕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虽然没跟邱家结成亲,但是儿子交了这么个漂亮大方有气质,还是交大高材生的女朋友,郑奕爸妈乐得合不拢嘴。 席间,郑奕爸爸拿出自制的杨梅酒对简书颜说:“喝点儿?” 江城有杨梅,但品质一般,这罐酒里的杨梅是郑爸朋友专程从宁城给他寄过来的,酸甜适中,最适合泡酒,他一直都没舍得喝。 简书颜捏起拇指食指,笑眯眯说:“一点点。” 浅尝一口,酸酸甜甜的,好喝得很。 酒杯很快空了,郑爸又问:“再来点儿?” 她脸颊酡红,还是笑眯眯的说:“一点点。” 就这么一点点又一点点,简书颜喝得砸吧嘴,转头又惦记上罐子里的杨梅。 郑爸无所不应,拿起漏勺就开捞。 忘了是什么时候,她把咬过一口的杨梅递到郑奕嘴边,“郑警官,尝尝?” 面容刚硬的男人眸光微动,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脸和脖子一片通红。 简书颜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好像在来回摇晃的床头暖色小夜灯上。 她勾着身上汗涔涔的精壮身躯,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是不是没吃饭?” 第126章 怀孕乱局 事实证明,不要轻易刺激男人。 尤其是在床上。 对于那一夜春宵,简书颜脑子里只一有些支零破碎的片段,只是每一个定格都让人脸红心跳。 第二天醒来,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要不是旖旎欢好的气息还未消散,她都怀疑一切是否只是一场梦。 姜宁仰靠在座椅上揉太阳穴,脑瓜子嗡嗡的,“他就这么走了?” 简书颜超小声的嘀咕,“我倒希望他就这么走了。” 事实是郑奕在外面客厅抽烟,烟灰缸里的烟头堆得跟小山似的。 门窗紧闭,弄得个乌烟瘴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修仙。 事后第一面,两人都有些尴尬。 简书颜吸气被烟味呛了嗓子,咳出生理性泪水,郑奕以为她要哭,马上说:“我会负责。” 平地一声雷,炸得简书颜外煎里嫩,她逃也似的跑出郑家,在出租车上又开始写小作文。 郑警官,你好,昨晚的事我很抱歉,都是酒的锅,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想了想,她又删掉‘再也不喝酒’,改成‘再也不喝多’。 删删打打几百字发出去,郑奕秒回:懂了。 简书颜以为事情到这儿就结束了。 意外嘛,人一辈子谁不经历几次意外? 再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一时喝多没控制住,加上俩人都单身,你情我愿,没必要上纲上线。 在那之后,她继续在有需要的时候友情出演他的女朋友,偶尔一两次去郑家吃饭,不管郑爸怎么劝,那杨梅酒是万万不敢再碰了。 她是真的心大,刚开始还有点别扭,没几天就完全抛在脑后,元旦还邀着郑奕一起跨年呢。 一直到昨天晚上,简书颜做了个梦,梦里抱着个白胖胖的奶娃娃在郑家的客厅里喂奶。 凌晨四点,她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一算日子,姨妈已经推迟三天。 当初为了生孩子,被老太太一顿折腾,例假要么提前要么推迟,总之就没准过,区区三天根本不算什么,但这回她就是有强烈预感,总感觉要出事。 一大早,她就在app上下单了验孕棒。 力求精准,她不同品牌不同价位的一共买了五个。 蹲厕所一测,五个里有两个粉印,两个是灰色浅印,最贵的电子笔显示未怀孕。 最贵的应该最准确,电子笔上的未怀孕成了她唯一的指望。 抓耳挠腮纠结半天,最后一个人悄咪咪去医院抽了血。 等医生看完报告,听到‘早期妊娠’四个字,她的天塌了。 她先给周知航打电话,周知航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打给姜宁。 咖啡厅里,姜宁一个人坐一边,对面两人四只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 一下子重任在肩,姜宁咽下咖啡,觉得有点哽喉咙。 半晌,她看着简书颜说:“这事儿我没办法替你做决定,孩子在你肚子里,我没立场也没资格去决定他的命运,你应该去跟孩子爸爸商量这个事。” 简书颜叼着吸管小口小口喝果汁,不敢抬头。 神tm的孩子爸爸! 她现在已经过了惊慌害怕那个阶段,开始陷入无止无休的纠结。 孩子就在肚子里揣着,无非就两个选择,要或者不要。 要,怎么要? 她刚离婚,转眼就怀上其他男人的孩子,这要是传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好吧,就算这脸可以不要,但孩子生下来怎么办? 爸妈那边……两个老教授,从小就教她礼义廉耻,要是知道她在外面这么乱来,还怀上孩子了,打断腿都是轻的。 再说郑奕,两人之间完全没有男女之情,她总不能拿孩子去绑架人家吧。 最重要的是,她刚从婚姻的火坑里爬出来,暂时还没有再入坑的打算。 一个人倒也不是养不起,可是单亲家庭长大,对孩子又不公平。 可若是不要…… 怎么说也是条小生命,而且她那么久都没怀上,好不容易有了,要是打掉,以后会不会再也要不上了? 生不生是选择,可以不生,但不能不能生。 见简书颜迟迟不说话,周知航“啧”了一声,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搅着杯子里的咖啡花,“要我说,哪有什么可纠结的,怀了就生,以后我就是他爸,你俩是他妈,我就不信了,三倍的爱还抵不过一个亲爹?” 姜宁半真半假的附和,“要是郑奕愿意,你还可以让孩子认他当干爹,也算全了他们父子——” 话没说完,周知航挑眉打断,“你怎么就知道是小子?” 怎么还重男轻女呢? 姜宁无语。 现在是纠结这点语病的时候吗? 算了,周知航不懂事,但她识大体。 姜宁马上把话补全,“……父子或是父女的情分。” 三人这交情,简书颜的顾虑他们怎么可能想不到? 面对突发事件,任何人在抉择的时候都会游移不定。 都想选对的路,可是谁也不知道究竟哪条路是对的。 简书颜始终一声不吭,眉头拧得能打结。 姜宁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不着急,你慢慢想,我刚查了,孕六周之前都可以药流,再大就得做手术……你现在几周了?” 简书颜一激动,果汁呛进喉管,差点没咳死。 周知航直接从简书颜的包里掏出她的验血报告,看完递给姜宁,“上面没写。” 报告上就一个hcg值,一百多,后面对应着1至4周的范围。 姜宁也不是很懂,想了想说:“那你还是快些考虑吧。” 简书颜气得拿头撞桌子,猛一下磕下去,没把握好力道,砰得一声响。 周知航急忙伸手拦她,“傻的你?” 结果简书颜调转方向往他胳膊上哐哐撞。 周知航握紧拳头,“要不是看你肚子里有个小的——” 话说到一半,忽然瞥见对面的姜宁变了脸色,五官跟抽筋了似的乱扭。 他直觉不妙,一扭头,就看到一身警服的郑奕站在身后。 “谁肚子里有个小的?” 第127章 奉子成婚? 郑奕是来出警的。 咖啡店老板新买的苹果手机放在柜台上,怀疑被顾客给顺走了,他带新人过来调取监控,没想到碰到他们仨,想着过来打声招呼。 结果就听到周知航说什么肚子里有个小的。 简书颜像只受惊的鸵鸟,掀起周知航的大衣外套,一脑袋扎进去。 不打自招。 郑奕瞬间明了,视线锁定不敢冒头的简书颜,半晌后说:“我还有事,晚点来找你。” 这个‘你’,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简书颜听着脚步声走远才钻出来,闷得满脸通红。 姜宁喝了口咖啡,砸吧着品味,“这下事情简单了。” 简书颜却是如临大敌,“他不会拉着我奉子成婚吧?” 她不想结婚,至少现在不想。 周知航抚着大衣上被她弄出来的褶皱,“这是你俩的事儿,你俩自己商量。” 姜宁点头,“附议。” 两人直接起身,周知航去买单,姜宁站在门口等着乌龟一样慢吞吞挪出来的简书颜。 晚些时候要见郑奕,方便起见,三人直接开车去了周知航家。 简书颜一进门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瘫在沙发上。 她现在身娇肉贵的,也没人敢去跟她挤,周知航盘腿坐在茶几旁给怀儿婆撬夏威夷果,姜宁穿着围裙在厨房备菜。 厨房门敞开着,两人轮番给简书颜做心理建设,该说的说完了,话题一转,来到她和陆骋身上。 姜宁也没拿他俩当外人,除开一些不可描述的,能聊的都没瞒着。 美女漆艺师和豪门霸总的甜蜜爱情显然比简书颜这摊子事儿有意思多了。 周知航望着厨房方向开玩笑,“有空问问陆总能不能给我安排个什么事儿少钱多的岗位,我一定好好干。” 说完又转向简书颜,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整个人都在颤。 简书颜拿果壳扔他,“憋什么坏屁呢?” 周知航扭头避开,冲着厨房说:“你也抓点儿紧,生个孩子,刚好赶趟儿,还能雇简书颜去当奶妈,哈哈。” 周知航贴脸开大,简书颜也不是吃素的,一个挺身窜起来按头爆锤。 闹得正欢,敲门声响起,姜宁手里抓着把香葱,一边掐根须一边过去开门。 “郑警官。” 郑奕一来,简书颜立马安分了。 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抓着两颗果仁,既忘了吃也没想起来放。 周知航顶着鸡窝头往厨房走,“你俩慢聊,我俩做饭。” 等姜宁进来,把厨房门一关,体贴的留出空间。 备好菜,姜宁起锅烧油,周知航撅了半根黄瓜远远站着,防止被油崩着。 “你觉得郑奕这人怎么样?” 姜宁迅速回顾完和郑奕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感觉还行。” 警察这份职业在很多人心里都有特殊光环,姜宁也不例外。 但她马上又补充,“但是不适合当老公。” 人民公仆为人民,哪还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分给家庭? 周知航若有所思,半晌才又开口,“那怎么办,劝她把孩子拿了?” 姜宁熟练的翻炒锅里的菜,头也不抬,“这是人俩的事儿,我劝什么劝?不过这也是她必须考虑的参考因素,刚才忘了说了,你发个信息跟她说一下。” 半分钟后,客厅的简书颜收到周知航的消息。 她看了一眼,按灭手机,再转向摆在茶几上的房产证银行卡车钥匙,最后看向正经到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的郑奕。 艰难扯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郑奕,你别这样,怪吓人的……” 一来就说要跟她结婚,又麻溜儿的摆出这些东西,积极到她都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他故意为之的阴谋。 难不成是看上了简家的钱? 郑奕屈膝蹲在她面前,“我就问你一句,这孩子你留不留?” 简书颜默默吞咽口水,莫名有一种被审问的心虚。 她滴溜溜的眼珠子,左看右看上下看,就是不看郑奕,“也许大概可能会吧?” 她回答不上来,更说不出一定不会留的狠心话。 郑奕条理清晰,“我是孩子爸爸,你是孩子妈妈,你不跟我结婚,以后怎么跟孩子解释?说他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简书颜噎了一下,没作声。 郑奕继续说:“当然了,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还是感情,我承认我还没有特别喜欢你,甚至刚开始我挺烦你的,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的比你还能哭,但是相处下来,我发现这并不能算是缺点,你爱哭,是因为你善良心软,共情力强,这并不影响你是个好姑娘的事实。” 他一板一眼,像在开总结报告会,简书颜好半天才抓住重点。 还没有特别喜欢……这是已经有点喜欢的意思了? 简书颜分神小小的得意了一把,看来她还是很有魅力的嘛。 郑奕说完了,开始询问她的想法,“你说呢?” 这是坦白局,简书颜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孩子我大概率会留下,但是我暂时不想结婚,也不想因为孩子跟你绑定……” 短暂沉吟后,她说:“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所以……先就这样吧。” 她实在想不到完美的解决方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郑奕没有异议,“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如果在孩子的问题上有什么新想法,别急着做决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尽管他很想要这个孩子,但也明白孩子对一个女人的牵绊,因此不管是去是留,他都完全尊重简书颜的决定。 说这话,是想着万一她改变主意了,去医院时他可以陪同在侧,从医院回来,他也可以照顾一下。 小月子也是月子,不坐好容易落下病根。。 简书颜却会错了意。 她以为他只是想要孩子。 如果她真的改变主意,他该不会把她囚禁起来一直到孩子出生吧? 瞳孔微颤,简书颜捏紧手里的果仁,“知、知道了,你先走吧。” 等姜宁做好饭,周知航推开厨房门,郑奕已经走了。 饭菜上桌,几乎都是简书颜爱吃的。 她把跟郑奕的谈话简单说了,气鼓鼓的往嘴里塞菜,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一样。 周知航跟姜宁对视一眼,小声说:“他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简书颜抬眼瞪他,“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周知航无辜躺枪,也懒得同她计较。 吃完饭,姜宁和简书颜一起回简家别墅睡觉。 简爸简妈自是欢迎,问起怎么回来了,姜宁借口说出差路过,顺道过来看看。 简书颜缠着她聊天,赖着要一起睡,姜宁没好意思在人前跟陆骋视频,躲卫生间坐马桶上聊了十来分钟。 简书颜在外面催,陆骋不情不愿,又拉扯了两分钟才挂断。 姜宁刚出来,简书颜立马钻进去,嘴里嘀咕着,“怎么肚子有点疼呢。” 姜宁掀被子上床,正准备再跟陆骋聊会儿天,就听到简书颜尖着嗓子喊她。 “姜宁,你快来!” 第128章 男的女的都不容易 夜深人静,简书颜的那一嗓子着实有些惊悚。 姜宁吓了一跳,扔掉手机,一骨碌从床上窜起来,鞋都没穿,光着脚直奔厕所。 简书颜坐在马桶上方寸大乱,脸色苍白得像是失血过多。 事实也是她流血见红了。 她抖着声音带着哭腔问:“怎么回事?” 姜宁哪知道怎么回事。 愣了几秒钟,她迅速找来干净内裤和卫生巾,“先换上,马上去医院。” 简书颜在里面整理,姜宁去外面给周知航打电话。 血量不小,还有血块,她直觉不妙,说实话还是有些慌,多个人一起,总能互相支撑一下。 等简书颜从厕所出来,两人没惊动简爸简妈,悄摸出门打车去医院。 路上,姜宁征询简书颜的意见,“要不……跟郑奕说一声?” 简书颜一直在百度孕早期出血,此时心情无比复杂。 半晌后说:“我给他发信息。” 郑奕还没睡,正躺床上拿手机搜索结婚流程。 新消息弹出来,看到‘我出血了’四个字,他马上从床上弹起来,拨通简书颜的电话。 简书颜拒接挂断,他又继续打,对方再挂。 换鞋的空当,简书颜把医院名发过来,郑奕抓上钥匙,一阵风似的冲出门。 来的路上,郑警官有史以来第一次闯了红灯。 停好车,他一路狂奔,正好在门诊大楼门口碰到简书颜和姜宁出来。 简书颜脸色明显不太好,微微弓着腰,手按在肚子上,由姜宁搀着,缓慢的挪动步子。 郑奕气喘吁吁的迎上去,“你没事吧?” 简书颜抿着嘴唇,扭头看向姜宁,有点难以启齿。 姜宁干脆利落的松手离场,“你俩聊,我去找周知航。” 周知航去取药了。 不知道是不是半夜取药窗口值班的医生少,这么久了都还没过来。 简书颜没好气的说:“你还怕他丢了?” 姜宁充耳不闻,很快就没影儿了。 郑奕自觉顶替她搀住简书颜,“要坐会儿吗?要不我背你?” 说着就要往她身前去。 “不不不。” 简书颜连连后退,动作幅度稍微大了点,肚子就抽痛得厉害,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等痛过劲儿了才继续迈步。 郑奕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不管再动她,老老实实把人扶着。 坐进副驾,郑奕服务到位,连系安全带这种小事都不让她自己动手。 眼前的男人面容刚毅却细致体贴,简书颜鼻尖泛酸,眼眶马上红起来,“对不住啊,孩子没了。” 郑奕略微一顿,咔哒一声扣上安全带,“你怎么样?” 简书颜不想他误会,脑子里回忆着医生的话,再用自己的理解转述出来,“医生说我这个叫生化妊娠,就是精卵结合形成了受精卵,但是在子宫着床失败,自然流掉了。” “知道了。”郑奕弯着腰听她说完才直起身,手撑在车门上,紧接着又问:“你怎么样?” 简书颜垂眸抠手。 孩子在她身上没的,她理所当然的把自己代入第一责任人,连说话都带着心虚,“我还好,就是肚子疼得厉害,医生说是正常现象。” 郑奕眉头微蹙,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我查过了,小月子最少得坐半个月,稳妥起见,你最好坐够二十天。接下来的二十天你住我家,明天我就去请假。” 他现在等着调岗,手里的工作已经交接出去了,现在每天在所里就是帮着带带新人跑跑腿。 虽然二十天假有点多,但事出有因,好好说说也是能请下来的。 简书颜疯狂摆手,“不不不,我问过医生了,他说这种情况其实就相当于例假晚了几天,除了量会比平时大一些,不适感会强一些,对身体没有别的影响。” 哪个女的来趟例假还休养二十天,这不瞎扯淡嘛。 郑奕完全没管她说什么,自顾自说着自己的安排。 “明天我就去你家向叔叔阿姨说明情况,顺便给你拿一些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我不是很清楚你要用哪些,你最好列个清单给我,还有你平时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汤,喜欢什么水果零食,都说一下。” 他没遇到过这种事,对女性怀孕方面更是知之甚少,但这并不代表他没常识好忽悠。 管他生化妊娠还是别的,既然有妊娠有流产,那就不可能是小事。 简书颜张着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干嘛?” 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中文? 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郑奕面向简书颜,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的说:“我要跟你结婚!” 简书颜瞳孔猛缩,在郑奕启动车辆前摘掉安全带开门下车。 这人……神经病吧?! 在她看来,眼下这是最好的结果。 她不需要毫无准备的接受一个突然闯入生活的孩子,同时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不良影响,简单来说就是虚惊一场。 他居然还说要跟她结婚,结个鬼! 郑奕开门追下来,“简书颜!” 简书颜肚子疼走不快,又不想被跟上,凶巴巴的吼:“别跟着我。” 郑奕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但也没再刺激她,一言不发的落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直到她坐上周知航的车。 这会儿郑奕才算看明白简书颜的态度。 是他想多了。 他以为简书颜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他,所以才会答应假扮他的女朋友,而且扮演起来不仅尽职尽责,还似乎乐在其中。 结果只是他一厢情愿。 车上,简书颜捂着肚子栽在后座,完全没力气说话,但还是强撑着把郑奕吐槽了一遍。 周知航替男同胞鸣不平,“不负责说人家渣,愿意负责又说人家刻板守旧死脑筋,你们女的怎么这么难伺候?” 他就觉得郑奕挺好。 虽说家里条件一般,但自身是实打实的优秀,性格上跟简书颜也很互补。 说实话,挺般配的。 简书颜肚子疼得说不出话,只“哼”了一声。 姜宁替她翻译,“负不负责,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简书颜闷声附和,“就是。” 现阶段的她,做着一份打发时间的工作,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对未来没有任何规划。 唯一明确的,是她不想恋爱,更不想结婚。 第129章 变态出没 从医院折腾一圈回去,已经凌晨两点多,姜宁困得睁不开眼,旁边的简书颜却是眼睛瞪得像铜铃。 熬了半宿,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雷都打不醒。 姜宁收拾妥当,和贺婉一起吃早饭,简临之有工作,这会儿已经在飞往另外一座城市的路上了。 贺婉给姜宁端过来一杯自制水果奶昔,表情有些严肃,“你们昨晚又出去了?” 姜宁面不改色接话,“啊,周知航约我俩出去吃宵夜。” 贺婉坐下来,神情略有缓和,“小周也在啊,那都还好,不过女孩子晚上最好还是别往外跑,外面冷,也容易感冒。” 姜宁乖乖受教,“知道了阿姨。” 贺婉往她盘子里夹了个水晶蒸饺,怕她多想,解释道:“阿姨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你难得回来一趟,大家聚一聚理所应当。只是这个社会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安全,尤其女孩子,随时都得注意安全问题。” 她稍稍凑近些,压低声音,“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最近已经有两个女学生晚上偷溜出去玩,被人给拽进小巷子,差点儿就被欺负了。听说其他学校也有类似情况,校方已经报警,都这么久了,也没把人抓着。” 姜宁惊讶的瞪大眼睛,“还有这种事儿呢?” 她关注了江城的城市官微,没看到相关信息,估计是考虑到涉事人员的学生身份,没有声张。 在她印象中,江城的治安算是很不错的,别的不说,就是女生半夜出门这一块儿,她就从来没考虑过安全隐患。 “可不是,而且……” 不知道想到什么,贺婉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犹豫着改了口,“总之晚上还是尽量不出门得好,要聚咱们白天聚……对了,小周今天不上课吧,把他叫家来,阿姨给你们做大餐。” 别人不肯说,姜宁自然也不会追问,假装没瞧出什么,笑吟吟应下,“那我们可就不跟您客气啦,我这就叫他过来。” 贺婉说干就干,吃完早饭就要去叫简书颜起床,让她陪着一起去买菜。 姜宁忙把人截住,说简书颜来例假了。 她推着贺婉出门,“阿姨,我陪您去,我都好久没逛过江城的菜市场了。” 贺婉本来想就近去超市采买,听了她这话,又舍近求远去了品种更加齐全的大型农贸市场。 奋战俩小时,满载而归。 驶出农贸市场停车区闸口时,姜宁看到路边停了辆黑色的皮卡。 霸气豪放的车,驾驶室里却坐着个面容白净的小女生。 胳膊肘搭在车窗上,手里拿着杯酸奶,插着吸管在那儿吸溜。 乖乖巧巧的,不像车主,像车主的闺女。 姜宁视线微顿。 小鱼? 她什么时候来江城的? 小鱼也看到了姜宁,视线轻飘飘从她脸上掠过,又若无其事看向别处。 陆骋说过,以后她的安全由小鱼负责,她还以为只限于锦城范围呢。 俩人一路聊着天儿回到别墅,周知航已经到了。 姜宁、贺婉以及家里的阿姨齐上阵,外加个扒蒜择菜的周知航,很快攒出一大桌子菜。 简书颜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从卧室出来,“妈呀,这是要提前过年呀?” 姜宁端菜出来,稍微压低声音,“你妈正在厨房大显身手呢,要是不想她两勺子把你一块儿烩了,赶紧去洗漱换衣服。” 简书颜是个听劝的,迅速收拾妥当再过来,彩虹屁一顿输出。 菜齐开动,简书颜喝热豆奶,其他三人举杯小酌。 贺婉心细又体贴,知道她这个长辈杵在这儿,孩子们放不开,于是很快吃完放筷,约着老姐妹一起去逛街做脸。 临出门前叮嘱,“点到为止,不能贪杯哦。” 三人乖巧应答。 大门一关,一个个立马露出本性。 周知航直接上手去拿烤小羊排,“阿姨这羊排烤得真是绝了,有没有什么秘诀,传给我一下,回头我就攒家店,专卖烤羊排。” 简书颜脱了鞋,双手抱膝,整个人蹲坐在椅子上,“秘诀就是得她亲自来烤。” 姜宁起身把红酒瓶拿过来仔细研究,“这酒不错啊,我喜欢这个口感。” 周知航拿筷子敲了敲桌上的水晶醒酒器,“喜欢就抱着喝,一次喝个够。” 