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四世:化缘为枕》 第1章 试与作别 “阿蘅,快走!” “不,我不走,我不要!” “姐姐!” 月落蘅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已经有很久不曾梦见爹娘和妹妹了,可不知为什么,今日闻到闻丞相身上的香味时,她回忆起了之前的事。 不止她梦见的月家被抄家一事,还有幼时她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儿。 她记不得对方的样子,只记得自己一直叫她星星。 漫天星辰,却没有属于我的一颗…… 她捂着胸口,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 明日闻丞相还会来清风楼,她不能无精打采。 门外子榆听到屋内的动静,敲了敲门后进了房间。 她搀扶起眼前难以平复心情的人,担忧道:“小姐,您是又梦见……” “嗯,没什么的,”月落蘅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只是一些被人忘了的过往,又会如何?” 这是实话,也是自嘲。 如果原先不是因为她身子弱,爹娘不肯让她抛头露面,她月落蘅的脸,怕是早就被所有人知晓。 好在没有这么个如果,她还能从月家逃出来,以落蘅为名,在这清风楼里求得一隅之地落脚。 世人提起月家,或不齿,或无忆。 好像原先月家的辉煌,除了子榆,只有她还记得。 月家唯有她爹这么一脉单传,她的父亲是当朝户部尚书,母亲是正儿八经的一品诰命夫人,兄长是常年征战在外的名将。 就连她的妹妹,也是被京城内各家公子捧到极高的女子。 整个月家,似乎只有她一人常年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世人遗忘。 可偏偏就是她这么个几近废掉的月氏族人,活了下来。 父亲以死明志,当场自刎;母亲和妹妹为了护她离开,也死在了围堵月府的官兵手中。 现如今只有兄长还在边疆,可她不用想也知道,兄长只会沦落到与她无差的境地,或者,比她还要低贱。 她看着自己似葱白般纤细的手指,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倘若母亲他们还在的话,知道堂堂月家大小姐居然去做了花魁,怕是气得不知骂她什么好。 自梦见母亲他们的容颜后,月落蘅难以入眠。就连子榆点了安神香,于她也已无用。 她起了身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这姣好的面容,唇边笑容透露着讽刺。 她若不是有一张脸,怕是连这清风楼都进不得的。 “今日闻大人看我跳清风舞时,是个什么模样?” 月落蘅忽然有些好奇,这位传闻中不近美色的闻丞相,既然来了清风楼,还会不会是别人口中的那般。 “奴婢站得远,不曾看见,”子榆眉眼微垂,“只是听其他人说,闻大人自小姐开始跳那清风舞后,眼睛便一直粘在小姐身上,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分给旁人呢。” “是吗?” “小姐这么好看的脸,怎么可能不是。” 月落蘅愈发靠近铜镜,想要从自己的脸上找一丝瑕疵。 可镜中那人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让人不由沉入其中。 她当真觉得讽刺,自己能夸的只有这张脸,可她为了在清风楼里生存下去,必须卖力地学习一切。 原本母亲说,她眉眼间肯有一丝情意,就能让人神魂颠倒,只可惜她因身子羸弱,常年靠着一口汤药吊着命,哪儿来的那么多精神气调养自己。 她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月家却走到了满门抄斩的地步。再好看的脸,也救不回她亲人的命。 两行清泪忽然从她的脸庞滑落,除了子榆还将她当作月氏小姐对待外,这京城谁不知道花魁落蘅之名? “子榆,以后…还是叫我落姑娘吧,”她随手拿了帕子拭泪,“就像其他人那样。” 讶异她的变化之余,子榆根本不敢认下这句话。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小姐极为在乎月氏一族的声誉。就算她会认下为奴、为妓的身份,小姐不会的。 “小姐您……” “不必再劝我,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月落蘅缓缓起身,走向房间摆放着的舞衣前,轻笑道,“今日我取得了闻大人的注意,已经注定我在这清风楼会更上一层楼……” 她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笑意盈盈:“子榆,我已经不可能再是当初的月落蘅了。” “月氏二小姐,死在了进清风楼的那一天。” 她记得进清风楼的那日,是阳光明媚的。青容姨自她被人卖进清风楼里,就不曾有一日苛待她。 她太清楚青容姨对自己的好,不是为了照拂一个新进楼的女子,只是看中了她这张脸,觉得好好调教一二,就能靠着她让清风楼再上一层。 毕竟京城中开起的青楼愈发的多,能与清风楼抗争的人也不在少数。青容姨需要,清风楼需要有一个可以坐镇的花魁,保证清风楼在京城的名声不减。 月落蘅不知该说自己是幸还是不幸,因为她确实对得起青容的希望,在将琴棋书画等学个精通后,成了京城最有名的女子。 只不过从她成了花魁起,评价便是好坏参半。 她这张脸好像引起了太多人的愤恨,近来清风楼里总是有砸场子的人。 不过她不认为这是自己该操心的事,她只需要想着怎么样才能讨得旁人欢心,跳好清风舞,便足够了。 窗外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她在月光下抚摸着那精美的舞衣,回忆着几个时辰前自己在台上的表现。 舞姿轻盈,眉目含情,香气四溢,一颦一笑皆动人心弦。 她兀地开始回想自己这副模样跟以前的样子差了多少,可随即她又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念着这种事。 明明她都想好了,要和以前的月落蘅作别,为什么还要念着这种不切实际的事。 她回不去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小姐,您今日先好好休息吧,青容妈妈说,明日闻大人还会来,怕是还要点您的。” 子榆未曾揪着她刚才的话不放,只愿她能早些入睡,养好身子。 “我知道。” 收回触摸着舞衣的手,月落蘅重新躺回了床榻上,只为明日能有个好精神。 或许闻丞相肯看在她这张脸上,赎她离开清风楼。 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她不想做一个靠脸生存的人。 第2章 私仇莫提 不知是不是受那梦境影响,纵使月落蘅躺在床榻上许久,也未能入眠。 于是次日她起身时,只见铜镜中的那张脸上,眼底多了几分乌青。 “小姐……”子榆叹气,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若是以小姐今日这般,她们想要离开清风楼的话,怕是难如登天。 偏偏那人不觉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只说让她将今日的脂粉稍稍打得重些,不要让旁人看出她的异样。 月落蘅想起这清风楼中的是非,难得皱眉。 身为京中新晋花魁,她在清风楼里自然是要什么都有,也没几个不长眼的会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毕竟,倘若没有她月落蘅在花魁争夺赛中一举成名,还不知这里会倒多少回。 只是她想回想起是谁将自己卖到这里时,总是头疼得几近晕厥。她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清风楼的,只记得睡醒时她就在这里待着。 是青容姨,亲口告诉她,她成了清风楼里的头牌。 也是青容姨,告诉她她无需接客,只用全心全意争夺那花魁之名。 她现在甚至想不明白,自己是该庆幸能在清风楼中有口饭吃,还是该哀叹自己居然沦落到只能靠一张脸存活于世。 正当她出神,房间的门被人一把推开,紧接的便是那道她不愿听的嗓音: “哎呀,我说落蘅姐姐怎么还没出来呢,看这脸色,昨夜大抵是不曾睡好的,真让人为姐姐担心啊。” 那人走近了些,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姐姐这副样子,该不会昨夜私会了哪个男人吧。” 面对她的嘲讽,月落蘅倒是半分不虚,面上笑意浅淡。 “妹妹不妨去问问青容姨,这清风楼进过什么人,进了谁的房间,怕是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声音轻柔,似是丝毫不因对方这些话而有半分怒意。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与青语计较的。 且不论青语是青容姨唯一的女儿这层关系,单论青语多次挑衅她,她早就过了会与青语争论的时候。 更何况先前她便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出现,会为清风楼争得名声的人,是青语。 换而言之,是她的出现,抢走了本来可能属于青语的东西。 最开始她还觉得是青语自己没能力守住,但后来她便没再这么想过。 她在本该接客的时期,仍能保持完璧之身,其中少不得青容姨周旋。 这般照拂下,她明白,自己该多担待些青语的。 可青语一直以为月落蘅是害怕自己,所以才敢这么作威作福。 “要我说啊,姐姐不如早些接客,”青语眉眼微弯,笑意盈盈,“我听人说,花魁初夜可是值不少钱。姐姐不妨牺牲一二,为我们清风楼多做些事。” 月落蘅难得变了脸色,眉头紧蹙:“青语,好好说话。” “落蘅姐姐,我怎么就不好好说话了?我这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咱们清风楼好呢。” 我倒是觉得,这是青语妹妹的经验之谈,”她眉眼凛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有关我该做什么,青语妹妹还是问过青容姨比较好。我这个花魁从不接客,这是青容姨定下的,难道妹妹要让我违背青容姨的意思吗?” 眼见她将青容搬出来,青语瞬间无话可说。 这些年母亲没少教导她在楼里要谨言慎行,尤其是在落蘅来了之后,让她不可得罪其半分。 可她就是嫉妒,嫉妒落蘅一来就抢走了属于她的位置。 明明她,才应该是京城中人人追捧的花魁啊…… 怎么这名头就落到了落蘅的头上? “是妹妹考虑不周,让姐姐见笑了,”青语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么一句话,“日后还望姐姐多多担待,不要同我计较。” “我与妹妹同为清风楼中人,又怎会责怪妹妹什么呢?” 二人又恢复成一副和睦模样,可只有在场之人才知道,她们根本不可能和平共处。 门外婢女提醒她们闻丞相等人已经到了,青容姨让她们早些做准备,切莫耽搁。 青语暗啐一声后便带着人赶紧去换了舞衣,准备跳一曲清风舞。 昨夜娘与她说了,闻大人就是因为这一曲清风舞,才会对落蘅有些许青睐可言。 她自诩比落蘅强上不少,自然是要借着今日的机会好好表现一番,抢走闻大人才行。 目送青语离开,月落蘅在袖中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 她可以忍受青语说的任何话,唯独有关她是否接客一事不行。 尚为完璧之身是她唯一可以与清风楼里其他女子划分开的条件,哪怕嘴上说着要将自己当做清风楼里的人,可她还是抗拒让自己沦落到这种风尘之地。 “小姐,咱们也赶紧换舞衣吧,”子榆劝着她,“方才我听人说,闻大人已经到了楼下,就等着小姐您去领舞呢。” 月落蘅沉声应了一句好,换了舞衣后便随着子榆到了楼下。 看着那位已在众人中满受追捧的人,月落蘅强迫自己撑起笑容,挤到她的身边。 “闻大人今日来得这般早,让人实在意想不到呢,”她眉眼含笑,任谁都看不出她方才还动过怒。 “落蘅姑娘昨夜不曾睡好吗?” 闻星话中的关心做不了假,月落蘅难得被人这么关心,不由有些触动。 然而这触动也只是一瞬,她早就练就了不因旁人而有面色变化一术,自然也不会因这简单的三两句关心就频频感动。 “闻大人这般关心,可叫我受宠若惊了。” 她笑意盈盈,看不出半分紧张。 可她越是毫无异样,闻星越是心疼。 她突然开始质疑起自己这么做是否对得起人先前对自己的照顾,但回想起闻家遭受的一切,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看着曾经于她而言是唯一的一束光,也在这烟花柳巷里卖笑讨好别人,她却觉得心疼。 “落蘅姑娘这般貌美,谁看了都会体贴一二。”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位新晋花魁落蘅姑娘,是原先的月家大小姐,月落蘅。 可她不能说,她不能承认自己认识她。 闻星,是要恨月家所有人的。 第3章 念有所顾 听她这般说,月落蘅的心就像被针扎过一样,不可言说的疼痛迅速蔓延。 因此她唇边的笑一瞬僵住,随后她便念及自己的身份,讨好了闻星几句,只为将方才的事遮掩过去。 月落蘅越是将自己的姿态放低,闻星越是心疼她。 可偏偏闻星清楚,自己是最没资格心疼月落蘅的人。 是她,亲手把她卖进了清风楼;是她,亲手摧毁了月家的荣耀;是她,一步步将她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闻星,这辈子都对不起月落蘅。 青语见二人如此亲密,自然是极不甘心的。 于是她将月落蘅挤至一边,轻笑:“大人昨日对我们这里的清风舞甚是感兴趣,今日落蘅姐姐身子不舒服,不如让我们其他姐妹为大人表演……” 她的话还未说完,闻星便抬手打断。 “多谢姑娘好意,”闻星眉眼含笑,默不作声地与人拉开距离,“只是我觉得既然落蘅姑娘身体有恙,其他人再跳这清风舞,便没了那分韵味。” 她拒绝的意思明显,青语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恶狠狠地剜了月落蘅一眼,愤愤地站到一旁去。 知道她许是随口吹捧自己,月落蘅不觉有什么可感激的。 更遑论闻大人这么拒绝青语,被记恨的,只能是她月落蘅。 她暗自叹了口气,认真想着日后怎么补偿青语,才能不让人想着这一时半会儿的荣辱。 她只要离开清风楼,仅此而已。 可青语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光看着月落蘅与闻星那副样子,她就嫉妒得几近发疯。 凭什么所有事上落蘅都高她一头?凭什么所有东西都该属于这个外人! 青语咬牙切齿的模样被闻星看在眼中,她微微蹙眉,倒是没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做好了晚些时候去见一面青容的准备。 她可以让月落蘅一辈子都待在清风楼,但是决不可有人欺辱她。 看到她脸色有些不好看,月落蘅下意识以为是自己今日身体不适引得她反感,主动做出赔偿。 “大人放心,这清风舞我自是还跳得的,”她莞尔一笑,“难道大人是觉得落蘅连这种看家本领都掌握不了吗?” 且不说别的,只要在这清风楼卖艺,就必须学会清风舞,这是青容一开始就给各位姑娘定下的规矩。 所以作为闻星这样了解清风楼的人,自然不会不知道。 只是让她看着心爱之人一步步堕落,她实在做不到。 世人都说她铁血手腕,行事潇洒果断。 可只有她自己明白,在面对落蘅的事上,她有多纠结。 看着人那双清澈的眼眸,闻星实在不忍拒绝。但她也不想同意,她无法忍受自己亲手将月落蘅一步一步推入深渊。 在她心中,落蘅永远不是旁人口中的花魁,她是自己的大小姐,是自己那几年中唯一念着的人。 “我们大人同意了,落蘅姑娘请吧。” 还没等闻星发话,她身边的侍卫已经开了口。 闻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人面不改色,就像方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寒月,”她压低声音提醒道,“这不是闻府,别使性子。” 她转而看向月落蘅,正欲解释这句话时,寒月又补了一句: “既然落蘅姑娘都是愿意的,不如现在便开始吧。” 他这般不将月落蘅放在眼中,闻星将将要斥责他,就听那人应了好。 “既然大人愿看,我又怎好推辞,”月落蘅似乎不觉有甚,回头叫着其他姑娘,“姐妹们,闻大人要看清风舞,咱们准备准备吧。” 见月落蘅发话,其他的姑娘们自然是跟着她到了舞台上,连青语都没有拒绝。 也是在这时,闻星得了空警告身边的人:“寒月,我说过,出门在外,一切以我为主。” “少主可不要忘了这落蘅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寒月轻嗤,“您是少主,但您是闻家的后人,对月氏一族留情,可是不该有的。” 他这般看不上那领舞之人,偏偏闻星说不得他什么。 因为寒月是那些老家伙选择的人,是他们亲定的侍卫。 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寒月上报给家族里的那些人。 她有时候真想不明白,自己做到如今这个丞相之位,到底为的是什么。 明明她只是想要为父母报仇,却连累了善待自己的人,害得对方也家破人亡。 而寒月他们这些闻家旧人,却还在逼着她往上走。 走?她还能爬到什么位置?难不成要爬到那个最高点,才能让这些人满意吗? 她怀着沉重的心情看向舞台上身姿曼妙的美人儿,明明那人时时笑着,她却总觉得她在哭。 月落蘅确实是难以言述自己此刻感情的,她看着台下的闻星,总觉得人与她记忆中的女童相似。 但细想二者身份之差,她又觉得只是自己多想。 月落蘅舞姿曼妙,一颦一笑皆动人心弦。 闻星想不明白自己要怎样做,才能不去看她。 青语看她这么引得闻星注意,故意朝她的方向挤了挤,想要将她的位置挤开。 而她的意图也被月落蘅察觉,至于站不站这个位置,月落蘅倒是不算太介意。就算让青语站在人群中央,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闻星看着青语的动作,不由蹙了眉,想要出声阻拦。 “大人别忘了,被抢了风头的是月落蘅,”寒月先她一步低声提醒道,“您若是对月落蘅有半分容忍,闻家旧人是不会再给您半分支持的。” 哪怕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还在被闻家旧人掌控,但闻星还是会憎恨自己现在的境地。 只要她一日她不能逃离闻家旧人的掌控,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落蘅被旁人看不起。 “我知道,我不会忘的。” “您也别忘了,她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全靠您一手操控,”寒月轻笑,“谁对她的情都可摆在明面上,唯有您万万不行。” 这般残忍的话,刺痛着闻星的心。 可偏偏寒月没说错,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月落蘅,也决不能将自己对其的情意摆在明面上。 否则且不说老家伙们会不会逼着她再对落蘅做些什么,只是让她看着心爱之人愈发堕落,便足够折磨。 第4章 情事难料 她看着台上那被从中心位挤开的人,愈发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明明她是不配喜欢落蘅的,可她却敢说,没人比她更爱她。 闻星目光灼灼,哪怕是在台上,月落蘅都能清晰感知。 她并未因这样不合常理的事出错半分,整场清风舞除了方才青语强行与她换位置这一个插曲外,便再无可让人诟病的地方。 清风舞毕,青语刻意站在中心位置,只为让闻星能多看自己两眼。她还施舍给月落蘅一个眼神,眉眼间皆是对她的鄙夷。 她早就同这些趋利附势、不长眼的东西说过,她青语是一定会将落蘅踩在脚下,成为新的花魁的。 见她们停下,不顾寒月阻拦,闻星起身朝舞台走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停在了月落蘅身前,轻声问人可觉疲惫。 她已想通,若闻家旧人将她逼的紧了,大家玉石俱焚便是,她根本不怕失去。 于她而言,她只想将月落蘅留在身边,仅此而已。 “劳大人费心,我与其他姐妹一起的,她们都不觉有甚,我又怎会累呢?”月落蘅微微福身,笑意盈盈,“大人应该明白,我还没那么娇贵。” 不,闻星在心中否定了她的话。 没人能比闻星更清楚月落蘅的身子,她知道,月氏大小姐其实是这世上最娇贵的人。 十指不沾阳春水,半缕寒风吹不得。 曾被众人小心呵护着的人,而今却同她说,没那么娇贵。 “娇不娇贵另论,落蘅姑娘的身子更为重要,”她温润如玉,伸手作势要牵她下台,“难道不是吗?” 青语不甘心,正要横插一脚,被青容一把扯到身后。 “诶呀我就说嘛,咱们闻大人一向心善,又体贴入微,对咱们落蘅也是极用心的,”青容笑着挡在青语身前,生怕闻星追究青语的错,“要我说啊,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对咱们落蘅这么好的人了。” “青容姨这话可就太夸张了些,我对落蘅姑娘的仰慕自是担得起对她的好的。只是仰慕落蘅姑娘的人不计其数,我自不会是最突出之人。”闻星随意谦虚了几句。 青容听着身后的骚动,知道若是再不把一些话说清楚,日后怕是要闹出不少麻烦。 于是她催着月落蘅带着闻星去了一处极为安静的厢房,自己则是将青语扯去了完全相反的另一边。 “妈妈,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总要我让着落蘅,”见四下无人,青语一肚子的牢骚终于有地可发,“无论是之前的花魁争夺赛,还是现在在闻大人眼前,您总是这样。” “妈妈怎么可能不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只是你看看闻大人对落蘅那丫头上心成什么样子,你就算日日站在她眼前,也不一定能有落蘅这么得她心意。” “您不让我试试,又怎么知道我比不过?” 虽知人口中说的是事实,但青语仍旧不愿服输。 她不信,不信自己生来就是要低月落蘅一头的。 “论姿色,落蘅那张脸咱们清风楼里哪有人比得上?论琴棋书画,她虽学的时间不如你长,但在楼里,甚至在京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就连这清风舞,她学得也比你们强上不少。” 虽不愿承认,但青容不得不夸人一句好。 这小丫头跟她的时间不长,但事事不让她费心,许多事进楼时不精通的,现在也都相当出色。 “可我就是不服气,为什么她凭借一张脸就能让闻大人对她那么好,”青语愤愤不平道,“您也知道,就算我比不上她,可我还是能比得过其他人的,闻大人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她才不会认为有什么天定缘分一说,肯定是二人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勾当。 要不然就是闻大人一时被美色蒙了心,才会选落蘅这种徒有其表之人。 青容眉眼微蹙,压低声音:“你若是看不出闻大人的用心,就别往她二人中多嘴多舌,以免惹祸上身。” “怎么就惹祸上身了,要是我能顶替掉落蘅的位置,能在闻大人眼前抛头露面,自然不会有什么祸事。” 她这般自以为是,青容也无话可说,只好决定日后多盯着她些,以免真搭上了清风楼。 而月落蘅与闻星这边显然没那么多可思虑的,二人此刻正坐在棋盘两侧,各执一方。 寒月是想过要阻拦闻星再与人亲近的,但有熙如在,他半分动作都做不得。 听着厢房内的欢笑,寒月轻嗤道:“妇人就是妇人,什么都不懂。” 他真想不明白,为什么长老他们非要把闻星推上这个位置。 现如今人对月落蘅存了几分善念不说,倘若不是看在长老们的面子上,恐怕早就把人带回丞相府养起来了。 自然他对熙如也没什么好脸色可言,每每熙如帮着闻星时,他都觉得熙如也是个不知时势的。 明明他们该让闻家发展越来越好,怎么能拘泥于情爱之间呢? 更何况月落蘅是什么人,其他人不清楚,他们难道还不知道吗? 一看他那张脸上神情不对,熙如就知道这个人又开始那套她与闻大人根本不将闻家放在心上的言论。 说起来也是可笑,她看着寒月口口声声说着为闻家好,却对闻大人这唯一的承位者都颇为不满。这要是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她才是闻家后代。 门外二人作何想法,棋盘两侧的人一概不知。 连在一旁候着的子榆,也为月落蘅揪心着。 她是知道小姐的,虽先前因身子羸弱不得太费心神,但棋谱这般有用之物也好,话本子这种荒诞怪奇的也罢,小姐都未曾少看。 在子榆看来,哪怕缺少实战经验,但小姐未必会输。 而月落蘅也是这么想的,她不认为自己会输,更不认为自己会输得极惨。 可闻星显然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在一开始夺得丝毫优势后,她的攻势愈发猛烈,让人难以招架。 月落蘅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人气定神闲,甚至有翻阅一旁的话本子的架势。 原就白皙的面容此刻愈发没了血色,但月落蘅轻咬双唇,控制着自己有些发颤的手,在棋盘上落子。 第5章 不知情何起 她倒不是接受不了自己会输的结果,只是会在闻星手上落败,确实让她有些失落。 月落蘅咬牙继续这场棋局,就算她赢不了,也不能输的过于惨烈才是。 她的意图被闻星看穿,因而闻星便松懈了几分,没再逼得那么紧,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的变化没人比月落蘅更清楚,她也没指望闻星会给自己放水。 棋盘如战场,全力以赴自是最合适的。 可…… 月落蘅拿着手中的棋子,冰凉的质感在此时格外透心,也让她心中那几分不可说的旖旎尽数消散。 原本这场该厮杀得不知你我的棋局,从闻星的故意放水起,骤然变了风格。 到最后月落蘅也只是输了半子而已,面子上也还算过得去。 “闻大人果真是见多识广,棋高一着,”月落蘅随着闻星起了身,“旁人不清楚的,我这下棋之人还是看的透的。” “胜多胜少,并非至关重要,不是吗?” 闻星重点在不必拘泥于这一时输赢上,她并不认为输了一局就能否认落蘅的才情。她比太多人都要懂落蘅,人远远不止众人能看见的这般优秀。 可她没想到这话落在月落蘅耳中,成了鄙夷。 月落蘅看着那棋盘上的白黑交错,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太过无用了,这才会输。 明明这清风楼里无人可与她一战,最后还是输在了闻星手中。 输多输少,确实不重要,因为只要是输了,什么都注定了。 “确实不重要,还是闻大人见解更佳,落蘅受教了。” 月落蘅微微福身,似是真从她说的话中受益颇深。 二人一同起了身,闻星想要伸手扶她一二,却被她悄然避开。 她那样疏离,就像闻星这样有权势的人,也根本不曾被她放在心上一样。 日上三竿,月落蘅已觉无趣。 平日里没人来清风楼点名见她时,她还能自己给自己寻些事做。可这一有人来了,她却是什么都做不得。 尤其是刚在与闻星的对弈中受了挫,她愈发想要精进自己的棋技。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当真是没错的,她该更用心些,才不会失了这花魁的名头。 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花魁这个名头有多看重时,月落蘅正巧与闻星一同走下楼梯。 她因这一瞬失神,脚下动作出了错,朝楼下栽去。 好在闻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这才不至于出了事故。 “落蘅姑娘没事吧?”闻星关切道。 若是用心听,甚至能听到她的声音也是有些颤的。 她实在庆幸自己反应及时,这才能及时拉住落蘅,没有酿成大错。 但月落蘅未曾听出这么一丝半星的不对劲,她眼眸微垂,轻声说了句没事。 “多谢闻大人出手救命之恩,落蘅无以为报……” 月落蘅原本还想这话说完,但联想到自己先前看过的话本子,这后面好像都不是什么能说出口的。 倒不是说她不想攀上闻星这个高枝儿,只是以她这样的身份,去说以身相许的话,大抵是有些恩将仇报在的。 “无妨,不过是顺手之劳罢了。” 闻星也没多纠结,带着她下了楼,让熙如去要了些吃食,同她坐在一楼,看着台上们的姑娘表演。 初始还有几个头硬的想要过来与月落蘅搭两句话,也好刷刷存在感,日后方便做些其他事。但一看到闻星也在后,仅有的不堪心思也瞬间烟消云散,不敢多说。 朝中谁人不知道,闻相虽为女子,却有雷霆手段,又有陛下信任,自然是当下的红人。 瞧见这些人对闻星的畏惧,月落蘅愈发坚定自己的心,她必须要早些让自己爬到更高的位置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好好活下去。 她不想,也不能,一辈子都被花魁之名圈住。 见她神游,闻星下意识想问她是想到了什么,可念及人大抵是在念及多方身份,又不好开口。 毕竟是她把落蘅一步步推到现在这个位置,让她世家女成了人人都可啐上几口的妓子…… 她瞬间有些心虚,一直粘在人身上的视线也在此时移开,瞧着台上卖力演出的女子,眉头微蹙。 她若是记得不错,其中有一位刚才对落蘅是有些冒犯在的。 侧身问过熙如那人的身份后,闻星面色变得愈发难看。 她不是不知道青语和青容之间的那些关系,但是她也亲自与青容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落蘅在这清风楼里受半分委屈。 眼下这青语在她眼皮子底下,都敢抢落蘅的东西,那她看不到的时候,岂不是更加放肆? 越是觉得自己亏欠落蘅许多,闻星越想在这些事上帮她一些,以免让她因自己遭受过多磨难。 “闻大人面色这般不好,可是身体有恙?”月落蘅无意间回头,恰巧注意到她微蹙的眉头,不由轻声询问,“若是您觉得身子不舒服,自是不需要在陪我坐在这里的。” “劳落蘅姑娘操心,只是想到了一些事罢了,不必太过担忧。” 此话一出,就算月落蘅不懂朝事什么的,也明白这个时候不该多问。 能让闻星面色不佳的事,想来必定是她插手不得的。不是朝事,就是不可谈及的私事,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能多问。 她眉眼微垂,看着眼前杯中的清酒,难得主动拿起酒杯,浅浅尝了一口。 与她曾听说过的不一样,清酒并非她想象中的那般隐隐夹杂几分辛辣味,而是有一种清香。 味道柔和,甚是清爽,与这近来渐渐升温的日子极为相配。 看到她拿着酒杯,闻星意图劝几句,可看到人眉眼中的惊喜,她未能开口。 也是这时她反应过来,即便是被困在清风楼这样的地方,许多事对落蘅来说,都是新奇的。 原先念着她的身子,没有人会让她喝酒,也没人会让她看过多书籍劳神,更没人会纵容她做出的种种。 因而某种程度上,就算所有人都会讨厌清风楼,觉得这里限制了人身自由。 但月落蘅,总会对这里抱着一丝喜欢。 她接触到了太多不曾接触过的东西,也付出了失去自由的代价。 第6章 事定有结 台上的人很快跳完了新的舞,青语看着台下又坐在一起的二人,不由想起了方才妈妈说过的话。 从小到大妈妈都不曾对她说过什么重话,可现在妈妈居然让她给一个外人让路,落蘅那个被卖进来的妓子,又凭什么? 她才该是名动京城的花魁,她才该是让其他姐妹羡慕的人。 她扭着腰肢端着一盘水果送到了二人身前,笑意盈盈道:“闻大人,这是咱们楼里新上的水果,您尝尝看。” 闻星看着她这副样子,便知她是什么想法,无非也是与一些人无差,想要与她搭上线罢了。 但她现如今可是被闻家旧人盯得死死的,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闻府后宅,更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她偏向。 因而她并未让人接下这盘水果,由着青语站在不远处,只当不曾看见过什么人。 可月落蘅却是动了恻隐之心,心疼青语被她磋磨,主动叫了人到自己身边,让她坐下。 闻星没想到她会这般大方,但一想到她原先在月府里也没遇到过什么算计,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上的大小姐,现在会对旁人容忍几分,倒也算得正常。 只是总是如此,大抵是会出事的。 闻星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把这些话说出口。 出乎此二人意料之外的是,青语并未觉得月落蘅是在为自己好,还以为人是故意出这么个风头,只为多让闻大人注意几分。 她特意挑了话题,道:“闻大人近来总到咱们清风楼,真是姐妹们的福分。” “肯过来看几眼,不过是觉得有愿见之人,”闻星侧头看向身边正剥葡萄的人,眉眼缓和几分,“这般道理,青语姑娘难道不懂?” “奴家自是懂的,只是这同样的风景看多了,总要看看别处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有的人怎么都看不够。这些事青语姑娘不懂也算正常,毕竟没有挂念的人,想要领会这些,确实有些难。” 二人言外之意月落蘅并非听不懂,可让她开口替青语说话,她却没了想法。 她方才心软让青语做到自己身边,只是出于青容姨对她的照拂,不愿落了个白眼狼的名声。 可让她把与闻大人的关系让出去,她却是做不到。 她对清风楼有一丝眷恋,可她更想离开这里。 她微微垂首看向手中已剥好的葡萄,塞进自己的嘴中。 或许她月落蘅,大抵真的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人吧。 青容还在纳闷怎么见不到青语,一回头看到人又往闻星眼前凑,赶紧走上前帮着打圆场。 “落蘅,好好陪咱们闻大人,青语还有别的事呢。” 说着说着,她便作势推搡青语离开。 不曾想青语却直接反驳了她的话:“妈妈,我哪有别的事,明明……” “让您见笑了,青语这丫头就是喜欢胡说,我日后一定好好管教。”青容直接上手捂了青语的嘴,强行逼着人跟着自己一起离开。 闻星微微颔首,倒也没说什么,不想将此事闹得太大,免得让她与落蘅成了视线中心。 她不是什么愿招惹麻烦的人,落蘅也不是。 青语她们走后,月落蘅终觉耳边清净。 她方才便惊觉,自己好像不该对青语太过仁慈,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踩在自己头上,夺走她的东西…… 这得何等大度的人,才会在这种有关日后定居何处的事上让步呢。 她不由低声轻笑,笑自己明白的太晚,笑自己还没愚笨到任由青语作威作福。 “落蘅姑娘想到了什么喜事,笑得这般开心?”闻星见她唇角扬起,不免问了两句。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先前不懂的道理,故而欣喜。” “能知道一些困惑已久的真相,确实足以让人欣喜。” 闻星倒是没否定她的话,猜测人大抵是在青语一事上有了新的想法,再怎么也不会平白让青语欺负了去,难免安心了些。 只是想到落蘅还要在清风楼待上许久,到底不是在自己势力范围内,闻星还是有些不放心。 待再过一段时日后,把闻家旧人处理好,她一定会将落蘅接回府,再不让其受半分非议。 时间过得很快,闻星清楚自己不能一直留在清风楼,还有不少事都等着她去做。 于是嘱咐了青容一些该做好的事后,她就带人离开了清风楼。 熙如顺势禀报了方才知道的消息:“大人,易大人已在厅堂等着了。” “我知道了,咱们快些回去就是。” 闻星暗叹不好,这要是其他人到府上,她还不至于觉得有什么需要自己紧张的,但易潇然毕竟是易家独子,身边怕是有不少易家那些人的眼线不自知。 她赶回闻府后,示意熙如去看看书房有没有什么异常,自己则是进了厅堂与易潇然谈最近之事。 “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闻星阔步走到主位上,笑道,“这是又出了什么事,能让你如此着急见我。” 若不是真有什么急事,易潇然肯定就带着酒来,更不必让人寻她。 “这不是咱们闻丞相的风流韵事已经要呈到陛下眼前,我早些来见你,劝你几分也是正常的。” 易潇然简单讲了方才去其他朝臣府中时,无意探听到的消息。 “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已劝下那位大人,不会再对你与落蘅的事说什么。但其他人会不会,便说不准了。” 他这话里明里暗里都是提醒闻星不要与落蘅走得太近,以免让自己一身清誉毁在了一个不足挂齿的人身上。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说什么难道我还能全都控制吗?”闻星倒是没太放在心上,“更何况你也知道,我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却皱起眉头,似是如临大敌:“就因为一张脸,你连自己的仕途都不要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自己的仕途了?” “你要是一直迷恋清风楼那种地方,就算陛下再重用你,也拦不住朝中微词。” “一直迷恋有些夸张了吧,我不是只去了这么几天?”她笑意更甚,“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第7章 圣恩难常伴 “她落蘅自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到今日,也不过堪堪半月,你去清风楼也是半月。闻星,我说你这谎,可是半分信服度都没有啊。” 易潇然难得抓了机会损她几句,自是不会放过。 只是这话里存了三分打趣的同时,还带着几分提醒。 他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在朝中有个能聊得来的人,结果因那所谓的祸水红颜,丢了乌纱帽。 “她在清风楼一天,我便会去一日。” “你糊涂了?!” 易潇然刚喝下去的茶水瞬间喷出,他不是没想过闻星会不会对那落蘅姑娘动了心思。但真听到这句,他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见人毫无开玩笑之意,他不得不严肃几分,认真看待此事。 “你若是当真这般喜欢她,就把她从清风楼赎出来,赎她的钱你应该还是出的起的,”易潇然真给她出起了主意,“若是你并不算太用心,就早点收收你这心思,别让人真抓了你的把柄。” “我肯用在她身上的心思,不会少。只是让我现在赎她,还为时尚早。” 闻家旧人,永远是她将落蘅带到自己身边的阻碍。 “倒是我想不明白你了,都已经官拜丞相,除了上头的,谁还能拦着你将落蘅接回来不成?” 闻星唇边的笑容染上几分无奈,自然是还有不少人的。 以寒月为代表的闻家旧人,现在可是日防夜防她对落蘅动了真感情。 若不是她拼上这条命换来和闻家旧人协商的可能,只怕她早就见不到落蘅了。 官拜丞相……有什么用呢?不还是受他们的限制吗? 他们就像想让她夺了皇位般,一步步逼着她前进。 “你这……” 易潇然虽不知她受限于什么,但他知道,闻星从不与她撒什么谎,只怕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闻星轻笑道,“潇然,我做事你放心。” 他点点头,倒是没再说些什么。只是他与闻星坐到棋盘两侧时,突然提起了原先的月家。 “怎么会想到月家?”闻星笑容一瞬敛起,“月家不是通敌吗?还有什么提起他们的必要。” “你怎地还急了?”易潇然没想到她会听不得此事,难免有些惊讶,“只是近来碰到一个月家的奴仆,也不知怎么逃出来的,现如今正在我府上做工。他的身份,还是他同乡与其他人说的,只是被我听见了而已。” 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笑意浅淡:“我没那么大的圣心,若不是他确实许多事做的不错,肯定不会用他。而且到现在为止,他可没仗着几分能耐求我去为月家平反。” 他提到的事,闻星对前因后果再了解不过。 当时月家不少门客都为月氏通敌一事上下奔走,试图翻盘。 只是有闻家旧人在,又怎会让他们成功呢? 有不少人借着自己的声名,想要求新主去为月家说话,最后都无疾而终。 闻星尝着杯中的新茶,对这些事闭口不提,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又想起了寒月的话,以她和月落蘅之间的恩怨来看,她如何配喜欢落蘅呢? 闻家旧人之所以对月家有如此大的怨念,只是因为闻家被灭乃月父亲自动手。 可背后,是陛下的旨意,是陛下的猜忌。 他们将一切都怪在了月家身上,恨不得将月氏所有人生吞活剥。 而她被他们操控,让月家也被满门抄斩。 瞧啊,她和落蘅之间隔着的,是无法迈过的血海深仇。 “那看来他挺懂时势,知道跟着谁,什么才是份内之事。” 闻星能理解为什么易潇然会对这种事厌恶至极,无论是作为世家出来的人,还是朝廷官员,最担心的就是身边有旁人眼线。 为前主说话,看上去是忠心无比,可对于现主来说,又是何等的不公。 “近来清风楼里有不少纨绔,你去的时候可需注意些,”易潇然手执黑棋,神情严肃,“若是有其他人在,我便也不说什么,只是其中鱼龙混杂,想要借你与落蘅之事做点文章的人,应当不在少数。” 他倒是不担心那些子心思不在朝事的人,只是唯恐他们背后的一些势力,想要借此机会把闻星拉下水。 闻相声名鹊起多时,一直谨慎,却因一初露头角的花魁而落了把柄在谁手中……光是想想,易潇然都替闻星紧张。 偏巧他幻想的那位主角,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会被别人诟病的事。 在闻星看来,她若是真因落蘅被弹劾,大抵是闻家旧人的手笔。 他们巴不得她全然受闻家管辖,不会再对月落蘅有半分心思,然后一点点蚕食掉月家的一切。 “我知道,必然会注意的。” 她迟早会将闻家旧人处理干净,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怎么华大人最近没来你这儿坐坐了?我记得他平日里最爱你这里的茶,没少往你这儿来。” 棋子被放置在棋盘上,易潇然终于想起了似是有什么事被自己抛在脑后。 他方才可还想着问问闻星华大人那边的事儿,好几天不见华大人,他也念着呢。 “我若是没记错,现如今华大人正为贵妃之事着急着,哪有时间来见咱们,”闻星无奈,“你也知道的,贵妃最近愈发张扬,他肯定要与贵妃好好说说才行。” “也是苦了华大人,为人正直一辈子,却摊上了这么个妹妹,他如今愈发小心行事,倒叫人觉得有些唏嘘。” “好在贵妃还是听他几句劝的,否则真要是大祸临头的。” “但有陛下的宠爱在,断不会直接让华家消亡,华大人应当能放心些。” 想到那位有些焦急的尚书大人,闻星怎么都忍不住笑: “这可说不好,毕竟华大人他也算是老狐狸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是最清楚的。要不是他这些年小心翼翼,以贵妃行事之风,他若是也嚣张跋扈,这宠信可早就没了。” 易潇然点点头,他身为世家子,最是明白圣恩不可揣测,也不可全然仰仗。 来之容易的东西,消失的也会很快。 第8章 佳时不得入 “好在我们家就我这么一个子嗣,也不至于让我为了宫中的谁铺路,”易潇然低笑出声,“也算是给我省了事。” 作为易家独子,他自是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姐妹需要自己扶持,也不需要为后宫里的哪位娘娘操心。 更何况以现在陛下他们对世家的忌惮,想要让世家女进宫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月家覆灭,易家仅有他这一子,李家倒是有一位在宫里。只是这些年有贵妃在前,想分得一丝宠爱实在是难。 月家…… 再次想起前段时间瞬间消亡的家族,易潇然不由摇了摇头。 月家通不通敌,其他世家最为清楚。 要是说月家还不为朝廷效力,那么易家和李家,可就是铁了心的为别人卖命了。 毕竟月家当时可是有一位当朝尚书,一位诰命夫人。而月氏子嗣中,还有一名战功赫赫的将军。 与之相比,他们实在算不得什么。 “诶闻星,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月家之前好像有个闭门不出的大小姐来着。一向抛头露面的,都是月二小姐吧。” “怎么可能?”闻星面不改色,“若是真有这么个月大小姐,不该早就做了联姻的棋子,怎么还会让一切落得个如今的场面。” 易潇然没往心里去,点头附和道:“说起来这月家确实不像还有一位大小姐的样子,说是这大小姐身子不大好,不能抛头露面。但以月家的声势,什么大补之物没有?哪有一二十年还不能养好身子的道理。” 想起印象中的那张小脸,闻星失笑。 未入月府做落蘅的玩伴前,她也不曾想过弱柳扶风一词会如此具象。 可偏巧落蘅身子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 她经不得什么摧残,所以闻星将人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中帮她一步步坐上所谓花魁的位子。 或许只有被别人敬仰,才能得一好生活的。 棋盘上起起落落的声音让闻星回想起方才在清风楼内的事,她与落蘅下的那盘棋,其实相当精彩。 只是回忆那张精致极了的脸上的神色,她怎么都压不住扬起的唇角。 落蘅大抵是不曾料到她会赢的,可有老东西们寻回她后的那段日子在,哪有她不会的呢? …… 天色渐晚,易潇然正思索着要不要留在闻府用饭,注意到某些人似乎要说些什么,他抢先开口说自己要在闻府用膳。 “你认真的?”闻星挑了挑眉。 “自然是认真的,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儿,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倒不是说介意这些,只是我意欲去清风楼喝酒。你这要留在我府上,我实在抽不开身。”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自己开了口,这才能拦着你去清风楼啊?” “谢的话还是不用了,毕竟你没拦成,我还是会去的。” 易潇然忽然一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人怎么还油盐不进呢?清风楼现在她能去吗?那能去吗! “合着我刚才说那么多都没用是吧?”易潇然甚至察觉到自己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你但凡有点儿心,就不该去了好吧。” “挺有用来着,原本我今日不打算再去的,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是去为好。” 随着她此话一出,易潇然大有撸袖子揍她的架势。 但念及身份,他到底还是克制了些,压下了这股冲动。 他正欲说些什么,厅堂外突然传来了另一人的声音:“闻星,潇然。” 易潇然终于松了口气,比起自己说这些话,还是华尚书说出口更有说服力。 “华大人你可算来了,”易潇然赶紧将人拉到位置上,“你不知道,闻星刚从清风楼回来,这又跟我说她要去清风楼,见那什么花魁。” 眼见人想极了那村口聊闲话的人,闻星的嘴角抽了抽,一时竟忘了为自己辩解几句。 华天霖倒是没想到自己刚来就赶上了这出戏,下意识反问他在说什么。 “诶呀就是那最近新出名的花魁落蘅,现如今正在那清风楼里呢。自她出名起,闻星每日都去,今儿还被我碰着一个想要弹劾她的。要不是那人有些子把柄在我手里,怎么可能听我的劝。” 随着他这句话,华天霖看向坐在主位的闻星,人脸上半分心虚都没有,仿若易潇然说的是别人一般。 “要我说啊,那清风楼少去个几天也没什么,好歹别被旁人抓住把柄。这都到丞相的位置了,想要什么不好得?”易潇然还在喋喋不休,似是一定要给此事一个结果。 确实,即使他能猜到闻星是受什么限制才不将落蘅接回府中。但要他共情闻星的选择,却是极难。 且不说闻星现在是孤家寡人,根本不需要为哪个家族操心。只论她现在的官职,别说捞一个未曾侍奉过谁的花魁了,就算捞一个最底层的,又有谁能拦着? “这清风楼……” 华天霖不是没听说过清风楼是做什么的,只是他当真想不到闻星也会如那些纨绔般去潇洒放纵。 “华大人你放心吧,我做事你最清楚,不会失了分寸的。” 这点闻星倒是没说错,华天霖确实是最放心她的。 可清风楼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清楚。那不是什么好地界儿,更不是他们这种朝廷命官该常去的地方。 “若我说,你小心些为好。若是真起了什么心思,就早些把人接进府中,以免得晚了时辰,让她受了什么苦。” 出乎意料的,华天霖并没劝阻闻星不该这么做,只是让她抓紧时间,不要错过机会。 没料到事情发展的易潇然连茶都不喝了,不是,什么时候华大人也会这么想了? 那之前华大人劝他不要随意娶一小妾过门算什么? 算他运气好?算他倒霉? 还是说算他不得华大人的心,算他被华大人盯得更紧些? 眼瞧着有些人要怀疑人生,华天霖也做了解释。 “你与闻星不同,她这么多年孑然独身,没什么可记挂、担心的人,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可以说些体己话的,自然该早些将人留下来。” “那我呢?” “在你府上会说些话哄你的女子,怕是比清风楼里的姑娘还多。” 第9章 无端猜想 哪有这么夸张…… 易潇然顺势端起手边的茶杯,对华天霖这句话颇不认同。 他易潇然,堂堂吏部尚书,怎么会是那种游戏人间的人…… 一口茶下肚,他还真思考起自己的行事作风。 别说,还真别说,好像华大人说的也没什么毛病。 他虽不曾强迫谁,但后宅里确实添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 天地可鉴,他才没那种辣手摧花的癖好,那都是外界传的谣言。 “不过,我记得华大人你这几日忙着呢,怎么想着来闻府同我二人一起喝茶了?” 说不好奇是假的,易潇然当真想不明白,方才闻星还说华天霖因贵妃之事焦头烂额,这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人已经到闻府同他们开玩笑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华天霖也算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叹了口气。 “这哪还有解决的法子,从小到大她都是这般,我能劝则劝,尽兄长之责便是。若是日后真走到了什么不可提的地步,我也无话可说。” 华天霖俨然是已经认命,他对妹妹也说不了什么重话,毕竟妹妹是他们一家子捧在手上的人。 至于有没有那个命让子孙后代接着享福,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已经容不得他再安排下去了。 “好在你们没有什么兄弟姊妹需要搀扶一二,也算是幸事,”他不可避免地看向闻星,“你如今这般出众,还没能找到自己的生父吗?” 闻星摇了摇头:“找不找的到,也没那么重要了。” 原先闻家旧人给她编造的身世中,说她是百家养大的孤儿,幸有多家照料,才能到学堂读书,才会考中状元,一步步官拜丞相。 但众人心中清楚,这一切的背后如若没有谁推波助澜,她不会如此顺理成章地成了丞相。 自她走入这些人的视线以来,太多人对她身后势力有所猜测,都无疾而终。 好在如今她虽还受他们的钳制,但他们的势力也在一步步被她蚕食,她终究会如愿的。 “说来也是让人无法想的,以咱们如今的律法,怎地还有人会干这种丢妻弃子的事。”易潇然微蹙眉头,想象不到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事发生。 在他们凌江,早就立了法只允和离,不允丢妻弃子。 因而查到闻星的来历时,他们皆觉震惊。 现如今哪还有敢冒着犯法的风险丢弃孩子的人? 可闻星的遭遇做不得假,他们这么多年来,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也只能认下这个所谓的身世。 “想来他这时也不敢出现,否则一旦承认,面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华天霖试图劝慰闻星几句,让她不要太将此事放在心上,“你如今也是一品官员,且不论这官职在身,他丢下你,便是要打十大板,再加之你上任以来的影响,只怕没个三四十板子,也认不下你这个孩子。” 这句话华天霖倒是没说错,若是闻星上任以来没什么太大功绩也就算了,但自闻星上任以来,不仅治洪水,还处理好了干旱,政绩非常人可比,哪是那么容易认的? 闻星失笑,虽知二人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但还是决心隐瞒自己的身世。 她哪是什么被遗弃之人?只是如今身份捏造成这样,再怎么辩驳都无济于事。 这世间知道内情的,大抵只有她,与闻家旧人吧。 她撑着笑意,听着易潇然提起朝中近来意欲新立的法,不由觉得有一丝困倦。 听着听着,她随手端起新上的茶,意欲喝上几口提提精神,以免让自己失了礼数。 “诶我说,你今儿是怎么回事啊闻星,”易潇然注意到她的动作,将话题又引到了她身上,“自我今日到了闻府起,就没见你仔细听我说一句话。” “华大人,你瞧瞧她,当真是对我有了意见了。我这不就说了她几句,她不念我半分好,反倒还将我视为无物,怎地都不搭理。” 他让华天霖给自己评理,他今日来闻府可是为了闻星好,这人怎么现在还对他爱搭不理的。 要是一直这么搞,下次他再知道谁要弹劾她,他可就不直接过来说了。 华天霖注意到她眼底的乌青,扯了扯易潇然,让他暂时先闭嘴。 “诶不是,华大人你——”易潇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华天霖示意暂时闭嘴。 而闻星此刻也算是回了神,轻轻摇了摇头,让自己再清醒些,不要犯困。 早知她在清风楼便该多留片刻,小憩一炷香也是好的。 想起那眉眼间皆是柔情的女子,闻星笑意难掩,眼神也柔和不少。 自然她没忘了正事,迅速收回神思,坐直了身子,仿佛那一瞬的轻柔是旁人的错觉般。 她变脸变的这么快,易潇然不免咋舌。 他摇摇头,不住感慨道:“爱情果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他的声音实在是轻,饶是闻星和华天霖离他并不远,也没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华天霖下意识反问道。 易潇然却以为他是要逼问自己,赶紧解释道:“我什么也没说,你们听错了。” 但显然闻星他们并不信他这套说辞,只不过想着应当是没什么重要的话,他们便也没多问。 华天霖想给闻星留足时间休息,却又想起什么,问出了口:“你明日还要去清风楼?” “嗯,自然是要去的。” 听到这个问题的易潇然瞬间瞪大了双眼,按着华天霖的双肩,拼命地晃着他。 “华大人你怎么了?”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怎么你也堕落到跟她一起去清风楼了啊?我的华大人啊——” 他转头看向闻星,言语间仍是震惊:“你是怎么让华大人和你一起去清风楼的啊?不是,你怎么能带华大人去那种地方呢?” 他是真的很不解,怎么华大人一到闻星跟前儿,就跟在他面前不一样了呢? 嘶…… 他看向二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不会这俩人背着他有点儿什么吧? 难不成,华大人对闻星有意思,所以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她??? 第10章 阴差阳错 虽然平日里知道易潇然这人很不正经,但闻星他们显然是低估了他,这会儿才会因为他的话而惊住。 而易潇然没等到二人的回应,还真以为自己猜的没错,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儿呢,我怎么没观察到…… “易潇然,你要怎么想才会觉得我会带华大人去清风楼……”闻星觉得自己是真想动手,“这要不知道的人听你这么说,怕是要以为我们平时就爱去这种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嗯……” 易潇然沉思片刻,随即答道:“难道你现在不是这个意思?” “我哪句话也没说要带华大人去清风楼里坐坐,你倒好,三两句话就要把我钉在耻辱柱上,恨不得所有人都来啐我几口。” “诶诶诶,”易潇然试图为自己说几句话,“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绝对不会坑你,只是……” 他刚才也不愿这么想的,但一回想他们三人所处下来的种种,自己真像那多余的啊。 而且华天霖自打在他的介绍下认识闻星后,原本就够寡了的人,连府上唯一的小妾都没了。 嗯…… 很难不让人认为这是华某人意识到自己的真爱是谁后,做出的最后弥补。 “只是什么?” “嗯……” “你怎么还有会顾忌的事了?谁不知道你易潇然易大人是最不怕事儿的,今儿太阳大西边出来了不成,你还犹豫了。” 一向最受不了闻星激将法的人,这次也果断中招: “你难道不觉得你跟华大人之间真的很暧昧,我就像你俩对外界的遮掩吗?” 闻星本来还想喝口水,因他此话,整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而这所谓谣言的另一方——华天霖显然就没这么好运,刚喝进口中的一口茶水直接吐在地上。 素来重立意的他直接起身质问:“谁跟你扯的这些?看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难道不是吗?”易潇然也疑惑了,“你对我跟对闻星,那真是判若两人。莫说旁人,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对。” 华天霖成功从一堆废话中找出了最关键的内容:“所以这事儿是你编的,对吧?” “我说不是你信吗?” 看着那人渐渐握紧的拳头,易潇然就知道,他不信,一点儿都不信。 “我是真想知道,你怎么想的?我跟华大人与你,是实打实的好友,哪儿来的男女之情可言?” “就是说啊,你说闻星会带我去清风楼我都还能理解。可我俩这心悦彼此,你又是怎么论的?” 同时面对二人的疑问与气恼,易潇然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势必要把这件事给二人好好盘盘才行,毕竟他现在也越想越奇怪。 “先说好,这事儿说完你们不能揍我。” 倒不是他怂,只是这俩人武力值都是出了名的高,这要是拳头真落到身上,他死不死惨不惨的不好说,疼肯定跑不掉的。 “行。”二人异口同声。 于是闻府厅堂就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易潇然掰着手指头细数着二人之间的不对,一旁坐着的闻星与华天霖均是眉头紧蹙。 越是听他说下去,闻星越后悔刚才答应不动手,她真想揍他一顿,看看他是怎么能跟那话本子的荒诞程度差不多的。 华天霖亦是如此想法,他以为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已经是易潇然想象中的极限,没想到居然是自己能接受的上限。 显然易潇然没注意到二人面色变化,还在细细数着:“华大人未娶亲多年,且不说他不愿娶妻,就算有女子家中主动来说亲,也被他回绝。久而久之,华大人也就不与什么世家小姐往来,但闻星你跟别人可就不一样了,华大人现如今可是上赶着来找你的。” “而且华大人对咱们这差别,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之前我要纳妾时,华大人劝了数次,直到我答应不纳妾才肯罢休;但今日华大人听你对那落蘅姑娘有意,竟然半分不悦都没有。” “我这一时都不知该说是惨,还是幸。说惨吧,我促成了你二人的姻缘;说幸吧,我成了你二人对外的遮掩。” 闻星压下心中这口气,看了眼身边的华天霖,只见人同样长叹,似是在缓解此时的怒意。 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表示理解。 毕竟谁都没想到易潇然这人时而正经时而不正经也就算了,居然还能给他们安排一出好戏。 “我与华大人之间并没有你想的那些关系,不过是朝中同僚,经你介绍才算熟识。虽如今甚是亲密,可不过也只是欣赏,断不会有你说的那些。” “你说的那小妾的事儿,我也与你说过,她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辞世的那段时间恰好染上风寒,引得咳疾发作,这才不治身亡。” “更何况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我心系他人多年,又怎会再对华大人倾心?” 本来是想着一起辟谣的,华天霖一听到这句心系他人多年,居然有些好奇。 这事儿怎么没人跟他说??? 易潇然看他一脸惊讶,询问道:“华大人不知道?” “难道你们有谁跟我说过?” 这下轮到易潇然与闻星面面相觑。 “闻星你没跟华大人说过啊?” “我以为只要同你说过的消息,你肯定会告诉华大人的。” “好嘛,你没说要告诉华大人,我就以为你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也就瞒了下来。早知道你是这个意思,我肯定要跟华大人说的。” 解释开这个误会后,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在与闻星二人十分“友善”的交流后,易潇然暂时搁置了方才的想法。 但他相信,说不定等这两人醒悟真正的情感,今日的一切都会颠覆的。 自然这样的话他不敢再说出口,生怕真被他们处理了。 嗯…… 华大人看在易家的面子上许是不会动手,但闻星说不准。 毕竟是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孤家寡人,谁还在乎自己做了什么会不会被报复啊。 第11章 为大人所思 解决掉这些不算太有用的事儿后,易潇然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上: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落蘅姑娘,过两日去清风楼见见也好。我当真好奇,既是与你有过往的情分,她又怎么会沦落至如今这般田地。” “我可未曾说过她就是我年少时便留恋的人。” “你不也没否认过吗?” 闻星失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他这句话。 若应是,只怕人能抓着此事喋喋不休;若回不是,人大抵也不会打消这份想要探查一二的心思。 “潇然会这么想也不无道理,只要她说出与你的情分,自然是有人上赶着帮她寻你,何须还遭这种罪。” 华天霖何尝不是与易潇然一样的想法,但凡落蘅借着此事大肆宣扬,肯把落蘅当座上宾供着,想要借她与闻星搭上线的大有人在,何至于…… “她忘掉我了。” 短短几个字,却道出了如今闻星的心酸。 她多想落蘅能记起自己,这样人还能多仰仗她几分,也不至于受什么气。 可她又怕落蘅记得自己,若是日后人得知她做的一切…… 或许她本就不该奢望太多吧,毕竟就连这与落蘅相处的片刻光景,都是她求来的。 易潇然和华天霖对视一眼,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对闻星的同情。 “原是如此,”易潇然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自该早些将她迎进府,也省得她在清风楼……” 易潇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华天霖咳嗽几声打断,只道该说的事都已经说完,要与易潇然先离开。 “诶我还想着吃——” “来我华府吃,不会少你什么的。” “行。” 华天霖原本准备好的措辞一瞬间噎住,他就知道,只要说到占便宜,这人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原本闻星还想劝几句,将他们留下,但华天霖离意已决,她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亲自送别二人后,她叫来熙如,让她约好青容,自己要去见见对方。 她这要是再不敲打些,有些人岂不是要踩在落蘅头上,只为了进闻府? 而闻府外,易潇然被华天霖扯得险些站不稳,赶紧稳住身形,以免自己扑在他身上。 “什么时候华大人你这么喜欢我了?”他依旧没个正形,开口即让人头疼,“你不能因为闻星对你无意,就转头爱上我吧?” “这是什么话,收收你那天马行空的想法,多注意自己说出去的话,别哪日被人套上麻袋揍一顿,你都不知道仇家是谁。” “暂且不说这是在京城,就算是在别处,谁敢对我易家的人这么做?华大人你就放心吧,我虽嘴欠了些,但也不是什么话都说的。” 易潇然一头雾水,自认为平时自己还是很懂事的,并不会做的太过分。 他不是愚笨之人,华天霖的话外之意他还是能听出来的,自然要给自己辩几分。 “闻星既然对与落蘅姑娘的过去闭口不谈,你我自然无需多问。就算闻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什么其他过往都查不出来,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随着此话一出,易潇然哑口无言。 过往查不出来意味着什么,他可太清楚了。 要么是闻星背后的势力在清扫一切,要么就是闻星的过往全部恰好消失。 这世上巧合确实不少,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至少都能证明闻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与之相应的,落蘅既然能出现在京城,如今又以花魁之名名动京城,想来也不会太过单纯。 再加之闻星如今未否认掉的二人过往来看,只怕这俩人绝不止目前他们知道的交情。 “我说,这么担心闻星的事儿,华大人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易潇然打着哈哈,“咱们与她既是有交情的,猜测这些又无用,倒不如想想以后怎么面对落蘅,我总感觉她不是太好相与,实在让人担忧。” “好不好相与,这便不是咱们该担心的。她若真是什么不懂时势的人,也坐不得花魁的位置。” 易潇然微微颔首,深以为然。 还没见到落蘅前,他实在不敢断言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值不值得往来。 他不由叹了口气,有些事果然是不能多想。如今他对落蘅的好奇心愈发重,总该去清风楼见一次才是。 看他那副想要深究的样子,华天霖提醒他不要做得太过,触了闻星的霉头。 “我有分寸的,断不会让闻星生气。” 易潇然有些心虚,转念一想自己只是去见一面落蘅,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便也安了心。 见他大抵是真的有分寸,华天霖便没再多说什么,心里也盘算着要不要去见那落蘅姑娘一面,探听些什么消息。 …… 夜深时,闻府外早早就没了动静,因而闻星并未太过担忧会发生什么,系好黑袍便作势离开。 她正准备与熙如一起朝清风楼的方向赶去,就见寒月带人拦住了她。 “夜已深,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什么时候我的行程,还需向你汇报。” 寒月脸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却仍做出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我这也是为了大人的安危着想,京中近些时日不安生,自然是要小心些才好。” “是吗?我怎么不曾听说过,”闻星半分面子都没留给他,“更何况这些事应该是巡防营该操心的,还轮到一个侍从去提醒我了?” “大人这话可就说的难听了些,再怎么说我也是大人身边的侍从,自然跟别人不同的。知道这些,实属情理之中,担心大人也就不为过了。”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带着人拦着我了?” “自然不敢。” “敢带着人拦我,寒月,你这可不像不敢的样子。” 他们僵持不下,气氛愈发紧张。 明明是寒风渐入骨的秋夜,却莫名让人觉得燥热。 火把照亮了沉寂的街道,闻星面色凝重,一双似墨的眸子,其中尽是不满与不耐。 “我的事还不需要你来插手。” “为大人所思,怎么会是插手大人的事呢?” 第12章 何为不敢 闻星一直清楚闻家旧人对自己去清风楼颇有不满,但像今日这般直接下了她的面子,还是第一回。 “看来多嘴多舌这点你还是改不掉,”闻星眼眸微垂,摆了摆手示意熙如不必给人留什么情面,“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我替长老他们教训你一二,你才能记住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她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直接横在寒月脖颈上,任身边刀剑光影,她与寒月岿然不动。 “大人,你敢动手吗?” 此番挑衅将寒月的心思摆在众人眼前,饶是闻星一向不在乎这些,也生出了几分怒意。 他之所以敢这么肆意妄为,无非就是觉得闻家旧人可以一直保着他,只要他口口声声为闻家好,就不会被闻家舍弃。 可这世间,哪有能保人一生的地方。 他们肯保寒月几分,也只是借着寒月制衡她,想让她收敛些,不要做得太过罢了。 可有的人就是看不清局势,自以为得了长老们的支持,可以凌驾于她之上。 “有什么不敢呢?” 话音刚落,闻星手中的剑便沾染上些许血红。 银白色的剑刃上,血色格外显眼。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见过的杀戮可不比寒月少。 所以亲手杀个人,又有什么呢? 熙如很快带人将周围清理干净,闻家派来的那些杂碎,一个都不曾落下。 “大人……”熙如看了眼寒月的尸首,欲言又止,“他,该如何处理?” “找几个人扔到本家的院子里,省得脏了咱们这边的地儿。” “巡防营那边可需要去打个招呼?” “既然他能来着我,想来巡防营那边就已经安排妥当,自然无需咱们费心。” 熙如得令,看向身后的几个侍卫,让他们按照吩咐去做事,不要耽搁时间。 闻星分了眼神,看向那未合眼的人,唇角笑意渐显。 不同于那些老家伙,寒月总自诩了解她,却不曾想她从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 他赌她会看在长老们的面子上给他些机会,退让些许,可她怎会任人欺辱到自己头上呢? 她总要除掉这些横在她与落蘅之间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更是寒月看不透的真相。 不敢杀? 她现在回想起他方才的放肆,都觉可笑。 且不论她闻星才是真正的闻家后人,对他有绝对的处置权。再怎么样,她也是当朝丞相,手中总有些实权,可任她肆意而为。 秋夜风萧瑟,叶落将唯宁。 …… 青容到厢房时,闻星已等有约莫一炷香的光景,她面色平静,似是并不在意耽搁了时间。 “不知是闻大人来寻,实在让人惶恐。” 见是闻星在等,青容有些不可置信,只是神情淡定,全然不因对方身份远高于自己便露怯。 “你无需与我客套,我既让人叫你来,自是有事吩咐,”闻星随意拿起眼前的茶杯,压迫感十足,“你若肯,我不会说什么;若不肯——” 她将手中茶杯放下,笑意盈盈:“自会有别人来做,本官不喜强迫旁人做什么,你应当有所耳闻。” 仅仅几句话的功夫,青容便做好了利益抉择,能与闻相搭上线,清风楼日后想要在京城做得更大便会容易许多,路也不会再像先前那般难走。 更遑论说好听些是闻相能用她这种粗鄙之辈,说不好听,就像闻相方才说过的,她拒绝后还会有别人去做,只是届时清风楼…… 因而她答应得极快,生怕闻星有反悔的想法。 “不问问本官什么事?” 闻星凤眸微眯,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危险。 她不是不知道青容见风使舵的本事,真当此刻听到青容答应得如此爽快,她却不免有几分防备。 “能为大人办事,就算掉脑袋,也有不计其数的人上赶着做。青容既有此机会,若要推辞,便太过可惜。” 这话倒算出自肺腑,青容确实珍惜这次搭上闻星的机会,她不可能拱手让给旁人。 “你倒是毫不避讳。” “虚以委蛇的人见多了,若是我再搞些弯弯绕绕出来,恐怕这活儿便落到旁人手上了吧。” “那我就直说了,我要你确保落蘅姑娘在清风楼的待遇。只要有人欺辱她半分,你都要为其出头,明白吗?” “大人,有些我们小小清风楼得罪不起……” 闻星抬眼扫了她一眼,轻笑道:“我既是让你去做,就必然会为你撑腰。无论何时,无论何人,落蘅姑娘不能受半分委屈。” “大人,您既然做到如此,为什么不赎了她……”青容试探道。 闻星瞬间沉了脸色:“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我多嘴了,大人勿怪。” “若有下次,清风楼可就……” 她的话并未说尽,取而代之的是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 烛芯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厢房中格外明显,青容不敢接闻星的话,却也不敢不接。 只是看着人明显已经有几分怒意,她暗骂自己刚才不争气,怎么就多了这句嘴。 “青容明白,这种事不会再出现的。”她只得向闻星赔罪。 闻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带着熙如等人离开。 “大人,回府吗?”熙如压低声音询问道。 “去闻家旧部,见见那几位。” 闻星倒是已经想好要去什么地方,眼眸微垂,似笑非笑。 就算今夜她不主动去见他们,因为寒月的事,他们也会强行将她叫过来的。 毕竟他可是他们指定去监视她的人,如今突然被她杀了,自然还需要给一个交代。 不过她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不利于自己的人,就该铲除掉,这是他们手把手教给她的。 如今,她也只是实践一二罢了。 …… 闻家私人宅院内,几个长老坐在厅堂内,听着手下传来的消息,一个个面色如墨。 “她这么做,简直就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二长老气得胡子都在发颤,“最初我们便同她说过,寒月是旧部的人,她还敢下手,不就是将你我的面子踩在地上?” 大长老并未应答,仿若是在斟酌着什么。 第13章 剑拔弩张 “大哥,闻星现在这么放肆,以后说不定就不会再受我们的钳制,此次不罚不行。” 见他不发一言,三长老也与二长老站在同一立场上。 现在这一切都可预见,只要纵容闻星这么一回,那么下次她肯定会做得更过分,完全不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们说的这些大长老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联想起了近期得到的消息,终于将一切都连在一起。 难怪近来手下的人总说很多探子联系不上,原来这其中还有闻星的手笔。 大长老故作镇定,品着下人递上的茶,眼神晦暗难明。 他不发话,二长老他们心里都没底。 三长老病急乱投医,冷笑道:“要我说大哥你就该把那个什么花魁囚禁在咱们这儿,这样也好要挟闻星,咱们也不至于落至下风。” “你这意思是,对我做的决定不满?”大长老将手中的茶杯猛地一放,“当初我已说过为什么要把月落蘅捧成花魁,那些话都听到谁耳中了?” 二长老横了三长老一眼,打着哈哈:“大哥你别怪老三,他这也是着急上了头,才会这般。现如今闻星用寒月给你我这个下马威,远比其他事重要。” “如今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月落蘅在你我眼皮子底下,就算她不服你我管制,但月落蘅她不能不顾。” 这便是大长老为何还能坐得住的原因,他早就知道,闻星不可能全然抛弃月落蘅。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当时自己看透此事,保了月落蘅一条命,从而现在还能有这么一个筹码。 二长老与三长老对视一眼,知道他的话确实没错。 他们过往每次与闻星协商让步时,只要提到月落蘅,闻星便会克制不少。 甚至就连如今这个保下月落蘅性命的法子,也是闻星自己提出来的。 只要月落蘅还活着,闻星总要受到他们的限制的。无论多少,闻星都逃不掉。 “话虽如此,但是大哥,没了寒月,咱们想要监视闻星,便没那么容易了。更遑论寒月一开始就是咱们派过去的人,闻星也是一清二楚,在此时突然杀了寒月,这与向你我示威无异。” 大长老何尝不明白他们的意思,没了寒月,他们就得再安排下一个人去闻府。 而有寒月在前,他们安排的人就算能成功进入闻府,也会死在闻星手里。 换而言之,此事今日若是解决不了,日后他们想要再将人安插进去便极为麻烦。 这显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再三思虑后,大长老让人去请闻星来宅子中,只道是有事与其相商。 今日这事闻星想解决也好,不想也罢,都不能置之不理。 下人刚离开不久,闻星便来了宅院。 倒不是她与那下人碰上,只是她来得时间巧,又存了与几人说明的心思,自然也没有太过在意此地动向。 “诸位长老聚在此处,看来是已经知道了,”闻星寻了位置坐下,笑意半分未减,“寒月以下犯上,带人拦我,故而死在了我的剑下。” 十数条人命,被闻星三言两语轻松带过。 若不是亲眼看见了寒月身上那道极深的伤痕,大长老他们或许不会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寒月全身只有那么一道伤痕,也就是说,闻星一剑毙命,对寒月也算是积怨已深。 “寒月以下犯上?”三长老冷笑,“其他人我不了解,但寒月在我手下时,可是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过,怎么到了闻府,到了你身边,就成了以下犯上的人。” “若是三长老非要这么说,那我也只能觉得,要么是他寒月藏匿得太好,要么就是你识人不清。否则也不会闹出今日的事,不是吗?” “你!”三长老没想到她会把一切归咎为自己的错,咬牙切齿道,“伶牙俐齿的东西。” “长老过奖,不过是耳濡目染,学会几句也是正常的。在咱们闻家,嘴皮子功夫若是差了,怕是什么位置都坐不上的。” 大长老眼看事情控制不住,急忙呵斥:“好了,我让人叫你来不是为了让你与我们吵架的。寒月的事到此为止,既然他有异心,就换个人在你身边帮衬着,以免你人手不够。” “我倒是觉得无需长老们费心,再怎么说我也官拜丞相,手上还是有不少人的,怎么会缺一两个侍从呢。” 闻星越是无意间贬低了寒月几句,三长老越觉得她在刻意打自己的脸。 若不是闻家古训不得收外姓为子,他早就将寒月划到自己所出,也不至于让寒月连个闻家子嗣的名头都没有。 虽从未给过寒月什么名头,但闻家这些人谁不知道他最是器重寒月,甚至远超过闻星。 因而三长老看向闻星的眼神愈发怨恨,养出寒月这么一个听话的人可不容易,她说杀就杀,这么些年他在寒月身上付出的心思都功亏一篑。 大长老知道她这是在拒绝闻家的监视,想要彻底摆脱他们。 但利用闻家容易,想要摆脱闻家,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闻相莫不是忘了,自己能爬上这丞相之位,仅靠陛下信任,皇子所依,是万万不够的。” “让大长老操心,我自是不会忘了这些。只是念着闻家内部如今也是缺着人的,怎会让诸位长老面临无人可用的境地呢?若真说出去,岂不是要说我闻星不知好歹了。” “闻星,你分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让大长老失望了,闻星愚钝,若是您不明说,我许是不清楚的。” “今日你同意也好,不愿也罢,这人你都必须要收。” “看来大长老这是要逼我不成?” “你若配合,这又算哪门子的逼迫你。左右无非是我们几个长辈操心你的人生大事,所以派了人保护你,以免你被旁人算计了去。” 闻星闻言轻笑:“怎么我觉得最能算计我的,不过是眼前这些人呢?” 大长老脸色一变,拍桌怒斥:“这便是你与我们说话的态度吗!闻星,你可别忘了,你能走上这条路,全靠我们扶持。就连月落蘅,也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第14章 秘药可入口 闻星明知他们会用月落蘅要挟自己,也与自己说过数回,不要太过担心,毕竟还有青容和她布下的人,总能保她周全的。 但不自觉攥成拳的手出卖了她,她确实在乎月落蘅,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闻星,我知道你最在乎的就是月落蘅,”大长老注意到她的手,松了一口气,“你是能逃过闻家,但是她呢?她现在在清风楼,想要逃,怕是要费不少功夫吧。” 大长老自以为拿捏了闻星,就像他说的那般,月落蘅如今可是领了花魁的名头,京中多少世家纨绔都记住了那张脸,想要逃出京城不被任何人发现,无异于天方夜谭。 更何况于现在的闻星而言,舍去在京城的一切,先前得到的声名也置之不顾,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 “就算你不考虑自己,总归要想想月落蘅,不是吗?” 这句话成功抓住了闻星最不可提及的点,她眉头微蹙,不得不暂时再忍耐一段时间。 等她完全除去闻家其他势力,她与落蘅就不会再被此般为难。 “就算你们安排了人,我还是会一点点除去,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抬眼看向眼前的人,轻嗤道,“你们用落蘅威胁我,能威胁一时,却威胁不了一世。” “此时有用便够了,”大长老看向厅堂外,“我奉劝你一句,不要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没人会管,逼急了,谁都能做些无法挽回的事。” 闻星何尝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近来的举动,因想着早些除掉闻家旧势,她的行动愈发肆意,今日杀了寒月便是最好的证明。 虽被敲打,可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能被闻家钳制,也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如果她任闻家这么做下去,她和落蘅都落不到什么好的。 她没有应答大长老的话,缓缓起了身,直接离开。 见她这般不尊自己,三长老又是一肚子的火。 “大哥你瞧瞧她,如今她才是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结果还拿这样的名头反过来说寒月不是,”他吹胡子瞪眼,“她这番不知天高地厚,今儿敢杀了寒月,说不定明日就敢把你我也除了。” “闭嘴。”大长老呵斥道。 他怎会不知道老三的话不无道理,虽话糙了些,但如今事情愈发难控制,想要拿捏闻星,远不如之前简单。 他侧头看向二长老,沉声道:“多安排一些人在清风楼里盯着月落蘅,就算闻星想要救她,也要让闻星吃瘪。” 二长老朝老三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应好。 “那秘药……”他欲言又止,“要不要下在月落蘅身上,也好多拿捏她几分。” “用吧,让她和闻星都吃吃苦头,以免日后闻星真以为自己能搅浑了这京城里的水。” 大长老到底是没了所谓的仁慈之心,纵容老二将闻家秘药送到月落蘅的桌上,盼着月落蘅她们都能更受自己的控制。 …… 自送走闻星后,月落蘅浑身就像被抽干了力气般,做什么都没劲儿。 因而她难得在晚上没露面,待在自己的房间中休息。 一想到自己今日的表现,她比谁都要更加唾弃落蘅这个人的存在。 明明是她做好了忘掉月家那些事的准备,可也是她,坚持自己所谓的大家闺秀的傲气。 她总是如此,矛盾至极。 “小姐,青容姨说,您这两日不必抛头露面,只要等着闻大人来便够了。”子榆眉眼微垂,传着青容的消息。 “我知道了,你今日也累着了,好好休息吧。” 月落蘅对着眼前的铜镜,缓缓拆掉头上的发饰。子榆想要上前帮她,也被她用眼神制止。 无奈之下,子榆只好在一旁守着。 “我不是说了,你不用管我,先去休息便是,”月落蘅轻叹,“既然今日青容姨心疼我,准允我这几日休息,我自然也不会苛待自己的。” 子榆仍有些担心,欲言又止:“奴婢只是担心……” “好了,没什么可担心的。既然我得了闻大人青睐,该怎么奉承,旁人不会不知道。” 哪怕抗拒这样倒贴的日子,但月落蘅清楚,只有仗着如今闻大人对她的偏好,才有在清风楼生存下去的可能。 她得活下去,她得带着子榆离开这里,她不能忘了月家的一切。 子榆到底是听了她的话,没有多留,而她也躺在床榻上,缓缓阖上双眼。 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再次从她眼前经过,她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会成了贴在别人身上的菟丝花,做了这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许是为自己的遭遇有些心痛,醒来时,月落蘅看到了枕上的泪痕。 暗笑了自己的天真后,她在子榆的搀扶下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妆打扮。 也是在这时,早膳被人送了过来,她回头看向那甚是精致的吃食,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子榆,让她们把这些撤了吧,我吃不下,”她无精打采,“或是分给其他姐妹,谁若喜欢,端走也不是不可。” “小姐,总要吃点的。”子榆劝道。 月落蘅再度看向那几道精美的菜,仍是没什么食欲,便让子榆将菜撤下。 而在这时,青语再度出现,看着人桌上的食物,想到自己方才吃下的东西,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把将桌子掀翻,嗤笑道:“你也配吃这些?落蘅,你可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你多想了,小厮送上来的东西,不是我能决定的,”月落蘅回头对上的,便是她那双淡色眼眸,“更何况我从不是主动要什么东西的人,你应当清楚。” “不论我清不清楚,你都得明白这里是清风楼,不是你落蘅一家独大。” 青语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而月落蘅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面色沉重:“青语,别太过分。” 青语挣扎半天,这才解救自己被抓的手腕。 “我过分?是你落蘅平白插足,把我的东西全都占了,现在你说我过分?” “青语!”青容及时出现,拦了她几句,“我先前怎么同你说的,你都忘了?!” 第15章 不可做 听到小厮说青语来找落蘅,青容就立刻赶了过来。 刚迈进房间,她就听到二人这般争执。 一想到昨晚闻大人同自己说过的话,青容甚是头疼。这要是再不与青语说明白,恐怕她就保不住自己的女儿了。 “妈妈?”青语惊讶极了,“您怎么在这儿?” 青容脸色极为难看:“我若是不来,只怕你这巴掌就落到他人脸上了吧。” “我……” “我昨日同你说的,你是半分都不放在心上,”青容难得对她发了脾气,“今儿你这巴掌要是落到她脸上,明日是不是就敢扇我巴掌了?青语,我到底是小瞧了你。” “妈妈我没有,我不会这么做的。” 青语同她示弱,她不敢相信,在妈妈眼里,自己居然会是这么个模样。 她是对妈妈一而再再而三纵容落蘅心有不满,也确实想要报复落蘅,可她绝不会对妈妈有任何忤逆之心。 “够了!从今日起,无我意思,你不得再出房门半步,”青容示意其他人将青语带走,“落蘅你受惊了,这几日便好好歇歇吧。” “是。” 等送走青容他们后,月落蘅才注意到刚才菜肴掉在地上的位置,石砖渐黑,坑坑洼洼不成样子。 她与子榆都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人,自然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左右不过是有人看她不顺眼,想要除掉她罢了。 “小姐,咱们跟青容姨说吧,”子榆止不住地惊恐,“这都敢在清风楼内要您的命了,日后说不定会做的多过分。” 是啊,这都敢在清风楼对她下手了,日后指定还有更大胆的举动。 这根本不是她和子榆一介弱女子可以防住的。 “与青容姨说就能解决了吗?”月落蘅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片地方,“在这楼里想置我于死地的,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倘若是青容姨觉得我挡了青语的位置,明面上看着要处置她,私下里却想除掉我这么个阻碍。那么我们找她,又有什么用?” 她不会因为对方对自己的几分好,就全然相信她。 若不是青容在她身上有利可图,又怎会对她好呢? 只是这话她没同子榆说,平白让人多担心,不是她的作风。 “咱们这是谁都信不过了,只有早些离开清风楼,才能过安生日子。”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此事下了结论。 她没那个胆子敢赌旁人的用心,一次失手,就会有下一次的动作,谁说的准日后她的吃食里会不会还被下了什么药呢。 “往后小姐的东西我会亲自过一遍,绝不让他人有可乘之机。” 子榆也是好一番后怕,方才如若没有青语那般胆大妄为,只怕此刻被侵蚀的就不是石砖,而是小姐了。 “嗯,切莫让别人再让人钻了空子,今日的事也不必对任何人说起。” “子榆明白。” 月落蘅站起身,走到铜洗前,仔细擦拭着手上可能沾染到的东西。 她又何尝不害怕? 可她若是也乱了阵脚,那下毒之人也算达成所愿了。 子榆递来毛巾,她伸手接过,眉眼微垂,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 闻家很快得到消息,知道月落蘅没有吃下秘药,大长老他们一个两个都坐不住了。 “她命怎么就那么好,不吃的东西就能被人掀翻,可惜了那药,仅此一份,日后想要复刻,也做不到。” 三长老越说越气愤,甚至隐隐有亲自上手杀了月落蘅的打算。 大长老虽没明说,但心中也与他所想无差。 闻家秘药如今不仅无人可做,就连这么一份,也浪费在了月落蘅身上,实在让人难以压制心中怒火。 “要我说,咱们就该直接把她杀了,一劳永逸,与闻星撕破脸又怎么着?只要当初的事闹大,别说丢了脑袋上那顶乌纱帽,恐怕想活下来,也难。” “你疯了!”大长老呵斥道,“你要是这么做,只怕是会引起官家对闻家旧势的再次围剿,东躲西藏的日子难道你还想过吗!” 就连二长老也劝道:“是啊老三,那时候的凄惨,没人比咱们更清楚。除掉闻星不是不可,只是再度逃亡,断不可为。” 那时候他们风餐露宿,即便有暗卫保着,也免不了处处藏匿,比起那段日子,哪怕现在要受闻星的气,却也比那个时候要强太多。 “那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做?”三长老一下子泄了气,“月落蘅杀也杀不得,用这秘药,也被人掀翻。还能怎么办?难不成当着闻星的面,亲自将人从清风楼劫走不成?” 他的破罐破摔在大长老眼里格外突出,他这话毫无道理,以至于大长老直接瞪了他一眼。 这算得哪门子的招?如今他们只要敢亲手杀了月落蘅,以闻星这般不可控的样子,想必一定会亲自解决了他们。 到时候他们连辩解的能力都没有,因为除了他们,没人会想着除掉现在的月落蘅。 “早知道她会如此,还不如当年任她在月家受尽折磨,咱们扶寒月上位,”三长老悔不当初,“寒月比起她来,可要好控制多了。” “说这些话还有个什么用?寒月死了,闻星失控,不能想办法掌控月落蘅的话,连这最后的一根草,咱们也没了。” 厅堂内陷入沉寂,大长老这话确实没错,如果不能尽快想办法完全控制月落蘅,那么他们再想利用她要挟闻星,就是空谈。 “我若记得不错,月落蘅应当不知道是闻星亲手将她卖进清风楼的吧。”二长老忽然出声道。 “你的意思是——”大长老欲言又止。 “既然她不知道,何不等她对闻星动了心思后,让她知道这些。到时以她的脾性,必然是想除掉闻星而后快,也就会与咱们合作,一步步蚕食闻星的势力。比起闻星那样心眼多的人,她这些年一直躲在后宅中,又怎会想到这一切都是你我的局呢?” “这法子倒是不错,如果老三你也没意见的话,咱们就按老二说的办,总归是能解决掉闻星这个麻烦的。” 第16章 无意中伤 三长老对这个提议自然是没意见,比起大哥,二哥对他更好,也一贯与他同一立场,他自是更偏向二哥的。 闻星还不知道,一场关于她与月落蘅的算计,悄然施展。 一连多日,闻星都在清风楼与闻府往返,饶是旁人再愚笨,也能看出来她对落蘅姑娘有多上心。 因而青语好不容易从自己的房间离开,看到月落蘅还在清风楼时,忍不住冷嘲热讽。 “落蘅姐姐怎么还在咱们清风楼啊,听别的姐妹说,闻大人对姐姐甚是用心。我还以为,姐姐早就被闻大人带走了呢。” 纵使先前被妈妈提醒过几次,但青语还是克制不住讽刺月落蘅的心。 如果不是月落蘅,她何至于走到今时今日。 妈妈时不时就会提醒她,让她把一切都拱手让出去,不要与落蘅作对。 可是凭什么? 难道不是落蘅一步步侵占她的东西,将她的位置顶替了吗?为什么要让她退让,为什么! 面对她的嘲讽,月落蘅却没什么想法,她是听了人传闻大人来了清风楼,所以才从房间里出来,与青语可是半分关系都没有,更不必在乎她。 见人作势离开,青语拦在她身前:“姐姐怎么这么着急走啊,难不成是被我说中了?” “青语,我没功夫跟你讲这些无用的,让开。” “我倒是觉得跟姐姐说这些很有用呢,姐姐难道不肯成全我吗?” 听到她这毫无道理的逻辑,月落蘅嗤笑:“难不成我欠你什么,才会让你一直缠着我。是脸,还是钱财,你但说无妨,我总会好好还的。” 她没想到上次青容姨给的教训还不够,有些人还是会在自己眼前蹦跶。 “你以为你是什么高贵的东西,如今闻大人也没有为你赎身,在她眼里,你与玩物无异,” 青语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赎不赎身,好像没妹妹说的这么重要吧。” 月落蘅一把将她推开:“只要我还是一日花魁,青容姨就不会让我接客;只要闻大人对我还算用心,就没人敢对我不敬。这种事,青语妹妹还需要我亲口同你说明吗?” 虽不喜利用旁人为自己做掩饰,但月落蘅此刻还是选择了利用闻星将青语劝退。 她实在没那么多心思与青语纠缠,眼下能靠着闻大人离开清风楼,才是要紧之事。 “但只要闻大人一日未赎走你,你在清风楼就会见到我,”青语笑得张扬,“你以为自己能跑到哪儿去,不过也是瓮中鳖,迟早会沦落到跟我一个模样!” 她盼着落蘅失去花魁之名的那日,这样人就会成为与她无异的接客之人,大家都是脏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月落蘅知道,她说的没错,只要自己在清风楼一日,总归会面临这些问题的。 因而她很清楚,她必须利用闻大人对她的一时兴起,离开清风楼。 “我竟不知如今清风楼里的诸位,也会闹得这般难看了。” 不知是何时,闻星来了此处,将她们的话听去了七七八八。 就像她担心过的那样,她将落蘅留在清风楼一日,就会让落蘅饱受非议。 但现在闻家未除,让她放心将落蘅带走,她确实无法做到。 “闻大人安,”青语微微福身,“让您看笑话了,左右不过是我与落蘅姐姐聊起以后的事,于大人而言,自是无关紧要的。” “是吗?可刚才我听到的,却不是如此。” 闻星挡在月落蘅身前,笑意浅淡:“我方才如果没听错的话,青语姑娘怕是希望她不得好死,与你一般吧。” “我待落蘅姐姐真心,定不会如此说的。” 面对闻星的审视,青语倒是镇定不少。 她不蠢,此刻若是认下闻大人说的话,只怕自己落不到什么好。 但只要闻大人被敷衍过去,就总会有离开清风楼的时候,到时她想对落蘅做些什么,便是轻而易举。 “收起你那些不堪的心思,”闻星牵起月落蘅的手,意欲带她下楼,“青语姑娘别忘了,这里虽是清风楼,但我想做些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看来她上次跟青容说的那些还不够,以致现在青语还敢踩在落蘅头上作威作福。 她给了熙如一个眼神,示意人稍后去同青容说明这些,至于防着某些人的法子,她已有想法。 纵使有千百般不服,可青语只得福身目送二人下楼。 二人下到一楼时,她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朝下望去,眼神淬了毒,似是一定要除掉月落蘅才甘心。 倘若她才是花魁,被闻大人这般用心对待的就会是她,能离开清风楼的,也只会是她。 “青语姐姐,妈妈叫你过去。” “我知道了,这就来。” 楼上发生的事易潇然一概不知,他只知道自己见到这落蘅姑娘时,确实有几分心动。 她与他见过的那些风尘女子不同,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这本该促使人远离,可事与愿违,正是这星星点点的草药香,让人更想了解她。 “这位就是落蘅姑娘?”他主动走上前同二人打招呼,“难怪闻星对你念念不忘,换作我,也是喜欢的。” 闻星下意识皱起眉头,但想到这人随口胡诌的毛病,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月落蘅不要将这些放在心上。 “他这人素来没什么口德,你不必太上心这些的。”闻星侧身让位,让月落蘅先自己入座。 “是吗?我先前孤陋寡闻,不曾见过这位大人,倒让大人见笑了。” 此话确为实话,她鲜少离开清风楼。 若细论,自进清风楼以来,她就没出楼透过一口气。 因为青容姨担心她会逃跑,担心押在她身上的东西全都付诸东流,所以从不肯让她和子榆离开清风楼。 不过好在每次帮她传东西的小孩儿与她很熟,时常同她讲着清风楼外的事,她和子榆也就没那么孤独了。 “我倒是觉得落蘅姑娘身上有几分书香气,这若不说啊,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姐呢。”易潇然打趣道。 而他没注意到,他这话刚说完,闻星与月落蘅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第17章 一错再错 闻星不由看向月落蘅,见她没说什么,心安不少。 可她也清楚,这些事瞒不了一世。 总有一日落蘅会知道,她就是当年那个陪在她身边的星星,就是推动月家消亡的幕后黑手之一。 哪怕是闻家授意她这么做,但陛下的桌案上,说不定还有她当初呈上的信件。 月落蘅沉默不语,她回想起那日的血腥,鲜血好像模糊了她的眼睛,什么细节都让她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有时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父亲通敌叛国一说,难道是父亲得罪了谁吗? 但她记得无论是母亲,还是妹妹,亦或是远在边疆的哥哥,谁也没同她说过类似的话。 换而言之,父亲廉明一生,兢兢业业,从来都是为民而思、为民而行,又怎么可能会叛国呢? 见二人沉默,易潇然又挑了别的话题: “不过说起来,我先前可没怎么见过落蘅姑娘,想来落蘅姑娘一定是不怎么出清风楼的。” “让大人见笑,我身子不好,便总在楼中静养,只有哪日来了兴趣,才会离开清风楼,与我的婢女一同在城中走走,权当散散心的。” “原是如此,怪不得呢,”易潇然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些,“我就说落蘅姑娘这般美人儿出街,怎会不引人注意。” 月落蘅眉眼微垂,谦虚道:“大人谬赞,我与其他姐妹长相无差,甚至不少姐妹要胜我几分,我又如何担得起这名头?” “可我就是觉得,你与其他人不同。以你的性子,哪怕你藏在人群中,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 这点易潇然倒是没有夸张,他莫名觉得落蘅好像跟自己很熟悉。至少她带给他的这种感觉,他曾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过。 可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对方的身份,一时也只能作罢。 “落蘅姑娘家中可有父兄姐妹?”易潇然随口问道,“我在姑娘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只是这位故人我一时想不起,还需姑娘为我解答一二。” 月落蘅瞬间僵住,她与父兄等人虽没那么相像,但总归是有血缘关系,早晚有一天会被猜出来的。 她不曾抬眼看过易潇然,只求人不要太过注意自己的容貌:“我乃孤儿,幼时就被家人抛弃,后来被一家农户收养,但去年此时那家农户一夜之间染上重病,尽数辞世,也就只剩我一人。虽这些年不曾缺我吃穿,可家里也没有多余钱财为他们埋葬,再后来想要为一些人家做工时,便被卖进了这种地方。” 听她这么说完,易潇然知道这其中可信度不会太高,普通人家难以养出这般精雕玉琢的女儿。 可看着月落蘅那张脸,他又舍不得怀疑她。 他暗笑自己的作为,怎么因人比旁人特殊几分,就对人百般照顾。 他甚至扪心自问,是不是对落蘅姑娘动了心。 但他也清楚,会对落蘅这么好,全然在乎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质。 听到那句孤儿时,他又觉得只是自己多想。 可这世间,真有这么多巧合吗? 易潇然暗骂自己两句,少瞎想一些有的没的,前几日可是被华大人跟闻星说了许久,这再不长长记性,恐怕真要揍他一顿了。 “不提这些伤心事,落蘅姑娘如今已是花魁,那些不好的日子,也就都过去了。”他试图劝慰人几句,但此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什么不好。 做花魁,看似是极好的事,可真细想下来,不过短短几年花期,总会有被抛下的时候。 届时会有什么下场,谁也说不准。 然而等他想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说过时,月落蘅已做了回答: “是啊,既已是花魁,在这清风楼里,就不该再有什么不好的事。” 不同于易潇然的紧张,闻星的不悦,月落蘅坦然面对自己成了花魁的事实。 毕竟她确实借着花魁的名头享受了不少好处,该认的,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易潇然也知道自己这话问的不好,匆匆换了别的话题。 刚才闻星踢他的那一脚,可是要了他半条命。 见他终于知道收敛,闻星神色稍稍缓和了些,便让身边的小厮去上些茶水来。 “闻星,不点些酒?”易潇然不由有些疑惑,“这来都来了,你怎么还在清风楼喝上茶了?” “是我酒量不佳,闻大人为了体恤我,来清风楼时便一直点的茶,倒让易大人见笑了。”月落蘅为闻星解释了几句。 说起来也确实怪她,这些年在府中被大家保护得极好,也就没沾过什么酒。 好在闻大人知道她是喝不惯酒的,每每来时都让小厮上的茶,不曾让她为难半分。 也是此时月落蘅才惊觉,自己好像未与闻大人说过她是沾不得酒的,那么闻大人怎么会知道…… 易潇然听到她这么说,看向二人的眼神逐渐变的暧昧。 他就知道闻星这人哪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先前分明是没碰到合眼缘的。 如今这落蘅姑娘一出现,倒显得他跟闻星数年友谊宛若无物了。 越想他越觉得之前被闻星苛待,要不是看在现在还有别人在场,他高低得问问闻星都干了些什么。 天晓得他原先在闻府喝茶时喝到了什么,他从不喝龙井,闻星不是不知道,但那段时间他只要去闻府,杯中必是龙井。 后来他也问过闻星,闻星那时怎么说的来着? 啊对,是说误以为他喜欢喝龙井,所以刻意让人上的。 现在看来,这都是她的说辞,明明是对自己不上心。 三人各有各的心思,因而当小厮将茶送来时,谁也没有说话。 “闻大人,这茶您还满意吗?”小厮战战兢兢地开口,生怕惹了他们不悦。 “自是可以,你先下去吧。” “得嘞。” 小厮如释重负,赶紧从三人身边离开。 离开后他还在好奇,怎么闻大人与落蘅姑娘一句话也不说。先前他每次送茶时,都是热热闹闹的,哪有今日这般冷清。 不过他很快就没接着想下去,清风楼内的事越来越多,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第18章 侃侃而谈 “易大人尝尝这茶吧,我若是记得不错,应当是近来清风楼里新进的茶叶,”月落蘅率先打破沉寂,“青容姨同我说过,此茶产自江南,至于是龙井,还是碧螺春,我实在是记不得。” 听到龙井一词,易潇然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这辈子跟龙井杠上了怎么着?到哪儿都逃不过,真是要了命了。 而闻星不与月落蘅说起他的这些癖好,月落蘅自然也没有问起的心思。 她还记得父兄说过的话,江南盛产茶叶。更何况她曾恶补过这些,自然也是知道一二的。 月落蘅秉承着待客之道,主动为二人倒了茶。 易潇然紧紧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他方才闻出来了,此茶确为龙井,而且还是上好的雨后龙井。 虽不喜此类茶,但他也没有什么浪费的心思,自然不愿空摆一杯茶放在桌上。 可月落蘅哪知道那么多,误以为他与闻星相差无几,便也为他倒了茶。 看到茶水入杯的那刻,易潇然悬着的心终究是死了。 他真想不明白自己这么客气干什么,刚才怎么不拒绝呢…… 他试图向闻星求助,但是人此刻正品着杯中的茶,哪有半分要管他的意思。 得,这是跑都跑不掉了…… 易潇然直接视死如归,看着眼前的茶,一口饮尽。 茶虽好,但不是自己喜欢的,那跟杀了自己有什么区别。 他正想感慨,月落蘅随手给他倒好了第二杯。 她甚至还有几分惊讶:“易大人如此喜欢这茶吗?那不妨再喝些吧,只是此茶略微有些烫,大人还是要注意些才好。” 见状闻星再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不同于易潇然眼中尽是幽怨,月落蘅实在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两个人会是截然相反的情绪。 “易大人他不喜喝龙井,”闻星难掩笑意,“但是又不好拂了你的面子,因而迟迟没有开口。好不容易一口饮尽,你却给他倒了第二杯,现下他那颗心怕是正想着要怎么躲过这杯茶呢。” 没想到会被直接说出,易潇然还有几分尴尬:“那什么,我不是要怪落蘅姑娘的意思,只是我确实不喜龙井,未与姑娘说清,是我的错。” 眼看两人要开始自责,闻星干脆将责任揽在身上:“你们要是再说下去,倒不如点名道姓,说是我故意整你们,何至于说这些。” “我哪有那个意思,这不是不希望落蘅姑娘自省嘛,”易潇然打着哈哈,“落蘅姑娘这般貌美,若是真自责起来,只怕会让人甚是心疼呢。” “好了,收起你那股纨绔的做派,你不是那样的人,自然也无需装出来的。” 说到这儿易潇然来了劲儿:“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闻星,做人可别太绝对。” “但凡你今日能多说几句更过分的,或者你后宅那些妾室能早些给你诞下几个庶子……” 闻星的话并没有说完,可正是这半说不说的让人最是好奇。 但月落蘅谨记着自己的身份,更何况在今日前她从未与易大人见过面,自是不能随便问的。 而易潇然则是瞠目结舌,他没想到闻星还真能将这些话说出口。 “不是,我说你……”他欲言又止,看向了月落蘅,“再怎么样,也要在美人儿前给我点面子吧……” 先是他不喝龙井引发的这些问题,再加上闻星口中他府中无所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在落蘅心里他指定没什么好形象可言。 “潇然,你确定非要这个面子不可吗?” 看到闻星那渐渐扬起的嘴角,易潇然下意识否定。 他当然不会瞎要一些有的没的,更何况现在的闻星那个脸色,他要是说句想要面子,怕不是会被直接给一拳。 至于那动手的人会是谁…… 易潇然连看她的欲望都没有,要不是与人关系尚佳,他真确信自己哪日一定会被除掉。 死的不明不白不说,说不定还被曝尸荒野…… 仔细想了想很可能发生的事,易潇然觉得还是现在好。 至少闻星现在不仅没坑他什么,更没说要害了他,也算是好事了。 想起之前自己怎么说事的好坏,再想想现在,易潇然不由心生感慨,果然实力会让人低头,尤其是在一些人面前只有挨打的份儿时,头抬都不能抬一下。 月落蘅见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便想着说些什么话缓解一二。 易潇然则是因为想早些将这些话题岔开,也就顺着她说了下去。 这越聊越投机,易潇然居然有种同月落蘅相见恨晚的感觉。 “我就说我该早些来见落蘅姑娘的,”易潇然克制着自己的激动,“要我说啊闻星,你能认识落蘅姑娘,可真是三生有幸。” “易大人言重,能与二位大人结识,才是落蘅之幸,”月落蘅莞尔一笑,“至于认识我这样的人,于二位大人来看,不过也只是人生一过客……” 她唇边笑意半分不减,仿若说的是旁人的事一般:“至于会不会被记住,又会被谁记住,本身也不什么要紧事的。” 她的话莫名其妙,却又好像极有道理,易潇然及时叫住自己发散的思维,不要再瞎想。 无论落蘅是什么意思,反正如今能与人结识,他确实觉得圆满。 这一聊便是许久,若不是青容让人来叫,只怕易潇然还能拉上她聊至夜深。 原本就没想着要带易潇然来的闻星,此刻愈发后悔为何要答应他,今日倒好,除了时不时插进去几句话外,从早到晚她愣是不曾与落蘅说过什么。 “诶闻星,你觉不觉得……”易潇然终于解开了初见月落蘅的谜,“落蘅姑娘有些像原先的月尚书……” 他原本觉得这是荒诞之思,可越想越不对劲。 落蘅姑娘的那张脸上,隐隐有月尚书的影子,其气质又有几分像月夫人。 若非要将话说的难听些,便是与他印象中的月将军和月小姐结合在一起,与落蘅姑娘那张脸,能有个七八分相似。 “你是想说,落蘅她是月尚书外室所出?” 第19章 拱手相让 “我哪是这个意思啊?”易潇然显然是没能领会她的意思,“任谁都知道月尚书与月夫人恩爱有加,怎么可能会是外室所出?我只是觉得她那张脸,还有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 他微微摇了摇头:“她真的不像一般的风尘女子,能与你我侃侃而谈不说,一颦一笑间皆是大家风范。若不是先前未在月家的各种宴会上直接看到过她,我定会以为她是月家的女儿……” 易潇然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闻星打断: “够了,与月家有关的事,还是少提吧。月家为什么会成为过去的东西,大家都清楚,若是触了陛下霉头,只怕你我也会步他们的后尘。” 这些道理易潇然还是懂的,伴君如伴虎,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被陛下全然相信? 倘若不是因为月家权势愈发壮大,且尚无停休之意,陛下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些没有实质的证据,去怀疑一向忠心耿耿的人叛国。 “莫要说的太多,被有心之人听去对你我无益,”闻星提醒了他几句,“方才的话我只当没听过,你以后也不要同旁人提起,明白吗?” “瞧你这话说的,我像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人吗?你就放心好了,该怎么做,我当然清楚。” 易潇然自认为不会在这些事上栽倒半分,毕竟易家传下来已有数百年,他自幼便清楚一些东西是靠不得、信不得的。 幼时都明白的道理,长大后又怎么会忘呢? 见他确实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闻星稍稍放了心。 刚才易潇然那句话当真是让她心慌了几分,他能看出来的事,迟早有一天旁人也会看出来。 而这就意味着,让落蘅暂时在清风楼待着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她得早些将闻家的残余势力收拾干净,把落蘅彻底划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才行。 两人并肩回了闻府,一路缄默。 …… 送走闻星等人后,月落蘅在其他人的引导下,去见了青容。 “青容姨,”她微微颔首,“您让人叫我来是什么事,若是无事,我便早些休息了。” “我让人叫你来,又怎会无事,”青容示意她坐下,“你可探过闻大人的意思,她是否肯为你赎身?” 闻言月落蘅眼眸微垂,轻声道:“不曾问过,但想来,应当还早着的。” 青容叹了口气,劝道:“你若是能早些进到闻府,对你还是有不少好处的。清风楼内的事也无需你担心,我自是会经营好。” 先前她不曾对月落蘅说过这些,此刻她却不得不早些劝对方离开。 只有如此,才能让青语重回众人眼前,做的一切也就可以光明正大。 更遑论她还记得前几日闻大人寻自己时说的那些话,既然是要她保着些落蘅,想来这些实现也是迟早的事。 都到了这个份上,她将事情往前推动些,应当无妨的。 月落蘅也同样意识到此时不同以往,青容姨好像是格外希望她能早点离开清风楼的。 明眼人都知道,现在有不少人都是冲着她的名头来清风楼的,她也是青容姨最大的摇钱树。 按理来说,青容姨是不希望放她离开的。 “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您还是直接同我说吧,这些弯弯绕绕的我一向不明白,只怕最后还要耽搁是非的。” 月落蘅决定明人不说暗话,直接将一切摆在了明面上。 到底为什么,她要青容姨亲口说明。 “你早些离开清风楼吧,这样对你、对清风楼的大家来说都是不错的,” “我不明白,之前青容姨你并非如此,怎么突然……” “落蘅,不是青容姨对你狠心,只是现在因为你,青语不得直接露面于众人眼前,” 事情不说开,就会一直横在中间层成为隔阂。 她们都不是什么纵容一些无用的是非滋生的人,自然是选择将此事说开。 “可是她会走到这一步,不是我一手促成的,不是吗?” 虽笑意盈盈,但月落蘅仍有些莫名其妙的失望。 她没想到青容姨真的会让她做出让步,无论她先前让过青语多少,也不在乎她被青语多次挑衅,最后不得不反击。 她不觉得自己对不起青容姨,对不起清风楼。 “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能因为你,舍弃掉青语。” 青容又何尝不觉痛心,她确认落蘅就是她的摇钱树,是清风楼渐起的希望。 若是闹得太难看对她和落蘅都没好处,而且落蘅如今身后还有闻大人支撑着,想要去更好的地方简直轻而易举。 所以让出一些…… 其实也未尝不可,不是吗? “只是要让您失望了,闻大人到现在还没有明确说过要为我赎身,就连今日见到的那位易大人,也不曾表露过这种意思。” “这些你放心,我看人一向极准,闻大人对你如此关照,想来不会让你在外受苦太久,将你迎回闻府,是迟早的事。” 月落蘅不想再提起这些,随口诌了几句身子不适,先行离去后,便转而回了自己的厢房。 看到她这么快就回来,子榆有些好奇道:“小姐,方才其他人说你被青容姨叫去,可是有什么大事吗?”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眉眼间尽是疲惫,“不过是走到了希望我能早些为了青语腾出位置的这步,也算情理之中了。” 她先前便想过多次,为什么青容姨会在钱财与青语中,更偏向钱财,选择为她撑腰。 现在看来,只是当时时机未到,而现在是可以逼着她离开的。 只因为她被闻大人看中,一连多日,闻大人不曾失约。 可这就代表着闻大人真的对她有几分中意吗? 她笑着摇头,觉得一切没那么简单。 子榆想要骂青容他们几句,好为她出出气。只是如此也被她拦下,不想留了把柄在旁人手中。 既然早晚要离开这个地方,大家各自留些体面也是好的。 在除了今日的所有事上,青容姨很少会让她受到不公对待。 说到底,其实她让一些也没什么。 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她什么也没做错,战战兢兢熬过了一天又一天,现如今面对不知真假的情意,还要让出去自己拼命争来的位置…… 谁成了她,都会不甘的。 第20章 月灵应如愿 月落蘅倚窗看向空荡的街道,不由叹了口气。 就算她不想让步,但这清风楼毕竟不是她的地盘,总要离开的。 望着天上的月,她忽然就想起那夜风声萧萧,妹妹拉着自己在院中赏月的情景。 …… “姐姐,你瞧,”月唯念仰头看向圆月,“昨夜可没有这般圆的,想来一定是知道姐姐今夜会陪我一起看,所以才肯卖面子圆了几分。” “你啊,又开始逗我开心了。” “姐姐,我今日听那说书先生说,在圆月下许愿,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话本子里的事不全是真的,唯念,不要什么都信的。” 她时常觉得无奈,唯念和家里的其他人都是如此,总为了她的身体操心,盲目相信了一些莫须有的事。 “说不定呢姐姐,倘若月家先人在天有灵,见后人如此虔心,肯定是愿帮姐姐几分的。” “唯念……” “诶呀姐姐,就试一试嘛。” 月唯念眸中尽是期待,饶是她还想拒绝,见人如此,便随了她,一同虔心向月祈祷,只为今生她能养好身子,换取一日在外人眼前露面。 比明天先来到的,永远都是意外。 原先月落蘅只在话本子看过这种言论,到后来她被府上医师断言可出门见风时,与月家被满门抄斩不过一日。 前日的欣喜还未散去,今日便迎来了无端猜忌,换得了几分血腥。 “姐姐,你要好好活下去……” “唯念!” “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不要哭姐姐……” 那日好像流干了她此生的泪…… …… 月落蘅眼眸微垂,直至眼泪浸湿了衣襟,她才发觉此时泪水奔涌,早已克制不住。 可她以为自己早就哭不出来了的,她以为自己能走出月家的影响的…… “小姐……”子榆注意到她眼角的泪,不知该劝不该劝。 自成为花魁后,她鲜少见到小姐会为什么事落泪。 但方才只是看了眼天上月,她便看到小姐泪眼婆娑,泪水如珠,令人心疼。 经她一唤,月落蘅回了神,摇了摇头,示意她无需多说,自己会明白的。 她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将自己绕了进去罢了。 虽清醒,却是极为痛苦。 可最好笑的便是,她这一生好像都要处在这样的情况中,她无法磨灭掉关于月家的记忆,无法忘怀家人对自己的关心。 且不说日日相见之人,就连远在边疆的兄长,也会时不时传几封家书回来,同她讲着塞外风光。 他总说,等她身子养好了,就亲自带她去看大漠明月,去感受山间清风,去听林中啼鸣。 但这一切好像都不可能了,随着月家的覆灭,哥哥在边疆不可能毫无影响。 革去官职已是最轻,若陛下多责怪几分,只怕也落得个…… 她不敢再想下去,父亲一头撞在厅堂的柱子上以死明志的样子似乎就在眼前,月府中的悲伤,也久久未散。 世家最该记住月家的人,就是被月家保护最好的月落蘅,她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袖,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 因她出生起就被医师断定不可见风,她便被月家其他人藏在翎羽下十数年。 他们总说她自出生就是如此,实在不幸。 可家中所有人都爱她,待她极好,哪怕不能见人,她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人不能什么都占,所以她觉得自己失去些什么,也很正常。 但失去亲人,却非她所愿。 “子榆,你说咱们,能离开清风楼吗?”她兀地问起这种事,“在青容姨彻底下决心将咱们赶走前。” “以闻大人对小姐的用心,咱们一定可以离开的。”子榆认真分析着。 她看得出来,闻大人对小姐很是上心,事事都顾着小姐,想要让她带她们离开,根本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难。 月落蘅没有应答,她总觉得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以自己这样资质普通的内在,虽有一张尚且看的过去的脸做遮掩,但总有一日会被厌弃。 她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自然不能被谁放弃。 “子榆,我们逃跑怎么样?” “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说,我们找机会,偷偷离开清风楼,为自己的前途去谋划一条路。” 子榆不是不心动,可她也知道,以现在清风楼的守卫力度,想要逃走,根本是天方夜谭。 她坦然交代自己的想法,月落蘅噤了声。 她知道子榆说的没错,想要完全避开守卫,难如登天。 “难不成真的只有这么一条路吗?” 月落蘅试图再想一些其他离开清风楼的法子,例如她是否可以仰仗其他人,借助他们的势力离开这里。 但一想起前些日子那些想要靠近她的纨绔被闻星吓退,她又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算真的有人敢当着闻星的面抢人,能否对她有一世的偏爱,又很难说。 一切似乎都在逼着她向闻星靠近,选择与闻星离开。 只是…… 她心中顾虑实在是多,她不觉得闻星这样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会对她真心。 更何况今日易潇然那些话,终究是让她意识到自己这张脸容易招来祸端。 或许因她久居后院,所以一时没人能想起来她的脸像何人。 但只要往深了想,总会透过她的容貌,看到一些故人的影子。 她不免有些烦躁,什么都做不了的绝望让她焦急。 更让人觉得为难的,不是没有路,是有且仅有一条她不敢走的路。 易潇然与闻星可都是朝臣,与父兄共事过的,迟早有一天会看穿一切的。 子榆意识到她是在顾虑什么,轻声劝道:“小姐您放心,您与老爷夫人他们并不算太相像,应当没有几个人能看出来的。” “但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我作为月家的人,一旦被人发现,送至官府就只有一个死字。” 倒不是她将一切都往坏了想,只是这确实有前车之鉴,她刚进清风楼没多久,就有不少月家原先的一些下人被送至官府,一律处死。 她答应过唯念,答应过母亲要好好活着,不该食言的。 第21章 所谓豪言 到头来月落蘅还是没想到怎样才是最好的法子,除了叹息,只有叹息。 “小姐,咱们还是先不要操心这些事了,明日闻大人他们还要来,怕是小姐您不陪不行的。”子榆担心她的身体,劝了几句。 “我知道的,稍后便会休息,你无需担心。” 月落蘅靠窗坐了许久,待那清风吹起她的回忆,她压下心中伤感,走向床榻,闻着厢房内的安神香入眠。 她记得这香,在初认识闻大人不久后,闻大人知道她夜里难以入眠,就让人送来安神香。 这香很是有效,每每点上时,她都能一夜无梦。 愿今夜也是如此,她默念着,想为自己多争取几分安逸。 倒不是她贪恋这一时享受,只是在清风楼里为了成为花魁做出的那些付出,让她好不容易养起的身子再次陷入了新的危机。 如若不能及时调养,只怕以她这个身子,真撑不了多久了。 她和衣而眠,脑海中尽是今夜的月,与今日之事。 …… 那日的事就像平常的日子里多了一个插曲,很快就被易潇然抛在脑后,他没想过要借着落蘅姑娘的脸去做什么文章,自然也就没有往人还有真实身份可言。 若不是近些日子吏部里的事太多,他肯定也要像闻星这般时常去清风楼。 易潇然正处理着手中的事务,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不由抽了抽,他现在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该不会那日他和落蘅姑娘聊得太投机,闻星这人吃醋了吧? 他看着眼前的案卷,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可偏生他又觉得闻星不像这种会瞎吃醋的人,更何况他也就那日才见过落蘅,哪能是因为这些呢……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瞎想,赶紧先把手里的事处理完,晚些定要去见华天霖,同华大人说说那落蘅姑娘有多好才行。 他难得遇见可以与自己说上几句话的人,自然该好好珍惜。 华天霖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自己的两个好友居然全部因一人侧目。 感慨归感慨,华天霖觉得一直还是要劝几分的:“你别忘了,闻星对那落蘅姑娘可是心悦已久,你勿要明知这些,还与她争抢。” “我知道的,我只是难得碰见一知己,所以才想着同她多见几面聊聊看。” 易潇然哪会这么不懂事,他是觉得落蘅那张脸与一般的庸脂俗粉不同,但他绝没有与自己朋友争抢之心。 “对了华大人,我跟你说,落蘅姑娘我看着甚觉熟悉,”易潇然朝他的方向凑了凑,压低声音道,“看着跟那个被满门抄斩的月尚书像极了。” “我若是没记错,月尚书当堂撞柱而死,月夫人与月小姐也死在了官兵剑下,塞外的月将军被一杯鸩酒赐死,怎么可能还会有……”华天微微蹙眉道。 “这谁说的清,我同闻星说时,她还反问我是不是觉得是月尚书的外室所出。我与月尚书共事这两三年里啊,可是没少见他与月夫人恩爱,又怎会有外室呢?” “这倒确实,不过只是容貌相像罢了,并不能说落蘅姑娘与月尚书有什么关系。就算真有,潇然,你也知道,以如今的情形,怕是什么都提不得。” 月尚书在位时没少为民做事,而今众人不敢议论月家,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陛下的那道旨意—— “月家通敌叛国,罪不可赦,满门抄斩。”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莫须有,他们又怎会不知,也就只能一防再防,不让自己变成下一个月尚书。 易潇然随意拿起茶杯,品尝着杯中的茶。 一口茶刚喝下去,便被他吐了出来。 “怎么了?”华天霖见他这副样子,不解道,“这茶我刚才还尝了一口,可是江南新上的茶叶,自是不会太差,还入不了你易大少爷的口了?” “华大人……”易潇然欲言又止,“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也忘了我不喝龙井……” 易潇然听到那江南二字,便回想起那日在清风楼的遭遇,历历在目。 再回味了一下杯中茶的味道,嗯,果然跟那天的龙井差不多,都让人难以接受。 “我说你啊,这龙井可是好茶,你怎么就一口都喝不下去呢?” “大概率是因为我没有喝龙井的命吧。”易潇然甚是认真。 华天霖斜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可就瞎说吧,易家家大业大,还能缺你几口茶不成?” “是不缺,就是以龙井为先,这是真的让人很不爽。” 易潇然想不通,这世上怎么就这么多爱喝龙井的人。 等他再有钱有势一些,他就要撺掇其他不喝龙井的人跟他一起干票大的——把世上所有的龙井茶树全拔了,谁也别喝。 一想到这个远大理想,易潇然被自己逗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怎么都克制不住。 “你怎么了?”看见眼前人像极了突发恶疾,华天霖关心了几句,“身体不适?需不需要我让人去请府上的郎中?” “没…没什么,你不用太担心我的,”易潇然连忙摆了摆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很好笑的事。” “嗯?说来听听。” “听不得听不得,你要是真知道了,怕是要指着我鼻子骂。” 这点自觉易潇然还是有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坚信华大人喜欢喝龙井。 华大人与他截然相反,最爱的便是龙井,他与闻星都清楚。 嗯……当着华大人的面说这种豪言壮语,他莫不是真的疯了。 见他这般神神叨叨的,华天霖欲言又止,很想提醒他注意着些形象,不要做得太过。 但一细想此人一贯如此,就算他劝,好像也没什么用,华天霖便闭了嘴。 正当二人谈议着朝事时,本该在清风楼的闻星,此时赶了过来。 见到她的那刻,易潇然便打趣道:“哟,今日没想着陪落蘅姑娘,肯来见我们二人了?你与落蘅姑娘说了没,可别让人家伤了心。” “潇然,我来不是与你们说这些,”闻星自顾自落了座,“方苏公主要来咱们凌汀,只怕是要和亲的。” 第22章 委曲求全 “什么?方苏公主要来和亲?”易潇然不免有些怀疑自己,“闻星啊,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笑话,你别诓我。” 倒不是说他觉得她会骗他什么,只是一想到方苏那位来,他当真不认为京城还有什么安生日子。 上次人作为使臣来京城时,几次都险些难得满城风雨。 如今再度传来这样的消息,他宁愿一切都是玩笑而已。 闻星神色认真,不像同他玩闹:“消息已经在方苏传开,今日陛下还召我过去商议,想来应当已经是决定要将人留下的。” “完了完了,京城好不容易安宁一段时间,这要是她真留下来,怕是你我怎么上奏都无用的。” 自然易潇然还想到了更悲催的场景,原先宛檀公主在时,与熙公主关系融洽。就算真走到人被禁足的那日,只要熙公主求情,怕是也消停不了几日。 “也别太过担心了,既然来和亲,方苏那边便会对她有言行限制,想来不会太过的,”华天霖劝他将目光放在更重要的事上,“闻星与咱们说起这些,无非是想踩准哪位皇子会娶宛檀公主罢了。” 闻星点了点头,肯定着他的话。 她此行目的简单,商议出是花落哪家,对他们这种站队陛下的人来说也是颇有收益的。 现在朝中仅两位皇子,大皇子逸王殿下乃是皇后所出,已有正妃。而逸王妃是李家小姐,作为与易家一起瓜分掉月家的最大受益者,自然不会任自家子女受什么委屈。 与之相比,二皇子凌王殿下是贤妃所养,凌王妃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其才华为众人所知,让其让出正妃的位置,只怕也是不可。 “若是要我说啊,她不如回方苏寻个达官贵族嫁了,”易潇然也很纠结,“逸王殿下也好,凌王殿下也罢,哪位王妃都是不可替代的。让宛檀公主委曲求全做侧妃,恐怕也是不妥。” 华天霖闻言点了点头,似是与他同样想法。 毕竟现在形势再清楚不过,两位皇子一方迫于世家压力,一方迫于世俗言论,谁都不可能去与正妃和离,抬一个异国公主为正室的。 “此事我自是知晓,但陛下的意思是,这些他已与方苏那边商议过,宛檀公主并不在乎这些。” 闻星当时听到陛下说完这些时,也有片刻的怔愣。不过好在她反应快,及时回了陛下的话。 以她原先与宛檀公主的交集来看,她并不觉得对方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自然也就不可能只做个侧妃。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实在不得而知。 “这便让人觉得奇怪了,虽我不曾与她直接接触过,但以她的风格,段然不会这么坦然接受的。” 饶是易潇然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宛檀公主变化如此大。 “难不成方苏前段时间发生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大事了?”他想着想着,直接说出了口,“我当真想不通她是如何寻思的,才会甘愿身居侧妃,只为留在凌汀。” 华天霖与闻星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他们其实不是没有答案,只是这般阴险的回答,他们不觉得与宛檀公主相符。 只是人不可貌相,这一切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没人知道。 易潇然摆了摆手,有些焦躁:“算了,不想这些了。总之她是要来京城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算想搅混京城的水,也得过了咱们这关,哪有那么容易就事事如愿。” 他这点倒是没说错,京城里一向风云暗涌,虽日日面上平和,但这些背后有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恐怕只有做出这些的人才清楚。 易潇然觉得渴了,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结果一口龙井入喉,他瞬间瞪大眼睛,转而看向华天霖,仿若在说人要暗算他。 “你刚才就知道这是龙井的。” 华天霖也是觉得离谱了,他刚才看到人喝了那么大一口,还以为这小子突然变性了,懂得龙井的好。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这小子就是口渴想找水喝,哪有他想的那么多事儿。 “我……” 易潇然欲言又止,他原本想说的话,都被华天霖堵了回去。 见他确实有几分委屈,华天霖生出几分无奈,叫了厅堂外守着的下人去上些其他茶来,不要太过耽搁时间。 “你们一个两个啊,就是欺负我不合群,”易潇然瞬间回想起在清风楼的事,“闻星她明知道我不喝龙井,也不与落蘅姑娘说,那日我去清风楼时,好不容易饮下一杯,落蘅姑娘想都没想就帮我续上,还提醒我不要被烫着……” 他说起这些还是会觉得无语,因为他从没想过自己还有抹不开面子的一天。 想他易潇然,易家独子,自幼时他便明白,因身份摆在这儿,他生来就有可以放肆而言的资格。 因而很多别人不敢说的话,他都敢说,别人不敢做的事他也敢做。 像没能与落蘅姑娘说他不喝龙井这种事,还是第一回发生在他身上。 华天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闻星的脸色,他听易潇然说的这些,像极了是对落蘅姑娘有意思,自是有些担心的。 只是那说话的人没有这么觉得,仍在喋喋不休: “华大人啊,我是真想不明白,你和闻星如今是日理万机了?才会连我不喝龙井都忘了。” 他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流转,觉得自己先前的猜想其实没问题。 该不会自己的存在真影响二人之间的感情,他怎么看自己怎么像是多余的那个。 “没事儿,下次会记得的,”闻星神色认真。 “得了,别说什么下次了,打死我我都不会再喝龙井了。” 倘若不是觉得没必要演得太过,易潇然觉得自己绝对会敲华大人一笔的。 他想起那日茶水的味道,不由软了几分:“还别说,清风楼里的茶确实不错,与其他地方都不一样的。” “我看你不是喜欢那口茶,是喜欢那个沏茶的人。” 第23章 争风吃醋 易潇然的话一瞬噎住,不是,华大人什么时候这么会说了? “华大人,你这话说的,闻星要是信了的话,我小命可就不保了,”他的唇角抽了抽,“总不能你亲自护着我,让她无从下手吧。” 说罢他还真想象了一下华大人护着自己的场面,最后以难以想象败下阵来。 他想象不到华大人会护着自己的场面,毕竟先前无论什么时候,华大人好像都是更帮闻星说话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易潇然觉得自己是真不会找人求助,都知道二人关系匪浅了,他还指望华大人保护他,这不是当着闻星面挖墙脚吗…… 在认怂和挨打间,易潇然果断选择前者:“算了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本来也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越想越觉得我看上去要撬你墙角似的。” “你要是再不说明,就算我了解你,也很难不误会的。” 你…… 易潇然庆幸自己解释的及时,因而没有走到那一步。 但不知人此话是真是假的他,现在听着这句话,莫名心中有些慌乱。 他想起落蘅姑娘,庆幸还好人现在还没跟着她回了闻府,不然就闻星这副样子,还不知要在闻府遭遇些什么。 三人正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熙如忽然走进厅堂,同闻星耳语了几句。 随后闻星立刻起身,同二人致歉先行离开后,便立刻离开华府,朝清风楼的方向赶去。 望着她的背影,易潇然不由咋舌:“她跑的这么快,是赶着去见谁啊?” “这还用想,瞧熙如那番紧张的样子,恐怕是清风楼里的落蘅姑娘出了什么事,才会让她这般紧张吧。”华大人一副什么都看透的样子,让他有些羡慕。 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华天霖说了什么,惊讶起身:“落蘅姑娘怎么可能会出什么事?我若是没看错的话,闻星应当同那清风楼的管事之人说过什么,更不论她会在清风楼周边留下的侍卫,落蘅姑娘应该很难受委屈才对。” “世事难料,这些事谁又说的准呢??” 华天霖倒是看得比较开,更何况人非圣贤,哪有做事不出纰漏的,闻星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再正常不过。 “不行,我也得去看看,要不然不放心,”易潇然起了身,“华大人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也正好见见落蘅姑娘,我总觉得我想的没错。” “不必了,我就算去也不会帮上什么,倒不如这几日安生些,以免被陛下抓住什么把柄。” 话题突然扯到陛下头上,易潇然的脚步顿住,言语间也有几分不可置信。 “怎么就…说到了陛下身上?” “宛檀公主要来凌汀,咱们都该小心些,这是必然之事。你若是也要去清风楼,不妨多提醒闻星几句,让她做事收敛些,不要被人利用,更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易潇然微微颔首:“我明白了,这些话我会同她说的。” 说罢他便赶紧离开,想要去帮月落蘅几分。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离去时,华天霖叹了气,不知是在感慨什么。 …… 月落蘅看着自己被烫红的肌肤,疼痛比愤怒先侵占她的意识。 在她印象中,自己许久不曾受过伤,因而也就忘了疼痛的味道。 今日这一遭,倒是帮她想起些什么不该想的回忆了。 偏巧那个始作俑者还在假惺惺地认错:“我不知道落蘅姐姐会没接住,也就烫着了姐姐的手,实在对不住。” 明明她嘴上说着道歉,可月落蘅听不出她有任何歉意。 自然她也不觉得自己必须原谅谁,她不欠谁的,也就不用逼迫自己服软。 青语没想到她会一直不开口,就让她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低下的头甚至不能抬起半分。 她试图抬眼看向月落蘅,却恰巧与人那双极为冷淡的眸子对视,实在骇人。 “落蘅啊,青语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她吧,”青容匆匆赶来,一开口就是为青语说话,“你也知道,青语她近来身子不佳,做这些事想来定然没有以前顺手,出些差错在所难免……” “青容姨,”月落蘅缓缓举起自己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您若是觉得我不该追究,倒不如看看我这双手。” 她一直不否认自己是什么娇贵的人,她本就是被家人爱护大的,什么委屈都不曾受过,左右不过一群迟早会再也不见的人而已,又怎么能让她受委屈? 青容闻言看向她的手,只见白皙肌肤上红色的烫痕甚是明显,甚至隐隐有掉皮的趋势。 就算是不懂什么事的孩童看了也知道,这次的烫伤非同小可,很可能会影响到她日后做事。 “女子最重要的便是一双手,您掌管了清风楼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今日青语敢对我的手下这般狠手,若是不能妥善解决,日后楼里的其他姐妹,岂不是也会纷纷效仿,除掉自己憎恨的人了?” “您大可想想届时是什么一番情景,楼里的姑娘个个花容月貌,那双手却不堪入目。” “莫说诸位贵客,就算是我,恐怕也是会心生不喜的。” 她三两句话将此事的影响扩大,青语没想到她会将事情说得这般严重,急于为自己辩解: “姐姐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我不过是无心之举,并非有意,其他姐妹又怎会效仿呢?” “是无心还是刻意,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月落蘅缓缓起身,走到青语身前,“青语,你扪心自问,你能说出自己对我毫无意见这种话吗?” 青语被她盯得有些心虚,侧过头不肯看她。 而正是这样的小动作,印证了方才月落蘅说的那些话。 青语就是故意这么做的,想要借着此事,将她从花魁的位置上拉下来。 青容叹了口气,想要趁一切还没捅到闻星眼前时解决:“要不然此事就这样算了吧,我现在就让人去请好的郎中来,只要及时敷药,应当不会太……” “这话说得如此轻巧,真让人觉得可笑。” 闻星来得还算及时,听到青容这番言论,果断站在月落蘅身边,为她出气儿的目的再明显不过。 第24章 话音落定 见闻星到场,青容心中一紧,连忙赔笑道:“闻大人什么时候来的,清风楼招待不周,还望大人海涵。” “我什么时候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有你后面的人,都做了些什么。” 闻星示意熙如带着月落蘅去见自己带来的医师,不要耽搁了时辰。 只是月落蘅并没有乖乖配合,而是主动站在闻星身边,举起自己的手,再度重申: “刚才青语泼在我手上的,是刚滚的热水,我不觉得这些事会由她来做。所以她是什么意图,青容姨你应当清楚。” 她不可能再让自己受委屈,这些该说的事她总归要捅出来的。 正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青容明白此次她难以保下青语。 可青语到底是她的女儿,上次当着落蘅的面处理青语也只是为了保她几分,可现在…… “我相信你既然能撑起清风楼,也不会是什么糊涂的人。此事孰是孰非,再显然不过,”闻星又添了一把火,“还是说一些话,一些事,都已被你抛之脑后了。” “青容不敢忘。” 闻星嗤笑道:“我怎么看不出你的不敢,原先落蘅姑娘还不曾在清风楼受什么伤,而今这一招下来,若是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怕是也养不好吧。” “我时常觉得,回馈旁人最好的法子便是,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她。有来有往,也算得公平。” 话音刚落,她接过熙如放在一边的滚水,朝青语脸上泼。 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会觉得这么对青语有多么不公。 在场的人人皆知,是青语先动手伤了落蘅,她如今此举不过只是给落蘅出了口气,谈不上过分。 青语躲闪不及,脸上的灼烧感让她疼痛不已,痛声尖叫。 她的凄惨让青容心惊,她也想带自己的女儿去医治,但闻星此刻就守在这里,让她动弹不得。 现在就算她想袒护青语,闻大人在一旁看着,她也做不得太过分。 换而言之,她根本袒护不了青语半分。主动权也好,处置权也罢,都在闻大人手里,她除了作壁上观,将青语与清风楼划清界限,才能保住自己,保住清风楼。 “妈妈,好疼,快帮我……” 青语的哀嚎仍未停止,月落蘅只觉吵闹,她方才被青语烫着手时,可没这般撒泼打滚。 娇生惯养的,又不是只有青语。 青容看了眼满地打滚的青语,狠了狠心,道:“但凭大人处置青语,清风楼绝无二话。” “妈妈!妈妈你不能抛下我!”青语叫得更加凄厉,“我是您的女儿啊妈妈!” 怎么会这样…… 妈妈怎么可能抛弃她,让她为清风楼牺牲……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可事实非但如此,还再度让她绝望: 闻大人对她没有半分仁慈之心,哪怕她如今面容尽毁,也换不来人半分同情。 “既然如此,那就避免夜长梦多吧,”闻星唇边扬起淡淡笑意,“拖去乱葬岗,活埋。” 此话一出,就连熙如也有几分震惊。但身份有别,她也没有多问,拎着青语便要离开。 这样的下场青语并不接受,她拼命挣扎,却被熙如一个手刀劈晕。 正当熙如要离开时,闻星再度发话:“记得留几个人在那儿守着,一天一夜过去后,再回来。若是这一天一夜也没能让她断了气,直接杀了便是,但尸骨必须带回来,让我亲眼看见。” 她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青语留啊…… 青容瞬间跌坐在地,只是哪怕心中悲痛万分,她也不敢表现半分在脸上。 这一切的起因,是青语动手伤了落蘅。 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青语自找的。 易潇然来时,一切已解决个七七八八。他看到熙如要离开,还叫住了熙如,问她怎么带着个女子离开。 “回易大人,这是我们大人的意思,将此罪魁祸首,活埋。” “活埋?”易潇然也有些震惊,“她做了什么让闻星这般生气,以至于连个痛快的死法都没有。” “是她故意将热水泼到了落蘅姑娘的手上,如今大人带来的医师正在为姑娘诊治。” 易潇然微微颔首,对此事有了决断。 闻星在乎落蘅,这是京城中多少人都知道的事,无论这女子与落蘅之间的恩怨如何,但欺负到落蘅头上,被闻星这么处置,也是自作自受。 “伤势可算严重?”他没由来地生出几分探望之心,不免关切道。 “让大人失望了,我走得急了些,那医师还没诊出结果,便已离开。若是大人想知道,不妨亲自去厢房探望姑娘,想来应当还能与我们家大人说上几句话。” 易潇然见她奉命离开,便没太拦着,带着侍卫进了清风楼,去看月落蘅的情况。 他到厢房时,正好碰见那医师叮嘱着什么,闻星频频点头,似是将一切都记在心中。 “易大人怎么来了?”月落蘅先看到了他,“大人也看到了,我这双手受了伤,现在正在诊治,实在不好起身迎接,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无碍,你调养好身子更重要,”易潇然路过青容,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她,“我听熙如说,你的手是被滚水所泼,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让大人担心了,现在不似最初,敷了药后好了许多。方才闻大人带来的医师也说过,只要肯用心养着,半月内便可养好的。” “如此便好。” 他点了点头,坐在闻星对面,询问道:“闻星,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把落蘅带回府中?若是你不肯护着她,我可就要下手了。” 说罢他还真问起了为月落蘅赎身需要多少银子,好像确实打算将人带离。 月落蘅面上不惊,眼眸微垂,思索着此事可行性。 以现在易大人对她的上心程度来看,似乎也是不错的。 “我与落蘅的事,无需你费心,”闻星缓缓开口,“至于赎身,我确有如此打算。” “既然清风楼中明里暗里还有不知多少人对落蘅抱以如此心思,倒不如今日我带她离开。” 第25章 赎身难成 月落蘅没想到她真的会借此事带自己离开清风楼,眸中惊讶俨然,甚至还微微摇了摇头,不可置信。 “大人,这些事您还是再想想吧,”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撤,“为我赎身也需一笔不小的银子,眼下我也无力偿还您,暂且先不必如此了。” 易潇然想不明白她怎会这般坚持,明明他们花钱为她赎身,也是为了她好。 他有些无奈“落蘅姑娘,离开清风楼对你来说是好事,至于钱财你无需担心,我与闻星皆心甘情愿。” “大人不够了解我,我这人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比起麻烦大人你们为我赎身,我更愿意自己挣够了钱财离开,”她笑意浅淡,“更何况,我确实还欠着青容姨照拂之情,离开前总要再为清风楼做点什么的。” 她说起与清风楼、与青容之间所谓的情谊时,闻星为她上药的动作一僵,随即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手上的动作。 “话虽如此,但……”易潇然有些无奈,不知怎么劝才好。 “愿大人能与闻大人一般,尊重我的选择。待我为自己赎身后,只要大人想见我,我必不会推辞。”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易潇然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好劝的。 就像她说的那样,这是她的选择,他应当尊重。 易潇然看向一边还在帮人上药的闻星,轻轻咳了几声,示意她也一起劝劝,别让落蘅在清风楼又吃了什么苦。 但闻星对他的暗示视若无睹,一心都在落蘅身上。 “闻星,你不劝劝?”他坐不住了,“好歹你也表个态,不然这不是太让人上心了不成?” “我觉得不需我再说些什么了。” 包扎完后,闻星起了身:“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劝,她都会这么想,这么做。与其逼着落蘅姑娘做她不愿做的事,倒不如尊她几分,不是吗?” 易潇然因她的话而愣住,他倒是没想到闻星比他还要坦然接受这些。 不过稍稍想想倒也合理,闻星与落蘅姑娘都十数年不曾见过了,少见一两日也算不上什么。更何况就算落蘅姑娘在清风楼里,也不耽搁二人见面。 赎不赎身,影响的只是落蘅姑娘的归属罢了。 对于闻星的坦然接受,月落蘅也是没想到的,但好在没有阻碍,她不觉得自己留在清风楼会出什么事。 毕竟今日闻大人为她出气,易大人也在关心她,只要明事理的人,都不会在此刻再来招惹她。 能在清风楼里做得长久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呢? 她不由看向青容,想到刚才人为了保住清风楼,亲自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的举动。 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觉得青容姨懂利益取舍,在眼下这个时候,强行保住青语,只会为清风楼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但现在闻大人将青语从清风楼踢出去,不仅还了清风楼一片宁静,也意味着短时间内不会再追究清风楼的事。 对于青容而言,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但是我有一些安排,还望落蘅姑娘不要拒绝。” 听到闻星有要求,月落蘅的心不由悬起,但她明白,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忤逆闻大人,毕竟是闻大人为她出了这口气,该给的面子自是要给的。 “大人您说便是,落蘅定会遵守。” 闻星轻声说道:“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安排,你无需担心。只是我想着该给你留些人,以免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 “既然大人是为了我着想,那么我便没有再推辞的道理,”月落蘅简单考虑后,便决定接受,“只是烦请大人不要安排太多,我无意引起旁人注意,太过张扬不是我的性格。” “我清楚,所以我会把熙如留给你。” 听到将熙如留下,易潇然也有些震惊。 大多与闻星打过交道的人只知道她非常器重身边的一个侍女,但他与华大人很清楚,熙如远比之前跟在闻星身边的侍卫要受闻星信任。 更遑论先前他也曾问过闻星,熙如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受她信任。 当时闻星怎么说的来着? 他记得是…… “因为熙如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她比我手下绝大多数人都清楚我要什么,知道我的心思,懂我的安排。” 一个相当于第二个自己的心腹,莫说是闻星会对其加以信任,就算是他,是其他朝臣,也会如此。 “我若记得不错,熙如姑娘好像是闻大人您最信任的……”月落蘅有些惊讶,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能将熙如姑娘留下。大人将旁人留给我也不是不行的,我不挑人,更不会嫌弃。” “你也说了,熙如是我最信任的人。如今无论将你交给谁,我都无法放心,倒不如将熙如留下。” “但……”月落蘅还是有些顾虑。 “落蘅姑娘,还望你不要再拒绝。” 她言语恳切,月落蘅看着她眸中的诚意,到底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而哪怕没有青容的同意,闻星还是在清风楼里塞了人。 一连几日过去,有熙如在,清风楼里的人没有再敢对月落蘅下手的。 月落蘅难得有些安生日子调养身子,望着手上的伤痕渐渐好转,她眉眼间不禁透出几分柔意。 而熙如就守在厢房外,一如既往。 看着那个将女儿扔到乱葬岗的人正守着厢房,青容何尝不恨她。 可偏生她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怪不得落蘅,怪不得闻大人,只能将一切都怪在一个侍女身上。 但那日两位大人与落蘅的话还在耳边徘徊,她知道,这个侍女虽看上去不突出,但能力要比旁人强上不少,更是闻大人的心腹。 她心生忧愁,眼角有清泪流下。 一切早就没了变更的可能,是青语做了错事,该承担这些结果。 她伸手拭了泪,朝月落蘅的厢房走去。 她还没来得及敲响厢房的门,就被熙如拦下: “若是有什么事,同我说便是,我会转告给落蘅姑娘。” “这些事还是我亲口与她说清为好,烦请姑娘让让。” 第26章 自知无错 “您也知道,自前些日子的那件事后,大人便将我留在此处照看落蘅姑娘。大人的要求您也听到了的,无落蘅姑娘吩咐,不得离开。” “但这次我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与她商议,麻烦姑娘通融。” 熙如微微皱眉,还想拒绝,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熙如姑娘,我们家小姐的意思是让青容姨进来,多麻烦了。” 有子榆传话,熙如也没再拦着,侧身给青容让了位置,依旧在厢房外守着,不容出现任何差错。 青容终于能避开熙如进了厢房,闻着房间内淡淡的香味,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闻大人将熙如留在清风楼后,任何人想见落蘅一面都难如登天。 有时她真怀疑闻大人的用心,到底是想好好保护落蘅,还是因为被拂了面子将人软禁起来,不让旁人觊觎。 至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没心思猜测,眼下她得与落蘅说清楚,清风楼的许多客人都是冲着她来的,若是她再不出面,恐怕很多客人都要流失,清风楼也只会入不敷出。 她落座在落蘅对面,看着人一向消瘦的面庞终于长了些肉,好像一瞬明白闻大人的用心。 只是她牢记自己为何而来,自然也就没有再细想这些。 “子榆你先出去吧,”月落蘅示意子榆离开,“晚些时候叫熙如姑娘与咱们一同用饭,总让她守着你我,确实有些麻烦她了。” “是,小姐。” 子榆转身离开,为她们让出了空间。 “您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月落蘅也没藏着掖着,“早些说清楚,对您,对我,都好。” “落蘅啊,清风楼是个什么情况你一直都清楚。现如今你已许久不露面,清风楼已入不敷出。再如此下去,恐怕……” 她欲言又止,几度叹息,没能等来落蘅的回答。 她微微抬眼,想要看人是个什么反应,却恰巧与其对视,再好的遮掩也尽数退散。 “我知道,你近些年为了撑起清风楼不容易,也知道我于清风楼而言有多重要。但青容姨,我不觉得我还欠楼里什么,”月落蘅轻笑道,“若青语原先同我说的没错,您将我买下并未花太多银子,自我成为花魁后,清风楼不说日进斗金,也比我未出名强上不少。所以我还欠您什么?恩情,还是钱财?” “所谓的恩情,不过是您想用我为清风楼打造声势,扭转清风楼的局面。您在我身上付出的那些时间也好,金钱也罢,早就还够了的。” “更遑论我因为您,没少在与青语的事中让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时,您包容她、纵容她,就连为数不多的几次训斥,也只是希望她不要太过得罪我,进而让闻大人针对清风楼。” “在您眼里,庇护我只是为了借用我花魁的名头。因为我与其他姐妹不一样,虽都入了清风楼,可说到底,我身上的气质与她们相差更多,自会吸引那些纨绔。他们喜欢什么样的人,您清楚,因而肯将我养出名声。” “至于钱财,方才我已说过,我不觉得自己还欠你什么。若是非要论,无非就是这最后的赎身的钱,我拒绝闻大人他们,也只是不想欠旁人人情,不想假手于人罢了。” “但若您今日非要以我还是清风楼里的花魁落蘅为要挟,那么我也只能立刻找闻大人他们帮忙,为我赎身。” 月落蘅一口说完这些日子自己所想,终于觉得舒心许多。 这段时日熙如和子榆都在劝她离开,她不是不动心,只是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喜欢别人人情,所以才想靠自己离开。 谁被逼急了都会有几分脾气,更何况她一开始就是被家人惯养大的,又怎会一直委屈自己。 若真在百年之后见了父兄他们,让他们得知她受了旁人的气,怕是还要心疼她的。 “落蘅,我并非要要挟你为清风楼如何……” 青容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她能想到的说辞,方才都被落蘅说过。落蘅就是什么都不欠她、欠清风楼的,她根本没资格要求落蘅什么。 “若是您实在觉得在我身上浪费了时间,我赎身时多给您一些便是,”月落蘅起身走向窗边,顺手推开窗户,“我确实该感谢您,为了我的花魁之名,肯多留我全身一段时日。现如今我还能是完璧之身,比其他人确实好上不少。” 数次午夜梦回时,她都在庆幸自己能成为花魁,不用流连在各种人之间,失了身,也失了原则。 窗外的风吹进厢房内,她竟觉得有几分冷。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喜欢此时的风,让人清醒,不会沉在一些虚幻之中。 青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开口,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而她刚离开,熙如和子榆便一同进了房内。 看着打开的窗户,子榆一瞬紧张,准备上手去关。 月落蘅摆了摆手,让她不用关窗,自己再享受片刻凉意,就会关上的。 “小姐,这样容易着凉的,”子榆还是有些担忧,“您身子刚好起来,这要是再染上风寒,只怕又要一些时日养。” “我会注意分寸的,你放心吧。” 她静静倚靠着窗棂,向楼下那些叫卖的小贩看去。 其实她很羡慕他们,虽然为生活所迫,却不用被禁锢在这样一处小小的地方,也算好事。 她长叹一口气,庆幸着自己现在也有了与旁人谈议的资格。 她会离开清风楼的,会彻底忘了在这里的一切的。 “落蘅姑娘,大人今日还会过来,您要梳洗打扮吗?”熙如眉眼低垂,做足了尊敬之态。 作为大人的心腹,她是知道落蘅姑娘的身世的,也知道大人背后到底都承载着什么。 如果可以,她希望落蘅姑娘和大人能在一起,也希望落蘅姑娘能理解大人做出的选择。 “我会的,毕竟是见闻大人,总该用心些。” 月落蘅这才收回神思,坐在铜镜前,难得自己上妆,就连衣服,也是她自己挑的。 第27章 一别两宽 她看着镜前的自己,明明是不施粉黛也甚是好看的一张脸,平日里却总上着浓妆,今日终究还自己一个初心了。 “小姐,您……” 子榆是惊讶的,毕竟来到清风楼后,就连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小姐几乎未涂什么脂粉。 往日里的小姐总是应着青容等人的要求,在脸上涂抹不知多厚的东西,很少有这么淡雅的时候。 月落蘅笑意浅浅,挑眉道:“怎么,看我跟从前一样,很惊讶吗?” 她上次化这么淡的妆,还是在月府里。 那时她身子骨愈发地弱,为了不让爹娘他们担心,只能浅浅涂抹些胭脂水粉,后来身子恢复了些后,才停止这种行为。 现在突然回到那个时候,倒让她又开始回想从前。 子榆怕她伤心,连忙应答,唤回她的神思:“小姐不管怎么样都好看的,清雅也好,浓妆也罢,总归都是小姐,喜欢的人依旧会喜欢。” “我听子榆姑娘这话,很像在说我家大人啊。”熙如多了句嘴。 “诶,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子榆微惊,为自己解释,“我哪敢说闻大人的。” “现在大家可是都知道,我家大人对落蘅姑娘的心思,喜欢的人依旧喜欢……这话可就差指名道姓了啊。” 眼见越说越偏,子榆急忙岔开话题,试图给自己找补回来。 而也是在她们说笑时,闻星推开了厢房的门,走了进来。 “闻大人这来得可真是巧,我们方才还提起您了,”月落蘅唇边笑意并未减少,“这可谓是说曹操曹操到,大人要不要猜猜我们在说什么?” 闻星从善如流道:“那我可确实该猜猜才行,是说我的政绩,还是在说我什么时候会来?” 人摇了摇头,让她再猜猜看。 “那就是说我最近常来清风楼,与你情谊颇深?” “大人怎么会觉得我们在说这些,”月落蘅笑容一愣,“我还以为大人会问我们对您容貌是如何评议的呢?” “那看来你们再说这些?” “自然也不是。” “看来我确实猜不中,不知我们落蘅姑娘能否揭晓答案,为我指点一二。”闻星目光灼灼,情意一眼可见。 月落蘅轻笑出声:“这可是猜谜游戏,就算大人猜不出,我也不该破坏规则的。若是半月内大人都想不到的话,我再告诉大人吧。” “那么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见二人感情愈发甜腻,子榆与熙如对视一眼,双双离开厢房,只为二人能早些将话说明。 等月落蘅注意到时,已不知二人离开多久。 她娇嗔道:“子榆总说自己愚笨,可我看她这识眼色的本事啊,真是越来越好了,还将熙如姑娘也带离。不知道的,还以为闻大人要与我做些什么呢……” 直到话快说完,她才意识到这些话有些歧义,便没再说下去。 可就这样话说一半,她也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闻星就看到了她纠结要不要将未说完的话补上的一幕,眉眼间的笑意怎么都消散不去。 “落蘅,你想好要离开清风楼了吗?”闻星再度问起此事。 近来她已将近半数以上的闻家势力铲除干净,几位长老已经威胁不了她们,她带落蘅离开这里,可以光明正大。 原本有些暧昧的气氛因她这句话而破碎,月落蘅再次陷入了这个问题中。 她不觉得自己该在这个时候借助闻大人的手离开,可随着在清风楼中露面愈发的少,她并没有足够的钱为自己赎身。 眼前对她来说最好的法子,确实是仰仗闻星,从此与清风楼一别两宽。 良久后,闻星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若大人不嫌弃,今日便带我离开吧。” 得到了她的应允,闻星终于不再束手束脚,放心大胆地拥她入怀。 闻着她发间的香味,几滴清泪从闻星眼眶中流下。 其实她来时便注意到落蘅与往日的不一样,所以她才敢问这么一句。 她看得出来,落蘅想要回到与清风楼毫无关系的那段时日,所以她才会问她,想不想要离开这里。 她想带她走,闻星,想要带月落蘅离开清风楼。 …… 月落蘅被闻丞相赎了身一事很快传遍大街小巷,大家并不意外,毕竟闻丞相时不时便去清风楼,除了看那落蘅姑娘两眼,其他是什么都不管。 几乎她们前脚刚回到闻府,后脚华天霖与易潇然便来了。 “行啊你,前些时日还以为你不想带落蘅姑娘离开呢,没想到今日就干了大事,”易潇然想要拍拍她的肩,却被她躲开,“你这什么意思啊,现在有了落蘅姑娘在,我连碰你一下都不行了是吧?” 易潇然直接与月落蘅哭诉:“落蘅姑娘你瞧瞧她,我这可还没说什么呢,她就这么对我,实在让人心寒啊。” “得了你,你这番样子也不怕让落蘅姑娘看了笑话?”华天霖将他往自己身边扯了扯,同月落蘅致歉,“让落蘅姑娘见笑,潇然他一向如此,并无打扰你与闻星的意思。” “我都明白的,大人无需同我解释,”月落蘅微微福身行礼,“更何况我也是仰仗闻大人才得以离开清风楼,二位大人是闻大人之友,就算真同我开玩笑,我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这是华天霖第一次细细打量一个人,他猛然回想起那日易潇然同自己说过的话。 好像潇然说的确实没错,他在落蘅姑娘身上,也能看见故人的影子。 可他不觉得会有所谓的外室女一说,更不觉得月家会藏起自己的孩子,便也只当是巧合,并未太过上心。 “瞧瞧,我来时还同你说过的,落蘅不是那种会被三两句话惹恼的人。她这般识大体、懂规矩,若不是闻星啊,我肯定——” 易潇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华天霖眼神警告,悻悻闭上了嘴。 “你肯定什么?”闻星笑容和善,任他接着说,“看来最近吏部的事又少了,你都闲成这般。改日我便去吏部再帮你寻些事做,定不让你太过空虚。” 第28章 入住后宅 “再?” “再。” 易潇然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他先前还以为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想到他以为的君子才是真小人…… “落蘅姑娘肯跟着你,真是瞎了眼了……”他看向月落蘅的眼神中充满同情,“落蘅啊,你要是受什么委屈了,及时来找我,我肯定会为你出气的。” 月落蘅微微福身谢过:“谢过易大人好意,不过——” 她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笑意盈盈:“闻大人应当不会欺负我的。” 易潇然欲言又止,异常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这句嘴。 落蘅都愿意跟闻星一起回来了,可不就是两情相悦,哪需要他费什么心。 唉…… 他一口气还没叹完,闻星再度致命一问:“看来你最近确实没什么事可做,这吏部里也该忙起来了。” “诶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易潇然连忙拦着,“是我说的不好,让咱们闻大人生了气。只是你要磋磨的话,磋磨我便够了,别为难我手底下那群人。” “瞧你这话说的,就像我是什么无故牵连旁人的人一样,”闻星忍俊不禁,“左右不过吏部近来确实许多事未处理好,我该提醒你一二了。” 易潇然瞬间噤了声,他还是清楚闻星这话的分量的。 自闻星官拜丞相后,便入了弈卿阁,阁中诸位都是陛下极为信任的朝臣,从他们口中说出的消息,很难不是陛下的意思。 眼见他们要说起朝事,月落蘅很自觉地告退离开。 她还是清楚自己的身份的,说好听些是闻大人接回府上,未来的妾室。说不好听,不过是闻大人买回府里给旁人看的物件。 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她该有数的。 于是子榆陪着她进了后宅,熙如遵闻星的意思,为她们指了西厢房。 “这里跟大人的院子离得很近,若是姑娘想,随时可去大人院中的。” “以我如今的身份,只怕常去不合适的,”月落蘅算是有自知之明,“多谢熙如姑娘肯帮我介绍这些,但我想去离闻大人更远的厢房住下,不知可否通融一二?” “这……”熙如有些为难,“大人吩咐过,若是姑娘不愿,东厢房也可以。但我还是要提醒姑娘一句,府上不少双眼睛盯着姑娘,离大人近些,能避免不少事。” 子榆听了有些动摇,便随着一起劝道:“小姐,咱们还是听闻大人的安排吧,总归闻大人不会害您的。” 月落蘅知道闻府中少不了其他家的眼线,再加之她被闻大人带回算得上是闹得沸沸扬扬,想探知她与闻大人关系究竟如何的,怕是少不了。 思来想去,她也不再纠结,微微颔首便将此事答应下来。 熙如松了一口气,想着也算是完成了大人交代给自己的事,让人领了几个侍女分给落蘅姑娘后,便朝厅堂走去,以免大人还有什么事需要安排自己。 认过侍女们的脸后,月落蘅便让她们都离开,与子榆亲自摆放着房中的东西,不愿假手于人。 “小姐,咱们离开清风楼,这日子便好上不少了,”子榆眉眼间皆是欣喜,“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受青容姨他们的磋磨,也不用再看见青语那张脸,实在是好的。” “子榆,你不要忘了咱们这是在哪儿,”月落蘅手上的动作僵了一瞬,“若是清风楼里只有几双眼睛盯着咱们,这闻府里便是数十双。闻大人的身份,你我皆知,自然只会需要你我更加小心。这日子,不会轻松的。” 她哪能不知道闻府上有多少明潮暗涌等着自己,只是她就算待在清风楼里,也得不到什么,倒不如趁早离开,趁闻大人还肯对她用心,得些东西。 至于情,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既身在高位,又怎会一心一意对一人? 她也曾听其他姐妹说过,闻大人身边被塞了不少女子,男子也络绎不绝。虽闻大人不曾纳过妾,但总归她是不觉得自己能将人那颗心拴一辈子的。 听她说完,子榆这才意识到其实进了闻府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至少闻府比不得月府清净,这里的人也比不得月府里的人对小姐好。 她们很快便将厢房布置成想要的样子,若是闻星在此,便能认出与在月府时的无差。 月落蘅抚摸着自己手中的玉佩,热泪盈眶。 她好想爹娘,好想哥哥,好想唯念。 可她现在别说为他们报仇,她甚至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她怕闻大人倒台,又怕闻大人过于有权势。 无论是一夜覆灭,还是功高震主,于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小姐……”子榆看到那块玉佩,不由也有些悲伤,“您别难过,夫人他们见您能安然活下来,便是开心的。” “可是我想替他们报仇,我想抓住害我家人的凶手……” 眼泪一瞬落下,月落蘅拿着帕子擦拭,可她怎么都擦不干净。 直到那涂抹的胭脂都被擦去,她也没能止住泪水。 “小姐……” 月落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想要起身走出房间,去透透气,却怎么都站不住脚,最终栽在了椅子上。 再度栽在椅子上的那刻,她的泪水奔涌而出。子榆不敢多说,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稍作安慰。 西厢房里的泪,无声而苦涩。 …… 月落蘅离开得太过干脆,易潇然不由感慨道:“我说闻星你就是走了狗屎运,要不然怎么能碰到落蘅姑娘这样好的女子。” “这点你说的倒是不错,她是世间最好的人。” “你这副样子要是被弈卿阁那些人看见,高低要参你一本。” “这倒不会,前两日还有位大人问我与落蘅到了哪一步,需不需要他帮忙。” 易潇然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真是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他突然回想起前段时间家中长者对闻星的评价,觉得好像他一直以来对大伯他们的态度好像太差了些。 他们明明说的没错。 第29章 起沉升落,自有天意 “少说那些,你刚才说的事我可还记得呢,”易潇然与华天霖一同入座,“若是你们弈卿阁的人真对我们吏部有什么意见,你同我说便是,我肯定改。”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易潇然还是觉得头疼。 他前些日子才刚从吏部的诸多事务中回过了神,怎么这一眨眼又开始让他为这些事费心费神了…… 难不成这就是原先华大人说的那句,什么身居其位必做其事吗? “左右不过是一些人不服你们吏部对李尚书的安排,想着再变通一二罢了。” 闻星倒也没有避讳,直接与他们说清楚:“如你所见,李尚书乃是逸王殿下的人,这段时间虽有不少人参他,但总归没犯什么大事,所以他们觉得不至于让旁人替了他的位置。” “这参他的人我不是不清楚,凌王殿下手里的人自作主张罢了。但吏部不能不给二位殿下面子,将其降至侍郎,也是我们权衡之下做出的选择。” 易潇然何尝想得罪逸王殿下,但凌王殿下手里那些人参的本一本本往上递,他们吏部要是什么也不做,倒让人指责空有其表,什么也不做。 “所以虽然其他人不满意吏部呈上的结果,但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的,”闻星轻笑,“若是你想两方都不得罪,我也不是没有主意。” “不妨说来听听?” 易潇然正头疼着,听她有解决的法子,自然是乐得听取一二。 “算不得太难,无非就是帮李尚书洗去身上的那些事罢了,”闻星抿了口杯中清茶,“既然有子虚乌有,那就破掉这些东西,还他一个清白。” “只是这样做的话,恐怕会得罪凌王殿下吧。”华天霖沉声道。 “凌王殿下不是拎不清的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一清二楚。别看他在此事中获利,恐怕现如今没少在王府中训斥那些自以为是的人。” 闻星对凌王殿下还算有几分信任,她与两位殿下都打过交道,二位是实打实的兄友弟恭。虽都想成为太子登上皇位,却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这些消息她手下的人探过,闻家那些人也同她说过。 见事情能够解决,易潇然也是直接将此事推给闻星:“既然如此,那就需你多多费心了。” “你倒是挺会做甩手掌柜的,”闻星笑骂道,“下次记得请我与华大人吃顿饭,可别再忘了。” “我这次肯定不会忘,”易潇然信誓旦旦,“对了,你还可以把落蘅姑娘带上,左右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儿,我易家还是出的起的。” “那我可替她多谢咱们易大人费心了。” …… 待送走易潇然二人后,闻星走入后宅,问过侍女确认月落蘅在西厢房后,便朝西厢房走了过去。 她刚走到厢房外,就闻到了厢房内淡淡的香气。 一如往年,是莲花香。 她在月府的那段日子里曾问过落蘅,为什么一定要点莲花香。 那时人总说,因为莲花是世间最高洁的花,香气虽淡却可留存许久,自然让人喜欢。 她说,莲既出淤泥而不沾染半分,就比不少东西要好的。 “这世间太多人会沉溺在无用之事上,忘了初心,忘了自己本为莲。” 因而闻星知道,她是最爱莲花的。 而在她眼中,落蘅也是被教养的莲。 淡雅,清香扑鼻,无时无刻不让人眼前一亮。 “闻大人,”月落蘅注意到她,起身行礼,“方才看这些东西入了迷,大人勿怪。” 她并未遮掩自己在看话本子的事,闻星唇边笑意渐显。 “这有什么好怪的,你肯看这些,便看罢,”闻星扶她起身,“若是你愿意,过两日我们一起去书坊,挑些话本子回来。” “这些小事就不劳烦大人跟我一起了,”她看了眼身后的子榆,“有子榆陪我,总归不会太寂寞的。” “落蘅,你同我太过客气了。我接你到府上,就是希望你能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无需太过束手束脚的。”闻星有些无奈。 “谢大人好意,落蘅都明白。只是初来乍到,总不该让人觉得我是什么仗势欺人的人,自然要给旁人留下好印象的。” 月落蘅将话说的滴水不漏,闻星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人卸下心防。 也是这时她才意识到,她以为落蘅对自己有的情意,其实什么都算不上,她还是防范自己,防范一切。 她无意间朝房间内看了眼,不禁有些发愣。 若不是知道这里是闻府,是自己的住宅,她真怀疑自己回到了先前在月府的片刻时光。 见她不回话,月落蘅还以为是自己惹了她不快,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良久后,闻星才从房内陈设上回神。 意识到自己过于安静可能会让落蘅觉得几分不安,她主动问起人是否要同自己一起用午饭。 “大人既然开口,落蘅又怎会拒绝?”月落蘅笑意浅浅,“既然如此,子榆你便与熙如姑娘她们一起用饭吧,不必担忧什么的。” 闻星很自然牵起她的手,月落蘅浑身一僵,随后才放松了些,与人一同到了沉落院。 看着院外那块匾额上的字,月落蘅有一瞬失神。 这个名字,她好像曾见过的。 但在哪儿见过,她却想不起来。 见她愣神,闻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之所以会将自己的院子起为沉落,还是原先她与落蘅坐在院中一同商议出的名字。 落蘅说:“沉落二字虽总代表着下沉、消极之意,可我却觉得,这两个字各有各的美。” “虽言意重,但沉鱼落雁一词中,此二字美意不可否认。沉也好,落也罢,万物只要存在,总会有它的意义的。” 她说完,便又翻起了话本子。 也是这时,她问道:“那么小姐想过要给自己的院子起什么名字吗?” 她们都知道,她早晚会离开月府,有自己的宅院,自然也是要起名字的。 这个问题难倒了月落蘅,她将话本子放在一旁,细细思索着答案。 “叫沉落院吧。” “有什么含义吗?” “万物起沉升落自有天意,非人可测,非人可改。” 第30章 如今亦从前 “大人的沉落院……”月落蘅笑意盈盈,“各处陈设甚是精致,与我印象中大人的风格,不太一样。” 她听其他姐妹说过,闻大人一向雷厉风行,做事果断,不留情面。 因而她看到眼前这些时,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沉落院的许多陈设跟她幼时住的院子很像,就像闻府上养了什么小孩子一般。 可是她也记得,姐妹们口中的闻大人,一直孑然一人,何曾会有过孩子…… “与你印象中的我不太一样?”闻星突然停下脚步看她,“那么落蘅姑娘不妨说说,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闻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眉眼含笑,等着她的答案。 月落蘅随着她停下了步子,眼眸微垂,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眼中的闻大人,是什么模样? 姐妹们说过,闻大人这人铁面无私,不会因与谁的情分而轻饶有罪之人。 姐妹们说过,闻大人是京城中许多女子最敬佩的人,她靠自己在朝中谋得一席之地。 姐妹们说过,闻大人对她极为用心,只要她肯说几句好话就一定会被带离清风楼…… 月落蘅抬眼看她,这才惊觉,自己关于闻大人的发现,好像都是听旁人说起。 从始至终,她对闻大人的了解好像都不是遵从自己的感受。 “大人想要听实话吗?” “我既问你,自是想听到实话的。” 闻星既担心,也期待她会怎么回答。 她更怕自己这么一步步追问,会让落蘅对她反感颇多。 “既然大人愿听实话,那我便不再隐瞒,”月落蘅神色认真,“直到方才大人问起,我才意识到对大人的印象,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而自与大人相识至今日,也不过短短两月光景,我不认为两个月可以让我了解谁,也不觉得两个月可以见证什么事。” “所以我觉得以自己如今这般情况,想要断定大人是什么样的人,还很难。” “倘若大人不嫌弃,往后无数日子里,我会用心了解大人的一切。” “在我能给大人答复的时候,我会告诉大人答案。” 闻星没料到她会这般认真回答,一时有些惊讶,随后才应了好。 她盼望着与落蘅可相处的未来,也期望不会太远。 两人一同入座,很快侍女就上了菜。 尝着碟中丰盛的菜肴,月落蘅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若记得不错,大人身边还有一个侍卫的,怎么近些日子不曾见到他了?” “怎么想起他了?”闻星面色平淡,“若是你身边缺侍卫的话,我让熙如挑几个给你就是。” “只是突然想到罢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的。” “左右不过是个吃里扒外,以下犯上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好说的,”闻星为她夹了菜,轻声道,“若是他肯早些明白我不可能受制于他,也许不会落得个过于凄惨的下场。” “大人宅心仁厚,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月落蘅面上笑容一僵,“或许有些人就是养不熟吧,跟什么人就做什么事,这些道理很简单的。” 闻星被她逗笑,伸手帮她拿掉了唇边无意粘上的米粒。 意识到自己有些丢脸,月落蘅轻咳几声,随后低着头,仿若想藏起来一般。 闻星轻笑出声,虽没说什么,可月落蘅仍觉羞涩,巴不得早些将饭吃完,然后离开。 只是她将将吃完,熙如端上了一些水果,她惊讶地看着熙如,不理解怎么连个喘气口都不留。 她真的不是很想在这会儿留在沉落院…… 偏巧熙如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还热情的介绍道:“这是今日易大人让人送到闻府的东西,说是要让落蘅姑娘和大人好好尝尝才行。” “是…是吗?”月落蘅甚至不敢多看两眼,“那下次我见到易大人时,看来要好好谢谢他才行。” 她想她应该好好谢谢易大人才对的,虽易大人时常没个正形,但几次都要为她出头,照顾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只是…… 她悄悄抬眼看了看闻星,试图想明白易潇然那些话到底只是为了调侃她或是闻大人,还是当真对她有什么意思。 若是前者,她自是不怕与人浅交;若是后者,她当真得好好想想才行。 闻星也是这时才想起来回后宅时,熙如同她说了易潇然送了不少东西来,说是要庆祝她将落蘅带回府上。 她回忆着不久前易潇然的话,笑意更甚。 “你若真有同他道谢之意,下次与我一同去见他就是,”她伸手摘下一个葡萄,将其表皮剥掉,“今日你不在时,他还在华尚书眼前说要请咱们吃饭,总归能见到的。” 话音落下,葡萄也已剥好。 月落蘅看着她面上的笑容,愣了许久,不敢相信她会对自己这般好。 是一时新鲜,还是当真对她动了心,她看不透。 “是不喜欢这些吗?”闻星眉头微蹙,“如果你不喜欢,便分给那些下人吧。” 她记得与落蘅相处的那段时日中,月府上只要有葡萄,总会送到她们这边。按理来说,落蘅不会讨厌才是。 见她眉头微皱,月落蘅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应答让她生了气,急忙将葡萄接过。 “大人亲手为我剥的,我怎会不喜欢,”她言语间软了几分,“更何况我一开始便是喜欢吃这些的,大人原先总到清风楼见我,想必应当听说过。” “既然喜欢,晚些时候便让熙如都拿去你那里。” 闻星将她额前碎发稍稍向后整理了些,原本还在吃葡萄的她瞬间浑身一僵,没想到闻星会为她做这种小事。 “大人怎么会想到……” 她甚至不知怎么开口问才是对的,可她就是觉得,以闻星的身份地位,断然不需要这么对她。 闻相身边,从不缺貌美之人…… 大家的话仿佛还在耳边,时刻提醒她,不要沉溺于一时之好。 “不过是举手之劳,更遑论是对你如此,我自是心甘情愿。” 她目光灼灼,月落蘅的视线无意撞进她的墨色眸子中,其中情意,实在做不得假。 “我时常以为,像大人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是不会在一人身上用心的,”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就像易大人那样,外界皆知,他身边有各种各样的人。所以大人为什么会看中像我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人呢?所谓容颜秀丽,不过短短数年光景,便会不复从前。所谓气质颇佳,只消后宅夫人之斗,便会一改从前。我身上没有什么能吸引大人的,更没有什么能让大人为我倾心。” 她有些自暴自弃,虽口中葡萄甜腻,却觉心中苦涩。 这不是该在此刻说出的话,可她不想让自己被蒙在鼓里。 是一时之玩乐,还是一直的用心,她当真想知道。 她说完便低下了头,回想着与闻星相处的时光。 好像不仅是她,所有人都觉得闻大人对她很好。 可现在她的这些话就好像将先前的那些都推翻了一样,她质疑着闻大人的所作所为,质疑着近两月她们的情思。 “外人总说,我是不缺什么的,但我也明白,我更想要自己喜欢的,”闻星轻轻抚摸着她的三千青丝,眉眼柔顺,“我想要什么,我不想要什么,都很明显。” “我以为其他人能看出的情意,你不会怀疑。” “但我没想到,未亲口对你说出,会让你心生怀疑。” “也是此刻你提醒了我,有些话我该亲口对你说,才能让你知道,才会让你信任。” “落蘅,我从与你相识的不久后,便心悦你。” 此话从前可用,今日也可用。 十岁的闻星,喜欢八岁的月落蘅。 二十岁的闻星,喜欢十八岁的落蘅。 第31章 恨应有所思 她是……真的对我有意吗? 月落蘅在闻星眼中找到了答案,只是这答案是否可信,她实在怀疑。 无论是听说过的那些传闻,还是知道的各种血泪教训,都在提醒她,她不要太过轻信一切。 可偏偏她此刻从那人眼中看不出什么虚假,心动是真,害怕也是真。 见她有些犹豫,闻星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确实,在落蘅眼里她身居高位,断不会缺人贴上来,更不会对她用尽真心。 但她自知,对落蘅的心经得起推敲,自然也承受得起各种质疑。 只是 要她将与落蘅幼时的一切在此时说出,她不觉得会是什么加分项,更不觉得这些会让人彻底卸下心防。 “你无需有什么负担,此刻未能让你全然信任我,并非是你的错,而是我做的还不够。” 闻星轻抚着她的脸颊,道:“落蘅,无论旁人怎么说,又如何做,你都是极好的人。你值得他人的喜欢,他人的爱。” 其实她不认为落蘅会不清楚这些道理,但随着月家覆灭,已经没有那么多人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即使是原先知道的东西,也会被遗忘。 月落蘅微微颔首,将她的话记在心中。 她知道,也很清楚,自己一直都是值得被人真心以待的。 只是恰巧如今这个看上去拿出真心的人,她并不能很快接受。 就像她说过的那般,不过短短两月,就算是动情,又能动几分呢? 她缓缓起身,眼眸微垂:“落蘅多谢大人好意,只是身子有些疲倦,怕是不能再陪大人一二,便先告退了。” 闻星并没有拦她,随着她到了西厢房,目送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直到关上西厢房的门,月落蘅终于松了口气,瞬间跌坐在床榻上,眼神空洞。 子榆眼中尽是惊讶,急忙上前关心道:“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嘘……”月落蘅艰难地同她开口说话,“子榆,让我一个人静会儿,好吗?” “可是您现在这样,我实在不放心……” “晚些时候便好了,相信我子榆。” 看着她气虚无力之态,子榆难以放下心,但又碍于小姐刚吩咐过的那些,她只得暂时作罢,打算晚些时候寻熙如问问,也好了解一二。 而此时熙如正与闻星一同赶往闻家宅院,并不在府中。 “大人,为什么不与落蘅姑娘说清楚……”她对于方才的事还是有些疑问。 明明大人与落蘅姑娘之间关系匪浅,只要说清楚幼时的情分,落蘅姑娘总不会再有那么多顾虑的。 “我自有打算,你无需费心。” 到了闻家宅院前,闻星看着宅院周围换了新的侍卫,一时没忍住笑意,难得在其他人眼前笑出了声。 “小姐因何而笑?”为她放行的人多了句嘴。 闻星扫视了一圈,笑意未敛:“自然是看见了可笑的东西,因此觉得好笑。这世上好笑的事可不多,看到了可不得笑上一番才行?” 意识到自己许是被内涵到,看门人及时闭上了嘴,将人送进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守着院子,不允任何人靠近。 进了宅院后,闻星立刻到了厅堂。 如她所想,此刻厅堂所有长老都已聚集。恐怕在她来前,正说着她今日如何过分,居然大张旗鼓地将落蘅接回闻府。 “怎么三位长老不说了,我方才听着诸位聊得不是很好吗?”她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笑意盈盈,“还是说,这聊的事与我有关,所以不敢说了。” “你也知自己做的过分,还这么做?”三长老拍案而起,“闻星,你真是越来越没自知之明,什么都敢做了!” 闻星对他的暴怒视而不见:“如若你们有所察觉,就知道我不可能会一直让她待在清风楼。” “哦我忘了,三长老如今一心在自己的事上,又怎么会关心这种小事。” “只要目前闻家还能保证你衣食无忧,你都不会关心这种看上去与自己无关的事。” “左右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也没那么高尚。对吧,大长老?” 这把火瞬间烧到了大长老身上,他看着闻星,眉头微蹙,随后摆了摆手,示意老三不要过于激动。 三长老瞪大眼睛,不明白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大哥还会退让。 难道就因为闻星是闻家唯一的继承人吗? 可这样让下去,他们的一切也都会消失,会被闻星全部摧毁。 “老三,别那么大脾气,”二长老出来打圆场,“闻星也是,怎么同长辈们说话的?同你三叔道个歉,他便不会与你再置气了。” “什么三叔?”闻星凤眸微眯,指尖敲击着桌面,“我印象里幼时不曾见过什么长辈,爹娘他们也没与我说过,我还有什么三叔。” “二长老若是这么说的话,不如帮我问问他们吧。我还真挺好奇,为什么我不知道,二长老却知道这些呢。” 二长老被她这话噎住,看着她好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与老三齐齐看向大长老,希望人能开口整治她一二,不要让她再如此放肆。 “闻星,既然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不妨与我们一起聊聊。”大长老看上去倒是没有那么避讳,直接说道。 “大哥!”老二老三齐声惊叹。 这明明是不能直接跟闻星说的事,大哥怎么就放到了明面上。 大长老再度示意让他们稍安勿躁,他自有安排。 “既然大长老如此说,那我也只能加入了,”闻星坦然接受,“还是大长老最了解我,鲜少同我意见相左,实在让人愿意与您多多相处呢。” 她每句话都让三长老看不过去,他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哥总是让着闻星,现如今将人惯成了这么个目中无人的脾性,那他们还怎么掌控她? 但大长老显然没那么多怨言可说:“你是小辈,作为你爹的兄弟手足,我自是该对他的孩子尽心。” “让大长老费心了,我已不是当年的孩子,做事也有自己的判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都明白。” “赎月落蘅这件事,你觉得可做?” “我既已将她带回府上,自然觉得可以。” 大长老终是有些坐不住,起身呵斥道:“原先我怎么同你要求的?月家所有人必须除掉,可你对月落蘅手下留情不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她忤逆我们。闻星,这就是你对闻家被害、你父母被害的态度吗!” “您莫不是忘了,是陛下下旨让月家处理掉闻家,以免让闻家在江湖上的声名远高于朝廷。这一切明明是陛下的忌惮,是陛下的猜忌所造成,你们却将一切怪在了月家人身上,这难道就是对的了?”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是不是强词夺理,大长老您心里清楚。从始至终闻家该怪谁,怪的又是谁,没人比在座的诸位更清楚了。” 她从不觉得将一切怪在月家头上是理所当然的事,因而比起让月家偿还,她更希望是陛下肯为自己当年的决定而后悔。 月家没有错,人为臣子,不可不听陛下之意,他们只是做了臣子该做的。 她也想过是否该把一切怪在月家头上,她甚至试图恨过月家,可是在月家的那些年,无论是月尚书还是月将军,月家的所有人都不让她觉得他们是会肆虐杀害闻家的罪魁祸首。 就连对陛下的恨意,她也一点点的在剖析。 赶尽杀绝确实像陛下的手笔,但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人做了点满足自己私欲的勾当,自然还需继续深究。 第32章 我为刀俎 闻星与大长老他们无声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就连熙如也紧张地看向的周围,以防有什么变动。 在众人的视线下,大长老忽然松了口气,又开始摆出长辈的架子: “我们说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们自己好?” “闻星,你别太过分。” “大长老,我从不觉得我过分,”闻星嗤笑,“因为是你们在一步步要求我,现如今只是我在讨回来。” 闻星看着他气到发颤的样子,没有任何愧疚之心。 她不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对他们不够好,反而她让步的事太多太多。现如今有了反抗的能力,自然不会再忍气吞声。 从前也好,现在也罢,她从不是什么甘心任人宰割的人。 大长老听着她说的这些话,明白她说的其实没什么错,可让他们退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从始至终,闻星既然是小辈,就该为他们这些长辈让步。 更何况没有他们,哪来现在的她。 无论何时,她都欠他们一条命。 “大哥,还是别跟她废话了,”三长老没那么多耐心,恶狠狠道,“要我说,就该让人去把月落蘅抓回来,就地处理。” 他从不觉得月落蘅是什么值得被看上的人,月家人哪有什么无辜可言。 是月家的人,亲手铲除了闻家,杀了闻氏族人千百余。 可闻星居然敢说月家没有错,这又多么荒唐。 “你敢!”闻星立刻起身,“三长老,我可还在此处。当着我的面,要把我的人带来杀了,是不是太肆意妄为了些?” “就算我肆意妄为了,你又能如何做。”三长老鄙夷道。 他不信闻星敢动手杀了他,因为他与寒月在闻家的地位根本不同。 寒月不过是大家的一条狗,但他还会有二哥和大哥保着。 “三长老敢如此说,看来是不知道寒月死前说了什么,”闻星瞬间抽出佩剑,剑刃直逼他的脖颈,“他问我,我敢杀他吗?” “让人可惜的是他没有听见我的回答,因为他这话刚说完,我就抹了他的脖子。” “被威胁,我一向不喜欢。”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顺应你,”她眼中的玩味不像作假,“命这种东西你们不在乎,我也不会在乎。” “闻星!勿要轻举妄动!”二长老许是焦急了些话,竟带上了几分颤音。 “我想您刚才应该看到了,轻举妄动的不是我,而是这说错话的人。” 二张老哑然,他知道闻星说的没错。但他必须保下老三的命,只要老三在,他还能与大哥抗争的资本。 厅堂内不似方才,肃杀气氛更起。 偏巧那始作俑者并不在乎这些,她看着眼前想要挣扎的人,笑意未消。 想让她让步,那就要付出什么代价,否则只有威胁是断断不够的。 更何况她的底线就是落蘅他们都清楚,还想要用落蘅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她,简直是痴心妄想。 院内风声萧萧,堂内针声入耳。 “闻星,望你自重,”情急之下,大长老想到了新的威胁,“你可是闻家的后人,若是被人知道,恐怕你这乌纱帽就再也保不住了。” “将我身份曝光,其他的闻家人能躲过吗?”可闻星不吃他这套,问题轻松化解,“当我这个闻家后人出现,您想陛下会不会觉得还有无数的闻家人在这世间游荡?比起我被收监,好像大长老你们的处境更为不佳。” 闻家还有人存活于世的消息一旦透露出去,最紧张的不是她,而是他们。 更何况只不过是一顶乌纱帽,而又有什么重要的。 比起如今伴君如伴虎的日子,她倒更希望自己和落蘅会有游戏山水的生活。 她喜欢风景,她喜欢看风景的她。 连这最后能威胁到闻星的筹码也被人说破,大长老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她才是对的。 就好像从始至终都是他们在无理取闹,闻星只是被他们推上高位,仅此而已。 可闻星享受了高位带来的一切,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才对。 闻家后人,怎可对月家人动情? “你如此深情,但如果月落蘅知道是你灭了月家,是你将她买卖进了青楼,”大长老轻蔑一笑,“闻星,你觉得你们幼时的那些情谊,够她原谅你吗。” 他瞬间戳中了闻星最不可谈及的地方,她害怕落蘅知道一切,她惧怕人会因为仇恨而舍弃她。 可是这个问题永远不会过去,迟早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见她有片刻犹豫,大长老乘胜追击:“闻星,你不妨好好想想,你能瞒得了她一时,能瞒得了一世吗?就算你现在将她保护得再好,我们总有手段让她知道这些。” “届时她能否容忍,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会吗?” 对于闻星来说,这是再好答不过的问题。因为她知道,落蘅不会原谅她的。 对于落蘅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家人。而她杀了她的家人,她又怎么可能会原谅她? 所以现在与落蘅相处的每一瞬间,都是她偷来的时间,是她恬不知耻,是她追悔莫及。 甚至到现在,落蘅也没有明确说喜欢她,又怎么可能谈到原谅呢?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落在一句无法饶恕上。 “闻星,你既然知道答案,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大长老愈发得意,“听从我们的,远比你有自己的想法要好。” 他难得觉得月落蘅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益处,只要他们在一日,月落蘅就永远会有知道月家往事的可能。 而这种可能不是杀了他们就可以解决的,他们的人有多少是闻星无法探查的事。 她受限于他们,这是不争的事实。 闻星收回佩剑,若有所思。 她知道大长老他们会留有后手,就算她杀了他们,不代表落蘅就会一直不知道这些。 而她更清楚一切总有爆发的时候,届时她要怎么解决,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见她放下了剑,三长老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也是闻星说时他才想起寒月的死,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她其实不在乎他们会如何。 否则她就不会杀了寒月,更不会在一切发生之后还主动上门来挑衅他们。 现如今的一切都已超出他们的控制,可是大哥总是心软,对闻星不干涉,对月落蘅也不做处理。 他说过无数次,就应该将月落蘅控制起来,让闻星受他们的限制。 但大哥总是不同意,现在走到了这一步,到底该怪谁,,他相信大哥心里是有数的。 院中风声仍响,堂内热闹复起。 只是这热闹之下是风平浪静,还是暗潮涌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 闻星随意与他们聊了些所谓家常,没聊几句后便起身离开。 见她离开,三三长老也恢复了自己的胆量:“大哥你瞧瞧他,这简直就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甚至刚才她敢拿剑指着我,那日后岂不是敢把你我斩于马下?” “我真想不通,在月家的那几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竟会如此为月家说话。” 明明所有闻家人都知道是月家把他们害成了如今的模样,可是闻星居然会为月家找补,居然会喜欢上月家的人。 哪怕现在说起来,他还是会觉得荒唐。 “他的事,我们确实该上心了,”大长老面色阴沉,“就算有一日她真的敢杀了你我,也要让他与月落蘅之间情意不再。” 他会做好安排,让闻星的盘算不会那么轻易落成。 就算闻星与月落蘅彼此相爱,可隔着血海深仇,月落蘅还会那么轻易接受她吗? 他拭目以待。 第33章 事情说破 闻星此次来去极快,月落蘅尚在厢房中安睡,她已回到了闻府。 听下人说她还未起,闻星方才生出的片刻紧张缓和了不少。 她满怀期待地走到西厢房外,却因想起大长老的那番话而退缩。 就连大长老都知道以她与落蘅之间的血海深仇,想要双宿双飞,是断不可能的。 可她总在期望一切没有那么糟,尚有挽回的余地。 但具体究竟会如何?除了现实,谁也没有办法解答这些。 …… 时间一日日的过去,事到如今,月落蘅再也不会想着怀疑闻星的初心。 闻星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无论是将她介绍给她的朋友也好,还是领着她去各处游玩也罢,闻大人总是无微不至,在她身上耗费的心思难以估计。 这日闻星突然开始忙了起来,月落蘅拿着披风几度想为她披上,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还是闻星看到她犹豫不决,主动从她手中接过了披风,她才说道: “近日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忙了起来?” 若是朝事,她也不会过度关心。可她总想探究闻大人的过去,也想知道如今大人都在忙些什么,她明白自己的贪心,却克制不得。 “这段时日方苏的宛檀公主来京,陛下命我与两位殿下一同招待,”闻星微微俯身,任她给自己系好披风,“不过总归是要顾及着朝臣与外使的身份之差,所以此次熙公主也会一同随行,你不必担心。” 月落蘅轻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人这是为咱们凌汀尽心尽力,我自是该放心才对。” “不过我今日听说青容前几天来过,可是寻你有什么事?” 话锋突转,月落蘅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回过神来后,才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希望我能为清风楼再做些事罢了。” “大人您也知道,我未离开清风楼前,清风楼便已入不敷出。如今我既到了闻府,她自然要寻人把清风楼经营起来。” “可是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来寻我,她也未曾明说,只是问我可愿接手清风楼。” 闻星也在思索为何青容会这般奇怪,倘若只是希望落蘅能将清风楼划入名下,直言不讳便是,何需遮遮掩掩? 这背后的算计,怕是她一时也说不清楚。 “暂时先不要答应她,若是你真想要清风楼,待我让人仔细查探后,便名正言顺让你买下。”闻星给了解决的法子。 “瞧大人这话说的,就算是我想,也没有足够的钱去买下来的,”月落蘅又无奈又好笑,“更何况清风楼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界儿,真沾染了的话,指不定会影响大人什么。 ” 她如今是仰仗闻大人的,自然不能影响大人的仕途。 “只要你想,这钱便是有的,”闻星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闻府中的一切钱财,都可由你做主。” 月落蘅愣了一瞬,随即说道:“大人怎么会如此说……” 闻府中现有的钱财都是闻星一手挣得的,不说她平日里不挣半分,且论如今的身份,闻大人又何至于为她花这么多钱财,只为博她欢心…… 在她看来,闻大人不至于为她做到这一步,更不至于将整个闻府的钱都交由她管。 “因为我将你迎回闻府,不是说让你做妾,而是为妻。” 她从没想过因为二人身份之差,就要委屈落蘅,让落蘅做一个妾室。 哪有女子嫁人不想为妻?更何况她对落蘅又极为用心,妻子之名再合适不过。 月落蘅没想到等到的答案竟是如此,她以为闻大人对自己的用心只是因为一时喜欢,所以她觉得自己最多做个妾室。 而为妾,她已满足。 可如今大人居然告诉她,她是愿意娶她为妻的…… 清泪猝不及防地流下,如露珠般在阳光下闪烁。 闻星伸手为她拭去眼泪:“好了好了,等这方苏使臣离开后,咱们挑个良辰吉日就成婚,可好?” 在闻星的期待中,她将一生大事就此应下。 为防耽搁时辰,月落蘅催着闻星离开,而在目送人离去后,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中。 她面色难得红润,子榆不由揶揄几句:“小姐与大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了,现如今都……” 月落蘅意识到她要说什么,急忙打断:“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了。若是被旁人听去,还要说咱们恃宠而骄呢。” 说起闻星的承诺,月落蘅不可谓不欢喜。只是每每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又觉得自己与她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如若真的成婚,恐怕只会让闻星陷入市井传言,引起陛下他们的反感,进而影响日后前程。 她从不觉得闻大人应该为对自己的好感而付出什么过多的代价,更何况是赌上未来前程这种大事。 因而在欣喜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惶恐与不安。 她不想成为闻大人的弱点,更不想太过沉溺在这份感情中。 正当她遐思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落蘅姑娘,我来给您送东西了,”熙如此次并未跟着闻星,而是留在了府上,“大人先前吩咐过,若是这羹汤做好,一定要早些送来。” 她刚刚将碗放下,月落蘅便叫住了她,似是有什么事要说。 子榆很自觉地离开房间,为二人关上房门。 “姑娘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熙如直接问道,“或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尽管吩咐便是。”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熙如姑娘一些有关咱们大人的小事罢了。” “姑娘您直说便是,我定知无不言。” 熙如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出有什么事是可以让人疑惑的。 大人是孤儿的事众所周知,哪有那么多过去可让人探听? 因而她不觉得大人有什么事,是可以被落蘅姑娘质疑的。 可落蘅第一句话就让她觉得震惊:“这几日我听其他下人说,咱们大人幼时有一位玩伴,念了很久。不知此人……熙如姑娘可否同我说其一二?” 她原先并不在意这些,可如今大人说要娶她为妻,那么这位姑娘呢…… 她对闻大人来说,是知己,是玩伴,还是…… 月落蘅其实并不敢多想,她怕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可她更知道,这不是一时躲避便能躲过去的问题。迟早有一天他们需要解决这些,既然如此,早些解决也无妨。 “姑娘是听谁说的这些事?”熙如压下震惊,故作镇定,“这些乱嚼舌根的人,您不用信的。咱们大人对姑娘最为用心,您只需知道如此便够了。” “若是一人说,两人说,我自然不会听信。虽说三人成虎,可人人都在说的事,确实极容易是真的。” 眼见糊弄不过去,熙如只得认下有这个人的存在。 而以免二人之间出现嫌隙,不得已之下,熙如只得挑明闻星的过去。 “您不用介怀什么,其他人口中所谓的玩伴,正是姑娘您,”她想尽办法将事情妥善交代清楚,“与姑娘再度见面后的一段时日中,大人认出了姑娘,所以才会想着为姑娘赎身,将姑娘带回闻府。” “只是大人担心姑娘不会接纳此事,因而思来想去后,并未同姑娘说清。” “旁人不清楚的事,我最是清楚的。大人对姑娘的真心,毋庸置疑。” 这些话虽听上去并无什么大问题,但细想却漏洞百出…… 熙如紧张到不敢直视月落蘅,生怕人对这些话有什么质疑。 在大人未回来前,只会是说多错多。 第34章 如光和煦,如霜刺骨 可比起怀疑,月落蘅此刻更多的是担心。 因为以熙如如今的说法来看,闻星是知道她的身世的。 也就是说,闻星知道她是月家的人。 而这一点可以让她受限于人许久,哪怕闻星此时不会利用这一点,但日后呢? 日后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又能断个明白…… 她的手微微发颤,可在熙如眼里,她是开心,而非紧张。 “落蘅姑娘……”熙如还想探探她的口风,“若是您实在觉得有什么话要问大人,不妨等大人回来后您亲自问,总好过我曲解大人的意思。” 她将此事推出,意欲在大人到西厢房前将一切告知大人,也好让大人有个准备。 月落蘅原本正失神着,听她这么说,僵硬地点了点头后,便让她离开。 熙如如临大赦,起身离开。 而子榆走进厢房时,看到的便是月落蘅双目失神,怎么叫都回不了神。 “小姐,小姐?”子榆甚是担心,唤了她好几声,“您这是怎么了?” “没…没怎么……”月落蘅缓缓起了身,“子榆,陪我出去晒晒太阳吧。” 子榆虽心中疑惑,但又劝不得什么,只得陪着她去院中晒了太阳。 温热的阳光照在身上,虽身上暖意渐起,可月落蘅还是觉得有些冷。 她说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知道闻大人是自己幼时的玩伴,她应该觉得开心的。 或许是因为家族之事,现在才知道这些,她竟觉得后怕。 一开始闻大人就知道她是月落蘅,那么她对自己身份的遮掩算什么? 是自娱自乐,还是大人眼中的笑话? 她说不清楚,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是在被玩弄的。 如果今天熙如不把这些话说清楚,她到什么时候才能听到闻大人亲口与自己说清这些呢? 还是说大人是想要瞒着她一辈子的…… 明明她很想感动,但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她竟觉得害怕、担心、不知所措。 “子榆,这样的阳光,咱们多久没有看见了……”她抬手挡住阳光,轻声问道。 “哪有很久啊小姐,咱们来闻府的那日,阳光正好呢,”子榆不知她心中所想,如实回答道,“那天阳光明媚,任谁都觉得一定是有什么大喜事发生的。” 她没注意到月落蘅的表情,仍在说道:“要奴婢说啊,确实有大喜事呢,能离开清风楼,无论对您还是对奴婢来说,都是好事。” “那样的地方待久了实在让人不舒服,所以能离开清风楼自然就是最大的喜事。” 是啊,她原先也这么觉得。 只要离开了清风楼,只要脱离了青容姨的掌管,只要再也碰不到青语的挑衅,她就是幸福的。 可现在呢? 她好像把闻大人出现后的那些事都连了起来,闻大人为她出头,一次次地到往清风楼中陪她,甚至最后也愿意为她赎身。 可她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大人一开始不能告诉她这些隐情? 有些事一旦被瞒下来,必然是有原因的。 那么闻大人瞒着这件事又会是什么原因呢?她不得而知。 她没有在说话,只是享受着这样的阳光,总觉得担忧。 因为说不定哪天她是月家后人的事就会被说出去,面临的会是什么,谁都清楚,而谁都不敢说。 最让她觉得害怕的,是她不知道现在闻大人将她的身世都同谁说过。 众人皆知,闻大人与易大人、华大人均为挚友。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身世…他们也知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生怕多想一步,自己就害了自己。 院内温暖和煦,人心冰冷覆霜。 …… 而闻星从易府回来后,熙如便立刻上前同她说了这些事。 她也将其中过程说了清楚,是落蘅姑娘主动找她问起,而非她有意告知。 闻星脚步匆匆,想去见月落蘅。 她知道以落蘅的性子怕是会多想什么,她要做的,无非就是打消人这份担忧。 门被推开,月落蘅从话本子中抽出深思,抬眼看向眼前人。 哪怕有很多的事要问,哪怕有很多的话想说,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星星…… “大人。”子榆立刻行礼。 “你先下去吧,”闻星说道,“这里留我与你家小姐便够了。” 虽心有担忧,可子榆听到她这么说,也只能应下。 月落蘅仍未起身,她们就这样对视着,不发一言。 屋外风声萧萧,屋内文火暖心。 最后还是闻星主动开口:“你都知道了。” “大人难道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月落蘅放下话本子,轻笑道,“我还以为大人一开口就会与我说清为什么要瞒着我,没想到是我多想了。” “不,我来见你便是想将事情说清楚。我不希望这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也不希望你会因为这件事日日担忧。” “大人说笑了,我怎会因此事担忧呢?左右不过一死,月家被满门抄斩的那日,我可是亲眼见到爹娘与妹妹死在我的眼前。于我而言,是死是活,早就没那么重要了。” “但至少总该清楚,为什么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闻星想要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却被她侧身躲过。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落寞,可她也知道,这是她瞒下来的代价。 如果她能在与人再次相见不久后便说清,落蘅断不会这般用气。 可她偏生知道,自己不能说是因为月家的事,是她和闻家旧人一手造成。 她是促成月家无一善终的幕后推手,她永远都对不起落蘅。 “未能与你说清这些是因为我担心即便说出,你也不会相信,”她有些无奈,却又有些心虚,“你初入清风楼,需要提防的人太多,我知道我会是其中一个,因而在那时说清一切是会有所顾忌的。” “我原想再过段时日,便会同你说起。只是没想到,今日你就问了熙如。” “有关你身份一事,除了熙如,我便再没有同旁人说过。而之所以告诉熙如,是因为我想就几个肯全心全意保护你的人。” “虽子榆是你从月家带出来的婢女,但我也看得出来,她并不擅长武功,所以需要留给你一个人,护你周全。” 担心的问题都被解决,可月落蘅仍未松懈。 她缓缓开口道:“星星,你这些话,我能信吗?” 不是大人,不是闻星,而是星星。 就像她小时候叫的那般,她希望眼前的人不会骗自己。 她伸出手,抚上对方的脸颊,任泪从眼角滑落。 “星星,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只要她说一句不会,她就会信。 因为星星是她永远的朋友,她不会怀疑星星。 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我不会骗你。” 月落蘅终于放心,她靠在闻星怀中,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 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星星,她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失去了一切。 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们也没有办法再像小时候那样,她闹,她笑。 好像与星星一同在院内捡落叶的日子就在昨天,但现在物是人非,她连多叫她几声星星都需要斟酌。 她以前是她的星星,现在是所有人的闻大人。 星星是属于她的,闻大人不是。 闻星就像洞察了她的内心一样,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柔声道:“没关系的,一切都没关系的。” “以前也好,现在也罢,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星星会一直陪着你。” 从月家被抄斩后,月落蘅再没有放声大哭过。 可就是此刻趴在对方怀中,最简单的几句关怀,让她鼻尖泛酸,泪水断了线,如珠落玉盘。 第35章 梅雪终年 闻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给她一点安慰。 她其实早该这么告诉落蘅的,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陪着她。 “星星,我什么都没了,”月落蘅啜泣着,“爹娘离我而去,妹妹死在刀剑下,就连我哥也……” 她的话断断续续的,她想要与人诉说自己的委屈,却总卡在最后一句,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是不信哥哥也会被陛下舍弃了的,凌汀需要哥哥驻守边疆,陛下怎会舍弃他呢? 可她更知道,之前从边疆传来的讣告不是她能质疑的。 哥哥确实是死了,为国而死,死在边疆,死在战场上。 尸骨无存,落叶难归根。 “不会的,月将军不会有事的,”闻星耐心劝慰道,“他心中念着自己的妹妹,念着你,绝不会有事的。” 对于月知玄的去向,闻星并不清楚。但她知道人只是假死,从而躲过陛下的纠察,保月家一条后路。 如今他会在哪儿,又做着什么,闻星从未有过眉目。 比起闻家旧人,她觉得月知玄会是更大的威胁。 只是就算月知玄真的报复她什么,她也会心甘情愿地受着。 是她闻星,欠了月家一条命。 也是她,促成了月家消亡。 左右不过还上一条命罢了,又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真…真的吗?” 哪怕知道一切不可能,但月落蘅还是忍不住期待,期待着疼爱自己的哥哥,还有找到自己的那日。 世间风景,若无兄长相陪,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自然是真的。” 察觉到怀中的人儿放松许多,闻星也随之轻松不少。 可随即她便想起那开不了口的过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现在她与落蘅之间有幼时的情谊,一切都超出她的预想。 她根本不敢想象,若是落蘅知道月氏一族的覆灭是她所为,她们之间又会走到哪一步。 是情感破灭,还是死生不复相见,亦或是不死不休…… 一切都显得那么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 明天和意外,谁也说不准哪个会先来。 …… 自与闻星将话说开后,月落蘅也没那么多顾虑,比初来闻府时要自在许多。 面对小姐的变化,子榆很是开心,但与之而来的,还有忧虑。 她曾私下问过熙如几回,熙如只是说让她好好照顾小姐,不要想太多。 虽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但子榆还是坦然接受一切,只愿好好陪着小姐。 很快就到了年关,闻星愈发地忙碌,好几日不曾在府中用膳。月落蘅也不焦躁,坐在厢房内烤着炭火,绣着手中的帕子,好生自在。 “熙如,大人今日还是不回来吗?”她放下手帕,打了个哈欠,“若是她不回来,咱们便用膳吧。” 熙如还未开口,就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看来我回来得还算巧,能跟咱们落蘅姑娘一起用饭。” 月落蘅抬眼朝门外望去,只见那踏风雪而归的人,手中拿着一束红梅。 她起身迎人,接过对方手中的梅花,交给了子榆,交代她插在房内的花瓶中。 “怎么想到摘红梅回来了?”她娇嗔道,“外面天寒,好好烤烤火吧,正好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我记得你原先最喜欢这些的,带一束回来也不算费神,便摘了些,”闻星见她开心,心中也有几分欣悦,“屋里的炭火可还够用?不够用的话尽管找我开口,绝不会少你半分。” “你啊,这哪会不够用?府上怕是数我这里最暖,你竟还觉得不够。” 说罢月落蘅便要去牵她的手,却被她避开。 面对对方的疑惑,闻星很快解释道:“我这才从外面回来,还是一身寒气。你身子不好,少沾染这些为好。” “现在又不是从前,还担心这些做什么?”人眉眼含笑,“我这身子早就养好了,躲在府里的那些年,可不是让我一直看话本子的。” 月落蘅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子好转的节点,为人解开披风的手一愣,随后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将披风解下,递给一边的婢女。 闻星自然也是察觉到她的异样了的,只是她不曾开口说,自己也不好多问。 更何况她对落蘅的事了如指掌,又怎会不知她什么时候…… 房内陷入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熙如见情况不对,打破寂静。 “说起来,大人这摘的红梅真不错,好些年没看到开得这般盛的梅花了。”她有意将几人的视线引到瓶中的红梅上。 月落蘅果然看向被子榆插入花瓶中的红梅,回想着近些年在月府中绽开的梅花,确实没有这些开得好。 “大人这花是从哪儿摘得的,开得这般好看,下次我可以与大人一起去摘些回来,顺道也可好好欣赏这雪。” “你这话要是被易潇然听到了,怕是要同我闹,”闻星轻笑出声,“今日我听他说他府中红梅开得好看,便顺路去摘了不少回来。就摘了一些,他都心疼了好半天,说是要让我下次还他。” “瞧这话说的,都摘回来还怎么还啊?难不成下次再去摘时,还一些秃枝回去?”月落蘅眉眼微弯唇边笑意难消。 “你这要是被他听见了啊,估计也得好一番闹呢。” 两人齐声笑着,方才的冷寂一瞬消散。 看着二人相处得极为融洽,熙如默默同情了失去梅花的那位。 爱情总是需要牺牲品的…… 屋外风雪飞扬,梅香参杂其中,赋予冬一些人情。 屋内欢声笑语,饭菜香味扑鼻,人人皆欢喜。 …… 很快便到了除夕夜,月落蘅难得有了与之一起守岁的人。 她们一同站在院中,难得此刻不下雪,闻星与她点燃了买来的烟火。 烟火燃放之时,闻星在月落蘅脸上看到了笑容。 如往年一样,她发自内心地展露笑颜,满心欢喜。 如若说她进清风楼是人生之大不幸,那她觉得,与星星重逢,是她失去家人后最大的幸事。 “星星,我很开心,”她望着眼前的烟火,默声许愿,“我希望,从今往后一直能如此。” 看着她缓缓闭上了眼,闻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为她带去一丝暖意。 月落蘅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心中有一股暖流涌过。 许完愿后,她睁眼看向身边的人,闻星正巧也在看着她,眸中情意颇深。 与她相视的每一刻,月落蘅都觉得心跳如擂鼓,她匆匆扭过头去,不敢多看她一眼。 “这烟火很好看,”她匆忙岔开话题,“让你费心了。” 闻星有些无奈:“你同我还这般客气做什么?你喜欢烟火,我准备好这些,便够了。” “只是……” 月落蘅不知道怎样将这些话说出口,她不觉得星星该为自己付出一切的。 星星每每这么用心时,她都觉得愧疚。 幼时她与星星一同在院子中玩耍时,因她身子的缘故,星星不得不一直陪着她,在小小的院子里看话本子,畅想着外面的世界。 她这些年不曾出月府一步,可星星…又何尝不是如此? 甚至星星是受到她的牵连,才不能离开月府。 对于星星而言,这又何尝是公平的? 因而星星对她的好,她总是愧疚的。 “只是我觉得我幼时对你,实在算不得好,”她鼓足勇气说道,“我对你的好不过尔尔,可如今你还回来的,让我无法承受。” 她不想在愧疚中活着,也不想让星星一直这么做下去。 “我的小姐,你值得的。” 可闻星不这么觉得:“我的大小姐,你值得我这么做。” 第36章 雪入心湖 她其实从不觉得落蘅对不起自己的付出,甚至她根本不认为落蘅需要有负担。 更甚者,她心甘情愿为对方付出,不求半分回报。 “当年的闻星,是没有家的人。如果没有咱们的大小姐,我根本活不下来不是吗?”她眼眶湿润,映射着月落蘅的容貌,“救命之恩,又岂是现在一时发达可还的?” 但…… 月落蘅还想说些什么,可她不知该怎么回应这些。 好像星星说的没有错,救命之恩大于天。 可她又不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救了星星,她只是给了星星一个住所,星星却用两三年的光景陪着她。 现在星星对她的好是公平的吗?她不知道。 “感情里的事是说不得公平的,”闻星轻声道,“论公平的是交易,绝非感情。” 她不是不想论公平,但她知道如果真的论起这些,那么这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在情感里说公平,那是钱色交易,而非情爱。 “星星,新年快乐。” 最后一个烟花在空中炸开,闻星没等到人对自己方才那些话的回应,却等来一句祝福。 “新年快乐,我的大小姐。” …… 除夕那夜她们好像将什么都说开,又好像什么都蒙在鼓里。 月落蘅不再抗拒闻星对她的好,与之相对的,她也对自己的星星愈发用心。 她知道,星星是爱自己的,而她也明白,自己也是心悦星星的。 很快易潇然就履行了先前的诺言,在正月初十当天,邀请他们一同用饭。 请帖还送到了华天霖的手里,只是他临时有事,未能赴约。因而原本是四人坐在桌旁,最终只有三人到场。 “瞧瞧,咱们华大人又去忙了,”易潇然开口即是揶揄,“这还在正月里呢,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事可忙。” “总不能因你相邀,他连自己的其他亲友都不顾了吧,”闻星倒是无所谓,“我若记得不错,前段时间他不才找到了华氏一族其他族人?现在去见见,也算合理。” 易潇然要坐下的动作一僵:“什么时候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还未确定,所以没有明说。以华大人跟我说的,至少要到出正月了才能查到事情始末,想要一个结果的话,怕是要更晚。” 易潇然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怪,他都不知道的事,闻星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闻星又背着他跟华大人私下说过什么? 见他脸色瞬间变得丰富多彩,月落蘅随口一问:“易大人这是想到什么?怎地这般……” 她的话甚至没说完,就等来了易潇然的答复: “还不是觉得闻星跟华大人他俩……” 自然他也意识到了这话说的不好,赶紧闭上嘴,生怕挨揍。 “觉得什么?”闻星顺势问了下去,“我跟华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是我说错话了,”易潇然直接一个头两个大,“来吃饭,吃饭。” 他这张嘴啊,迟早要出事儿…… 月落蘅难忍笑意,只得微微垂首,掩藏自己上扬的唇角。 而闻星注意到她的笑容,眉眼中尽是宠溺,眼神更是不曾分给旁人一刻。 也是这时,易潇然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不明智。 华大人不来,他坐在这儿不就是……看别人秀恩爱的吗? 他稍稍抬起头,看了一眼蜜里调油的二位,越发后悔为什么非要今日约饭不可。 现在好了,这饭是好吃,可是眼前的人…… 算了,他也说不得什么,倒不如好好享受这美食,省得亏了眼福不说,还亏了口福。 自然易潇然也想到了最后自己到底亏得多惨,毕竟对面坐着的俩人正在甜蜜的时候,想要让那二位好好吃顿饭,怕是比让他跟华大人在一起还要难…… 天色渐晚,这场对易潇然来说极为折磨的饭局总算结束。 与此二人在酒楼前分别的时候,他甚至有些雀跃。 不过转头他便想起自己今日搭上去的钱财……大饱口福是肯定没话说的,但是有俩人一直在…… 嗯,亏了,但是没完全亏。 …… 不同于易潇然的饭后反思,月落蘅与闻星倒是没那么多想法。 为月落蘅系好披风后,闻星顺势牵起她的手,面色不变,心却雀跃。 “星星,今年的雪很好看,”月落蘅与她一同走在空荡的街道上,满眼欣喜,“我已有很久不曾见过这般好的景,若日后得空,我们一同去看京城外的风景,怎么样?” “大漠明月,山涧清风,林中啼鸣……” 以前未曾踏足过的地方,她日后都要去。 “好,我会陪着你一起去,”闻星满眼爱意,“日后闲时,无论何处,我都会陪你去。” 她们走在长街上,雪再次下了起来。 闻星撑起了伞,却耐不住身旁的人儿想要娱雪的心。 月落蘅已经许久不曾看到雪,她伸出手想要存一片雪留于掌心,但每每刚接住,便只剩些许冰凉。 这是她不曾感受过的凉意,是她盼望许久的快乐。 在月府生活的年头也好,在清风楼的时日也罢,她都不曾这样过。 如今身子好起来,也是自由身,她终于能大胆些,没那么多顾忌。 “星星,我觉得我是被爱的。”她收回了手,朝闻星怀中靠了靠。 她觉得自己是被爱的,从始至终,她都是被爱的人。 “我们大小姐自然是被爱意包围的,”闻星握住她刚才触碰雪的手,柔声道,“大小姐是世间最好的人,值得我们去爱。” 是大小姐在她初入府时就领她回了院子中,与她分享着夫人让人送来的糕点。 是大小姐在知道她被旁人欺辱后,不顾身体有恙为她出头。 是大小姐陪着她度过了每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告诉她她不是被丢下的孩子。 是大小姐,救下了苟延残喘的闻星。 她以前时常觉得自己担不得大小姐对自己的好,可后来那夜下着暴雨,她蜷缩在床角,回想着父母死在不远处的场景,恐惧瞬间爬上了她的心头。 是大小姐想起她害怕风雨,害怕雷电,冒着雨来她房里寻她,只为带来一丝安慰。 她的大小姐,永远都是最好的人。 “你总是这般哄我开心,”月落蘅眉眼中染上几分无奈,“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要我说啊,我都是被你们惯坏的。” “那这样的荣幸,我可就认下了。” 她们相视一笑,一同走过一处拱桥。 月落蘅忍不住朝下探望,与不曾外出过的孩童没什么两样。 “这桥……” “此桥为秦淮桥,已有不少年头。城东处处繁华,城南朴素无锦,虽被这秦淮河分为两地,却因这桥而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闻大人博学多识,实在让人佩服,”月落蘅凑到她耳边,笑意盈盈,“那么大人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到府上吗?” 随后她便从人身边抽离,与闻星相视的那刻,甚至莫名有些心虚。 “看来大小姐是觉得冷了。” “我可没这么说。” “那便算我自作主张吧。” 话音刚落,闻星将她打横抱起,带着她上了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马车,顷刻间便回到了闻府。 月落蘅是被闻星抱下马车的,她靠在人胸口处,面色潮红:“怎么这么心急……” “既然是要回府,总该快些。若是冻着了我们大小姐,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 月落蘅一时语塞,想不出怎么回她。 她眼眸微垂,很快便想出了主意。 闻星感受着腰间传来的疼痛,再看看怀中故作无事发生的人儿,又无奈,又好笑。 第37章 渐入圈套 “大人这是怎么了?”月落蘅明知故问,“若是身子不舒服,我这就让熙如他们去请郎中,或者是请太医……” 她的话还没说完,熙如就上前问道:“大人,要去请太医吗?” 闻星轻轻刮了怀中的人儿的鼻子,笑道:“不必了,我身子尚佳,她同你我开玩笑的。” 随即熙如恍然大悟,对自己的不解风情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这很显然落蘅姑娘跟大人是在调情,她上去横插一脚干什么…… 她看向早就走得远远的子榆,痛骂几句不识眼色的自己后,也跟着离开。 月落蘅原本没想着真闹到要请太医的地步,但熙如刚才的话,还是让她下意识一愣,怎么就到了…… “好了好了,你别担心,”闻星笑意更甚,“熙如是真担心你我出了什么事,才会这般问。她并非有意如此,你我开心便够了。” 闻言月落蘅愈发羞涩,整个人直接埋进了她的怀中。 若有重来一回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再这么做的。 现在好了,也不知是丢她的脸,还是丢星星的脸。 闻星抱着她回到了沉落院,被放下的那一刻,月落蘅才知道这里不是西厢房。 “怎么在这儿……”她有些疑惑,“我回西厢房睡就可以了的,你不必……” “看来大小姐是嫌弃我,不肯跟我一起睡了?”闻星故作委屈,“我原以为如今大小姐不会对我有什么偏见,可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大小姐也是变了的。” 眼见那泪珠真的要落下来,月落蘅急忙去哄:“我怎会如此待你,只是觉得…觉得你我此时过于亲近,实在不可。” 她与星星尚未成婚,若是共睡一房,岂不是有些…… 闻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前些日子我出府时,去了城外的寒云寺,与那方丈寒暄时顺道让他帮忙算了吉日。若是我们大小姐不介意,最快便是二月十一,届时便可成婚。” 听着她的打算,月落蘅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印象中星星这段时间并未怎么离府,除了日常上朝外,只有那天摘红梅时是出了远门的…… 她看向眼前眼中期待颇多的人,唇瓣动了动,不知该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其实是不介意和星星在什么时候成婚的,但在不经意之间知道星星为她们做的这些事后,她总觉愧疚。 这种感觉是不是该在喜欢里出现的,她也说不清,道不明。 “我没什么意见,就定在二月十一吧,”她靠在对方的怀中,轻声道,“在此之前,我可以宿住在自己的厢房中吗?” “咱们大小姐都开口了,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人从善如流,与她一同回到了西厢房。 但当看到在厢房中不肯离去的人时,月落蘅还是觉得头大。 星星不离开……那她在西厢房,跟在沉落院又有什么区别…… “星星……”她艰难开口,“你该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上朝的。” “咱们大小姐这是一点儿都不留人啊,”那人倚着门,眉眼含笑,“我还以为大小姐要留着我,与你一同和衣而眠呢。” 月落蘅的脸瞬间泛起红晕,眉眼微垂:“你…你这是什么话……你赶紧回去休息,不要耽搁明日的事。” “就算耽搁,应当无妨。” “不行,我可不想落得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头。” 月落蘅立刻开口拒绝,她才不要成为外人口中的祸水红颜。 “那便听我们大小姐的,”闻星眉眼间有几分无奈,“等成婚后,我再留下来陪大小姐,如何?” “说的就好像不成婚你就不会留下来一样……”月落蘅小声道。 她不了解别人,可她了解星星。 别人敢做的事,星星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星星也敢做。 更别说这种了…… 闻星无奈,但也说不得她什么,再三叮嘱后,便离开西厢房。 也是这时,熙如带来了消息—— “大人,青容求见。” 闻星眉头微蹙,她并不是很想见青容,毕竟青容意味着什么,她还是明白的。 “不见,闻府不招待这样的客人。” 更何况青容之前对落蘅做了什么,又偏袒青语多少,她虽不清楚,却也可以想象出有多少不公的事会发生在清风楼中。 青语都敢冲落蘅身上泼滚水,那其他该做的不该做的,又有谁说得清她做没做呢。 熙如有些犯难:“但她说有要事要禀告大人。” 闻星想不到青容还能有什么重要消息禀告,毕竟她已经将落蘅从清风楼带回,青容也就是个无用的棋子。 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还是在书房接见了青容,想知道人到底能说出些什么。 …… 书房内的炭火被点起,驱散了人身上的寒意。 闻星坐着翻阅手中的书卷,眼神晦暗难明。 青容进到书房时,看到的便是如此一番景象。 她立刻低下头,不敢多看。 “不是说有要事禀告吗?还愣在那儿做什么?”闻星翻动着书页,漠然道,“我当真想不清楚,你还有什么能与我说的。” “回大人,自然是与落蘅有关的事。” 闻星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轻笑道:“若是你真有什么可说的,但说无妨,不需要这般同我周旋。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 “你其实并没有什么确切能说出来的东西,只是想耽搁我的时间,为你清风楼做些什么。” 她放下刚才拿起的书卷,笑意已敛,一双墨色眸子就像会洞察人心般盯着青容。青容有些毛骨悚然,可她念着自己来前听到的那些事,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我听旁人说,落蘅是大人授意卖进清风楼,只不过是想来求证,也好为我们落蘅求一份心安。” “这些事是真是假与你无关,落蘅已不是你们清风楼的人,你也别拿当时的那些再套在她头上。你、青语、清风楼,是怎么对待落蘅的,你们心中清楚。” 青容立刻为自己鸣不平道:“大人明鉴,我与清风楼对落蘅并无不妥。” “是吗?那青语呢?”闻星缓缓起了身,“青语做了什么,你都清楚吗?” “我……” “让我来说吧,因为青语是你的女儿,所以她对落蘅做什么,都是有你做仰仗的。平日里她谁都敢欺辱,因为那些人没有你撑腰,但她的背后是站着你的,所有人都清楚。” “她将这一套也带到了落蘅头上,她处处针对落蘅,无论是在我眼前,还是我看不到的时候,她都敢下手。这些楼里的姑娘清楚,她清楚,落蘅更是清楚。” “别以为清风楼里发生的事永远都不会传到外人耳中,你们做的什么勾当,只要有心打听,都可以知道的。” 一提到青语,青容满脑子都是那日闻星让人将其活埋的场景。 她又何尝不恨闻星呢? 再怎样,青语是她的孩子,是她一手养大的啊…… 她稳了稳心神,无比坚定道:“但落蘅就是您指使手下,让他们卖进清风楼的,不是吗?” “您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些,您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那人亲口告诉她,说落蘅的身世没有她知道的那么干净,只要以闻星才是将落蘅卖入清风楼的罪魁祸首和为要挟,她就能靠着闻星的支持,将清风楼再度做起。 她信了这些话,她也必须要赌。 “这种谎话你也会信,还递到了我眼前,”闻星耸了耸肩,似是极为看不上这种言论,“熙如,去送她阖家团圆吧。” 站在她身边的熙如立刻动了手,也不管人如何大喊大叫,用手刀将其劈晕后,便拎着晕死过去的青容离开了闻府。 一路上风雪飘摇,红色的灯笼在皑皑白雪中,愈发明亮。 第38章 院中北风频敲窗,人心泛凉自难忘 她们都没注意到的是,熙如离开书房前,书房外有一浅色身影匆匆离开。 月落蘅快步回到厢房中,理清自己刚才都听到了些什么。 青容姨的脸,她不会认错,听的话也做不得假。 最让她寒心的,其实不是星星的态度,也不是星星杀伐果断,而是星星的回应。 确实,星星并未说是她将自己卖进了清风楼,可是她也没有否认。 最可怕的不是星星不承认,而是没有否认。 如果这一切真的跟她没关系,只需一口回绝,说都是青容姨道听途说,与她无关便可。 但…… 月落蘅缩在床榻一角,强迫自己消化着现实。 她不愿怀疑星星的,但她也不会做被蒙蔽之人。 她下意识地朝前伸手,也不知是想抓些什么,除了抓了空外,什么也抓不到。 “子榆……” 她刚开口就意识到子榆现在也不在她身边,她与星星回府时,就与子榆说过,让她早些休息,今夜不必再过来守着。 但此刻无人作陪,她又不知这些话能跟谁说。 是该去找星星要一个答案的,可如何跟星星开口呢? 难道要质问她,是不是她将自己卖进清风楼的吗? 这显然不现实,就算星星对她再用心,这种话也不会正面回答。 换而言之,这是一个无解的谜题,星星不会回答她,她也无法自洽。 她好像回到了初入清风楼的那段时日,虽从未被敲打过半分,可每日高强度的练习让她很难入眠。 每天睁眼闭眼都是歌舞奏乐,一颦一笑都要展现所谓的风情。 青容姨说她筋骨太硬,必须要比旁人多费些心思。 因而她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一次次跌落,一次次爬起。旁人嘲笑她从未放在心中,只为那句成为花魁就可以不再被支配。 可现在告诉她,是星星让她进的清风楼,是星星促使她被别人欺辱…… 她克制不住自己发颤的手,拼命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可越是擦,她越发现根本擦不干净。 明明是星星将她从清风楼赎走,是星星为她出头,可为什么也是星星……害她成了所有人看不起的落蘅? 是她或是家里人曾经对星星很不好,才会让星星这么报复她吗? 但她扪心自问,无论是谁,都不曾对星星恶语相向,更不会动辄打骂。就连曾经几个对星星不好的下人,她也让娘将他们驱逐出府,又怎会是对星星不好呢? 她甚至将幼时的记忆翻出一次又一次,只为从中找出一点会让星星觉得她不好的痕迹。 “是我在规避从前的我们,还是这一切根本就不存在……”她无声质问着。 她根本想不出有什么是对不起星星的,眼下已发生的事却容不得她高看自己。 如若不是她不好,不是月家不好,星星不会将她卖进清风楼的。 她越是这么质疑过去的一切,泪水越是不受控制地掉落,浸湿她的里衣,浸湿她温润的心。 房中梅花的香气此刻愈发突兀,哪怕这是她闻过最香的梅花,她也不觉得它有什么好。 她慢慢起了身,扑向桌上的花瓶。哪怕磕着了腿,她也未曾在乎半分。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束红梅,细细看着每一朵梅花绽放的样子。 它们都是好看的,各有其采,促成这一小撮的花香,是她喜欢的模样。 正当她想用这红梅证明着什么时,她努力将它们放回花瓶,颤抖的手却怎么都没法放回去。 甚至直到那花瓶倒下,她都没能得偿所愿。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将花瓶扶起,把红梅插了回去,“不是她说的那样的……” 花瓶再次倒下,她一把将其砸在地上,就像花瓶破碎她才能安心一样。 可看着地上破碎的瓷片,她并没能静下心。 相反,她更加焦躁,抓着自己的里衣,一口气怎么都喘不过来。 她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跟着那团黑影出门,为什么要在书房外停下,为什么要听到这一切! “我原本可以不用知道的,我原本可以不用知道的!”她眼角的泪苦涩至极,“我明明可以不用知道这些的……” 如若她能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她会好好和星星过下去。 但一切不是她想的这么简单,她没有选择,只能接受现实: 是星星把她和子榆卖进了清风楼,也是星星将她从清风楼里带出来。 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星星要这么做,这么做又能给星星带去什么。 钱财?名利? 这些在她进清风楼不久时,星星就都有了。 她听楼里的姐妹说过,新上位不久的闻丞相年少有为,虽是女子身,却能考中新科状元,得陛下青睐,一步青云。 所以星星还能从她身上得什么呢? 明明星星什么都有了,还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她捧着碎掉的花瓶,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到桌案上,仿若能从这些碎片中得到答案一般。 可一切就如同她与星星现在的关系,破碎,且再难复原。 她试图将这花瓶碎片粘在一起,想要将一切都拉回从前。 但即便是被瓷片划破了指尖,血珠落在桌案上,她也不觉疼痛。 脸上泪痕渐干,她打湿帕子,想要擦净脸上痕迹,这才注意到手上的伤痕。 然而这对如今的她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一时之痛,总有痊愈的时候。 眼下更重要的,是解决掉她与星星之间的这层隔阂。 了解容易,想要解决,却很难。 她竭力平复心情,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眼眶湿润之人,她唇边的笑容有些讽刺。 修复与星星的一切吗? 她觉得不可能了。 她在清风楼中遭遇的种种,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可以安抚的,更不是所谓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可抹去的。 她会永远记得在清风楼里的一切,也会记得是谁造成的。 她与星星回不到从前,无论过往,无论将来。 清风明月,终是容不得她带什么人一同观往。 院中北风频敲窗,人心泛凉自难忘。 第39章 夜不能寐,碎镜难圆 次日一早,子榆赶到西厢房准备服侍月落蘅时,注意到了桌上的花瓶碎片与一旁摆放整齐的红梅。她心中一惊,想要开口问些什么,但当看见小姐失神落魄的模样,对小姐的担心让她将这些抛诸脑后。 “小姐,您怎么了?”她走到床榻边,轻声问道,“可需奴婢去请医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月落蘅打断:“不必了,只是昨夜不曾睡好罢了,并无大碍的。” 月落蘅起身换了衣裳,无意间看向桌子上破碎的瓷片,笑容嘲讽又无奈。 她到底是没有收起这些,就像她不会再念着与星星的旧情。 回不去的东西,就不要再回头看了。 正巧此时熙如来敲门:“落蘅姑娘,大人在沉落院等您一起去用早饭。” 她并未推辞,很快便带着与子榆一同去了沉落院。 而显然此时闻星也刚回来不久,身上还有隐隐的寒气。 她看向熙如,示意对方去点起炭火。熙如也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并没有太过耽搁。 月落蘅注意到了这很小的细节,她其实并不想过多在意这些,因为她知道自己迟早会离开闻府,离开星星给她编织的梦乡。 但每每注意到星星的用心时,她还是会觉得有些诧异。 她从不觉得旁人对自己好是应该的,而星星对她的好又是实打实的、让人无法质疑的。 昨夜的那些话仿佛再次从她耳旁流过,她根本无法将那个爱着自己的人,和把自己卖进清风楼的行径联系在一起。 尤其是此刻星星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她越发觉得那就是一场梦,是她的臆想。 闻星注意到她的失神,柔声道:“怎么看着这般无精打采的,可是昨夜不曾睡好?” 月落蘅眉眼微垂,微微颔首,肯定着她的话。 她并不想说出昨夜的那些事,因为她知道这些解决不了。 与其说出来让大家都不好受,倒不如她缄口不言,对谁都好。 “若是你需要的话,那安神我便让人备上,”闻星给她夹了菜,“总归是要好好休息,养着身子才行的。” “我明白的,你无需担心,”月落蘅竭力扬起一抹笑容,“就算旁人不关心我的身子,我自己也要担心着的,我又怎会害自己呢?” 越是想着日后要离开这里,她越觉得自己要珍惜这得之不易的好身体。 她要完成与哥哥的约定,要去看看城外的风景。 闻星看着她这豪言壮志的模样,眉眼间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 原先还在月府时他便知道,落蘅是喜欢外面的世界的。 人这一生追求的便是自己无法得到的东西,越是从未触及,越是想要得到。 她并未没多说什么,只是暗暗做好准备,日后一定要带着落蘅去看塞外风景。 早饭用的寂静无声,月落蘅目送她出了闻府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西厢房。 “子榆,你有想过要嫁人吗?” 她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子榆心惊。 “小姐怎会说这样的话?子榆永远不会离开小姐,这辈子都会是小姐的人。”子榆连忙表示自己的忠心。 她不会背叛小姐,也不会离开小姐。 “我不是觉得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只是觉得你跟着我浪费了太多时日,总该寻个真心待你的人,”她撑着下颌,看向院中的落雪,“更何况我都快成婚了,你若真还是孑然独身,岂不是显得我太过分了些?你我情深似姐妹,我哪能一辈子都将你拴在自己身边?” 她已想好要在大婚前离开,若是子榆还留在闻府,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安置她。 换句话来说,只要子榆留在闻府一日,那么就算她离开,也会在闻府留有牵挂。 这对她而言,实在不利。 “奴婢明白小姐用心良苦,只是奴婢确实没有这些想法。” “罢了,你再好好想想吧,”月落蘅不想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若是你能变了心意最好,就算不愿,我也不会强迫你。” 至于若是日后子榆真的被她留在了文府…… 她没有什么可做的,除了静观其变。 …… 在从手下那里听说青容被活埋在城外后,大长老他们莫名松了口气。 青容把消息带到闻府且不会再来寻他们,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就像他们安排的那样,月落蘅已经知道闻星才是将她卖进清风楼的人,他们之间的感情已出现裂痕。 “要我说啊,月家那丫头肯定不会再容忍闻星半分,”三长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咱们在闻星身上受的气,总算是有人替咱们报回去了。” “这谁说的准呢?倘若她将一切向闻星开了口,也许你我的算盘就落了空。” “大哥,别说那么多丧丧气话,”二长老轻笑,“咱们如今这也算是扳回一城,总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是啊大哥,二哥这话说的没错。月家那丫头是什么血性,咱们还是知道的,她必然不会容忍闻星的所作所为。只要她离开了闻府,那么咱们总有能下手的时候。” 这才是他们的根本目的,只要能诱得月落蘅离开,那么日后再想用她要挟闻星就是轻而易举。 “罢了,你们派人多盯着闻府,不要错失利用月落蘅的良机,”大长老叹了口气,没再多说,“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他们能接触到月落蘅的机会并不多,能利用这个信息差把她攥在他们手中是最险的一步棋。 若做的好,闻星就会处处受他们制衡;若做的不好…… 闻家的一切会不会就此烟消云散,还很难说。 …… 闻星今日出府是为了去见华天霖,她刚下朝不久,熙如就带了消息过来,说是确认了华大人那些人是华氏一族。 她记得并没有多少华氏族人留存于世,否则能利用的华家之人早就会被大长老他们安插在华大人身边,不会到今日才出现。 这其中孰真孰假,还有待考究。 第40章 质疑渐生 待闻星赶到华府时,易潇然刚坐下不久。 瞧见她的身影,他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也会来,早知你我意图相差无几,我该与你一起来的。这样路上也能说说话,不至于太过无聊。” “你都能听说的消息,我怎会不清楚,”闻星顺势调侃了几句,“而今华大人这一族之胞,可谓是一夜无忧。倘若他真是华氏族人,我必定不会说什么;倘若他不是……” “别说你我会想法子解决掉他,怕是华大人先一刀劈了他,悔一时眼拙,识人不清。”他接过话茬,端起手边的茶杯尝了一口。 尝清茶水味道后,他不由有些惊喜。 总归是不需要再沾龙井半分了,他眉眼是难以遮掩的开心。 他们寒暄片刻后,华天霖便来了厅堂。他身后还跟着一十几岁的少年,一眼便知这是他寻回的华氏旁支。 “这位是……”易潇然丝毫不掩饰对此人的打量,明知故问道。 “他叫唐澄,论辈分,应当是我侄儿,”华天霖为双方介绍着,“这二位便是我先前同你说过的,闻丞相与吏部尚书易大人。” 唐澄朝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客气道:“晚辈见过二位大人,前两日听舅舅说起你们,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 话音刚落,易潇然不由轻笑出声。他以为唐澄能延续几分华大人的脾性,没想到也与旁人般,愿意吹捧他与闻星。 闻星倒是朝他应了好,给了回应: “既是华大人的侄儿,那日后总是要时常见面的。可有想好住在何处,是华府,还是……” 她看着那张与寒月有几分相似的脸,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有什么阴谋混迹其中,只好以守为攻,用不变应万变。 心中猜测一旦成形,无论他人如何说,都难以打消怀疑的心。 华天霖替唐澄解释道:“让唐澄住别院我并不放心,因而打算先让他在华府住着。待上过族谱后,自会为他安排别院的。” 听他这么说,易潇然愈发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那唐公子可想好要在京城中以什么谋生了?”他反复扫视着唐澄,“若是要上华氏族谱的话,恐怕还是要在京城有站稳脚步的资本。” 其实他并不觉得唐澄会在立足一事上有什么困难可言,现如今华大人认下了其华氏旁支的身份,自然会有不少人上赶着巴结。 但他现在可不会点头认下唐澄的身份,这小子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至于在哪儿见过,他却是想不起来。 他侧头看向闻星,想要问问人的意见。但是人笑而不语,似是一切都已看穿,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让易大人见笑,这些年我并没有太过靠家中,所以只有一家小铺子,平日里为各位量量尺寸,裁裁衣服,自是无法在二位大人眼前比的。” 不知这话是谦虚,还是阴阳,总之易潇然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但他也没说唐澄什么,只是上下扫了人一眼,轻哼一声便扭过头去。 华天霖也意识到了三人之间的不同寻常,他主动提出要留易潇然与闻星在华府用饭,却被二人以不同的由头拒绝: 闻星扬起笑容,温和却分外疏离:“我今日出来前答应了落蘅,一定要陪她在府中用膳的。” 易潇然附和道:“对啊,我亲耳听到的,所以我也要去。” 他这话一出口,闻星的笑容一僵。 她真是高估了这人的撒谎水平,就这借口,且不论华大人根本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就算是,也能听出其中不对之处。 华天霖看了看闻星,再看了看易潇然,知道二人这是对自己草率定下唐澄身份有所异议,只是碍于他的面子没有明说。 他又何尝不怀疑?可如今华氏族人寥寥无几,除了他与宫中的妹妹外,几乎毫无亲人可言,自是想寻一二的。 至于唐澄的真实身份,他还会再度查探,绝对不会让华家落入外人之手。 送走闻易二人后,唐澄先一步提出自己被针对一事:“舅舅,闻大人他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我总觉得易大人的态度好像不太对,莫不是最近遇上了什么事,才会如此?” 华天霖叹了口气,道:“他们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罢了,你不必担心,他们会想通的。” 他们的担心他实在明白,但一切总需要时间证明,且让他引狼入室一次,看看到底是谁想要利用华家。 …… 离开华府后,易潇然没有上自己的马车,直接跟着闻星离开。 看着马车里突然多出的一个人,闻星有些无奈:“刚才那些话你不是为了诓华大人的吗,怎么还真跟我回了闻府?” “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人一向真诚,既说了我听着你答应落蘅回去用饭,那肯定我也要跟着去才对吧。”易潇然义正言辞道。 “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那你别管,你就说肯不肯添我这双筷子吧。” 易潇然做足了地痞无赖模样,他就不信闻星会将他拒之门外。 嗯……但是好像还真说不定,先前哪次来着,闻星真让人将他关在了闻府外,让他吃了人生中第一个闭门羹。 说来也巧,正是因为闻星与旁人不同,他才会想着与人多多接触,看看这股清流是真是假。 最后他确定人脾性如何时,也与人成了真朋友,彼此之间时常分享着一些对方不知晓的情报。 “闻星,你不觉得那个唐澄,很像一个人吗?”易潇然接着刚才的问题思索良久,最后得到答案,“就很像你身边的那个……那个寒月!” “确实是很像。” 见她气定神闲,易潇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就不担心一下这个唐澄的来历?他要真是寒月……” “就算是寒月,又能将咱们如何?”闻星打断了他,“寒月原先是我身边的人,怎么你看上去比我还紧张。” “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他那人我先前便觉得阴险狡诈,倘若真是他用了什么换皮术……”易潇然忍不住遐想着,“你还真别说,我很长时间都没看到寒月了,会不会……” 第41章 一语至终 闻星见不得他多想,直接一句话结束他的幻想:“寒月已经死了。” 还沉浸在自己想象中故事的易潇然瞬间哑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你说什么?”易潇然眼睛都瞪大了不少,“寒月已经死了?” “是,他死了。” 闻星越是言简意赅,易潇然越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他原先也是因为寒月的事与闻星说过几回的,但是每次他说寒月其心必异,眼神中是藏不住的野心时,闻星都以各种理由回绝对寒月的处置。 他甚至一度以为寒月对闻星有过什么救命之恩,才会让闻星这么对他。 可现在闻星说寒月被她杀了,他只觉一切与自己想象中的好像差别太多。 “你怎么会杀了他?”他向来不遮掩自己的疑问,“我记得原先同你说他时,你总会维护他,怎么他还会……” 他欲言又止,对寒月的死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他是知道寒月对闻星的重要性,也见过寒月为闻星办事的速度。 虽说他总觉得寒月的野心是写在明面上的,但他的能力,他从来不会否认。 “吃里扒外,背叛主子,”闻星轻笑道,“就算再有能力,该杀则杀。” 易潇然点点头,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 “我就说他没安好心,都在你身边,是你的心腹了,还存有异心,真让人觉得唏嘘。” “贪心不足蛇吞象罢了,他愿意为了一些虚名付出代价,那就该承担这些。” 她扪心自问,自己从始至终都是接纳寒月的。但寒月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三长老他们的话,想要设计她,让她落马,这她容忍不了。 易潇然看向马车外的街景,无意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没能第一眼看到这事,他竟莫名觉得有些遗憾。 “左右不过我亲手杀的罢了,”想起那日,闻星还是会觉得可笑,“他仗势压人,觉得我不敢动他。” 原本只是想着随意听个乐,可易潇然没想到自己还真听到了笑话,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他真不敢想寒月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既是在闻星身边跟从多年,理应了解她才对。 威逼利诱,对闻星来说,完全没有任何用。 “好了,不说他了,”闻星敛起笑意,顺手拿起放在马车上的佛珠,“这佛珠可是你的?” 易潇然张口便答道:“自然不是……” 他们二人瞬间对视,随后立刻跳出了马车。 随着他们的动作,一道寒光闪过,马车瞬间一分为二。 闻星立刻抽出佩剑,与藏在马车底下的人对战。 而易潇然也很快反应过来,及时拔出腰间匕首,以作防身。 “大人!”熙如很快加入,“我来!” 闻星并没有因为她的话离开,而是与她并肩处理眼前的是非。 因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她们就将刺客拿下,摘下对方的面罩。 易潇然看着她们潇洒利落的动作,不由吞咽了口口水。 好在他没上,要不然还真拖她们后腿了。 只是一切并没能如他们的愿,刺客见刺杀失败,咬下牙根藏着的毒药,一瞬毒发身亡。 “咱们倒是挑了个好地方,”易潇然看了看周边的人,自嘲地笑了笑,“这里也算是路上人最少的地儿了,偏巧在这里杀了他。” “只是这佛珠……” 易潇然对这佛珠实在没什么印象,他记忆里身边没人会随身携带这些。 因而即便他得罪的人不少,但想了好一番,他怎么都想不出是哪家仇敌动了手。 但闻星不一样,她方才并未注意佛珠,现在细细观察着上面的花纹,她迅速有了答案。 她记得二长老手里,时常盘着一串佛珠,花纹好像与这个没什么差别。 只是她想不明白,会被贴身携带的东西,二长老怎么会放到一个刺客身上。 比起是二长老动的手,她更相信是有人嫁祸于他。 她看着佛珠出神,回想着闻家内部的关系。 一切从不是她看到的那么简单,她很早就清楚。 看似二长老在大长老与三长老中周旋,但二长老与三长老是明目张胆地勾结。倘若不是大长老占着个先者的名头,恐怕也是活不长久的。 再结合三长老一贯作风,闻星眼神变得凛冽,大长老已经开始按捺不住要对她动手了吗?看来寒月只是给了三长老教训,闻家那些线报都没送到大长老桌上,才会让他这般肆意。 见闻星若有所思的模样,易潇然问道:“你这般失神,可是知道是谁做的了?” “自然不知,”闻星故作糊涂,“且不说你我二人平日里得罪了多少人,只看这一串佛珠,朝中有人会佩戴这些吗?” 这点易潇然倒是不怀疑,因为他已想过一圈,朝中实在没几个人会盘这些物件。 “那看来是江湖上的人了?”他眉头紧蹙,“但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曾与江湖有过多关系,又怎会与他们结仇呢?” 他往江湖人士身上扯是闻星不曾料想到的,她眉眼微垂,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罢了,晚些时候再调查吧。若是耽搁我回去陪落蘅用饭,我可饶不了你。” 易潇然稍稍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又不是我暗杀的你,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要是你现在跟我立刻启程,还来得及。”闻星翻身上马,看了眼他后,便纵马离开。 她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险些看呆了易潇然,待反应过来后,他甚至快看不清那人的身影。 “得,我这辈子欠你的。” 易潇然认命般地上了马,紧随着她不久后便朝闻府赶去。 在他们离开后,原地有一个身影没入身后人群中,转身离开。 …… “没成功?”大长老看到他一人回来,便明白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是,吏部尚书易潇然也在,因而有些不太……” 大长老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闻星要是这么好杀,早就被我们杀了。你们会失败,情有可原。” “还望大长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 第42章 夜雪可观 大长老再次打断他的话:“我既说了不必,你便不必再行动。且不论她这人小心谨慎,一旦遇到的麻烦,想再在这种事上让她吃亏,只会难上加难。” 他又何尝不想借此机会彻底除掉闻星,只是从一开始他就清楚很难如愿。 好在他交代过他们,让他们提前将老二的佛珠扔在了马车上。就算是被闻星发现,一切也可诬陷在老二头上,罪魁祸首之名落不到他这里。 一想起老二,大长老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年他一直对他与老三之间做得那些勾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们不仅毫不收敛,现在还妄想对他动手,这让他如何容忍? 想象着闻星会有的举动,大长老盼着一切能如自己所愿。他要借闻星的手,除掉对闻家有异心的人。 无论是谁,都不该对闻家的位置抱以肖想。 …… 闻星与易潇然几乎前后脚回到闻府,彼时月落蘅正与子榆她们说笑,桌上的菜热气腾腾,俨然是刚被摆上桌不久。 易潇然一瞬理解为什么闻星会想要回府与人一同用午饭,换做他,有美娇娘在府中等候,也不会想着离府。 “大人回来了。”子榆小声提醒着月落蘅。 月落蘅抬头,正巧与闻星对视,她见人眉眼弯起,笑意盈盈,不由心中一沉,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她又回想起昨夜听到的那些,愤怒、不甘、痛心……瞬间都涌上心头。 一时厅堂陷入寂静,月落蘅与闻星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子榆再度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朝厅堂外的二人行礼: “大人回来了?正好我们刚布完菜,可以开饭了。易大人也来的巧,我这就让人去添双筷子。” 她不知在他们二人眼中,就算是方才的片刻失神,她也美得不可方物。 “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易潇然倒是没想太多,大大方方地寻了位置坐下,“添双筷子的事儿,咱们闻丞相可不会如此抠搜,对吧?” 温馨无奈,落座于二人中间,“自然不会,就为打华府出来起,你说了这话不下三回,我定不能少你什么。” “多谢咱们闻大人慷慨解囊。” 易潇然也没同她客气,看中桌上的菜便伸了筷子去夹。 他刚才就注意到有几道是自己不曾在闻府吃过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某些人为府中美娇娘特意吩咐过的。 啧,早知道他该回自己府中才对,平白被这人秀一脸恩爱,只换来一顿饭,可太亏了。 下次说什么也要让闻星这家伙按照自己的喜好备一些菜才行,他愤愤地咀嚼着刚夹到碗中的菜,如是想着。 月落蘅眉眼微垂,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思索到底要怎么才能离开闻府。 如今熙如常跟在她身边,就算她可以很轻易地支走子榆,但熙如没有那么好忽悠。 更不用说平日里守着闻府的那么多侍卫,她根本没有溜走的可能。 但她很清楚,自己不想嫁给星星了,她过不去自己心中这关。 “在想什么?”闻星的声音响起,“你这般失神,可是有什么心事?” 闻星为她夹了些菜,见她久久未动,寻思着她许是有什么心事,便开口询问。 “让大人担心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月落蘅勉强撑起笑容,吃着碗中多出的菜,“不过是念着昨日的雪,有些期盼罢了。” 听到她说起昨夜的雪,易潇然来了兴趣:“我昨夜回府时,那雪下得极为好看。我若记得不错,是近几年下得最好的一场。” “你原先说过你不喜欢雪……”闻星拆台道。 “我原先还说过我不喜欢龙井,这个你怎么没记住?” 易潇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呛了回去。 而当闻星闭嘴不谈的那一刻,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 他也算是赢了闻星一回了,先前他没少在闻星这里吃亏,现在可好,终于被他找到机会反击了。 他愈发喜欢月落蘅的存在,毕竟在月落蘅出现前,他还没赢过闻星呢。 而月落蘅已吃个七八分饱,放下碗筷,有些犯困。 “可是有些困了?”闻星注意到她的困倦,轻声询问道,“若是困了的话,你与子榆她们便先回去吧。” 月落蘅也没有推辞,起身告退后,便领着子榆回了西厢房。 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见,易潇然才收回视线,唇边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不由发出感慨:“我说你怎么念着幼时的朋友,要是我有这样的青梅,肯定也念念不忘。” “但你没有。” 易潇然原本还在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一个红颜知己的幻想中,听她这么说,觉再度得自己交友不慎。 “我说你这么扎我心,就不怕失去我吗,”易潇然故作委屈,“闻星啊闻星,落蘅出现前,你可是最爱我的啊。” 闻星看着眼前意欲上演一出大戏的人,愈发觉得无语。 “你要是造我谣的话,我可就要报官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他莫名有种自己一片真心都被辜负的感觉。 “造谣在我凌汀律法中该判……” 眼见闻星真要开始背律法,易潇然阻拦道:“你等等,别说那话,我可没有造谣。” “行,那当你刚才什么也没说?” “当然。” 见她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易潇然松了口气,不由庆幸还好人不会跟她来真的。 说起来不知道该说是他倒霉,还是闻星宽宏大量,每次他这么欠揍的时候,她都没有太计较。 “我刚才突然有个想法,”易潇然灵光一闪,“你说咱们今天的事会不会是唐澄的手笔啊?” 他越想越觉得一切皆有可能,毕竟在京城里敢直接同时得罪他和闻星的人并不多,万一唐澄就是这么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倒也不是不可能。 “就凭他能被华大人认回华家这一事上看,他不会愚笨到这种程度。” 闻星倒是觉得这就是闻家几位长老做出的事,尤其是大长老,那个看上去永远是为了闻家好的人。 第43章 事有蹊跷 以二长老在双方之间周旋、巧妙站队的本事来看,绝不至于会犯这种小错误。 太明显的嫁祸,只会让人心存怀疑。 “他毕竟不了解你我,能做出什么谁又说得清呢?”易潇然还是觉得要对唐澄有防范之心,“若不是华大人如今铁了心要认下他,我连看都不想看他半分。” 越是想到这张脸跟寒月没什么两样,易潇然越觉得造化弄人这句话真没错。 好不容易闻星狠下心来杀掉了寒月,结果现在又出了一个与其相似的唐澄,真让人觉得有几分不爽。 若不是不相信起死回生或是换皮术这种东西,他还真担心唐澄就是寒月。 “不是说唐澄不需要防,是眼下你我还得给华大人面子,再怎么说明面上唐澄也是华家人,是华大人亲自接回来的。如若你我做的太过,便是不给华大人面子了。” 易潇然明白其中道理,但他对唐澄的敌意却是半分不减。 什么时候,他易潇然还需要忌惮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 而闻星也看出了他的不满,劝阻道:“你也收敛些自己的脾气,现如今他的身份虽有待考究,但明面上至少是华家后人,怎么着都要受华大人恩惠。至于这些东西他该不该受,你我再查便是。” 她信这世间会有巧合,但她不觉得一切能如此巧。 怎么唐澄偏巧长着与寒月相似的脸,甚至是八九分相似,她不觉得一开始华大人没有看出来这些。 唯一能解释的通的,只能说是华大人对同族之人的渴求,大于当下理智。 现在过了那个兴奋的时候,华大人总能看出来的。 孰真孰假,她、华大人、易潇然,都会查探清楚,绝不给旁人可乘之机。 …… 送走易潇然后,闻星问了熙如月落蘅的情况。 吃饭前她便觉得有几分不对,只是易潇然在场,她不好直接开口问。 她的失神,绝不止是未曾安眠之因。 “落蘅姑娘自您走后,便一直在院中晒着太阳,”熙如汇报着月落蘅午膳前的动向,“子榆姑娘同我说过,她今儿一早去的时候,就发觉落蘅姑娘状态不佳,不过落蘅姑娘也以不曾安眠的理由搪塞过去,想来大抵是真的。” “还有别的异常吗?”闻星眉头紧蹙。 熙如竭力回想,猛然想起子榆的无心之言:“子榆姑娘还说过,她早上去西厢房的时候,桌上的花瓶碎了。那束红梅就摆在花瓶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自听到起,熙如便没想明白。 就算是昨夜的风将门或是窗吹开,也不至于将花瓶吹碎。 更何况风根本没有那么大,绝做不到这般程度。 可说是落蘅姑娘将花瓶故意打碎,她又不觉得对方是那般脾气不好的人,会在这种东西上泄愤。 自人入府以来,她还不曾见过落蘅姑娘发过脾气。 闻星同样是这般想的,可她不觉得这件事会这般简单。 “既然如此,再挑个花瓶送过去吧。” “那……红梅……”熙如欲言又止,试探着她的想法。 “我再摘些回来便是,也不算费事,”闻星朝院外看去,“我记得花园内还有片空地,去让人栽种些红梅吧。” “是。” …… 从厅堂回来后,月落蘅一直在思索要如何离开闻府。 她从易大人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猜测到,现在星星还没有把她们会成婚一事同易大人他们说起,否则今日他见到她时,总该打趣几分的。 她忽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样也好,省得到时都要成婚,她却突然离开,会对星星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在大婚前离开闻府,这是她给自己的最后期限。 她无法容忍自己会嫁给仇人的举动,更不保证自己还能对星星和颜悦色多久。 今日看到星星眼中的情愫时,她甚至有些怔愣。 若放在以前,她是感动的,是想要给予星星所有的爱的。 可她在清风楼遭遇的那些不公,不允许她折辱自己。 她正靠在床榻一角出神时,闻星到了西厢房。 见人意欲起身行礼,闻星快步上前,扶住了她。 “如今怎么还要同我行礼?”闻星言语间竟有些无奈,“你我情深世人皆知,又何必这般客气?” 闻星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关心的话语在月落蘅耳中也因那些事变了意思。 月落蘅抬眼看向她,试图从她眸中看出几分真心。 有青容姨那些话在,就算星星说她对自己情深,她也总是忍不住怀疑。 世人都知道的情深…… 这话说的多好啊,若是她真的背叛她,离开闻府,岂不是还要被千夫所指? 在世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介妓子,能借着与星星的幼时情分进了闻府,她就该对星星感恩戴德的。 更何况她的真实身份,还是不可对外人提起的罪臣之女…… 她多想痛哭一场,斥责星星这些恶行。 但她做不到,她面对星星所谓的情爱,还是会觉得人对她,是有几分真心的。 “星星,”她望向她的墨色眼眸,问道,“如若有人欺辱我,将我视作一场笑话,我该怎么做?” 闻星虽有不解,但还是如实答道:“若是有人敢如此对你,你自可不顾一切,向她反击。” “她若位高权重……” “有我为你撑腰,自是不用担心。” “有你这话,我便安心了。” 闻星这时意识到有几分不对:“怎么会说这些,是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月落蘅唇角的笑容夹杂着几分苦涩,“只是昨夜做了梦,梦见被旁人欺负,你也不肯为我出头,世人都在看我的笑话罢了。” “不会的,”闻星朝她靠近了些,伸手抚上她的脸,“我不会这么对你,也不会让旁人嘲笑你的。” 月落蘅难得笑出声,柔声问道:“真的吗?” “我答应你的事,自然是真的。” “那看来我还真是幸运,能有闻大人对我如此倾心。” 闻星愈发觉得奇怪,却又不知一切是不是真由梦起。 “二月十一前,我们去一趟寒云寺吧。”月落蘅靠在她的怀中,眸中情绪难明。 第44章 寒云有怖 “怎么会想着要去寒云寺了?”闻星伸出手将她鬓边碎发朝后拨去,“我记得你好像不曾去过那儿吧。” “毕竟二月十一是方丈算出的吉日,我们这日成婚,该去与方丈道谢才对。虽我从未去过,但我先前也曾听爹娘他们说起这个地方,自然是想要去看看的,凌汀律法又没说过不允我去烧香拜佛。” 她的理由实在算不上高明,自然她也没指望闻星会答应。 可闻星甚至都不曾思考,就一口将事情答应下来。 “你有定好的日子吗?”她询问着月落蘅的意见,“若是没有的话,定在十日后如何?彼时逢我休沐,自可一同前往。” “嗯,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月落蘅自然没有意见,能有离开闻府的机会,她已是求之不得,怎会有那么多的要求。 只是她不曾想到的是,易潇然与华天霖也会跟着一同前去寒云寺。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子。 看着那张算得熟悉的脸,她也有些失神。但想起熙如曾说过的话,她又不觉得那会是寒月。 熙如说过,寒月被星星斩于剑下,绝无生还的可能。 她虽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朝唐澄那个方向看去。而闻星也及时向她介绍了唐澄的身份,同时向唐澄介绍了她。 “唐公子,这位是我的未婚妻,”闻星并未遮掩什么,“我们打算在二月十一成婚,若是公子有时间,自然可来。” “闻大人都这般说了,那我肯定要到场的。” 一行人有说有笑,很快便到了寒云寺外。 而他们想去的地方大不相同,因而除了闻星与月落蘅在一处,其余人全都散开。 “那位唐公子,是华大人的侄子?”月落蘅轻声问道,“可我总觉得,他的脸很像……” 她欲言又止,不知有些事是否能直接说明。 “你也觉得很像寒月对吧?”闻星轻笑,“我与易潇然也是这般认为的,而华大人不是没见过寒月,自然也能认出来。” “这样巧合的事,真的会没有任何阴谋吗?” 闻星无奈:“你觉得凌汀朝中的臣子,有人会不被任何人算计吗?” “自然不会,可为什么华大人还要……” “因为华氏内情,别说是华大人,就连贵妃娘娘如果知道华家还有其他旁支,也会极为器重唐澄的。” 月落蘅无意过多打探他人家事,但她对华大人的印象,应当不会是这般草率的人。 更遑论华大人他们比她更早认识寒月,如何会瞧不出那张脸与谁相似? 换而言之,华大人是自愿钻入这背后的圈套的。 “为什么会这样?”她面上尽是疑惑,“我知道这样打探可能会有些过分,但我不觉得以华大人小心行事的作风会这般。就算是牵扯到华家内部的事,断然不会……” “不,你错了,”闻星将取得的线香分与她部分,“正是因为顾及到华家近些年来凋零之情,华大人才会这般。” “明面上华家嫡系一支,只有华大人与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在宫中无所出,而华大人亦是如此,为保华家荣誉,自然是想要再寻一个旁支,从而延续这一切的。” “因而这些年来,华大人没少在各处寻华家旁支。前些日子他寻到了唐澄,同我跟易潇然说,唐澄是他爷爷辈分出去的旁支,按辈分来算是他的侄子。” “不过一切是真是假,还有待考察。我与易潇然都在查,华大人应该也还在细究他的身份。” 月落蘅眼眸微垂,细细思索着闻星为自己讲述的一切。 好像无论代到华大人的角度去看,还是贵妃娘娘的角度去看,眼下认下唐澄也算合理。 更何况这些与她并无太多关系,就算她真的为华大人他们思虑,也要他们肯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些。 “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们的,事情结果出来后,该怎么做华大人很清楚,”闻星见她有些许担忧,劝解几分,“华大人还是明辨是非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被一时欣喜蒙蔽,总要看清后面的事再行事。” “嗯,我知道的。” 月落蘅拿起线香,插入眼前的香炉,虔心祈求着。 “愿得庇佑,佑我今日万事周全。”她默念着。 她很清楚,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离开闻府的机会,所以她要抓住。 她也带了不少银两在身上,总归能派上用场的。 跪拜后她便起了身,与闻星一同离开,准备去见方丈。 见到曾在爹娘口中出现的方丈时,她有些意外。 如若她不曾记错的话,这位好像在府中出现过。 而方丈也认出了她,只是碍于闻星在一旁,并没有明说。 “看来大人今日带了不少好友来我们寒山寺,”方丈笑容和蔼,明知故问,“这位小姐我还不曾见过,不知是京中哪户人家的千金?” “让方丈见笑,我并非京城人士,所以方丈不曾见过也是情理之中,”月落蘅撑起几分笑意,“不过先前我曾听家父讲起方丈,对寒云寺也有所向往。” “小姐这么说可谓是折煞我与寒云寺了,小姐多年后能来到此处,便说明与寒云寺有缘。” 他们打着哑迷,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 而闻星看着二人相处怪异,眉头微蹙,笑问道:“方丈不是对我未婚妻身份有所好奇吗?怎么扯到了这些事上?” 方丈故作恍然大悟,赔着笑:“让大人见笑,我这上了年纪,总是会忘掉一些事。您瞧瞧,这方才还说要问小姐身份呢,转眼就给忘了。” “无妨,不过是一个名头这种小事,也算不得可以时常记挂着的,”闻星倒是没那么多忌讳,同他介绍起月落蘅,“这位是我上次来见您时提起过的,我的未婚妻,落蘅姑娘。” “原来是落蘅姑娘,先前我便听闻大人提起过。上次闻大人托我算吉日时,我还纳闷着,怎么想要结婚的好日子了。这多问一句才知道,闻大人想要与姑娘成婚,因而麻烦我测算合你二人的日子呢。” 月落蘅的笑容中夹带几分娇羞,微微垂首不肯去看闻星,人伸手揉了揉她细软的发梢,笑意做不得假。 只是闻星不曾看见月落蘅眼中的嘲讽,因为月落蘅知道她做过的事,对她的情意已经在一日日的消磨中被耗尽。 她爱星星吗?爱的是星星的什么? 她爱过星星,她不会否认每一次知道星星付出了多少时的片刻感动。但这些不意味着她会原谅星星将她送进清风楼,她拎得清自己恨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爱星星等他多年的情谊,也爱星星对她全心全意的好。但一切总会有被消耗的尽头,而她现在觉得,她与星星再无可能了。 与方丈聊完后,闻星意欲带月落蘅离开,而月落蘅则是借口还有些事宜想多问方丈,暂时留了下来。 “月小姐还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尽管说便是。” 闻星不在,他们谁也没有遮掩认识对方的事实。 “烦请方丈,帮我离开闻府,离开闻星。” 她斩钉截铁,就仿若不曾对自己口中的人动过心思般。 方丈虽觉意料之中,但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我见闻大人也算是与你情深义重,与她成婚并无不妥。” “有些事不是您能看到的,我与她的关系为何会分崩离析,我与她都心知肚明。” “若是你执意离开,我定会助你。” “多谢方丈。” 第45章 事清风将至 月落蘅对方丈的不再追问由衷感谢,她没想到方丈竟然会真的帮着自己离开。 而她也清楚,人之所以肯帮她,兴许也是看在了爹娘的面子上。 她是不能多提的故人之女,他是不可多问的爹娘之友。 他们并未聊太久,很快方丈便送她离开。 几乎月落蘅刚离开,闻星就迎了上去。 “方丈留你是想说什么?”闻星无意问道,“我记得他们说想问方丈些什么,还是很不容易的,毕竟他不问朝事,不问深宫后宅,与之能谈及的并不多。至于想得到些见解,也要看方丈是否愿意。” 她若记得不错,自己朝方丈问吉日时,也是被问了不少的。 以华大人他们说过的来看,方丈为人小心谨慎,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再三考量。 很难让人不怀疑方丈主动留落蘅说话,是别有用心。 “方丈说,他觉得我像他的一位故人,”月落蘅轻笑,“许是他曾见过我爹娘吧,但至少我在府上不曾见过他的,他也没有将我往月家后人上想,你且放心吧。” 闻星的担忧在月落蘅眼里,只是担心祸事会牵连到她头上。毕竟月家身份实在不光彩,一旦方丈知道她月落蘅是月家后人,无论是她,还是星星,都会活不下去的。 “我并非此意,只是他今日反常,你我不能不多留心。” “星星你太多心了,或许方丈真的没有多想,仅仅觉得我是他故人之后,所以才多聊了些许。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存恶之人?” 闻星默然,不知怎么与她说明这些才好。 不是她将人想得太坏,而是落蘅将人想得过于美好。 这么些年落蘅一直在月府上,且不说有月尚书他们周全保护,仅不出府观世,便注定她是不会将人想得太狠的。 可她不一样,除了在月府的两三年外,她不是跟着父母见过各种血腥,就是在大长老他们所谓的监督下,与心思各异的人打交道。 落蘅没错,她也没错。 错的是利用他人善心作恶的人。 她们相顾无言,打破平静的还是在不远处瞧见他们的易潇然。 彼时易潇然正朝她们挥手,喜笑颜开:“我方才便瞧着像你们,想着寒云寺今日也没什么人,过来一瞧,还果真是你俩。” 闻星眉头微蹙:“你这……又是闹得哪出?” 她自诩还算了解易潇然,这些话根本不像对方平日里会说的那些。 “你也觉得这样说话不中听吧,”易潇然敛起笑意,“我刚才碰到唐澄时,华大人不在他身边,他就这般同我道好。别说现在的你与落蘅,我方才也觉得受不住。”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对唐澄的态度算不得好,按理来说,唐澄不该待他如此。 他不觉得唐澄是什么大度的人,也不觉得唐澄的好意会如此简单,他可是查到了唐澄的一些事。 想起今日得知的那些消息,易潇然正欲同闻星讲起,但看着她身边的月落蘅,欲言又止。 闻星知道他的顾忌,让他直言不讳就是,落蘅不会将这些话对外说起半分。 而月落蘅发现此刻好像是个很好的时机,以自己不便听取朝事为由离开。 她实在珍惜这次机会,就连闻星让她带上熙如与子榆,也被她一口回绝。 “我想一个人走走,不必让她们跟着的,”月落蘅轻叹,“你知道的,平日里我没什么机会独自出府走走,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在寒云寺里看看景色,你便允了我吧。” 闻星无奈,只得答应。 她刚要让侍卫暗中跟着,月落蘅又说道:“你要是让人在暗中跟着我,被我发现了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她还算了解星星,如果她不把话说绝,星星还是会安排人跟着她。 届时她想做些什么都不方便,不如早些将这些潜在的事情解决掉,也好后顾无忧。 闻星微微蹙眉,虽知寒云寺内并无什么人能威胁到他们,但毕竟落蘅对寒云寺不甚熟悉,让她一人,自己总归是不放心的。 “难不成寺内还有什么人会对咱们不利吗?”人眉眼弯起,“星星,放心吧。” 她盼着星星能放她离开,她不想再留在星星身边了。 她的话没什么错,饶是闻星想钻空子安排什么人跟在她身边,却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说的,只得答应。 “那就多谢我们闻大人肯放我离开了,”月落蘅朝她微微福身行礼,“若是想见我,晚些时候让人来寻便是。” 她在易潇然眼中是礼数周全,可闻星不觉得一切只是看上去这么简单而已。 落蘅的转身离去不像一时离开,而是永久的告别。 就好像有什么敲打着她的心,让她的心空了一块。 他们一同目送着她离开,看着她的背影,闻星愈发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她一想到刚才落蘅说的那些话,又觉得只是自己多想。 她来时也问过小沙弥,今日虽是正月十四,但并无太多人来造访,因而也无需过于担忧。 但有的东西一旦生根发芽,想要抹去,便没那么容易。 看到闻星还望着月落蘅离开的方向,易潇然忍不住调侃道:“我原来怎么没看出,你竟也是个情种。这要是她看见你这般深情,我倒也不说什么,但她又看不见,难不成你是做给我看的……” 原本还在笑的他瞬间敛起笑容,想着这二人的行事风格,还挺有可能真是这样。 “好了,有什么事你便说吧,”闻星收回视线,稳了稳心神,“可是与唐澄有关。” “你啊,好歹给我个机会开口吧。每次我还没说呢,你就戳穿,这让我还有什么可同你说的。” 次次都是如此,他当真会有脾气的。 闻星的无奈溢于言表:“那好,你说是谁的事儿?我当真好奇着。” 瞧着她这般拙劣的演技,易潇然一时哽住,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要是哪天突然死在别人手上,肯定是因为你每次都这么敷衍我的。”易潇然的嘴角抽了抽。 二人之间的玩笑,因易潇然说起唐澄的事而瞬间收敛。 “唐澄这个身份确实是华家旁支不错,但他的背景很值得你我深究。我让人去查过他家中的事情,与华大人知道的那些确实对的上。” “原本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准备对他好些。但我手底下的人说,唐澄家中一夜灭门,只剩周围的街坊邻居可证明唐澄的身份。” “倘若只是一两人离世,我必说不得什么。可事情这般巧,最能证明他身份的人,都在此时辞世,可太过蹊跷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满门皆亡,他才想着寻自己祖上旁支。就这样,他与华大人得以认亲,来了京城。” 易潇然绝不否认,他听到这些时,还以为是手下虚构的。 但他手里的人,哪有胆子敢蒙蔽他。 “这种巧合可只会发生在话本子里,”闻星一语道破,“我不信他唐澄真有那么干净。” “唐澄这个名字,他可太对不起了。” 他们将双方搜罗到的消息交换后,愈发对唐澄有所戒备。 “你我聊了这么久,可别让落蘅等得不耐烦了,”易潇然想起什么,眼中尽是玩味,“要是你惹她生了气,可是不好哄的。” “易潇然,你吏部的事又少了是不是。” “诶别,我错了还不行吗?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成不成。” 易潇然直接笑不出来,这人怎么动不动就拿吏部的事威胁他…… 果然,还是当个山间隐士最自在,谁也威胁不着。 就在这时,子榆与熙如一同来寻闻星。 “大人,落蘅姑娘\/小姐她不见了!” 第46章 风雪无情,人亦无情 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人,顷刻间就变了脸色,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 “找!赶紧去找!” 闻星回想起刚才那极不好的预感,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有预兆,这不是意外。 落蘅,是主动离开她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落蘅选择在今日离开她?为什么落蘅会想着离开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连易潇然叫她,她都不曾听见。 “我知你担心她,但你总该听我说些什么的,”易潇然知道她心情不佳,便也没有过于追究,“这寒云寺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肯定能找到的。” “找不到了。” 易潇然没听清她的话,又问了一遍:“什么?” “我说找不到她了。” 虽不知为何落蘅会选择离开,但她一向明白她的决心。 凡落蘅决定的事,她素来更改不得。 可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盼望落蘅不会做得太绝。 而易潇然误以为她觉得希望渺茫,还劝她看开些,一定能寻到落蘅的。 华天霖与唐澄听说落蘅失踪的消息也纷纷赶来,问了易潇然事情经过后,均是一言不发。 现在他们带的所有人都在搜寻寒山寺的每处地方,就连寺里的小沙弥们也帮着忙,可还是没有月落蘅的半点消息。 “人是在寒山寺丢的,又怎么可能找不到?”易潇然刚听到这个结果时,整个人都炸了,“今儿来寺里的人不是不多吗?那就去查,一个一个查!” 自方才便未曾说过话的闻星终于开了口,只是她一开口便是阻拦。 “潇然,不必再查了。” “你是担心劳民伤财?”易潇然有些不解,“那就以我的名义去查,就算陛下会因为这种事责怪,也会落到我头上,与你无关。” “你也清楚的,现在找不到落蘅的半分影子不是你我派出的人不够多,而是做这些事的人计划周全。”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落蘅会离开她。 先前她以为落蘅想来寒山寺,真的是因为想来拜谢方丈。可现在看来,不过是离开她的借口罢了。 易潇然瞬间没了话,他何尝不知道闻星说的没错。可不知为什么,他不甘心,不甘心落蘅会在寒云寺消失。 明明片刻前他们还在闲谈,转眼间她就无影无踪,怎么可能…… 偏生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些,闻星与其关系如此亲密都没做得太多,他左右不过一个外人,哪有那么多资格去关心她。 “可是就这样让她被什么人捉去,你甘心吗闻星?”他问道。 自然是不甘心的,可闻星比他要清楚得多。 是落蘅自己想要离开,不是旁人对她下手。 所以无论是她,还是易潇然,亦或是华大人,谁手底下的人都找不到她。 可直到现在她都想不清楚,为什么一切会走到今日这般。 易潇然他们提出离开寒云寺,回京调查时,她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只道自己还有事与方丈相商,晚他们一步离开便是。 他们也只当她与方丈确实有事可商,没再多问。 只是离去前,华天霖提醒她不要做得太过,更不要与方丈起什么争执。 毕竟寒云寺在凌汀也算是众所周知的佛家重地,宫中常来此处的娘娘们并不少。 方丈看到闻星的那一刻并不意外,他知道闻星迟早会反应过来,是他帮了月落蘅,但他并不后悔帮落蘅什么。 相反,他很庆幸,自己还能为落蘅出一份力。 月家消亡时,他不能站出来帮月家说什么话,现在也算是抵了他心中的愧疚,让他安心不少。 “看来闻大人确实是聪明的,”他毫不遮掩对闻星的肯定,“既然如此,大人想知道什么呢?” “她在哪儿?” “既然我帮她离开,又怎会与大人说她现如今身居何地,”方丈背对着她,朝眼前的佛像拜了拜,“她愿意离开你,我只是帮了她。” 他的话验证了闻星原先的猜想,确实是落蘅主动离开她的。 但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觉得帮她离开,对你有什么好处。” 方丈不由笑出了声,转过身来看她:“大人,这世上不是做了什么事都要为自己讨要什么的。我肯帮月小姐,是因为我觉得她值得我这么做。” 再简单不过的称呼,却让闻星知道他与落蘅的关系非同小可。 月氏一族,可是不得在人眼前提起的。 “但该不该做,你却是不够清楚。” “那么烦请大人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该做,”方丈面上的笑容依旧和蔼,“她为我故人之子,既是开口求我,我怎能不帮?” “你不曾了解过我与她之间的事,却擅自为我二人断了情,这便是应该的吗?” “看来大人没有明白,是月小姐想要与你断情绝义,而非我在其中作祟。与其念着是我的错,大人不妨想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 他越过她,看向院内松柏,其上霜雪渐化。 “闻大人,你做过什么,能不能同她说起,你自己是最清楚的。” 闻星当然清楚,无论是月家因她而灭门,还是她亲手将落蘅卖到了清风楼中,这都不是落蘅可以知道的。 但方丈此话又确实在理,如若不是知道了这些,落蘅为什么会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们前夜还在说,明日灯会要一起去看,她们要在秦淮河岸放一盏最好看、最亮的花灯。 “如今这个时间,月小姐应该早就下了山,大人请回吧。” 方丈连最后的一丝面子都不曾留与她,让她再难坚守住此刻的面具。 所有心防,溃于一时。 …… 闻星带着熙如等人回到了闻府,她知道落蘅铁了心要躲开她,但世事难料,唐澄现在也知道这些,很难不对落蘅下手,她必须要及时找到她。 “去查,让所有探子都去查,”她面色如墨,声音也沉了几分,“看看最近是府上谁在多嘴,连那些不该说的话都说了出去。” 她手里知道这些的人并不多,除了熙如外,不过尔尔。 而熙如又是最早跟着她的心腹,绝不会背叛她。 “是。” 熙如领令离开,在离开时,她碰到了子榆。 而子榆手中正拿着一封信,慌慌张张的,不知是要做什么。 她急忙将人拦下,问她怎么了。 “熙如姑娘,这是小姐留下来的信,上面写了要交给闻大人的,”子榆自然不敢遮掩,“所以我想着早些交给大人,也好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封信很快就到了闻星手里,也是这时闻星才知道,为什么落蘅会突然有离开她的想法: 见字如晤,待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应当已经离开闻府,一切都如我所愿,我再也不会受原先在清风楼那段时日的影响,梦魇也会因此消散。 那日我并非有意在书房外探听你与他人之事,但青容姨说的那些,确实是我最想知道的。 我在清风楼的每日,都盼着知道是谁害我进了楼中,是谁让我与子榆几近万劫不复。 她质问你的那刻,我多希望你能站起来反驳她。 可你不曾这般做,你宁可让熙如将她处理掉,也不曾正面回答此事。 星星,我非愚钝之人,自然能猜到这意味着什么。 我爱的人,是让我被折磨的人,这对我来说又是何等之难。 因此我选择离开,让这一切结束。 我想去寒云寺,并不是我真的要谢方丈择吉日之情,而是我觉得这是离开你、离开闻府,最好的路。 那日风雪下的一切,终究是做不得数的。 月落蘅 敬上 第47章 山间清水 闻星看到信纸上的墨团,再看着最后那句话,一口鲜血翻涌至喉间。 信纸染上几分猩红,闻星看着白纸黑字,愈发觉得自己好像接受不了她的离开。 可她又明白,这些不是别人造成的。 倘若她不曾在与闻家旧人协商出将落蘅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送进清风楼,也许她们就不会走到现在这步。 她多希望落蘅能理解自己的选择,但她又害怕让落蘅知道所有的事。 如今左右不过是失望了些,她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若是她真将一切都说与落蘅听,恐怕届时就不是眼下避之不及这么简单了。 她很确信,落蘅会同她不死不休。 于落蘅而言,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她的家人。 是她,亲手将他们送到了陛下眼前。 是她,促成了现在的一切。 是她,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大人,如今我们要怎么做才好……” 熙如说不担心是假的,她看着大人现在这副样子,虽不知二人为何会走到如今这步,但眼下大人确实离不开落蘅姑娘。 这封信,或许就是揭开一切的密钥。 “找,”闻星感受着体内气血翻涌,唇边笑容苦涩,“一定要将她找回来。” 就算是她负了落蘅,她也不能让落蘅流落在闻府外。 …… 月落蘅悠悠醒转,她看着眼前的小破屋,一时竟想不起方才都发生了些什么。 良久后她才想起来,自己从山上下来时,一时失足,不知是不是磕到了什么地方,便昏厥了过去。 她打量着周围陈设,想要判断自己这是在哪儿。 正当她还在怔愣时,不远处的木门被推开,来人端着一碗清粥,面上担忧做不得假。 “你醒了?”他将粥放下,眉眼柔顺,“我方才上山打猎时见你昏倒在一旁,便先将你带了回来。你的包袱我没有动,我现在就拿给你。” 说罢他正要起身,月落蘅开口拦了他。 也是这时月落蘅才知道自己现今身子到底有多差,嗓音沙哑,与先前天差地别。 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颊,好在这张脸没什么差错,半分伤痕都不曾有。 “姑娘,你家居何处,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那汉子见她这般,还以为她是思念亲人,安慰了几句。 “壮士见笑,我没有家了,”月落蘅倒是不避讳,“我的家人都死了。” 那汉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并非有意,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他们将将说了没几句话,外面又进来一人。 “哥哥,这位姑娘醒了?”那少女打量着她,喜色一眼可见,“方才哥哥你可没跟我说姑娘这般好看,我还以为……” 月落蘅忍俊不禁,笑道:“以为什么?” 少女被她看得脸红,连忙扭过头去,不敢看她。 “没…没什么,姐姐你不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的。我就是随口一说,一点都不重要。” 少女看了眼那汉子手中端着的白粥,连忙岔开话题:“姐姐睡了许久,不妨先吃些东西吧。若是姐姐想要离开,同我们说就是,我们会送姐姐离开的。” 虽嘴上这么说着,可她却一点儿都不希望人提出现在就离开的想法。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就算只是不经意间看到,也会让人觉得开心的。 “我不打算回去,怕是要叨扰你们了,”月落蘅想要伸手接过粥,却怎么都抬不起手,“倘若我留在这里会让你们觉得不适,我会离开的。” “没有没有,我很喜欢姐姐的。要不是觉得姐姐不该在我们这小山村里,我巴不得姐姐一直留在这儿呢。” 少女这话倒是做不得假,他们这里虽山清水秀,可到底比不得城里繁华。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且不说这位小姐身上衣裳的布料就非同小可,她记得哥哥说过回来时捡的那个包袱,也不是太轻。 平白让千金小姐跟自己住在一起,她确实有几分惶恐。 “那看来我可要多麻烦你们一段时间了,”月落蘅莞尔一笑,“若是日后可行,我与你们一起住在这里也无妨。” “真的?!”少女又惊又喜。 “我既然这么说,就不会骗你。” 少女一时欣喜,忘了眼前的人伸手接碗,差点将碗扔了出去。 而那汉子则是及时注意到月落蘅的异样,将碗接过,亲自喂月落蘅清粥。 “诶呀我就说我忘了什么,”少女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替了汉子,“哥你粗手粗脚的,别伤了姐姐,这些我来就是。” 咽下最后一口粥后,月落蘅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勉强撑起身子,靠坐在床榻上。 “说起来我还不曾问过你二人的名字与年龄,日后总不能叫错的。” 少女放下碗筷,笑声如铃:“我叫王芷,姐姐平日叫我阿芷就行,今年刚及笄;那是我哥,叫王荆,今年已是双十,还不曾娶亲呢。” “阿芷,别乱说。”王荆红了脸,将碗收走后,匆忙离开。 瞧着他的背影,月落蘅轻笑出声。 “姐姐你叫什么啊?”王芷顺势问道,“姐姐这般好看,名字也一定不会差的。” “我叫洛蘅,洛神的洛,蘅芜的蘅。” 王芷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这两个字。而月落蘅一眼看出她应当不曾去过书堂,便也没有强求她一定要明白自己的名字。 “让姐姐见笑了,我与哥哥都没念过书,很多东西都不会的。” 说起这些时,王芷有些拘谨。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人的脸色,害怕对方露出任何嫌弃的神色。 但月落蘅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她伸出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 “无妨,日后我教你吧。” “真的吗?”王芷眼中的欣喜几近溢出,“那我可要好好谢谢姐姐,这样才对得起姐姐……” “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再怎么说现在我也住在你家里,为你们做些什么总是应该的。” 说着说着,月落蘅从一旁的包袱里拿了些银子递给她。 “蘅姐姐,这些我不能收,”王芷瞬间变得惊慌,“我…我……” 她急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而月落蘅也明白她的担心,只是她不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拿了旁人的东西。 “阿芷,这银子是让你拿去买些纸笔回来的,”她将这笔银子的用处说清,“也可买些别的,我既住在你家,总该付些什么才合适。” “但…但我们愿意留下蘅姐姐,拿这些,会不会太过生分了点?” “这是你们应得的,何尝算过分一说?”月落蘅将银子塞入她手中,“而且我也说了这银子是要买纸笔的,多出的钱花在咱们的吃穿用度上也不是不可。” “更何况我现在还受着伤呢,总要买些药材的吧。” 不得已之下,月落蘅只好搬出自己还受着伤的事实,也正是因为如此,王芷才收下银子,没再多说什么。 王芷拿着银子,暗暗记下月落蘅对她的好,准备后日去城里买东西时,多买些垫点心什么的,一定不能让人在他们这里受了任何委屈。 夜晚很快降临,月落蘅还是第一次在府外过夜。 这里的炭火不比府中多,却让人心很暖。 王芷点着灯烛,坐在她旁边,绣着普通的帕子;王荆则是搬到了另一个房间里,此时怕是已经入睡,准备明日早点出门打猎。 “阿芷,我陪你一起绣吧。” 月落蘅想要分担些什么,却被王芷拦住。 “姐姐这双手可做不得这些粗活,我来就行了。” 第48章 是非对错,孰能定夺 “哪有什么做得做不得一说,”月落蘅无奈,“阿芷,你是否把我想得太娇贵了些。” “并不是我觉得姐姐娇贵,只是原本这些活儿便是该我做的。平白让蘅姐姐你为我与哥哥操心,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倒不如我们多做些,这才对得起蘅姐姐给的这些东西。” 听她这么说,月落蘅也清楚了。 王芷还是将她刚才给的那些银子放在了心上,只是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记挂着。 她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还能为王芷他们做什么事。 现在她身上的伤没养好,她连下床都需王芷搀扶,更遑论做些什么回馈二人了。 “姐姐你无需多做什么,你能陪我说说话,讲讲城里那些故事,我便觉得开心了。”王芷缠着她讲些话本子里的故事。 也是这话让月落蘅意识到自己还能给人讲讲故事,心中的不安消散了几分。 “那好,我给你讲讲我之前听说过的吧。” 烛火摇曳,夜冷雪落,在山林间一村落内,此刻却有两位女子促膝长谈。 …… 天明鸡啼,月落蘅愈发清醒。 她靠在床榻上,轻轻拍着睡着的王芷,为人带去几分安心。 昨夜同阿芷讲的那么多故事中,她将自己与星星的事掺杂其中,说与她听。 就连阿芷都说,她是该恨星星的。 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恨不得星星半分。 虽是星星将她送进清风楼,可也是星星救她出来的。否则只靠她攒的那些银子,想要为自己、为子榆赎身,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行。 是爱是恨,是对是错,早就是一时评断不出来的。 木门被人敲响,月落蘅扬声道进。 王荆看着还在熟睡的王芷,有些无奈。 “阿芷一向如此,让小姐看笑话了。” “现在还叫我小姐是不是太疏远了些,”月落蘅轻笑道,“阿芷叫我蘅姐姐,你叫我阿蘅便是。” “这……”王荆欲言又止,“于小姐而言,会不会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难不成叫阿蘅就不是我这个人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与小姐这般亲近,实在不可。” 月落蘅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棉衣:“昨日我便同阿芷说过,打算以后就住在村里。既然要时常见面,大哥总不能一直叫我小姐不是吗?”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王荆看着眼前眉眼含笑的人,只觉自己仿若掉进了什么旋涡中,无法自拔。 他们就这样相顾无言,而王芷醒时,看到的便是二人对视,一言不发。 “哥?”她睡眼惺忪,“你怎么……” “昨日你可还说要与我一起去城里,再不起就晚了。” 他话中满满都是无奈,昨日才答应好的事,这有人今早就忘了。 王芷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啊对,你瞧瞧,我又把这事儿给忘了。” “好了,赶紧换换衣裳,同我一起去城里吧。” 对于这个妹妹,王荆一直是纵容的。他们自幼便没了双亲,是他将阿芷拉扯大。 而今日子渐逝,他想要照顾她的心却半分不减。 王芷没有再耽搁,等王荆离开后,迅速换了衣裳与人一同离开。 临行前她还交代月落蘅,让她不要太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瞧你这话说的,就像我还是什么小孩子似的,”月落蘅只觉又无奈,又好笑,“你放心吧,我会等你们回来,不会擅自跑了的。” 王芷仍旧不放心,再三叮咛后,才与王荆一同离开。 月落蘅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咀嚼着他们关心的话语,想起了子榆。 也不知她这一离开,子榆在闻府会不会受到什么不公。 她眼眸微垂,只觉自己是对不起子榆的。 倘若她决定做这些前能安排好子榆的去处,心中的愧疚或许也会少几分。 可没有什么假设,她现在离开了闻府,做不得更改。 困意渐渐席卷,她躺下身子,缓缓阖上双眼。 就像她与阿芷说过的那般,是非对错,已经更改不得。 …… 闻星听着熙如他们的消息,手中攥着的信纸早已皱起。 她想不通落蘅到底做了多少准备,才会躲过她与易潇然等人的搜查。 “大人,那座山我们翻遍了,并没有落蘅姑娘的踪迹,”熙如低着头不敢看她,“我们也问过附近村里的人,也没有家中收留什么人。唯一一户家中无人的,也有邻居佐证,说是那对兄妹一向不喜外人,定不会将人留在自己屋内。” 随着每一句话落下,闻星都觉心愈发绞痛。 怎么可能会毫无踪迹呢…… 她不敢相信落蘅真的会做得这么绝情,可熙如没理由会骗她,他们都不必骗她。 雁过尚且留痕,她不觉得落蘅能什么踪迹都不留下就彻底离开。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信件,又一次看向上面的字字句句。 落蘅多坚决的心啊,那日风雪下的事做不得数…… 不就是在说今后她二人再无干系了? 可她不觉得一切可以到此为止,她想把落蘅留在身边。 …… 月落蘅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以为自己离开闻府就能彻底脱离在清风楼的那段回忆。 可现在看来一切就好像她的妄想一般,每时每刻,青容姨等人的嘲讽讥笑就像磨利的银针般,刺痛她的身体,做她记得这一切的惩罚。 她知道青容姨已经死了,也知道青语不可能再站在她眼前。可她放过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放过自己。 她猛然惊醒,额上冷汗泌出,她只觉后背早已浸湿,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她缓缓爬起身,想要下床。 可她半天都没动弹半分,浑身疼痛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颇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感。 她好像一直如此娇气,只要磕碰些许,身上青紫便触目惊心。 “蘅姐姐!” 王芷他们已经回来,进屋时正巧看到她要起身,急忙搀扶。 月落蘅朝他们买的东西看了眼,王芷很听她的话,买的都是她吩咐过的。 就连不在预想内的点心,也有不少是她喜欢的。 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买的点心上,王芷像邀功般将点心递过来: “蘅姐姐,你尝尝这个吧。我买前尝了些,甜而不腻,你应当会喜欢的。” “既然阿芷这么说了,那我可要尝尝才行。” 说罢,她伸手拿起看上去很精致的一块儿点心,轻轻咬下一口。 确实如王芷所说的那般,算得上是入口即化,和闻星平日会从府外带给她的没什么区别。 “蘅姐姐你怎么了?” 王芷焦急的声音将月落蘅的思绪从往事中拉回,直到帕子落到脸上的那刻,她才知道自己居然落了泪。 “没怎么,”她接过手帕,扯出一抹笑容,“只是想到了些以前的事,所以才会这样罢了。” 她甚至有些怀疑,如果自己没有遇见星星,或者不是依靠星星后来的声名离开清风楼,她这颗心也就不会那么痛。 但没有这种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已发生,她而今除了认命,什么都做不了。 王芷原本还想安慰对方几分,但她想起回时路上哥哥的话,说蘅姐姐的过去不是他们可以提起的,也不能多问。 因此原本关心的话语此刻被她硬生生咽下,再多关心都只能藏在心中。 月落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吃完这块点心的,她在这个味道里想起了很多人。 爹娘和妹妹时不时便会为她买回来许多她爱吃的东西,兄长每次回京时亦是如此,平日里则是子榆替她出府,就连星星也…… 第49章 字句皆影 月落蘅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要念着星星,明明她都知道是星星做的这些,却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念起对方的好。 “蘅姐姐,我与哥哥今日碰见闻大人了,”王芷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笔墨,脸上尽是崇拜,“要我说啊,女子就该同闻大人那般施展抱负,为国为民。” 听着王芷对闻星的崇拜,月落蘅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她不会因为与星星之间发生的这些事就否定星星的好,阿芷说的没错,身为女子,能做到星星那般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她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关,尤其是每每想到自己与子榆在清风楼的一切都是拜星星所赐时,她甚至希望自己与星星从未见过。 她在王芷的搀扶下坐在桌旁,翻着眼前的白纸,不由点了点头。 这些纸她曾在星星的书房中见过,熙如曾说,这是今年各家书坊新上的纸,近几年了属它最好用的。 见她眼神落在自己买的纸笔上,王芷难免生出几分骄傲之心:“蘅姐姐你觉得这纸如何?虽然贵是贵了些,但我听他们说,这纸最好用了的。” 月落蘅伸手揉了揉她乌黑的发,轻笑道:“姐姐看得出来的,咱们阿芷这是用心了。” “姐姐交代我的事,我肯定要放在心上的。” 王芷这般乖巧顺从,总让月落蘅想起子榆。 越是思念,越是想到原先她劝子榆离开闻府之事。倘若她能劝子榆离开,想必现在也无需这么担忧了。 见她许久未说话,王芷随口问道:“蘅姐姐这是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月落蘅笑着拿起纸笔,轻声道:“自然是在想要教你什么好的,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我难道还要推辞吗?” 她不是什么愿意违背承诺之人,答应了阿芷的事,她肯定要做好才行。 王荆看她如此认真,也忍不住笑。 “我说阿芷怎么要去书坊买这些,”他眉眼含笑,接过王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汗,“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她想去学堂呢。” “若是阿芷想去,这钱我出就是。能多读点书,多认些字,也是好事。” 月落蘅笑意盈盈,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可。 但王芷和王荆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异口同声地拒绝她的好意。 “你们怎么还把我当外人了,”月落蘅有些无奈,“只不过是出些钱罢了,这些我还是给的起的。” “蘅姐姐,不是说你给不给的起。只是你的钱也不是风刮来,雨送来的,我用你的钱总归不合适。” “是啊阿蘅,虽说你如今确实在我们这里住着不错,但总给我们钱,我们心中也过意不去。” 王荆想起阿芷刚才拿出的银子,还是觉得震惊。 他与阿芷忙了这么多年,也没攒过这么多钱。即便买了不少女孩子家会喜欢的点心,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明明他会救下阿蘅,也是顺手之事。就算不是他,还会有别人碰见的,谁又会愿意平白见到旁人落难,不出手相助呢。 月落蘅看着二人极为认真的脸色,心中倒是有些暖意。 见惯了清风楼里拜高踩低的人,经历了与星星、青容姨的那么多事,她早就不觉得人世间会这般纯粹。 可是现在看着阿芷与王大哥如此清澈的面容,她竟觉得自己还是该对这世上的人有些希望的。 “我知道了,”月落蘅轻笑,“日后我会注意些的,这些钱呢,就当改善一下咱们的伙食了,你们总不能亏待我吧。” 她的话一下子打破了方才有些沉闷的气氛,王芷他们瞬间笑出声。 “我们珍惜蘅姐姐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亏待你~” “你这张嘴啊,哄我开心是够够的了。” 月落蘅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问她今日去城里还有没有什么新见闻,一并说与她听便是。 “其他事倒是没什么,”王荆多了句嘴,“只是我们回来的时候,隔壁大娘问过我们,有没有在山上见到一个姑娘。” 月落蘅的心瞬间悬起,她知道,这是星星他们派人在寻她,可她不想就这么回去。 不,她根本不想回去,她不想回去再面对星星,面对那段不堪回忆的过往。 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幸亏自己是足够努力的,否则因为没有成为花魁,沦落到青语那般,连完璧之身都没有,对她来说又是何等的羞辱。 “你们怎么说的啊,”她状似无意,手却是止不住地发颤,“我还挺想知道的。” 王荆并没注意到她的反常,如实交代道:“平日里我们跟那大娘关系一般,她家小儿子又是个不学无术的,总来寻阿芷的麻烦,自然也就没有跟她说实话。” 说起隔壁邻居家的孩子,王芷也觉得头疼。 她都拒绝他多少回了,他还是缠着她,害得她被村子里好多人说水性杨花什么的。就连原先的几个朋友,也因为这事儿跟她渐渐疏远了。 “她无缘无故问蘅姐姐的事儿,肯定是不安好心,我和哥哥也就说没见到了。”王芷实话实说道。 她是真不想跟隔壁那个大娘有什么牵扯,但一想到大家好歹也是邻里,日后说不定有什么事儿需要对方帮忙,肯定也不能闹得太难看了的。 只是一想到还要跟那大娘的儿子时常碰见,她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想到这里,她再次问起王荆:“哥哥,什么时候咱们能离开这里啊?” 如果可以,她真想早点离开这儿,不用跟这些听风就是雨的人待在一起不说,还不用看到隔壁那个惹人嫌的家伙。 王荆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们能攒下钱,想要攒够离开村里,去别的地方买一座宅院根本就不可能。 更别提他们还想着要租个铺子,或者买一个,就像这是他给阿芷描绘的故事一样,只是假的,成不了真。 王芷也不是傻子,看着他这样,明白也许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这里,眼中原有的兴奋,渐渐消散。 见他们这般沉默,月落蘅虽不知他们之间曾说过什么,但看着二人如今这副样子,好像并没有很开心,便主动打破这种沉默。 “只要阿芷想,总能离开的,”她言笑自若,就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也许半年,也许一年,阿芷不想留在这儿,就可以很快离开。” 其实她离开闻府时带的银子并不少,银两有,银票也有。 其中一部分是她与子榆从月府离开时带走的,剩下的则是她在清风楼中攒下的。 至于在闻府时,星星给的那些金银细软,她一点儿都没带。 既然她离开了星星,还用星星给的东西,便太过分了些。 她不想欠星星什么,也不想和人还有任何牵连。 她是月落蘅,是罪臣之女,是如今躲在山野间不敢见光的洛蘅;星星是闻丞相,是女子之表率,是庙堂间能与男子争上几分的闻大人。 她们好像很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王芷眼中消失的希望再次燃起,她靠在月落蘅的胳膊上,笑道:“蘅姐姐,我们真的能一起离开这儿吗?” 月落蘅很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道:“当然可以,而且我们阿芷会嫁给自己心爱之人,过最幸福的生活。” “诶呀蘅姐姐,你说什么呢,”王芷有些羞涩,“我…我还没有嫁给别人的想法呢。” “好好好,阿芷现在不想嫁的话,咱们就不嫁。” 月落蘅轻车熟路地哄着身边的少女,看着她娇羞的模样,莫名想起了一场婚事。 好像…… 她原先是期待着可以与谁成婚的。 第50章 顺势而为 月落蘅眼眸微垂,掩下眼中情绪。 她不想让阿芷他们他们太过担心,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只是王芷的话确实说入了她的心中,倘若她不能带他们离开这儿,以星星他们那翻天覆地的本事,只怕迟早会找到她。 她不要回去,任何人都不能让她回去。 因而在王芷睡去后,月落蘅看着自己带出的银子,盘算着还需多久才能养好身子,届时一定要带他们远离京城,寻一处住下。 江南也好,北境也罢,只要能离开京城,就是好事。 她再度看向眼前已沉沉睡去的人儿,眉眼间的笑容染上几分和蔼。 …… 随着日子一日日过去,月落蘅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好。 就连原先消瘦的面容,也因王芷他们的喂养圆润了些许。 但这番变化并未毁了她的韵味,反而愈发让人痴迷。 至少王芷每次看着她的脸出神时,都觉得原先京城里最好看的那位花魁,也不过如此。 “蘅姐姐,这两个字我不会写,”王芷看着眼前繁琐的字,几乎快趴在了桌上,“我能不能不学了啊……” “阿芷,这两个字就是洛蘅。” 月落蘅指着纸上的字,轻声笑道:“洛神的洛,蘅芜的蘅。” “原来是蘅姐姐的名字,那我肯定要好好学的。” 王芷瞬间反应过来它们意味着什么,很快坐正身子,努力拿起笔,想要学着月落蘅方才的样子写下她的名字。 可是她生硬地写完一横一竖后,怎么都下不去笔。 也是这时,木门被敲响,月落蘅清澈熟练地躲在了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等着王芷将那人送走。 先前那邻居大娘也来过几次,自阿芷同她说过与隔壁的那些是非后,她也清楚,不能被那人瞧见,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被带走,会离开这里。 他们都信不过那家人的人品,也不敢擅自将她暴露在外人眼前。 王芷打开门,看到隔壁大娘那张脸,不得不撑起笑容: “怎么了大娘,我哥不在家,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诶哟阿芷你在家啊,”大娘笑意盈盈,朝屋里看了两眼,“我跟你讲,咱们村子里最近有宫里的人来,说是要找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我这一寻思啊,你不是才及笄没多长时间来着,就同那公公提了两句,你猜人家怎么说的。” 王芷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正准备关上门转身就走,那大娘自顾自地说着:“人一听你刚及笄,长得又不错,说明儿一定要来见见你的。要我说啊,看来你这要进宫里当贵人了,以后可别忘了咱们。” “你说什么呢?!”王芷有些恼,“我可没说要进宫,你这般对我,可就太过分了些。” “你这叫什么话,进宫里难道不是好事吗?我这可是在帮你,以后进了宫你就能飞黄腾达,吃香喝辣。别人想进宫还来不及呢,你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还不好好珍惜?我要是你啊,明儿肯定就跟着那公公进宫里去……” 对于她说的那些话,王芷是一点儿也不关心。 只是一想到自己可能真的会被坑进宫,她也是一肚子的火:“那你明儿替我去见那位公公好了,反正您想去的。我享不了这样的福,自然该送您进去才行。” 而那大娘没听懂她的意思,还以为她真是为了自己好,急忙推辞说宫里也不会要自己这种老人,让她放心去,只要日后念着自己就好。 “您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什么时候也没说我要去啊,”王芷挑破自己的意图,“既然您羡慕这些,那就让您去好了,谁想去就谁去,我可不管这些。” 说完她就作势要关上门,一点儿也不愿多想这些糟心事。 什么就把她送到宫里去啊,她可还想多跟蘅姐姐待一段时日呢,这样被作贱她才不愿意。 大娘也急了:“我昨儿见到那公公的时候可都跟他说了,你一定要跟他进宫里才行。阿芷你听我的,去了那儿就吃穿不愁,也能早点帮你哥娶个媳妇儿……” “我和我哥都没操心这些,你操心干什么。更何况我就不想进宫,你要是再说,我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平日里就是对他们家太好了些,这才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她与哥哥的麻烦。 “你这孩子怎么就听不懂话呢,”大娘又气又急,“我这可是为了你,就连村长如今也知道这事儿,你早晚要跟着那公公进宫的,就别拖着了。” “你瞧瞧,你这张脸也算是眉清目秀,想要得到哪位贵人重用还不是轻而易举?现在你主动进宫,还能落个好下场,要是非到有人拖你进去啊,说不定就……” 大娘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试图唬住她。 毕竟她收了公公几两银子,同人打了包票,说一定会把王芷送进去,要是不能做到,她跟她儿子说不定没什么好下场。 因而王芷如今越是抗拒,她越是心焦,甚至还要上手拉王芷,只是被人躲开,没能得逞。 “你干什么!”王芷躲过她的手,高声叫道,“我警告你,做人可不要太过分了!” 她没想到自己都开始躲着人了,还能被这么牵扯。 进宫有什么好?谁愿意去谁就去,牵扯她这种无关的人干什么? 所以大娘上手拽她时,她连连后退,但又想到家里还有蘅姐姐,赶紧把门关上,省得让人进来看见对方。 大娘在门口敲着门:“阿芷啊,你就信我的,去了绝对是好事,不会有人亏待你的。” 王芷是一点儿都不想听她瞎扯,这种事好不好,蘅姐姐之前给她讲的话本子里就说过了。 那皇宫,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月落蘅听到了刚才门外的些许动静,轻声劝慰了几句后,便问王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生气。 王芷提起还是觉得有些恼火,但念及兴许隔墙有耳,压低声音道: “蘅姐姐我同你讲,那大娘越来越过分了。她自己想去皇宫,结果就跟最近来村里寻貌美女子的公公们推荐了我,还要我吃香喝辣之后别忘了她。那皇宫能是什么好地方?不就是想从我身上讨要点什么嘛,当真过分。” 她说得自己愈发生气,巴不得能冲上去给那大娘一巴掌。 早知道她刚才不该那么快把门关上的,骂几句过瘾才算好。 “你不想去皇宫吗?”月落蘅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用担心,没有人能强迫你去的。” “我不想去,我一点儿都不想去,”王芷委屈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月落蘅劝了她几句后,心中也有了应对之法。 若是躲不过去,她可以替阿芷进宫,说不定还能一点点得知是谁对月家下了手,为家中逝者寻一个公平。 倘若能躲过去,她们和王大哥一起去江南,买一处院子,日后做点小生意,也是好的。 “蘅姐姐,我不会去宫里的,对吗?” 王芷小心翼翼问的模样,让月落蘅有些心疼。 她没有讲自己的筹划,只是反复劝着阿芷,告诉她她不会进宫的。 在这时,王荆恰巧回来。而他刚与那一根筋的大娘吵了一架,也是有些不高兴的。 “阿芷,隔壁的是不是与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他不敢想,这些话都能到自己耳中,那肯定也会告知阿芷的。 “哥…你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村长也跟我说了,让咱们懂事些,不要让村里的人太为难。” 第51章 身负月光,心有所待 王芷原本好不容易平复些,听着他的话,不解与烦扰再次涌上心头,汇成无边委屈。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他们若真盼着有人进宫,自己也可以去啊,”她甚至有些口不择言,“逼我入宫,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她甚至觉得这种事不该自己去承担,明明村里还有那么多年轻女子,为什么要抓着她往宫里送。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为何会是自己,因为这个村里只有她和哥哥是两人相依为命的,其他女子再怎么都有一家人护着。 更遑论村长家的女儿了,那是被一家人捧在手心上的。 就算没有隔壁大娘的推荐,只要有宫里的人来问,被推出去都是她。 “阿芷,”王荆虽心疼她,但难得沉了脸色,“这些事咱们做不了主的。” 虽对自己的去处已经清楚,可王芷还是想反抗,她实在接受不了自己被这么安排。 “不行,我要去找村长说清楚。我要跟他们说清楚……” 她不想进宫,不想离开哥哥,不想离开蘅姐姐…… “阿芷,你听我说。就算你这次能找到其他姑娘替你去,可咱们离不开这儿,你还是会被带进去的。” 哪怕知道王荆说的极有可能会发生,但她还是不想承认:“哥哥,我不会进宫的,我不想去……” 从前哥哥说过,她不想做的事,他不会逼着她的。 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王荆第一次说不出安慰的话。 月落蘅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阿芷,你不想去,蘅姐姐会帮你。” “蘅姐姐……” 王芷扑进了她的怀中,放肆地哭泣着,想要一次性将这些委屈哭尽。 她轻轻拍着怀中人儿的后背,王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月落蘅冲他摇了摇头,他也只得暂时安静。 待王芷的哭泣声渐渐停下,月落蘅这才递了水给她,让她不要再难过。 王芷咽下几口水后,才开口道:“蘅姐姐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跑不掉的。这个村里只有我是没有爹娘护着的,所以只能是我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月落蘅塞了一块点心,人冲她摇摇头,只道话并非如此。 她刚想问原因,就听那人说: “比你还要无依无靠的,村里还有一人。” 王芷刚要问,王荆就反应过来,只说不可,让她不能如此任性。 “大哥,我这可不算任性,”月落蘅笑意盈盈,“就算我去宫里,也不会有什么,因为我无牵无挂,不必忌讳着什么。但阿芷不一样,你与阿芷相依为命多年,她进了宫对你、对她,都不是好事。” “所以比起让阿芷进宫,其实我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不想就这么被安排,但王芷听着她说要替自己进宫,还是觉得自己去最为稳妥。 而且说什么无依无靠,她可是真心拿蘅姐姐当姐姐的,自然不能让姐姐去那种地方。 “阿芷,大哥,你们听我的,好吗?” 月落蘅铁了心要替王芷进宫,因为她知道,也许自己有机会在宫中找到月家破灭的真相。 她不可能为官,因为她这张脸已经被一些朝廷中人记住,只要出现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就是极危险的事。 因而她明白,想要接触到月氏一族消亡秘辛,只能往宫里走。 原先她确实想着只要离开星星就好,但现在一切都告诉她,这不可能。 就像前段日子来村里询问的一些人,她曾躲在门后看过那群人的样貌,为首的那张脸她很熟悉。 熙如看上去好像已有一段时日不曾睡好,不过细究原因大抵是因为星星又让她做了什么差事,短时间内完不成的。 每每夜深梦时,她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躲一辈子。 倘若她被带回,那么她在星星眼前又要如何自处? 或者说,她在星星眼前,还能有半分自我吗? 这都是无法回答的问题,她也不想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这般坚持,无论是王芷还是王荆,都说不得什么。 可让他们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付出,他们做不到。 “姐姐,要不然还是我去吧……”王芷还想着劝劝她,“毕竟村里报上去的是我,若是你去,恐怕对你也不好的。” 他们都很清楚,一旦被发现的话,只怕是会牵连到更多人。 哪怕被村子里所有人推出去,他们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整个村子都被责难。 “所以今夜你们就离开,”月落蘅拿出包袱里的一大把银票,塞到王芷手里, “明日你们都不在,就算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命,村长也会说我就是阿芷。这些钱够你们去江南生活了,倘若日后有机会,在江南等我吧。” 有些没见过的东西,还是让别人替她见吧。 但这样的话对王芷他们来说,虽是满足了心愿,却是最不想看见这样的结局。 就像接受不了失去阿芷一样,王荆早就将眼前的女子当做自己的妹妹,自然也不希望她进宫。 可眼前的人言之凿凿, 似是丝毫不觉得这样安排有什么问题。 在月落蘅眼中,就算去皇宫也算不得是什么很危险的事。 “蘅姐姐,我们不能丢下你,”王芷反握住她的手,“要走咱们就一起走,反正离明天还早着……”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月落蘅便开口道:“走是没有用的,必须要交上一个人,才能免了你,免了大哥,免了这个村子的难。” 他们都清楚,只有交出一个人,无论交出谁,只要是貌美的女子,就可以让整个山村里的人幸免于难。 “凭什么要让蘅姐姐你去!”王芷愈想愈觉得不甘心,“你不是村里的人,又怎么可以为了他们去做这些?是他们把我推出去的,就算真要有人去,也应该是我去。” “阿芷,你与大哥一直好奇我的身份吧,”月落蘅轻抚她的眉眼,难得笑得这般柔和,“我先前在与宫中差不多的地方待过,所以我知道怎么才能在那里活下去。但是让你过去,我并不放心。” 她从未在他们眼前提起过她以前的事,她不说,他们也不会问。 此时她说清,也只想让他们放心。 她在清风楼经历的种种,都足以让她在这世间安然存活。 王芷还想说什么,可她现在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拒绝蘅姐姐的提议。 她不知道蘅姐姐的过去,也没法断定他们的未来。 “与其想那么多,不如好好计划你与大哥的以后,”月落蘅眉眼微弯,“阿芷,我想去江南,你们先替我去见见,好吗?” 他们先去替她看看,若是她能活着离开皇宫,一定会与他们并肩坐在夕阳下,共赏同一片霞光。 这件事最终落在月落蘅的期愿上,而在这夜宁静时,山村走出了一男一女。 他们身负月光,心有所待。 …… 次日一早,月落蘅戴上昨夜王芷翻找出来的面纱,此纱细密,将她面纱后的容貌遮了七七八八。 大娘见她出院时,还有些欣喜,一把挽上她的胳膊:“王家姑娘啊,昨夜想了想,觉得大娘我说的没错吧。” “我早就说了,这村里就属我对你最真心的,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只是以后你要是做了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月落蘅抢过话势:“大娘,这些话您是不是说错了啊。” 她的声音刚出,大娘就知道她不是王芷。 眼见她要叫嚷,注意到这边动静的村长赶紧让人捂住她的嘴,笑着将月落蘅送到了公公眼前。 “这就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姑娘了,公公您看看吧。” 恰在此时有风吹过,将她的面纱轻轻吹起一角,露出她姣好的容颜。 第52章 以落代芷 为首的公公瞥见她的脸,看了村长一眼,赞美之词滔滔不绝。 “早知你们这儿有王芷姑娘,咱家也不至于还去其他地方找人了。” 对月落蘅的脸,他实在满意。 之所以在二月里就到各处寻好看的女子进宫,还要怪上头的人。 说什么要给方苏使臣寻些好看的侍女,不能丢了凌汀脸面。 倘若不是他上头的人将这些事交代到他头上,这几天他也不至于四处奔走了。 也只是看着眼前的人,他愈发满意,想着怎么着都能交差。因此他对月落蘅的态度也比对其他女子好上不少,直叫被选中的几人对月落蘅心生怨恨。 那面纱仅仅被掀起一角,所以能看见月落蘅那张脸的人并不多。 只一眼村长就认出她不是王芷,刚才他听到那妇人要说这人身份时,便已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但看着与王芷相差甚多的容貌,他心中还是咯噔了一下,只盼着她能混过去,不要牵扯到村里的其他人。 “公公这是对王家姑娘满意了?”他试探着公公,想要探些口风,“咱们村里就属王家姑娘最好看了,其他家姑娘都比不上她的。” 这话实在遭恨,几个平日里与王芷关系不好的女子此刻恨不得上去撕烂她那张脸。 但昨夜听的那些话在耳边响起,她们都清楚,无论村长怎么将王芷吹得天花乱坠,她们都不能跳出来说一句不好。 毕竟只要王芷被选中,她们就不用再担心会进宫里,一年到头来也回不得几次家。 公公对着月落蘅频频点头,也没了接着往下寻的心思: “自然是满意的,别说咱家了,日后宫里头的主子们瞧见了,怕是也喜欢的。” 他三两句话将月落蘅吹上了天,其他人也没说什么。而村长担心他们留得太久会出现破绽,又寒暄几句后,便将人送出了村外。 待瞧不见人影后,他立刻说道:“日后无论什么人来问王芷他们的事,只当这人离开村子后就跟咱们没关系了,要不然出了事儿咱们的头都得掉。” “可是村长,那明明不是王芷……” “别管她以前是不是,既然今日她以王芷的名头离开,那么她就是王芷,”村长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说她不是,咱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得陪着你、陪着她一起死。” 他将话说得很难听,因为他知道,这是最坏的情况。 凭心而论,他又何尝想留那么大一个危险在别人眼前。 可是走到现在这一步,既然有人替王芷进了宫,他们就算找回王芷,将那人换回来也无用。 好在不止是他,那公公也觉得这张脸可以入宫,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找他们麻烦。 听到这种话,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纷纷都闭上了嘴。 村长一贯为为大家着想,就连将王芷推出去也是他的主意,要不然现在他们还得为将谁家姑娘送走伤脑筋。 至此,在月落蘅还不知情时,山村里的人已决定对她的身世闭口不谈,使得她不必再忧心被他们拆穿身份的可能。 …… 月落蘅与身边的公公一同朝宫中走去,看着她脸上的面纱,公公问道: “怎地不将这面纱摘下来?以你的容貌,想要让主子们多看两眼,还是可以的。” “回公公,我怕这脸为我惹了事,不敢露于人前,”她做足了胆怯模样,“我离开前,家兄同我说过,切莫太靠这张脸的。” 她的话让公公察觉到她许是过于单纯,时常依靠着家中父兄照料,所以才会将这种话摆在明面上说。 殊不知,这是月落蘅有意为之。 她不想过早就让所有人对自己有什么敌意,能借着柔顺的性子多套出些话来,总归是好的。 如她所愿,公公说了好些她感兴趣的消息。 自然这些是别的女子听不到的,因为在他看来,她的脸足以让方苏公主将她留下。 只要今日帮了她几分,若是日后她得了公主重用,自己还能多得些好处呢。 两个人各有盘算,而因月落蘅与公公走得极近,他们身后好些女子对她嗤之以鼻。 只是月落蘅并不在乎她们这些不足轻重的评议,她已经从人口中知道了自己的去向。 一旦她被方苏公主看中,就不用担心会离开皇宫。 能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落脚,步步维艰必不可躲,但这样也会有极大的机遇的。 她盼望着自己能找到父兄他们被杀的真相,不想一辈子都只会躲在他们身后。 很快月落蘅与其他女子就被带到了苏宛檀眼前,也是这时,她的面纱才被取下。 苏宛檀一眼就看到了她精雕玉琢的脸,倘若没有公公说的那句均是从各处村子里选来的女子,她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 “就留她吧,”苏宛檀指向月落蘅,“其他人就劳烦公公送回去了,若是宫中缺侍女的话,只当我此话不曾说过。” 落选之人有庆幸者,也有不忿者。 但无论她们是什么想法,都改变不了苏宛檀的选择。 “你叫什么?” “回公主,奴婢家中都叫奴婢阿芷,白芷的芷。” “阿芷……”苏宛檀眉眼微垂,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以后你跟在我身边,便改名叫芷落吧。” “奴婢多谢公主赐名。” 见她这般谦卑,苏宛檀下意识揉了揉眉心,只觉有些烦躁。 “好了,让如凝带你了解各处之事吧。若日后有什么不懂之事,问如凝便是。” “奴婢遵命。” 如凝带着月落蘅离开,一路上月落蘅都在听她讲近些时日皇宫里的事,与来时路上公公与她说过的那些没什么区别。 唯一她不知道的,就是为什么宛檀公主身边突然需要一个侍女。 而如凝接下来的话回答了她的疑问:“芷落,日后跟在公主身边,不可有二心,明白吗?” 月落蘅立刻回道:“如凝姐姐放心,我既已跟着公主,自然不能做出对公主不好的事。” “你可比上一个人识趣多了,”如凝点了点头,“要不是她太贪心,想要假借公主之名爬上旁人床榻,也不至于被杖毙。你可千万不能学她,否则在这宫里,别说混不混得下去,你这条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她现在都还记得前两天那个侍女被杖毙时的景象: 皑皑白雪中,板子敲在血肉之躯上,素色衣裳被猩红浸湿,惹人惊恐。 凄厉惨叫让人听了便心生怜悯,可谁都知道,此人是帮不得的。 因为她得罪的不是一般人,是来凌汀前就是方苏各公子的掌上明珠,是很可能与凌汀皇子成亲的和亲公主。 直到那血染红了殿外半片地上的雪,如凝才伸手探了她的鼻息,人早就断了气。 但如凝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疼她的必要,因为此人作为侍婢,竟敢妄想冒充公主,爬上逸王殿下的床榻,险些毁了公主清誉。 别说是挨了板子,就算是千刀万剐,她也不觉得过分。 从前几日中的事回神,如凝又看了眼月落蘅的脸。 她实在算得貌美,沉鱼落雁仿佛就是为她而写。明艳也好,清秀也罢,都不足以形容她的万分之一。 “你最好是真的对公主忠心耿耿,切莫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如凝不放心,再次叮嘱道。 “我都明白的,来宫里前我父兄便说过,只要跟了主子,就一定要听主子的话。更何况公主还为我赐名,我更要效力于公主的。” 她这番天真之言再次起了效,如凝果真卸下了几分防备。 “你有这份心便是好的,”她将人领到自己的房间,“以后你与我同住,若是心中郁结也可与我说一二,不要让公主因你之事多费心。” “芷落明白。” 第53章 新人貌,故人影 简单熟悉过遥星阁后,月落蘅赶紧换上了如凝给她的衣裳。 哪怕素色衣衫与旁人无异,可她的明艳还是让人难以忽视。 尤其是苏宛檀看到她再次出现在自己身边时,一双眸子不曾从她身上挪开半分。 “这套淡青色的衣裳倒是衬你,”苏宛檀微微颔首,“既然留在遥星阁了,日后多听着我的话些,只要你不主动挑事,也没什么人敢动你。” 再怎么说,她如今也还是方苏使臣,就算将要和亲,也比那些心思肮脏的人好上不少,绝不会让自己的人受辱。 更何况…… 苏宛檀看着月落蘅的脸,总觉她跟自己长姐有几分相似。 可长姐远不及此人貌美,虽都是温柔似水之人,但此人骨子里仿若刻着卑微,从见她时就不曾抬头看她一眼。 “宛檀公主——” 还没等苏宛檀接着吩咐,门外传来一道极为清亮的女声。 郭言姝眉眼含笑,在婢女的簇拥下进了遥星阁。 “你怎么来了?”苏宛檀见到是她,喜上眉梢,“我记得昨日不是还说你今晚与皇后娘娘一同用膳,怎么来了我这儿?” “自然是我母后说要邀你来坤宁宫一起用膳的,想着让侍女来告诉你,还不如我亲自走这一趟。” 她们寒暄几句后,郭言姝无意间注意到不远处并不突出的人。 “怎么我先前来遥星阁的时候,不曾见过她,”她也是有话直说的人,想到什么便问什么,“我记得前些日子不还是那个……” “想来你应当听说这几日遥星阁里死了一个侍女的事吧,”苏宛檀付在她耳边,低声道,“毕竟那人事关我颜面,若是不将那人换下去,怕是让人招笑。至于她则是宫里的宁公公去山村间选来的女子,一行人中属她最得我心意,也就留了下来。” “毕竟是初入皇宫,直接安排在你身边会不会不太好。若是她失了礼仪,恐怕也对你的名声不好的。” 郭言姝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她也是第一回见到月落蘅,还不知人是个什么脾性,自然也担忧会她会丢了凌汀的脸。 先例已够让她与皇兄们操心,再出现一个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他们可丢不起这人。 也是这时,郭言姝才仔细打量着那人,远比她上次见到的那个侍女还要秀色可餐。 因而她愈发担心,眼前这个从山村来的女子,也存着什么不好的心思,让凌汀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了大国风范。 “你放心吧,有如凝带着,应当不会出事。” “可……” 郭言姝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苏宛檀如此相信月落蘅,便不再说下去。 二人一同启程朝坤宁宫赶去,路上还碰见了闻星与逸王郭靖乾。 月落蘅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碰见闻星,不免有些怔愣,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该怎么做,随着如凝一同向二人行了礼。 郭靖乾自是没太多心思关注两个侍女,与苏宛檀她们聊起了闲话。 而闻星虽觉这新来的侍女有些眼熟,但也没往月落蘅身上想。 她听熙如说过,遥星阁的一个侍女以下犯上大不敬,被宛檀公主下令杖毙。 所以就算宛檀公主现如今身边多出了什么不熟的面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当闻星从自己身边经过时,月落蘅的心不由悬起。 她努力低着头,希望那人看不出自己。 可人越是怕什么,便越容易来什么。 哪怕月落蘅穿着朴素至极的衣裳,她也能认出那是她放在心上的大小姐。 只是她克制着自己想要查探清楚的心,试探性地问了所谓的新来侍女之事。 “闻大人也注意到了?”苏宛檀循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身后的人,笑意盈盈,“今日芷落才跟到我身边,所以见到大人还有些胆怯,大人勿怪。” “公主见笑,我并没有责怪他人之意。只是觉得芷落,有些许像我一位故人。” 闻星目光灼灼,月落蘅更是不傻,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于是更往如凝身后藏了藏。 她还不想那么快就被闻星拆穿身份,她要知道为什么月家会走到人人落井下石之局面。 “新来的侍女?”郭靖乾眉头微蹙,“那看来还没经过教习嬷嬷训导,可需我让人分几个教习嬷嬷去遥星阁?” 他对前几日的事还历历在目,一想到逸王府的床榻上险些多了外人,他竟有些恼火,看向月落蘅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不耐烦。 “这些就不劳殿下操心了,我已让如凝带着她些,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苏宛檀察觉到郭靖乾许是迁怒于月落蘅,便想着为她说几句话。 再怎么说如今芷落是跟在她身边的,无端被谁责罚,都是拂了她的面子,自然不可取。 几人又将话扯回闻星方才的话上,问了个详细。 “芷落,你与闻大人……” “让公主见笑,奴婢不曾见过闻大人的,”月落蘅眉眼微垂,诚惶诚恐的姿态做了个全,“想来大人应当是认错了,先前我一直在村子里的,不曾离开村子半步,更不可能见过您。” 闻星看着她的脸,想要从其中看出点慌张什么的。 可不知是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落蘅,还是落蘅已不再是她熟悉的人,总之她并没能看出落蘅的半分破绽。 “大抵是我认错了吧,”闻星面上笑容夹杂了几分歉意,“看来让芷落姑娘有些为难了,在此同姑娘道个不是。” “大人这么说,便是折煞奴婢了。能与大人旧友有几分相似,也是奴婢之幸。” 月落蘅的话滴水不漏,既让人抓不到什么错处,也让人不得不高看她几分。 尤其是闻星,她从没想到自己再见到落蘅时,会是今日这般。 可偏偏她说不得什么,方才宛檀公主的态度很明确,落蘅如今是她的人,谁也不能擅自安排。 她甚至不知此事对落蘅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若说是幸,落蘅先前也是被人捧在手心上,伺候人的事又怎是她能做的? 可若说是不幸,仅瞧宛檀公主现在护着她的样子,日后大抵也是会好过些的。 “好了,既然不是,那就不耽搁咱们闻大人的时间了,”苏宛檀笑意盈盈,意图领着她离开,“皇后娘娘不久前还让言姝公主与我一同去坤宁宫用晚膳,耽搁太久怕是要让皇后娘娘不喜的。” “哦对,我差点还将这事儿忘了呢,”郭言姝总算想起自己去遥星阁的目的,“皇兄,闻大人,我跟宛檀公主便不与你们多说了,母后还在坤宁宫等着我们呢。” 说罢她便挽上苏宛檀,同二人道别。 看着月落蘅离去的背影,闻星真不知自己眼下要怎么做,才能将人再度留在自己身边。 那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啊,如今再见,她在人眸中看不到半分情意。 她真的认错了人吗? 不,她不信。 “闻大人那位故人对闻大人可真算得重要,”郭靖乾调侃道,“瞧这芷落不过是与其有几分相似,闻相就念念不忘。” “殿下不知,我那故人最是让人留神的。哪怕只是与她见上一面,说几句话,也能将她放在心上。” “哦?这般妙人儿我还真不曾听说过,若是有机会,我定与你一同拜访。” “好。” …… 去往坤宁宫的路上,苏宛檀与郭言姝有说有笑。 而郭言姝也提起她最为关心的事:“宛檀,你如今可想好了要嫁与我哪个皇兄吗?” 虽说这么问不好,但她确实想知道宛檀的想法。 第54章 暖夜送人情 即使苏宛檀知道自己逃不开和亲的命,可听到郭言姝这么说时,还是有些伤感。 她仍记得来前长姐他们说过的话,他们都让她小心行事些,不要在凌汀树敌颇多。 他们会这么说,左右不过是知道方苏必须与凌汀和亲,才能有喘气之机。 可谁又会在乎她愿不愿意,她能不能嫁给心上人? 苏宛檀深吸一口气,道:“我还未曾想好,逸王殿下与凌王殿下都是凌汀民心所向。若非要用两三月的光景便抉择,怕是谁都选不出来的。” “这倒也是,我皇兄他们这些年来颇得父皇心,也无大过。莫说你,就算换了旁人,也要许久时间思虑。” 郭言姝不觉有他,毕竟两位皇兄这些年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虽说后宫里的事吵得让人头疼,却从未影响过他们的情谊。 她没有再问下去,苏宛檀也松了一口气。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选不出的根本原因,不是在二位皇子之间纠结,想要选中更可能登上皇位的人。 而是她想要遵循自己的心,选择最可能尊她爱她的人。 坐上皇位这二人谁都有可能,直到现在凌汀也没能确立太子,原因无非是他们小心谨慎,极为爱护自己的羽毛。 这同时意味着,无论她选择谁,出于与正妃恩爱的所谓佳话,她都不是能得想要之物的人。 可身居后宅,半世不得出,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并未忧思太久,便与郭言姝一起到了坤宁宫。 待她们到了正殿,楚洛便让人去传了菜。 苏宛檀与郭言姝分别坐在楚洛身边两侧,楚洛随意说了几句后,也想着试探苏宛檀的心思。 一样的说辞被苏宛檀再度抬到明面上,饶是楚洛想为自己的儿子争些什么,也说不得太多。 “母后,您不用担心这些的,”郭言姝没想那么多,只顾帮苏宛檀解围,“宛檀她也有自己的主意,更何况这离三月初九不还有些许时日,怎么这么着急了?” 楚洛有些语塞,不知该说是自己平时将她护得太好,还是二人在她不知情时感情确实已经极好,竟能让她说出这些话。 苏宛檀选择谁意味着什么,她还是很清楚的。 即便这些年方苏不及原先强盛,但再怎么说也有自己的手段。作为和亲公主,苏宛檀身上的利益自是不是三言两语便可说清的。 她今日将人叫过来原本还想着探探口风,可眼下有她女儿在旁,她原有的那些说辞竟是说不出半字,只得装作为人和善的长辈模样。 楚洛的心思苏宛檀并非看不出来,但她也知道,若是放在从前,她就算把一切摆在明面上,也不会有什么。 可偏巧现在不行,她要顾忌着自己会在凌汀的以后,该顺从的时候还是要顺从的。 桌上珍馐如万金,唇齿无味似心吟。 …… 郭言姝本来还想着亲自送苏宛檀回遥星阁,只是在人再三推辞下,她也不得强求。 直到彻底看不见坤宁宫的影子,苏宛檀才觉得自己有了喘息的机会。 她根本没法想象自己会在凌汀待一辈子会是什么样子,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无人可依,无人可信。 越是明白这些,她越觉得自己可悲。 她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婢女,除了月落蘅外,其余人不是被她早早差遣回遥星阁,便是一开始就没能跟着她。 就连如凝,也因为她方才想着回遥星阁时想要泡澡,此时并不在她身边。 月落蘅立刻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对,赶紧上前两步,关切地问了几句。 “公主,您可是觉得不高兴了?”她言语柔顺,像极了忠心耿耿的奴仆,“皇后娘娘的话您别放在心上,日子还早着呢,自然还可以慢慢选。” 虽说并不清楚苏宛檀与两位皇子之间的事,但单凭今日看到的这些,月落蘅并不觉得对方是想要和亲的。 与其说是在主动选择,不如说是在所有人的逼迫下不得不为之。 “这些事以后不必再说了,”苏宛檀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无论是在谁眼前,又是谁同你问起,这种话都不要再说。” 她不想听到有关和亲的任何事,只要这样的字眼一出现,她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肉,虽是活蹦乱跳,却没什么自己选择的权利。 不远处就是瓮,其中滚水只需一碰,便能烫掉一层皮;而另一侧是锅,沸油几次都险些溅到她身上,想要了她的命。 和亲公主,听上去多高贵的身份,最后不还是只能落得个谁都不如的下场。 “若是公主您有什么委屈,还是不要全都留在心里,总要说出来的。奴婢父兄曾经说过,人这一世有太多委屈,倘若全由自己承受,任谁都难以熬过一时不悦的。” 月落蘅想起了那个会在月下与自己一起祈愿的少女,若是她记得不错,如若唯念没有死在他们的剑刃下,其实也与宛檀公主差不多大的。 是这样的道理吗…… 苏宛檀想要从她的眸中看出所谓的别有用心,但她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象的那些。 与之相反,她在月落蘅清澈的眼眸中,只能看到真情。 她是真心实意地关心自己,当意识到这点时,苏宛檀心中是掩藏不住的震惊。 自来到凌汀后,在多方利益驱使下,能真心待她的,无非就是从小到大都跟着她的如凝,与没什么心眼的郭言姝。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旁人对自己真情实意的关心,一时竟有些愣住。 尤其在她觉得芷落与长姐特别相像的此刻,好像长姐真的来凌汀陪着她,劝她不要将所有委屈都藏在心里。 她扑进眼前人怀中,妄图在一个初见几面的人身上,得到长姐对自己的关怀。 越是在芷落怀里得到一丝暖意,苏宛檀越是觉得寒心。 她知道长姐为了方苏的声誉,不会擅自来到凌汀,可她期盼着长姐能忧虑自己的处境,至少不要一言不发。 而她更清楚,一切只是奢望罢了。 月落蘅并没想到还会被人这般依赖,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拍拍苏宛檀的后背,却念着双方到底身份不同,想要安慰的手滞在空中,随后落下。 初春的宫里还有些寒冷,可苏宛檀却难得在皇宫这样毫无温情的地方得到了丝丝慰藉。 她知道自己信任芷落、依赖芷落,只是因为芷落与长姐的相似。 明明她是最不该将二人混淆的人,可现在还是主动选择投入芷落怀中。 “芷落,你与一人很像。”她轻声道。 月落蘅浑身一僵,试探道:“公主可是还记挂着闻大人的话?奴婢确实来自寒云寺山脚下的村子里,绝无可能会……” “不,我不是说闻大人的故人,”苏宛檀仰头看她,“你与我长姐很像。” “奴婢惶恐……” 月落蘅对于这样的名头自是不敢担,可她刚开口拒绝,苏宛檀便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我肯用你,不仅仅是因为你从山野间长起,是纯粹之人,更因为你这张脸。” “你与我长姐的几分相似,足够让你在众人中被我选中。” “芷落,只要你不会背叛我,我可以让你一直跟在我身边。” “就算是初来宫中,你也应当能明白,爬的高些总要比任人践踏好的。” 月落蘅不得不承认,她的这些话很让人动心。 可与此同时她又很清楚,倘若真一直跟在苏宛檀身边,她想要接触到月家的事,毫无可能。 “只要你能为我所用,绝不背叛我,我自然能送你到更高的位置。” 第55章 夜中质问 苏宛檀知道自己开出这样的条件将人强硬留在自己身边有些不可置信,可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需要一个与长姐相似的人在自己眼前。 所以她愿意给芷落一些恩惠,让人死心塌地地跟着她。 “奴婢本就是公主的人,公主所说,奴婢不敢多担,”月落蘅面上惶恐愈发的多,“无论公主怎样提拔,奴婢生死都是您的人。” 她眉眼恭顺,仿若她真的一心向着苏宛檀。 可她知道,她来皇宫不是为了誓死效命于谁,而是家人死亡的真相。 所以哪怕看上去言真意切,她也知道自己无法真心向着苏宛檀。 但她的回答很得苏宛檀的心,即使心中再清楚任何人都会有异心,苏宛檀都不肯怀疑她半分。 苏宛檀缓缓从她的怀中起身,接过她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掉了自己无意间流下的泪。 明明她知道自己其实更应该相信如凝一些,毕竟如凝才是从她还是方苏最受宠的小公主时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信任眼前初来不久的芷落。 “公主,我们该回去了。”月落蘅细声提醒道。 “确实是该回遥星阁了,”苏宛檀眼眸微垂,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今日我同你说过的这些,不要与如凝说起半个字,明白吗?” “芷落明白。” 二人很快便回到了遥星阁,如凝并未看出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同,让人送上热水后,便与月落蘅商量着今晚由谁服侍公主。 月落蘅刚要主动开口接下,就听到屏风后传来安排: “如凝,今日你留下来吧。明日让芷落搬到新房间里,遥星阁内还有诸多空房间,你二人不必挤在一处。” 无论是吩咐事情的人,还是遵命的人,此话话音落下后,都有各自的心思。 月落蘅与如凝说过后,便先回到了二人的房间里,准备早些休息,明日与如凝说过后再将东西搬走。 几乎是她刚关上房间的门的那刻,跟了她许久的身影,终于露了面。 月落蘅自诩并不是什么感知力很强的人,但从坤宁宫离开后不久,她便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 她初入皇宫,与任何人都没有利益牵扯。 因而肯跟着她,想要做些什么的人,便也只剩那么几位。 “闻大人,深更半夜闯女子闺房,这合适吗?”她笑意浅淡,回头看向对方,“我若是你,便会为我的清名考虑,绝不在我刚来的这夜就想着干涉自己的任何事。” “更何况我之前已经说过,我不是您那位旧友。您还一直缠着我不放,可就太过分了些。” 她的疏离引得闻星轻笑,也是这声笑声让月落蘅不解,为什么闻星会看中她不肯放手,她分明是留了信告诉星星她离开的原委了的。 星星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她,只会反复提醒她,她曾经深爱着一个将自己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大小姐,之前没人告诉你,你撒谎的时候,耳尖会格外地红吗?” “闻大人不要同我一个侍女说笑了,我今日才从村子里过来,不可能是什么大小姐的,您肯定是认错人了。” “我若是连自己的心上人都认不出,岂不是太无能了些。” 眼见闻星如此坚持,月落蘅明白,自己今日大抵是混不过去了,于是便有些破罐破摔: “那大人想说些什么呢?就算我真的是您心心念念的人,您如今还想怎么处置我?将我的身份告到陛下眼前,说我是月家余孽,早就该死在刑场上?还是说你想把我再度卖进清风楼中,看着我饱受折磨,再以所谓痴情的模样,做我的救命恩人。” 她每每想到闻星拿捏着自己的所有弱点,她是被闻星送入清风楼时,她总会浑身发颤。 曾经那个并不害怕雨夜的人,变得格外恐慌。 无论是狂风,还是暴雨,早就侵蚀了她那颗平静的心。 “落蘅,跟我离开皇宫吧,这里你待不长久的。” 月落蘅一巴掌打开了伸向自己的手:“闻大人未免太小看我了些,如今我刚进宫就是宛檀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说不定日后还能爬到什么位置呢。就算真被公主安排做了谁的侍妾,或者嫁给什么人,有公主在上,我不愁吃穿,也不必被一些人当成玩物,这可比先前好太多了。” 是啊,不用做她闻星眼中最可笑的人,怎不比之前好呢? 闻星呼吸一滞,她何尝不懂落蘅的意思。可她今日跟着她,便是想着将人带回闻府的。 可是现在看来,她原本想的与落蘅商量离开显然不可能实现。 “大人还想说些什么,便趁早说了吧,”偏偏月落蘅也不肯纵容她,“若是您无事可说,还请早些离开,毕竟我只是一个侍女,可不能跟大人这样众人崇拜的朝廷命官混为一谈。” 尤其是在想起王芷对闻星的崇拜后,月落蘅愈发觉得唏嘘。 旁人眼中是女子表率的闻星,居然会对她用尽各种手段,这多讽刺啊。 “落蘅,你要相信我,我做这些事是有苦衷的。” 闻星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她这段时间不仅一直在寻找落蘅的踪迹,还将闻家旧人全部铲去。 原先那些能威胁到她们的人,早就不复存在。 就连唐澄,也被她查到是闻家安插在别处的暗线,由华天霖亲自动手除掉。 换而言之,能让她们分崩离析的幕后推手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大人说有苦衷?”月落蘅仿若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您不妨说说,自己能有什么苦衷。” “在我被你卖进清风楼前,你已经以新科状元的身份一跃而上,官拜宰相。又有着易大人与华大人二位清正廉明之人与你做伴,谁敢对你动手?除了陛下,谁能威胁到你。” “若是将这一切怪在陛下头上,是陛下授意你这么做。那也请闻大人告诉我,我从未在世人眼前露过面,家中也不曾对外提起我,陛下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的。” “这世上除了你闻星,就只有子榆知道我是月家后人。你现在告诉我,你把我和子榆卖到清风楼是有苦衷的,闻星,你自己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 月落蘅根本不信闻星这套说辞,就像她刚才说过的那般,闻星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必须把她和子榆送入青楼这种地方,何来的苦衷可言? 可闻星知道,自己无法说出口的苦衷,与月家消亡一事有关,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解释,否则以落蘅的脾性,绝不会答应她离开。 “闻星,你告诉我,你真的对我动过心吗?” 你真的对我动过心吗…… 月落蘅怀疑了无数日的事,终于在此刻问出。 她质疑着闻星的心,也质疑着她看到的很多事。 她无法接受闻星口中所谓的有苦衷,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不能直接与她说清? 还是说,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个借口,只是想要拖住她而已? 她试图从闻星的脸上看到一丝对自己的嫌弃,可人那双眸子从始至终都满含情意,从未对她有什么不满之言。 可愈是如此,她愈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倘若星星真的爱她,为什么要做出那些伤害她的举动? 倘若星星不曾爱过她,又为什么还要装作现在这种深情的样子? 她永远都想不明白自己和星星之间到底隔着什么鸿沟,才能让人对自己三缄其口。 第56章 言恨易之 月落蘅多想等来一个答案,可她看着对方未曾动过的双唇,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回应得不到,情也是如此。 “落蘅,”闻星伸出手想要牵她,却被她侧身躲过,“你真的不能信我一回吗?” 闻星并非不想解释有关清风楼的事,可她太清楚了,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根本不可说出。 只要牵扯到闻家旧人,就会不可避免地扯起闻家的过往,从而引到月家消亡的事上。 她闻星,这辈子都欠月落蘅一条命。 “不是我不想信你,是你早就消磨了我们之间的信任。”月落蘅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根本说不出任何情话。 她多想像星星说的那样,再信一回。 可是她能信什么? 信星星所谓的,说不出口的苦衷?还是要信星星现在表现出来的情意,认下这份喜欢。 “送你进清风楼并非我所愿,如若不是顾忌着一些人,我怎会愿让你进到那种地方?倘若当时我还有别的法子,绝不会……” “够了,”月落蘅直接将她的话打断,“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闻大人,我该休息了,明日还要服侍宛檀公主。” “比起与您再商议这种无用的事,我还是觉得顾着眼下的东西的更好。” “闻大人,我以为我当时那封信写得足够清楚了。你我风雪之约,做不得数。” 她以为自己早就将话说清了,她和星星是没有以后可以谈了的。 可这样的结果并不是闻星想要的,有关她们的过往做不得假,那些不可提起的事,她总想隐藏。 但想要拒绝她的人步步紧逼,想要将她拒之门外。 木门是关上的,心门也是。 “闻星,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的意思,”月落蘅甚至有些烦躁,“我早就不是你记得的月落蘅,现在在你眼前的,是宛檀公主的贴身侍女芷落,而非月家大小姐,更不是清风楼的花魁落蘅。” 她把自己的与闻星之间的过往通通抹去,比起原先还在奢望与对方的未来,她觉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以前的月落蘅会奢望得到别人的爱,会渴求安稳的生活,但现在的她不会。 她想要知道是谁,是什么驱使月家走向消亡这一步。 这辈子她都不会相信父兄会是背叛凌汀的人,他们是她永远的骄傲。 闻星到底是扼住了她的手腕,想要带她离开。 可月落蘅不愿被这么安排,挣扎着甩开闻星的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打懵了闻星,就连月落蘅自己也是不明白的。 可她还是故作镇定,强行让自己不要太过难堪。 “闻丞相,我与你不是一路人,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别做得太过了。” 她眸中甚至没有一丝慌乱,这让闻星知道,自己与她彻底回不去了。 就算她坦然交代一切与闻家旧人有关,她们也回不去了。 “落蘅,我从来没想过要将你逼到这个地步。” 她其实从来不想她与落蘅会走到如今这番局面,可是现在没有那么多如果,即便她再不愿,也只能接受。 “可是我们已经走到现在这般了,就算你没想着要逼我半分,那又如何呢?我们回不去的,也不可能回去的。” “难道一定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月落蘅忽地笑了,道:“还请闻大人看清楚,不是我想促使你我二人走到这一步,是你做的事,是你编不出一句谎言,是你没法再瞒着我半分,让我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扪心自问,月落蘅觉得自己是想过要给她与闻星重来一次的机会的。 可是每每梦起在清风楼里的日子,她都不能纵容自己因为所谓的儿女情长,去对始作俑者视而不见。 闻星是不欠她什么,可她更不欠闻星什么。 所以又为什么强求她原谅闻星的一切,让自己陷入不堪忍受的折磨中呢? 她看着眼前昔日的爱人,第一次觉得那张脸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明明她们也曾相爱过,可如今她竟是不想再看见闻星半分。 她转过身去,默默擦掉了从眼角滑落的泪。 她和星星,大抵是真的回不去了吧。 “闻大人,若您真心怀愧疚,想要挽回,倒不如放我一条活路,”她阖上双眼,轻声道,“让我能得一个安生,至少我也不会那么厌恶你,那么恨你。” 她每句话都似银针般刺在闻星的心上,使其千疮百孔。 “若是我离开会让你好受些,我绝不会再纠缠。” “那么烦请闻大人说话算话了。” 也不知是不是担心闻星会出尔反尔,月落蘅在她刚说完话后,便一口应下。 闻星不得不承认,她的大小姐总能很轻易地就挑起她的情绪,无论是欣喜,还是失望,亦或者伤怀。 她好像确实失去了什么,可她却说不清,道不明。 “闻大人,我今夜还要休息,便不送了。” “好。” 听到木门开启并再次关上的声音,月落蘅这才放松些许。 她努力走到床榻边,想要早些休息,不要耽搁了明日的事。 可只要闭上眼睛,她脑海中尽是方才与闻星对峙的场景,为数不多忘掉这些的时候,也会回忆起在闻府的片刻时光。 她好像还是爱着闻星的,哪怕她知道自己是被闻星逼到花魁的位置上,她还是爱着她的。 恨这个字可太容易说出口了,但想要真正地恨一个人,月落蘅自认做不到。 待她阖上眼时,已渐渐天明。 …… 三月很快便到了眼前,即便再不愿认下和亲一事,苏宛檀也不得不考虑到底要嫁给哪位皇子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 为此,她还特地将如凝与月落蘅一齐叫到眼前,看看她们能不能给些主意。 对于月落蘅很快就能得到公主信任,并与自己平起平坐一事,如凝虽心有不满,但碍于这些都是公主的意思,也不曾说过什么。 “你们觉得我嫁与哪位皇子会更好些,”苏宛檀拨弄着插在花瓶中的桃花,眉眼微垂,“逸王与凌王都是不错的选择,你们可慢慢挑选。” “奴婢觉得,凌王殿下更好些,”如凝瞥了眼月落蘅,“奴婢若记得不错,凌王殿下的生母,南贤妃也是和亲公主,想必凌王殿下一定能体谅公主的选择,日后也肯多敬公主几分。” 苏宛檀点了点头,看向月落蘅:“芷落,你觉得如凝说的如何?” “如凝姐姐分析的不无道理,只是公主不能仅看凌王殿下的出身,更要看其后宅之事,”月落蘅劝道,“近段时日奴婢也托人打听过了,凌王府中除了正妃,还有一位良娣,平日二人互看不顺眼,若是公主再嫁进去,只怕很难得以安生。” “是吗?看来芷落你这些日子确实费心了,”苏宛檀轻笑,示意她接着说下去,“那你不妨说说逸王吧,看看你如何评断逸王府中的事。” “以奴婢听说过的来看,逸王与逸王妃恩爱多年一说确实做不得假,虽公主若是嫁给逸王会让人非议,但至少后宅中的诸多事却可避免。奴婢前几日托人出了宫,去见过逸王妃,其面相和善,不像会与公主争抢什么的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如凝打断:“单从面相判断一个人如何,这样未免太过简单了吧。以后公主可是要在这些地方度过余生的,芷落你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主观臆断就害了公主。” “芷落这不是还没说完,你急什么。”苏宛檀出声警告,让如凝不要做得太过分。 第57章 亲疏远近,自有决断 有了苏宛檀的意思,月落蘅这才得以接着说下去: “如凝姐姐说的确实不失为该考虑的事,但我也寻了逸王府中的人问过,逸王妃确实是极好的人。而且这么多年逸王殿下并未纳什么侧妃一类,公主也只需考虑与逸王妃如何相处便可,不必担心在其他人之间周旋。” 苏宛檀不得不承认,她有在认真考虑芷落说的这些话。 她是见过父皇后宫那些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的,因而凭心而论,她并不喜欢过多将自己埋在后宅里,那些事只会让人头疼。 “以前没有纳妃,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如凝轻哼道,“一旦公主入府后,逸王殿下多迎了几个人放在后宅里,公主岂不是一样要操心。” “姐姐担心的这些,方才我便说过了。逸王殿下与逸王妃恩爱多年,想要纳妃的话,自然早就该如此做才对。更何况逸王妃出身李家,就算逸王殿下想要纳妃,也要看李家与逸王妃的态度,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月落蘅说的这些话完全踩中了苏宛檀想知道的地方,她不得不多看几眼对方,能在半个月内将自己想要的所有信息都搜集来,确实是用了心思的。 而与此同时苏宛檀也微不可察地看了眼如凝,一想到刚才人对芷落针锋相对,苏宛檀竟对她有些无奈。 她不是不知道如凝看不上芷落,可再怎么说,如今芷落就是比如凝做的好,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一时室内陷入沉静,苏宛檀没有说话,如凝与月落蘅自然不敢开口。 尤其是如凝,她听了月落蘅这些话也觉得对方是用尽心思讨好主子的。可她一看到月落蘅这张脸,她不觉得人会如此单纯,说不定后面还有什么算计等着呢。 因而如凝先苏宛檀开了口:“这些事还是由公主您亲自定的,奴婢和芷落只能说我们的看法,到底比不过您的高见。” 她并未注意到苏宛檀的秀眉微微皱起,似是对她这种有些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举动颇为不满。 而月落蘅则是及时将一旁放着的点心端了过来,同苏宛檀讲着新上的点心的好。 只是她这番解围的行径在如凝看来又是邀功,什么好也没落到。 苏宛檀拿起盘上的一块点心,轻轻咬下一口,只觉清香满腔。 “这点心确实送到我心坎上了,”苏宛檀忍不住点了点头,“芷落你怎么知道这是今儿刚上的?” “回公主的话,前些日子奴婢去领银子碰到了尚食局的人,说是最近桃花开得好,尚食大人想着该给各宫上桃花酥,所以奴婢就多注意了些。正巧今日奴婢来前碰见了尚食大人,问过尚食局有公主这份后,才让人端了过来。” 苏宛檀看着眼前言辞真挚的女子,不由思索着近来她与如凝的表现。 好像自打芷落入宫以来,如凝愈发不如从前,倒是芷落比她想象中做得还要好,不仅处处得她心意,做事也是滴水不漏的。 “你倒是有心,”苏宛檀又看向如凝,叮嘱道,“如凝你与芷落多学学,该为我的事上上心了。” 这是吩咐,也是提醒,更是敲打。 如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月落蘅后,才应了是。 早知今日芷落会这么得公主重用,她当时就不该对人那么好,如今倒是反噬在自己身上了。 “今晚的宫宴,芷落与我一起去吧,”苏宛檀继续吃着点心,“正好你来也有一段时日,该见见世面了。” “是。” 晚时,宫宴开始,月落蘅站在苏宛檀身后,未曾分心半刻。 只是她的脸引发诸人议论,且不说原先见过花魁容貌的人,单易潇然与华天霖便问了闻星不少。 “闻星,你看那是落蘅吗?” 易潇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让人找了许久的人,居然就在皇宫里? 华天霖也朝他们的方向探了身,问道:“你们可觉宛檀公主的婢女…与落蘅姑娘有几分相似……” “是她。” 闻星的回答让二人都不再淡定,尤其是易潇然,险些就站了起来。 “不是闻星,既然是她,你为什么不……” “我与她,桥归桥,路归路,并非一路人。” 闻星这话刚说完,就惹得易潇然一阵笑。 只是易潇然并非觉得喜悦,而是被她这句话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旁人不知道的,没见过的,难道他还没见过了? 那为了找落蘅姑娘,两天两夜没睡的人是谁?因为有一丝落蘅姑娘的踪迹,就亲自去城郊寻找的人,又是谁? 现在说什么桥归桥路归路的,还真是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你与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华天霖也是不信她这句话的,“我虽与落蘅姑娘接触不多,但也知道她不是肆意妄为之人,倘若你二人能将话说开,想劝她回来,还是容易的。” “不,她不会回来了。” 闻星觉得自己足够了解落蘅,只要落蘅说定的事,就不会再更改。 所以确实如先前说的那般,她们没有什么以后可以说,因为她们回不去了。 原本还对月落蘅身份有所猜测的人见闻星毫无动作,也纷纷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推测,毕竟当时闻星为花魁赎了身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虽后续让人难猜,但再怎么说也不会闹到闻星会对落蘅视而不见的局面。 因而原先还对月落蘅的身份有所怀疑的人,大多都打消了要探究一二的心思。 仅剩的一些人也逐渐因为易潇然与华天霖的不作为而退缩,没有人愿意同时得罪他们。 万一他们只是表面不在意,实则还在注意那人的动向,届时只要他们敢下手,那可就完了。 易潇然原本还想再问问为什么,华天霖却示意他不要再问,适可而止。 可易潇然不明白,既然是真心相爱的二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无论是闻星对落蘅的在乎,还是落蘅对闻星的用心,他都真真看在眼里。 “华大人,这两个人……”他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潇然,没人比她们更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既然她们自己决定走到这步,就算你去问,也得不到答案。” 这点华天霖很清楚,闻星不想说的事,他们就算再怎么问,都不可能会有结果。 更遑论落蘅姑娘好像也是这样的人,他们干预不了她们之间的感情。 能走到哪一步,能怎么走,都是要看这二人自己的选择。 确定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后,易潇然叹了口气,开始喝起了闷酒。 他倒不是对落蘅有什么心思,只是为二人觉得惋惜。明明那么相爱,最后却走到了这一步。 其他人的异样苏宛檀不是没察觉到,但她并未将这些与身边的人联系在一起。 “芷落,你到殿外等我吧。或者你先去休息片刻,这场宫宴离结束还有许久。” 哪怕知道芷落不可能是长姐,但苏宛檀对她还是有些心疼。 就好像她对芷落的点点滴滴,都会被长姐感受到一般。 月落蘅没那么矫情,自然是应下了此事,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离开了大殿。 而闻星立刻说自己不胜酒力,在月落蘅离开后不久就立刻跟上。 易潇然也想有样学样,但华天霖拦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让他不必多为。 “华大人,你……”易潇然没想到到这时人还要拦着他,欲言又止。 “她们二人的事,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吧。” …… 月落蘅并没关心自己离开后殿内都发生了什么,她无意走到御花园,闻到其中散发的阵阵桃花香,不觉心旷神怡。 第58章 若愿早行 她正欲倾身去闻那桃花香,便被身后跟着的人一把扯到了假山后。 她刚要叫嚷,却发现眼前捂住她嘴的人是闻星。 “芷落姑娘肯听我说几句吗?”闻星松开手,轻声道,“以前的事虽不可提起,但有些事我总该提醒你才是。” “闻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并不想听大人说什么。” 月落蘅试图挣脱,却动弹不得。 “宴会这种会见到朝臣的地方,你不该多露面的。” “闻大人莫不是管得太宽了些,”月落蘅冷哼了一声,道,“我与闻大人非亲非故,您这般管着我,岂不是太过了。” “只是担心芷落姑娘身份暴露于旁人眼前,为你担忧罢了。” 为我担忧? 月落蘅听着这句话,觉得何其荒唐。 现如今她们早就不是之前的她们,何必还要装出现在这副深情的样子,难不成还指望着用这样的把戏将她劝回吗? “是吗?可是大人这份好意我实在担不得,大人与其将精力分在我身上,不如去看看宫里的其他侍女,亦或是京城中的世家小姐们,仰望大人的不计其数,何至于……”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闻星吻上双唇,如同她还没离开闻府的那段时日一样。 每每她的话不是什么闻星喜欢听到的话时,闻星就会这样堵住她的唇瓣,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的贝齿,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拦下她说什么伤人心的话。 而闻星从来也不会做得太过,人次次都是遵从她的意愿,只要她说停,闻星就不会再动半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闻星松开了她,眉眼微垂,道: “落蘅,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了。” “那可让闻大人失望了,这样的话我还会说很多回,”偏巧月落蘅不肯如她意,“还是那句话,我与大人非亲非故,可没什么人让我必须顺从大人的意思。” 她不明白为什么闻星还会牵挂着所谓的过去,抓着以前的东西不放。 明明她说过很多次,以前的那些都不再作数,为什么还要强行将她扯回以前? 难道闻星想要的,真的是她满眼只有她一人的时光吗? 只是自离开闻星后,她从来不这么认为。她不觉得闻星想要的是自己的情,高高在上的闻丞相,怎么会喜欢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她想要的,只会是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满足感。 每次想到自己付出的一切都只是闻星眼中的笑话时,月落蘅都觉得自己的一颗真心喂了狗。 她不想作贱自己,只为换取闻星的一丝开心。 谁爱谁,爱过谁,这早就不是她还想考虑的事。 “闻大人,我家中遭遇了什么你很清楚,”月落蘅看着她,笑容凄惨又可悲,“所以比起此刻还爱着你,为你消磨时间,我觉得查明我家中到底为何会走到这一步,更重要。” 闻星呼吸一滞,不知还能同她说些什么。 落蘅到底是走向了她最不想看见的局面,只要开始查月家的过往,必然会查到她头上。 届时会发生什么,谁又能说的清呢? 但眼下她很清楚,至少在自己将落蘅挽回前,一切还不能发生,她不能让落蘅知道真相。 “这一切真的很重要吗?”闻星试探着问道。 “为什么会不重要?”月落蘅反问,“家中父兄待我如何,我想闻大人应当是见过的。就算不为了他们,我娘,唯念,都是我该记挂的人,我要如何才能忘掉月家所有人对我的好,对他们的死不管不顾?” 或许先前她受在清风楼内的影响,被青容等人磋磨,但现在再怎么样也与以前不同,她走进了皇宫,有能力一点点查到以前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对这些视而不见? 她一直都记得唯念,记得爹娘死去的惨状,那日的血腥,何尝不是她的梦魇? “难道闻大人觉得,自己会比我的家人更重要吗?” 她的话就像利刃一般刺入闻星的心,让闻星呼吸艰难。 哪怕知道自己比不得月夫人他们,闻星还是会觉得此刻月落蘅就是在踩着她的心,让她难以直视过往的自己。 是她,是闻家所有活下来的人,亲手将月家所有人毁掉,看着月落蘅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越是清楚月家消亡的内幕,闻星此时越是抬不起头。 她无法说自己比月家的人更重要,从始至终,对于落蘅而言,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她的爹娘,她的兄弟姊妹。 “闻大人怎地不说话了?”月落蘅咄咄逼人,“还是说闻大人想清楚其中对错,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了吗?” “落蘅,我从不觉得自己会比夫人他们更重要……” “但你希望我以你为重,暂时忘却过往的所有事,不是吗?闻星,你敢说我在闻府的那些日子里,你是希望我查清月家过往的吗?” 莫说以前,就算是现在,闻星也没法给出准确答案。 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想让落蘅查出那些过往,就像陛下会忌惮月家功高震主一样,眼下她与易潇然等人来往颇多,陛下又怎会全然放心她? 只怕一旦有人说要查月家的事,陛下就会借着这股清正之风,将她也拉下水,除掉这么一个潜在的危险。 “你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我们彼此心中都有答案。闻星,你现在还不觉得自己与我纠缠不清,是何其荒诞的事吗?” “如若我能为你查清月家的事呢?” “闻星,你是不是真的将我当作不曾见过是非的傻子了?”月落蘅只觉可笑,“我们相遇后的这么长时间你都不曾查过的事,现在你说要查,这话究竟是不是真心的,还需要我多说吗?” 自然是不愿意的,闻星默声作答。 自然她也不会将这些告诉落蘅,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如果此时不用这些拖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与落蘅还会走到哪一步。 换而言之,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都是个极度可耻的人。 因为她与落蘅相处的每一刻,都是她偷来的时间。 第59章 信己不信人 “这次我真的能帮你。” “可是我不会信你了闻大人,我信你多回,总该把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一点点去查清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月落蘅无数次想过有关当年的事到底有多么让人难以接受,才会让月家一夜之间不复存在,旁人连提都不能提。 但她想不到,也根本理解不了到底是什么促成如今这一切的。 她爹为官清廉,是百姓们口中的好官,她哥也是为国戍守边疆数年的大将军,说他们会通敌,她从来都不信。 可是很多人都说,月家这一族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勾结外邦,陷害国家忠良…… 月落蘅回想着父兄所言所行,从未想起他们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 月家人一生奉行清正廉明,若有半分违背,自会在祖宗匾额前自刎谢罪。 但正是这样的一家人,最后却被扣上了这样一个罪名,月落蘅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别人口中的月家模样。 “闻大人若是再拦着我,晚些时候宛檀公主会让人来寻我的。我不想与大人纠缠不清,更不想被别人说为了爬上大人的床榻,什么都做。” 月落蘅刚要转身离开,就被闻星扼住手腕,一把扯回自己的怀中。 她正欲发作,就听见假山外走过一行人。 最先说话的那人,她很清楚是谁: “麻烦你们好好找找,芷落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公主的贴身侍女,现如今见不到她人影,公主也着急着呢。” 一听到是如凝的声音,月落蘅的心瞬间悬起。她只顾着跟闻星在这里纠缠,竟一时忘了时间。 这要是被如凝抓了个现形,先不说她在宛檀公主眼前会不会遭人白眼,日后会被旁人下绊子到什么程度,真不是她可想象的。 “如凝姑娘放心,既然是公主的人,我们肯定会好好找找的。” 为首的侍卫很清楚,此人口中的芷落姑娘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再怎么说也是宛檀公主身边的人,他们该拿出态度好好找才行,否则就是丢了凌汀的颜面。 如凝点了点头,没再说些什么。 她刚才想着来宫宴帮衬着公主些什么,却听人说芷落来了御花园。虽她知道芷落不是什么会与旁人多纠缠的人,但她却期望着能在这里找到芷落的把柄。 无论是与什么人过于亲近,还是做了什么不合身份之事,只要她能抓到这么一丝不对,她就能在公主眼前说自己的好,证明芷落会丢了公主的脸,不宜出现在人前。这样她就会和以前一样,还是公主最信任的人。 越是想到近来公主对自己的疏远,如凝越是恨得牙痒痒。 要是她知道现在芷落会顶替了自己,当时一定不会对人用半分心。 “闻大人若是不想被人非议,还是早些和我分开为好,”月落蘅上下打量着眼前一脸揶揄的人,“毕竟跟我这样卑贱的人混迹在一起,于大人也不好吧。” 闻星俯下身子,看着她喋喋不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忽地笑了。 “我可不曾觉得你卑贱,”闻星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而且有我在,谁会觉得你卑贱?” “看来大人还真是听不懂我的话,”月落蘅拿出随身带着的帕子随意擦了擦嘴,“我不是为了大人着想,只是不想与大人一同出现在旁人眼前,从而让旁人觉得我有多上不得台面。” “大人就算不知道宫里的事,至少也该给我留些脸面。我不想因为大人被旁人觉得我如何,也不想留任何把柄在别人手里。” “带着侍卫们来的那个女子,也是宛檀公主的人。虽我们同样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但她是公主从方苏带来的,与我自是不同。” “她来寻我可不像她嘴上说的那般好,近来我与公主愈发亲近,自然让她有几分不悦。现在带人找我,左右不过是为了寻我几处短,好将我踢出遥星阁。这样说,大人能明白了吗?” 月落蘅自诩自己对如凝从未有过任何冒犯,但如凝对她的敌意却是不减反增。 其中缘由她并非不清楚,左右不过是因为她愈发得宛檀公主的心,在其他侍女眼中更有几分话语权罢了。 凭心而论,她并不想与如凝争什么先后。 但她需要往上爬,爬到势力更中心的位置,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些许关于月家之事的线索。 偏偏这种话她不能跟如凝说半分,因而面对如凝,她也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 “既然这样,我去将他们引开如何?” 闻星倒是调查过遥星阁内部的事,但她没想到如凝还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更没想到人此时居然是为了构陷于落蘅。 “大人忘了,我此时此刻会在这里,是你将我扯来的。如若大人方才不曾拉我半分,此刻我大概已经回到了公主身旁,也无需面对这些了。” 月落蘅条理清晰,丝毫不觉得是自己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而始作俑者听着这些也知道自己这是说不过她,便寻了没人经过假山的时候,走出阴暗处,与如凝一行人碰上。 “见过大人,”如凝朝她行了礼,“不知大人可否见过芷落。” “你是说…那位与我旧友很像的侍女?”闻星故作思索,就像真记不清芷落这个人一般。 “回大人,芷落确实是您口中的那个侍女。” 闻星沉思片刻,随即答道:“方才我确实见过她,不过与她聊了几句后,她就离开了御花园。若是你要寻她,不妨去周边找找,兴许能碰见。” 有了芷落的去向,如凝心满意足地带人离开。 而在确认一行人走开后,月落蘅也从假山后露了脸。 “多谢大人肯解决自己惹出的麻烦,芷落在此谢过,若是大人无事,我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月落蘅便要离开,但此时如凝恰巧出现,她还没来得及离开御花园,就被人抓了个正着。 “芷落妹妹这是去哪儿了,叫人好一番找。” 第60章 择安生而落 “让如凝姐姐担心了,我无意走到这御花园,留了片刻,与闻大人聊了其故人几句后便离开,只是离开时迷了路,所以耽搁了些时辰。可是公主让姐姐来寻我的?我这就回殿内……” 她的话还没说完,如凝就接话道:“倒不是妹妹担心的这样,只是我来时没有见到你,还以为你去见了什么人呢。” “如凝姐姐怎么会这么觉得,”月落蘅故作惊讶,“难不成谁看见我与什么人一起走了吗?要是姐姐听其他人瞎说,还不如问问我呢。” 如凝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噎住,也知道现在不是与她争执的好时候,便换了法子,说是公主身边现在需要人,她们该去服侍公主才是。 “那我便先回殿内,去见公主了,”月落蘅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麻烦姐姐回遥星阁准备些热水,公主今夜定是需要沐浴的。” 如凝原本还想跟着一起去宫宴,因她这番话不得不回遥星阁。 只是临走前她还瞪了一眼月落蘅,恨不得扒了她那层伪善的皮,与公主说清那人私下的神态。 而侍卫见着人已找到,想着兴许是误会,便也带着其他人离开。 一时间,御花园只剩下闻星和月落蘅。 “看来一段时日不见,大小姐嘴皮功夫见长。”闻星眉眼含笑,很庆幸她不会再在这些事上吃亏。 “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的,这种道理闻大人应当也很清楚吧。” 月落蘅看着她,笑容中有些讽刺。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学会反击的,怕是闻星从不知晓吧。 她原本也只会忍让,可在清风楼时,青语拿她的完璧之身与她的亲人刺激她的那一刻,她也不得不用言语反击。 左右不过是伤人的刺,旁人能刺在她身上,她也能刺回去。 这世上谁又欠谁的,必须该忍着谁的冒犯呢? “好了,公主需要我,与大人就此别过,”月落蘅意欲离开,“还请大人不要再拉着做什么,否则真误了事,我可不像大人那般甩甩袖子就能解决。” 闻星还想为自己解释几句,但她看着月落蘅离去的背影,知道自己多说什么人都不会再听,便也没追上去。 待算人离开御花园已差不多有一炷香后,闻星才转身离开这里,朝自己来时的马车走去。 她刚才没有同易潇然说清的话,今日肯定要说个明白的,否则以那小子的脾气,怕是会一直问她,甚至还要追到落蘅眼前去问。 这种事还是少发生为好,否则平白为落蘅带去些麻烦,她们之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月落蘅回到殿内时,宫宴已快到了尾声,苏宛檀也正好寻了借口起身,准备离开。 与芷落一起离开大殿后,苏宛檀面上的笑容才松动了几分。 没想到自己刚让芷落离开,陛下就将那个她逃避许久的问题再次抛出。 与她一同来的使臣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该说出自己的选择了。 眼见逃不过这些,苏宛檀回想起芷落的那些话,便说自己想要嫁给逸王,愿与逸王长久。 她也看见逸王与逸王妃二人皆是一愣,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再抗拒这些,必须早些将自己的婚事定下,才能为方苏争得一两分安生。 她起身离开后,逸王妃李念韵跟了上去。临走前她还与逸王郭靖乾耳语一番,让人放心自己此行,绝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们恩爱的样子落入众人眼中,愈发衬得方才苏宛檀的选择像自取其辱。 李念韵走的很快,她跟上苏宛檀后,便示意身边侍女离开。她正欲让月落蘅也退下时,苏宛檀却道不必,只说自己极为信任芷落,让她放心。 “公主聪慧,想必应当知道我此次来是为了什么。”李念韵也没有与她虚以委蛇,直接开门见山。 “王妃谬赞,我方才的话平白为你与逸王殿下增添了些许麻烦,我还没来得及同你二位致歉,便先等来了你。有关方才的话,我实在抱歉。” 苏宛檀何尝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对二人影响何其大,往小了说,兴许只是一时之快,日后旁人就能将此时酒醉之言忘掉。 可朝中谁不是人精,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谁又肯往小事去想。 “公主今日选择也是不得不为之,”李念韵虽也觉惊讶,但她来此却并不是为了追究苏宛檀的错,“我先前便与殿下商量过,若是公主愿来逸王府,只需安心与我相处便是,我们都不会为难公主。” 她并非只是后宅妇人那么简单,再怎么样她也出自李家,明白苏宛檀作为和亲公主的不易,更明白人能做出选择也是用了极大的勇气。 更何况她确认自己与殿下足够恩爱,自然不会因为他人所言所行就生出嫌隙。 所以她肯来与宛檀公主说上几句话,只是希望人不要为这些事而有顾忌。 “王妃的意思是……” “妹妹既然肯来逸王府,便是觉得我逸王府安生无事的,作为逸王府的女主人,我怎会不开心呢,”李念韵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与逸王殿下不会介怀今日的事,妹妹也无需担忧。待你过门后,我们也会尊你敬你。” 苏宛檀没想过她追上自己居然会说这些,明明她其实都做好了被指责、被叱骂的准备,但现在听着李念韵这些话,她竟觉得有几分心软。 “王妃这不怪我吗?” 李念韵轻笑一声,道:“我为何要怪你呢?” “我突然选择逸王殿下,甚至不曾与你二人商量过,很可能为你们带来很多麻烦……” 苏宛檀甚至不敢说下去,因为她其实也清楚自己现在没有资格多问李念韵什么,可她想问明白,为什么他们肯如此接纳她。 “妹妹的难处我是知道的,换作我,我也会选择殿下,只为一分宁静。妹妹非有心为之,又有什么可怪的呢?” 自打知道方苏使臣里有一位和亲公主时,李念韵就做好了会与他人共侍一夫的准备。 而随着日子流转,她也发现了苏宛檀的不愿。 所以此刻她才会愈发与之共情,更不会怪罪其半分。 第61章 乱止于内 苏宛檀不知该用什么言辞形容此刻自己的感受,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体谅,更没想到李念韵会说逸王府欢迎她这种话。 她以为离开方苏,来了凌汀后,自己就不会再听到这种话。 “那便多谢殿下与姐姐肯真心待我,”苏宛檀眼眸微垂,掩去一时热泪,“我还要回遥星阁交代些是非,便不与姐姐多说了,先行告辞。” 她领着月落蘅匆忙离开,李念韵也没有阻拦她,转身叫上侍女,回到了逸王身边。 “与宛檀公主说清楚了?”郭靖乾无奈地笑了笑,“我原准备明日再与她说,你今日倒是先同她说清楚了。” “毕竟这些事拖不得的,我也只是担心宛檀公主。在众人眼前说出这些话,她又何尝是愿意的呢?” 郭靖乾很熟练地牵起她的手,道:“你啊,一贯如此贤惠,事事都替旁人着想。” “比起这些,殿下现如今可该操心与宛檀公主的婚事。再怎么样,该给公主的面子还是不能少的。” “这些我都清楚,不会让你委屈,也不会让她失了面子。” 二人一同离开旁人视线,恩爱如常。 而与李念韵分开后,苏宛檀不曾说过半句话,她仰头看向天上渐明的星辰,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 逸王妃这般心疼她,可是她却插足于二人间,平白扰了逸王府的清净…… 临来凌汀前,长姐的话仿若还在耳边: “宛檀,此去凌汀你万事小心。若是不得不择人而依,定不能只看其表,要纠其里才行。” 她现在是不是择良人而栖,一切还尚不能定论。 只是如今她也没有选择的机会了,今日这话就算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段时日各处的人也会着手她与逸王殿下的婚礼。 她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柔声道:“芷落,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9 她每每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都觉得自己其实是对不住逸王与逸王妃二人的。 “就像逸王妃说的那般,公主并非有意为之,如若公主不选一位殿下做夫婿,这日子只怕会更难熬。” 月落蘅说的这些话,苏宛檀又怎会不知道? 可让她直面自己的选择,她却是觉得有些愧疚难当。 但事情已经发生,这不是她说改,就能改的。 “罢了,”苏宛檀搭上她伸过来的手,朝遥星阁走去,“咱们早些回去吧,如凝怕是要等着急了。” 月落蘅听她提起如凝,顺势说了方才在御花园碰见如凝的事。 “她怎么会想到去御花园找你?”苏宛檀眉头微蹙,“更何况今日我不曾让人叫她来,擅自离开遥星阁,这可是大忌。” “许是如凝姐姐过于担心公主了,才想着来替我服侍公主吧。只是那时恰巧我在周围迷了路,与如凝姐姐错过,闹了好一番笑话呢。” 她并没说清如凝都做了些什么,也没说自己为什么会在御花园内耽搁时间。但仅仅是她说出来的这些,也足够让苏宛檀怀疑如凝的用心。 苏宛檀知道自己近来对芷落的信任让如凝嫉妒心渐起,她也从其他侍女那儿知道如凝私下没少针对直芷落。 可她没想到现在如凝敢带着外人来掺和遥星阁内的事,还妄图让旁人认为芷落何其不堪,这是她不曾想过的。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算了解如凝,否则怎么会想不到此时之事。 “她离开时,可还说了什么?”她面色有些难看。 月落蘅就当没看见她是什么神态,如实交代道:“如凝姐姐什么都没说,只是我想着公主您今日大抵需要沐浴,便让如凝姐姐先回去,告诉她让人备些热水,不要耽搁了公主的事。” 苏宛檀微微颔首,倒是也没再说些什么。 待回到遥星阁后,她褪去衣裳,在浴桶中享受片刻之宁。 只是她忽然想起芷落的那些话,将如凝叫至屏风外。 “公主,您是有什么事……” 如凝的话还不曾说完,苏宛檀就打断了她:“你今日带人去御花园做什么。” 如凝原以为公主叫进自己是为了服侍,她没料到公主叫进自己会是为了这些。 “我……”她欲言又止,因为她明白自己的目的根本算不得良善。 “如凝,你是我从方苏带过来的人。我不想因为你一时之错,就将你送与旁人,”苏宛檀靠在浴桶边,漠然道,“你与芷落之间的事,我也听其他侍女多多少少说起过。若是你再如此行事,甚至要带着其他人掺和至遥星阁中,这小小的遥星阁,便再也容不下你。” 苏宛檀到底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她想了许久,要不要将如凝送至遥星阁外。 她不愿失去最后一个可以让自己回想起方苏之的人,但她也不能容忍身边会有时常想引起内乱的人。 “如凝…明白……” 如凝彻底不再寄希望于让公主再度信任自己,她知道,公主能说出这些话,就代表着是想放弃她。 可她一开始就是比芷落早跟着公主的,现在又为什么要让着芷落? 她不觉得自己比芷落差在哪儿,更不觉得自己一定要低芷落一头。 “好了,既然你知道的话,便下去吧。” 苏宛檀不想再处理这些事,便让她离开。 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苏宛檀终于静下心神,能好好回想今日发生的事。 …… 自宫宴后,逸王府与遥星阁两边都在准备大婚事宜。李念韵也参与其中,丝毫不芥蒂这些。 而楚洛也时不时就让郭言姝将苏宛檀带到坤宁宫里,与其一起用膳。 “要我说啊,宛檀你选大哥也算好事,”郭言姝轻笑道,“毕竟逸王府有我嫂嫂在打理着,后宅中没那么多事需人操心,总归是好的。” “我这几日也与逸王妃见过了,逸王妃是很好的人。” 苏宛檀因这几日与李念韵的接触,愈发觉得芷落那些调查是有好处的。 正如芷落搜罗来的那些消息一样,她了解到的逸王妃通情达理,出身世家且不自持清高,显然是极好相与的。 第62章 不胜从前 但楚洛显然并不认为李念韵是合格的逸王妃,嫁进逸王府多年,竟无法为靖乾诞下一子,除一女外,根本不足以挑起逸王妃的大梁。 “若是宛檀能为你皇兄诞下子嗣,想来日后也是好的,”楚洛眉眼和蔼,似是真的为苏宛檀考虑,“念韵她入府数年,还不曾诞下皇孙,或许你的肚子能争气些呢。” 苏宛檀没想过自己只是来坤宁宫用午膳,还要面临插足逸王二人之间的问题。 自宫宴后逸王妃与她说了那样一番后,她便放心许多,也没有那么担心会在嫁入逸王府后被磋磨。 只是眼下皇后娘娘对她寄予厚望,她却是不敢担的。 “诶呀母后,这才哪儿到哪儿,宛檀都还没嫁到逸王府呢,您怎么就想着这些了。” 饶是再回不过神,郭言姝也知道这话的背后不是什么好事。 她不是不知道母后对嫂嫂未曾孕育皇孙一事颇有不满,但她没想到母后居然会将对嫂嫂的不满摆在明面上,甚至让宛檀为…… 她朝宛檀的方向看了眼,试图从人脸上看出些什么。 她担心宛檀会有不满,也担心母后对宛檀的回答不满意。 “这些事不是我一人就能做到的,”苏宛檀眉眼微垂,故作娇羞模样,“就算我愿意,也要看逸王殿下肯不肯……” 哪怕知道自己不会献身于任何人,但苏宛檀还是答了楚洛最满意的答案。 至少在还没离开皇宫前,她不觉得自己违背皇后娘娘能有什么好事发生。 相反,只要在遥星阁一日,她必须听陛下、听皇后安排。 “我就说宛檀是最明白是非的,”楚洛笑道,“言姝,你要与宛檀多学学,日后才不会叫人看了笑话去。” “是,母后,儿臣知道了。” 郭言姝也没有忤逆楚洛,这让楚洛对眼下甚是满意。 只要逸王府能赶在凌王府前有皇孙,这便是好的。 至于是庶出,还是嫡出,这并不重要。 哪怕现在想着先前探听的陛下之意,楚洛还是会觉得有几分不安。 她听陛下身边的公公说,陛下大抵会在有皇孙出世后,定下太子之位。 若非这些年凌王也小心行事,让人抓不着把柄,她早就把自己的儿子推上了太子的位置,也不至于此刻还要靠着旁人,才能行事。 自然,这些话她并未同眼前的二人提起,言姝是个没心眼的,这她一早便知。 但苏宛檀是什么人,她却迟迟看不透。 若不是眼下还能将人掌控在自己手中,楚洛真觉得自己这皇后之位都难以保住。 凌王生母南贤妃,现如今可是和华贵妃一起对她的后位虎视眈眈呢。 “娘娘,遥星阁内还有诸多等着我回去安排,便先离开了。” 用完膳后,苏宛檀很快扯了借口离开。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怎么做,才能将身上这副重担全部卸下。 她竟是比谁都盼着三月十一,这样她就无需再受逸王府外之人的气。 一想着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不由长叹一口气。 月落蘅见她心情不佳,便安慰道:“公主不必将皇后娘娘的话放在心上,这生不生的事,自然是由公主您自己做主的。更遑论逸王殿下与逸王妃愿意接纳您,日后在逸王府里也无需操心这些。” “我知道,只是每每想起皇后这些话,我都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肉,”苏宛檀怎会不清楚她说的这些,“我在方苏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可到凌汀来,便什么也不是了。” 她在来凌汀前就清楚,自己是回不去方苏的。 因而所有人如今都觉得她变了,变得知书达礼通人情,变得温文尔雅事事精。 可这一切的变化不是她想这么做,而是她为了和亲不得不这么做。 “公主,您别担心,逸王妃是什么人您也清楚的,她许诺的事,一定不会违背。” 苏宛檀想起楚洛方才对李念韵的态度,苦笑道:“是吗?可是皇后对她这样的人都不满意,又何尝会放过我呢?” 她甚至不怀疑皇后娘娘为了让她生育,会做出何等不堪之事。 只是……孕育子嗣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个问题月落蘅也无法解释,她不觉得一定要有子嗣才能在王府中站住脚。可无论是先人,还是眼下在后宫中的诸位娘娘,都是这般觉得的。 她们都觉得,只要有了子嗣,就算没有夫君的宠爱,也算不得什么的。 可从始至终,子嗣也没能帮她们拴住夫君的心。 “那是皇后娘娘对逸王妃,不是逸王妃对皇后娘娘,”月落蘅试着宽慰她,“更遑论平日里您只需要待在逸王府,若是愿意,出府与言姝公主逛街也不是不可。也就只要到宫宴或者是家宴,您才会多见皇后娘娘几眼,平日里她若是想召您进宫,也好生麻烦着呢。” 这点倒是苏宛檀觉得最满意的一点,她若做了侧妃,皇后娘娘想要训诫她,就还得通过逸王妃或者逸王才能见她,实在不便。 更何况逸王妃和逸王的态度。大抵是不会顺着皇后的意思,让她生子的。 “好在逸王妃通情达理,不曾怪我半分。” “王妃大度,公主也是极好的人,王妃肯接纳公主,自然公主也不会对逸王妃不好。” “芷落,你这张嘴啊,倒是愈发地油嘴滑舌了。” “公主若是怪罪,奴婢愿意领罚。” “我可不曾说要罚你。” 如凝站在遥星阁外,看到的便是这番主仆和睦之景。 她主动迎上前去,微微福身行礼:“公主,方才逸王殿下与逸王妃来过,说是送了东西来,不知您是否喜欢,还需您去看看才是。” “如凝,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些如今你都记不得了?”苏宛檀眉头紧蹙,“原先你记得的最是清楚,怎地如今反倒不比从前了?” “回公主,奴婢只是……” 苏宛檀没听如凝的解释,抬手打断道:“罢了,不必多言,我自己去看看便是,你与芷落便在外面候着吧,晚些时候我会让你们进来的。” “是……” 第63章 入王府 饶是再想跟进去解释,如凝也不得不与月落蘅一起站在遥星阁外候着,只等方才进去的人挑选。 “芷落,别以为你一时能得公主心意,就能一直如此了,”如凝咬牙切齿道,“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替代你在公主眼前的位置,你不可能一直都是公主最信任的人。” “姐姐也知道,眼下我比你更得公主信任。姐姐敢在我眼前说这些,就不怕我与公主说起吗?” 如凝冷哼道:“你有几个胆子敢跟公主说这些?我告诉你,我可是从公主离开方苏前便跟着公主的,与公主情分颇深,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如凝姐姐,我还是那句话,眼下我比你更得公主信任,这点便够了。” 月落蘅笑意浅浅,仿若这种事她并不在乎。 但她清楚,她其实很在意宛檀公主对自己的信任有多深,因为她必须进到逸王府,接触到更多秘密,才能在探知月家过往中,得到一丝希望。 所以就算知道这样顶替掉如凝在宛檀公主身边的身份极其不公,月落蘅也不会心软。她觉得自己早就不是还在清风楼里的落蘅,更无需因对旁人的愧疚而容忍。 就像她早就不觉得自己是欠青语什么的,现在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欠如凝什么。 人若是不能为自己所求而拼命,那才是最可笑的。 如凝没想到她居然会与自己硬刚,往日里自己给她使绊子时,她都是笑着承受,从未说过她一丝不好,眼下居然敢…… 如凝不相信有什么秘术能让人短时间变了性子,她能想到的,无非就是芷落一开始就在扮猪吃老虎,等着反噬她,要将一击毙命。 因而在意识到芷落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后,如凝瞬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若她是什么洪水猛兽般。 “姐姐这是怎么了?一副见了什么妖魔鬼怪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不爽的地方?” 月落蘅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恐怖的地方,因而还反过来问她是不是身子不爽。 如凝看着她人畜无害的脸,愈发觉得自己原先被她的容貌蒙了眼。 能在当上公主贴身侍女后,半个月内就与遥星阁里的所有侍女打好关系的人,怎么可能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怀着对月落蘅的忌惮,她没再像之前那般追着对方,想要寻衅滋事。 因而苏宛檀从阁中出来时,见到的便是二人站得极远,谁都不曾招惹对方。 见如凝没有再与芷落针锋相对,苏宛檀不觉安心很多。这两人能和睦相处对她来说是好事,既不会陷入与旧仆的情分中,也不会失去自己信任的人。 “如凝,你去找人将这些东西归置好,切莫丢失半件,”苏宛檀眼眸微垂,掩下自己的情绪,“芷落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月落蘅没有半分耽搁,紧跟在她之后进了阁内。 “我问你,若是进了逸王府,你是想跟在我身边,还是说想翻身为主,”苏宛檀直言不讳,“芷落,以你的这张脸,想要嫁到什么富贵人家为妾毫无问题。只要你想,你也可以借着我的名头,寻一个好人家。” 月落蘅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提起这些,急忙跪下,道:“芷落不愿离开公主,还望公主不要赶我离开。” 苏宛檀上手搀了她一把,轻叹一声:“倒不是我想赶你离开,只是你这样一直跟着我,只怕在逸王府中,难免会遭遇些什么。” 苏宛檀原本并不打算将人送走,但她知道,就算有逸王与逸王妃庇护,以芷落这张脸,想要安生度日,实在难以实现。 所以不妨趁早安排婚事,也比日后让人动了手强。 “可奴婢自入遥星阁来,便是一直要跟着公主的。如今奴婢才跟了您不到两个月……” “芷落,我信任你,非一时之事,这你应当明白,所以不愿见你被我耽搁。” 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苏宛檀其实说不出口。 她只是,不想见到长姐会被旁人欺辱,因而不想让与长姐有几分相似的芷落落入那样的境地。 她觉得自己是可耻的,居然在芷落身上寻找长姐的影子,将芷落当成她最信赖的人。 而她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她想让长姐再见自己一面,想与长姐再说说话。 “奴婢不觉得公主留着奴婢是被公主耽搁,”月落蘅并不想放过这个可以往中心点走得机会,“爹娘曾与奴婢说过,既然要跟主人家,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为主人家思虑。如今奴婢既然跟了公主,就应该为公主着想。若是公主觉得奴婢与如凝姐姐合不来,所以想让奴婢离开,奴婢自然无话可说。” “但只要公主您还肯用奴婢一分,奴婢断然不会离开您。” 月落蘅在赌,赌苏宛檀离不开自己。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成为苏宛檀的依赖,但很早前她就发觉,苏宛檀对自己,跟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她可以大大方方地仗着这份不同,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她想,只要她做得不会太过,宛檀公主都会容忍她。 听着她的话,苏宛檀欲言又止。 她是不想将芷落驱逐出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的,只是这话已说出口,若是她再收回…… “公主放心,只要公主肯留奴婢,奴婢就当今日不曾听过这些,日后仍旧会为公主效力。” 月落蘅的话恰巧给了她一个台阶,她做出一副舍不得人的模样,只道委屈了她,让她好好在自己身边待着,自己绝不会亏待她半分。 这一场闹剧很快就因为月落蘅恰到好处的话而结束,除苏宛檀与月落蘅外,再无一人知晓。 …… 三月十一一到,苏宛檀换上嫁衣,从遥星阁出嫁,坐上喜轿到了逸王府内。 虽为侧妃,但因她乃是和亲公主,因而逸王还是按照王妃仪仗迎她进门。 哪怕有不少人等着看他们的笑话,郭靖乾与李念韵都未说什么,只当今日再普通不过。 而苏宛檀在婚房等待时,月落蘅与如凝就守在婚房内,同她说些话,不至于太无聊。 第64章 言虽合理,却非合适 “公主,您不必紧张的,”如凝自以为这些话能宽慰她几分,“芷落原先说过,逸王殿下与逸王妃都是极好的人,定不会为难您半分。” 她说的这些苏宛檀都清楚,于是她听着便有些不耐烦,面上也有几分烦躁。只是因有红盖头遮掩,并未被如凝二人看见罢了。 正当如凝还要说下去,苏宛檀抬手打断她,向月落蘅闻着婚房外的情况。 “回公主,逸王殿下敬完酒后便会来的。一早奴婢就问过王妃与殿下的意思,他们都说不会让公主难堪,面子肯定会给的。” 苏宛檀点了点头,对她给的回答很是满意。 可如凝不觉得月落蘅的答案比自己刚才的话好在哪里,明明都是一样的意思,公主怎么就更喜欢芷落呢?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每次她与芷落都是相似的回答,但能换得公主信任的,永远都是芷落。 她知道公主不是只看容颜之人,可是芷落除了有一张比她更好看的脸外,其实也没什么比她强的地方吧。 室内一时陷入寂静,苏宛檀听着帐外喜烛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心中有些莫名焦躁,但她未曾说出口,只是让如凝她们暂时去婚房外守着,无需候着自己。 如凝也心中焦急,竟想着要去厅堂早些将逸王叫来,好解了公主愁闷。 只是月落蘅将她拦住,原因无他,因为月落蘅觉得今日并不能在众人眼前如此行事。 再怎么说她们也是宛檀公主的贴身侍女,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宛檀公主的意思。若真去前厅将逸王叫来,便是打了公主的脸,证明她有想要与逸王长久的心思。 而如凝不清楚的,月落蘅再清楚不过。那日宫宴后,宛檀公主与逸王妃私下几乎将话说清,宛檀公主对逸王殿下并无过多想法,此刻多做多错,她们只需按照公主的意思做便可。 “芷落,你这样拦着我,会耽搁公主的事,”如凝蹙眉,“公主方才那番你也瞧见了,早些将逸王殿下叫过来,才能解了公主心结。” “如凝姐姐,一旦你去了前厅,可就是将公主的颜面置于不顾了。”月落蘅好心劝道。 但如凝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芷落就是没有自己为公主着想。 今日再怎么说也是公主大婚的日子,逸王殿下一直与正妃相处,置公主于何地?这旁人见了,难道不会笑话公主,刚过门便不得夫家喜欢吗? “难不成要像你这样什么都不做,才是为公主好吗?”如凝冷哼一声,“今日可是公主大婚之日,逸王殿下再如何,都该来见见公主才是。” 月落蘅没想到她会这么倔,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很多。 只是为了宛檀公主的颜面,她还是拦着如凝,没能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而也是在这时,郭靖乾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婚房外。 月落蘅见该来的人已经来了,便扯着如凝离开,让她不要再多生事。 偏巧她没能堵住如凝那张嘴,还是让她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殿下,公主已等您许久,可莫要再耽搁了。” 月落蘅听着这句话,瞬间生出将人赶紧扯开的想法。只是她还没处理眼前的事,一时半会儿肯定不能什么都不做的。 “殿下,如凝的意思是今日乃您与公主大婚,定要好好相处才行,”月落蘅试图为其找补一二,“这春宵一刻值千金,耽搁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原本因如凝的话而静下来的人群此刻也纷纷调侃郭靖乾,说什么春宵苦短,千万不能让宛檀公主等久了。 郭靖乾的脸色也由漠然变成了无奈,他回头看了眼在人群最后的李念韵,朝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做得太过分,晚些时候等人散了自己便会离开。 李念韵自然是放心他的,只是在月落蘅与如凝一同退下的时候,她叫住了月落蘅。 “王妃叫奴婢可是有什么事吗?”月落蘅福身行礼,恭顺如常。 “你倒是比她机灵,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李念韵知道她不是那么愚笨的人,也就没有遮掩自己的意图。 “回王妃,奴婢也只是为了自己的主子好。无论何人,跟在公主身边多久,都不能在奴婢眼前为公主抹黑。” “好一副忠仆模样,”李念韵朝她走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可我记得,花魁落蘅从不会这般服侍旁人,如今你也变了吗?” “奴婢不知道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会跟到公主身边,是公公寻了山村里的女子,而奴婢恰巧被公主选中。至于王妃口中的花魁,奴婢虽听说过她,但未曾见过。” 月落蘅想不起什么时候与李念韵见过,因而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来自山村,不认这些。 “是吗?”李念韵笑意盈盈,“花魁落名夜,我曾与殿下一同遥遥见过姑娘一眼。只是那日王爷有事先行离开,不曾详细看过姑娘容貌。但我不同,你这张脸,我是真真见过的。” 眼见躲不过,月落蘅也没再遮掩:“那么王妃现在同我说起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如今是跟在宛檀公主身边的,先前的花魁名头,用不得半分的。” “我也没打算让落蘅姑娘为我做什么,只是想从你这里知道些朝臣之事罢了。例如闻丞相,例如易尚书。” “王妃说的人,我接触不多,也没法给王妃提供什么有效信息。与其找我,王妃倒不如想办法在闻府或者是易府安插什么眼线,这样消息来得也更快些。” “但只要我把你交出去,闻丞相必然会答应我们想要的条件,不是吗?”李念韵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落蘅姑娘,你于闻丞相是很重要的人,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 “难不成王妃还要为闻大人说情了?” “自然不是,你离开她有你的用意。而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愿多做揣测。但再怎么说你之前也跟过闻相,因而我为了逸王府的安危,忌惮你几分,倒也是合理的吧。” 第65章 非背主之人 月落蘅知道,她身为逸王府的女主人,不仅打理着后宅之事,还能在其他地方帮衬着逸王不少。 因而她不觉得李念韵会因为自己过往身份而生疑有什么不对,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不会觉得自己会安什么好心。 “王妃的顾虑我能理解,但也请王妃明白,我早已不是她圈养起来的花魁,”月落蘅眉眼微弯,浅浅笑容似天上星月耀眼,“既然我能离开她,能放弃在闻府中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证明我无需回头。” “看来落蘅姑娘是铁了心不会再为她付出半分了。” “这是自然,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我又何必贪恋一个不曾对我用过什么心的人呢。” 李念韵有些不解:“闻相将你带回闻府时,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若这般不算用心,那还要如何呢?” 她记得当时闻相因此事没少被其他朝臣弹劾,怎么到了落蘅嘴里,居然成了不用心一说? “王妃可知,不是排面越大,就越证明那颗心是向着谁的,”月落蘅轻笑道,“您与逸王殿下给足了宛檀公主颜面,但逸王殿下心中念着的,始终都是您,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这番话属实不中听,但却是最简单的道理。 她的意思李念韵很清楚,至少眼前在明面上,她不觉得此人还会威胁到王府内部之事。 “难怪宛檀公主如今会更信任你一些,你比如凝聪明,也知道自己更想要什么。我若是宛檀公主,怕是也会更相信你。” “说起此事,还望王妃为我保密身份,不要与旁人提起。殿下也好,公主也好,此事王妃与我各自知晓便已足够。” 李念韵言笑自若,道:“我这么做可没有什么好处,落蘅姑娘未免太信任我了些。” “但是您说出去也得不到什么,我与闻相如今不是一路人,您无法拿我同她换什么。您不是愿意随便与任何人交恶的人,王妃,我说的可对?” 与聪明人交流实在不费时间,李念韵很欣赏眼前穿着朴素的人。她无意多打探落蘅的过往,但如果能与这样的人多往来,她也是愿意的。 “你倒是有一双看的透彻的眼睛,”李念韵看向早就被自己遣远的婢女,轻声道,“落蘅,你要不要从宛檀公主身边,到我这里。” “比起做背主之人,我不如做顺水推舟上位的人,”月落蘅也不掩饰自己的思虑,“若是王妃真的想要留我,不妨等过段时日,我会想尽办法让宛檀公主主动将我送到您身边。这样,于我的名声也会更好听。” “落蘅姑娘眼下还会介意这些?” “怎会不介意呢?宛檀公主待我不错,除了如凝偶尔敢给我使绊子外,整个遥星阁无侍女会违背我的意思。所以我自然不能让自己成了旁人眼中不齿的存在,哪怕只是明面上尊重,也是要得到的。” “落蘅姑娘,有没有人告诉你太聪明了需要藏拙。你这般聪慧,若不是想将你留在我身边做事,只怕我也会成为想要将你除掉的人之一。” “若是藏拙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我肯定不会将自己暴露于旁人眼中。” “那么落蘅姑娘,你想要什么呢?” 月落蘅想起自己如今的目的,笑意浅淡:“我想要的,无非就是证明一些人没有错罢了。” “看来这些人对你很重要。” “倘若不重要,我也不会想着要为他们洗冤了。” 李念韵直觉月落蘅此话背后还有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但细究下去不一定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她便也没有多问。 只是看着人姣好的容颜,她还有诸多疑问没有解开。 例如明明当初她落蘅与闻丞相是众人所知的恩爱,怎么如今就到了这个地步。 例如月落蘅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而这些又是否会影响逸王府内部,她不从得知。 …… 听着房门打开的声音,苏宛檀不禁有些紧张。 她紧紧攥住身上的红色嫁衣,眉眼微垂,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 “宛檀公主,待外面的人离开后,我便会离开这里,”郭靖乾并未上前,“先前念韵应当与你说过,我同她料到过如今之事。无论是念韵,还是我,都不会怪公主的选择。” “日后若是公主在王府中缺什么东西,与念韵或者是与我说,都是可以的。” “旁人若是敢不尊公主,也尽可同我们说,定不会让公主失了面子。” 苏宛檀不知该怎么说自己听到这些之后的想法,她原先还期盼着自己能嫁给心爱之人,但现在看来,她好像都是妄想。 就像长姐最后嫁给了朝臣,成为王兄他们的棋子一般,她似乎也逃不出这样的命。 但她在郭靖乾面前还是维持着自己的仪态,并未丢了任何颜面: “殿下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既然今日入了王府,往后我也会小心行事,不丢王府的脸。” 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渐消散,郭靖乾算着时间,自己大抵也该离开了。 离开前,他还是给了苏宛檀一些劝告:“或许是我多想了,但公主,你身边那个如凝,还是好好再看看吧。今日她当着众人眼前以下犯上,虽说我与念韵不是计较这些的人,但再怎么说,她身为侍女,话里话外指责我与念韵的不是,这便太过了些。” 苏宛檀没想到自己提前让二人离开还能听到这番言论,面色有些沉重,但还是同郭靖乾致歉,只道是自己御下无方,让他不必太介怀。 郭靖乾轻叹一声,道:“公主也无需自责,她能同我说这些,怕是平时就没少如此做。不过好在公主身边那个芷落是个聪明人,知道怎样能化险为夷,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非她为如凝找补,只怕今日宾客不知要怎么说王府,又怎么说公主了。” 想到这二人之间的差距,郭靖乾与苏宛檀均是觉得头疼。 当然,更在乎这些的还是苏宛檀。毕竟如凝是她身边的人,若是真闯下什么祸,丢的也是她的脸。 第66章 心生疑虑 “殿下说的这些我会注意,不会让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毁了王府的名声,”苏宛檀还是认下了自己的问题,“如凝若是再犯这种问题,我定不会轻饶她,殿下放下便是。” 郭靖乾倒也没有让她一定要惩处他人的心思,只是想着还不曾说清这些,便与她全然说清。 至少无论愿不愿意留在逸王府,总不该给逸王府摸了黑。 “你心中有数便好,我先离开了,”想着无事可说,郭靖乾准备离开,“若是明日母后召见,我会与你一同前往,你不必担忧。” 他自认为还是了解母后的,如今他与宛檀公主成了婚,只怕假以时日就该提起孕养子嗣一事。 这些年母后一直对他与念韵无子有所不满,只是母后没有为难他什么,却总想着从念韵下手。 他倒不觉得一定要孕有皇孙才是凌汀正统,可母后每次都劝他们早些再生几个,这话实在让人不喜。 因而他很清楚,明天怕是还要应对母后的询问。他不愿与除念韵外的女子诞下子嗣,母后的期愿,他恐怕难以完成。 苏宛檀微微颔首,意欲起身送他离开。而郭靖乾念着她大抵也需要休息,便让她不必起身相送。 直到郭靖乾离开婚房时,苏宛檀头上的红色布料都未曾被掀开。 她忽然鼻尖一酸,一把扯掉头上的红盖头,将其丢在一旁。 若非生在帝王家,她原本也是可以嫁给自己心爱之人的。 可现在呢,她不仅成为旁人的棋子,就连可以与之相伴一生的人都没有。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长姐那句话的意思…… “宛檀,我们生来就是做父兄的棋子的。” 彼时她还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今却是明白了。 长姐也好,她也罢,都是要为了方苏献出一切的。 她深吸一口气,缓了好半晌后,才叫了芷落进来。 而恰巧月落蘅这时刚回来,见盖头被扔得很远,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些。 她主动上前捡起盖头放在一旁,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公主,您叫奴婢是为了……” “方才你与如凝在殿下所做的事,我都已经听殿下说了。”苏宛檀不得不感慨芷落是当真聪慧,及时做了反应,这才免得她与逸王府饱受非议。 让芷落就这样留在她身边,说不定日后也能多帮衬她几分。 月落蘅还不知道苏宛檀有什么打算,她心里盘算着方才李念韵的那些话,如若能去李念韵身边,自然是要比待在这里好的。 只是眼下她得先应对宛檀公主的疑问,这才能让自己有往上爬的机会。 “奴婢未经公主允许,便擅自出了头,还望公主责罚。”她立刻跪下请罪。 她没有说如凝的不是,也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只说自己没有公主允许,擅自行事。 “不,你做的很好,”苏宛檀扶起她,“若非你,只怕如凝就将我与殿下的脸面送出去让旁人踩在脚下。芷落,你比如凝更得我心。” “如凝也是为了公主着想,兴许只是有些心急,所以才会对殿下说那些话。好在也没闹出什么大事,公主您也不必担心。” “没闹出什么大事是因为你及时为她找补,可不是她意识到自己错了。” 苏宛檀忽然想起什么,嗤笑道:“以她那份心思,怕是还想不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了她好,一心认为你在抢她风头,不如她用心吧。” 月落蘅瞬间噤了声,以目前她与如凝接触的这段时间来看,她觉得宛檀公主说的这些话还真可能出现。 自然她也有应对之法,只要早些到了李念韵身边。就算如凝想要为难她,也要碍于她是王妃的人,不好下手。 想起自己此行目的,月落蘅主动试探着苏宛檀的想法:“对了公主,奴婢回来前碰到王妃,看上去王妃对如凝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些不满。但王妃叫住奴婢后,并未说公主不是,只让奴婢多多盯着些如凝,不要再让她做的太过,想来王妃也是为公主和殿下思虑的。” 她的话苏宛檀自是听到了心中,李念韵的不悦她倒也能理解,毕竟今日的事谁也未曾料到,自然怨不得任何人。 这一切,都拜如凝的自以为是所赐。 苏宛檀对如凝愈发看不上,也更加器重月落蘅。 但刚才月落蘅的话让她突然惊觉些许不对,王妃对芷落的夸赞,会不会是想要将芷落从她身边要走呢…… 她并不想怀疑李念韵有什么用心,但芷落的这番话让她难得生出几丝疑虑。 “芷落,你愿意去王妃身边吗?”她试探着月落蘅的心思,只要其说出愿意二字,她立刻就会疏远对方。 “奴婢先前便想好了,只要公主不赶走奴婢,奴婢就会一直跟在公主身边。” 月落蘅虽猜不出为什么她会突然提起这些,但她心中也明白,贸然应下这种所谓的好差事,可不一定能带来什么好事。 听她这般回答,苏宛檀悬起的心放下了些。 可生出的疑心,怎会是三两句话就能消散的? 苏宛檀放不下心,月落蘅最是明白。 …… 次日一早,一切如郭靖乾所想,楚洛果然将他与宛檀公主召进皇宫。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此次居然还叫上了念韵。 郭靖乾看着眼前为自己整理衣冠的人,眼中尽是心疼: “母后今日一并叫你过去,恐怕是又要说你几分不是。你也无需将母后的话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子嗣的问题,咱们已有瑶儿,便足够了。” “我都明白的,”李念韵眼眸微垂,“若是原先母后说什么,我还会放在心上,又或是心生芥蒂。但现如今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知道你心中最记挂的便是我,又何必强求子嗣。” 李念韵所说非虚,从前她还会因皇后娘娘的话而自我怀疑,觉得自己生不出皇孙来,是对不起殿下的。 但现在不一样,她知道殿下爱自己,也就不会强求自己命中不一定有的人,或事。 她的理解让郭靖乾愈发心疼,只是一边是自己心爱之人,一边是从小便教养他的母后,他实在不好向着谁说什么。 这一切,本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第67章 突如其来 哪怕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苏宛檀还是有些不安。 昨日郭靖乾的话仿若还在她耳边响起,她上次应对皇后娘娘时,便已想过今日之景。可真当遇见了,她还是无法劝自己静下心来去面对。 而月落蘅也想起了那日在坤宁宫里楚洛的所言所行,不由劝道:“公主您不必担心,有殿下与王妃在,皇后娘娘不会为难您什么的。” 这点苏宛檀确实明白,因为上次皇后便提起了李念韵未曾诞下皇孙一事。这次就算说着对她寄予厚望,恐怕也会先提起正妃无能一说。 只是她并不想因为子嗣孕养一事与李念韵他们有所隔阂,自然不愿听到这些。 她的担心月落蘅很清楚,但她也知道,这些不是自己随便说些什么便能劝开的。 原因无他,只不过是这种事会被反复提起。无论是谁,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带入这场旋涡里。 马车很快停在皇宫外,因来时便不是同一辆马车,苏宛檀落后郭靖乾他们几步。而李念韵注意到此番有些不妥,便扯着郭靖乾慢了些许,与她同行。 只是这般被照顾的感觉让苏宛檀有些不适,就好像他们是在同情自己一样。 但念及如今的身份,她也不好说自己的不满。 而今寄人篱下,她与长姐在方苏的境地无差。 他们一路上缄默无言,谁都不曾开口。 直到到了坤宁宫,有郭言姝在,他们之间的寂静才被打破。 “皇兄皇嫂,你们今日一起来的?”郭言姝也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只有宛檀一人来呢,没想到你们都来了。” 她原先以为母后碍于不便叫皇兄入宫,只会将宛檀一人叫来,因而有些担心宛檀,这才赶了过来。 要是知道今日还会有皇兄皇嫂过来为其撑腰,她也无需紧赶慢赶来到坤宁宫,要与他们一同应对母后了。 “这是母后的意思,我与你嫂嫂也不明白。” 嘴上说着不清楚,但他们人人都有自己的横断。 将李念韵叫过来左右不过是因为有的事还需要她在场,才能有更好的威慑罢了。 可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背后的谋算,也不能违背做局之人的意思。 只因那人是皇后,他们都要尊她一句母后。 迎春此时恰巧走出坤宁宫,看到几人在一起,便说着皇后娘娘已等他们许久,可以进去了。 郭靖乾朝李念韵点了点头后,他们一行人一起进了正殿。 楚洛看着不在计划之内出现的人,唇边扬起的几分笑意渐渐消散。 不过她知道言姝不会干涉自己的计划,自是也不在乎还有没有旁人在。 等到他们都落座后,楚洛提起自己昨夜听说的事。 “我听说昨日宛檀身边有个侍女不懂事,今日可带来了?”楚洛朝苏宛檀看去,分出些许神思注意到她身边的人,“若要我说啊,宛檀你也该教教身边一些侍女规矩,莫要入了王府还这般肆意妄为。以后出去丢的不仅是你的脸,更是逸王府的脸。” “宛檀明白,日后定会多多注意,”苏宛檀眼眸微垂,为月落蘅辩解了几句,“今日我带的是芷落,芷落聪慧,又向来安分,那种事她不会做的。” 楚洛闻言,不由多看了月落蘅两眼:“原来你就是芷落,我倒是听人说起过。你倒是有些眼力见在的,否则只靠着那些绣花枕头,怕是早就丢尽了脸。” “奴婢愧不敢当,只是想为侧妃多做些事罢了。” 月落蘅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在夸自己有多好,皇后娘娘是不是城府极深的人,几次来到坤宁宫都让她有着深刻了解。 能坐上皇后位置的人,自然不是那么简单。 “我瞧你这张脸好生熟悉,你原先……” “回皇后娘娘,奴婢是从寒云寺附近的山村里来的。许是奴婢有几分像娘娘的故人,所以娘娘才会觉得眼熟。” 这番说辞被月落蘅再次拿出来应对,而这次楚洛一样没有揪着她的长相不放。 比起关注这张脸,楚洛有了别的想法。 “念韵啊,如今宛檀初入王府,你可莫要欺负她,”楚洛故作一副为他们着想的模样,“而靖乾膝下无子,你也该让旁人多些机会。” 她三言两句就将李念韵说成了善妒的妇人,即便李念韵能忍下这些,其他人也为她说话。 “母后,话并非这么说的,”郭靖乾愈发无奈,“是我自己不愿纳侧妃,与念韵无关。” “但现在宛檀入府,你总不该冷落她吧,”楚洛顺势接话道,“我还是觉得多放些女子在你后宅,你才肯多生几个。” 她看向月落蘅,提起自己方才生出的念头:“我瞧着芷落这张脸便不错,靖乾你意下如何?” 她这招实在突然,所有人都一瞬愣住,就连月落蘅也没想到自己还会面临这样的难题。 “母后……”郭靖乾眉头紧蹙,“这种事儿臣自有决断,您不必操心的。” “我这要不操心,你何时能生个皇孙来让我看看?” 眼见这件事躲不过,殿内瞬间陷入宁静。 只有殿内不久前点燃的檀香在缓缓燃烧,烟渐升,人心各所虑。 良久后,迎春从殿外走进,端来的还有御膳房新做的点心。 “先别想那么多了,尝尝这点心吧,”楚洛眉眼和善,“我记得这种你们都喜欢,不妨好好尝尝看。” 他们尝着点心,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应对着方才楚洛提出的新疑难。 月落蘅更是算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不得罪所有人。 可一切不是光想就能解决的,她低着头,怎么都想不出要如何做才算合适。 “母后……” 郭言姝也想着帮忙阻拦这件事,可是她说出这二字后,竟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怎么,言姝你也觉得合适?”楚洛将她拉到自己相同立场上,“若是逸王府能早些有个皇孙啊,你也就知道早些成婚的好处了。” “母后,我并非是这般意思……” “母后清楚,你不愿太早成婚,离开宫里。但靖乾都成婚这么多年,确实该有更多孩子了。” 第68章 事落人得益 “子嗣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母后您无需一直挂怀这些,”郭靖乾终究是开了口,“因而您也不必让旁人委身于儿臣,更不必一直担心儿臣后宅的事。” 他对芷落印象不多,除了昨日帮忙解围外,他甚至想不起芷落为人如何。 自然,也是他刚刚说过的那样。他并不想无缘无故将其他女子牵扯到皇家中,皇家从来都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光鲜亮丽,其暗地里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什么时候我连你后宅里该有什么人都不能干涉了?”楚洛佯怒,“就算今日本宫强逼着你将芷落封为侧妃,你也说不得什么,不是吗?” 她这话也只是为了威胁郭靖乾,毕竟真将芷落瞬间抬到侧妃的位置,她也觉得荒诞。而且这么做之后,逸王府也会成为别人的谈资,她不会让一切变成自己不想看到的样子。 她言下之意便是此事必须办成,不得违背。 可此事除了她之外,殿内无一人同意,自然是没人接她的话。 楚洛将视线放在月落蘅身上,把难题丢给她:“芷落,你的想法呢?” 但这样得罪人的事,月落蘅并不想做,便把问题丢到所有人手里: “回娘娘,奴婢敬听您与殿下的安排。” 她将姿态做低,一副任人安排的样子。 也因此大家对她的归处各有所想,李念韵还想着将人留到自己身边,又怎会愿意让她真成为王府里的主子。 更遑论苏宛檀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虽与芷落提过几次要将她许配给旁人,但真将人送出去,她也是不愿的。 在众人僵持时,皇帝郭术景来了坤宁宫。众人皆起身向他行礼,让人平身后,他坐到了主位上,看着下面坐着的人,他不由皱眉。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怎地就突然静下来了?”郭术景眉眼微凛,“朕在殿外停了片刻,却没听到你们任何人在谈什么。怎么,说起朕不能听的了?” “陛下言重,不过是臣妾想给靖乾多纳几个女子罢了。不过看靖乾他们的意思,怕是都不愿意的。”楚洛柔声道。 原以为这些人在说什么大事,听着不过是纳妃的小事,郭术景眉头舒展,道: “不过是这种小事,也需要你们这般紧张?你是一国之母,就算真安排了人,也是合理的。此事便由你做主,只要安排的不是太过分,一切皆可。” 所有人没想到他们抵触许久的事竟会因陛下到来而决定,月落蘅更是没想到自己今日来了皇宫便一跃而上,翻身为主。 “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就由臣妾安排了,”楚洛轻笑,“靖乾,以后芷落便是你府上的良娣,她与宛檀都是你府上新纳的人,可莫要再偏宠一人了。” 她转而将话势对准苏宛檀与月落蘅:“宛檀,你与芷落也要好好为靖乾开枝散叶,不必太过保守。” 这点同样是郭术景所在意的,皇室子嗣凋零,早就该有更多人跟在逸王与凌王身边。若是再任这两个孩子肆意妄为,他也担心皇家绝后。 “靖乾,你母后的话你们也多上上心,原先朕也同你说过这些,该做的事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着。” “儿臣明白。” 抗拒安排的几人都已清楚,此事不可违逆,只得认下眼前之事。 而看上去对月落蘅来说这样的事无益,她却很清楚,自己能走到更重要的位置,得到的消息也会更多。 眼下的事,于她是有利的。 就算没人喜欢这样的安排,她是受益者,也是被迫者,没人会厌恶她。 寒暄片刻后,郭术景起身去了承乾宫见华贵妃,郭靖乾等人也纷纷离开坤宁宫。 一时间,坤宁宫竟有些人走茶凉之意。 只有郭言姝留下来,问她今日此举所为何意。 “言姝,只有早些让你皇兄王府中多个孩子,你父皇才会将这太子之位定下,”楚洛也不藏着掖着了,“太子之位空悬多年,也该定下了,不是吗?” “母后!”郭言姝只觉惊讶,“您明知道皇兄论嫡庶,论长幼,都会排在二哥前的……” “可你看靖乾这么多年,与他争抢过太子的位置吗?他无功无过,凌王也小心翼翼,这太子何时轮得到他做?如若他再失足做了错事,不就是将权利拱手让与旁人?言姝,他是什么性子你也清楚,除了能早于凌王前生下第一个皇孙,你觉得他还有什么可能吗?” 郭言姝瞬间哑然,她知道母后的话没错。 但因为争抢太子之位就平白牺牲其他女子的幸福,又控制着皇兄的生活,这真的是对的吗…… “可母后,这样并非好事,无论是皇兄,还是皇嫂他们,怎会愿意……” “这便由不得他们了,”楚洛轻笑,“方才你也听到你父皇的话,这一切都由我安排,他自然是愿意见到能有人为你皇兄诞下子嗣的。皇室子嗣凋零,他比我们都要心急。” 正是因为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她才会抢在所有人前面开口,只为了将事情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所幸一切如她所愿,陛下是与她一样想法的,因而也能任她安排。如今只是一个有些姿色的良娣,日后她会多寻些女子,早些为靖乾诞下子嗣才好。 “母后……” 郭言姝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但母后的话句句让她惊讶,她不得不思虑自己今后会不会也被母后这样肆意操纵。 楚洛也猜出几分她的担心,主动牵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言姝你放心,母后不会催你嫁人,更不会这般对你。之所以逼着你皇兄,也只是不想他输在凌王,输在贤妃手里。” 说起南贤妃,本来郭言姝还生出几分庆幸,可此刻她确实觉得后脊发凉。 这些年母后与贤妃明争暗斗她都看在眼中,怎会不知母后一直想要赢过贤妃一头? 只是她没想到如今她与皇兄也成了母后争夺的棋子,实在可怖。 “母后,儿臣要去见宛檀公主,便先离开了。” 她随便扯了借口离开坤宁宫,回头看向这里时,她第一次觉得母后是如此可怕。 自己生养的孩子,竟只是工具吗…… 第69章 非众所愿 回逸王府的马车上,人人都一言不发,均因刚才在坤宁宫的事而心生一丝怨怼。 月落蘅很清楚,眼下自己不能一时抬了位置,就嚣张跋扈。 所以她主动向苏宛檀赔罪,道:“公主,都是奴婢今日不该替如凝姐姐来皇宫。倘若换别的姐妹来,兴许就不会……” “她自己身体不适,让你来是最合适的,”苏宛檀倚着窗棂,缓缓阖上双眼,“更何况你也不愿这般,是皇后坚持如此。” 苏宛檀觉得自己真是失策,早知陛下与皇后会站在同一立场,她就该比皇后先开口。现在倒好,一切都成了定局,她失了可用之人,殿下他们也难说会不会迁怒于她。 而在逸王他们这边…… “母后如今有父皇撑腰,日后还会更过分的。” 郭靖乾自认为还算了解母后,而今他反抗不了父皇的意思,也只能将芷落抬成良娣,塞入后宅中。 可正因为有父皇坐镇,母后也会愈发肆无忌惮。 他甚至能想到今后逸王府里还会被母后塞入多少人,他明白母后的意思,她想让自己比凌王早生下第一个皇孙。 可是他不愿这么做,他与凌王一直都是公平竞争,即便各自有支持自己的朝臣,他们也从未下手陷害对方,或者想着要贪污受贿。 他们都坚信,无论谁上位,只要能为百姓好,便是足够的。 可好像他们身后的人都不这么觉得,南贤妃在凌王府里塞了侍妾,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他以为母后不会这么做,也就不太放在心上。 但而今看来,只是他在妄想罢了。 “只要殿下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就算后宅塞了再多人,也不会影响什么的,”李念韵伸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头,“方才我见芷落那般回答母后,想来她也是不愿的。既然如此,殿下更不必担心什么了。” “至于日后可能进逸王府的女子,我也会妥善处理好她们。母后是能将人塞进来,但怎么做难道不是在乎殿下自己吗?” 李念韵虽也对此事有所不满,但她从一开始嫁给郭靖乾时便知道自己不可能与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且不论她出身世家,迟早会塞些新人到逸王身旁。单论逸王的身份,她就知道自己能独占人这么多年,已是人生之幸。 更何况进府的人再多,她依旧是正妃,还是李家女,没有几个人敢挑衅她,手中的权利也依旧在。 “但纳妃并非我所愿,我也不想因她们与你生出半分隔阂。念韵,从始至终,我都不愿你我之间还有旁人存在。” 他的这番言辞李念韵听了数年,只是如今王府新人只怕愈发的多,再听这些她居然会觉得有些讽刺。 “殿下的心思我都明白,但如今不是咱们想如何,便能如何的。殿下可以洁身自好,旁人也做不得什么。” 有她劝慰,郭靖乾也没再说什么。 可每每想到自今日之后逸王府会生什么事,他还是无法放心。 随着他们回到王府的还有楚洛的懿旨,如凝很快便知道月落蘅一跃而上成为逸王良娣的事。 她心有不甘,明明今日该陪公主去皇宫的是自己。若不是自己突然身体不适,怎么可能轮得到芷落去! 她甚至觉得是不是芷落给自己下了药,故意让自己错失机会,才促成了如今的局面。 也就是说,原本是她会成为逸王府新良娣的…… “如凝姐姐,”这时她身边的侍女唤回她出走的神思,“我们要去给芷落姐姐道喜,你要不要去啊?” “看她得了势,你们就想着巴结,还真是当奴才的命。” 如凝冷哼一声后便转身离开,这些人竟然想着巴结芷落。就芷落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会得殿下喜欢? 其他侍女见她生气离开,纷纷笑了起来。 她们哪能不知道芷落姐姐与如凝不对付,如凝平日里仗着身份没少欺压她们,都是芷落姐姐为她们说话的。 自然她们不是光为了气如凝而已,芷落姐姐成了良娣,她们该去送些东西祝贺才是。 因而月落蘅刚搬到新院子里不久,她们便带了东西去看她。 “芷落姐姐,”领头的侍女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这是我们几个值钱一些的东西,想着来送些给姐姐做贺礼,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月落蘅推辞道:“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些东西我实在不能收。你们不容易,日后用着钱的地方说不定还多着,自己收着便是。如今我也不会缺什么,不必多担心我的。” 她的话不无道理,侍女们便也没强硬着让她将东西收下。 只是说着说着,侍女们提起来时路上见到如凝的事。 “知道芷落姐姐成为良娣后,她的脸色就一直难看着,谁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想法,”侍女冷哼一声,“无非就是眼馋姐姐得皇后娘娘心罢了,她自己今日身子不适,所以才去不了皇宫的,这又怨得了谁。” “好了好了,不用说这些的。”月落蘅有些无奈。 “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嘛,她才不会入皇后娘娘的眼。相由心生,芷落姐姐可是比她好看多了,自然也担得起这些的。” 月落蘅轻叹:“这些话不止她不爱听,恐怕公主等人也不愿听的,你们不要再往外说了。” “为什么啊芷落姐姐……” “此事我也不好同你们讲,只是成为殿下的人非我所愿,更不是殿下他们的意思。所以再触公主的霉头,怕是于你们也不合适的。” 侍女们有些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芷落姐姐叮嘱的事,想来定是很重要的。 “对了,日后我不在公主身旁,若是你们服侍公主时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及时问我便可,无需因我身份变动,就与我生分。” “就知道芷落姐姐最好了~” 她们欢快的声音让月落蘅也有些欢喜,心中记挂着的一些事,也就烟消云散。 但当夜幕落下,她将将沐浴完,准备入睡时,她知道,自己果然是躲不过的。 第70章 明月高悬 “闻大人此刻还敢来我房中见我,胆子倒确实大,”月落蘅靠坐在床榻上,翻动着手中的书卷,“大人说见我要做什么吧,想拿我的身份威胁我,还是想从殿下那儿换取些东西?” 没等到暗处的人出声,她将书随手放在一旁,轻笑道: “若是大人指望殿下肯为我费心思,还不如去同侧妃提起这些。我是皇后娘娘提名上位的,自然比不得旁人。” “倘若大人无事,那我奉劝大人早些离开。否则晚些时候被旁人发现大人平白无故出现在我房中,殿下他们问起,我也不好解释。” “大人自己想做什么我不拦着,可牵扯到我的名声,这便由不得大人肆意妄为了。” 闻星听她说了这些,一时心中酸涩,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来逸王府当然不是为了朝落蘅要什么,更没想过要害其半分。 她只是想知道,有皇后的懿旨做掩护,落蘅是否真的对逸王有意。 听着这般答案,她本该开心些,但一想到人往高处爬的目的,她又觉得这不是在自己掌控之内的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落蘅做的事并非仅仅是为了她们二人,也不再对她们的未来抱以期待。 可偏偏她不能把一些话说出口,她遮掩的事下面,是更深的秘密。 灯烛燃烧的细微声音让月落蘅没由来地烦躁,她不喜身边有人跟着,于是早早地就让服侍的侍女退下,她没想到这给了闻星可趁之机,更没想到眼下居然会是这般。 闻星站在屏风外,透过暗淡的灯烛朝内看去。 她看不清那屏风后的人会是怎样一番场景,可她知道以此刻来看,落蘅并不在乎会发生什么,也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目的。 “落蘅,现在这样为了往高处爬不择手段,真的是你所愿吗?”她声音微颤,几度要伸出的手还是收了回来,“月家的事,我已查明,你无需委屈自己做什么的。” “看来大人还不明白,我早就不会再信任你了。所以你查没查到,我都不会听。如今我会自己去找答案,不愿再等任何人告诉我。” 月落蘅很清楚,就算闻星如今肯告诉自己答案,想必也是好一番遮掩过的。 与其信这不知被蒙蔽多少层的东西,她自己去权利更中心的位置探查答案,更有效。 她甚至想过最坏的结果,那就是月家的消亡闻星也参与其中,所以才会多次拦着她去了解其背后真相。 也因为有过这种想法,她才将闻星做的种种衔接在一起,发现自己在人眼中就是最可笑的玩物。 她月落蘅,喜欢上一个灭族仇人,这是何其荒唐的事。 可她还是抱有一丝期待,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她与闻星不会闹到自己想象中最难堪的局面。 如今她们这样,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你难道真的想待在逸王府的后宅,永无天日吗?” “闻大人,就算我在闻府后宅,会有常出门的可能吗?”月落蘅轻嗤,“我自在清风楼时,身子便好了个十成十。原先在闻府的那段日子中,您常以我身子不佳,不宜见风雪为由拦我出府,您扪心自问,是真的全然为了我想吗?” 她觉得自己早就该看透闻星的,她是自私的人,闻星更是。 现在回想起在闻府中发生的种种,她都认为自己就是闻星手里的提线木偶,任其操控。 而她能被带到其他人眼前,也只是因为她是这京城里最好看、最容易操控的罢了。 毕竟只有最美丽的物件,才能彰显其身份尊贵,显示其手段高超。 从头到尾她以为的爱,大抵都是别人编织的一场梦境。 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梦,只有她在将这些当真。 “我……” 闻星当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她在对落蘅的好意中夹带了自己的私心。 她不想让落蘅知道当年的事,也不想自己和落蘅落入血海深仇中,难以自拔。 但如今大抵真的是天不遂人愿,她根本拦不住落蘅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更做不到阻拦。 因为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欠落蘅一条命,就算落蘅动手取之,她也不觉有何不可。 “闻大人,你我自私并无错,可是你将我当成你对外炫耀的木偶,这便过分了些,”月落蘅起身剪去灯芯,“我也是人,何尝不会有自己的想法?而今你所看到的芷落也好,落蘅也罢,与你印象中的不同,仅仅是因为我脱离了你的控制,所以觉得惊讶,不可接受。” “自离开你、离开闻府后,我时常觉得,现在的我才是最好的月落蘅。” 她真恨自己太晚明白这些,先前居然一直寄希望于闻星身上,连自己都丢了。 屏风后唯一的光在此刻暗下,月落蘅虽听不到闻星说什么,但她知道人还在这儿。 至于舍不得离去,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这便不从得知。 “我会帮你查明一切的,子榆我也会送进逸王府,想办法将她送到你身边。” “谢闻大人的好意,若大人无事可说,那便请回吧。说不定什么时候逸王殿下他们就会来了我这儿,大人久留无益。” 虽知殿下根本不可能在今日落榻在自己房中,但月落蘅还是选择以他为借口,让闻星离开。 她不想多看闻星一眼,也不想让自己陷于对过去的怀念与憎恨。 她数次想过,如若自己能早些反应过来最该做的事不是期望未来,而是查清从前,兴许她现在早就能为唯念与爹娘他们报仇了。 闻星怎会不知道这只是她的借口,逸王与逸王妃恩爱多年,苏宛檀一个和亲公主都没能留下逸王,更遑论是落蘅这样被强行抬上来的人。 但她还是转身离开,不曾带走一丝风月。 听到门被轻轻关上,月落蘅终于安下心,阖上眼准备入睡。 她已有许久未曾安眠过,自进宫开始服侍宛檀公主起,她没有一夜不在回想月家往事。 今夜明月高悬,她竟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71章 痴心妄想 待天明时,月落蘅听侍女说殿下已离开王府后,才动身去向李念韵请安。 她不认为自己需要常出现在二人之间,做他们的隔阂。 而苏宛檀抱以相同想法,与她在思韵院外不远处碰见。 苏宛檀见到月落蘅的那一刻,竟不知该怎么开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毕竟前日她们还是主仆,现如今都是逸王的妾室,什么侧妃良娣,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月落蘅也惊讶着,她没想到自己这个时候会碰上苏宛檀。她原以为自己来得算是晚一些,并不会与其碰面。 琴律奉了李念韵意思刚离开思韵院,正欲去唤二人过来,便与她们打了照面。 “侧妃与良娣怎地在思韵院外站着,”她轻笑着,“奴婢奉王妃的意思,来请二位到思韵院里一叙。” “好,我们这就来。” 苏宛檀与月落蘅都没有推辞,一同走入思韵院内。 而看着此刻无比风光的月落蘅,如凝心中尽是怨恨。 如若昨日她进了宫,现在能锦衣玉食的人就是她。眼下倒好,她还要看芷落的脸色,毕竟人为主子,她为仆。 待二人均落座后,李念韵这才让人上了茶。 “两位妹妹日后都是此刻来吗?”她眉眼和善,让人去点檀香,“若是定下时候,我日后也好让人备茶。” “若姐姐不介意我来的晚,怕是一直如此。”苏宛檀微微颔首,没有插足其与逸王之间的意思。 月落蘅也是差不多的回答,她没必要常来思韵院,为自己增添麻烦。 再怎么说,李念韵也是知道她多重身份之一的人,多少防备着些总归不会出事的。 “而今咱们也算是共在王府过余生,那些客套话我便不说了。我与殿下的事你们都清楚,我也不会以此为要挟或是如何,均摊这碗水怕是殿下与我做不到,便要苦了二位妹妹。” “但其他事上,王府绝不会苛待两位妹妹半分。院中缺了什么,尽管同我说,后宅里的这些事,我还是能做的了主的。” 关于自己吃穿用度的事月落蘅与苏宛檀都未推辞,她们很早就清楚自己分不来什么情爱,与其去想着那些无用的东西,还不如将眼下能得到的拿在手中更为舒心。 三人又聊了些闲话家常,屋内的淡淡檀香让人心旷神怡。 只是如若能忽略掉月落蘅的应对自如,李念韵与苏宛檀都不会多看她太多。 尤其是苏宛檀,她看着芷落言谈举止间尽是大家闺秀风范,完全不像乡野间出来的人。 因而她难得怀疑是不是王公公找错了人,芷落这个样子明明是世家小姐才对。 可她又清楚,王公公办事一向得当,绝不会犯这些小问题。 李念韵倒是没她这么惊讶,毕竟她是知道芷落原先做过花魁,有些见识倒也合理。 但月落蘅与她们能侃侃而谈确实不在她预想之内,她不由怀疑此人在做花魁前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至于那段过往是个什么样子,便不从得知了。 “对了芷落,你的蘅芷院这两日才收拾出来,许多东西说不定都缺,一旦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尽管开口便是,无需同我客气。” “多谢王妃好意,”月落蘅言笑自若,“说起来我确实觉得蘅芷院里少了些人,还需王妃安排几个护院呢。” 李念韵眉头微蹙:“怎么,听你这意思,蘅芷院最近不安生?” 她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会有这种事,因而也有了几分烦躁。 “倒也不是不安生,只是昨夜听到院中有什么怪声,闹得人睡不好觉,总该让人看看的。” “这倒确实,一直闹下去实在影响,”李念韵应和着,“这样吧,晚些时候让琴律他们帮你挑几个护院去蘅芷院。要是还缺侍女什么的,也一并让琴律挑了吧。” “多谢王妃。” 她这般疏离倒让李念韵觉得有一丝不对,前两日她们还说着要将芷落留在自己身边,今日这番生疏,难道就是为了在宛檀公主面前做做样子? 她侧目看向另一侧坐着的人,只见那人正在出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注意她与芷落之间的事。 “现如今咱们好歹也都是王府里的女子,还叫王妃这么生疏吗?”她眉眼微弯,“你与宛檀公主若是不嫌弃,叫我声姐姐便是。”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苏宛檀与月落蘅哪敢说嫌弃她的话,也就只能应下她的好意。 檀香渐熄时,早已日上三竿,苏宛檀她们无意多留,便纷纷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李念韵开口将月落蘅留下,打消了月落蘅离去的心。 虽觉有些不合理,但苏宛檀没想那么多,带着如凝朝自己的若宛院走去。 一路上如凝都在说月落蘅怎么不好,见了公主居然也不行大礼。 “够了,”苏宛檀听得烦躁,斥责道,“你如今对她的指责到底是因为她不够尊我敬我,还是因为你眼红她此刻的身份地位,怕是没人比你心中更清楚了吧。” 见自己真的触了公主霉头,如凝急忙跪下请罪。 “如凝,她在我身边时,可比你做的好太多了。” 瞥了眼如凝后,苏宛檀甚至没有让她起身,自己独自回了若宛院。 如凝而今到底会怎么想,她心中清楚,人本就对芷落心生怨怼,眼下芷落高升,谁见了不说羡慕?更遑论昨日进宫的机会原本是如凝的,如若如凝没有推开,说不定芷落的这份殊荣,就落到她如凝头上。 她不由嗤笑一声,觉得这想法颇为可笑。 以昨日皇后那番架势,倘若真是如凝她自己去了坤宁宫,恐怕等着的就不是封赏,而是人头落地。 再怎么说,芷落是聪慧的,也是貌美之人,完全可以作为皇后插手逸王府后宅的一步棋。 但是她如凝呢? 且不说在众人眼前说错话一事,就连那张脸,也是远远比不上芷落十分之一的。 她连跪在地上的人都不曾回头看一眼,只觉近来可笑。 第72章 过往难究 而留在思韵院的月落蘅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人,神色如常。 “姐姐留我可是有什么事吗?”她先发制人,开门见山,“看来这些话大抵是与宛檀公主说不得的,否则姐姐也不会只留我一人了。”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落蘅妹妹这样的人啊,谁见了会不喜欢呢?” “姐姐有事不妨直说,否则一直如此拐弯抹角,怕是正事要到明日才能说了。” 李念韵没有被拂面子的气恼,反而笑道:“倒是我思虑不周了,留妹妹在思韵院,只是想问问妹妹从前的身份罢了,并无其他事情。” “我记得姐姐不是知道吗,何必再开口问我呢?”月落蘅笑意浅浅,“姐姐应当清楚,问我是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的。” “但我一样清楚,你能顶替了旁人身份入宫,就证明之前可以证明你是花魁落蘅的人已经消失许多。昨夜我听李家的消息,清风楼已经散了多日,那老鸨不知所踪。想来,也是妹妹身后之人的手笔吧。” “让姐姐失望了,我身后并没有什么人可做这些。” “是吗?但你而今这些事,可不像是自己能做出来的。” 月落蘅落座于自己方才的位置上,随意一笑动人心魄。 “那还真是让姐姐失望了,清风楼原本就已经入不敷出,没了我,没了青容姨,衰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至于您查不到的那些,可不是我让人去做的。” “这么说来,闻大人对妹妹用情至深,肯做到如此地步了。” 用情至深…… 月落蘅嗤笑一声,道:“姐姐是如何认为一个人用情至深的?就算是她做的,就算是她亲手解决掉清风楼的那些人,就能证明她心中有我吗?” “那妹妹觉得她做这些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只是杀人图个乐子?”李念韵顺势反问。 “我倒是觉得,她是心虚。想要把一切抹去,恨不得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都埋藏在地底的心虚。” 从自认为看透了闻星的掩饰后,月落蘅便不再觉得自己和闻星之间有什么情意可言。 现在李念韵提起这些,于她而言不过是与吃了什么坏东西一般的感觉。 “那么在做花魁之前呢?”李念韵打量着她,突然问道,“在做花魁落蘅之前,你又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姐姐很重要吗?” “说重要也算不上,只是觉得好奇,所以想要问问罢了。” 月落蘅闻言一笑:“可是姐姐,不是每个问题都能得到答案的。从前的事我不想去记,姐姐问了也没用,不是吗?” “这么说来,妹妹过往的那些故人,此刻尽数不在世了。” “自然是都不在了的,不然我也不会说这些得不到答案。至于我以前是谁,于现在根本不重要。” 李念韵没有接话,她看向早已熄灭的檀香,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她不信有人身份能干净到什么都查不出来,而且越是干净的人,其实越容易猜测到其真实身份。 能为落蘅这样处理掉所有往事的,她能想到的,无非就是江湖上的人,或者是闻星闻丞相。 除此之外,短时间内她还没看出来落蘅与其他人有所往来。 “姐姐这般深思,可是猜不到我是什么人的。” 月落蘅倒不担心李念韵会一直查下去,自她懂事起,她就记得自己几乎从未离开过月府。 而府上的一切,又有父兄等人为她打理,她根本无需担心自己会被旁人所知。 月家大小姐的名头,一直都是在唯念身上的。 “妹妹不愿说,我母族又无法查清,可不就只能靠自己猜测了?”李念韵眉眼微弯,笑意浅淡,“还是说妹妹此刻肯告诉我这些,不忍让我再猜测下去。” “我只是觉得姐姐留住我不单单是为了这些,毕竟知道我是原先的花魁落蘅,就足够姐姐要挟我做什么了。” 李念韵不由暗叹她的聪明,不仅没有被自己绕进过往的事中,还能清楚捕捉到自己的其他用意。 “只不过是希望妹妹能尽尽心,分得一丝殿下的宠爱罢了。” 在外人眼中实在骇人的言语,李念韵却说的相当轻松。 她从不觉得皇室中会有与自己恩爱一世的人,眼下殿下是与她恩爱有加的眷侣,但若日后殿下上了位,被塞进宫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与其那时让旁人得了势,倒不如她现在送上一个自己可以控制几分的人。 她知道芷落的真实身份一时,就能威胁其一直为自己谋算。 月落蘅看着她那般认真,也知道她并不是用这种话试探自己。 李念韵是真的想让他分走郭靖乾的恩宠,无论为何。 “姐姐,这话可不好笑。” “但我这话并非拿你与殿下打趣,而是希望你能做到,”李念韵眉眼微垂,轻笑出声,“以如今的形势,殿下上位是不争的事实,与其到时候要被皇后娘娘因为子嗣的事反复膈应,不如现在我按照她的想法,让你诞下一子。” “为什么是我,宛檀公主出身高贵,更符合皇子皇孙生母的要求,姐姐大可与她商量。” “妹妹不是愚笨的人,自然知道我为什么会与你说这些。” 如李念韵所说的那般,月落蘅从她说出此话的这刻起,就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因为她看上去比宛檀公主要好控制得多,又出身卑微,更容易摆布。 更遑论殿下不会不进蘅芷院,因为她是皇后抬上来的人,再如何殿下都要给生母些面子。 就像殿下一定会为了顾及方苏与凌汀之间的关系,每月必定会抽出时间下榻若宛院一样,她的蘅芷院早晚会迎来殿下。 只不过月落蘅没料到李念韵会主动将人推出,明明在旁人眼中,他们是那般恩爱,叫人艳羡。 “你也无需惊讶,我现如今选中你,只是不希望日后还有更多貌美的女子被塞入殿下这里,”李念韵轻笑,“我可以不奢望得到什么偏宠,但看着一个个比自己年轻的女子陪在殿下身旁,到底是会有所芥蒂的。落蘅,能不能拦下那些人,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第73章 终得见 李念韵将希望放在月落蘅身上,她怎会不知这世间花容月貌的女子不计其数?可能像落蘅这般无需时间调教的,大抵没几个了。 她不愿再费时间去培育一个可以与殿下有相处机会的女子,眼下更能为她所用的,就是落蘅。 “看来姐姐早就想清楚这些了,”月落蘅看着眼前的人,“真不知该说姐姐是未雨绸缪,还是说姐姐什么。” “未雨绸缪这种话眼下可算不上半分,殿下他们这样的人真为一人守身如玉,谁会信呢?难不成落蘅你会信闻大人为你,一辈子不再触碰旁人半分吗?” “当然不信。” 这种问题的答案月落蘅在进清风楼后就有了彻底的决断,原先她以为人人都能像她爹娘那般恩爱,可后来见到那么多世家公子来了清风楼,只为一睹所谓花魁的容颜,她便不觉得这世间还有什么真情在。 就连初入闻府时,她也是怀疑闻星对自己的用心的。 世人的温情都留给了谁,谁都说不准。 可她们二人都不认为自己是能有一世偏爱的,李念韵如此思虑,月落蘅如今亦是如此。 “既然姐姐交代了,我会努力的,”月落蘅起身朝外走去,“不过殿下对姐姐还是用心着的,恐怕几个月内想要如姐姐的愿,并不容易。” “一年内做到,便足够了。” 听着李念韵的要求,月落蘅笑而不语,转身离开。 也是此时,她才看到跪在思韵院外不远处的如凝。 虽有几分同情,但月落蘅并不想与苏宛檀有什么纠葛,更觉自己无需去当一个冤大头,做事不讨好。 如凝做过的种种无需她多说,换了谁,都不可能原谅其半分的。 因而她很理所当然地从如凝眼前走过,连一个字都不肯留。 她知道如凝现在对自己是满腔怨气,说不定想怎么动手陷害。 可她也无需为了拉拢一个不可能为自己用的人,多费时间。 “良娣,刚才那个是…侧妃的贴身侍女?”她身旁的侍女轻声问道,“咱们要不要帮帮她……” “帮她?”月落蘅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疤痕,笑容有些许轻蔑,“她这样的人你若是帮了,也不会念着你什么好的。” “你比她身份高,她会觉得你在施舍她;你若不及她,她又会看不上你。” “她这人我虽不够了解,但也知道她没你眼下看到的那么良善。与其妄想帮她就能得到什么,你倒不如好好想想日后在蘅芷院要做的事。” 她这番话让侍女想起今早听其他人说过的事,这位新的良娣先前是侧妃的贴身侍女,虽与侧妃关系融洽,却与另一位贴身侍女关系不佳…… “奴婢知晓,良娣勿怪。” “罢了,你不曾与她相熟,不知道倒也正常。” …… 月落蘅掐算着日子,在自己成为良娣一旬后,她终于在蘅芷院等到了逸王。 “殿下若是介意睡在西厢房,便睡在正房吧。这段时日侍女将蘅芷院各处厢房打扫得干净,我去睡哪处都是一样的。” 她这般伏低做小,郭靖乾也有几分不忍,主动去了西厢房。 同榻而眠不在月落蘅的想法之内,那日虽知李念韵的想法,可她不曾想过要献身于谁。 目送郭靖乾进了西厢房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让侍女去上了些热水来,意欲沐浴。 水气腾升,屏风后的美人一举一动皆是不经意的风情。 她趴在浴桶边上,有些出神。 虽觉自己与闻星早就非一路之人,可她还是将闻星上次来蘅芷院的话放在了心上。 她希望子榆能到自己身边,哪怕这只是一句空话。 上次见子榆,是什么时候…… 她忽地开始回想自己与子榆的过往,她发现自己好像是对不起子榆的。 子榆陪着她在月府过了多年,就连在清风楼的那段时日,子榆也不曾背叛过她,时常为她着想。 她们一起进了闻府,无论什么时候,旁人怎么看待她,只有子榆最是将她当成月府大小姐对待。 而自她离开闻府后,她与子榆便失去了任何联系。就算想与子榆说上几句话,也没任何机会。 在对往昔的怀念中,一滴清凉的泪穿过温热的水气,掉在了如雪肌肤上。 只是月落蘅此刻已没有关注这些的心思,她想将子榆留到自己身边。但眼下她做什么都会被李念韵等人盯着,突然去闻府肯定是不合适的。 泪水成了线,似珠落玉盘。 不知是念的太多,还是闻星真肯成全她,第二日用晚膳时,月落蘅的侍女领来了子榆。 “良娣,这是思韵院那边给咱们分来的新侍女,您看要怎么安排……” 侍女原先想直接将其安排为洗衣婢,但想到良娣先前说过,若是蘅芷院进了新人,一定要良娣亲自安排,因而她便没有自作主张,将人领到了良娣眼前。 当月落蘅抬头的那一瞬,她们都认出了彼此。 “我身边贴身侍女的人选不是还没定吗?就她吧,”月落蘅虽面不改色,微垂的眼眸中却是说不清的激动,“让那些费劲儿想要占这个位置的人,安生些,别闹得送到王妃眼前处置。” 侍女还有些犹豫,想要劝道:“她刚来就做您的贴身侍女,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这蘅芷院难道不是我说了算了?”月落蘅放下筷子,神色一凛,“谁觉得不合适,就去找王妃换了她,王府里应当不缺在一处小院子里做事的侍女。” 月落蘅将话说的很难听,但她也没说错,逸王府根本不可能缺一个侍女。谁愿意在这里做就留下来,不愿意做,就离开,这本就是默认的事。 有月落蘅发话,蘅芷院里的侍女也都不再想着争这些得不到的东西,一个个只想留在蘅芷院,不愿离开。 “好了,你也下去吧。” “是。” 室内瞬间剩下月落蘅与子榆二人,她们看着彼此,相顾无言。 “小姐……”“子榆……” 她们同时开口,却又同时谦让。 第74章 此夜安眠 她们眼含热泪,一时竟说不出什么来。 良久后还是子榆开了口:“小姐,您这段日子还好吗……” “自是一切都好的,”月落蘅握住了她的手,“倒是你,在闻府的这段时日,可曾被人为难了?” “小姐放心,闻大人待府上下人不错,熙如也一直待我极好,我不曾在闻府上受过什么委屈的。” 她为了让月落蘅放心,还指了指自己的脸:“小姐您瞧,我这段日子还圆润了不少,怎么可能会受委屈呢。” 月落蘅摸着她的脸,任泪滑落。 “您怎么成了逸王府的……” 子榆多想问问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可看着人眼下这副样子,也不像受了什么气。至少小姐如今在逸王府算是锦衣玉食,根本不会缺什么东西的。 “这些事晚些时候我再同你讲吧,只是日后你要小心行事,在王府里盯着我们的眼睛,可比在清风楼时的要多出不少。” 这点子榆也很清楚,来前闻大人就同她说过,逸王府中旁人耳目众多,自然要愈发当心。 晚时夕阳已落,月落蘅在子榆点了灯烛后,将其他侍女屏退,同子榆说起自己离开后所遭遇的事。 只是提到为什么会离开闻府、离开闻星时,月落蘅缄默不言。 而以子榆对她的了解,大抵是真的不可提及,所以才会这样避讳。 “如今您做了逸王殿下的良娣,怕是王妃与侧妃都对您有所不忿,日后可能不好与她们相与……”子榆难掩担忧。 她记得熙如说过,逸王妃可是李家小姐,侧妃更不必说,这几日城中谁不知道方苏的和亲公主嫁与逸王的事? 相比较而言,她家小姐如今是毫无依靠,就连唯一可以依靠的闻大人,而今有了这身份隔在二人之间,也不知还能说上几句话。 “这些倒不用担心,王妃与我还算合得来,侧妃那边也是,”月落蘅轻笑道,“若说这府中最该防着的,反而是侧妃身边那个贴身侍女。” “小姐意思是……” “我与她有过争执,所以该防备一二,”月落蘅有些无奈,“前些日子本该是她与侧妃一同入宫,但因她身子不适,便由我跟着侧妃。这良娣的位置落到我头上,她才是最不满的人。” 月落蘅怎会看不出如凝对自己的敌意,但她不觉自己欠人什么,也就无需心怀愧疚。 “小姐与殿下,而今可是……” 子榆想起自己来前听其他侍女说过的事,只道昨夜殿下歇在蘅芷院,却不知殿下都做了什么。 “你且放心,什么都不曾发生。殿下眼下心中只有王妃,若非为了两国之交,他不会迎娶宛檀公主;若非皇后娘娘逼迫,殿下也不会迎我为良娣。” 所以哪怕李念韵对自己寄予厚望,月落蘅都清楚自己短时间内想要得到殿下的心,绝对不可能。 更何况她从未想过要在殿下心中占什么位置,也没想过真的要按照李念韵所说的去做。 她只想得到月家过往的消息,其他的她如今根本就不在乎。 “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总归不能害了谁的。” 月落蘅意欲起身剪去灯烛,却被子榆拦着,自己动了手。 她不免有些愣住,子榆解释道:“小姐本就无需去做这些,先前是子榆不在,日后我在您身旁,您自然不用再做这些的。” “不过就是随手的小事,怎被你说的这般严重,”月落蘅眉眼间有些笑意,“往后可就不能再叫小姐了,我位及良娣,若再按从前的叫法,只怕会出事的。” “子榆明白。” 这夜窗外无风,有子榆守着,月落蘅再度得了好眠。 而在她将将入睡不久后,屋内点起了安神香,是她熟悉的荷花香。 子榆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想起昨夜闻大人的那些话: “此去逸王府不比闻府安全,你家小姐身份也不再是那么简单。你去了王府后,一定要处处听她安排,切莫多做。” “但大人,为什么小姐如今会在逸王府……” 她其实想不通为什么小姐会摇身一变成为逸王身边的人,难道小姐离开就是为了这些吗?她并不相信。 只是闻大人没有说清的事,小姐也没有多提。她们没有说明为什么小姐会离开,也没有告诉她小姐怎么就突然出现在逸王府。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不可提及的…… 子榆忽然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安神香,准备晚些时候再收拾起来。 这还是闻大人交代她的,让她带来王府,只要小姐难以入眠,点上一支便是。 她能看得出来,闻大人还是在乎小姐的。可小姐如今在想着什么,她却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此去三月时间,小姐仿若变了个人似的,让人难以捉摸。 …… 清晨的阳光很快洒在各处,蘅芷院中种着的些许青竹投下纤长的身影,遮蔽愈发耀眼的日光。 “良娣,咱们该去思韵院给王妃请安了,”子榆将人叫起,为其梳妆打扮,“方才听她们说,今日良娣起的晚了些……” “王妃大度,不会怪罪这些小事的,”月落蘅揉了揉睡得生疼的脑袋,“今日确有几分不合常理,我已有好些日子不曾睡得这般久了……” “您只是心中忧虑太多,不曾放下一些压在心里的事,这才易梦早醒。与其念那么多,小姐倒不妨将这些放下……” 子榆的话还没说完,月落蘅便打断了她:“子榆,你又忘了。” “子榆没忘,只是小姐如今虽是王府中的良娣,但在子榆心中,您永远还是大小姐。” 月落蘅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等梳妆完后,便带着子榆去了思韵院给李念韵请安。 她们刚到不久,李念韵便注意到月落蘅身后换了新人。 “我记得妹妹昨日带来思韵院的还不是她,怎地今日就换了?”李念韵轻笑,“可是原先殿下分去蘅芷院的侍女不得妹妹的心,所以才换了新人?” “姐姐说笑,只是我觉得子榆她眼熟些,所以才肯用着罢了。再者说,我的贴身侍女一直未定下谁,先前也是随便点了人跟我一起来向姐姐请安而已,倒叫姐姐误会了。” 第75章 再听故人名 “倒也不是说误会,只是担心蘅芷院的下人不将妹妹放在心上,叫妹妹平白吃了苦头罢了。” 李念韵倒是做的一副好样子:“这有些人最爱无中生事,想要让你我生出嫌隙。为了让咱们不好过,那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姐姐这话我倒认同,也不知是为什么,总有人想挑拨我跟姐姐们的关系,仿若姐姐们不了解我这人似的,”月落蘅顺着说了下去,“我虽与姐姐们相处不久,但总归没招惹过谁才是。” 说完她还看了一眼如凝,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她没心思去猜李念韵到底是想说谁,但她顺势扯到如凝头上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大家心中都有数,她与如凝的关系一直不佳。 所以如果说到被人排挤,她提到如凝,再合理不过。 如她所愿,李念韵和苏宛檀顺势看向了如凝,心中各有所想。 尤其是清楚二人之间都曾发生过什么的苏宛檀,很容易就想起了前段时间如凝还在自己眼前说过芷落的坏话。至于到底人存着什么心思,她觉得也是昭然若揭的事。 如凝自然是有些心慌,但她强行镇定心神,只当月落蘅说的与自己无关。 只是她心中尽是对月落蘅的怨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些,难道就因为自己之前给她下绊子吗? 在如凝看来,月落蘅成为了逸王的良娣,就不该再计较过去。 就算她先前看月落蘅不顺眼,但如今月落蘅高升,也不该再计较这些了才是。 “好了,咱们不说那些扫兴的人了,”苏宛檀出来打圆场,“不妨说说近来殿下让人送来的茶,我倒是觉得这茶挺不错的。” “听殿下说,是雨后龙井,所以才会清香萦绕,让人念念不忘。”李念韵笑道。 “难怪这茶好,我先前在方苏时,曾喝过这种茶叶,谁不说雨后龙井好。” 月落蘅却是忽然想起了原先在闻星身边时,见到的那位不爱龙井的人。 这世间大多数王公贵族都说龙井好,鲜少会有对龙井避之不及的人,易潇然是她见过的独一份。 她忍俊不禁,苏宛檀与李念韵纷纷看向她,问她想起什么,竟忽地笑出了声。 若是只有李念韵一人在此,月落蘅也不必忌讳什么,坦然讲出易潇然的名字便是。 但念及苏宛檀对自己的身份毫不知情,她便随意扯了理由敷衍过去,只说是想起了家中父兄原先对自己的好,所以才笑出了声。 “说起芷落的父兄,我常听芷落说起,”苏宛檀笑意浅浅,“如今你也算是愈发地好了,他们不想着来见你一二吗?” “我还未离开山村时,我父兄便离世了。” 月落蘅猛地回想起原先年关时,爹娘他们都与她在院内守岁,每年都陪她一起祈愿,只为她能早日身体康复,可以出府见风。 见她面上有些伤怀,苏宛檀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只道自己无意提起这些,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让公主见笑了,我已有好些时日不曾回山村看过他们,如今他们大抵也是怨我的,”月落蘅想起尸骨未归乡的几人,眼中热泪渐生,“我也不敢去见他们,怕他们怨我、恨我。” 或许爹娘他们不会怪她,可是她恨自己,到现在都没能为爹娘他们立个衣冠冢,让唯念他们无家可归。 李念韵察觉到其后有自己可以探究到的事,随口说道:“若是芷落你不介意,晚些时候我与殿下提起此事,让殿下派人帮你寻父兄回乡。” 原本还有些难过的月落蘅瞬间警觉,微垂的眼眸遮掩住她的情绪。 “多谢姐姐好意,只是这种事还是我亲自去做为好,让旁人插手,总归是有些不合孝道的。” 她以孝道为由拒绝,李念韵也不好强求,只说让她遇到什么难事尽管与自己开口,自己定会帮她的。 月落蘅也没再推辞,笑着应下。 她们寒暄没多久后,逸王从外走入。见思韵院一片和谐,他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不少。 “殿下这是怎么了,”李念韵上前迎他,“可是朝中有什么为难的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玄知原先带的将士而今要班师回朝,过段时日的庆功宴由我与闻大人一手操办,怕是又要好些日子忙,少了不少与你相伴的时间。” “陛下肯器重殿下,这是好事。”李念韵唇角微扬,意图劝慰几分。 而在无人在意时,月落蘅袖中的手悄悄攥成了拳,她已有很久不曾听过哥哥的名字。可是一想到哥哥死在了边疆,尸骨无存,她连撑着自己站着的力气都险些没有。 还是身边的子榆见她状态不对,上手搀了她一把,才没让她跌在地上。 “最让我为难的,是母后说要将你们都带去宫宴,”郭靖乾无奈道,“父皇也是这个意思,只怕推脱不得。” “殿下带宛檀与芷落两位妹妹也无妨,宛檀妹妹出身高贵,芷落妹妹貌美如花,谁不会羡慕殿下。” 月落蘅与苏宛檀都不在乎二人的恩爱模样,先后起身告退离开,而在思韵院外,两人碰了面。 准确来说,是苏宛檀在思韵院外等着月落蘅,见她也起身离开后,主动走上前搭了话。 “方才你说的那些,我都记在心上的,”苏宛檀同她赔罪,“原先如凝做过的事,我也都清楚,若她还对你心存怨念,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尽管处置她,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容忍什么。” 月落蘅看着周遭没有如凝的身影,也知道人这些话是真心的,至于为什么会说起这些,怕是与她刚才说的身世有关。 她能一笑了之,但苏宛檀好像不能。 “公主放心,我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也不是什么无端大度的人。她若做的不好,我会与公主开口,更不会让自己委屈。” 苏宛檀这才放下了心,她自听芷落说完自己的身世后,便有些心疼她。 一想到自己因为如凝与自己的情分,没少容忍她欺辱芷落,便有些愧疚。 所以她才会留下来,与芷落说这些。 第76章 满月为候 月落蘅也猜到她会留下的原因,因而与她说了几句后,便说自己并不在乎这些,让她也无需多介怀。 “若公主是因为方才的无心之言挂念这些,倒也不必一直挂怀的,”她眉眼柔顺,笑容明媚,“我父兄已逝去多时,早就没那么伤心了。因此公主无需自责,人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可惜他们无福,见不到我如今不缺吃穿,我也没法为他们尽孝罢了。” 她越说苏宛檀越觉得自己那番话是不对的,居然戳到了人伤心处,实在不该。 “你若心中介意这些,尽管同我开口便是,我不会怪你什么的。更遑论,本就是我做的不对。” 月落蘅的无奈溢于言表,她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还能让苏宛檀念念不忘。 “公主放心,而今我不会让自己为难,自然该说的是要说的。” 她将话说到最绝的份儿上,苏宛檀才觉几分安心,转身离开。 而看着她的背影,月落蘅除了叹气,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好。 眼下她最想要的哪是苏宛檀的懊悔或是逸王给的东西,她想知道的,是月家消亡真相。 可现在她什么能力都没有,从何查起…… “小姐,过段时日这宫宴,您可要去……” 子榆有些担心,再怎么说先前小姐也是作为花魁抛过头露过面的,就算逸王殿下一时认不得,但其他人可说不准。 “你且放心,上次宫宴我便跟在宛檀公主身后,无人追问。” 月落蘅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才有着想要劝退的心。 但她知道,只要闻星他们几人不会刻意透露此事,谁也不会因为这张像极了的脸追问自己。 而她同时也想起了上次宫宴那个夜晚都发生了什么,她还是会担心闻星跟上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先前就被如凝险些害了一回,要是这次倒在上面,她怕是有嘴都说不清。 子榆没再说些什么,陪着她回到了蘅芷院。 一路上月落蘅都在盘算着此次宫宴自己能做些什么,她记得自哥哥死在沙场后,带领那支军队的就成了哥哥最信任的挚友。 她迫切想要寻人问有关哥哥战死沙场的细节,可她也知道自己而今的身份容不得她多问。 她是逸王的良娣,过多关注疆场上的罪人,任谁都能看出来其中定有猫腻。 可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接触到与哥哥有关的消息的机会,她不肯放过。 …… 很快便到了宫宴当天,月落蘅跟在逸王身后,见到了传闻中那带兵凯旋之人。 她其实并不认得哪位是众人捧上来的胡将军,但好在时常有人提醒,她便也记住了对方。 几杯酒下肚,月落蘅很快便有些身子不适。她一向酒量不佳,自然也喝不得多少。 于是与逸王说明告退后,她便在子榆的搀扶下悄然离开。 而于此同时,闻星跟了上去,胡将军身边的谋士,亦是如此。 那谋士的脚步极快,竟比闻星还要先追上月落蘅,他在无闲人处拦下二人,只道有话要与芷落良娣说清。 月落蘅靠着子榆,抬眼看向眼前的人,强行打起精神: “我和先生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还望先生不要为难我与子榆。” “若是草民说这些与玄知将军有关,良娣可愿听草民说上几句。” 原本还有些醉意的月落蘅瞬间清醒,她警觉地看向眼前的人,想要从对方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哥哥是不会随意同旁人提起她的,那么眼前的人又如何知道她与月家有关呢? 明明当时那一场灭门,月府上下除了她与子榆,无人生还,此人怎么可能认的她? 难不成…是谁的试探吗? “先生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月落蘅笑意浅浅,“先生大抵不知,我原先来自寒云寺山脚下的村子里,后做了宛檀公主的侍女,因得了皇后娘娘赏识才做了逸王殿下的良娣。先生所说的玄知将军,我从未听说过。” “良娣是真的没听过吗?”那人唇边笑意渗人,“月良娣,您真的没听过玄知将军的名号吗?” 月落蘅抓着子榆的手不自觉用力许多,她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直接说出自己的姓氏。可她清楚,自己不能慌乱,此刻越是心慌,越该镇定。 “先生莫要打趣我,我名芷落,与这月字无关。” “月家大小姐,月落蘅,与月家无关?”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 她看着眼前的人,想要从对方的容貌中找出些许故人的影子。 能精准说出她身份的人,只有当年在月府做事的人才对。 可她怎么都看不出他是谁,更看不出他的脸像谁。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想与良娣说说玄知将军的事,”那人低声轻笑,“若是良娣愿意听,我也不必同您多说这么多。” “既然如此,你想同我说兄长什么事,还请直说。” 哪怕如今能得到的消息确实是自己心中所想,但月落蘅依旧没有因为对方的坦然相告就卸下防备。 相反,她愈发忌惮眼前的人,将他当作此刻最大的威胁。 “宫中说起这些实在不合适,自明日起,往后十日内,良娣若得了空,便来满月客栈天字号厢房。我在那里,等着芷落良娣。” 除了应下他的邀约,月落蘅别无选择。 直到逸王他们也离开宫宴,苏宛檀坐上了自己这辆马车时,月落蘅都没想明白那人的身份,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些。 就算如今宫宴上的朝臣对她的身份仍有所猜测,但闻星和易潇然他们毫无动作,按理来说也就没人会胆大妄为地主动找上她,更不会有人拿月家的事试探她。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曾是月府里的人,或者他的亲人曾是月府里的人。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她都不会被威胁才对。 “脸色怎地这般不好,可是还觉得有几分醉?”苏宛檀见她脸色不佳,便问了几句。 “大抵是吧,回府后喝些醒酒汤应该就好了,公主无需担心的。” 她眼眸微垂,似是确实因醉酒而有些困倦。 第77章 清香无雅 月落蘅的说辞毫无破绽,饶是苏宛檀再想多问点什么,也不知该怎样开口才算好。 而如凝则是冷哼了一声,虽没说什么,但也让人察觉到她的不屑与不忿。 “如凝!”苏宛檀呵斥了一声,让她适可而止。 “没什么的,公主不必动怒,”月落蘅稍稍拦了两句,“说起来我方才想起公主可需安神香?子榆前段时间采买了些回来,我用着甚是不错。” “你有心了,最近我确实有些难以入睡,看来这安神香正是时候呢。” 苏宛檀顺着她说了下去,给了如凝台阶下。 见两人又提起别的事,如凝也很清楚,无非是公主不想多斥责自己,在外人眼前丢了脸,根本不可能是因为芷落这个人。 回王府的马车上因此有说有笑,月落蘅时不时透过窗外看向皇宫。 好像每次她来到这里时都会有什么事发生,这里还真是让人觉得不祥啊。 “你回头是在看什么?”苏宛檀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什么都没注意到,“方才可是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才能让你都觉得要多看两眼。”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所以才想着回头看看的。” 此话半真半假,苏宛檀猜不准月落蘅的心思,便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只是她此时才发觉,芷落好像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同,那人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任何胆怯。 就像…她曾经的身份并不比谁差一样。 随即她便暗笑自己的多心,王公公做事周到,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芷落的身份一定是王公公亲自查过,所以才会送到她眼前。 不久后,马车停在了王府外,月落蘅与苏宛檀在回各自的院子前做了别。 而在回到蘅芷院后,月落蘅则是让子榆亲自将那安神香送去若宛院,不得让旁人接手。 虽子榆有些犹豫,但她还是奉月落蘅的命令离开,亲手将安神香奉上。 也是这时,月落蘅兀地松了口气。 她不是闻不出来这种味道,与她在闻府闻过的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她甚至想起了自己在清风楼用的安神香,也与这无差。 从始至终,闻星都穿插在她的生活中,只是她毫不知晓。 而最让她觉得膈应的,也是闻星安排了她的一切,在自己被她亲手卖进清风楼后,还要以那样深情的模样出现,告诉所有人她是钟情于她的。 这样的感觉让她很是不爽,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闻星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只能倚靠闻星活下去。 可她曾经也是人人捧在手上的月家大小姐,凭什么要被闻星这么对待! 她看着一旁点燃的安神香,忽觉讽刺,直接起身将那支香折断,顺手把它插进香灰中。 房中的莲花清香并没有因为她的举动而尽数消散,相反愈发浓郁,让她莫名焦躁。 她回想着自己点起此香的每一次,明明是那么清淡的莲花香,每每闻着都让人格外心安,而今却是让人烦躁。 她想不明白,这样淡雅的香气,怎会寄托着闻星那种人的情思。 子榆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她倚着窗望向外面的夜色。 好一幅美人观月图,却因她紧锁的眉头而让人回神。 “小姐,这香……”她注意到香被折断,还以为是别人的手笔。 “我折的,你无需问她们了。” 月落蘅起了身,伸手关掉那扇不久前才被自己打开的窗。 这月像极了她与唯念一同祈愿那晚的月亮,可是站在她身边的人,却再也不在了。 子榆知道不能多问,因而便挑起了别的事:“今日那男子说在满月客栈等着小姐,小姐要去赴约吗?” 有关玄知少爷的事,莫说是小姐,就算是她也会上心。 可她担心这只是对方试探小姐的手段,一旦小姐真的赴了约,届时可就不是被要挟这么简单。 “无论是真是假,我都该去看看有什么名堂,”月落蘅眉眼微凛,似笑非笑,“既然能说出我的身份,至少该是你我的旧人。” 她还真想知道,到底是月府上的哪个人,才敢这么对她。 把威胁的刀刃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乖乖就范,还真是妄想。 “只是这满月客栈……” “那儿怎么了?” 月落蘅并未用心关注过京城内的太多事,因而对于满月客栈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她并不知晓,只是看子榆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下意识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 “奴婢先前曾听熙如说过,满月客栈是京城内有名的地方,表面上虽与其他客栈无异,但私底下做着情报买卖的勾当。小姐若是真去满月客栈那种地方,只怕……” “原是如此,难怪你会担心,”月落蘅轻笑,“左右不过是与人见个面罢了,也没那么可担忧的。” “更何况他想做什么,有关兄长的消息又是真是假,一去便知。” 眼见小姐铁了心要去满月客栈,子榆不知该不该将此事传给闻大人。 她来前闻大人嘱托过,若是小姐有什么异样,一定要及时告与她。 可最近跟了小姐许久,她总觉得闻大人这话其中还有别的意思。 闻大人是不是真的一心为了小姐好,好像也有待考察。 …… 深夜里,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你今日去见她了?” “她既出现在我眼前,去见见总归是好的。” “玄知,以你眼下的身份,去见她并不合适。” “可老胡,那是我亲妹妹,”月玄知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那是我们一家人从小到大都捧在手心上的人,而今却做人妾室,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要否认,你要让我冷眼旁观吗?” 那被叫老胡的人瞬间语塞,甩袖道:“行了,你自己当心些便是,我总归是说不过你的。” “我约了她来满月客栈相见。” 胡辰瑜看着眼前那张脸,突然萌生了给他来一下的冲动。 他刚才就应该盯着这小子的,现在好了,闹了这么一出,这让他怎么帮忙收场。 第78章 端倪丛生 “玄知,你最好说的是玩笑话,”胡辰瑜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这可不好笑。” “自然不会是玩笑话,我要见她,还要将这些同她说清。” 胡辰瑜瞬间抓住他的衣襟,不可置信:“月玄知!你是不是疯了!” 他想不到玄知一向冷静处事的人,居然会如此鲁莽,敢直接将人约到满月客栈。 这里是什么地方,落蘅不清楚,他们这些人还不清楚吗? 这可是凌汀最大的情报来往处,只要有人刻意探究落蘅的身份,总有人能查出来的。 届时他们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将他们交出去,做月家余孽,让世人谨以为戒吗? “那么要将她约到哪儿?”月玄知望向天上的明月,嘴角的笑容苦涩又讽刺,“到哪儿闻星他们的人会找不到,会不敢找。” 闻星是丞相,易潇然既是世家子又是吏部尚书,华天霖是户部尚书,此三人的势力非同小可,他们想要寻一处不可能被跟的地方,本就不可能。 “这也不是你将她约到这里来的原因,近来已有人开始查你的身份,你若是再如此妄为,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他甚至都不敢想,那道赐死玄知的密旨若是再出现一次,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那夜他能护住玄知,是因为不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是因为没有人可以盯着他。 但如今这京城中盯着他们的眼睛可太多了,这不是他们想防备就能防备住的。 更遑论那闻星如今愈发得势,他们根本敌不过她。 “月家的事,闻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月玄知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够眼前的月,却猛然回想起今日不是之前会和家人一起祈愿的除夕夜,眸中尽是失落,就连伸出去的手也渐渐收回。 他该把这一切告诉落蘅吗? 到现在他都是不确定的,可是他不觉得该瞒着落蘅,让落蘅再被闻星欺骗半分。 旁人听不出的花魁落蘅之名,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这世间本就没那么多的巧合,此名又是极偏的字,除了阿蘅,他不知谁还会延用这个名字。 所以一开始在辰瑜身边听说京城花魁换了新人时,他就知道,那是阿蘅,是自己从小宠爱到大的妹妹。 只是为什么阿蘅会一跃成了花魁,他并未探知到答案。 其实细想便能知晓,闻星那么恨月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阿蘅。 兴许从一开始,她对阿蘅所谓的情意就是假的。 没人会比闻星更厌恶月氏族人,她自然不可能会对阿蘅动半分心思。 所以自知道阿蘅跟了闻星之后,他就想尽办法要将二人拆开,最后虽知道阿蘅离开了闻府,却找不到阿蘅的归处。 如今他终于回到了京城,只要他能为月家复仇,想必阿蘅日后应当也有个好日子可过了。 “这世间能说出阿蘅是月氏后人的,大抵只剩下闻星了。” “你要做什么?”胡辰瑜下意识觉得不安。 “当然是要亲手杀了她,”月玄知轻嗤,“老胡,就算是我杀了闻星,也牵连不到阿蘅身上。” 月玄知自然是早就有了想法,他会与阿蘅说清闻星都做了什么,也会亲自为爹娘报仇。 “你真疯了是不是!”胡辰瑜扼住他的手腕,“闻星那是你能动手的人吗!” “我当然疯了,”他甩开了自己被拉住的手,“我爹那样廉明的人,居然被诬陷通敌卖国;我娘从未干涉过朝政半分,唯念也不曾害过谁,却当场就死在了他人刀剑下,这叫我怎么不恨?” 清泪从他眼角渐渐滑落:“老胡,换做是你,你会丝毫不恨闻星吗?” “我……” 胡辰瑜瞬间语塞,他若是玄知,又怎会不恨闻星? 只是眼下这番情况,对闻星动手是极其不利的,他还是希望玄知能考虑清楚后,再做选择。 “你如今告诉落蘅这些,她心中会好受吗?”胡辰瑜轻叹,“你又怎知她不曾对闻星动过半分真心?如今贸然告诉她这些,她也难以承受吧。” 月玄知何尝不曾想到他说的这些,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说出去的话,总该做到的。 “与她说清这些,总好过她还会念着闻星的好。” “你……” “无需再劝,我心意已决。” …… 月落蘅并不知这晚自己是怎么入睡的,等她迷迷糊糊睡着时,好像已经过了二更。 而子榆也在她入睡后,再度将安神香点上。 好不容易散尽的莲花清香,重新充斥着蘅芷院。 待月落蘅渐渐醒转时,香味已散去七七八八,但她还是敏锐地闻到了空中的些许味道。 她看了眼子榆,虽什么也没说,但子榆心中清楚,小姐怕是知道自己昨夜都做了什么。 看上去只是点了支安神香,实则是忤逆小姐的意思。 “这香,是等我问,还是你自己说,”月落蘅撑着下颌,看向院中的青竹,“我原以为你是最不可能违逆我的人,可如今怎么就变了呢。” 她也能猜出来,子榆大抵是遵循了闻星的意思。可为什么要为了闻星的话,违逆她?难道就连子榆如今也成了闻星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吗? “大人在子榆来前曾嘱咐过,小姐近来难以入眠,这安神香是必不可少的……” “她的话无需再听,她也与你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将话说到如此份儿上,子榆你能明白吗?” 她不想让自己跟闻星再有任何牵扯,也不想让自己回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 在闻府也好,在清风楼也罢,早就都是她不可提及的伤痛。 曾经那个会因闻大人折了一束红梅就开心的落蘅,死在了那个雪夜,死在了那日的书房外。 见着子榆跪在自己眼前,月落蘅到底是不忍责罚她什么。从月府跟着她的人,能让她回想起月府的人,只剩子榆了。 “罢了,日后你将我此时的话放在心上便够了,”月落蘅起了身,“今日去满月客栈,缘由我已想好。” 她正欲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此事你不曾与闻星手下的人说起吧?” “回小姐,子榆不曾。” 第79章 真相渐显 “子榆,我不管你来王府前,闻星都与你说过什么,但日后你要忘了她说的那些,听我的,这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能明白吗?” “小姐恕罪,奴婢往后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月落蘅搀起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带了其他侍女去向李念韵请安。 而在同李念韵等人闲聊时,她提起了要为父兄等人立衣冠冢,需暂时离开王府大半日。 “若是今日逢上村民们大多离村祭拜,只怕我还要留在那里一日,”月落蘅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还望姐姐准允,晚些时候与殿下说上一二。” 李念韵没想到前些日子还与她们说起此事不重要的人,今日就以为借口,要离开王府。 她下意识觉得其中有些许猫腻,却说不上来有什么地方不对。 “妹妹有这份心便是好的,我又怎会不准允呢?”她笑着应下,“待殿下回来后,我便与会与殿下说明,你放心去便是。” “多谢姐姐。” 月落蘅也没多同二人周旋,随即告退离开,回到蘅芷院带走了子榆,离开王府。 她注意到她们身后跟了人,也知道不是李念韵派来的,就是闻星派来的。 她们都想从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想要探究她身后的秘密。 “小姐,那些人该……”子榆也注意到了他们,询问她的意见。 “甩开。” 月落蘅自然不觉得自己要赴约的时候还要带着别人一起,尤其是这些人她本就不喜,更要将他们甩掉才行。 因而她们兵分两路,月落蘅在马车上与子榆换了衣裳,先行下了马车。她将自己藏在人群中,很快就甩掉了跟着她的几个人。 在询问过周围的小贩后,她很快就走到了满月客栈。 “客官这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小厮迎了上来,“咱们这儿特色就是……” “不必介绍了,我来找人。” “您要见的是……” “他在天字号厢房。” 