简书颜伸长脖子看了两眼,说:“哦,这好像是我爸一个生意伙伴送的,他自己酒庄产的酒,不知道有没有对外出售。应该还有几瓶,回头我跟我妈说一声,她那么喜欢你,多少能送你两瓶。” 姜宁往酒杯里添上一些,冲简书颜举杯示意,“君子不夺人所好,心意领了。” 三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锋一转,姜宁问:“听说最近江城晚上挺乱的?” 简书颜和周知航互瞪一眼,都在责怪对方多嘴。 姜宁看在眼里,低头吃菜,“早上听阿姨说的。” 简书颜“啧”了一声,“这老太太,怎么还成大嘴巴了呢。” 姜宁这会儿已经确定他们有事瞒着自己,顺势装成自己已经知晓的样子,“只能说明阿姨比你们更相信我。” 迅速解决掉一块小羊排的周知航双手捏着骨头啃上面的筋膜,“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这事儿跟你说了也没意义,反正你跟姜家已经没关系了。” 简书颜接话,“是啊,这叫恶人自有天收,姜茴那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背地里玩儿得多花,一晚上转三场,江城的夜店会所哪家没点儿她的传说,她会碰上变态真的一点儿都不稀奇。” 姜宁迅速抓住重点,“姜茴碰上变态了?” 简书颜被豆奶呛了一下。 得,这是被套话了。 她闷着头不搭茬,姜宁该吃吃该喝喝,神色如常,“放心吧,我就纯八卦,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如周知航所言,她和姜家已经没关系了。 简书颜松了口气,“我们还怕你念旧,回头去帮他们呢。” 所以才一直瞒着没提这事儿。 姜宁挑眉讽笑,“就算念旧,我也只会上门去幸灾乐祸好吗?” 好奇心被挑起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第130章 她在想他,他在砍瓜 事情其实很简单。 上周的一个晚上,姜茴在夜店玩儿到凌晨两三点,散场的时候说去趟卫生间。 她那堆狐朋狗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还以为她又被哪个新凯子缠住了,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就没管她,各自散了,谁知道人一直没回家,就这么失踪了。 姜家报了警,直到昨天早上,也就是姜宁回来的几小时前,环卫工人才在厢式垃圾桶里发现赤身裸体的姜茴。 “死了?不是说遇到变态吗?” 在垃圾桶里发现,姜宁首先想到的是杀人抛尸。 周知航摇头,“没有,就是被扒光了,身上全是伤,折磨得都没人样儿了。” 简书颜拿手环了下胸口,补充,“听说假体都被打出来了。” 姜宁面色复杂,“破案了吗?” 虽然已经脱离姜家,她和姜茴也没什么姐妹之情可言,但姜茴毕竟是爷爷奶奶唯一的孙女,听说她遭遇了这种事,姜宁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这也是简书颜俩人始终瞒着她的原因。 人非草木,姜宁又向来重感情,告诉她纯属添堵。 简书颜瘪嘴耸肩,“毛都没查到。因为一直罩着头套,姜茴也提供不了有用线索。” 她夹起一块糖醋小排用手拿着啃,“你说那变态哦,辛辛苦苦把人抓去关那么久,扒得干干净净,居然没那什么,你说他图什么?” 周知航说:“都说是变态了,这种人能按正常人的行为模式去分析?” 姜宁放下筷子,“这么大的事,网上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周知航盯着盘子里最后一个烤小羊排,在拿和不拿之间犹豫,“案子都没破,谁敢往外放?” 姜宁问:“那你们怎么知道的?” 周知航看向简书颜,挑眉,“喏。” 简书颜双手捧脸,嘿嘿傻笑两声,“我现在看出来了,郑警官应该是真的喜欢我。” 没当过警察也看过破案剧,警察不能随意向无关人员透漏案情。 出事的都是女性,出于对简书颜的安全考虑,加上姜宁和姜茴的关系,郑奕这才把这事儿跟她说了一下。 周知航白她一眼,“那你不接受人家?” “nonono。”简书颜伸出食指左右摇晃,“这是两码事。” 郑奕的喜欢,对她来说是欣赏是认可,是对一个离婚妇女信心的重建,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得接受他。 盲目冲动的在一起,才是对对方不负责任。 想到郑奕,简书颜条件反射的按着肚子,烦躁又无奈,“好端端的闹个这事儿,也是够了。” 人生如戏,戏都不敢这么演。 头一天确认怀孕,居然第二天就自然流掉了。 得亏她对郑奕没什么企图,不然还以为她在耍什么假孕逼婚的下作把戏。 既然说到这儿,姜宁也插一句,“我请了一天假,明天一早陪你去医院做一个详细检查,搭下午的飞机回去。”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生化妊娠。 既然有这种情况存在,那就不好说之前和周竞在一起的几年,简书颜到底是真没怀上过,还是遭遇生化妊娠,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流掉了。 早点检查清楚,要是真有问题就尽早采取措施解决。 简书颜无语,“我来着事儿呢。” 姜宁后知后觉。 也是,妇科多是探入型检查,总不能血呼哧啦的往里捅。 “那没办法了,我那边还有一堆事儿,只能等你方便的时候让周知航陪你去了。” 周知航拿着最后一块烤羊排,拒绝,“做个人吧,万一遇到熟人问起,我怎么说?” 简书颜眨巴着眼,扭捏做作的往他身上靠,“你说了,我孩子要是生下来,你就是他爸。” 周知航斜眼睨着她,“你孩子呢?” “滚!” 简书颜手一伸,趁他下嘴前夺走羊排,用力咬下一大块肉。 这顿饭一直吃到下午三点,姜宁一个人喝了大半瓶红酒,回到客房反锁了门,给陆骋打视频。 陆骋这会儿正在开会。 手机就放着面前桌子上。 以前他总习惯把手机倒扣着,一来保护隐私,二来也免得影响工作。 自打因为没接到电话,让姜宁误以为他出了车祸,他就改成屏幕朝上,所以视频打来的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了。 眼下显然不适合接视频,陆骋挂断后马上回信息:在开会,怎么了? 几秒后,新消息弹出来:想你了。 陆骋两眼顿时一直,又把一眼就能看完的三个字重新看了一遍。 这还是姜宁第一次主动说想他。 以往总是他追着问“想我了没”,问了还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难不成真是小别胜新婚? 陆骋打字回复:大白天就喝上了? 姜宁:一点点。 陆骋努力压着嘴角。 原来是酒后吐真言。 他在这儿聊得欢快,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尤其是正在发言的王维安。 在众人眼里,今天的王维安就像被狗咬了似的,一来就咬市场部的张桥。 两个部门在工作开展上联系紧密,但配合度差强人意,两边都积怨已久。 王维安今天却是连表面的客套都不要了,连说带比划,口沫横飞,撕得那叫一个难看。 陆总的脸色更加难看,全场气氛压抑到极点,一个个喘气都不敢太大声。 修罗场一般寂灭的场面,陆总这怎么突然就笑上了? 大家不约而同开始回忆王维安刚才说的话,研究笑点在哪里,奈何想不起来。 周末临时开大会,本来就够烦的了,又不是什么好话,谁真带脑子来听啊! 王维安也被这一笑打乱了思路。 他今天是带着重任来的。 每年年底都是企划部任务最重的时候,不管是研究分析今年的市场动态,还是制定来年的企业发展战略,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换句话说,现在是陆骋最需要他的时候。 陆晖让他趁机提出把企业部和市场部合并。 张桥那头臭蒜,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既然不能收为己用,那就直接挤出去,让他连桌都上不了。 王维安是有备而来,说的几件事都是实打实发生过的,虽然或多或少都跟他有点关系,但无一例外,锅都是张桥的,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眼看陆骋的脸越来越臭,王维安以为这回稳了,没想到陆骋突然笑起来。 哪儿好笑了? 虎头蛇尾的结束发言,王维安轻咳两声,问:“陆总,您怎么看?” 坐在一旁的周扬把一份文件打开放到陆骋面前,顺势提醒:“王总问您怎么看。” 陆骋其实听到了。 聊天打字用手,耳朵又没闲着。 他合上文件推到一旁,“我肯定是坐着看。” 给姜宁发完信息,他才收起手机抬头看向王维安,似笑非笑。 “一个巴掌拍不响,部门之间合作不协调,不可能是哪一方面的责任,你管好自己部门就可以了,至于你说的那些,有违反公司制度的,直接按制度流程处理,不涉及制度的,你管人家怎么操作呢。” 王维安闻言,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重重一摔,“陆总说得轻巧。我们的工作绝大多数都需要他们的数据支持,他们一出问题,导致我们几天甚至一周的工作白干,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下去?” 陆骋双手交叉置于桌面,目光犀利,气势凛冽,“到底是部门的工作无法开展,还是你进行不下去?” 第131章 雷厉风行,一次撸俩 在场都是中层级别以上的管理,绝大多数人来公司的时间都比陆骋更长。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看着陆骋从空降过来处处碰壁,再收拢权力荡平阻碍,一步步走到现在。 他的手段有多硬,众人有目共睹。 因此当他眼中开始显露出战意,大家就猜到王维安今天大概是踢到铁板了。 王维安也被陆骋的眼神给震慑到,心里咯噔一下。 要不是他清楚自己对公司的价值,拿准了陆骋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他都下意识的想服个软。 毕竟他的目的是要引导陆骋撸掉张桥,而不是把自己折进去。 王维安臭着脸,屁股往转椅上一沉,留给陆骋一个叠了两层肉的后脑勺。“都进行不了。” 很快,他听到陆骋说:“我知道了。” 王维安心底浮起不好的预感。 他又转向陆骋,准备针对自己的观点进行一番补充论述,刚张嘴,就看到陆骋站起身,说:“既然你干不了,那就让贤吧。”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虽然大家都猜到王维安估计要挨收拾,但毕竟是部门一把,想来顶多也就是私下里警告敲打一番。 没想到陆骋一鸣惊人,一开口就是直接要把人给撸了。 王维安气血上涌,短短几秒钟,一个大脑袋涨得通红。 噌一下起身,双手用力拍在桌面上,满脸的不可思议,“什么意思?你要开了我?” 陆骋觉得好笑,“不然呢?京尚又不是慈善机构,部门总监这么重要的岗位,肯定是能者居之,你活儿都干不了,我还留着你干嘛?” “我……”王维安被怼得语塞。 他心想,我就这么一说,企划部活儿干得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下面的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大家一时猜不透陆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大部分人都觉得陆骋只是在敲打王维安,免得姓王的分不清大小王。 毕竟眼下这个时间节点太过特殊,正是企划部出力的时候,群龙无首,整个部门还不乱了套? 王维安脑子转的飞快,也在想陆骋应该只是吓唬他而已。 堂堂部门一把,怎么可能说撤就撤? 真当这副担子是谁都挑得起来的? 他心里有了底,充血的脸慢慢恢复到正常颜色,慢条斯理的收拾桌上的文件,“好,既然陆总开口,我老王也没那么厚的脸皮继续赖在这儿。” 说完看向斜对面的人事总监,“老钱,一会儿我去找你谈赔偿问题。” 这招是以进为退,暂避锋芒,给双方都留个面子。 赔偿哪是那么好谈下来的?到时候就说条件没谈拢,他继续留任,该干嘛干嘛,反正陆骋也不可能是真心要开他。 人事老钱自然也熟悉这种套路,正要应声,就听到陆骋说:“你自己主动辞职,还要谈什么赔偿?” 他走上前,拍了拍王维安僵硬的肩膀,“谁替公司做过什么,我心里都有数,我这人最公平了,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搅屎棍。” 这些话陆骋是笑着说的,也带着那么几分真心,奈何王维安自己心虚,自觉跟‘搅屎棍’对号入座,听到耳朵里只剩狠辣的警告。 周扬拿着一份文件从外面进来,不动声色的放到王维安面前。 王维安下意识扫视文件内容,瞳孔强烈震颤,后背顷刻间沁出一层冷汗。 白纸黑字,印着两个人的对话内容。 一个是他,另外一个,正是之前文化馆项目的质监经理谭海。 王维安一目十行,越看越心惊。 文件上的内容和他跟谭海的谈话几乎一字不差。 稳妥起见,当时他没打电话更没发信息,而是直接把谭海约出来面谈。 谭海已经死了,陆骋不可能会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唯一的可能就是谭海当时录了音,而录音现在已经到了陆骋手里。 他往后面翻,最后一页是转账记录。 他给王开的转账记录。 没错,king的爬床事件,也是他安排的。 陆家父子争斗,陆晖想坏儿子的名声,就让他安排了这么一出。 王开栽了,但陆骋一直没动作,他还以为是这个远远远房侄子能扛事,没想到陆骋一直隐而未发,是在等今天。 王维安手脚冰凉,呼吸急促,等会议室里的人陆续离开,他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去拿手机的时候手都在抖。 他翻出陆晖的电话,准备拨打时又顿住了。 显然,陆骋这次是铁了心要弄他,凭借那份录音,别说让他主动辞职,就是要送他一副银手铐外加长期饭票都不是难事。 人家毕竟是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要是再节外生枝,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 看清现状,王维安不再迟疑,回到办公室,迅速在oa系统上发起辞职流程。 特事特办,陆骋那边秒批,不到十分钟,流程走完,又十分钟后,企划部总监办公室内已经人去屋空。 总裁办公室内,陆骋在跟姜宁打电话。 姜宁喝了酒,话比平时多些,还句句往陆骋心坎儿上撩,都快把人哄成单细胞了。 周扬敲门进来送资料,就看到自家老板举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笑得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而这还是陆骋已经收敛的状态。 “王维安已经走了。”周扬如实汇报。 姜宁听到电话里有旁人的声音,软绵绵的打了个哈欠,“你先忙,我眯会儿。” 挂掉电话,陆骋过来给文件签字,“把张桥叫过来。” 张桥战战兢兢进来,再垂头丧气出去,半小时后,每个人的oa系统上又弹出一条新的人事罢免公告。 张桥被开了。 和王维安不同,张桥的开除原因一条一条罗列清晰,下午参会的人就知道,这些都是王维安在会上扒过一遍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京尚高层才算回过味儿来。 陆骋这是借王维安的手弄掉张桥,看起来下了两个人,实际他自己只出了一份力。 高啊! 只是一天之内拿掉两个部门一把,企划部和市场部现在都群龙无首,短时间内上哪儿去找有能力‘接盘’的人? 第二天是周一,公司员工陆续到岗。 企划部和市场部的员工一登oa,天塌了。 一个辞职一个开除,过个周末回来,两个部门‘妈’没了。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草木皆兵,埋头忙活自己的事儿,连议论两句都不敢,生怕受到什么牵连。 早上九点,两个部门组长以上的管理层被叫到会议室开会,很快,新公告发出来:市场部和企划部合并为市场企划部。 新总监的上任公告紧随其后发出来,是空降来的。 而且还是个女的。 第132章 被劫持 陆骋开了一上午的会。 年底本来就事多,加上一次性撸了两个一把,新总监要明天才能到岗,虽然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但大事上还得他暂时顶上。 姜宁定了下午回锦城的机票,中午周知航请客,新开的网红餐厅走起。 简书颜请了假在家养‘姨妈’,临近饭点才开车出门。 路上,姜宁收到陆骋发来的消息:吃饭了吗? 姜宁:正在去的路上,周知航请客。 陆骋输出今天的第一遍思念: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你,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早上起来枕头都是湿的。 姜宁忍俊不禁:淌的哈喇子吧。 陆骋:真聪明,馋你做的海鲜面了。 前方红灯,简书颜平稳停下车子,扭头看向副驾上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女人,连着“啧”了好几声,“瞧瞧,怪不得人家说爱情是女人最好的滋补品呢。” 姜宁低头打字,一本正经的纠正,“不,钱才是。” 简书颜不置可否,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跟随信号灯上倒数的数字一下下轻轻敲击,“医院分开之后,郑奕一直没再联系我,还怪不习惯的。” 姜宁说:“你做个人吧,不喜欢就保持距离,别给人家造成错觉。” “要你说。” 简书颜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也没联系过郑奕。 怎么说呢,就是觉得有点可惜,作为朋友来说,她跟郑奕相处得不错,能玩儿到一块儿去。 怪不得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异性朋友之间的友谊太容易发生其他化学反应,一不注意就变了质。 想到这个,简书颜冷不丁想到周知航,“哎,你说,周知航会不会喜欢咱俩之间其中一个啊?只是怕影响关系,所以藏得比较深?” 姜宁头也不抬,“你多虑了,他宁肯变弯,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咱俩身上。” 没别的,太熟了,熟到一想起这个人,脑子里全是对方的糗事和笑料,荷尔蒙都不起作用。 周知航恰在这时打电话过来,问她俩到哪儿了。 “停车了。” 简书颜盯着后视镜,把车倒进停车位,嘴里说:“我问你啊,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我和姜宁两个女人了,你选择谁?” 周知航不假思索,“我选择把自己掰弯。” 姜宁得意挑眉。 简书颜突然想到‘菊花爆满山’,笑得停不下来。 三人在门口碰头,一起往里走。 穿古装的迎宾小姐嗓音甜美,“三位客官里边儿请。” 周知航往里走了几步,突然“哎呀”一声,“手机忘车上了,你俩先点菜。” 简书颜玩笑道:“赶紧去拿,说了你请客,别想赖。” 周知航很快取了手机回来,一边翻菜单一边说:“真是快过年了,什么人都想出来挣俩钱,我刚才去拿手机,看到有个人戴着帽子口罩在你们车旁边转悠,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简书颜无所谓耸肩,“我车上毛都没有,他有胆把我车给偷走。” 姜宁一直低着头跟陆骋聊天,周知航屈指敲了敲仿古造型的桌面,“哎哎哎,光知道聊,菜点了没有?” 简书颜说:“别理她,有情饮水饱。” 周知航假装招呼服务员,“哎,美女,麻烦给我来两斤白开水。” 陆骋去吃饭了,姜宁收起手机,“赶紧照照镜子,看看你俩嫉妒的面目全非那样儿。” 仿古代酒楼设计的餐厅,服务人员清一色的古装扮相,主打一个沉浸式体验。 环境别致,菜品中规中矩,不出彩也不难吃。 姜宁吃完饭直接去机场,时间还早,也不着急,三人边吃边聊,老友局欢乐又自在。 店小二打扮的服务生腰上别着对讲机走过来,戏感十足的上前拱了拱手,“三位客官,请问3721这台车是你们的吗?” 简书颜点头,“我的,怎么了?” 服务生说:“来了台比较宽的车,一个车位停不下,这个点儿车位比较紧张,只有您旁边有空位,您看方便挪一下吗?” 简书颜聊得正起劲,直接把车钥匙递给他,让他挪一下。 很快,服务生挪完车,把钥匙送回到简书颜手里。 东拉西扯又聊了半把小时,时间也差不多了,周知航去买单,三人在餐厅门口道别。 周知航在姜宁肩上拍了两下,“行吧,过年回来再聚,我就不送你啦。” 他下午有课,还得赶着回学校。 三人一分为二,各自上车。 过一个红绿灯时,姜宁看到旁边车道正好停着小鱼的皮卡。 娇小的人儿坐在大大的车里,黑色墨镜遮住大半张脸,酷帅高冷,还透着一股小孩儿装大人的喜感。 简书颜扭头看她,又循着视线看向旁边的车,“嚯,这车够帅的。” 姜宁心想,开车的人更帅! 又往前开了一段,出了市区,前面不远就可以上绕城高速了。 小鱼降速跟在她们车后,戴着耳机跟向野打电话,“……能有什么不顺利的,不是吃就是睡,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人。” 向野说:“顺利就好,下飞机直接过来,阿奇从老家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熏鸡,特意给你留着的。” “又是熏鸡,他们那儿除了熏鸡就没别的了?” 小鱼嘴上嫌弃,清冷漠然的脸上浮起明显的笑意。 知道她在开车,向野也就不跟她说那么多,“开车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对面接二连三的传来汽车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发出的刺耳刹车声。 向野面色骤沉,紧接着就听到小鱼说:“怕是来活儿了。” 向野立即摸出另一部手机拨电话,这边也没挂,问:“什么情况?” 小鱼把墨镜推到头顶上,打转方向盘,直接原地调头逆行一段,逼停了好几辆正常行驶的车,擦着一辆刹车不及的大货车转向,再猛踩油门追向突然更换路线跑出s型的简书颜的车。 “现在还不清楚,本来该上绕城高速的,她们的车突然冲上路基压着草坪换了另一条路。” 车子摇摇晃晃,她推断驾车的简书颜此时必然处在极大的慌乱中。 事实也确实如此。 简书颜把着方向盘,手脚僵得几乎不听使唤。 看着刃口紧贴姜宁脖子的匕首,她甚至不敢回头看匕首到底在什么人手里。 “好汉别冲动,你要多少钱,我俩砸锅卖铁也凑给你。” 第133章 跨城救援 姜宁怎么也没想到简书颜的车后座居然藏着个人。 一个大活人。 俩人正聊天儿呢,眼看着上绕城高速了,脖子上突然泛起凉意,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不想她死就听我的,换路,走右边。”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刻她浑身上下所有汗毛都炸起来了,刀刃贴着脖子上的皮肤,凉飕飕的,像吐着信子的毒蛇。 尽管没被刀架上脖子,但简书颜的惊恐程度完全不亚于她,手上一乱,车子跑歪了道,差点跟旁边正常行驶的车撞上。 “快点!”后座的男人催促。 简书颜无暇多想,赶紧打转方向,在即将上绕城高速的口子前右转,冲上路基轧过草坪换到右边的岔路。 岔路通往城西方向。 城西正在大肆改造,有很多建筑工地,因为是老城区,租房便宜,有很多外来务工人员租住于此,人员构成复杂,监控系统不完善,是藏匿的好地方。 姜宁努力保持镇定,紧张吞咽时都尽可能减小喉咙滚动的幅度,怕碰到刀刃上。 忘了是从哪里看到的,说是人如果伤到大动脉,六分钟内没有得到救治,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眼下这种情况,要真有个意外,六分钟只够她说几句遗言的。 她顺着简书颜的话说:“我卡里有五十万,你放了我们,我马上转给你。” 对方如果真想要她们的小命,早就该欻欻几刀捅了完事,既然在车上猫了一路,必然有所图。 要么图钱,要么图色。 能用钱解决肯定再好不过。 男人的手肆意抚上姜宁的脸,“姜宁,你也太小气了吧,都傍上大人物了,才肯出五十万,你俩就这么不值钱?” 姜宁面色骤变,仔细辨认这个声音,“杜成宏?” 杜成宏凑近去亲她的耳朵,阴恻恻笑起来,“正是老子,老子来找你再续前缘了。” 姜宁嫌恶得皱紧眉头。 简书颜从内视镜里往后看,只看到一顶藏青色的宽大渔夫帽。 居然是杜成宏。 完犊子了,陆骋当初把杜成宏打得不能人道,最后杜家还破了产,杜成宏摆明是来寻仇的,只怕他一心泄愤,钱都不好使了。 一时分心,车子偏离车道,险些跟对向来车撞上。 简书颜吓得惊声尖叫,紧急打转方向,车上人随惯性左右摇摆,杜成宏没收刀,姜宁只感觉脖子上一疼,咬紧牙关没吭声。 她看不见脖子,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肯定是划出伤口了。 她去看后视镜,想知道小鱼有没有跟在后面,奈何角度不对,看不到车后的情况。 求人不如求己,姜宁闭眼稳了稳情绪,再睁开,看着前方缓缓开口,“你想怎么样?” 杜成宏揪着她的头发用力往后扯,“别着急啊。” 姜宁抻直了上半身,仰着头和杜成宏面对面。 渔夫帽下的脸消瘦得不成样子,两颊凹陷,眼窝明显,下巴上一圈胡渣,靠近时身上还有浓烈的酸臭,完全看不出当初的样子。 强烈的恨意中,杜成宏五官凶狠狰狞,同时又透出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很快你就知道了,当初咱俩没办成的事儿,今天我统统给你补上。” 简书颜吓得哭出声来,泪水模糊视线,再胡乱抬手抹去,极目搜索,暗自盘算着要不要直接把车开到派出所去。 但她不敢。 杜成宏时不时抬头看路,显然一直留意着路线,她怕把人激怒会直接酿成惨案。 “闭嘴!”杜成宏被她哭得心烦,“再哭我就两刀子扎死她。” 简书颜赶紧死死咬住嘴唇,把哭声憋在喉咙里。 姜宁感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本能的伸出一只手攥住发根位置,稍稍缓解一下被拉拽的痛苦,另一只手悄悄探进大衣口袋。 手机在口袋里。 然而手指头才刚刚触碰到手机,就听见杜成宏说:“别想耍花样,手机拿出来。” 眼下保命要紧,姜宁毫不迟疑交上手机。 杜成宏直接把手机扔出窗外,顺势抓起姜宁的手,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粗绳子,把人反剪着双臂绑在座位上。 绑好后又挪到另一边,刀尖对准简书颜,“把手机扔出去。” 简书颜哆哆嗦嗦拿起中控上的手机,有些迟疑。 姜宁说:“两部手机都扔了,我们怎么给你转钱?” 杜成宏闻言,伸手用力扯她的头发,“谁稀罕你的臭钱?要不是你这个贱人,老子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告诉你,咱俩之间的恩怨,靠钱平不了。” 姜宁把他害成现在这个样子,多少钱都消不了他的心头恨。 而且警察已经查到他头上了,一旦使用电子支付,马上就会暴露位置,因此他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要钱。 要也得是现金。 杜成宏把单刃抵紧简书颜的脖子,“扔不扔?” “扔扔扔。” 简书颜赶紧配合,打开车窗把手机扔了出去。 车辆高速行驶,手机一落地就摔得四分五裂。 跟在后面的小鱼加重力道踩油门,车子提速,与简书颜的车短暂并行。 看清车内情况,为免打草惊蛇,她又松开油门慢下来,落到车后一路跟随,同时把情况同步给手机那头的向野。 向野带着人,正在赶往机场。 他们这边刚办好登机手续,陆骋也开着车匆匆赶到。 此时已经开始检票登机,一行人大步流星,陆骋直接夺过向野的手机,“姜宁现在怎么样了?” 向野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打算去接新总监,听到姜宁出事的消息,二话没说,直接开着车往机场赶。 幸好能赶上最近一趟也是今天最后一趟去江城的飞机,再晚个十分钟,他都只能开车往江城赶了。 小鱼的声音理智到近乎冷漠,“被劫持,对方在后座,手里有刀。” 想起先后两部手机扔出窗外,小鱼说出自己的猜测,“不像求财,我怀疑是寻仇。” 姜宁在江城的仇家,陆骋首先想到杜家父子。 把手机还给向野,陆骋马上联系施捷,询问杜家父子的动向。 施捷说:“杜家破产,他们在江城已经没了立足之地,父子俩回北边去了,杜中海到处联系人,想重操旧业搞煤矿,把老家的宅基地都给卖了。” 毕竟杜家破产是施家一手所为,小心驶得万年船,施捷凭借手里的人脉,一直留心着杜家。 陆骋皱眉,“没回江城?” “没有吧,他们在江城都混不下去了,还回来做什么?” 施捷没必要说谎,陆骋眉头紧锁,猜测难道是另有其人? 施捷疑惑问道:“好端端的,你问杜家父子做什么?” 陆骋如实回答,“姜宁被人劫持,我怀疑是杜家父子寻仇。” 紧跟着又说:“我马上来江城,事态紧急,你帮忙配合一下我的人。” 他把施捷的号码发给小鱼,小鱼很快和施捷建立联系。 “施先生,他们正在秋霞路上,前往城西方向,你能联系交管部门设路障拦车吗?” 施捷马上应下,“可以,我来安排。” 话音刚落,就听到小鱼说:“先不用,他们往小路去了。” 第134章 入绝境 姜宁被绑在座位上动弹不得,杜成宏拿匕首顶着简书颜,要求她按指令开车。 车子驶上小路,从国道到县道,最后上了村道,刚好能容纳两台车错身而过。 窗外是完全陌生的景象,姜宁看着战战兢兢的简书颜,试探着说:“杜成宏,咱俩的事跟旁人无关,你放了她,我任凭你处置。” 能跑一个算一个,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折在这儿。 危机面前,简书颜也不矫情,顺着话茬说:“是啊杜帅哥,冤有头债有主,我跟她不熟。” 她要是能脱身,第一时间报警求救,姜宁还能有一线生机,要是等家里人发现她失踪再报警,估计俩人尸体都臭了。 杜成宏拿刀拍她的脸,“不熟你跟她一路聊得火热?” 简书颜吓得不敢放开了喘气,“我这人话痨,跟谁都能聊两句。” 杜成宏冷笑,“话痨好,我兄弟就喜欢话多的,放得开,叫起来带劲儿。” 姜宁闻言,心里一咯噔。 听这意思……还有同伙? 村道车少,察觉到后面的黑色皮卡一路跟随,杜成宏起了疑心,一把扯住姜宁的头发,“后面跟着的是谁?” 姜宁眼睛被扯向后方的头皮拉成狭长的一条缝,疼得直吸气,“我怎么知道?” 杜成宏将信将疑,见前方道路连接着村民家的院坝,让简书颜把车开进院坝里。 路让出来,皮卡未做停留,直接沿着路开过去。 皮卡驾驶室内的小鱼嘴里嚼着口香糖,全程目不斜视。 知道她在,姜宁稍微松了口气。 既然小鱼已经知道她出事,肯定会想办法救人,而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稳住杜成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皮卡驶离,并无异常,杜成宏略微松了口气,但并未就此放下戒备,而是让简书颜原地掉头,往回开。 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车尾灯,小鱼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 开车跟过去指定会暴露,好在她刚才与简书颜的车擦身而过时,趁机往车身上粘了个微型定位器。 她把定位信息实时同步给施捷。 施捷那边已经报警,警察火速出动展开救援。 小鱼开开停停,在确保不会被发现的前提下跟车而行。 又过了几个村庄,定位突然不动了,小鱼把车停在稍远的位置,悄悄摸过去,只看到简书颜的车停在路边,车里空无一人。 四周都是庄稼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放眼望去,一栋建筑物都没有。 水泥路上看不出足迹,但是三个人总不能沿着马路一直走,小鱼仔细辨认路边的痕迹,很快在路边一处杂草丛里发现有人经过的新鲜痕迹。 顺着痕迹往前走,穿过一片小树林,在泥巴路上出现了两行交叠的脚印。 都是男人的脚印,根据印痕深度可以判断两人都负了重。 看来劫持姜宁和简书颜的人还有同伙。 小鱼顺着脚印跟上去,穿过一段漆黑幽长的涵洞,待天光再现,可见前方有一片稍显陈旧的建筑。 从旧建筑方向吹过来的风里充斥着猪身上特有的臭味。 那是个刚闲置不久的养猪场。 国家大力扶持乡村养殖,很多村子都建起了养猪场,有些是真养猪,有些则纯粹是面子工程,只为了申请国家补贴。 眼前这个养猪场倒是真投入过使用,只不过老板管理不善,猪场出现瘟病,很快就折腾得关张大吉,只等着看有没有接盘侠过来承包。 此时,养猪场里大门紧锁,静得仿佛与山林田野融为一体。 本该空无一人的砖房里,杜成宏把被乙醚迷晕的姜宁扛在肩上,在他面前,是个穿宽松灰色帽衫的男人。 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个头有些矮,只有一米七左右,还有些罗圈腿。 头发乱得像鸡窝,胡子拉碴,瘦得两颊凹陷,和杜成宏如出一辙的颓废邋遢。 杜成宏猥琐坏笑,“小孙,尽兴啊。” 孙亮把昏迷中的简书颜丢到弹簧床上,转身过来推他,毫不掩饰心里的雀跃和急迫,“去去去,别耽误我办事儿。” 说完把门关上。 门锁是坏的,关拢又被风吹开。 孙亮从吃过的泡面盒里拿出沾满油的一次性筷子,夹在门框中间把门抵住。 然后转过身,嘿嘿笑着走向弹簧床上的简书颜。 另一边,姜宁被带到另一排砖房里的某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也有一张弹簧床,但是是收起来的状态。 四周墙壁贴满了让人血脉喷张的限制级海报,香艳露骨,时刻挑动着人类骨子里的原始欲望。 屋中间立着绑人的十字木架,房梁上垂下来几条弹力绳,下方是一床破了洞的床垫。 小桌板上放着小皮鞭、滴蜡和小手铐,以及其他助x工具。 桌板一角还有针管等吸毒工具。 房屋角落堆着一个纸箱,箱子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大大小小的药瓶。 杜成宏毒瘾犯了,浑身上下跟小虫子咬似的,痛苦难耐。 进了门,他直接把人往地上一扔。 姜宁直接是被疼醒的,水嫩的脸着地,在粗糙的水泥地上一蹭,当即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两只手用绳子绑住了,她费力坐起来,看清周边环境,呼吸猛得一滞。 再看杜成宏,他正在往手上注射毒品。 怪不得他暴瘦到这个程度,原来是染了毒。 姜宁环顾四周,没找到简书颜,忙问:“我朋友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杜成宏舒服得瘫坐在地上,双眼迷离,半睁不睁,“放心吧,她和我兄弟玩得正高兴呢。” 姜宁胸口剧烈起伏,牙齿咬着口腔内壁的软肉,唇齿间血腥味弥漫,“你敢动她一下,我一定要你拿命来偿。”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警告。 不是不想吼,而是这个时候,吼除了消耗体力,没有任何作用。 杜成宏哈哈大笑,“肯定不可能动一下,要动就动浑身上下。” 他说完就开始脱衣服,“来吧,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 先外套再毛衣,很快脱得只剩下一条平角内裤。 大冬天的,他像是一点儿感觉不到冷,激动的舔着后槽牙,展开双臂朝姜宁扑过去。 第135章 自救 这一瞬间,姜宁脑海中飞快闪过无数设想。 是求饶示好,还是怒目斥骂? 不管怎么样,好像都不能阻止对方。 她现在双手被绑,反抗之力微乎其微。 杜成宏眨眼就到了跟前,把人推倒在地,跨坐着骑上去。 到了这一步,姜宁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本能的大声呼救。 哪怕明知道可能性极小,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会有人听到求救声能过来救她脱离魔爪。 她双手死死抵在杜成宏身上,偏着头避开他撅起的嘴。 杜成宏兴冲冲努力了半天,连脸都没亲上,恼怒的坐起身,打了姜宁两巴掌,然后中邪似的两眼发直,突然不动了。 这么折腾一通,姜宁手上的绳子略有松动,但她不敢动,怕把人激怒,更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努力控制着。 然而在杜成宏眼里,她此刻不是躺着,而是坐着,身上穿的也不是厚实的羊毛大衣,而是姜宁咬他手的那个晚上穿的那条鲜艳的红裙子。 女人美艳无双,脸上的嘲讽却让整个人染上冷冰冰的黑色基调,讨厌得甚至可恨。 杜成宏眼里的姜宁轻蔑冷笑,“想上我?你做得到吗?” 现实中的杜成宏垂眸看向下身。 贴身的平角内裤裹着腿根,本该斗志昂扬的某个地方,如今一马平川。 他不是不行,而是根本没有工具。 这些都要拜姜宁这个贱人所赐。 杜成宏怒极,眼球往外突出,眼白部分遍布红血丝,“都是你,都是你!” 他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揪着姜宁的头发把人拽起来,“你这个贱人,是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 姜宁牙关紧咬,忍着痛没吭声。 杜成宏刚摄入过毒品,精神状态异常亢奋。 姜宁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接触过吸毒者,但这种题材的影视作品看过不少,知道跟瘾君子没道理可讲,只能尽量不去刺激他。 杜成宏左右开弓,来回扇了几个巴掌,很快体力透支,累得气喘吁吁,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失神的呢喃着“贱人,都是贱人”。 都是贱人? 都? 姜宁脑海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大学女生险些被欺负,姜茴被变态绑架多日,受尽虐待折磨,却没有遭受x侵犯,难不成这些都是杜成宏干的? 不是变态行为反常,而是他压根儿就没有作案工具。 趁杜成宏沉浸在混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自己,姜宁忍着皮翻肉绽的痛楚,强行把一只手从稍微松动的绳子里扯出来,另外一只手仍然套在绳圈里,假装还被绑着的样子。 她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杜成宏,手肘撑起身子,尽可能小幅度的一点点往门口挪。 没挪几下,杜成宏突然翻身坐起来,她赶紧停下动作,一动也不敢动,紧张得屏住呼吸。 杜成宏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起身走向角落的纸箱子,随手拿起一个药瓶,看也不看,倒出一把药就往嘴里送。 姜宁看着眼前的一幕,分辨不清杜成宏到底是吸了毒不正常,还是本来就坏了脑子。 此刻她也顾不上那么多,继续往门口挪,只想赶紧脱身。 杜成宏跟嚼炒豆子一样,咔滋咔滋的嚼着白色药片,一把接一把的往嘴里送。 突然,他缓缓扭头看向地上的姜宁,咧开嘴,药粉混着一些没嚼烂的药片,因为被口水浸湿,有些粘在嘴角,包不住的则往外掉。 “你想去哪儿?”杜成宏含糊不清的说。 惊恐在眼底放大,寒意爬上脊背,姜宁不敢在疯子手里谋生机,更何况还是跟她有仇的疯子,当机立断起身,想趁机往外跑。 她现在距杜成宏大概有三米远,距门则不足两米,理论上说脱身的几率很大。 然而她低估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反应,也高估了自己在极度惊恐之下的速度。 腿是僵的,近乎麻木,姜宁刚跑到门口,杜成宏已经追上来,扯着她的头发把人往里拉。 杜成宏癫狂大笑,“跑?你想往哪儿跑?哈哈。” 惊悚的笑声震颤着耳膜,姜宁拼命扒着门框,脱手时,余光瞄到墙上有一根长条形突起,她顺手抓上去,原意是想借力,谁知这东西是插在墙缝里的,一用力就抽了出来。 是把抹水泥的灰刀,尖头的那种。 杜成宏把人拉回来,粗粝的大手直接掐住姜宁的咽喉,并且一来就用尽全力,恨不得直接拧断她的脖子。 姜宁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 求生本能驱使下,她什么都没想,直接举起了手里的灰刀用力插下去。 她不知道插到哪里了,只知道被温热的液体喷了一脸。 箍在脖子上的手还没有松开,她抽出来,又再插了一下。 杜成宏终于卸力,身体踉跄着后退两步,手撑着小桌板,身体缓缓往下滑,最后跌坐在地上。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染血的手,再看向姜宁,表情始终凶狠,“m的,老子……弄死你。” 他按着桌板,想再站起来。 姜宁用力喘着粗气,顾不上想太多,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跑。 快跑,逃离这里,跑得越远越好! 她后退两步,紧接着转身,僵硬的迈开步子,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杜成宏撑着桌板尝试了好几次,终究没能起得来,桌板受力不均而翻倒,桌上的东西落在地上,在寂静中发出突兀的声响。 救出简书颜的小鱼循声而来,一开门就看到浑身是血的杜成宏躺在地上,瞪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 屋子不大,也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小鱼没找到姜宁,上前揪着杜成宏的衣领把人拽起来,“姜宁呢?” 杜成宏双目无神,好半晌才聚焦到她脸上,咧开嘴,露出糊着白色药粉的黄牙,“弄死……弄死你!” 小鱼抬手就是一拳,又问了一遍,“姜宁呢?” 杜成宏翻了个白眼,脑袋摇摇晃晃,要晕。 小鱼抓着他的手,借着巧劲用力,只听得咔咔咔几声脆响,杜成宏右手的手指全部折断,以诡异的角度翻向手背。 “啊——” 剧痛之下,杜成宏放声惨叫。 简书颜慢几步跟进来,看到杜成宏满身是血,顾不上害怕,上前用力踢了一脚,嘶吼着问:“姜宁呢?” 第136章 找到她 警察在养猪场外围拉起警戒线,附近的村民蹲在土包上看热闹。 很快,警察押着个矮个儿上了路旁的警车。 不多时,救护车鸣笛赶来,拉走了另一个浑身是血的。 听说养猪场藏着杀人犯,连着杀了好几个人,不仅拿脑袋当球踢,还把排骨砍下来炖土豆。 陆骋赶到的时候,听到村民如此议论着。 施捷在路边等他,见着人立马迎上去,主动说:“人已经抓到了,但是没找到姜宁,警察已经把养猪场翻了个遍,并以养猪场为圆心像外围扩散搜索。” 陆骋神情肃冷,脸色泛白,仿佛结了一层淡淡的薄霜。 一下飞机,他就从施捷处获取了最新消息。 开车来这儿一个多小时,居然还没找到人! 施捷知道他着急,但是没办法,养猪场拢共就这点地方,有多少耗子洞都数清楚了,可就是没找到姜宁。 警方猜测她应该在击伤杜成宏后就逃出养猪场了。 警察把附近十公里的路都转遍了,没找着人,也安排了人对附近村庄进行走访,皆一无所获。 如今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姜宁逃进山里去了。 养猪场背靠大山,一片接着一片全是密林子,连路都没有,很多地方草比人还高,警力有限,要找个人可不容易。 如果清醒着,听到喊声还能回应,就怕山里沟深乱石多,万一磕着摔着昏过去了,往草笼子里一倒,上哪儿找人去? 虽然艰难,但该找还是得找。 除了警察,还有小鱼,连同简书颜和出警的郑奕,以及接到消息赶来的周知航纪思思,这会儿都在山里。 呼喊声远远传来,此起彼伏。 眼看着天就快黑了,乌云层叠,隐有下雨的征兆。 寒冬腊月,淋着雨在户外过上一夜,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事不宜迟,陆骋和同行而来的几人两两分组,加入搜山寻人的队伍。 陆骋和向野一组,两人体力好速度快,很快追上最前沿的警察。 警察提醒道:“地上有很多暗沟,枯叶掩盖看不见,你们小心点儿。” 正因为有这些暗沟,让这片山得名烂沟石。 陆骋道了谢,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道:“这山里有藏粮洞吗?” 很久以前,他听姜宁说起过,在抗日战争时期,江城的老百姓在山崖石缝间打洞藏身,或者用来藏粮,所以又叫藏粮洞。 姜宁小时候回姜家祖宅,跟着旁支的小朋友一起去藏粮洞玩过,还在里面见到过一只浑身白毛的大耗子。 陆骋猜测,姜宁如果进山,肯定会首选藏粮洞藏身——如果这山里有的话。 警察抹了把头上的汗,望向峰峦叠嶂的高处,“这我还真不知道。” 另一个警察掏出手机,“我问问。” 他给走访的同事打电话,那边的警察就近找了个村民询问,得知有片挨着竹林的石崖下面有个藏粮洞。 向野手脚并用,三两下爬上一棵高大的橡树,极目眺望,远远可见刀削般的石崖下生长着两大片竹林,一东一西,相距甚远。 他从树上下来,指明两片竹林所在的方位。 陆骋对警察说:“我们找东边,你们找西边。” 他气势很足,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安排任务,俩警察也没觉得不对,点头朝稍远的西边竹林走去。 陆骋和向野也马不停蹄的向东边竹林行进。 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下来,摸了下脸,抬头看天。 有丝丝冰凉落在脸上。 下雨了。 乌云笼罩,夜幕提前来临,陆骋短暂思索后说:“咱俩分头找,我从左到右,你从右到左。” 向野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他的提议,“不行。” 陌生的山林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他没拦着陆骋进来已经算是体谅了。 老实说,他并没有那么关心姜宁的安危,对他来说,陆骋的安全才是首位。 陆骋抹了把额头的汗,“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向野理智分析,“她不是这附近的人,压根儿就不知道山里有没有藏粮洞,就算咱们找到洞,也不一定就能找到人。” 陆骋说:“我知道,但总要试一试。” 反正都是要找的,他只是优先搜索藏粮洞这一片而已。 能找到是万幸,要是找不到,那就换地方继续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骋转头继续往山里走,向野也继续跟在后面。 他停下来,手用力按在向野肩头,眼睛在一瞬间泛红,“阿野,要不是她,我抗不过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你帮帮我……帮我找到她。” 他语气软下来,甚至带着几分恳求。 向野定定的看了陆骋半晌,无奈叹气,“注意安全,别让我难做。” 若是陆骋有个好歹,且不说陆家会怎么样,向家上下自己就得以死谢罪。 陆骋点头,“放心,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送人头的。” 他要是连这点都拎不清,也不可能在陆家有现在的发言权。 向野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另一方向。 陆骋折了根瓶盖粗的树枝,清了细枝丫,拿在手里探路。 奈何心里太着急,恨不得多长几条腿再跑快一些,脚下一滑,整个人随着松动的石块一起跌入旁边两米深的暗沟。 沟底散落着几块棱角尖锐的碎石,好巧不巧,其中一块刚好在他腰下位置。 剧痛袭来,陆骋眼冒金星,几近晕厥,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来,艰难起身,抓着上方垂落的野草爬上去。 树叶遮蔽,光线昏暗,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电筒照明,一路搜寻呼喊着来到竹林。 风吹竹摇,掀起叶片摩挲发出浪潮般的声响,陆骋贴着石崖往前走,偶尔踩到干硬的笋壳,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无比突兀。 走了三四十米,终于看到一个勉强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石缝。 拿手机一照,石缝内部似乎空间不小。 这里应该就是藏粮洞了。 他在石缝外喊了几声姜宁,没听到回应,毅然决然顺着石缝挤进去。 石缝直进直出,走了三四米,内里石洞豁然开朗。 陆骋一眼就看到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第137章 劫后余生 洞里漆黑,手机电筒是唯一的光源。 姜宁瑟缩着身子贴紧洞壁,被光照着眼睛睁不开,以为是杜成宏追上来了,吓得惊声尖叫,从地上摸起碎石头就往他身上砸。 “别过来!” 陆骋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攥住,痛到喘不过气。 “姜宁,别怕,是我!” 他不敢贸然过去,停在两米外的位置。 此时凑近了才看清,姜宁一张脸红肿着,还有明显的擦伤,白皙脖颈间的紫红指印更是触目惊心。 脸上手上衣服上灰刀上,都有喷溅的氧化发黑的血迹。 陆骋心如刀绞,“老婆,是我陆骋,你看看我。” 他把手机光反过来照在自己身上,“是我啊。” 姜宁浑身紧绷,但总算停下扔石头,定睛看过去。 陆骋继续安抚,“我来了,放心吧,不会有事了。” 姜宁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好半晌后,秀眉一皱,扔了灰刀扑过去把人抱住。 “陆骋!” 直到此刻,姜宁持续紧绷的神经才敢放松下来,劫后余生,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陆骋紧紧把人抱在怀里,薄唇开合,嗓子眼儿像是被什么给糊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长一段时间,洞里都只有姜宁发泄的哭声。 