小厮听到她报上的房名瞬间变了脸色,立刻领着她到了天字号厢房外。 掌柜原先交代过,这天字号厢房的客人仅有一位,再如何也不能得罪。因而听着月落蘅提起天字号厢房,他是半分不敢懈怠。 与小厮一同到了天字号厢房外后,月落蘅看着眼前关闭的木门,有期待,亦有担忧。 她伸手推开了厢房的门,迎接着门后未知的事物。 “良娣来得如此快,看来是想好了。”月玄知笑道。 “若非思虑周全,怕是也不会来这里见先生,”月落蘅在他对面落座,“既然先生说有我兄长的消息,我也来了此处,那么就请直说。” 月玄知笑而不语,起身让门外的小厮去上茶。 “良娣虽急,玄知将军的事儿可不急,”月玄知关上门,回过头来说道,“不妨喝上一杯茶后,再听我说这些。” “先生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自然不会让良娣失望而归的。” 茶水很快上来,小厮也识趣地离开天字号厢房,不去探听任何与这里有关的事。 为月落蘅倒了茶后,月玄知才缓缓开口:“许久不见,阿蘅你果然是变了许多。” 说罢,他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笑意盈盈。 只是他眸中尽是对她的心疼,看着自己宠爱的小姑娘变成了而今这番样子,他怎么可能忍心。 月落蘅看着眼前那张与兄长像极了的脸,忍不住上手触碰。 她其实不肯信这就是兄长的,但兄长的脸她不可能记错。 她甚至怀疑这张与哥哥像极了的脸会不会也是一张人皮面具,可她在对方的脸上摸不到任何痕迹。 哪怕她不信,也没法否认,眼前她怀疑的男子,其实就是她的兄长。 “哥哥……”她泪眼婆娑,抚着他的脸庞,“真的是你吗哥哥……” “阿蘅,是我。” 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此刻上演,月落蘅却说不出任何话。 明明她有那么多想问哥哥的事,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除了不断落下的泪能证明她确实有所感触,这房内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寄托她的愁思。 “哥哥,你怎么从边疆回来的……” 她永远都会记得边疆传回的战报,哪怕她当时已在清风楼里,却还是听别的姐妹说,玄知将军战死在边疆,为国捐躯,其心天地可鉴。 这是少有的对月家后人的正面评价,她听到这些时甚至不知该说陛下保留了月家最后的颜面,还是该说哥哥至死都在为凌汀而战,不知京中所忧。 “此事说来话长,多亏了辰瑜,我才能活下来,”月玄知也没同她藏着掖着,“陛下那道赐死我的密旨送到边疆,送到辰瑜手里时,他保下了我,并以新谋士的身份将我留在身边,躲过了陛下派来的人的搜查。” “至于家中的事,我也已经知晓。陛下会以通敌叛国之名屠月家满门,是她闻星递上的证据。哪怕那证据漏洞百出,陛下还是信了,只因月家功高盖主之势愈发明显,他身为帝王,要防着月家,防着任何会对帝位有威胁的人……” 还没等月玄知说完,月落蘅就立刻站起了身,不可置信道: “不可能!哥哥你说的是假的对不对,怎么可能是闻星做的?!” 月落蘅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即使她曾将一切都怪在闻星头上,可是听着哥哥的这番话,她还是觉得不可能。 她怀疑过很多次闻星,甚至质问闻星对自己是否真的上了心。 可她从没想过家中衰败竟然会是闻星的手笔…… 那么她先前与闻星的种种算什么?是她一厢情愿,是她向灭族仇人交了心吗? 她甚至与闻星说过,自己要查清月家消亡的真相,在闻星眼里,她又是什么…… “阿蘅,我不会骗你,”月玄知想要伸出手安慰她,“闻星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闻家。” “闻家……” “爹曾经接过陛下密旨,除掉闻家。而闻家当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氏族,与如今的易家等无异,闻星正是他们的后人。” “所以她这是……为了闻家复仇,向我们报仇吗……” 第80章 若非我,事非此 这个猜测是月落蘅接受不了的,她猜想过闻星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玩弄自己为乐,却怎么都没想到还会牵扯上父辈的恩怨。 闻星从未与她说过,她们之间还有这些事。 “除此之外,她并无任何理由要毁掉月家,”月玄知到底搀着她,免得她跌在地上,“月家除了她爹娘的命,从不欠她什么。就连要除掉闻家的人,也从来不是爹娘,不是你我,是陛下。” 是啊,明明是陛下的意思,为何要将一切都还在他们身上…… 她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难道这些就是闻星要一而再再而三欺瞒她的原因吗? 那闻星对她的感情呢,是不是也都是为了将她推入万丈深渊,所呈现的假象…… 哪怕自知道是闻星将自己卖进清风楼后,她常常怀疑闻星对自己的感情,可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崩溃。 之前也只是怀疑,现在哥哥的话却将一切坐实。 闻星从始至终,对她都是利用,毫无感情。 而她对闻星曾那样情重,如今看来也只是满足闻星报复心的最好方法。 她又想起那夜风雪中,自己与闻星说的话。 明明她那时觉得闻星对她也是用情的,可现在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向她证明,从始至终,她就是闻星掌控中最大的玩物。 因为她是月家女,因为她足够貌美,所以闻星就要一步步摧毁她,让她比任何人都要依赖他。 哪怕闻星知道,是自己毁了月家,是自己一步步将她逼成今日这副样子,却还是同她说着自己对她用情至深。 “爱……”月落蘅呢喃着。 这个字还真是讽刺,有的人口口声声说爱她,却杀掉了她在乎的所有人,把她身上的傲骨打碎。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爱吗…… 月落蘅竭力平复心情,想要拿起眼前的茶杯,可她颤抖的手将热茶洒了出来。滚烫的茶水将她的手烫的通红,她却是没有任何知觉。 “阿蘅!” 月知玄连忙将她手中的茶杯接过,赶紧翻找着自己平日里带着的药箱,寻找着烫伤药。 哥哥在说什么…… 他是在叫我吗…… 叫我是为了什么…… 月落蘅缓缓起身,想要朝月玄知走过去,可当她扶着桌子站起身的那刻,她瞬间倒在地上,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大小姐,今日你想出府吗?” “不能离开的,上次爹娘就教导咱们了,在我身子彻底好之前,是不能离开月府的。” “但大小姐这样,什么时候会好起来呢?” “我不知道……” 这是月落蘅鲜少会思考的问题,因为她每次问爹娘的时候,爹娘都说她身子快好了,很快就能跟唯念一样离开府中,去街上看看。 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她却是从不知晓。似乎从头到尾都没人肯告诉她,她还需要多久才能像唯念那样,也为家中争几分面子。 但就连她问家里的下人,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好。 这就好像一个解不开难题,她永远都答不上来。 一切的改变,似乎都是从星星入府后开始的。 星星会主动问她想不想离开月府,出去走一走;也会问她想不想吃街西头的糖人,她会带她去买。 在所有人都将她禁锢在月府里时,星星是为数不多想要带她离开的人。 只是所有人都说,这是不对的。 于是她也学会了阻拦星星,告诉她这是不可以的。 她就是不能离开月府,没有缘由。 “大小姐,府外有很多有趣的事,”闻星坐在她身边,笑容明媚,“府外有个戏台班子,每天都在唱戏。” 原来这就是府外近段时日总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的原因吗…… 月落蘅坐在院子门口,努力朝外面看去。 在她的央求下,爹娘终于肯让戏班子进来唱出戏。 只是他们也同她约法三章: 无论台上的戏多精彩,她都不可以露面,也不可以发出声音,更不能闹得满堂皆知。 那日她终于得偿所愿,能在离戏台不远的地方听出戏。 只是与唯念、哥哥他们不同,她只能远远地看着,连台上的人画了什么脸谱都看不清。 当时她想了很多,是不是因为自己很丢脸,所以爹娘他们才不愿让自己出门,也不愿告诉别人自己的存在。 但哥哥也好,爹娘也好,都反复告诉她,她不是被嫌弃的人,也不是被丢下的人。 她知道,自己是被大家捧在手心上的。 而她身后常跟着的小尾巴,则是被她放在心上的。 可从什么时候起,小尾巴也开始不愿意与她说话了呢? 不是被爹娘责备的那日,也不是她与小尾巴一起听先生讲课的那日。 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小尾巴难得跟了别人一起出府,回来后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无论她怎么说,星星都不肯搭理她。 而她也是个倔脾气,星星不回应,她便也不想开口。 但这一等,竟是不知等了多少年。 因为第二日星星就消失了,所有人都说星星是半夜偷偷离开月府跑了的。 只有她怎么都不肯信,她觉得星星还会回来同自己说上三两句话,绝对不会丢下自己就离开。 只因她们说过: “星星,你也会离开月府吗?” “什么时候小姐离开,我才会离开。” 她笑着推了推星星,道:“我说的不是去街上那种,而是再也不会回来。” “大小姐这是要赶我走了?” “我才不会呢。” “那我就不会离开。” 那个说不会离开的人,到底是走了。 就像一直说过会陪着自己的爹娘,最后也离开了她。 她像极了那些话本子里的天煞孤星,克死了所有人。 曾经无比繁荣的月府,也在一夜之间衰败。 她是罪大恶极的人,是始作俑者…… 对吗? …… 我是始作俑者吗? 这样的念头一出,月落蘅瞬间惊醒,她疯狂地抓着自己,质问着为什么当初要留下闻星。 如果她当初没有留下闻星,是不是一切不会走到现在这个样子? 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不是爹娘和唯念都不会死…… 是她害死了他们吗…… 第81章 爱可散,恨渐起 月玄知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可还是让她在自己身上抓出了好几道红痕。其中许多都渗出了血珠,可那作乱的人似乎感知不到疼痛,还在拼命地抓,也不知是想从疼痛中找寻到什么。 “阿蘅,阿蘅!” 他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这才让她安分下来。 可是月落蘅还是后悔,她后悔自己将闻星留下来,后悔自己爱上了闻星。 她先前对闻星每一刻的用心,都让如今的她觉得恶心。 “哥哥……”月落蘅扑进他的怀中,难得号啕大哭,“我恨她,我恨她。” 她一向认为恨这个字是很难说出口,就算可以说出,想要做到也难。 但她现在觉得自己是恨闻星的,她想为爹娘报仇,想为唯念讨要一个说法。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自己能亲手杀了闻星,以祭他们在天之灵。 可这样手染鲜血的她,好像又不是爹娘想看见的月落蘅。 “阿蘅,我会为爹娘他们报仇的。”月玄知轻声安慰着她。 “不,哥哥,你不要对闻星做什么,”月落蘅抬头看他,摇了摇头,“是我们欠她的,我们不能再让这些延续下去了。” 就算真的要解决与闻星的那些恩怨,也不该是哥哥动手。 是她让爹娘将闻星留在月府,也是她一点点对闻星用尽心思,怎么能让哥哥步爹娘他们的后尘,再度将自己搭进去呢? 但月玄知显然是没能领会到她的意思,哪怕知道她这话多半是应当的事,他却还是想要亲手将闻星铲除,以慰爹娘。 “阿蘅,她可是……”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月落蘅打断:“若是哥哥还当我是从前的月落蘅,就请听我的,暂时忘却与闻星之间的事,安心度过余生,好吗?” 看来她现在得想办法将子榆和哥哥都送离京城才行,只有这样,哥哥才不会一心念着复仇。 她太了解哥哥了,就算此刻他答应了自己,也绝不会彻底忘掉闻星的所作所为。 能让她、让哥哥不再挂怀的办法,从来都只有杀了闻星。 以命偿命,这是闻星奉行的道理,也是他们可用的手段。 闻星觉得月家欠闻家无数条命,那么反过来,闻星又何尝不是欠他们的呢? 人们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月落蘅却觉得,此仇不报非君子。 只有让闻星血债血偿,才能解得她与哥哥心头恨。 “哥哥近些日子才回了京,怕是有许久不曾见过京中的事了,不妨让子榆晚些时候带你去见见吧,”她挣扎着起了身,“若哥哥得空,便替我去江南见两个人,我曾答应他们,一定要去见他们的。现如今我为逸王殿下的良娣,想去江南怕是实在艰难,哥哥过段时日可否替我去一趟?” 对于自己一直宠爱着的妹妹,月玄知到底是舍不得拒绝。 他明知道阿蘅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些,但还是应下她的请求,决定去一趟江南。 “那我便提前谢过哥哥了,”她笑意盈盈,靠在他的肩上,“我晚些时候就将那二人的消息告诉哥哥,也方便哥哥寻人。” “好。” 月落蘅心满意足地阖上双眼,她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她该为了爹娘他们做些什么的。 只是她没想过自己到头来还是成了失约的人,阿芷跟王大哥,她都见不到了。 待她与月知玄简单说过王芷二人样貌后,子榆也来到了满月客栈。 不过与她不同,子榆并没有甩掉闻星的人,闻星到底是知道月落蘅来满月客栈的目的,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大抵是藏不住了。 就像她曾经认为的那样,纸永远都是包不住火的,她做的那些事根本不可能瞒落蘅一辈子。 而眼下月落蘅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她从子榆这里得知自己已经离开王府整整三天,简单与月玄知告别后,便赶紧带人回了王府。 她回的时间也算的巧,正好与要离开王府的李念韵碰上。 见她回来,李念韵面上的笑容夹杂了几分无奈: “你若是回的再晚些啊,我可真要去官府报官了。” 报官自然不至于,她也从自己派出去的探子那儿知道了,芷落没多久就将他们甩开,可见其一开始就有足够完善的预谋。 所以她从不觉得月落蘅简单,能踩下所有人,去做花魁的女子,怎么可能是纯良之人。 “姐姐说笑了,”月落蘅也装出几分无奈,“只是我回去为父兄立衣冠冢的时候徒生枝节,所以才耽搁了些许时间。” 紧随其后出来的苏宛檀看见她的身影,又惊又喜:“我今儿还与姐姐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瞧瞧,这刚念叨没多久,人就露了面。” “只是因为村里的人许久未见,所以被拉着多留了一两天。未能及时回来,我还未向姐姐们与殿下请罪呢。” 说罢月落蘅还真作势要去书房,准备见一眼逸王。 “好了,殿下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也没有,”李念韵牵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们都是担心你罢了,既然你回来了,我们也就无需再担心什么。” 苏宛檀也跟着附和:“是啊,回来了就好,哪有那么多可请罪的。” 月落蘅微垂眼眸,轻声应了好。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短短几日,二人关系竟突飞猛进,一跃到现在这般。 “对了芷落,前两日你不在,殿下说过段时间闻丞相生辰,咱们都要去闻府呢。”苏宛檀没想过二人之间会有什么关系,自然是如实相告。 而李念韵则是立刻看向月落蘅的脸色,只见人神色未变,轻声应了好后,便与她们一同入了府。 月落蘅自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镇定,她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地发颤。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很可能是她为数不多能接触到闻星的机会,只要她抓住,就不可能让闻星逃掉。 闻星欠她、欠月家的,总归是要偿还的。 “子榆,你这段时间先去满月客栈天字号厢房,跟着那位先生,寸步不离。” 她甚至盘算着将子榆支开,以免届时子榆被自己牵连。 第82章 还时已至 只是她的用心子榆并不理解,还以为是自己哪儿做的不对,惹了小姐不悦,才会被人支开。 “子榆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小姐的事,”她急忙跪下,“还望小姐不要赶我离开。” “让你去陪着那位先生,并非是要赶你走。子榆,那位先生与你我关系匪浅,你与他一起去江南,我才能放心。” 月落蘅也没说谎,无论哥哥带着谁去江南见王芷他们,她都是不够放心的。 但子榆不一样,再怎么说子榆也是跟她一同从月府离开的人,有着过命的交情。 至于之前子榆听了闻星的话,她也明白子榆只是过于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才会病急乱投医。 然而自打她与子榆说清无需听闻星任何吩咐后,人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一心一意听从她的安排。 她的坚定让子榆明白,无论小姐口中的话是真是假,自己都该听从小姐的安排。 因而两人回府没多久后,子榆便离开了王府,独自去了满月客栈,跟了那位天字号厢房的先生。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小姐让自己跟从对方的原因,那位先生是玄知少爷,怎么着也不会对她太坏。二人一同去江南,也能做个伴。 随着送走子榆,月落蘅身边的人大多也都换了一批。 原先几个与她相处得还算不错的侍女也被她换成了新人,蘅芷院里为数不多的一些熟面孔,都纷纷离开了这里。 这样的动作自然是瞒不过李念韵的,她在月落蘅来同自己请安时,还提了几句。 “妹妹怎么把蘅芷院里的下人换了那么多,可是觉得他们都用着不顺手?”李念韵关切道,“若是对这些下人不满意,尽管同我说,我肯定给你安排些更好的。” “让姐姐费心了,左右不过是觉得熟人用起来不如生人罢了,所以才换了些人过来。没想到这样的小事也会让姐姐担心,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叫什么话,让妹妹在王府上能过得舒心,这可是我该做好的事,”李念韵笑道,“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同住在王府的姐妹了,总不该克扣你什么的。” 月落蘅随着轻笑几声,没再说什么。 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苏宛檀急忙岔开话题,说起过几天要去闻府的事。 “说起来咱们也得好好装扮,总归不能给殿下丢了面子的。”苏宛檀还特意强调了一遍。 “这是自然,”李念韵笑意盈盈,“我倒是没什么需要采买的,二位妹妹要不要去首饰铺买些东西,多给自己存些,也是不错的。” “姐姐这话可就说到我心上了,我最近还觉得首饰匣里缺了点什么,正准备出府去买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很快就定下明日要一同出府去逛街。 当她们约好后,一同看向月落蘅,问她要不要一同前去。 自刚才听着二人说了那么多,月落蘅早就有了盘算,自然是点头应下的。 到了次日该出府的时候,三人都朝着首饰铺出发。只是在挑选到自己想要的首饰后,月落蘅借口自己身子不舒服,要先行离开一步,出门转身就去了武器铺。 看着琳琅满目的武器,月落蘅很快就在一众刀枪剑戟中挑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姑娘,这匕首可不及那些刀剑有用的,”老板好心提醒道,“虽然也能一击毙命,但毕竟只适合防身或者偷袭,想要抵御敌人,怕是完全不够。” “多谢老板提醒,只是这把匕首确实更适合我一些,其他的便算了吧。” 哪怕老板还有不少建议,但看着她这么坚定,也不好多劝,只能任她买了匕首离去。 月落蘅何尝不知道匕首没有刀剑有用,但能在她进闻府时随身携带着的,也就只有这把匕首了。 她说过,她要亲手解决掉闻星,为爹娘他们报仇。 而在她回府时,李念韵与苏宛檀也已回到。 看到早就该在王府的人现在居然站在门口,她们都有些好奇。 “妹妹怎么才回来?”苏宛檀率先发问,“你不是很早就离开了吗?” “我回来时遇上不少人,将我推出去好远,堵了半天才回来,所以有些晚。”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会儿看见你了呢。” 苏宛檀没想那么多,只当人这些话都是真的。 但李念韵看着月落蘅手里拿着的包袱,与她们分别时的显然不一样,也知道她大抵是又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自然是感兴趣的。因而在月落蘅离开后,她悄然吩咐了自己身边的侍女,让她去查清楚后全然告诉自己。 在她将事情查清时,也已到了去闻府为闻星庆生的日子。 月落蘅一袭白衣,脸上更是不施粉黛。 可即便是这样,她那张脸也让人为她侧目。 “今日再怎么说也算是喜事,妹妹这身衣服可是有些不合适吧,”李念韵与她无意对视,颇有耐心地劝道,“不妨回去换一件,也好过这身的。” “应该没关系的吧,我觉得芷落这样也很好看。肤白如雪,唇红齿白,怎地不让人倾心呢?” 苏宛檀倒是觉得没什么,眼中也尽是对月落蘅的欣赏。 因有苏宛檀帮着月落蘅说话,有关要不要换这身衣裳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去往闻府的路上,月落蘅一句话都不曾说。 她每每想着藏在腿侧的匕首,都在逼迫自己此行必须成功。 为何是一身白衣?因为她要用闻星的血,去祭奠唯念他们的在天之灵。 这是闻星欠她、欠月府的,早就该还了。 着装若真是重要,那便算她为爹娘披麻戴孝,送月氏仇人最后一程吧。 马车在闻府外停下,逸王带着自己的一众女眷下了马车,同闻星贺喜。 当看到月落蘅时,闻星不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最近安插在王府里的人会告诉自己,落蘅总是在碎碎念。 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不安…… 她欠落蘅的,终究是要还的。 而现在就是她要还的时候了。 第83章 风雨欲来 不过闻星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月落蘅的眼神中莫名出现了悲悯。 到底是为什么而伤心,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出。 月落蘅也没有怕她,与她迎面对上目光。 看着人眼中的哀伤,她只觉讽刺。 现在对先前做的事觉得后悔了?可是还有用吗…… 月氏族人早就死在了陛下的旨意中,她的兄长明明是奋勇杀敌的将军,却连上沙场都做不到。 这一切都是拜闻星所赐。 月落蘅愈是清楚闻星都做过什么,愈是明白自己不该放过她。 席间不少人都在向闻星道贺,月落蘅也在众人视线下起了身。 “芷落并未学过什么有用的,便只好祝闻大人,”她一字一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她这话俨然没有那么中听,但好在有易潇然和华天霖等人及时为她找补,便也圆了过去。 在场清楚她身份的人都知道,以她在清风楼的那段时日,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也就纷纷猜测闻星与她之间都发生了什么,才会促使她这般咒着闻星。 而不清楚她身份的人,也只当她是个无用的花瓶,竟连些好听的吉祥话都说不出。 众多人中,只有闻星知道,她这话是在挑明真相。 落蘅在告诉她,她不仅知道了与清风楼有关的事,更得知了月家的真相。 她起身暂时离开,叫来熙如,让她按照自己的安排去做。 哪怕熙如对她此刻的安排有些不可置信,但仍未忤逆,秉承着为人属下的本分。 可事情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熙如不清楚,闻星也猜不出来。 但会有今天这一日,确实在她意料之中。 自她顺着闻家旧人的意思,构陷月家通敌卖国,将证据呈到陛下眼前时,她便知道,自己和落蘅是没有什么好结果了的。 死生不复相见,已是她们能做到的最好的结局。 只是现在看来,她到底是期望过多。 落蘅想要让她为月家所有人偿命,她也确实该还上自己的一切。 在她离开没多久后,月落蘅也起身离席。 她循着记忆走到沉落院,看着上面的匾额,她实在觉得讽刺。 “起沉升落,自有天意。” 她当时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呢? 好像只是觉得沉落二字不该被赋予最卑贱的意思,它们的美不仅仅局限于表面那样简单。 可她现在似乎后悔同闻星说那么多了,哪怕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随口之言,也会被闻星放在心上。 但月家其他人的命,他们的归途,是闻星不在乎的。 闻星看似深情,在乎她的一切,一丝一毫都放在了心上。 可是她最在乎的家人,闻星却亲手杀害。 这是真的爱吗? “你果然在这儿。” 闻星并不意外会在沉落院外看到她,相反,当听到侍女说人离席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她会来到这里。 现在看来,她好像还算了解落蘅,果真在这里见到了她。 “闻大人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月落蘅笑得有些讽刺,“再怎么说,我也曾在闻府短暂住过一段时日,回来怀念一下往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 闻星上前两步,想要站在她身边,但月落蘅立刻后撤,似乎不愿与她有任何亲近的行为。 她苦笑一声,道:“确实正常,是我小肚鸡肠了些。” “闻大人,您喜欢我刚才的祝愿吗?”月落蘅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落蘅,你什么意思我很清楚。” “既然大人清楚,难道不想解释一二吗?还是说,在你眼中,根本不需要向我解释,毕竟我只是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东西,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闻星想要解释什么,但她却发现自己不知从何说起。 她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爱着落蘅的,她做的每件事看似是对落蘅的上心,可她再怎么说,也是害了月家其他人,害了落蘅最在乎的家人。 她是爱落蘅的吗? 落蘅会质疑,她好像也会质疑。 “大人不觉得在这里与我说清会有些招人耳目吗?”月落蘅轻嗤一声,“不妨进去说吧,为了我的名声,也为了大人护着的那层面子。” 直到近段时日月落蘅才明白,闻星最在乎的,明明是那张可以被人踩在脚下无数回的脸面,而非自己。 只可惜她看清的实在太晚,若是能早些明白,她也无需闹得让旁人看了笑话。 她根本不敢想,若是所有人都知道闻星与她之间的爱恨纠葛,是不是都要笑她是最愚蠢的人,居然会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灭族仇人身上。 可现在就算是她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所有事都已发生,闹得人尽皆知,不可磨灭。 即使猜到稍后会发生什么事,但闻星还是义无反顾地先月落蘅一步进了院内。 而月落蘅则是趁她走入院中背对着自己的那一刻,迅速抽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握在手中,短暂藏于袖内。 她恨自己没有狠下心一击毙命,还在奢望闻星能解释清楚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她也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自拿到这把匕首,她就想清楚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让闻星血债血偿,就算是搭上自己这条命也好,或者其他也罢。 总之,闻星是逃不掉的,她也逃不掉的。 闻星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动静,她知道,落蘅是下定了决心的。 不过好在她刚才也嘱托过熙如,让落蘅为自己平白丧命,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落蘅不欠她什么,自然也无需为了她再搭上任何东西。 闻家与月家,她与落蘅之间的事,都会在今晚有个结果的。 她们先后脚走进了沉落院的厅堂中,只是她们都没有坐下,站定脚步后便看着对方,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闻大人不主动说,难道是在等着我请吗?”月落蘅开口便是嘲讽,根本不将闻星会作何想法放在心上。 她肯同意,就是想要一个答案,可不是要与闻星再谈情说爱的。 第84章 挑破真相(一) “自然不是让你猜的,”闻星欲言又止,“我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听着她这番话,月落蘅没由来地笑了一声。 “既然大人不知从何讲起,不妨就一件件说吧。” “就从你出现在月府上,到底是何居心,开始讲起。正好我对此事很好奇,闻大人在我月府上卧薪尝胆,是不是觉得自己受了不少委屈。” 说到委屈二字时,月落蘅甚至觉得自己才是该委屈的人。 月家只是奉陛下的旨意行事,后来也给了闻星一处安身之地。为什么闻星还要将一切报复在月家身上? 他们只是陛下手里的刀刃,并不是执刀人…… “闻家因陛下忌惮,被月大人带人灭了满门,这件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当年我就躲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看着那些人是怎样杀了我的爹娘,杀了我所熟悉的所有人。那夜也是雨夜,可是却洗刷不掉地上的鲜血。” “那样的红艳,此生我只见过那一回。” “后来我趁月大人带人离开后,偷偷跑了出来,却没想到正好晕在了他们回京的路上。月大人仁慈,将我收留,带回月府。” 月落蘅看着她那张脸,不知她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 “你既觉得我爹仁慈心,却又构陷他是通敌之人。闻星,你真的有任何善心可言吗?” 她多想冲上去直接杀了闻星,可她克制着自己的冲动,逼着自己继续往下听。 她要知道,闻星到底是怎么做的,才会将一切闹成现在的局面。 “因为我必须这么做,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说谎!”月落蘅斥责道,“你诬陷朝臣,就为了所谓的复仇……” 她的声音微颤,隐隐的哭腔让闻星担忧。 “你本可以不这么做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爹!” 明明一切不是他们月家的错,为什么闻星一定要把所有都怪在他们头上! “只有毁了月家,闻家旧人才会一步步提供我需要的东西。我需要声名、需要自己的势力,向上复仇。” 闻星不得不承认,她是想向陛下复仇的。可到毁了月家这一步上,她就做不下去了。 她与陛下因为月家的事而站在同一条船上,根本不可能背弃。 与此同时,这也就意味着,月家的牺牲是无效的。 因为她没法逼着自己再做下去,她无法再向陛下索取闻家的旧账。 也是直到很久以后,闻星才觉得这是闻家旧人的一步好棋。他们用这种方法让她与落蘅彻底离心,无论她怎么做,都不可能和落蘅再有一个以后。 就算她放弃从闻家旧人手里得到什么,他们也会毁了月家,将一切栽赃在她身上,逼迫她与他们为伍。 只不过她做的选择到底是如了他们的愿,让他们省了不少力。 “可你最后还是听命于陛下,让月家偿还了这一切。” “我与陛下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我复仇成不成功,只要我有动手的迹象,这件事都会被陛下揭露。届时我就是天牢里的死囚,连见你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听上去多深情的话啊…… 月落蘅摇了摇头,眼泪就这样从她眼角滑落。闻星总是诉说着对她的情意,可这样有什么用? 除了毁掉了月家,除了让她居无定所,除了让她成为最低贱的妓子,闻星还做了什么? 她的爱就是要一点一点将自己吞噬,看着自己活不下去吗? “闻星,你真让人觉得恶心。” “我必须这么做,不然你我都会死在闻家旧人手里,”闻星继续讲述着,“他们当时虽然东躲西藏以躲陛下的追捕,但依旧足够威胁到月家,威胁到我们。” 闻星并没有夸大其词,在她刚接触不久大长老等人的时候,他们除了没有固定生存的地盘外,整体实力不容小觑。 否则她也不会答应他们,选择让月家满门,从而在他们手中换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这些东西她最后也没用上,因为她放弃了复仇。 她怕真相揭露,怕落蘅会知道自己做的一切。 可人越是害怕什么,就越容易迎来什么。 这一切到底是被落蘅知晓,她们走到了尽头。 “那我被你卖入清风楼的事,你又作何解释?” 月落蘅看着眼前陌生极了的人,她无法断言闻星究竟是爱,还是不爱。 她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好像从来都是值得被质疑的事。 “他们想要彻底除掉月家,包括你。但我与他们意见相左,最后协商之下,将你卖进清风楼,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也在我的视线范围中。” “你在清风楼中所遭遇的一切,我都知晓。就连青容会让你成为花魁,也是我通过一些人去授意。只有成为花魁,你才会有跟其他人谈判的资本,才不会过于受人桎梏。” “而后一切确实如我想象中的那样发展,你足够努力,让所有人都见到了一个无比优秀的落蘅,被京中公子追捧的花魁落蘅。” “在你成名前,我也一直在吞噬他们的势力。我敢出现在你的眼前,是因为那时他们已经不能威胁到我,除了偶尔能在一些事上绊住我外,他们再也不能成为你我之间的隔阂。” 哪怕现在说起这些,闻星依旧会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如果她没有过于依赖大长老他们,也就不会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摆脱掉闻家的依附,成为真正的闻丞相。 她更不会让落蘅吃了那么多苦后,才会看到自己出现。 她幻想着,如果自己能在一切都发生前就解决掉大长老他们,是不是她们眼下也不会走到这个场面。 可显然她的幻想并不会实现,月落蘅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地掉落,颗颗入地,声声落心。 月落蘅并不感动于闻星口中对她的照顾,也不在乎人所谓对她的骄傲。 她在清风楼里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被人践踏、欺辱多少回,闻星是不可能说的清的。 更何况让她遭遇这些的,就是眼前道貌岸然的人。 第85章 挑破真相(二) “可你明不明白,我们之间的隔阂不是他们,”月落蘅看着她,轻声道,“是你,是你一手所为。” “你宁愿用通过毁了月家的方式,去换得所谓的助力,想要复仇。可最后一切停在了月家消亡,你对陛下毫无仇恨之言,也没有要一报还一报的意思。这就是你所谓的复仇吗?” “你说看着我在清风楼里拼命,可是你哪夜曾在我开的窗外看我流过泪?” “闻星,你的情意,其实只感动了你自己。” “是我愚笨,没能早些认清这些。直到那夜在你书房外听到青容姨的声音,我才知道你与我被卖进清风楼的事有关。直到兄长与我说明,我才知道我曾爱过的人,竟是我的灭门仇人。” 她并不想否认自己曾经的情,因为她不觉得爱一个人是需要后悔,或者会被诟病的。可每每想到与闻星之间的事,她们的家仇会永远横在她们中间,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她不该爱着闻星。 哪怕是爱过,也对不起月家先祖,对不起月氏一族。 自与哥哥见面后,她每夜都会梦见唯念,梦见爹娘。 梦中阖家欢乐的场景,她幼时有过很多,但现在再也没有了。 闻星将手帕递了过去,却被月落蘅直接打落。 “我曾去过清风楼外,我知道哪扇窗后是你的房间,”闻星弯腰将帕子捡起,“但落蘅,我怕见到你,我不敢去见你。” 正因为心中守着那些说不出口的事,所以从始至终,闻星都是怕见到她的。 哪怕后来能够与她相见,每次看着她清澈的眼眸时,闻星都担心会失去。 自己做的事是无法被抹消的,递上的月家罪状,很可能就在桌案上,随时会成为她无法翻身的罪证。 “你不敢见我,”月落蘅的笑既凄惨又讽刺,“闻星,你觉得我会信吗?” 这种谎话若是放在之前,她兴许还会信几分。可现在再拿出来说,除了让她觉得讽刺,还能有什么用? 不敢见她?最后不还是出现在她眼前? 以一种相当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在清风楼,亲自扶起行礼的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她捧在手心上的人。 “事实如此,我没什么好撒谎的。” “是啊,事实如此,你以让众人敬仰的丞相身份来到我眼前,让一个几近要破败的青楼,在你我的光辉下起死回生。多伟大的名头,多让人佩服啊。” 月落蘅眉眼含笑,嘴上对她的褒奖更像是嘲讽。 她看着闻星,笑问道:“闻星,你说像你这样的人,真的会爱一个人,又得到别人的爱吗?” 还没等到闻星的回答,她自己便回应着:“我觉得你不会爱一个人,但你会得到别人全心全意的爱。因为我就是那个傻子,只要一切我不知道,我就还会爱下去,与你一同成为京中所谓的一段佳话。” “这对你来说是多骄傲的事,你杀了我一家,我却还爱着你,此事足够让你向易潇然他们吹嘘许久了吧。” “只是现在实在可惜,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再是会被你蒙蔽的人,也不是你在众人眼前炫耀的物件。” 闻星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只道从未如此看轻她,更没有想要掌控她的想法。 “可你到底还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你没有看轻我,可你将我丢进了清风楼里。如若我没有拼命成为花魁,保全自己的完璧之身,会是个什么样子,你说的清吗?” “你没有掌控我的想法,可事实上你时常控制着我,我无时无刻不在依附你。在闻府的每一刻,我都像那菟丝花一样,只能靠着你给的些许情爱活下来。” “闻星,我们都是傻子。你自以为的爱,将我越推越远,让你沉浸在自己唱的戏中;我若聪慧,就该早些看清一切,不至于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笑谈。” “我若猜的不错,易大人与华大人,怕是也觉得我像你的附属品,可以任你践踏吧。” 甚至月落蘅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少人知道,除了闻星口中的闻家旧人外,会不会易潇然和华天霖也知道? 又或者说,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到现在都只是以为你我二人闹了矛盾,所以才造成今日这些事。” 闻星从未与他们提起到底为什么自己与落蘅会走到如今的局面,他们也只能自己猜测。 “这么说的话,我还得谢谢闻大人肯为我保守秘密了。” 月落蘅唇角微扬,笑容明媚又摄人心魄。 可闻星知道,她根本不是在笑,她只是在讽刺自己罢了。 即便不被尊重,闻星也没有恼火,只因她知道这是自己该有的下场。 落蘅肯听她说上几句,没有直接杀了她,都是对她的恩赐了。 “落蘅,你还想知道什么,一并问了吧。” “我只想问,毁了月氏一族之后,你可有半分后悔?”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也是她必须要问的问题。 闻星,到底有没有后悔这么对她,这么对月家。 “自然是后悔的,”闻星轻笑,“我自认为想与你长相厮守,所以才会步步算计。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我算了那么多,选择了那么多,都是将你推远,没有任何能让你留在我身边的想法。” “因而我也觉得我其实是相当可笑的人,否则也不会一步错,步步错。” 闻星看着她从未露出的那只手,知道她藏在袖中的东西,怕是可以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不过这样也好,总要让一切结束的。 她也不想再活在无边际的压抑与懊悔中,落蘅能让她解脱,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桩美事? “闻星,你欠月家的。” “那么现在到了该还的时候吗?” 她一步步走到月落蘅眼前,在人眼前站定。 “落蘅,现在要我还吗?”她抓住了月落蘅藏着匕首那只手的手腕,举到了自己眼前。 “你本就该还。” 第86章 所欠似还 月落蘅手中的匕首露出,看着那锋利的利刃,闻星的心也算是落了地。 她瞬间松了手,看着眼前的人,笑道:“那就让我还吧。” “闻星,我成全你。” 匕首刺入胸膛的那一瞬,闻星难得觉得有几分疼痛。 她其实有些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觉得疼是什么时候了,但此刻的疼痛让她极度清醒。 眼前白色的衣裳沾染了些许鲜红,好像是自己的血。 “大小姐,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下辈子换你负我,好不好?” 清澈的眼眸中是遮掩不住的爱意,月落蘅不由再次怀疑她们之间的这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否则这情要如何解释呢? 但她确实忘不掉哥哥说过的话,也没法当作对一切不知情。 只是她的心还是颤了一瞬,不知是因为确实爱过眼前的人,还是因为大仇得报。 没有等来回应,闻星并不意外,她奢望还能与大小姐再有一世,可她不希望下一世她们还会如此。 她欠了大小姐多少,是说不清,还不完的。 一条命能抵得上月府上上下下数以百计的人命吗? 不,比不上。 无论她眼下落得个什么下场,她其实都比不上月府的所有人, 月家里不少人都有着自己的抱负,月大人以为国为民为己任,月将军以戍守边疆为己命…… 可一切都被她毁了。 她为了所谓的复仇,毁了别人的家,毁了他们的未来。 我,是还不完的。 闻星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也没听到人的一句原谅,自然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得到原谅。只是没能盼到下一世的期望,她到底是有些失落的。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只是一口鲜血在此时涌出,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还想告诉大小姐,眼下的一切确实非她所愿,只是她择错行事,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她从未想让大小姐失去一切,也没想过要与人走到现在这步。 感受着肩上多出的重量,月落蘅倒是没什么异常的举动,她只是将人放在院内厅堂的主位上,自己就在客位上坐着。 闻星唇边的笑容让她不愿直视,她没想过自己这疯狂的举动对闻星来说,竟真的是一场解脱。 可那笑骗不了人,安详又满足,任谁见了都觉闻星是开心的。 “你既不想让一切成了如今这番局面,为何又要一错再错……”月落蘅呢喃着。 在她看来明明有那么多收手的机会,为什么要纵容一切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她没法说彻底放弃复仇,因为她自己都没做到。 她撑着下颌,看向一旁难得坐得极为松垮的人。 她可以逃,但是要像闻星口中的闻家旧人一样逃一辈子,她不觉得自己会想要那样的未来。 更遑论人本就是要为了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从动了要杀闻星的这颗心起,她就没想过要活下去。 刺杀朝廷命官,死罪一条。 可她早就该死在月府了,多苟活这么一段日子,见到了兄长,她很知足。 因而当外面的人突然闯入沉落院时,月落蘅正玩弄着自己散下来的碎发,似笑非笑的,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竟还笑出了声。 熙如跟在人群中看到了这一幕,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大人会告诉她,让她做好落蘅姑娘的人皮面具,届时好…… 原来是这般原因,她藏在众人身后,看着那淡然处之的女子。 “芷落,你……”苏宛檀第一个不相信,“你,闻大人她……” 任谁看了眼前这场景都知道一切都是芷落做的,尤其是芷落那被血浸染大片的白衣,更是铁一般的证据。 “让公主失望了,我可不是什么芷落,”月落蘅轻笑,“从始至终,我都不是所谓山野间的女子。” 她环视一圈,笑意更甚:“我是月家从未对外说起的真正的大小姐,月落蘅。你们知道的月唯念,实则是我的妹妹。” 周围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似是没想到她会提起月家,也没想到这件事还能与月家有所关联。 “如你们所见,是我杀了她,”她起了身,随手用帕子擦去手上的血,“她欠月家的,也欠我的。” 易潇然斥声道:“落蘅你疯了是吗?闻星可是将你从清风楼赎了身,如果不是她,你早就在月家被抄斩的时候死在月府。你居然怪她,她又怎么可能欠你月家?!” 也是这时他才意识到,为什么他先前觉得她有些眼熟。 她那张脸与月大人和月将军有七分相似,只要细看,总能发现些许问题的。 “易大人觉得自己够了解她?”月落蘅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笑道,“正是你们眼中正直的闻大人,构陷月家,将我卖进清风楼,你却觉得她对我有恩?” 她笑得张扬,任泪划过脸颊。 “她从始至终都是在对自己犯下的罪做弥补,何来的对我有恩!”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该由律法惩处她,绝非如你今日这般……” 月落蘅打断了对方的话,扔掉了手上的帕子:“所以你们现在要以律法处置我的话,我心甘情愿。” 她没想过逃,就算死在刑场也已无所谓了。 就让月家与闻家之间的恩怨,在她和闻星这一代结束。 她其实也想过,自己该不该在闻星死后自尽。 可一想到用这样的方式会让别人觉得她是放不下闻星的,她便彻底放弃。 她们早就是不该有牵扯的,但她得知的月家真相将闻星与她再次相连,她必须要为了家人遭遇的一切,为了自己受过的苦难做一个了断。 直至被人押送至官府的那一刻,月落蘅也没有后悔自己都做了什么。 她和闻星还欠彼此什么吗?好像是不欠了的。 闻星因刺杀身亡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陛下耳中,他听到闻星是被月家后人所杀时,不免放了心。 月家的事一直是他与闻星之间的秘密,没人比他们更清楚月家的清白。 但为了不让月家功高盖主,他必须让月家步闻家的后尘。更遑论月家还是他灭了闻家的刀,不除掉的话,迟早是个威胁。 第87章 事有所结 因而他倒是不觉得月落蘅对自己有什么威胁,毕竟她替他解决掉了闻星这个麻烦。 所以当逸王来他眼前,向他请示该怎么处置月落蘅时,他亲自去了大理寺的牢房中见了她。 大理寺的牢房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光彩,一走进这阴暗潮湿的地方,就连他也是紧皱眉头。 虽说这地牢里有些许火把为人照亮眼前事物,但远不足以让人觉得安宁。 相反正是这微弱的光,让人愈发害怕身边的寂静。 他在狱卒领路下,很快走到了月落蘅所在的牢房前。 “你就是月落蘅?” 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月落蘅意识到好像是陛下来了。 如若说是为了救她,她是绝不会信的。 于陛下而言,她就算帮他除掉了闻星这样棘手的麻烦,但再怎么说她也是月家的后人,既然都知道了是闻星在背后搅水,又何尝会不清楚他在其中的手笔? 与其说陛下会来赦免她,她更觉得陛下是为了掩人耳目,想要将她除之。 “陛下想来见我,是为了何事?”她也不再与人虚以委蛇,直接挑明道,“反正我于您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人,除了杀了闻星,除了帮您解决了些许麻烦,我同样是您会提防的人。” “你倒是聪慧。” “陛下说笑,我再怎么说也在各处见过不少人,经历过不少事,如今已不是月府上那个不谙世事的月大小姐了。” 郭术景听着她的话,想到了逸王禀报过的事。 他不由多看了两眼眼前的人,这张脸他确实有些眼熟,上次好像在皇后宫中见过。 不过想到这就是皇后安排给逸王的良娣,他忽觉该好好敲打敲打皇后,什么人都往逸王府里塞,好在这次被杀的是闻星,要是被杀的是逸王,难不成真要寄希望于凌王吗? “朕倒是没想过,在朕寻到借口处置掉闻星前,你会先下手,”郭术景嗤笑着,“你说,朕到底该怎么叫你。是月大小姐,还是花魁落蘅,亦或是芷落?” “什么都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人之将死,又何必在乎这些。” 她没有像郭术景预想的那般不堪,他原以为她会仗着这些来向自己求饶,又或者是交唤什么。 毕竟闻星再怎么说也是状元出身的当朝丞相,又有着户部尚书与吏部尚书两位挚友,他想安排些莫须有的罪名在其身上,只怕相当艰难。 因此他才会觉得月落蘅会威胁自己,又或者是恳求自己。 眼下这番样子,他竟从未想过。 片刻的沉寂后,月落蘅开了口: “看来我让陛下失望了,没有求您放过我,大抵让您很不满足吧。只是可惜,我从动了要杀闻星的心起,就没想过要活下来。” “闻星的命我势在必得,哪怕现在死在刑场,我也觉得无所畏惧。大仇得报,我心已安。” 月落蘅说出这句话时,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可以放下了。 “原来你还对她有所感情,这般慷慨赴死,若闻星泉下有知,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再度与闻星有所牵扯,这是月落蘅不想看见的,她直截了当地下了他的面子: “她不会知道的,因为我对她毫无感情可言。陛下觉得有所情意,只是陛下您已不如初上位时耳聪目明,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忌惮着谁,又看错了谁。” 她这话实在不中听,郭术景的脸色一瞬而变。 月落蘅的伶牙俐齿是他不曾想过的,他没在她这儿讨到半分好不说,还反过来被讽刺不如初登基时。 “月落蘅,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命现如今就在朕手里,只要朕一句话,你明日便会死于刑场之上,死于别人眼前。” 他来可不是为了让自己恼火,他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有刺杀闻星的胆子。 现在想想,以她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敢为月家复仇倒也在人意料之中了。 “陛下莫不是忘了,方才我便说过,我根本不怕死在刑场上,”月落蘅起了身看他,“您大抵还不够了解我,不知道我这人的决心。” “我既觉得没有的事,便不会再有任何与其相关的举动。我不怕死,为何要向您求饶,苟活在世上,叫人念着呢?” 兄长和子榆迟早会知道她为了杀了闻星搭上自己的命一事,易潇然与闻星关系那般要好,也不知会怎么搜捕她,让她生不如死。 虽说她觉得易潇然不会做这些,但凡事总有个万一。与其届时让兄长他们担心,她倒不如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她越是潇洒,郭术景越觉得她绝不可留。 此人倘若留存于世,恐怕他郭家的江山也会被其想办法颠覆。 原因无他,闻星只是做了一把剑该做的事,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那他这样执剑的人,更不可能被她遗忘。 而对他最好的报复,莫过于毁了郭家的江山,毁了凌汀的一切。 月落蘅看向不远处明明灭灭的火光,想起了那里好像是放着一个火把的。 好像这辈子她都跟那个火把所差不多,每每有所希望时,都会被失望再次痛击。 火把会有熄灭的时候,她也会有休息的时候。 “若是陛下无事,便请回吧,”月落蘅转了身,丝毫不愿与他多说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真希望自己今日可以惹怒他,最好明日自己就可以彻底与一切分别,这样她再也不会被月闻两家的恩怨所牵扯,什么都可以结束了。 郭术景也没有多留,转身便离开了牢房。 临行前他回头看了眼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想不明白,月落蘅怎会有今日这般潇洒。 难不成就因为月家无迹,闻星无情吗? 他到底是有些不信的,因而回宫之后,他并没有下旨立刻处死月落蘅,反而是放纵苏宛檀等人去见她,期待着能让人从她口中探知些自己不曾知晓的事。 只是一连多日月落蘅一句话也不曾说,谁来她都只是背对着对方,似是一心求死。 到最后郭术景再也没了耐心,终究是下了旨,于秋后问斩。 第88章 无债难还(大结局) 当秋后问斩的旨意传入牢房时,月落蘅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这些人来牢房并没有说是奉谁的意思,但她清楚,除了陛下会想着再从她嘴里撬些什么外,她真想不到还有谁会想着从自己这里知道些什么。 只是她没想过,宛檀公主也会来到这儿,问她是如何想的。 自然她也没有应答,只是想着对方的疑问,她不免陷入了沉思。 是如何想的…… 她好像从未认真思虑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闻星不可呢? 自此心渐起时,她便决定一定要杀了闻星。 名义上她确实是为了月家,可她难道就没想过自己吗? 当然不,她甚至觉得,更多都是为了报闻星欺骗自己的仇。 她月落蘅从始至终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她并不否认。 不过眼下说这些也没用了,再有一段时日,她就可以去见爹娘、去见唯念。 只是她好像有些对不起哥哥和子榆,也有些对不起阿芷他们。 她以阿芷他们为借口,哄骗哥哥离了京。 眼下哥哥大抵还在江南,是赶不回来的。阿芷他们哪有那么好寻,她与他们分别前,还嘱咐他们,无论何人去找,只要不是她亲自去,无需信任半分。 所以哥哥他们想取得阿芷的信任,断不会那么简单的。 更何况她前段时间也听易潇然说了,陛下并没有将闻星的死讯宣扬出去,也不知要到何时才会告知天下。 因而她确信哥哥现在还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更不知道月家大仇已报,他们无需再因当年留下闻星自责。 她躺在一旁的草垛上,缓缓阖上双眼。 这夜她睡得并不安生,也不知是因为白日里苏宛檀的话让她难以安睡,还是事情的失控让她心神不安。 但好在她并未过多关心这些,一想到自己将要去见爹娘,她竟隐隐有几分期待。 …… 执刑前夜,月落蘅刚睡下不久,她就闻到了空中有些许不同往常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不会闻错,自入清风楼后,她闻过太多胭脂香粉的味道,早就对一些不合平时的东西比较敏感。 只是她刚想转身查看,就发现浑身失力,毫无知觉可言。 她刚将想到迷香这一层,便瞬间昏睡,难以清醒。 熙如看了眼周围都已倒下的狱卒,迅速将准备好的人塞入牢房里,自己则是将月落蘅带离此处。 她其实并不懂为什么落蘅姑娘一定要杀了大人,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但眼下事已发生,先前大人又交代过,一定要想办法将落蘅姑娘换出来,她便只有完成。 她带人离开时,还特意看了眼大理寺外某个角落守着的人。 在她奉大人的命令寻找与落蘅姑娘有八分相似的人时,易大人主动找上了她。 她原以为易大人是要阻拦她的行动,但没想到人主动将手中做好的人皮面具交给她,让她随便找个死囚替换月落蘅便是。 “易大人,你这是……” “那日月落蘅被送入大理寺牢房后,我想过很多。我看得出以她与闻星之间的情意,若非真有什么极大的变故,她们断不会走到眼前这步。” “而闻星武艺如何,你我都是知晓的。她如果不愿死在月落蘅手上,月落蘅能杀得了她吗?” “所以她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她在偿还,也在弥补。” “既然如此,她便不会希望月落蘅被陛下处死,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她活下来。而你,作为闻星的心腹,自然是由你亲自去做的,交给旁人的话恐怕她也不放心。” “既是闻星所愿,我来帮上一二总归是可以的。” 易潇然决心帮熙如前,也费了好一番功夫。 他不是想不通为什么月落蘅会对闻星动手,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闻星会对月落蘅如此。 直到后来某日里,其他世家的小少爷来与他做交易时,他才恍然大悟。 以闻星那时没有任何势力在手来看,想要得到对应的东西,就只有与旁人交换。 无论是与谁交换,又或者交换到什么,这场代价很显然,是月家上下老小所有人的命。 当想清楚这些后,他也很快猜出为什么又是闻星亲手将月落蘅卖进了清风楼中。 虽这样的烟柳之地其中不乏脏乱之事,但也是这样的地方最好藏起一个人。 再后来,以月落蘅那张脸,想要取得诸多贵公子的欢心实在是轻而易举,便也能借助这些谋得几分地位。 一切确实都按闻星所想进行着,月落蘅成了京城最有名的花魁,是一些世家子弟豪掷千金都要见上一面的人。 但他也能想象到,像月落蘅那样自幼便被爹娘捧在掌心中的人,怎会接受这样的落差,怎会甘心做一个最低贱的妓子?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见到她时,便觉得她跟自己原先见过的其他花魁完全不同。 她身上的那股子书卷气,源自于她本身就是月家众人最宠爱的大小姐。 “看来易大人这是想通了什么,”熙如也没有推辞,朝他拜了拜,“熙如多谢易大人肯帮我们,此恩难以言谢。” “我不是在帮你们,我只是想帮闻星。” 直到此刻易潇然还是觉得二人原本可以有更好的结局,如果当时闻星没有…… 但现在他不会觉得还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因为一切都已结束。 今日放出了闻星的讣告,明日就会将月落蘅斩首于刑场之上,还有什么是需要计较的呢? 见熙如将人带走后,易潇然也转身离开。 闻星希望的事,他会帮着完成的。 …… 月落蘅自醒来后便一直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事物,直到熙如走近,她意识到,这大概是闻星的意思,否则熙如没必要与她再有任何交集。 “看来闻星她到底是心有不甘吗,”月落蘅凤眸微眯,嗤笑道,“她让你救下我,应当是为了折磨我,好满足她那颗心吧。” “姑娘多虑了,大人只是不想让姑娘再付出什么,”熙如为闻星解释着,“更何况大人是自愿死在您手中的,我们更不会对姑娘有所不敬。”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大人自己的选择,因而他们纵然对落蘅姑娘再有不忿,也要按照大人的意思行事。 “你的话,我要怎么信?再怎么说你也是闻星的人,我不会信你的。” “但姑娘明白,若是我们想要害姑娘,只怕早就下手了。” 月落蘅扫视了周遭一圈,这里与沉落院很像,就连房中点着的,也是她很熟悉的安神香。 可她也知道,此地不可能是沉落院。她现在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里是哪儿?” “是原先大人吩咐我们,在山间建的一处宅院,只说是等着日后来此。但多年过去,并未来此一步。” 并未来此一步…… 月落蘅缓缓起了身,却因睡得太久,险些栽倒在地。还是熙如搀着她,她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她艰难撑着身子,一步步朝外走去。 当她走入院内时,迎面而来的秋风让她想起了见闻星的那日。 那天好像也是初秋之时,天尚且炎热,可她却是半滴汗都不曾流下。 她初见闻星时,便十分欣喜,只因自己有了个玩伴。所谓的身份不同,她也并未放在心上。 那些东西很重要吗?不,不重要的。 但是现在想想,从前的东西兴许对闻星来说是再重要不过的事,所以才会将那些她不在乎的话都放在了心上。 可做成如今这个样子,除了会让人觉得有些唏嘘外,还能如何呢? 她们之间,好像怎么都还不清了…… 第89章 桃花醉情人不知(番外) 月落蘅近来总是醉着,她时常笑自己的无量,却不去想为什么会这般不克制。 她素来节制,现在却总因这桃花酿而破戒,反复醉坐在不远处的碑前,也不知都会说些什么。 当熙如带着消息来了她跟前时,她正喝着杯中的酒,视线落在了那河岸边的几座衣冠冢上。 “你既然回来了,看来是有好消息了,”月落蘅放下酒杯,笑道,“她没能做到的事,我们做到了。” “姑娘深思熟虑,步步为营,能得今日结果,便是好的。” 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说这么多:“你只需告诉我,他是否死了,这位置又是否落到了逸王手里,便够了。” “回姑娘,先帝驾崩,我亲眼确认逸王登基成为新帝后,才敢回来。” 说来熙如也觉得匪夷所思,在落蘅姑娘的指示下,她们仅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就击垮了先帝的身骨,逼得他不得不让位于逸王。 说是让位还算是好听的,事实上先帝还没来得及下旨,便暴毙于寝宫中。 因其在位时不曾立下储君,因而念在二位皇子都无大过的份儿上,皇位便落到了皇后所出的逸王身上。 纵然有些许臣子不愿,但因逸王并无过错可言,也只好作罢。 而凌王与逸王一向关系和睦,也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可,于是受封后便自请与胡辰瑜一同去了云国与凌汀的交界之处,只为凌汀而战。 所以先帝虽死,却并未引起凌汀内乱。 自然月落蘅也不会让熙如他们闹得太大,以至凌汀百姓不得安生。 爹爹所愿,莫过于江山永在,国泰民安,她又怎会违背爹爹的意思? 因而她也只要先帝身逝,不多求任何东西。 “易大人在我来前同我说起您,他说华大人尚不知晓您还活着的消息,尽管放心便是。” “这么些年,他倒是一直担心我,”月落蘅笑道,“不过我倒也没指望他能保守什么秘密,他心存良善不假,只是我不肯多信罢了。” “江南那边也传了消息,说是月将军与子榆姑娘已在王氏兄妹对门落户,经营着一家小铺子,生意蒸蒸日上。” “看来哥哥他们确实觉得我死了。” 月落蘅再度拿起酒杯,饮下桃花酿。 这酒还是先前熙如寻了方子,她自己亲手埋在院中桃花树下的。 她总觉这酒清甜,可每每喝多之后,她都觉得这酒苦涩。 “姑娘,今年还要备酒吗?” “不必了,我这院中的桃花酿不是还没喝完吗?正好也让他们尝尝,看看能不能夸我几句。” 往年她不曾为爹娘和唯念做过什么,现在能倒上一杯自己酿的酒给他们,应当可以弥补一二吧。 熙如见她起身,便没再说什么,只说自己要去京城一趟,便先离开了。 见她走后,月落蘅拿起脚下未打开的桃花酿,拿起酒杯便朝着那几处墓碑走去。 明明已经来过这里数回,但她还是会落泪,仿若只要她醉了,只要她落了泪,那些已故的人便都会回来。 她跪在爹娘的墓碑前,缓缓倒着桃花酿,虽唇边笑意不浅,可眼中的泪也不曾消失。 “爹,娘,这是落蘅亲手酿的桃花酿,你们尝尝看看怎么样,”她转而看了眼月唯念的碑,道,“唯念年纪还小,喝不得这些,您二位可以注意着些,可莫要让她偷喝去了。” 也不知是爹娘在天有灵,还是巧合,总之月落蘅刚倒下酒,方才还晴着的天,现在便暗了下来。 “落蘅知道,害死你们的不止闻星,还有那执剑的人,所以落蘅把他也送了下去,只当向您二位赔罪。” 手中的一坛很快就要见底,月落蘅起身带着酒坛去了另一边,将所有酒都倒在地上。 她看着眼前的碑,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是恨闻星的,恨她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无家可归、步步深渊。 可她也明白,若非闻星所愿,她是动不了手的。 更何况她能从大理寺的地牢里逃出来,也是闻星先前示意。 她们似乎总是还不清,谁欠谁,谁又一直欠着谁…… 她伸手摸着眼前石碑上的字,抚摸着刻下的闻星二字,眉眼微垂,几度张了张嘴,却都没说出什么,也只得作罢。 良久后,她坐在石碑旁,笑道:“星星,你觉得这桃花酿怎么样?” “是不是觉得还不错?毕竟这是我亲手酿的,怎么可能会比旁人差呢。” “今天熙如告诉我,先帝终于死了,逸王登了基。我念着先前你与逸王往来颇多,大抵你也是想见到这些的吧。” “你离世后,凌汀发生了许多事。但凌汀并没有内乱,如今有逸王领着众朝臣为民所行,大抵凌汀也只会越来越好的。” 不知说了多久,最后她也阖上双眼睡了过去,许是酒意上头,又许是大抵说累了。 而院内的侍女见她久久未归,便来到此处,一眼看见了睡着的她,将她带回宅院,安置在床榻上。 月落蘅猛地惊醒,听着外面阵阵打雷声,她直接冲出宅院,连鞋都不曾穿上,跑到了闻星的碑旁。 她记得星星是最怕雷雨天的,这样大的雷声,星星肯定会害怕。 她抱着那块碑,想起了幼时在月府上的时候。 那时也是雷雨天,她也是不顾一切冲到了星星身边,哄着她入睡。 “繁星伴月……” 她再度唱起幼时听到的歌谣,哄着那早已安睡的人。 等到侍女发现她离开宅院,赶到石碑旁时,她已咽下备好多时的砒霜,毒发身亡。 吃下那口砒霜前,月落蘅还在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不起闻星的期望。 她可是想让她好好活着…… 可是活着,还能做些什么? 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想明白。 临终前该有的千言万语,好像都藏进了方才的歌谣里。 她靠在石碑旁,轻声道:“星星,你会想见我吗?” “不想见也没用的,如今我可以自己做主,不需要再听从于谁了。” 她一口吞下砒霜,闭上了双眼,任雨飘零,任风吹扬。 此局,终有解。 第1章 终可归 在如今的帝国时代中,人们分化成了alpha、beta、omega三种类别。 其中alpha以酒香为最佳,其次则是果汁汽水,紧随其后是花香等。只有最末等的alpha是别人无法闻出味道的,这类a也会被人踩在脚下。 哪怕是稍微高级一些的omega,也可以站在他们的头上,和大多beta一样看不上他们。 而与此同时,omega也有自己的一套等级体系。 拥有果香味信息素的o站在最顶端,是绝大多数a心中完美伴侣应有的样子。 而蔬类信息素的o也比花香等味道的o有更多的选择权,只有苦瓜味的o会被多方唾弃。 这样的阶级规矩在各个帝国中延存许久,多年来有许多想要完成阶级跃迁的a和o,最后都成了世家斗争中的白骨。 世家与君王均分着权利,控制着整个帝国的命脉,不与旁人分半分。 …… 月落蘅自回到家后便一扫在公司的疲态,相当随意地伸了个懒腰。 这要不是还得韬光养晦一段时日,她是绝不会任自己被别人踩踏的。 说起来月落蘅也觉得可惜,如果当时她能再谨慎些,也就不会被别人趁机撤职,一定能完成自己的理想。 她从酒柜里拿出最喜欢的酒,倒在酒杯中,轻轻摇晃着杯子,欣赏着那一抹实在鲜艳的红色。 她想自己大抵确实是疯了,所以才会违背幼时邻居的那些劝诫,不仅冲上了疆场,还为了阶级跃迁拼命了无数次。 只是身为最低级的a就一定要认命吗? 她不觉得这样便是合理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从来没人说她不可以站在更高的位置。 “小月,你与我们差不多,就不要再想着往上爬了,”邻居李姨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咱们这里对无味a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除了我们这些邻居,你也没个家人可以依靠,怕是比不过那些人的。” 李姨的意思她很清楚,与世家对上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们这种最低等的a本就是牺牲品,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但她不认这样的命,她就是想冲上去,证明自己不被所谓的信息素等级所禁锢。 更何况只要信息素足够强劲,就算没有味道,又能如何? 她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唇边笑容染上几分邪魅。 那些将她扯下位置的人,大抵没想到现在她手里也有着一定筹码吧。 是,月落蘅这个人在战场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不那么出众的谋略与过人的武力。她太清楚自己当时犯下的小错其实不值一提,只是因为她动了上面那些人的利益,所以一定要离开战场。 可如今不一样,她没在战场,但手里有着圣落帝国近三分之一的经济,早已今非昔比。 “月落蘅,终究是要回去的,”她轻笑一声,将酒杯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我只要一个机会。” 她,只差一个可以回到疆场上的机会。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铃的声音,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她并没有那么多的防备,且不论在律法的控制下,圣落帝国里没什么人敢对一个alpha动手。 单说她如今对外的身份,不过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职员,除了住在这样一栋loft里不合薪资,没有任何破绽。 但谁会对一个几近被上位者遗忘的人动心思呢? 月落蘅并不觉得自己足够重要,在那些人眼里,只要她离开了战场,就掀不起什么浪的。 因而她无比放松,随意地靠在门框上,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其实并不认得对方,也闻不出对方的信息素味道。 是beta? 她挑了挑眉:“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小姐离开吧,我不喜欢接待什么。” 听着对方夹枪带棒的讽刺言语,闻星有些无奈,但与此同时她也很庆幸,对方此刻表现出的状态与自己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如果想合作的话,应该不会很难。 闻星隔着一道栅栏看着她,笑意盈盈:“月小姐不让我进去说话,又怎么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来的呢?” “有什么事是不能当众说的,还需要来到我家里呢,”月落蘅一瞬有些警惕,“你我先前从未见过,如此冒昧,可就太过分了些吧。” “还是那句话,月小姐不愿与我好好谈谈,怎知我是为了什么而来。” “你到底是谁?” “自然是可以帮月小姐的人。” 她这话并没能让月落蘅松懈,相反,月落蘅愈发觉得她背后是一场极大的阴谋。 “你这话我要怎么信?”月落蘅轻嗤,“想想你是怎么出现在我家这儿的,某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你突然按响了我家的门铃,说着可以帮我的话。” “怎么,你难道真的当自己是什么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居然对我说救赎?” 对于这种从天而降的馅饼,月落蘅丝毫没有相信的意思。 如果说一开始看到闻星的时候她毫无防备,现在倘若不是顾及到圣落帝国内的律法条例,她大抵真的会对眼前的人动手。 “或许月小姐并不相信,毕竟先前你也是被旁人算计过的,”闻星并未气恼,“那就让我来谈谈月小姐身上的事,看看月小姐觉得我说对几分。” “四年前你上了战场,经过两年征战,成为四级军官,是圣落帝国史上第一个能在过往军官册上留名的拥有白开水信息素的alpha。” “但因旁人算计,带领的兵队落败于长漠帝国手中,因而被撤职,离开了军队,隐姓埋名。现如今月小姐正在一家普通公司就职,看似不争不抢,但手里有足够让你重回战场的资本。” “请问月小姐,我说的对吗?” 闻星的声音并不大,周围的人想要听清很难。 但月落蘅不仅听个清楚,还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诚恳。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是又遭了哪个世家的“器重”,才会特地安排人来为自己演这出戏。 有人肯帮她,放在与李姨他们生活的最初的几年里,她还会信。 但自从看见信息素没有味道的a可以被人肆意踩踏时,她就知道这个帝国是无人可信的。 低贱的人不配抬头,这是那些人的原话。 第2章 合作似成 她掩下眼中的玩味,侧身将人让进。 而在闻星进入月落蘅的家时,月落蘅捕捉到门外一道极隐蔽的视线。 她心中的想法被肯定,此人的出现确实意味着一些事情的发生,也意味着阴谋渐渐形成。 月落蘅自诩自己并不是什么谨慎的人,因此她相当好奇闻星身后都是谁在组局,更想知道这些人的目的都是什么。 是因为察觉到她已经窃得几分他们的利益了吗? 那现在这个时机未免也太晚了些。 闻星看着她关上了门,在她的引路下,坐到了小沙发上。 “小姐要不要先自我介绍一下呢,”月落蘅将未收起的酒倒在了新的酒杯中,顺势递了过去,“我有下班后小酌两杯的习惯,若是小姐不介意,可以尝尝看。” “酒倒不必了,自我介绍还是该有的。我叫闻星,听闻天上星,质问地表尘的闻星。” 月落蘅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闻小姐的名字确实好听,那么小姐说说吧,要怎么帮我。或者说,你背后的人想让我用什么换他的助力。命,还是金钱,亦或是别的东西。” 闻星没想到她的警觉性这么高,明明站在门外前她就已经提醒过那些人,不要太过暴露自己,但他们还是被月落蘅发现,可见她的敏锐实在高出旁人不少。 “月小姐言重了,虽我确实是听了旁人的意思来,但这话我也该与小姐说清,”闻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她交涉,“你想完成阶级跃迁,我和我背后的人都会帮你。” 她不是没想过月落蘅的防备极严,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从高位上跌下来的,又怎会那么简单。 “所谓的阶级跃迁,并非那么简单。闻小姐不交代清楚你背后的人,我又怎知道你们有没有那个实力。” “月小姐的过往早就被封存在绝密档案里,一般人想要知道月小姐身上的事,自然难如登天。如此应该可以证明什么,月小姐觉得呢?” 这点月落蘅自然是明白,她离开战场后不久,原先与她关系要好的好友便托人传了消息。有关她在战场上的一切功绩都被方家少爷方时榆占去,除了个别知情者外,没什么人还记得她。 自然这也在月落蘅的预想范围内,只要她被世家踢出了势力范围,那么她的功绩定然会被那些看不惯她的人瓜分。 不过她没想过会被方时榆一人独占,方家一向行商敛财,对战场上的事不多涉足,方时榆此行此举实在让人意外。 “我要的不止是证明,还有他的身份,”月落蘅直接摊牌,“我是被世家踢出战场的,这种事我想无需我说得再详细些。而你也该清楚,我不可能会仰仗世家的任何人,无论是谁。” 闻星庆幸来前探知的消息足够多,直接扯出了月落蘅在战场上的好友之一——宁知予,宁家小姐,一定会继承宁家的人。 “难道月小姐连我们宁小姐都不肯信了吗?只怕宁小姐听到您这么说,要伤心许久了。”她逼迫镇定,不要被月落蘅看出半分破绽。 而月落蘅好似真的因为她的话陷入沉思,竟久久不曾接话。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月落蘅才回了句好。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如果今日不答应,恐怕你不会回去了。” “月小姐真是神机妙算,我确实是如此打算。” 月落蘅轻笑一声,缓缓起了身:“那我便应下好了,毕竟总不该让我们闻小姐这样貌若天仙的人因我而耽搁时间。” 闻星终于松了一口气,随着她起身,准备离开。 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劝动月落蘅,只有让月落蘅回到战场,她才有活下去、活得长久的可能。 很快二人便到了门口,月落蘅刚要为她开门时,注意到她贴在后脖颈的信息素阻隔贴。 “原来闻小姐是个o,”月落蘅推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一个o敢来找我,不怕自己被我的信息素诱导吗?” 闻星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脖颈上的东西,笑容有些僵硬:“月小姐不是那么轻浮的人,而且我也不是那么好诱导的,月小姐还是不要想这些为好。” 如她所言,月落蘅确实没那么多喜欢探究别人的心思。 只是她从闻星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慌乱,莫名生出了几分捉弄的心。 “那交换信息素味道,总该是可以的吧?”她伸手拦着闻星离开,“既然闻小姐知道我是白开水a,我了解一下闻小姐,大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听着自己不愿被提起的事,闻星脸色变了不少。 明明不是第一次因为信息素被人为难,可现在让她坦然说出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她还是会觉得不堪、会觉得羞耻。 她其实很恨自己为什么是苦瓜o,就因为这样的信息素,她成了最低贱的东西,要按照上位者的心情做事…… “若是闻小姐不想说,便不说了吧,”月落蘅看出她的顾忌,意欲放她离开,“正好我也该早些休息才行,我明天要上班,闻小姐有什么计划还是等我下班后再说吧,今天可是不能再多留了。” 月落蘅不多问是闻星所期盼的事情,她几乎狼狈逃离,不想再回忆起任何与自己信息素有关的事情。 看着人匆忙离开的背影,月落蘅不免勾了勾唇。 她的档案里从来没写过,她对信息素味道的感知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强的多。 信息阻隔贴这种东西对大多数a来说,都是极有效的,不会让他们闻到一丝o的味道。 但对她来,毫无作用。 月落蘅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苦瓜味道,笑容愈发明媚。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闻星背后的人会选择闻星,因为只有同样处于最低端的人,才会知道彼此最想要什么,也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对方动心。 只是很可惜,好像闻星并不是很愿意提起自己的信息素,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 月落蘅转身拿起酒杯,透过鲜红的液体看着室内的布局。 她喜欢自己的家,但她更喜欢在战场上让别人破碎。 红色液体滑过指尖,她的眼神迷离中又带着清醒。 宁知予会让人来跟她谈合作吗?她不信。 第3章 身入棋局 她回到房间内,坐在沙发上,丝毫不信刚才闻星那句拿来敷衍自己的话。 如果真是知予让人来帮她,以她们之间的关系,知予不会这样打哑谜,早就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或者亲自到她的家里,说着要帮她的话。 若不是知道宁知予与其他世家那些人全然不同,月落蘅相信自己一定会怀疑她的用心。 世家在自己身上用了多少心思,月落蘅可太清楚了。 他们惧怕她真的完成了阶级跃迁,抓着她犯下的小错误,想要一击致命。 至于是谁保住了自己,让自己还能捡回一条命,月落蘅心中也有数,能压制住世家的,恐怕只有君主了。 但为什么君主会帮着自己,这是月落蘅并未想明白的事。 是为了钳制世家,还是为了培养亲信呢? 她脸上的一丝笑意因突生的想法而消失,她好像猜到了闻星背后的人,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成为了别人的棋子。 以闻星的表现来看,她背后的人必然是不可提及的。 那么无论是世家中的谁想要玩弄她于股掌之中也好,还是君主想要利用她也罢,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不想成为别人的玩物,也不想成为所谓的棋子。 当然,回想起闻星的信息素味道后,她更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挑选闻星来与她交涉。 只要闻星敢说出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她就会将闻星当作同样想要完成阶级跃迁的人,信任程度也会更高,合作也就更容易达成。 可闻星出乎那人意料的是,她还在对自己的信息素味道而避之不及,自然也没有通过这种手段来拉拢她。 月落蘅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心态是被闻星的指使者所拿捏的。倘若闻星真以阶级跃迁为共同目标,她很难不信她。 但好在闻星没有以如此相同境遇来劝她,要不然她还真说不准想听闻星一直说下去,看看他们的计划。 她起身走向卫生间去洗漱,准备休息。 明天要不要去公司呢…… 她伸了个懒腰,擦着头发上的水,给上司发去了请假的消息。 至于对方会不会同意,全勤奖会不会因为一次请假就没了,她并不在乎。 其实公司内的福利很不错,去年她拿到的全勤奖比一些老员工的都要高。 其中原因月落蘅也不是没偷偷打听过,也不知是哪个同事说的,说老板与世家有些关系,所以公司才能越做越大。 也因此,她曾托知予帮忙查过,人刚听到公司名就告诉她这是自己表哥华沐枫的产业。 “不是我说,我一直以为你在别的地方干呢,”宁知予当时还有些不解,“你要是在我表哥那里干,还不如到我这儿来,绝对开出一个你满意的价格。” 宁知予的好意被她拒绝,她当然知道知予不会亏待自己,但再怎么说她也是多个世家所防范着的人,要是真走到世家眼皮子底下,可不一定能做到灯下黑。 而当她问起宁知予与华沐枫之间的关系生疏远近时,人竟是难得地夸赞了他几分。 “要我说啊,一个beta最好的样子就该是他那样的,”宁知予轻轻碰了碰她的酒杯,“我们这些继承人一旦分化成beta,很难接触到家族里的事。不过好在我爸妈都是b,我哥哥又分化成omega,这一切才落到了我手上。他与我的处境差不多,但他能够脱离家族控制,办了自己的公司不说,还让华家许多人都佩服他的所作所为,以他为首。” “阿蘅,对于我们beta来说,尤其是世家里的beta来说,他这个样子是最让人羡慕的。” “无需仰仗任何人,还能让那些多嘴多舌的东西闭嘴,谁会不向往。” 那是月落蘅为数不多会在她脸上看到艳羡的时候,也是因为与宁知予聊过几次,月落蘅才对华沐枫,自己这个老板有一定的了解。 但是有关自己年终奖多出的份额,她还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也曾想过,是不是自己做得足够优秀,所以才会由财务按劳分配。 但她私下找关系还不错的财务问过,她根本就不是公司里业绩最好的人。 所以无论是按劳分配也好,还是因为别的也好,她不可能得到这么多。 于是她将视线放在了华沐枫身上,试探着自己和对方可能有的任何关系。 但直到如今她也没能解答,为什么自己会是被偏袒的人。 正当她游神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她顺势接了电话,随口道:“喂?” “落蘅啊,你怎么请假了?” 这个声音她还算熟悉,是老板助理,经常来他们部门传话的。 “就是觉得明天不想去了,先请假休息一天,后天接着去,”月落蘅的声音懒洋洋的,“咱们公司不会因为我请个假就要开了我吧?” “那当然不会,咱们公司一向人性化,既然你觉得需要休息,明天就在家好好睡一觉,不要让自己再忙了。” “多谢李助理的关心,后天我会回去好好工作的。” 月落蘅刚要挂断电话,李助理就赶紧接了一句:“要是你觉得明天一天不够,还可以多休息几天,咱们老板说过的,绝对不会让员工在公司太劳累……” 后面她说了什么月落蘅并没在意,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她莫名觉得困倦,随便敷衍几声后就找了借口挂电话准备休息。 当电话被挂断后,李助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坐着等待结果的人。 她真的没想过老板会这么关注员工的身体,月落蘅请假的消息刚从黄总监那儿传过来,老板就开始担心。 虽然但是,这个电话为什么是她来打…… 明明是老板自己关心人家…… 华沐枫自然是听完了全程,他摆了摆手示意李助理离开,而人一刻也不敢多留,说走就走,连头都不回。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打开了宁知予前些时候送过来的红酒。 他是知道知予与月落蘅之间的那些关系的,也知道月落蘅原先都曾在战场上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如果他是一个omega,说不定他还真会对她倾心。 但最可惜的,他是闻不到任何信息素味道的beta。 在帝国法律下,ab或是bo都不可结婚,a永远都只能跟o结婚,b的归宿也只有b。 第4章 心思各异 他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酒杯,任由酒气满溢喉腔,一双清澈眸子染上了几分醉意。 知予说羡慕他,羡慕他可以脱离家族而自成,什么都不必担心。 但他没告诉她的是,他很羡慕月落蘅,那人有冲破阶级刻板的魄力,也有敢想敢做的勇气。 比起他,月落蘅才是更值得钦佩的人,他再怎么样都是靠着些家中声名的。 但她不一样,她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拼上一条命,也搏不得那么多东西。 “如果这世上什么都是规定好的,那么人自出生起就决定了命运。你觉得甘心,我可不这么觉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什么可行不可行一说?那只是你被别人驯化的思想在作祟,而非你的本心所愿。” 那时他跟着方时榆去了一趟在战场上,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肆意,说着一切不公。 也是她的话让他意识到,好像一切确实不是别人能一口说定的。 一个人能怎么走,与其出身有关;一个人能走到哪里,是要看自己的心能支撑自己走到哪儿。 华沐枫很少愿意关注别人,因为他自己身上的那些糟心事已经足够让他操心,华家有太多想要把他拉下来自己上位的人,他必须多多防范。 可他到底是因为月落蘅分了一丝注意力,他好像也跟其他世家子弟一样,想知道她能做到哪一步,想看到她能站到什么位置上。 他们都想将她拉下来,他却想看她走得更远。 后来他看着她被方家他们踢出了战场,圣落帝国的军官档案上,少了一个四级军官的名字。 再后来,他让人给她递了一份工作,将她揽到自己的管理下。 他依旧会佩服她的工作能力,她有没有尽力,他最清楚。 她不想太过突出,他也不会让人去逼迫她。 月落蘅想要韬光养晦,他就会坐在办公室,猜测着她会做什么。 原先谁说过来着,他这么关注一个人,是喜欢。 喜欢吗? 他不知道,他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更没有想过想自己会喜欢一个alpha。 是alpha很重要吗? 他举起酒杯,落地窗外明明灭灭的灯光在他的眼眸中倒映。 这种被规矩定死的答案,月落蘅一早就给出了他也喜欢的答案。 人为什么要为了所有的白纸黑字让步?难道就不能亲自撕破那张纸,自己写下新的故事吗? 当然是可以的。 …… 自从离开月落蘅的家后,闻星就已经唇色发白,无论这些被派来跟着她的人问什么,她耳边都只有嗡鸣声。 直到被带到了落亚面前,她才有几分缓解。 因为顶替掉不安的,是对落亚的恐惧。 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她,一举一动间都是对她的不屑。 “他们说你一个字都不肯说,”落亚微抬眼眸,嗤笑一声,“怎么着,还得我亲自问你,你才肯回答了,是吗?” “奴不敢,这次去见月落蘅,她答应了与您合作,没有任何推辞。” 落亚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闻星面前。 他的每一步都很平稳,可那脚步声落在了闻星心上,将她的心一步步踩碎。 无论什么时候,她好像都是惧怕着他的威严的。 是因为他的手段,还是因为他是帝国最有地位的人,又或是因为他的信息素实在强劲…… 闻星说不清,也道不明。 看着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样子,落亚没由来地心情不错。 他扼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她真的没有推辞?”落亚手上的力略微重了几分,“我怎么听他们说,你在月落蘅家中留了将近半个小时,你却告诉我,什么都没多说。你觉得我是会信你,还是会信他们?” 闻星自知与落亚的亲信比不了,便赶紧交代了在月落蘅家中谈的所有事。 以及月落蘅怀疑了他的身份,她也如实交代着。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落亚松开了手,任人栽在地上,他没有任何心疼可言。 不过就是一个最低等的o,他可没什么心情去照顾她。 “你的回答我很喜欢,听话才会有好事发生,闻星,这个道理你应该早就懂了。” “奴明白。” 落亚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看来我确实该让你过两天好日子了,不然你这副样子去见她,怕是得不到她更多的信任。” 他摆了摆手,让一边的侍女带着闻星去洗漱。 如果不是一众圈养的o里,只有闻星一人是最低等的o,落亚是断不会用闻星这样养不熟的东西的。 他太清楚闻星身上的棱角看似已经被自己磨平,但骨子里还是跟月落蘅一样,想要完成所谓的阶级跃迁。 倘若这件事跟她们的想象中那么容易,那么圣落帝国历史上早就会比月落蘅更高的记载。 但自圣落开国以来,毫无味道的alpha最高的也就是月落蘅原先在战场创下的政绩,仅仅一个四级军官而已。 这种位置得到还算容易,放在任何世家里,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但他没想到那群人居然会这么害怕月落蘅爬上去,怕她瓜分他们的利益。 每每想到这些,落亚都觉得所谓的世家,也不过尔尔。 他们看似拥有绝对优势,却担心被任何可能逆转一切的人夺走手上的东西。 愈是坚信这一点,落亚愈是不愿屈服于世家的控制下。 父君被世家掌控的样子还刻在他的脑海中,他既然坐上这个位置,就不会像前者一样无能,更不会成为后人诟病的君主。 他落亚,要开启一个属于他落亚的时代。 …… 走在柔软地毯上的触感让闻星质疑着自己如今的境遇,她是真的被放出了水牢吗…… 一想到水牢的阴暗潮湿,她不免打了个寒颤。 那里一直都是落亚关着不听话的omega的地方,她一直都表现出是最听话的那个,可那个水牢里,却是她留的痕迹最多。 落亚好像什么时候都能看透她,怀疑着她的用心。 第5章 似常非合 哪怕想过无数次要努力脱离眼下落亚对自己的控制,闻星都没有成功过。 不知是因为落亚的信息素太过有侵略性,还是她一直恐惧着他的存在,总之她每每想到水牢里的那段时日,都不敢对落亚有任何忤逆。 可她不甘一直如此,她也想要好好活下去,不愿成为别人的棋子。 久违的被柔软的被子裹起的感觉,让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她不记得自己因为在水牢中,已经有多久不曾睡个好觉。 她也不觉得自己遭受的一切是应得的,但信息素的味道定死了她的命运,无论她怎么反抗,好像都逃不出落亚的手掌心。 她又何尝不觉得月落蘅那个样子是自己所羡慕的,能不受控制,拼命完成阶级跃迁。 哪怕曾经是被踢出势力中心,但现在有了君主的助力,何愁不会再度回去,让世家让步。 只是…… 闻星不觉得一切会这么简单,以她对君主的了解,恐怕无论她们最后能做成什么样子,都只是他手里的一步棋。 能不能活,能活多久,都要看君主肯恩赐多久。 也许下一秒,她们都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死去。 比起觉得是自己太过悲观,闻星更觉得是她太了解君主的作风。 他是那种会与人合作的吗?不,他根本不是。 他从来不把她这种低级的o放在心上,更遑论会想着与别人合作。 在他眼中,她和月落蘅大抵都不是什么能拥有自我的人,只是他手中尚且可以用的东西而已。 她沉沉睡去,让自己短暂忘记眼下的难事。 闻星很难不承认自己其实知道她根本帮不了月落蘅什么,也知道落亚给自己开出的自由身条件很难得到。 可她还是盼着一切能如同想象中的那般,她可以好好活着,不必担心因为信息素的味道被谁看不起,也不用担心这辈子都会被关在水牢中。 哪怕是在睡梦中,她也下意识摸上了自己后脖颈的腺体。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暗夜中自己曾遭遇过什么,守卫到了易感期,对她做了短暂标记。 无论是守卫,还是君主,都觉得是她高攀。 她这样的o,平日里都是没有什么人权的,更不必说会有被标记的可能。 但闻星还是觉得痛苦,尽管她没想过要在圣落帝国的律法下拥有可以相伴终生的伴侣,那夜的事也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不希望自己什么都没有,可现在,她确实是一无所有,空有一张看上去还不错的脸。 今日月落蘅对她的探究她仍旧记得,那是再平常不过的好奇,也是a对o的本能。 即使知道是合理的选择,她还是会害怕。 害怕自己是破败之身的秘密被别人知道,害怕被别人看不起。 不过现在也没有那么多可以计较的了,她只想活下去,哪怕只比别的o多活一天,也好。 月何时升起,又在何时落下,只有彻夜未眠的人才会知晓。 只是那太阳渐露时,他们的喘息变得微弱,除了强行撑着自己活下去,没有任何选择。 月落蘅拉开了窗帘,伸着懒腰迎接新一日的朝阳。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被阳光照耀着的感觉,莫名会觉得很刺眼。 但这种暖意席身,懒洋洋的状态确实又是她渴求着的。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并不是印象中的任何人。 “喂您好?”她到底还是接听了这通陌生来电,“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月小姐,今日还要见面吗?” 这道声音月落蘅还算熟悉,昨晚刚听过,现在怎么都忘不了的。 “原来是你,”她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闻小姐和闻小姐背后的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只是可惜征兵还要一个月才开始,现在就透露出自己的计划,还为时尚早吧。” “未雨绸缪总归是没错的,月小姐觉得呢?” “这话说得倒挺好听,那今晚在我家见面,还是昨天那个时间,闻小姐能来吗?如果来不了……” 月落蘅的话音还还没落下,闻星就立刻接上:“月小姐放心好了,我绝对能来的。” 听着她这么殷勤,月落蘅没忍住笑出了声,与她约定好今晚的时间后,就挂断了电话,搬了小沙发到阳台坐下。 她喜欢在这里躺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于是华沐枫循着记忆走到她家楼下不远处时,注意到了她在楼上的样子。 那是他很难见到的另一面的月落蘅,她难得让自己松懈许多,卸下了在别人眼前的伪装。 哪怕知道自己此次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寻些借口与她聊上几句,但他还是远远站在楼下,欣赏着此刻与往常完全不同的她。 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些,他也想过,可他完全没有挪动脚步的心思,也就一直在太阳下,仰望着他的太阳。 良久后,他注意到阳台上的人已经起身,也迈着步子走到她的小世界外,按下了门铃。 月落蘅有些疑惑,她记得自己与闻星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怎么现在就有人来找她。 但她还是下了楼,打开了门,与对方打了照面。 这张脸她有印象,是自家公司的老板,也是她还没探查清楚的人。 “老板,你怎么会……” 但有一说一,她确实没想过会在家里见到对方。 总不能让她碰到变态了吧……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愣了一下后,感觉还是自己更像那个会骚扰别人的变态。 华沐枫身体机能再强,也只是beta,她可是个alpha,真说起吃亏不吃亏的话,她肯定是能占到便宜的。 “公司最近新出的人文关怀,如果员工生病请假,公司里会安排人来探望的,”他撒起谎来丝毫不脸红,“作为这条的推行者,我该起带头作用。” 听着这么扯的理由,月落蘅的嘴角下意识扯了扯,她倒是没想过还能有这种说法。 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侧身给华沐枫让了位置,将人迎进家门。 第6章 初入厅堂 月落蘅的家虽没有华沐枫想的那么大,但倒也什么都不缺,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他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桌上还未收起的酒,想起了知予上次带给自己的红酒,竟是觉得有几分熟悉。 很快他就想起来,自己家里也有同样的酒,想就知道,都是知予送的。 月落蘅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还没收起的酒,一想到昨晚自己的请假理由,竟莫名有些心虚。 她还没想到能说点什么给自己打个掩护时,华沐枫拿起那瓶酒,笑道: “看来我和落蘅你的口味差不多,这种酒我家里也存了很多。” “这酒是朋友送的,我不是什么挑剔的人,也就随便喝了点。至于跟老板的喜好差不多…兴许是我那位朋友跟您差不多吧。” 她甚至想了一下知予与他之间的亲戚关系,口味差不多这个观点好像也站得住脚。 “也许是吧。” 华沐枫又问起了她一些不痛不痒的事,因不算太在乎这些,月落蘅回答的倒也干脆。 很快便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月落蘅在请人出门吃饭与自己做饭之间犹豫。 虽然怎么做她都能应付,但她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出个什么个样子出来。 依稀记得上次至于来家里尝她做的菜时,还说她这个手艺可以去卖减肥药。 那真是她听过最“恶毒”的话…… 显然华沐枫看出了她的为难,念着人以往的风格,他并没有提出要去哪家餐厅,只说自己来这一趟,也没带什么东西,正好做顿饭弥补一些。 月落蘅想不起宁知予有没有说过他会做饭的事,因而对他的好意秉持着怀疑态度。 不过想着自己还得在公司里待一段时间,她也没有很不给面子,领着他去了厨房。 但是考虑到冰箱里的食材,她还是有些担心。 “老板,要不然还是我来做吧,”她试图上手帮忙,“就做几道菜,也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她自己做的话,应该还能吃。但是让他做…… 她真不敢保证自己吃到嘴的东西是不是没有问题…… “放心吧,你应该会喜欢,”华沐枫唇角微扬,“所以尽管放心交给我,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菜好了我叫你就行。” 月落蘅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诡异,从刚才她半推半就间坐到自家电视前的沙发上,一切就真的太不合常理了些。 尤其是现在她听着厨房里的动静,担心有,期待也有。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拿出手机给宁知予发去了消息。 月落蘅:那什么…… 月落蘅:华沐枫会做饭吗 宁知予:? 看着对方发过来的那个问号,月落蘅心中一凉,对自己晚些时候的胃提前表示哀悼。 尤其是宁知予接下来的话,让她更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说出不口的倒霉。 宁知予:你要是指望他做饭,还不如你自己动手 宁知予:反正我没听人说过他会做饭 月落蘅:你说,我现在跑的话还来得及吗 宁知予:你问这个是……? 月落蘅:您口中那位不如我的,正在我家厨房忙着 为了表示真实性,月落蘅还拿起手机给厨房的人拍了一张照片。 不过她觉得自己真的挺倒霉的,忘了关闪光灯和拍照的声音,一声相当清脆的咔嚓,就这样传进两人耳中。 她甚至听到了华沐枫的笑声,恨不得赶紧跑路。 再一看手机,宁知予那头都开始信息轰炸了。 宁知予:?你俩背着我有事儿? 宁知予:不是,你俩什么情况? 宁知予:他一个在我印象里就没做过饭的人,现在在你家做饭??? 宁知予:他不会跟你玩儿骚扰吧???? 宁知予:?你不回我不会是因为他得手了吧…… 宁知予:等着,我这就去救你 月落蘅:……? 月落蘅:重点是他的目的吗? 月落蘅:重点是我今天中午能不能保住我的胃…… 她本来躺在阳台的那会儿就想好了今天中午点哪家的外卖,现在好了,直接薛定谔的享福。 宁知予:要不然你还是等着我去救你吧 宁知予:我觉得我比他靠谱点儿 月落蘅:你俩要是见了面的话,不就暴露咱俩认识的事儿了? 月落蘅:咱们宁大小姐什么时候能为了我抵抗所有世家了 她一句话将手机那头的人说得不知该说点儿什么好,宁知予不敢正大光明来找她的原因,无非就是受其他世家牵制,还没强大到能不顾一切地公开她们之间的友谊。 宁知予:你这话太伤人了,要不你还是陪我点儿钱吧 俩人嘻嘻哈哈的,很快就将时间耗过,月落蘅再度想起午饭这件事时,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她伸头朝厨房看了眼,试图看出华沐枫都做了点什么。但人将菜挡得严严实实,实在看不到一点。 几次尝试都无果后,月落蘅给宁知予发去了消息。 月落蘅:感觉你不用过来了,他做饭看上去还行 宁知予:你要不要尝尝看再说这话 月落蘅:?你怎么知道我没尝 宁知予:?你俩的关系都到这个程度了? 宁知予:落蘅啊,ab在一起没什么好结果,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那个皮囊给骗了 宁知予:他就是只狼啊 月落蘅:……我俩不是你想的那样 月落蘅:我又没疯,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聊天话题变得实在是快,但好在月落蘅还能跟得上宁知予的脑回路,倒也能正常交流。 正当她还要回点什么的时候,华沐枫已经把饭菜端到餐桌上,叫她过来吃饭。 于是她立刻放下手机,洗了手后坐到餐桌前。 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她不由咽了咽口水,并在心中暗暗感慨华沐枫的手艺。 “尝尝看怎么样?”华沐枫既期待又紧张。 他先前也没有常做,因而现在要验收成果的时候竟莫名觉得紧张。 上次觉得这样担忧时,还是他第一次与华家里的那些人正式会谈。 今天与那时完全不同,但他却是相差无几的紧张。 月落蘅刚夹起一筷子菜准备尝尝,她家的门铃就被摁响。 第7章 明目可见 作为主人家,月落蘅不得不起了身去开门。 只是刚一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宁知予晃了晃手里的酒,故作不认识道:“你好,我是新搬来的邻居,来送点东西。” 她还特地朝里面看了眼,与同样抱着探查的心的华沐枫恰巧对视。 他们同时扭过头咳嗽一声,默契地选择装作不认识。 当然,宁知予也没忘自己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她可是要来给落蘅救场的,怎么能就站在门口呢? 于是她刻意走进月落蘅家里,笑着说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午饭,问他们介不介意多添一双筷子。 说完后她才将话题转到华沐枫身上:“这位是……” 还没等华沐枫自我介绍,她就自问自答上了:“也是新来的邻居吧?我今天还听周围的人说了,这栋房子里住着的小姐一向受欢迎,很多邻居都喜欢着呢。” 月落蘅的嘴角不由抽了抽,她要是知道知予会来,刚才怎么说都要给人打个电话过去,将她拦下来。 现在这俩人装不认识有个什么用…… 而且哪儿来的很多邻居都喜欢的说法,她平时就不跟大家来往那么多,谁没事儿观察她啊。 不过…… 月落蘅确实觉得有人会想着观察自己,例如她身后那位拿着筷子的,估计就没少查她身后的事儿。 “那就过来一起吃吧,”月落蘅念着她大老远跑了这么一趟,并没拒绝,“老板,您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她象征性地问了他的意见,华沐枫也没有拒绝的想法,自然就答应下来。 因而宁知予如愿加入今天的这场“约会”里,尤其在她坐在月落蘅身边后,那是左看看,右看看,想知道华沐枫拜访人都带了点什么来。 她觉得人应该没那么小气,毕竟自己这次来还带了瓶酒,以他那个心思不该带点儿更好的来? 但她看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他带的东西,戳着碗里的饭,决定阴阳几句才行。 “月小姐有没有找到自己的o啊?”她打量着华沐枫,弯起的眉眼里透着一丝狡黠,“我听其他邻居说,有人想把自己的侄子介绍给你呢。” 月落蘅刚吃下的一口饭险些没能咽下去,她真想不通知予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些话的。 反正至少她做不到,她觉得自己扯不出这么离谱的谎。 见她不配合,宁知予就踩了她一脚,让她给点儿反应,别让自己演独角戏。 但月落蘅还是毫无反应,甚至对眼前的菜愈发有食欲,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宁知予觉得自己现在跟见了鬼似的,居然能碰到被踩了一脚都没反应的人。 她确实不好意思低头看自己踩没踩准,而且她对自己的准头相当有自信,根本不可能出错的好吧。 因此她加大力度又踩了一下,根本不信身边的人会毫无反应。 可月落蘅不仅跟华沐枫有说有笑,当什么都没发生,而且还能给这些菜夸出个花来,这让宁知予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见始作俑者还没有挪走的意思,华沐枫看似随意地夹了菜给她。 “宁小姐尝尝木耳吧,明目的。” 这句话一出,宁知予觉得天真塌了。 不是,她记得他没这么能忍啊,他是怎么做到一句话都不说的??? 难不成她踩他,他就没直觉? 宁知予觉得这更不可能,自己使了多大劲儿,没人比她更清楚。 她看着华沐枫,暗暗给人竖了个大拇指。 果然,论忍这一方面,没人能比他强。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内涵的时候,月落蘅都憋不住笑了。 她想要报复的心愈发起之,便又将刚才的话拉出来说了一遍。 而这次月落蘅终于接收到了她的信号,摇了摇头,说自己还是单身的事。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下次我给你找些人,咱们好好挑一挑,”宁知予终于用上了自己编好的说辞,“她那个侄子我刚才看到了,虽然也是个娇俏可人的,但我想,与你还是有些不搭。” “人这一辈子,不就图有个知心的伴儿嘛,咱们可要好好挑挑才行。” 她说完这些还挑衅地看了一眼华沐枫,不出她所料,人脸色果然没刚才那么好看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因为她这些话生着闷气。 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些话有什么问题,本身落蘅跟她哥就是不可能的,更不说落蘅的追求,那是她哥比不上的境界。 倒不是说她看不上他吧,只是落蘅的性子她还算了解,估计真想找个o相守一生,怕是难如登天。 “这我倒是觉得宁小姐说的没错,”月落蘅下意识想起了昨晚来过的人,“人这一生,总是要为了一个人等着的。” 宁知予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不免打趣道: “看月小姐的意思,这是有什么经历我还不知道了?” “好了,先吃饭吧,再聊下去这饭菜就要凉了。”华沐枫突然多了句嘴,让话题就此结束。 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尤其是宁知予,终于觉得有几分满足。 她就说嘛,提起这些事儿,她就不信华沐枫不变脸。 她不由摇了摇头,对某些还不知道自己心思的人表示几分同情。 但这并不代表她觉得华沐枫朝落蘅走就是对的,相反,她希望他能离落蘅越远越好。 他代表着世家,无论现在怎么独立,也是与世家割离不开的,就跟自己一样。 一开始他们与落蘅就是对立面,哪怕再欣赏,不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要多做。 她又开始戳着碗里的菜,想着圣落帝国的法律条款。 印象里好像并没有什么能支撑ab在一起的,甚至有明确条文规定,alpha只能与omega结婚。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突然之间她哥就认定了落蘅,明明她记得这两个人之间都没什么交集。 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似乎就是从落蘅告诉自己,她在她哥的公司里吧? 第8章 酒醉若知 宁知予轻笑一声,决定还是少插手这些事为好。 无论是她哥,还是落蘅,都是很有主见的人,不会因为她的想法就改变自己。 更何况她自诩还算是了解落蘅,以落蘅的性子来说,是不会想要跟她哥在一起的。 自然她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将已经打开的酒倒满自己的杯子,浅浅品尝了一口。 还真别说,她觉得自己挑酒的功夫就是不错,这酒实在合人口味。 她扫了一眼桌上的其他人,这桌一共仨人,没有一个不是酒鬼。 “宁小姐还是别喝多了,酒量和酒品这种东西还是不适合被别人看见的。” 这句提醒宁知予并不想听,每次华沐枫说起这话,她都能秒回想起自己唯一一次醉酒。 具体严重到什么地步呢…… 反正最后她好几天没能出门,全靠其他人帮忙传消息。 “哇……”她托着下颌看他,故作感慨,“原来长的好看的帅哥,家也住的大吗?” 月落蘅不明所以:“嗯?宁小姐?” “月小姐你也觉得吧,要不是住在海边,怎么管我这些事儿嘛。” 原本月落蘅还在思考长得帅跟房子有多大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宁知予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 不过她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自己笑出声似乎不太好,于是努力憋笑,但又没憋住,双肩一耸一耸的,任谁都知道她憋得有多痛苦。 “月小姐怎么这么委屈自己啊~想笑就笑嘛~” 不知是不是酒劲儿上了头,总之月落蘅从宁知予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娇媚。 但好朋友之间的开心总是会多一个人的,例如此刻多出来的华沐枫。 他看了看月落蘅,又看了看那个几乎贴在人身上的宁知予,思考着要不要把今日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姨母他们。 不过想到月落蘅的身份,华沐枫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吧,要是真不小心透露出他们二人与月落蘅之间的关系,估计想看月落蘅有更好的生活一事,要变得艰难许多。 因为月落蘅的存在,一直都是世家头顶上悬着的一把剑。 他们都防着她,害怕她真的分走了属于世家的荣耀。 “看来宁小姐带来的酒确实好,不然也不会自己都尝几口的。” 面对难得的夸赞,宁知予脸上都带了几分骄傲:“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酒仙儿,没几个人比我强的。” 眼看人这是真醉了,为了防止某些人晚节不保,月落蘅只好无奈地扶着她走进自己的卧室,还跟华沐枫轻声道歉,说是估计人喝醉了,不要跟她太计较。 早就见过那人醉了之后是什么德行的华沐枫也没说什么,甚至还起了身,准备搭把手。 但月落蘅拒绝了他的好意,说自己一个人也行,不用他多忙了的。 因而最后华沐枫看着关上的房门,默不作声地收拾着碗筷,他想到刚才在憋笑的某些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一切收拾得一干二净,准备洗碗。 此时的卧室内,月落蘅看着刚才还口出狂言,但此刻已经入睡的人,不知自己该怎么说才好。 她要是说知予喝醉不应该吧,但是人来了是为了给她解围;但是她要是觉得知予喝醉是应该的吧,但她也没让知予喝醉…… 她觉得有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人果然是种奇怪的生物”。 反正现在她说不清自己该怎么评判今天的事,不过想着晚上闻星还要来,她又觉得让知予跟对方碰面不太好。 发现自己的心态有点像传说中的金屋藏娇后,月落蘅下意识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能有这种想法。 虽然…… 以知予的家世来看,确实很符合白富美的标准。 但她俩一个a一个b,在一起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啊。 啊不对,她们俩也没打算跟彼此在一起,就好朋友而已,没什么可多想的。 带着这样的心情再看宁知予,月落蘅觉得自己又升华了一个档次。 确认人真睡熟后,她才离开房间,决定好好敷衍一下华沐枫。 虽然到现在,她都还没问为什么知予非要跟人装不熟。 但是她觉得,知予这么做,一定有知予的道理。 华沐枫刚洗完碗没多久,就看到月落蘅从房间离开,他不由轻声问道: “宁小姐已经休息了?” 为了不吵醒某人,月落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俩人很默契地一同坐在沙发上,虽然中间还有不小的间隙,但仅是如此,华沐枫也觉得心满意足。 “你……”他们同时开口。 “你先说。”他们又同时谦让。 沉默许久后,华沐枫没忍住笑声,说着自己准备先回去了,公司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月落蘅秉承着待客之道,起身送了几步。 只是她刚将人送走回来时,迎面对上的,就是宁知予那算得上有几分幽怨的目光。 “不是我说,你跟他到底什么情况啊,”宁知予摇了摇头,一点儿醉酒样子都没了,“你俩不会真背着我有情况吧。” 她揉了揉自己的有些疼的眉心,感慨自己刚才果然还是喝太急了,要不然现在也不知以后劲儿这么大。 “你没醉?” “废话,你姑奶奶我能醉成那个不要脸的样子吗?” “能。” 宁知予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更疼了,甚至隐隐有想抽人的欲望。但为了自己对外维持的淑女形象,她倒是并没发作。 “你先跟我说,为什么他来了,”宁知予敛起笑容,“跟我一个世家的人牵扯上就够你喝一壶了,他要是再加进来了,恐怕你就不好过了。” “昨天我找总监请假,不知道消息怎么传他助理那儿去了,然后就直接打电话给我,表现一下人文关怀。” “就这些?” “然后今早我在楼上晒完太阳下来,就听见他敲门,一开门,他说公司最近推行人文关怀,作为顶头上司,他要做带头表率。” ……? 宁知予想象过一切会很离谱,但是她没想过会这么离谱。 人文关怀…… 这是别人会在华沐枫那人嘴里听到的话? 第9章 宁家孰重 “他要是真能说出这种话,我宁知予名字倒过来写,”宁知予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知道他?为了压住华家那些人,他用的手段还少了?他要是推行人文关怀,华家那些被逼得喘不过来气的算什么,算他们倒霉,没赶上好时候啊?” 对于宁知予这吐槽起来毫不留情的样子,月落蘅相当理解,并默默递上纸巾,让她擦一擦可能会有的口水。 她不了解华沐枫的都会觉得很扯,更不用说宁知予这个时不时就要跟他打交道的了。 “我跟你说啊,你就算真喜欢他,也不能跟他在一起哈,”宁知予接过纸巾,顺手擦了擦嘴角,“就他这个人,心眼子多得算计谁都够了。” “我真对他没意思……”月落蘅甚至都解释累了。 “他对你可是有不止一点两点意思,要不然还能专门上门来给你送人文关怀?他什么时候能这么闲了?” 说起这些,宁知予开始新一轮的吐槽: “我要是知道他人这样,当时就该多让人查查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对你动心思。” 原本还在默默吃瓜的月落蘅突然觉得自己有被伤到,指了指自己,问: “你这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对我动心思怎么了?说的就好像我配不上他一样,真的是。” “诶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俩不对号啊,你a他b,根本对不上号。” 虽然宁知予这个发言很合理,但月落蘅还是觉得她很荒谬,对号不对号都说出来了,怎么这么像在说俩其他圈子的…… “你放心吧,与其劝我,你还不如劝劝他呢,”月落蘅打了个哈欠,“你就说吧,像我这样的a,哪个o闲的没事儿,会选择我?” 先不说她的信息素是上不得台面的味道,单她二十多年的所有过往,根本经不起任何考察。 说的好听些,是四级军官月落蘅的档案被封存。 要是说的难听点,不就是想彻底抹杀她这个人的存在,想要让所有无味的a都彻底屈服吗? 月落蘅知道自己的话大抵是很难听,但是她不觉得自己想的有什么错。 所有参与到她倒台事件的人、在她倒台后获得极大利益的人,其实都是害怕她会站在一个相当高的位置,分那块已经划好多年的蛋糕。 “说起来,你这样跟我联系,就不怕你爸妈他们发现啊,”月落蘅突然想到什么,顺势一问,“我记得你哥不是跟方时榆关系不错吗?要是没算错的话,你们家跟方家会联姻吧。” 倒不是说她信不过知予的人品,觉得知予会因为跟方家的关系就疏远她,甚至将她暴露在世家眼皮子底下。 只是现如今她在一滴滴窃取商界的成果,作为商界巨头的方家,应该是最先发现的才对。而宁家,就是方家商量的第一人选。 不为别的,就为她现在知道的这层消息。 两家只要联姻,说不定还能抢到政界的资源,帮助本家走到更高的位置。 所以她才会觉得方家跟宁家之间的关系还算重要,多问一嘴也没什么。 而宁知予确实不觉得冒犯,顺着回答道:“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跟宁家无关。” “怎么,你们宁家放弃他了?” 月落蘅一直都知道宁泽楠与宁家大多人关系都不好,虽说宁泽楠是长子,但毕竟分化成了o,味道又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合,想要让大多数人信服,估计很难。 尤其是在知予出生后,虽然知予分化成了b,但比起宁泽楠,表现出来的很多方面都是要强很多的。 “没什么放弃不放弃一说,一开始大家就没想选择他,”宁知予倒是不避讳,“且不说他这样的花香o得不到家族内的重视,仅仅他对方时榆那个态度,非方时榆不可,谁脑子出问题了才会把一切都压在他身上。”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宁知予多次提醒自己不要为了所谓的感情搭上自己的一切。 据她所知,方时榆私底下还是养了不少omega的,宁泽楠过去根本得不到什么重视。 感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她不觉得。 “你啊你,对他还是那副样子。” “难不成我还要夸他痴情,根本不管方时榆私下有多少人,都一心贴在他身上吗?”宁知予几乎将嘲讽俩字写在脸上,笑容放肆又无畏。 她会怕宁泽楠吗?不,根本不可能。 如果宁泽楠没有为了方时榆而选择一步步放弃宁家,甚至出卖宁家,她当然会尊重自己这明面上的哥哥。 但没有那样的如果,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哪怕没有对外公开,但宁家内部早已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宁泽楠,就是扶不上墙的一摊烂泥。 宁家内部的事月落蘅不好做出评价,但她也知道,知予不是无缘无故就会对谁散发恶意的人,想来宁泽楠大抵确实做了许多对宁家无用甚至会祸害宁家的事,所以才会让知予都如此看不上他。 对于知予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宁家。 如果不是与自己实在有很多可以聊的来的事,恐怕知予也会将她当成敌人,一次次想要除掉她。 “总之你我各自心里有数就好了,”宁知予转过身,准备去睡一会儿,“无论是宁泽楠,还是华沐枫,该怎么做,没人比咱们更清楚。” 看着她要回去接着睡,月落蘅满脑袋问号:“你不是没醉吗,怎么还想睡我的床……” “你床舒服,”宁知予贴心地关上门,多留了一句,“而且我只说刚才那会儿没醉,又没说现在没醉。” ? 月落蘅怀疑自己现在被诓了,而且她有证据。 不过念着人今天不辞辛苦跑了这么一趟,还花钱买了对面的房子,月落蘅决定纵容她一次。 只是她没想到人这一睡,竟从中午睡到了晚上。 等她开始做晚饭的时候,宁知予正好刚起床。 “你要做饭?”宁知予揉了揉眼睛,“算了,你别做我的那份,我出去吃。” “什么意思,不信我是吧?” “嗯。” “……我给你一分钟,你把这句话给我收回去。” 第10章 无意会面 月落蘅一时不知该说是自己交友不慎,还是知予担心的没错。 毕竟她现在用的都是冰箱里剩下的食材,说难听点儿,就是华沐枫中午没用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没那么好做。 之前她做家常菜的时候,知予就说让她不要经常动手,否则对自己的肠胃不好。 算了,还是点个外卖吧…… 月落蘅默默收起食材,准备放进冰箱,同时还顺道问了宁知予想吃什么,自己可以一起点了。 “真不用考虑我的那份,”宁知予换着鞋,打了个哈欠,“我现在要回家,你就算点了我也吃不到嘴。” “你不吃的话我可以替你吃了,省得你担心我吃不饱。”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我担心你吃不饱???”宁知予动作一愣,“你现在那小金库都赶上我的了,我担心你什么。” 宁知予翻了个白眼,没说完的话全都藏在表情中。 正当她拿起包出门时,恰巧与在院外准备按下门铃的闻星对视。 闻星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记得这里是月落蘅的家,怎么走出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自然宁知予也怕她误会,于是主动解释,说自己只是来找落蘅的,如果她也是的话,直接进来就好。 “会不会有些不合适……”闻星有些退缩,她很少与别人打交道,也就不愿与谁多说什么。 更何况之前落亚让人给她的信息里,并没有任何东西表明这位小姐的身份,她同样很担心自己来见月落蘅会不会让对方误会什么。 尤其是她看着人这刚睡醒的朦胧模样,只怕确实与月落蘅关系匪浅。 而更尴尬的是月落蘅这个时候追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 “知予,你东西没拿……” 宁知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人眼神以前也没那么好啊,怎么这次她刚落下东西,这人就能追出来…… 当然这话月落蘅并没说完,因为她追出门的这一刻正好看见闻星。 一想到自己和闻星之间那所谓的合作,月落蘅再看宁知予竟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行了,她也是来找你的,我先走了,”宁知予一把从她手里将东西拿走,“下次有时间我再找你,你先招待别的客人吧。” 她原本没觉得这话有什么歧义,直到她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多糟。 但这毕竟是后话了,此刻月落蘅与闻星正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特别是闻星,她觉得自己应该需要问一问刚才那位小姐的身份,要不然以后自己真跟月落蘅走得太近,导致那位小姐误会了什么可就不好了。 而她又觉得自己不该过多探听别人的事,尤其是在两人关系很明显的情况下,她要是再多嘴问上一句,怕是月落蘅也不想跟她多说的。 “那什么……”还是月落蘅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她是我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你不要想多了。” 原本还在散发思维的闻星一下子惊回了神儿,连连摇头,说自己什么都没想。 她越是否认,月落蘅越觉得自己这是被怀疑了什么。 想到知予的身份,月落蘅不觉得这是该与闻星说清的。 可她突然想到了昨日闻星还在暗示自己是知予派过来的人,但此时此刻却不认识知予,唇角怎么都压不住。 她还以为闻星会做好她的背调,至少她觉得闻星背后的人会给足消息,不至于出现此刻这样尴尬的事情。 但现在想想,兴许对方也没想过闻星会和知予碰见,所以才会没那么重视这些吧。 月落蘅掩下自己眼中的戏谑,将闻星迎进家门。 看到桌上放着的酒,闻星下意识看了月落蘅一眼。 好像自己每次来的时候,这桌上都会放一瓶酒。 她几乎立刻就联想到月落蘅本身的信息素味道,但比起觉得人是为了用酒精麻痹自己,或者是为了沾染上几分酒气,她更觉得喝酒只是一个兴趣爱好。 月落蘅是不是那样会因为信息素味道而自卑的人,从她做过的事和正在做的事就可以看出。 其实她们,是不完全相同的人。 她的动作月落蘅自然是看见了的,只是她并不觉得喝酒有什么。喜欢小酌几杯,这是人自己的选择与喜好,别人的评价也没那么重要。 她们落座在沙发上,与昨天是同样的位置。 “闻小姐不妨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做吧,”月落蘅朝后靠了靠,“早些说完,咱们也就不用耽搁那么多时间了。” “我们会帮月小姐在战场上重新取得声名,以前的月落蘅是四级军官,日后的月落蘅会站在军界最高的位置上,不会宁家一家独大。” 月落蘅实在忍不住笑,挑明道:“我如果没记错,昨天闻小姐还在暗示我自己是宁知予手下的人,今天就告诉我会安排我顶掉宁家的位置。闻小姐不妨仔细想想看,自己这些话,站不站得住脚。” 她没有说出宁知予,毕竟她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自己跟知予往来的事。好在现在闻星还认不出知予,她也无需过多防备。 “可是月小姐,我好像没有说过自己一定是宁家的人,对吗?”闻星笑道,“至于我背后到底是谁,你无需多问,我也不会提一句他的事。” 愿不愿意提是闻星的想法,能不能提是现实。 就算现在坦然相告,说是落亚,是君主在要求她们按照他的意思行事,她们能做点什么呢?难不成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强大到推翻君主,推翻整个圣落帝国吗? 闻星自然不觉得是有可能的,此片大陆上三个帝国中,属圣落帝国建立时间最长,国力最盛,根本不是她们想推翻就能推翻的。 更不必说她们两个这样低级的ao,无论去哪个帝国,都只有被当做低贱的奴仆的命。 与其抗拒落亚的安排,她觉得不如暂时先顺应对方,看看到底会走到哪一步,会不会真的有所谓的自由身,她无比期盼。 第11章 猜测渐起 “我知道,”月落蘅拿酒起了身,准备将它放入酒柜,“我也没那个心思去猜闻小姐背后到底是谁,只是你们不要让自己的说法站不住脚,在旁人眼中如此,实在好笑。” 她倒不是存心想要嘲笑闻星,只是昨日与今日间隔实在不长,她忘不掉昨日的事,今天的事更是记的深刻。 “月小姐的话我自然会放在心上,如果月小姐对这个安排没有什么意见的话,不妨就此定好,如何?”闻星忍不住推动事情完成。 她今日要做什么是与落亚汇报过的,如若不能完成,只怕那处水牢中,又会有她的身影。 “我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一月后的征兵里,你们打算怎么安排我呢?”月落蘅将酒放入柜中,“虽我的名号当时没有彻底打响,不过一些有头有脸的人还是知道我的,这军队我可不好进。” 这点月落蘅并不觉得是什么不可提及的事,她不怕面对自己的过往,也不担心会面对未来的困难。 自离开战场后,她就一直在搅浑商界的水,想着从中获益。 她很清楚,无论是军界还是政界,没有人敢接着用她,所以她早就没打算回到战场上。 哪怕她很清楚,在战场上的自己有多么热血,她又有多么向往那片赤土。 “这些便不用月小姐担心了,我们会有周全安排的。而且就算以一个全新的身份让别人认识到月小姐,月小姐心中大抵也是会不平衡的。比起让一个新人被忌惮,我想你应该会更喜欢让他们为你的改变而惊讶。”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更倾向如此。不过我要纠正一点,这不是我的改变,而是我的回应,对他们做出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的回应。” 月落蘅甚至觉得自己会做出的事堪称对世家的报复,不过她不认为世家拉自己下水是什么错误的决定。 因为一开始想要完成阶级跃迁的时候,她就很清楚,自己和世家是对立的,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缓和的余地。 就算有一家肯让出自己的部分利益,换来一丝安生。但如果别的世家因为这一丝退让对其进行打压,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很清楚,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个人情感,世家大多数人都与自己水火不容。 “是我用词不当,让月小姐看笑话了。但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我们会全力帮助月小姐,也请月小姐好好配合。” 月落蘅挑了挑眉:“那不妨说说看,你们想要我配合什么。是把世家全都推下来,还是说想要更大胆些,让我去犯下必死的罪。” 闻星当然知道落亚的目的,不就是要利用月落蘅摧毁世家,收回世家手中的权利吗?这么些年,也就只有月落蘅的出现是可以威胁到世家的,如果换作她,她也会想要把月落蘅当做最好的刀,刺在世家的心脏上。 只是这番话她并没说出口,只是让月落蘅不用猜测,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她会传清楚的。 “而接下来的一个月也请月小姐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被旁人看出来你我的想法,”说到最后一件事,闻星也松了一口气,“按照上面的安排,从明日起,我会在你所在的公司中,同样就职。” 月落蘅虽不觉得有什么可芥蒂的,但她也记得最近公司里不打算招人,闻星的空降就算再悄无声息,在与她相似的知情者眼中,人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我倒是很好奇,你打算在我们公司做什么职位,”她托腮看向对方,“据我所知,我们公司短时间内好像已经不打算招人了。” “这个就不需要月小姐操心了,我们会有办法的。” “既然闻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无需担心这些了,”月落蘅听着门铃声又开始响起,笑道,“闻小姐要是想留下来吃个饭呢,也就只能跟我一起吃外卖了。” 闻星婉言拒绝留下,起身离开。 她当然不能留下来,否则明日回到王宫里还不知会面对什么。 她不觉得自己有胆量再去猜测还能被如何对待,她早就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月落蘅送她离开后回到了自己的单人沙发上,眼前是她平时最喜欢的两家的菜,但是此时她却没任何想要进食的心。 她能猜到闻星背后是谁,唯一不怕她与世家争抢,甚至还能在与她的合作中获取极大利益的,只有那位君主。 之前还在军中的时候她就听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说过,先主被世家控制多年,如果不是现在的君主铁血手段,做事雷厉风行,恐怕现在的君主也会跟先主一样。 也是那时月落蘅就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寻君主合作,这样想要完成阶级跃迁也就会快上许多。 可她谁都不信,君主又是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想着要跟她合作呢? 所以她一直都不曾想过要借君主的手,去抬自己的阶层。 比起别人,她向来更信自己。 于是直到她彻底离开战场时,她都不曾通过任何手段跟君主有一丝联系。 但现在君主通过闻星找上了她,并且要与她合作,她就不得不思考此事的可能性。 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她顺应君主的安排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只要跟君主牵上线,她立刻能得到许多之前自己得不到的资源。 但她不觉得一切会这么简单,会不会成为君主的弃子,又或者说,会不会被过河拆桥,这是她无法保证的事。 而现在既然一切都已经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她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除了顺从,只有顺从。 这种被人安排好的感觉让月落蘅很是不爽,如若这些安排对她是好事,她也不会抗拒。 可偏偏她无法探知其背后的真相,她与君主打过的交道实在太少,而这种事又是不能向知予开口问的。 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对被摆在桌上的菜愈发没食欲,直接系上袋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12章 如约而至 这种烦躁的情绪并未伴随月落蘅很久,泡完澡后她就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该忧心什么她很清楚,这些暂且不在计划之内的事,还是交给以后去解决会更好。 因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月落蘅难得睡过了头,她按下闹铃,在接着赖床和请个假之间选择了果断起床去上班。 人还是不能过得太舒服,月落蘅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默默吐槽着。 她自从上班之后,很少会有违背自己生物钟的时候,今天这也算是打破原则了。 简单收拾完后,月落蘅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自己的房子,立刻往公司赶了过去。 她算过,要是自己走得够快的话,还是能赶在打卡之前到的。 只是压点到实在不像她平日里的习惯,就连请假也是。 也因此,个别跟她关系还算过得去的同事走过来,八卦地问她是不是这两天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压点什么的。 ? 月落蘅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扬起的一抹礼貌微笑都僵住了,压点跟遇到什么事有直接关系……吗? “我觉得这两件事好像没什么关系啊,”她撑着下颌,样子慵懒且随意,“而且你问这个有什么意思,不如直接问我这两天是不是见了谁,发生了点什么更好。” “你这么说看来是有情况啊?”偏巧对方没听出她的明嘲暗讽,还顺着她聊了下去,“这要是你谈恋爱了,可得把他带过来让我们看看。” “凭什么?” 周围的起哄还没闹大,就听见月落蘅这么不给面子。 “诶呀,我也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在意的,”那人终于意识到这个话题起的不好,急忙岔开,“对了,你来的晚,不知道咱们公司今天居然来了个新人,听说还是个omega呢。” 月落蘅瞬间想到昨晚闻星的话,但又想起前几天李助理还跟自己八卦过公司短期内不招人,便对这个新来的o生出几分兴趣。 “是不是姓闻?” 同事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跟她认识啊?” “算是认识,见过几面。” 在她们闲聊间,李助理将闻星领了过来,说这是公司以后的心理顾问,有什么个人情绪问题或者心理问题,都可以找闻星进行疏导。 心理顾问…… 月落蘅的嘴角不由扯了扯,她怎么没听闻星说自己还懂这方面的事。 不过想想人确实也没什么跟她说的必要,毕竟闻星也只是一个被操控的棋子,有什么能力、有什么身份,都是上面的人想给她安排的而已。 但最让她好奇的,还是闻星是怎么直接来到公司里的。 于是趁着午休,月落蘅直接去问了李助理,试图从她这儿找到答案。 “她怎么来的我倒是不知道,但今早还没来的时候总裁就让我安排闻星,可能她是走后门来的吧,”李助理也一头雾水,“但看着也不像,要真是过来蹭薪水或者学习经验的话,做什么心理顾问啊。” 毕竟心理顾问说好听点是帮大家解决心理问题,说不好听点就是各种听别人发牢骚,哪是美差啊。 “这谁知道呢,总不好问老板吧。”月落蘅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笑着看她。 李助理想象了一下去问华沐枫的场景,还是觉得自己选择闭嘴更好。 “咱慢慢猜吧,这种事儿问老板,恐怕只有一堆活儿等着咱们做。” 月落蘅没忍住笑,学着华沐枫的腔调说道:“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也说来让我听听?” “不出意外的话,听完后会说,这事儿没那么重要,你们去工作吧。要是工作做完了,就多干点儿明天的事儿……” 月落蘅本来还想接着笑的,但是她比李助理眼睛尖一点,先看到了在不远处朝她们这边看的华沐枫,轻轻碰了碰李助理,让她可以不用再说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但李助理也猜到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咽了口口水之后,立刻开始扯工作上的事。 “前两天我和老板还一起见了新客户,估计这几天大家要有的忙了。”李助理淡定地喝了口水,眼睛却是向后瞥,试图找到月落蘅会这么做的原因。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注意到身后的老板。 “是吗?看来又能大干一场了,”月落蘅顺势聊了下去,“不过话说回来,李助理你还不打算谈个恋爱吗?不会都因为老板耽搁了吧?” 没想到人会突然聊到这部分的李助理险些一口水喷出来,当着老板的面说这些,要不要让她活了啊。 “没有,是我自己不想谈的,”李助理看似潇洒地甩了甩手,“咱这个年纪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又不是非要谈一个不可。” 即使嘴上说的很潇洒,但李助理还是心里一凉。 这是她不想谈吗?是她不想吗? 明明是被某些人安排太多工作,所以她没时间谈好吧。 这种话她也就只敢在私下里说说,不敢当着老板面说。再怎么样想,老板可没少给她开工资,忙点好,忙点儿好啊。 不远处听到一切的华沐枫还真的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平时太严苛了些,怎么连他身边的李助理都谈不到恋爱。 “这话倒是没毛病,人嘛,还是要自己开心更重要。” 月落蘅拿着自己的咖啡,与李助理手中的水杯轻轻碰了碰杯,英雄所见略同之意再显然不过。 觉得聊的差不多了后,月落蘅装作才看见华沐枫,拉着李助理跟他打了招呼。 “你们接着聊,不用管我,我就是正好路过,”华沐枫笑着准备离开,“另外不要忘了休息,中午还是要休息一会儿,下午才会更有干劲儿。” 说完华沐枫就真的走了,好像来这么一趟确实是如他所说的那般,只是简简单单的关心一下自己的员工。 当然一开始李助理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她一想起后面那句“下午才会更有干劲儿”,觉得自己真的是蠢到家了。 什么善良贴心大老板啊,明明是努力压榨他们的周扒皮。 第13章 树未成而风不休 没能在李助理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是月落蘅意料之中的事,她从一开始问的时候,就抱着只是试试的心。 原因无他,唯因闻星背后的人是不可提及的。 正因此,月落蘅才会想着多问些消息,企图从别人入手,多探及闻星到来背后的故事。 只是她不觉得这是可以问闻星或者问华沐枫的,因而她除了无功而返外,再无选择。 但月落蘅还没来得及回工位上休息,闻星就主动找上了她。 她虽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在此时找自己,但她还是跟人一起去了办公室,想要看看闻星都能说些什么。 “月小姐不想问我点什么吗?”闻星眉眼含笑,“例如我怎么会真的来到这儿,成为你的同事。” “闻小姐要是想说的话,也不会遮遮掩掩,不是吗?”月落蘅出人意料的淡定,“我如果多嘴问,闻小姐也不一定愿意与我说清。我不是喜欢自讨没趣的人,也犯不着用热脸贴谁的冷屁股。” 月落蘅将话说得很清楚了,她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问闻星的原因就是她觉得对方不会跟自己说实话。 而且她根本不认为自己与闻星之间有什么信任可言,闻是棋子,她是组局者拉入棋局的棋手,大家本质上便是不一样的。 “这是上面的安排,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我也不清楚,月小姐大可放心。” 闻星怎会不知道?毕竟她是获益人,要如何才能装作毫不知情呢…… 她现在还记得那个为了让自己进到华家公司而献身于华家子弟身下的o,她与那人并不是很熟。事实上,因为常年被关在水牢里,她很少有与旁人交流的机会。 但她知道,落亚为了让自己能更好地取得月落蘅的信任,必然会将自己安排到对方身边。 所以她在遇到那个o时,其实是有同情的。 可她与那个o见面时,对方说自己已经得到了自由。 她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说出自由一词的。 据她所知,那人早就成了对方的玩物,看似得到了很多,实则最缺的就是他们都想要的尊重。 而且她很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是那个被安排到华家子弟身边的人,因为落亚圈养的o里,只有她一个人信息素的味道是苦瓜,这决定了她和月落蘅必然有很多可以谈的事。 例如她们都是低贱的人,要怎么做、要做到哪一步才算阶级跃迁成功。 只是这些话她实在难以开口,她不想承认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也不想承认自己是低贱的。 “闻小姐说的都是我知道的,”月落蘅随意地打着哈欠,“我感兴趣的那些,都是你说不出口的,还是别再说了吧。”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打开办公室的那一刻,刚好跟张清迎撞上。 几乎是刚看到月落蘅的那一刻起,张清迎的脸色就很难看,说出的话也夹枪带棒。 “我说怎么工位附近那么些午休的人里没有你的身影,原来是到这儿了,”张清迎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怎么咱们公司刚来个omega就让你兴奋成这样,都直接来倒贴了。不是我说,咱就算单身二十几年,你也不用这么饥渴吧。” “谁饥渴谁心里有数,”月落蘅当然也没顺着她,“嘴上说着我,你不是也来了吗?怎么着,你也想分杯羹啊?” “你月落蘅也就嘴皮子利索点儿,一点儿也不想想你那个业绩。”黄总监正好路过,听到这边的声音,便过来帮着张清迎说了几句话。 自然她不是真的觉得月落蘅毫无业绩可言,但谁说月落蘅不好,她就高兴,就会帮着。 没有上司会不喜欢听话又有能力的下属,但是当这个下属过于有自己的想法时,她宁愿把这个人开除掉。 黄总监确实几次想过要开除月落蘅,这样也让自己眼前清净点儿。 只是她原先刚递给人事这个消息不久,老板身边的李助理就找到了她,说这么做不合适。话里话外都是月落蘅是老板的关系户,开不得。 她最讨厌的就是裙带关系,老板奈何不得,那就报复在月落蘅身上,让人自己离开好了。 所以平时哪怕知道手底下很多人歧视月落蘅,黄总监也没有因为月落蘅的能力就出来帮她说过半句话,甚至还暗地里挑着大家的怨气,把一切都怪到月落蘅头上。 “我记得上个季度我业绩是全公司第四,总监是觉得还不够吗?” 月落蘅并非不是不愿意去抢那个第一,只是她觉得自己该韬光养晦,要是次次都占那个第一的位置,也只会树大招风。 她现在不是业绩第一被一群人看不起,就算是第一也会被那群人明里暗里中伤不少。 她不觉得自己需要为了这些不痛不痒的事去争抢什么,她根本就不在乎会在这个公司做多久,也不在乎自己什么时候就离开。 但是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她确实会觉得有几分气愤。 尤其是以张清迎为首的几个alpha,当时她进公司里填的资料没有一栏是假的,只因她认为在这种小事上撒谎实在没必要。 但也不知道谁闲着无聊,去找人事查了她进来时填的信息,又或者是人事部里哪个多嘴多舌的,主动把这些事儿挑出来,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倒是不想追究这些自己迟早会看不见的事,可当着闻星的面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这便绝不可以。 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在闻星面前逞强,只是她不希望自己的不在乎,会成为闻星传到上头的忍让、没有骨气。 “张清迎的业绩好像一直都不太好,总监却只抓着我说,是因为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月落蘅你少造谣!”黄总监立刻撇清关系,“我是在说你只知道跟同事吵架,不知道精进个人水平,拿了第四就很好吗?那人家第一、第二什么的,哪个跟你一样,天天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谁说的话都听不进去。” “这倒也不是,只是没用的话我听不进去而已。” 第14章 所谓坐实 她的言下之意很清楚,无非就是黄总监德不配位,整日尽做无用功罢了。 月落蘅的内涵在场没人听不懂,就连刚从办公室出来的闻星听到这些,也是瞬间明白。 她看了眼与月落蘅对峙的几人,大多都没有什么印象,兴许落亚让人送来的信息里曾浅浅提起过这些人,只是她初来乍到,想要将所有人都对上号,怕是还很难。 黄总监虽没有直接发作,但扬起的笑容全然崩碎,狠狠地剜了月落蘅一眼,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也是这时李助理想着还有话没问月落蘅,正好走了过来,看到这群人堆在这儿,不知是在做什么。 “你们不去午休,在这儿堆着干什么,”李助理看到闻星也在,一脸疑惑,“人家闻顾问刚来也不是让你们这么麻烦的啊,等着午休结束了来吧。” 闻星原本就不想太掺和到这些事儿里,一听到李助理把自己牵扯进来,笑着撇清关系: “李助理你这可就说错了,我是听到大家有些吵才出来看看的。至于是不是因为都找我而起的争执,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然你问问落蘅她们,毕竟这办公室还算隔音,我听的并不清楚。” 眼见有出头的机会,张清迎像极了小学生告状,指着月落蘅说道:“李助理,月落蘅她仗着自己业绩还可以,顶撞上司,还因为这些看不起我,你可得好好跟人事那边商量。咱们公司啊,才不能留这种人。” 听到这些话,黄总监立刻就跑。她之所以不敢当着李助理和老板的面说月落蘅不好,不就是因为李助理的暗示吗? 现在好了,张清迎一将这事儿挑出来,她们哪儿能比得过月落蘅一个关系户。 黄总监一直用眼神暗示她不要再说下去,就算李助理在场也没什么用,她们根本不可能讨到半分好。 偏生张清迎看不出她的暗示,还以为她这是在鼓励自己与月落蘅对着干,说的愈发起劲。 看着李助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黄总监心里一凉,往旁边稍微撤了几步,想要与张清迎彻底撇开关系。 可谁知张清迎一把挽住她的胳膊,为她打抱不平:“李助理你可不知道,月落蘅这人平时在我们这儿谁都看不上,连黄总监都没少受她白眼。你说说,她这都看不起上司了,我们这些同事哪儿敢得罪啊。” 她这番哭诉委屈给月落蘅都听笑了,平时谁得罪谁还用她说吗?她什么都没干就能被人扣上一顶帽子,她都不敢想自己要是真干了点儿什么,这人还不得拉上其他同事在公司里哭天喊地的,可劲儿造她的谣。 李助理自认为还算了解月落蘅,因而对于张清迎的话自然是半分都不信的。 只是面子工作她还得做一下,所以问了黄总监,平时是不是真的被月落蘅顶撞,又是不是真的如张清迎说的那般受了极大的委屈。 意识到人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黄总监连忙否认,说平常二人关系很好,月落蘅根本没有做过那些事。 张清迎瞬间就不干了:“总监,你怎么能这么受委屈呢?明明月落蘅她……” “够了,”李助理听不下去这人的胡编乱造,转而看向月落蘅,“落蘅,你觉定她们说的对吗?” 月落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对于张小姐那些控诉我的话,我觉得我可以坐实一部分,”月落蘅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她,“例如真的仗着业绩比你好就看不起你,我觉得自己现在可以这么做了。” “至于说的什么,诸如我顶撞黄总监一类,我觉得我应该可以认。毕竟我也是被区别对待的人,业绩第四要被冷嘲热讽,张小姐业绩倒一,每次却都能被黄总监吹上天。李助理,你说她们之间会不会有点……” 月落蘅点到即止,给足了人想象空间。 当然她很清楚,黄总监很讨厌裙带关系,大概率不会跟张清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每次黄总监会帮着张,她也很清楚为什么,因为她们都讨厌她。 讨厌她一个卑贱的a居然会跟她们在同一个公司,甚至她的业绩相当可观,比不少老员工要好得多。 所以谁会喜欢这样的她呢? 明明是该被所有人踩在脚底的,却成为自己要仰头看的人,这就是很多同事不喜欢她的根本原因。 她很清楚,但是她不在乎。 李助理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也知道在场的人关系应该没有那么复杂。 她先前提醒过几次黄总监,想来人应当没那么蠢,不会再自讨没趣。 但…… 她看了眼张清迎,这个人可就不一定了。 印象里她好像没怎么关注过这个人,但月落蘅既然说这人业绩倒数,那看来上个季度被辞退的那个,大概就是眼下这位肆意妄为的了。 “咱公司不是一直都说连续两个季度业绩倒一会被安排到分公司,怎么清迎你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李助理轻笑一声,“我要是你,就不会想着编排别人,多做做自己的工作,省得被调去分公司。” 分公司的薪水是远没有总公司高的,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而这条规定是大家进总公司一开始就知道的,也是老板一手推行的。 老板原话她还记得—— “咱们公司又不是让人进来就高枕无忧的,不努力些,难道还要等着分公司超过咱们吗?” 李助理也觉得这话说的不好听,但是没办法,老板的一举一动可是整个华家里的杂碎都在盯着,这要是哪一步做的不好,恐怕那些人就又要不安分了。 想起这些,她又看了眼闻星,实在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就跟她与月落蘅说过的那样,她确实没胆子直接问老板,毕竟这是老板的安排,她哪儿敢多嘴。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是华沐枫跟自己堂哥做的交易。 只要把闻星塞进来,对方就不会再带着任何人捣乱。 华沐枫自然也让人去查了闻星的过往,虽说干净的过分了些,但以他对堂哥那个人的了解,也做不了这么干净。 所以暂时将人塞进来他并没有意见,闻星想要做下去,那就也要实力过硬才行。 第15章 胡言乱语 闻星看着这一场堪称自讨苦吃的闹剧,摇了摇头,不想过多参与,转身便要回自己的办公室。 张清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就想到了不知道上午谁在传的那些事儿,把话题扯到了闻星身上。 “对了李助理,大家都说闻星跟月落蘅认识呢,这俩人会不会在公司里也有什么勾当,这不得查查?”张清迎说起这些居然还有几分莫名的骄傲,“这要不是我早上听人说啊,谁知道她们都能干出点儿什么。” 要不是真觉得对方是没脑子才能说出这些话,李助理很难不怀疑自己这是因为站队月落蘅被无差别连累了。 她哪儿敢说这两尊大佛的问题啊,一个是老板要塞进来的人,一个是老板重点关注对象,她莫不是疯了才会没事儿找这俩人的事儿。 闻星离开的脚步一顿,她没想到自己都没说几句话,就能被扯进这次的事情中。 她这才刚来一天,怎么就能跟这些事儿扯上关系了??? 她看了眼月落蘅,人朝她耸了耸肩,表明有些人就是这样,让她不用放在心上。 闻星点了点头,刚要回自己的办公室,就被张清迎一把扯住,非让她说清楚。 “让我说清楚什么?”闻星一头雾水,“你这人也太莫名其妙了一点吧,我什么都没干你就这样编排我?要不然你等我先回办公室,你跟别人说,别当着我的面说怎么样?” 她不想掺和这些烂事儿,只想默默吃口瓜,或者是拿包零食在一边看。 当然,按理来说她是该帮着月落蘅一点儿的,只是她感觉自己没那个实力,月落蘅一个人就能舌战群儒,她站这儿也是当个看客,还不如藏起来当个隐身人呢。 “就是你跟月落蘅勾结倒卖公司机密,你还不承认?” ? 原本切换看戏频道的月落蘅突然被提到,整个人都麻了。 她以为刚才那些话就是张清迎能说出的最荒谬的东西,没想到这人还能说出这些毫无根据的话。这是真觉得她没脾气还是怎么着,当着她的面瞎扯啊? 月落蘅冷哼一声,直接疯狂输出:“我看你是自己是什么人,就觉得别人也跟你一样。我跟闻小姐就算之前认识,跟你也没任何关系吧?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在公司里没几个认识的人,所以就要说其他所有人的不好。” “而且就算如你所言,我跟闻星真有什么对公司不好的想法,让闻小姐这么晚才来公司是为了干什么,难不成是找个人给你这个业绩倒一垫背?那你可真指望错了人,闻小姐是心理顾问,跟咱们的业绩搭不上半点儿。” “我觉得刚才李助理那话说的真没错,你这人一天天不关心自己的业绩,总想着拉我们这些任何问题没有的人给你撑面子。你以为谁都是你家亲戚,欠你几百块钱?谁欠你的你找谁要去,别到处发疯,让人看了心烦。” 月落蘅的超强战斗力让闻星心服口服,同时也确认自己当个小透明就可以了,不需要站在前面输出半个字。 有月落蘅这张嘴顶着,她不知道自己说点儿什么能比得上这些的攻击力。 “瞧瞧,这才说了几句你就急了,莫不是真心里有鬼,所以别人提一句你都觉得被戳到了心眼上,想要否认这些。” 张清迎还以为自己真抓住了月落蘅的把柄,说的愈发起劲。 她就知道月落蘅这个人一直都没安好心,要不然也不会在闻星刚来第一天就来找人家。 心理顾问?她才不会觉得月落蘅有任何问题,一定都是找闻星的借口。 她陷入了自己编造的剧本中,难以自拔。 如若不是没有行医资格证,月落蘅真想给她开张失心疯的证明。 哪个正常人能说出这些话?不是失心疯,那是什么? 华沐枫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直接赶了过来:“你们都聚在这里是要干什么,今天午休休好了,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见老板都在,张清迎连忙说出自己的想法,指责月落蘅与闻星的不是。 黄总监和李助理是一个比一个惊讶,这人怎么能当着老板面说人关系户不好,还要窃取公司机密…… “老板,今天中午午休的时候月落蘅还去找闻星了。这闻星才刚来几个小时啊,她就巴不得赶紧去见,想想都知道她们两个没安好心,指不定在偷偷谋划些什么事呢。” 华沐枫眉头紧锁,他对月落蘅近两年内在公司都做了什么还是知情的,他根本不觉得人真能做出这种出卖公司、出卖自己的行为。 且不说他了解她,知道她最恨这种行为,断不会如此行事。 再论她的心思,根本没有任何一定要在哪家公司做大做强,否则也不会只做一个业绩第四就不再用心。 以她的行事风格,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到最好,不给别人任何机会。 因此他很清楚,无论月落蘅和闻星之前是否认识,又或者这两人中午真在办公室里聊了多少事,绝对不可能出现俩人一起商议要怎么毁了公司的情况。 但张清迎不知道,她误以为华沐枫皱眉是相信了自己的话,说的更加起劲儿,连俩人的身世都给她们编好了。 月落蘅和闻星无奈地对视看了一眼彼此,她们要是知道中午见个面能被这么说,说什么都不会坐在办公室里聊那么几句。 “好了,别再说了,我知道了,”华沐枫看向一旁站着的李助理,“去找人事,把她开了。” 李助理愣了一下,问道:“您是说……” “公司里不留胡言乱语造谣的人,这事儿下次记住了。” 说完华沐枫就转身离开,继续处理自己还没做完的公务,顺道拨通了宁知予的电话,准备麻烦她帮忙查查闻星。 他当然能保证月落蘅不会做这些,但闻星这样过于空白了的,他实在不敢保证。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瞬间闭了嘴的张清迎,毕竟华沐枫的意思很清楚,无论要出n+几,都要辞掉她。 第16章 孰好孰坏 张清迎当然是没想到说了这么多之后,自己居然会被辞退,她都想好了,只要自己的话说的没问题,被查的肯定是月落蘅和闻星,跟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 但现在老板要辞退她?而且说她造谣…… 她不明白,老板连查都不查就这么断定,凭什么? 难道公司不应该先抓月落蘅她们这种会危害到公司的人吗? 月落蘅朝着她耸了耸肩,笑道:“张小姐不会真的相信自己编造的事了吧?那看来张小姐可不能当编剧,更不能当演员,否则绝对走不出来的。” “谁说不是呢,就这编故事的能力,估计没个三年五载也练不出来吧。”闻星也帮腔说着张清迎的不是。 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参与到这事儿里,都是张清迎那一张好嘴,非要编故事,本来她就是被强行塞进来的,这要真查,她能经得起查几回啊? 想起这些,闻星觉得自己还是得想办法当一个小透明才行,不然她迟早暴露。 虽然她留在这个公司也不需要多久,只要等到月落蘅辞职,她就可以离开,但她可不想就这一个月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算了,你们也别说了,不然挺耽搁时间的,”李助理难得叫停,“行了,老板的意思你也知道了,跟我去趟人事吧。” 张清迎还想给自己辩几句,把月落蘅和闻星扯下水,但李助理哪儿会给她那么多机会,直接打电话给公司前台让她们叫两个保安上来,别耽搁时间。 看着她被拖走,黄总监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顺着她说,不然自己也要被牵连。 李助理刚要走,就想起来还有话没交代,折返回来站在黄总监身前,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 “很多话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的,”李助理朝月落蘅的方向看了眼,笑了笑,“上次我跟你说过的事你要放在心上,这次更是。下次要再忘了,你看张清迎,估计会有接班人的。” 她的话听上去兴许有些莫名其妙,但黄总监心中很清楚,自己这是在被警告,也要多多当心着许多事。 原先只有一个月落蘅需要担心,现在看来,闻星也不会太简单。 毕竟张清迎说的那句话她早上也听到了,闻星和月落蘅既然是早就认识,月都是老板的人了,那么闻星又能差到哪儿去? 她也开始猜测起这二人的身份,试图找到和老板的一丝联系,不让自己太过迷糊。 闻星见这场闹剧终于要正式结束,转身就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还没来得及关上门,月落蘅就跟了进来。 “怎么,咱们月小姐还有话要跟我说吗?”闻星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托着下颌看向她,“不过说起来,月小姐确实算得上伶牙俐齿,让人听着都自愧不如呢。” “闻小姐这话实在不像在夸我呢,”月落蘅拉着椅子坐了下来,“不过方才的事确实抱歉,如果不是跟我扯上关系,你也不会被张清迎说那样的话。” “这倒是没什么,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这是在胡编乱造,没人会信她的。” “作为赔罪,闻小姐今日要不要来我家中喝上一杯?”月落蘅突然把话题扯到这件事上,“可以来尝尝我家里存着的酒,都是朋友送的,应该会合闻小姐的喜好。” 闻星摸不透她的想法,自然也就婉拒了她的好意。 月落蘅也不恼,只是轻笑一声:“我还以为闻小姐会喜欢酒的味道,就跟我一样。” “跟你一样……?” “我喜欢酒,不是想用酒气遮掩自己信息素没有味道,而是觉得喝了酒更容易清醒。” 更容易清醒? 闻星其实是有些不认同这个说法的,她虽未尝过那些东西,但她也听人说过酒易醉人,更见过醉了酒的人会有多么不知是非。 所以她从不觉得酒是什么好东西,更不觉得酒会让人清醒。 但她也没有反驳月落蘅,只是静静地听着对方说。 这样的观点算得上有意思,她也很好奇。 “是啊,本就清醒的人,会在小酌几杯后,看的更透。就算那些原本没有答案的问题,也会在这个时候迎刃而解,所以更容易清醒。” “我倒是有不一样的见解呢,”闻星轻笑,“按照月小姐这个说法,那那些醉酒闹事的要怎么说呢?他们也是清醒的吗?” “当然如此,喝醉闹事的人,是放大了自己心中的恶,仗着所谓的酒劲儿肆意妄为。真正喝醉的,大多都不省人事,又或是让人无奈、开心,绝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可月小姐自己也说了,那些真正喝醉的人容易不省人事,那么他们怎么算得上是清醒的呢?” “因为他们醉的是身体,而不是精神。很多时候喝酒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一个到底该怎么做的答案。” “月小姐,喝酒会给我们带来答案吗?” 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容颜,月落蘅唇角微扬,点了点头,告诉她,她们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至少一开始她开始接触酒时,她就知道这种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就像拥有酒味信息素的alpha,并不全然都是什么好货色。 酒是可以带给人答案的,只要不太过沉迷这些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闻星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月落蘅的逻辑怪圈里,居然觉得她说的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她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对酒的刻板印象,所以才会觉得酒是不好的东西。 但月落蘅说的好像确实本来就没什么问题,一个东西好不好,其实没法断定,要看别人怎么用,用在哪儿,才能断言那样东西是好是坏。 “我好像被月小姐说动了呢。” “那么这次我邀请闻小姐来家中喝酒,闻小姐会同意吗?” “我还是觉得暂时不必了,等过段时日再说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月落蘅看着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便打开办公室的门,准备回自己的工位上。 她刚走没两步,李助理就回来了。 第17章 独立自强的美人娇妻 几乎刚见到月落蘅出来的那一刻,李助理就拉着她到一边说小话。 “不是,你刚才那会儿问我闻星的事儿的时候,你也没跟我说你俩认识啊。” 李助理也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的,当她送张清迎离开转身上楼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人那些逆天言论。 然后她瞬间想起今天中午自己还在和月落蘅蛐蛐闻星的来历,这不是自己找枪口撞上去吗? “你放心吧,我跟她没打过几回照面,顶多算个点头之交,”月落蘅解释着,“我跟她连今天在公司见面,合共不到五次,你觉得我俩这算熟人吗?” “?那张清迎还说的振振有词,我以为你俩真是什么要好的朋友呢……” “她的话你也信啊?照她那么说,我和闻星连电话都没有,平时靠什么联系啊,漂流瓶、摇一摇、还是飞鸽传书?” 李助理被她逗笑,轻轻推了她一把:“行了行了,你别嘴贫了,黄总监那边我警告过了,她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了。其他人看着张清迎这个样子,应该也没那么大胆子编排你和闻星之间有什么。” “本来我跟闻星就是什么关系都没有,被他们这么一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闻星玩儿办公室恋情呢。” 月落蘅现在还是觉得有些无语,人怎么能传出这么瞎的谣言? 她跟闻星,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的合作伙伴,说她俩合伙要把公司搞了? 她觉得还是说自己会把整个帝国颠覆更合理一点,毕竟后者的可能性都比前者要大。 俩人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一看腕表,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便各自回了岗位上,去做自己的事。 只是月落蘅没想到与她下一次见面会来这么快,她们分别还没半小时,她就又看见对方出现在自己部门了。 “怎么来我们这儿了?”月落蘅随手将桌子上放着的糖递了一颗给她,“我们这儿谁又要上去挨批了?” 李助理将手里的文件放在她怀里,只觉如释重负:“那你可说错了,我是带着老板的意思来通知你的。” 大家听到是与月落蘅有关的事,纷纷竖起耳朵听。 就连不远处出来接水的黄总监也盼着这则消息,想着给自己添添喜气。 月落蘅也觉得奇怪,她还以为李助理来是为了别的事。不过既然是要通知自己,她也没表现的太惊讶,让人直接说就行,别跟她卖关子。 “你啊,就不能让我给你留点儿惊喜吗?”李助理嗔怪几句,“我可是带着好消息要来找你的,你这样消磨我的热情,对我可不公平。” “你什么时候这么戏精了?” 李助理瞬间沉默,然后才开口说道:“你要不然打开这个文书看看是什么好消息呢?别这么着急嘲笑我,行吗?” “你不是说让我别消磨你的热情嘛,还要让我自己翻开看啊?”月落蘅没忍住笑,翻开了的文件,“行,那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事……” 她一边看,一边念着:“调月落蘅为董事长助理……” 文件里的字并不多,但她一眼就看到了这句话。 除了李助理外,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刚才他们有的还在想是不是月落蘅犯了什么大错,所以才会被老板亲自下了文件。 可这会儿他们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月落蘅,那个从进公司起就很不合群的人,一个信息素没有味道的低贱a,居然坐上了老板助理的位置。 他们看到李助理脸上没有任何震惊,只有对朋友高升的喜悦,便明白月落蘅并没有说谎,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真。 黄总监手中的杯瞬间掉在地上,清脆声打破了部门之间诡异的宁静。 她甚至都无需多想就知道自己将来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月落蘅到了老板身边,肯定会因为自己原来的所作所为吹老板的耳边风。 或许一朝一日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谁知道月落蘅能在老板身边做多久? 更不用说李助理还说月落蘅是老板的关系户,影响更是她没法想象的。 “黄总监这是怎么了?”月落蘅看了眼地上的杯子碎片,似笑非笑,“为我高兴成这样吗?我记得你那个杯子不便宜,为了我说砸就砸了?” “是…是啊,岁岁平安嘛,求个好兆头。” 听着黄总监拙劣的找补,李助理扭过头,试图憋住笑。 “那这样吧,晚上我请咱部门的人吃饭,就当是大家旺我的谢礼,也对得起黄总监为我碎一个杯子的庆祝了,怎么样?” 月落蘅说完这些后并没有人接话,不知是所有人的默契,还是所有人的担心所导致的,总之安静了好几秒后,李助理帮忙打圆场,说自己是肯定要蹭顿饭的。 “好了,肯定少不了你的,”月落蘅扫了一眼其他人,笑而不语,“那现在我跟你走吧,要是离开太久,估计老板会说你办事不利了。” 李助理还真想了一下自己再耽搁下去的情景,她觉得月落蘅说的没什么问题,于是果断带着人上了楼,准备去给她讲解一些短时间内就可以上手的事。 当然这个调令她也问过老板的,老板说过,不用给月落蘅安排太多事,但也不能让月落蘅一直无事可做。 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李助理有一种被故意为难的感觉。 但好在公司里还是有些闲活儿的,所以她也没有太费力。 不过她还是觉得老板跟月落蘅之间有一种小说男女主的美感,就像……霸道总裁跟他独立自强的美人娇妻一样。 一想到自己编出来的故事,走在月落蘅前面的李助理是半点儿都憋不住笑,肩一耸一耸的,任谁都看得出她笑得控制不了自己。 看她笑成这个样子,月落蘅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你笑什么?” “美人娇……没,没什么。” “?你把那句话说完,你叫我什么?” 李助理越是遮掩,月落蘅的预感越强,她就不信这人能说点儿什么好话,今儿她得翘出来才行。 第18章 在其位,司其职 最后在月落蘅的“逼迫”下,李助理终于将独立自强的美人娇妻几个字说出口。 她看到对方想杀了自己的眼神时,恨不得直接找条地缝钻进去。 当然,她并不是觉得羞涩,她只是觉得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还是躲在地缝里比较安全。 “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月落蘅看了看她,脸上的一言难尽表现得实在明显,“你不仅没考虑我和老板的ao分化,更没考虑我俩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问题。” 搞不懂,她真的搞不懂,李助理是最清楚她跟华沐枫之间关系的人,怎么她还磕起来了? “那咋了,”李助理相当不服,“要不是你跟老板真的很有cp感,我能打破这些世俗枷锁磕你俩吗?” ……? 月落蘅觉得自己的三观有受到冲击,这叫什么话?她跟华沐枫什么叫很有cp感? 他们这么邪门,怎么能算cp…… 还打破世俗枷锁?打破哪门子的枷锁啊,共享单车锁啊? 一想到自己要说什么,月落蘅也憋不住笑了,几次想正儿八经说点什么,至少别让自己真什么事儿都干不成,但一看到李助理那张脸,她也是控制不住半点儿。 她们看着彼此的脸,丝毫躲不过刚才那些想法,各有各的笑点。 最后让二人瞬间安静的还是离开办公室看人怎么还没来的华沐枫,他看着勾肩搭背、笑得很开心的俩人,一时不知该不该说点什么好。 但李助理看到他的那刻就很自觉地止住笑,还稍稍扯了扯月落蘅的衣服,装模作样地领着她熟悉这一层办公室的布局,以及给她安排任务。 月落蘅听完没几秒就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活儿简直不要太轻松,根本不像正常总裁助理会做的范畴。 只是看着身边人介绍的那么一本正经,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合理,自己再怎么被偏爱,也不能到手的活儿都这么简单吧。 而李助理看她听的那么认真,真的不是很想说破老板那些心思。 是,落蘅身上现在是轻松了不少,但她身上那些活儿也没少多少啊…… 李助理很想仰天长叹,为什么都是人,大家的命差不多。 可想起命这一词时,她反而有些心疼月落蘅,因为她记得对方的信息素味道,别说能在他们公司当个普通的职员,敢走出贫民窟,敢面对其他人的视线,这已经比不少人了不起了。 也就这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像自己或者老板这样分化成beta也不是不好,至少不需要因为信息素过于低等而被太多人看不起。 只是她突然想起什么,朝月落蘅的方向凑了凑,小声问道: “对了落蘅,闻星的信息素味道是什么你知道吗?她进公司的资料只写了omega,没写是什么味道,我还挺好奇的。” “你问这个干嘛?咋,你对人家有想法啊?” “你别闹,我就纯好奇而已,我一个beta,就算真能娶了她,那也得她愿意啊。” “你好奇这个也没什么用的,我也不知道,”月落蘅选择,“我俩就见过几面,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我寻思着你再怎么说也是个a,会对信息素味道更敏感一点来着。” 月落蘅指了指自己,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你在说我吗?那你算指望错人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李助理很想说点什么为自己打抱不平一下,但又发现没什么可说的。 毕竟说起信息素味道…… 好像是她鲁莽了…… 俩人就这么无视掉背后出现的人,继续做着工作交接,虽然没有很多内容可以讲,但是李助理觉得既然老板给了那么多钱,自己怎么着也得演好才行。 她也不想演的啊,可老板给的工资实在太多了,她很难不心动。 于是月落蘅在知道自己都需要做什么之后,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一开始她了解这些的时候还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现在摆明了就是李助理被华沐枫特别叮嘱过,不要让她做太多麻烦的事儿。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李助理刚才亲口告诉她,以后这层办公室里打印文件的活儿都交给她。 她目光所及,这层办公室也就李助理跟华沐枫,她实在想不到俩人能有多少合同或者文件需要自己打,才能让自己一天的社畜生活变得丰富点儿。 “你要不然再给我安排点儿呢?”她试图挣扎一下。 “等过段时间你熟悉这些再说,先把手头上的事做好吧。”很明显,挣扎失败。 “我觉得我需要见一下老板,”月落蘅再次挣扎,“你就当我得当面感谢一下老板吧,毕竟我这是老板直调,总该当面道谢的。” 李助理下意识觉得有坑,立刻回绝:“不行,你活儿还没干。” 而于此同时,她身后那人直接给出截然相反的答案:“好,来我办公室谈吧。” 听到华沐枫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李助理瞬间觉得心碎,倒不是说有种判断失误的挫败感,只是她觉得自己的钱包好像要瘦很多,这个月的奖金似乎又要打水漂了呢。 华沐枫将月落蘅领进自己的办公室中,示意她随便找个地方坐就行。 月落蘅虽然觉得不需要推辞,但碍于两人到底是上下级,还是等着华沐枫坐下后才落座。 而她一开口就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得格外清楚:“老板,我觉得我的工作不该是这样的。” 她虽然做好了一月内离职的打算,但她没想过要在这种所谓的美差上荒废自己。 是,华沐枫自己愿意给她的东西,她可以心甘情愿地接受。 但这种受之有愧,她不会让自己得到那些不该得到的。 “那你认为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呢?” “老板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性子,也应该能猜到我随时都可能会离职,”月落蘅也不打算装下去,直接与他摊牌,“但这并不是我可以接受混吃等死的理由。” “在什么位置,就要做好什么位置的事。就算争不到第一,也不该过于落后,这便是我的想法。” 第19章 旧人今见 “所以你想与我说些什么呢?”华沐枫眉眼含笑,丝毫没有不悦,“是觉得我不该将你调到这个位置上,还是觉得我该让李助理给你安排更多工作。” “我觉得两者都有,如果是因为我的工作能力将我调上来,那么排在我前面的老员工应该优先于我,所以很显然不是这个原因让我能坐在这儿跟您交涉我的想法。既然是别的缘由,无论对于他们,还是对我来说,都不公平。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努力会白费,也没人希望自己的努力会被视若无睹。” “至于更多的工作,我觉得这是我做为总裁助理该做的事。每天打印文件或者合同就算完成所有的工作,对我来说又是在抹灭我的能力、我的血性。” 华沐枫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那时在战场上的她,她永远都是靠自己打下的实绩上位,绝不会贪别人的东西半分。 “哪怕到此刻,你还是没变,”他有些无奈,“既然你说自己随时会走,不妨就做到你想要离职的那天吧。你提出的工作量的问题,我会让李助理注意些,不会让你被任何人不尊重。” 原本月落蘅还面色平静,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突然笑出了声。 “老板既然知道我的过去,就不可能不清楚,我的很多事情是无法磨灭的。只要我还在现在的位置上一天,就必然会因为信息素被人看不起,而这显然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会有离开公司的那天。不过到底要做些什么,我相信老板有一天会在别的地方看见我的。” 圣落帝国的等级制度很严格,只有三级及以上的军官才有在大众眼前露脸的机会。 她会在四级军官这个位置上止步,也有这一层原因。 因为上面的人不会希望她成为那个特殊的人,更不想让定好多年的规矩,在她这儿改变。 低贱的人,就是低贱,这就是上位者的逻辑。 华沐枫知道下一次征兵将在什么时候开始,再与此刻月落蘅说的话联想,他很轻易地就知道月落蘅想做什么。 她意图回到战场上,去夺回自己原有的东西。 方时榆所认下的那些声名,原本就是她的。 “那么我该说期待吗?月落蘅,我很期待你会走到哪一步。” 月落蘅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没想过华沐枫会对自己这般信任。 因为按照常情来说,华沐枫作为华家眼下的第一继承人,其实不该这么信任她。 甚至他应该将她送到其他世家子弟眼前,和他们一起折辱她,将她彻底毁掉。 可他从来都没这么做,或者说,他永远都不会这么做。 “那就多谢老板肯对我押这么大赌注了,”月落蘅起了身,“我要开始工作了,如果老板还有什么想说的,随时都可以直接叫我。” “好。” 目送月落蘅离开了办公室,华沐枫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很期待月落蘅回到战场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不质疑她要怎么回去,他对她永远抱以期待。 离开华沐枫的办公室不久,月落蘅就接到了新的工作任务。 只是眼前站着的人摇了摇头,似乎对她此举很不理解。 “你啊你,别人都巴不得自己做的少一点儿,你倒好,上赶着找活儿干。” 李助理确实是不理解的,她见过很多会为了少做点活儿不择手段的人,但月落蘅这种……她好像还真没见过几个。 “就当我良心不安好了,”月落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别忘了晚上一起去吃饭,别人请不请无所谓,你我还是要请的。” “哇你小子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尽管来吧,我的钱包等着呢。” 于是下班后李助理果断选择了一家自己想去很久,但是一直没时间去的餐厅,拉着月落蘅就直接开车朝那个地方赶。 月落蘅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吐槽着:“不是……你这么快干什么,就生怕抢不上位置吗?” “这倒不是,早点吃饭早点回家,我担心一会儿你喝起来没完没了,我熬不住,肯定陪不了你。” 听着这朴实无华的言论,月落蘅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虽然这话难听是难听了点儿,但架不住它真实性很强啊,直接给她来了沉痛一击。 “你……还挺了解我的哈。” “猜的。” ? 月落蘅发誓,如果不是某些人正在开车,她绝对会给对方来一下。 这真的是能从正常人类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她不信,绝对不信。 看到她惊讶的脸,李助理笑了一声,然后才说逗她玩儿的。 “我还能不了解你吗?跟老板身边跟这么久了,就没见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一半,因为她意识到这话很像所谓霸总文里的那些管家、保姆什么的…… 不是吧,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要沦落到成为大妈级别的了??? 很显然,李助理一点儿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甚至试图让月落蘅忘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你在让我忘了之前,是不是该让我把这话听完整?”月落蘅一脸郁闷,“你话说一半就停那儿了,我也很难受的好吧。” 月落蘅原本还抱有一丝丝吃瓜属性,但一切止于李助理那句就没见过,然后就再也没下文了。 说话只说一半,这对吃瓜人很不友好,举报了。 “你别管我想说啥,你忘了那话就行。” ?强盗逻辑? 月落蘅的思绪被一个急刹车强行打断,一辆车将她们逼停在路边,对方车上下来的人,那张脸月落蘅格外熟悉。 她匆匆将头扭过去,顺势将挡光板拉下,不想跟对方有什么交集。 李助理也很无奈,但她还是下了车,毕竟那人她也清楚,方家独子方时榆,嚣张跋扈惯了的人。 “哟怎么是你啊李助理,”方时榆挑了挑眉,“我看着是沐枫的车,还以为他本人在车上呢。” 说着说着,他还走到了车前,敲了敲引擎盖:“华大少爷,可以下车了,见个面都不行了?” 第20章 及时出现 虽然嘴上说着要请华沐枫下车,但方时榆并没有半分尊重对方的意思,直接伸手要去拉车门。 “方少爷,”李助理赶紧叫停,“我们老板正在休息,您这样打扰他不太好吧。” “是吗?我看怎么不像呢,”人单手撑着车门,笑容极其放肆,“还是说这车上根本坐着的,根本就不是华沐枫,所以才不敢下来。” 他能看出来,哪怕车上的挡光板能遮挡住上半脸,那人又侧过头去,但其与华沐枫的脸可是相差太多,他就算眼瞎了都能看出来那不是他。 说完方时榆就要开门,李助理还没叫停,后面的车辆上,又下来一人。 “什么时候方少爷对我助理的车这么感兴趣了?” “原来沐枫你在别的车上啊,”方时榆这才松了手,转而看向他,“不过你助理刚才说你在她副驾驶上休息着呢,怎么从别的车上下来了?” “这种事就不需要咱们方少爷操心了,无论她车上带着的是谁,那肯定有我的意思。她车上会带着什么人,我都知道,也就不必担心会是什么对你我不利的人。” 方时榆轻笑,又朝副驾驶上的人看了眼:“我倒不是担心,只是好奇罢了。毕竟很少能看到你的助理会带着别人,而且还要冠上你的名头,这听上去怎么都有些奇怪。” 旁边跟着的宁泽楠搭了句话:“不会是沐枫你哪个女伴吧?藏的这么紧,也不让我们看看,这么喜欢金屋藏娇啊?” 他自然不是真好奇那车上会坐着什么人,只是他听着方时榆想知道这个人的脸,也就想着帮对方得到消息。 而且如果真能把这人的消息告诉华家那群人,华沐枫一倒,家里那些会支持宁知予的,也就会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宁家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一个beta。 他能争到手的东西越多,时榆选择自己的可能性就越大,他觉得自己不能失去时榆。 “这种事与你们就更没什么关系了,”华沐枫向前走了几步,跟李助理一起挡在了车旁,“要真是什么该领回华家的人,我绝对会领回去,你们要真想知道是什么人,到时候再说吧。” “看来咱们这位小姐不得你心啊,还不如跟了我,我带她回方家看看呢。”方时榆对车内坐着的人愈发有兴趣,言语间尽是调侃。 而显然宁泽楠对他这番话很不满,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只是他确实不敢违逆方时榆,哪怕人当着他的面要带着别人回方家,他也只敢把火撒在别人头上,没有说方时榆半句不好。 “那就要看她愿不愿意了,她连我都会拒绝,又何况方少爷呢。” “是吗?原来是一位很有个性的小姐啊,”方时榆试图越过二人继续看看车里的情况,“要这么说的话,沐枫你也别挡着咱们跟她见见面,毕竟这位小姐的意思为主,你要是替她做决定,她可是要生你的气的。” “不劳你为我操心,我了解她,她不会想见一些不熟的人的,”华沐枫看了眼宁泽楠,笑声极低,“比起担心我,时榆你不妨看看自己身边的人,别为了其他人惹了自己家的生气。” 方时榆顺着他的意思分了一丝注意力给宁泽楠,看着对方那张脸,竟莫名觉得有些厌恶。 “沐枫你放心吧,我身边的人我都能管好,不会掀起什么浪的。” 他从不觉得宁泽楠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威胁,因为在他的挑拨离间下,宁泽楠对于宁家那些人早就没了感情,宁家在选择宁知予后,也不会想着挽留这个所谓的继承人。 他根本不需要宁泽楠为自己做什么,也不需要宁家的助力。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个出身高贵的玩物,一条唯命是从的狗。 “你能管好自己的人就行,不用再把手伸到我这儿了,”华沐枫示意李助理上车,“去吧,把人送回去,我跟着你们,别人不敢做什么的。” 他这话既是安李助理的心,也是在警告方时榆他们,不要太肆意妄为,自己还在这儿。 原本方时榆脸上还挂着的几分笑意,因他这话瞬间消失。 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对方的内涵。 “时榆……”宁泽楠看着他脸色不好,还想着说几句话宽慰他,“你别太放心上了,华沐枫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一贯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大不了咱们再从……” 许是被他吵得头疼,总之方时榆的心情并不好,也没有搭理他,直接转身离开,哪怕人在背后叫了许多次自己的名字,也不能让他的脚步慢下来。 而李助理他们这边就好很多,华沐枫立刻做了安排,让人将他们来时路上的监控做做处理,不要让任何人看出副驾驶上的脸。 看他们一个两个都那么紧张,月落蘅忽地笑了:“怎么让你们这么一搞,我就像什么见不得光的人一样。” 她并不惊讶李助理也知道要拦着方时榆,因为华沐枫都知道的事,作为跟了好几年的助理,李助理知道一二也很正常。 “你还笑,要是刚才方少爷真拉开车门,你就完了,”李助理嗔怪几句,“还好老板刚才及时出现,要不然我哪儿能拦得住他们。” 没开玩笑,看到方时榆后面跟着的那么多人,她真的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谁说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啊,她刚才感觉自己闻到了虽然很淡但是侵略性很强的一股酒味好吧。 看了眼现在身边淡定的不像样子的月落蘅,她觉得比起是方时榆信息素的味道,还是说成某些人平时喝酒喝多了沾染上的几分酒气更合理一点。 “说起来,老板你怎么会想着跟着我们的?”李助理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排的人,“我和落蘅我俩就是出去吃个饭,没想着会碰到方少爷他们的。” 她真的,她发誓,她只是因为一直想吃这家餐厅但是一直没时间,所以才会今天刚下班就拉着一些人往这儿冲。 能在这里碰到方少爷他们,她真是想都没想过。 第21章 弃家则无倚 “听说这家餐厅挺好吃,就让司机来了。” 如果不是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某些人泛红的耳尖,李助理大概是能信这些话的。 但正因为看到了,所以她才不信。 什么听说啊,听谁说啊,不会是听她说,然后要拉上月落蘅,所以老板才跟来的吧。 李助理觉得自己好像又磕到了,忍着笑不敢说话。 偏偏月落蘅没明白,还感慨李助理找的地方好:“那说明你想去的这地方确实好啊,老板在,方时榆他们也去了,口碑还挺不错。” 李助理忍不住啧啧嘴,她就知道,月落蘅这人就是块木头,指望不上什么的。 车内很快陷入寂静,月落蘅原本想着当着老板的面看手机会不会不太好,后来想着自己早晚要离职,而且她跟华沐枫也算是半个知根知底,就算看两眼手机也不会被说什么。 于是她相当果断地拿着手机翻了翻已有的消息,看到了聊天软件里的好友申请。 那句话也很简短,只有四个字: 我是闻星 月落蘅暗笑一声,这人还真是,怎么对自己的合作伙伴这么冷淡。 不过笑归笑,她还是同意了对方的申请。 “落蘅,你跟谁发消息啊,”李助理随便一瞥,注意到她正在跟人发消息,“你都笑成这样了,怎么着,家里养的小o啊?” “你这话说的,我哪儿养得起人家啊,”月落蘅放下手机,还真认真地想了想,“以现在咱们老板开给我的工资来看,我大概只养得起自己。” 她不觉得在君主手下养了这么久的o,能适应跟自己住一起的生活,可不就只养得起自己吗? 但这话落在华沐枫耳中就不一样了,他算着自己给李助理和月落蘅的工资,好像李助理的确实要比月落蘅的高出很多。 看着后排坐着的人不说话,李助理下意识感觉不妙。 再想想刚才自己和月落蘅说的那些话,她不由咽了咽口水。 不会吧,老板不会因为她们随口说的几句话就吃醋了吧?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老板可是她见过情绪最稳定的人,怎么着也不至于因为几句话就…… 她再看看那个玩儿手机的人,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爱情会让人盲目且失去自我,磕到了。 “李助理,晚些时候你跟人事说一下,把落蘅的工资往上加一加,”这是华沐枫能想到的最直观的解决办法,“既然都是我的助理,也不该差太多的。” 他这话一出,前面两个原本还能笑着的人一瞬间就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月落蘅更是差点把手机扔掉。 她刚才就是客观描述,没有要加工资的意思啊。 李助理就更觉得自己很倒霉了,往上加一加,倒是告诉她加多少啊。 这要是加多了吧,那别的同事高低又得说什么不好听的话,那她怎么解释,难道说落蘅就是得老板喜欢? 但万一要是加少了,那后面落蘅要是再开玩笑说这种话,老板不就要怪她办事不力了? 有时候李助理觉得自己真该报个警,又或者该发个帖子什么的。 老板是个谜语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不用了老板,我就是随口一说的,”注意到李助理比自己好像还难办,月落蘅决定解释一下,“我就是随口一说,我都不认识几个o啊,哪儿有人要养。” ? 李助理觉得她撒谎了,下意识就说起那个人选:“不对吧,你不是认识闻星吗……” 话都还没说完李助理就知道自己完蛋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 月落蘅也觉得她完了,自己还说过,跟闻星就没熟成别人想的那样,怎么只要提到跟她有关系的o,就都会想到闻星啊。 后座的华沐枫也顺势想到了宁知予给自己的回应,查完之后知予都觉得震惊,一个人的履历太过干净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要么是这个人背后有比他们还要强的势力,所以才能做的事无巨细,将一个完全跟社会没有任何牵连的人送到他们眼皮子底下。 要么就是这个人真没什么过往可查,全都是巧合凑出的人生。 但世上有没有那么多巧的事能组成一个还算聪明的人,这个答案他和知予都清楚,根本就不存在。 车内瞬间陷入寂静,谁都没有开口说什么,毕竟天都被聊死了,李助理和月落蘅都不知道还能说点儿什么好。 但华沐枫纯是因为在思考闻星的事,所以没有分出任何注意力去想着要热场子,也就间接让前排坐着的李助理更加不安。 直到车开到月落蘅家不远处,车内寂静才被打破。 “不用送我回到家门口的,那样太招摇了点,”月落蘅轻笑,“就这儿吧,走几步也算好的。” “刚才方少爷他们那个意思,肯定是要查你了,你还敢……” “这不是有咱老板在,这几天方时榆应该不会想着自讨没趣,然后来找我的。” “谁说他了,我是说那个宁家的,”李助理要不是看着老板在,她高低要给眼前的人来一下,“那你是没看见啊,要不是后面他藏在方少爷身后,我都感觉他要冲上来把车砸了。真不知该说是为爱痴狂还是什么,反正我做不到。” 李助理还真的设想了一下,她感觉不管是什么人,都没法让自己对另一个嫉妒这么深。 “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他上头多的是人管他,想拿到什么东西来整我,估计也没那个能力。” 不是月落蘅看不起这种依附alpha存在的o,只是她看不起宁泽楠而已。 知予的很多话她都记在心中,宁泽楠早就没有以前那么风光,从一心向着方时榆开始,宁家就很少有人会听从宁泽楠的话,现在大家都指望着知予,谁会管一个外人。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底咱们跟他是不一样的……” “咳。” 李助理原打算说得再清楚些,但后排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她猛然回过神,意识到这些话不该说的太深。 第22章 贵在人心 她看了眼月落蘅的脸色,人面色不改,就像没听懂她的未尽之言一样。 月落蘅当然不是没听懂,只是她知道李助理也是关心自己,不会专往自己的痛处戳,也就没那么在乎对方没说出口的话。 更何况信息素的味道也好,阶层也好,她其实不觉得方时榆会比自己强太多。 他能站在她头上的原因,只是因为出身高。 但出身就能决定一切吗? 她从不这么认为。 李助理和华沐枫都没劝住月落蘅,她还是坚持在离家将近三四百米的位置下了车,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初秋的风还夹杂着几分夏天的炎热,但好在到底是与夏天不同,因而倒也没热到让人无法接受,反倒有一种独属于秋的凉爽。 这个点还在街上行走的人有很多,月落蘅也是其中之一。 她很喜欢现在这种藏在人群中的感觉,可她不甘心被人群淹没,她想活出自己的路。 口袋里放着的手机在不断振动,好像是谁打来的电话。 可月落蘅并没有要在此刻接起的心,她站在离家不远的枫树下,看着那一抹橙黄,想起了在战场上和司遥光他们一起奋战杀敌的时候。 那时的他们都意气风发,会坐在一起畅想日后翻盘为上的日子。 “落蘅,要我说咱们这些人啊,就属你最有冲劲儿了,”司遥光与她碰了杯,“我们这离四级军官还差多少步,你就已经成了四级军官,圣落帝国军官史书上,一定会记你一笔,好好夸赞你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我也很期待那一天能早些来。” “到时候喝什么酒可都得你请客啊,咱们几个兄弟可就等着喝你的酒了。” “绝对请客,那时候咱们不醉不归。” “好一个不醉不归,不过我喜欢,”司遥光突然从自己的掏出一片枫叶递给了她,“你瞧瞧,这是上次咱们去跟长漠打的时候,我在他们那儿摘的一片枫叶,圣落里不是只有帝都才有嘛,现在咱们也能看到了。” 因圣落内的气候原因,仅有帝都才会在街两侧种上许多枫树。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些许多自幼在别处长大的孩子,有生之年可能有任何机会看到那橙黄掀起漫天鲜红。 “我感觉这跟别的叶子也没什么区别啊,”月落蘅将枫叶接过,“怎么就成了我们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这谁知道呢,大概是我们生来就没那样的命吧。” 他们再次碰杯,一口喝尽杯中酒。 为什么会成为他们这辈子都碰不到的东西,其实答案很简单。 因为他们都不是什么上层人士,所以不会有接触到这些上流东西的可能。 可是枫叶真的很金贵吗? 月落蘅抬头看向那悬挂在枝头的耀眼金黄,轻笑一声后,朝自己的家走去。 当时的答案好像也没什么错,枫叶金贵不金贵,是在人心,本质上它就是一种随时都可以掉落的叶子罢了。 直到离家没几步时,她才拿出手机,看清了上面的未接来电,是李助理的。 她主动拨了回去,问对方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啊,还不是问你有没有回到家,”李助理言语间尽是无奈,“你要是再不打回来,我就要冲去你家找你了。” 月落蘅一瞬失笑:“你放心吧,我就是刚才那会儿走了神,所以才没接。现在想起来了,就立刻给你打回去了。” “好在你是打回来了。” “行了,你不用太担心我的,你好好开车回家,我已经到了。” “行。” 李助理挂掉电话后,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坐在后排的人,悬起的心终于落下。 本来她也没那么担心落蘅的,毕竟再怎么说,对方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四级军官,谁没事儿去找她单挑的话,那不说非死即残吧,自讨苦吃肯定是跑不了的。 但老板关心人家啊,而且还不好意思亲自打,直接给她下了命令,这谁敢不从啊。 啊不对,是为了钱,她更喜欢钱。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月落蘅笑了笑,随手把手机放回口袋,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正是这么一耽搁,她见到了自己的另一位新邻居——闻星。 闻星本来以为月落蘅已经回到家,不会跟自己碰上,没想到阴差阳错会跟她见了面。 “闻小姐看来是我的新邻居了,”月落蘅挑眉,“我还以为我右边那家一直没人住呢。” “之前确实没人,只是这段时间我在帝都没什么地方住,便找了房子,没想到正好跟月小姐做了邻居。” 月落蘅忽然走上前几步,笑问:“真的是没想到,不是刻意的吗?” “月小姐觉得呢?” “我倒是觉得闻小姐有意为之,所以才会选择这个地方呢。” “既然月小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就不必再问我了,”闻星面上仍挂着三分笑容,顺从地打开家门,“所以月小姐这是想和我一起吃晚饭了?” 她举起了手里的袋子,俨然是刚从附近的超市采购回来。 若放在第一次见闻星,月落蘅断不会答应。 但现在与之前大不相同,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过于防着对方。 左右不过各自有自己的想法,立场又不完全相同,但追求的东西却是一样的。 她不觉得闻星就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是一样的人,自然也有一样的追求。 “我倒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闻小姐肯不肯了,”月落蘅耸了耸肩,“本来如果没有一些事的话,此刻我应该在餐厅里的,但偏巧这些事就是发生了,我也控制不了。” “既然月小姐要来的话,就帮个忙吧,”闻星也没有推辞,“家里有些地方我还没有打扫,我在厨房忙的时候,就麻烦月小姐帮忙清扫一下客厅和餐厅了。” “卧室不需要我帮忙了吗?” “卧室跟浴室我会自己打扫,就不劳烦咱们月小姐了。” 二人瞬间就决定好谁负责什么,做的倒也还算快。 自然,月落蘅在快清扫完时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饭菜香,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厨艺,以及昨天华沐枫在自己做饭的场景。 好像除了她,大家都挺会做饭的。 第23章 心生安宁 等到饭菜都端上桌时,月落蘅只觉自己似乎是又蹭到了一顿饭。原来她还打算打开钱包放放血,这下好了,真省到钱了。 “月小姐可以过来吃饭了,”闻星放下碗筷,“不过话说回来,月小姐今晚回来的时候原本不打算自己做饭吗?” 月落蘅刚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听到这话的时候沉默了一下。 实话实说,她还真没想过回家后自己做饭。 点个外卖不仅不用处理食材,而且还不需要她洗碗,性价比是真的很高。 见她沉默,闻星好像明白了什么:“月小姐是…不会做饭吗?” “应该算会吧,”月落蘅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至少能吃。” 真的能吃吗?好像也不太能。 一个算字就让闻星明白了一切,也没再提做饭的事儿,只让人来尝尝自己的手艺,看看怎么样。 月落蘅拉开两侧的椅子,与闻星相视而坐。 她拿起筷子,挑了眼前的一道看似一定不会出错的菜尝了尝。 这好像与她印象中的菜的味道不太一样,但又绝对说不上难吃。 “这是原先我妈妈教过我的,可能与月小姐吃惯的口味有些差别,”闻星看她有些疑惑,便解释了几句,“我妈妈做菜挺好吃的,很多我会的都是从她那儿学来的。” 她垂下眉眼,增添了这话在月落蘅心中的信服度。 而她也知道,这些菜的做法其实并不是学自母亲,她的妈妈早在生下她没两天后就死了。 她学这些是因为落亚让人教了她,直到确认她拥有完全驾驭月落蘅的机会后,她才被放到了月落蘅眼前。 在此之前,她每天除了待在水牢中,便是向其他人学了各种本事。 她得抓住月落蘅的心,一点点将对方往落亚的圈套里骗,才有能活得好的资格。 月落蘅确实因她这番话而生出几分心疼,她直觉自己好像提到了什么对于闻星来说不是该提的事,但说出的话如同泼去的水,实在没什么可挽回的。 她不说话,闻星也没有主动开口,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 直到两个人都放下筷子,闻星这才要起身拿走碗放进水池。 只是月落蘅心中到底还念着自己刚才说的话,觉得该弥补什么,便抢下了洗碗的活儿,没让她动手。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恭喜月小姐升职呢,”闻星靠在沙发上,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今天听他们说月小姐升职做了老板的助理,该恭喜的。” 月落蘅听到她的话,无奈地笑了笑:“这种事就不用恭喜了,你知道的,再过个十几天我就会辞职,再高的职位都没用了。” “那又怎么了,总归是升职了的,与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可没关系。” 闻星没听到她的回应,却听到了从厨房传来的极低的一声笑声。 她看着眼前播放着新放出的电视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好像她跟月落蘅其实不该这么亲近的,但是她们好像又都同样从容。 这样是应该发生的吗?她朝在厨房中忙碌的人看了一眼,得不出一个答案。 “碗洗完了,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月落蘅抽了张纸巾擦手,“再怎么说我也是个alpha,要是真跟你共处一室过一夜,只怕你会不安心的。” “嗯,那明天公司见吧。” 闻星目送她离开自己的家后,起身关掉了电视。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但好像刚才不放点什么让室内热闹起来,就会一直冷下去。 而月落蘅那句会不安心,她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她对月落蘅还算放心,丝毫不担心对方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但说起来,她不能算了解月落蘅,她知道的有关对方的一切,都是落亚给自己的资料。 她从未亲眼见证过月落蘅在战场上的英姿,也没见过月落蘅如何舌战群儒劝动所有人按照自己的计划取得胜利。 她能见到的,只有眼下看似已经落魄,但对什么事都了如指掌的月落蘅。 “我跟她,本就是不同的个体,又如何能劝动她按照上头的想法行事。” 闻星抱膝缩在沙发一角,室内的灯是开着的,但她却觉得格外冷清。 是否跟月落蘅离开有关,她不从得知。 从闻星的家离开时,月落蘅正巧与那个说是她邻居的某人碰上。 “不是我说,你怎么从那儿出来了,”宁知予跟见了鬼一样,“我记得我没买错房子啊?” “你没记错,是我跟邻居关系好,蹭了顿饭,”月落蘅没忍住笑,“你昨天怎么说的,今天不得实现一下吗?” “我就随口一说,哪知道你真去了,”宁知予直接搭上她的肩,“不过隔壁那位小姐手艺怎么样,要是好吃的话,下次我也去蹭个饭。” 月落蘅笑着轻轻推了她一把:“你得了啊,人家刚搬来,你可不能这么逼着人家给你当保姆。” “这叫什么话,我就是想过去蹭个饭,哪有让人给我当保姆的意思了。”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要是知道她做饭好吃,肯定想把她带回宁家当你的专属厨师的。” “我哪有,”宁知予朝她身边凑了凑,“不过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猜到那是个女生的,我还以为你会很好奇这个呢。” “要是哪个男人住在这儿,你觉得我会去?” “那当然不会,我还是了解你的。” “所以我问了的意义在哪——” “讨我开心。” 月落蘅轻笑一声,没搭理她。继续开着门。 见她还不走,月落蘅挑了挑眉:“你这再不走,就是要跟我一起喝酒了?” “我也没说过不是啊,”宁知予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她进门的动作,“喝瓶酒而已,应该不会被咱们月大小姐厌弃吧。” “这话说的,谁敢厌弃宁小姐啊,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月落蘅从酒柜里挑了瓶最好的酒,拿出了两个酒杯,与她一同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视里吵闹,喝着杯里的酒。 宁知予原本是不打算来这边的,但她刚才那会儿收到了华沐枫的消息,也知道今晚都发生了什么。 先不说宁泽楠那个东西敢不敢动手,她总得过来防着点儿方时榆的。 方时榆和宁泽楠,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的对手。 第24章 有所待,有所失 宁知予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对方时榆的态度,她是厌恶他那样游戏人间的,但他偏偏又有着可以管好方家一切的能力,让人不得不信服。 她看不上方时榆,但是她对他也有羡慕。 因为方时榆是alpha,正儿八经的alpha,清酒味道可以席卷整个室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他控制方家其他不安好心的人最好的手段,也是她一直都得不到的东西。 “对了落蘅,过段时间就征兵了,你怎么想的,”宁知予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我们家要插手这件事,你要是想回去的话,估计没那么简单。” 这几年没征兵,所以她看到的月落蘅一直甘心在华沐枫的公司里工作。 她想自己是了解落蘅的,落蘅不是那种一蹶不振的人。 相反,她觉得落蘅从哪儿跌倒就会从哪儿爬起来,也正是因此,她才会觉得落蘅想要回到战场上,利用这次机会,打了其他世家那群人的脸。 她不认为落蘅会对宁家下手,因为宁家从来没参与过对落蘅的任何算计。否则当时也不会是方时榆站出来占了落蘅的功绩,一定会想着办法将自己推上去。 “我有自己的路,你放心吧,”月落蘅朝她举了举杯子,“既然楚家和方家让我在成为三级军官前就下位,那我就偏偏要上去,让他们享受着来自白开水alpha的恐惧。” 所有没有味道的a都害怕着高级a的出现,每次遇到那些人时,李姨都会拉着她躲起来,只因为她们很低等。 可高低贵贱这是人的身份决定的,她就是要走到所有人眼前,证明没有味道的alpha是能让别人羡慕的。 “行,需要我帮忙你随时都可以说,我想带个人进军营还是容易的。” “但带月落蘅不容易。” 宁知予的动作一愣:“你要以自己的名字回去?” “那是自然。” “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你要不然再考虑考虑。” 宁知予倒不是刻意否定她,只是各个世家内部都知道月落蘅的存在,要是真以这个名字回去,那么一开始就是世家眼中的敌人,根本没有什么往上爬的机会。 “撕开一层面具让他们恐惧可比不过直接压迫来的爽快,”月落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我享受他们听到我的名字就开始恐惧的场景。” 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场面,眼神中虽染上了几分酒的迷离,却也带着野心的闪烁。 宁知予摇了摇头,也没怎么劝。 她知道自己劝不动落蘅的,这么多年都是,落蘅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因为前方艰难就不会再行走的人。 愈挫愈勇吗?大抵是的吧。 “司遥光应该能帮上你,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现在是四级军官,差一步就可以走到所有人眼前,”宁知予笑着,“落蘅,你觉得他能走到你想要的那步吗?” “如果没有世家阻拦,我想他肯定可以。” 宁知予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无法断言宁家会不会阻拦司遥光往上爬的路,因为宁家现在还不是她的一言堂,她离坐到方时榆那步还差的远。 但她知道,以宁家与楚家、方家的多年约定来看,至少其他两家不会希望多一个人来打破世家间的平衡,毁掉这份属于他们的蛋糕。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月落蘅也很清楚,自己怪不得她什么。 这些事情不是知予一个人能决定的,就像她走到现在这一步,也控制不了什么。 如若一切真的如她所想,是君主想要通过她收回世家手中的权利,那么宁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这件事能否告诉知予,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告诉知予的话,君主便会拦着她上位,让她一落千丈,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也决定了,她和知予必然会站在对立面,无论知予是什么想法,也无论她是什么心境。 “对了,你那个邻居叫什么来着,”宁知予放下酒杯,靠在沙发上,“你好像还没告诉我。” “闻星。” 宁知予原本生出几分困意,都在听到名字的这刻瞬间消散。 原因无他,她今天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华沐枫让自己调查的时候才听说过。 与华沐枫得到的答案一样,她手里的人怎么查都只能得到一片空白。 闻星就像世界里突然多出的一个人一样,竟然没有半分过往可言。 “你说什么?” “她叫闻星,听闻的闻,星辰的星。” “你的新同事?” “你怎么知道?” “听我哥说了几句而已,你们公司里的那点破事儿啊,他闲着没事就跟我提。要不是他说,我还不知道你在他那儿受这种委屈。” 说着说着,宁知予朝着她的方向挪了挪:“你还不如早点来我这儿,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不过他们也没落到什么好不是吗?”月落蘅微微抬起手,借着朦胧灯光欣赏着自己的指尖,“更何况我现在是你哥的助理,那些人想着办法要讨好我,生怕我吹你哥的耳旁风,让他们也滚出去。” “人果然是有了前车之鉴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宁知予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他们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讨人欢心,原来他们也知道啊。” 月落蘅耸了耸肩,觉得眼前昏黄的灯光似乎正好,像极了她在司遥光那儿看到的枫叶。 “知予,我们当时一起的那些人……”她也放下酒杯,眉眼微垂,“还活着几个?司遥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我联系了,我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管战场发生了什么消息,他都在瞒着我。” 听到她提这些,宁知予忽然哽住。 她自然知晓为什么司遥光不告诉落蘅这些,因为他们当时那群人,现如今只剩下在帝都的月落蘅与在战场的司遥光,其他人要么死在敌人手里,要么死在世家的手中,哪有活下来的? 见她不说话,月落蘅也已心中有数,苦笑一声,让她不要说了,自己都明白的, 这夜的酒好像格外涩,月落蘅仅喝了两杯便要睡下,而宁知予也没再多说,去了客房入睡。 第25章 忆酒,忆友 一觉睡醒已是天亮,月落蘅揉着睡得生疼的头,不知该说是因为回想起那些死去的故友,还是因为昨夜喝的酒。 她离开时宁知予还未睡醒,她无奈轻笑一声,给人留了消息后便离开。 而她出门的时候,闻星也恰好出门,看到她还立刻与她打了招呼。 “月小姐早,”闻星冲她笑了笑,“你打算怎么去公司,需不需要我带你一程?” 月落蘅想了想自己昨夜刚喝的酒,似乎不太能开车,又想了想此刻拥挤的地铁,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于是她果断答应了闻星的邀约,坐上了闻星的副驾。 她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与闻星闲扯了许多事。 “看不出闻小姐还会开车呢,”月落蘅看了眼窗外的街道,嘴角噙着笑,“真让人意想不到。” “拿到这张驾照确实不容易,当时被训练惨了。” 闻星也是笑着回答的,可她觉得那段日子并不是真的配得上自己如今的笑容。 她现在会的一切,无论是开车、做饭,还是所谓的心理顾问,都是落亚一手安排好的。 为了操控月落蘅,落亚在自己身上下了一盘大棋。 但她也清楚,这些话是不能跟月落蘅说的,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和月落蘅之间都有一层壁垒,是她们双方都无法突破的。 正是这游神的片刻让闻星闻到了月落蘅身上的淡淡酒味,哪怕藏在香水味下,但还是钻进了她的鼻腔中,肆意地占领她的嗅觉。 “月小姐昨夜……是喝酒了?” 她知道其实没资格问这些,但她还是想知道自己和月落蘅之间是不是真的能靠饮酒拉近距离。 她时刻记着落亚的话,只有讨月落蘅欢心,只有在月落蘅身边彻底站住脚,她才能有翻盘的机会,才能得到真正的好日子。 所以她不会让这些安生时日都消失的,她喜欢一人躺在软床上,被被褥裹紧的感觉。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自己真的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快乐。 “是啊,”月落蘅坦然道,“昨晚跟朋友喝了点酒,不过是在家里,所以也没什么。” “家里?” 闻星觉得自己的记忆不会有偏差,昨晚直到跟自己分别的时候,月落蘅身上都没有半分酒气,这也就是说,是在之后发生的事。 “宁知予,宁家小姐,最近在我家另一侧买了房子,下次带你去见她,”月落蘅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得浑身在抖,“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前两天你们已经在我家门口见过了才是。” 闻星成功想起那日荒诞,瞬间想明白为什么月落蘅能笑成这个样子,不由有些脸红。 发觉她脸红,月落蘅便岔开了话题。 她没想着与闻星有过多情感牵扯,也不必留存什么旖旎,该聊正事的时候,还是聊正事会更好。 “等我征兵的时候,闻小姐打算怎么监督我呢?”月落蘅歪了歪头,“我记得军中可没有心理顾问什么的,这招大抵是不好用了。” “这就不劳咱们月小姐操心了,我除了修过心理学外,外科、内科都曾学过。” 月落蘅瞬间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好像从她开始发现闻星与自己印象中对不上的点起,对方一直在展现自己的能力。 在她看来,闻星身为一颗棋子,只要仗着信息素味道和与她相似的身份地位,就完全可以博取她的同情,根本不需要付出这么多,一点一点成为逐渐全能的人,什么都能做的好,做的让人心服口服。 她轻笑一声,眼神却始终落在闻星身上:“看来闻小姐真是样样全能,一点儿都不给别人说你做的不好的机会。” “月小姐这话说的,就像月小姐有什么做不好的事情一样,”闻星轻松应对,“我觉得月小姐也是什么都会,让人羡慕呢。” 月落蘅看着她面不改色的模样,只觉有些无趣,再度看向外面的枫树,回想着在战场的那些日子。 她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疯了,在战场上的时候与那些朋友没喝够,离开之后就没少喝。 到了现在这个不可能与他们共饮的时候,她居然还在盼望能跟他们有重逢的一天。 司遥光…… 月落蘅试图想起他的脸,可不知道是不是离开战场太久,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想不起对方的容颜。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以后还是少喝点酒比较好,不然这脑袋真糊涂了。 她们很快到了公司楼下,闻星去停车,月落蘅怎么说都要跟她一起,美其名曰是因为她带自己来到公司,所以自己陪着她是理所当然。 这个理由找的还算不错,至少闻星想了一瞬,没想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好带着月落蘅去了停车场。 而因为这一耽搁,她们一起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黄总监他们。 看见她们两人一起出现,黄总监下意识白了一眼。 但一想到月落蘅现在的身份,她连忙变了脸色,冲月落蘅打了招呼。 “怎么今天落蘅你跟闻小姐一起来的啊?”黄总监主动挑了话题,“昨儿不是还没见你俩一起走吗?” 她这话说的就像自己与月落蘅有多熟悉一样,月落蘅与闻星均是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倒不是说她们不懂得尊重旁人,只是对于黄总监这样拜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人,她们保持着高度相似的做事态度。 有些人、有些事,一出现就是让人生笑的。 “诶落蘅,说说看嘛,”旁边有不识眼色的人跟着搭腔,“你和闻小姐走的这么近,大家都挺好奇的。” “朋友、邻居,所以一起上班,有什么问题吗?”月落蘅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我要去工作了,如果大家工作没做完,及时告诉我,我会好好帮你们处理的。” 她言语间的冷漠让人怀疑被处理的是否是自己没完成的工作,而不是自己。 毕竟现在大家身份不一样,月落蘅再怎么说都是老板身边的人,他们还是得当心点儿才行。 第26章 磕到假的了? 但黄总监就跟没听懂月落蘅的内涵似的,还在主动贴上去,也不知是在为自己以前的举动找补,还是故意膈应月落蘅她们。 “黄总监最近是没什么事儿干吗?”随着电梯停下,月落蘅的话也沾染上几分不耐烦,“如果黄总监这么悠闲的话,正好可以盯着一些业绩不高的同事努力工作,不必把您那尊贵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对您实在是不感兴趣,也不需要在我身上费什么心思。” 月落蘅当真是觉得自己有被骚扰的嫌疑,她想不到自己和黄总监能有什么必要交集,也不认为自己说的话不够明确、不够清楚,才会让黄总监对她还有想要贴上来的心。 黄总监存的什么心并不难猜,但越是清楚,她越看不上对方这种行为。 黄总监难得在众人眼前落了个没脸,因而在月落蘅跟闻星从同一楼层离开时,她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自己欠了她一笔巨款。 “月小姐,这是我和别的同事所在的楼层,你好像走错了,”闻星轻声提醒着,“你和李助理应该再往上上两层。” “爬两层楼梯,累不死人的。比起爬楼梯,更折磨人的是跟一群不是人的东西站在一起。” 月落蘅无意看了眼其他朝她们这里看来的同事,一个两个探究的眼神再明显不过,不用过脑子想都知道他们存了什么心。 “还有将近一个月,闻小姐可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在这里让人欺负了。” 闻星唇角微扬,难掩笑意:“现在大家都知道我跟咱们月助理的关系,谁敢欺负我啊?” 她这话刚说完,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刚才的黄总监,均是弯起眉眼,压不下去的唇角证明着她们的笑容肆意而生。 “好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及时找我,现在在公司里我出面应当比那些人方便些。” “嗯,我明白,月小姐放心吧。” 她们谁都没有挑明那些人的身份是什么,可她们又都知道,月落蘅话中所点的人,不过就是落亚安排在公司里的罢了。 闻星不知该说是月落蘅思虑的太周全,还是落亚根本没想做那么多。 在此刻,公司里能算得上和她站在同一立场的,除了月落蘅之外,再无他人。 落亚从决定将她扔到这个公司起,就告诉她她必须精进自身才行,因为他不会在这里给她任何助力。 虽说是意料之中,但闻星还是觉得心寒。 落亚利用着她,却又不将她当做重要的棋子对待。 她于落亚而言,就是一颗随时都可以用,也随时都可以扔掉的暗子。 月落蘅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独自朝楼梯走去。 她并不是喜欢走楼梯的人,但是她刚才那番话确实出自肺腑。 没人比她更清楚黄总监曾做过多少对她不利的事情,所以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她都不会让自己对黄总监有半分同情,给她半分好脸色。 而她刚走到办公室不久,李助理跟华沐枫也乘着电梯到了办公室楼层。 相比较华沐枫的淡定,李助理就显得有些焦躁了:“诶落蘅,你从哪儿来的啊?我跟老板刚才坐电梯上来,怎么没看见你?” “我刚从楼梯上来的,怎么了吗?”月落蘅笑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工位上,“怎么突然想着关心这些了?” “倒也不是关心这些,公司能直达咱们这一层的就这么一个电梯,你这突然出现,谁不关心啊?”李助理冲她挑了挑眉,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对了,我刚才上来的时候,正好听着其他员工说了几句你上来前的事儿,那谁又找你跟闻星的麻烦了?” “应该不算,毕竟最后她被我一顿怼,哪有找我们麻烦的心思,”月落蘅笑意更甚,“你是没看见,她当时那话说得实在让人不喜欢,莫说我在场,就算只有闻星,估计都不会容忍她的。” 李助理设想了一番闻星冷脸的场面,因为与闻星不算相熟,所以她并没能想象出这种场景。 在放弃和努力之间,她选择直接问月落蘅:“瞧你这话说的,你见过闻星生气啊?” “我跟她才见过几面,怎么可能见过,”月落蘅微微摇了摇头,“但估计以她那个性子,怕是忍着不说吧。” “你总是嘴上说着你跟闻星才见几面,但我刚才可是听说你跟闻星一起来的。不是我说,你这话到底说给谁听的啊,反正我是一点儿都不信。” 李助理当然是信不了一点儿这话,她比老板晚进几步还是有好处的,同事之间那些话她听的可清楚了。 就算没亲眼见证,她也知道月落蘅是跟闻星一起来公司的,而且月落蘅可不是在他们这层楼下的电梯,陪着人闻星去了他们那片地儿呢。 月落蘅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朝视线来源看去,却发现那人正低头看着眼前的合同,俨然一副工作狂的样子。 而李助理碰了碰她,撇了撇嘴道:“你别不说话啊,再怎么着也得告诉我真相吧。” 该不会让她磕到假的了吧? 她才刚磕老板跟落蘅几天啊,怎么正主还亲自下场撕cp了??? 不是,她命这么惨的吗? 看着她一脸悲壮的样子,月落蘅直觉是自己在被造谣,但偏生她还不知道是什么谣,想破都破不了。 “你要不然……还是直接把你想说的话告诉我呢?我怀疑如果不让你说,你会当场憋死。” 当然,她不觉得自己不让对方说,对方就会真的不说半个字。 真不同意的话,场面大概会成为李助理急匆匆捂住她的嘴,然后在华沐枫没有抬头朝这边看的时候,迅速说完一切,绝不管她的死活。 别问她怎么这么熟悉这套流程,问就是经历过,而且不止经历过一次两次。 人哪有天天被捂嘴的,除非你恰好站在那个想捂你嘴的人身边。 第27章 喜有所喜,恶有所恶 李助理放弃把一切说出口的可能,先不说她会不会被眼前的人处理掉,她记得老板的耳朵尖得跟什么似的,很难不听到这些然后给她辞退了。 谢邀,她只是喜欢钱,只是想好好当个老板助理,不需要别的东西,绝对不需要。 她没有说的意思,月落蘅也没有强迫她的心。 毕竟这种话真说出来,她觉得社死的不是自己,就是李助理。 至于怎么社死,瞧瞧就在不远处坐着的人,当着老板的面社死,打工人最大的悲剧。 月落蘅和李助理又闲扯了几句后,各自回到了工位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而直到要下班的时候,月落蘅都没决定好怎么回去。 她倒是不介意蹭闻星的车回去会带来的流言蜚语,不过闻星那边她确实不好开口问,也不好再给人添太多麻烦。 直到在下班前的最后一分钟时,月落蘅终于有了最终选择。 倒不是她想到怎么回家合适,而是闻星在这个时候给她发了消息。 闻星:我在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回去吧 月落蘅:嗯好,麻烦了 闻星看着她的回复,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 这句话确实在她预料之内,要是月落蘅真拒绝了她,她还得想想是不是自己早上那句话说的不对,所以才让对方不高兴。 她很清楚,月落蘅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争取,也不会推辞。 她看着对话框停在那句麻烦了上面,想着要不要再回一句,至少可以显得没有那么生疏。 但是敲敲打打半天,她都没能想到什么可以回过去的。 “没事儿,不麻烦”看上去太生疏,不回又似乎有些过于高冷…… 该怎么回成了她到下班还坐在办公室的最大问题。 不过她并没有思考很久,因为她盯着手机看时,月落蘅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在她的应允下进了办公室。 “听人说咱们闻顾问下班好几分钟还不走,这么敬业啊?”月落蘅笑道,“我要是你啊,估计下了班就跑了。” 闻星随手把手机塞进了口袋,以笑回应:“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是在阴阳我呢?月助理,我这才下班几分钟诶。” “但我说的可是实话,”月落蘅耸了耸肩,“下班了不立刻离开公司,那一定是对公司有很深厚的感情。” “那么月小姐有吗?”闻星顺势问道。 “闻小姐觉得呢?” 她们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到再次坐上副驾驶的那刻,月落蘅又想起了早上来时路上对故人的回忆。 见她一直盯着车窗外飘落的枫叶,闻星随口问道:“月小姐这是喜欢枫叶?” “不,我不喜欢。” 闻星有一刹那的惊讶,但很快她就做好了表情管理,并没透露出太多不合常情的情绪。 “为什么啊?”她笑问道,“大家都说枫叶好,怎么到了咱们月小姐这儿,就不得月小姐欢心了。” “大家都说好的东西,可不一定真的好,”月落蘅收回神思,看着眼前的路,“每个人都不一样,所以想法也不同,不喜欢和喜欢都很正常。” 闻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的第一感受就是月落蘅的厌恶藏着很深的秘密,但这部分是不是她能探及的还很难说。 与其主动问,还不如等着对方说,也能避免很多问题。 车内陷入沉默许久,直到快到家时,月落蘅才说起对枫叶的厌恶。 “枫叶在圣落帝国既常见,也不常见。说它常见是因为只有帝都才有,说它不常见也是因为只有帝都才有。” “而一开始就不在帝都的人,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很少有人能见到这些。” “与其说是枫叶金贵,倒不如说是上位者想让它变得金贵。” “这就像a、o之间的等级制度,之所以有所谓尊卑贵贱一说,是因为上位者定下来的。” “酒味信息素的a,果香信息素的o就一定是最高级的吗?我觉得也不一定吧,谁说高等ao就一定要是如此的呢?” “我们不甘心,还有很多的人跟我们一样不甘心。” “这是差不多的道理,我厌恶等级制度,想要完成阶级跃迁,自然也看不上什么枫叶。” 现在又多了一层理由,枫叶红极时,染红它的,是战场上低等alpha的血。 她唇角的笑容尽是讽刺,她看不上这些东西,可是她现在满眼都是这些算得上极尽奢华的东西,就连闭上眼,都是如此。 这就是在帝都生活的必经之路吗? 她不确定,因为她以前根本没注意过这些。 而就算现在注意到了这些,她也将要离开帝都,去往战场。 她要去那个死了无数人的战场上,守卫家国,一步步走到最高位。 闻星分出一丝眼神给了她,她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跟月落蘅说这些。 因为她觉得月落蘅说的很有道理,根本没有自己反驳的余地。 枫叶高贵、等级制度…… 很多刻在大家印象中的事不是由少数服从多数,而是站在上位的人决定。 被归为低等的人甚至没有翻盘机会,只有成为他们踏脚石的命。 车内再次陷入沉寂,哪怕回了家附近的车库,她们也没有人再开口。 闻星与月落蘅简单作别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进家门,她就看到了在沙发上坐着的人。 他的脸她再熟悉不过,也是下意识的反应让她跪下,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 “怎么都离开王宫几日了,骨子里的奴性还是没有改,”落亚嗤笑一声,“抬起头来。” 闻星这才敢抬头,只是她一句话都没说,身体是止不住的发颤。 她很明白,不是自己不想说,而是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每每在落亚面前,她都没有反抗的勇气。 “我听说你与月落蘅最近关系不错,做的很好,该赏。” 闻星自然不会觉得真的是什么赏赐,只是很多事情刻在了记忆中,让她不得不低下头。 “谢君主。” 她的表现让落亚满意,原本存的心思也变了几分。 第28章 渴求,索要 但无论如何,落亚并不会将闻星这样的人放在心上。 他很清楚,闻星就是自己圈养的一条狗,根本掀不起什么浪。 落亚起了身,一步步走向闻星。 因距离的拉近,闻星愈发紧张,她连忙低下头,根本不敢看落亚一眼。 她在落亚眼前从来没有敢抬起头的时候,哪怕是落亚要求她仰起头看着他,她都没有那个胆量。 是因为a对o天生的克制,还是因为她对落亚的恐惧,哪怕到现在,她也说不清。 “既然你现在能跟月落蘅愈发亲近,剩下的该怎么做,你应当清楚。” 落亚微微倾了倾身体,见她不肯抬头,直接伸手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笑容夹杂着对她的讥讽与蔑视。 “奴清楚。” 她当然清楚,从始至终,她出现在月落蘅身边都是为了讨月落蘅的欢心,好让君主能彻底控制月落蘅,控制一把刺向世家的利剑。 她的出现对月落蘅来说很不利,但谁都没有办法阻止。她需要让自己活下去,也就只能不断在月落蘅那里取得信任,才能不被落亚带走。 “抑制剂我让人留在你的床头柜里,以后不要让除了月落蘅以外的人得到你,你早些把自己送到她的床上,对你也是好事……” 落亚后面还说了很多,但闻星只记得那句早点将自己送到月落蘅床上。 她其实并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勾引谁,但她需要按照落亚的意思去这么做。 苦瓜o基本上无法买到抑制剂的,而他们想得到抑制剂,只能靠着上位者的恩赐。 这些年她能用抑制剂以及信息阻隔贴,都是君主让人送到她手里。 也正是因为此事,所以她明知道自己对于君主来说只是一条狗,但她依旧不会背叛君主。 背叛的代价,是她承担不起的。 简单交代后,落亚便准备离开。 只是离开前他随意释放了一丝信息素,刻意用来诱闻星发情。 他不是瞎子,看的出来闻星根本没有勾引月落蘅的胆子。 所以她要这么做,逼着闻星选择。 是被月落蘅得到,还是像之前那样,险些变得人尽可夫。 闻星惊恐地捂着自己的信息阻隔贴,被迫放下所有思绪。 她死死地按住信息阻隔贴,希望后脖颈的腺体不会因为这么一丝信息素而跳动。 可是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落亚是圣落帝国历史上第一个信息素为生命之水的alpha,信息素自然要比一般a更强劲。 这也意味着,它可以轻松钻进闻星松垮的防备中,撬开一切防御,攻击着最薄弱的腺体,让腺体疯狂地叫嚣着,让闻星再也找不回自己的理智。 闻星按着自己的腺体,不想让自己变成那种只会渴求着信息素的omega。 她记得那次看到的场景,那些只记得要信息素抚慰的omega再也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不断地祈求着眼前的alpha。 就为了一丝信息素,那些人变成了丧失理智的肉体,再无灵魂可言。 只是她现在怎么做都没有用,哪怕她用指甲划了几次腺体,迫使自己清醒,都没能抵御落亚信息素的诱惑。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才会捂着信息阻隔贴,敲响了月落蘅的门。 …… 月落蘅原本便闻到了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一股信息素味道,这股味道很淡,像极了所谓的白开水。 但又与她印象中的不一样,甚至很像自己的信息素味道。 她正想着到底是谁在大街上随意释放信息素,算着纠察还有多久时间会到达这里,便听到了门铃被人摁响。 她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自己,但她还是起身开了门。 倘若真是什么很重要的事,错过的话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她打开门看见闻星的那一刻,有些惊讶。 但她很快就看到了闻星泛红的眼眶,注意到对方捂着信息素的动作。 “你这是……”月落蘅微微皱眉,“你被那股信息素影响了?” 闻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抓着月落蘅的衣服,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感受。 她需要信息素抚慰自己,克制此时的欲望。 可她不想成为那些在旁人眼前求欢的o,不想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闻星,闻星?” 月落蘅叫了几次她的名字,可是她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有摇头。 “闻星,你还能听到我说什么吗?”月落蘅心生几分忧虑,“你清醒一点,我是月落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她会这么着急想要叫醒闻星,是因为闻星正抓着她的衣服,试图解开她的衬衫纽扣,攀着她身体的手在她身上不断作乱。 她从来没有被一个o这么对待过,因而显得有些慌乱。 在同样丧失理智前,月落蘅赶紧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做下去。 她扼住闻星的手腕,将闻星抵在进门之后的墙边。 “你不要再做下去了,这样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我不会是你想要的alpha,哪怕只是被我短暂标记,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她切身实地地考虑着如果自己真的按照闻星所求去释放信息素短暂标记闻星,对闻星来说太过不负责任。 被她短暂标记,就意味着短时间内闻星身上都会有她的信息素。 而无论闻星心属于谁,这么做对闻星都是极为过分的。 “月小姐……”闻星双眼朦胧,似乎不再想着挣扎,“标记我。” “闻星。” “我在,”她认命地闭上双眼,“请月小姐,标记我。” 月落蘅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她无法就这样对闻星做出出格的事。 可她偏偏又知道,闻星需要自己,就算只有一丝信息素,只要给了闻星,就不再会出现眼前的情况。 她还在犹豫,但闻星已经做好了选择。 她闭着双眼,主动凑到离月落蘅更近的地方,笨拙地亲吻月落蘅的唇,试图得到片刻抚慰。 淡淡的清香荡漾在月落蘅的鼻腔中,她很清楚,那是闻星信息素的味道。 温和、淡雅…… 像极了闻星平时在外人眼前的样子。 第29章 夜无常,夜如常 闻星的主动让月落蘅理清的思绪成了一团乱麻,眼前的容颜被无限放大,鼻腔中、又都是闻星的味道。 她好像是疯了,所以才会顺着闻星的吻,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吻在夜间被不断加深,苦瓜的清香与一股莫名的清甜交织着,解放着人们被禁锢的欲望,放大自己的一切生理与心理上的需求。 只是到了标记的临门一脚,月落蘅到底是恢复了理智,没有直接永久标记,只是稍稍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用这股几乎没有的味道裹着怀里不断哭泣着的人儿,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她。 闻星闻到了那股与落亚的信息素相似的味道,终于抚平了心中的渴望。 可她没有离开月落蘅的怀抱,选择享受这迷离的时光。 这一夜像极了一场梦,所有人都记不得它的存在。 而这一夜又太过平常,像极了无数个人们已经度过的夜晚。 …… 次日一早,月落蘅按照生物钟醒了过来。 她提前关掉了还没响起的闹铃,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为人掖了掖被子后,自己开车去了公司。 而她也给闻星留好了信息,告诉对方自己会帮她请假,今天就不用再去公司了。 她虽知道轻重,但闻星的身子好像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好,不一定能承受的住。 昨夜借着窗户拖进来的月光,她看清了闻星平日里裹紧的衣服下藏着的肌肤,肤白如雪似乎都不足以形容。 但她很清楚的是,那绝不是正常人应有的肤色。 她不了解闻星出现在自己眼前之前都曾经历过什么,她也不够了解君主,可眼下的事证明着一切如同她一开始想过的那样,绝非简单二字可言。 她随手将手机扔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开车驶向公司。 而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李助理天天带着华沐枫跟她一个点儿到总裁办公层,总之月落蘅又在坐到工位前碰到了李助理他们。 “你昨晚这是干什么去了?”李助理上下打量着她,“瞧你这精神气爽的样子,不会真背着我偷偷金屋藏娇了吧?” “下次我辟谣时专门发一张律师函给你得了,”月落蘅笑着否认她的话,“你也是忘了,我哪儿来的娇可以养。” “这可不好说,我看闻星就挺合适的啊。” 李助理经过昨日的磕糖失败后,仔细反思了一下有关自己磕落蘅跟老板的事。 她觉得自己没问题,俩正主也没问题,所以她要磕新cp。 正主认识,且会经常发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作为磕糖第一线会有多爽。 “您老那双眼,看谁都合适。”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我还是有选择的。合适和去死,我能分得清。” 她难得嘴毒成这样,月落蘅下意识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惊讶。 “什么时候你会这么说话了,被人换了?” 李助理白了她一眼:“对有礼貌的人,说有礼貌的话;对不是人的东西,说脏话,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之前不像。”月落蘅摇了摇头。 ? 如果不是顾及着老板在身后,李助理觉得自己高低忍不住要开始问候月落蘅的所有朋友。 至于为什么不是家人,据她所知,月落蘅其实从小就吃百家饭长大的,也没那个心思去找所谓的家人。 与其说是问候家人,还不如说是帮忙寻亲。 “行了,该工作了,”华沐枫轻咳一声,“最近这段时间任务重,你们也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少做点儿其他的。” 虽然听他嘴上这么说,但李助理知道,真忙起来绝对没有落蘅的份儿。 原因也很简单,她老板可舍不得自己的人太累,也就是说,累的只能是她。 李助理一时不知该说自己是倒霉,居然在多了一个同事的同时,还能毫无工作减轻体验;还是该说她老板是真的爱,毕竟都不愿意给落蘅添一点儿麻烦。 除了纯爱,她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形容自己老板的话了。 不过…… 如果那个会因为同事不工作会有累死风险可能的人不是她,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磕一口已经死去多年的cp。 电梯停下,李助理跟月落蘅一起走到了工位上,开始自己苦逼的一天。 几乎月落蘅刚坐下的那刻,她就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她看了眼同层楼的其他人,见他们都在工作,也就拿出手机看看消息,确认是不是闻星发过来的。 …… 闻星在月落蘅离开后没多久便彻底清醒,她看到身边没有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睡过了,赶紧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一看睡过上班的时间,直接整个人瘫在床上,半点儿上班的心都没有。 而当看到月落蘅留的言时,她又莫名觉得自己这样仿佛也挺好。 闻星:好,谢谢 发完消息后,她将手机丢在一旁,试图挣扎起床。 但昨夜的事怎么可能丝毫不留下痕迹,她刚刚起身一点儿,便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想起昨夜的事,她竟有些脸红,不知该怎么面对月落蘅。 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也知道人只是短暂标记了自己,并未做得太过火。 她摸上自己的腺体,想起了落亚的吩咐。 好像现在这样也挺好,但是这些又好像不是她想要的。 她摇了摇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要因为这些事而忘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些情爱反倒成了一种负担。 她欣赏月落蘅,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但是喜欢吗?她不觉得自己对月落蘅是可以谈得上喜欢的。 无论是先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还是她与月落蘅的根本立场不同,总之她从来都没有喜欢月落蘅的资格。 甚至像现在这样能靠近对方一步,她都得庆幸落亚选择了自己,而非选择别人。 她苦笑一声,撑着自己起了床。 她拿起手机没看到月落蘅的回应,又将手机丢到了一边,准备回到自己家中,也好清洗一番。 多留在这里一刻,她都觉得羞耻。 而羞耻的来源,不言而喻。 第30章 镜中无语 月落蘅看着手机上新收到的消息,莫名有些烦躁。 她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在思考自己中午是不是该赶回去一趟。 倒不是说她怕闻星自己做饭,然后把她的家给炸了。 只是她担心闻星的身体,要真那么做的话,能不能撑得住。 要不点个外卖? 月落蘅有在认真思考这个可能,反正能送到家门口,她到时候让人放过去,再给闻星发个消息就可以了。 越想她越觉得这件事可以实行,甚至真的准备拿起手机进行实操。 不过她也很快想到前晚跟闻星聊过一些做饭的事,人与她完全是不同的做饭观念。 闻星向来喜欢自己做,要不然也不会在冰箱里放了很多食材;而她则是可以随便对付过去,不管吃了什么,能吃饱就行。 当然,意识到自己活得似乎有些太糙了之后,月落蘅觉得自己也需要改变一下才行。 不过…… 反正都快上战场了,现在就算改也来不及了。 她很快就跟自己和解,只是在做有关午饭的选择时,还是犯了难。 而这个时候李助理走了过来,双手撑着她的桌子,冲她笑了笑。 “我亲爱的落蘅同志,你中午想吃点儿什么,我可以带着你一起的哦~” 她这话说得月落蘅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下来,月落蘅看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觉得自己要是想好好吃完一顿饭的话,最好还是别答应了。 “算了,我不想去,”月落蘅继续敲打着键盘,“你知道的,我又不算挑食,随便吃点儿什么都行。” “虽然事实是这么个事实,但是你真的不想去吗?”李助理还在劝,“今天可是老板要跟别家公司的一起用餐,想想都知道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这要是不去蹭顿饭,我觉得都说不过去。”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真正的原因李助理可太清楚了。 哪是他们老板要跟别人谈合作带上他们啊,明明是因为老板想要弥补上次没有吃成那家餐厅的事,所以才让她找借口带着月落蘅一起去。 虽说宰老板一顿不好,但一想到这顿饭老板报销,而且老板也会过来吃,李助理觉得自己需要多吃点儿才能回本。 啊不对,她怎么都吃不回本。 因为要看着一个暗恋的人跟一块木头一起吃饭,这根本不是什么美差。 要不是可以蹭到一顿大的,谁会想着去啊…… 她轻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目的。 “嗯……所以不想吃跟必须去有什么关联吗……” 月落蘅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两件事有什么必要的关联。 不过她倒是有了别的想法,立刻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意图起身离开。 李助理一看自己蹭饭搭子要走,赶紧拦了几句:“诶不是,你这不去吃饭,要去哪儿啊?” “回家,下午请假不来了,”月落蘅熟练地穿上外套,摸着口袋里的车钥匙,“麻烦你帮我跟老板说一下,下午我有点事儿,估计真来不了。” “不是,你先吃了午饭再走啊——” 月落蘅并没听清李助理后面说了什么,因为人还没追上来拦住她,她就已经关上电梯,开始往公司楼下走。 行动如此迅速的原因,不过是她定下了中午的安排而已。 既然闻星自己做饭她不放心,她又觉得点外卖对闻星来说并不是好事,那就自己回家去做好了。 月落蘅甚至在回家之前先去了一趟超市,将自己印象中需要的食材都买回了家。 只是她打开门时,并未在家中见到闻星的身影。 她原以为闻星还在休息,敲了敲卧室的门之后,才进了卧室。 床铺整洁得就像没人睡过一般,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昨夜是否真的存在,她又是否真的与闻星有过这一夜情缘。 叹了口气之后,她给闻星打去了电话。 “闻小姐走的好快,”月落蘅言语中有些无奈,“我还以为你怎么着都得等吃完午饭再回去,没想到咱们闻小姐还挺绝情。” “嗯?”闻星因刚睡醒,脑袋还有些昏沉,“你说什么?” “闻小姐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好了。” “嗯…我在家,现在给你开门吧。” 说完后,闻星挂断电话,从蜗居了很久的沙发上艰难起身,在月落蘅赶过来之前开了门。 看着对方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甚至有些乱掉的头发,月落蘅很难猜不出人这是回到家就倒头就睡,一点儿都没有给自己留空档。 “你这是……” 闻星看着她手中拎着的一大袋东西,不知道该不该问。 这是要给她送东西当昨晚的补偿?可是…… 她不觉得月落蘅对自己做这些有什么不好,反而她觉得自己才是亏欠对方的人。 因为月落蘅并没对她有任何心思,是她,奉落亚的命令,在信息素的驱使下,找上了月落蘅。 索吻,索爱。 “我觉得我想过来做顿饭,”月落蘅站在门口,看着她有些衣衫不整,好心提醒了一下,“我觉得你可以先去洗漱,过会儿直接出来吃饭就好。” 闻星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所以也没拒绝,但直到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月落蘅会这么说。 镜子里的那个人虽唇红齿白,但头发像极了鸡窝,就连眼中也布了一些血丝。 “怎么能成这个样子……” 闻星发誓,她就没见过这么…… 好吧,她很难以形容。 说衣冠不整吧,其实她裤子衣服什么都穿得挺好的;说她衣冠整洁吧,但她头发这个样子…… 她觉得自己还是死一死比较好。 等她梳完头发出来后,她看着在厨房清理食材的月落蘅,一时不知该说自己是不是需要去帮忙。 讲真,她学做饭的时候,也没人告诉她能有一天看到这个场景: 月落蘅对着一堆调料认名字…… “要不然……还是我来做呢?”她弱弱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一瞬间,她有一种再不自救就会死掉的感觉。 第31章 妥善解决 “嗯?”月落蘅正在给眼前没看出来的调料贴标签,回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你回去休息就可以的。” 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没畜牲到需要让人亲自动手,只是看着对方的动作,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调料瓶,赶紧走过去扶了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之闻星有一种自己好像已经怀孕好几个月,然后监督月落蘅这个不太会做饭的人做饭的感觉…… “其实…我真的可以自己做的,”闻星吞咽着口水,“我这厨房里的许多调料都是一些朋友送的,你也不好认……” 她的视线落在那些贴了标签的调料瓶上,实在没忍住笑,赶紧扭过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只是她那些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月落蘅的眼,尤其是在知道闻星说的没错的情况下,月落蘅真觉得自己需要适当退让。 但做饭这件事她确实有自信,大多数基础的调料她都认得,只是个别实在记不住,这才找了标签贴上去。 “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不妨来帮我打打下手,”闻星伸了个懒腰,“也可以帮我省些事。” 自觉自己的厨艺大抵是真比不过闻星的,月落蘅也没有坚持,主动将菜拿了出来,放进水池清洗。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闻星走上前几步,与她一同洗菜,“你不是没请……” “没有,我觉得该回来了,所以还是请假了,”月落蘅挑了挑眉,“再怎么过分,将你一个人晾在家里吧。咱们闻小姐这么好看,要是被人知道我不曾好好珍惜,那岂不是太过分了点。” 话虽这么说,但闻星下意识觉得其中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也就没有多问。 可她不知道的是,虽说有李助理的因素在,但月落蘅确实是因为她才选择请假回家。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回家,又是否为了闻星,月落蘅其实并说不准。 哪怕知道自己本可以置闻星于不顾,但她依旧没有这么做。 她记得是闻星先吻上自己,但她也清楚,如果自己不愿意的话,其实闻星也强迫不了她什么。 所以这算什么呢…… 月落蘅到现在都说不准,但她认为自己并不后悔这样的决定。 只是她还没有问过闻星的想法,她也担心闻星会懊悔。 因为她能理解对方的选择,在附近闻星已认识的alpha中,她是与闻星最熟的,找她帮忙显然要比找别人好得多。 可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可以一笑而过的家长里短,与未来有关的任何决定,她们都该仔细考量过才行。 她悄悄看了眼身边正在切菜的闻星,想不出要怎么问才算合适。 难道要直接提起昨晚的荒唐吗? 这显然是不合适的。 可除了这么做外,月落蘅并没有其他的主意。 直到开饭,吃下一口甚是美味的菜,月落蘅都没能想到要怎么说才算合理。 “昨天……” 她试图主动开口说起这些,因为她觉得自己作为占了便宜的人,总该比闻星要主动提起这些的。 “什么都没发生,”闻星面色平静,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那只是梦,今天也跟其他时候没有区别,请问月小姐,我说的够清楚吗?” 她放下筷子,笑着看向眼前的人。 她的话说的通俗易懂,月落蘅很难不明白其中意思。 可让她当作一切都没发生,她确实做不到。 “闻小姐这是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月落蘅撑着头看向她,“可我觉得这梦挺真实的,让人想忘都忘不掉。” 闻星原本还在吃饭,被她这句话羞得险些呛住。 “月小姐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我倒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说,不过是陈述了三两句事实,闻小姐觉得呢?” 她这话说的当然没错,闻星很清楚。甚至对方还给她留了不少脸面,床上都发生过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她这事件主角还不清楚吗? 偏巧她还说不了什么,因为月落蘅一切都如实说清,她没有逃避的选择。 “那月小姐的意思是……?”她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是,也无需弯弯绕绕的,那不是月小姐的性子。” 月落蘅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先吃饭,晚些时候再说。 可心里憋着事儿的人就算面对着再好吃的东西,也没有任何食欲,更何况这件事还关乎自己的未来,闻星哪能吃得下? 她幽怨地瞪了眼,月落蘅看着碗里盛了不少饭,忽然有些后悔。 她想不通自己盛饭的时候怎么想的,居然能盛这么多,她不是什么圈养的吧…… 想到此处时,她突然回忆起在水牢的日子,觉得自己和那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 月落蘅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看到她那么落寞,夹了一筷子给她,企图让她安心些。 “你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想着毁了你的,”月落蘅实在无奈,只得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想问你,如若没有恋人,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是的,这是月落蘅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她并不觉得有哪个a能完全不介意自己的o被他人标记,尽管是短暂标记,这都会让一个alpha发疯。 她猜不出闻星有没有自己的a,也不想去探听那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她只想解决问题,不想让这一夜的荒诞成为她们之间的隔阂。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不希望这件事会成为她和君主之间的隔阂,她眼下成了棋盘上的棋手,那么就绝对不能与组局的人有任何矛盾可言。 可月落蘅根本就不知道,闻星会主动向她索求从始至终都是落亚的意思。 落亚比任何人都希望她会栽在闻星身上,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完全通过闻星控制月落蘅。 他很清楚,自己看中的是月落蘅的冲劲儿,并非对方的最终目标。 阶级跃迁这种事,自古以来便是无人能做成的。 “你……” 第32章 约定既成 闻星必须承认,其实没想到月落蘅会这么说。 在她的印象中,对方一直是小心行事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仔细衡量一番后再做决定,这也是落亚给的信息中所反复体现出的结论。 可眼下月落蘅那句愿不愿意在一起,确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很清楚,有个alpha保护自己,至少行走在外时,她不再是孤身一人。更何况以月落蘅的能力,只要在战场上崭露头角,她必然能完成阶级跃迁。 只是依附别人,这一直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害怕将自己全然交给谁,也恐惧让人了解自己的内心深处。 任何一点,都能要了她这条命。 “你可以仔细考虑考虑,无需今日就回答我,”月落蘅看出了她的为难,“此事确实发生的突兀,但我总不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这是月落蘅始终过不去的原因,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对闻星,至少她不能把一切都当成是一个幻境。 那些说出的话,就是泼出的水,无法收回。 闻星深呼吸几次后,才说道:“我明白你是在为我考虑,只是我觉得这件事对我来说确实不重要,是我主动找上你,我也不后悔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月落蘅无奈轻笑一声,表明是自己过不去。 “闻小姐是觉得我会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差不多吗?”月落蘅看着眼前的菜,也觉索然无味,“我会重视此事,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对你来说极为重要。至少在我看来,闻小姐会是与自己心爱之人想要相守一生的人,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太多a能接受。” “而我,也不想成为你和你未来伴侣之间的矛盾中心。” “如若你并不打算与谁成婚,那么我自然也不必太过介怀这些。只是在圣落帝国里,一个omega想要脱离alpha独自活下来,实在太难,我并不认为自己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一点点拖入暗无天日的地方。” “思来想去之后,我觉得还是如此同你说明最好。你我可在外人眼前演得恩爱些,在家中我不会动你半分,若此言有所违背,你大可亲手杀了我。” “需要的话,我们就可以立字据。” 月落蘅原本并不打算逼着闻星做选择,只是每每想到那些没有alpha可依附的omega会是个什么模样,她认为自己不能成为推闻星下水的始作俑者。 听到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闻星第一反应竟不是惊讶对方对自己如此用心,而是原来月落蘅也能说这么多话。 她原先一直以为月落蘅是那种内外皆冷的人,后面接触也是如此。 闻星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想歪了,赶紧拉回自己的思绪。 月落蘅其实说的没错,虽说圣落帝国如今是大陆上的第一帝国,但律法远没有其他两个帝国完善,因而很多omega的生活都不能得到保障,只能仰仗一些alpha,才能让自己生存下去。 而最过分的便是她这种没有a可依靠的o,哪怕被侵犯,哪怕死无葬身之地,律法都不会因他们的凄惨经历而怜惜半分。 所以在知道月落蘅为什么说出这些话的原因后,闻星真的有些动心。 如若月落蘅能一步步走到落亚眼前,作为月落蘅的伴侣,她必然也会站在很高的位置。 而那些曾经看扁她、小瞧月落蘅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可一想到自己的初衷,她又觉得自己答应月落蘅是不该的。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出现就是为了利用月落蘅,她对月落蘅没有感情,这明明是她最可以不用感情的理由,而今却成了一种愧疚。 她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毫无负担的理由,而今怎地就成了她不敢迈出这么一步的原因。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欺骗月落蘅更多,毕竟从始至终她们都是落亚的棋子,根本不存在谁比谁高贵,谁又亏欠谁一说。 是因为昨晚的事,所以才会有些想法上的改变吗? 闻星并不清楚,但她很清楚,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一切就像月落蘅说的那样,如果她拒绝了月落蘅的好意,日后其实会有更多麻烦找上来。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安定生活,不能再被打破。 “我答应你,只是永久标记……” 闻星到底还是芥蒂这些的,她虽知道自己早就不是月落蘅眼中的完璧之身,但再怎么说,她并不想让自己彻底依附谁存在。 而被永久标记,即意味着…… 她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腺体,眼神中尽是对自己身份的无助。 如果她不是omega,如果她的信息素味道不是苦瓜,如果她不是落亚圈养的o…… 可没有这样的如果,她从被圈养在王宫起,就是没有什么出路的。 “我明白你的顾忌,所以只要你不提起,我绝不会将你永久标记,”月落蘅向她保证,“就连短暂标记我也不会做,信息阻隔贴也好,抑制剂也好,我都会尽我所能提供给你。” 这样的条件一开出,闻星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一口应下。 只是本该安心的她,想要好好吃完饭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总是在颤。 月落蘅发觉她的异样,起身接过她的碗,拿起汤匙准备喂她。 “月小姐,其实……”闻星吞咽着口水,“也许我可以自己做到的。” 而且现在也没有外人在,她们更不需要扮演恩爱给谁看。 “我既担了这个名头,总不能放任你跟原先一样吧,”月落蘅眉眼弯起,“我家夫人一时不便,我做为你的伴侣,最应该及时帮忙,不是吗?” 闻星险些被她的一句我家夫人惊得说不出话,她发誓,自己真的没有想要仗着名分安定就做什么的。 “我……” “安心吧,现在早些习惯,以后在别人眼前也不会露出破绽。” 这个理由让闻星没法推辞,她只得按照月落蘅的意思,接受着对方的好意。 “叮铃——” 门铃响起,闻星下意识就要去开门,月落蘅摇了摇头,自己转身去开。 看着人走向门外的背影,闻星觉得这一切似乎不该发生,但又好像极合乎情理。 第33章 面面相觑 宁知予再度按下门铃,她今天原本没打算今天来看看月落蘅口中的这位新邻居的。 只是想着没什么事,华沐枫那边又叮嘱过几次,再加上闻星身上有诸多疑点,她觉得自己还是要来看看才行。 不然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和华沐枫后悔都来不及。 但她没想到自己按下门铃,来开门的不是闻星,而是月落蘅。 她怀疑了自己的眼睛,都没怀疑眼前的月落蘅是假的。 宁知予往后撤了一步,确认门牌号是闻星家的没错,眉眼间的疑惑更甚。 “你怎么在这儿?”她上下打量着月落蘅,“你什么时候跟闻星这么好了,你俩不是刚认识的邻居……吗?” “昨天是,今天不是了。” 月落蘅这句话成功让宁知予本就不太转的过来的大脑瞬间烧了,她记得落蘅没有跟自己说过闻星不好,前两天还刚蹭过人家家里的饭,更不可能想着办法针对闻星才对,怎么今儿就不是了? 看着她一头雾水的样子,月落蘅本来还想解释解释,但是想着闻星不一定会愿意对外说清她们之间的关系,便也没有开口。 “先说说你怎么想着要来了,”月落蘅笑着,“再晚些来你可是要错过饭点儿了,进来吃一口?”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宁知予当然不推辞,她为了赶紧来看看闻星这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连饭都没吃。 一听有饭,她当然要来蹭。 月落蘅也回头跟闻星说了有人要进来,闻星知道对方不会放对自己有威胁的人进家门,点了点头后继续尝试拿稳勺子喝汤。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所以才会出现此刻这般情况。 宁知予一进门,就看到了闻星的背影。 社交恐怖分子如她,直接走到闻星眼前:“你好,我是宁知予,请问可不可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清了闻星的脸。 宁知予记得,这是她去落蘅家里帮忙将华沐枫推走的那天,自己离开时碰到的人。 她之前只查了闻星的身份,还没查过闻星的容貌,否则此刻也不会如此震惊。 而闻星自然也认出了她,想到月落蘅之前的话,再将对方的话联系起来,她巴不得自己赶紧找条地缝钻进去。 果然,人只要有一点儿纰漏,总会面对更大的麻烦的。 闻星与宁知予都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月落蘅看着她们连自我介绍都开不了口,险些忍不住笑。 “这位是宁家小姐,宁知予,”月落蘅与她们交代着二人的身份,“这位便是闻星,咱们新来的邻居。知予,今天的菜就是闻星做的,你可以尝尝,绝对跟你跟我一起吃的那些不一样。” 宁知予这才仔细看着桌上的餐食,她当然能看出来这些东西与月落蘅平日里挑选的那些餐厅不一样。 她与父亲去过多次王宫,也曾被君主留在王宫内用过饭,因而自然知道这些菜大多都是王宫里的厨子才能做出来的。 以闻星的年纪来看,大抵还做不到王宫内的厨子的水准。 但对方会不会从师于…… 她觉得这些并不好说。 “那我就尝尝闻小姐的手艺了,”宁知予坐在闻星一侧,笑容明媚,“之前听落蘅说过闻小姐手艺不错,当时就想着尝尝,现在也算是如愿了。” “宁小姐谬赞了,不过是些家常菜,不用太抬举我的。” 闻星拿着汤匙的手好不容易平稳下来,险些又开始抖。 她不是傻子,以宁知予的身份而言,很难没有去过王宫。 而这也就意味着,虽然她因为被落亚圈养不曾与对方见过,但她这手艺毕竟是师从王宫厨师长,想要不被认出,怕是痴心妄想。 宁知予笑了一声,没说话,起身去厨房拿了碗盛饭,然后又坐在闻星身边,与月落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正当闻星刚要放松些许时,宁知予突然开口说道:“闻小姐这手艺跟谁学的?我尝着不像普通的饭菜,倒像是王宫里的厨子才能做的。” “我不是非要揪着这些问,只是觉得好奇而已。我记得王宫里的厨子大多已是中年,闻小姐这般年纪通常是做不出这些的。” 闻星正好将将放下碗,听她这么说,脸上挂着的一丝笑容也逐渐消失。 虽说早就猜到闻星会是君主的人,但听着宁知予这么说,月落蘅还是有些探究的心在。 甚至她觉得知予多问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也好,以后她与闻星到底是要长期住在一起的,彼此知根知底也会好上不少。 “我妈原先在王宫做过几年,后来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王宫,”闻星将对月落蘅的那番说辞拿了出来,“做菜的习惯我都是跟我妈学的,估计是我妈将在王宫里的习惯带到了家里吧。” 宁知予顺势追问:“是吗?难道闻小姐学的时候不问问伯母怎么会这么多吗?我要是闻小姐的话,肯定是要多问问的。” 因月落蘅上次来此时问过闻星家中的一些事,便觉得知予这话实在有些冒犯,帮着闻星说了几句: “也不一定非要问的,真学会了的话,最多在乎的是做出来的成品,尝尝看有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吃,哪有一直问从哪儿学会的呢?” 她这话有效缓解了几分闻星的紧张,但是闻星也清楚,如果自己不解释,不给出最合适的答案,就宁知予对自己的怀疑,恐怕迟早会暴露。 “原先也不是没问过,要不然也不会知道我妈在王宫里待过一段时日,学了很多菜。只是后来没多久后我爸妈便先后去世,就算想多知道些什么,也无人可问。” 她的说辞逻辑形成闭环,宁知予想要挑刺都不知该从哪儿挑起。 宁知予还打算继续说点什么,也好诈出闻星的破绽,只是月落蘅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做的太过分。 对于月落蘅的劝告,宁知予自然看在眼里,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落蘅会帮着闻星。 在她印象中,落蘅一直都是小心谨慎的,怎会让这种来路不明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第34章 所谓正式 宁知予并未继续追问,她还是给了月落蘅面子,不希望因为这些小事与对方有任何隔阂。 至于闻星此人如何,她会想办法搜寻答案,将其真面目揭开。 虽觉闻星背后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宁知予承认,闻星做的菜确实好吃。 自然她也直接将对闻星的夸奖说出了口,并未因自己的怀疑就否认闻星的好。 “是吗?宁小姐喜欢就好,”闻星轻笑,“方才听宁小姐说那些,我还担心宁小姐会不喜欢呢。” “说那些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对王宫里的味道记得太深刻,现在尝到一样的味道,总归会有些疑惑的。” 这点宁知予并未说谎,她确实喜欢王宫里厨子的手艺。 她不是没想过撬几个回宁家,只是父亲说过,不要太得罪君主,她也就不曾动过手。 “好在我这是解释清了,要不然一直被误会也不好呢。” “只要事情能说清,总归不会太影响咱们的,”宁知予同样扬起笑容,“更何况闻小姐确实用了心,被夸也是理所当然的。” 宁知予不会吝啬对他人的欣赏,更不会否认自己的情绪。 闻星被她直白的夸赞闹得有些脸红,急忙侧过脸,免得自己真因她三两句话过于羞涩。 而正是她这下意识的动作,让宁知予看到了藏在她脖颈下的红痕。 她不是愚蠢的人,怎能看不出那是什么。 她面上维持着与闻星二人的正常聊天,心中却开始盘算闻星与谁才能做到这个样子。 在吃完饭后,宁知予怎么说都要自己洗碗,闻星她们拗不过他,只好让她自己去了厨房。 只是月落蘅不放心,还是跟在了她身后。 几乎她刚跟着宁知予进了厨房的那刻,人立刻将她扯到自己身边,在确认闻星打开了电视后,宁知予才与她说着自己的发现。 “不是我说,闻星除了与你亲近外,可还有往来的人?”宁知予有意压低声音,“我刚才看到闻星脖子上有些许痕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月落蘅就接过话茬:“你不用担心这些,那是我做的。” 宁知予颇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不是,她和华沐枫俩人跟见鬼了似的防着闻星,然后现在落蘅说什么? 闻星脖子上的痕迹,是她干的? 她从来没如此怀疑过自己的耳朵,她甚至还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让对方再说一遍。 “我说,你看到的那些痕迹,是我做的。” 月落蘅也很有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她觉得自己和闻星的事还是需要告诉宁知予的,否则知予一直为难闻星的话,她也不好帮着谁。 “不是,你……”宁知予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你确定要跟闻星……你好像都不了解她,就……啊?” 她几次试图将此事说的清楚些,但她当真处理不过来这件事的信息量,卡壳数次都没能完整说出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我觉得我比其他人了解她很多,”月落蘅顺势接过她手里的碗,“就算真论吃亏不吃亏的,我是a,她是o,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吃亏的只有她。” 宁知予欲言又止,她知道落蘅的话没有错,但再如何闻星现在的一切到底是未知的,她担心这样的人出现在她们身边的话,会出现不小的麻烦。 就拿最可能的事来说,如果闻星是方时榆或者是楚家那边的人呢?谁能保证落蘅还会安然无恙地在这儿站着,又回到战场上? 她的顾虑月落蘅不是不清楚,而她明白,闻星背后站着的君主是她不可交代出去的。 为什么君主会选择自己,让自己回到战场,她一直都清楚。 世家是她的敌人,也是君主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你放心便是,倘若她同旁人背叛我,我不会留情的,”月落蘅随手关上水管,“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月落蘅,不会因一时的事而变。” 虽说她也知道对于知予来说,自己眼下做的许多事是与之前的自己不同的,但无论是因为跟闻星的一夜情缘,还是日后的长久相处,她都不能太让闻星失望。 宁知予见她神色认真,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厨房里发生了什么闻星并不清楚,比起坐在沙发上,她更希望自己能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只是电视里的声音没有停歇,厨房那边也还有着不在她意料中的人存在,她实在不敢就这么放心睡着。 她看着老套的剧情,不由打了个哈欠。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会一直支持你,”宁知予到底是松了口,“但闻星这人你不能不防,我和华沐枫都查不出来的背景,估计没那么简单。” “嗯,我都清楚,不会被人蒙蔽的。” 宁知予又朝沙发上的人看了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很快就离开了厨房。 见宁知予出来,闻星强行打起精神,以笑待人。 “我想起家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便先走了,”宁知予冲她点了点头,“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请闻小姐和落蘅一起吃个饭,也算是正式介绍一下彼此。” 闻星没听懂她这句正式的内涵,便只点了点头、应了好,目送宁知予离开。 只是正在擦桌子的月落蘅动作忽然一僵,虽然很快就恢复成原先的样子,但她还是无法忽视宁知予话中深意。 她是能猜到知予的意思的,所谓正式,不过是让闻星以她伴侣的名头出现,仅此而已。 虽说她跟闻星总有以情侣身份示人的一天,可眼下她还没有将此事与闻星商量。 什么时候告诉别人,这应该是她们共同决定的事。 月落蘅想起这些,正欲回头与闻星早些将这些事情说定,却见人已在沙发上入睡,整个人蜷在沙发一角,娇小可人也不过如此。 她无奈地笑了笑,放下抹布后擦了擦手,才将人抱进卧室放在床上,让人好好休息一晚。 第35章 惊喜悄成 闻星醒来时已是很晚,她下意识朝窗户外看了眼,除了亮起的路灯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光外,她什么也没看到。 她抓了抓自己身下的东西,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床上。 她记得自己睡前好像是在沙发上…… 闻星知道自己没有梦游的喜欢,那怎么会来到卧室……答案呼之欲出。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断震动,她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接了电话。 “喂?”她揉了揉眼睛,“请问是哪……” “是我,宁知予,”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人选,“闻小姐的联系方式挺难要的,我这可是找了你们公司的老板,要不是我跟他有些交情啊,否则他才不肯给我。” 闻星挠了挠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显示,默默存了下来。 “是我中午疏忽了,忘了告诉宁小姐我的联系方式了。不过……宁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并不意外宁知予会通过华沐枫找到自己的联系方式,在落亚给她的消息里,世家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她也理了个七七八八,自然不会觉得二人认识有什么错。 “也没什么,不过是想着下周末咱们一起出去吃个饭,怎么样?”宁知予的笑声从手机另一侧传了过来,“当然,我会叫上落蘅,绝不会对咱们闻小姐做什么。” 看上去这是商量,但闻星猜测就算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用。 她有拒绝这个选项吗? 从月落蘅出现在她们的交谈中那一刻起,就是没有的。 “宁小姐既然开口,我当然没有拒绝的意思。这事儿需要我去跟月小姐说吗?还是宁小姐想要自己亲口跟她说。” “这你就放心吧,我说请她吃饭啊,她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一定会先放下那些,来赶我的场子的。” 听着宁知予这么自信,闻星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伤感。 只是她自己不曾察觉,更不曾说出口。 与闻星简单聊了几句,确认好下周的事情后,宁知予将电话挂断。 她看着自己身边坐得端正的人,真不知该说是孽缘,还是疯了一个。 “你也挺有意思的,自己不给闻星打电话,让我打,”她翻了个白眼,“这要不是我中午去吃了个饭,跟她们都打了照面,我真好奇这个电话会是谁打。” 站在不远处的李助理突然联想到那个自己跟月落蘅装不熟的晚上,觉得还好今天宁小姐突然过来了,不然这个电话的归宿…… 这个办公室,还有第二个能替老板打电话的吗? 华沐枫微微蹙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从刚才宁知予风风火火赶过来找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个表情。 尤其是在听到月落蘅跟闻星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之后,华沐枫眼前的那份文件便不太好,上面画了无数道黑线,一看就知道某些人心情不好,拿它出气。 “去把这份文件重新打印一下,”华沐枫顺手将文件递给李助理,“记得多打印几份,备用。” 李助理一听就知道接下来的事儿不是自己能参与的,于是赶紧接过文件离开。 只是看着文件上面的痕迹,她感觉自己短时间内还是别急着回来得了。 她跟着老板也有四五年了,就没见过老板哪次会因为心烦而对文件圈圈点点。 ……好吧,也不是圈圈点点。 李助理觉得自己不能昧着良心说这种话,明明怎么看怎么像要把这文件涂满,她不能因为资本家给了太多钱就彻底屈服。 办公室门被关上,宁知予也直接挑明了他的心思。 “你对落蘅那点儿心思要不然就先收起来呢?”她起了身看向窗外的街景,“反正从一开始华家那群人就巴不得你跟楚家打好关系,这样就算你跟楚家那位买卖不成,还有几分仁义在。” “现在落蘅跟闻星的事儿不用我说,她们之间本就是要比你跟落蘅合适的。而且这话是落蘅告诉我的,不是闻星在我眼前炫耀,更不是她有意将一切都透露出来。” “我当真觉得你要好好考虑一下,别一直把自己吊在一个人身上。” 不知是否是被她说得头疼,总之华沐枫听完这些下意识就按了按眉心。 “我要怎么说你才会觉得,我其实对月落蘅只有欣赏,还没到喜欢的程度。” 宁知予今天第二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理解不了现在帝都的人都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两个都疯了。 先是落蘅,这又是她哥,下一个谁疯,该不会是她自己吧? “你这话要是在刚认识她没多久之后告诉我,那我还能信一点儿,”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质疑,“但是你现在说,那我可是不能信的。” “不是我不尊重你,只是华沐枫,你自己想想看,你真的还是纯粹的欣赏吗?” “如果只是欣赏,你会关心她的任何动向,希望她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甚至找了一些没用的借口关心她……” “你自己觉得呢?这只是欣赏的范畴吗?” 她句句诛心,刺着华沐枫早就变得有些不堪的心。 他现在何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要能用欣赏的名头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遮掩过去,他就会做得越来越过分。 就像知予说的那样,他其实很早就逾矩了。 “就算我承认,又如何呢?”华沐枫轻笑,“现在不管我能不能承认自己的心思,她都是选择了闻星的。无论是出于对她的担心,还是出于对闻星的羡慕、嫉妒,我都不会停止对闻星的调查。” 他看着那个似乎比自己高尚很多的人,唇边笑意更甚:“知予,我不觉得你会听落蘅的话,一点儿都不为难闻星。” 宁知予大大方方地点了头,她可以坦然承认,自己对闻星还是会有芥蒂。 那些没有查清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又藏着什么秘密,促使着她会一直查下去,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为止。 “下周末,我跟你一起去。” “行啊,我还能帮你瞒着,到时候给闻星一个惊喜。” 两人相视一笑,各有各的打算。 第36章 危机暗藏 对于自己下周末会迎来什么,闻星并没有太多探究的心思。 她并非觉得宁知予对自己毫无加害之心,但再怎么说有月落蘅在,人应当不会太过为难自己才是。 更何况…… 闻星此刻闻着淡淡的饭菜香,很难不怀疑自己的厨房又经历了新一轮的工作。 她知道月落蘅是会做饭的,只是在自己家里…… 她一想到那些不可言说的调料,还是觉得以后不能让月落蘅进厨房的好。 虽说她觉得月落蘅应该猜到了自己身后站着君主,但毕竟现在还未直接交代,一些事该藏还是要藏的。 她艰难起身,缓缓走向厨房。 随着越来越浓的饭菜香,她觉得月落蘅未必不会做菜,也许只是用不好自己带来的那些调料而已。 嗯……虽说没几个人会用王宫里的调料…… 但这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见她出来,月落蘅摘下围裙,上前扶了她一把。 “你要是没睡够的话,还可以再睡会儿,”月落蘅言语间比先前柔了不少,“最近你我都没什么必须要去公司的事,就算请两三天假也没什么的。” “你这么说,也不怕黄总监他们那群人在背后指责你,说你这也不干,那也不干?” “就算我去了,他们也会这么说,没必要非去在乎他们说了什么。” “月小姐,你这么豁达的吗?” “叫我落蘅就行。” “嗯?”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叫我落蘅就好,私下里习惯若是改不过来,以后在别人面前也会穿帮的。” 这点闻星确实认同,以后她们还要一起站在太多人眼前,学会扮演一对儿恩爱的伴侣,这是她跟月落蘅必须做到的事。 “说起来,我倒是想起刚才宁小姐给我打的电话了,”闻星想要伸手拉开椅子,月落蘅抢在她前动了手,“她说是找咱们老板要的联系方式,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看着月落蘅脸色不太好,闻星下意识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你放心好了,宁小姐没为难我,老板也没找我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大抵是又挂了脸,月落蘅轻咳两声,在她对面坐下。 “嗯,我知道,所以知予她找你是为了什么?” “宁小姐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下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还说要叫上你。我刚问过了,她说打算自己亲自告诉你的,晚些时候应该会给你打电话吧。” 月落蘅给她盛了碗汤,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接过碗的一瞬间,闻星突然想到了什么,耳尖一红,半晌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看着闻星那副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样子,月落蘅顺口一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没什么……”闻星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就是…就是……” 她越是想到自己要说什么,越想把自己噶了。 不是,之前也没人会说会有这么个情况啊…… “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的。” 闻星何尝不知道月落蘅说的没问题,但是这话再不开口,一会儿就没机会说了啊。 “就……”闻星闭上眼,狠了狠心,“你今晚是要在我这儿睡,还是回去睡。” 她发誓自己其实没有想要留月落蘅的心,但是想了一下人毕竟请假照顾自己,再怎么着还是要多问一句才对。 月落蘅原本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听到她说这些,没忍住笑出了声。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觉得我可以在这儿睡。” 闻星险些起身,连连摆手拒绝:“不…不用了,你回去吧,明天我会按时去公司的,你放心好了。” 看着她的惊慌模样,月落蘅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笑容,双肩一耸一耸的,任谁都看得出她在憋笑。 “其实……”闻星欲言又止,“你要是想笑,也可以直接笑的。” 她想不明白月落蘅还憋笑干嘛,脸上的笑别说藏了,嘴角都快飞出去了…… “就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不是笑你,不用放在心上。” 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闻星直接哽住,她看了看碗里的汤,瞬间觉得没那么香了。 早知道她就应该再睡会儿的,太早下楼果然会倒霉。 俩人天南海北扯了一些没用的东西后,月落蘅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闻星想要插手,却被她劝去了卫生间洗漱。 “我刚睡醒没多久……” “明天还要上班,好好休息。” 闻星试图给自己增添一些可以说过月落蘅的筹码,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根本说不过对方。 原因无他,现在月落蘅在公司的职位明面上可是老板助理,很多消息都要从她手中过的。 倒不是说她觉得月落蘅会给自己穿小鞋,只是月落蘅的话确实会比以前更有说服力。 “对了,你想好辞职的事了没?”闻星开始没话找话,“征兵的日子越来越近,咱们要早些做好准备才行。” 月落蘅本来都要转身离开,听到她这句话便停下了脚步。 “你放心吧,钱我会备够,其他的也不会少。既然决定了要去,那就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而且我一定能进到军队中,这消息还是你原先告诉我的,更不用担心了,不是吗?” 她实在自信,就算有人想要在征兵中动手脚,那么能有多少人可以动了君主的人呢? 这也是月落蘅眼下丝毫不担心会被一而再再而三针对的原因,她太清楚君主想要借自己的手去做什么。 圣落帝国世家丛立,其中关系错综复杂,非一朝一夕可以铲除。 想要彻底除掉眼中钉,就要找到一把合适的工具。 她甚至想不到除了自己,还有谁能走到世家眼前,威胁他们的存在。 她不否认自己自负,因为她真的做到过让世家将她当成最大的敌人。 她也一直坚信,有些事可以做一遍,就能做第二遍。 闻星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的不曾隐藏过的野心,不知该不该提醒她,君主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太过放心很容易就招来杀身之祸。 第37章 论迹无责 闻星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哪怕有这两天的事在,她还是觉得自己跟月落蘅不是能走到一路上的人。 无论是因为她接近月落蘅的初心就是不可提及的东西,还是因为原先那些她说不出口的遭遇,总之她不会让自己彻底放心月落蘅,也不会让自己真的爱上一个不能依靠的人。 “好了,我走了,如果你需要我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就好,”月落蘅送她回了卧室,“星星,我可以这么叫吗?” 闻星突然愣了一下,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当…当然可以,如果你想的话,一直这么叫也不是不行。刚好能显得咱们亲近些,总比那些敬称要好多了。” 她的异样月落蘅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她刚要多问,闻星就开始变相赶客。 她一向不是自讨没趣的人,自然不会再深究。 离开前她还看了一眼闻星,担忧二字几乎写在了脸上。 只是闻星有意视而不见,她的担心也都全然崩碎。 几乎是月落蘅刚回到家的那一刻,宁知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落蘅,下周末去不去吃饭?”宁知予语气轻松,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到时候你带上闻星,咱们一起正式见个面。” “正式?” “是啊,我今天本来只是打算见见新邻居,哪知道你们还有别的关系,可不得重新认认。” 宁知予言语间丝毫听不出像中午那般对闻星抱有敌意,可正是因为了解,月落蘅才觉得这个时候的知予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就我们三个人吗?”她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些什么。 “当然不是,我带个朋友,你认识的。” 月落蘅靠在墙边,似笑非笑:“知予,你在跟我闹什么?” “你这叫什么话,我请你跟闻星吃饭,哪有跟你闹了,”宁知予轻咳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心虚,“能看到你也有了自己的伴侣,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 “那你告诉我,我认识你几个朋友?”月落蘅没给她继续发挥的能力,“你能称得上朋友的人虽多,但是我认识的却没几个,这是最直观的问题。” “其次便是请客吃饭这不像你的性格,你如果对闻星很满意,就不会找别人要她的联系方式,直接找我就行。” “如果没猜错的话,知予,你身边应该就站着你那位朋友吧。” “需不需要我跟他打个招呼?毕竟我跟他很熟,尤其是这几天,基本上天天都在见。” 宁知予听着她这跟机枪扫射似的攻击,恨不得掐死刚才主动露出破绽的自己。 她就知道这句话一说就完,结果还是听华沐枫的话,乖乖提起了他的存在。 果然她瞒不过落蘅的眼睛,刚才就该坚持一下,不能什么都听她哥的。 “知予,你要是不介绍的话,那我就主动打招呼了,”月落蘅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寂静,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是该说老板好呢,还是该说华少爷好?” “又或者说,我该说,知予会带到饭局上的朋友,你好。” 华沐枫一瞬好像看到了那时在战场上恣意而行的人,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知予会说她是这世间最能引起旁人危机感的alpha。 与大多数a不同的是,月落蘅很少会用自己的信息素压迫谁,靠的只有自身气势。 总有人拿月落蘅出身低贱贬低她,却又不得不认她身上有着绝大多人没有的压迫感。 好像从没人问过为什么她从未释放过自己的信息素,答案也很简单。 一些人是不在乎她到底拥有什么味道的信息素,从始至终都看不上她半分;一些人是知道信息素对她来说根本没那么重要,问了也没什么用。 “落蘅,你别开玩笑了,”宁知予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就是一个普通朋友,我跟你提过几句而已。” “你可没跟我提过什么朋友,我认识的朋友也只剩下司遥光。还是说,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跟遥光认识了,然后才想着带过来告诉我。” 月落蘅的话听上去实属离谱,但宁知予知道,她根本不是拿这些话做猜测,落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怎么可能还会猜下去。 说白了,提起司遥光只是在逼着她承认,她会带着华沐枫去见她们而已。 “我……” “落蘅你一向聪明,也不知那群人怎么敢小看你。” 既然被戳破了,华沐枫便没有继续隐藏自己也在的事实。 他从来没有因为其他世家的影响就看不上她,他看着她一步步走上更高的位置,也看着她被世家硬生生扯下来。 她是聪明的,是恣意的,是势必要站在高处的。 “那些人怎么想的谁都清楚,我们也不必多谈,”月落蘅拿着手机,走向冰箱前给自己拿了一罐饮料,“我还是好奇,这顿饭到底吃的是什么,才会让老板你跟至于一起请我跟闻星。” “只是为了祝贺。” “祝贺什么?”月落蘅明知故问,“老板这么爱八卦吗?我以前好像没听公司里的人说过一句呢。” “自己的员工在一起了,我这个做老板的总该知道的。更何况你和闻星都是公司里举足轻重的人,我多关注些好像也正常。” 月落蘅打开饮料,喝了一口后才说道:“可是老板,我觉得举足轻重应该谈不上吧。” “我在公司里做了什么,其实没人比老板更清楚。而闻顾问来公司才多久呢?也算不上所谓的举足轻重吧。” “老板,是不是您跟知予待一起待太久了,所以才会这样。” 宁知予原本还打算吃瓜,毕竟她会被落蘅问得说不出话,都是拜她哥所赐,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看戏的机会,她当然要好好珍惜。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刚准备喘两口气,这事儿又落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还带有一丝丝来自落蘅的“恶意”。 “你说他归说他,别提我啊,我就一个办事儿的,不担责。” 第38章 适量上班 宁知予真的很无奈,她其实没有想要透露华沐枫会跟着自己一起去饭局的心。 她觉得一旦告诉落蘅这些,以落蘅和闻星的关系,很难不会被转告给闻星。 但毕竟她在这种事上还是拗不过她哥的,所以除了答应只有答应。 “所以你会来吗?”华沐枫笑问道,“即使知道下周末我也会去,你会来吗?” “为什么不去呢?既然是老板你们主动,我和星星也没有拒绝的意思,自然不会不去。” 她一口喝尽饮料,随手就把易拉罐扔进了垃圾桶。 她确实不觉得带着闻星见华沐枫有什么不好,一是因为她们与他本就相识,二则是因为她不觉得闻星需要对华沐枫他们有任何恐惧或者担心。 星星…… 华沐枫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听到这个称呼时,确实有几分不喜欢。 但他更明白,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驳斥她这么叫闻星的理由,甚至他很可能还要当着别人的面夸她做得好,给足了伴侣安全感。 “那好,下周末见吧,”华沐枫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别忘了……” “我知道,我不会忘了带星星的,”月落蘅走了几步到了浴室,“而且老板,我还没辞职,这些日子还会见的。” 宁知予看着华沐枫不想说话的表情,内心里祈求无数次,希望某位姑奶奶还是别说了为好。 她之前一直知道落蘅嘴下不饶人,但是也没人跟她说,落蘅这张嘴谁都不饶啊。 她看向华沐枫的脸,看他能迅速调整过来,不由感慨一句,果然还得是华沐枫,听到这种话都能调整过来。 倒不是说她没见过什么疯狂内敛情绪的人,楚家那位小姐可跟她哥没什么区别,俩人一向在此上分不出什么胜负。 更何况前面还有个宁泽楠顶着,任谁见了华沐枫和楚子忆都会觉得他们俩是极优秀的人的。 宁知予下意识啧啧嘴,试图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只是华沐枫顺势朝不远处走了几步,她想拿回手机基本上是完全做不到的事。 ?你要干什么? 宁知予意识到电话还没挂,冲对方比口型:“把我手机还我。” “不还。”华沐枫同样无声回答。 ?不是,你这算哪门子事儿啊?我打个电话,然后我手机成你的了? 宁知予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大事,原来她哥真的会顺手拿走自己的东西,之前她怎么没看出来呢? 还是说…… 她朝手机看了看,觉得某些人的魅力真是超出自己的想象。 她哥真的还是那个理智到让人发指的华家少爷吗?她怎么感觉自己看到了个顶级恋爱脑。 华沐枫也觉得自己现在确实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因为知道对面是月落蘅一个人,就想着多说几句话,多占用对方一分钟。 他好像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耽搁别人时间的事,但现在却变了,他竟然试图占住月落蘅的每一分每一秒,似乎这样月落蘅就不会去陪闻星一样。 而月落蘅也意识到华沐枫其实没什么话可以跟自己聊,轻笑一声后,轻声挑破了他的伪装: “老板,咱要是没什么可继续说的,我就挂了,”她开始往浴缸中放水,“明天我和闻星都还会去公司上班,老板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明天继续问。” “至少此时此刻,我该去洗澡了,电话就挂了吧。” 如她所说,在华沐枫想出怎么回应前,月落蘅已经将电话挂掉,并开始脱衣服,走进浴缸。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泡澡,但有时候可以通过泡澡散去一身疲惫,这实在让人开心。 刚刚燃起的香薰蜡此刻散发着它应有的味道,淡淡的花果香在浴室中挥发着,遍布每一个角落。 整个人靠在浴缸的那一刻,月落蘅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疯了,因为她想起了闻星。 明明花果香是比她想象中还要浓烈的,可她脑海里第一时间闪现的却是昨晚的疯狂与迷恋。 闻星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是与这些全然不同的,她就像味道很淡的酒,看似没有什么杀伤力,但一旦入喉,却能给人带来极深的感触。 或者说…… 这不该算感触,因为她并不是为闻星的信息素味道而怀念昨夜,她是为了闻星这个人。 不知过去多久后,月落蘅发觉浴缸中的水不如先前那般热,便起了身走出浴缸,换上了自己的居家服。 身上这一套米色的居家服还是先前她跟知予一起逛街时,知予说一定要买的。 她想不明白这套衣服跟自己哪里适配,但知予总说这样搭的话会减弱她身上的锋芒感,她也就没有拒绝。 回想着记忆里一件件小事,月落蘅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酒柜前。 她拿出上次还未喝完的酒,随意挑了手边的一个酒杯。 当看着那暗红色的液体一点点流入酒杯里时,她终于意识到,或许自己真是疯了吧。 她居然在想,为什么自己的信息素不能再有侵占性一些,这样就不会在任何事上被不公对待,也不会被斥责。 可她转念一想,自己似乎并没在知予与华沐枫眼前得了什么不该受的委屈。甚至…… 很多时候她才是嘴皮子上占上风的人。 “这人啊,还真是奇怪。” 她笑着感慨,将失去液体衬托的透明杯子放回酒柜不远处。 在昏暗的夜里,杯底的红酒隐隐透出一丝诡秘的暗红。 …… 闻星觉得自己跟正常人是一点儿都不沾边,也没人说下午睡了之后,晚上怎么都睡不着啊。 她将自己埋进枕头里,思索着自己这几天到底还要不要去公司。 去吧,就这个身体情况,她觉得自己还能在床上多瘫两天。 不去吧,她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太合适,莫名有些愧疚。 “怎么不直接给我来一刀……” 翻来覆去不知多久后,闻星终于做出了决定——按时上班。 上班能怎么着,又死不了—— 好吧,上多了还是能死的。 尤其是不想干的工作。 更想死了。 第39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闻星并不知道怎么形容在家门口碰见月落蘅的惊讶才好,她发誓,自己这么早出门可不是为了制造偶遇的。 她真的只是想认认真真上个班,尤其是下周末还要去跟宁知予一起吃饭,她觉得自己不能太丢人。 不过……现在好像已经够丢人了的呢…… “早啊月小姐,”闻星礼貌抬手打招呼,“这么巧,你也上班啊?” 几乎这话刚说完,她就觉得自己该得一巴掌。 不是,她这都说了什么??? 她记得她俩一个公司的,又是邻居,那对方上不上班,难道还不清楚? 她看了眼月落蘅的衣着,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貌似确实是不够清楚的。 “星星你还没改口吗?”月落蘅笑着走向她,“今天我开车,你可以在副驾多休息会儿,养养神。” “那什么,我觉得我自己可以开车去公司的……” 她就是为了暂时躲开月落蘅,所以才决定提早离开家。 这次她出门可是比之前早了半个多小时啊…… 她试图劝自己接受现实,但是一看到月落蘅脸上的笑容,她很难不怀疑人就是特地蹲自己的。 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是该说一些人太闲,还是自己太自恋…… “这怎么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跟我一起吧。” 月落蘅很自然地接过了她背的包,并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闻星想起了口袋里的车钥匙,不由咽了咽口水。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算说可以开车,好像也没用了呢…… 于是闻星默默闭上了嘴,安静地系安全带,看着某些人开得过于平缓,她真的有一肚子话想说。 “那什么……其实你开快点儿也没什么的……”她欲言又止。 “嗯?” “你看到不远处那个骑车子的大爷了吧?” “嗯,怎么了?” “他都比咱们快。” 月落蘅尴尬地轻咳两声,想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但闻星的话确实是事实,她现在开得很慢,就算是提前走了很久,以这个速度开下去,估计到公司的话也是压点。 “那…坐好了,”月落蘅看了眼拿着手机的她,好心提醒了几句,“知予原来说我开车快,你有个心理准备。” “嗯……我知道了……” 闻星的话刚说完,月落蘅直接一脚油门下去,她看着车速直逼帝都市区内可行驶的最高速度,终于克制了些许。 ?你…… 闻星原本还没理解为什么月落蘅要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也没人告诉她会这么刺激啊。 谁能想到某人一开始开车比老大爷骑车还慢,然后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不是……你听我说……”闻星尝试找回自己正常嗓音,“你开车开太快容易出事儿的,慢点儿吧。反正咱们出门出的早,也不会迟到的。” 她刚才还看了眼手机时间,规定时间内赶到公司绰绰有余。 所以开这么快,是为了…… 意识到自己要说什么的那一瞬间,闻星直接来了个急刹车。 也真是逐渐开始放肆了,她之前从来说不出这种话的。 “该操心的事情还是要操心的,”月落蘅轻笑一声,“而且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 “什么事啊?” “下周末的饭局上,华沐枫也会来。” 闻星原本还拿的好好的手机,差点掉在座位下:“什…什么?” “我说下周末知予组的饭局上,华沐枫也会来。” 我想听的是这个吗…… 闻星闭上双眼,希望自己只是在做梦。 她能答应宁知予,是因为她觉得有月落蘅在,自己不会惨到哪儿去,人怎么都会看在月落蘅的面子上,饶她几分。 虽说知道华沐枫跟宁知予的关系,但真听到这俩人要一起出现时,她还是有些紧张。 “我挺好奇的,咱们老板怎么会来。”她明知故问。 月落蘅也没戳穿她,唇角笑容让人无法忽视:“知予跟咱们老板关系好,想着咱俩既然都是他的员工,见见也没什么。” 闻星企图说点儿什么,至少不会被雷的说不出话。 哪怕她们都知道宁知予与华沐枫是表兄妹,但她从来没想过要与宁知予、华沐枫同时见面。 一个人精就够让人头疼了,这下好了,一次性来俩,她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要烧了。 “你不用担心,昨晚我跟老板打过电话了,”月落蘅看了眼她的脸色,继续淡定开车,“老板也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为难别人的人,咱俩的事儿不会让他有意见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月落蘅同样很清楚,以华沐枫那份念想,怎么可能会毫无芥蒂。 只是身为所谓的上流人士,平日里内敛情绪惯了的人,现在大抵也无法像宁泽楠那样会因为个人情感歇斯底里。 所以她才能确定,华沐枫不会成为第二个宁泽楠。 “倒不是说担心老板做事不合适,只是觉得咱们俩没多久都要辞职,现在跟老板交集太多不好吧。” “他知道我会离开,他从我进公司起就知道我的身份,”月落蘅面色不改,“所以他一直在期待我能走到哪一步,他与大多世家子弟不同。” 闻星自诩不够了解华沐枫,也就没打算参与对他的评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见面再过招,根本不必太过担心。 她很快调整过来自己的情绪,无聊地刷着手机,却在快要到公司前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要告诉其他人吗?”她看了眼不远处的保安,莫名觉得紧张,“咱们俩的关系,似乎没那么光明正大的。” “说不说我都可以,只是咱们闻小姐有没有做好与我面对流言蜚语的准备呢?” 月落蘅停好车,单手撑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向她,藏在明媚笑容下的,是极难察觉的担心。 “都要离开了,还会在意他们吗?”闻星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他们是什么人,跟我很有关系吗?”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只需要顾好月落蘅的情绪,只需要与月落蘅扮演着恩爱情侣,那么等月落蘅高升的那一日,也是她翻身之时。 看着她璀若星眸,月落蘅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40章 招摇过市 对于看到闻星和月落蘅一起进公司这件事,大家都表示不稀奇了,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见。 但是等大家注意到俩人牵着的手时,一个个表情都跟见了鬼似的。 尤其是意识到为什么昨晚老板脸色一直不好看后,李助理下意识看向了身边还冷着脸的人。 如她所想,老板现在虽然脸色不甚好看,但顾忌着影响,也没有太甩脸色。 会碰到华沐枫等人不在月落蘅她们设想之内,但是她也没有退缩,反而握住闻星的手,笑得肆意。 “老板早,”月落蘅打了招呼,“李助理早。” “早……” 李助理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天啊,人怎么能放肆到这个程度。 她又看了看看老板的脸,觉得自己做助理是真的难。 想磕个糖吧,cp要么不撒糖,要么撒得过于放肆,放肆得她都害怕。 想努力工作只挣钱吧,这么好磕的cp一对对出现在她面前,想不磕都难。 华沐枫没有不给面子,也回了月落蘅的早。 只是看着二人相牵的手,他实在挂不住笑,在离开电梯的那一瞬间,便脸色如墨。 月落蘅和闻星站在他后面,自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表情,但闻星感觉出电梯内气压比平时低太多,不自觉地朝那气压中心看了眼,然后默默拿出手机给月落蘅发了消息。 闻星:那什么…… 闻星:咱们老板最近有啥大事儿没解决吗 月落蘅感受到口袋手机振动,拿出手机看了眼聊天软件弹出的消息。 当她看到闻星那条消息时,险些没忍住笑。 她想了半天,好像对于华沐枫这样性子冷淡的人来说,没什么能算得上大事的。 斟酌许久后,月落蘅迅速回了消息。 月落蘅:应该没有,除非跟工作有关 闻星:? 闻星揉了揉眼睛,不是,什么叫做除非跟工作有关??? 她依稀记得,月落蘅现在是老板助理,按理来说应该会负责老板工作有关事宜才对。 难不成…… 闻星顺势看向李助理,不由有些心疼,毕竟同事什么也不用干,然后跟自己拿着同样的工资,放谁身上好像都没那么接受。 不过李助理这个表情,怎么看上去怎么不像不满…… 月落蘅:怎么了 闻星:没什么,就是感觉李助理挺难的 月落蘅有些疑惑,怎么突然扯到李助理身上了? 不过她确实开始思考李助理现在的倒霉程度,跟在华沐枫身边,每天要做不少工作,然后还要应对某些人的情感问题,换她她也难。 月落蘅:确实,她挺难的 闻星还没来得及回消息,电梯就已经到了她所在办公室的楼层,而月落蘅也从这层下了电梯,陪着她一起去了办公室。 “你这样陪着我,不怕一会儿被问啊,”闻星把手机随手一塞,笑着问她,“我要是李助理啊,晚点儿就抓着你问,一定要问个清楚才行。” 月落蘅想起这几天的遭遇,默默回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已经干过这样的事儿很多回了。” 嗯? “李助理会这样吗?” 闻星根本想象不到看上去那么高冷的李助理,居然会抓着月落蘅反复询问的样子。 突然就有一种人不可貌相的感觉…… “会,”月落蘅点了点头,“而且很会。” 俩人有说有笑,一直到闻星的办公室外,月落蘅才与她作别离开。 看着她离开后,闻星默不作声地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调查华沐枫和宁知予之间更深的关系。 她需要知道为什么宁知予决定带上华沐枫,哪怕他是自己和月落蘅的老板,但贸然出现,显然是有更深的计划的。 月落蘅在离开后也敛起笑容,面对周围探究的视线,她确实不是很在乎。 但每每想到就连黄总监也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总觉得自己身边跟着太多脏东西,比不得在战场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日相比较现在,确实更合她理想状态。 有什么看不惯的,动手比比就是,再不济还能在战场上比谁杀的敌人更多。像现在这样暗地里使绊子,都是他们最看不上的手段。 她瞥了眼黄总监,眼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她不想再在公司里的任何人身上多费心思,她需要参与征兵,回到战场。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月落蘅走到自己工位前,果然被李助理拉到一旁闲扯。 “不是我说,你前两天不是说跟闻星只是邻居吗?你俩今天就手拉手了?” 李助理悄悄看了眼华沐枫,老板可是从月落蘅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后就一直脸色不太好啊,眼瞎了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佳,根本不敢上去招惹。 她现在工位上还放着一份没拿过去的文件,就怕触了他的霉头。 “你要是有不敢送给老板的文件,直接跟我说就行,”月落蘅越过她看到了桌上的那份文件,“至于我和闻星,应该算你想的那样。” ……? 什么叫算我想的那样,你倒是说清楚啊?! 李助理当然没有问出这句话,毕竟她现在很识趣,指望落蘅送文件比自己不要命地去送好多了。 “不说那么多了,您老先救我一命吧。” 李助理把文件塞到她手里,迅速离开。 笑死,多让自己为难一刻她都不姓李。 “你……”月落蘅欲言又止。 但李助理感受到了人浓浓“恶意”,嗯……骂的确实很脏呢…… 文件到手,月落蘅就算想推辞,也被架了起来,根本没有退缩的余地。 她看了眼李助理,笑着叹了气,起身走向华沐枫的办公室。 她发誓,如果忽略李助理的加油手势,自己绝对不会在进办公室的时候没憋住笑,以至于现在这么尴尬。 “老板,我来送文件。” “嗯,放那儿吧。” “好。” 月落蘅刚准备转身就走,只听华沐枫叫住了她。 “你跟闻星……” “老板,这事儿你昨天就知道了,现在再问很没意思的。” 华沐枫的笑容染上些许尴尬,笑道:“但再怎么说,你们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问问没什么吧?” “那当然,我和闻星还在这里一天,您想问什么都可以。” 第41章 灵魂伴侣 这话看似没什么,其中夹杂着太多含义。 尤其是在华沐枫知道她不会留在这里很久后,愈发觉得这些话讽刺。 她是在内涵他吗?大概是吧。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你去工作吧,”华沐枫翻开文件,似乎真的打算认真审阅,“记得告诉李助理,让她推掉周日的所有安排。” 至于为什么要推掉,华沐枫没有说,月落蘅也很清楚。 为的不过是知予约的那场饭局而已,她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知予要组这么一场局,还要带上华沐枫。 但左右不过是那么几个理由,或许是她口中说的,要正式见闻星一面,以身份。 又或许,是她猜测的那样,他们只是觉得闻星身份不明,不能与她过多往来。 可偏偏她是知道闻星是谁的人,也知道闻星不会在没有君主的意思下,害了自己。 所以在领头的世家并未交出手中权利前,她确信君主不会对自己动手。 她离开办公室前,回头看了眼华沐枫。 以知予和他对自己的这些帮助,她是不该对宁家与华家下功夫的。 但她很清楚,就算自己不动手,君主也会逼着她动手。 这就是她被迫成为棋子的代价,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做出相应的事。 君主不会容忍世家的存在,哪怕她有心保宁家他们,估计也难成功。 看着她很快就出来,李助理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还是得让落蘅去,才能不被老板训。 “老板刚才让我告诉你,把这周日的事儿都推掉。” “嗯?老板没说为什么吗?” 李助理有些疑惑,平时老板说推掉整天安排的时候,都会告诉她用什么理由拒绝,有时候是华家内部的事,有时候是与知予小姐。 总之,只要老板说,她直接拿这些理由对外骗就行了。 “没有,要不然你自己去问问?” 哪怕是知道原因,但月落蘅还是没有说,毕竟……这事儿再怎么说都跟自己有关,她真的不想再被磕和华沐枫的任何cp了。 “那算了吧……” 她确实没那个胆子直接问,比起去送上门找死,她觉得还不如绞尽脑汁骗一骗,显然可行度会高很多。 看到李助理有些许丧气,月落蘅没忍住笑,拍了拍她的肩,告诉她看开点儿,其实没什么事儿的。 骗嘛,骗习惯就好了。 …… 很快周日就到了,月落蘅站在闻星卧室外,等她一起离开。 “你说,今儿为什么咱们老板也要来啊,”闻星找了顶帽子戴上,“我想好几天了,都没想明白。” 她当然不是没查清宁知予跟华沐枫之间的关系,有君主留给她的人在,很多她想知道的消息都会送到眼前。 只是有关华沐枫为什么会来到这场饭局,她还是没有想法,也没有思绪。 “这谁知道呢,”月落蘅耸了耸肩,“可能是因为他比较闲?”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的吧……” 听着她这么大胆的吐槽,闻星承认,自己有点儿慌。 不过想了一下,她觉得月落蘅说的好像也没毛病,按照华沐枫华家继承人的身份,事儿只会越来越多,哪儿来的那么多心跟她们这群人胡闹。 除了闲,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了。 月落蘅看了看时间,提醒她可以出发了。 而闻星也没有再继续折腾,简单收拾过后,就与她一同离开。 “今天也是……”闻星看到了她手里的车钥匙。 “今天也我开,”月落蘅笑着,“要是晚些时候我们几个喝酒喝多了,你开车带我回来就行。” “那宁小姐他们呢?” “他们有司机和助理,不用担心他们的。” 月落蘅说这些话不无道理,她不了解华沐枫是不是爱喝的人,但她知道至于只要逢着跟自己一起吃饭,酒是一点儿都少不了的。 而这一点在她们入座后不久,也得到了证实。 “闻小姐要来一杯吗?”宁知予先问起闻星,“要是不介意的话,半杯怎么样?” “知予,算了吧,我家星星她不喝酒的。” 宁知予脸上的笑愣了一瞬,随后打趣道:“我这才说几句,你就开始护短了?这要是以后真闹起来,你还不得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只是实话实说,她不喜欢喝酒,也就没必要顺从了。” 闻星看了一圈,觉得自己还是别说话的好。 这桌上就四个人,三个人都不是她能得罪起的。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有一种小白鼠误入高端局的感觉。 有月落蘅的话在前,宁知予就算想劝都劝不了什么。 她看了眼华沐枫,示意别什么都让自己上,他也说个几句话帮帮自己。 可华沐枫虽接收到她的信号,脑中却尽是这几日月落蘅与闻星在自己眼皮下的相处。 不知道这二人是刻意演出的恩爱,还是真的喜欢到如此地步,总之他并不想接受事实。 “对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宁知予生硬地岔开话题,“我刚见到闻小姐那天,好像离现在也没多久的。” “比你跟她见面早一天。” ……??? 宁知予差点把刚喝下的一口酒吐了出来:“你…你说什么?” “就比你早一天,怎么了?”月落蘅放下酒杯,“你碰见她的那天,是我第二次见她。” 宁知予浅浅算了算日子,笑容瞬间僵住:“你俩发展这么快?要是再过两个月,你俩孩子是不是都打酱油了?” “倒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就是灵魂契合。” 听到这句灵魂契合的时候,闻星正在美滋滋地吃着眼前的菜肴,就连她都愣了一瞬。 她跟月落蘅灵魂契合???这事儿谁通知她了?到现在她都没觉得自己和月落蘅是可以算得上灵魂伴侣的程度好吧…… 看到闻星的反应,宁知予也觉得月落蘅这话只是在开玩笑。 就算真的能走到灵魂伴侣的那一步,现在就确认的话也还太早了些。 “这么说的话,闻小姐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华沐枫默不作声地丢了颗炸弹出来,“落蘅是a,那么你肯定是o,对吧。” 第42章 喜欢而择 闻星再度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适合参与今天这场饭局。 早知道来这儿吃饭是一个接一个雷,她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屈服的。 她本来以为只是时不时说两句,也能应对,没想过现在是句句都想要她的命。 见两人都不回答,宁知予又多问了一句:“信息素的味道应该还是可以说的,总归要知根知底嘛,不然我们也担心落蘅的。” 她看了眼华沐枫,觉得人终于开始有效输出了。 他们不是没查过闻星的信息素,但入职报告上,除了写明闻星是omega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所以他们想知道的事太多太多,包括闻星的信息素这样基本的问题,他们也需查清。 月落蘅几乎不需要细想,就知道闻星是抗拒回答这个问题的。 她举杯为闻星解围:“这种事没那么重要,我知道就可以了。” 她注意到闻星的脸色并没有那么好看,这种事既然因她而起,那么她说几句话也是应该的。 “这倒也是,毕竟闻星是你选择的人,”宁知予及时岔开话题,“你的选择我们一向放心的。只是闻小姐怎么看中你的,又怎么坚定地选择了你呢?” 哪怕闻星知道月落蘅是孤儿出身,但此刻任由一种被对方的父母盘问的感觉。 嗯……怎么不算见家长呢? “知予,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问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了?”月落蘅再次出手,“开始和过程很重要吗?重要的,应该是结果,是我和闻星确实在一起了的结果。” 宁知予一时语塞,赶紧给华沐枫使了眼神,让他帮自己说几句话。 “那除了祝福,看来我和知予没什么问题再问了,”华沐枫看着她们,“既然是灵魂契合,自然是最好的。” 听到他这话的宁知予瞬间瞪大双眼,她这是听到了什么?说好的一起为难闻星、打探闻星背后的秘密呢? 她这是……被丢下了? “我哥说的没问题,”宁知予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你们能好好在一起,也挺好的。” 平心而论,如果她和华沐枫能知道闻星背后的那些事,其实她会很放心落蘅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o。 可没有这样的如果,他们都对闻星一无所知,除了落蘅喜欢,除了落蘅愿意。 他们没有可以驳斥的点,也是因为她喜欢、她愿意。 这顿饭算得上食之无味,至少没人能享受眼前的美食,除了月落蘅外。 她不觉得眼前发生了什么能影响自己的事,这些问题也都能解决。 她甚至还拍了拍闻星没有拿出的那只手,让人不必太过紧张。 闻星瞬间动作一僵,她没想到这个时候月落蘅还会来劝慰自己,让自己不用太担心。 虽然……她也没有很担心吧,只是觉得在这种高压下,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先前只是被丢弃在黑暗一角,无人问津,她最后适应了那种孤独、那种寂静。 但现在跟之前差很多啊,她鲜少直面君主的威严,所以倒也很少会出现如此紧张的样子。 这里就坐着四个人,两个是世家继承人,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一个是曾经的四级军官,现手握帝国三分之一的经济,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属于上位者的风范。 剩下一个她,嗯……不提也罢。 闻星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太担心自己。 她实在不想吸引宁知予两人的注意,还是低调行事会好一些。 酒过三巡,看上去谁都没醉,但好像谁都醉了。 一旁放着的酒瓶子让闻星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喝了点,不然这三人怎么这么能喝。 但事实就是她一滴没沾,其他三个人一杯接一杯。 把酒言欢?她觉得更像借酒消愁,至少……华沐枫看上去是的。 月落蘅感觉这顿饭该结束了,放下筷子,坐着看向对面的两人,眉眼间难得柔和几分。 宁知予也意识到她兴许是想着离开,所以才会这般松散。 良久后她才开口:“落蘅,我让人送你和闻星回去吧,这样我也放心。” “不用了,星星也会开车,可以带我回家的,”月落蘅看向身边已放下碗筷许久的人,笑了笑,“之前她也开车带我去过公司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华沐枫竟然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许骄傲。 “这样吗?我还以为闻星不会开车呢,”宁知予也放下了酒杯,“那这样的话,我们也就不耽搁你们时间了,早些回去洗漱吧,明天都还要上班呢。” “也不一定吧。” 月落蘅起身拿了衣服,扶了身边的闻星一把。 她们早就商议过,明天一同辞职,不打算再去公司忙任何事了。 宁知予算了算了日子,似乎确实该到征兵的时候了,落蘅会选择离开,倒也正常。 “不管怎么说,前程似锦总归是要做到的。” “借你吉言了,”月落蘅微微点了点头,“如果以后有时间,我和闻星会请二位好好一叙的。” 闻星随着她一同离开,华沐枫却又倒起了酒。 “不是我说,哥你现在这是干嘛,”宁知予按下他的手,“亲眼看着落蘅和闻星这样恩爱,你心满意足了?” “可我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端倪是你我没有查清的……” “能有什么是我们没查的?那些查不到的,落蘅也不在乎。刚才她袒护闻星的样子你不是没看见,你该放手了。” 她不是觉得落蘅不好,也不是觉得闻星太差。只是现在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她不觉得二人在一起是什么好事。 自然,她也不觉得她哥一心单恋落蘅也是好事。 “嗯,我都知道。” 知道有什么用,你又不改…… 宁知予欲言又止,最后除了叫李助理来开车带人回华家,是半点儿主意都没有。 回家的路上,月落蘅坐在副驾驶看向窗外,腿上搭着自己的米色大衣,不知是在想什么。 “明天就辞职了,想好接下来这几天要干什么了吗?” “放松几天好了,紧绷了这么久,难道不该放松吗?” 第43章 有所得,必有所失 闻星不置可否,其实月落蘅也没说错,她们在公司的每天都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现在想要放松些许也正常不过。 尤其是月落蘅还和宁知予他们有所牵扯,需要费的心神不是她能看透的。 她其实有些心疼月落蘅在各处之间周旋,但每每想到这是月落蘅自己选的路,就像她选择把一切交托给月落蘅一样,除了自己承担,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担这些。 没有人必须为别人的事担责,也没有人可以推卸掉自己应该担的责任。 “闻星,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太肆意了些?”月落蘅突然问道。 闻星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不,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算不上肆意。” 像她这么说的人并没几个,月落蘅来了兴趣,回头冲她挑了挑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月小姐是鲜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且肯为之努力的人。如果真说是肆意,不如说是顺心而活,这是大多人都学不来的事。” “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会尽力追求。这样与世俗不同的选择,也就成了他们口中的肆意妄为。” 月落蘅没有说话,但是她认同闻星的说法。 所谓肆意妄为,指的是她为了完成阶级跃迁而努力往上爬,指的是她在战场上奋力杀敌。 这是上位者对她的评断,不是她给自己写的评价。 “我倒是没想过,星星你会看得这么透彻,”月落蘅再度扭头看向窗外,“难怪他们会把你送到我身边,大抵是因为你真的与我相像吧。” 闻星险些忘了自己在开车,下意识就要张嘴反驳。但好在她及时止住要说出口的话,才没酿成大祸。 她是不觉得自己和月落蘅像的,倒不是她看不上月落蘅,而是她看不上自己。 她做不到像月落蘅一样坚毅,能在被设计倒台后再度爬起,成为君主眼中最好用的刀。 如果她真的成为月落蘅,只怕在刚被扒去那一身军官的衣裳时,就恨不得以死明志。 但月落蘅不是她,月落蘅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掌握了帝国内三分之一的经济,为方家带去了极大的危机感。 一想起方家,闻星想起了君主给自己的信息中,提到了方时榆跟宁泽楠的关系。 她悄悄地看了眼身边的人,状似无意地问道:“我听说宁家少爷跟方家走的很近,落蘅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月落蘅凤眸微眯,她不觉得这样的消息是闻星不知道的。 既然闻星作为君主派来帮她搅乱世家内部的人,对世家彼此之间的关系应该很清楚才对。 她的唇角扬起一抹很好看的弧度,笑答:“不过是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闻星就像没听过这些词一样,言语间是藏不住的惊讶。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是啊,”而月落蘅乐得陪她演下去,“宁泽楠明知道方时榆靠近他、抓住他只是把他当做玩物,想要拉到身边让宁家妥协,却还是心甘情愿地贴在方时榆身边。这知道内情的人,没一个看得上他的。” 这话不是月落蘅一人这么说,而是事实如此。 