陆骋等她哭痛快了,自己也平复了情绪,才拉起姜宁的手开始检查,“对不起,我来晚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有没有受伤?” 姜宁抹了眼泪,抽噎着摇头。 陆骋看到她脚上穿着没有跟的高跟鞋,而且只有一只。 另一只脚上只有袜子,泥糊得几乎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 他不敢想象姜宁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更不敢想,从今天下午到他出现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得有多害怕。 “走,咱们回家。” 他拉起姜宁的手,依次穿过逼仄的石缝,到了外面,他先给向野打电话,让他在刚才分道的地方等着接应,之后又打给施捷,告诉他人找到了,让把撒出去的人都召回来。 晚上七点多,天已经黑尽了,手机还剩最后一格电,陆骋让姜宁拿着照路,又脱了外套罩在她头上挡雨,自己弯腰蹲在她面前,“来,我背你。” 折腾这么大半天,又累又怕的,姜宁也是真没力气了,顺从的趴到陆骋背上,搂紧他的脖子,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陆骋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说:“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姜宁鼻子发酸,温热的眼泪顺着鼻尖滴到陆骋脖子里,“我还以为今天死定了。” 一路奔逃,她已经透支掉了全部的体力,如果真是杜成宏找来,别说手里只是把灰刀,就算握着屠龙刀,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陆骋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对不起……” 姜宁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说;“是我运气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陆骋没解释。 要不是他把杜家父子收拾狠了,杜成宏也不会恨上姜宁。 又或者是他收拾得还不够狠,所以杜成宏才有胆子有余力来报复姜宁。 总之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他做得不到位。 趴在陆骋宽大坚实的背上,姜宁的心逐渐安定下来,理智也迅速回拢。 “简书颜怎么样,她没事儿吧?” 陆骋说:“她没事,那个男的好像精神有问题,一直让她跪着道歉,念检讨书,后来突然发疯要砍她手指,小鱼及时赶到把人救下了。” 姜宁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山里地形复杂,枯叶杂草遮盖,碎石遍布,陆骋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很快出了一身的汗。 姜宁心疼他,想下来自己走,陆骋勾着她的腿不放,“要不我俩就在这儿等着,一会儿叫向野过来背咱俩走。” 他说的一本正经,姜宁知道是想逗她开心,但这会儿确实笑不出来,淡淡回了句“也行”。 后面一路俩人都没再说话,与向野顺利汇合后,向野在前面开道,时不时的搀一把拉一把,速度快了不少。 简书颜等人先一步从山里撤出来,都在路边等着,陆骋一出现,一群人立即拥上去。 一见到姜宁,简书颜先哭为敬。 姜宁不知道自己现在浑身是血的样子有多惊悚,还强挤出笑来安慰简书颜,结果简书颜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救护车已经等候多时,随车医生立马上前给姜宁做了个初步检查,除了跑掉鞋的脚上有几处较深的锐物刺伤,没有发现其他伤势。 大家还是不放心,乌泱泱一群人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又做了进一步检查,确定没有大碍,大家才算是真的放心。 晚上十点,姜宁坐在轮椅上,由陆骋推着走出诊室。 她右脚缠着纱布,脸上贴着创口贴,脖子上的紫红指印扩散成一条条的深紫,不用想也知道受了多大罪。 周知航搓着脸满心懊恼,“早知道会碰到这种事儿,我就该请半天假送你去机场。” 警方对网红餐厅的室外停车场进行了监控调取,发现杜成宏曾在简书颜车旁转悠了好几圈。 周知航折回去拿手机时看到的人就是他,当时他还以为是过年出来挣块钱的小贼,所以只是让停车场管理员把人驱逐,根本没想那么多。 没想到杜成宏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猫在角落,看到有一辆小房车开进闸口,他先装成停车场管理员,把车引导至简书颜车旁的空位,又装成是客人的样子去找停车场管理员,让他找车主挪车。 趁挪车之际,他钻进后座,藏在车座下。 姜宁翘起二郎腿,晃了晃搭在上面的右脚,“千金难买早知道,要是能未卜先知,你就不是人了,而是神。” 简书颜挽着纪思思的胳膊,低垂着脑袋,一双眼睛又哭得跟兔子眼睛一样,“怪我,我不该把车钥匙拿给别人去挪车。” 一旁的郑奕闻言,dna动了。 “像车钥匙这一类的东西,确实不该随便给人,万一对方操作不当,或是出现财物遗失,很容易引起纠纷。” 他一板一眼的普及安全知识,说完,所有人都看向他,几秒后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第138章 得死,还得死远点儿 时间不早了,大家在医院门口道别。 陆骋说:“大家辛苦了,明天中午我请客,定好地方叫姜宁通知你们。” 周知航假意客套,“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这么客气吧。” 简书颜倒是应得干脆,“难得有机会聚一聚,必须给咱们江城女婿一个表现的机会。” 一声“江城女婿”,直接给陆骋钓成翘嘴。 纪思思晃着个羊毛卷脑袋左看右看,不说话,光是笑。 姜宁挥手赶人,“赶紧走吧牛马们,明天还得上班呢。” 几人分头上车,周知航送纪思思回家,郑奕送简书颜,至于姜宁,有陆骋在,用不着他们操心。 把人都送走,姜宁正想问陆骋点事儿,忽然看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几个警察,径直往自己这边过来。 她紧张的握紧轮椅扶手。 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照正常流程,肯定需要她去警局做笔录。 就她这情况,恐怕还不光是做笔录那么简单。 惊恐混乱中,她几灰刀下去,也不知道扎到杜成宏哪儿了,从喷溅的血来看,恐怕伤得不轻。 她甚至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把人扎死了。 陆骋推着轮椅转向,经残疾人通道的斜坡下台阶,走向停车的地方。 姜宁不安回头,只见跟上来的警察被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给截住了。 其中一个她认识,是周扬,另外一个戴着眼镜,提着公文包,气质和贺津有些像,姜宁猜测应该是律师。 她抠着指甲,仰头望着陆骋问:“杜成宏是不是死了?” 陆骋抬手揉她脑袋,轻笑,“你也太高估自己的战斗力了,杜成宏虽然总不干人事儿,但不可否认,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他确实是个人,哪儿有那么容易死?” 姜宁半信半疑,又扭头去看被拦下的警察,“那你不让我去做笔录?” 现在这个场景,像极了陆骋要带她畏罪潜逃。 陆骋冷哼,眼底闪过厉色,“一群废物,杜成宏和那个神经病在江城闹了那么久,没本事抓嫌疑人,审问受害者倒是积极得很。” 江城闹变态不是一天两天了,江城警方要是办案得力,及时把杜成宏捉拿归案,姜宁也不至于受这一番罪。 他没去找他们讨公道,一个个还敢腆着脸找上门,真以为脸皮厚就无敌了? 姜宁又问:“杜成宏现在怎么样?” 倒不是关心他的死活,而是想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 正当防卫也是有标准的。 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搭给这样的人渣。 “放心吧,死不了,而且你这是正当防卫,没扎死他算他命大。” 陆骋把人抱上后座,司机过来收轮椅。 酒店是施捷安排的,陆骋承他这个情,没拒绝。 开车抵达酒店,司机下车准备去拿轮椅,陆骋把人叫住,“不用。” 他直接抱着人去前台拿房卡。 姜宁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脸埋在陆骋胸口,又把披散的长发扒拉下来遮脸。 上头早就打过招呼,前厅经理等候多时,听陆骋报出名字,马上走在前方帮忙按电梯引路,入住程序悉数省略。 顶楼套房,宽敞明亮,还提前放了欢迎水果。 姜宁右脚尖点地,蹦跶着来到窗边,俯瞰城市夜景,“我还从来没在这个角度看过江城。” 陆骋从浴室出来,听到这话,豪气的说:“那就多住几晚,一次性看个够。” 姜宁表情浮夸的鼓掌,“陆总阔气!” 陆骋把她抱起来,放到窗边的软榻上,俩人依偎着欣赏夜景,谁都没说话。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半天,哪怕只是单纯这样坐着看看风景,也已经相当美好了。 等浴缸里的水放好,房门被人敲响,陆骋的人送来两人的换洗衣物。 陆骋挨着剪去吊牌,把大衣之类容易褶皱的衣服挂好,再出来把蹦得正欢的姜宁抱进浴室。 从脱到洗再到穿,陆骋服务细致又到位,姜宁全程只需要翘着右脚不沾水就行。 贴身衣物尺码正好,还是她惯常穿的面料,姜宁好奇问道:“你叫谁买的衣服?” 陆骋裹着浴袍,取了吹风过来给她吹头发,“你猜。” 姜宁想了想,“简书颜?” 她知道陆骋这次带了人过来,但都是些男人,就算陆骋说得明白,估计他们也不一定买得对。 陆骋轻轻拨弄散发着浅香的柔软发丝,“真聪明。” 姜宁的心和吹风机吹出的热风一个温度,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甚至哼起了小调。 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梦中情手拨开耳边的发丝,失去遮挡,姜宁脖间的紫印显露出来。 陆骋眼眸低垂,敛去眸间的冷冽。 洗漱完毕,两人相拥而眠。 今天体力和精神都消耗巨大,姜宁窝在熟悉的怀抱里,很快沉沉睡去。 陆骋放在枕头旁的手机屏幕亮起,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是向野闪了他一个电话。 极轻的亲吻怀中人儿的额头,陆骋小心翼翼从姜宁怀里退出来,替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 向野在门口等着,两人乘电梯下楼,在大堂吧要了杯咖啡坐着。 向野说:“胸口一下,脖子上一下,胸口那下扎着动脉了,救治及时,要不了命。” 陆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无糖无奶,双倍浓缩,苦得要命,但是能让人保持清醒,“容他多苟活几天。” 一想到姜宁遭遇的那些,他恨不得马上弄死杜成宏。 但是他不能。 杜成宏暂时还不能死。 不是他摆不平,而是必须要顾及到姜宁的处境和想法,如果杜成宏死在医院,毕竟是一条人命,姜宁难免有心理负担。 这种人渣败类,就算死也得死远点,不能溅她一星半点的脏污。 向野点头,心里有数。 他不爱喝咖啡,要了杯绿茶,光端着也不喝,时不时瞄陆骋一眼,摆明了一副‘我有事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快问我’的表情。 陆骋一眼看透他想说什么,“想聊小鱼?” 向野挺起腰背坐直,放下茶杯,表情严肃郑重,“这次的事是她疏忽大意,她认罚。” 按照正常流程,在姜宁一行吃完饭准备买单结账的时候,小鱼应该提前出来检查车辆情况,确保安全。 只是她跟着姜宁的这段时间,除了逮了个尾随的杨纯,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任何可疑情况,来江城这两天也是一切如常,她不由得放松警惕,偷了个懒。 偏偏就这一时疏忽,差点闹出大事。 这是严重失职,在向家人这里,是要挨鞭子的。 若是寻常任务,向野自己就处理了,按着规矩,该罚几鞭罚几鞭。 但是姜宁身份特殊,他怎么也得问一下陆骋的意见。 陆骋面色如常,扭头看向玻璃窗外的路灯,“按你们的规矩来,该怎么罚怎么罚。” 出了这样的事,他确实对小鱼心有不满,但是话又说回来,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出纰漏? 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 而且这也不全是小鱼的责任。 保镖出任务,至少要有两人结伴,一来互相监督,以免上班摸鱼,二来可以换班,或者多点位守护。 像姜宁这回,要是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跟着进餐厅,另外一个守在车里,自然就能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归根究底,他犯了和小鱼同样的错误,潜意识里觉得姜宁的处境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用不着太多人,而且也怕跟的人太多姜宁会不适应,影响她的日常生活,所以只安排了小鱼一个。 向野暗暗松了口气。 以陆骋对姜宁的心疼程度,他着实替小鱼捏了把汗。 陆骋两口把咖啡喝完,放下杯子站起身,“我们明天回锦城,你留几个机灵的在这儿等着。” 他微微侧头,眼底寒光闪动,“做得干净点儿。” 第139章 江城女婿的诚意和实力 陆骋回房间的时候,看到姜宁还在睡,只是换了个姿势。 他轻手轻脚的躺在旁边,再把人拉到怀里搂住。 姜宁如常的挪动身子,寻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陆骋脸上漾起笑来,亲吻她的额头,“什么时候醒的?” 她装得很像,只是在呼吸控制上还差些火候。 尤其在他躺下来之后,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他都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姜宁知道露馅儿了,嘴硬,“没醒,睡着呢。” 陆骋低头吻她耳垂,眼角,脸颊,最后来到唇畔,“我体谅你有伤在身,你可不能欺负老实人。” 姜宁在他怀里笑得一颤一颤,“瞎说,我从来不欺负人。” 她嘴上这么说,手却明目张胆的探进睡袍里使坏。 陆骋一瞬间绷紧腰腹,攥住她作乱纵火的手,眸色深沉又明亮,像纳进了窗外的夜色。 “别闹!” 小别胜新婚,他现在可憋着劲儿呢,要是不心疼她又受惊吓又受伤,早把人拆骨入腹了。 偏偏眼前的小女人一百斤的体重九十八斤反骨,他越想冷静自持,她却偏偏磨他。 以前在花园小区是,现在也是。 总不让他好好做人! “好,不闹了,睡觉。” 姜宁嘴上乖顺——其实嘴上也不乖顺,只是话顺着他,香软的唇在他唇畔反复流连,状似无意的轻触,欲吻又未吻。 空气中的温度陡然升高,仿佛连墙上的抽象派装饰画都染上了甜蜜的旖旎。 陆骋心底的弦被反复撩拨,都快被姜宁扯过去跳皮筋了。 他利落翻身,把人罩在身下,最后一次确认,“真没事?” 姜宁直接用行动说话。 三两下扯了他的浴袍带子,纤细的手臂攀上脖子,被他火热的温度烫得微微颤栗。 陆骋化身医生,给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做了一次细致入微的‘检查’,最后得出结论,她确实只伤了脚底,完全不影响躺着的活动。 第二天,姜宁睡到快十一点都还没醒,要不是说了要请大家吃饭,陆骋都不忍心叫醒她。 十分钟洗漱换衣服,姜宁动作飞快,堪比特种兵出征。 收拾妥当,直接开车去千禧居。 懒得花时间选了,要请就请最好的。 她在大群里发消息:千禧居集合,想吃的菜发出来。 牛马们下午还要上班,时间有限,她提前把菜点好,免得等太久。 意料之中的,简书颜最先跳出来:啧啧啧,陆总的手笔就是不一样,一来就上顶格。 姜宁艾特她:看在你昨天伴驾受惊的份儿上,我单独给你点两斤米饭,吃不完打包。 简书颜发起表情包连击,姜宁也不甘示弱,周知航和纪思思专心讨论千禧居有那些特色菜。 郑奕最简单,就俩字:都吃。 见姜宁捧着手机发笑,陆骋好奇偏过头来瞄了一眼,姜宁直接把手机伸到两人中间,“你看这傻子。” ‘傻子’简书颜已经转战加入到点菜小组,陆骋看了两分钟,眼角微挑,“都在群里啊?” 一开口,那叫一个酸。 两分钟后,群里跳出公告:姜宁邀请lc加入了群聊。 自此之后,群里再没出现过新消息,一个个安静如鸡。 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陆骋主动打招呼:我是陆骋。 郑奕:知道。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一直只有郑奕那句‘知道’孤零零的躺在聊天界面上。 陆骋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他知道大家是忌惮他的身份,但他此刻又不是来跟他们谈生意的,他现在只是陆骋而已。 关键时刻,还得姜宁出马。 她在输入框里飞快打字:这是我男人,该叫姐夫的叫姐夫,该叫哥的叫哥,麻溜儿的。 一句话又把人重新炸了出来。 简书颜仍旧冲在第一线:叫姐夫这么正式,那不得给我们准备点见面礼? 陆骋:应该的,想要什么? 周知航跳出来:其实也不用太客气,意思意思就行了,简简单单给套房吧。 纪思思艾特周知航:你怕是对简单有什么误解。 周知航艾特纪思思:快许愿,圣诞老人来了。 莫名进入许愿环节,纪思思发了个小和尚双手合十祈愿的表情包,说:我只想找份工作,现在就业环境也太差了,我一搞传媒的,招聘网天天给我发职位邀请,让我去当秘书或者文员。 周知航知道她在找工作,而且一直没找到合心意的,半真半假的建议:要不来当老师吧,你学历没问题,又有教资,我们学校就在招,待遇还不错,就是没编制。 俩人聊工作,简书颜炫富。 简书颜:我有房有车,父母健康,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你要实在想表示表示,干脆生个孩子借我玩儿两天吧。 她想表达的是催生,却忘了群里还有个郑奕,以及自己前两天才闹过的乌龙。 郑奕回得飞快:别人的哪有自己的好,想玩儿多久玩儿多久。 大家插科打诨,摆明了开玩笑,只有陆骋一本正经的挨着回复。 陆骋艾特周知航:随便选,选好了告诉我。 陆骋艾特纪思思:锦城非凡传媒有兴趣吗?我可以介绍你过去。 陆骋艾特简书颜:孩子的事儿我说了不算,得问一家之主。 陆骋艾特郑奕:你也想要个孩子玩儿玩儿? 四条消息发完,群里再度陷入一片沉寂。 姜宁笑得花枝乱颤,“他们开玩笑呢,你不用这么认真。” 陆骋低着头,把有趣的表情包收藏起来,打算以后跟姜宁聊天的时候用。 “我知道。” 姜宁不解,“那你这几个意思?” 一本正经的又把天儿给聊死了。 陆骋一脸认真,“我得让他们看到江城女婿的诚意和实力,而且拿人的手短,收了我的糖衣炮弹,以后他们就只能在你面前说我的好话了。” 他得意挑眉,“看,我是不是很聪明。” 姜宁微怔,心里暖流淌过。 说到底,他是重视她,才会重视她的朋友。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 群里一直没人回消息,但见面礼的话题并没有就此结束。 到了千禧居,众人落座,各色佳肴流水一般摆上桌。 大家一开始还是有些拘谨,陆骋作为东道主,拿出刚入京尚时跟那群元老斗智斗勇的耐性,一个个的来,一个个的聊,酒过三巡,周知航恨不得当场点香跟他拜把子,简书颜更是一口一个姐夫,叫得那叫一个亲切。 这顿饭结束,他也把大家真正想要的摸得差不多了。 一天后,纪思思收到了锦城非凡传媒发来的面试申请。 一周后,周知航收到了已经停刊的连载漫画的孤本,终于集齐了全套。 至于简书颜,她确实什么都不缺,所以陆骋送了她一台单排座的法拉利跑车,给她一个名正言顺换车的理由,免得每次开车都总怕后座钻出个人来。 郑警官无欲无求,他想要的陆骋又给不了,于是求助姜宁,得了八字真言转赠郑奕。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第140章 有趣的新朋友 吃完饭,陆骋和姜宁搭下午的航班飞回锦城。 周五要进行设计稿评比,距今只剩下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想出个设计稿,除非灵感爆棚,否则纯属扯淡,好在姜宁很早就开始准备天工匠心大赛,设计稿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只需要最后修饰一下细节就好。 回到香悦湾,一进屋,姜宁就单脚蹦跶到工作区域画稿,脑袋一埋就是俩小时。 陆骋厨瘾上来,系起围裙,誓要亲自守护姜宁的五脏庙。 手背上被油崩了好几下,总算做出了一道看起来卖相还不错的葱香小排。 一尝,算了。 他在这方面可能确实少了点天赋,还是叫餐吧。 餐点送达,陆骋直接走到姜宁身后,双手托住大腿,就跟小孩儿把尿似的把人抱到餐桌旁。 姜宁蹙眉嗔怪,“我还有最后一点儿。” 陆骋难得霸道一回,“吃完再画,人是铁饭是钢。” 现在这个季节,饭菜摆上桌,吹阵风就凉,有热的干嘛要吃凉的? 等姜宁坐定,陆骋才把餐盒拿出来。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姜宁的饮食喜好摸得差不多了,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爱吃哪家不爱吃哪家,有什么忌口的,门儿清。 满桌子好菜,香气扑鼻,口腔里唾液分泌旺盛,姜宁自己拿了筷子,先吃为敬。 吃饱喝足,姜宁继续回去画图,陆骋收拾好餐桌,窝在旁边的懒人沙发上看手机,默默陪着。 窗外寒意料峭,屋内岁月静好,某一刻,陆骋手机响起视频提示音,他迅速接起来,怕打扰到姜宁,径直起身走开。 姜宁听到手机那端传来女人干脆利落的声音,“出来喝酒。”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陆骋坐在大沙发上,手机举在面前,姜宁微微偏着头,视线跟随。 没别的意思,纯好奇。 放在之前在江城的时候,她有可能会小小的胡乱猜想一下,可是现在,俩人经历了那么多,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信任的基石埋入生活的点滴,坚实又稳固。 陆骋的回复简单直接,“不去,要在家陪老婆。” 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声爽朗,“哄鬼呢?就你这样的,鬼才肯嫁你。” 陆骋佯装严肃,“诋毁上司,回头就给你穿小鞋。” “哦哟,陆总好大的威风啊,你也别给我穿小鞋了,干脆一步到位送我个千里之外,我才懒得去给你收拾烂摊子。”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陆骋请来的外援——市场企划部新总监朱沅。 在国外念大学的时候,朱沅是陆骋很喜欢的一个金融学教授的学生助理,类似于课代表。 俩人一开始只是点头之交,除了上课,私下里完全没有交集。 直到有一天,陆骋突发急性阑尾炎,痛到呕吐昏倒。 操场上人来人往,是朱沅从一群围观的老外中挤出来,招呼人把他弄去了医院,还给他熬了几回稀饭。 虽然稀饭味道一言难尽,但两人的交情就此建立。 完成学业后,朱沅被教授推荐,直接拿到了一家国际大公司的offer,前阵子陆骋听说她辞了职,打算回国发展,马上递上橄榄枝。 正是因为有朱沅这张王牌,他才敢一次性撸掉王维安和张桥两个部门总监。 朱沅逮着机会就开始吐槽。 今天是她入职第一天,因为是新整合的部门,为了今后的工作顺利开展,需要重新进行职能分配。 手底下那些人,一个个不是老油条就是滚刀肉,职权一点不肯往外交,活儿也是一点不肯多干,还不想担责,明里暗里说她初来乍到,不懂公司运作。 她直接硬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没有金刚钻,她不会来揽这瓷器活儿。 新官上任三把火,朱沅第一把火就烧掉了两个组长,其中一个在京尚干了十多年,气得脱了鞋在总监办公室门外破口大骂,最后还是让保安给架出去的。 这些事早有人第一时间上报给陆骋,陆骋想象着那个场面,笑着说:“那不成,你八字旺,刚好克一克公司里那群妖怪。” 