只要清楚方时榆和宁泽楠之间的关系的人,都不会觉得宁泽楠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不仅仅是她,世家间的很多人都知道,原本的宁家继承人,是宁泽楠。 这份责任能到了宁知予身上,完全是因为宁泽楠为了方时榆、为了能在方家一直待下去,根本不将宁家当做本家对待。 能在一个家族坐到有话语权的位置的人,怎会不是人精? 就算是为了家族荣兴,这群人也不会再信任宁泽楠一份。 而宁家能挑选出的合适的继承人,除了宁知予之外,再没有别人,所以这责任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闻星故作刚刚明白,点了点头。 “虽然方时榆也是世家里的佼佼者,可宁泽楠他出身宁家,无需那么……”闻星还是有些不理解,“如果他真的能为宁家好好思虑,也不至于……” “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没有这么个如果,他一心扑在方时榆身上,无论方时榆说什么,他都会信。” 月落蘅顺势想到了前几天的事,补了句:“而那些可能出现在方时榆身边威胁到他的人,他也都会除掉。” “嗯?他不是已经被宁家抛弃了吗?怎么还会有人可用……”闻星确实想不明白这一点。 按理来说,宁泽楠作为被宁家抛弃了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有那么多人可以用呢? “一些不开眼的罢了,”月落蘅缓缓闭上双眼,“有人聪慧,知道及时变通。但有人愚钝,只会一条路走到黑,这又怪得了谁呢?” 这也是她不喜欢看到的一面。 没有什么是可以被abo之间的等级制度禁锢的,除了本身身体素质的差异外,等级制度都是人定下来的,自然可以被更改。 “落蘅,你见过方时榆跟宁泽楠吗?” “当然见过,如我所说,这两人我都看不上。” 如果非要她仔细说说对二人的想法,她还能说出方时榆几个优点出来。毕竟人作为方家继承人,其实除了花心些,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对方家不利的事。 但她就是看不上宁泽楠,她从不否认。 如果宁泽楠只是为爱丢下家族,她倒还能说他一句有魄力。 可他什么都想要,想要方时榆一心一意,想要宁家对他唯命是从,还想要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中,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什么都做不好,又什么都想要,被自己的欲望反噬是迟早的事。 “那我们这次去战场时,还会遇见吗?” “这谁知道呢,上次我回来的时候,那些应该属于我的功劳,都到了他头上,兴许这次他也会来吧。” “可军界……一向不是宁家的地盘吗?” “宁泽楠上次把他送到了军中,用的宁家的路子。而方时榆换给宁家的东西与他得到的那些殊荣根本不对等,这才让宁家大多人断了扶宁泽楠上位的想法。” 第44章 深思熟虑 闻星哑然,她突然觉得宁家其他人做的也没错。换作自己,大抵也会对宁泽楠极度失望的。 “也难怪会被放弃,只要明事理的人,都不会再信任他了。” “所以才会说宁家里那些还捧着他的人,是愚者。” 月落蘅丝毫不掩饰对那些人的嫌弃,她这人总是习惯性将喜欢与厌恶都写在脸上。 自然,她也不觉得这其实是应该隐藏的东西。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承认又有什么呢? 车内陷入寂静,闻星开回家时,月落蘅恰好醒来。 “要不然去我家吧?”闻星看了眼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放心,“感觉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住我不太放心。” 而此时月落蘅已经下了车,顺手穿上了自己的米色大衣:“不用担心,我只是因为喝酒不能开车,倒不至于真醉。比起知予他们,我或许清醒得多。” 她不知道华沐枫的酒量,但知予的还是清楚的,看上去她醉了,但醉得最狠的,估计是还在那儿坐着的人吧。 “那车……” “麻烦我家星星开进车库了,我在这儿等你。” 月落蘅唇边笑容明媚动人,明明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闻星却觉得人似乎就是在对自己施展媚术,不然她怎么会红了脸。 “好,你在这儿等我几分钟就好,不要到处走。” “嗯,我明白的。” 月落蘅走到两家中间的路灯下,看着她朝车库开去,还冲她挥了挥手。 闻星连看都不敢看,生怕耽搁时间,赶紧把车开去了车库,然后立刻回来。 当她回来时,月落蘅靠着路灯看向她,眉眼间尽显温柔。 “不用这么着急会来找我的,”月落蘅上前迎了她几步,“我走不丢,你可以不用这么担心。” “拜托,自家的人在等我,我要是来的晚了岂不是太过分了些。”闻星同样笑意盈盈。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倚着月落蘅,但考虑到这么做似乎有些太过,便硬生生克制住。 但月落蘅没有那么克制,她牵起闻星的手,陪闻星回到自己的家。 “你……”闻星低头看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 月落蘅说得相当自然,就像自己什么都没干一样。 闻星自然做不到像她这般,原就泛起红晕的脸此刻愈发红润。 “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月落蘅这才看向二人牵在一起的手,眉眼弯起,似乎真的不觉得有什么。 “星星,我们现在在一起了,”月落蘅顺势给了她一个拥抱,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就算演给别人看,也要演的。谁说咱们回了家之后,就不会被人盯着了呢?” 正是因为这句话,闻星突然浑身一冷,她终于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人。 她不认识都是些什么人,也确定这一定不会是君主的人,否则自己不可能不知情。 “月小姐的敏锐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闻星同样压低声音,“既然如此,月小姐准备怎么做呢?” “静观其变。” 闻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任月落蘅与自己一同回家。 直到关上房门,她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月落蘅的怀疑仍未打消,她检查着闻星家中每一处隐秘的地方,查探是否有监听器的存在,试图找出让自己直觉很不舒服的端倪。 她一进门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虽说她没到什么都能感知的地步,但她这人最信自己的直觉。 既然她觉得这里有问题,那肯定少不了的。 于是她在闻星震惊的目光下,找到了两个监听器。 她直接拆了监听器的电源,然后才示意闻星放心大胆地说,不必再忌讳什么。 “所以这些……落蘅你有什么眉目吗?”闻星直观这些并不是君主的手笔,所以想着问问她的想法。 “如果非要说,那我觉得人选可就多了,”月落蘅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物件,笑容张扬且肆意,“前几天我刚碰见方时榆和宁泽楠,虽说没有直接见面,但依旧与他们都有了些许交集。知予和华沐枫确实不会为难我,但会不会在你这儿放点什么,我不能保证。” 这才是让人头疼的地方,月落蘅无法排除掉任何人,她只能暂时将楚子忆排除在外。 若是想的荒唐些,楚子忆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说的话,看来咱们处境确实危险了。” “倒也算不得危险,”月落蘅突然摸到了监听器上极隐秘的地方,笑容敛起,“你大可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被谁欺辱了去的。” “咱们月小姐这般有魄力吗?” “我一向如此。” 月落蘅起身意欲离开,闻星问她不是要留下来吗,怎么又想着回去了。 “我比较认床,还是睡在自己家好一点。” 这个借口对月落蘅来说并不适用,只是闻星没有多想,真当她有这么个习惯,便放她离开。 离开闻星家后,月落蘅没几步就走进了自己家门,熟练地拨通了宁知予的电话。 而这个时候宁知予刚跟华沐枫分开不久,听到手机响起,看清楚是谁打来的电话后,酒醒三分。 “你不是跟闻星一起回去了吗?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宁知予率先开口,“怎么,你还怕我担心你,给我报平安啊?” “报平安不算,让你报修自己家的东西差不多,”月落蘅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要不要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你还跟我打哑迷吗?” “知予,咱们之间装傻就没什么意思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也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儿找你。” “好了好了,”宁知予败下阵来,“就是两个监听器,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我不是生气,只是觉得你做的不好。闻星是我介绍给你们的,我的伴侣,你对她的人任何质疑,都是在打我的脸,质疑着我做的选择。”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她确实身份不明,你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我选择她的时候,就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第45章 老板疯了 “你……”宁知予欲言又止。 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月落蘅才好,似乎在闻星的事上,她们一直不能达成意见统一。 而且她说过无数回,闻星有太多是她们不知道的事,这么草率选择弊大于利。 “你要不然再好好想想呢?” “知予,我想过了。” 宁知予彻底摆烂:“行,拦不住你了。你要是想查闻星,随时跟我说,我会帮你查的。你要是不需要,我也就不会再探。” 刚才那一瞬间,她险些以为自己在跟宁泽楠交涉与方时榆的问题。 想起宁泽楠他们,她不免劝了月落蘅一句:“你既然要回到军中,就要多加小心才行。这次不止宁家想要插手征兵一事,不出意外的话,方家也要来分杯羹。” “真不知道他方时榆抽哪门子的风,不顾原先三家约定,非要来我宁家的地盘下手。他自己吃不饱饭,就要砸了别人的碗?” 方家在商界的影响力逐渐不如从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宁知予没想到方时榆居然把手伸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她确实能仗着自己在宁家如今的声势拦着些许,可有宁泽楠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在,她真不知道自己能防住多少。所以她也只能提醒落蘅,让人自己多加注意,不要着了别人的道。 月落蘅深知方时榆此人阴险,自然会小心许多。只是念着察觉出的那丝破绽,她决定还是提醒一下知予比较好。 “下次放监听器的时候,记得让那些人动动脑子,”月落蘅轻笑出声,“把你宁小姐的专属印记刻在上面,生怕我看不出来吗?” ……? 宁知予瞬间愣住,她想过无数个落蘅会发现是自己做的原因,却怎么都没想过居然会是专属印记这件事暴露了自己。 “你说的是那个…银色的‘n’?”她不信邪,甚至再问了一遍。 “不然还能有什么让我确定这是你做的呢?”月落蘅顺势反问,“虽说刻在了隐秘处,但稍加观察就可以看到,他们还是做的不够好。” 这是做的不够好吗?这是做的太不好了! 宁知予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是以这种方式暴露,恨不得立刻把干这事儿的人揪到自己眼前,问她怎么想的。 啊?怎么想的?居然能把她的印记刻在上面? 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行了,你晚些时候自己查查吧,看看是谁这么不想你好,我就先挂了。” 月落蘅挂掉电话,再也忍不住笑。 她能确认是知予手笔确实在乎于那个印记,三个领头的世家中,“n”一向特指宁家的人。 而几年前世家之间将规矩定得更清楚,原有标记只允许家族继承人使用。 若放在三四年前,她兴许还得想想是知予干的,还是宁泽楠闲的没事儿做。 但现在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样的,宁泽楠早就用不上这么个印记了。 她打开电脑,写下辞职信,一并将闻星的那份传给了人事。 待事情做完后,她起身去洗了澡,准备休息。 她对于华沐枫知道这些事会怎么想并不在乎,她之前就跟华沐枫说过,自己会离开。 她不是愚蠢的人,他更不是。 所以她想做什么,会怎么做,她觉得他可以猜到。 当华沐枫收到月落蘅与闻星的辞职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他听着李助理的汇报,指尖不断敲击桌面。 昨天月落蘅那句话他还记在心上,原来是这么个意思,难怪对知予说的还要上班提出了质疑。 “老板……?”李助理看着他脸色不如刚才那么好,言语间带上几分小心翼翼。 “没什么,”华沐枫从眼前的文件中抽神,“去按照我之前说的做,该招人的招人、该辞退的辞退,别让公司因为几个人就转不动了。” “是。” 李助理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贴心地关上了门,然后就赶紧给月落蘅打去了电话。 不是,这人也没告诉她要卡在这个时候辞职啊? 她记得昨天送老板去餐厅的时候,好像宁小姐和落蘅都在,就连闻星也在,怎么今儿俩人都辞职了?这是准备要谁的命啊? 如果说这俩人同时辞职就让她觉得自己也小命不保,那么刚刚老板的话更让她觉得自己保住这份工作很不容易。 因为老板的意思是,按照之前跟她说过的,把那些造谣过落蘅的人都辞退了,为公司招些新人进来。 虽说人没那么难招,但是一次性招太多肯定还是不行。 她回头看了眼办公室,再看看自己还没被接的电话,真不知道该说是谁疯了。 月落蘅难得睡了个懒觉,她醒的时候正好手机不知响了多少回。 她顺手按下接听:“喂?” “我的姑奶奶啊,你总算接电话了,”李助理刚好把通知都发了下去,“你和闻星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俩辞职都不提前告诉我的吗?我刚才在老板那儿快被他的低气压给压炸了。” 虽然自己也觉得这个形容很怪,但是李助理认为这个形容就是最贴切的。 她真的,她很佩服落蘅。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个大的。 “嗯?”月落蘅下意识反问,“还好吧,就是不想干了,所以辞职了。” ?你这话说的…… 李助理表示自己有些许的不服气,闻星是个水差,一开始她和落蘅就很清楚。 至于落蘅身上那些活儿…… 她真的不是很想说。 在没来当总裁助理的时候,应该是落蘅最忙的一段日子。她也听老板说过,这根本不是落蘅全身心都在工作的状态。 更别提来了总裁办公层之后,就没干过什么大活儿,大活儿都在自己手上呢。 怎么决定活儿的大小,要看他们老板怎么说。 就他们老板那个……嗯…… 算了,还是不说了。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点儿什么,”李助理躲进了茶水间,“我打电话是想跟你分享一件事儿的。” “嗯?什么事儿?” “咱们老板疯了。” 第46章 自以为是 ……? 华沐枫疯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也没人跟她说啊…… 不是,这样的大事儿不应该上新闻吗? 月落蘅迅速划着手机,直接开始搜索华家继承人疯了的相关词条。 但是她翻了半天,也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内容。 听着对面没了动静,李助理问了句:“你不会又睡着了吧……” “没有,只是听到你说咱们老板疯了,所以想看看新闻有没有,”月落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看戏心态,“不过我怎么没翻到啊?你……谎报军情?” “不是,你真去搜了???”李助理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你什么时候这么信别人的话了?不对,这个事儿是能随便信的吗?” “所以……” “我刚才那话就是个比喻而已,你不用真放在心上。” 月落蘅伸了个懒腰,随后接着问道:“我现在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你觉得他疯了。”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公司人员大换血而已,”李助理靠着墙,一直在关注着茶水间的门,“黄总监他们都会被辞退。” 听她这么说,月落蘅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左右不过是华沐枫在她离开后,开始清理公司内的蛀虫,又或者……是想为她出气。 至于是因为什么,她实在没有细想的想法,也就没那么在乎华沐枫会做出如此举动的原因。 “牵动的人挺多的,估计一时半会儿不能……” 注意到茶水门有被推开的迹象,李助理迅速挂掉了与月落蘅的电话,主动打开了门。 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月落蘅有些疑惑,但念着人可能是有什么大事儿,所以才会挂了自己的电话。 而且她并不急于现在立刻知道一切,自然也不会太过在意这些的。 李助理看着眼前的人,唇边的淡淡笑意染上些许嘲讽:“黄总监,好巧啊。” “李助理?”黄总监故作,“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很清楚吗?”李助理也没给她面子,“说吧,我跟别人打电话你听了多少。” 黄总监没想到她会直接戳穿自己在偷听的事,脸上的谄笑瞬间僵住。 只是她仍然选择装傻:“李助理你在说什么啊,我实在听不懂。我真没想到你会在这儿,正好有事想问问你来着。” “什么事,说吧。” “我们部门人员被辞退的事,”黄总监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这次我们部门有将近一半的人都收到了消息,是不是人事那边传错了。” “不是人事的问题,是老板的意思。人事他们呢,也只是按照上头的意思办的,你要是为难人家人事啊,就太过分了点。” “也不是说为难人事他们,只是我们部门之前从来没有规模这么大的裁员,所以都有些不相信,然后我就想着问问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没想到来茶水间倒个水,就碰到你了。” “你最好不是直接跟着我来的,”李助理没那么好糊弄,轻笑一声,“我要是没记错,这次你也在裁员名单里,是为了自己问,还是为了别人来问,黄总监比我更清楚吧。” 老板雷厉风行,从上往下将人踢出去。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黄总监了。 黄总监脸上的笑半点儿都挂不住,她当然是为了自己来问的。 人事发来的裁员名单里她是第一个被裁的,肯定要想办法问清楚才行。 更何况她觉得自己有可以谈判的筹码,业绩前三她手上有两个,还不足以证明她的能力吗? “这不是觉得还有挽回的余地,所以想多问问来着,”黄总监也不装了,“咱们公司业绩前三,我手上有两个人,我觉得我在公司可以带来更大的效益,辞退我完全没必要。” “他们业绩排前三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他们自己努力得来的,不是你的人脉给的。看清你手下的人,他们比你想的要努力,也比你更值得让公司留着。” 提起业绩前三,李助理不得不说一句,他们才是聪明的。 比起随波逐流讽刺落蘅,他们每次都是在精进自己的业务。 也因此,裁员这件事几乎与大多数业绩极好的人无关。 “但……” 黄总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助理打断:“服从公司安排,去办离职吧。” 说完她就走了,顺带简明扼要地告诉月落蘅为什么挂了电话,外加一大段对黄总监的吐槽。 李助理:哇我真的服了 月落蘅:? 李助理:她以为她是谁啊,拿手上有两个业绩前三的来谈判 李助理:人家业绩前三关她什么事儿啊,就挂在她名下而已 李助理:说得好像没有她,人家就不是业绩前三了 李助理:就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 月落蘅深以为然,毕竟不是没跟黄总监做过同事,对方有多么自以为是,她还是很清楚的。 月落蘅:可能人丑出了一个新高境吧 李助理:?你现在骂人这么高级了 月落蘅:见多了脑子不太好的 李助理:已经开始这么犀利了吗 月落蘅:纯恨 李助理:…… 李助理看着纯恨俩字,都不知该不该夸月落蘅。 你说这人不好吧,但是她直接告诉你她讨厌谁了;你要说这人好吧,这人又全都讨厌…… 嗯……果然是不能多聊,脑子都要烧了。 李助理:得了,我去忙了,晚点儿跟你吐槽她 月落蘅没回应,因为她一起床就看到了桌上的饭菜。 有些人嘴上同意跟她一起放松几天,事实上还在认真生活。 见月落蘅离开了卧室,闻星立刻对桌上的早餐作出解释:“我想着这几天虽然不去上班,但是该有的东西还是少不了的,就过来做了个早饭。酒我没开,大清早喝酒不太好,更何况你昨晚……” “我都知道的,也会多在乎一点自己的身体。倒是你,起这么早,过会儿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也不用了,平时这个点都上班了,真休息反而休息不好。” 第47章 假戏真做 月落蘅瞬间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过于怠惰,否则怎么自己会觉得能多睡会儿是好事,并且准备晚些时候再补一觉。 最后她将一切归在人各不同,闻星比她还要自律,对自身要求更高罢了。 但事实上闻星并没她想的那么自律,她只是因为在王宫水牢的那些日子而不得安睡。 哪怕现在已经离开王宫许久,享受这样太平的日子一日又一日,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梦到从前在水牢里的时光。 居安思危吗?不,她更觉得自己像应激反应,就算现在再幸福,也会对以前的日子有所畏惧。 “对了,这几天要不要提前跟司长官他们那边联系一下,”闻星与月落蘅落座在餐桌两侧,“我没记错的话,到现在司长官还是四级军官,说不定会负责此次征兵事宜。” 她猛然提起司遥光,月落蘅吃早餐的动作,随后回答道: “嗯,我会找时间跟他联系的,你不用担心。” 她不是没想过要跟司遥光联系,只是好几次打电话给对方的时候,都没有接通。她不知道战场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司遥光对她的电话都熟视无睹。 如果是前方战事吃紧,帝都里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消息。 再不济,知予也会跟她提几句,就像之前知予告诉她,她的那些朋友只剩下遥光一个人一样。 闻星低着头喝粥,只当不知道司遥光的去向。 事实上没人比她更清楚为什么司遥光音讯全无,因为从她到月落蘅身边起,司遥光就已经被君主的人严格管控,别说是接电话了,想回个消息都难。 至于为什么要控制司遥光,闻星并没有问过君主,但她也能猜到些许缘由。 既然是要放月落蘅进军,那么没有比月落蘅的朋友更会对她心软的了。 那么选择谁作为月落蘅回到战场的引路人最好呢?自然是司遥光。 为什么不选其他人,因为其他人都在战场上尽数死亡,或死于与敌军的较量,或死于世家间的算计。 这也是闻星觉得很可悲的一点,为了让月落蘅不会被世家的人发现,君主软禁了司遥光,就为了让她回到军中,把世家的人全部拔除。 “落蘅,咱们真的能爬上去吗?”闻星突然就开始自我怀疑,“像我们这样的人,可能完成阶级跃迁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月落蘅都是君主手里的棋子,是他把世家全部拔除的棋子。 而棋子用完呢?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答案很显然,她们可能根本落不到什么好。 “与其怀疑我们能不能,不如为了这一步去做,”月落蘅戳着碗里的粥,轻笑,“我这人喜欢论想不想,不喜欢论行不行。只要想做一件事,就不要顾忌它能不能完成,先去做再说。” 闻星刚想说些什么,月落蘅就补充了一句:“自然,想做什么也要看看律法。若律法合理,还是要做合法公民的。” 原本饭桌上的气氛还有些严肃,一下子被月落蘅一句话打破,闻星没忍住笑,眉眼弯起,越想越觉得可乐。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咱们月小姐嘴皮子这么好,”她喝了一口粥,怎么都收不住笑,“这么好的月小姐好在是跟我在一起了,要是让给了别人,那我可亏大了。” “闻小姐这是要跟我商业互捧了?”月落蘅直接零帧起手,“我们家星星自然也一样,要是让别人追到手啊,我估计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闻星被她逗得险些吃不进去,赶紧克制一番,以免笑得忘了吃饭。 她悄悄抬头看了眼月落蘅,见人认真喝粥,没有过多在乎自己,也就试图安心吃饭,不要想的太多。 刚才的月落蘅与她印象中的样子差的实在是多,她想忘掉都难。 早饭吃完后,月落蘅将碗收至洗碗池,怎么说都不肯让闻星插手。 只要问,就说饭让闻星做了,自己洗个碗也没什么。 “活儿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干,不然我成什么了?”月落蘅耸了耸肩,“这要传出去的话,我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说什么,我月落蘅不知心疼家中娇妻,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她干。” “诶,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只是我确实该担一些事,不能真把什么都压到你一人头上。” 闻星看着她拿的碗,欲言又止。 因为月落蘅说:“星星,我们现在是伴侣。就算是演,也要演得恩爱。” 这与之前相差无几的话,在此刻说出竟有些伤人。 意识到自己竟然因这句话难过时,闻星自己也愣了一瞬。 她自诩对月落蘅毫无感情,至少除了同伴的情谊,她不觉得自己该多给对方什么感情。 可现在她意识到自己会因为月落蘅三两句话生出不该有的情绪起伏,这根本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默不作声地坐到沙发上,看着眼前未打开的电视,发起了呆。 等到月落蘅把碗洗完、离开厨房后,看到的就是十分熟悉的一幕: 闻星抱着双膝窝在沙发一角,双眼空洞无神,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月落蘅有些无奈,上前将那人游出的神儿一把拉了回来: “咱们星星这是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没什么,”闻星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咱们这样很像老夫老妻,根本不是协议情侣会有的样子……” 她刚才确实想到了这部分,但却不完全是。 更多的还是在想自己吃饭时说出的那句话,她与月落蘅真的可以逃掉君主的安排,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以君主眼下的算计来看,只要世家手中的权利尽数上交,她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可完成了之后呢? 没有人能保证她们可以在高位上一直坐着,更遑论她们都是大家眼中的出身卑贱者,太高的位置是坐不了很久的。 换而言之,她们必然会牺牲,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但月落蘅信了她的话,揉了揉她的头: “我倒是不介意假戏真做,咱们家星星呢?” 第48章 抢人勾当 问我吗? 闻星也在反应着这句话,她介意假戏真做吗?好像并不介意的。 只是一旦要做了真伴侣,她身上许多事就再也不能瞒着月落蘅,例如她为什么会成为君主的人,在王宫的那些年又都遭遇过什么。 这些事都是她不愿提起的过往,她也不可能把这些和盘托出。 “暂时还是别了吧,”闻星看着她如墨眼眸,心虚地扭过头,“我过早成为你的拖累、你的软肋,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头顶传来极低的一声笑:“星星这是在担心我护不住你吗?” 闻星摇了摇头,她当然不怀疑月落蘅的能力。 她怀疑的是自己的过往,到底能不能被接受。 她摸上后脖颈的腺体,那次被临时标记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扪心自问,自己对得起月落蘅给的每一分好吗? 其实不然吧,她早就是脏透了的人,献身给月落蘅都有些过分,更不提一直在享受对方对自己的好。 月落蘅不知她想起了什么,但本能让她为闻星拭去泪水。 她没有多问,闻星也没有多说,她们维持这个姿势许久,直到月落蘅松口。 “若是你不愿提那些事,不必强迫自己,”月落蘅自然是看出她的为难,缓缓起了身,“我无意强迫你什么,自然要以你的意愿为主。” “但若是你受了委屈,也可直接与我说,不必担心我会说什么。” 闻星点了点头,朝沙发角落缩了缩。 但她很快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以前那些会欺辱她的卫兵,便又朝月落蘅靠近了些许。 “我并非有意疏远你,只是……”她想告诉月落蘅真相,却又碍于自己的颜面说不出口。 与其说是碍于颜面,她更觉得是为了维护她们之间这不知真假的感情。 她不知道怎么断定月落蘅的感情是真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讲清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觉得自己和月落蘅是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的,除了那夜荒唐让她们知道与彼此极为契合,其实没有任何事促进她们的感情。 甚至她一直认为,正因为自己是君主的人,落蘅需要防备着自己,直到自己可以与她说明一切的时候,再交托所谓的感情。 因而哪怕因月落蘅的话有些触动,闻星还是维持着理智,逼着自己守好秘密,不能说出口半个字。 “落蘅,谢谢。” 她觉得自己该向月落蘅道谢,不为别的,只为三番五次的尊重。 “你与我还客气什么?你作为我的伴侣,有可以肆意妄为的资格。” 闻星低下头,嘴角莫名上扬。 好像……被人照顾着的感觉确实很好。 …… 一连两天月落蘅都没有给自己安排太多事,她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拉着闻星去附近的公园转两圈,美其名曰提高身体素质。 如果忽略负重跑这种不该出现在待办事项的东西,闻星会觉得月落蘅的安排也没错。 第二天跑完后,闻星直接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上气不接下气。 月落蘅也跟她一起坐在了长椅上,递了纸巾给她。 “落蘅小姐,你第一天可没告诉我要跑这么久啊,”她接过纸巾,顺手擦掉额头上的汗,“下次有这种高运动量的任务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一定……” “答应?” “不,拒绝。” 闻星承认,她真的很后悔答应月落蘅提高身体素质这件事。 说起来,她一开始确实没打算同意。但月落蘅以身体健康才能在战场上站得更久为筹码,她想拒绝也没什么理由。 她还是很清楚自己这个身子骨的,别说站手术台上俩小时了,站一个小时都能让她头昏眼花。 所以她才会答应月落蘅提出的加急训练,但……没人说有负重跑啊! 而且月落蘅还负担着她脚腕上两倍的重量,可看上去相当轻松,似乎毫不费劲。 她真的很羡慕对方这个身体,决定要是有下辈子,一定要跟月落蘅换换。 “咱们家星星小朋友这是抗议了?”月落蘅笑容中竟有着几分宠溺,“但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诶,我可什么都没做。” “混蛋……”闻星说话有气无力的,“你一开始只跟我说是加急训练,也没跟我说有负重跑啊。” 但凡一开始就告诉她呢?她绝对有多远跑多远。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咯,还有几天,好好锻炼吧。” 闻星两眼一闭,恨不得躺在长椅上:“我感觉自己这是上了贼船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她们面前就迎来了熟人—— “落蘅,闻星,”宁知予朝她们招了招手,“你们也在这儿啊?” 闻星已经没什么力气可回应她了,却还是点了点头,努力发出一个音节。 “落蘅,她这是……”宁知予欲言又止。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闻星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刚跑完负重十五公斤,三公里。” 好冰冷的文字…… 宁知予咽了口口水,瞬间有些心疼闻星。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闻星看上去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换自己,自己也会很想死的。 “落蘅……”她弱弱开口,“你是不是对闻星太狠了点儿……” 闻星听到有人为自己打抱不平,瞬间瞪大双眼。 “你瞧瞧,宁小姐都帮我说话了,你这个设计的多不合理啊……”闻星感觉自己身上的力都被抽干了,“你真的,铁面阎王……” “但一开始说同意训练的是你自己诶,可不是我强迫你同意的。” 闻星瞬间哑了火,她觉得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内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答应月落蘅的特训。 “你也没告诉我有负重跑啊……”闻星嘟囔着。 “什么嘛,你骗人家签不平等条约呢?”宁知予挑了挑眉,“要我说啊闻星,她这人可坏了,你还不如跟着我呢,跟我吃香喝辣……” 她话都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什么时候咱们宁大小姐也干起抢人的勾当了?” 第49章 行事果断 宁知予是一点儿都不想回头,别人不熟悉这声音,她难道还不熟悉吗? “你来干什么?”她还是回头看向对方,“我记得你在这附近也没什么资产,来这里会不会有些太突兀了。” “怎么会呢,我只是听说妹妹最近经常往这个方向跑,所以来看看而已,”来人视线落在月落蘅二人身上,轻嗤一声,“只不过我没想到,引得你来的人,居然是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月落蘅自然是没有吃这个亏:“宁少爷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真论起高低贵贱,好像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吧?宁家的,曾经的继承人?” 她字字句句都戳在宁泽楠的肺管上,气得对方眼神阴毒,恨不得直接取了她的命。 “可再怎么样也要比你一个低贱的alpha强,不是吗?”他又扯出信息素论起高低贵贱,“我真不知你身边这位小姐是怎么被你毫无味道的信息素吸引的,还是说这位小姐就喜欢这种寡淡的类型,所以才会贪恋于你。” “我与我爱人之间的事,就不劳宁少爷操心了。与其担心我,宁少爷不如想想方家那位身边有多少人,得需要您动多少手段,才能除得一干二净。” “你!” 这是宁泽楠最不可触及的地方,他介意时榆身边出现的每个容貌娇丽的人,可偏偏不是每个人他都能除得干净。 就像上次华沐枫护着的那个女子一样,他到现在也没查清对方的身份,只能任那个人存在于时榆的心上,时不时就在他们之间露回面。 宁知予也没给他好脸色,漠然道:“你要是不想被宁家彻底踢出族谱,就赶紧给我回去。你别忘了,如今的宁家继承人是我,我有权这么处理你。” 宁泽楠看着她,再看看月落蘅,突然找到了自己反败为胜的攻击点: “是吗?只是不知道如果爸妈他们知道你跟月落蘅有所往来,还会不会支持你成为继承人。” “宁知予,月落蘅是什么人,你很清楚的。” 他以为这样宁知予就会担心,可宁知予却丝毫没展露出害怕。 “那么让你失望了,爸妈他们早就知道,也没有扒了我宁家继承人这层皮,”宁知予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嘲讽,“可你呢?为了方时榆,置宁家于不顾,又怎配做这个继承人呢?” “那你跟月落蘅混迹在一起,就算对宁家好了?你不同样……” 宁知予直接他的话:“那就请你找到我做过的对不起宁家的事,然后交给爸妈,看他们信不信。” “你……好样的,宁知予,你就等着吧!” 宁泽楠注意到不远处的华沐枫,知道自己如果久留的话,大抵是落不到什么好,也就没有继续在这里待着。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三人都没忍住笑。 但笑完后,月落蘅很快就关心起宁知予说的那些事。 “知予,你爸妈真知道……” “我怎么可能跟他们说,”宁知予摆了摆手,“你知道的,我要是跟他们提起这些,他们别说扒我一层皮,至少一两个月不会放我出宁家。” 至于为什么不能出宁家,月落蘅还算清楚。 宁家家法一向很严,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宁泽楠与方时榆之间的事,就扒掉宁泽楠继承人的身份。 “你又诓他,”月落蘅忍俊不禁,“这要是他真捅到他们眼前,你可就完了。” “不会的,他没那个脑子。他啊,一心都在方时榆身上,处理方时榆身边的人时手段层出不穷,真需要他干什么的时候,就跟那个鹌鹑似的,你再需要他,他都帮不上什么忙。” 倒不是她故意损宁泽楠,而是之前确实有这样的先例。 原先她与宁泽楠关系还算得融洽,至少那时他还不像现在这般痴恋方时榆,也还是宁家继承人。 她在外行走需要他搬出宁家时,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可面对方时榆身边突然出现的人时,他用宁家的人用的格外顺手。 她其实想不明白,方时榆在感情上有什么好,能值得宁泽楠一心一意贴在他身上。 她不理解,更不想尊重这二人的选择。 月落蘅选择不予评价,因为她也无法想通宁泽楠的选择。 或许是因为人各有志,又或许是因为宁泽楠本来就与众不同,总之她并不对人有任何期待。 自然,她也没指望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落蘅,他刚才的话也提醒我了,你记得小心点,”宁知予在她身边坐下,“现如今方家不如从前,宁家也会在我的控制下不对你出手。但你以后迟早要涉及到政界,楚子忆那人虽说信息素等级没有方时榆高,但她手段不比方时榆仁慈到哪儿去,你务必要多多防着她。” “我知道的,她既然是楚家独女,就不会是宁泽楠那样的人。” 听到宁泽楠被拉出来又说了一遍,宁知予笑得花枝乱颤:“你这张嘴啊,抓住机会损人就一定要损到底是吧。” “别说那些有用没用的,你就说这句话你喜不喜欢吧。” “我自然喜欢,若不是他宁泽楠也姓宁,又与我一母同胞,我早就让儿女对他动手了,”宁知予丝毫不遮掩自己对他的嫌弃,“只要剩下那群人不再支持他,我怎么着都要把他收拾了。省得一想到他跟我出自一家,就格外心烦。” 月落蘅对她这话并没什么反应,毕竟她很清楚,知予作为宁家继承人,绝不只是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大大咧咧,该心狠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但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闻星却是头次直观感受到宁知予的果断,无论是从君主给的信息中,还是与宁知予的接触,她都没有察觉到对方其实也是行事果断的人。 说的准确些,是她一直忽略了宁知予的危险性。 “我先走了,以免他又跟过来,”宁知予起了身,冲二人告别,“你们这几天也小心些,不要被他缠上了。” “放心吧,他我要是再打不过,那身四级军官的衣服就算我白穿的了。” 第50章 旧友相见 宁知予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你会说这话,我是担心你吗?我担心的是闻星好吧。” 她看了看闻星的细胳膊细腿,下意识摇了摇头。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骗闻星答应你的,按她这个情况,感觉宁泽楠都能打她两个。” 宁知予觉得这个形容没什么毛病,毕竟之前的宁泽楠是按照继承人培养的,会点儿防身术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就她现在看到的闻星这个样子,百分百打不过宁泽楠。 ……?是在说我吗? 闻星抬了抬手,试图证明自己其实有一战之力。 但她看着自己抬不起来的手,沉默震耳欲聋。 果然,她真的很需要锻炼。 月落蘅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想不出要怎么形容才算合适。 不过好在她做好了给闻星加练的准备,就当是锻炼自家孩子了。 宁知予朝来时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开口道:“行了,我这下真走了,你们也记得早点儿回去。要是宁泽楠真把方时榆搬过来,我可帮不了什么。” 这话倒是真的,虽然方家现在不如从前,但方时榆的手段可是比之前还要狠厉,她不能让宁家因为自己而与方家彻底撕破脸。 虽说因方时榆与宁泽楠之间的纠缠,方家和宁家的关系早就比不上十几年前。但现在好歹也是能维持着明面上的和平的,一旦打破,以她对方时榆的了解,估计没人比他更快对宁家下手。 他是将宁泽楠当做掌心的玩物不错,可他也拿宁泽楠当做宁家的敲门砖。 话说完没多久,宁知予就离开了月落蘅她们的视线,甚至没等闻星恢复力气说一句再见。 闻星靠在月落蘅肩上,仍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落蘅小姐,明天记得对我松一点,我真的会喘不上气的。” 她知道月落蘅一开始或许没想过自己能因为一个负重跑成这个样子,但……哪有那么多的意料之中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那明天十公斤,四公里,怎么样?”月落蘅笑着帮她揉了揉小腿,“这可是给你减轻负担了。” “但距离拉长了啊,”闻星试图坐起身,但尝试失败,“这也不怎么样好吧。” 她真的很想问,这个负重跑是非跑不可吗?就不能用别的方法代替吗? “我依旧负重两倍陪你跑完全程。”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 闻星看着一点气儿都不喘的那人,很想研究一下她的身体构造。 明明大家都是人,怎么有的人就跟铁打的一样,她就是那个水做的啊…… 但她到底是驳回月落蘅的提议,因为她清楚自己确实需要被拉练。之前在王宫被培养的那段时间里,君主没有想过她体力足不足以支撑她上战场,她也就没有多想这些。 可现在有月落蘅对比,她才知道自己真的差了很多。 所以虽然觉得有些磨练人的性子,但闻星依旧没有拒绝。 …… 时间很快到了征兵的那天,月落蘅独自一人去了征兵处。 她原先问过闻星要不要一起去,但闻星说自己无需通过征兵进军队,她也就没有多问。 闻星当然不会让自己跟她一起去,不然月落蘅与司遥光见面时便会克制许多。 这也是君主要求的,只为放大二人故友相见的感情,促使月落蘅对司遥光的信任增加。 如落亚想看的那般,月落蘅见到司遥光时,有一瞬愣住,虽很快就办完了手续,但她久久不曾离开。 就连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她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司遥光也是惊讶的,他来负责征兵是君主的要求。 在此之前,君主只告诉他,既然负责这里的征兵事宜,只要没有原则性上的问题,都要放过。 他原以为是君主想要塞什么人进来,但直到看见月落蘅,他才明白君主的用意,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坐镇此处。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随行的其他人,大多都是在落蘅离军后来的新人,基本认不得落蘅长什么样子。 就算有几个跟落蘅是同期进军的,也一直碌碌无为,从未见过落蘅。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冲着一旁似乎在等着谁的月落蘅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她是在等自己。 上午的招兵很快就结束了,司遥光随便扯了理由离开。他换下一身军服,穿了套最普通不过的风衣。 当他站在月落蘅身边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咱们有多久没见了?”司遥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笑容平淡,“三年,还是四年?” “我也记不清了,估计真的很久了吧。” “落蘅,你比离开前圆润了些,”他似乎并不觉得这个词不好,“圆润也好,至少这几年你没受什么委屈,过得比在战场上好很多。” 她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示意他也可以坐下:“这叫什么话,说的好像我很喜欢现在的日子一样。” 可月落蘅不觉得这样很好,她渴望回到战场上,因为那是她最快爬上去的手段,也是她最光明正大的手段。 “所以……?”司遥光挑了挑眉,没再说下去。 “我要回到战场上了,司长官。” “我记得上次你跟我联系时,就说过这个想法。” “当然,我想回去,总不能不告诉你这个老朋友的。” 司遥光顺势想到死在战场上的那些人,表情变得严肃:“他们都死了。” “我知道,听宁家小姐提过两句。” “落蘅,帝都的枫叶原来这般红吗?” 月落蘅抬头看向街道两侧的枫叶,与她上次用心的已有很大不同。 它们火红的样子,就像沾染了谁的鲜血般,刺痛着人心。 “是啊,一直都是这般艳,”月落蘅轻嗤,“看着便让人心烦。” “你还记得我之前拿给你看的那片枫叶吗?现在看来,还是我天真了,”那人叹气,“它哪比得上帝都这里,这儿,才是圣落帝国最暗流涌动的地方。” “明知道是如此,但你我还是来了。” 第51章 可望不可及 是啊,我还是来了。 司遥光看着街侧的枫树,暗叹命运的不公。 他渴望着成为帝都里的万分之一,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不被别人踩在脚下。 但他又厌恶这里的一切,厌恶着成为那些世家子弟的爪牙,厌恶着会做摆布普通人的上位者。 “可我们是被迫来的,只有来到这里,才能改变我们的命运,”司遥光笑得苦涩,“落蘅,我们是苦命人吗?如果是,可我们有机会来到帝都,在这里见证圣落的繁荣;如果不是,为何我们又是被所有人看不起的。” “无论是不是,这并不影响我们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遥光,我们都有很长的路要走。” 月落蘅当然不会用所谓的苦命人来给自己下这个定义,她不觉得自己很惨,也不觉得自己是所有人眼中的天命者。 她一向认为,无论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她只需证明她就是她,不被任何已制定的规则圈起。 “这次你打算走到什么位置,三级,还是二级?” “只做到这个位置有什么意思,要做就做到最高,”月落蘅展露自己的野心,“我是因为什么离开的,遥光你也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不想看见你再走一遍这条路。” “我还没走,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重蹈覆辙呢?” 司遥光看着这般自负的她,竟没忍住笑,眉眼间都是对她这话的认同。 他觉得好像一切都没变,落蘅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因为旁人的干涉,就活成了别人看不起的模样。 又或者说,谁都在变,只有她,一直是她。 “那我就在战场上,等着我们的月小姐,再杀出一条属于你的路。” “咱们的司长官就瞧好吧,月落蘅会回来的。” 因军中还有事等着自己去做,司遥光并没有待太久,与她简单告别后便起身离开。 而这时月落蘅才拿出手机,看到了几个未接电话。 无一例外,全都来自闻星。 她立刻拨了回去,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闻星迅速接起。 “喂,落蘅,”闻星言语间尽显对她的关切,“你去了我告诉你的那个地方了吗?结果怎么样?” 她知道不会出错,但她还是想要确认。 她不能让月落蘅出任何事,因为月落蘅是她为数不多可以翻身的希望。 “嗯,进军没问题了,而且……”月落蘅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很好,“碰到了老朋友。” 闻星明知道是谁,但还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老朋友?要不要请到家里一起吃个饭?正好我准备一会儿去趟商场,可以多买点菜回来的。” “不用了,他身份不太方便,擅自离军不合适,”月落蘅拿出车钥匙,准备开车回去,“再说了,我半个小时内就能回家,还是我回去之后跟你一起出门吧,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虽说有这段时间的加练,但她还是不够放心闻星的身体素质能够应对大多数敌人。 更何况前几天她们刚跟宁泽楠碰上面,虽说这几天知予那边没传来什么坏消息,宁泽楠那人的脑回路一向与正常人不同,谁说的准他能干出点什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来。 “好,我在家等你。” 闻星挂断电话,继续看着电视剧,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月落蘅回来。 她并不担心自己入军的手段,君主已经安排妥善,等月落蘅随军离开的那天,她就会以军医的身份随军前往战场。 月落蘅放下手机,终于将眼神分给后排落座许久的人。 “华大少爷什么时候净干这种藏人车上的事儿了,”月落蘅系着安全带,回头看了他一眼,“这要不是觉得是个熟人,这车我都不敢上呢。” 华沐枫轻笑,似是有些无奈:“你贯会取笑人,难怪知予一直说你这张嘴不愿饶人半分的。” “华大少爷不妨先说说自己坐我车上是为了什么呢?总不可能……是要跟我一起回家吃饭的吧。” “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顺利入军,现在看来,好像比我想的要容易很多。” “然后咱们华大少爷就趁我去填报信息时,坐在我车上了?”月落蘅敲了敲方向盘,没有启动的意思,“还真挺有意思的。”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敏锐很多,又或者说,现在的你,才算是真正的你。” “不敏锐一些,估计早就死八百回了,”她看了眼后视镜,提醒了一句,“华大少爷不下车的话,就系好安全带,跟我一起回去吃饭好了。” 说完,她没给华沐枫拒绝的机会,直接一脚油门下去,卡着帝都街道限速回到了家。 在车库停好车后,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看向那个依旧不说话的人。 “现在还不下车吗?我可是要回家吃饭了的,”月落蘅似笑非笑,“怎么着,真要蹭我家这一口饭啊。” “难道刚才你的意思不是让我来吗?” “华大少爷想来的话我自然拦不了,只是没想到居然真的会答应而已。” 华沐枫透过后视镜看向她的脸,低声轻笑: “你明明比任何人清楚,只要你开口想要,我什么都不会拒绝。” 他知道她对大多事都有敏锐的洞察力,在情感上,应当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所以从他改变对她的情感起,她其实就或多或少地察觉到些许不对,但依旧放任他继续下去。 至于是因为什么,他其实没有明确的想法。 但他清楚,她不会利用自己的感情。 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与自己没有太多关系的人,与感情。 在她看来,他与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月落蘅不置可否,她确实很早就察觉到华沐枫的不对劲了。 只是一开始她没有把这些跟喜欢放在一起,只当是华沐枫他们上位者的游戏而已。 有宁泽楠那个活生生的例子,她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感情交托与谁。 就算现在跟闻星看上去再恩爱,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闻星,只有合作之谊。 喜欢、爱…… 那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 也是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的东西。 第52章 自我选择 他们就这样无声僵持着,月落蘅不说话,华沐枫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好。 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疯了,明明昨天宁泽楠那些话对他也同样适用,他却还是放任自己跟月落蘅愈发亲近,成了一副自己都唾弃的样子。 他不认为对旁人生出感情有什么,他只是认为…自己为了感情而不顾一切的样子,很愚笨。 但他还是走到了这条路上,就像他曾经唾弃的那般。 “算了,”月落蘅看了眼手机,“下车吧华大少爷,一起吃个饭应该不过分的。” 天地良心,她其实真的没打算请华沐枫一起在家吃饭。只是都开车把人带回来了,她觉得现在一脚把人踹下去不太好。 虽然…… 她是真的很想这么干。 但是,她这人还算念着旧情的。华沐枫毕竟没少在公司里照顾自己,有些面子还是给一下比较好。 更何况她跟闻星说过半小时内会回家,这再耽搁下去,估计就晚了。 “嗯。” 华沐枫也没纠结什么,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月落蘅看着他如此丝滑的动作,嘴角不由抽了抽。 因为车库离家里也没几分钟,所以月落蘅还是压着半个小时的点回到了家。 只是这次她进门时,声音比往常大了许多:“星星,我回来了。” 闻星刚想问她怎么了,这么大声干什么,就回头看见了华沐枫,硬生生把那些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行吧,换她带华大少爷回来,她也大声说话。 她立刻起身,笑脸相迎:“老板怎么来了?我记得落蘅你不是去……” “巧合,正好了而已,”华沐枫解释着,“应当不麻烦你们两个吧?” 月落蘅真想学宁知予那招翻白眼,要什么样的巧合才能巧到自己的车上? 不麻烦?她不信。 “不麻烦的,”闻星看月落蘅没反应,便开了口,“多添一副碗筷,顺手的事儿而已。” 闻星确实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谁来了都是加碗筷,根本算不上麻烦。 只是备菜的时候,她还是把月落蘅叫进了厨房,借着水声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倚着门框,看着洗菜的月落蘅:“电话里可没跟我说还有人要一起回来啊,落蘅小姐,你这带人回来还要瞒着我呢?” 月落蘅回头看了眼坐在客厅的华沐枫,无奈地笑了笑。 “我原本也没打算带他回来的。” 闻星没说话,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外面的人,询问之意不言而喻。 “我说我填完信息回到车上后,发现他已经在了,你会信吗?” “我有不信的理由吗?” 虽然觉得这事儿听上去很假,但闻星又觉得月落蘅没理由骗自己。 而且…… 好像这事儿确实像华沐枫能干出来的。 她想象了一下月落蘅刚打开车门,就发现华沐枫已经坐上车的场景。 别说,还真别说,要是华沐枫能是个omega,或者月落蘅是个beta,其实这两人也挺般配的。 只是没有这个假设,他们偏巧错过了。 “那看来我还得谨言慎行了,”闻星走上前帮忙切菜,“要不然我来做饭吧,我跟他坐在一起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就好像我跟他坐在一起的时候,能说什么好话一样……” 月落蘅说完这话的时候还真的思考了自己与华沐枫相处的过往,她觉得自己这话没说错。几次与华沐枫直接对线的时候,她就跟浑身带刺一样,谁都看不惯。 厨房瞬间陷入寂静,闻星反思了一下自己看到的那些场景,惊觉月落蘅说的好像也没毛病…… 所以……咱俩还有救吗? 闻星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觉得应该是没救了。 “那我出去?”月落蘅擦了擦手上的水,“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叫我就行。” 再怎么说她们也算主人家,让客人独自在沙发上坐着等她们确实不好。 而让她和闻星之间选一个去跟华沐枫说几句话,除了她,好像也选不出第二个能干这件事的人了。 于是月落蘅提醒她不需要太仓促准备之后,便离开了厨房,主动坐在华沐枫身边。 只是这嘴她到底是张不开,她也想不到能跟华沐枫说点儿什么。 工作吗?她和闻星都辞职好几天了,聊那个不是找事儿吗…… 日常生活?她和闻星跟普通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而华沐枫是标准的世家子弟,富人里的富人,跟她们从来不是一个阶级…… “所以你和闻星商量出的结果,是让你来跟我聊什么呢?”华沐枫倒是挺有兴趣跟她聊的,“落蘅,你一向最有办法应付谁的。” 月落蘅甚至不知道自己听这句话该不该笑,她平时那是应付吗?那是她根本不在乎任何人,所以能随便扯两句,只要糊弄过去就行了。 但现在这能跟以前比吗?在自己家里…… 好吧,其实也不是不行。 “那咱们华大少爷也想让我应付?”月落蘅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轻笑道,“我觉得你不会喜欢这些的。” 华沐枫有些无奈,她这双眼睛总能看透大多数人。 “你完全可以像对知予那样对我,你知道我不会在意这些。” “但是我会在意,”月落蘅直接挑破他的心思,“毕竟知予不喜欢我,不会以欣赏的名头遮掩着自己的喜欢。” 这是月落蘅觉得自己最不该和华沐枫多往来的原因,她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谁,也不想面对任何所谓的喜欢。 在直面华沐枫的感情与躲开这个所谓的麻烦之间,她一直选择后者,也只会选择后者。 华沐枫面色不改,就好像被嘲讽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我指的是,你可以将我当做朋友。至于会不会追求你,这是我的事,而且我也没到明知你已有伴侣的情况下,还会追求你,我觉得我做不到这个样子。” 哪怕直觉告诉他,闻星和月落蘅的关系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是他依旧选择望而却步。 他知道月落蘅的态度,因为闻星是她自己选择的人。 第53章 老夫老妻 月落蘅看着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也就没再往这个方向继续说。 她自认为还算了解华沐枫,这人看上去还算是会收敛情绪的人,应该做不到像宁泽楠那样,为了所谓的爱情什么都不顾。 她忽然没忍住笑,好像她每次想起宁泽楠的时候,都能想起那个算得惊险的晚上。 “你这是……”华沐枫有些疑惑。 “想到了李助理送我回来的那个晚上而已,”她没有遮掩自己在想什么,“刚刚想到了宁泽楠,然后顺势想到了他。记得那晚宁泽楠的表情,尤其是在听到方时榆对我挺感兴趣的时候,他那张脸真是好看极了。” 倒不是说她真觉得宁泽楠那张脸符合自己的审美,只是那个时候他的表情挺好笑的。 再加之方时榆感兴趣的人是自己,她还没把这话告诉宁泽楠,那人就已气得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这要是说出去…… 她都不知道该有多好玩儿。 华沐枫想起那个晚上,确实惊险极了。 如果他没有跟着落蘅她们,如果他没有及时出现…… 他并不敢想这样的结果,因为李助理绝对拦不住方时榆。 方时榆一向目中无人,给他面子也是因为华家这两年发展很好,而方家从占去了月落蘅在战场上的功绩后就没什么出路,自然方时榆不好得罪他。 但这不代表方时榆就会有所收敛,他手里的人最近递上的消息都表明了方时榆确实对落蘅感兴趣,派出不少人,只为查清落蘅的身份。 好在他现在还能拦下大部分人,没让方时榆得逞。 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看着眼前还在笑宁泽楠的人,决定这件事还是压在自己心中比较好。 反正再有几天落蘅就会跟着军队一起离开,就算到时候被方时榆查清身份,估计也没什么用。 方时榆敢拿这件事威胁华家,威胁他吗?他赌他不敢。 “说起宁泽楠,前几天我和闻星还在附近的公园碰到他了,”月落蘅也喝了口水,“看样子是跟着知予来的,只是没在我们嘴皮子底下落到什么好,赶紧离开了。” 华沐枫点了点头,没说出那天其实自己也在场的事。 他跟知予说要一起来这边,然后知予就替他靠近月落蘅她们,也为他露面做铺垫。 只是他还没露面,宁泽楠就出现了。 为了让宁泽楠早点离开,他只能卡着视野威胁他,让他赶紧滚。 这些事,知予不会说出去,他更不会。 “说起这些,我刚刚想到,你要是去参军了,闻星她怎么办?”华沐枫看了眼厨房的方向,“你俩这才在一起多久,总不能让闻星一直在帝都苦苦等你吧?” “闻星会作为随行军医和我一起离开,这点倒是不用太担心。” “嗯?随行军医?” “是啊,她也精通外科,所以可以随军,”月落蘅提起闻星时,眼中隐隐有些骄傲,“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她对外科这方面也很精通,现在想想,我才是捡到宝的人。” 她从不会否认闻星的好,因为她觉得闻星人如其名,虽说不是夜晚最亮的那一个,但一直在自己的那片夜空发光。 她坚信自己会完成阶级跃迁,也坚信闻星会在自己的领域绽放光芒。 “看来闻星还深藏不露啊,之前招她进公司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只研究了心理学呢。” “说不定这是她看家本领,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告诉所有人的。” 华沐枫听着厨房里的动静,眼神晦暗不明。 他似乎在落蘅的介绍下多了解了闻星这个人一些,可是他却觉得闻星身上的秘密变得更多了。 以前他和知予坐在一起时,还猜过闻星都会些什么,从来没人会往外科这方面上想。 在他们的印象里,闻星算得上弱柳扶风,可现在几次与她们的接触中,他发现闻星似乎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柔弱。 又或者说,闻星的柔弱都是他和知予臆想出来的。 闻星会开车,精通心理、外科,甚至还有很多他们根本就不了解的事情。 而这些月落蘅是否知道,又不是他们能直接开口问的。 他心不在焉地跟月落蘅聊了片刻,直到闻星说着开饭,他游走的神思才回来。 月落蘅看着他猛然回神的样子,也意识到刚才自己后面说了什么他其实都没放在心上,点头示意闻星可以放心了。 她知道闻星可能担心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但她做事还算有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中还是有数的。 闻星见月落蘅没什么异样,也就格外放心。 她其实一开始就没担心过月落蘅会把什么都告诉华沐枫,她只是觉得,让月落蘅独自面对华沐枫,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华沐枫对月落蘅是什么心思,她一个局外人都能看出来,她不信当事人看不出来。 “落蘅,来帮忙端下汤,”闻星叫着她进厨房,“我端其他的。” “好,我这就来。” 她们配合默契,就像老夫老妻一样。 不知为什么,华沐枫看见这一幕时,竟有种自己是一个局外人的感觉。 觉察出这种情绪后,他不由苦笑,自己在此二人之间,一直都是个局外人。 “尝尝这几道菜吧,”月落蘅将菜往华沐枫的方向推了推,“星星的手艺一向不错,知予之前也夸过的。” “那看来我真的好好尝尝才行了。” 华沐枫看着月落蘅,发现对方完全没意识到此刻她因为夸赞闻星而露出的骄傲神色,只得低下眉眼,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哪怕劝过自己很多回,不要再去为月落蘅和闻星的感情有任何情绪起伏,但他还是做不到。 就像他初次意识到自己的欣赏其实早就变了质一样,他还是放任自己,没有任何克制。 不,不是没有克制,只是克制不住,所以放弃。 “怎么样?” 闻星看他吃完一口后半天不说话,莫名有些紧张。 哪怕知道自己的手艺不会出错,但她还是担心会不合别人的口味。 第54章 似水如焰 月落蘅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悄悄拍了拍她没拿上桌的那只手,安慰着她不用太紧张。 她不信闻星的手艺无法让华沐枫折服,她第一次尝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学不来这些,自然不会怀疑华沐枫有任何挑剔的话可以说。 更何况知予那个一贯挑食的人都觉得不错,她对闻星有信心。 “很好吃,可以与我尝过的王宫里的厨子的手艺一较高下了,”华沐枫不动声色地提起宁知予说过的话,“之前我还以为知予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闻星这才彻底放了心,只是想着华沐枫这话没有那么平常,她顺势问了下去: “原来宁小姐跟您说过这些,早知我就不担心了。” “她怎么没说过?自那次吃过后,她跟我念过许多回,要不是知道你不会离开落蘅,她怕是都想把你翘到自己家中,好吃好喝地养着呢。” 月落蘅眉眼微弯,笑着驳斥道:“行了啊,上次知予来说过要把闻星带回家的话,你现在也说。我这幸好在场呢,要是不在,你们一个两个岂不是都要把我家星星带走?” “这肯定不行,再怎么说我们也得尊重闻星的意见吧。” 三人有说有笑,就像谁心中都不曾念着什么一样。 一顿饭下来,倒也算得是其乐融融。 …… 征兵并未持续多久,月落蘅和闻星也都做好了离开帝都的准备。 只是临行前夜,闻星突然跟月落蘅说自己要出门一个小时,让她不用担心。 月落蘅看她穿戴整齐,信息阻隔贴都拿了好几个,也知道她大概是要去见君主,便没多说什么,只让她早些回来,自己会在家中等她。 她越是放心,闻星越有一种自己其实对不起她的感觉。 但她很清楚,自己必须去见君主,这是君主的命令,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违抗的。 关上门的前一刻,她与坐在沙发上的月落蘅无意对视。 她几乎立刻心虚地关上了门,只想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她下意识摸上自己后脖颈的腺体,回想起上次见君主的那个夜晚。 自从那晚后,她和月落蘅都没有贪恋鱼水之欢。 如月落蘅说的那样,她尊重自己,不会在自己不同意的情况下就做临时标记。 她不是没有发情期的人,但月落蘅从没有趁人之危。 她觉得自己从没得到的尊重,似乎在月落蘅这里得到了。 至于是因为月落蘅自己也缺这些,所以会给她一样的东西;还是因为月落蘅了解她,不想在任何事上掌控她…… 她其实也不清楚,但她明白,月落蘅比这世间的大多数人好很多。 至少,她肯看得起她。 闻星看着已经好几天没回的家,手搭在门把手上,深呼吸几次。 她想要一把推开房门,去见那个自己害怕了许久的人,可她没有任何勇气促使她这么做。 甚至,因为知道这扇门后面坐着谁,她愈发地紧张。 几次想要直接打开门,无果。 在寂静的夜中,她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可明明从耳旁经过的,是无休止的风。 她终于打开了门,灯是开着的,沙发上坐着的人,也是她眼熟极了的。 “一段时间不见,你就忘了自己该怎么做了?”落亚上下打量着她,“放月落蘅身边几天,你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了是吗?” 从她站在门外起,他就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只是他没想到,她居然会在门外磨蹭这么久才进来。 闻星立刻跪下,低下了头:“奴没有……” “真的没有吗?”落亚起了身,捏着她的脸,“闻星,你跟着月落蘅的这段时间里,学到了她身上很多不好的东西。” “我不希望下次看到的你还是如此,该怎么做,你早就清楚了,不至于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教你,这样对你不好,也浪费了我的时间,明白吗?” 哪怕是被迫要与落亚对视,闻星依旧不敢看他。 “奴…奴明白……” 就像她在落亚面前永远没有人权可言一样,她永远只能是他手中的棋子。 “你和月落蘅要给我好好走在战场上,把那些人该除掉的都除掉,不要让我再强调了。” 她只能跪着应下他的话,她怕再经历一次那夜的事,她不想活成自己不喜欢的模样。 可落亚仿佛是看穿了她一般,与上次离开一样,留下了一丝信息素,勾得她心神缭乱,只想回去向月落蘅索求一丝安抚。 她跌跌撞撞离开自己的家,拼尽力气敲响月落蘅的家门。 当月落蘅打开门时,她正好倒进她的怀中。 “落蘅……” “我在。” “帮我……” “星星……” 月落蘅没想过这次闻星出门回来后会这么狼狈,她似乎想明白了为什么闻星上次是这副样子见自己。 她本能反应托住闻星,不让她跌倒在地。 可看着对方那副渴求信息素的模样,她又不忍心用一针抑制剂强迫星星安分下来。 一切都如那晚一样,闻星颤抖着手要解开月落蘅的衣服,她希望能有更多信息素涌向自己,抚平心中的空缺。 她想自己或许真的疯了,才会仗着月落蘅对自己的尊重,反复索取,不予回报。 “落蘅,标记我……” 她不想再出现今晚这样的情况,她只能求她,标记她。 标记…… 月落蘅摸着她的腺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闻星的意思? 只是她无法确定,这是一时情动,还是闻星真的愿意被她永久标记。 她脑海中浮现起前几天闻星对“假戏真做”的看法,她确实不介意是否真做,但星星好像是比她想象中要排斥这些的。 是啊…… 谁说的准,她们最后能否成为真正的伴侣呢?她不能让星星未来的人介意这些。 月落蘅看着眼前人如星璀璨的眼睛,不自觉抬起手遮住她的眼睛,轻轻咬在她的腺体上,释放着足够安抚她心中渴求的信息素。 好凉…… 却又好热…… 我是在做梦吗…… 第55章 尽我所能 月落蘅并没有做的太过,在确认自己释放的信息素足够让闻星安睡一整晚后,她便从床上起身,准备去倒杯酒。 她离开卧室前,还看了眼闻星盖着的被子。 见人一脚将被子踢开,她无奈地笑了笑,走上前帮人把被子盖好,然后才来到自己的酒柜前。 她有多久没来到这里了呢…… 好像从闻星过来与她一起住下后,她几乎就没打开过酒柜。 就连前几天华沐枫来的时候,她也没有打开酒柜的意思。 只是她现在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又来到这里坐下,还倒了杯酒。 “月落蘅,你真是疯了……” 她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那颜色鲜丽的液体,将它倒在了厨房的水池中。 淡淡的酒精味在空气中弥漫,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却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正在她犹豫着不知做什么好事,她听到了卧室传来的一声嘤咛。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她不愿意让闻星出任何事。 她放下酒杯,暗笑自己如今的状态让人捉摸不透后,赶紧回了卧室,检查着闻星是否还睡得舒服。 这一夜,有人一夜安睡,有人彻夜难眠。 …… 闻星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身边人靠坐在床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腺体,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月落蘅到底是没有彻底标记她的,哪怕她开口请求,月落蘅都没有这么做。 “落蘅,”她轻轻推了推睡着的那人,“要出发了。” 月落蘅猛然惊醒,看着身边撩人不自知的闻星,赶紧闭上双眼,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你先穿好衣服,我去做早饭,咱们吃完再走。” 说完她就立刻起身离开,仓皇的样子惹得闻星怎么都憋不住笑。 当然闻星也没有一直耽搁下去,她看了眼时间后迅速起身,第一天去总不该给人太多不好的印象。 二人一同吃着早饭,闻星抬头看着她认真吃早饭的样子,突然觉得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 月落蘅没有问她昨晚为什么会变成那样,闻星也没有主动提自己昨夜到底遭遇了什么。 她们维持着原先的默契,只要跟彼此在一起,就没有那么多的怀疑可言。 吃完早饭后,她们一起去了军队征兵处。 只是因为二人编制不同,她们在门外分别。 而她们刚分别,月落蘅转头要去领自己的衣服时,就与司遥光碰上面。 司遥光朝闻星看了看,打趣意味十足。 “那位是……?”他的笑容怎么都克制不住,“你跟她的关系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能让月落蘅跟她一同出行的,非亲非故可不行。 “你要是猜到了,我就不介绍了。”月落蘅耸了耸肩。 “这不是想听你亲口承认来着,原先可数你对感情最不屑,现在倒是只有你成家立业了。” “打住,我可没有成家立业,”月落蘅及时叫停,“我还是最普通的军人,也没有跟她认证我们的婚姻关系,算不上所谓的成家立业的。” 司遥光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你倒也不必这么较真,只是这么一形容。” “该分清的事还是要分清才行。” “你……”司遥光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除了叹气只有叹气。 月落蘅当然不想较真,但她觉得自己需要顾及闻星的感受。 愿不愿意告诉军中其他人她们之间的关系,她还没问过闻星。 而闻星看着与自己对接的人,不知道该不该说在意料之内。 “怎么,看到我这么不开心吗?”明瑜示意她跟自己一起收拾医疗器械,“既然当初是我负责教你这些东西,那么由我来跟你对接,最合适不过。” 闻星正是因为知道她是最合适的人,才在看到她露面的那一刻丝毫不觉得震惊。 她的外科医术全都是从明瑜这儿学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明瑜就是她的老师。 而明瑜,同样是落亚的人。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到了战场上,君主依旧有办法盯着她。 明瑜看向她,笑意盈盈。 她发现闻星的腺体残留着一丝不属于闻星信息素的味道,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看来你还挺得月落蘅的喜欢,”她唇边笑意染上几分讽刺,“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昨晚都没有放过你。闻星,你好像还是活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闻星捂着自己的腺体,想当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腺体能被捂住,被信息素包围的感觉、那段被安抚的记忆,是她捂不住的。 “别藏了,她既然对你有意,你就好好利用,”明瑜瞥了她一眼,“君主让你做的事,只要你做好了,那些想要的东西都是手到擒来。” “我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月落蘅对自己兴许有什么尚未察觉到的感情,她才敢多次在月落蘅眼前放肆。 可这么做并不是她的本意,她觉得自己利用月落蘅的同理心,是极其无耻的行为。 但她已经没有收手的余地了,从一开始顺应君主的安排到落蘅身边,她就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行了,知道你喜欢她,别一天天净想着她了,”明瑜戳着她的额头,“小星星,你现在是要跟我一起上战场了,多在手术室里用点心,别一天天地想着一个没什么能力的alpha,她给不了你什么的。” 闻星很想否认这句话,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月落蘅给了她多少东西。 是,在外人眼里,月落蘅是最低等的alpha。 但她给足了她尊重,从不会要求她做任何事,也不会过问她什么,哪怕明知道她身上有太多未解开的谜团,月落蘅都不曾问过一句。 甚至她们如今这个状态…… 是月落蘅想过对她最好的解决方式。 可她没能张开这个嘴,替月落蘅辩解任何一句。 她们好像是可以颠覆一切的,又好像只能认命。 在帝都征到的士兵并不多,月落蘅看着几十个人跟自己一同前往战场,很清楚,这就是设给自己的一场局。 第56章 成我所想 而司遥光也意识到自己与落蘅的重逢是被君主所安排的事,因此听下属汇报征兵实况时,不免有些失神。 “司长官,”张庭霖扯回了他游走的思绪,“这次参军的名单都在这儿了,您要过目吗?” 司遥光自然没有推辞,伸手接过名单开始反坎。其中排在第一个的,就是月落蘅。 “这名单是按什么排的,”他不动声色地将名单放在一旁,“怎么能让一个女alpha排在最前面?她信息素还是白开水,难不成帝都的男a都死绝了?” 他故意将话说的很难听,意图让张庭霖将月落蘅的名字往后排。 原因无他,他先前曾听人说这次会有世家的人一同随军。 要是被他们看见月落蘅的名字,只怕落蘅想做的那些事,根本没有办法实行。 “回长官,是按照进军前的综合素质排的,”张庭霖故作为难,“虽说来参军的男a也有不少,但是就属这个女a身体素质最强,甚至比一些高级alpha还要强上好几倍,估计也是为了参军做了很久准备的。” 如果不是知道司遥光跟月落蘅之间的关系,张庭霖说不定真的会提出把月落蘅的名字往后排的想法。 但他来前就被君主叮嘱过,一些事不必太听司遥光的,此二人关系远比他看到的还要深。 换而言之,司遥光和月落蘅的友谊是绝大多数所谓的朋友不可匹及的。 他看着眼前眉头紧锁的司遥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晚些日子来军里的世家子弟不好应对,担心月落蘅会被再次返送帝都。 可……这次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有君主在,当然能保住月落蘅。 “长官您放心吧,”他还是帮司遥光想着办法,“实在不行,咱们捏造出一个新的人,又或者改了她的身份,怎么做都是可以的。” 司遥光听着这个选择,似乎也不是不行。 他方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想办法把落蘅提到自己身边,这样也好避免跟那些人见面。 但张庭霖这个办法远比他的好上不少,他身为此次出行最高军官,怎么可能避开跟世家派来的人碰面? 说不定他还要天天跟他们打交道,根本避不开。 到时候要是落蘅在他身边,那就是主动把人送出去,交给世家了。 “就按你说的这么办,”司遥光手中的笔不断敲着桌面,“改她的属性,把alpha改成beta。” “还要改别的吗?” “这次新兵训练,她也不用参与了。” 张庭霖故作犹豫:“这…这不合适吧,长官,之前军中没有不参与新兵训练的先例,为她开辟这条路的话,估计很难服众的。” 他不是不知道月落蘅参不参与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为了坐实自己不知道二人关系的身份,他也只能站在一个忠诚下属的位置上,给司遥光提供着看上去最合适的建议。 “她这个身体素质比你我都强,还需要训练吗?” 司遥光扫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严重。 他相信落蘅的自控能力,相信这些年她根本不会懈怠半分。 张庭霖不再说话,面上装作信服,带着名单离开。 他承认月落蘅的能力,也不会对司遥光的决议提出反驳。 司遥光也好,月落蘅也罢,这群人都是君主的棋子而已。 白天很快过去,月落蘅和闻星都要在军中度过第一个夜晚。 因为是唯一在帝都参军的女a,月落蘅拥有独立房间。 她看着房间外明亮的月亮,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自己入军还有更多无法察觉到的阴谋。 司遥光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她靠在窗前,不知是不是在看那刚被乌云遮挡的月。 “你怎么来了?”月落蘅倒是不意外,“我还以为今晚你要处理其他人的事,顾不上来找我了。” “你这叫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不见你,”司遥光站在她身边,循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有些事我还是得提前告诉你,不然你到时候说漏了嘴,我这一身衣服也穿不长久了。” “这得什么大事才能让你如此紧张,我真的很好奇。” “不过是跟你参军的事有关而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月落蘅听他这样形容,直接笑出了声: “遥光,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看来这件事,真没那么简单了。” “嗯,我之前听说,世家那边会派人过来,”司遥光也没否认,“至于是哪家的人,我并不知道。但我想无论是谁,只要见到你,估计都会对你下手的。” “这倒是,我与他们呢,也算是势不两立了。” 从一开始她想要完成阶级跃迁起,她与世家就是完全对立的立场。 “我让人改了你的属性,从今天你是beta月落蘅,不是之前的白开水alpha月落蘅。” 月落蘅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 她能理解遥光这么做的原因,但就这么坦然接受,俨然不是她的风格。 “遥光,就算我是原来的我,他们能直接把我扒下来吗?”她笑意盈盈,“楚家尚在政界,不闻不问军界事;方家在商界的威名大不如前,如今他们自顾不暇;宁家虽有继承人坐镇,但军界最近也是……” 司遥光看着她滔滔不绝,最后才说了一句:“但无论是哪家,只要稍微出手,你似乎都没有翻身的余地。” “如果这次我身后有人撑腰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什么?” “我说,如果这次有人为我撑腰,你觉得他们还会那么容易得手吗?” 她知道君主难以找到第二个自己,也确信君主一定会保住她,就为了他想完成的事。 司遥光见她面色平淡,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她敢放心大胆地参加帝都的征兵,也明白为什么君主会选中自己。 不过是为了让落蘅入军简单些罢了。 “落蘅,你这是与虎谋皮,自寻死路。” “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死呢?”月落蘅轻嗤,“遥光,我不在乎生死,我在乎的是是否能完成我所想。” 第57章 猛然知晓 司遥光看着她这副自信又张扬的样子,不知该不该说她变了。 他印象里的落蘅好像不是现在这样,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区别。 “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那就多谢了。” 离开前,司遥光想起什么: “对了,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嗯?”月落蘅顺势问道,“什么事?” “新兵训练,你不用参与了。” “多谢。” “举手之劳,没什么的。” 说完,司遥光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月落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无非就是帮她晚些跟世家的人碰面而已。 但…… 她现在根本不担心会和世家的人碰面,来前她看了眼自己的安排,圣落帝国的经济,四成都在她的掌控下。 也就是说,方家对她其实也构不成什么威胁,毕竟他们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根本没那么多心思管她。 而知予会不会干涉她往上走,不太好说,总归不会为难她的。 世家…… “看来是那楚家小姐了,”她轻笑一声,“楚子忆,我们好像也很久没见了吧。” 她对楚子忆没什么好印象,上次是方时榆将她的功劳占走,看来这一次如果没有君主援助,大抵就是楚子忆顶替她在众人眼前的威望了吧。 若非自己与世家对立,月落蘅肯定会想着要提醒知予,不能再将军中功绩分给别的世家。 但…她不能这么做。 她看着响了两声的手机,暗笑一声,挂掉了这通还没被接起的电话。 她真是疯了,居然会想着在君主的眼皮子底下联系知予。 哪怕手机后来响起数次,她都没有多看一眼。 她和知予看似还是朋友,但现在的关系不可能再跟之前一样了。 君主不会让她对任何领头的世家手下留情,只因他想收回他们手中的权利。 月落蘅在想,是不是自己疯了,所以才会在此刻想要小酌两杯。 可她知道,自己仍神志清醒,做出的任何选择都是有所依据的。 与其说想喝酒,倒不如说她只是想要逃避君主的安排。 自与闻星牵扯在一起,她就是君主手中的棋子,从不是自己以为的棋手。 造化弄人吗? 应该是吧。 …… 宁知予原本还在应付宁家这几个让人头疼的老家伙,但她手机突然响起时,她便下意识觉得不好。 虽说在她接起前已经挂断,但她还是用心看了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到是月落蘅的电话,她随便扯了理由暂时离开几分钟,想要打回去问问人是不是有什么要事找自己。 她自认为还算了解落蘅,如果不是有什么一时难以解决的事,这电话绝对不会在这会儿打到自己这儿来。 只是这电话她拨回去好几个,都没等到人接。 看着自己拨的另一个电话号码,她不由暗骂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想着打给司遥光,让他去看看落蘅的情况。 但转念一想,她这么做也算合理。 如今在军中,一定会为落蘅好的人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多。 除了闻星外,也就一个司遥光了。 她想起闻星,面色冷了几分。 她之前没听落蘅说过闻星也会跟着一起去战场的事,还是她哥前两天跟她说,她才知道原来闻星也会去战场,不会留在帝都。 之前她还打算趁落蘅不在的时候,好好找闻星聊聊,如今算是彻底泡汤了。 在她想到更多需要做的事前,电话已然接通。 “你好?”司遥光习惯性打招呼,“请问你是……” “宁家宁知予,落蘅的朋友,”宁知予简单交代身份,“刚才落蘅给我打了电话,我正好在忙,刚才打回去的几个她都没接,麻烦司长官帮我去看一下她的情况,多谢。” 在这一瞬,司遥光好像明白为什么落蘅刚才会有那么大的自信了。 看似她身后只站着君主,但以如今宁家小姐对她这个关心程度来看,俩人估计也是交情不浅。 “宁小姐不用费心了,我刚从她那儿回来不久,不会出什么事的。” “很多意外发生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司长官还是不要太懈怠。” “那不妨我跟宁小姐说说为什么落蘅无需你我担心吧,”司遥光笑了笑,“帝都征兵人数不超六十人,落蘅更是唯一的女a,自然是自己一人在房间的;其次就是落蘅的综合素质极高,我想这点宁小姐应该也清楚,所以她的新兵训练也是免了的。” 宁知予没说话,她不是不知道这两个条件加在一起的含金量。 只是她觉得,这么做远远不够。 世家对月落蘅的防范会有多么可怕,只有她这种世家的继承人才懂。 “但无论如何,司长官都要好好保着落蘅,拜托了。”她言语诚恳。 “宁小姐说笑了,我跟落蘅再怎么说都是朋友,没有不为她想的道理。只是比起这些,宁小姐不妨想想家中是否有人违背你的意愿,擅自将别人安插到军中。” “司长官的意思是……” “我听说这次世家里有人要跟着我们一起去战场,就是不知道是谁了,”司遥光挑明原因,“若非如此,我也不必对落蘅的身份多做遮掩。” 他无需解释为什么不怀疑是别的世家直接插手,因为军界的事,大多世家都会过问宁家那边的意见后,再做决定。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是谁来到军中,至少一定有宁家的人同意。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宁知予面色严肃,她并不知晓会有世家的人跟着去战场的消息。而这种事,家里应该会过问她的意见才对,不可能连她都瞒着。 唯一说得过去的解释,就是这一切又是宁泽楠的安排。 她将电话挂断,坐回众人眼前。 没人清楚怎么离开了短短十几分钟,她就成了现在这副异常气恼的样子,但一个个也知道此时的宁知予不好得罪,便都正襟危坐,不敢动半分。 “说说吧,是谁又帮了宁泽楠一把,”她一开口便是责问,“隐藏得挺深啊。” 第58章 开刃见血 这一个两个可真是好样的,要不是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她电话没打到司遥光那儿去,何时才能知道又有人背着自己给宁泽楠塞好处。 见她正气头上,没人敢搭腔。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怎么都不说话了?”宁知予冷笑,“刚才说让我把宁泽楠从方家带回来的时候,不都挺能说的吗?现在这是干什么,都哑巴了?” “还是说我刚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被谁下了药,都给药哑了。” 她的话实在难听,有人想劝劝,让她不要戾气太重。 只是那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的眼刀喝止住,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她端起杯子,笑着看向对面坐着的人:“我知道你们中还有人对我成了宁家继承人有所不满,但不满也得给我憋着,宁泽楠早就不是宁家的人了,谁要是再敢吃里扒外——” 杯子被她放下,碰撞在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就给我滚出宁家,跟宁泽楠一样,”她扫视一眼坐着的人,“听不明白的也是,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向来不吃那一套。” 当真是把她当成什么软柿子捏,这些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把宁泽楠带回宁家吧。 没人比她清楚宁泽楠是什么性子,也没人比她更了解应该怎么处置这群眼瞎耳聋的家伙。 帮着宁泽楠的那人此刻咽了咽口水,一直低着头,生怕被宁知予发现自己就是那个贼心不死的人。 可人越是怕什么,便越会来什么。 宁知予明明嘴上说着让所有人都离开,却唯独留下了他。 “小姐,留我是有什么事吗?”他先发制人,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我是因为什么把你留下来的,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宁知予当然不会因为他先开口就退缩,一提到有人在帮宁泽楠,她心里不是没有人选。 宁家能接触到征兵以及能把人塞到军队里的人并不多,其中大部分人早就成了她的心腹,根本不敢背叛她。 除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敢这么做。 他战战兢兢,想要张嘴解释什么,又怕她只是在诈自己,什么都不肯说。 “既然你觉得不好说出口,那就让我来替你说好了,”宁知予上下打量着他,纯标笑意愈发明显,“如果我得到的消息一直没错的话,你一直都跟宁泽楠有所联系吧。” “上次把方时榆塞进军中虽不是你主导,但你也参与其中,甚至做的事,不比主导者少多少。” “我当真好奇,这次你们打算把谁塞进去,又想干什么。” 她不问为什么他要帮宁泽楠,因为这些人在想什么,谁都知道。 不过就是觉得她一个beta,不该坐到继承人的位置上,不该掌控宁家。 但这些人总是忘,她的父亲,也是beta,还是宁家的现任家主。 宁知予托着下颌,慵懒的样子毫无攻击性可言:“要我说啊,你们这些人太爱自以为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是一点儿都不明白的。” “我……” “你什么?”宁知予轻笑一声,“你是觉得我说的不对,还是觉得你真的做错了呢?” “你要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不会再做一次这种事吧。” “你打心眼里看不起beta,又或者说,你只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不如我的父亲,所以想要让宁泽楠上位。” “小姐勿怪,我绝不是此意。”他连忙辩解。 可宁知予哪听得进去这些,摆了摆手,不远处站着的保镖立刻围了上来。 “把他家里那些人拉出来看看,都杀了,”她毫不留情,“反正宁家也有好久没见过血了,去给家里的刀开开刃,正合适。” 保镖立刻拖着那人离开,他鬼哭狼嚎的声音回荡在宁家别墅里,久久不散。 而这个时候,宁奕良从楼上下来,坐在她对面,正巧是刚才那人坐过的位置。 “爸,您怎么想着下来了?”她赶紧坐直身子,一改刚才模样,“可是吵到您和妈妈休息了?怪我,刚才应该让人塞住他的嘴的,一时着急,不小心忘了。” “不是他的事,是你妈刚才跟我说,说沐枫再过会儿就来家里,让你好好招待着。” “您二位就放心吧,什么时候来宁家的我招待不好了?更何况我哥他又不是外人,这群人哪敢怠慢他的。” “嗯,”宁奕良话锋一转,“不过这次你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就因为他帮了宁泽楠?” 对于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宁奕良一向无情。 他不是白坐上家主之位的,自然不会因为所谓的父子情分就对他有所宽待。 如果一开始宁泽楠没有拿宁家的利益去与方时榆交换感情,他当然不会说什么。但拿宁家的利益去做这个人情,是他绝不允许的事。 也是因为公私分明,所以他才觉得知予是最适合做宁家继承人的孩子。 她很像他,不仅仅是长相,还有性格。 “倘若只有一次,我还能说他是一时瞎了眼。但仅我知道的,这已经是第二回了。那再加上我不知道的,恐怕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吧。” “那么知予,你这次是怎么知道的呢?” “上次是因为方时榆冒名顶替,所以可以猜到,那这次呢?” 虽看到爸爸是带着笑得,但宁知予还是觉得后背发凉。 “爸,您还不知道我现在为了防着他们,都做了多少事吗?”她话中有些委屈,“正是怕上次方时榆那事再出现一次,这次我特地安排人去了军中,要不然怎么知道会有世家的人进去,又怎么能知道是宁泽楠干出来的事呢?” 只是可惜的是,司遥光也不知道是谁,不然她还能想办法把对方拦下来。 “好了好了,爸爸也不是想要质问你,只是这些事总要有所依据,否则真搬出来,你不占理的话就要被千夫所指。爸爸呢,也只是担心你。” “我都清楚的,爸爸放心好了,我做事绝不会留下把柄。” 第59章 婚约无用 父女二人聊了片刻后,华沐枫来到了宁家别墅内。 而见他来,宁奕良也起了身,只道他们年轻人的局,自己参与不得。 “爸,您又开玩笑呢,”宁知予有些无奈,“我跟我哥能说些什么啊,要是您都听不得,估计也没人能听了。” 这她倒是没撒谎,她跟华沐枫能在宁家别墅里聊的,除了宁、华两家之间的合作外,也就剩两家父母的往来了。 “知予你别说了,姨夫这是急着去陪如姨呢,”华沐枫拦了她两句,“你要是再说下去啊,怕是晚些时候如姨就要怪你不懂事了。” 宁知予呼吸一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是,怎么她哥比她还了解她爸妈? 宁奕良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转身就朝楼上走,似是真的要陪妻子。 直到看见他已上楼,宁知予才问华沐枫来见自己是有什么事。 “这要不是有什么非见不可的原因,我真不觉得你会在这个时候来见我。” 现在都九点了,华沐枫不是那么闲的人,会专挑这种大晚上的来见她。 “我查到楚子忆正在做去战场的准备,所以来找你商量。” 华沐枫很清楚,这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如果非要从世家塞人到边疆,她也只会把自己送过去,还能照拂落蘅一些,根本不会让姓楚的过去。 “你这来的可真算好,”宁知予靠在沙发上,笑容灿烂,“我刚知道宁泽楠他们背着我往军队里塞人,你就过来告诉我是谁,生怕我来不及反应怎么着?” “先好好想想这事儿吧,宁泽楠找了楚子忆,而不是把方时榆再送到军队里,这不合常理。” “看来为了在方时榆身边站稳脚跟,他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宁泽楠为了拉拢楚子忆做出的选择,他们不傻,自然能想得到这一层。 只是眼下让他们觉得为难的,是如何在不过多得罪楚家的情况下,拦住楚子忆去战场。 “楚家倒是会给你我找事儿干,”宁知予闭上双眼,恨不得把宁泽楠揪到眼前揍一顿,“这要不是把宁泽楠抓过来揍不合适,我一定亲自带人去方家,让他看看宁家的刀长什么样。” 华沐枫知道,她这是真生了气,不然也不会想着要用宁家家刀去处置宁泽楠。 宁家家刀素来只见宁家人的血,也只会惩处那些不服从管教的东西。 “所以你打算怎么应对?是直接找楚子忆,还是……” “当然是我自己去战场一趟,不然能怎么做?” 宁知予从来没打算过要通过上战场去得到什么,她也不觉得只有这么一条路适合自己走。 但现在没办法,为了保住落蘅,她得亲自去一趟才行。 “要不然还是我去吧,你去的话,姨夫他们到时候要是知道你跟……”他欲言又止,“对你来说风险太大。” “说的就像你去不会有什么事一样,你要是走了,谁能压得住你家里那群牛鬼蛇神啊?你不会指望我去干吧?” 宁知予不觉得宁家里有多少麻烦就是因为有华家做对比,华沐枫一走,估计那些人能把整个华家掀过来,巴不得把华家整散。 她不信华沐枫没有手段制止他们,但无论怎样,她离开才是更好的选择。 有她爸在,那群老东西哪敢做得太过分? 别看现在一个个的为难她,但其实都是继承人必须走的路。 她爸要是开始掌权,这群人能不能落到好,可就难说了。 仔细衡量后,华沐枫到底是服了软。 准确来说,他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去远远不如知予去来得安生。 但…… 他想去见一眼落蘅,哪怕是遥遥看上一眼,也好。 见他沉默不语,宁知予也意识到了什么,直接被他气笑。 “我说怎么这么着急来见我,原来你是打算自己去,”宁知予丝毫不给他面子,“要我说你就别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了,现在有司遥光那个挚友,还有闻星人家正宫在,就算你去了,也根本轮不到你好吧。” 她的话实在难听,可偏偏又极有道理,让华沐枫无法反驳。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可能,是他在痴心妄想而已。 “行了,我也不是想说你,只是这种事你还是要分清楚。我们与她有所往来本就是不该,你要是越过那一步,对她来说只会是更大的麻烦。” 就算他们真能被律法所承认,但以落蘅的身份和信息素味道来说,也不会被华家接受。 对于落蘅那样骄傲的人而言,根本不会想着要成为谁的拖累,更不会想着处处被人限制。 于落蘅而言,现在这样反而是最好的状态。 可翻身向上走,也可顺心而为,不为任何事所困。 这样的日子,谁见了不说一声羡慕。 “你要是没意见的话,就我去了,”宁知予伸着懒腰,准备回去休息,“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做错什么,让她跟我被楚子忆害了的。”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要是真不长记性,她就成了宁泽楠上位的踏脚石了。 跟楚子忆这人有交手的机会,她求之不得。 “你记得别做太过分了。”华沐枫叮嘱道。 “怎么,心疼你未婚妻啊?”宁知予笑着,“之前可没见你这么提醒过我,你不能因为她跟你有婚约就这么区别对待哈。” 虽然这些年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楚家会跟华家定娃娃亲,但她觉得楚家想要染指其他两界的心路人皆知。 华家主攻商界,而现在楚子忆又要往战场上去,这心思……未免太过明显了些。 “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在乎这个婚约,”华沐枫微微皱眉,“这几年拿到了家中的执掌权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解除婚约。” 且不说他一直更尊崇自由恋爱,只论他和楚子忆之间的感情,他从未喜欢过她半分。 “你这话可就伤人心了,”宁知予笑着,“她对你一片痴心,你却说对她毫无感情……” 华沐枫紧急叫停:“别闹了知予,她对我有什么感情?不过也是想要联姻的情分而已。” 第60章 若即若离 华沐枫还是很清楚华家在商界的影响的,这两年在他的有意影响下,华家主攻的方向便是商界。而且就连军界他们也有涉足,与他们合作自然是有可得的。 但宁知予比他更懂楚子忆,因为这些年楚子忆没少对她动手。 虽说明面上三界领头世家彼此互不侵犯,但楚子忆为了更好地靠近华家,没少在暗地里给她使绊子,就希望宁家早些倒台,好占了宁家在军界的东西。 一个方时榆,一个楚子忆,让她头疼了好些年。 她都不知该不该说自己倒霉,说倒霉吧,她好歹是宁家继承人,不用像别的世家的继承人一样卑躬屈膝,只为从他们三个世家手下谋取喘息之机。 说不倒霉吧,她是宁家继承人,做什么都要防着另外两家,以免让宁家在自己手中倒下。 她打量着华沐枫,试图找到楚子忆会喜欢这人的原因。 只是看了半天她都没找到什么特别的地方,最后认为楚子忆就是瞎了眼,闲的没事儿一直找自己的麻烦。 一想到这些年因为华沐枫而在楚子忆身上吃的亏,她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没脑子的,居然能着了一个瞎子的道。 “既然事情定完了,你就早点回去吧,”宁知予不想见人思人,便开始下逐客令,“明天我跟我爸说完之后,我就会立刻出发,绝对不耽搁一点儿。” 她甚至做好了一会儿就去见宁奕良的准备,省得夜长梦多。 “好,你这一路上多加小心。” “姑奶奶我要是再被她算计成功一回,我宁知予的名字倒过来写。” 她这次可是认真的了,这两年她可是聪明了不少,再落到楚子忆的坑里,她真把名字倒过来写。 见她这回是真的生气,华沐枫也没触她的霉头,又多嘱咐了几句后就起身离开。 宁知予目送他离开后,便想着回去找宁奕良聊聊自己要去战场的事。 虽说父亲拦不住她,但至少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她一回头,在二楼的栏杆处看到了十分熟悉的人影。 “爸,您要是想听,不必在二楼留这么久的,”她的笑容中有些无奈,“我和我哥再怎么说,还是欢迎您下来听,没有想要赶走您的意思。” “这要是跟你们坐一起,哪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可以听。” 宁奕良大大方方地从楼梯上走下,丝毫没有偷听的心虚。 “你们刚才提到的人,是谁?” 他没有任何遮掩,果断问起那个引起他们与楚子忆直接对上的人。 刚才听了那么多不是白听的,很明显华沐枫跟那人的关系非同小可,作为长辈的他自然要关心关心才行。 “一个他公司里的老员工而已,前几天不是征兵来着,人直接辞职去填信息了,他这放心不下,所以让人打探点消息。这一探,就探到楚家也想来分杯羹,所以来提醒我,问我要不要过去一趟。” 宁知予不免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和华沐枫刚才没有提到月落蘅的名字,否则这肯定要完蛋了的。 “是吗?我听着好像没那么简单,”宁奕良撑着栏杆,“知予,什么时候你连我都敢骗了?” “我真没骗您,他公司那个老员工跟他关系不错,所以才会……”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宁奕良打断:“你们两个说了什么,我都听见了、知予,你觉得自己瞒得了我吗?” 她呼吸一紧,知道自己这回算是跑不掉了。 “你既然听到了,也就很容易知道这人对他的重要性,”宁知予不再遮掩,“他在此人身上用的心,怕是比在楚子忆身上用的多了几十倍都不止。” 她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任何夸张成分在其中,华沐枫对落蘅有多好,他们三个人都知道。 宁奕良难得没有说话,可正是他什么都不说,让宁知予根本拿不准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她觉得只要他想查,很难查不到落蘅头上。 “我允许你随军,但是关于这个人的资料,你必须交到我手上,”宁奕良神情严肃,“他华家未来家母是谁,有多重要,你应该也清楚。” 宁知予不敢不从,华家对宁家来说,不仅仅是友家这么简单而已。 她的母亲,来自华家,这就注定她必须为华家多思虑几分。 “我都明白的,有关她的资料,我会尽快交到您手上。” “五天之内,我觉得够你查清了。” “是……” 这何止够她查清楚,祖宗十八代都够查了。 可想到和落蘅之间的关系,宁知予有些犹豫,她肯定不能如实告诉父亲,否则落蘅何止会被带离军队,怕是不杀了她,父亲他们心头难安。 “不用想着瞒我,你也瞒不住什么的。” 这是宁奕良转身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也让宁知予入赘冰库。 她觉得瞒着父亲是自己唯一的选择,可是怎么做才能做好,她却没有头绪。 …… 月落蘅还不知道帝都都发生了些什么,她在军中的日子不比在帝都难过多少。 新兵训练她无需参与,每日做的最多的,便是去军医处见闻星。 当不知第多少次送走月落蘅后,明瑜终于恼了。 “你俩这是怎么回事?背着君主感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不…我们没有……” 闻星否认和月落蘅感情颇佳一事,但明瑜怎么可能会信。 “你是说,一个天天来军医处的新兵,闲的没事儿才会来这儿?”明瑜气笑了,“我又不是个傻子,你这么哄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早说这俩人关系到了不可分开的地步,她还至于担心闻星不得月落蘅喜欢吗? 她今晚就把消息传君主那儿去,这种消息再不说,她还能说个什么。 闻星如何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想法,她怕的就是明瑜什么都告诉君主,最后让自己和月落蘅什么都得不到。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好像要成真了。 “别管她如何,你不能倒贴她,懂不懂?”明瑜也算是苦口婆心,“得到了就不喜欢,这是最常见的。要想让她放不下你,一定要若即若离才行。” 第61章 鱼龙混杂 不要贴上去,要若即若离…… 闻星思考着两次好像都是自己在主动,不免有些心虚。 明瑜自认为还算了解她,发现她不敢看自己,就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太简单。 “你不会告诉我,你跟她平时都是你主动吧?”明瑜欲言又止,“你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之前没有人教你该怎么抓住她吗?” 闻星一瞬间愣住,真的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 “没…没有啊……” 甚至两次都是君主逼着她发情,让她不得不贴到月落蘅身上,乞求得到安抚。 一想起那格外荒唐的夜晚,闻星的脸好似火烧般,红晕怎么都消不下去。 明瑜看了眼她这个没出息的样子,笑骂道:“就别在那儿想之前了,先好好想想之后你该怎么办吧。要是真贴习惯了的话,她会不会珍惜你,你比谁都清楚。” 闻星觉得她这点倒是没说错,自己真的需要好好考虑和月落蘅的关系,以及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抓住月落蘅,这样才不会被轻易踹开。 她已经把自己都押在了月落蘅身上,根本承担不起会被放弃的代价。 …… 一连好几天宁知予都焦头烂额,她想不到自己要怎么编才能把月落蘅的身份给遮掩过去。 倒不是说非要骗她爸,只是这一揭开对谁都没好处,自然不能如实交代。 “真让人头疼……” 宁知予看向车窗外的景色,一点儿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小姐?”她身边跟着的人关心道,“您是不是晕车,需不需要……” “没事儿,不用担心。” 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自己。 真是越来越好玩儿了,父亲怕她不说实话,还特地点了人跟她一起去。 好在此人是她不曾对外说出口的心腹,不然真着了父亲的道。 “司长官,”她拨通了司遥光的电话,“过两天我就到军中了,先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宁小姐要来?那看来我得让人好好欢迎才是。”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我因为什么来的,你我都清楚。” 司遥光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宁小姐还真是直言不快。” “彼此彼此,司长官也不差。” 客套一番后,司遥光与她谈了几句月落蘅的事,自然他也没挑出她的名字,以防隔墙有耳。 军队里原本就是鱼龙混杂,这次还有两个世家继承人都打算长留军中,只怕不比上次容易到哪儿去。 他挂断电话后,对着镜子整理着装。 他庆幸着,好在自己不是之前的那个小兵,多多少少手里还有些人,以后就算想为落蘅铺路,也不算太难。 “长官,新兵那边……” “我知道了,这就来。” …… 月落蘅做好了会跟楚子忆见面的准备,只不过她没想到比楚子忆先来的,是宁知予。 看着对方风尘仆仆的模样,她皱了眉。 “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宁知予笑了,“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只能在帝都待着,哪儿都不能去一样。”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宁知予白了她一眼,把她拉到一边,告诉她楚子忆过两天就会来到军中的消息。 “要不是怕你在这边出事儿,我来受这罪干嘛,”宁知予轻轻拧了她一把,“还有,我哥对你的感情被我家那个老头子看出来了,找我要你的消息呢。” “既然叔叔想知道,就给过去啊,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疯了是不是?!” 她的声音猛然提高,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不太好后,又立刻压低。 “你的身份是能随便跟别人提的吗?”她戳了戳月落蘅心脏的位置,气得上了头,“就你上次来军里,被防成个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你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月落蘅怎么可能没数,如果不是她无意露出破绽,也不会到了帝都。 她查过前人犯下差不多的错时,最多是降了一级,从未有过像她这样直接除名的。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上面那群人怕她爬得太高,怕她也来分这块蛋糕做出的最后弥补。 “你知道还这么说,我真是服了。” 宁知予看她气定神闲,再想想自己这两三天寝食难安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多余担心了。 谁说月落蘅容易被针对啊?说的可太没问题了。 换成她,她也看不惯落蘅这个样子。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盯着楚子忆的?”月落蘅看了眼她身后跟着的人,“我记得你们两家好像没那么大的恩怨吧?” “你可以理解为,公报私仇。” “嗯?” “她这些年为了离我哥近一点儿,可是没少坑我,”提起这些,宁知予就恨不得给那人一巴掌,“她比方时榆还想占了我宁家在军界的东西,美其名曰这样能离我哥更近一点儿。” 说起瓜分利益的事,月落蘅忽然笑了。 “你这么帮我,就不怕我拿你当踏板?” ? “你要是敢这么做,我打爆你的头,”宁知予笑骂道,“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到头来你还要把我踩在脚下,过分了点吧。” “你跟楚子忆他们不一样,我很清楚。他们是想要我们家所有的东西,你只是借着在军中的名声做跳板,往政界和商界走。” “越有权的人,越有钱。这样的道理我懂,你也不会不明白。” 所以这也是她敢放心跟落蘅做朋友的原因,再怎么说,落蘅不会对她不好,更不会一心想要把宁家扯下来。 月落蘅突然想到君主的目的,看着她为了自己赶到军中,许多话堵在喉中,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知予,做好万全准备吧,很多事情没我们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她点到即止,一点都没多说。 而宁知予以为她说的是楚子忆,信心满满地表示:“你可放心吧,这是在军中,又不是她楚家的政界。我要是还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上作威作福,算什么宁家继承人?还不如给宁泽楠当呢,那玩意儿现在在方家说不定多得意,毕竟他应该没想到宁家还有人帮他做事。” “那些人你怎么处置……” “都杀了。” 第62章 师徒情谊 月落蘅笑了笑:“你倒是狠心,只是叔叔他们受不受得住,你这番样子,先前好像没有过的。” “我觉得比起问我爸他们受不受得住,你应该问他的家人受不受得住,”宁知予看了眼不远处的黄沙,笑容中夹杂着些许邪魅,“毕竟我不是让人杀了他一个,而是他的一家人,都被他拖累了。” “无辜者也……” “他们那一家我做过调查,没有无辜者。” 宁知予自然不会牵连无辜的人,而且她之前确实查过,此人一家都在为宁泽楠卖命,根本不存在无辜者一说。 这也就意味着,她就算真把这一家屠个干净,也是师出有名的。 “那这就该怪他们自己不长眼,跟错了人。” “所以我让人上了宁家家刀,好好送他们一程。” 因与宁知予往来颇多,所以月落蘅对这所谓的宁家家刀也算了解。 据说是宁家第一任家主留下的东西,专门用来斩下吃里扒外的东西的首级。 “这样做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月落蘅循着她的视线看向远方,“再怎么说,出动家刀,还是代表着你肯定了他们的身份的。” “这要是杀宁泽楠,我肯定用不上,他早就不算宁家的人了。但这群人不同,到底是顶着宁家名头的,用家刀只是好给祖宗一个交代罢了。” 宁知予不是没想过动用家刀有些小题大做,但为了死之后跟老祖宗们交代清楚,还是正式些更好。 月落蘅没回答,如果她是知予,好像做得会更狠一些。 不过想想她们到底是不同的人,她也不该为知予做选择。 “对了,怎么不见闻星?”宁知予忽然想起闻星的存在。 她记得华沐枫说闻星也来了的,既然落蘅不用参与新兵训练,不是应该跟闻星待在一起吗? 怎么现在…她就看到落蘅自己? “她要在军医处跟着另一位军医继续学习外科手术,没什么时间,”月落蘅提起闻星,眸中是难以言说的柔情,“只不过我对她那位老师并不熟悉,之前没听她说过。” “那这还不得去好好盯着,万一闻星被别人抢走了,我看你去哪儿哭。” 宁知予嘴上说着要陪她去盯梢,心里却是对这位老师有所想法。 既然她和她哥不能在闻星身上找到突破口,何尝不把视线放在这位老师身上,试试挖掘新的消息呢? 月落蘅看着她这么积极,也猜出了她的想法。 她知道,知予和华沐枫到底是不能完全放心闻星的。 未知的东西带给人的恐惧,是不可说尽,是无法消磨的。 因而她并未拒绝宁知予,与人一同去了军医处。 明瑜没想到自己暴露马甲的原因竟然会这么简单,居然是宁家小姐一眼认出自己,指出了她的身份。 “明瑜医生,你怎么想到来当军医了?”宁知予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她,“我记得以前听人说过,明瑜医生曾发誓永不上战场见血腥,看来这话是假的了?” “自然不是,”明瑜一边给手术刀消毒,一边解释自己会来的原因,“我不上战场、不见血,但这不代表我带的学生不需要见。我放心不下自己的学生,跟着来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宁知予看了眼闻星,笑问道:“学生?什么时候明医生收学生了?这消息都没传出去,明医生瞒得可真好啊。” 以明瑜在圣落帝国医界的声名,要是收了学生,早就传遍帝国上下才对,怎么可能瞒得这么好? 宁知予仿佛找到了什么漏洞,想要抓住这一点,彻底击碎她们编织的谎言。 “让知予小姐见笑了,我跟我这学生都不爱张扬,也就还未对外说起,”明瑜撒谎简直是信手拈来,“更何况我觉得我这学生还未到那种可以被人高高捧起的程度,自然是要让她再历练历练,然后再对外说的。” “所以……这次来战场,算历练吗?” “自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被二人诠释得再好不过。 而月落蘅与闻星就像是来看戏一样,均是一言不发。 “之前一直没听闻星说过,我还以为她只懂些心理上的事呢,”宁知予将话题猛然扯到闻星身上,“我记得来之前…闻星你好像一直在华氏做心理顾问的。现在看来也算落蘅她捡到宝了,咱们闻星这么有才华的人,配谁都足够的。” 月落蘅笑着打岔:“那你这么说,是我配不上我家星星了?” “我可没这么说,你不要冤枉我啊。”宁知予明白她的意图,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她的视线还在闻星身上,让闻星有些不太舒服。 而明瑜注意到闻星后撤半步的动作,也就下了逐客令: “好了,咱们宁大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的话,我可就要接着带闻星了。” “当然没什么大事了,希望明医生能好好教教闻星,”宁知予说着客套话,“这要是真教出第二个明医生来,对咱们帝国也是极大的好事呢。” “这点就不劳你操心了,身为医者,自然是想多救一个是一个的。只凭这份心,我也该用心才是。” 宁知予眼见不好继续打扰下去,只好跟月落蘅一前一后离开了军医处。 而刚离开军医处,她就扯着身边的人开始问: “你之前真不知道明医生跟闻星是师徒吗?” 月落蘅无奈,解释道:“我要是知道,瞒你干什么?” “这倒也是……” 正是因为知道无需瞒,宁知予才觉得明瑜和闻星不仅仅是师徒这么简单。 按理来说,以明瑜这样德高望重的身份,正常人若做了她的学生,只怕早就到处宣扬了。 可闻星偏偏极沉得住气,不仅没有大肆宣扬,甚至都不曾跟落蘅这个枕边人说起。 那么这么做的原因呢? 只是为了保持所谓的神秘感吗? 她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诞,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能解释的。 “落蘅,闻星身上是不是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了?” 她试探着月落蘅的想法,想看看对方作何反应。 第63章 有效,约束 “她身上就算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事,不是也很正常吗?”月落蘅看上去好像对这些毫不在乎,“我对她来说也不是全知的,她有些事不肯告诉我也很正常。” 她装作没听懂宁知予的暗示,表明情侣之间有自己的秘密无可厚非。 宁知予知道她不可能听不懂,但面对她的装傻,除了认,也只有认。 “我真想不通,你这般聪明、防备心极高的人,怎会突然对她……” 这是直道此刻宁知予都没想通的事,为什么短短几天内,落蘅跟闻星就能亲密无间了? 真的有所谓的一见钟情吗? 不,她们都不是信这个的人。 “因为她确实足够好,”月落蘅笑了笑,如数家珍,“她做的饭很好吃,你尝过的;她精通心理学、外科,这也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而与此同时,她也是极其细腻的人,肯每时每刻地顾着我。” 她从不觉得自己如果真喜欢上了闻星,是什么不可相信的大事。 但宁知予觉得自己好像真见到太奶了,要不然怎么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月落蘅夸谁夸到自己都笑了的场景。 她咽了口口水,不死心地又问了句:“但是这些并没有让你真的了解到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所以还需要时间让我与她继续相处,多了解了解她这个人,不是吗?” ?你…… 宁知予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逻辑。 不对,她怎么被落蘅带歪了?刚刚她论的不是让俩人继续相处下去吧? 但她又确实找不到话反驳,只能憋屈地闭着嘴,听着人滔滔不绝。 早知道她就不该来的,平白被塞一嘴狗粮,这下好了,吐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吐,张嘴就是粮。 …… 明瑜见闻星还没收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行了,那两尊大佛走了,你没必要担心什么了。” “我没有……”闻星下意识反驳。 “那刚才后撤的人是我了?”明瑜也是丝毫不给她留面子,“收收心吧,别因为月落蘅来,你又走神。” “我都知道的。” 明瑜轻哼:“知道?你要是知道,刚才就不会踩到我的脚了。” 闻星立刻抬脚,连忙道歉。 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明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下次小心些,别再给自己来一脚了。 真是的,这一脚劲儿是真的大,她感觉自己两三天内不会想走路了。 “对了,我刚才怎么说的你别忘了,”明瑜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刻,瞬间想起还有没说完的话,“日后不要在他们那群人面前说漏了嘴,不然你这条命到时候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虽说三个帝国中,就属圣落帝国的律法最有效,但上层者心中都清楚,所谓有效,仅针对那些爬不上来的人而言。 记不清是哪个世家的继承人说过:“律法这种东西,都是我们用来约束奴仆的手段而已。” 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了些,但人人都知道,这是最直接的道理。 那群人不会在乎你有多难,只要你是他们口中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们就对你有绝对的处置权。 闻星深谙这个道理,因为她原先就是被落亚丢在人群中的卑贱物件。 在他们嘴里,她甚至不是个人。 “别想你以前的那些事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明瑜扫了她一眼,“你好好靠着月落蘅,别让她把你一脚踹了,你以后自然能靠着她爬到上层圈子。” “虽说不一定被多少人看得起吧,但总归是脱离从前了。” 明瑜也不是个能说漂亮话的人,当然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跟闻星说多好听的话。 这原本就是事实,就算她和月落蘅真能爬到让世家畏惧的位置,那群世家依旧会仗着信息素等级而看不起她们。 他们总有法子排斥世家之外的人,用尽各种手段阻止别人分那块早就定好了的蛋糕。 所以怎么还会肖想着阶级跃迁呢…… 她暗笑一声,摇了摇头,只当要看一出笑话。 …… 自宁知予随军后,月落蘅每天跑去军医处的频率更高了。 倒不是说她时时刻刻都在念闻星,只是有些人自己想去查查闻星的底细,总拿她当挡箭牌,不是亲自把她扯过去,就是用她的名义去,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在不知是这天的第多少回看到宁知予之后,明瑜终于开始反抗了。 “宁大小姐,我们这儿是军医处,不是您家,”她冷着脸道,“您要是闲呢,可以去看看那群新兵怎么训练的,顺便给他们加练,省得一个两个都需要来军医处。” 她何尝不知道那群新兵蛋子怎么想的? 一知道军医这里有个omega,一个两个那不堪的心思遮都遮不住。 她素来对ao没有什么明确感受,像最近随军之后这般对alpha排斥,还是头回。 看着不少新兵为了追闻星天天寻了法子来军医处,她真是头都大了许多。 一问得了什么病,相思病。 真是个会说话的。 “那我去跟司长官说说他们好了,”宁知予选择性忽视自己的问题,“我就是来找闻星说说话,你放心,我绝对不打扰……” “你但凡想想自己在说什么呢?你跟她说说话就好,但是我要再带好几遍手术实操,她是听你说,还是听我说啊?” 明瑜也是气上了头,把手里手术刀放下,头发也掉了好几根。 闻星急忙按着她的袖子,让她克制点儿。 再怎么说对面也是宁家继承人,真得罪狠了谁都没好果子吃。 她显然是低估了明瑜在医界的影响,虽说明瑜不算世家的人,但一部分人也算清楚,明瑜看似与任何势力无关,实际上却是君主的人。 就算想要除掉她,也得好好考虑是否有第二个能像明瑜这般医术高超的。 因此宁知予倒也没生气,只是靠在一边看着,就当刚才刮了阵风,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小姐?” “得,我走,明医生别念了。” 宁知予被点名的那一刻,立刻明白自己是待不下去了,直接转头离开。 第64章 念友为义 宁知予离开的时候,月落蘅恰巧来了军医处。 见人这是要进去找闻星,宁知予扯了她一把,让她暂时别去了。 月落蘅不明所以:“怎么了?” “刚才我被明医生轰出来了,你要是进去的话,估计也免不了要被轰出来的。” “嗯?明医生会轰人出门?”月落蘅觉得新奇,“我之前来了这么多回,她也没……” “得,就是针对我一人,我明白了。” 月落蘅的话还没说完,宁知予就知道自己这是被重点关注了。 同样都是来军医处,怎么落蘅就能安安心心待着,她还要被…… 她欲言又止,但转念一想落蘅确实师出有名,自己被送客也是很正常的事。 “算了,你去陪闻星吧,”宁知予松了手,“记住别闹什么大动静,不然明医生肯定不会容忍的。” 说完她就离开了,这几天楚子忆就要来到军中,她还得想办法应对对方才行。 楚家的人想要来分军界的利益,那也要看她肯不肯同意。 月落蘅很自然地进了军医处,除了最开始跟明瑜她们打招呼外,便再无任何多余的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闻星实操。 她越是安静,明瑜越是满意。 尤其是有刚才宁知予的对比下,她觉得月落蘅这样不说话也挺好。 甚至如果不是军医处有规定,要求非军医处人员不得久留,她认为月落蘅在这儿留多久都不会耽搁她们。 无声的凝视让闻星紧张许多,额上渗出些许细汗,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没出丁点儿差错。 她不允许自己会因为任何人出错,更不允许自己有失误的可能。 等到闻星实操结束,月落蘅才开口问明瑜:“明医生,像星星现在的熟练度,还需要练多久?” “怎么,心疼了?”明瑜打趣道,“那你可算是有的等了。” 她走到一旁收拾着手术用具,笑着解释:“这一天不练就会手生,我想你应该能明白的。” “这是当然。” 明瑜看了眼腕表,发现到了吃饭的时间,也就放了闻星离开。 与月落蘅一起离开军医处后,闻星终于松了口气。 月落蘅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与她说起近来军中的事。 “咱们大概再有两三天就要到战场了,”月落蘅脸上看不出一丝紧张,“而这也意味着,楚家继承人快要到了。” 这一路上她都没等到楚子忆,看来要到战场上才能跟人碰面了。 闻星反而有些惊讶:“楚家小姐?她来干什么?” 她不是不知道楚、方、宁三家之间的约定,之前是方家,现在是楚家,她好像突然就知道为什么宁知予会来到这里。 无论是为了保护落蘅,不让楚子忆发现她再度回到军中;还是阻拦楚家下手,瓜分宁家的利益…… 宁知予都必须出现在战场,才有阻拦这一切的机会。 “这就是她跟宁泽楠之间的交易了,”月落蘅笑着为她整理脸侧碎发,“他们愿意信宁泽楠,那就让他们去信好了,与你我无关。” “嗯,我都明白的。” 月落蘅原不想将话说得毫无情义,再怎么说知予也与她是朋友,话说得太过分无益。 但她时刻记得自己身边的人是君主做靠山,她敢为世家说话,那么她能得到的东西就会少很多。 她确实不在乎君主能给自己多少,她只在乎自己能否爬到更高的位置上。 无论是谁要把她踹下来,都不行。 闻星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气,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实离战场很近,她竟下意识有些悲伤,眼中多了些许泪花。 “落蘅,每年死在这儿的人……”她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什么,“很多吗?” 她将将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什么蠢问题,刚想让人不用放在心上,就听到那人认真回答: “多,而且没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 月落蘅想起跟自己和司遥光一同入伍的那群人,神情严肃许多。 “跟我和遥光一起入伍的朋友们,大多都死在了战场上。具体是因为长漠攻势过猛,还是圣落内部争斗,这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二者皆有,但明面上都说这些人以身殉国,好一番惺惺作态后,便没人记得他们了。 “司长官他……”闻星察觉她眼中的些许哀伤,及时闭上了嘴。 “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他在战场上看着大家一个一个……” 闻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并不好,但她确实是如此想法。 换做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一个个死去,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 “遥光他啊,比你我看到的还要坚强,”月落蘅看向不远处正在训新兵的人,“什么话都憋心里,我早晚给他塞个知心人过去,看他还当不当闷葫芦。” 司遥光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循着自己身上那道视线寻找着它的主人。 当他看到月落蘅跟闻星时,凛冽的眉眼中夹杂着些许无奈。 他就知道,又是这个祖宗。 将训练新兵的事儿交给张庭霖后,他走到月落蘅二人身前。 “怎么想着带闻医生来了?”司遥光对闻星也算小有了解,“现在是饭点儿,你们去吃饭就行。” “想起了往年的一些事情,所以来看看你。” 司遥光的表情有些许松动,但他很快又恢复成来前的7严肃模样。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还不如抓紧时间跟闻医生去吃饭,大概再有十分钟左右,那群新兵就要结束训练,”司遥光提醒她,“到时候你们跟一堆人抢,可没那么简单。” “说得就好像你们从帝都征了很多人来一样。” “你……” 司遥光确实没话反驳,他们从帝都征到的不超百人,就算真堆在一起抢,也用不了多久。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月落蘅没忍住笑,牵着闻星跟他道别之后就立刻离开。 她下次肯定还会来逗他的,实在是有意思。 “落蘅,楚家小姐好应对吗?”闻星突然想起此事。 第65章 与友交手 “我与她打的交道不多,”月落蘅如实说明,“不过我倒是问过知予,那人也是个心思足的,不比其他人好应付。” 这在闻星意料之内,毕竟楚子忆再怎么说也是楚家继承人,能搅动政界浑水的人,怎么可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只是她虽听说过楚子忆些许事情,但到底是不够了解对方的。 “我记得楚家跟华家……好像是有婚约的。” 月落蘅点了点头:“不错,楚子忆跟华沐枫俩人自幼就有婚约。” 闻星想起了华沐枫对月落蘅的感情,欲言又止。 而她这副样子落入月落蘅眼里,即便反应再慢,月落蘅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楚子忆没有到过华氏的原因,是她这些年一直在处理楚家的事。至少明面上她是一心为楚家的,不会让儿女情长干涉到自己的家族。” 自然这也只是明面上,按照知予的说法来看,楚子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华沐枫扯在身边,寸步不离。 “但这两个人不是不合……” 月落蘅忽地笑了:“星星,之前没人告诉你,律法只对我们这些人有用吗?” 她跟华沐枫不能在一起的原因,看似是因为律法,实则是因为他们之间是华沐枫单恋,而且她身份是配不上华沐枫的。 倘若她有楚子忆的身世,又或者她是别的世家的孩子,律法都无法约束她跟华沐枫。 闻星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只是不想主动提出这些。 她总在奢望,律法是对所有人都有用的,日后自己也能依靠律法活得再好一点。 但现在月落蘅亲口说出这些,她就算想装傻也不能再装下去了。 “那华沐枫的态度……”闻星将话题扯了回去,“他与你的事,楚子忆知道吗?” “听知予说过,华沐枫自接管华家之后,就费尽心思想要解除婚约。只是楚家咬着不松口,他也没办法。至于他对我……楚子忆应该不清楚,我与她还未曾见过。” 因着三家间的约定,楚家和方家很少会直接插手军界的事。两家直接干涉军界的唯一表象,还是她先前被强行带离战场的时候,方时榆过来占了她的军功。 “她这要是来了,恐怕你的身份也瞒不住了。” 闻星微微皱眉,自知道楚子忆会来到战场后,她就问过明瑜,为什么君主不拦着世家的人,难道就这样让月落蘅与世家再次对上吗? 她记得明瑜的回答是:“君主有自己的安排,他不会让月落蘅简单倒下,也不会让月落蘅轻轻松松就爬了上去。要是她担心自己没那个能力,就早点跟君主说清,不必通过你与我们说这些来躲世家。” “瞒不住便瞒不住吧,总归是要回去见这些人的,早晚没什么区别。” 但闻星觉得一切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以楚子忆为首的楚家人都在政界有着不小的地位,要是她们一步走错,想从军界跳到政界龙头位置上,估计很难。 至少暂时她们不能直接跟楚子忆对上,这是最基本的事。 但显然人算不如天算,闻星刚提醒月落蘅没两天,楚子忆就悄然来到了军中。 彼时一行人已经赶到战场上,月落蘅他们虽然是新兵,却也被派到了前线上,与长漠的人直接开打。 与月落蘅一同去了战场的人大约有四五十个,安然无恙回来的却只有十个不到。 他们作为先锋队,死伤惨重。 “对面……”司遥光看着月落蘅,欲言又止。 “我们死伤远不及他们多,”月落蘅扶了一把身边的战友,“他们的先锋队我算过,大概有三四百人,全军覆没。” “看来是我思虑不周,安排的人少了。” 司遥光有些懊悔,要是月落蘅不够强,是不是自己派出的这个先锋队要全盘被收。 好在月落蘅没出什么问题,还带回了几个人,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这并不是你的问题,”月落蘅帮着闻星将人送到军医处,“是对方派的人太多,正常的先锋队都不会超过一百人。” 月落蘅原先便是作为先锋队领军人物一步步爬上去的,没人比她更清楚带多少人合适。 别说一百人,像她此次带出去四十多个都是极大的目标,更何况对方有三四百人,只怕就是来送死的。 “我倒是很好奇长漠那边怎么想的,这不该是战场上的作风。” “老朋友的手段,你了解他的。” 司遥光刚说完老朋友一词,月落蘅就知道他指的谁。 能在长漠那边论成他们的老朋友,也没几个人。 “什么时候他还能负责先锋队了?”月落蘅靠在门框看向来时的路,“要是交给别人,我还得多费些心思打探是什么风格,既然是他,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尽管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这些年李鸣西都是那个样子,一点儿都没变过。” 司遥光唇角微扬,丝毫不担心她会做得太出格。 先前在战场上做先锋时,他们就经常能与李鸣西碰上。 那人是个傲慢惯了的,仗着身后仰仗着长漠帝国内部势力,没少在战场上指手画脚,坑害了许多长漠的士兵。 虽说战场上分敌我,但平心而论,他确实同情那些成为李鸣西上位的垫脚石的普通人。 月落蘅知道他在想什么,难得调侃几句:“好在眼下咱们这边没有第二个李鸣西,一切还有的说。” “嗯,”他看了眼闻星,“要不要去帮闻医生他们,一次性出现这么多伤员,估计他们也不好做的。” “去肯定是要去的,只是我回来的时候听说军中又来了人,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去会不会碰见。” “楚家那位吗?这两天尽想着战场上的事,我都快忘了她也会来了。” “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来便来了,见见也没什么。” 月落蘅说着便要继续往军医处走,司遥光一把将她扯住,让她别添乱。 “你是觉得没什么,但她真闹起来,宁小姐保不住你,我也保不住。那位天高皇帝远,更是没法直接保你,”司遥光瞪了她一眼,“你老老实实去休息,养好精神,过两天还需要你带队出发,少惹事儿听到没。” 第66章 守株待兔 司遥光倒不是真想训斥她什么,只是楚家小姐来了,他们确实该小心些。 而且这几天估计都需要落蘅带队多次出发,她要是打不起精神,不就全队覆没了? 月落蘅知道他的担心,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主动招惹楚子忆后,才得以去了军医处。 只是实在不凑巧,她刚到的时候,就碰见了楚子忆。 虽说二人不曾打过照面,但有关对方长什么样,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因而无论是月落蘅,还是楚子忆,都一眼认出了对方。 “月小姐又回来了?”楚子忆上下打量着她,笑意浅浅,“我是不是该提醒月小姐,你在这里待不久的。” 甚至她无需说出原因,月落蘅早就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还需要她再强调一遍吗? 又或者说,月落蘅这次想做她的垫脚石了? “那楚小姐让人将我踢出去就是了,何必多说废话呢?”月落蘅抱臂,笑容中尽是讽刺,“现在你也希望我能爬高一点儿,不是吗?” 她把话说得很难听,既然楚子忆来到了战场,就一定是要带着足够的军功回去的。 是,军中的alpha不少,能让楚子忆利用的大有人在。 但能被利用透彻,且很难被追查的,也就只有她了。 这样一笔买卖,楚子忆还是做得清楚的。 “那我就期待着,你能爬到更高的位置,”楚子忆凑到她身侧,轻笑一声,“我不是方时榆,一口两口可满足不了我。” 她觉得月落蘅的能力其实不止四级军官,方时榆下手得太早,能为方家带去的利益也不够多。 而且她并不觉得月落蘅记在军官史书上有什么,宁家想要抹去一个低贱alpha的名字还是很容易的,只要做好利益交换,她顶替掉月落蘅易如反掌。 月落蘅目送她离开,越是看着楚子忆高傲的样子,她越期待在君主面前求生的他们。 她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君主刺向世家的一把刀。 无论她跟知予他们有什么关系,君主只要她摧毁世家瓜分圣落帝国利益的局面。 她也乐得做毁了一切的人,但……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知予。 “落蘅,你怎么在这儿?”宁知予刚来就看到她在门口站着,“我听人说,刚才楚子忆在这儿,你没跟她碰上吧?” “碰上了,还说了几句话。” 宁知予听着自己担心的事成了真,立刻打量着她,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嘴里还念叨着: “我就说司遥光该拦着你别来军医处的,他倒好,听你保证自己好好休息后,就把你放回去了。现在跟楚子忆一见面,你这……” “知予,她需要我爬到更高的位置,你明白的。” 宁知予瞬间哑火,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有方时榆的例子在前,这群人一天天想什么她还不知道? 只是…… “你难道真的要拱手让出自己的东西吗?”她欲言又止,“之前方时榆已经……” “我当然不会让她把我的东西拿走,她想用我去站更高的位置,那也要看我肯不肯。” 月落蘅没说完的话是,还要看君主肯不肯。 君主想方设法把她塞回军中,为的就是让她以低级a的身份闯入上流圈子,打破世家的规则。 “我倒是能帮你几分,只是不好直接得罪她,你行事也要小心些才行。” 见她如此信誓旦旦,宁知予虽未完全放心,但也不再像最初那般担惊受怕,只让她多多注意。 两人站在军医处外,聊了片刻后,看到出来透气的闻星。 “星星,你怎么出来了?”月落蘅有些惊讶,“你不应该……” “里面血腥气太重,出来透口气,”闻星并未隐藏自己的目的,“老师她还在忙,如果你们需要找她的话……” “不,我不是来找明医生的,我在等你。” “等…我?” “嗯,这次估计要麻烦你跟明医生很久,想着晚些时候一起吃饭,所以在军医处这里等你。” 闻星莫名想起刚才看到的那番血腥场面,只觉食欲下降,连忙拒绝了她的邀请。 “你要不然自己去吃吧,我今天可能吃不下东西,”闻星试图忘了刚才都看到些什么,“而且我也就出来这么一两分钟,现在还要接着去忙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回来的这群士兵是什么样,但月落蘅很清楚,他们面对的是实力悬殊的对手,她能带着一些人回来,就已经是拼尽全力。 而其中几位回来时便昏迷不醒,自然需要闻星他们好生救治才行。 见她拒绝意思明显,月落蘅也就没有强求,跟宁知予一起离开了。 她们一起离开军医处时,闻星叹了口气,转身又回去接着忙了。 正如她说的那样,军医处里血腥气很重,她和明瑜看到送来的伤者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不过她并没有觉得月落蘅有坑害其他人的嫌疑,她听一些士兵说了,对面派出的先锋队有三四百人,远超正常数量。 因而她其实也有些庆幸,还能看到完好无伤的月落蘅。 她有注意到,落蘅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至于身上的那些血迹,估计都是敌人的。 见她有些走神,明瑜声音冷了些许:“别想着你家那位了,先来做手术吧。” 她们保守估计还有两三台手术要做,根本没那么多心思耗在别人身上。 “是。” 闻星没再想下去,赶紧做了消毒,继续救治伤员。 如一开始明瑜推测的那般,她们一直忙到了夜神时,才得以离开军医处休息。 她迟早要跟君主提这些,军医处上上下下不超过二十人,真能上手术台的更是寥寥无几,这钱都进了谁的口袋? 她想起在军中的宁知予与楚子忆,觉得一切好像都是有答案的。 而闻星刚从军医处走出,就发现月落蘅在不远处等着她,也不知等了她多久。 “你怎么……” “来带你回去休息啊,”月落蘅说得相当理所当然,“我们家星星今天这么忙,可得好好休息一晚才行。” “我记得后天你不是还要再带人去一趟,怎么不趁着这两天先养好精神?” “你放心吧,我可以衡量好一切的。” 第67章 真心可待 闻星知道她素来有自己的想法,也就没有过多干涉。 与月落蘅一同回到房间时,她想起了离开军医处前听到的事,便问起了楚子忆。 “我听军医处其他人说,你碰到楚子忆了?”她脸色有些犯难,“我一直在跟老师做手术,没有怎么离开手术室,还未见过她的。” “是碰到了,不过她也没对我的事做手脚,”月落蘅揉了揉她的头,“她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巴不得我得比之前还高,这样她能占去的东西也更多。” 虽说知道君主一定会保着月落蘅,但闻星还是担心。 只是她刚生出些许担心的情愫时,月落蘅将热粥递给了她。 “嗯?”闻星有些愣,“我不是说……” “我知道今天你看到他们之后可能不太想吃什么东西,但总归是要为了自己的身体想的,暂且喝口粥吧,清淡的应该没那么让你反胃。” 月落蘅自然知道她是不愿意吃什么东西的,但她问过军医处的其他人,知道闻星一天都没离开军医处,更没吃一口饭。 就当是为了身体着想,吃些总比一口不吃强的。 “嗯……”闻星看着眼前热腾腾的粥,不知作何反应,“其实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她总觉得自己是配不上月落蘅的用心的,无论月落蘅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她如此尽心,她都无法回应。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在水牢里的无数个晚上,明明那是她灰暗人生中最普通的一天,却因为那晚的遭遇变得不再普通。 她值得月落蘅对她的任何一分好吗?不,她不值得。 哪怕月落蘅只是为了履行那句,与她在外人眼前扮演恩爱情侣,私下里也不用对她这么上心的。 月落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抚平她皱起的眉:“星星,你值得的。” “你一直足够优秀,自然是值得我对你好的,”月落蘅肯定着她,“无论我对你是欣赏,还是真的到了喜欢的程度,你都只需明白,你闻星,值得一个人对你这般好。” 到现在她依旧不知道闻星在遇见自己前都经历了什么,但从闻星无意间表露出的一些情绪中,她还是能觉察出一些猫腻的。 虽说闻星为了贴合她,被君主要求学会了许多技能,但这似乎并不意味着闻星是被好好对待的。 而君主的真实面目,好像也与她的最初印象并不相符。 听着月落蘅不知是第几次在强调的话,闻星说不感动是假的。 自她与落蘅正式在一起后,落蘅时常同她说这句话。 她不是没有质疑过,可换来的回答也只有: “既做了你的伴侣,我若对你的优点视而不见的话,是不是太畜牲了些。” 闻星看着桌上的清粥,从过往中抽出思绪,端起了碗,浅尝了几口。 确实跟落蘅说的一样,是最简单的清粥,与她印象中的那些重油重盐的菜大不相同。 至少,月落蘅在与她相处上,是真的花了心思的。 在月落蘅的注视下,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粥。空荡荡的胃被粥填满,早就碎掉的心被善意粘起。 喝完了粥,她只觉困意席卷全身。 “还好没有在军医处吃东西,不然就我这个发饭晕的样子,不知道会耽搁多少事儿,”闻星撑着自己起了身,“我去洗澡,洗完就休息。” 闻星庆幸自己和月落蘅的起点不算太差,在君主的刻意安排下,落蘅入军短短几天就已经成了九级军官,可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而作为一开始就把关系上报的情侣,她们自然是可以住在一起的。 还没等月落蘅回答,她就走进浴室,放起了热水。 当算着浴缸里的热水差不多够了后,她伸手将热水关掉,走进浴缸,希望洗掉一身疲惫。 她靠在浴缸里,一回想起今天救治的那些士兵,她总是一阵后怕。 她很难不担心,如果月落蘅没有过硬的实力,如果月落蘅没有安全归来,那么她会是个什么样子。 会疯掉,还是会活不下去…… 她说不上来,也无法预知。 除了后怕,只有庆幸。 月落蘅自她进浴室时就看了眼时间,当意识到某些人已经进去半个小时后,她立刻起了身走向浴室。 她敲了敲浴室的门,却没等到里面的人回应。 不安的情绪瞬间充斥她整颗心,她立刻将门推开,看到的便是已靠着浴缸睡着的人。 她无奈地笑了笑,将人从水中抱起,顺手扯了旁边的浴巾为闻星擦拭身体,随后将其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也转头进了浴室。 在水流的冲刷下,她回想着这两天在前线的试探,暗叹自己真是连命都不要了,什么地方都敢去。 她没有告诉司遥光等人的是,她曾在安置好其他人后,悄悄潜到了长漠先锋队的后方。甚至在顶替掉其中一人身份后,她还短暂跟长漠士兵搭了几句话,这才知道更多与他们有关的消息。 这样的举动实在危险,但却是最方便了解敌人的办法。 想到已经入睡的闻星,月落蘅并没有在浴室花太多时间。 她怕打扰闻星休息,更怕自己离开太久会让闻星觉得不安。 与闻星睡同一张床的许多个夜里,闻星都会紧紧抱着她的胳膊,以求些许心理安慰。 也正是因为这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事,她才觉得闻星的过往是不可提及的。 她不认为那对自己来说是会嫌弃闻星的理由,她只担心这是闻星的伤疤。 她做不出故意揭人伤疤的事,虽说这点只针对她在乎的人,但她确实排斥无缘无故讽刺任何人的行为。 “不……”闻星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梦话竟带着些哭腔,“不要……” 月落蘅连忙坐在她身边,低声安慰她:“别怕,我一直在。” 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她这句话安抚到,总之闻星并未再说任何一句梦话,甚至脸上还挂着笑。 她睡得实在安心,连月落蘅什么时候躺在身边的都不知道。 第68章 抓包,坦然 闻星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等她醒来的时候,月落蘅正好把早饭端到桌子上,准备叫醒她。 “今天还要去军医处的,”她主动交代着自己的行程,“昨天做了好几台手术,今天要去看后续情况。” 月落蘅拉开椅子,示意她过来吃饭:“我们这一趟倒是麻烦你和明医生了。” “算不上麻烦,身为军医,救治伤员本就是我的职责。” 更何况真论起麻烦,闻星觉得月落蘅远比自己要难得多。 “你今天不用再来军医处了,先好好休息吧,”闻星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军医处这边有老师在,我没你想的那么难的。” 她其实很放心明瑜,虽说对方是君主的人,但到底心思不坏,不然完全可以把所有事都扔到她头上,没必要亲自站到手术台前,与她一同救死扶伤。 月落蘅还想将昨晚的说辞搬出来,但看闻星这容不得她解释的样子,只好将话尽数咽了回去。 快吃完饭时,她突然想起知予之前的话,好像确实是没什么问题的,闻星不曾与她说起过明瑜的任何事。要不是知予那天把一切挑破,她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到明瑜和闻星之间的交集。 她在一边默不作声地整理着次日出发需要用的东西,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提起这一点,等待着闻星的回答。 闻星则是用着早就想好的说辞,毫不心虚:“老师觉得太招摇不是什么好事,一开始就要求我非必要的话,不得对外说是她的学生。而且老师挺厌恶那些勾心斗角的,这次如果不是知道我会来战场,估计她还在帝都做哪个世家的座上宾。”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老师会顾忌他们,圣落医学界一直都很捧着老师,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不会对老师太过分。” 但不让对外说起自己从师于她一事的原因其实没那么复杂,闻星甚至觉得再显然不过。 君主不会让她有任何被人高高捧起的机会,他只愿意让她成为和月落蘅一样的人,仿若这样就能够把她们凑成最合适的情侣。 她忽的笑了,她不知自己和落蘅现在这个相处模式算不算得上天造地设。但她很清楚,她们能产生的灵魂共鸣绝对与他的设计无关。 他只是不将她当做一个独立个体看待,仅此而已。 月落蘅抬头,尝试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但很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么说起来,明医生算得上是高风亮节,比帝都里的一些衣冠禽兽好上不少了。” “你这话要是被老师听到了的话,她肯定要阴阳你两句的,”闻星瞬间想象出明瑜听到这话的样子,“例如说什么你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之类的。” 她自认为还算了解明瑜,关于对方说什么话,应该还是能揣测清楚的。 月落蘅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看着已被光盘的碗碟,主动收拾餐桌。 也是这时,她成功找到了可以卡的漏洞: “星星,我送你去军医处吧。楚子忆来了军中,你一个人去的话,我有些不放心。” 原本还在哼着不知什么曲儿的闻星瞬间闭上了嘴,眼神也变得极为复杂。 她之前绝对是低估月落蘅的能力了,不然这个时候怎么会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 她沉默着,月落蘅也不开口,就这样静静等她给出结果。 月落蘅对自己找出的这个bug还算有信心,星星不可能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且不说楚子忆身为楚家继承人,会有多少常人根本想不到的随身携带物品。单论楚子忆是alpha一事,这点就容不得闻星拒绝。 于是再三衡量之下,闻星只能点头同意。 …… 看着身边给了很多人好脸色的某个alpha,闻星承认,如果事先知道她会是这个样子,自己当时绝对不会答应的。 同样觉得见了鬼的还有宁知予,她记得昨天楚子忆先来了军医处,今天特地来这里守着,以免那人作妖。 但她没想到自己还没等来楚子忆,先等到了看上去春心荡漾的月某人和一脸无语的闻星。 “宁小姐,”闻星冲她打了招呼后,松开了身边人的手,“好了,我现在要进去了,你可以放心回去休息了吧?” 讲真,她是真的很担心月落蘅如今的情况能否担得起再次带队。可司遥光的安排她没资格质疑,她也不觉得对方会强迫落蘅做什么力所不及的事,但…… 越是看着月落蘅如今的状态,她越有种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月落蘅也没再说什么,直到目送她进了军医处后,才跟一边等着的宁知予搭话。 “等等,你先别说那些,”宁知予赶紧叫停,“你先告诉我,你刚才笑那么开心是因为什么,不会真是因为闻星吧?” 她看着月落蘅的眼神就跟掺了刀子一样,仿佛只要眼前的人说一句是,下一刻她就能扑上去问为什么。 她是真的无法理解落蘅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的,难不成真是因为闻星跟其他omega不一样吗?可她觉得闻星与寻常的o也没什么区别,甚至闻星身上那些不曾解开的谜题让一切变得更加危险。 “很重要吗?”月落蘅脸上的笑意终于消散,“我还想问你,你怎么会在军医处的。” “你以为我想往这儿跑啊,”宁知予的注意力被瞬间转移,“我跟你又不一样,在这里没什么需要牵挂的人。要不是想着楚子忆昨天来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儿,打死我我都不来。” 实话实说,要不是想着落蘅有事没事喜欢往军医处跑,她是绝对不愿意来的。 倒也不是别的原因,只是明瑜向来不给别人面子,作为军中来军医处最多的世家子弟,她想不被明瑜阴阳都不行。 “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苦了咱们宁大小姐了。” 楚子忆来得及时,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虽然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抓包很尴尬,但宁知予完全没有这种情绪,反而还多看了楚子忆几眼,讽刺的笑怎么都收不住。 第69章 借你吉言 “不是我说,什么时候你们楚家也想在我宁家的地盘动手动脚了,”宁知予轻嗤,“楚子忆,政界那一亩三分地你玩儿明白了吗?没玩儿明白就回去接着干你自己的事儿,别来招惹我。” 楚子忆当然不会平白受这个气,尤其自认抓住了宁知予的把柄,更无法容忍对方骑到自己的头上肆意妄为。 “难道你就把军界玩儿明白了?我能光明正大地过来,可少不了宁泽楠的手笔。到现在宁家还有人肯帮他,宁小姐不妨查查宁家里到底有多少人对你是口服心不服,说不定会让你觉得很惊喜的。”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宁知予往她跟前凑了凑,“只是我来前听说楚伯伯在外有一个私生子,不仅分化成了alpha,好像还是酒味的呢。这事儿真假我不清楚,要不然子忆你说说呢?” 宁知予来前也算是做了万全准备,特意让人去查了楚家内部的事,想要探明楚子忆会来到战场的根本原因。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她才发现楚子忆的局势有多么危险。 这些年楚子忆没少因为信息素味道是芒果汁被楚家那群老顽固质疑,但楚家正统子嗣又只有楚子忆一人,再加上她这些年在政界也算小有成就,还是能压制住那些不满的。 可一切都在这个所谓的私生子出现起,有所变化。 虽然他分化得晚了些,但好在是个酒味alpha,自然要比楚子忆更得那些老顽固的心。 也因此,楚子忆在楚家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变得岌岌可危。 宁知予猜测,宁泽楠正是抓住楚子忆想在其他两界也有些许地位的心,才促成了这场合作。 只是可惜了,她不会让任何人动了宁家的蛋糕,更不准允宁家有人胳膊肘往外拐。 楚子忆万年不变的脸色因她提到那个私生子时有所松动,甚至堪称咬牙切齿。 “不过是一个招人耻笑的玩意儿,如何能撼动我的位置?”楚子忆的眼神在宁知予二人之间不断流转,“但如果宁小姐与月落蘅有所往来的事传回帝都的话,你宁家继承人的位置才是真的不保了吧。” “那你尽管试试好了,看看是你更危险,还是我更危险。” 宁知予完全没被楚子忆的话唬住,她很清楚楚子忆需要军功傍身。在新来的士兵中,月落蘅是最好的被替代人选。除此之外,再无选择。 而这一点月落蘅同样清楚,所以她也不担心楚子忆真的敢把这件事传回帝都。 眼下没人会比楚子忆更希望她能在战场上爬到极高的位置上,即便是君主,也比不得其心万分之一。 “那看来我现在只需祝二位友谊地久天长,绝不会因任何事而破碎了,”楚子忆强行压下心中怒火,“更要祝我们月落蘅小姐越走越远,绝不会出半分差池。” 她句句内涵,可偏巧被她内涵的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只会嘲笑她的肚量。 “那就借你吉言了。”宁知予刻意靠在月落蘅的肩上,讽刺意味十足。 楚子忆瞪了她们一眼,除了负气离开,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她的背影,宁知予笑得前仰后合。 如今她也是让楚子忆在自己这儿吃回亏了,她就说嘛,来战场要是还能被楚子忆这人给坑了,她名字倒过来写。 “笑完了?”月落蘅挑了挑眉,“你是不是该跟我说说这楚家私生子的事儿?你刚才要是不说的话,我得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了。” 宁知予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疑惑: “啊我没跟你说吗?我以为我来的时候就跟你说了来着。” 她就说刚才怎么看到落蘅脸上闪过一丝怀疑,原来不是自己看错了,真的是有什么事儿她忘了告诉落蘅…… “好在楚子忆是没看我,更没注意到我不知道这件事,”月落蘅抱臂,“这要是她发现了,那她刚才那话可就真有意思了。” “诶呀不会有下次的,我就是刚来的那几天天天到处跑,给忙忘了的。咱们月小姐大人有大量,就先原谅我这一回,行不行?” “得了吧,谁敢生你的气啊。” 她们说笑间,司遥光也来了军医处这边。 看到月落蘅,他紧皱眉头:“落蘅,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带队出发,再不抓紧时间休息,后面几天你扛不住的。”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就回去。” 月落蘅同二人挥手作别,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熟练地检查着房间里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最后在床头柜下找到了两个窃听器。 她甚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楚子忆的手笔,现在军中没那么多人知道她的身份,知予有先前的事在前,根本不会再用这种手段。 而遥光从始至终都是绝对支持她的人,更不会把窃听器塞到她的房间里。 她对着窃听器,笑着说道:“楚小姐的手段,好像不够高明。” 说完她就拿起手边现有的工具,直接将窃听器碎掉,丝毫不在乎它的造价。 该在乎这些的人在监听器的另一侧,面色阴毒。 “小姐……”监听的人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知她都听到了什么,连问都是极小心翼翼的。 “想办法在军医处安窃听器,以后月落蘅的房间不用再装了。” 楚子忆放下监听耳机,转身离开。 她就知道这些手段瞒不过月落蘅,但想瞒过闻星他们,估计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楚子忆没想到,因为明瑜和闻星的身份特殊性,她们也会每天检查军医处里是否有监听器存在,她的设想依旧落空。 但这是后话,眼下闻星还在和明瑜商量着要怎么及时救治这些伤员。不仅明瑜觉得头疼,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要是知道战场这边的军医是这个样子,来前我就该跟君主提提的,”明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远处那些坐着的人,“一个两个都吃白饭的,要他们坐这儿干嘛,碍我眼啊。” 第70章 两军交战 “或许咱们现在跟君主提,也来得及的。”闻星给着建议。 “你就放心吧,自来到这儿的第一天起,我就把军医处的情况传给君主了,”明瑜算着日子,“估计再有个三两天,新的军医就会赶过来,到时候看这群人还能干点儿什么。” 她虽不是有心为难谁,但一想到整个军医处上下这么多人,只有自己跟闻星能上手术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不能太过得罪宁知予,她绝对会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问问这军界的钱都到哪儿去了,能养出军医处这些废物。 闻星看着她这副生气的模样,默默递上纸巾,让她擦擦可能喷出来的口水。 虽然知道君主不太把人当人看,但大多时候闻星还是觉得他比世家那群人好的。 君主会关心民生,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自然她也相信明瑜向君主提出的更换军医处人员与设备的事,不会被驳回。 “要是知道军医处是这个样子,我来的时候就该跟君主提的。” 明瑜现在还是一肚子气,她虽然比闻星早两天入军,但是她没有做过军医处的调查,也就不知道战场这边这么紧张。 这真是不查后悔一辈子,要是知道这边是这个情况,她就…… 她叹了口气,示意闻星跟自己一起去查房,不要让那群没什么能力的人又生什么事儿。 熬吧,再熬两三天就好了。 …… 月落蘅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带着的东西,提醒着眼前的士兵们做好周全准备,以免探查时发现什么东西少了,还需要半天找。 自然她也不是什么很心软的人,那些没有收拾好的人都被她骂了回去,最后她就带了二三十人出发,还不及上次的人多。 “月长官,咱们这次会不会……”有跟她眼熟的士兵询问着,“上次那么多人都……” 他问出了其他人的想法,他们都等着她的回答。 没人想平白死在战场上,死在敌人的攻击下。 “东西收拾后就不会丧命,帝国给咱们的装备是最好的,记住都在军中学到了什么,该用的时候就用,死的就只会是你的敌人。” 月落蘅一点儿也不觉得这话过分,能站在战场上的,不是alpha就是beta。 信息素早就显得没那么重要,能让他们踩在敌人尸骨上的,是过硬的身体素质与自身足够强悍的实力。 她检查着随身携带的手枪的弹夹,并再次提醒了所有跟从她的士兵。 再三确认无误后,他们终于出发。 眼前黄沙漫天,月落蘅寻找着可以用来遮掩身形的遮挡物,以让身后的士兵们休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这群人的体力远比上一次跟着自己离开的人好。 之前那些人一听着要跟她一起绕后,一个比一个缩的快,要不然她也不用一人绕到敌军后方。 “月长官——” 还没等那人的话说完,月落蘅就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的感知力远超一般alpha,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带队先锋队的最佳人选。 此刻她觉察到不远处有一队她很陌生的人在迅速靠近,这明显不是圣落诸多先锋队之一。 圣落的先锋队队长会在彼此上位后确认对方的信息素,如果是熟悉的人,他们一定可以闻出来。 所以她坚信这不会是圣落的任何一支先锋队,只可能是他们的敌人。 “让大家做好迎敌准备,不要懈怠半分。” 跟在她后面的人很快把她的消息传了下去,大家屏气凝神,躲在这处沟渠中,借着有些稀疏的灌木丛挡住自己的身体。 “诶老大,你说主帅这次为什么想着让咱们来了,”一个小兵问着他们带头的人,“他不能因为上次没人回去,就让咱们也送死啊。” 更何况这次他们只有一百人,上次三四百人都全军覆没了,他们怎么可能还得活下去? “是啊老大,三哥说的可没错,主帅这不就是让咱们去送死吗?” 周围叽叽喳喳的,吵得那被叫老大的人头疼。 “行了,都闭上嘴吧,主帅的意思是让咱们好好探,看看对方是个什么人,”那老大斥责到,“上一队都是个什么水平,别人不清楚,你们还不清楚吗?” 他们瞬间闭上了嘴,那三四百人都是他们带出的新兵蛋子,大多都是炮灰,基本上上了战场就是死。 但老三还是有些顾虑:“虽然以咱们的实力,无论碰上什么人,都能三七开,但这次我却格外觉得不安。” “怎么,你还担心那个月落蘅呢?” “倒也不是怕她……”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听主帅的意思是,前几年月落蘅刚起势没多久,就被圣落里的世家给踹了下来,这辈子都回不到战场上,用不着咱们担心。”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老三会这么担心月落蘅那人出现,因为直到现在,对于长漠的人来说,她都像一尊杀神一样,根本不会被任何信息素影响,身体素质远超绝大多数alpha,完全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应对的。 又或者说,一开始就没人能完全拿捏月落蘅,只能任她一步步爬到更高的位置,对长漠进行降维打击。 他又何尝不担心会碰上月落蘅,只是现在主帅给他喂了这颗定心丸,他要是再担心,那就跟痴傻的人没什么区别了。 月落蘅勉强听清了那群人都在说什么,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她嘴角不由抽了抽,没想到自己还能成为长漠那边的忌惮。 不过大概真的要让他们失望了,月落蘅,确实回到了战场上。 眼看他们愈发靠近沟渠,走到了自己预想中最适合攻击的位置,月落蘅一声令下,瞬间发动攻势。 圣落的士兵虽战斗经验不足,但好在装备精良,又抢占了先机,很快就占了上风。 但因长漠的人是他们的三四倍,又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在意识到被埋伏后,迅速寻找着周围的掩体,与他们交火。 月落蘅试探地朝已经倒在地上的长漠士兵看了眼,估算着应该死了二十多人,按照刚才自己探知到的东西,提醒大家不要过于轻敌。 第71章 记挂,担忧 她决定再次按照上次的计划,对敌军进行绕后。 但念着对方训练有素,她很快就放弃直接绕后的想法,选择一点点朝敌军靠近,大量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在长漠士兵尽心与圣落先锋队对战时,很多士兵都闻到了极淡的味道。 他们并未过多在意这股味道的来源,只是一味地朝敌军攻击,希望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可老大闻出了这股信息素的味道,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来源于他们最不愿提起的人。 他刚下令让大家撤退,不少士兵就直接倒在了地上,被这股强大的信息素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这便是长漠最不想与月落蘅对上的原因,她的信息素没有很明显的味道,在人不知不觉间就会瞬间压死信息素不够强大的alpha。 最可怕的是,就连一些beta也会受到些许影响。 而长漠那边没有任何人可以应对这种侵略性极强的信息素,哪怕有不少专家研究,也还未研究出一个结果。 月落蘅觉察到对方要撤退的心,瞬间释放更多信息素,压得敌军喘不过气来。 既然来到了战场上,要拼个你死我活,那就把一切做个了断。 她借着这股信息素的压制,直接站到了长漠士兵身后,举起枪,一枪一个人头。 “停手——”她在这边高声叫着。 意识到这是长官的声音,圣落一方的人立刻停止。 他们看着踩在敌军血液上过来的长官,一个两个不知该说什么好。 “行了,别想着用什么感慨了,”月落蘅扫了一眼,“赶紧检查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如果没有的话,咱们就要接着往前走了。” 以她对李鸣西的了解,一次绝对不会只派出一个先锋队。 这也就意味着,看上去他们现在可以抽空休息,甚至能够返程。 但前方还有不少敌人等着他们去解决,还有更多未知的地方等待他们去探查。 几个伤员简单包扎过后,月落蘅就决定带他们继续往前走。 她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递给了他们,让他们迅速服用。 这些药有多好用,没人比她更清楚。 他们一步步靠近长漠的地盘,快到长漠可探查的位置时,月落蘅及时叫停,让他们躲在附近的掩体后,切莫被任何人发现,自己则是先行离开。 倒不是她想抢占功劳,只是她很清楚,对于自己带的这群没什么作战经验的人来说,离长漠越近,也就意味着离死亡越近。 借用方才从敌军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她很快就如愿潜进了长漠军营中。 她隐藏着自己的信息素,以一口相当流利的长漠语,与几个士兵聊得极为熟络。 但危机悄然而至,有人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是今天出发的其中一个先锋队的成员身上的,便问了她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出发。 “这还不是前几天起晚了点,得罪了我们队长来着,”月落蘅扯着谎,“你们不知道的,我们队长那人最小心眼儿了,要是一点不顺着他,就会想方设法地坑你,让你跟军功失之交臂。” 她这谎撒得还算高级,其他几个在场的士兵都没看出来,还连连感慨怎么看上去最正直的一个人都这么小心眼儿。 “这兵当的可真没意思,”有人抱怨着,“人家圣落装备精良,咱们天天用的是什么,让人看了就觉得寒酸。” 另一人附和着:“谁说不是呢?要不是这必须服两年兵役,我肯定不会来。” “嘘,你们小声点儿,”有个人提醒着,“要是再被发现了,咱们几个可都没有好果子吃的。” “一天天不想着改良装备,就知道在这种没用的事儿上抓我们。”最开始说话的那人阴阳怪气道。 月落蘅应和了两句后就立刻离开,以免被他们牵连。 她还是知道自己身份尴尬的,如果真被抓住责问,恐怕就别想回圣落了。 她避开巡查士兵,一点点探查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李鸣西这次带了多少人、又是怎么安排的,被她探知得一清二楚。 天色逐渐暗淡,她卡着巡逻交换的空档离开。 而离开长漠地盘后不久,她就立刻换上了自己原先的军装,找到自己带着的队员,带他们回营。 此时距离他们离开圣落的地盘,已有三日。 …… 这是司遥光第一次见月落蘅离开这么久,平时对方带队出发,左右不过两日便可回来,再多多不过三天。 可这次不同,三天过去,落蘅半点儿消息都没传回来,实在让人担心。 宁知予和闻星虽说不知道正常先锋队需要几天才能回来,但看着司遥光那个样子,她们也猜到了什么。 当她不知第几次因为失神出错之后,明瑜看不下去了。 “你要是担心月落蘅,你就去问司遥光他们,再添乱的话,我可就把你踹出去了。” 虽说有君主派过来的军医帮忙,但几个由她们经手的伤员还需要她们全程跟着,自然容不得谁一直出错。 “抱歉,我会改正的,”闻星拿起剪刀,为伤员拆着纱布,“也不会有下次了。” 明瑜点了点头,也没再训她。 她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会因为对其他人的感情变得不再聪慧,但看着月落蘅跟闻星之间羁绊如此深,她其实也还算满意。 至少,不管君主想利用谁操控另一方,估计都不会太难。 闻星浑浑噩噩地撑到了晚上,她回到与落蘅的房间里,想要开灯去做点什么,但又毫无动力行动。 想了半天,最后她还是决定去泡个澡,好好放松放松。 朦胧间,她好像看到了月落蘅抱着自己到了床上,一脸无奈。 这大概是梦吧…… 她小声嘤咛着,只当所有都是一场梦而已。 但她睡醒看到身边的人时,猛然惊醒。 “你,你怎么……” 月落蘅摇了摇头,将她往怀里扯了扯:“好好再睡一觉吧,现在还早。” 闻星还想说些什么,却因她怀中的温暖而困意渐生,话还没说出口,就随着她一起入睡。 第72章 思人难迁 等闻星彻底清醒后,已经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 她看着月落蘅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估计对方也是刚刚睡醒。 “我回来的时候,你不是不在家吗……”闻星小声问道,“我就洗个澡的功夫……” 月落蘅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那个时候我正好刚跟遥光他们汇报完,回家就看到你又在浴缸睡着了。我以为你还得许久睡,抱你到了床上后就先去洗了澡,没想到我刚躺下,你就醒了。” “所以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啊……”闻星趴在她怀里,声音有些沉闷。 她回来前问过司遥光,说是落蘅每次最多去三天,今天算算日子都四天了,放谁身上会不担心呢? “我去了长漠军营,拿到了他们的布防图和人员名单,估计一两个月内,我们都会占据绝对优势。” 这次月落蘅带回来的情报着实有用,就算长漠想要及时改变布局,也要近一月调整,这为圣落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长漠军营那么危险,你说去就去了?”闻星瞬间瞪大双眼,“你…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什么地方,问都不问司遥光他们的意见,就孤身闯入军营了?” 她其实还想问问落蘅有没有想过自己,可她们的情况远比一般情侣复杂,这样的话她实在问不出口。 “之前还没跟你说,长漠这两年的主帅换成了我跟遥光交手过多次的人,”月落蘅试图让她宽心,“李鸣西那人狂妄自大,不善安排,所以我不会……” 闻星立刻叫停:“这不是他过于自负就能回答的问题,你根本就没想过一个人闯入那样的地方意味着什么。现在你是安全回来了,可如果你被那些人发现了呢,你根本就不计代价。” 她鲜少这样发脾气,泛红的眼眶里充斥着晶莹的泪花。 一字一句间,她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我……” 月落蘅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对,她好像确实没想过自己如果潜进长漠军营会失败一事,更没想过要与任何人商量。 “落蘅,军功确实重要,但你的命更重要。” “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再这样的。” 哪怕听到月落蘅这样许诺,但闻星仍旧知道,她是不会真的将这话放在心上的。 很多事,其实有了第一次之后,一定会有第二次。 闻星深呼吸几次后,才岔开话题:“现在几点了,我还要去军医处帮老师的。” “你放心休息吧,我问过明医生了,今天不需要你去的,”月落蘅有些无奈,“昨晚回来后我就问过了,她原话是伤员大多由新来的军医负责,你可以好好休息两天,也消消心里记挂的事。” 这话闻星还是信的,她知道月落蘅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也就安心地靠在对方怀里,享受着片刻温暖。 …… “谁家好人一觉睡到十二点啊……”闻星再度醒来看到时间时,整个人都清醒了,“我去做饭,不能一天什么都不吃的。” 她刚要起身,就被月落蘅拉了回来。 “我去吧,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少忙一点比较好。” “说的就好像你前几天都是闲着的一样,”闻星自然是不愿意嘴上有败仗的,“三四天都在军营外,该休息的应该是你好吧。” “我问过遥光,至少半个月内不需要我再带队出发了。” 甚至半个月是最不理想的状态,如果可能的话,一个月,一个半月,都不是问题。 闻星一瞬语塞,她居然有种人比人,气死人的感觉。 因为月落蘅的这句话,闻星也没再提由自己做饭的事。 她在餐桌旁乖巧等待,而正巧在这时,她们的房门被敲响。 念着月落蘅正在做饭,闻星没有丝毫犹豫就起身开门。 她也挺好奇的,自己跟落蘅在军中没有那么多认识的人,相熟的几个也都知道落蘅刚回来,按理来说不会过来打扰才对。 她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两名神情极为严肃的士兵,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只是因为有红布盖住,她并未看出。 “月长官在吗?”其中一名士兵开口询问道。 月落蘅的声音穿过厨房:“我在,有什么事吗?” “我们奉上级的命令,来授予您七级军官的勋章,”士兵恭恭敬敬地递上手里的东西,“司长官说了,您半个月内无需日日都去他眼前汇报,只需等他派人来叫就行。” “我知道了,麻烦几位专门跑这么一趟了。” “怎么可能觉得麻烦,月长官的事情好些人都在传,恐怕咱军中找不到第二个像月长官这样有勇有谋的人了。” 月落蘅并不喜欢与人这样相互吹捧,门外的士兵也很懂事,将勋章什么的交给闻星后就转身离开。 能看到月落蘅升迁,闻星自是满意的。 只是她看着勋章,皱着眉头说:“军官升迁,这么难吗?” 她并非要抓住这次的事不放,但月落蘅的升迁缓慢程度实属在她意料之外。 这次人可是差点把命搭了上去,稍有不慎就是送死。 结果呢,就换来从九级军官升迁到七级军官吗? 这样拼命换来的结果,似乎与付出的那些东西似乎并不匹配。 “因为有太多人都想从下面爬上来了,”月落蘅手上的动作没有因她的疑问而停下,“政、商两界都需要父辈打下的基础,但军界不一样。” “和我一样的很多人,都选择从军界出发,因为想要在战场上获得军功其实很简单。上面的人想要把那些不该升上来的人刷下去,最好的手段就是提高门槛。” “虽然他们也可以一直压着所有人,但毕竟不光彩,还不如让大家升迁变得难一些、既给了大家希望,又能严格控制上层人数。” 闻星没有问如果真的走到很高的位置,会是个什么下场。 因为月落蘅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之前她那么努力,用最快的时间爬到了四级军官的位置。 最后也在上流人士的谈笑间,成了最初的模样。 第73章 无意纵容 闻星默然,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将勋章等放在一边的柜子中后,又坐回了桌子旁,等着月落蘅做好饭一起吃。 “我刚想起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军医处的人,”她托着下颌看向厨房里的那人,“在这个关键时候,老师能放我休息,真的很不容易了。” “他们怎么了?” 一想到明瑜那个样子,闻星是半分笑容都藏不住。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闻星眉眼弯起,“之前军医处这些人就跟平白吃空饷一样,我和老师要是没来,一个上手术台的都没有。” 这个情况有多严重,月落蘅还是清楚的。 一些重伤需要做手术的伤员,就算能被送到军医处,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亡。 她手上的动作不由重了几分:“这两年我没怎么听遥光说军医处的问题,还以为跟之前差不多。但现在听你说这些,好像世家比之前做的还要过分了。” “可能因为这两年他们不如从前了吧,所以想要从别的地方补上家里的声望。钱、名、权,总要得一个的。” 月落蘅不置可否,她觉得星星说的没任何问题。 对于那些习惯被捧起的人来说,真让他们看着手里的东西一点点流逝,如何才会甘心? 因而他们只会在别的地方上弥补这种空缺,自然也就造成了军医处现在的情况。 “不过现在倒是好很多了,有上面派过来的人,我和老师的压力小了不少。” “能不用像之前那样忙,也很好的,”月落蘅将饭菜端到桌上,“这要是你天天都跟以前一样忙前忙后,迟早要瘦脱相的。” 说着说着,她还真捏了捏闻星的脸,满眼心疼。 闻星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几乎快把头埋在了碗里。 她觉得自己是学不来月落蘅这副从容样子的,明明她们是因为利益牵扯在一起,而非感情,可月落蘅总能在面对她时满目柔情,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她悄悄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试图找到些许对方并不是真心对她的证据。 但很可惜,她依旧没能成功,就像以前那样,月落蘅一丝破绽都没留给她。 月落蘅恰巧在这时伸手拿起一边放着的碗,给她盛了汤。 “尝尝看怎么样,来军中后好久没做饭了,不知道手艺还在不在。” “肯定不会忘的,我相信你。” 这份信任源于什么,闻星并不清楚。但她很清楚,自己是相信月落蘅的。 而汤的味道也正如她觉得的那般,与来军中前没什么区别。 她们这顿饭吃得虽晚了些,但好在也还算得丰盛,俩人都吃得很是欢心。 这有人欢喜有人愁,月落蘅带着如此高的功劳回来,楚子忆不免有些担心自己是否真的还能如愿将月落蘅扯下来。 这几天楚家在政界的地位已不如从前,宁知予带着人出手极快,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而因为有了那个私生子在,家里的那些老顽固更不愿让她做这个楚家继承人,纷纷要求她爸重新抉择。 如果她这次不能把月落蘅的军功占为己有,那么她这一趟只会被诟病。 甚至,一旦宁知予帮着月落蘅在军界走到相当高的位置上,月落蘅一定会往政界跳。 她还没有解决掉其他敌人,就迎来了新的劲敌,这怎么可以? 她拨弄着手边的玉珠,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 一天的假很快便过去了,闻星在太阳又一次升起时,从床上爬起,认真整理着衣服,准备去军医处。 只是看着身边那个同样在收拾的人,她一脸疑惑。 “你不好好休息,是要去哪儿?”她特地检查了腕表有没有戴,以免连什么时间都会忘记,“好不容易有这么长的假,你还要到处跑。” “更正一下,我可没有到处跑。” “怎么,你还想好了要去哪儿不成?” “那当然了,我这都跟半休假一样了,还不能提前想好要去什么地方了?” 闻星眉眼微垂,似是有些失落:“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劝你好好……” “我只是想去军医处陪你,你这想到哪儿去了?” 月落蘅见她这般沮丧,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跟明医生的忙,不至于让你们太累的。” “我看是帮倒忙吧……”闻星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 “不让我试试的话,怎么知道是不是帮倒忙呢?”月落蘅很自然地将她抱在怀中,“星星,我想帮你更多,而不是只看着你在我不懂的地方一直朝前走。” 月落蘅一直认为自己应当去更了解闻星所会的那些东西,无论是厨艺方面也好,还是医学方面也罢,她总该更了解自己的伴侣才是。 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闻星就知道,自己估计是真的完蛋了。 “行了行了,我让你跟着还不行吗,”闻星轻轻推了推她,“那你快点收拾吧,一会儿去晚了的话,老师肯定会说的。” “嗯,我不会连累我家星星的。” 等到闻星跟身边的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军医处时,她恨不得抽刚才那个答应一切的自己两巴掌。 她现在也是真的疯了,只要月落蘅多说两句,不管人提出什么要求,她是一点儿都不拒绝。 也没人跟她说月落蘅的不连累是扯着她跑,然后压点到啊。 她瞪了一眼始作俑者,想着要不要给对方一个辩解的机会。 嗯……看在那人最后抱着她跑这么快的份儿上,还是不给了算了。 明瑜正好在军医处外透气,看着俩人这个样子,她脸黑了好几度。 “月长官,我都给闻星放一天假了,你还要折腾她多久?”她靠着墙看向眼前似乎格外恩爱的小情侣,“你要是不想放人直说,找我批闻星的假又不难。这压着点儿到……是不是就太过分了些?” “既然明医生这么说了,下次我直接找你批星星的假就是。” 明瑜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然后看了眼闻星。 这小丫头之前也没跟她说过,月落蘅这人居然会不按套路出牌啊。 第74章 猝不及防 闻星自然是察觉到明瑜看了眼自己的,只是她刻意扭过头,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没办法,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不占理,但她并没有帮明瑜解围的心。 作为见证落蘅不按套路出牌的初代受害者,她比谁都想看到有第二个受伤的人出现。 即使这么做挺不道德的,不过谁让落蘅的攻击性太强了呢…… 见闻星装傻,明瑜暗戳戳地翻了个白眼给她。 “行了,好在是没迟到,进去忙吧,”明瑜不得不就此作罢,“好几个人听说你是我的学生,都想见见你。” 不得不说,这确实在她意料之内,而这也正是她不想看见的场景。 她和闻星明面上确实是师徒不错,但本质上她们更多是上下级的关系,闻星想要联系君主,必须通过她传递消息才行。 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扮演闻星的老师一辈子,这种关系一旦承认便会很麻烦。 所以原先对宁知予说出师徒关系后,明瑜其实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说法会带来许多麻烦。 但她想要更改这些也没那么容易,更何况闻星认下了这个身份,月落蘅也已经知晓,她想改都来不及。 最让她觉得后悔的,就是昨天那群人来了之后没多久,就开始问她闻星的水平有多高。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有人把这事儿给散了出去,思来想去,除了宁知予,她找不出第二个可怀疑的人。 而就算她知道是谁做的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除了顺其自然外,她真不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嗯……”闻星也有些沉默,“老师放心,我不会给您丢人的。” “这我还是清楚的,我手把手带出来的人,比他们那群好多了。” 她话刚说完,就要带着闻星进军医处。 看着月落蘅也要跟进来,她下意识皱了眉:“月长官不去好好休息,进军医处干什么?探望伤员,还是自己受伤了?”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打量,毕竟在月落蘅身上,她任何迹象都没看出来。 那么月落蘅来军医处的目的,就不会很单纯了。 果不其然,她刚在心中给月落蘅贴上个“居心不良”的标签,就听人说要在军医处帮忙。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什么?你再说一遍?” 今儿太阳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吗?要不然月落蘅一个对医学毫不了解的人,怎么会想着来军医处帮忙。 “明医生,我说我想在军医处留几天,帮你们照顾伤员。”月落蘅不厌其烦,重申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我并非故意与你抬杠。其次,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选你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留在军医处呢?” “如果明医生需要人帮忙的话,我觉得我可以留下,至少我不会生什么是非,不是吗?”月落蘅笑意盈盈,丝毫没有被质疑的尴尬,“如果明医生觉得不需要我,我也可以离开。” 这本就是一件进可攻、退可守的事,无论明瑜愿不愿意让她留下来,她都没有什么怨言,也不会多说什么。 明瑜虽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觉得军医处需要更多医护人员。如果只靠她、闻星,和那些临时调过来的人,估计也是要好一阵子忙的。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示意二人进军医处,别耽搁时间了。 倒不是她觉得非用月落蘅不可,只是一把那些废物拿来与月落蘅做对比,她还是更愿意让月落蘅学这些。 至少月落蘅会听从她的安排,更不会有事无事问东问西的。 闻星和月落蘅都不觉得意外,顺应着明瑜的安排,在军医处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这可苦了到处找月落蘅的宁知予,她想着今天月落蘅好不容易开始闲下来,刚想扯着人去军营附近的鱼塘钓鱼,结果哪儿都找不到人。 还是听人说到军医处来了个生面孔的护士,她才往军医处赶去。 她气喘吁吁地赶到军医处时,月落蘅正在分辨闻星刚介绍的药物,准备拿着明瑜开的药单找齐药。 “你……”宁知予一时半会儿甚至找不到用什么词形容眼前的场景,“你什么时候学医护了?” 不对啊,以她对落蘅的了解,这人闲的没事儿学医护干什么…… 倒不是说她觉得医护行业不如别的,只是她记得原先落蘅在军中学到了不少东西,按理来说是不需要特地再来军医处学什么的才对。 “军医处还是挺缺人的,正好我最近闲着,来帮帮忙也没什么。”月落蘅头也不抬,继续按照药单抓药,“要是你也不忙的话,一起来怎么样?” ……? 宁知予连忙摆摆手:“算了吧,这活儿我干不来。” 她从小到大就没伺候过谁,照顾伤员…… 跟她根本就不搭边。 自然月落蘅是了解她的,也没指望她会跟自己一起做这些。 “药还没抓完吗?”明瑜这个时候从科室走了出来,“闻星啊,是月长官学的慢,还是你教错了。” 明瑜这话攻击性很强,宁知予悄悄往旁边走了几步,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但很显然,她装鹌鹑的行为并没有起效,明瑜还是注意到了她,并且顺带刺了她一刀。 “宁大小姐怎么想着来军医处了?陪咱们月长官一起的?” “不不不,我就是路过,路过。” 宁知予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来的目的,更不会真把自己留在这儿帮忙。 她上午在军医处照顾伤员,中午消息就能传回帝都,下午她爸的电话就会打过来。 要是倒霉点儿,晚上她爸就亲自来到这边,直接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想起自己的父亲,宁知予莫名有些心虚。 前段时间她已经把落蘅的信息都传到父亲手里,属性、名字、有无伴侣,她是一个也没说实话啊…… 她默默地拿起旁边的一次性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试图压下心中的紧张。 她爸应该发现不了什么吧…… 宁知予不知道的是,此刻宁奕良正拿着她给的消息问着华沐枫,根本就没给他们串供的机会。 第75章 满足,不爽 宁奕良翻着眼前宁知予找给自己的资料,不经意间将其放在桌子上,唇角虽上扬着,但是视线中心却是落在华沐枫身上。 他要看看沐枫对这份资料到底有几分熟悉,更要看看知予敢不敢对自己撒这个谎。 从坐在他对面起,华沐枫就不敢看向摆出的那份资料一眼。 原因无他,他很清楚,如果这份资料没问题,现在的气氛不会如此诡异。 “您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他开门见山,只当不曾看过资料一眼,“最近楚家小姐也去了战场,这段时间是侵占楚家资产最好的时候,姨父可莫要错过了。” “你不必同我岔开话题,我只是听知予说,你近来看中了个o,想着找你问问而已。” 华沐枫没有丝毫慌乱,故作惊讶:“怎么会呢?姨父您是不是听知予说错了,我最近并未过多关注哪个o来着。若真要说在乎,无非是原先认识的一个beta,她最近入了伍,所以会想着让人格外关照她一些,毕竟再怎么说也是有些上下级情义在的。” “以姨父我对你的了解,你好像不是什么会刻意关注谁的性子,”宁奕良轻笑,“沐枫,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跟姨父撒谎了?” 他虽是笑着,却压迫感十足。 “姨父见谅,沐枫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她确实出身不高,如果过早被华家其他人发现的话,对她不是什么好事,”华沐枫果断认错,“姨父也明白的,因为在意,所以我想将她再藏几年,等她真的在战场上混出什么来之后,华家那群人也说不得她了。” 宁奕良点点头,倒也没说什么。 他觉得这个回答才符合沐枫的性子,但至于事情有没有这么简单,他决定亲自让人去查。 至于知予给的消息是真是假,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相信她。 “无论如何,你自己心中有分寸就是,不要让旁人因你伤了心,更不能因为所谓的真心,失去了真正可以长久的利益。” 他的话好像什么也没说,但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华沐枫也意识到了他兴许是不支持自己放弃楚子忆,选择这个所谓的普通beta。 虽说最近楚家突然公开承认了一个私生子的存在,衬得楚子忆远不如从前得势。但再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依旧要比一些听上去上不得台面的人要强上不少。 华沐枫怎会不明白他的暗示,可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自己和楚子忆是一路人,更没想过要与对方结婚。 而在遇到月落蘅之后,他想退掉这个婚约的心更甚。 尤其是在听到宁奕良暗示他真心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时,他竟觉得讽刺。 原先如姨嫁给姨父时,所有人都觉得如姨嫁给了门当户对的爱情,也是姨父说如姨是这世间最好的人,他绝不辜负她的真心。 如今正是那个觉得真心不可辜负的人说出真心比不得利益的话,他真觉这一切都是肮脏至极的。 “我都明白,姨父尽管放心就是,”他点了点头,似是认同宁奕良的话,“我一向不会选错,这次也一样的。” 如果是之前,宁奕良当然会信他。 但感情这种说不定的事,他根本不会像从前那么信任沐枫。 就像知予很可能会在这件事上欺瞒自己一样,他认为沐枫也不一定会说实话。 “行了,我也没那么多可以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说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顺带教教知予,让她别一天到晚跟个事业狂一样,早些带个人回来也是好的。” “是,姨父的意思我一定会跟知予说清的。” 华沐枫与他又说了些两家合作的事后,主动提出离开,然后拿出手机给宁知予打去了电话。 走在宁家公馆的路上,他下意识朝自己来时的路看了一眼,即便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但他依旧不放心,说的话也比平时难猜了很多。 “知予,我今天跟姨父见面了,”他尽量维持着正常聊天,“姨父说让你早点领个人回家。” 原本宁知予因为刚从军医处离开而庆幸,在听清他的话后,直接后悔自己长了耳朵。 她爸这是要干什么,直接拉着她哥聊,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啊。 她几乎是瞬间就猜到她爸的意图,估计是拿着她给的资料去试探她哥了。 “嗯,我会多试着接触一些新人的,不会让他老人家失望,”宁知予语气轻松,完全听不出有什么异样,“想不想知道你关心的那位怎么样了?” 华沐枫言语间染上了几分无奈:“我要是不问呢,你又要跟我急……” “那你问呗,满足我,也满足你想知道她的动向的心。”宁知予直接抢过话头。 “问你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华沐枫轻笑一声,“要是满足了你的恶趣味,跟杀了我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不告诉你了啊,”她一脸玩味地玩弄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毕竟我可是刚跟她见过面呢,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那可就让你失望了,我真的没有很好奇来着。” 宁知予刚露出的一丝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都把电话打她这儿了,还说不好奇? 那好奇的人是谁,她吗? “好了好了,你跟我说说吧,她最近怎么样了。”华沐枫轻笑,到底是顺了她的意。 “她可是军中的风云人物了,已经成了七级军官。虽然听上去不高,但你要是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才会升得这么快,你也会佩服她的。” “什么?” “她闯到长漠军营里,把人布防图和参战高层人员名单都带回来了。” 华沐枫瞬间皱眉,对月落蘅的担心不言而喻:“她有没有受伤?这么危险的事,她一个人就去了?” “那可不,要不说她艺高人胆大呢,换别人,在把长漠先锋队灭完就回来了。她不一样,换了人长漠士兵的衣服,直接钻人军营里偷东西去了。” 她也很想夸落蘅几句,毕竟这事儿确实对圣落作战有益,谁能不承认? 只是一想到这是落蘅拿命赌回来的,她又好一番气恼,不由变得阴阳起来。 第76章 调令 想想从司遥光那儿知道的这件事到底有多危险,宁知予是真想把人揪到自己眼前训斥一顿。 但事情已经发生,就算她想计较些什么,也都过去了。 华沐枫知道月落蘅是个会为了达成目的拼上一切的人,先前在战场上他就听说过月落蘅作为先锋队的成员有多拼命。 但像这般大胆的事,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算了,咱们也说不得她什么的,都过去了,”宁知予试图劝住自己,“好歹她是平安回来了的,也不算过于让人担心了。” 华沐枫也随之松了口气:“她要是真出什么事儿,你怕是直接冲上去指着她骂了,现在也不至于是这个态度。” 宁知予哑然,她哥说的没错,要是落蘅真出了什么事,她比谁都冲的快。 “对了,那谁怎么样,”华沐枫顺势想起了另一位在战场上的人,“我记得她在军医处……” “她啊,她可比你我想的要复杂的多。” 宁知予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军医处中能让他们关注的人,可没那么多。 “此话怎讲?” “明瑜你记得吧?我来的时候在这里看见她了,听她说,那谁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学生。这消息帝都里可没人知道,是瞒得紧还是怎么着,谁又说的清呢?” “看来她比咱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谁说不是呢?” 寒暄许久后,宁知予终于问他这通电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不信她哥这通电话的初因是为了传达她爸的意思,那句话重不重要,他们都很明白。 此刻已走出宁公馆的华沐枫也没了方才的顾忌,直接与她说起自己的目的—— “现在需要我们早点让落蘅上桌分食了,我估计姨父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她,不日便能得到她的全部消息。” “父亲果然没相信我,”宁知予虽有些无奈,但仍觉得意料之中,“所以你需要我怎么做,让落蘅平步青云吗?” “直接动用你我的关系,让她成为四级军官吧。虽说这样对很多人并不公平,但眼下也只能加快她的升迁,才不至于让她再次被人踢出这个局。更何况在我看来,她是配得上这个四级军官的名衔的。” 且不论先前月落蘅就在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只提这次人回到战场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已经让圣落占尽了优势。 所以在他眼中,月落蘅自然是担得起所谓的四级军官。 而宁知予懂得为什么要将人卡在四级军官的位置上,若直升三级及以上,必然会引来各个世家的关注,届时再结合落蘅入伍的时间,她爸很难不会想到其中联系。 她叹了口气,看向不远处从军医处走出的人,不知要怎么跟人说起这些才好。 于她和华沐枫而言,落蘅是不可接触的人,因为他们立场不同,根本就走不到同一条路上。 但对于落蘅而言,与他们的生活有所牵扯,又何尝不是一种极其大胆的举动? “知予,你怎么还在这儿?”月落蘅同她打招呼,“这个点该吃饭了,你不去吗?” 华沐枫听着手机传来的那道很熟悉的声音,莫名有些紧张,不由屏住呼吸,认真听着对面的动静。 “嗯?现在还早吧,”宁知予特意看了眼时间,“我晚点儿再回去吃好了,你不用担心的。” 月落蘅注意到她正拿着手机,似乎是在跟人打电话,笑着调侃: “你这是跟谁打电话呢?都还没挂,怎么,我认识的人啊?” “别开玩笑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你不认识的。”宁知予看了眼手机,立刻将电话挂断。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华沐枫有几分无奈,但还是默默将手机放进口袋,等着宁知予下次将电话打过来,告诉他事情最终结果。 他相信知予的办事能力,也相信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不认识的?”月落蘅下意识反问,“那看来确实合理了,你好多重要的合作伙伴我都不认识,这电话我也不问了。” “你要是认识那就出鬼了好吧,”宁知予白了她一眼,“光是想想你们也不可能认识啊。” 真的是,这话越说越有意思了。 她要是把落蘅领到其他世家的人眼前,先不说落蘅会怎么样了,那几个心思不安分的肯定会想着办法把宁泽楠叫回来,非顶了她宁家继承人的身份不可。 “我倒是也不介意……” 宁知予急忙叫停:“行了,我介意,您老别说了。” 月落蘅忍不住笑,赶紧带着闻星离开。甚至就连闻星也是唇角微扬,笑容挂在脸上。 而目送月落蘅她们离开后,宁知予立刻将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心腹,让她以自己的名义将月落蘅提到四级军官的位置上。 电话那头的人瞬间愣住:“大小姐,这样会不会不合适……” “既然是我让你去做,你就不用管合不合适。无论谁找你,直接让他来找我,把一切都推我头上就是了。” “那四级军官的调令……” “尽快发到她手里,别耽搁久了。” “是,我明白了。” 于是月落蘅她们刚回到房间后不久,四级军官的任命书就到了月落蘅的手上。 送走士兵的那一刻,月落蘅的脸色立刻变了。 “看来这是计划有变了,”她神情严肃,“不然知予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宁小姐的手笔吗?”闻星有些疑惑,“你怎么看出来的……” “在军中说话最有用的,就是宁家的人。除了知予,我真想不出会有什么人把我一次性提到四级军官的位置上。” 就像闻星之前认为的那样,她当初立下的功劳确实不止停在七级军官的位置上。但也绝对够不上四级军官的位置,这只能证明有人在帮她。 比起可能选择直接帮她,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世家对立面的君主,她觉得还是知予干的更靠谱一些。 只是为什么知予会突然出手,她想不明白。 她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宁知予那里,开口就是要问明原因。 第77章 意料之中 宁知予知道自己肯定是逃不掉要被问的,但她没想到落蘅会这么快猜到就是自己,在震惊之余,她简明扼要地说清为什么会这么安排的原因,也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帮她,绝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听着她的保证,月落蘅有些沉默。 她其实能懂知予想要证明一切的心,但反复提起上一次的事,其实于她们的关系无益。 “那就多谢我们宁小姐了,”她撑起一抹笑容,“如果我真能走到更高的地方,一定要请你好好喝酒才行。” 听到她这么说的宁知予松了口气:“你能不介意便是最好的了,至于能不能走得更远……落蘅,我从来不觉得你只能在最底层活着。” 她很确信,落蘅并非其他人可以踩在脚下的存在。 这并非她对落蘅盲目信任,而是她觉得落蘅值得。 “你这话也就只能说给我听听了,”月落蘅打破这看上去似乎很感人的气氛,“要是让其他世家那群人听见,估计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 “说起来,我查过为什么你会只是七级军官,是楚子忆动的手。” “意料之中的事,她要是任我发展,那可不是她。” “想要利用你得到军功,又怕你爬得太高不好控制,她可真是既要又要啊。”宁知予轻嗤。 “这才是她正常操作不是吗?”月落蘅笑着应和几句,“我离开房间的时候,她恨不得把我这儿安无数个摄像头,装上千个窃听器,就为了亲自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看她真是疯了,什么都干得出来是吧?” 楚子忆会做出这些并不在宁知予意料之中,虽然他们平时会用这种手段去监视一些人,但彼此之间还是很不齿这些的。 而且落蘅之前并没跟她说起这些,现在将楚子忆的丑陋行径曝光在她眼前,看来也真是不堪其扰了。 “习惯了就好了,”月落蘅起身打开冰箱,检查着里面的食物与饮品,“你知道的,我其实并不怕麻烦,也不怕跟一些满脑子的人见面。” 她很少将楚子忆放在心上,即使对方看上去是她接触到的世家继承人中最神秘的一个,可从如今的了解来看,楚子忆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深不可测。 相反,她觉得楚子忆比方时榆要好猜的多。 方时榆会为了达成目的付出什么代价,这是谁都说不准的。 但楚子忆不一样,她做事必然会考虑后路,典型的既舍不得孩子,又想套着狼的人。 宁知予撇了撇嘴:“但她要是一直这么做,谁会不膈应?而且她现在也算是知道咱们的关系,敢针对你,那不就是打我的脸?” 这也是宁知予觉得恼火的原因之一,楚子忆在明知道她与落蘅是朋友之后,还决定这么做,完全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看来咱们宁大小姐这是要出手了?” “那是当然,”宁知予也没跟她藏着掖着,“她现在不是担心那个私生子吗?那我就让人扒了她楚家继承人的身份好了。” 她笑着看向自己的裸色长甲,决定下次就用右手扇楚子忆那张脸得了,也算还了自己之前在对方身上的委屈。 “你这不是在她心上插刀子吗?” 哪怕知道这对楚子忆是毁灭性的打击,但是月落蘅却没有任何心疼的意思。 世家间的争斗她并不会过多理会,而楚子忆会引来其他人的针对,她认为这也是对方咎由自取。 井水不犯河水,这是他们三个行业领头世家之间的约定。 至于是从什么时候被打破的,没人说得清。 “就算这会儿我往她身上捅刀子,她敢说我半个不字吗?”宁知予几乎将嘲讽二字写在脸上,“她现在巴不得我能帮她几分,好坐稳继承人的位置呢。” 楚子忆跟她的情况也算是天差地别了,她虽然有宁泽楠这么个威胁,但只要她不犯什么原则性错误,宁家就没有什么人能把她从继承人位置上扯下来。 只是这样的处境是楚子忆盼不来的,于人而言,她只要敢不往上爬,楚家那群老顽固都会想着将继承人换了新,好让楚家更上一层楼。 “要我说啊,这个私生子的出现也算是巧,正好赶在这个时候,看来楚老头也是个能藏的。” “你这样不尊楚家,被叔叔听到了的话,肯定要训斥你几句。” “我们家跟楚家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如从前了,我现在要真当我爸的面去骂楚家老头的话,别看他在人前说我做事不妥当,私下里肯定要说我干得漂亮。” 这点她还是相当有自信的,楚子忆这些年干的事儿她都跟爸妈说清了,别人拎不清,她爸妈又不是拎不清的,干不出那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儿。 “行了,你自己知道怎么做就行,我帮不上你什么,”月落蘅挑了许久终于挑出一瓶想喝的饮料,顺手把冰箱门关上,“不过你需要一个打手的话,我倒是能帮你上手揍她。” “得了吧,你要是真动手,你跟你家那个都跑不掉被报复的。这事儿还是我自己来就行,你放心好了。” 俩人随便聊了会儿后,最后这通电话由月落蘅率先挂掉。 原因无他,她手中的饮料再不喝的话,就要从冰镇变成常温的了。 她刚把手机塞回口袋,准备拧开瓶盖喝饮料,不远处听了许久的人就走到她眼前,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看我干什么……”月落蘅被盯得有些心虚,“我就是跟知予打了个电话而已……” 闻星顺手从她手里拿过饮料,轻声道:“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你不能经常喝这种冰镇的东西,对你的身体不好。你这又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身体不要了?” 月落蘅瞬间陷入沉默,许久后才憋出一句:“我说不是的话,你会信吗?” “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看着她手里的那瓶饮料,月落蘅知道,自己跟冰镇的它是彻底无缘了。 “我并不反对你喝什么,因为你知道适量,”闻星将饮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态度明确,“但你需要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冷饮也好,冷食也好,都要戒掉才行。” 第78章 适得其反 月落蘅并非不能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确实,自己的身体虽看上去远比绝大多数人好上不少,但如果真这么一直做下去,实在算不得好。 她的视线从桌子上的那瓶饮料上收回,即便有些不舍,但也没让自己再多看它一眼。 “对了,刚才你跟宁小姐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来着,”闻星顺势多问了两句,“我就听到一两句,好像是说到了楚子忆身上?” “当然要提提她的,之前我在家里找到了好几个窃听器。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的房间,不是咱们家呢。” 说起来月落蘅确实觉得可笑,正常人谁会做得这么明显? 至少再怎么样,看在她跟知予的关系上,楚子忆都该收敛一点才对。 可真不知是不是对方病急乱投医,被那个所谓的私生子威胁到了地位,所以想要早点抓住她的把柄,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她身上入手。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了,”闻星终于把近些时日在军医处发现的窃听器与人联系起来,“这几天我和老师在军医处也没少找到窃听器,估计也是她干的了。” 好在她和老师谨慎,要不然还真被楚子忆抓住尾巴了。 “她倒是真着急,看来那个私生子的存在确实让楚家其他人满意。” “什么私生子,我好像还没听你和宁小姐说过。” “我也是最近才听知予说的,在咱们离开后没两天,楚家就公开了一个私生子。据说是个酒味的alpha,而楚子忆是芒果汁的a,这么一对比,高低立见了。” 世家之间这种等级制度可不比普通人之间的好到哪儿去,哪怕楚子忆这几年没少为楚家忙前忙后,依旧比不过一个不该被提起的私生子。 “难怪她会这么迫切想要从咱们身上入手,只是她这么急切,只会适得其反的。” 月落蘅轻笑:“她根本就不在乎会不会适得其反,在她看来,自己做的事都还有退路,她就算做了这些事,也不会有什么的,”月落蘅看了眼那个放在书柜旁的七级军官的勋章,笑容掺杂了些许讽刺,“前几天你不是还在问我为什么只是七级来着?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因为楚子忆介入我升迁一事,只为更好地控制我。” 她现在依旧觉得楚子忆是异想天开,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却又不想付出代价,怕她站得太高。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是不会存在的。 “我原以为说她心急只是因为一些可以随手处理掉的窃听器,没想到她居然还做了这些。她难道真就不担心这些会被宁小姐知道,得罪宁小姐吗?” 闻星从其中品出了些许挑衅的意味,她当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楚子忆一定要兵行险招,同时得罪多人。 “因为她认为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知予。” 不得不承认的是,楚子忆在这件事上的判断其实是了解她的。 如果不是知道了所谓的楚家私生子的存在,她不会把楚子忆的行为和任何事放在一起。 而且她更不会把自己的房间出现窃听器这种小事跟知予说一个字,因为她认为自己可以解决掉这些麻烦,自然不会再跟知予提起。 只是可惜,她到底是什么都知道了,而楚子忆的目的,也就无法达成。 “她倒是个好算计,只要你不跟宁小姐说,她还能装个好样子,跟宁小姐好好往来,换得宁家对她的支持。” “再加上她跟华沐枫的婚约,哪怕她的信息素不如私生子高级,但依旧会占上风。” 闻星听着这些,不得不感慨一句,楚子忆实在是算的高明。 但月落蘅比她知道的更多,也就不会多看楚子忆任何一眼。 以知予对人那个态度来看,想要修复宁、楚两家之间的关系,恐怕堪比登天。 有关楚子忆的事她们并没聊太久,因为明瑜的电话打了过来,催着她们早点去军医处。 “不是我说,你们俩离开军医处一趟,忘了还有几个伤员在这儿等着换药是吗?”明瑜看着在外面排队的三四个人,恨不得把她们揪回来,“给我回来,加练。” 闻星和月落蘅对视了一眼,就知道对方也将那些人忘了,赶紧拿起衣服一起离开。 她们去到的时候,明瑜已带着其他人为伤员换完药,安排人回去休息。 看着眼前匆匆赶过来的俩人,她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俩这好啊,出去吃个饭吃这么久,都忘了我说下午还要再来一趟?”明瑜被气笑了,“这要不是他们知道跟着其他医生来找我,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换药啊?” 她本来觉得这种小错不可能是闻星会犯的,顶多是月落蘅忘了。 一问才知道,这几个伤员本来就是闻星负责的人,自然是闻星更该上心一些才对。 一瞬间她就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俩人才好了,你说夫唱妇随吧,总感觉怪怪的,说妇唱妇随还差不多。 “你俩下次要是再敢忘,都别干了得了。” 明瑜瞪了俩人一眼,把手里的药单交给她们,让她们对着药单去分药,切记不能再出任何错。 听着老师的叮嘱,闻星说不羞愧是假的,但她刚才跟落蘅吃完饭后,确实把军医处的事儿抛之脑后,一点儿都没记起来。 再后来就是回到房间说起了楚子忆跟宁知予她们…… 闻星复盘半天为什么自己会忘了给伤员换药,最后也没想明白是哪步出了问题,只能郁闷地跟月落蘅一起分药,心里那个结怎么都解不开。 “好了好了,你不需要因为明医生的话过于自责的,”月落蘅注意到她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本身你也不是故意犯错的,平时你对自己要求有多高,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 “这次错了也没什么的,下次不要再犯,认真改正,你还会是原先那个很优秀的闻医生。” 闻星叹了口气:“我都知道的……只是,我觉得忘掉这些不像我的作风。” 第79章 因你而生 闻星一直在纠结的莫过于此,她印象里的自己几乎从未出过错,更不会彻底忘掉一件很重要的事。 可这次如果不是老师给她们打了电话,她根本就想不起来还有伤员没有换药。 而在电话里她就很清楚地知道,这是自己的纰漏,那些人都是由自己负责的。 “如果是别人负责的,我没有检查,我还会觉得问题没那么大,”她收拾着眼前的东西,怎么都想不通,“但这是我负责的……” “但出错乃人之常情……” 明瑜这时正好走来,听着这俩人的话,恨不得给她俩一人一爆栗。 “就不能往你俩太在乎彼此上面想?”她咬牙切齿,“要不是闻星太在意你,也不会连这种事都出了错;还有你,在意闻星,半天想不出什么话哄,去报个班得了。” 当然,给月落蘅报班的钱她是绝对不会出的。 这玩意儿谁学谁出钱,她顶多看看成效。 这个答案似乎很简单,只是闻星与月落蘅谁都没有往这个方向上去想。 如果不是明瑜此刻站出来把一切戳破,只怕俩人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想到这一层。 明瑜上前把闻星手里的药都拿走,准备亲自分拣。 “真是两块木头,”她一脸无奈,“行了,你们都回去吧,事儿没那么严重,下次注意就行了。” 虽说这种事不准允再发生第二次,但其后意味着什么,明瑜不仅知道,而且十分乐得见闻星她们对彼此愈发依赖。 毕竟最好证明她们能被君主控制的事,就是她们无法与对方割舍。 无论是闻星,还是月落蘅,都无法彻底舍掉另一半。 至于这样是否为一件好事,因人而异。 因明瑜烘干,她们来了军医处没多久后就被遣了回去。只是回去的路上,她们一言不发,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诡异的沉默一直延续到她们回到自己的小天地,月落蘅熟练地检查着房间内有无新的窃听器存在。 也不知是楚子忆长了教训,还是她确实收敛了她们的心思,总之月落蘅在房间内并未找到任何窃听器的身影。 她们坐在沙发两侧,看着彼此,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她们同时开口。 “算了,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闻星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说:“落蘅,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似乎跟印象中的自己并不一样。” 她觉得无论是落蘅,还是自己,好像都失去了原有的面貌。 这于她们而言,该不该有,就算她不清楚,难道落蘅还不清楚吗? 月落蘅当然知道,但她早就不认为这是什么非改不可的问题。 而今的变化,是她们顺应了对方的存在,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与过往相差极大的情况。 所以其实她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何不可,只是看着闻星的反应,她也意识到了,星星似乎是抗拒的。 “所以你想要怎么改变现在呢?”她面不改色,仿若这样对自己毫无影响,“如果你需要我配合的话,我没有任何意见。” “我希望搬出去,保持距离是维持你我关系最好的方法。” 月落蘅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她的提议:“不,我觉得不行。” “为什么?”闻星不解。 “首先你是o,在面对楚子忆他们时天然便有劣势,一旦日后没有我在身侧,以楚子忆调查到的结果来看,你很难不被她算计。” “其次在军中绝不止一个楚子忆盯着咱们,之前我七级军官的升迁还算平人心,也不会平白招人耳目。但现在知予将我直接提到四级军官,军中眼红你我的人,自是不在少数。” 她不是觉得闻星非要跟着自己不可,只是如果一个人独自住,她不会认为星星是足够安全的。 闻星陷入沉默,她知道落蘅说的没有问题,但就这么让自己继续陷下去,她觉得无异于饮鸩止渴。 明知道现在这样不好,还要继续下去吗…… 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她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会对月落蘅有什么过分的感情。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到底是被牵动情绪,不得不开始思考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眼见闻星开始犹豫,月落蘅表明自己的观点: “如果你觉得一定要与我划清界限,即便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没什么,我不会做偶遇出格的事,更不会让你因我受任何人算计。” “星星,我们可以回到原来那个样子。只要你觉得那样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相处方式,我并不介意。” 闻星从一开始就知道只要自己提出来,其实她都不会太过阻拦。 而刚才自己的想法确实有些欠缺考虑,她仔细想过落蘅的话,人说的没错,她今天要是敢搬出去单住,明天估计麻烦就能找到她头上。 暗叹了一句omega存活不易后,闻星又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做才算合适。 她不能坦然接受落蘅对自己的好,自然要想办法跟人划清界限才行。 只是眼下她们好像早就无法分开,尽管她想了无数个办法,都是不可行的。 “星星,先坦然接受这一切呢?”月落蘅试图伸手安抚她,却又因此刻说的话而收回,“总归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至于之后如何,等到回帝都再去想呢?” 闻星觉得她说的没错,眼下她们虽是在战场上,看似没有那么多需要防备的人,但其实这里也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睛,哪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但回到帝都的时候,就没人盯着了吗?”闻星皱着眉,“如果说现在的是明枪易躲,那么帝都里,可就是暗箭难防了。” “但至少在帝都里我们会有更高的身份,不必像现在这样还需要受人桎梏。回到帝都时,我最低也会是三级军官,必然会被载入军官册。” “届时我已可以往政界发展,再加之商界本就是我的筹码,我们也没有那么难。” 听着月落蘅这样说,闻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心动的。 好像就这么沉在月落蘅对未来的规划里,也没什么的。 这个未来,从她进入月落蘅的生活里起,就有她的存在。 第80章 一并除之 闻星觉得自己大抵也疯了,不然怎么会在明知这样与月落蘅继续接触下去并不好,却还是会心甘情愿地将一切延续下去。 “我其实没有拒绝的选择,不是吗?”闻星忽地笑了,“好像自我步入你的生活起,我就没有抽离的可能。” 她到底还是接受了现状,决定坦然接纳现在的一切。 月落蘅说的一直没有问题,她们早就不是从前的她们,现在就算有什么变化,也是合理的。 只是唯一影响的,要看她们自己心里过不过的去。 她托着下巴,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我觉得我们确实可以试试,落蘅,我相信你。” 既然早就把一切都押在落蘅身上,她现在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看着眼前答应了的人,月落蘅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是应该开心的,可一想到这份开心并不是因为最基础的感情,她又认为自己好像太容易满足。 不过感情这种事向来难以决断,她就算一直猜,也很难猜出一个正确答案的。 她们继续沉默着,直到许久后,月落蘅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 “四级军官都要上前线,我既被知予调到四级的位置上,估计这两天就需要离开,去跟遥光他们汇合。” 闻星刚要说点什么,月落蘅就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我会拜托知予帮忙多照看些,即便我暂时离开,楚子忆也不敢为难你的。” “我知道的,你放心去吧。” 其实闻星想说的是,她根本不放心宁知予。 她与楚子忆没打过什么交道,所以不了解楚子忆。但宁知予不一样,她们是真真切切针锋相对过的。 所以即便宁知予可能会因为落蘅的关心对她多加关照,她都明白,这是自己担不起的好心。 月落蘅也知道她的顾忌,连忙向她保证宁知予的人品。 “别人我不敢给她做担保,但知予不一样,她这人一向不屑做那些阴暗勾当。就算她想为难你,也不会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去做。” “而且不仅如此,说不定知予根本就不介意你是否在她眼中是全知态。” 在月落蘅为宁知予继续说话前,闻星打断了她:“你现在替她说这么多没什么用,落蘅,你有想过回到帝都后,要怎么处理宁家吗?” 她不觉得落蘅还没有猜出自己是君主的人,更不觉得落蘅没有猜出君主的目的。 而这也就代表着,落蘅其实是知道君主想要彻底铲除各界领头的世家的。 宁家在军界影响颇多,这点君主忌惮,月落蘅如今更是受惠于此,她不认为落蘅还能忽视这一点。 只是有与宁知予的情谊横在中间,她很担心落蘅究竟能不能狠下这个心,对宁家一视同仁,把所有领头世家全部拔去。 君主如今肯纵容、支持她们,就是想要利用她们铲除世家,解决掉世家对圣落的影响。 倘若她们不能做到的话,估计君主会想着另用他人,到时候就算月落蘅再合适,到头来也只能是一颗棋子。 她的命运更不必多说,能回到水牢中,便是她劫后余生。 月落蘅不得不沉默,她何尝没想过星星提到的这些。 只是每每想到要负了知予待自己的真心,她都觉得自己其实比一些人要不堪得多。 但…她确实没有别的路可走。 “怎么处理?”她苦笑一声,“除了做给上面的人看,除了把宁家打成与其他两个世家一样的情况,我也没有别的法子。” 就像她原先认为的那样,其实她和知予,一直都是两条路上的人。 “不止宁家,还有华家,”闻星眉眼柔顺,说出的话却实在冰冷,“华家与宁家交集颇深,如果不能一起解决掉的话,只怕是后患无穷。” 偏巧月落蘅知道这样的话听上去冷酷无情,但确实是她需要面对的情况。 无论君主是否知道她与宁知予之间的事,又是否探清宁华两家的关系,总之她只要对宁家动了手,华家也必须一并除之,否则后患无穷。 “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把一切都赌上。宁家也好,华家也罢,该清掉的东西就清掉,人总是狠心些才行的。” 她到底是狠了心,决定不顾原先情谊,将宁知予他们都拉下水。 如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么她愿意都不要了。 闻星看着眼前的她,不知该心疼,还是该感慨她心狠手辣。 末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月落蘅一起收拾着,等着调令。 …… 如月落蘅想的那样,她刚被授予四级军官的勋章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上级调令,即刻出发,与前方四级军官汇合,不得延误。 好在她与闻星早就收拾过东西,因而并没有太多需要她去做的,临行前,她甚至还与宁知予见了一面。 宁知予怎会猜不到她的想法,揉了揉自己柔顺的发丝,轻叹一声:“我你还不了解吗?你这一趟不知离开多久,我肯定会帮你护着闻星,不让她被楚子忆为难半分。” “虽说我确实有些看不惯她,觉得她瞒了你太多事。但轻重缓急我还是能判断出来的,就算我想跟她算什么账,也会等到你在场的时候再算。” “至于现在,我可不会让你失望的。” 听着与预想中没什么差别的话,月落蘅很犹豫要不要将昨日与闻星做好的决定说与她听。 她知道这会影响到知予跟她的关系,可一直瞒着知予……最后也只会酝酿成更大的祸事。 见她犹豫着不说话,宁知予笑着推了她一把: “怎么着,这么感动呢?那就在战场上好好跟司遥光配合,早日凯旋,我会在帝都的餐桌上,期待听到宾客名字时,你和闻星都在其中。” 就像她说过的那样,她不认为落蘅没有上桌的可能。 月落蘅沉默良久,最后只应了句好。 她离开时,闻星与明瑜都在很远的地方目送她远去。 “其实前线也会需要军医,你不去吗?”明瑜问道。 “她不会同意的。” 第81章 奔赴前线 明瑜没有问原因,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你倒是了解她。” 对于这样的误会,闻星并没有解释。 能准确回答出月落蘅的反应,当然不是只靠猜,而是她确实问过。 在知道月落蘅一定会上前线后,她就提出自己可以作为前线军医一同跟去,但她的提议被落蘅驳回。 而原因也再简单不过,前线危险,这是人都知道的道理,落蘅自然不愿让她因此受伤,怎么说都要拦下她。 “说起来,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明瑜打趣道,“我看她好像真的离不开你,估计这就是君主想要的情况吧。” “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敏感的,无论我二人感情是什么样,只要最后能帮着君主达成目的,这就足够了。” “你倒是明白是非,只不过我看月落蘅那个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吧?” 闻星轻笑,驳斥着她的想法:“你觉得她那样聪慧的人,要怎么装傻,才会什么都猜不到呢?” 她甚至觉得,其实从自己刚见到落蘅没多久后,落蘅就猜到了一切,只不过一直没开口说,权当在看一出戏罢了。 直到后来落蘅也成了棋子之一,这场局终于初见雏形。 “你也别太捧她了,什么都说她好,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可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你……” 明瑜看着她这个样子,也说不得她什么。 作为君主的人,她同样了解月落蘅的过去。 说此人聪慧,完全不足以形容。 仅从在君主那儿知道的消息来看,月落蘅虽出身底层,但其身上的魄力却非普通alpha可以匹之。 甚至包括她见过的大多数世家的人中,月落蘅的气质都要高于他们。 不止于此,月落蘅在知道自己的阶级后,并没有顺应安排,而是一次次反复向上爬。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如果真是月落蘅的话,其实做的不一定会有月落蘅那么好。 能在倒台后选择蛰伏,并在期间迅速掌握对自己有利的筹码,甚至还能借势东山再起,这样的胆魄,可真不像一个低贱的a能拥有的。 “要不是知道她信息素的味道,我怕是真会以为她是哪个世家养在外面的私生女呢。”明瑜感叹道。 不知为什么,闻星听到这话时,莫名想到了那两个纠缠不清夜晚。 她总觉得落蘅的信息素味道跟君主的信息素味道其实很像,可一想到两人阶级完全不同,她又觉得只是自己在幻想罢了。 一个是生命之水,一个是普通的白开水,怎么会一样呢? 她暗笑着自己真是疯了,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都能混淆,以后还不知会出什么样的错。 “走吧,咱们该回军医处了,”明瑜看了眼腕表,“这要是再耽搁下去,几个事儿多的又要大喊大叫了。” 提起他们,闻星也觉得头疼。 她原先以为大多数士兵都跟落蘅是一个样子,根本不会把小伤小痛放在心上,甚至还会觉得无伤大雅。 原先她曾想帮落蘅上药就是,那人总说没什么,可她明明看到了淤青,最后只能强硬让落蘅听她的话,这才能让那人安安心心换药、包扎。 但这回接收的伤员可真是让人开了眼了,那是只要医护人员用的劲儿稍微大一点儿,就能听到杀猪般的叫声。 甚至有几个连做人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对护士们呼来唤去不说,还有调戏护士的。 明瑜看了眼军医处,头次觉得这么不想回去。 “这一个两个的,早晚找机会把他们胳膊卸了,让他们看看我也不是好惹的。” 真都当她好欺负呢? 她要是好欺负,还能让帝都那么多世家都对她又爱又恨吗? “明医生你……”闻星欲言又止。 “只要你不说出去,到时候没人知道是我干的。” ?这个是重点吗…… 闻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选择装聋作哑。 她当然不是准备说出去,而是想着要提醒明瑜做得别太过分,不然真在军医处闹出什么大事,肯定要捅到上面去的。 不过她很快就想清楚了,整个军医处加起来都没明瑜重要,就算上面真派人来责怪,只要他们如实汇报,谁真占理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们一齐回了军医处,准备迎接属于军医的“鏖战”。 …… 月落蘅一行人速度极快,仅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在前线与司遥光他们汇合。 当在帐篷中看到她的脸时,其他军官们的脸色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在场的不乏有认识月落蘅这张脸的,看着她回来了,大多觉得这场战役有可打的机会。 他们大多都听过那个堪称传奇的四级军官的经历,也都为之惋惜过,如今见到真人,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司遥光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就在战场上碰见她,一向以冷漠无情着称的他,眼中竟也有隐隐泪花。 她轻咳了一声,笑着自我介绍:“我来得比大家晚了些,是这两天刚升迁的四级军官。我叫,月落蘅。” “没错,是你们可能曾听说过,今后也一定会知道的月落蘅。” 她一如既往地张扬,就像司遥光认识的那样。 而他也丝毫不避讳与月落蘅相识的事实:“这位确实是我原先的战友,大家听过的名字。” 他没有说明所谓的传奇的名头,但在场的人人都清楚,她就是那个几近神话般的人物。 两年内以低级alpha的资历,一举冲到了四级军官的位置,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但是她就是做到了。 并且只差一步,就会成为三级军官,被正式记载在军官册上,为圣落人人熟知。 “遥光,我来可不是为了叙旧的,”月落蘅脸上的笑仍未消失,但莫名让人觉得严肃,“说说咱们现在的情况吧,我来前看了眼士兵们的情况,好像不太乐观。” “嗯,确实如你所见,我们与长漠交手了两三天,长漠的布防在你给我们的布防图上做了不小的改动。虽说他们确实有极大的破绽,但也足以给他们喘息之机,让我们难以应对。” 第82章 似月 “具体已经探查清楚的变化有吗?”月落蘅对着眼前的沙盘研究,“如果明日接着开战的话,今天总该摸清楚他们的规律,以减少损失。” 司遥光没有过多耽搁,将总结出的规律简单复述一遍后,看着她对着沙盘沉思。 直到她的手落在沙盘上的某一处时,他才开口问道:“落蘅,你觉得这一处是……” “长漠会埋伏的地方,”月落蘅言简意赅,“我现在带一队人过去埋伏着,到时候里应外合。” “这么草率,会不会有些……”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月落蘅没有驳斥,只是轻笑:“且不说这个地方的地理优势,三年前,我曾在这个地方带着人埋伏过长漠那边一次。以他们吃一堑长一智的作风,只怕会反过来利用这里,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而且,是我带队出发,也是我指出的地方。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就都推到我身上好了。” 她并不担心自己会判断失误,即便无法保证全军毫发无伤地回来,她也一定会尽力让能回家的人回家。 这几年过去,她早就不是之前的月落蘅,不会再连累自己的战友。 尽管她说要自己亲自带队,但还是有人担心,觉得她过于草率,会不会不合适。 只是司遥光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再次决定相信她。 又或者说,他其实从未质疑过她,在他司遥光心里,月落蘅做什么都一定会成功的。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吧,”司遥光做了最终决策,“由月落蘅带领一队士兵,潜伏在此处,而明日我们会与你们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多谢咱们司长官的信任,我定不辱命。” 月落蘅离开营帐时,听到了身后的争执声。方才并没有挨个认识过这里的人,所以她也认不出是谁的声音。 但她很清楚地听到了司遥光说了句信任自己不会出错,她不由攥紧了拳,想到了自己被扒去一身军服的原因。 那也是她带人跟长漠战斗时的事,只是那次不同往时,她鲜少没有做出正确决策,带出去的士兵死了八成。 她觉得遥光肯信任自己也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有先前的那些事在,她是否真的还可以被信赖,谁都说不准。 而很显然的是,与她为伍,就是与世家作对,因为她的离开是世家一手促成的。 可是遥光好像从来都没有质疑过她,一直在义无反顾地支持她做任何事。 她无意看到了不远处在抽烟的一个五级军官,居然有种想要冲上去寻人借一支烟消愁的想法。 但她瞬间就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她从不抽烟,也就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浇愁。 她敛起夹杂着些许无奈的笑容,抬腿走向调取士兵的位置,准备挑选一个小队带上。 她不认为自己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第二次,更不觉得自己只有做先锋的能力。 很快,她就在一众未出动的小队中,挑出了一支没有被排在很前的队伍。 因为原先也是带队出发的人,所以她十分清楚,并不是排在前面就意味着能力最好。 这些排在前面的小队,有近一半都是贿赂得来的位置。 而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他们大多都是家中有些资产的人,如果能混些军功在身,自然更容易发富贵财。 她仔细看过这支小队的资料,其实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士兵,但因为无人肯带,所以没什么上战场的机会,看上去也就经验极少。 不过好在他们整体素质都算名列前茅,所以她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 最关键的,是她对他们的序列号格外熟悉。 这是她曾经带队时,用过的序列号。 她在士兵的引路下,见到了小队队长。 “去召集你们小队的人员,就说有大事等着我们去做,”月落蘅眉眼微弯,“我想,你们应该会和我一样,都想回到战场上吧。” 小队队长瞬间领会她的意思,不消十分钟,就将所有成员召集到她眼前。 “简单与你们说一下,我是月落蘅,新来的四级军官。这次由我带队,负责带着你们配合大军里应外合,对长漠进行埋伏。” 小队里好像有人听过她的名字,在后方问她是同名,还是当初的那个人。 面对这差不多的问题,月落蘅也给了相似的回答: “如果非要知道的话,那就是我回来了。” 她抱臂看向所有人,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不敢轻视。 “现在可以放心了吗?”她挑眉道,“给你们一个小时收拾,收拾不好的,就不用跟着一起去了。” 她素来严苛,不会让任何人打无准备之仗。 也是因为这点,她原来在军中就是很多人都在传的“月青天”。 倒不是说她经常为大家主持公道,而是过于严苛,严以律己,也严以律人。 但她似乎低估了这支小队对上战场的渴望,哪怕她给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可大家还是在半个小时内全部集合,而且在她的检查下,没有任何人丢三落四。 她的满意溢于言表,更没有吝啬对他们的夸赞。 “既然大家都如此想要证明自己,这几天就要全力以赴,不要让我失望。” 她转身离开,小队队长带着成员紧随其后。 夜深时,天上点点繁星,为月落蘅他们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他们在这里潜伏已将近两个小时,寒风刮着人的脸庞,刺痛着人心。 队长与月落蘅藏在同一处,看着天上挂着的弯月,他脱口而出: “月长官,你觉不觉得自己很像那轮月亮。” “像吗?”她顺着他的视线朝天空看去,“或许吧。” 其实她从不觉得自己像什么,因为她觉得无论是别的,还是自己,都是相当独立的存在。 可他这句话确实让她思考了片刻,她好像是像的,又好像与它毫无关系。 “怎么不像呢?” 他侧头看向她姣好的面容,虽清冷,却又夹带了些许温柔。 但最根本的那一层,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第83章 交战 其实这并非他第一次见她,只是她现在与之前的容貌有些许差别,如果不是她自我介绍时说出了名字,他大抵是真的认不出。 原先他是她领着的小队成员带出的士兵,因为他们这批人与她的默契不足以支持她带队上战场,所以他们从未被她带出一次。 而她被世家除掉前,那些小队成员大多死在了她唯一一次出错的那个战场上,她也因此被调回帝都,没有再前往战场的可能。 所有跟他一样的士兵瞬间就没了主心骨,他将没有跟着她一起离开的人聚集在一起,组成了新的小队。 他并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细节,他这支小队的序列号,与当初她常带的那一支,是一样的。 他不是没有塞钱给那些排小队序号的人,只是他的要求并不是一味地往前冲,而是稳定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上。 他等着她,或者是她的朋友,注意到这一支与她有所牵连的小队,带着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我觉得这好像跟这次战斗没关系,”她低声轻笑,“注意力多放在眼下的事上,有些话还是回去再说吧。” “等咱们回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说想说的话,不要让这些成了我们战斗时的心结。” 她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将这些心思收起来,等着回去时再说。 月落蘅实在猜不出他这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欣赏,还是喜欢? 不管是什么,这些情绪都不能影响他们跟长漠的战斗,作为里应外合的人,他们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也意识到现在并非讲述这支小队来源的时机,便闭上了嘴,准备等回到军营时再说。 只是他有些担心,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自己就会死在战场上。 注意到他貌似有些担心,月落蘅宽慰了他几句:“就算你不放心自己,也要相信其他成员,相信我,不是吗?”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见过他的,无论是否见过面,她认为按他的资历不可能没听说过自己,那么更该相信她的能力。 长漠那群人,也要更担心才行。 我知道,他默声答道。 他其实从来都不会不信她,他知道,月长官一直都是战场上最强的存在。 …… 很快便到了天亮的时候,月落蘅看了眼腕表,长漠的军队还没有来到此处,而他们已等了约莫十二小时。 在发觉大家跟自己一起等了多久之后,月落蘅愈发坚信自己一开始的眼光。 没有人有过任何一句抱怨,也没有人质疑过她的决定。 他们好像都是绝对信任她的人,从她说出自己就是原先的那个月落蘅以后,没有任何人有过一句废话。 她终于想着自己是不是该问一问大家怎么凑成如今的这支队伍,但想着自己跟小队队长说过的话,觉得还不如等回去了再说。 而小队队长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便主动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犹豫半晌,月落蘅还是将心中疑惑问出了口:“我似乎还没问过你们,是怎么组成如今的小队的?” 如果组成的规矩跟她原先那时一样,她还真挺好奇,他是怎么有这个凝聚力的。 想要凑成一支队伍并不简单,除了她这样靠自身立下的功劳吸引了很多队友的人,往往成为小队队长的大多数人都要付出些代价。 “对于月长官来说,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他唇角微扬。 “自然没有一定要知道,如果你愿意说,那么我洗耳恭听;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多问。” “那么不妨当做我能否安然回营的赌注吧,只要我能回去,重伤也好,毫发无伤也好,我都会亲口跟月长官解释。” 月落蘅皱了皱眉,不知是对他哪句话有所不满。 但到底她是没有拒绝这场所谓的赌约的,她愈发好奇,这支训练有素的小队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 天大亮时,月落蘅终于在可探查范围内感知到了长漠军队的存在。 她很确定对方一定是长漠的人,她这次来前问过遥光,确认了是他会带着士兵们与她里应外合。 没人比她更熟悉遥光,她也不可能会认错。 “提醒咱们的人,准备好武器,不要让别人小看了圣落,”月落蘅侧头吩咐着小队队长,“更不要让那些人,小看了我们。” 先前质疑她的人,质疑这支小队的人,最好都睁大眼睛看好了。 他对她的超强感知力略有耳闻,再加之他根本不会质疑她的决策,便立刻将她的意思传达给所有人。 一瞬间,所有人屏气凝神,箭在弦上,只待敌军出现。 “头儿,听主帅说,有个什么月什么的,好像又出现了,让您小心点儿呢。” “要我说,主帅就是个没骨气的,要不然怎么会怕一个普通的alpha。我可是听说了,那个月什么的,信息素味道就是白开水,根本就是个炮灰,还让咱们主帅这么担心,真是可笑。”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吵得那人头疼。 “够了!”他怒斥道,“别管那月落蘅是个什么人,既然主帅说着让咱们小心,就不要掉以轻心。此次咱们也是带着大军离开军营,若是落了个无人生还,到时候你们哭都没地儿哭。” 他的训斥即刻起了作用,刚才还对主帅有所不满的几人纷纷闭上了嘴。 没人想死在战场上,大家都想着赶紧打完这场仗,早些回到家中,免受战役之苦。 随着这股属于长漠士兵的气息越来越重,月落蘅的神经也逐渐紧绷,她甚至听到了身边人的呼吸声,一下,两下……很有节奏。 月落蘅看着腕表上的时间,正巧与司遥光他们约定的分毫不差,她抬手示意,藏在掩体后的小队成员纷纷举起枪,对眼前长漠的人进行扫射。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长漠大军的后方出现大量圣落士兵,对他们进行围剿。 尽管有长官在前方稳住所有人,但长漠一方还是自乱阵脚。 第84章 胜归有怨 月落蘅看着身边倒下的几个队员,神色有些严肃。 她连续看了好几眼腕表,这个时间司遥光应该带人把后方的长漠士兵剿灭大半,他们也不该面对这么多的敌人才对。 可是眼前的压力与她预料中的大相径庭,她带的小队中,甚至已经死了两三个人。 “让大家再撑半个小时,”她的声音与平时好像没什么差别,“援军就要到了。” 她紧紧盯着腕表,决定再给司遥光半个小时的时间。 她不相信遥光的带兵能力会这么差,更不相信圣落占据的优势不足以按时绞杀长漠兵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时不时看了眼腕表,直到半个小时过去,她依旧没等来司遥光他们。 “月长官……”小队队长看着她铁青的脸色,想着劝几分。 然而月落蘅没有多听他说一句,立刻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做好信息素隔离的准备。 她每次带队出发的时候,都会让人做好万全准备,防的就是需要自己用信息素压迫敌军时,圣落一方的人没有防御手段。 当所有人都做好信息隔离手段后,月落蘅瞬间释放出大量信息素,拿着枪冲了出去。 就像以前一样,没有人能抗住她的信息素的压迫,只能丢枪弃甲,任人宰割。 她抬起枪扫射着眼前的敌人,每一颗子弹都正中敌人。 或许这样很血腥,又或者让她看上去格外冷血,但此刻的月落蘅早就不在乎这些。 她带的人,很少有回不去军营一说。 但是现在破了她之前许诺给其他人的话,她说过,要带他们上战场,也要带他们光荣回军。 在这样高强度地释放信息素下,她很快就感受到精疲力尽。 可她没有倒下,依旧在尽力释放信息素,为司遥光带领的大军争取时间。 与其说是为他们争取时间,月落蘅更愿意说是心疼自己带出来的人。 她不会踩着自己战友的尸体,就为了多抢一些功劳。 既然她将这些人带出军营,就一定要将他们都带回去。 直到看到司遥光的身影,月落蘅才放下了枪,任其他人将长漠剩余兵力处理干净。 她撑着自己走到司遥光眼前,面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 她想自己是该体谅他的,战场上的事风云莫测,谁也说不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可在她与司遥光无声对视时,小队队长带着死去的队员从她身旁经过。 她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为这些平白的队员而悲伤。 “遥光,我记得我们说过最晚不会超过什么时候,”她艰难开口,只觉喉咙干燥,“我出来迎敌时,已经超了四个小时,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司遥光看着眼前显然是气上头了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他越是沉默,月落蘅眼中的不可置信越是像要索他的命一般,让他羞愧得说不出话。 “这个解释难道你不该给吗?”她仍在问着。 而这个时候,一开始质疑她的那个四级军官走了过来,故作熟络地拍了拍她的肩: “没想到啊月长官,听他们说,最后全靠你冲了出来,用信息素压制着长漠那群人,才得以这么快解决这群麻烦。” 月落蘅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没有回应他的吹捧,只是死死地盯着司遥光,让他为今日的事好好解释。 偏偏那人也是个不识趣的,明知她这会儿不想看见任何人,还要往她眼前凑。 也是他的自讨没趣,才让月落蘅得知真相。 “要我说,月长官你就不该心疼这群人,让他们往前冲就行了,干嘛要救他们呢?”他怨起她的不是,“要不是你最后冲上去,他们就都该死在长漠的人手里,也就不至于回去吃空饷,闹得人人都学他们了。” “是你?!”月落蘅瞬间回头抓住他的衣领,“这是你的主意?” “月长官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叫这是我的主意啊,你走后,我们这群人可是商量过的,大家都同意呢。” “遥光,就连你也……” “当然,司长官他也同意了,不然为什么今天月长官带这群人会坚持这么久?月长官你就是太仁慈了,还想着要救他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月落蘅就直接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大概用了十成力气,落在那人脸上,直接打掉了他两颗牙。 “月落蘅你疯了是不是!”那人捂着脸,瞪大了眼睛,“你这样针对我,是会……” 她斥声打断他的话:“会怎么样?你觉得我会担心你背后的人吗?” 她甚至又踹了他一脚,几乎将所有的气儿都撒到了他头上。 她没想过原因居然会是如此,更没想过遥光也会参与其中。 “我带的人,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她怒气冲冲,“你们的命是命,我带的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月落蘅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可刚才的事不是假的,更不是她凭空多出来的记忆。 如果不是她带的队,如果不是她在,她和整支小队,都要死在战场上。 至于他们立下的功劳会到了谁身上,还真不好说呢。 “要不是你带队,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吗?”偏生被打的那个也是个倔脾气,“要不是司遥光觉得需要救你,我们只会来得更晚。” “我告诉你月落蘅,你不比别人该活。你只是赶着有人信任你,想要救你而已。” 他的话让月落蘅再次冲了上去,揪着他的衣服用尽全力。 有了那么大的消耗后,她明明已经没了力气,但此刻她仍挥舞着拳头,拳拳带风,恨不得要了眼前人的命。 如果不是一些人怕出事将她拉住,恐怕她真是不将人打死不罢休。 只是月落蘅看着与别人一起拉着自己的司遥光,气上心头,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司遥光,你最好庆幸我带回来的伤员都还有的救,”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这个梁子,我记在心里了,早晚会报回来的。” 说罢她便要去看小队的几个伤员,但被小队队长拦下,让她先去休息。 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回了自己的营帐里短暂休息片刻。 只是这一觉,她怎么都睡不安稳。 第85章 赏月无心 月落蘅梦见了很多人,引着她和司遥光入伍的教官,与他们同时入伍的那群战友,以及她原先带过的小队成员…… 从梦中惊醒时,她的后背全是冷汗,床单也早就被汗浸透。 她想不明白此时梦见这些人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的很简单: 她月落蘅,要为整个小队、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在床上躺了许久,她并未能再次入睡。 简单换过衣服后,她果断出了营帐,准备散散心。 外面的天色很暗,她离开前并没有看时间,只推测现在约莫是后半夜,要不然巡逻的人也不会这么少。 而她也确定白天的事应该是传遍了军营,否则那些巡逻的人碰到自己也不会乖乖地问好。 有的人最会见风使舵,更明白应该对谁尊敬,对谁又是阳奉阴违。 她轻笑一声,感慨人手里还是需要有些权力,这才能让别人被自己折服。 她刚走出营帐没多久,就碰到看上去似乎也是为了散心出门的司遥光。 在与司遥光对视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就想离开,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 司遥光也是如此心态,可月落蘅先一步扯住了他,问白天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她觉得自己需要知道,自己和其他成员,是不是真的差点被放弃了。 看着她一如既往清澈的眼睛,司遥光第一次恨自己能力还不够,居然没能定下最终的结果,导致今日的事发生。 “司长官,你只需告诉我,是或不是,”她步步紧逼,“我觉得一两个字并没有很难回答,不是吗?” 司遥光当然不觉得这是很难回答的字,可这个问题,是他不想谈及的问题。 “落蘅,这件事你一定要知道吗?” 月落蘅笑了笑:“当然,这事关我、我的队员的性命,对我来说怎么可能不重要?” 虽然嘴上还在朝他要结果,但从他刚才的回应里,她已经猜到了事实。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总之遥光确实跟那群人一起决定,要放弃她带的这支小队,包括她。 司遥光也知道自己其实瞒不过她,除了点头承认外,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听着这个答案,哪怕是在自己意料之中,但月落蘅依旧觉得痛心。 她问出了心中疑惑:“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跟他们一起,对这支小队有所偏见,觉得他们就是该被放弃的人?!” “不是我对他们有所偏见,而是其他人,”司遥光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们是怎么走上来的,也根本不会忘我们一起在先锋队的日子。所以我有反驳过,只是……” “只是还是失败了,对吗?”月落蘅苦笑一声。 “结果如你所见,我已经尽力了。” 面对这些人的牺牲,司遥光不可谓不痛心。 但他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有为这些人难过的资格。 如果他能冲到三级军官,哪怕只是高四级军官这么一级,在这些人面前也拥有一锤定音的资格,更不会让人白白牺牲。 月落蘅看着他,同样沉默着。 她觉得自己是该信遥光的,就像她一直认为的那样,整个军营里没人比她更了解他,所以他知道他根本不会做出抛弃任何人的可能。 但因她死去的队员就好像一道隔在她与遥光之间的墙,逼着他们不复从前。 月落蘅撸起袖子,看了眼司遥光,而后者很快就领会她的意思,同样撸起袖子,准备应战。 正如她了解他一样,他也很懂她。 当看到她的动作时,他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原先他们一起上战场的时候,彼此之间就是这个样子,如果谁不服谁,两人打一架就好,无需一直闹下去。 于是在一处角落里,月落蘅与司遥光赤手空拳,拳拳到肉,根本没有保留。 原本司遥光心存愧疚,想着让几分,也好还还自己心里的这份不平。 可月落蘅看出了他的想法,让他不要收着,只管用尽全力就是,所以他才没有收敛,与月落蘅每一次击中对方,都是用了十足十的劲儿。 他们同样很有默契地没有选择对方的脸进行攻击,因而哪怕是用尽所有力气,他们脸上看着都无任何问题。 “遥光,用劲儿啊,”月落蘅挑了挑眉,“怎么,今天军中克扣你的饭菜,使不上劲儿是不是?” 司遥光笑了:“说得就好像你多用力了似的,这次上战场把你身上所有劲儿都用了?落蘅,你不如从前啊。” 他们再度握紧拳头,根本不给对方留任何喘息的机会。 哪怕是这样挑衅的话语,也只是过了一遍耳朵,根本没有往心上放。 最后停下来还是因为巡逻队走到了这里,他们才拍了拍衣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司长官、月长官,”巡逻队队长向他们问好,“你们二位…怎么会在这儿?” 他们对视一眼,齐声说道:“赏月。” 巡逻队队长看了眼天上刚被乌云遮挡住的月亮,陷入了沉思。 月落蘅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轻飘飘地给了司遥光一个眼神,示意下次再战。 今天没有解决的事,以后总要解决掉的。 司遥光成功接收信号,自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知道,这次的事,落蘅不会善罢甘休的。 莫说落蘅,就是自己也不会就这么任自己手下的人被欺负。 他们一同折返,而回去的路上,月落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我决定以这次的功劳,往上面冲冲看。至于我那支小队,我会尽力为每个人申请到九级军官。这次的付出,我们都配得上。” 她算过自己的功劳,就算自己这几天刚升到四级军官,此次也足够她冲到二级。 即使有楚子忆压着,她进军官册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司遥光眉眼微弯,由衷祝贺:“那么我可要提前恭喜你了,我们的月长官。”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只是没那么容易被人拽下来了而已,还没站稳脚跟呢,”她揉了揉手腕,眼眸中是说不尽的野心,“如果一个三级军官就够了的话,那二级、一级…不就只是摆着让人看看的?” 第86章 此夜似安 月落蘅从来不觉得人需要满足于当下的东西,尤其是她知道自己还能往上爬得更高,她只觉自己应当站到更高的位置上,踩在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头上,这样的人生才算的尽兴。 她的野心司遥光原先便察觉几分,但如今亲耳从人口中听到这些,他还是觉得震撼。 “看来你这是铁了心要在帝都站住脚,把世家的利益夺过一些到自己手里了。” 她轻笑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原来只是觉得,自己的阶级不该被所谓的规矩制定,那样的规则是错的。” “但现在,我觉得那是他们欠我的。” 如果没有先前那么一遭,她也不会对世家有这么大的敌意,也不会觉得一定要把三界的领头世家都拔掉,自己才能有一席之地。 可,没有这样的如果,一切都是既定事实。 无论那些人怎么想,又怎样防着她,而今她确实是从战场上得到了东西,拥有朝政界转战的资格,更有君主在背后撑腰。 她早就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月落蘅,更无需畏惧谁。 “我倒是不想再往上爬了,爬不到什么地方去的,”司遥光的笑容中有诸多无奈,“如若说我还能往上走走,我倒是半分都不介意。但是落蘅,你的例子在前,今日的事在后,我都知道自己往上爬不了了。” 他并非消极,只是有些话他还没同落蘅说起。 至于为什么他也参与了这次的决定,是因为上头有人命令他如此做。 而刚巧不巧,那人是个三级军官。 更何况今天的事一发生,他很难再有晋升的机会。 他与落蘅不同,他没有别人可以仰仗,所以必须要更小心点才行。 这些年能在四级军官上的位置稳住,还算他运气不错,没有被人陷害过,也没有遭到世家直接针对。 但从他意识到自己入了君主的局起,他就明白,自己只有被操控的余地。 月落蘅看了他一眼,理解却又无奈:“如果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什么都不会说。” 可偏巧她是了解他的,他们原先也聊过这些的。 他们有着相似的理想,他又如何甘心会在一个上下都不好得罪的位置上待着呢? 明明,他们都是从基层爬上来的。 在战场这个死人堆积的地方,他们捡到了一条命。 言下之意是什么,司遥光一清二楚。 只是让他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同落蘅说自己的想法,他却是觉得很难再做到了。 “尽管这不完全是我的选择,但也无可更改。” “不试试的话,怎么知道呢?” 她再次说出这与之前没什么差别的话,她总觉得未做之前就定下最终结果是丧气之举,是不可取的。 可她身边大多人好像都不这么认为,走一步看十步,是他们常说的话。 她拍了拍司遥光的肩,什么也没再说,默默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直到再度躺下时,她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有关这支小队的来源,她还没有问过小队队长。 他说过,若是他能安然回来,一定会告诉她。 她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只觉此刻去打扰旁人实在不好,便准备等到天亮之后再去叨扰。 可她躺在床上,望着墨绿色的遮挡物,能想的东西有太多,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否则怎么可能会一直觉得他和小队的其他成员都很眼熟。 如若真的见过,她应该有印象才对,而不是眼下这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 “又不是失忆过,怎么能记不得呢?”她自嘲着。 她尝试等着天明,盘算着什么时候去见他才算合适。 直到她快要入睡,天才缓缓亮起。 她撑着自己下了床,却险些栽在地上,那样大量消耗信息素的反噬终于在此刻呈现。 她笑了声,整理着自己的衣着,并没有把这点反应放在心上。 待确认过对方也已修整好后,她才走进对方的营帐中,而在场的还有其他小队成员,大家默不作声,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环视一圈后,她坐在他们不远处的椅子上,与他们对视上的那一刻,满是无奈。 “这次的事我昨天已经知道原因了,是我来前没有跟其他四级军官说清楚,连累你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离她最近的队员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们都知道原因,这次不怪月长官。” “是啊,要真怪的话,就怪我们一直没什么实力,要是多上几次战场,也不至于被这么质疑。” “不过就是一个序列号,他们那么在意有什么用。咱们这群人什么水平,大伙儿心里是最清楚的。” 他们叽叽喳喳的,纷纷帮着月落蘅解释,似乎不希望这件事会成为她的心结。 月落蘅的笑容中尽是无奈,她不是自责,而是确实觉得这件事怪自己过于自信。 倘若她来前能与那些人说个清楚,也不至于出现这档子事。 “好了,咱们不想这些了,”她笑着回应他们的宽慰,“这次我会尽力帮大家申请军功,争取每个人都往上升一升。” “至于咱们死在战场上的兄弟们……” 她呼吸一滞,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既然他们以身殉国,我自然也会让他们的家人受到圣落的帮助。” 哪怕对圣落的等级制度一直有所不满,但月落蘅从未对一些律法提出抗议。 也不知这一条得益于先君的存在,还是受现任君主的恩惠,总之在律法中,死于战场者的家属,皆可受圣落恩惠至三代以内。 小队队长看着她此刻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这是在想什么,主动提起自己之前的话: “之前我跟月长官说过,如果我有回来的可能,无论生死,我都会把我们这支队伍是如何组成的告诉月长官。现在,也算到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等着他的答案。 他们在战场上的战斗力根本不像一般队伍的水平,就算没有向上行贿,但也不至于被排得那么低。 第87章 幸未有错 “不知道月长官还记不记得自己原先带过的那支队伍,又记得其中多少人?” 这样的问题对于月落蘅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她从未忘掉自己的战友。 他们是她的队员,也是她的朋友。 “伟瑜、林瑞、铭巧……” 即使已经过去三年,她还是能清楚地说出这些人的名字,如数家珍。 “那么月长官应该也知道,后来因为您带的队伍过于出众,许多旧人离开了您的队伍,开始带一些新人。而与此同时,其他人也被塞进了您的队里,由您慢慢教导。” 月落蘅觉得自己应当是猜到了他们的来历,眉眼微弯,似笑非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实你们应该知道,我会认作朋友的,也只有最初的那些人。” “这件事在我们之间从来不是秘密,队长他们之前也说过。他们常说,月长官是很好的人,也是他们见过最有冲劲儿的人。” “所以……”她将话交由他自己讲。 他看着她的眼睛,丝毫没有胆怯:“我们这支队的人,都是由月长官带出的人,亲自教导的。” “虽然当时有很多人都看在月长官的名头上,跟我们一起被各个队长扯着训练,但后来月长官离开后,他们大多都一起离开。剩下的人也就我们这些,正好组成一支小队。” 听着他的解释,月落蘅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他有些眼熟。 之前那些队员带过的人,她几乎都去瞧过,虽说只是远远地瞧了一回,但她对一些人还是印象很深的。 知道了这层关系,月落蘅原本不好开的口,此刻愈发难以张开。 她根本想不到,组织起这些人需要费多少心力。 她的离开不止是摧毁了她一个人,还有她的那群战友,不少都被直接从军官的位置上扒掉,送到了最前线当炮灰。 他们的能力确实都很出众,但就像昨天的事一样,有人有心不想让他们回来,自然会反复拖着他们,让他们死在敌人的手里。 说是死在敌人手里,可究其根本,还是倒在圣落自己人的算计中。 “这两年,你用心了。” 她还想说些别的,也好宽慰一二对方的心。 但她绞尽脑汁,最后也就说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我们这群人没有很在乎排名,如果非说在乎,那也是因为这个序列号是当初月长官带队长他们时,用过的号码。” “我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我没想到,你们和我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她原就坐得足够直的身子,此刻更加挺拔,“见过你们的实力后,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将你们带成这个样子。你们的实力,与序列号完全不匹。” 现在这个疑问被解开,她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之前带队的时候,从不认为序列号可以决定什么,他们只是排名不高,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 现在,依旧有人在延续她的想法,证明着这一点。 排名很重要吗?也不见得吧。 “这两年因为排名不够靠前,其实很少会有人选择带着我们这支队伍上战场。但这两天我们到底是等到月长官回来了,也就有了回到战场的机会。”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能回来,你们该怎么办?” 如果她没有回到战场,那么以他们的序列号去看,最后也只能成为站在所有人前面的炮灰,一丝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怎么就敢赌,她一定会回到这里,又会注意到他们? 他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过还有这件事横在中间。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并不担心这些,露出的笑容虽明媚却又让人心疼。 “我觉得月长官会回来,再不济,月长官的朋友也会来的。” “而他们既然能成为月长官的朋友,跟月长官就是差不多的人才对。” “那他们又怎么可能因为所谓的序列号,而看不上我们呢?” 他说了很多很多,月落蘅只有一句回答: “你这就是在赌。” “但我赌对了,不是吗?” 月落蘅有些无言以对,他确实赌对了,事实证明着他是对的。 可这样正确的结果,却让人觉得莫名不安。 如果真的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呢,如果呢? 她并不是非要较这个真,只是如果自己没有回到战场的想法,没有在君主安排的局中,那么她还真不一定会站在这里,更不一定能看到他们。 这种赌博式的活法,她不是第一次见,但这是她最恨这种方法的一次。 “日后不需要再这么赌了,”她眉眼微垂,“不是人人都如此,你们也要当心些才行。” 也不知她的话这些人听进去多少,自刚才说破一切后,所有人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介绍着自己。 “月长官,我是林瑞队长带出的……” “月长官,我是铭巧队长带出的……” 她其实并不是什么很能记住别人的人,但她此刻还是在尽力记住每个人的面貌,在脑海中将他们和每个名字一一对应。 看着这群人也已经有了如此出色的能力,她不免有些骄傲。 只是想起那些旧人都已不在,此次又出了新的差池,她的心中仍有些愧疚。 她的情绪刚起不久,小队里的其他人又寻了新的话题岔开她的情绪。 他们说笑间,营帐里来了新面孔。 11司遥光听人说落蘅起了个大早来了这边,赶紧过来看看,生怕她跟这支小队因一些小问题起什么争执。 直到走到营帐外,他才发现这群人相处得极为融洽,根本轮不到他去担心那些。 “原来你在的地方总是这么热闹啊,”司遥光坐在她身边,“我这样不请自来,可会打扰到你们?” 月落蘅看了眼周围的人,无声问着他们的意见。 所有人都没表示出不满,她也就笑着回应: “没事儿,我们这群人都没什么顾忌,你跟大家一起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说完,她还向大家简单介绍了司遥光:“这位是司遥光司长官,与我一样是四级军官。” 第88章 何往而至 她没有过多介绍司遥光的身份,大家也就心知肚明,没有人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多问那么三两句。 而月落蘅同样向司遥光介绍着其他人:“这些都是原先我那些队员带出来的精英,个顶个的好。” 她对他们毫不吝啬夸赞之词,尤其在得知他们是故友带出来的人后,愈发如此。 “之前我倒没怎么看见他们,看来还是我与你带的人接触少了,”司遥光的笑容中夹杂着几分歉意,“既然现在能见到,说明大家的能力确实不错,自然也担得起你昨晚对我说的那些。” “我一直都觉得他们担得起。” 她的信任让在场的其他人甚是兴奋,还有什么能比被自己崇拜的人夸赞还要让人高兴的呢。 司遥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在这儿坐着有些尴尬,所以只是简单说过自己为什么要找她之后,他便准备离开。 但月落蘅顺手扯住了他,问他为什么要将闻星调过来。 是,前线这边确实很缺军医不错,但她不信遥光会不顾自己与星星之间的关系,直接将星星调到前线来。 “你错了,不是我想将她调过来,是她自己主动申请要跟其他军医一起来前线的。” “为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等她来了之后,自己问问吧。” 司遥光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轻笑一声:“大概再有几个小时她就来了,一会儿你好好问问。” 说完没多久,司遥光就起身离开了营帐。 前线军中还有很多事都需要他处理,在昨天的事发生之后更是。 虽说他跟别的四级军官军衔相同,但因为有落蘅在,其实也没什么人敢跟他意见相左。 论资历的话,他之前和落蘅又是一起从先锋队一点点升上来的,自然不比谁少。 因而哪怕是知道被这群人摆了一道,但他依旧还得回去执掌大局。 这种主动权一旦落到别人手里,他和落蘅,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相似的事会不会再发生,又会再发生几次,这都是他无法预料的。 月落蘅没再说什么,与其他队员一同目送他离开。 他刚离开几秒钟,营帐又恢复成了之前那样的热闹样子。 “月长官,刚才司长官说的那个闻小姐……是谁啊?” 也不知道是谁先问了这么一句,然后所有人都开始询问,问得让人心烦。 而月落蘅虽不觉得过于困扰,但一直被问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还是同他们说清了。 “遥光他提到的闻小姐,是咱们今年新来的军医,也是我的女朋友。” “在我看来,她是一位很优秀的军医。” 她觉得仅仅是优秀这么一个词,是不够囊括星星所有的优点的。 但当她想除此以外还有没有什么能说清星星的好时,她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自她说明与闻星的关系后,只听得营帐里哇声一片。 “几年不见,咱们月长官也成家立业了啊。” 这话刚说出口,月落蘅立刻跟他们打招呼:“这话当我面说说就行了,她脸皮薄,不要用这些调侃她。” “难怪月长官面相变化这么多呢,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听着他们这样开玩笑,月落蘅不由庆幸还好自己交代的够早,不然真让星星听了这些,恐怕当场羞得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越是担心闻星,其他人越为她感到开心。 毕竟原先他们好些人都觉得以月长官这个性子,很容易就孤独终老了来着。 现在听到人不仅有伴侣,而且看上去俩人似乎还很恩爱,又怎会不替她开心。 他们说说笑笑,直到快中午,月落蘅才回了自己的营帐里。 她想给闻星打个电话,但考虑到对方很可能还在路上,也就没有将这通电话拨过去。 如她所想,闻星此刻确实在赶来前线的路上。 她原先没打算要来到前线,直面战场上的血腥。 但昨日上午司遥光直接连电军医处,说是先锋队受伤的人太多,需要调几个军医过去。 她几乎想都没想,就随着老师报了名,立刻出发往前线赶。 司遥光电话里并没有说先锋队里谁受了伤,所以她其实很担心,那个受伤的人,会不会是自己最熟悉的人。 她的担心肉眼可见,明瑜笑着揶揄道: “这又没说是月落蘅受了伤,你这么担心干什么?” “我担心的是其他人,才不是她……”她小声反驳着。 “我看可不像。” 闻星抿唇,没有应答。 明瑜看她这副样子,打趣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我看有的人虽然还在路上,但这心可是早就飞到了前线,去看自己的爱人了。” 原本闻星还在想前线的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呛到,连咳了好几声。 等她缓过劲儿来,娇嗔地瞪了明瑜一眼,让她少说些话。 明瑜也很识相地闭上了嘴,正是因为知道闻星会担心月落蘅,所以她才不希望人一直记挂着还未揭晓的事。 这都还没去呢,怎么就知道一定是落蘅受伤了呢? 快到天黑的时候,闻星终于跟着其他人一起来到前线。 刚下车的那一瞬间,她就到处找月落蘅的身影。 问清楚月落蘅的硬仗后,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丝毫没有耽搁。 她急匆匆走到营帐内时,月落蘅刚躺下休息没多久。 也不知是不是昨日信息素消耗得实在太严重,总之她今日什么都没做,却总觉疲倦。 看到那人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闻星松了一口气,险些栽坐在地。 好在这人是没出什么事儿,不然她什么都完了。 她看着眼前人安静的睡颜,刚想着要不要转身离开去给明瑜他们帮忙,就被人一把扯住手腕,动弹不得。 “你…你不是睡着了吗?”闻星莫名心虚,“你先松手,我还要去给老师他们帮忙,这次的伤员好像挺难救治的,要不然也不会给我们这边打电话了。” “你怎么来了?” 她们的话前后不搭,但闻星却明白她为什么会先问这些。 她之前跟落蘅说过,她不会来前线的。 第89章 月下泪 “司长官把电话直接打到我们那儿,我觉得事情很严重,所以就跟着老师一起来了。” 闻星撒谎了,她根本不是觉得这件事会很严重,而是担心那个需要明瑜出手医治的人,会是落蘅。 听着她的解释,月落蘅也猜到她这话半真半假,不知说对几分。 “倒是你,我听了旁人说你带队与司长官他们里应外合的事了,”闻星连忙岔开话题,“这样大幅度消耗信息素,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有没有找这里的军医问过身体情况?” 月落蘅起了身,站在她眼前,向她证明自己身体极好,用不着去瞧什么军医。 只是她还没站稳,就因身体过于疲倦,又倒回了床上。 闻星面色铁青,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有的人肯定是没去。 “正好我老师也来了,让她帮你看看吧。” 月落蘅试图跟她商量:“其实不去也没关系吧,就是消耗信息素过度,需要休息而已,劳烦明医生不是太……”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遭了闻星一记眼刀。 “我劝你好好想想,要是不检查的话,什么毛病都堆在身上了,对你身体不好。” 一句对身体不好,月落蘅瞬间哑火。 她能在战场上继续拼下去的本钱就是比旁人过硬的身体素质,这要是真把身子搞得亏空,谁都敢踩她头上了。 眼见自己这是真没什么理由拒绝,月落蘅只得跟她一起去见了明瑜。 自然明瑜这个时候也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笑着给她检查:“咱们月长官在战场上的事,现在可是传遍了。” 注意到闻星脸色不太好,月落蘅轻咳两声,想着岔开话题。 “也不算什么的,不过是尽力而为,谁站到这个位置都一样。” “我瞧可不一定,要不是月长官带队,换了谁都没法把人带回来的。” 因她的话,月落蘅再度想起那个同为四级军官的人说过的事。 她现在都没想要怎么将这件事上报才算合适,因为上面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一两支小队的性命,也不会觉得一个四级军官很重要。 会觉得他们重要的,只能是在乎他们的人。 没人回答明瑜的话,她也就安心为眼前的人检查着身体亏空情况。 实话实说,她确实觉得月落蘅的身体素质远超自己见过的绝大多数alpha,一般人在这样的消耗下,很难再有任何有力的脉象。 但她刚才摸了月落蘅的脉,整体还算有力,只是有一种疲态在其中,所以才让此刻的人显得没有那么精神。 “行了,闻星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她没什么事儿,”明瑜收回了手,“她就是消耗太大,这几天好好休息,再补一补,一周左右就能跟之前一样活蹦乱跳。” 得了准话后,闻星终于没那么担心,这才放人回去休息。 只是月落蘅拉着她,准备与她说清一些事后再离开。 她们一同走到了一处阴暗地,闻星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问她有什么事跟自己说。 不出意外的话,她们虽然只占了明瑜几分钟,但依旧耽搁人去为其他伤员诊断,想来接下来大概是要连轴转的,谁都跑不了。 “我带的那支小队,是我原先的队友带出来的人,他们见到你可能会没什么分寸,如果冒犯了你,你只管与我说,我会去为你与他们说明。或者你直接与他们说也是可以的,他们大多性子直爽,知道自己做的不妥,一定会改。” 闻星还以为是什么极大的事,都做好了不愿多听的准备,一听到只是这些,整个人瞬间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还有什么问题没跟老师说清,好生担心着呢,”她眉眼间尽是无奈,“放心吧,我又不是什么软柿子,谁都能上来捏两把。他们要是真让我觉得有些不适,我会直接说的。” 闻星觉得自己当真是奇怪,落蘅都这么说了,她居然对这群人有着极大的好奇,要不是想着眼下还不少事需要自己去做,她真想跟这些人打个照面,也好提前探探这群人的行事作风。 她的想法被月落蘅看穿,人低声轻笑,主动问她明天休息好后,要不要去跟这些人见个面。 “我吗?”闻星指了指自己,“我一个军医,要是耽搁了你们训练,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会的,这支小队序列号不够靠前,也就不会被盯着参与训练。更何况你也知道,那些训练因人而异,倘若他们真的参加了,反而会被针对。” “我问过他们,他们这些年都是自主训练,效果要比一些勉强够得上参与训练的小队强上很多。这句话也在他们上战场时得到验证,所以我恨放心他们不去参与这些。” “只要你想去,不用担心会不会耽搁。他们听到你要来,还想着要不要见你,我嘱咐过,不要打扰了你平日里的事,因而他们才没有来。” 闻星想象了一下二三十人都过来迎接自己的画面,很感谢月落蘅提前帮自己拦了一下。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自己需要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合适。 看到她这副害羞的样子,月落蘅忍俊不禁,主动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只要不喜欢,这种事就不会出现。 也是这句话让闻星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月落蘅保护的有多好。 又或者说,这其实不该算保护,而是最基本的尊重。 只要她不喜欢,月落蘅就不会想着让这件事在她的世界发生。 她突然间就热泪盈眶,赶紧扭过了头,试图掩饰自己落泪的事实。 月落蘅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默默递上口袋的纸巾,什么也没多说,更没想着要挑破她的情绪。 她一向不认为擅自挑破别人不愿说的事是一种破冰行为,甚至,她觉得这样做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她只是轻轻拍了拍闻星的后背,安慰之意尽在不言中。 夜晚的风裹着细沙,在圣落的军营外不断环绕。 在皎洁的明月下,美人落泪如断线珠。 第90章 无需完美 最后月落蘅到底是亲自送闻星回了明瑜身边,帮着明瑜检查重伤伤员的情况。 看几人包扎的参差不齐,明瑜当场气上心头。 要不是想着后方还需要几个军医坐镇,她恨不得把人都揪过来干活儿,省得自己和闻星会累死过去。 闻星看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秒猜到她大概又因为战场这边的医疗水平而恼火,主动递了水过去,企图让人消消火,别在语出惊人的时候被别人听见。 哪知明瑜现在越想越气,看着眼前的一杯水,巴不得把这水泼在一些人脸上,问问他们害不害臊。 “我说怎么咱们这边装备精良,却一直跟长漠耗着呢,”她冷笑一声,“合着咱们用人海战术,跟长漠比谁人多。” 要是说在后方看着那群人吃白饭只是生气等级的第一级,她觉得现在差不多到了十级的程度。 司遥光打过来的电话中可没说这里的医疗环境比自己待的地方还差,果然,她就不该抱有什么期待的,越是期待,越觉得自己就该把那些插手军事的世家挨个问候一遍。 “那什么……”闻星弱弱开口,“咱要不然注意着点儿呢,这里比不得后方,估计会有更多人听着。” 说起这一点,明瑜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她发誓,她要是知道来战场前会看到这些,她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帝都,肯定要想着法儿地撬走几个名医跟自己一起来。 现在好了,大家都在帝都享福,就她一个跟个怨种一样,在战场上一直忙。 “我绝对要申请更多的医疗资源。”明瑜咬牙切齿道。 虽嘴上对这里的医疗资源一直吐槽着,但明瑜还是认真给每个伤员都检查了一遍,该换药的换药,该重新包扎的重新包扎,一个都没落下。 等她们忙完,天已大亮。 闻星刚离开室内,想着回去找月落蘅,在人营帐里短暂休息会儿,结果就看到了在外似乎等了她有一会儿的人。 她赶紧走到对方身边,关切道:“昨天老师不是说了你要好好休息,你怎么还来接我了?” “你这一两周可是关键时候,不用担心我,我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只是她说错了,月落蘅并不是一直在这儿等她,而是刚来半个钟头。 “我没来多久,也就刚来一小会儿,”月落蘅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现在是我们的闻医生要好好休息了,忙了一晚上,再不睡就要长黑眼圈了。” 闻星故作惊讶地捧着自己的脸,好一副娇俏模样:“真的吗?那我可要赶紧回去休息,黑眼圈别想近我的身。” 明知她是装出的这副样子,可月落蘅依旧觉得她可爱至极,眉眼间的笑实在宠溺。 几个佯装路过的小队成员看到俩人这副粘腻模样,只恨自己没长飞毛腿,要不然现在就回去跟兄弟们说这副场景。 他们以前的印象中,月长官不是什么爱笑的人,时常绷着一张脸训斥做不好事的人。 但自从这次回来,他们常常看到月长官在笑,这与以前太不一样。 “我这是瞎了吗?”其中一个还是不信邪,揉了揉眼睛问身边其他人。 “你要是瞎了的话,那我算什么,聋了?” “不是,我没开玩笑……”那人眼睛一闭,“月长官对闻医生那么宠溺的表情……你以前见过这样的月长官?” 沉默许久后,他听到了回答:“我要是能见到的话,那就出鬼了。” “所以说啊,月长官这个样子是真的难得……” 这下他们算是不担心月长官和闻医生的情感状况了,昨天听月长官说完之后,他们都担心着,怕闻医生能不能受得了月长官这颗万年寒冰。 现在算是清楚了,老冰也有被暖化的时候。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谁说不是呢……” 月落蘅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动静,眼神尽数落在身边的娇美人身上,一心只想赶紧带人回去休息。 别说是星星了,就算是她,熬一个大夜也要好好修整一番,否则怎能调整得过来? 闻星看着她确实担心,也就没接着再闹,赶紧跟着她一起回了营帐,准备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去跟落蘅口中的那支小队见面。 她真的很好奇,这群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素质,才能在这么多人中,被落蘅选中。 她从不觉得落蘅选人毫无道理,既然这群人能被落蘅关注,不可能没有过人之处。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而她所关注的那支小队,因为被月落蘅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并且成功找出了那几个人,正在进行魔鬼训练。 虽然平时大家都很自律,很少会出现脱力之类的情况。 但今天所有人相当默契,八成的人都达成脱力的成就,一个两个连大气都不敢出,在旁边闷闷不乐地坐着,反思为什么自己能力下降了。 看到他们有些自我怀疑,月落蘅强行压着上扬的嘴角,没舍得告诉他们原因。 这要是说了那还得了? 她可是特意拿着最狠的训练方式磨这些人的皮,不脱力才怪。 不过她觉得自己这么做也有些好处,至少找到了小队里身体素质最好的几个人。 让她没想到的是,就连小队队长也一直在坚持,甚至完成得比所有人都要出色。 她从来没有要求过队长一定要是最强的那个,所以一开始她也没想过小队队长会比其他人的体能好上不少。 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她这才叫停。 “大家表现的都不错,在过程中脱力的也别担心,你们不是下降了,是我抬高了要求,所以你们会在刚开始出现脱力的情况。这很正常,你们现在的身体素质拿出来看,是要比很多小队都优秀的,所以也就不需要自责。” 她看了眼那几个垂头丧气的,接着说道:“要是你们都不脱力,我才该担心。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完美,你们也不需要去刻意追求事事领先。” “更何况你们只是在咱们小队站得不够高而已,放别的小队,可是妥妥的前三。” 第91章 与众不同 这点自信月落蘅还是有的,她对大家的水平判断一向不会有错。 听着她这样说,很多人都放了心,开始坐下休息,跟身边的人交流心得。 也有一些胆子比较大的,直接带着自己的问题坐到她身旁,虚心请教。 月落蘅耐心地为每个人解答,直到围在身边的人都散去之后,她看向了一直在瞧着这边的那人,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 “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月落蘅轻笑,“如果不介意的话,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一直随意叫你的话,好像不太合适。” “之前的花名册上应该有,月长官可以看那个。” 月落蘅当然知道花名册上是有对方名字的,可比起去看那样冰冷的字眼,她倒更希望亲耳听到他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有跟他们一起向我介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有话想跟我说,但看到刚才很多人都在我身边后,就一个人坐在这儿。” “怎么,跟我玩儿神秘呢?那我可要问问其他队员了,咱们队长这么神秘的人,谁会不想着揭开这一层面纱啊。” 那人薄抿双唇,似是在犹豫要不要主动说出这些。 月落蘅从不认为逼着谁去做什么是可以推行的事,她注意到对方还在犹豫,自然也就没有多问,告诉他无需多说这些,这种事都是要看自己想不想的。 “要我说啊,带你的人我可猜到了,”她故作高深,“是不是林瑞?你现在的样子,跟他刚到我队里一模一样,都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性子。” 如果非要算的话,其实应该说是古怪。 就像林瑞,哪怕到现在,她也说不上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为数不多知道的是,他有自己的坚持,更有自己的底线。 林瑞在大家眼中,是队里最放浪不羁的人,也是队里最有底线的人。 “不是林队长,”他摇了摇头,“月长官,不用猜我会是哪位队长带出来的人的。” “每个队长带出的人都相当优秀,我跟他们也差不了多少。” 月落蘅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否认了他:“虽然我今天没打算拍个一二三出来,但对于你们的水准还是有数的。你不比任何人差,谁都不差,你只是格外突出。” 这话或许听上去不算太好听,但平心而论,她确实对他相当佩服。 正是在他的带领下,这些人才有相当出众的能力。 而刚才她也看得很清楚,如果他没有带头坚持,能成功撑到最后的人其实没有那么多。 因为他咬牙坚持,所以自然有人觉得要跟他一起,为大家争口气。 “月长官这些话是在安慰我们吗?” “不,只是由衷赞赏。” 他低着头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再抬头时,眼中泛有些许泪花。 “刚才月长官问我,之前我是谁带的人,”他看着月落蘅的眼睛,丝毫没有胆怯,“杨思队长带的我,不知道月长官还记得她吗?” 杨思是她之前带过的所有队员中,最早脱离她,主动去带了新人的人。 也是从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带着的人,早就有了教导别人的资格。 “我记得,倒是你,要是杨思她看到你是这个性子,估计也会觉得奇怪,”她笑容轻松,“她那样墨守成规的人,教出一个跟林瑞差不多性子的,怕是要找林瑞的事儿了。” 月落蘅光是想想杨思会揪着林瑞的耳朵骂,唇角扬起的弧度中,有无奈,有欢悦,更有思念。 闻星睡醒赶到这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月落蘅与整支小队的人都有说有笑的场景。 她印象里落蘅很少会对外人有好看的脸色,她忽然就明白,他们对落蘅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从她出现在自己的感知范围起,月落蘅就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主动起身,回过头去将人接到自己身边。 等她把人领过来的时候,队员们一同起哄,一个个都忘了自己刚才还脱力的事实。 闻星被这样的起哄闹得有些脸红,默默地瞪了眼身边饱受欢迎的人,同大家做了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咱们月长官的女朋友,闻星。最近这段时间调到咱们前线来做军医,如果有什么伤的话,不要藏着掖着,及时来军医处找我们就行。” 越是一本正经地说完这些,闻星越是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她要是知道这段话能这么尬,绝对会想方设法重新想一套说辞的。 谁家好人上来就说自己的职业,还交代对方有什么问题及时找自己啊…… 但看着大家好像没有很介意她说了什么不太合适的话,她的局促消散许多,甚至被他们的热情所感染,也融入了这样的气氛中。 月落蘅在她与这些人足够熟悉后,开始一个个为她介绍人员。 “这是我之前的队员林瑞带出来的……” “这是我之前的队员铭巧带出来的……” 到了最后一个人面前,月落蘅眉眼微弯,言语间似乎还有些许骄傲: “这是这支小队的队长,由杨思带出的人。虽然杨思有些古板,但是他更像林瑞,要不是他说自己是杨思带的,我真得一直以为他是林瑞那小子带出来的。” 闻星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对方好像很抗拒这种打量,俊俏的脸上多了些许冷漠。 只是他将这一切藏在了面无表情下,也没人怪他什么。 “平时我可没看你记什么记得这么清楚,”闻星笑着说了她几句,“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是吧?” 月落蘅轻咳两声,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下。 但想了想,星星好像说的又没什么问题,当真是辩无可辩。 “那当然是不一样的,咱们月长官对自己的战友还是很上心的。”司遥光突然出现,帮着她说了句话。 月落蘅冲他点头示意,询问着:“你怎么来了?最近军中不是挺多事需要你去做吗?” “听上头的意思,这次要给某些人授予更高级的军官勋章,我这不得提前来看看?” 第92章 消息灵通 月落蘅挑了挑眉:“你消息这么灵通?” “难道这种升官的事儿,要提前告诉当事人吗?”司遥光拍了拍她的肩,“我还听说,上头对你格外重视,准备这场打完将你调回去。” “那看来咱们可要早点打完才行了。” “我们查过,前两天的长漠主力军,占了总体兵力将近九成,估计再过段时间的话,就会找咱们求和,能安生好些年了。” 听到战场这边能安生许久,月落蘅是放了心的。 她要回到帝都,战场这边如果交给别人,她是不放心的。 但如果全然交给遥光,她又觉得他会被旁人针对…… 这样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月落蘅示意他也坐在这儿聊几句,不用着急走,但司遥光借口还有不少事要做,便赶紧离开。 他时常觉得自己是愧于面对这支小队的,倘若他能一直坚持,就不会放任他们和落蘅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中。 虽然落蘅没有怪他的意思,可他对自己的谴责,不允许他安然度日。 “他刚才跟你打岔的时候可没说自己很忙啊,”闻星靠在月落蘅身上,仰头看着他,“司长官不会编理由,你下次跟他说说好了。” 这话落在所有人耳中,又引得大家好一阵笑。 “祝咱们月长官越走越远。” 也不知是谁先说的这么一句,总之紧随其后跟了好多人的话,吵得让人头疼。 但月落蘅一点儿都不厌烦他们,对他们,她总有比往常多得多的耐心。 算着快到该吃饭的时间,月落蘅也没过多耽搁他们,拉着闻星起身离开。 而一路上碰到的四级军官对她都客客气气,似乎印证了司遥光的那句话。 除了她,所有的四级军官都知道她要往上升了。 “看来这次咱们月长官是真的要被载入军官册了,”闻星由衷为她开心,“那些世家,到底是拦不住你的。” “这次是世家他们欠我的,现在还给我了而已。” 她很少用谁欠了谁去论什么,可从明白自己是被世家刻意针对后,她总认为世家是欠了自己的。 他们,欠她一个军官册的名字。 “就是不知道楚子忆现在会不会……” 闻星的话还没说完,月落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便已振动。 她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准备等人接完电话再说。 月落蘅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宁知予的电话,想着可能是有什么大事,便立刻接通。 “恭喜恭喜,”宁知予开口就是道喜,“咱们月长官这也是苦尽甘来了。” “所以…只是过来报喜的吗?” “当然不是,还有楚子忆的消息等着你呢,”宁知予丝毫不避讳,“我今天刚把她从战场这边赶了回去,帝都里的私生子还等着解决呢,回晚一天,楚家继承人都可能不是她了。” “怎么这么笃定,你又干什么了?” 宁知予嘻嘻哈哈的,似乎没把这当成什么大事: “要我说还得是你最懂我,不像我哥那人,一点儿都不想着干涉楚家里的事儿。这我要再不出手,一直在这儿看到那个碍眼的,岂不是要疯了?” 她早就想把楚子忆撵回帝都,也好给自己清清眼前的东西,省得哪天真被人恶心吐了。 所以她几乎毫不犹豫地找上了那个私生子,能多折腾楚子忆一些,她自然愿意。 月落蘅下意识皱了眉,提醒她:“你小心着点儿,那个私生子还没摸透他是什么性子,随意信任他的话,可能会惹祸上身。” “我知道,所以我对他自然也有所保留,我又不欠他什么,平白信任他岂不是太傻了点?” 宁知予当然明白自己不能全然信任楚谦羽,否则跟给自己找事儿干没什么区别。 她会选择找上楚谦羽,只是为了把楚子忆支走,为落蘅在军中升迁扫清障碍而已。 要是平白把自己搭进去…… 那可就引狼入室了。 “他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能以私生子的身份回到楚家,并且跟楚子忆争继承人的身份,就算有楚家其他人扶持,至少他也有这个野心。”月落蘅眉眼凛冽。 “这是肯定的,他要是跟我装白兔子,我早晚把他烤了吃了。” 宁知予丝毫不介意这话说出来会让谁觉得自己残暴,她身靠宁家,本身与楚家的关系就没那么好,连利益共同体都算不上,还怕做掉楚谦羽会引发什么问题? 楚子忆现在担心她会趁火打劫,楚谦羽怕她随时翻脸…… 宁知予唇边挂上的笑容掺杂太多嘲讽,她承认,自己完全看不上楚家任何人。 毕竟而今楚家就这么两个继承人的人选,还都要忌惮她、忌惮宁家,又怎么能得她半分高看? 她摩挲着来前做的裸色长甲,盘算着什么时候回去才算合适。 现在楚子忆都走了,她要是回得太晚,估计她爸肯定免不了要多查些什么出来。 “对了落蘅,我这几天就回帝都,需要我帮你提前安排好什么吗?”宁知予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自己的心腹,“我还要回去应对家里那几个不安生的东西,顺手就能帮你把事情做了。” “没什么劳烦你的,倒是你,路上多加小心,回去之后更是,不要被人抓了把柄。” “哪有人敢对我动手啊,你就是太多心了。” 月落蘅叹了口气,不愿将自己的猜想告诉她。 确实,看上去是没人敢得罪知予的。 但如今楚子忆因为知予而不得不回到帝都,一旦人破罐子破摔,把她们之间的关系捅破给别人,她倒是还好,知予估计就没那么好过了。 显然宁知予并没往这个方向上想,她一味觉得落蘅就是太过小心翼翼,什么事都要担心。 她不知道的是,帝都宁公馆里此刻确实是极低的气压,一切都会在她回到公馆的那一刻爆发。 在与落蘅又闲扯几句后,她挂掉电话,吩咐了几个心腹,让他们提前在帝都帮着落蘅打好基础后,便决定启程。 意识到电话已经被挂断,月落蘅眼中尽是无奈,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准备等下次跟知予说清。 第93章 回前生变 看着她挂断电话,闻星也没有多问,又提起司遥光说过的话。 “我记得司长官说这次长漠折损了将近九成的人,估计真的要议和了。” 月落蘅随手将手机再度塞回口袋:“如果不议和,对长漠来说太危险了。而且议和对边线上的居民们更合适,炮火连天和安居乐业,任谁都会选择后者。” “这也说明咱们月长官确实足够努力了,”闻星突然凑到她眼前,面色不改,“我听司遥光说过几句,好像你最后释放信息素的时候,直接硬控了将近两成的人吧?” 月落蘅猛地咳嗽好几声,瞬间回想起前两天的情况,但依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准备带着她去吃饭。 她当时其实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到底释放了多少信息素,又折磨了多少人。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借助自己足够有压迫性的信息素,带着其他人回家。 她在出发前许诺过的,她会带所有人回来。 但…… 事与愿违,一些人还是留在了战场上。 “也难怪上面会借此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提上去,这样的战功要是都不够,估计会寒了很多人的心。” 闻星看着她情绪不高,便岔开了话题。 她怎会看不出来月落蘅不想提起死在战场上的人?尤其是在知道小队成员与落蘅的关系后,如若换做自己,怕是也会觉得懊悔。 “他们怕人爬上去,也担心会有人跟他们分了利益。” 月落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回了帝都之后有多么难做,她从军界往上爬,谁都知道她会往政界走的。 闻星随着她笑了笑,十分顺从地跟着她一起去吃饭。 谁会害怕落蘅往上走,她不知道。但,她是希望落蘅可以爬得再高些,带着自己,站得再高些。 …… 正如军中的风言风语一样,月落蘅很快就迎来了升迁。 在她的预测中,楚子忆的离开并不会减轻自己升迁的难度。 毕竟再怎么说,一个四级军官想要往上晋升,肯定要问过世家的意见才行。 因而她拿到一级军官的勋章时,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但这份惊讶她并没表现出来,淡淡地接过士兵递上的勋章后,她便带着闻星开始做回帝都的准备。 按理来说,如果知道她晋升到这个位置,知予该提前给她打电话才对,不会到她把勋章拿到手里了还没有一通电话。 她并不知道宁知予现在与外界的联系全部被切断,只因为楚子忆在三个领头世家私下聚会时将这件事抬到了其他人眼前。 哪怕宁知予再三强调楚子忆是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但为了向其他两家证明诚意,宁奕良还是将她禁足在家里,断掉任何人与她联系的可能,免得再被任何人污蔑。 宁知予也想过反抗,她据理力争,向父亲证明着自己根本不可能和月落蘅为伍。 “那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宁奕良将自己的得到的证据都放在她眼前,“知予,你是认为我只会让你去战场吗?” 如果他没有找人跟着知予,他还真没想过她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跟月落蘅扯上关系。 瞧那照片中二人勾肩搭背的样子,说她们不认识,谁会信? 所以当楚子忆将这件事扯出来的时候,他心里清楚,知予确实做了。 但为了保证宁家明面上看着跟他们还在一条线还在一条线上,他不可能承认,也不会继续纵容知予再这么肆意妄为下去。 月落蘅的出现就是为了跟他们作对的,与她有所牵连,对宁家没有好处。 “爸,您不了解落蘅,她有这个能力爬上来,”宁知予无奈,“如果您真的跟她接触过,就知道她跟别人其实相差很多……” 宁奕良难得没有听她解释,而是直接打断她:“跟别人不一样?她可是最低贱的a,一次又一次去了战场,就为了站在咱们眼前,跟咱们瓜分圣落里的利益。” “圣落就这么大一个地方,咱们跟楚家、方家一起分,就已经是很吃亏的事。现在你要加一个月落蘅进来,那么她吃的那部分,要从哪家出?” “别说什么她只是拿军界当跳板,不会对宁家的利益有半分心思。知予,你知道的,她只要站到政界,以她的出身和发家史来看,宁家不可能不受损。” 宁知予还想反驳,但偏偏她知道父亲说的话没什么问题,落蘅就算真对宁家没什么想法,有的人为了讨好她,也会上赶着把军界的资源送到她手里。 就像有的人会不择手段地讨好自己一样,落蘅站到更高的位置,自然会被人捧着的。 “知予,我不想责备你,可你至少要清楚,我们跟月落蘅是两路人,她不能上位。” 她还想着为落蘅反驳:“您先了解她试试,然后再说这些话呢?” “落蘅她不会……” 宁奕良呵斥道:“够了,你不要为她说话,我不会对她改观的。至于知予你,我看确实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然你真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做才对了。” 意识到自己这要被软禁,宁知予还想反抗,但想到上次的事,她也只能打碎牙往下咽。 等她回到房间想跟华沐枫联系,让他替自己好好照顾一下落蘅的时候,又被恰好过来的母亲发现,一点儿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面对父母给自己套上的冥顽不灵一词,宁知予很无奈,想与父母解释清楚,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们不相信落蘅,不觉得落蘅会是她口中的所谓的好人。 她迫使自己静下心来,随手拿起书柜里的一本书,让自己少操点心,落蘅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败在谁的算计下。 …… 月落蘅的一级军官受封礼在军中草草举行,这也是她自己的意见,她不需要过于招摇过市,让所有人都因羡生嫉。 她的重心更多都在帝都,这几天联系几次知予都没成功,看来宁家里真的出事了。 她看着不远处向自己走来的人,原本严肃的脸有了些许笑意。 第94章 回到帝都 “你怎么来了?”她牵起闻星的手,轻声道,“现在我被迫站在风口浪尖上,与我来往太过密切对你没什么好处的。” 闻星笑着戳了戳她的脸,道:“咱们月长官是不是忘了,我们进军队的第一天就上报了关系。现在说不能太过亲密,是不是有些晚了?” 月落蘅好似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多么好笑,原本挂着淡淡笑容的唇角,此刻扬起的弧度愈发好看。 “遥光今天见到我时还跟我说,过几天咱们就要回帝都了,临行前要不要去与她一同喝个酒。”月落蘅主动交代着今日见司遥光时的事。 “那你要去吗?” “该去自然是要去的,而且这几天要见的,还有我们小队的人。” 闻星没有任何不满,催着她去与他们告别:“我要是他们啊,也替你高兴的。被月长官教导过,这可是说出去能吹许久的事。” “你啊,又调侃我。” “我哪有,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她们恩爱的样子落在不远处的小队队员眼中,那叫一个大型屠狗现场。 几乎是大半数的人都在感慨:“咱们月长官这真是找到好人了,闻医生也是个脾气好的,她们不在一起,天理难容——” “要是月长官听到你们这个用词,估计一个两个都少不了跑两圈,”队长看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闻医生和月长官,明明是佳偶天成。” “还是队长用的词好,果然还是要上几年学才行。” “行了,少阴阳怪气的,还是想想这几天该怎么跟月长官告别吧。日后这战场,可真就只剩下咱们这些人了。” 队长这话一出,其他人瞬间沉默。 是啊,月长官这再一走,战场上能帮着他们的,肯真心待他们的,也就没什么人了。 “要我说,月长官能升迁,咱们就只想她升迁的事儿好了。开心的日子,提什么丧气话。” “是啊,而且咱们队里不是还有好些人都升迁了吗?队长你也是,都是八级军官了,还跟我们这些人混一起呢?下次被人看到不得笑你啊。” “这是哪儿的话,什么时候我跟你们还需要那么生分了?要真那么做,别人不得戳我脊梁骨。” “那谁敢啊~” 他们嘻嘻哈哈的,丝毫没觉得队长升迁就会影响彼此之间的感情。 他们一向认为升迁并不能让大家之间生疏,如果真要说什么会变,倒不如说是一开始大家就不是一路人。 而这样的情况,早在这几年被反复排除。 …… 月落蘅和闻星启程回帝都在长漠与圣落议和之后,这次议和谈的条件很让落亚满意,他不免多看了几眼军官册上月落蘅的名字。 只是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随手将军官册丢掉,举手投足间尽是嫌弃。 一颗棋子,爬得再高,最后也只能是废棋。 苏卿瞳捡起那本军官册,随手将它放在一边,走上前安抚着他的情绪。 “君主无需过多在意她,不过是一个得了机会的人罢了,又如何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遭了落亚的冷眼,自知自己此时不能多提此人,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自然她是知道君主看不上月落蘅这样的人,出身低贱,又一心想往上爬。 这样的人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本来就只能是玩物。 虽说她想不明白君主是如何说服世家,让他们同意月落蘅成为一级军官的,但看君主现在这么无视对方,恐怕也看不上月落蘅费尽手段往上爬的样子。 低贱的虫鼠,就该躲在下水道中,不得肖想成为光鲜亮丽的人。 落亚一开始确实不打算给月落蘅一级军官的位置,强行把人抬上来便是直接与世家作对,他很清楚这个道理。 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又无法完全让月落蘅信任自己站在她这边,更不能煽动一些人将世家的利益都推到她头上。 大势所迫,他必须如此。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苏卿瞳很有眼色地主动离开,没等他开口驱赶。 直到此刻他的脸色才缓和了些许,他对自己亲自挑选的这个君后一向满意。 虽说不是出自楚家这样的大世家,但到底是要比闻星她们这种发底层人好上不少的。 最让他满意的,永远都是苏卿瞳的识趣。 若是她只是个知道闹的,这君后的位置大可由别人来坐。 圣落帝国中,永远不缺想要成为君后的omega。 …… 半月后,月落蘅和闻星一起回到帝都。 原本说要跟她们一起回来的明瑜,因为放心不下军医处的那些人,自请又多留了几年,想要为圣落多做些事,免得自己离开后,军医处又恢复成之前那个样子。 闻星也没有强迫她必须回来,她素来尊重别人。 而月落蘅这次回帝都,实在声势浩大。 对于这个从底层爬上来的一级军官,大家都抱以期待。 当看到她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甩出大多人几条街的脸时,传出了许多对她不利的风言风语。 有人说,她是靠着这张脸取悦了上面的人吗,才有这个机会成为一级军官。 有人说,她也跟其他世家子弟一样,抢占了别人的军功。 有人说…… 对于自己的身份,月落蘅也丝毫不避讳。 与君主见面的那刻,她坦言自己的身份:“多谢君主肯提拔我一个信息素毫无味道的alpha,若非君主,只怕我还在四级军官的位置上,又要等好些年。” 落亚知道她这是在驳斥周遭那些人的言论,也就没有对这话有什么不满。 只是一想到自己亲自提拔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到底是没什么好看的脸色。 “是落蘅你自己在战场上表现优异,为我们圣落争取到了极大的优势,自然是担得起这么个名头的,”落亚冷着脸,口中的话却是赞扬她的,“自圣落建国以来,鲜少有像你这么优秀的军官了。” “君主谬赞,后起之秀比比皆是,总会有比我还要出色的人。” 第95章 暗潮涌动 两人之间的客套没有几个回合便结束,为了庆祝圣落帝国新的一级军官的出现,落亚还特地让人在王宫里安排了一场宴会。 月落蘅原本想要推辞,只是看着不容拒绝的落亚,终究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而落亚也给足她们时间休整,她们住进了他安排的公馆里,丝毫不比其他世家差。 只是月落蘅她们并没有因为此事而高高捧起就放松警惕,在送走其他人后,月落蘅立刻检查起了公馆里常有人几个地方,并没有发现什么窃听器。 在她们简单休息时,公馆里唯一的男佣人叶鹤开始向落亚汇报公馆里的情况。 听着他说月落蘅的警觉,落亚脸上的笑容透出一丝嘲讽。 再警觉,再优秀,最后也只会是他达成目的的废棋。 “给我盯好她,少说一件事,会发生什么,你很清楚。” 叶鹤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家人都还在君主手里,他也没有违抗君主的选择。 “叶鹤不会违背君主,誓死效忠。” 落亚的笑声透过手机传入叶鹤的耳中,哪怕再恨,他也只能咬牙忍下。 只是对于他的表忠心,落亚也没有多看一眼。 肯效忠的人太多,叶鹤不过就是最普通的人之一。 他将电话挂断,对那句誓死效忠置之不理。 即便叶鹤再觉得无奈,也只能承认权势就是一切,谁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 夜晚来临,月落蘅随意挑了一套米色绒面西装,并未过多装饰。 她一向不喜欢饰品,原先是买不起,再后来就是无所谓。 不过…… 她想到了闻星的脸,其实自己好像很愿意为星星搭配一些东西。这种成就感,是怎么都换不来的。 闻星问过月落蘅会穿什么衣服后,便犯了难。 她不是没有想法,只是怎么想,好像与落蘅都是不搭的。 虽说落蘅好像不在乎搭不搭的事,但她却是不想给人丢半分面子。 因而在好一番精挑细选后,她才选中一旁放着的白色长礼服。 她到底是认了怂,觉得白色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就连一向随意散着的头发,也被她扎成了一个相当完美的丸子头,只有两侧垂下了些许碎发,增添了一丝随意,显得没有那么严肃。 “配饰……”闻星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真恨自己有选择困难症。 即使月落蘅想不通为什么她会如此重视一场宴会,但还是走过来为她挑选着配饰。 她拿起桌上摆着的珍珠耳钉亲手为她佩戴。 被月落蘅这样凝视着不是第一回,可闻星依旧会脸红。 尤其是在感受到温热的气息从自己脸庞流过后,她白皙的脸上泛起的红晕愈发可人。 月落蘅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跟煮熟的螃蟹一样的某人,唇边扬起一丝宠溺的笑容。 “喜欢这对耳饰吗?”她问着闻星的意见。 选择这对珍珠耳钉只是因为她觉得与星星眼下的衣服很搭,如若星星不喜欢,她不会强迫她戴一秒。 闻星羞得低了头,小声应答道:“你选的东西,我当然喜欢。” 而且她刚才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落蘅的眼光确实不错。 “需不需要搭这条项链?”月落蘅在一旁摆着的诸多项链中,挑出了自己认为最合适的一条,“我觉得正好可以搭着。” 闻星疑惑抬头,看着人手里的那条珍珠项链,开始思考是不是真的很搭。 好像……是搭的吧? 她先前从未出席过什么重要场合,所以格外在意此次给别人留下的印象。 她倒是不介意别人怎么看自己,不过是所谓的靠着落蘅上位而已,没有更有杀伤力的话了。 可她不想给落蘅丢脸,从她们回到帝都的这刻起,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关系。 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着落蘅在别人心中的印象。 犹豫片刻后,闻星顺从了月落蘅的安排。 嗯……与其说是顺从安排,不如说是她相信落蘅的眼光。 看着这串珍珠戴在了闻星的脖颈上,月落蘅相当满意。 她此刻能想到的形容闻星的词没有很多,而且比起那些所谓的华丽十足的礼服,她认为星星这样也是极好看的。 叶鹤看到她们下楼,主动迎上前,揽过了开车的活儿。 “闻小姐这样看上去,真像谁的白月光,叫人一眼万年呢,”他绞尽脑汁地哄这二人开心,想要保住自己的工作,“月小姐也是,与闻小姐再般配不过,帝都里就没有比月小姐你们还要般配的情侣了。” 虽知他这话只是为了哄自己开心,但闻星还是不可避免地为此高兴。 月落蘅见闻星高兴,对叶鹤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只是该对此人防范着的,她还是没有松懈。 眼下她跟君主仅仅是短暂的利益共同体,对方送来的人还是要多上心些才行。 没过多久,闻星他们就到了王宫外。 看着几个月前离开的地方,闻星好像还是有些害怕,她憎恨将自己一直丢在水牢里的君主,也憎恨没有反抗能力的自己。 她的手微微发颤,但在月落蘅无心的安抚下,又觉得此时的一切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都过去了,她劝着自己。 过去真的那么不可放下吗?应该不是的吧。 二人的到来饱受大家注视,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这对帝都新贵身上,想要从她们的表现中获取些许消息。 在旁边放着的诸多酒杯中,月落蘅拿了两杯香槟,并递了一杯给闻星。 哪怕在众人注视下,她依旧敢伏在闻星耳边,轻声道:“若是你不愿喝,只同他们做做样子就行,不必担心会为我添什么麻烦。” 闻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让她放心去与那些alpha打交道,自己不会在别人那儿吃亏的。 虽说自己没在帝都认识什么人,不过有落蘅的名头在,这些人应该也不会太轻举妄动。 哪怕再三叮嘱,但是月落蘅依旧难以放心。 周围有其他alpha叫她离开,她也只能让星星自己多加小心。 第96章 日后可期 月落蘅走到众多alpha中间,没有丝毫怯场。 尤其是在面对方时榆时,她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笑容明媚又刺眼。 “时榆少爷,别来无恙,”她喝了一口杯中的香槟,“这几年有仗着在战场上军功,爬到更高的地方吗?” 她直接将众人皆知的事情挑破,是方时榆没有料想过的事。 不过他怎么会害怕月落蘅的几句话呢? 一个仗着君主才有些许喘息之机的老鼠,现在到餐桌上,只会被人一脚踹开的。 “军功这种东西有没有用,我想没人比咱们月小姐更知道了吧?”他挑眉,“至于能不能爬到更高——” 他冷笑一声,一口喝尽了自己杯里的酒:“我一直认为只有下贱者,才会用爬这个字。” “那时榆少爷可真是与众不同呢。”宁知予没忍住声,直接冲他发了脾气。 以前她可没见过方时榆说这些话,现在倒装起来了。 “他与众不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有什么好追究的,”月落蘅轻轻同她碰了杯,“就像最近持股的各大家族里,好像只有方家持的股一直在跌。” 她的话越是轻飘飘,周围的人越觉得其中有太多的话可说。 例如为什么月落蘅刚回到帝都,就能知道方家在亏损的消息。 例如为什么方家亏损这样的事,他们居然需要靠月落蘅来挑破。 方时榆的脸色自然难看很多,他终于找到了致使这段时间方家的一切产业都在亏空的始作俑者。 原本他还在查是谁做了这一切,是哪个世家想要方家荣光不复。 没想到只是一个被抢了食物的老鼠在狗急跳墙,他还以为是宁知予那样难对付的人呢。 他举着酒杯,丝毫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那就祝月小姐有足够大的胃口,什么都能吃下了。” 他倒要看看,月落蘅这人有什么本事,能吞并整个方家。 “那就多谢时榆少爷的祝福了,我会加倍努力的。” 月落蘅自然不觉得他的挑衅算什么,方时榆很快就会明白的,他的祝愿,会成为现实。 简单交锋几句,方时榆自觉无趣,转身去寻宁泽楠,准备晚些时候从他身上找些乐子。 还是宁泽楠最会讨他欢心,什么时候都是他手里的玩物,根本不会想着逃离。 宁知予见他离开,不顾远处父亲的眼神,又与月落蘅碰了杯。 “方时榆的气性还是这么大,”宁知予摇了摇头,“不就是刺激了他几句,怎么就转头就走了?” 真的是,她还没玩儿够呢。 好不容易碰到能把方时榆当成小玩意儿放手里盘的时候,这可得抓紧才行。 “我瞧着他去找宁泽楠了,你不去看着他?” 提起宁泽楠,宁知予脸上尽是嫌弃。 “他就是死在宁公馆外面,也跟我宁知予没什么关系。” “那你要不要先告诉我,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一个电话你都没接过。” 话题突转,宁知予有些猝不及防。 但月落蘅会问这点确实在她预料之内,就像来王宫前,华沐枫也问了这事儿。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开不了口的,因而坦然告诉月落蘅,自己是被父亲禁了足。 “看到那边看我的人没,可古板一人了,”宁知予轻轻晃着酒杯,“我现在跟你说两句话他都得担心一下,宁家会不会被其他两家集火。” “要是宁家有这么容易被楚家和方家整垮,那我宁家祖辈干的什么啊,丢烂摊子给我的是吗?” “与其担心被集火,我觉得去他们两家手里抢东西更现实。我爸是非要软禁我,让我跟你断联。” 直到现在宁知予都觉得父亲的担心是多余的,落蘅与她关系颇深,怎么可能会对宁家动手。 看着宁知予信誓旦旦的样子,月落蘅很多话都堵在嘴里,不知该不该与她说。 从不远处走来的落亚看到这二人站在一起,笑着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知予小姐和月小姐在聊些什么,我方便听吗?” “真不好意思,要让君主失望了,我们女人之间的事可能不太方便让君主听呢。” 宁知予到底是给了他些许面子,找了个相当正常的借口敷衍他。 虽说在落蘅这件事上,她并不会听从父亲的任何想法,但其他事上她还是会以父亲的意见为主,毕竟能让宁家发展成现在这样任自己肆意妄为的样子,父亲功不可没。 听着这样拂了自己面子的话,尽管知道她这是在敷衍自己,但落亚依旧没有别的可说。 这是事实,不是他想忽视就可以忽视的。 见君主也加入此二人的谈话,原本早就走开的众人又都纷纷围了过来,都想从他们身上分些利益。 见围着自己的人都已离开,楚子忆这才有空将眼神分给楚谦羽。 “不知道弟弟以前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呢?”她走到楚谦羽眼前,手中的酒杯轻轻地碰了碰他那张俊秀的脸,“真可惜,跟宁知予那人混了几天,她好像从来都不需要你吧。” “要让姐姐失望了,在姐姐去战场的时候,楚家所有需要我出面的时候,我都在场。至于宁小姐……”楚谦羽丝毫不让,“姐姐不妨想想自己,楚家是希望多宁家这么个朋友,还是会与宁家作对呢?” 楚子忆当然知道家里那些老东西会怎么选,他们那群胆子小的老顽固,只知道思考怎么对楚家来说利益更大,从来不会将她的付出当回事。 比起让她上位、与宁家嫌隙更深,能与宁知予交好的楚谦羽自然更占优势。 但…… 她可是比宁知予还要了解宁知予的人,怎会不知道对方如何看待楚谦羽一个私生子呢。 不过是跟月落蘅一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是恰好有一个好基因罢了。 “放心吧,你会被她一脚踹开的,”楚子忆倾着酒杯,任那液体流淌在地上,“楚谦羽,说到底你也是个见不得光的玩意儿,只是别人现在想捧你而已。等到没人捧你,你就知道自己摔得会有多惨了。” “那就让我们看看,我会有多惨吧。” 楚谦羽根本不将她的咒怨放在心上,转身与其他人聊得热络。 只有楚子忆,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仿若这样就能将他绞杀一样。 第97章 似夜弯月 与月落蘅那边差不多的是,闻星这边也相当热闹。 她不喜欢成为别人视线的焦点,但又碍于刚回帝都,除了对所有人笑脸相迎,她想不出怎么样应对这些人才算合适。 而为了从闻星口中撬出些什么话来,所有人都费尽了心思。 就连苏卿瞳也带着落亚的意思,想方设法地从闻星这里想要得到些消息。 只是闻星对不该说的事只字不提,想着法地把一切话都绕回战场的事上,以相对主场的方式引导着所有人的话题。 其他人虽然不愿被她牵着走,但在眼下这个情况之下,也只能如此。 一切都因为方时榆的到来才有所改变,彼时他正好要来找宁泽楠,看到素雅的闻星,不免动了些心思。 “这位就是跟月小姐一起回来的闻小姐吗?”他主动伸出手,“幸会。” 闻星自然不能对他视而不见,不得不与他握了手,笑着说了句幸会。 宁泽楠看着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哪能不知道方时榆这是又对别人动了心思。 他瞬间看向闻星那张脸,恨不得划烂,这样才能解气些。 闻星注意到她的视线,想起了前段时间落蘅跟自己说过的那个晚上,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 她好像还是招惹到什么麻烦了,不过…… 这次貌似是麻烦主动找上她的,她可没有主动出击。 “我家那位说过不让我离开她太久,就先失陪了,”闻星笑着,意欲离开,“诸位如果日后愿意,来月公馆就是,我定盛情款待,绝不怠慢。” 闻星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没人好意思拦着她,但不长眼的人比比皆是,看不上闻星和月落蘅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她们能走到人前的方式实在为人不齿,他们这群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出身低贱的玩物,尤其是这种有反抗心思的,除了多玩儿会,实在没什么好用途。 “闻小姐多留会儿也不是不行啊,反正你跟月小姐不是还没结婚吗?她也管不了你那么多,何必担心?” “就是啊,难道跟咱们这一群omega和beta在一起,还能出什么事不成?我要是月小姐啊,那放一百个心呢。” “谁说不是呢?月小姐现在就管你这么多,那以后我们想去月公馆见你的话,岂不是难如登天了。” 大家的话说个不停,但闻星的想法依旧没有动摇。 “劳大家为我担心了,只是我确实与我家那位感情极好,这片刻不见啊,怎能不念?” 她当然不会任由自己处在这种狼堆里,等着被他们撕裂。 与其现在一直在这儿站着应付不暇,还不如去找落蘅,享受几分清净。 她这话看似站不住,但偏生其他人对她们的感情没有实质了解,也只能任她离开。 而闻星没想到落蘅会跟宁知予在一起,许多想说的话也就只能卡在喉中,勉强咽了下去。 看到她来,宁知予相当自觉地离开,决定回去跟父亲好好说几句才行。 这要是说不好,估计她又喜提好几天的软禁了。 看着闻星过来,月落蘅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酒杯,笑着问她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怎么想着来找自己了。 “瞧你这话说的,跟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待在一起,可不就是不高兴的事了?” “我刚瞧着方时榆朝你们那个方向去了,看来跟他有关系。” “何止是跟他有关系,那可真是太有关系了,”闻星朝那个方向瞪了一眼,“跟某些人上次一样,被狗咬一口,还赖上了。” 