跟朱沅聊了一会儿,他突然心有所感,一回头,正对上满眼好奇的姜宁。 陆骋直接翻转摄像头对准姜宁,扬声说:“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太太,姜宁。” 姜宁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一时有些无措,但很快就做好表情管理,大方的挥了挥手,“你好,我是姜宁。” 陆骋指了指手机,正想向姜宁介绍,就听到朱沅字正腔圆的来了句“卧槽”。 “陆骋,你真结婚啦?快快快,凑近我看看。” 陆骋哭笑不得,起身走到姜宁旁边,再次翻转摄像头,两人恩爱同框。 姜宁轻轻招手,声娇笑甜,“你好。” 陆骋在她旁边小声说:“这是公司新来的市场企划部总监,也是我大学校友,朱沅。” 朱沅凑近手机屏幕,一点不顾及形象,放大的脸直接怼在镜头前,连声赞叹,“oh my god,你小子上辈子是拯救了太阳系吗,居然在家里藏了个这么漂亮的太太。” 她直勾勾的盯着姜宁,话锋一转,满脸殷勤,“哈喽漂亮的小仙女,喝酒吗?我请你,你住哪儿?我来接你。” 没人不爱听漂亮话,对方又这么热情,姜宁还真有些心动,然而不等她回话,陆骋直接拿着手机起身,把她排除在镜头之外。 “不喝酒,也不用你接,而且你喝酒了,想酒驾啊?我们准备睡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不同于国外,公司考勤制度严格,总监迟到了一样扣工资。” 朱沅无所谓耸肩,“快把小仙女带出来喝酒,工资随便你扣。” 不知道是不是酒吧灯光照着的缘故,陆骋总感觉朱沅眼睛里在冒绿光。 “也不看看几点了,你不睡别人还不睡?再见!” 说完,陆骋直接挂掉视频。 姜宁拿笔戳他后腰,“她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吗?都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叫个人去接她一下?” 陆骋居高临下,一眼看穿小女人的言外之意,“想去找她喝酒?” 被戳穿心思,姜宁嘿嘿笑了两声,“感觉你这个新总监还挺有意思的。” 姜宁对朱沅的印象非常好。 谁能拒绝一个一来就叫她漂亮小仙女的美女呢? 虽然朱沅在镜头里是死亡角度,但还是能看出她五官出众。 妆容精致,眼妆风格偏欧美范儿,烈焰红唇,热情大方,姜宁脑海中已经立起了一个热辣且能干的女性形象。 陆骋直接把人抱起走向卧室,“没什么意思,睡觉!” 姜宁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躺到床上,她还没有睡意,拿着手机逛九品斋的线上商城,微信上突然弹出来一条好友邀请。 对方:哈喽,漂亮的小仙女。 她猜到是朱沅,迅速点击通过。 陆骋倒水进来,看到姜宁抱着手机笑得花枝乱颤,走过来瞄了一眼,看到熟悉的微信头像,以及屏幕上的聊天内容,表情一言难尽。 第141章 那年年少 朱沅正在跟姜宁聊陆骋以前在国外念书时发生的一些趣事。 姜宁兴致盎然。 那是陆骋的人生里她没有参与过的阶段,朱沅的分享让求学时期的陆骋在她心里具象起来。 原来他也有过颜值尴尬期,额头长青春痘,也不是一直寸头,还染过黄毛。 也曾非主流,穿着宽大的牛仔裤,戴着亮闪闪的银耳钉,放荡不羁爱自由。 遭遇过抢劫,被当地人歧视,跟小混混打架,一战成名。 也曾意气风发上台领奖,篮球打得好,还代表学校参加过马术比赛,受到女生们的狂热追捧,甚至还有男生被他的魅力所折服,当众送花示爱。 青春年少,卓荦不羁。 朱沅翻出一张古早的照片发过来。 背景是一片密林,陆骋骑在一棵倾倒的大树树干上,昂首挺胸,摆出策马扬鞭的姿势。 朱沅:这是我们几个华人留学生约着去爬山时拍的照片,你看他这二货样儿。 姜宁点开照片放大。 好多年前的照片了,当时的手机像素没现在高清,加上从网上导入导出,画质一言难尽。 尽管如此,她还是看到了挂在陆骋背包上的玩偶。 是怀里抱了个大包子的懒羊羊。 陆骋抽走她的手机,“还玩儿,睡觉了。” 在他眼里,这些东西妥妥的都是黑历史,不堪回首,不忍直视。 “哎。”姜宁抓着他的胳膊把手机抢回来,指着照片说:“这种玩偶,我也有一个哎。” 陆骋偏过头看了一眼,眉眼在一瞬间柔和下来。 他在姜宁旁边躺下,把人捞过来靠在自己怀里,“是吗?” 姜宁激动的点头,“是啊,拿包子的懒羊羊,我爷爷在元宵灯会上给我买的,不便宜呢……你这个也是彩色的?” 她凑近屏幕,看到懒羊羊身上似乎有色彩。 她的那个懒羊羊玩偶也是一身五彩斑斓的,不是出厂设计,而是她自己一时兴起拿绘画颜料给懒羊羊染发,洗完后颜色晕染开来,全身都变成了彩色。 别说,还挺好看。 陆骋亲吻她头发,不答反问:“没在你家看到过呢,压箱底了?” 姜宁回到聊天界面跟朱沅说晚安,然后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不是,送人了。” 陆骋心跳加速,面上不动声色,状似随意的问:“送谁了?” 姜宁,“一个小哥哥。” 陆骋追问:“你送给他干嘛?暗恋人家?” 姜宁以为他吃干醋,换到最舒服的姿势躺好,闭上眼睛睡觉,“想得真多,就小时候一起玩儿的一个小哥哥,我看他挺喜欢的,就送他了呗。” 陆骋“哦”了一声,没敢多问。 他怕她反应过来追问他那个是哪儿来的。 陆骋关了灯,怀里的小女人呼吸均匀。 思绪回到十二年前。 那是他妈张俪发现陆晖家外有家的第四个年头。 小三生的孩子仅比自己儿子小两个月,张俪内心无法接受,想要离婚。 但是陆晖不同意,还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他这人,里子烂透了,又想在面子上有个好名声,正经能力不怎么样,却跟淤泥里的烂藕似的,满肚子都是坏心眼儿,把各种肮脏不堪的手段都用到了自己妻子身上。 张俪也不是吃素的,就这样,你来我往,好好的一个家成了战场。 受家庭影响,陆骋的成绩一落千丈,可是没人顾得上他,更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直到有一天,他在学校跟同学打架,拳拳到肉,每一次出击都下死手。 对方被打成重伤,他则被诊断出患上了躁郁症。 重度。 治疗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不过因为他的病,父母倒是消停了。 后来他才知道,只是在他面前消停而已。 他的家,因为陆晖那个暗疮,变得丑陋又恶心。 十二年前的某一天,张俪带儿子去郊区的生态农场玩儿,原计划要住一晚,不料陆骋对床品过敏,两人临时回家,刚好撞见陆晖和唐丽萍在家里乱搞。 张俪没吵没闹,等陆骋洗漱完躺床上,跟他说了晚安,然后不声不响的在浴室里割了腕。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伤口深可见骨。 救护车来接人的时候,陆骋受刺激犯了病,用棒球棍把一个阻拦他追车的佣人打得满头是血,锦城圈子里说他发疯打死人的传言便是由此而来。 万幸,张俪捡回了一条命,可是陆骋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走了,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陆骋的躁郁症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无法正常沟通的地步,陆晖图省事,想送他去疗养院,最后是外婆闻讯而来,把他接去了江城。 可能是血脉基因的缘故,在外婆身边,他的情绪日渐稳定,只是长期吃药让他体重暴增,脸胖得像是发面馒头,肚子上肥肉层层堆叠,平地走两步都累得直喘。 有一天,他在河边捡到一个抱着包子的彩色懒羊羊。 包子是硅胶材质,很软,有点类似现在的某款解压小玩具。 他知道这个玩偶是谁的。 小区里那个漂亮小姑娘,见到他外婆总会主动打招呼,甜甜的唤谢婆婆。 还会叫他小哥哥。 他对她印象深刻。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河边。 她在河边画画。 准确来说是她在让树枝画画。 先把画板固定好,再在树枝上固定画笔,树枝随风而动,于纸上落笔成画。 他站在河堤上看她,她蹲在树枝旁看画,他觉得她可能有点什么毛病,于是走上前问:“你吃药了吗?” 河边风大,她听成了“你要吗”。 她不知道要什么,漂亮的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疑惑,几秒后鬼使神差的点头,“要。” 他也不知道她要什么,想了半天,从卫衣兜里摸出一支棒棒糖递过去。 两人在河边待了一个下午。 她絮絮叨叨,说老师说她的画太过依赖技巧,浮于表面,没有灵气,所以她想了这么个办法,借用树叶和风来找找灵感。 太阳落山,两人同行回家,意外发现竟然住在同一个小区。 他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姜宁。 姜宁爱吃叶儿粑,每回外婆做了,总会让他给她送一盘过去。 只不过不是每次都能见到她,她好像很忙,平时上学,周末也不常在家。 直到那年暑假。 小姑娘不知怎么伤了手,右手打着石膏吊在身前。 明明柔柔弱弱的,胆子却不小,仗义得很。 附近的小混子骂他死胖子,抢他的鞋,几个人围成圈,逗傻子一样把他的鞋扔来扔去,看着他累得呼哧带喘,乐得哈哈大笑。 她吊着一只手,没伤的手提了根棍子,身残志坚的帮他抢回鞋,又护在他面前,一个人单挑人家一群。 要不是有大人路过,那天他俩估计会被打成猪头。 夕阳的暖光下,她嘴里叼着皮筋,单手把乱糟糟的头发抓顺,然后把皮筋递给他,理所当然的说:“给我扎个头发。” 他会扎屁的头发,扎得松松散散歪七扭八。 她蹲在河边的台阶上,借用河水当镜子,笑吟吟脆生生的说:“挺好。” 一扭头,她看到他卫衣兜里露出来的彩色喜羊羊,眼睛亮晶晶的说:“原来在你这里呀。” 他说:“我捡的。” 他只是单纯想解释懒羊羊的来路,免得她误会。 结果她还是误会了。 她以为他在表达谁捡的就该归谁。 小姑娘捏了捏懒羊羊身前的包子,然后把玩偶放回他的卫衣兜里,笑着说:“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少年红了脸,满心欢喜。 他说:“你想吃叶儿粑吗?我叫我外婆给你做。” “好啊好啊。” 小姑娘迈步往家走,歪歪斜斜的马尾落在肩侧,走几步又回头,郑重其事的叮嘱,“你可别说是我想吃哦。” 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大馋丫头,让人笑话。” 第142章 他的骑士他的光 昏暗中,陆骋睁大眼睛,手指悬空,一笔一划的描绘着姜宁的眉眼。 他永远记得她手上打着石膏,另一手提着棍子,追着那群小混子,替他抢鞋子的样子。 像个骑士。 她也确实是骑士。 十六岁的陆骋,像是生活在没有希望的永夜里,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他每天都去河边,一趟又一趟,每当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面,他总会想,跳下去得了。 跳下去,就再也不用吃药了,反正也没人爱,更没人在乎,活着还是死了,都差不多。 他视死如归,全靠一条细线拉扯着。 细线那头是他外婆谢四秀。 谢四秀是个可怜人。 生下来就没了娘,八岁时又死了爹,在那个生活艰难的年代,丫头又叫赔钱货,爷爷哄着说带她到城里买新衣,一个转身的工夫,就这么把她给遗弃了。 没人知道她经历了多少苦难才长大成人,二十岁终于苦尽甘来,嫁进富裕的张家,生女儿时又突发大出血,被切除了子宫。 婆家一心求孙,逼迫儿子离婚另娶,陆骋外公是个重情义的,为了妻子毅然与家人决裂。 陆骋外公是钟表师,凭自己本事,一家三口倒也过得不错,却没得善终。 五十多岁就得了直肠癌,瘫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受尽病痛折磨,离世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谢四秀孀居多年,没想到人到晚年,唯一的女儿又遭遇婚变,险些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个时候,陆正勋还没从位置上退下来,京尚的发展和背后的政党之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抽身无暇鲜少归家。 陆晖能瞒就瞒,瞒不过就骗,老爷子也没想到自己儿子能那么缺德,一直到张俪割腕,他才知道这个家已经闹到了无法为继的地步。 得知丧良心的儿子要把患病的孙子送到疗养院,陆正勋先是把人收拾了一顿,深思熟虑后联系了亲家母。 谢四秀得知消息立马动身,几经辗转,赶到锦城把外孙接到身边。 祖孙俩相依为命,也算是个活法。 陆骋想死,但割舍不下外婆。 他从母亲口中听说过外婆的生平,她已经够苦了,不能再往她心里扎刀子。 陆骋就这么将就着活着,直到认识姜宁。 她像个威力十足的闪光弹,强行在他暗无天日的生命里撕开明亮的一角。 见到她明媚灿烂的笑容,听着她甜甜的喊小哥哥,陆骋心里有了期待。 期待下一次再见! 就这么期待着期待着,他忘了想死这回事了。 可是阎王爷总想从他们家收走一个。 外婆出门买菜摔了一跤,脑梗塞,幸亏路人及时打了120,否则当天人就没了。 爷爷亲自过来接外婆去锦城,也接他回家,他拖了两天,想好好跟姜宁告个别,可偏不凑巧,她家里没人。 他往她家门缝里塞了信,说了离开的原因,还留了电话和qq,可是一直没等到她联系。 想着想着,陆骋不自觉呢喃出声,“为什么不找我……” 姜宁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他说话,费力抬了抬眼皮,软糯糯的从嗓子里泄出一声,“嗯?” 陆骋满眼化不开的柔情,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晚安!” 姜宁往他怀里挤了挤,“晚安。” 第二天,风大将雨,天阴沉得仿佛要塌下来,全靠远处的高楼撑着。 陆骋给姜宁弄了支拐。 她总是身残志坚,坚决不让陆骋送她到九品斋楼下,陆骋不放心,一个电话打到方垚那儿,让他过来接一下。 车子挺稳,姜宁推开门,看到搓着手迈步走来的方垚,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只当是凑巧,直到陆骋送她下车,对方垚说了一句“有劳方总”。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刻姜宁恨不得就地刨个洞把自己埋了。 当着外人的面,她没说什么,只狠狠瞪了陆骋几眼。 陆骋仗着她识大体,不会在旁人面前下自己面子,有恃无恐。 方垚搀着姜宁往九品斋走,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全程跟随,芒刺在背。 他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尺度,既要出力扶人,又要控制好距离,不能显得太亲近。 短短百来米,他走出一脑门儿的汗,感觉比姜宁这个腿脚不便的人还要辛苦。 进了电梯,姜宁搭着扶手,又好气又好笑,“其实我自己完全可以走过来,他太紧张了……不好意思啊方总。” 她区区一个漆匠,居然让部门总监过来接,寒冬腊月里,还让人家提前等着,简直倒反天罡。 方垚倒是无所谓。 陆骋不在,他又恢复到平时的松弛自在,“这都是小事,倒是你,设计稿出来了吗?” 一晃就周三了,虽说画图用不上脚,但身体不适,或多或少应该还是会用些影响,他怕姜宁赶不及。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楼层,姜宁踮着脚蹦跶着出电梯,“已经弄好了。” 方垚又问,“ppt呢?” 漆艺师需要制作一个ppt,用以阐述设计理念以及所采用的工艺,这样能让作品更加清晰的呈现在大家脑海里。 姜宁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办公室在不同方向,她不打算让方垚送她过去,单脚蹦得飞快。 路过休息区,林欢盈在那儿冲咖啡,看到她行动不便,马上过来搀扶,“怎么了这是,几天没见,怎么还拄上拐了?” 姜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踩钉子了。” “这么寸?”林欢盈半信半疑。 小姑娘心里不藏事,四顾无人,凑到姜宁耳边小声说:“那天我去楼下拿外卖,碰到杨纯不知道跟谁在侧门那儿吵架,中途提到你的名字……你不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被人给暗算了吧?” 第143章 跟谁吃饭就选谁? 新来的外卖员分不清入口,把餐送到了侧门的消防通道口,林欢盈接到电话下去的时候,就看到杨纯在那儿冲谁吼,说姜宁电话什么的。 侧门偏僻空旷,脚步声回荡,等她走过去,跟杨纯吵架的人已经走了,所以她并不知道是谁。 林欢盈不知道,姜宁却是清楚得很。 多半是孟清月。 就杨纯那个性子,有气不撒出去,估计要被憋疯。 姜宁假装惊讶,“你听错了吧,我跟杨纯完全不熟,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 说起来确实是不熟,要不是杨纯到卫生间堵她,俩人可能一年都说不上话。 然而有时候就是这么寸。 她刚说完不熟,杨纯就嚼着口香糖迎面走来,并且在两人面前停下,上下扫了姜宁两眼,问:“怎么还瘸了?” 语气里掺杂着关心和好奇,还有三分打趣。 林欢盈直接把话写在脸上:这叫不熟? 姜宁哭笑不得,还是那套词回应,“踩钉子了。” 杨纯直接到近乎口无遮拦,“孟清月给你下的钉子?” 姜宁原地裂开,只恨不能开闪。 林欢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懵。 怎么又扯上孟师傅了? 姜宁待不下去了,踮着脚往前蹦,林欢盈正想追上去扶,就看到杨纯一个大步窜过去,环住姜宁的胳膊用力往上托着。 “林师傅,你先忙去吧,我带她过去。” 俩人都在漆匠工作室,也顺路。 林欢盈“哦”了一声,转身回自己的工作室,三步一回头,秀眉微蹙。 她不是很喜欢杨纯。 妆容夸张,着装另类,行为恣意,妥妥的小太妹,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还胡言乱语,刚才就无来由的拉踩孟师傅。 之前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说姜宁蓄意曝光孟师傅的隐私,给孟师傅带来了多大的困扰,人家孟师傅还亲自出来辟谣,说相信姜宁的为人。 姜宁踩钉子,怎么可能会跟孟师傅有关系? 神经病! 也不知道姜宁怎么会跟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另一边,杨纯搀着姜宁走向漆匠工作室,途中压低声音小声问:“你这两天没来上班,是不是因为孟清月?” 姜宁虽然对孟清月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能平白给人扣上一口大黑锅,赶紧解释,“跟她没关系,我就是踩了钉子,在家休息了两天。” 杨纯斜眼看她,摆明了不相信。 姜宁,“好吧,其实我是回老家了,乐不思蜀多待了两天,结果运气霉踩了钉子。” 她点开手机找出机票短信给杨纯看,“现在相信了?” 杨纯摸了摸鼻子,表情讪讪,“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儿,那女人看着人畜无害,其实心里住了个疯子。” 她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侧门跟孟清月闹翻时的场景。 发现林欢盈走来时,站在转角处的孟清月浅笑吟吟,眼神却像刀子。 她说:“管好你的嘴,否则我弄死你。” 说着‘弄死你’这样的狠话,神情却是惯常所见的淡然,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讨论天气。 割裂得让人不寒而栗。 杨家斗不过孟家,杨纯也自知斗不过孟清月,在钢铁丛林里求生的人,大多识时务,杨纯也不例外。 要不是姜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请了两天假,她以为是孟清月在背后作妖,不然都不会来多这个嘴。 姜宁在自己的工作台前坐定,打开柜子,拿出她升级漆师的漆件,不走心的应答,“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老实说,她至今都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么跟孟清月结下的梁子。 虽说她和赵文莹有那么点交集,可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掺和那段扑朔迷离的三角关系,甚至连真相都不好奇,还想让她怎么着? 姜宁有些臭屁的想,难不成孟清月是嫉妒以及忌惮她的实力,怕她的存在影响她的地位,所以先下手为强? 不过这先手是不是下得有点太早了?她还没展露实力呢。 姜宁对照着款式图纸,手上飞快的雕刻着卷云纹,脑子里天马行空,一时想这个一时想那个,一晃就是一上午。 临下班前五分钟,她收好东西,仰着头活动脖子,手机震动,方垚发来新消息:你家陆总叫人给你送了爱心午餐。 后面跟着张照片,四层的保温食盒。 九品斋有规定,所有外卖快递一律不准送上楼,要么存快递柜,要么自己下去取。 姜宁眼角跳了跳,双手打字:别告诉我是您下去取的。 方垚秒回:不是。 姜宁一口气刚松到一半,就看到他发的新消息:我用意念操控食盒从窗外飞上来的,厉不厉害? 姜宁扶额,哭笑不得,回了个线条小人儿捏肩捶背的表情包,图上配字:您辛苦了。 陆骋疯了吧,这是她的大领导啊,不仅让人家来接车,还让人家跑腿取餐,简直了。 时间一到,工作室里的人陆续离开,很快就只剩下姜宁一个。 姜宁正在等方垚给她送饭过来,结果杨纯先一步进来,二回不说,放了份餐在她工作台上。 杨纯前脚走,方垚后脚进来,看到她桌上的餐,又看看手里的四层‘宝塔’,“嚯,赶上我过年的标准了。” 姜宁心累。 爱太多也是种负担。 她打开食盒,把餐点摆出来,“帮个忙,吃一点。” 光是陆骋送的这一份她都吃不完,更何况还有杨纯送的一份。 方垚嘴上说着“不太好吧”,动作却很诚实,从旁边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 “刚被朋友放了鸽子,没想到又在你这儿蹭一顿,命中注定我今天得省一顿午饭钱。” 姜宁给他分餐具,“多吃点,浪费可耻。” 空旷的工作室里,两人对坐用餐,时不时闲聊几句,氛围轻松愉快。 孟清月从门外路过,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她一声没吭,悄声来又悄声走,甚至没有多留一秒。 清丽淡雅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笑,半嘲讽半戏谑。 一小时前,她约方垚一起吃午饭,顺便跟他商量一下天工匠心大赛的设计稿。 她和姜宁一样,很早就开始准备,甚至准备了完全不同的两套稿子,优中取精。 方垚说他约了朋友,所以她带着稿子过来,想等下午到办公室跟他谈,顺道回工作室取点东西。 结果看到这个。 原来他所谓的朋友就是姜宁。 他俩什么时候成了朋友? 孟清月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九品斋只能选送一个作品参加天工匠心大赛,方垚连饭都不愿意跟她吃了,这是不是表示他已经在她和姜宁之间做出了选择? 说好的会不遗余力支持她呢? 呵,可笑! 果然啊,人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第144章 真相为实力让步 方垚吃着吃着,突然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 姜宁好奇跟着看过去。 外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了?”她疑惑的问。 方垚咽下嘴里的食物,回过头来,缩了下脖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后背突然凉了一下。” 姜宁玩笑道:“亏心事做多了吧。” 没想到方垚居然顺着她的话“嗯”了一声,“你别说,我这心里还真藏着一件亏心事。” 姜宁嘴里嚼着杨纯买的海鲜炒饭,抬手制止,“既然是藏在心里的,那就继续藏着好了,千万别告诉我。” 反派死于话多,平民则死于知道的太多,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方垚被她逗乐,笑得肩膀抽动,“你这戒备心也太强了。” 姜宁并不否认,“小心驶得万年船。” 俩人瞎扯一通,方垚把话题拉回来,“说正事,之前网上传你曝光孟清月隐私的事,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呐,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找到陷害你的人,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姜宁挑眉,似笑非笑,“你确定是如果?” 这件事牵扯的人并不多,她不相信九品斋查不出始作俑者。 方垚放下筷子,搓着脸,十分苦恼的模样,“谁说跟聪明人聊天很轻松?一点儿都糊弄不了,轻松个屁。” 他这话算是间接承认了姜宁的猜测。 姜宁笑而不语,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尽管没点破,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是摆到明面了,左右无人,方垚直接开门见山,“没错,我们已经查到是谁搞的事了,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他早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姜宁,就算她反应不过来,还有陆骋呢。 陆骋那么在意她,当初文旭欲行不轨,差点丢了性命,后来被送到国外,没个三五年压根儿不敢回来,文家还赔出去一块极具升值潜力的地皮,说是被割了大动脉都不为过。 这样的宠妻狂魔,怎么可能眼看着妻子无端背锅枉受指责? 姜宁喝了口汤,“嗯”了一声。 方垚继续说:“她是我亲自邀请到九品斋来的,无论是天赋还是实力,她都出类拔萃,不瞒你说,圈内的各种大赛,她都是主力军,除了最近两次天工匠心失利,其他时候,她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 聪明人面前,话不用点透。 姜宁已然明白了方垚的意思,“所以,为了大局着想,我得为她的才华让道呗。” 其实她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当方垚真的把利害关系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心里还是不舒服。 从小夏老头儿就跟她说,德艺德艺,先德而后艺。 这话放到此刻显得单薄又讽刺。 方垚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垂眸看着面前工作台上的实木纹理,无奈叹气,“所以说我亏心呢。” 天工匠心大赛在即,九品斋想要重掌桂冠,孟清月一个人就承载了绝大部分的希望。 虽然还有其他大师傅,还多了个实力不凡的姜宁,但从综合实力上来看,孟清月仍是九品斋的王牌。 任何时候都没有弃帅保卒的道理,尽管心里不好受,他也只能这么做。 方垚说:“澄清什么的,还是就算了,咱们实际一点,我跟领导申请了,等你完成这个a级订单,就正式把你升到漆师,再过几个月,明年国庆之前,给你安排升级大师傅的考核。” 他微微倾身凑近,把声音压得极低,说:“包过。” 其实事情也不大,姜宁上热搜没多久就撤下来了,除了圈子里的人,其他人也不会过多关注。 而且人都是健忘的,这才没几天,已经没人议论了,加上孟清月一直对外表示相信姜宁,只要公司这边把态度摆出来,底下的人瞄着风向,也能猜出来这事儿并非网上报道的那样。 方垚说完,双手交叉支在身前,神情郑重,“你还有什么诉求,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尽量都给你办下来。” 姜宁看得出来,方垚是真心设身处地在为她考虑。 直升大师傅,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抛开直线上升的工资待遇不提,光是九品斋大师傅这个名头,在这个圈子里,就已经算是站在金字塔高处了。 可惜姜宁不是别人,她拥有站在金字塔尖的实力,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获取名义上的认可。 听完方垚的话,她只想笑。 姜宁低头吃东西,没说话,像在思考的样子,足足过了两分钟才开口,“我想知道,大老板知道这事儿吗?” 方垚不明白姜宁为何突然提起夏明哲,但还是如实点头,“知道。事关大师傅考核,他不点头,我们也不敢这么干。” 姜宁拖长声调“哦”了一声,放下筷子拿纸巾擦嘴。 心里闷得慌,没胃口了。 她拿夏明哲当偶像,没想到偶像分分钟塌房。 算了,社会生存法则本来就是这样,谁强谁就有话语权。 她能理解夏明哲和方垚的做法,也接受,但就是不高兴。 就算改变不了结果,但态度得摆出来。 天聊完了,饭也算吃完了,方垚自觉起身收拾餐盒。 姜宁拿湿巾擦拭台面,突然说:“大师傅考核的事儿,还是顺其自然吧,我这人喜欢按规矩办事,不想当特例,也不想落人口实。” 方垚,“那就到时候再说。” 现在漆师都还没升上去,也不着急,反正绿色通道开在这儿了,走不走随她自己。 他提着餐盒往外走,身后又传来姜宁娇柔的声音,“方总,如果最后选了我的作品代表九品斋参加天工匠心,我可以要求孟师傅向我道歉吗?不用公开,有您和大老板做见证就行。” 方垚面露疑惑,不理解。 既然不公开,这声道歉还有什么意义? 姜宁坦言,“不蒸馒头争口气。” 方垚点头,“好,我替她答应了。” 拎着餐盒走出漆匠工作室,方垚笑着摇了摇头。 这家伙,不仅有野心,还挺狂。 他是很看好她,所以力挺她参加此次天工匠心参赛资格的竞选,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觉得她真的有实力能拿到此次参赛名额。 他的出发点,只是带她长长见识开阔眼界而已。 年轻人心气儿高,就是不知道真本事如何。 他越来越期待周五的设计稿评选了。 第145章 只凭喜欢,不卡性别 晚上,陆骋定了家以芸豆蹄花为招牌菜的餐厅,主打一个以形补形。 饭桌上,姜宁把中午和方垚的谈话简单说了。 陆骋看出她心里难受,一时又想不出安慰的话。 要知道,他为了坐稳京尚总裁的交椅,几乎把三十六计使了个遍,一将功成万骨枯,在某些关键决策上,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牺牲价值更低的一方。 所以他没办法昧着良心说方垚做得不对,只能说他们没有慧眼,选择了表面看起来更有价值的孟清月而错过了真正的王牌。 他们要是知道姜宁就是酒师傅,怕是肠子都要悔青。 “要不你就直接摊牌。九品斋要靠你争夺冠军,自然无所不应,就算你不要求,他们也会主动张罗给你澄清。” 姜宁喝了一口乳白香浓的蹄花汤,摇头,“没必要。” 她在意的不是孟清月拉踩她坏她名声。 经历了被杜成宏劫持的惊心动魄,她早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要不是杨纯提起孟清月,她都想不起来。 澄不澄清的,她也不在乎,本来也只是网上的捕风捉影,只要九品斋这边不给她‘定罪’,就没人能明目张胆把黑锅扣她头上。 她难受的是现实与信仰相悖,自己又无可奈何。 多简单的一句‘先德而后艺’,可一旦落在具体的事件上,又有几人能守得住这个德? 孟清月守不住,方垚也守不住,她能守住吗? 答案是不一定。 看,道理就摆在那里,却没几个人能以身践行。 别人也就算了,没想到夏明哲也是如此。 她以为他是漆艺圈里的清流,崇敬他为非遗传承倾注的心血,却忘了他本质上其实是个商人。 姜宁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她开始怀疑来九品斋到底是对是错。 陆骋把软糯脱骨的蹄花蘸上料汁放到姜宁碗里,“不聊这个了,先吃东西。” 姜宁点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她心不在焉,食物塞进嘴里,也尝不出什么滋味。 陆骋拿起手机,点开和朱沅的聊天界面,打字:出来吃饭。 此刻朱沅正窝在沙发里,面无表情的端着一盆蔬菜沙拉,填鸭式进食。 她在国外呆习惯了,锦城菜重油重盐重麻辣,除了舌头享受,身体的其他器官都不太适应,毫不夸张的说,吃一顿能拉一天。 实在顶不住了,自己弄顿清淡的,清清肠胃。 看到陆骋发的信息,她拍下沙拉照片发过去。 朱沅:吃着呢。 陆骋:我说吃饭,不是吃草。 朱沅掀了个白眼:吃草减肥。 陆骋:我老婆也在。 朱沅一骨碌从沙发上下来,回卧室换衣服。 懒得打字了,直接发语音:位置发来。 半小时后,陆骋借口去卫生间,再装成偶遇的样子,和朱沅一起回到包间。 朱沅散着一头玫金色大波浪,豹纹皮草下是紧身的黑色热辣短裙,搭一双高跟过膝靴,前凸后翘,烈焰红唇,美得极具攻击性。 “哈喽,没打扰你们俩甜蜜蜜吧?哇哦哇哦,你该不会真的是仙女下凡吧?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呀。” 朱沅打完招呼,直接一顿彩虹屁输出。 不是只有男人才喜欢看美女,女人一样喜欢,姜宁两眼放光,一反刚才的萎靡不振,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你也好漂亮,快坐。” 两人商业互吹,你来我往,陆骋美滋滋的嗦着蹄花,连胃口都好了起来。 朱沅自来熟,姜宁也不是扭捏的性格,俩人一见如故,聊得热火朝天。 吃完饭,朱沅说想去买两支口红,姜宁舍命陪美女,拄着拐也要陪她一起去,逛到商场关门才离开。 临别前,朱沅给了姜宁一个热情的拥抱,抱完又双手捧住姜宁的脸,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真不想和你分开,要不……今晚我去你们家睡吧,咱俩睡?” 陆骋太阳穴狠狠跳了跳,直接抱起姜宁塞进路边的车里,“不方便,再见!” 姜宁在陆骋身上暗暗揪了两下,“干嘛呀你?” 陆骋疼得龇牙,按住她的手,直接让司机开车。 姜宁越过陆骋,凑到窗边跟朱沅挥手再见。朱沅站在路边挥手回应,笑容明媚,哪怕只身站在清冷的街头,也并不显得落寞。 盛放的太阳花,在夜色中仍旧灿烂。 朱沅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姜宁收回目光,回头满脸不高兴的瞪着陆骋,“你怎么说走就走,也不送送人家。” 陆骋头也不抬,一直盯着手机,黑着一张脸,清晰明确的写着不爽。 姜宁不知道他怎么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探眼一看,发现屏幕上是跟朱沅的聊天界面。 朱沅刚给他发了新消息:真可惜,要是我先认识姜宁就好了,你俩什么时候分手,提前跟我说一声。 姜宁眼角跳了跳,隐约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她……什么意思?” 陆骋回复“朋友妻不可欺”,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尴尬得抓脸,“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解释说:“朱沅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家人移民去了国外,受西方文化影响,她在择偶方面,对性别并没有太明确的界限,当初念书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仅谈男朋友,还谈女朋友。” 姜宁瞳孔微扩,多少有些惊讶。 很快又笑起来。 不理解,但尊重。 她装模作样的撩了下头发,俏皮的眨了眨眼,“哎呀呀,魅力不减当年呀!” 这一撩一眨,就跟猫爪子挠在陆骋心上似的。 他动作飞快的放下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双手捧起姜宁的脸,把嘴挤得嘟起来,凑上去狠狠亲了两下,然后把人拉进怀里凶巴巴的放狠话,“还挺得意,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姜宁不敢再刺激他。 毕竟每次床上活动,最后哭着叫停的都是她。 另一边,朱沅并没有马上开车回家,而是倚在车门上点了支烟。 这个时间点,对于她来说,回家又太早,去玩又略晚。 想了想,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喂。” 朱沅嘴角勾起一抹笑,被香烟熏过的嗓子略有些沙哑,愈发显得魅惑撩人,“在哪儿呢?” 对方给出意料之中的回答,“实验室。” 朱沅忍不住笑出声,“比起你哥,你简直就像个苦行僧。” 手机那头,路驰从一堆实验数据中抬起头来,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眼捏了捏鼻梁,“科学研究本来就是一场修行。” 朱沅把烟蒂按灭在旁边垃圾桶的灭烟区,“我买了新睡衣,你……” 她停顿两秒,留足遐想的空间,婉转的语调像生了钩子,“来不来?” 饮食男女,既要饱,还要饱。 第146章 很难评 周四这天,姜宁照例由陆骋送到转角。 她死活不准陆骋叫方垚来接,陆骋也不敢真把她惹急了,只能答应。 他这边不开口,方垚却十分善解人意。 他估算着时间,让何琼在来的时候顺道去咖啡厅给他带杯咖啡。 何琼这会儿已经在电梯了,闻言又走回去,买好出来,刚好碰到姜宁拄着拐蹦跶着往前走,自然上前搀扶。 今天何琼似乎心情不错,两人一路聊着天,期间还停下来,给姜宁分享了手机里的新作品照片。 有个美好的开端,姜宁心情也不错,时间飞快,一晃就是一天,转眼到了周五。 姜宁已经可以扔掉拐垫脚走路了,只是右脚还有点肿,穿不进鞋。 会议室里,夏明哲端身正坐,其他人不说盛装出席,但也是明显捯饬过的。 姜宁低头看着脚上的米色毛拖鞋,抠紧了脚趾头。 今天是设计图评选,在坐的除姜宁外,还有七个大师傅。 八个人,九套图——孟清月准备了两套。 评选采用打分制,九进三。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九品斋的人不参与打分,而是专门请了圈子里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组成评审团。 方垚引领着五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家走进来,夏明哲立马起身迎上去,其余人则起立鼓掌。 姜宁歪着身子单脚承重,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穿了拖鞋。 前辈们跟夏明哲短暂寒暄,陆续就座。 姜宁发现五人里唯一的老太太总是笑眯眯望着自己。 觉得眼熟,又多看了几眼,才想起来这人好像是苏跃的奶奶。 她还是在夏老头儿的漆器工坊学艺时见过苏跃奶奶,印象中那是个又慈祥又暴躁的老人。 慈祥是对苏跃之外的所有人,暴躁则是针对苏跃一人。 老太太心态很年轻,爱玩d音,还喜欢吃烧烤喝奶茶。 上大学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苏跃奶奶,距今已经有好几年了,岁月不饶人,苏跃奶奶苍老了许多,但仍旧很有精气神,眼睛一如既然的炯炯有神。 头发烫成端庄洋气的复古小卷,穿着新中式的金丝绒织花打底裙,连盘扣都是缀了珍珠的,超绝审美,精致又大气。 姜宁竟不知苏跃奶奶是圈子里的前辈,既然如此,苏跃为什么还要去跟夏老头儿学习漆艺? 搞不懂! 王秋君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碰到姜宁。 之前听老夏说这孩子考上了京大美院,还以为她不做漆器了呢。 姜宁的天赋和勤奋刻苦,在王秋君所知道的这一代孩子里,没有比得过她的。 那会儿她还劝过老夏,让他千万别糟蹋了这么好的苗子,一定要让她坚持把这条路走下去,结果老夏只说了一句“顺其自然”,气得她饭都没吃就走了。 要不是姜宁已经拜到老夏门下,她非把这孩子抢过来不可。 正好,今天见着了,她倒要看看这丫头的技艺是精进了还是退步了。 夏明哲下午要飞外地,时间紧迫,方垚简单开场,直入主题。 设计稿讲解是根据座位顺序依次进行的,姜宁是第三个。 看了前两个大师傅的图,又听完了讲解,姜宁总算觉得自己没白进九品斋一趟。 三人行必有我师,每个人阅历不同经历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虽说这两个大师傅的水平并不见得在她之上,但也给她带来了新的感悟和启发。 等评审团打完分,就到姜宁上了。 她站起身把u盘交给肖蓓播放,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夏明哲说:“没关系,你坐着说。” 说完转向评审们解释,“她脚有伤,不方便站。” 五个评审里,除了一个干瘦的老先生板着脸没吭声外,其他四个都表示理解。 王秋君朗声说:“坐着讲,站着像在给我们训话似的。” 台阶都递到脚边了,姜宁也就不再坚持,乖乖坐下来,开始她的设计展示。 按下翻页器,演示文稿从封面跳到下一页,展示出她的设计图。 图纸一出,在场众人的眼睛明显睁大了一圈。 孟清月置于桌面的手缓缓握紧,神色晦暗不明。 姜宁设计的是一张螺钿炕几。 炕几采用束腰设计,壶门式牙条,彭牙鼓腿。 继续往下翻页,后面是细节讲解。 姜宁声音清脆,没了平日的娇气,多了果断和利落。 “桌面部分我设计的是“喜上眉梢,花开富贵”的纹饰,花枝摇曳,小鸟嬉戏。外缘作六菱花形,内饰花卉纹,外施铜钱纹锦。牙条上前后各有一菊花形,束腰饰折枝梅,三弯腿足满饰古钱纹。” 介绍完细节,又开始讲工艺。 炕几算是较大型的漆器,还要镶嵌螺钿,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已经不低,没想到她还在上难度,除螺钿外,还要在一些细节部分进行剔犀、雕漆、款彩等工艺处理。 若说一开始大家被她的设计图惊艳到,这会儿则觉得她纯粹是在纸上谈兵。 不是做不出来,而是不同工艺用在同一件漆器上,很可能会影响整体观感,显得不伦不类。 按图制作不难,难的是将这些工艺流畅自然的融合于一体。 她这个设计图,就是他们这些老家伙亲自上阵,也不敢保证能做出理想的效果。 众人议论纷纷,老前辈们时不时摇头,都觉得她是在搞噱头,根本不可能做得出预料中的样子。 方垚在旁边挠头。 显然,他也不觉得姜宁能做出来。 天工匠心比的不是图,而是实实在在的作品,图再好,东西做不出来也是白搭。 夏明哲站起身,众人很快安静下来,等着他表态。 他没说别的,只是问姜宁,“你做得出来吗?” 姜宁也站起身,笃定点头,“做得出。” 夏明哲提醒她,“现在距大赛开始只剩不到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嵌完这些螺钿都够呛。 姜宁点头,“赶得上。” 她在画图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如何实际操作。 做漆器确实流程繁复,也很耗费时间,但她心里有章程,知道哪些步骤可以同时进行,也就能大大缩短制作周期。 她语气坚定,夏明哲面色如常,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坐下来说:“下一个。” 后面四个大师傅的设计各有千秋,但是和姜宁的一比,明显逊色不少。 王秋君手里抠着笔盖,一脸为难。 这很难评。 姜宁虽然设计绝佳,但东西不一定做得出来,其他几个虽然没她这么惊艳,但工艺难度都在能力范围内,可以百分百保证能照图出品。 她空着姜宁的评分栏,打算看完孟清月的再说。 孟清月她也是认识的。 老孟的孙女,天赋很高,能力也很出众,她家里还收藏了几件孟清月的作品,其中一件牡丹漆瓶深得她喜欢。 孟清月站起身,表情有些奇怪。 她没有和之前几人一样递上u盘,而是低着头,似乎在纠结什么。 肖蓓把姜宁的u盘递回去,然后冲孟清月招了招手,“孟师傅?” 孟清月笑容勉强,冲她摇了摇头,接着转向姜宁,皱起眉头,声音微颤,“姜师傅,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看过我的设计图?” 第147章 谁抄谁的 姜宁在孟清月看向自己时就猜到她可能要作妖,没想到一来就直接上大招。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变了脸色,连始终泰然的夏明哲都露出惊愕之色。 反倒是姜宁这个当事人神情淡然,甚至还笑了起来,“孟师傅的意思是,我抄袭你的设计图?” 孟清月眼眶泛红,委屈巴巴泫然欲泣,俨然一个被欺负的小可怜,“我不想把话说得那么重,但是……” 她用力深呼吸,憋回泪意,转向评审团,“我知道,口说无凭,大家看过我的图就知道了。” 说完看向肖蓓,“我没有用u盘的习惯,存手机上了,发你工作邮箱可以吗?” 肖蓓点头,“可以。” 她走向电脑,投影上出现登录工作邮箱的过程。 孟清月低头操作手机,肖蓓这边完成登录,很快弹出来新邮件提醒。 肖蓓把文件拖到桌面解压,里面有两个文档,一个是双鱼漆瓶,一个是朝春妆台。 孟清月示意打开名为朝春妆台的文档。 设计图一现,会议室瞬间沸腾起来。 妆台主体部分是刚刚才见过的花鸟图,外缘的六菱花形,内饰花卉纹,都和姜宁的设计稿相似度极高。 文档继续往下翻页,孟清月也继续讲解。 她这个主要采用雕花填彩的传统工艺,和姜宁的一样,她也会在一些细节部分进行剔犀、雕漆、款彩等工艺处理。 完成讲解,孟清月用红通通的眼睛望向姜宁,“姜师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姜宁双手环胸,散漫的靠在椅子上,桌下双腿交叠,拖鞋挂在脚尖轻轻摇晃,“相似度这么高,肯定存在抄袭,但是凭什么就说是我抄你的,就不能是你抄我的?” 话音刚落,竞选漆艺师这边,大师傅之一的梁宇轻嗤,“孟师傅的实力我们都清楚,如此精美的设计,花鸟灵动,栩栩如生,整体画面兼具意境和美感,我们几个都自愧不如,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才做了几年漆器,能有这水平?” 一人表态,其他几个大师傅立马附和。 职场不藏事,他们都知道姜宁是空降来的,也从近来她身上发生的一些事,还有方垚等人的态度里猜到她背景很硬,等闲不敢招惹。 但是手艺人骨子里自带几分傲气,大家都瞧不上这种关系户。 靠裙带关系从漆匠升到漆师也就算了,居然连天工匠心这么重要的赛事也想来插一脚,自己没本事就跑去剽窃别人的设计,简直忍无可忍。 姜宁弹了弹指甲,轻飘飘瞄了梁宇一眼,“你对我了解多少,怎么就知道我没这水平?” 梁宇拿手背敲了敲桌面,“你拿出证据来啊,证明你的水平,证明你没抄。” 说完马上别过头去,仿佛多看她一眼都会脏了眼睛。 姜宁微微挑眉,“事儿不是这么办的,孟清月指控我抄袭她的设计,就该她为自己的话提供佐证,而不是我来自证。” 王秋君赞同点头,转过头问孟清月,“孟丫头,你说姜宁抄袭你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孟清月从刚才讲解设计图站起来,就一直没坐下去。 她低着头,放在桌面的双手握得死死的。 半晌后摇头,甩出眼泪滴落在桌上,“没有。” 方垚站起来,一张脸阴沉得可怕,“设计稿的重要性我想大家都清楚,不管谁抄袭谁,都得有接触到对方设计图的渠道,你俩私底下有没有接触?” 抛开执行性不谈,姜宁的设计着实让人惊艳,他也没想到她能拿出如此精美的作品。 方垚正为自己发现了一颗蒙尘珍珠而高兴呢,没想到转眼姜宁就陷入抄袭风波,可想而知他有多不爽。 姜宁坦言,“我的图从头到尾都是在家里完成,在今天之前没有带来过九品斋,也没给任何看过。” 她也觉得奇怪,孟清月到底是什么时候又在哪儿看过她的图? 难不成偷摸进了她家? 香悦湾安保设施完善,不应该啊! 难不成…… 粉嫩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姜宁盯着前方的投影,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回答完,大家又看向孟清月。 孟清月说:“我也是。” 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补了一句,“哦,在此之前倒是有一个人看过我的设计图,漆匠组的组长琼姐。因为没有一个人出两个图的先例,我又拿不准两个图哪个好一些,就让她帮我参考一下。” 梁宇眉头蹙起来,“不可能,何组长那人,咱们谁不知道?” 其他大师傅跟着点头。 何琼算是最早一批进入九品斋的漆艺师,在场的大师傅,毫无例外,每一个都在她手底下待过。 要说她的漆艺水平不出彩,没人会说什么,可要说她的人品,那是有目共睹的公正严苛。 何琼和方垚放到一起,大家宁肯怀疑是方垚,也不可能怀疑到何琼头上。 而且何琼为什么要帮姜宁? 虽然姜宁现在是她手底下的漆匠,但是两人并无私交,而且就算姜宁的设计被选上了,对何琼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她何必去做这种吃力不太好的事? 说不通嘛! 孟清月抬手拭去眼泪,“我也相信琼姐,但是除了她,没别人看过我的设计。” 方垚和评审团的前辈又从不同角度进行了询问,姜宁和孟清月分别做出回答,并没有新的进展。 为了弄清事实真相,方垚让肖蓓把何琼叫进来。 肖蓓敲门而入的时候,何琼正在吃药。 温水把药片送服下肚,何琼将药瓶放进抽屉,疑惑问:“评选结束了?” 肖蓓摇头,“有点事需要您过去一下。” 何琼起身,“哦,好。” 走廊里,何琼左手搓右手,问:“出什么事儿了?设计图评选叫我做什么?” 设计图评选,她既不参与竞争,也不负责评分,可以说跟她毫无关系。 肖蓓也不好多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会议室气氛紧张而压抑,明显不对劲,何琼在肖蓓的带领下走进来,瞬间成为全场焦点,不禁有些慌乱无措。 方垚开门见山,“琼姐,清月说之前给你看过她的设计图?” 何琼点头,“啊,看了,她说不知道选哪个参与竞选,说是听听我的意见。” 方垚,“你给别人看过吗?或者有没有向其他人说起过她的设计?” 何琼瞳孔微颤,立马板起脸来,明显不悦,“方总这是什么意思?设计图这东西是能跟别人提的吗?这么拎不清,我这几十年白活了。” 第148章 到此为止,辞职! 方垚深知何琼的为人,也相信不会是她泄露的,叫过来只是走个流程。 事情到这儿似乎陷入了僵局。 姜宁看着何琼,若有所思。 其他人又问了几句,何琼的反应和回答都无异常。 方垚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琼姐。”姜宁突然把人叫住。 她站起身,伸长手臂去够桌面上的翻页器。 还差几公分时,夏明哲拿起来,递到她手里。 他离得近,说绅士也好,体贴也好,总之就是顺手的事儿。 但是因为他大老板的身份,其他人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大老板都这个举动,难道是想表达什么? 就连一众老前辈也在怀疑夏明哲此举是否存在深意。 姜宁大方道谢,倒是没想那么多。 之前上热搜,夏明哲知道真相后,宁肯违规操作给她开绿灯也要保全孟清月,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偏向她这边? 姜宁操控翻页器,调到设计图那一页,问何琼,“孟清月给你看的设计是这个吗?” 何琼盯着投影,很快点头,“对,有这个。” 梁宇拍桌子,怒不可遏的瞪着姜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既然何琼之前看过孟师傅的设计,也确认了就是这个,人证可靠,显然这就是人家孟师傅的作品。 姜宁置若罔闻,迅速将文档按到没有设计图的页面,继续看着何琼,“麻烦您描述一下这个设计,越仔细越好。” 何琼正要开口,她又抢着补充,“这么惊艳的设计,您应该印象很深刻吧?” 孟清月拿不准姜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秀眉微蹙,眼神逐渐变得冰冷犀利,又在其他人看过来时瞬间恢复到清冷柔弱。 何琼停顿片刻,余光似是不经意的扫过孟清月,“确实,图纸很详细,我完全能想象得出那个妆台做出来能有多漂亮。” 接着她就开始描述,时不时作思考状停顿。 何琼说的很具体,什么花什么鸟,外缘什么纹饰,内部什么纹饰,如何布局,什么工艺,都说得八九不离十。 等何琼说完,姜宁轻笑,“嗯,看来确实印象深刻。” 梁宇隐约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一时又琢磨不出来,“你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直说,打什么哑谜。” 姜宁正要开口,一直没说话的夏明哲忽然敲了敲桌面,“何琼先出去。” 然后对孟清月说:“讲一下你另外一个图。” 肖蓓麻利的打开名为双鱼漆瓶的文档。 姜宁拿着翻页器的手倏地握紧,又松开,顺着桌面推向孟清月。 翻页器滑到孟清月面前停下,力道刚刚好。 孟清月缓了两秒整理情绪,很快投入到设计图的讲解之中。 瓶身上,两条活灵活现的金鱼隐现在漆层之中,头部利用堆漆工艺做出略微高出瓶体平面的效果,尾巴又消失在画面之中,犹如鱼儿游嬉在清澈的水中,连水草也是忽隐忽现。 设计不错,也有巧思,只是在技艺上没有突破,中规中矩。 换句话说,这个图拿给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得出来,只是细节处理上可能会略有参差。 总得来说,还是朝春更有新意和看点,在意境上也更胜一筹。 但是朝春图涉嫌抄袭,不管谁抄谁的,都不可能拿到天工匠心的赛场上。 在漆艺圈里,抄袭剽窃这样的丑闻,谁沾谁死,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哪怕是九品斋这样的行业风向标,也不敢碰这条红线。 这么一来,双鱼瓶就成了最具竞争力的作品。 孟清月在进行讲解收尾时,夏明哲把方垚叫到身前,耳语交代了一些什么。 方垚似乎很为难,视线下意识瞟向姜宁方向,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 讲解完成,夏明哲站起身面向评审团,做了一番体面客套又暗含深意的发言。 总结下来其实就三句。 大家辛苦了。 希望大家客观打分。 大家出去不要乱说。 王秋君皮笑肉不笑,“夏总现在是越来越出息了,可比你爸厉害多了。” 她低着头在纸上画着什么,很用力,几乎能听到笔芯在纸张上摩擦的声音。 夏明哲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微笑颔首,“君姨说笑了。” 十分钟后,评审们完成打分,方垚亲自去收评分表。 评分表比较细致,需要从亮点、观感、工艺难度等七个方面进行评分,最后取平均值。 他格外关注了一下姜宁的评分情况。 姜宁那一行,五个评审里有三个都空着,一个打了中等偏上的8.5,一个打了满分。 看到右下角评分人位置的签名,方垚挠了挠头。 孟清月的朝春妆台也有三个空着。 夏明哲亲自送评审团离开,王秋君没搭理他,率先走出会议室。 设计图评选都是当场出结果,方垚和肖蓓在计算得分,其他人也都没走。 等夏明哲送完人回来,分数也出来了。 根据得分来看,最高分意料之中,是孟清月的双鱼漆瓶。 因为有三人没打分,姜宁自然也就成了得分最低的一个。 夏明哲当场宣布,让前三名加紧照图制作,至于剩下几位的设计图,将会收入九品斋的设计库,提供给高端客户选择。 一旦被选中,不管这个图最后交给谁来做,设计者都能得到一笔相当不错的设计费。 ——除了姜宁的螺钿炕几和孟清月的朝春妆台。 结果公布,评选也就结束了,肖蓓和大师傅们离开会议室,很快只留下夏明哲、方垚、孟清月和姜宁四人。 孟清月是被方垚叫住的,姜宁则一直坐在椅子上,压根儿没打算走。 网上传她曝光孟清月的隐私,她能忍,人嘛,活一辈子,谁还不被别人非议几句? 但是作为一个漆艺师,抄袭这么大的锅她背不起。 这件事必须有个结果。 “我希望你俩撞设计图的事到此为止。” 门一关,夏明哲开门见山。 姜宁冷笑,“撞图?您还真是会总结。” 看着夏明哲端方正派的脸,她真切体会到什么叫不能凭主观意识辨人。 方垚掩面轻咳,装模作样瞪了姜宁一眼。 “夏总的意思是,你们都是九品斋的人,不管是谁借鉴了谁的创意,打的都是九品斋的脸。你们两个都是兼具天赋和实力的人才,漆艺的传承和发展离不开你们这样的后起之秀,不管折了哪一个,都是漆艺圈的损失,所以夏总才会说到此为止。你们都还年轻,谁还没个犯糊涂走错路的时候?这也算是给做错事的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好一番慷慨陈词,姜宁恍惚以为自己今天是参加了个喜剧节目。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夏明哲,平静的开口:“我二十年前来过一次九品斋,那时候的九品斋还没有现在这个规模,有些漆器连玻璃展柜都没有,就直接往架子上一放,门外就是马路,车水马龙灰尘重,但店里的漆器全都擦得纤尘不染。” 姜宁呼出口气,稍作停顿,“二十年,九品斋发展至今,每一件漆器都有了专属展柜,也是纤尘不染。只是在我看来,灰尘还是在,只是没落在漆器上,而是落在了人心里。” 她站起来,缓缓取下脖子上的工牌,卷好脖绳,工工整整的放在桌面上。 “年轻人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毫无底线的包庇纵容,九品斋不适合我,漆艺的传承路上我也没办法跟你们携手。” “姜宁!”看出她的意图,方垚想要制止。 姜宁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歪着身子走向门口,背影纤薄又坚决。 路过孟清月身边时,她停下来,眼中是赤裸裸的挑衅。 “天工匠心,我等你!” 第149章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方垚想去拦住姜宁。 他是惜才的人,九品斋进来一百个新的漆艺师,里面也不一定能挑出一个姜宁这样的。 而且他的天平已经偏向了姜宁。 在他的认知里,德比艺更重。 抛开双方实力不谈,孟清月在做人上就已经先输了一筹。 再说今天这个事儿,夏明哲不追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判断。 然而“姜”字刚出口,他就被夏明哲制止了。 夏明哲拿起搭在椅背的外套往外走。 方垚扫了孟清月一眼,迈开大步追上去,出了会议室,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老师,这件事不能这么办。” 他是个听话的学生,从来没有在夏明哲面前明确表达过不满。 这是第一次。 不管是身为漆艺师,还是九品斋的工艺部总监,他都对抄袭深恶痛绝。 孟清月慢两步从会议室出来,看到走廊上的夏明哲大步流星,方垚在后面亦步亦趋。 她眼睛还有些泛红,在门口反复调整呼吸,然后踩着高跟鞋走向自己的工作室。 保洁阿姨拿着清洁工具和她擦身而过,进会议室收拾。 另一边,方垚追着夏明哲走到电梯。 夏明哲视线越过他,看了眼他身后的孟清月的背影,很快收回目光,眼皮微阖,“去我办公室谈。” 方垚黯淡颓然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来到夏明哲办公室,方垚关上门,主动从夏明哲手里接过外套拿去挂好,同时发表自己的看法。 “老师,抄袭的不是姜宁,而是孟清月。” 夏明哲坐在电脑前处理文件,“说说。” 方垚在对面落座,分析道:“问题就出在何琼身上,她对妆台设计图的描述太详细太具体了,从设计到工艺,几乎把ppt里80%的内容都说了一遍。” 对于惊艳的作品,确实会印象深刻一些,但是不可能记得这么全,尤其何琼的记忆力向来差劲,有时候交代个什么事,他都得让肖蓓时不时追问一下进度,免得她忘了做。 姜宁应该也是有所怀疑,所以才会让她尽可能详细的描述这个设计,又故意诈她,特意提了一句“这么惊艳的设计你应该印象很深刻吧”。 为了证明印象深刻,也为了佐证她确实在孟清月那里看到过,何琼描述得极尽详细,殊不知越是用力过猛,反而露出破绽。 “记得这么细,我大胆猜测,她应该是刚刚看过这个设计,说不定孟清月的ppt都是她做的。” 方垚猜想,应该是姜宁在讲解设计时,她的文档内容通过某种手段同步泄露了出去。 对方拿着她的设计图,趁中途其他大师傅进行设计讲解时,改了个差不多的,再发给孟清月。 这也是孟清月不用u盘,而是要现场通过邮件发给肖蓓的主要原因。 至于改图的人,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图改出来,必然是懂行的人。 方垚严重怀疑,就是何琼在跟孟清月打配合。 但他想不明白何琼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琼的漆艺水平很难再有突破,她的重心更多是放在培训指导上,为九品斋培养出更多高水准的漆艺师。 而孟清月,她除了钻研漆艺,其他事一概不管。 据他所知,何琼跟孟清月平时在工作中都很少有交集,更别提私交了。 而且何琼这人,向来公正严格,孟清月究竟是怎么说动她帮忙的? 方垚百思不得其解。 他能想到的,夏明哲自然也能想到。 “我不想听你说猜测,把事实和证据找出来给我。” 说到底,空口无凭。 孟清月的背景摆在那儿,没有确凿的铁证,这些话就只能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私下里聊聊。 方垚眼神坚定,“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夏明哲处理完工作,关上电脑站起身,“隐秘些,别声张,明年的天工匠心还得靠她,在比赛结束之前,不要节外生枝。” “……明白。” 一码归一码,眼下没有人比孟清月更适合参加天工匠心。 全行业瞩目的高精赛事,拿出的参赛作品代表了背后企业的水平,九品斋不能砸了招牌。 夏明哲拿起外套,又说:“从大师傅里选几个上升潜力大,抗压能力强的,送到比赛池练一练,具体事宜去跟万森对接。” 漆艺这门技艺,一年到头有非常多的比赛,地方上的,国家级的,省内省外的,还有不同技艺之间的切磋,大大小小。 所谓的比赛池,其实就是个专为漆艺比赛而生的机构。 把人放入比赛池,机构的人就会接连不断的给漆艺师安排比赛,甚至有时候两三个比赛同时进行。 机构会整理出一条明确的时间线,什么比赛什么主题,什么时候交漆件,什么时候评选。 进入比赛池的漆艺师,毫不夸张的说,每天一睁眼就在和漆艺打交道,时间紧任务重,高压高负荷,强度远超高三学生的课业。 很多人都说,比赛池不是人去的地方,但是不可否认,这种方式确实能激发出漆艺师的潜力,成功扛过一轮出来的人,无论技艺还是其他方面都会得到显着提升。 只是凡事都有两面性。 高压之下,被逼疯的,跳楼的,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事情闹得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比赛池甚至被强制关闭。 九品斋已经很久没安排人去过比赛池了,夏明哲觉得不人性化,且有拔苗助长之嫌。 但是眼下的实际情况不容许他考虑那么多,他急需一个足够出色的年轻漆艺师来接过九品斋的大旗。 方垚瞬间看透此举背后的深意,内心五味杂陈。 都开始把人往比赛池送了,等明年天工匠心结束后,孟清月应该就要离开九品斋了。 孟清月是他带进来的,看到她走上弯路,方垚恨铁不成钢,想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然而当惩罚即将到来,他又忍不住难过。 他的初衷,是要把她托举到这个行业的金字塔尖,传承非遗技艺,制作出流传后世的精美漆器。 没想到刚踏上征程没几年,就要分道扬镳了。 方垚声音沉闷,跟着夏明哲走出办公室,“好的,我这就去办。” 夏明哲要出差,下楼坐进车里,车子出了停车场汇入主路,从九品斋门口经过时,正好碰到姜宁在斑马线前等红绿灯。 他招呼司机停车,落下车窗,“去哪儿?” 姜宁被杨纯拉着问东问西,耽搁了一会儿,没想到会碰到夏明哲。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话里也没什么语气,言简意赅,“回家。” 夏明哲打开车门,人往里挪,“上车,我送你。” “谢谢,不用了。” 刚好红灯转绿,她一瘸一拐的从车头绕过去,身影汇入过马路的人流里。 夏明哲拉上车门,叫司机开车。 手机在兜里震动,摸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他一时有些不太敢接。 第150章 父与子,父与女 手机震动个不停,夏明哲不敢接,但也得接。 他动作麻利的连上耳机,在电话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滑动接通,“喂,爸。” 对方还是熟悉的开场,“你别叫我爸,我没你这么个儿子。” 夏明哲哭笑不得,“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对方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似乎鼻腔不通畅,声音有些发瓮,“你瞧瞧你干的这些事儿,我能好得了吗?” 夏明哲抠了抠眉毛,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不好开口。 老爷子在气头上,前阵子还染上流感住了院,听声儿现在都还没好彻底,他可不敢刺激他。 他不说话,对方自顾自的一顿输出,撒完气心里舒坦了才开始说正事,“我问你,姓孟的丫头说姜宁抄她的图,这事儿你最后怎么处理的?” 夏明哲满脸无奈,“君姨跟你说的吧?” 他就知道那小老太太要去过话。 对方嗓门一声比一声大,“你别管,我就问你怎么处理。” 这事儿没法细说,夏明哲只说重点,“姜宁辞职了。” 说完,他十分有前瞻性的摘下耳机。 果不其然,对面的吼声大到隔着耳机都能听清。 五分钟后,等耳机里的声音明显小了,夏明哲才重新戴回耳朵上。 “行了,都一把年纪了,怎么火气还这么大呢。”他径自出声打断。 也不管对方在说什么,横竖不过是骂他的话。 “你还知道我一把年纪了……你自己看看,我这个年纪的老家伙,谁不是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动作快一点的,重孙子都抱上了,你再看看我?我好好一个孙女——” “爸。”夏明哲沉声打断,提醒道:“咱俩当初可说好的。” 对方“哼”了一声,不满,但守诺。 夏明哲语气软下来,“她能力很强,我也很高兴她能来,只不过她运气不太好。” 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上孟清月。 孟清月爷爷孟席东是圈子里举足轻重的泰斗,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对唯一的孙女简直宠得没底线。 当初孟清月为了和蒋崇礼在一起,闹出多少荒唐事,孟席东一句责备没有,反而‘助纣为虐’,蒋家公司出问题,几近破产,天晓得孟席东在这中间做了多少手脚。 他不是不能给姜宁主持公道,只是这一时的公道,很可能会埋葬掉她的未来。 以孟席东的性子,谁敢攀咬他孙女抄袭,他能豁出老命去把人咬死。 大局之下,有时候退也是一种进,他只是选择了更稳妥更保险的方式。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跟老爷子讲。 同样为了孙女,老爷子也豁得出去,只怕到时候会闹得无法收场。 对方刚稍微顺下一点的气又被一句话燎起来,“她运气最不好的地方,是摊上你这样一个爸。” 夏明哲没否认,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所以啊,辞职对她来说不见得是坏事,有实力的人,在哪里都能闯出一片天来。当然了,要是她还想来九品斋,等过两年,我亲自打电话邀请她。” 至少得让他先把孟清月给送走。 “拉倒吧,你别看那丫头柔柔弱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骨子里要强着呢,她今天走出你九品斋,除非是碰到要命的事,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头。” 电话那边,夏雨田坐在油漆桶改装的碳炉旁,伸手摸了一下细网上的烤橘子,被烫得闪电般收回手。 屁股后挪,往椅背上一靠,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我还寻思她这回去九品斋,你俩能多接触接触。” 夏明哲顿了几秒,说:“亲缘浅,没办法。”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父子俩就这么空举了两分钟。 夏雨田寻思着给姜宁去个电话,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夏明哲的视线从漆黑的手机屏幕上移开,随意落在车窗的某一个点上。 余光里,街边倒退的街景虚化成线条状的时光隧道,一眨眼,他仿佛又回到二十多年的某一天,护士急匆匆抱着小婴儿走出手术室的场景。 小小的软软的新生儿,用细细的哭声来向这个全新的世界打招呼。 而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期待着跟爱人道一句辛苦。 “……夏总?夏总,您的电话。” 司机的声音将夏明哲从遥远的过去拉回来。 他迟钝的看向手里,正好看到没来得及接起的电话自动挂断。 是一个很重要的客户电话。 夏明哲马上拨回去,又恢复到平时理性睿智的模样。 另一边,姜宁刚进小区,就接到夏雨田打来的电话。 两人各怀心事,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如常寒暄着,突然,夏雨田问:“你在哪儿呢?好安静啊。” 姜宁在坦白和隐瞒之间犹豫了两秒。 “我辞职了。” 毕竟是老头儿托关系把她塞进九品斋的,她觉得还是如实交代比较好。 要是老头儿从别处得知她离开九品斋的消息,指不定要轰炸她多久呢。 夏雨田假装惊讶,“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辞了?” 姜宁含糊着回答,“就……待得不开心,不喜欢被管着,而且他们安排的那些活儿都太简单了,一点挑战都没有,来了三个月,毫无收获。” 其实也有收获。 比如明白了先德后艺只是空喊而无人践行的口号。 再比如,在价值面前,真相和公道都得靠边站。 好像都是负面的。 唯一的正面收获,应该就是陆骋了。 和夏雨田聊完,姜宁慢吞吞回到家里,喝口水喘匀了气,不等坐到沙发上,就迫不及待的拨通了陆骋的电话。 周扬正在跟陆骋汇报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安排,看到来电,他马上抬手打断,滑动接通。 “我要举报你,上班摸鱼。” 姜宁听到他的声音,不自觉的笑起来,“不好意思,本人现在是无业游民一个,你上哪儿举报我?” 陆骋听着话茬不对,示意周扬先出去,起身走到窗边,“怎么了?” 姜宁在这头瘪了瘪嘴,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情绪低落。 “没怎么,就是辞职不干了。” 第151章 不负责,不拉扯 姜宁不可能无缘无故辞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无法忍受的事。 陆骋在电话里追问原因。 这事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姜宁不想占用他太多工作时间,“晚上回来再说。” 没聊几分钟姜宁就打着哈欠说困了,要去睡会儿。 挂断电话,陆骋把周扬叫进来,对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进行了一些调整,重要会议提前,再把手头上亟待解决的事情处理了。 下午三点,穿着一身玫粉色西服套裙的朱沅扭着水蛇腰,一路打着招呼来到总裁办,却被告知陆骋五分钟前刚走。 朱沅秀眉倒竖,“走了?” 不是他约她三点过来吗? 遛猴儿呢? 朱沅转身往外走,同时摸出手机给陆骋打电话。 陆骋这会儿已经在车上了,看到来电显示,才想起来约了朱沅三点过来谈工作。 电话接通,朱沅的不爽半点没藏着,都在话里,“你上哪儿去了?” 陆骋哑然失笑,“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这台词这语气,好像他是遛班被抓的员工。 有人路过打招呼,朱沅勾起大红唇微笑回应,等人稍稍走远,她毫不客气的回怼,“没见过你这么当老板的,约好的三点,自己先跑了。” 陆骋理直气壮,“姜宁心情不好。” 他得回去陪着。 “哎哟哟哟,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朱沅打趣完,半真半假的问:“你行不行啊?她跟我在一块儿好像也挺高兴,要不我再帮帮你?” 陆骋直接拒绝,“那是我老婆,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把公司那摊子事儿给我弄好就行。”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很快,朱沅发来新消息,“放心吧,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懂,我这是纯粹出于欣赏,好歹是个老板,心胸能不能不要那么狭隘?” 陆骋秒回:不能。 别的都好说,想打姜宁的主意,门儿都没有。 朱沅生生被他给气笑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都不会相信,陆骋这家伙居然是个恋爱脑。 想到陆骋,思绪一转,又想到路驰。 走进电梯,朱沅单手叉腰,对着镜面的电梯墙壁欣赏自己的美貌。 指腹轻轻抚过艳丽的红唇,新做的镶钻美甲映着灯光闪闪发亮。 那天晚上,她就是涂的这个色号的口红。 事后靠在床头抽烟,陆驰站在床边穿衣服,她才发现她那点口红全在他身上了。 脖子上,胸口上,腰窝上……说不定裤子遮盖的某个地方也有。 这些年,体验了那么多的西装裤石榴裙,她始终还是对他的身体最有感觉。 认识陆驰纯属偶然。 有一年的圣诞节,女朋友毫无征兆的提出分手,失恋的朱沅一个人去瑞士散心。 为了追求刺激,她在社交网站上跟一群小年轻约着滑野雪。 玩儿得倒是挺高兴,不料中途碰上小型雪崩,临时凑起来的一群人毫无团队精神,等她从雪堆里钻出来艰难回到营地,鬼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空荡荡一片,人和东西都没了,连垃圾都带走了。 这边晚上的气温能到零下,没有装备就只有死路一条。 朱沅循着车辙来到公路上,雪崩时她受了伤,这会儿发起高烧,没等到路过的车,人先晕倒在路边。 视野陷入黑暗时,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天已经快黑了,被人发现时自己肯定已经被冻成了冰雕。 再睁眼,是在山下的小旅馆。 昏暗的灯光中,身材挺拔但略显清瘦的年轻人坐在书桌前翻阅资料。 东方人的面孔,帅得一塌糊涂。 就这样,陆驰带着救命恩人的光辉闪亮登场。 两人滚到床上是在三个月后。 陆驰是来做学术交流的,最后一站是纽卡斯尔,距朱沅学校四小时车程。 她捧着一大把鲜花去见他,两人看了电影,还在异国他乡吃了一言难尽的中餐。 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延迟,在机场旁的酒店里,一切顺理成章。 之后她每次回国,或是陆驰去英国出差,两人总会约着见一见。 他们像恋人一样亲吻拥抱,在床上、沙发上、厨房、阳台,还有宽大的车座里沉沦。 临别时依依不舍,一扭头,除了下次约见,不会有任何联系。 不负责,不拉扯,心照不宣,享受极致的快感和自由。 去年的某一天,两人在浴缸里浮浮沉沉时,陆驰妈妈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中途提到了陆骋的名字。 一问,她才知道陆驰居然是陆骋的弟弟。 后来陆驰再也没有主动约过她,面对她的邀约,也是约三回拒两回,剩下的一回看心情。 比如前两天晚上。 那天他心情不好,数据走向乐观的一项实验迎来接二连三的失败,他过来喘口气。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楼层。 朱沅下电梯往里走,年轻漂亮的小助理停下来问好。 她心血来潮,抓着小助理问:“你说,恋爱脑是遗传吗?” 小助理莫名其妙,“啊?” 朱沅笑笑,“没事儿,忙去吧。” 另一边,陆·恋爱脑·骋回到香悦湾。 他以为姜宁说睡觉是不想打扰他工作而找的借口,没想到回家发现她还真的在睡觉。 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为了在年前把升级的a级订单赶出来,她把漆件带回家,最近两晚都熬到一两点。 终于得了空,她得把缺的觉加倍补回来。 陆骋悄声退出房间。 临近年关,公司事情也很多,他得抓紧时间把工作处理好,好好跟姜宁过个年。 姜宁睡了很久,但睡得并不安稳。 冗长的梦境由一个个记忆碎片拼凑而成。 她梦到小时候第一次摸大漆过敏,浑身长满成块的红疹,烧到40度,奶奶握着她的手偷偷的哭。 还梦到夏雨田教她画图。 他说她画的凤凰像偷穿华丽羽衣的山鸡,有形无骨,没有神韵。 梦到参加比赛池后那暗无天日的三个月,一时打了鸡血似的精神亢奋不知疲倦,一时又自暴自弃颓废抑郁得想要自我了断。 无一例外,每一个片段都和漆艺有关。 姜宁猛的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心里憋闷极了。 天已经黑了,外面传来陆骋打电话的声音。 睡得太久,她盯着黑糊糊的天花板,脑子里一团浆糊。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又躺了几分钟,陆骋推门进来。 姜宁倏地把眼睛闭上装睡。 她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骋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起来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姜宁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不高兴。” 陆骋把人抱起来,“正好,有人请客吃饭,我带你去高兴高兴。” 第152章 被捅的男人 姜宁不想出去吃饭。 她现在心烦得很,怕控制不住挂脸,影响桌上气氛。 而且她脚疼,行动不方便。 也就几秒钟的沉默,陆骋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摸到床头的开关,打开灯,“纪思思请客。” 姜宁双眼眯成一条缝,“谁?思思?” 陆骋说:“是啊,她已经通过面试,成功入职非凡传媒,今天第一天上班,特意请咱俩吃饭,表示一下感谢。” 纪思思请客还是要去的。 姜宁迅速换了身衣裳,在卧室转了一大圈,没找着手机,出来才发现手机在外面茶几上。 纪思思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她一直没回,后来才打的电话。 前两次没人接,陆骋回来才接到。 姜宁给纪思思回微信,“马上来,前两天熬夜,下午睡得有点久,刚醒。” 纪思思秒回:快来,这里的烧麦看起来好好吃。 后面跟了张对着菜单拍的薄皮烧麦的照片。 姜宁:出门了。 纪思思:等你们。 放下手机,纪思思继续研究菜单,翻来翻去,又翻回薄皮烧麦这一页。 中午跟新同事一起去吃日料,清肠效果立竿见影,一下午跑四趟厕所,五脏六腑都拉空了,这会儿光看图片,嘴里就疯狂分泌唾液。 她决定先叫一份烧麦垫垫肚子。 烧麦上得很快,一份四个,薄皮做成锯齿状的花边造型,肉馅肥瘦相间,又好看又好吃。 她这个位置靠着宽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地面停车场,一排木质花箱分隔出人行通道。 花箱里的碎叶绿植郁郁葱葱,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天已经黑尽了,隔几米竖起的铁艺路灯散发的昏黄光亮将整片区域照出老照片似的朦胧滤镜。 纪思思百无聊赖,一边吃东西,一边偏着头看停车场闸口的杆子起起落落。 没过多久,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纪思思吃完最后一个烧麦,转过头抽纸擦手。 眼角余光捕捉到窗外有人经过,一开始她并没在意,直到十几秒后,又有一个身影从沿相反的方向飞快跑过去。 视线下意识追随,只看到一道背影消失在细密的雨幕中。 纪思思微微挑眉,好奇心驱使,又看向身影跑来的方向。 这一看,可把她吓一跳。 花箱旁的过道上好像倒着一个人。 她第一反应是招呼服务员去看看,站起身后又迟疑了。 因为距离较远,光线又不算明亮,看得并不真切。 万一只是别人丢的什么东西呢。 眼睛是会骗人的,她以前就把绳子看成蛇吓得屁滚尿流出了大糗。 正是饭点儿,餐厅生意很好,服务员都在忙,纪思思也不好给人添麻烦,于是走出餐厅亲自去看看。 待到近前,这下看清了,居然真的是个人。 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 仰面躺在地上,腹部插着把水果刀,沾满血的双手垂落在伤口旁,鲜血涌出,浸透浅色毛衣,地上也流了一大滩,触目惊心。 男人脸色惨白,也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死了。 纪思思抖着手拨打了急救电话,很快救护车赶来,随车医生简单做了急救处理,争分夺秒的把人弄上车送往医院。 关门时,看着车下没动作的纪思思,医生火大的催促,“上来啊,愣着做什么。” 纪思思看着沾血的手,还没缓过劲儿来,被医生一吼,稀里糊涂就跟着上了车。 到了医院,又跟着急救床一路狂奔,气喘吁吁的跑到抢救室,又被医生拦在外面,“家属在外面等。” 木然坐到抢救室外的椅子上,手被金属扶手冰凉的触感激了一下,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纪思思这才想起来还跟姜宁约了饭。 电话正是姜宁打来的。 “喂,姜宁。” “思思?你没事吧?你去哪儿了?”姜宁的声音带着焦急。 他们赶到餐厅时没见着人,打电话又没人接,听到服务员在说什么一身血被救护车拉走了,可把她吓坏了。 纪思思看着紧闭的抢救室大门,默默呼了口气,“我在医院呢。” 半小时后,姜宁和陆骋匆匆赶来。 几个警察正在对纪思思进行询问。 纪思思正襟危坐,一头羊毛卷因为淋了雨贴着头皮,显得头围比平时小了一大圈。 她紧张的搓着手上干掉的血渍,浑圆的大眼睛里透出几分惶然。 姜宁快步走到纪思思旁边。 交叠的急促脚步声紧随而至。 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小六?” 陆骋回头看去,只见乌泱泱一群人匆匆而来,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贺家老爷子贺岑。 贺岑背后慢半步的是他的长子贺勉,再后面则是贺勉的助理以及一众保镖。 “贺爷爷?”陆骋大步迎上去。 前几天陆正勋过生日,配合着给陆骋灌酒的老哥们儿里就有贺岑一个。 当时的老爷子精神矍铄,声如洪钟,这会儿却像是大雪里的苍松,被压得弯下脊背,更因担忧而显出老态来。 陆骋看向尽头的抢救室,隐约猜到了几分。 贺勉径直走向抢救室,凑到窗口往里望,但里面有遮挡,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先转向警察了解情况。 贺岑紧紧抓住陆骋的手,“小六,阿津怎么样了?” 陆骋心下一沉。 果然是贺津。 贺家人丁兴旺,贺老爷子自己就育有三子一女,下面孙辈更是不少,但成材的却不多。 能惊动老爷子亲自来医院的,不是贺津,就是贺岁。 再结合纪思思的讲述,就只剩贺津了。 陆骋搀着老人过去坐,“医生正在抢救。” 顿了顿,又出声安抚,“放心吧,送来得很及时,肯定不会有事的。” 贺家人姜宁认识的不多,见到贺岑,很快猜想出事的人是不是贺津。 她转过身,主动跟贺岑打招呼,“贺爷爷。” 贺岑知道陆正勋很中意这个姑娘,和蔼的回应,“小姜也来了。” 他以为陆骋和姜宁是知道贺津出事才赶来的。 陆骋向他介绍纪思思,顺道解释,“这位是姜宁的同学,纪思思纪小姐,就是她叫救护车把阿津送到医院来的。” “这样啊!”贺岑撑着拐杖站起来,郑重的躬身,“纪小姐,多谢了。” 纪思思惶恐起身,飞快摆手,“没有没有,您言重了。” 陆骋搀着贺岑坐下,“您先坐。” 接下来就是漫长而又煎熬的等待,压抑的空间里只有贺勉接打电话的声音。 贺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贺老太太急得晕倒,贺津母亲担心儿子,但要照顾婆婆,家里还有个小孙子,脱不开身,只能隔一会儿就打通电话给丈夫询问情况。 终于,抢救室大门在众人瞩目下打开。 第153章 合租房 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来,站在门边摘口罩。 贺勉首当其冲,“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陆骋扶着贺岑紧随其后。 医生说:“幸亏送来得及时,血已经止住了,病人运气不错,这一刀没有伤到脏器,只割伤了一点肠道,一会儿就会送到病房,你们过去等吧。” 众人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贺勉跟着医生去办公室询问一些具体情况,贺岑转过身,紧紧握着纪思思的手,“纪小姐,感谢,实在太感谢了。” 医生都说幸亏送来得及时,他不敢想,要是没有碰到纪思思,贺津会是一个怎样的后果。 纪思思无所适从的摇头,笑容僵硬。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儿重复“没有没有”。 她好想走。 她早就想走了,饭没吃上,耗到这个点儿,明天还要上班,想想就头大。 贺岑终于说完了感谢的话,又要了纪思思的电话号码,然后转向陆骋,“你们明天还要工作,就别守在这里了。小六啊,帮我送纪小姐回家。” 说完又转向姜宁,笑着说:“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他对姜宁的印象本来就挺好,如今姜宁的同学又救了自己孙子,加上和陆家的交情,他已然把姜宁当做是自家小辈看待了。 三人道别,下楼上车。 雨还在下,纪思思坐在后座,布满车窗的雨痕让窗外的灯光和街景变得模糊又扭曲。 纪思思感慨,“这应该是我人生中最有戏剧性的一个夜晚了。” 莫名其妙救了条人命,别说,还挺有成就感的。 陆骋从内视镜里看她,真诚的说:“贺津是我朋友,很感谢你救了他。” 纪思思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我正愁一顿饭不够报答你帮我介绍工作呢,现在刚好相抵了。” 陆骋语气郑重,“救命之恩,不是区区一份工作就能抵的,而且我只是向非凡的老板推荐了你,能拿到这份工作,主要还是靠你自己的实力……总之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纪思思挑眉,“是吗?我还以为是你给我开的后门,面试什么的只是走个过场呢。” 她避重就轻,不想继续‘救命之恩’这个话题。 她确实救了贺津,但说到底也是碰巧看到了,换个人也一样会像她这样做。 而且说到底,她其实就是打了个120而已,连跟去医院都不是那么自愿。 陆骋这么谢她,她觉得亏心。 坐在副驾的姜宁扭头扫了眼两人,“我只关心饭还吃不吃,都这个点儿了,我不相信就我一个人饿了。”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吃。” 说到吃,纪思思也来了精神。 于是三人又找地方饱餐了一顿,接近十一点才把纪思思送回家。 纪思思租住的是个老小区,门口保安室里人都没有,大门倒是锁着,但大门里开了道小门,随时可以进出。 小区里隔老远才有一盏路灯,还不够亮,刚好能照出路不至于摔沟里的那种。 雨已经停了,几个青年蹲在小区的大铁门旁抽烟,紧身裤豆豆鞋,头发红的红黄的黄,都快凑成七色花了。 姜宁腿脚不便,原想送到小区门口就走,见此情形,和陆骋心照不宣,坚持把人送到了家。 没想到面试会那么顺利,纪思思仓促入职,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在网上找了个合租套间。 三室两厅的套房,合租室友是一对情侣。 门打开的时候,男生正在客厅剪脚趾甲。 直接双脚踩在茶几上,弯着腰去剪。 脚边还放着果盘和吃完没扔的外卖盒。 客厅角落放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里面是装过饮料的空瓶子,另一角则堆着快递箱子,没拆没叠,就那么随意的扔在哪里。 某种发酵的气味扑鼻而来,陆骋眉头皱起,站在门口不想进。 纪思思肉眼可见的窘迫,红着脸拦在门口,“我到了,你们快回去吧。” 陆骋,“好。” 他直接揽着姜宁转身,一秒钟也没多待。 纪思思关门进屋换鞋。 脚套进拖鞋,发现鞋里抵了个什么东西,倒出来一看,居然是颗龙眼核。 范剑把指甲剪往茶几上随手一扔,拍拍脚,抓了一把龙眼迎上来,“思思回来啦,来,刚买的龙眼,拿去吃。” “不用了,我刚吃完饭,你们吃。” 纪思思如临大敌,几乎小跑着闪进自己房间。 敲门声响起,范剑的声音传进来,“思思啊,吃烧烤吗?我请你。” 纪思思扬声说:“不了,我要休息了。” 范剑赖着不走,一直靠在门口东拉西扯,直到入户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女声传来,“你干嘛呢?” 是范剑的女朋友曾艳。 她在附近一个加油站上班,三班倒,上中班都是这个点儿才回来。 范剑走过去,剥了颗龙眼喂给曾艳,“给思思拿点龙眼,她不爱吃。” 曾艳累了一天,没搭理他,径自去浴室冲澡。 浴室水声哗哗,范剑又走到纪思思门前,压低声音说:“改天我再请你吃烧烤啊。” 纪思思汗毛倒竖,马上点进app,重新找房子。 另一边,姜宁和陆骋开车回家,也在说纪思思房子的事。 姜宁说:“让她搬来302吧,住得近也能有个照应。” 陆骋正式登堂入室后,302就只剩下莽仔,再后来莽仔被送到映翠湖,302就一直空着,只有衣柜里还放着几件陆骋的衣服。 陆总财大气粗,直接买下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索性拿给纪思思住,她还能多个人说说话。 陆骋停好车,抱着她走进电梯,“距非凡太远了,通勤时间太长,不方便。” 姜宁脑海中跳出男人踩在茶几上剪脚趾甲的画面,控制不住的恶心。 “那你就在非凡附近给她找套房子,反正那地方不能再住了。” 室友奇葩,小区环境不行,安保设施差劲,纪思思一个年轻女孩儿,住那儿太不安全了。 陆骋干脆的答应下来,“好。” 找套房子对他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第二天,助理就找了三套发到他手机上。 陆骋把消息转发给姜宁,让姜宁去跟纪思思说换房的事儿。 这三套房子,纪思思都在手机上看到过。 高档小区,环境优美,安保完善,房间宽敞明亮,拎包入住。 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纪思思找借口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她的荷包不允许她把这么大一笔开支花在住宿上。 工作几年,她也存了些钱,但是家里负担比较重。 父母经营着一个小超市,年纪渐大,已经有点干不动了,弟弟工作稳定,但收入一般,女朋友谈了几年,近两年可能会结婚。 父母能力有限,她这个当姐姐的总得帮衬些。 能省则省吧,条件虽然艰苦,但可以克服。 大家都是成年人,姜宁说了几次,纪思思都明确拒绝,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至此,两人都还不知道会在那套合租房里发生什么。 第154章 上门道谢 得知姜宁辞职的消息,安歌二话没说,直接把明年天工匠心大赛的相关资讯发了过来。 “先看看,回来我找你。” 她在海城出差,还得过几天才回来。 姜宁坐在工作台前,望着面前螺钿炕几的手绘原稿,心情复杂。 “还来得及吗……” 天工匠心赛制严苛,只要是原创性有争议的作品,不管是抄袭的还是被抄袭的,一律取消资格。 也就是说,这个螺钿炕几的设计不能用了。 花了那么多心思,到头来被一根搅屎棍给毁了,姜宁心里憋着气,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天工匠心大赛上光明正大的打败孟清月。 心气是有的,战意也很旺盛,可真到了具体实施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心里打鼓。 现在距离开赛,满打满算也就剩两个月时间,她连图都还没有。 安歌的声音夹着细碎的音乐声一起传过来,“怎么,怂了?” 姜宁轻声笑起来,“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呢。” 第一次参加天工匠心的时候,安歌完全没跟她商量过,直接把名报了才通知她。 那会儿的姜宁连省级赛事都参加的很少,没想到安歌直接来了个王炸难度,吓得她想立刻打包家伙事儿连夜潜逃。 当时安歌就来了这么一句。 怂了? 二十三岁的姜宁确实怂了一下,可是现在…… 姜宁双手握拳。 宁战死。 她把手绘原稿收进抽屉里,“除夕之前出图,画图的时候先把胎体做出来,后面再抓紧时间赶赶进度,应该还能赶得上。” 安歌手里端着扎啤杯,头跟着动感的音乐一点一点的打着节拍,“这才对嘛,事在人为,干就完了。” 说完,仰头把杯里啤酒喝了个干净,接着打了个响亮绵长的酒嗝儿。 挂掉电话,姜宁马不停蹄的开始重新构思设计图。 她打算继续做螺钿炕几。 之所以选这个,是因为她以前做过一张螺钿炕几,那会儿手艺不精,样式做得极简单,螺钿也嵌得不太平整。 爷爷奶奶却视若珍宝,一直摆在房间里,也不放东西,就放在那儿当摆件儿。 之前有一次收拾屋子,她发现炕几上的螺钿掉了,所以想重新做一张新的。 一张精美漂亮,真正可以当摆件儿的炕几。 要做就做最好的,工艺难度也按照之前的标准,只是在主题图案上,她一直想不到好的点子。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又是几天。 路边的行道树挂上各种各样的花灯,路灯杆上也挂起了中国结或者大红灯笼,年味儿越来越浓。 姜宁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这天趁着周末,陆骋带着她一起去医院看望贺津。 贺津伤势的恢复速度快到令人惊叹,再过两天都可以出院了。 用医生的话说,他挨的这一刀类似于体验了一把剖腹产,完美避开要害,伤口缝上长好就行了。 姜宁他们去的时候,沈明晏也在。 病人打着点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沈明晏躺病床上,大被蒙过头,睡得昏天黑地。 要不是床前摆着男士皮鞋,姜宁都要怀疑贺津是不是在床上藏了个女人。 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看起来禁欲又正经,私底下什么样只有他自己知道。 此处可以参照陆骋。 要是他私下里和她相处的样子曝光,说不定都会被怀疑有人格分裂。 陆骋坐到贺津旁边,明目张胆使坏,“把他推到手术室煽了。” 贺津慢条斯理的给书翻了个页,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啊。” 沈明晏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枕头对准陆骋扔过去。 陆骋抬手一挡,枕头转向朝着贺津过去,正打在点滴管上。 贺津疼到皱眉,视线终于从书页上移开,次第扫过沈明晏和陆骋。 前者心虚望天,后者淡定甩锅,“都怪姓沈的。” 贺津,“谢谢你们来看我,以后别来了。” 从进门到出门,还不到两分钟,所谓的探望就这么结束了。 沈明晏率先出门,陆骋快走两步跟上,姜宁看着贺津手背上回血的点滴管,略带歉意的扯了扯嘴角,“需要叫护士过来处理一下吗?” 贺津眼神示意床头的呼叫按键,“好。” 姜宁走过去按键呼叫护士,贺津把书放到桌上,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方便告诉我纪小姐的住址吗?” 见姜宁面露疑色,贺津解释,“我想亲自向纪小姐表达一下感谢。” 贺勉联系过纪思思,提出想给予一些实质性的感谢,纪思思全都拒绝了。 从陆骋那里得知她在非凡传媒工作,贺勉动用人脉,替她的团队拿下了一个项目,并不动声色的透露是看在纪思思的面子。 那是贺家的心意,被救的人是自己,贺津打算出院后还要亲自登门道谢。 姜宁想到纪思思现在的居住环境,话在喉咙里哽了一下,笑容有些尴尬。 “她跟人合租的,去家里可能不太方便,要不你提前联系她一下,请顿饭什么的。” 贺津点头,“好。” 护士进来给他处理回血的点滴,姜宁打完招呼离开。 腊月二十八,可以提前回家的幸运儿已经踏上归途,更早些的已经跟家人团聚上了,整个城市一下子空了不少。 非凡要上到除夕才放假,老员工有假的挪假,没假的请假,像纪思思这种刚来不久的实习生,只能老老实实上班。 加完班从公司大楼出来,天已经快黑了,凉风刺骨,纪思思缩着脖子走到路边,提前叫的网约车已经打着双闪在路边等着了。 贺津开车路过非凡大楼,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刚好看到纪思思坐进车里。 陆骋给他发过姜宁和纪思思的合照。 相较照片,纪思思最大的变化是穿衣风格,标志性的羊毛卷一如既往,五官容貌也没有太大变化,很好辨认。 择日不如撞日,贺津打转方向追上去。 网约车着急跑活儿,一路踩着限速,黄灯更是冲得毫不犹豫。 贺津开着豪车跟了一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停好车,纪思思已经进小区了。 他加快步伐追上去,刚刚愈合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无奈只能放慢速度,不跟丢就行。 纪思思发现身后有人,但隔得比较远,她不确定是不是在跟着自己,保险起见,她加快步伐往家走。 她住一楼,此时电梯也刚好停在一楼,她按开电梯,随便按了个楼层,再出来,让电梯空着上去。 完成这些动作,她隐约听到有脚步声跟来,心跳陡然加速,急忙掏钥匙开门。 慌乱中她也没仔细看,拉开门就往里进,没想到范剑站在门后。 她就跟无头苍蝇似的一下子扎在范剑身上。 范剑满脸惊喜,顺势把人紧紧搂住,喷吐着酸臭气息的嘴一个劲儿往她脸上凑。 “哎呀思思,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曾艳今天刚走就迫不及待了,比我还着急呢?” 有什么硬物顶在身上,纪思思惊恐万状,高声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