她这么一说,月落蘅瞬间明白是什么事找上了她,眉眼间的笑意更甚,怎么都忍不住。 “你还笑。”闻星娇嗔。 “我可没有。” “我都看见了。” “看错了。” ?你…… 闻星听她这么说,眼睛都瞪大了好几倍。 她记得之前的落蘅可不是这样……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好了好了,我同你开玩笑呢,”月落蘅牵着她的手,眸中尽是对爱人的宠溺,“只要愿意,你跟在我身边就行,不用非要跟他们一起。” “我就知道所以才来找你的啊,不然干嘛要跟他们分开来着。” 闻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那群人的疏远,她认为自己确实没什么必要非要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他们不拿她当一条道上的人,千方百计地想要从她这里知道点什么。 只是可惜,她不想让他们知道,更不拿他们当做可以谈心的人。 这场宴会,大家各怀鬼胎。有如意的,也有不如意的。 至于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就不得而知了。 …… 她们回到月公馆时,也不知是几点,总之闻星难得如此疲惫。 若只是平常的劳累,她倒也不在意,关键还要跟别人打交道,这种身心俱疲的事,她可真不想多干几回。 月落蘅主动为她摘下配饰的时候,突然想到了离开月公馆前叶鹤的话。 他说,星星像白月光。 “星星,你记得今天叶鹤的话吗?”月落蘅将配饰放在一旁,轻声问道,“他那句话挺有意思的。” 虽已累得不想再说话,但闻星还是在细细思考叶鹤都说了什么。 良久后她才问道:“你是不是想说那句,说我像白月光的?” “我忽然就想到,我跟小队其他人埋伏长漠的那个晚上,有人说我像天上的月亮,”月落蘅轻笑一声,“虽说二者没什么联系,却总归是能想到一处去的。” 闻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甚至上手摸了摸她的眉眼,觉得那人说的也没错。 无论是从气质,还是长相来说,落蘅都像极了天上挂着的那一轮弯月。 “我觉得他说的没问题,”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几口酒上了头,总之闻星说话的声音软了不少,“我们家月长官,月落蘅,就是夜晚最让人仰望的月亮。” 谁说一定要太阳才能让人仰望呢?月亮也同样可以的。 月落蘅意识到她好像是醉了,脸上的笑容夹杂着些许无奈:“星星,你醉了。” 第98章 酒醉情深 ?我醉了? 闻星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怎么可能醉的,我就只喝了两口……啊不对,三口而已,绝对不会醉的。” 越是想到宴会上自己才喝了两三口,闻星越觉得是落蘅看错了。 毕竟谁的酒量会只有几口……反正她不信。 月落蘅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顺带问了句要不要泡个澡,也好洗洗身上的疲惫。 她的话正中闻星心怀,也就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走入水雾缭绕的浴室时,闻星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落蘅会说自己醉了。 随着她进入浴缸,蒸汽蒙在她的眼眸前,她下意识想要擦去这些碍眼的东西,然而努力了半天都没什么用。 大抵我是真的醉了吧…… 她朝后靠去,笑容有些疲倦。 直到此刻,她也没觉得放松什么。 正如君后会过来套她的话,她不认为君主会放任落蘅与其他alpha交谈。 那么落蘅会不会知道她那些不堪的过去,觉得她是一个何其下贱的人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去赌。 被守卫临时标记从始至终都非她本意,她一开始更没想过真的会和落蘅走到这么亲密的一步。 她以为…她以为她们只会是相互利用的工具的。 浴室里忽地传来了一声苦笑,月落蘅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好,便敲了敲浴室的门,问那人需不需要自己帮忙。 闻星看着那扇未打开的门,觉得它像极了她们之间未说破的话。 “不用了,”闻星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再泡十分钟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似乎要打自己的脸了。 只见那平时挂着浴袍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那什么……”闻星自己都想不通,她是如何开得了这个口的,“落蘅,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浴袍……”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心虚。 待月落蘅似是毫不介意,拿了浴袍后,将浴室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直到确认将浴袍挂好后,她才关上了门,接着在外等候。 瞧着她这副尊重旁人的样子,闻星不由失笑。 见惯了落蘅在外谁都不惧,每每被人如此认真对待时,她竟有些诚惶诚恐。 “真是被苛待久了,什么好的都要不起了。” 她轻叹一声,又将自己浸入水中,让自己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回到帝都可比不上在战场,稍有不慎就会掉入谁的圈套里,万劫不复。 约摸着差不多过了十分钟,闻星从浴缸里起身,仔细擦掉了身上的水后,穿好浴袍离开浴室。 “多谢了。” 她朝月落蘅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月落蘅看着她的动作,不免笑出了声:“以你我的关系,无需这么生疏的。” “但如果太亲近的话,也就太过分了,不是吗?” 月落蘅挑了挑眉,唇角上扬:“我倒是听说,某人与其他人分开的借口是与我过于恩爱,所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闻星捂住了嘴,一个字都没说出去。 闻星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当时胡诌的话也会传到落蘅耳中,早知道就编个好的理由,现在让人拿出来说,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是哪个嘴碎的……”她有些咬牙切齿,“下次我努力坑她一把……” 月落蘅轻轻拿开了她的手,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手机:“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是知予刚刚告诉我的,就两三分钟前的事儿。” ……? 闻星瞬间瞪大双眼,她就是洗个澡,怎么还被迫风评败坏了??? “她说的假的,我不是那么说的。” 她的嘴硬月落蘅是一点也没惯着,点开与宁知予的聊天框,念着对方发来的消息。 “你跟闻星什么时候这么恩爱了?我刚听人说,闻星离开君后他们的原因是因为你们二人不能分开太久。” “要不是我认识个o,跟她关系还不错,要到什么时候才知道你们发展如此神速啊?” 闻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屏幕上赫然是她刚念的那两句话。 别说,她终于是又体验了一把社死的感觉。 “我要是知道这话能传到你这儿,当时绝对不这么编。” 虽然当时说这些的时候,有几分真在里面吧…… 但现在听到这些,闻星只恨自己居然听得懂人话。 月落蘅扣住她的手腕,轻压在她肩上,笑意盈盈。 “所以这话,全是假的?” “那…那是当然。” 闻星眉眼低垂,丝毫不认自己说这些的原因。 她怎会告诉落蘅自己真正的想法,她们之间还隔着太多事,不是几句所谓的肺腑之言就可以解决的。 所以她也不会跟落蘅真的走到亲密无间的那一步,有些话她张不开口,她更不想亲手撕开自己的伤疤。 “怎么办星星,”身边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不高兴,“我好像一点儿都不信呢。”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啊混蛋。”闻星娇嗔,轻轻推了一把自己身上的人。 “星星答不出我想要的答案,那我只能自己填了。” 月落蘅笑着,从人身上起身,抱着她回到床上,让她好好休息。 “那你呢?”闻星扯着她换好的睡衣,“不在主卧睡了吗?” “要是我真跟你一起睡,你反而不放心的,”月落蘅轻轻推开她的手,“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你不需要我时时刻刻都陪着你,没人敢直接对你动手了。” “星星,你现在有一个新的名头,叫月夫人。” 闻星原本有些失落,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忽然露出笑容。 “但是在此之前,月小姐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嗯?” “咱们好像还没办过婚礼,也没有领证。那我担这个月夫人的名头,好像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吧。” 她这话一出,月落蘅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理所当然,竟然将这最基础的事都忽略掉了。 “是我考虑不周,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领证,一月之内举办婚礼。” “我当然没意见。” 第99章 此夜无眠 月落蘅承认,听到这句没有意见,她的心跳似乎停了一拍。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握着闻星的手,与她说着自己的想法。 “话虽如此,但该尊重你的,我不会因身份转变就忘掉,”她言辞真切,让人怀疑不得,“自今夜起,除去你发情期外,我都会睡在主卧之外的地方,客房也好,书房也罢,你无需过多担心我……” 闻星听着她这话,恨不得给她头上来一下。 怎么就突然到这一步了?她们俩刚才不还在说…… 不过她也没有对落蘅提出的想法表示抗议,因为她确实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落蘅,能认领对方伴侣的身份,她都觉得像自己偷来的幸福一样。 闻星的不抗拒让月落蘅莫名有些不悦,但此事又是她提起的,自然不好先行毁掉。 于是她转身离开主卧,推开了相隔不远的一间客房的门。 她下午就让叶鹤收拾过这里,因为这是她早就有的想法。 她好像探不清星星对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抗拒。而在此之前,她不能太过逾矩。 “月小姐,这牛奶……”叶鹤端着牛奶上楼时,正好碰上了在开客房门的她。 “我拿过去吧,你不用多走这么几步了,”月落蘅将牛奶接过,“明天我与夫人出门时,你可以多招几个人过来,也省得你一人负责公馆这么大的地方。” 他很快就明白这是个安插人手的好机会,便准备晚些时候汇报给君主,给自己多添些筹码在身。 “叶鹤明白,一定会尽心尽力为月小姐挑选的。” “嗯,下去吧。” 看着叶鹤离开后,月落蘅才转身走向主卧,轻轻敲了敲门。 没等到里面的人回应,她再度敲响房门。 而这次没有回答后,她推开门,发现被自己放在床上的人儿此刻已经沉沉睡去,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脸上还有些似有似无的笑意。 “看来这牛奶啊,今儿是要我喝才行了。” 她轻笑一声,喝完牛奶后,将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也准备休息。 这一夜能好眠的人太多,那些睡不好的人,反而成了特殊的人。 感受着落在身上的巴掌,宁泽楠知道,方时榆这是又在谁身上吃了瘪,否则断然不会比平时过分这么多。 身上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哪怕知道这些本不该他承受,可他依旧觉得这样很好。 尤其是能被时榆如此对待,他毫无怨言。 想到今天月落蘅给自己的难堪,以及闻星拒绝自己的理由,方时榆心里的那团火叫嚣着让他把眼前的人当成最好用的出气筒,一口气都不要留。 他每一巴掌都用了极大的力气,让宁泽楠险些跪不住。 在只有他们二人时,宁泽楠总是跪着的。他甚至从来没有抬头看过方时榆,因为他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这样。 即便外面的人再有所谓的野性,可方时榆最喜欢的,依旧是这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玩具。 方时榆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可宁泽楠依旧低垂着眉眼,一丝反抗都没有。 看惯了这样顺从的人,方时榆忽然就觉得他挺无趣的,完全比不上闻星那样绽放光彩的模样。 “宁泽楠,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宁奕良他们看见了,得多心疼啊,”他轻轻地拍了拍宁泽楠的脸,羞辱意味十足,“我要是宁知予,恐怕也会对自己有这么样一个哥哥感到羞耻。” 宁泽楠难得笑了,病态的笑容让方时榆生出了些许兴趣: “可是时榆你不是他们,他们讨厌的宁泽楠,是你喜欢的样子。” 方时榆啧了一声,并没有否认宁泽楠的话。 人说的没错,宁奕良越是厌恶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宁泽楠,他越是喜欢。 这种毁了别人所在乎的东西的成就感,他在宁家人身上体会得最足。 “可是宁泽楠,我现在不想要你了,”方时榆残忍地说着最冷酷的现实,“你现在的样子不够让我喜欢,要我说,你不如其他人。” 宁泽楠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跪着的时候与方时榆对视。 “为什么?是谁…是谁!” 他撕心裂肺地叫嚷着,仿佛只要这样做,方时榆就会告诉他到底是谁抢走了他的位置。 可方时榆冷淡地看着他,任他发疯,任他匍在自己腿边,求一个名字。 “宁泽楠,你这样挣扎没有意义,”他踩在宁泽楠身上,“现在就是,我不想要你这样不能取悦我的人了。” “至于宁家会不会要你,其他的alpha又会不会愿意捡一双破鞋,就看天意吧。” 他向来说一不二,推开房门,让手下的人把宁泽楠丢出方家。 宁泽楠能活多久,又会被谁养着,这不是他该考虑的事。 他现在的想法,无外乎怎么把月落蘅处理掉,将闻星占为己有。 一想到闻星看上去那么优雅的样子,最后也会跟宁泽楠一样跪在自己身边,方时榆冷漠的脸上,生出些许笑意。 “不,不要!”宁泽楠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拼命抓住方时榆的衣服苦苦哀求,“时榆我相信你,你只是在跟我开玩笑,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他低眉顺眼十多年,为了时榆跟家里决裂,时榆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他了…… 方时榆嫌他吵闹,更嫌他脏,随意一脚便直接将他踢开。 一个被所有人抛下的下作o,有什么资格跟在他身边? 尤其是有了闻星的衬托,方时榆愈发觉得宁泽楠就是一只肮脏无比的臭虫,只会趴在他身上,求他给一口吃的。 这么败坏他名声的玩意儿,还是得早些踹出去才好。 随着这一脚落在身上,宁泽楠明白,自己没了可以依靠的人。 没人比他了解时榆,时榆现在跟之前撒气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换而言之,他是真的要被时榆丢掉了。 “告诉我,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方时榆,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是上次你看中的华沐枫的女伴,还是闻星……” 第100章 脆声无归 但方时榆哪是会因为他的哀求就放弃自己选择的人,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宁泽楠在他面前的求饶都没用。 “我以为这些道理你之前就懂了,”方时榆眼神冰冷,没有任何对他的感情,“你对我来说,一直是没用的人。” “宁泽楠,你都被宁家抛弃多久了?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对我来说只是个随时都可以丢下的玩意儿吗?” “我想留你,你在方家就有说话的地方,宁家一群老不死的也就会多看你两眼,妄想借助方家的人脉,让你顶替宁知予。” “但只要我不想,你就只有当路边野狗,活不过两三天的份儿。” 他还是知道宁泽楠原先借助自己的手,都干了些什么事的。 之前不追究,是因为他觉得宁泽楠还算有趣。 但现在不一样,他对宁泽楠毫无感情可言,也就不需要再施舍任何东西给宁泽楠一个废物。 任谁都知道,宁泽楠只是他一时的玩意儿,什么时候都能扔掉。 这些年宁泽楠足够让他喜欢,他当然不着急丢掉他,只是逐渐找着比宁泽楠更好的玩具。 不过现在不一样,他觉得闻星更合适。 那么宁泽楠,就是一个过去式。 他一向不爱在没用的人身上费什么心思,宁泽楠比他都清楚。 方时榆又看了一眼他,满眼厌烦。 “一个两个都愣着干什么,还要我亲自上手吗?”他沉了脸。 刚才架着宁泽楠的保镖瞬间有了动作,拖着他离开方时榆的房间。 谁才是真的主子,大家心里都有数,没必要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惹了少爷不高兴。 于是在宁泽楠的凄厉叫声中,方时榆打开了那瓶放在自己房间里很久的酒。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房门被人推开,而来人正是他的母亲,江微缇。 “你就这么把他扔了出去,也不担心宁家找你麻烦?”她坐在方时榆对面,看向那瓶刚打开的酒,“怎么,借酒消愁?” “母亲不是知道他这几年在宁家的情况吗,还怕他闹出个天翻地覆不成?” “至于什么借酒消愁,母亲是最了解我的人,您觉得我会为了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微缇没有否认他的话,她当然知道时榆会不会这么做。 他是她的孩子,最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为了宁泽楠这样的人去费心思,根本不是时榆的风格。 “所以这次是看中了哪家的人,需要母亲我帮你吗?” 而她更是清楚,如果不是有了新的目标,他不会将这个看上去最好的玩具丢掉的。 “母亲真是了解我,”方时榆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她,“我还以为母亲知道这件事了,会责备我呢。” 他开玩笑的语气让江微缇也笑了起来,她会不会责备他,他早就知道了,何必用这种话问她。 “我的态度会是什么样,你以前就看到过。” “父亲就是最好的先例,我都明白的。” 母子二人碰了杯,很有默契地没有提那个死了好几年的人。 方时榆当然知道母亲不会因为一个没有用的人就斥责自己,毕竟父亲一直是母亲上位的垫脚石,这件事他小时候就明白。 准确来说,方家很多人都知道,只有父亲是坚信母亲爱他的。 不顾家族反对,也要跟母亲在一起的结果是什么呢? 是死之前也没见到母亲一面吗? 应该是吧。 平心而论,方时榆并不觉得是母亲做的太过。 要是方家真交到了父亲手里,现在的方家可真的是要被月落蘅那种鼠辈踩在脚下了。 “我听人说,月落蘅在今晚的宴会上跟你闹翻了脸,该怎么做你很清楚的。” “原来这就是母亲来的目的,我还以为母亲真的只是为了看看我呢,”方时榆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她算个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跟我们方家叫板?母亲担心这个的话,不如先想想楚家那边的事。” “我是听人说了,楚谦羽拉拢母亲的意思很强。楚家那边对他的信任也逐渐高过楚子忆,也是她没用,去了战场,结果居然让月落蘅这样的东西跟我们站在一起。” 他丝毫不掩饰对楚子忆的嫌弃,当然,他也不觉得楚谦羽会值得自己过多在意。 像这些利用完就可以甩掉的人,对他来说都是不用在乎的东西。 “楚家那边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撑着,你只需把家里该弄好的事做好就行,别真让什么人都爬到了咱们头上。” 方时榆听得懂她的意思,无非就是让自己赶紧动手处理掉月落蘅,不要真等到局势不可挽回再动手。 这是他的一贯风格,但在月落蘅这件事上,必须早出手。 “我明白,但母亲居然会忌惮这样的人,真让人意想不到,”方时榆轻笑一声,“不过呢,我觉得早出手没错,我可是对她身边的人很有兴趣,要是不能早点带在自己身边,肯定会睡不好觉的。” 听着他这么说的江微缇面不改色,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将自己打听到的告诉他。 “我听人说,闻星在跟月落蘅认识前,好像出现在王宫里一段时间。你要小心些,别对君主的人下了手。” “母亲现在也觉得君主是个威胁了吗?” “他一直都是,而且要比咱们还要危险。” “不过是狼子野心的人,跟月落蘅搭上线,会是什么好东西。” 就连圣落帝国这最高领导人,方时榆也是看不上的。 不过他很少会直接得罪对方,这是母亲的意思,让他明面上与君主维持关系,不要让人捡了漏洞。 往上数个三四任的君后,恰巧出自方家。 非要硬算的话,他和君主也沾点亲带点故。 但对于自己这个看上去异常优秀的亲戚,方时榆是一点儿不放在眼里的。 被世家操控的后辈,没什么好下场。 “记得过几天跟我一起去趟楚家,楚谦羽的生日,邀请了不少人,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母亲既然开口,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清脆的酒杯碰撞声,唤不回自以为是之人的理智。 第101章 楚家宴会 只是方时榆没想到,自己跟着母亲一起到楚家参加楚谦羽的生日宴时,居然还能碰到月落蘅跟闻星。 他从没想过楚谦羽会邀请月落蘅,按理来说,这种请柬大都提前一个月递到各处,根本就来不及邀请月落蘅才对。 不过这次有江微缇在,他到底没有直接质疑楚谦羽的决定,只是冷着脸与众人碰了杯,脸上的不满显而易见。 偏巧宁知予还非要补上这么一句:“这是谁惹咱们时榆少爷不高兴了,平时最爱笑的,不就是这位吗?” 江微缇听到这边的动静,朝这边走了过来,恰巧听到宁知予这句话,脸上的笑毫不松动。 “知予小姐这么了解我家时榆吗?”她端着酒杯,笑意盈盈。 近五十岁的女人鲜少有能保养成江微缇这么好的,宁知予承认,如果不是自己认识她,恐怕还要以为她只有三十出头。 “江姨这是什么话,大家平日里都知道时榆是个什么样子,我只不过是把大家对他的评价说出了口,怎么就算了解他了呢?” 末了宁知予还多说了一句:“要说了解,谁能比您更了解他。而我说的真不真,江姨应该也知道。” “我觉得不真,这回答满意吗?” 江微缇没有给她面子,直接给了自己的回应。 她对各家的情况都很了解,楚家忙于内乱,根本没心思管方家。 而宁家最近因为宁知予跟月落蘅的事,在各个世家面前也抬不起头,哪敢多说她什么。 她自认为拿捏住了宁知予,却忽视旁边还有个月落蘅。 “我说怎么方少爷总是如此张扬,原来是随了江夫人,”月落蘅朝她举了举酒杯,“夫人忘了,平日里您跟方少爷待在一起的时间,可没他跟其他人待的时间长。” 她开口就是江微缇与方时榆这么些年的刺,只是二人脸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除了眼神里藏不住的厌恶。 这是江微缇会一直纵容方时榆的原因,也是方时榆从不担心江微缇会斥责自己的理由。 “所以这能证明什么吗?是能证明我不如你们了解自己的儿子,还是证明……” 江微缇欲言又止,随后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没说完的话都在酒里。 “无非两个结果,一个是在您面前的方时榆故作高冷,所以才会引起您对他的误会。而另一个——” 月落蘅笑了笑:“您说如果是真话,只能说明平时跟大家在一起时的方时榆不拿大家当朋友,不然怎么总是嘻嘻哈哈的呢。” “月小姐确实有一张巧嘴,”江微缇轻笑一声,“原先未曾见识过,现在也算是领教过了。” “江夫人未见过的事多了,以后会一一见过的。” 月落蘅同所有人都碰了杯,唯独没有带上方时榆和江微缇,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江微缇也不恼,只觉得现在的帝都才算有趣。 在月落蘅这人出现前,帝都还没几个人敢不给她面子。 现在帝都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以后的日子,有的玩儿了。 “我记得月小姐最近才到帝都,如果有时间,可以来我们方公馆一坐,”江微缇主动向她示好,“月小姐尽管放心,我不干那种肮脏的勾当。” “我还没说不去呢,江夫人倒是先解释上了。” “这不是担心月小姐被小人挑唆,对我方家有什么不满,所以不肯来。我先行解释,也未尝不妥。” 月落蘅将身边的人往怀中搂了搂,笑得肆意:“那估计要让江夫人失望了,我跟我家星星都不爱出门儿,私下的聚会基本都不参与,至于方公馆……” “我想时榆少爷跟我之间的恩怨不准允我去吧,毕竟那可不是一点一滴的东西。日积月累,积怨已深。” 她倒是不避讳这些事,尤其是在别人眼前。 谁也不是傻子,都知道方时榆之前身上的那点军功是怎么来的。 大家看向江微缇母子二人的眼神中有探究,也有玩味。 这些年其他家没少被江微缇带头打压,如今出现一个敢跟江微缇互呛的人,自然是引人瞩目的。 有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的人,自然也有想要讨好江微缇,想要在其手下博得一丝喘息之机的人。 而还想跟方家打好关系的楚子忆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直接站在了月落蘅的对立面。 “月小姐这样不给江夫人面子好像不太合适吧,”她轻嗤道,“咱们可是少见江夫人主动邀请谁到方公馆坐坐,月小姐难道不赴约?” 月落蘅挑挑眉,似是觉得她的话挺可笑的:“首先,我不觉得谁邀请我,我就必须要去。这点做选择的权利,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吗?难不成…楚小姐还想从我手上抢走这部分?” “你!” 楚子忆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月落蘅接着说道:“其次我还没答应江夫人要去方公馆,怎么到了楚小姐嘴里,我就要赴约了?” 她完全站在上风,让楚子忆难以招架。 其他人不是不知道月落蘅一向不吃亏,但亲眼见证跟听说还是有区别的。 周围也不知是哪个带头开始笑的,总是窸窸窣窣的笑声让楚子忆脸上愈发挂不住。 就连江微缇也扫了她一眼,不满尽数写在脸上。 自己请的客人接二连三被揭短,哪怕楚谦羽并不想参与到此事中,也不得不出来做个和事佬。 “诸位倒也不至于在楚家闹得这么僵,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我苛待谁了呢。” 他随便扯的话没什么劝解别人的用,至少楚子忆看向月落蘅的眼睛里还夹杂着憎恨。 她很清楚,如果宁知予没有通过楚谦羽把自己逼回帝都的话,那么她借着月落蘅如今的声名想要爬到极高的位置是实在容易。 而届时在她和楚谦羽之间犹豫的人,也会因为她在军界的影响不得不多看她几眼。 都是以家族利益至上的人,谁会不希望自己家族能有一个更有能力的继承人呢? 越是想到月落蘅而今的一切原本都会在自己身上,楚子忆越是怨恨宁知予,连带宁知予也遭了她几个白眼。 第102章 弃子将遗 她对宁知予的小动作都被宁知予看在眼里,不同于她的小心翼翼,宁知予向来直来直去,不给不如自己的人留什么面子。 更何况她早就决定不会再忍让楚子忆半分,又何必受这种气。 “要是楚小姐身体不好就去看看医生,别在这儿硬撑了,”宁知予瞥了她一眼,唇角笑容讽刺,“尤其这眼睛的事儿,可是耽搁不得的,还是早点去吧。” “对了,我记得明瑜医生好像还在前线当军医呢。要是你需要找她的话,现在赶过去也来得及。” “原来你去前线不是为了见明医生的啊,这样可是很容易就耽搁最佳治疗时间的,楚小姐还是早点去为好。” 伴随着她的冷嘲热讽,不少人都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一些原本准备随着楚谦羽离开去前厅的人,也都暗暗留了步,准备看这两位大小姐都能说出点儿什么事来。 虽说人是得罪不起的,但吃点瓜也没什么,这种互掐的场面,谁会不喜欢? 楚子忆面如菜色,但还是应对着宁知予的发难: “瞧知予小姐这话说的,我要是生病了,肯定早就见医生了,怎么会如此气定神闲?” 宁知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后,言辞真切:“可能是医生开药了给你的自信吧。” 一群人听到她这么说,都险些忍不住笑。一个个要么赶紧离开,好躲着楚子忆,省得笑声被人听见;要么强行忍住笑,但是憋得双肩都在发抖。 就连江微缇都忍不住笑意,多看了几眼宁知予。 她对宁知予其实没什么印象,先前更多注意的都是宁泽楠,毕竟有一个出身名贵的人给自家孩子当上不得台面的玩物,自然是更引人注意的。 但现在与之前不一样,她终于注意到宁知予这个后起之秀。 与之相对的,她很快就想起宁知予与月落蘅交好的事。 原本还有丝毫欣赏之意的她瞬间换上一贯瞧不上其他人的姿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根本盖不住她对其他人的轻视。 楚谦羽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哪知道这场宴会会接二连三地出问题。 更何况这些事、这些人好像还不是他现在能得罪起的,除了一个楚子忆很可能会被她顶替掉楚家继承人的身份外,其他人根本不是他现在就该招惹的。 宁家、方家继承人是一定不能在此刻就撕破脸的,那位方家执掌人也是,说不定他还得捧着她,这样才能让方家也帮他一把,早点把楚子忆踹下去。 他甚至真的认真思考过自己能不能对月落蘅呼来唤去,考虑到对方的脾性,以及在军界的影响,也只能作罢。 “什么热闹事,我也来参与参与。”华沐枫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而楚谦羽刚想认为有人能把这群人拉走的时候,听到这句话,觉得自己才是被玩弄的人。 “没什么,就是该早点吃饭了,”宁知予看了眼楚谦羽,帮忙给了个台阶,“谦羽少爷,还不开饭吗?” 楚谦羽此刻哪怕知道宁知予是故意岔开话题想让楚子忆难堪,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将所有人请到前厅,免得事情闹得再大些。 而且只是牺牲一个楚子忆,一个迟早会被他顶替的人,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 在其他人的带领下,所有人都朝前厅走去,只有楚子忆和楚谦羽落在了最后。 这样的把戏楚子忆见过太多回,她之前用来对付宁知予的时候,可没少用。 但她没想过有一天这些也会还到自己头上,还是当着其他所有帝都权贵的面。 不过就是最简单的报复,她根本不觉得有什么。 之前宁知予在她身上吃的亏,她是不会给对方机会,让人都还回来的。 “姐姐这样生气的样子很少见啊,”楚谦羽笑得很是开心,“果然还是要老朋友才了解姐姐,才知道怎样戳姐姐是最痛的。” “楚谦羽,你别太得意了。只要你还是楚家私生子一天,想要爬上去就难如登天。” “是吗?” “那是自然,私生子这种,在帝都圈子里,也就比月落蘅高上一点点。同样都是低贱的人,你以为邀请来的人都是捧你的?别想太多了,大家都是看在楚家面子上而已。” “看来姐姐还不知道,咱爸现在要正式宣布,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婚内子,与你一样拥有楚家的继承权了。” 楚子忆强稳心神,反复告诉自己,他的话没有一个字可信。 她为楚家忙前忙后这么多年,如果因为一个楚谦羽,一个酒味alpha的出现就付诸东流,那么她算什么? 是楚家的弃子,还是父亲的利用品。 “姐姐,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见面那天我说过的话,”楚谦羽眨了眨眼,“我说过,不要给我任何机会,否则你曾付出的努力,都会成为我的垫脚石。” 如果不是楚子忆突然去了战场一趟,他还没那么多时间给父亲上眼药,也不会真的要来了婚内子的身份。 晚些时候他就会是堂堂正正的楚家子,与楚子忆一样拥有继承楚家的权利。 这样的转变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精都会明白。 比起楚子忆,他显然更有投资价值,偏向他的人也就会越来越多。 最后孤立无援的会是谁,笑到最后的又会是谁,答案显而易见。 “姐姐,是你自己把这样的机会递到我手里的,我要是不用,就太蠢了。” 他只是见的大场面不够多,不是蠢到骨子里。 原就担心自己的地位会因短时间内不在而变得楚子忆此刻如同五雷轰顶,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人,她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刚来的时候,他总是那副怯弱模样。 目的怕是再简单不过了…… “谦羽,子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站着?” 见是父亲来,二人齐齐低下眉眼,同他问好。 “父亲。” 楚父先是看了看楚谦羽,然后才看了眼楚子忆,冲着二人点了点头后,示意他们赶紧跟着自己去前厅。 第103章 悲喜不相同 同样都是跟在楚父身后,楚谦羽比楚子忆轻松太多。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比楚子忆差在什么地方,特别是其他人总拿他们的阅历对比。 倘若他在一出生时就有楚子忆的那些东西,一定不会比她差半分。 至少……他不会让自己做的事还有失败的可能。 他勾了勾唇,等着父亲向众人宣告自己的新身份。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越是知道要发生什么,楚子忆越是不愿面对。 她无法想象原先那个说出楚家离了自己不行的父亲,居然会有承认私生子也有继承权的一天。 也是这么一瞬间,她忽然就知道信息素味道的致命。 她不由看向了月落蘅,自己只是比酒味略微低一些的果汁都尚且如此,那么月落蘅呢? 只是她毫不愧疚,觉得月落蘅就是一块垫脚石。 无论哪个世家里的谁,只要需要更多成绩,都可以踩着那个帝都圈子里最卑贱的东西上位。 可她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变,为什么那个会在楚家聚会上感谢她的付出的父亲,如今会去承认另一个人的继承权益。 听着时钟响的那一声,她意识到,已经晚上六点了。 到了那个,父亲前几日说要有重要事情宣布的时间点。 她抬头看着那个站在视线中心的人,沉着脸看他都能说出些什么来。 她希望一切都是楚谦羽的自导自演,父亲不会把她的这么多年都当成无用功。 可人越怕什么,越会来什么。 她最敬仰的父亲,此刻福光满面地宣告了一件楚家的大事: “想来最近帝都里的风言风语大家也都知道,我儿谦羽,从不是什么私生子,他与子忆一样,同样拥有着楚家的继承权。” “至于楚家的继承人是谁,还望大家等我的消息,不要听信任何人。站错了队,信错了人,会落得什么下场,谁都知道。” 他三两句话就剥夺了她楚家继承人的身份,明明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年她为了楚家殚精竭虑,步步都为楚家着想,结果就换来一句,拥有继承权。 她忽然就开始猜测起这是不是父亲的一场谋划,从一开始她就不可能是楚家继承人,所谓的付出也只是为了楚谦羽铺路。 父亲用她,去给楚谦羽的日后打下更好的江山。 她绷着脸,不外泄一丝情绪,任何想要看她好戏的人,都没能从她脸上得到什么答案。 而一贯知道她什么脾性的宁知予,此刻脸上的嘲讽实在扎眼。 没人比她更知道楚子忆此刻是什么状态,以对方手里如今的筹码,想要扳倒楚谦羽是根本不够的。 换而言之,有楚父在前面这么给楚谦羽铺路,楚子忆想要再站起来,难如登天。 她带头鼓掌,面上戏谑一眼可见。 场中有不少倚靠宁家的人,见宁知予带头,也就跟着一起鼓了掌。 华沐枫无意与月落蘅对视一眼,二人纷纷为宁知予捧场。 就连刚才看上去与宁知予有所争执的江微缇他们,也都为楚家这所谓的喜事给了些许脸面。 很快场上除了楚子忆,都在为这桩美事而高兴。 无论真假,至少取悦了台上的楚父。 他没注意到在一众面露喜悦的人中,还有一个面色苍白的人。 而楚谦羽自是注意到楚子忆的异常,从一开始,他的视线就只在她身上。 “这么好的事,姐姐是不为我开心吗?”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焦点一下子落在了楚子忆身上。 原就关注她动向的人更加大胆,直接盯着她看,想要看穿她的心思。 她扯出了一抹笑容,直面他的询问:“怎么会?能看到谦羽你也走到这一步,作为姐姐,我也为你感到高兴。” “姐姐能这样,我也觉得开心呢。” 好一副和睦的样子,宁知予看着互相演戏的人,朝月落蘅的方向靠了靠。 “要我说啊,还是人家兄弟姐妹会做人。这要换成我家,早就撕起来了。” 她的声音有意压小,刚好够她身边坐着的两个人听见。 “可得了吧,宁泽楠要是有那个能力跟你撕,姨父也不会允许的。” “我记得前两天不是还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吗?怎么,这消息没传到你宁大小姐耳朵里?” 宁知予当然知道,只是她对宁泽楠实在毫不关心,别说他死了,就算他被人大卸八块,也跟她毫无关系可言。 “算了算了,这种东西还是少提吧,”她摆了摆手,“光是想想他都觉得晦气,再聊下去,恐怕是能要人命的。” “要不要人命不好说,膈应倒是真的。” 华沐枫深表赞同,他与知予能以兄妹名义往来,至于宁泽楠…… 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他们三人的声音很小,其他人都只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却不知道具体聊的是哪件事。 包括闻星,她看着三人神秘兮兮的样子,以及最后宁知予笑得那么开心,莫名觉得有一丝难受。 但很快这股情绪便烟消云散,在众目睽睽之下,月落蘅伏在她耳边,同她说着他们刚才说过的话。 其实月落蘅说了什么,闻星并没放在心上。她只是格外觉得此刻的落蘅会照顾自己,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哪怕只是无意之举。 这样的无意之举太多,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样的温柔攻势下支撑多久。 看着她们恩爱的样子,在场的其他人有羡慕的,也有觉得过分的。 在帝都的权贵圈子里,很少有能对伴侣忠诚的alpha,大多都出在beta圈子里。 可偏生不少人又觉得beta与a、o分割得太清楚,不适合嫁娶,除了吃下这个哑巴亏外,没有多的选择。 当他们看着月落蘅习以为常地靠近闻星,同她分享着自己小圈子里的事时,说不羡慕是假的。 宁知予脸上的笑容都快碎掉了,她觉得自己坐在落蘅旁边就是个错误,她就该让她哥跟落蘅直接坐在一起,看看这人怎么办。 也是绝了,之前可没人说她坐这儿还得吃狗粮。 第104章 旧情复燃 不过宁知予直到宴会结束,也没想过真的要跟华沐枫换座位。 原因无他,她还是分得清犯贱跟找茬的。 她要是敢跟她哥换位置,晚点儿落蘅就真能揍她一顿。 喜欢还是不喜欢,某些人分的门儿清。 最后宁知予和华沐枫、月落蘅与闻星一同离开了楚家,离开的路上,华沐枫随口问了她为什么这次姨父没来。 “江微缇都来了,姨父也应该出现才对。” “怎么着,还要让我爸跟她旧情复燃不成?”宁知予笑着耸了耸肩,“她来的消息我可没瞒着我爸,是他自己不愿意来。” 当然还有一点宁知予没有说出口,她爸不来的原因还有一层是知道落蘅跟闻星也会在场。 为了避免在现场看到她跟落蘅走得太近会气死,她爸也就拒绝过来给楚谦羽这个面子。 “旧情复燃?”月落蘅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点。 之前她好像没听知予说过这件事,什么时候宁家和方家除了方时榆跟宁泽楠的事,还有其他情感牵扯了? 宁知予对此毫不避讳,毕竟在帝都权贵的圈子里,大家都知道这些,只是没有几个敢在明面上说而已。 “当年江微缇因为是alpha,被宁家人反对,我爸也就跟她分了手。后来在宴会上碰到我妈,据说是一见倾心,所以跟我妈在一起了。” “至于是真是假,其他人是这么传的,当时我又不在场,也就不知道真假了。” 月落蘅原本还在极认真地听,听到最后一句时,只觉又无奈又好笑。 “你这要是在场,那不是乱了套了,”她看了眼华沐枫,“别说你了,就是他在场,我也觉得奇怪。” 要是她没记错,华沐枫好像是比宁泽楠要小上几个月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没什么人碍眼了。” 说起这些,宁知予觉得没人比自己还高兴了。 现在楚子忆无权无势,她那个好哥哥又不知道被谁料理干净,现在可不就是她最大了? 唯一能算作影响她心情的人,不就是方时榆跟江微缇吗?有落蘅在,她觉得这两个人很快也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月落蘅猜到她的想法,但是对比自己要做的事,她觉得自己无法把真相告诉知予。 就连华沐枫也是一样的处理方式,为了自己和星星能后顾无忧,她在将宁家拉下水的时候,华家也需要崩塌。 他们一行人一同走在所有人前面,完全不知后面离开的人如何评议他们。 而事实上,对于别人会怎么说,他们都不是会过多在乎的人。 回到月公馆后,闻星看了眼叶鹤,人很自觉地就进了厨房,一并将其他佣人也都支走。 见客厅无人,闻星这才问月落蘅:“宁知予和华沐枫,好像都还算信任你,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月落蘅挑了挑眉,“无非就是晚些时候处理,这是我欠上面的。该不该还,你跟我都知道。” 她几乎就差直接说明闻星是君主的人,可她没有这么说,闻星也就没有认。 这件事能不能说,说了又意味着什么,闻星还算清楚。 如果是月落蘅问或者直接挑明,她承认与否都毫无意义。 但既然没有走到这一步,她便不能认下。 哪怕闻星没有说出口,但月落蘅依旧清楚,星星就是君主的人,从一开始就是。 她现在很想问星星,到底对谁更用心思。 可俩人刚在外人眼前扮演完恩爱情侣,又何必在家里因为些许事情争执呢? 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让人不用放在心上,好好休息就行。 “你……”闻星瞧她走向书房,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你处理完后,早点休息吧。听他们说最近又出许多事,帝都里也不安生,能好好休息一天,便是一天。” 月落蘅点点头,以示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随后走入书房,留给闻星的只有背影。 而闻星也没说什么,转身进了主卧,完全没有过多留意厨房的身影。 叶鹤对她们这种貌合神离的状态如实汇报给落亚,听着二人在月公馆和在外是完全不同的样子,落亚嘴角噙着笑,让叶鹤好好表现,不要让自己失望。 他还真没想过,月落蘅她们都是爱体面的人,在外人眼前非要装作一副恩爱的样子,在家中却是连话都不说几句。 月落蘅坐在书桌前,还不知道自己的风评突然就成了爱慕虚荣的状态。 刚才星星说的帝都不安生,她当然放在了心上。 至于为什么不安生,她却并不打算解释。 知予会得到宁泽楠死亡的消息,是她有意透露,且想要让所有人都明白,知予是宁家唯一的继承人,没有人可以再变更她的身份。 除掉一个宁泽楠,能换来不少安生日子。 她坐下的那一刻,就拨通了一个相当熟悉的电话号码。 “宁泽楠死了,我让人干的,”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你不用怪她,这是我的主意。” 从知道宁泽楠跟方时榆彻底没关系起,她就有了这么个想法。 “你都打电话特意跟我解释了,我还能怪她什么。倒是你,这么肆意妄为,不怕谁追究你的责任啊。” 司遥光很无奈,自己刚听到落蘅交代他留给她的人去杀宁泽楠,就明白她的想法。 他也知道自己劝不了落蘅什么,她永远都是那个最执着的人,根本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变更自己的行为。 “最近在帝都还好吗?”司遥光问起她在帝都的生活,“听思瑶说,月公馆这段时间没少来客人,大多都是想跟你见一面聊聊什么的。” “他们的目的那么简单,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 “是是是,咱们月长官最聪明了。不过说正经的,你现在回到帝都,想做点什么?” “怎么,我非要干点儿大事,遥光你才会满意的吗?” “如果不闹出些大动静,反而不合你的性子吧。” “这你放心吧,帝都的事迟早会传到战场那边的。倒是你,麻烦你帮我多照顾那帮臭小子,别让他们又跟上次一样。” 第105章 争斗伊始 “你之前可没跟我说过要我照顾谁的话,现在怎么……”司遥光打趣道。 自这人离开战场后,这都不知道是第多少回叮嘱自己了。 每次打电话都要提一句,他就是记性再不好,也能记住。 “这不是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对不起他们,所以才拜托咱们司长官,”月落蘅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遥光,我也欠他们的。” 她有时候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欠了多少人,又欠了别人多少。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怎么还都还不完。 司遥光听着她的叹气,连忙劝了几句:“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不会让人欺负他们的。你自己在帝都也要小心点,不要落入别人的圈套里。” “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要是平白被扯下来,那可就太亏了,不是吗?” 他嘴上是对权势的渴望与畏惧失去,但月落蘅很清楚,他是担心自己会出现什么事,更不想看到自己重蹈覆辙。 他们都担心她入局,可是她早就入了局。 “你就放心吧,现在我是帝都新贵,哪有那么多人敢针对我的,”她故作爽朗,“我后面站着谁,他们也都看得出来。” 如果说在回帝都之前,她需要遮掩什么。现在的话,她根本无需掩饰自己的一切。 她需要把一个又一个世家踩在脚下,然后向君主呈递最好的答案。 只是做完这些后,还能有多少活路,她不知道。 或许说,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让自己那么清醒地倒在别人眼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好像是司遥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良久后她才听到一句:“多多保重。”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最后却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 她暗笑一声,倒也没抱怨什么,看着今日的股市消息,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 方时榆不是不信吗?那她就先从方家下手好了。 与此同时,在方公馆的方时榆和江微缇脸色都不太好看。 月落蘅得到的消息,他们自然也是得到了的。 面对这个方家新的威胁,江微缇难得动了要跟别人联合起来灭掉谁的心思。 “楚家那边……”她眉头紧皱,看了眼方时榆,“态度怎么样?” “看楚谦羽他们的意思,好像是不太愿意跟咱们合作的。” “一个楚家,一个宁家,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唇亡齿寒的道理,别人不懂,他们还不懂吗?” 江微缇不信其他两家会对方家岌岌可危的地位漠视不管,方家倒了,那楚家和宁家的好日子,可就也到头了。 “楚家那边的意思是,不会趟这滩浑水。至于宁家……” 方时榆没说完的话,江微缇很明白其后的意思。 以宁知予跟月落蘅那人人皆知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帮着他们? “我就不信宁奕良会跟他女儿站在同一个立场上,”江微缇自认足够了解宁奕良,“一个把家族利益看得那么重的人,能容忍宁知予……” “他还真没有任何表示,”方时榆打断了她的话,“这些消息是我亲口告诉他的,他直接拒绝我们的合作邀请,说宁家只会跟宁知予同进退。” 若是原先宁泽楠还没死,宁奕良兴许还能帮着方家几分。 但随着宁泽楠的死亡,他比谁都清楚宁家只能倚靠知予,如果在这种事上跟知予反着来,他很难找到比知予更适合当宁家继承人的宁家血脉。 这句话话音刚落下,江微缇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世家之间的牵扯,一向复杂不可测,如今面临着月落蘅这个威胁,楚家和宁家都保持着高度相同的态度。 而他们作壁上观后,还能与月落蘅一同瓜分着方家倒下后的利益。 “真是好一个叮当响的算盘……”她怒极反笑,“既然如此,那就反过来对楚家和宁家出手吧。” “母亲的意思,看来是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难道有比自己倒下,顺道毁了别人,更好的玩法吗?” 方时榆什么也没说,只是随着她笑了笑,对她的提议相当认同。 他们都不是什么理智的人,平日里便疯惯了,现在有了正大光明与别人撕破脸的机会,怎么可能会错过。 既然无人肯帮,那就做到无人能帮。 因此在方家面临着经济危机时,其他两家也都遭到了来自方家的报复,被迫开始积极应对这场来自世家彼此之间的内乱。 在这场帝都权贵圈的大洗牌斗争中,月落蘅抽身得很快。 面对其他家族的邀请,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在所有人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只有她能够完好无损地拿走自己应得那部分利益。 剩余的部分,则是都进了落亚的口袋。 落亚算着自己愈发充盈的国库,对世家这种行径愈发看不上。 他还以为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结果在月落蘅的挑拨下,一个个晕头转向,连谁是最大的敌人都看不出来。 苏卿瞳递上了酒杯,看着他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对世家那群人也愈发看不上。 大家都是棋子,不想着打翻棋盘,却想着如何吞噬其他人。 这样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落亚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他侧着头,看了眼身旁的人,不由嗤笑一声。 “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都清楚的,”他晃了晃酒杯,慵懒肆意的模样牵动旁人神思,“要是被我知道,你把不该说的消息传回去……” 他的话并未说完,但苏卿瞳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妄想着让苏家逃过这次洗牌。 她低头应下,心中却是早对这件事有了决断。 她不会阳奉阴违,更不会让苏家知道君主的真实目的。 就算苏家在这场混乱中消失,她也只会拍手叫好。 拿她换家族荣光,拿她去当妹妹的铺路石,现在想让他们救她,那还真是痴心妄想。 “行了,下去吧。” “是。” 苏卿瞳迅速离开,如往常一样。 第1章 试与作别 “阿蘅,快走!” “不,我不走,我不要!” “姐姐!” 月落蘅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已经有很久不曾梦见爹娘和妹妹了,可不知为什么,今日闻到闻丞相身上的香味时,她回忆起了之前的事。 不止她梦见的月家被抄家一事,还有幼时她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儿。 她记不得对方的样子,只记得自己一直叫她星星。 漫天星辰,却没有属于我的一颗…… 她捂着胸口,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 明日闻丞相还会来清风楼,她不能无精打采。 门外子榆听到屋内的动静,敲了敲门后进了房间。 她搀扶起眼前难以平复心情的人,担忧道:“小姐,您是又梦见……” “嗯,没什么的,”月落蘅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只是一些被人忘了的过往,又会如何?” 这是实话,也是自嘲。 如果原先不是因为她身子弱,爹娘不肯让她抛头露面,她月落蘅的脸,怕是早就被所有人知晓。 好在没有这么个如果,她还能从月家逃出来,以落蘅为名,在这清风楼里求得一隅之地落脚。 世人提起月家,或不齿,或无忆。 好像原先月家的辉煌,除了子榆,只有她还记得。 月家唯有她爹这么一脉单传,她的父亲是当朝户部尚书,母亲是正儿八经的一品诰命夫人,兄长是常年征战在外的名将。 就连她的妹妹,也是被京城内各家公子捧到极高的女子。 整个月家,似乎只有她一人常年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世人遗忘。 可偏偏就是她这么个几近废掉的月氏族人,活了下来。 父亲以死明志,当场自刎;母亲和妹妹为了护她离开,也死在了围堵月府的官兵手中。 现如今只有兄长还在边疆,可她不用想也知道,兄长只会沦落到与她无差的境地,或者,比她还要低贱。 她看着自己似葱白般纤细的手指,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倘若母亲他们还在的话,知道堂堂月家大小姐居然去做了花魁,怕是气得不知骂她什么好。 自梦见母亲他们的容颜后,月落蘅难以入眠。就连子榆点了安神香,于她也已无用。 她起了身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这姣好的面容,唇边笑容透露着讽刺。 她若不是有一张脸,怕是连这清风楼都进不得的。 “今日闻大人看我跳清风舞时,是个什么模样?” 月落蘅忽然有些好奇,这位传闻中不近美色的闻丞相,既然来了清风楼,还会不会是别人口中的那般。 “奴婢站得远,不曾看见,”子榆眉眼微垂,“只是听其他人说,闻大人自小姐开始跳那清风舞后,眼睛便一直粘在小姐身上,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分给旁人呢。” “是吗?” “小姐这么好看的脸,怎么可能不是。” 月落蘅愈发靠近铜镜,想要从自己的脸上找一丝瑕疵。 可镜中那人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让人不由沉入其中。 她当真觉得讽刺,自己能夸的只有这张脸,可她为了在清风楼里生存下去,必须卖力地学习一切。 原本母亲说,她眉眼间肯有一丝情意,就能让人神魂颠倒,只可惜她因身子羸弱,常年靠着一口汤药吊着命,哪儿来的那么多精神气调养自己。 她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月家却走到了满门抄斩的地步。再好看的脸,也救不回她亲人的命。 两行清泪忽然从她的脸庞滑落,除了子榆还将她当作月氏小姐对待外,这京城谁不知道花魁落蘅之名? “子榆,以后…还是叫我落姑娘吧,”她随手拿了帕子拭泪,“就像其他人那样。” 讶异她的变化之余,子榆根本不敢认下这句话。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小姐极为在乎月氏一族的声誉。就算她会认下为奴、为妓的身份,小姐不会的。 “小姐您……” “不必再劝我,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月落蘅缓缓起身,走向房间摆放着的舞衣前,轻笑道,“今日我取得了闻大人的注意,已经注定我在这清风楼会更上一层楼……” 她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笑意盈盈:“子榆,我已经不可能再是当初的月落蘅了。” “月氏二小姐,死在了进清风楼的那一天。” 她记得进清风楼的那日,是阳光明媚的。青容姨自她被人卖进清风楼里,就不曾有一日苛待她。 她太清楚青容姨对自己的好,不是为了照拂一个新进楼的女子,只是看中了她这张脸,觉得好好调教一二,就能靠着她让清风楼再上一层。 毕竟京城中开起的青楼愈发的多,能与清风楼抗争的人也不在少数。青容姨需要,清风楼需要有一个可以坐镇的花魁,保证清风楼在京城的名声不减。 月落蘅不知该说自己是幸还是不幸,因为她确实对得起青容的希望,在将琴棋书画等学个精通后,成了京城最有名的女子。 只不过从她成了花魁起,评价便是好坏参半。 她这张脸好像引起了太多人的愤恨,近来清风楼里总是有砸场子的人。 不过她不认为这是自己该操心的事,她只需要想着怎么样才能讨得旁人欢心,跳好清风舞,便足够了。 窗外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她在月光下抚摸着那精美的舞衣,回忆着几个时辰前自己在台上的表现。 舞姿轻盈,眉目含情,香气四溢,一颦一笑皆动人心弦。 她兀地开始回想自己这副模样跟以前的样子差了多少,可随即她又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念着这种事。 明明她都想好了,要和以前的月落蘅作别,为什么还要念着这种不切实际的事。 她回不去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小姐,您今日先好好休息吧,青容妈妈说,明日闻大人还会来,怕是还要点您的。” 子榆未曾揪着她刚才的话不放,只愿她能早些入睡,养好身子。 “我知道。” 收回触摸着舞衣的手,月落蘅重新躺回了床榻上,只为明日能有个好精神。 或许闻丞相肯看在她这张脸上,赎她离开清风楼。 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她不想做一个靠脸生存的人。 第2章 私仇莫提 不知是不是受那梦境影响,纵使月落蘅躺在床榻上许久,也未能入眠。 于是次日她起身时,只见铜镜中的那张脸上,眼底多了几分乌青。 “小姐……”子榆叹气,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若是以小姐今日这般,她们想要离开清风楼的话,怕是难如登天。 偏偏那人不觉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只说让她将今日的脂粉稍稍打得重些,不要让旁人看出她的异样。 月落蘅想起这清风楼中的是非,难得皱眉。 身为京中新晋花魁,她在清风楼里自然是要什么都有,也没几个不长眼的会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毕竟,倘若没有她月落蘅在花魁争夺赛中一举成名,还不知这里会倒多少回。 只是她想回想起是谁将自己卖到这里时,总是头疼得几近晕厥。她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清风楼的,只记得睡醒时她就在这里待着。 是青容姨,亲口告诉她,她成了清风楼里的头牌。 也是青容姨,告诉她她无需接客,只用全心全意争夺那花魁之名。 她现在甚至想不明白,自己是该庆幸能在清风楼中有口饭吃,还是该哀叹自己居然沦落到只能靠一张脸存活于世。 正当她出神,房间的门被人一把推开,紧接的便是那道她不愿听的嗓音: “哎呀,我说落蘅姐姐怎么还没出来呢,看这脸色,昨夜大抵是不曾睡好的,真让人为姐姐担心啊。” 那人走近了些,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姐姐这副样子,该不会昨夜私会了哪个男人吧。” 面对她的嘲讽,月落蘅倒是半分不虚,面上笑意浅淡。 “妹妹不妨去问问青容姨,这清风楼进过什么人,进了谁的房间,怕是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声音轻柔,似是丝毫不因对方这些话而有半分怒意。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与青语计较的。 且不论青语是青容姨唯一的女儿这层关系,单论青语多次挑衅她,她早就过了会与青语争论的时候。 更何况先前她便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出现,会为清风楼争得名声的人,是青语。 换而言之,是她的出现,抢走了本来可能属于青语的东西。 最开始她还觉得是青语自己没能力守住,但后来她便没再这么想过。 她在本该接客的时期,仍能保持完璧之身,其中少不得青容姨周旋。 这般照拂下,她明白,自己该多担待些青语的。 可青语一直以为月落蘅是害怕自己,所以才敢这么作威作福。 “要我说啊,姐姐不如早些接客,”青语眉眼微弯,笑意盈盈,“我听人说,花魁初夜可是值不少钱。姐姐不妨牺牲一二,为我们清风楼多做些事。” 月落蘅难得变了脸色,眉头紧蹙:“青语,好好说话。” “落蘅姐姐,我怎么就不好好说话了?我这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咱们清风楼好呢。” 我倒是觉得,这是青语妹妹的经验之谈,”她眉眼凛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有关我该做什么,青语妹妹还是问过青容姨比较好。我这个花魁从不接客,这是青容姨定下的,难道妹妹要让我违背青容姨的意思吗?” 眼见她将青容搬出来,青语瞬间无话可说。 这些年母亲没少教导她在楼里要谨言慎行,尤其是在落蘅来了之后,让她不可得罪其半分。 可她就是嫉妒,嫉妒落蘅一来就抢走了属于她的位置。 明明她,才应该是京城中人人追捧的花魁啊…… 怎么这名头就落到了落蘅的头上? “是妹妹考虑不周,让姐姐见笑了,”青语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么一句话,“日后还望姐姐多多担待,不要同我计较。” “我与妹妹同为清风楼中人,又怎会责怪妹妹什么呢?” 二人又恢复成一副和睦模样,可只有在场之人才知道,她们根本不可能和平共处。 门外婢女提醒她们闻丞相等人已经到了,青容姨让她们早些做准备,切莫耽搁。 青语暗啐一声后便带着人赶紧去换了舞衣,准备跳一曲清风舞。 昨夜娘与她说了,闻大人就是因为这一曲清风舞,才会对落蘅有些许青睐可言。 她自诩比落蘅强上不少,自然是要借着今日的机会好好表现一番,抢走闻大人才行。 目送青语离开,月落蘅在袖中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 她可以忍受青语说的任何话,唯独有关她是否接客一事不行。 尚为完璧之身是她唯一可以与清风楼里其他女子划分开的条件,哪怕嘴上说着要将自己当做清风楼里的人,可她还是抗拒让自己沦落到这种风尘之地。 “小姐,咱们也赶紧换舞衣吧,”子榆劝着她,“方才我听人说,闻大人已经到了楼下,就等着小姐您去领舞呢。” 月落蘅沉声应了一句好,换了舞衣后便随着子榆到了楼下。 看着那位已在众人中满受追捧的人,月落蘅强迫自己撑起笑容,挤到她的身边。 “闻大人今日来得这般早,让人实在意想不到呢,”她眉眼含笑,任谁都看不出她方才还动过怒。 “落蘅姑娘昨夜不曾睡好吗?” 闻星话中的关心做不了假,月落蘅难得被人这么关心,不由有些触动。 然而这触动也只是一瞬,她早就练就了不因旁人而有面色变化一术,自然也不会因这简单的三两句关心就频频感动。 “闻大人这般关心,可叫我受宠若惊了。” 她笑意盈盈,看不出半分紧张。 可她越是毫无异样,闻星越是心疼。 她突然开始质疑起自己这么做是否对得起人先前对自己的照顾,但回想起闻家遭受的一切,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看着曾经于她而言是唯一的一束光,也在这烟花柳巷里卖笑讨好别人,她却觉得心疼。 “落蘅姑娘这般貌美,谁看了都会体贴一二。”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位新晋花魁落蘅姑娘,是原先的月家大小姐,月落蘅。 可她不能说,她不能承认自己认识她。 闻星,是要恨月家所有人的。 第3章 念有所顾 听她这般说,月落蘅的心就像被针扎过一样,不可言说的疼痛迅速蔓延。 因此她唇边的笑一瞬僵住,随后她便念及自己的身份,讨好了闻星几句,只为将方才的事遮掩过去。 月落蘅越是将自己的姿态放低,闻星越是心疼她。 可偏偏闻星清楚,自己是最没资格心疼月落蘅的人。 是她,亲手把她卖进了清风楼;是她,亲手摧毁了月家的荣耀;是她,一步步将她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闻星,这辈子都对不起月落蘅。 青语见二人如此亲密,自然是极不甘心的。 于是她将月落蘅挤至一边,轻笑:“大人昨日对我们这里的清风舞甚是感兴趣,今日落蘅姐姐身子不舒服,不如让我们其他姐妹为大人表演……” 她的话还未说完,闻星便抬手打断。 “多谢姑娘好意,”闻星眉眼含笑,默不作声地与人拉开距离,“只是我觉得既然落蘅姑娘身体有恙,其他人再跳这清风舞,便没了那分韵味。” 她拒绝的意思明显,青语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恶狠狠地剜了月落蘅一眼,愤愤地站到一旁去。 知道她许是随口吹捧自己,月落蘅不觉有什么可感激的。 更遑论闻大人这么拒绝青语,被记恨的,只能是她月落蘅。 她暗自叹了口气,认真想着日后怎么补偿青语,才能不让人想着这一时半会儿的荣辱。 她只要离开清风楼,仅此而已。 可青语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光看着月落蘅与闻星那副样子,她就嫉妒得几近发疯。 凭什么所有事上落蘅都高她一头?凭什么所有东西都该属于这个外人! 青语咬牙切齿的模样被闻星看在眼中,她微微蹙眉,倒是没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做好了晚些时候去见一面青容的准备。 她可以让月落蘅一辈子都待在清风楼,但是决不可有人欺辱她。 看到她脸色有些不好看,月落蘅下意识以为是自己今日身体不适引得她反感,主动做出赔偿。 “大人放心,这清风舞我自是还跳得的,”她莞尔一笑,“难道大人是觉得落蘅连这种看家本领都掌握不了吗?” 且不说别的,只要在这清风楼卖艺,就必须学会清风舞,这是青容一开始就给各位姑娘定下的规矩。 所以作为闻星这样了解清风楼的人,自然不会不知道。 只是让她看着心爱之人一步步堕落,她实在做不到。 世人都说她铁血手腕,行事潇洒果断。 可只有她自己明白,在面对落蘅的事上,她有多纠结。 看着人那双清澈的眼眸,闻星实在不忍拒绝。但她也不想同意,她无法忍受自己亲手将月落蘅一步一步推入深渊。 在她心中,落蘅永远不是旁人口中的花魁,她是自己的大小姐,是自己那几年中唯一念着的人。 “我们大人同意了,落蘅姑娘请吧。” 还没等闻星发话,她身边的侍卫已经开了口。 闻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人面不改色,就像方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寒月,”她压低声音提醒道,“这不是闻府,别使性子。” 她转而看向月落蘅,正欲解释这句话时,寒月又补了一句: “既然落蘅姑娘都是愿意的,不如现在便开始吧。” 他这般不将月落蘅放在眼中,闻星将将要斥责他,就听那人应了好。 “既然大人愿看,我又怎好推辞,”月落蘅似乎不觉有甚,回头叫着其他姑娘,“姐妹们,闻大人要看清风舞,咱们准备准备吧。” 见月落蘅发话,其他的姑娘们自然是跟着她到了舞台上,连青语都没有拒绝。 也是在这时,闻星得了空警告身边的人:“寒月,我说过,出门在外,一切以我为主。” “少主可不要忘了这落蘅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寒月轻嗤,“您是少主,但您是闻家的后人,对月氏一族留情,可是不该有的。” 他这般看不上那领舞之人,偏偏闻星说不得他什么。 因为寒月是那些老家伙选择的人,是他们亲定的侍卫。 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寒月上报给家族里的那些人。 她有时候真想不明白,自己做到如今这个丞相之位,到底为的是什么。 明明她只是想要为父母报仇,却连累了善待自己的人,害得对方也家破人亡。 而寒月他们这些闻家旧人,却还在逼着她往上走。 走?她还能爬到什么位置?难不成要爬到那个最高点,才能让这些人满意吗? 她怀着沉重的心情看向舞台上身姿曼妙的美人儿,明明那人时时笑着,她却总觉得她在哭。 月落蘅确实是难以言述自己此刻感情的,她看着台下的闻星,总觉得人与她记忆中的女童相似。 但细想二者身份之差,她又觉得只是自己多想。 月落蘅舞姿曼妙,一颦一笑皆动人心弦。 闻星想不明白自己要怎样做,才能不去看她。 青语看她这么引得闻星注意,故意朝她的方向挤了挤,想要将她的位置挤开。 而她的意图也被月落蘅察觉,至于站不站这个位置,月落蘅倒是不算太介意。就算让青语站在人群中央,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闻星看着青语的动作,不由蹙了眉,想要出声阻拦。 “大人别忘了,被抢了风头的是月落蘅,”寒月先她一步低声提醒道,“您若是对月落蘅有半分容忍,闻家旧人是不会再给您半分支持的。” 哪怕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还在被闻家旧人掌控,但闻星还是会憎恨自己现在的境地。 只要她一日她不能逃离闻家旧人的掌控,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落蘅被旁人看不起。 “我知道,我不会忘的。” “您也别忘了,她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全靠您一手操控,”寒月轻笑,“谁对她的情都可摆在明面上,唯有您万万不行。” 这般残忍的话,刺痛着闻星的心。 可偏偏寒月没说错,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月落蘅,也决不能将自己对其的情意摆在明面上。 否则且不说老家伙们会不会逼着她再对落蘅做些什么,只是让她看着心爱之人愈发堕落,便足够折磨。 第4章 情事难料 她看着台上那被从中心位挤开的人,愈发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明明她是不配喜欢落蘅的,可她却敢说,没人比她更爱她。 闻星目光灼灼,哪怕是在台上,月落蘅都能清晰感知。 她并未因这样不合常理的事出错半分,整场清风舞除了方才青语强行与她换位置这一个插曲外,便再无可让人诟病的地方。 清风舞毕,青语刻意站在中心位置,只为让闻星能多看自己两眼。她还施舍给月落蘅一个眼神,眉眼间皆是对她的鄙夷。 她早就同这些趋利附势、不长眼的东西说过,她青语是一定会将落蘅踩在脚下,成为新的花魁的。 见她们停下,不顾寒月阻拦,闻星起身朝舞台走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停在了月落蘅身前,轻声问人可觉疲惫。 她已想通,若闻家旧人将她逼的紧了,大家玉石俱焚便是,她根本不怕失去。 于她而言,她只想将月落蘅留在身边,仅此而已。 “劳大人费心,我与其他姐妹一起的,她们都不觉有甚,我又怎会累呢?”月落蘅微微福身,笑意盈盈,“大人应该明白,我还没那么娇贵。” 不,闻星在心中否定了她的话。 没人能比闻星更清楚月落蘅的身子,她知道,月氏大小姐其实是这世上最娇贵的人。 十指不沾阳春水,半缕寒风吹不得。 曾被众人小心呵护着的人,而今却同她说,没那么娇贵。 “娇不娇贵另论,落蘅姑娘的身子更为重要,”她温润如玉,伸手作势要牵她下台,“难道不是吗?” 青语不甘心,正要横插一脚,被青容一把扯到身后。 “诶呀我就说嘛,咱们闻大人一向心善,又体贴入微,对咱们落蘅也是极用心的,”青容笑着挡在青语身前,生怕闻星追究青语的错,“要我说啊,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对咱们落蘅这么好的人了。” “青容姨这话可就太夸张了些,我对落蘅姑娘的仰慕自是担得起对她的好的。只是仰慕落蘅姑娘的人不计其数,我自不会是最突出之人。”闻星随意谦虚了几句。 青容听着身后的骚动,知道若是再不把一些话说清楚,日后怕是要闹出不少麻烦。 于是她催着月落蘅带着闻星去了一处极为安静的厢房,自己则是将青语扯去了完全相反的另一边。 “妈妈,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总要我让着落蘅,”见四下无人,青语一肚子的牢骚终于有地可发,“无论是之前的花魁争夺赛,还是现在在闻大人眼前,您总是这样。” “妈妈怎么可能不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只是你看看闻大人对落蘅那丫头上心成什么样子,你就算日日站在她眼前,也不一定能有落蘅这么得她心意。” “您不让我试试,又怎么知道我比不过?” 虽知人口中说的是事实,但青语仍旧不愿服输。 她不信,不信自己生来就是要低月落蘅一头的。 “论姿色,落蘅那张脸咱们清风楼里哪有人比得上?论琴棋书画,她虽学的时间不如你长,但在楼里,甚至在京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就连这清风舞,她学得也比你们强上不少。” 虽不愿承认,但青容不得不夸人一句好。 这小丫头跟她的时间不长,但事事不让她费心,许多事进楼时不精通的,现在也都相当出色。 “可我就是不服气,为什么她凭借一张脸就能让闻大人对她那么好,”青语愤愤不平道,“您也知道,就算我比不上她,可我还是能比得过其他人的,闻大人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她才不会认为有什么天定缘分一说,肯定是二人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勾当。 要不然就是闻大人一时被美色蒙了心,才会选落蘅这种徒有其表之人。 青容眉眼微蹙,压低声音:“你若是看不出闻大人的用心,就别往她二人中多嘴多舌,以免惹祸上身。” “怎么就惹祸上身了,要是我能顶替掉落蘅的位置,能在闻大人眼前抛头露面,自然不会有什么祸事。” 她这般自以为是,青容也无话可说,只好决定日后多盯着她些,以免真搭上了清风楼。 而月落蘅与闻星这边显然没那么多可思虑的,二人此刻正坐在棋盘两侧,各执一方。 寒月是想过要阻拦闻星再与人亲近的,但有熙如在,他半分动作都做不得。 听着厢房内的欢笑,寒月轻嗤道:“妇人就是妇人,什么都不懂。” 他真想不明白,为什么长老他们非要把闻星推上这个位置。 现如今人对月落蘅存了几分善念不说,倘若不是看在长老们的面子上,恐怕早就把人带回丞相府养起来了。 自然他对熙如也没什么好脸色可言,每每熙如帮着闻星时,他都觉得熙如也是个不知时势的。 明明他们该让闻家发展越来越好,怎么能拘泥于情爱之间呢? 更何况月落蘅是什么人,其他人不清楚,他们难道还不知道吗? 一看他那张脸上神情不对,熙如就知道这个人又开始那套她与闻大人根本不将闻家放在心上的言论。 说起来也是可笑,她看着寒月口口声声说着为闻家好,却对闻大人这唯一的承位者都颇为不满。这要是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她才是闻家后代。 门外二人作何想法,棋盘两侧的人一概不知。 连在一旁候着的子榆,也为月落蘅揪心着。 她是知道小姐的,虽先前因身子羸弱不得太费心神,但棋谱这般有用之物也好,话本子这种荒诞怪奇的也罢,小姐都未曾少看。 在子榆看来,哪怕缺少实战经验,但小姐未必会输。 而月落蘅也是这么想的,她不认为自己会输,更不认为自己会输得极惨。 可闻星显然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在一开始夺得丝毫优势后,她的攻势愈发猛烈,让人难以招架。 月落蘅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人气定神闲,甚至有翻阅一旁的话本子的架势。 原就白皙的面容此刻愈发没了血色,但月落蘅轻咬双唇,控制着自己有些发颤的手,在棋盘上落子。 第5章 不知情何起 她倒不是接受不了自己会输的结果,只是会在闻星手上落败,确实让她有些失落。 月落蘅咬牙继续这场棋局,就算她赢不了,也不能输的过于惨烈才是。 她的意图被闻星看穿,因而闻星便松懈了几分,没再逼得那么紧,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的变化没人比月落蘅更清楚,她也没指望闻星会给自己放水。 棋盘如战场,全力以赴自是最合适的。 可…… 月落蘅拿着手中的棋子,冰凉的质感在此时格外透心,也让她心中那几分不可说的旖旎尽数消散。 原本这场该厮杀得不知你我的棋局,从闻星的故意放水起,骤然变了风格。 到最后月落蘅也只是输了半子而已,面子上也还算过得去。 “闻大人果真是见多识广,棋高一着,”月落蘅随着闻星起了身,“旁人不清楚的,我这下棋之人还是看的透的。” “胜多胜少,并非至关重要,不是吗?” 闻星重点在不必拘泥于这一时输赢上,她并不认为输了一局就能否认落蘅的才情。她比太多人都要懂落蘅,人远远不止众人能看见的这般优秀。 可她没想到这话落在月落蘅耳中,成了鄙夷。 月落蘅看着那棋盘上的白黑交错,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太过无用了,这才会输。 明明这清风楼里无人可与她一战,最后还是输在了闻星手中。 输多输少,确实不重要,因为只要是输了,什么都注定了。 “确实不重要,还是闻大人见解更佳,落蘅受教了。” 月落蘅微微福身,似是真从她说的话中受益颇深。 二人一同起了身,闻星想要伸手扶她一二,却被她悄然避开。 她那样疏离,就像闻星这样有权势的人,也根本不曾被她放在心上一样。 日上三竿,月落蘅已觉无趣。 平日里没人来清风楼点名见她时,她还能自己给自己寻些事做。可这一有人来了,她却是什么都做不得。 尤其是刚在与闻星的对弈中受了挫,她愈发想要精进自己的棋技。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当真是没错的,她该更用心些,才不会失了这花魁的名头。 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花魁这个名头有多看重时,月落蘅正巧与闻星一同走下楼梯。 她因这一瞬失神,脚下动作出了错,朝楼下栽去。 好在闻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这才不至于出了事故。 “落蘅姑娘没事吧?”闻星关切道。 若是用心听,甚至能听到她的声音也是有些颤的。 她实在庆幸自己反应及时,这才能及时拉住落蘅,没有酿成大错。 但月落蘅未曾听出这么一丝半星的不对劲,她眼眸微垂,轻声说了句没事。 “多谢闻大人出手救命之恩,落蘅无以为报……” 月落蘅原本还想这话说完,但联想到自己先前看过的话本子,这后面好像都不是什么能说出口的。 倒不是说她不想攀上闻星这个高枝儿,只是以她这样的身份,去说以身相许的话,大抵是有些恩将仇报在的。 “无妨,不过是顺手之劳罢了。” 闻星也没多纠结,带着她下了楼,让熙如去要了些吃食,同她坐在一楼,看着台上们的姑娘表演。 初始还有几个头硬的想要过来与月落蘅搭两句话,也好刷刷存在感,日后方便做些其他事。但一看到闻星也在后,仅有的不堪心思也瞬间烟消云散,不敢多说。 朝中谁人不知道,闻相虽为女子,却有雷霆手段,又有陛下信任,自然是当下的红人。 瞧见这些人对闻星的畏惧,月落蘅愈发坚定自己的心,她必须要早些让自己爬到更高的位置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好好活下去。 她不想,也不能,一辈子都被花魁之名圈住。 见她神游,闻星下意识想问她是想到了什么,可念及人大抵是在念及多方身份,又不好开口。 毕竟是她把落蘅一步步推到现在这个位置,让她世家女成了人人都可啐上几口的妓子…… 她瞬间有些心虚,一直粘在人身上的视线也在此时移开,瞧着台上卖力演出的女子,眉头微蹙。 她若是记得不错,其中有一位刚才对落蘅是有些冒犯在的。 侧身问过熙如那人的身份后,闻星面色变得愈发难看。 她不是不知道青语和青容之间的那些关系,但是她也亲自与青容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落蘅在这清风楼里受半分委屈。 眼下这青语在她眼皮子底下,都敢抢落蘅的东西,那她看不到的时候,岂不是更加放肆? 越是觉得自己亏欠落蘅许多,闻星越想在这些事上帮她一些,以免让她因自己遭受过多磨难。 “闻大人面色这般不好,可是身体有恙?”月落蘅无意间回头,恰巧注意到她微蹙的眉头,不由轻声询问,“若是您觉得身子不舒服,自是不需要在陪我坐在这里的。” “劳落蘅姑娘操心,只是想到了一些事罢了,不必太过担忧。” 此话一出,就算月落蘅不懂朝事什么的,也明白这个时候不该多问。 能让闻星面色不佳的事,想来必定是她插手不得的。不是朝事,就是不可谈及的私事,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能多问。 她眉眼微垂,看着眼前杯中的清酒,难得主动拿起酒杯,浅浅尝了一口。 与她曾听说过的不一样,清酒并非她想象中的那般隐隐夹杂几分辛辣味,而是有一种清香。 味道柔和,甚是清爽,与这近来渐渐升温的日子极为相配。 看到她拿着酒杯,闻星意图劝几句,可看到人眉眼中的惊喜,她未能开口。 也是这时她反应过来,即便是被困在清风楼这样的地方,许多事对落蘅来说,都是新奇的。 原先念着她的身子,没有人会让她喝酒,也没人会让她看过多书籍劳神,更没人会纵容她做出的种种。 因而某种程度上,就算所有人都会讨厌清风楼,觉得这里限制了人身自由。 但月落蘅,总会对这里抱着一丝喜欢。 她接触到了太多不曾接触过的东西,也付出了失去自由的代价。 第6章 事定有结 台上的人很快跳完了新的舞,青语看着台下又坐在一起的二人,不由想起了方才妈妈说过的话。 从小到大妈妈都不曾对她说过什么重话,可现在妈妈居然让她给一个外人让路,落蘅那个被卖进来的妓子,又凭什么? 她才该是名动京城的花魁,她才该是让其他姐妹羡慕的人。 她扭着腰肢端着一盘水果送到了二人身前,笑意盈盈道:“闻大人,这是咱们楼里新上的水果,您尝尝看。” 闻星看着她这副样子,便知她是什么想法,无非也是与一些人无差,想要与她搭上线罢了。 但她现如今可是被闻家旧人盯得死死的,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闻府后宅,更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她偏向。 因而她并未让人接下这盘水果,由着青语站在不远处,只当不曾看见过什么人。 可月落蘅却是动了恻隐之心,心疼青语被她磋磨,主动叫了人到自己身边,让她坐下。 闻星没想到她会这般大方,但一想到她原先在月府里也没遇到过什么算计,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上的大小姐,现在会对旁人容忍几分,倒也算得正常。 只是总是如此,大抵是会出事的。 闻星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把这些话说出口。 出乎此二人意料之外的是,青语并未觉得月落蘅是在为自己好,还以为人是故意出这么个风头,只为多让闻大人注意几分。 她特意挑了话题,道:“闻大人近来总到咱们清风楼,真是姐妹们的福分。” “肯过来看几眼,不过是觉得有愿见之人,”闻星侧头看向身边正剥葡萄的人,眉眼缓和几分,“这般道理,青语姑娘难道不懂?” “奴家自是懂的,只是这同样的风景看多了,总要看看别处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有的人怎么都看不够。这些事青语姑娘不懂也算正常,毕竟没有挂念的人,想要领会这些,确实有些难。” 二人言外之意月落蘅并非听不懂,可让她开口替青语说话,她却没了想法。 她方才心软让青语做到自己身边,只是出于青容姨对她的照拂,不愿落了个白眼狼的名声。 可让她把与闻大人的关系让出去,她却是做不到。 她对清风楼有一丝眷恋,可她更想离开这里。 她微微垂首看向手中已剥好的葡萄,塞进自己的嘴中。 或许她月落蘅,大抵真的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人吧。 青容还在纳闷怎么见不到青语,一回头看到人又往闻星眼前凑,赶紧走上前帮着打圆场。 “落蘅,好好陪咱们闻大人,青语还有别的事呢。” 说着说着,她便作势推搡青语离开。 不曾想青语却直接反驳了她的话:“妈妈,我哪有别的事,明明……” “让您见笑了,青语这丫头就是喜欢胡说,我日后一定好好管教。”青容直接上手捂了青语的嘴,强行逼着人跟着自己一起离开。 闻星微微颔首,倒也没说什么,不想将此事闹得太大,免得让她与落蘅成了视线中心。 她不是什么愿招惹麻烦的人,落蘅也不是。 青语她们走后,月落蘅终觉耳边清净。 她方才便惊觉,自己好像不该对青语太过仁慈,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踩在自己头上,夺走她的东西…… 这得何等大度的人,才会在这种有关日后定居何处的事上让步呢。 她不由低声轻笑,笑自己明白的太晚,笑自己还没愚笨到任由青语作威作福。 “落蘅姑娘想到了什么喜事,笑得这般开心?”闻星见她唇角扬起,不免问了两句。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先前不懂的道理,故而欣喜。” “能知道一些困惑已久的真相,确实足以让人欣喜。” 闻星倒是没否定她的话,猜测人大抵是在青语一事上有了新的想法,再怎么也不会平白让青语欺负了去,难免安心了些。 只是想到落蘅还要在清风楼待上许久,到底不是在自己势力范围内,闻星还是有些不放心。 待再过一段时日后,把闻家旧人处理好,她一定会将落蘅接回府,再不让其受半分非议。 时间过得很快,闻星清楚自己不能一直留在清风楼,还有不少事都等着她去做。 于是嘱咐了青容一些该做好的事后,她就带人离开了清风楼。 熙如顺势禀报了方才知道的消息:“大人,易大人已在厅堂等着了。” “我知道了,咱们快些回去就是。” 闻星暗叹不好,这要是其他人到府上,她还不至于觉得有什么需要自己紧张的,但易潇然毕竟是易家独子,身边怕是有不少易家那些人的眼线不自知。 她赶回闻府后,示意熙如去看看书房有没有什么异常,自己则是进了厅堂与易潇然谈最近之事。 “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闻星阔步走到主位上,笑道,“这是又出了什么事,能让你如此着急见我。” 若不是真有什么急事,易潇然肯定就带着酒来,更不必让人寻她。 “这不是咱们闻丞相的风流韵事已经要呈到陛下眼前,我早些来见你,劝你几分也是正常的。” 易潇然简单讲了方才去其他朝臣府中时,无意探听到的消息。 “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已劝下那位大人,不会再对你与落蘅的事说什么。但其他人会不会,便说不准了。” 他这话里明里暗里都是提醒闻星不要与落蘅走得太近,以免让自己一身清誉毁在了一个不足挂齿的人身上。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说什么难道我还能全都控制吗?”闻星倒是没太放在心上,“更何况你也知道,我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却皱起眉头,似是如临大敌:“就因为一张脸,你连自己的仕途都不要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自己的仕途了?” “你要是一直迷恋清风楼那种地方,就算陛下再重用你,也拦不住朝中微词。” “一直迷恋有些夸张了吧,我不是只去了这么几天?”她笑意更甚,“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第7章 圣恩难常伴 “她落蘅自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到今日,也不过堪堪半月,你去清风楼也是半月。闻星,我说你这谎,可是半分信服度都没有啊。” 易潇然难得抓了机会损她几句,自是不会放过。 只是这话里存了三分打趣的同时,还带着几分提醒。 他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在朝中有个能聊得来的人,结果因那所谓的祸水红颜,丢了乌纱帽。 “她在清风楼一天,我便会去一日。” “你糊涂了?!” 易潇然刚喝下去的茶水瞬间喷出,他不是没想过闻星会不会对那落蘅姑娘动了心思。但真听到这句,他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见人毫无开玩笑之意,他不得不严肃几分,认真看待此事。 “你若是当真这般喜欢她,就把她从清风楼赎出来,赎她的钱你应该还是出的起的,”易潇然真给她出起了主意,“若是你并不算太用心,就早点收收你这心思,别让人真抓了你的把柄。” “我肯用在她身上的心思,不会少。只是让我现在赎她,还为时尚早。” 闻家旧人,永远是她将落蘅带到自己身边的阻碍。 “倒是我想不明白你了,都已经官拜丞相,除了上头的,谁还能拦着你将落蘅接回来不成?” 闻星唇边的笑容染上几分无奈,自然是还有不少人的。 以寒月为代表的闻家旧人,现在可是日防夜防她对落蘅动了真感情。 若不是她拼上这条命换来和闻家旧人协商的可能,只怕她早就见不到落蘅了。 官拜丞相……有什么用呢?不还是受他们的限制吗? 他们就像想让她夺了皇位般,一步步逼着她前进。 “你这……” 易潇然虽不知她受限于什么,但他知道,闻星从不与她撒什么谎,只怕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闻星轻笑道,“潇然,我做事你放心。” 他点点头,倒是没再说些什么。只是他与闻星坐到棋盘两侧时,突然提起了原先的月家。 “怎么会想到月家?”闻星笑容一瞬敛起,“月家不是通敌吗?还有什么提起他们的必要。” “你怎地还急了?”易潇然没想到她会听不得此事,难免有些惊讶,“只是近来碰到一个月家的奴仆,也不知怎么逃出来的,现如今正在我府上做工。他的身份,还是他同乡与其他人说的,只是被我听见了而已。” 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笑意浅淡:“我没那么大的圣心,若不是他确实许多事做的不错,肯定不会用他。而且到现在为止,他可没仗着几分能耐求我去为月家平反。” 他提到的事,闻星对前因后果再了解不过。 当时月家不少门客都为月氏通敌一事上下奔走,试图翻盘。 只是有闻家旧人在,又怎会让他们成功呢? 有不少人借着自己的声名,想要求新主去为月家说话,最后都无疾而终。 闻星尝着杯中的新茶,对这些事闭口不提,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又想起了寒月的话,以她和月落蘅之间的恩怨来看,她如何配喜欢落蘅呢? 闻家旧人之所以对月家有如此大的怨念,只是因为闻家被灭乃月父亲自动手。 可背后,是陛下的旨意,是陛下的猜忌。 他们将一切都怪在了月家身上,恨不得将月氏所有人生吞活剥。 而她被他们操控,让月家也被满门抄斩。 瞧啊,她和落蘅之间隔着的,是无法迈过的血海深仇。 “那看来他挺懂时势,知道跟着谁,什么才是份内之事。” 闻星能理解为什么易潇然会对这种事厌恶至极,无论是作为世家出来的人,还是朝廷官员,最担心的就是身边有旁人眼线。 为前主说话,看上去是忠心无比,可对于现主来说,又是何等的不公。 “近来清风楼里有不少纨绔,你去的时候可需注意些,”易潇然手执黑棋,神情严肃,“若是有其他人在,我便也不说什么,只是其中鱼龙混杂,想要借你与落蘅之事做点文章的人,应当不在少数。” 他倒是不担心那些子心思不在朝事的人,只是唯恐他们背后的一些势力,想要借此机会把闻星拉下水。 闻相声名鹊起多时,一直谨慎,却因一初露头角的花魁而落了把柄在谁手中……光是想想,易潇然都替闻星紧张。 偏巧他幻想的那位主角,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会被别人诟病的事。 在闻星看来,她若是真因落蘅被弹劾,大抵是闻家旧人的手笔。 他们巴不得她全然受闻家管辖,不会再对月落蘅有半分心思,然后一点点蚕食掉月家的一切。 “我知道,必然会注意的。” 她迟早会将闻家旧人处理干净,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怎么华大人最近没来你这儿坐坐了?我记得他平日里最爱你这里的茶,没少往你这儿来。” 棋子被放置在棋盘上,易潇然终于想起了似是有什么事被自己抛在脑后。 他方才可还想着问问闻星华大人那边的事儿,好几天不见华大人,他也念着呢。 “我若是没记错,现如今华大人正为贵妃之事着急着,哪有时间来见咱们,”闻星无奈,“你也知道的,贵妃最近愈发张扬,他肯定要与贵妃好好说说才行。” “也是苦了华大人,为人正直一辈子,却摊上了这么个妹妹,他如今愈发小心行事,倒叫人觉得有些唏嘘。” “好在贵妃还是听他几句劝的,否则真要是大祸临头的。” “但有陛下的宠爱在,断不会直接让华家消亡,华大人应当能放心些。” 想到那位有些焦急的尚书大人,闻星怎么都忍不住笑: “这可说不好,毕竟华大人他也算是老狐狸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是最清楚的。要不是他这些年小心翼翼,以贵妃行事之风,他若是也嚣张跋扈,这宠信可早就没了。” 易潇然点点头,他身为世家子,最是明白圣恩不可揣测,也不可全然仰仗。 来之容易的东西,消失的也会很快。 第8章 佳时不得入 “好在我们家就我这么一个子嗣,也不至于让我为了宫中的谁铺路,”易潇然低笑出声,“也算是给我省了事。” 作为易家独子,他自是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姐妹需要自己扶持,也不需要为后宫里的哪位娘娘操心。 更何况以现在陛下他们对世家的忌惮,想要让世家女进宫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月家覆灭,易家仅有他这一子,李家倒是有一位在宫里。只是这些年有贵妃在前,想分得一丝宠爱实在是难。 月家…… 再次想起前段时间瞬间消亡的家族,易潇然不由摇了摇头。 月家通不通敌,其他世家最为清楚。 要是说月家还不为朝廷效力,那么易家和李家,可就是铁了心的为别人卖命了。 毕竟月家当时可是有一位当朝尚书,一位诰命夫人。而月氏子嗣中,还有一名战功赫赫的将军。 与之相比,他们实在算不得什么。 “诶闻星,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月家之前好像有个闭门不出的大小姐来着。一向抛头露面的,都是月二小姐吧。” “怎么可能?”闻星面不改色,“若是真有这么个月大小姐,不该早就做了联姻的棋子,怎么还会让一切落得个如今的场面。” 易潇然没往心里去,点头附和道:“说起来这月家确实不像还有一位大小姐的样子,说是这大小姐身子不大好,不能抛头露面。但以月家的声势,什么大补之物没有?哪有一二十年还不能养好身子的道理。” 想起印象中的那张小脸,闻星失笑。 未入月府做落蘅的玩伴前,她也不曾想过弱柳扶风一词会如此具象。 可偏巧落蘅身子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 她经不得什么摧残,所以闻星将人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中帮她一步步坐上所谓花魁的位子。 或许只有被别人敬仰,才能得一好生活的。 棋盘上起起落落的声音让闻星回想起方才在清风楼内的事,她与落蘅下的那盘棋,其实相当精彩。 只是回忆那张精致极了的脸上的神色,她怎么都压不住扬起的唇角。 落蘅大抵是不曾料到她会赢的,可有老东西们寻回她后的那段日子在,哪有她不会的呢? …… 天色渐晚,易潇然正思索着要不要留在闻府用饭,注意到某些人似乎要说些什么,他抢先开口说自己要在闻府用膳。 “你认真的?”闻星挑了挑眉。 “自然是认真的,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儿,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倒不是说介意这些,只是我意欲去清风楼喝酒。你这要留在我府上,我实在抽不开身。”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自己开了口,这才能拦着你去清风楼啊?” “谢的话还是不用了,毕竟你没拦成,我还是会去的。” 易潇然忽然一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人怎么还油盐不进呢?清风楼现在她能去吗?那能去吗! “合着我刚才说那么多都没用是吧?”易潇然甚至察觉到自己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你但凡有点儿心,就不该去了好吧。” “挺有用来着,原本我今日不打算再去的,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是去为好。” 随着她此话一出,易潇然大有撸袖子揍她的架势。 但念及身份,他到底还是克制了些,压下了这股冲动。 他正欲说些什么,厅堂外突然传来了另一人的声音:“闻星,潇然。” 易潇然终于松了口气,比起自己说这些话,还是华尚书说出口更有说服力。 “华大人你可算来了,”易潇然赶紧将人拉到位置上,“你不知道,闻星刚从清风楼回来,这又跟我说她要去清风楼,见那什么花魁。” 眼见人想极了那村口聊闲话的人,闻星的嘴角抽了抽,一时竟忘了为自己辩解几句。 华天霖倒是没想到自己刚来就赶上了这出戏,下意识反问他在说什么。 “诶呀就是那最近新出名的花魁落蘅,现如今正在那清风楼里呢。自她出名起,闻星每日都去,今儿还被我碰着一个想要弹劾她的。要不是那人有些子把柄在我手里,怎么可能听我的劝。” 随着他这句话,华天霖看向坐在主位的闻星,人脸上半分心虚都没有,仿若易潇然说的是别人一般。 “要我说啊,那清风楼少去个几天也没什么,好歹别被旁人抓住把柄。这都到丞相的位置了,想要什么不好得?”易潇然还在喋喋不休,似是一定要给此事一个结果。 确实,即使他能猜到闻星是受什么限制才不将落蘅接回府中。但要他共情闻星的选择,却是极难。 且不说闻星现在是孤家寡人,根本不需要为哪个家族操心。只论她现在的官职,别说捞一个未曾侍奉过谁的花魁了,就算捞一个最底层的,又有谁能拦着? “这清风楼……” 华天霖不是没听说过清风楼是做什么的,只是他当真想不到闻星也会如那些纨绔般去潇洒放纵。 “华大人你放心吧,我做事你最清楚,不会失了分寸的。” 这点闻星倒是没说错,华天霖确实是最放心她的。 可清风楼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清楚。那不是什么好地界儿,更不是他们这种朝廷命官该常去的地方。 “若我说,你小心些为好。若是真起了什么心思,就早些把人接进府中,以免得晚了时辰,让她受了什么苦。” 出乎意料的,华天霖并没劝阻闻星不该这么做,只是让她抓紧时间,不要错过机会。 没料到事情发展的易潇然连茶都不喝了,不是,什么时候华大人也会这么想了? 那之前华大人劝他不要随意娶一小妾过门算什么? 算他运气好?算他倒霉? 还是说算他不得华大人的心,算他被华大人盯得更紧些? 眼瞧着有些人要怀疑人生,华天霖也做了解释。 “你与闻星不同,她这么多年孑然独身,没什么可记挂、担心的人,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可以说些体己话的,自然该早些将人留下来。” “那我呢?” “在你府上会说些话哄你的女子,怕是比清风楼里的姑娘还多。” 第9章 无端猜想 哪有这么夸张…… 易潇然顺势端起手边的茶杯,对华天霖这句话颇不认同。 他易潇然,堂堂吏部尚书,怎么会是那种游戏人间的人…… 一口茶下肚,他还真思考起自己的行事作风。 别说,还真别说,好像华大人说的也没什么毛病。 他虽不曾强迫谁,但后宅里确实添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 天地可鉴,他才没那种辣手摧花的癖好,那都是外界传的谣言。 “不过,我记得华大人你这几日忙着呢,怎么想着来闻府同我二人一起喝茶了?” 说不好奇是假的,易潇然当真想不明白,方才闻星还说华天霖因贵妃之事焦头烂额,这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人已经到闻府同他们开玩笑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华天霖也算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叹了口气。 “这哪还有解决的法子,从小到大她都是这般,我能劝则劝,尽兄长之责便是。若是日后真走到了什么不可提的地步,我也无话可说。” 华天霖俨然是已经认命,他对妹妹也说不了什么重话,毕竟妹妹是他们一家子捧在手上的人。 至于有没有那个命让子孙后代接着享福,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已经容不得他再安排下去了。 “好在你们没有什么兄弟姊妹需要搀扶一二,也算是幸事,”他不可避免地看向闻星,“你如今这般出众,还没能找到自己的生父吗?” 闻星摇了摇头:“找不找的到,也没那么重要了。” 原先闻家旧人给她编造的身世中,说她是百家养大的孤儿,幸有多家照料,才能到学堂读书,才会考中状元,一步步官拜丞相。 但众人心中清楚,这一切的背后如若没有谁推波助澜,她不会如此顺理成章地成了丞相。 自她走入这些人的视线以来,太多人对她身后势力有所猜测,都无疾而终。 好在如今她虽还受他们的钳制,但他们的势力也在一步步被她蚕食,她终究会如愿的。 “说来也是让人无法想的,以咱们如今的律法,怎地还有人会干这种丢妻弃子的事。”易潇然微蹙眉头,想象不到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事发生。 在他们凌江,早就立了法只允和离,不允丢妻弃子。 因而查到闻星的来历时,他们皆觉震惊。 现如今哪还有敢冒着犯法的风险丢弃孩子的人? 可闻星的遭遇做不得假,他们这么多年来,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也只能认下这个所谓的身世。 “想来他这时也不敢出现,否则一旦承认,面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华天霖试图劝慰闻星几句,让她不要太将此事放在心上,“你如今也是一品官员,且不论这官职在身,他丢下你,便是要打十大板,再加之你上任以来的影响,只怕没个三四十板子,也认不下你这个孩子。” 这句话华天霖倒是没说错,若是闻星上任以来没什么太大功绩也就算了,但自闻星上任以来,不仅治洪水,还处理好了干旱,政绩非常人可比,哪是那么容易认的? 闻星失笑,虽知二人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但还是决心隐瞒自己的身世。 她哪是什么被遗弃之人?只是如今身份捏造成这样,再怎么辩驳都无济于事。 这世间知道内情的,大抵只有她,与闻家旧人吧。 她撑着笑意,听着易潇然提起朝中近来意欲新立的法,不由觉得有一丝困倦。 听着听着,她随手端起新上的茶,意欲喝上几口提提精神,以免让自己失了礼数。 “诶我说,你今儿是怎么回事啊闻星,”易潇然注意到她的动作,将话题又引到了她身上,“自我今日到了闻府起,就没见你仔细听我说一句话。” “华大人,你瞧瞧她,当真是对我有了意见了。我这不就说了她几句,她不念我半分好,反倒还将我视为无物,怎地都不搭理。” 他让华天霖给自己评理,他今日来闻府可是为了闻星好,这人怎么现在还对他爱搭不理的。 要是一直这么搞,下次他再知道谁要弹劾她,他可就不直接过来说了。 华天霖注意到她眼底的乌青,扯了扯易潇然,让他暂时先闭嘴。 “诶不是,华大人你——”易潇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华天霖示意暂时闭嘴。 而闻星此刻也算是回了神,轻轻摇了摇头,让自己再清醒些,不要犯困。 早知她在清风楼便该多留片刻,小憩一炷香也是好的。 想起那眉眼间皆是柔情的女子,闻星笑意难掩,眼神也柔和不少。 自然她没忘了正事,迅速收回神思,坐直了身子,仿佛那一瞬的轻柔是旁人的错觉般。 她变脸变的这么快,易潇然不免咋舌。 他摇摇头,不住感慨道:“爱情果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他的声音实在是轻,饶是闻星和华天霖离他并不远,也没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华天霖下意识反问道。 易潇然却以为他是要逼问自己,赶紧解释道:“我什么也没说,你们听错了。” 但显然闻星他们并不信他这套说辞,只不过想着应当是没什么重要的话,他们便也没多问。 华天霖想给闻星留足时间休息,却又想起什么,问出了口:“你明日还要去清风楼?” “嗯,自然是要去的。” 听到这个问题的易潇然瞬间瞪大了双眼,按着华天霖的双肩,拼命地晃着他。 “华大人你怎么了?”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怎么你也堕落到跟她一起去清风楼了啊?我的华大人啊——” 他转头看向闻星,言语间仍是震惊:“你是怎么让华大人和你一起去清风楼的啊?不是,你怎么能带华大人去那种地方呢?” 他是真的很不解,怎么华大人一到闻星跟前儿,就跟在他面前不一样了呢? 嘶…… 他看向二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不会这俩人背着他有点儿什么吧? 难不成,华大人对闻星有意思,所以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她??? 第10章 阴差阳错 虽然平日里知道易潇然这人很不正经,但闻星他们显然是低估了他,这会儿才会因为他的话而惊住。 而易潇然没等到二人的回应,还真以为自己猜的没错,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儿呢,我怎么没观察到…… “易潇然,你要怎么想才会觉得我会带华大人去清风楼……”闻星觉得自己是真想动手,“这要不知道的人听你这么说,怕是要以为我们平时就爱去这种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嗯……” 易潇然沉思片刻,随即答道:“难道你现在不是这个意思?” “我哪句话也没说要带华大人去清风楼里坐坐,你倒好,三两句话就要把我钉在耻辱柱上,恨不得所有人都来啐我几口。” “诶诶诶,”易潇然试图为自己说几句话,“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绝对不会坑你,只是……” 他刚才也不愿这么想的,但一回想他们三人所处下来的种种,自己真像那多余的啊。 而且华天霖自打在他的介绍下认识闻星后,原本就够寡了的人,连府上唯一的小妾都没了。 嗯…… 很难不让人认为这是华某人意识到自己的真爱是谁后,做出的最后弥补。 “只是什么?” “嗯……” “你怎么还有会顾忌的事了?谁不知道你易潇然易大人是最不怕事儿的,今儿太阳大西边出来了不成,你还犹豫了。” 一向最受不了闻星激将法的人,这次也果断中招: “你难道不觉得你跟华大人之间真的很暧昧,我就像你俩对外界的遮掩吗?” 闻星本来还想喝口水,因他此话,整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而这所谓谣言的另一方——华天霖显然就没这么好运,刚喝进口中的一口茶水直接吐在地上。 素来重立意的他直接起身质问:“谁跟你扯的这些?看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难道不是吗?”易潇然也疑惑了,“你对我跟对闻星,那真是判若两人。莫说旁人,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对。” 华天霖成功从一堆废话中找出了最关键的内容:“所以这事儿是你编的,对吧?” “我说不是你信吗?” 看着那人渐渐握紧的拳头,易潇然就知道,他不信,一点儿都不信。 “我是真想知道,你怎么想的?我跟华大人与你,是实打实的好友,哪儿来的男女之情可言?” “就是说啊,你说闻星会带我去清风楼我都还能理解。可我俩这心悦彼此,你又是怎么论的?” 同时面对二人的疑问与气恼,易潇然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势必要把这件事给二人好好盘盘才行,毕竟他现在也越想越奇怪。 “先说好,这事儿说完你们不能揍我。” 倒不是他怂,只是这俩人武力值都是出了名的高,这要是拳头真落到身上,他死不死惨不惨的不好说,疼肯定跑不掉的。 “行。”二人异口同声。 于是闻府厅堂就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易潇然掰着手指头细数着二人之间的不对,一旁坐着的闻星与华天霖均是眉头紧蹙。 越是听他说下去,闻星越后悔刚才答应不动手,她真想揍他一顿,看看他是怎么能跟那话本子的荒诞程度差不多的。 华天霖亦是如此想法,他以为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已经是易潇然想象中的极限,没想到居然是自己能接受的上限。 显然易潇然没注意到二人面色变化,还在细细数着:“华大人未娶亲多年,且不说他不愿娶妻,就算有女子家中主动来说亲,也被他回绝。久而久之,华大人也就不与什么世家小姐往来,但闻星你跟别人可就不一样了,华大人现如今可是上赶着来找你的。” “而且华大人对咱们这差别,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之前我要纳妾时,华大人劝了数次,直到我答应不纳妾才肯罢休;但今日华大人听你对那落蘅姑娘有意,竟然半分不悦都没有。” “我这一时都不知该说是惨,还是幸。说惨吧,我促成了你二人的姻缘;说幸吧,我成了你二人对外的遮掩。” 闻星压下心中这口气,看了眼身边的华天霖,只见人同样长叹,似是在缓解此时的怒意。 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表示理解。 毕竟谁都没想到易潇然这人时而正经时而不正经也就算了,居然还能给他们安排一出好戏。 “我与华大人之间并没有你想的那些关系,不过是朝中同僚,经你介绍才算熟识。虽如今甚是亲密,可不过也只是欣赏,断不会有你说的那些。” “你说的那小妾的事儿,我也与你说过,她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辞世的那段时间恰好染上风寒,引得咳疾发作,这才不治身亡。” “更何况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我心系他人多年,又怎会再对华大人倾心?” 本来是想着一起辟谣的,华天霖一听到这句心系他人多年,居然有些好奇。 这事儿怎么没人跟他说??? 易潇然看他一脸惊讶,询问道:“华大人不知道?” “难道你们有谁跟我说过?” 这下轮到易潇然与闻星面面相觑。 “闻星你没跟华大人说过啊?” “我以为只要同你说过的消息,你肯定会告诉华大人的。” “好嘛,你没说要告诉华大人,我就以为你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也就瞒了下来。早知道你是这个意思,我肯定要跟华大人说的。” 解释开这个误会后,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在与闻星二人十分“友善”的交流后,易潇然暂时搁置了方才的想法。 但他相信,说不定等这两人醒悟真正的情感,今日的一切都会颠覆的。 自然这样的话他不敢再说出口,生怕真被他们处理了。 嗯…… 华大人看在易家的面子上许是不会动手,但闻星说不准。 毕竟是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孤家寡人,谁还在乎自己做了什么会不会被报复啊。 第11章 为大人所思 解决掉这些不算太有用的事儿后,易潇然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上: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落蘅姑娘,过两日去清风楼见见也好。我当真好奇,既是与你有过往的情分,她又怎么会沦落至如今这般田地。” “我可未曾说过她就是我年少时便留恋的人。” “你不也没否认过吗?” 闻星失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他这句话。 若应是,只怕人能抓着此事喋喋不休;若回不是,人大抵也不会打消这份想要探查一二的心思。 “潇然会这么想也不无道理,只要她说出与你的情分,自然是有人上赶着帮她寻你,何须还遭这种罪。” 华天霖何尝不是与易潇然一样的想法,但凡落蘅借着此事大肆宣扬,肯把落蘅当座上宾供着,想要借她与闻星搭上线的大有人在,何至于…… “她忘掉我了。” 短短几个字,却道出了如今闻星的心酸。 她多想落蘅能记起自己,这样人还能多仰仗她几分,也不至于受什么气。 可她又怕落蘅记得自己,若是日后人得知她做的一切…… 或许她本就不该奢望太多吧,毕竟就连这与落蘅相处的片刻光景,都是她求来的。 易潇然和华天霖对视一眼,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对闻星的同情。 “原是如此,”易潇然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自该早些将她迎进府,也省得她在清风楼……” 易潇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华天霖咳嗽几声打断,只道该说的事都已经说完,要与易潇然先离开。 “诶我还想着吃——” “来我华府吃,不会少你什么的。” “行。” 华天霖原本准备好的措辞一瞬间噎住,他就知道,只要说到占便宜,这人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原本闻星还想劝几句,将他们留下,但华天霖离意已决,她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亲自送别二人后,她叫来熙如,让她约好青容,自己要去见见对方。 她这要是再不敲打些,有些人岂不是要踩在落蘅头上,只为了进闻府? 而闻府外,易潇然被华天霖扯得险些站不稳,赶紧稳住身形,以免自己扑在他身上。 “什么时候华大人你这么喜欢我了?”他依旧没个正形,开口即让人头疼,“你不能因为闻星对你无意,就转头爱上我吧?” “这是什么话,收收你那天马行空的想法,多注意自己说出去的话,别哪日被人套上麻袋揍一顿,你都不知道仇家是谁。” “暂且不说这是在京城,就算是在别处,谁敢对我易家的人这么做?华大人你就放心吧,我虽嘴欠了些,但也不是什么话都说的。” 易潇然一头雾水,自认为平时自己还是很懂事的,并不会做的太过分。 他不是愚笨之人,华天霖的话外之意他还是能听出来的,自然要给自己辩几分。 “闻星既然对与落蘅姑娘的过去闭口不谈,你我自然无需多问。就算闻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什么其他过往都查不出来,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随着此话一出,易潇然哑口无言。 过往查不出来意味着什么,他可太清楚了。 要么是闻星背后的势力在清扫一切,要么就是闻星的过往全部恰好消失。 这世上巧合确实不少,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至少都能证明闻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与之相应的,落蘅既然能出现在京城,如今又以花魁之名名动京城,想来也不会太过单纯。 再加之闻星如今未否认掉的二人过往来看,只怕这俩人绝不止目前他们知道的交情。 “我说,这么担心闻星的事儿,华大人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易潇然打着哈哈,“咱们与她既是有交情的,猜测这些又无用,倒不如想想以后怎么面对落蘅,我总感觉她不是太好相与,实在让人担忧。” “好不好相与,这便不是咱们该担心的。她若真是什么不懂时势的人,也坐不得花魁的位置。” 易潇然微微颔首,深以为然。 还没见到落蘅前,他实在不敢断言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值不值得往来。 他不由叹了口气,有些事果然是不能多想。如今他对落蘅的好奇心愈发重,总该去清风楼见一次才是。 看他那副想要深究的样子,华天霖提醒他不要做得太过,触了闻星的霉头。 “我有分寸的,断不会让闻星生气。” 易潇然有些心虚,转念一想自己只是去见一面落蘅,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便也安了心。 见他大抵是真的有分寸,华天霖便没再多说什么,心里也盘算着要不要去见那落蘅姑娘一面,探听些什么消息。 …… 夜深时,闻府外早早就没了动静,因而闻星并未太过担忧会发生什么,系好黑袍便作势离开。 她正准备与熙如一起朝清风楼的方向赶去,就见寒月带人拦住了她。 “夜已深,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什么时候我的行程,还需向你汇报。” 寒月脸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却仍做出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我这也是为了大人的安危着想,京中近些时日不安生,自然是要小心些才好。” “是吗?我怎么不曾听说过,”闻星半分面子都没留给他,“更何况这些事应该是巡防营该操心的,还轮到一个侍从去提醒我了?” “大人这话可就说的难听了些,再怎么说我也是大人身边的侍从,自然跟别人不同的。知道这些,实属情理之中,担心大人也就不为过了。”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带着人拦着我了?” “自然不敢。” “敢带着人拦我,寒月,你这可不像不敢的样子。” 他们僵持不下,气氛愈发紧张。 明明是寒风渐入骨的秋夜,却莫名让人觉得燥热。 火把照亮了沉寂的街道,闻星面色凝重,一双似墨的眸子,其中尽是不满与不耐。 “我的事还不需要你来插手。” “为大人所思,怎么会是插手大人的事呢?” 第12章 何为不敢 闻星一直清楚闻家旧人对自己去清风楼颇有不满,但像今日这般直接下了她的面子,还是第一回。 “看来多嘴多舌这点你还是改不掉,”闻星眼眸微垂,摆了摆手示意熙如不必给人留什么情面,“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我替长老他们教训你一二,你才能记住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她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直接横在寒月脖颈上,任身边刀剑光影,她与寒月岿然不动。 “大人,你敢动手吗?” 此番挑衅将寒月的心思摆在众人眼前,饶是闻星一向不在乎这些,也生出了几分怒意。 他之所以敢这么肆意妄为,无非就是觉得闻家旧人可以一直保着他,只要他口口声声为闻家好,就不会被闻家舍弃。 可这世间,哪有能保人一生的地方。 他们肯保寒月几分,也只是借着寒月制衡她,想让她收敛些,不要做得太过罢了。 可有的人就是看不清局势,自以为得了长老们的支持,可以凌驾于她之上。 “有什么不敢呢?” 话音刚落,闻星手中的剑便沾染上些许血红。 银白色的剑刃上,血色格外显眼。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见过的杀戮可不比寒月少。 所以亲手杀个人,又有什么呢? 熙如很快带人将周围清理干净,闻家派来的那些杂碎,一个都不曾落下。 “大人……”熙如看了眼寒月的尸首,欲言又止,“他,该如何处理?” “找几个人扔到本家的院子里,省得脏了咱们这边的地儿。” “巡防营那边可需要去打个招呼?” “既然他能来着我,想来巡防营那边就已经安排妥当,自然无需咱们费心。” 熙如得令,看向身后的几个侍卫,让他们按照吩咐去做事,不要耽搁时间。 闻星分了眼神,看向那未合眼的人,唇角笑意渐显。 不同于那些老家伙,寒月总自诩了解她,却不曾想她从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 他赌她会看在长老们的面子上给他些机会,退让些许,可她怎会任人欺辱到自己头上呢? 她总要除掉这些横在她与落蘅之间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更是寒月看不透的真相。 不敢杀? 她现在回想起他方才的放肆,都觉可笑。 且不论她闻星才是真正的闻家后人,对他有绝对的处置权。再怎么样,她也是当朝丞相,手中总有些实权,可任她肆意而为。 秋夜风萧瑟,叶落将唯宁。 …… 青容到厢房时,闻星已等有约莫一炷香的光景,她面色平静,似是并不在意耽搁了时间。 “不知是闻大人来寻,实在让人惶恐。” 见是闻星在等,青容有些不可置信,只是神情淡定,全然不因对方身份远高于自己便露怯。 “你无需与我客套,我既让人叫你来,自是有事吩咐,”闻星随意拿起眼前的茶杯,压迫感十足,“你若肯,我不会说什么;若不肯——” 她将手中茶杯放下,笑意盈盈:“自会有别人来做,本官不喜强迫旁人做什么,你应当有所耳闻。” 仅仅几句话的功夫,青容便做好了利益抉择,能与闻相搭上线,清风楼日后想要在京城做得更大便会容易许多,路也不会再像先前那般难走。 更遑论说好听些是闻相能用她这种粗鄙之辈,说不好听,就像闻相方才说过的,她拒绝后还会有别人去做,只是届时清风楼…… 因而她答应得极快,生怕闻星有反悔的想法。 “不问问本官什么事?” 闻星凤眸微眯,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危险。 她不是不知道青容见风使舵的本事,真当此刻听到青容答应得如此爽快,她却不免有几分防备。 “能为大人办事,就算掉脑袋,也有不计其数的人上赶着做。青容既有此机会,若要推辞,便太过可惜。” 这话倒算出自肺腑,青容确实珍惜这次搭上闻星的机会,她不可能拱手让给旁人。 “你倒是毫不避讳。” “虚以委蛇的人见多了,若是我再搞些弯弯绕绕出来,恐怕这活儿便落到旁人手上了吧。” “那我就直说了,我要你确保落蘅姑娘在清风楼的待遇。只要有人欺辱她半分,你都要为其出头,明白吗?” “大人,有些我们小小清风楼得罪不起……” 闻星抬眼扫了她一眼,轻笑道:“我既是让你去做,就必然会为你撑腰。无论何时,无论何人,落蘅姑娘不能受半分委屈。” “大人,您既然做到如此,为什么不赎了她……”青容试探道。 闻星瞬间沉了脸色:“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我多嘴了,大人勿怪。” “若有下次,清风楼可就……” 她的话并未说尽,取而代之的是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 烛芯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厢房中格外明显,青容不敢接闻星的话,却也不敢不接。 只是看着人明显已经有几分怒意,她暗骂自己刚才不争气,怎么就多了这句嘴。 “青容明白,这种事不会再出现的。”她只得向闻星赔罪。 闻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带着熙如等人离开。 “大人,回府吗?”熙如压低声音询问道。 “去闻家旧部,见见那几位。” 闻星倒是已经想好要去什么地方,眼眸微垂,似笑非笑。 就算今夜她不主动去见他们,因为寒月的事,他们也会强行将她叫过来的。 毕竟他可是他们指定去监视她的人,如今突然被她杀了,自然还需要给一个交代。 不过她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不利于自己的人,就该铲除掉,这是他们手把手教给她的。 如今,她也只是实践一二罢了。 …… 闻家私人宅院内,几个长老坐在厅堂内,听着手下传来的消息,一个个面色如墨。 “她这么做,简直就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二长老气得胡子都在发颤,“最初我们便同她说过,寒月是旧部的人,她还敢下手,不就是将你我的面子踩在地上?” 大长老并未应答,仿若是在斟酌着什么。 第13章 剑拔弩张 “大哥,闻星现在这么放肆,以后说不定就不会再受我们的钳制,此次不罚不行。” 见他不发一言,三长老也与二长老站在同一立场上。 现在这一切都可预见,只要纵容闻星这么一回,那么下次她肯定会做得更过分,完全不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们说的这些大长老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联想起了近期得到的消息,终于将一切都连在一起。 难怪近来手下的人总说很多探子联系不上,原来这其中还有闻星的手笔。 大长老故作镇定,品着下人递上的茶,眼神晦暗难明。 他不发话,二长老他们心里都没底。 三长老病急乱投医,冷笑道:“要我说大哥你就该把那个什么花魁囚禁在咱们这儿,这样也好要挟闻星,咱们也不至于落至下风。” “你这意思是,对我做的决定不满?”大长老将手中的茶杯猛地一放,“当初我已说过为什么要把月落蘅捧成花魁,那些话都听到谁耳中了?” 二长老横了三长老一眼,打着哈哈:“大哥你别怪老三,他这也是着急上了头,才会这般。现如今闻星用寒月给你我这个下马威,远比其他事重要。” “如今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月落蘅在你我眼皮子底下,就算她不服你我管制,但月落蘅她不能不顾。” 这便是大长老为何还能坐得住的原因,他早就知道,闻星不可能全然抛弃月落蘅。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当时自己看透此事,保了月落蘅一条命,从而现在还能有这么一个筹码。 二长老与三长老对视一眼,知道他的话确实没错。 他们过往每次与闻星协商让步时,只要提到月落蘅,闻星便会克制不少。 甚至就连如今这个保下月落蘅性命的法子,也是闻星自己提出来的。 只要月落蘅还活着,闻星总要受到他们的限制的。无论多少,闻星都逃不掉。 “话虽如此,但是大哥,没了寒月,咱们想要监视闻星,便没那么容易了。更遑论寒月一开始就是咱们派过去的人,闻星也是一清二楚,在此时突然杀了寒月,这与向你我示威无异。” 大长老何尝不明白他们的意思,没了寒月,他们就得再安排下一个人去闻府。 而有寒月在前,他们安排的人就算能成功进入闻府,也会死在闻星手里。 换而言之,此事今日若是解决不了,日后他们想要再将人安插进去便极为麻烦。 这显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再三思虑后,大长老让人去请闻星来宅子中,只道是有事与其相商。 今日这事闻星想解决也好,不想也罢,都不能置之不理。 下人刚离开不久,闻星便来了宅院。 倒不是她与那下人碰上,只是她来得时间巧,又存了与几人说明的心思,自然也没有太过在意此地动向。 “诸位长老聚在此处,看来是已经知道了,”闻星寻了位置坐下,笑意半分未减,“寒月以下犯上,带人拦我,故而死在了我的剑下。” 十数条人命,被闻星三言两语轻松带过。 若不是亲眼看见了寒月身上那道极深的伤痕,大长老他们或许不会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寒月全身只有那么一道伤痕,也就是说,闻星一剑毙命,对寒月也算是积怨已深。 “寒月以下犯上?”三长老冷笑,“其他人我不了解,但寒月在我手下时,可是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过,怎么到了闻府,到了你身边,就成了以下犯上的人。” “若是三长老非要这么说,那我也只能觉得,要么是他寒月藏匿得太好,要么就是你识人不清。否则也不会闹出今日的事,不是吗?” “你!”三长老没想到她会把一切归咎为自己的错,咬牙切齿道,“伶牙俐齿的东西。” “长老过奖,不过是耳濡目染,学会几句也是正常的。在咱们闻家,嘴皮子功夫若是差了,怕是什么位置都坐不上的。” 大长老眼看事情控制不住,急忙呵斥:“好了,我让人叫你来不是为了让你与我们吵架的。寒月的事到此为止,既然他有异心,就换个人在你身边帮衬着,以免你人手不够。” “我倒是觉得无需长老们费心,再怎么说我也官拜丞相,手上还是有不少人的,怎么会缺一两个侍从呢。” 闻星越是无意间贬低了寒月几句,三长老越觉得她在刻意打自己的脸。 若不是闻家古训不得收外姓为子,他早就将寒月划到自己所出,也不至于让寒月连个闻家子嗣的名头都没有。 虽从未给过寒月什么名头,但闻家这些人谁不知道他最是器重寒月,甚至远超过闻星。 因而三长老看向闻星的眼神愈发怨恨,养出寒月这么一个听话的人可不容易,她说杀就杀,这么些年他在寒月身上付出的心思都功亏一篑。 大长老知道她这是在拒绝闻家的监视,想要彻底摆脱他们。 但利用闻家容易,想要摆脱闻家,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闻相莫不是忘了,自己能爬上这丞相之位,仅靠陛下信任,皇子所依,是万万不够的。” “让大长老操心,我自是不会忘了这些。只是念着闻家内部如今也是缺着人的,怎会让诸位长老面临无人可用的境地呢?若真说出去,岂不是要说我闻星不知好歹了。” “闻星,你分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让大长老失望了,闻星愚钝,若是您不明说,我许是不清楚的。” “今日你同意也好,不愿也罢,这人你都必须要收。” “看来大长老这是要逼我不成?” “你若配合,这又算哪门子的逼迫你。左右无非是我们几个长辈操心你的人生大事,所以派了人保护你,以免你被旁人算计了去。” 闻星闻言轻笑:“怎么我觉得最能算计我的,不过是眼前这些人呢?” 大长老脸色一变,拍桌怒斥:“这便是你与我们说话的态度吗!闻星,你可别忘了,你能走上这条路,全靠我们扶持。就连月落蘅,也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第14章 秘药可入口 闻星明知他们会用月落蘅要挟自己,也与自己说过数回,不要太过担心,毕竟还有青容和她布下的人,总能保她周全的。 但不自觉攥成拳的手出卖了她,她确实在乎月落蘅,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闻星,我知道你最在乎的就是月落蘅,”大长老注意到她的手,松了一口气,“你是能逃过闻家,但是她呢?她现在在清风楼,想要逃,怕是要费不少功夫吧。” 大长老自以为拿捏了闻星,就像他说的那般,月落蘅如今可是领了花魁的名头,京中多少世家纨绔都记住了那张脸,想要逃出京城不被任何人发现,无异于天方夜谭。 更何况于现在的闻星而言,舍去在京城的一切,先前得到的声名也置之不顾,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 “就算你不考虑自己,总归要想想月落蘅,不是吗?” 这句话成功抓住了闻星最不可提及的点,她眉头微蹙,不得不暂时再忍耐一段时间。 等她完全除去闻家其他势力,她与落蘅就不会再被此般为难。 “就算你们安排了人,我还是会一点点除去,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抬眼看向眼前的人,轻嗤道,“你们用落蘅威胁我,能威胁一时,却威胁不了一世。” “此时有用便够了,”大长老看向厅堂外,“我奉劝你一句,不要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没人会管,逼急了,谁都能做些无法挽回的事。” 闻星何尝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近来的举动,因想着早些除掉闻家旧势,她的行动愈发肆意,今日杀了寒月便是最好的证明。 虽被敲打,可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能被闻家钳制,也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如果她任闻家这么做下去,她和落蘅都落不到什么好的。 她没有应答大长老的话,缓缓起了身,直接离开。 见她这般不尊自己,三长老又是一肚子的火。 “大哥你瞧瞧她,如今她才是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结果还拿这样的名头反过来说寒月不是,”他吹胡子瞪眼,“她这番不知天高地厚,今儿敢杀了寒月,说不定明日就敢把你我也除了。” “闭嘴。”大长老呵斥道。 他怎会不知道老三的话不无道理,虽话糙了些,但如今事情愈发难控制,想要拿捏闻星,远不如之前简单。 他侧头看向二长老,沉声道:“多安排一些人在清风楼里盯着月落蘅,就算闻星想要救她,也要让闻星吃瘪。” 二长老朝老三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应好。 “那秘药……”他欲言又止,“要不要下在月落蘅身上,也好多拿捏她几分。” “用吧,让她和闻星都吃吃苦头,以免日后闻星真以为自己能搅浑了这京城里的水。” 大长老到底是没了所谓的仁慈之心,纵容老二将闻家秘药送到月落蘅的桌上,盼着月落蘅她们都能更受自己的控制。 …… 自送走闻星后,月落蘅浑身就像被抽干了力气般,做什么都没劲儿。 因而她难得在晚上没露面,待在自己的房间中休息。 一想到自己今日的表现,她比谁都要更加唾弃落蘅这个人的存在。 明明是她做好了忘掉月家那些事的准备,可也是她,坚持自己所谓的大家闺秀的傲气。 她总是如此,矛盾至极。 “小姐,青容姨说,您这两日不必抛头露面,只要等着闻大人来便够了。”子榆眉眼微垂,传着青容的消息。 “我知道了,你今日也累着了,好好休息吧。” 月落蘅对着眼前的铜镜,缓缓拆掉头上的发饰。子榆想要上前帮她,也被她用眼神制止。 无奈之下,子榆只好在一旁守着。 “我不是说了,你不用管我,先去休息便是,”月落蘅轻叹,“既然今日青容姨心疼我,准允我这几日休息,我自然也不会苛待自己的。” 子榆仍有些担心,欲言又止:“奴婢只是担心……” “好了,没什么可担心的。既然我得了闻大人青睐,该怎么奉承,旁人不会不知道。” 哪怕抗拒这样倒贴的日子,但月落蘅清楚,只有仗着如今闻大人对她的偏好,才有在清风楼生存下去的可能。 她得活下去,她得带着子榆离开这里,她不能忘了月家的一切。 子榆到底是听了她的话,没有多留,而她也躺在床榻上,缓缓阖上双眼。 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再次从她眼前经过,她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会成了贴在别人身上的菟丝花,做了这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许是为自己的遭遇有些心痛,醒来时,月落蘅看到了枕上的泪痕。 暗笑了自己的天真后,她在子榆的搀扶下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妆打扮。 也是在这时,早膳被人送了过来,她回头看向那甚是精致的吃食,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子榆,让她们把这些撤了吧,我吃不下,”她无精打采,“或是分给其他姐妹,谁若喜欢,端走也不是不可。” “小姐,总要吃点的。”子榆劝道。 月落蘅再度看向那几道精美的菜,仍是没什么食欲,便让子榆将菜撤下。 而在这时,青语再度出现,看着人桌上的食物,想到自己方才吃下的东西,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把将桌子掀翻,嗤笑道:“你也配吃这些?落蘅,你可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你多想了,小厮送上来的东西,不是我能决定的,”月落蘅回头对上的,便是她那双淡色眼眸,“更何况我从不是主动要什么东西的人,你应当清楚。” “不论我清不清楚,你都得明白这里是清风楼,不是你落蘅一家独大。” 青语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而月落蘅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面色沉重:“青语,别太过分。” 青语挣扎半天,这才解救自己被抓的手腕。 “我过分?是你落蘅平白插足,把我的东西全都占了,现在你说我过分?” “青语!”青容及时出现,拦了她几句,“我先前怎么同你说的,你都忘了?!” 第15章 不可做 听到小厮说青语来找落蘅,青容就立刻赶了过来。 刚迈进房间,她就听到二人这般争执。 一想到昨晚闻大人同自己说过的话,青容甚是头疼。这要是再不与青语说明白,恐怕她就保不住自己的女儿了。 “妈妈?”青语惊讶极了,“您怎么在这儿?” 青容脸色极为难看:“我若是不来,只怕你这巴掌就落到他人脸上了吧。” “我……” “我昨日同你说的,你是半分都不放在心上,”青容难得对她发了脾气,“今儿你这巴掌要是落到她脸上,明日是不是就敢扇我巴掌了?青语,我到底是小瞧了你。” “妈妈我没有,我不会这么做的。” 青语同她示弱,她不敢相信,在妈妈眼里,自己居然会是这么个模样。 她是对妈妈一而再再而三纵容落蘅心有不满,也确实想要报复落蘅,可她绝不会对妈妈有任何忤逆之心。 “够了!从今日起,无我意思,你不得再出房门半步,”青容示意其他人将青语带走,“落蘅你受惊了,这几日便好好歇歇吧。” “是。” 等送走青容他们后,月落蘅才注意到刚才菜肴掉在地上的位置,石砖渐黑,坑坑洼洼不成样子。 她与子榆都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人,自然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左右不过是有人看她不顺眼,想要除掉她罢了。 “小姐,咱们跟青容姨说吧,”子榆止不住地惊恐,“这都敢在清风楼内要您的命了,日后说不定会做的多过分。” 是啊,这都敢在清风楼对她下手了,日后指定还有更大胆的举动。 这根本不是她和子榆一介弱女子可以防住的。 “与青容姨说就能解决了吗?”月落蘅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片地方,“在这楼里想置我于死地的,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倘若是青容姨觉得我挡了青语的位置,明面上看着要处置她,私下里却想除掉我这么个阻碍。那么我们找她,又有什么用?” 她不会因为对方对自己的几分好,就全然相信她。 若不是青容在她身上有利可图,又怎会对她好呢? 只是这话她没同子榆说,平白让人多担心,不是她的作风。 “咱们这是谁都信不过了,只有早些离开清风楼,才能过安生日子。”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此事下了结论。 她没那个胆子敢赌旁人的用心,一次失手,就会有下一次的动作,谁说的准日后她的吃食里会不会还被下了什么药呢。 “往后小姐的东西我会亲自过一遍,绝不让他人有可乘之机。” 子榆也是好一番后怕,方才如若没有青语那般胆大妄为,只怕此刻被侵蚀的就不是石砖,而是小姐了。 “嗯,切莫让别人再让人钻了空子,今日的事也不必对任何人说起。” “子榆明白。” 月落蘅站起身,走到铜洗前,仔细擦拭着手上可能沾染到的东西。 她又何尝不害怕? 可她若是也乱了阵脚,那下毒之人也算达成所愿了。 子榆递来毛巾,她伸手接过,眉眼微垂,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 闻家很快得到消息,知道月落蘅没有吃下秘药,大长老他们一个两个都坐不住了。 “她命怎么就那么好,不吃的东西就能被人掀翻,可惜了那药,仅此一份,日后想要复刻,也做不到。” 三长老越说越气愤,甚至隐隐有亲自上手杀了月落蘅的打算。 大长老虽没明说,但心中也与他所想无差。 闻家秘药如今不仅无人可做,就连这么一份,也浪费在了月落蘅身上,实在让人难以压制心中怒火。 “要我说,咱们就该直接把她杀了,一劳永逸,与闻星撕破脸又怎么着?只要当初的事闹大,别说丢了脑袋上那顶乌纱帽,恐怕想活下来,也难。” “你疯了!”大长老呵斥道,“你要是这么做,只怕是会引起官家对闻家旧势的再次围剿,东躲西藏的日子难道你还想过吗!” 就连二长老也劝道:“是啊老三,那时候的凄惨,没人比咱们更清楚。除掉闻星不是不可,只是再度逃亡,断不可为。” 那时候他们风餐露宿,即便有暗卫保着,也免不了处处藏匿,比起那段日子,哪怕现在要受闻星的气,却也比那个时候要强太多。 “那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做?”三长老一下子泄了气,“月落蘅杀也杀不得,用这秘药,也被人掀翻。还能怎么办?难不成当着闻星的面,亲自将人从清风楼劫走不成?” 他的破罐破摔在大长老眼里格外突出,他这话毫无道理,以至于大长老直接瞪了他一眼。 这算得哪门子的招?如今他们只要敢亲手杀了月落蘅,以闻星这般不可控的样子,想必一定会亲自解决了他们。 到时候他们连辩解的能力都没有,因为除了他们,没人会想着除掉现在的月落蘅。 “早知道她会如此,还不如当年任她在月家受尽折磨,咱们扶寒月上位,”三长老悔不当初,“寒月比起她来,可要好控制多了。” “说这些话还有个什么用?寒月死了,闻星失控,不能想办法掌控月落蘅的话,连这最后的一根草,咱们也没了。” 厅堂内陷入沉寂,大长老这话确实没错,如果不能尽快想办法完全控制月落蘅,那么他们再想利用她要挟闻星,就是空谈。 “我若记得不错,月落蘅应当不知道是闻星亲手将她卖进清风楼的吧。”二长老忽然出声道。 “你的意思是——”大长老欲言又止。 “既然她不知道,何不等她对闻星动了心思后,让她知道这些。到时以她的脾性,必然是想除掉闻星而后快,也就会与咱们合作,一步步蚕食闻星的势力。比起闻星那样心眼多的人,她这些年一直躲在后宅中,又怎会想到这一切都是你我的局呢?” “这法子倒是不错,如果老三你也没意见的话,咱们就按老二说的办,总归是能解决掉闻星这个麻烦的。” 第16章 无意中伤 三长老对这个提议自然是没意见,比起大哥,二哥对他更好,也一贯与他同一立场,他自是更偏向二哥的。 闻星还不知道,一场关于她与月落蘅的算计,悄然施展。 一连多日,闻星都在清风楼与闻府往返,饶是旁人再愚笨,也能看出来她对落蘅姑娘有多上心。 因而青语好不容易从自己的房间离开,看到月落蘅还在清风楼时,忍不住冷嘲热讽。 “落蘅姐姐怎么还在咱们清风楼啊,听别的姐妹说,闻大人对姐姐甚是用心。我还以为,姐姐早就被闻大人带走了呢。” 纵使先前被妈妈提醒过几次,但青语还是克制不住讽刺月落蘅的心。 如果不是月落蘅,她何至于走到今时今日。 妈妈时不时就会提醒她,让她把一切都拱手让出去,不要与落蘅作对。 可是凭什么? 难道不是落蘅一步步侵占她的东西,将她的位置顶替了吗?为什么要让她退让,为什么! 面对她的嘲讽,月落蘅却没什么想法,她是听了人传闻大人来了清风楼,所以才从房间里出来,与青语可是半分关系都没有,更不必在乎她。 见人作势离开,青语拦在她身前:“姐姐怎么这么着急走啊,难不成是被我说中了?” “青语,我没功夫跟你讲这些无用的,让开。” “我倒是觉得跟姐姐说这些很有用呢,姐姐难道不肯成全我吗?” 听到她这毫无道理的逻辑,月落蘅嗤笑:“难不成我欠你什么,才会让你一直缠着我。是脸,还是钱财,你但说无妨,我总会好好还的。” 她没想到上次青容姨给的教训还不够,有些人还是会在自己眼前蹦跶。 “你以为你是什么高贵的东西,如今闻大人也没有为你赎身,在她眼里,你与玩物无异,” 青语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赎不赎身,好像没妹妹说的这么重要吧。” 月落蘅一把将她推开:“只要我还是一日花魁,青容姨就不会让我接客;只要闻大人对我还算用心,就没人敢对我不敬。这种事,青语妹妹还需要我亲口同你说明吗?” 虽不喜利用旁人为自己做掩饰,但月落蘅此刻还是选择了利用闻星将青语劝退。 她实在没那么多心思与青语纠缠,眼下能靠着闻大人离开清风楼,才是要紧之事。 “但只要闻大人一日未赎走你,你在清风楼就会见到我,”青语笑得张扬,“你以为自己能跑到哪儿去,不过也是瓮中鳖,迟早会沦落到跟我一个模样!” 她盼着落蘅失去花魁之名的那日,这样人就会成为与她无异的接客之人,大家都是脏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月落蘅知道,她说的没错,只要自己在清风楼一日,总归会面临这些问题的。 因而她很清楚,她必须利用闻大人对她的一时兴起,离开清风楼。 “我竟不知如今清风楼里的诸位,也会闹得这般难看了。” 不知是何时,闻星来了此处,将她们的话听去了七七八八。 就像她担心过的那样,她将落蘅留在清风楼一日,就会让落蘅饱受非议。 但现在闻家未除,让她放心将落蘅带走,她确实无法做到。 “闻大人安,”青语微微福身,“让您看笑话了,左右不过是我与落蘅姐姐聊起以后的事,于大人而言,自是无关紧要的。” “是吗?可刚才我听到的,却不是如此。” 闻星挡在月落蘅身前,笑意浅淡:“我方才如果没听错的话,青语姑娘怕是希望她不得好死,与你一般吧。” “我待落蘅姐姐真心,定不会如此说的。” 面对闻星的审视,青语倒是镇定不少。 她不蠢,此刻若是认下闻大人说的话,只怕自己落不到什么好。 但只要闻大人被敷衍过去,就总会有离开清风楼的时候,到时她想对落蘅做些什么,便是轻而易举。 “收起你那些不堪的心思,”闻星牵起月落蘅的手,意欲带她下楼,“青语姑娘别忘了,这里虽是清风楼,但我想做些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看来她上次跟青容说的那些还不够,以致现在青语还敢踩在落蘅头上作威作福。 她给了熙如一个眼神,示意人稍后去同青容说明这些,至于防着某些人的法子,她已有想法。 纵使有千百般不服,可青语只得福身目送二人下楼。 二人下到一楼时,她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朝下望去,眼神淬了毒,似是一定要除掉月落蘅才甘心。 倘若她才是花魁,被闻大人这般用心对待的就会是她,能离开清风楼的,也只会是她。 “青语姐姐,妈妈叫你过去。” “我知道了,这就来。” 楼上发生的事易潇然一概不知,他只知道自己见到这落蘅姑娘时,确实有几分心动。 她与他见过的那些风尘女子不同,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这本该促使人远离,可事与愿违,正是这星星点点的草药香,让人更想了解她。 “这位就是落蘅姑娘?”他主动走上前同二人打招呼,“难怪闻星对你念念不忘,换作我,也是喜欢的。” 闻星下意识皱起眉头,但想到这人随口胡诌的毛病,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月落蘅不要将这些放在心上。 “他这人素来没什么口德,你不必太上心这些的。”闻星侧身让位,让月落蘅先自己入座。 “是吗?我先前孤陋寡闻,不曾见过这位大人,倒让大人见笑了。” 此话确为实话,她鲜少离开清风楼。 若细论,自进清风楼以来,她就没出楼透过一口气。 因为青容姨担心她会逃跑,担心押在她身上的东西全都付诸东流,所以从不肯让她和子榆离开清风楼。 不过好在每次帮她传东西的小孩儿与她很熟,时常同她讲着清风楼外的事,她和子榆也就没那么孤独了。 “我倒是觉得落蘅姑娘身上有几分书香气,这若不说啊,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姐呢。”易潇然打趣道。 而他没注意到,他这话刚说完,闻星与月落蘅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第17章 一错再错 闻星不由看向月落蘅,见她没说什么,心安不少。 可她也清楚,这些事瞒不了一世。 总有一日落蘅会知道,她就是当年那个陪在她身边的星星,就是推动月家消亡的幕后黑手之一。 哪怕是闻家授意她这么做,但陛下的桌案上,说不定还有她当初呈上的信件。 月落蘅沉默不语,她回想起那日的血腥,鲜血好像模糊了她的眼睛,什么细节都让她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有时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父亲通敌叛国一说,难道是父亲得罪了谁吗? 但她记得无论是母亲,还是妹妹,亦或是远在边疆的哥哥,谁也没同她说过类似的话。 换而言之,父亲廉明一生,兢兢业业,从来都是为民而思、为民而行,又怎么可能会叛国呢? 见二人沉默,易潇然又挑了别的话题: “不过说起来,我先前可没怎么见过落蘅姑娘,想来落蘅姑娘一定是不怎么出清风楼的。” “让大人见笑,我身子不好,便总在楼中静养,只有哪日来了兴趣,才会离开清风楼,与我的婢女一同在城中走走,权当散散心的。” “原是如此,怪不得呢,”易潇然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些,“我就说落蘅姑娘这般美人儿出街,怎会不引人注意。” 月落蘅眉眼微垂,谦虚道:“大人谬赞,我与其他姐妹长相无差,甚至不少姐妹要胜我几分,我又如何担得起这名头?” “可我就是觉得,你与其他人不同。以你的性子,哪怕你藏在人群中,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 这点易潇然倒是没有夸张,他莫名觉得落蘅好像跟自己很熟悉。至少她带给他的这种感觉,他曾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过。 可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对方的身份,一时也只能作罢。 “落蘅姑娘家中可有父兄姐妹?”易潇然随口问道,“我在姑娘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只是这位故人我一时想不起,还需姑娘为我解答一二。” 月落蘅瞬间僵住,她与父兄等人虽没那么相像,但总归是有血缘关系,早晚有一天会被猜出来的。 她不曾抬眼看过易潇然,只求人不要太过注意自己的容貌:“我乃孤儿,幼时就被家人抛弃,后来被一家农户收养,但去年此时那家农户一夜之间染上重病,尽数辞世,也就只剩我一人。虽这些年不曾缺我吃穿,可家里也没有多余钱财为他们埋葬,再后来想要为一些人家做工时,便被卖进了这种地方。” 听她这么说完,易潇然知道这其中可信度不会太高,普通人家难以养出这般精雕玉琢的女儿。 可看着月落蘅那张脸,他又舍不得怀疑她。 他暗笑自己的作为,怎么因人比旁人特殊几分,就对人百般照顾。 他甚至扪心自问,是不是对落蘅姑娘动了心。 但他也清楚,会对落蘅这么好,全然在乎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质。 听到那句孤儿时,他又觉得只是自己多想。 可这世间,真有这么多巧合吗? 易潇然暗骂自己两句,少瞎想一些有的没的,前几日可是被华大人跟闻星说了许久,这再不长长记性,恐怕真要揍他一顿了。 “不提这些伤心事,落蘅姑娘如今已是花魁,那些不好的日子,也就都过去了。”他试图劝慰人几句,但此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什么不好。 做花魁,看似是极好的事,可真细想下来,不过短短几年花期,总会有被抛下的时候。 届时会有什么下场,谁也说不准。 然而等他想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说过时,月落蘅已做了回答: “是啊,既已是花魁,在这清风楼里,就不该再有什么不好的事。” 不同于易潇然的紧张,闻星的不悦,月落蘅坦然面对自己成了花魁的事实。 毕竟她确实借着花魁的名头享受了不少好处,该认的,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易潇然也知道自己这话问的不好,匆匆换了别的话题。 刚才闻星踢他的那一脚,可是要了他半条命。 见他终于知道收敛,闻星神色稍稍缓和了些,便让身边的小厮去上些茶水来。 “闻星,不点些酒?”易潇然不由有些疑惑,“这来都来了,你怎么还在清风楼喝上茶了?” “是我酒量不佳,闻大人为了体恤我,来清风楼时便一直点的茶,倒让易大人见笑了。”月落蘅为闻星解释了几句。 说起来也确实怪她,这些年在府中被大家保护得极好,也就没沾过什么酒。 好在闻大人知道她是喝不惯酒的,每每来时都让小厮上的茶,不曾让她为难半分。 也是此时月落蘅才惊觉,自己好像未与闻大人说过她是沾不得酒的,那么闻大人怎么会知道…… 易潇然听到她这么说,看向二人的眼神逐渐变的暧昧。 他就知道闻星这人哪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先前分明是没碰到合眼缘的。 如今这落蘅姑娘一出现,倒显得他跟闻星数年友谊宛若无物了。 越想他越觉得之前被闻星苛待,要不是看在现在还有别人在场,他高低得问问闻星都干了些什么。 天晓得他原先在闻府喝茶时喝到了什么,他从不喝龙井,闻星不是不知道,但那段时间他只要去闻府,杯中必是龙井。 后来他也问过闻星,闻星那时怎么说的来着? 啊对,是说误以为他喜欢喝龙井,所以刻意让人上的。 现在看来,这都是她的说辞,明明是对自己不上心。 三人各有各的心思,因而当小厮将茶送来时,谁也没有说话。 “闻大人,这茶您还满意吗?”小厮战战兢兢地开口,生怕惹了他们不悦。 “自是可以,你先下去吧。” “得嘞。” 小厮如释重负,赶紧从三人身边离开。 离开后他还在好奇,怎么闻大人与落蘅姑娘一句话也不说。先前他每次送茶时,都是热热闹闹的,哪有今日这般冷清。 不过他很快就没接着想下去,清风楼内的事越来越多,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第18章 侃侃而谈 “易大人尝尝这茶吧,我若是记得不错,应当是近来清风楼里新进的茶叶,”月落蘅率先打破沉寂,“青容姨同我说过,此茶产自江南,至于是龙井,还是碧螺春,我实在是记不得。” 听到龙井一词,易潇然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这辈子跟龙井杠上了怎么着?到哪儿都逃不过,真是要了命了。 而闻星不与月落蘅说起他的这些癖好,月落蘅自然也没有问起的心思。 她还记得父兄说过的话,江南盛产茶叶。更何况她曾恶补过这些,自然也是知道一二的。 月落蘅秉承着待客之道,主动为二人倒了茶。 易潇然紧紧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他方才闻出来了,此茶确为龙井,而且还是上好的雨后龙井。 虽不喜此类茶,但他也没有什么浪费的心思,自然不愿空摆一杯茶放在桌上。 可月落蘅哪知道那么多,误以为他与闻星相差无几,便也为他倒了茶。 看到茶水入杯的那刻,易潇然悬着的心终究是死了。 他真想不明白自己这么客气干什么,刚才怎么不拒绝呢…… 他试图向闻星求助,但是人此刻正品着杯中的茶,哪有半分要管他的意思。 得,这是跑都跑不掉了…… 易潇然直接视死如归,看着眼前的茶,一口饮尽。 茶虽好,但不是自己喜欢的,那跟杀了自己有什么区别。 他正想感慨,月落蘅随手给他倒好了第二杯。 她甚至还有几分惊讶:“易大人如此喜欢这茶吗?那不妨再喝些吧,只是此茶略微有些烫,大人还是要注意些才好。” 见状闻星再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不同于易潇然眼中尽是幽怨,月落蘅实在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两个人会是截然相反的情绪。 “易大人他不喜喝龙井,”闻星难掩笑意,“但是又不好拂了你的面子,因而迟迟没有开口。好不容易一口饮尽,你却给他倒了第二杯,现下他那颗心怕是正想着要怎么躲过这杯茶呢。” 没想到会被直接说出,易潇然还有几分尴尬:“那什么,我不是要怪落蘅姑娘的意思,只是我确实不喜龙井,未与姑娘说清,是我的错。” 眼看两人要开始自责,闻星干脆将责任揽在身上:“你们要是再说下去,倒不如点名道姓,说是我故意整你们,何至于说这些。” “我哪有那个意思,这不是不希望落蘅姑娘自省嘛,”易潇然打着哈哈,“落蘅姑娘这般貌美,若是真自责起来,只怕会让人甚是心疼呢。” “好了,收起你那股纨绔的做派,你不是那样的人,自然也无需装出来的。” 说到这儿易潇然来了劲儿:“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闻星,做人可别太绝对。” “但凡你今日能多说几句更过分的,或者你后宅那些妾室能早些给你诞下几个庶子……” 闻星的话并没有说完,可正是这半说不说的让人最是好奇。 但月落蘅谨记着自己的身份,更何况在今日前她从未与易大人见过面,自是不能随便问的。 而易潇然则是瞠目结舌,他没想到闻星还真能将这些话说出口。 “不是,我说你……”他欲言又止,看向了月落蘅,“再怎么样,也要在美人儿前给我点面子吧……” 先是他不喝龙井引发的这些问题,再加上闻星口中他府中无所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在落蘅心里他指定没什么好形象可言。 “潇然,你确定非要这个面子不可吗?” 看到闻星那渐渐扬起的嘴角,易潇然下意识否定。 他当然不会瞎要一些有的没的,更何况现在的闻星那个脸色,他要是说句想要面子,怕不是会被直接给一拳。 至于那动手的人会是谁…… 易潇然连看她的欲望都没有,要不是与人关系尚佳,他真确信自己哪日一定会被除掉。 死的不明不白不说,说不定还被曝尸荒野…… 仔细想了想很可能发生的事,易潇然觉得还是现在好。 至少闻星现在不仅没坑他什么,更没说要害了他,也算是好事了。 想起之前自己怎么说事的好坏,再想想现在,易潇然不由心生感慨,果然实力会让人低头,尤其是在一些人面前只有挨打的份儿时,头抬都不能抬一下。 月落蘅见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便想着说些什么话缓解一二。 易潇然则是因为想早些将这些话题岔开,也就顺着她说了下去。 这越聊越投机,易潇然居然有种同月落蘅相见恨晚的感觉。 “我就说我该早些来见落蘅姑娘的,”易潇然克制着自己的激动,“要我说啊闻星,你能认识落蘅姑娘,可真是三生有幸。” “易大人言重,能与二位大人结识,才是落蘅之幸,”月落蘅莞尔一笑,“至于认识我这样的人,于二位大人来看,不过也只是人生一过客……” 她唇边笑意半分不减,仿若说的是旁人的事一般:“至于会不会被记住,又会被谁记住,本身也不什么要紧事的。” 她的话莫名其妙,却又好像极有道理,易潇然及时叫住自己发散的思维,不要再瞎想。 无论落蘅是什么意思,反正如今能与人结识,他确实觉得圆满。 这一聊便是许久,若不是青容让人来叫,只怕易潇然还能拉上她聊至夜深。 原本就没想着要带易潇然来的闻星,此刻愈发后悔为何要答应他,今日倒好,除了时不时插进去几句话外,从早到晚她愣是不曾与落蘅说过什么。 “诶闻星,你觉不觉得……”易潇然终于解开了初见月落蘅的谜,“落蘅姑娘有些像原先的月尚书……” 他原本觉得这是荒诞之思,可越想越不对劲。 落蘅姑娘的那张脸上,隐隐有月尚书的影子,其气质又有几分像月夫人。 若非要将话说的难听些,便是与他印象中的月将军和月小姐结合在一起,与落蘅姑娘那张脸,能有个七八分相似。 “你是想说,落蘅她是月尚书外室所出?” 第19章 拱手相让 “我哪是这个意思啊?”易潇然显然是没能领会她的意思,“任谁都知道月尚书与月夫人恩爱有加,怎么可能会是外室所出?我只是觉得她那张脸,还有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 他微微摇了摇头:“她真的不像一般的风尘女子,能与你我侃侃而谈不说,一颦一笑间皆是大家风范。若不是先前未在月家的各种宴会上直接看到过她,我定会以为她是月家的女儿……” 易潇然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闻星打断: “够了,与月家有关的事,还是少提吧。月家为什么会成为过去的东西,大家都清楚,若是触了陛下霉头,只怕你我也会步他们的后尘。” 这些道理易潇然还是懂的,伴君如伴虎,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被陛下全然相信? 倘若不是因为月家权势愈发壮大,且尚无停休之意,陛下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些没有实质的证据,去怀疑一向忠心耿耿的人叛国。 “莫要说的太多,被有心之人听去对你我无益,”闻星提醒了他几句,“方才的话我只当没听过,你以后也不要同旁人提起,明白吗?” “瞧你这话说的,我像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人吗?你就放心好了,该怎么做,我当然清楚。” 易潇然自认为不会在这些事上栽倒半分,毕竟易家传下来已有数百年,他自幼便清楚一些东西是靠不得、信不得的。 幼时都明白的道理,长大后又怎么会忘呢? 见他确实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闻星稍稍放了心。 刚才易潇然那句话当真是让她心慌了几分,他能看出来的事,迟早有一天旁人也会看出来。 而这就意味着,让落蘅暂时在清风楼待着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她得早些将闻家的残余势力收拾干净,把落蘅彻底划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才行。 两人并肩回了闻府,一路缄默。 …… 送走闻星等人后,月落蘅在其他人的引导下,去见了青容。 “青容姨,”她微微颔首,“您让人叫我来是什么事,若是无事,我便早些休息了。” “我让人叫你来,又怎会无事,”青容示意她坐下,“你可探过闻大人的意思,她是否肯为你赎身?” 闻言月落蘅眼眸微垂,轻声道:“不曾问过,但想来,应当还早着的。” 青容叹了口气,劝道:“你若是能早些进到闻府,对你还是有不少好处的。清风楼内的事也无需你担心,我自是会经营好。” 先前她不曾对月落蘅说过这些,此刻她却不得不早些劝对方离开。 只有如此,才能让青语重回众人眼前,做的一切也就可以光明正大。 更遑论她还记得前几日闻大人寻自己时说的那些话,既然是要她保着些落蘅,想来这些实现也是迟早的事。 都到了这个份上,她将事情往前推动些,应当无妨的。 月落蘅也同样意识到此时不同以往,青容姨好像是格外希望她能早点离开清风楼的。 明眼人都知道,现在有不少人都是冲着她的名头来清风楼的,她也是青容姨最大的摇钱树。 按理来说,青容姨是不希望放她离开的。 “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您还是直接同我说吧,这些弯弯绕绕的我一向不明白,只怕最后还要耽搁是非的。” 月落蘅决定明人不说暗话,直接将一切摆在了明面上。 到底为什么,她要青容姨亲口说明。 “你早些离开清风楼吧,这样对你、对清风楼的大家来说都是不错的,” “我不明白,之前青容姨你并非如此,怎么突然……” “落蘅,不是青容姨对你狠心,只是现在因为你,青语不得直接露面于众人眼前,” 事情不说开,就会一直横在中间层成为隔阂。 她们都不是什么纵容一些无用的是非滋生的人,自然是选择将此事说开。 “可是她会走到这一步,不是我一手促成的,不是吗?” 虽笑意盈盈,但月落蘅仍有些莫名其妙的失望。 她没想到青容姨真的会让她做出让步,无论她先前让过青语多少,也不在乎她被青语多次挑衅,最后不得不反击。 她不觉得自己对不起青容姨,对不起清风楼。 “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能因为你,舍弃掉青语。” 青容又何尝不觉痛心,她确认落蘅就是她的摇钱树,是清风楼渐起的希望。 若是闹得太难看对她和落蘅都没好处,而且落蘅如今身后还有闻大人支撑着,想要去更好的地方简直轻而易举。 所以让出一些…… 其实也未尝不可,不是吗? “只是要让您失望了,闻大人到现在还没有明确说过要为我赎身,就连今日见到的那位易大人,也不曾表露过这种意思。” “这些你放心,我看人一向极准,闻大人对你如此关照,想来不会让你在外受苦太久,将你迎回闻府,是迟早的事。” 月落蘅不想再提起这些,随口诌了几句身子不适,先行离去后,便转而回了自己的厢房。 看到她这么快就回来,子榆有些好奇道:“小姐,方才其他人说你被青容姨叫去,可是有什么大事吗?”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眉眼间尽是疲惫,“不过是走到了希望我能早些为了青语腾出位置的这步,也算情理之中了。” 她先前便想过多次,为什么青容姨会在钱财与青语中,更偏向钱财,选择为她撑腰。 现在看来,只是当时时机未到,而现在是可以逼着她离开的。 只因为她被闻大人看中,一连多日,闻大人不曾失约。 可这就代表着闻大人真的对她有几分中意吗? 她笑着摇头,觉得一切没那么简单。 子榆想要骂青容他们几句,好为她出出气。只是如此也被她拦下,不想留了把柄在旁人手中。 既然早晚要离开这个地方,大家各自留些体面也是好的。 在除了今日的所有事上,青容姨很少会让她受到不公对待。 说到底,其实她让一些也没什么。 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她什么也没做错,战战兢兢熬过了一天又一天,现如今面对不知真假的情意,还要让出去自己拼命争来的位置…… 谁成了她,都会不甘的。 第20章 月灵应如愿 月落蘅倚窗看向空荡的街道,不由叹了口气。 就算她不想让步,但这清风楼毕竟不是她的地盘,总要离开的。 望着天上的月,她忽然就想起那夜风声萧萧,妹妹拉着自己在院中赏月的情景。 …… “姐姐,你瞧,”月唯念仰头看向圆月,“昨夜可没有这般圆的,想来一定是知道姐姐今夜会陪我一起看,所以才肯卖面子圆了几分。” “你啊,又开始逗我开心了。” “姐姐,我今日听那说书先生说,在圆月下许愿,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话本子里的事不全是真的,唯念,不要什么都信的。” 她时常觉得无奈,唯念和家里的其他人都是如此,总为了她的身体操心,盲目相信了一些莫须有的事。 “说不定呢姐姐,倘若月家先人在天有灵,见后人如此虔心,肯定是愿帮姐姐几分的。” “唯念……” “诶呀姐姐,就试一试嘛。” 月唯念眸中尽是期待,饶是她还想拒绝,见人如此,便随了她,一同虔心向月祈祷,只为今生她能养好身子,换取一日在外人眼前露面。 比明天先来到的,永远都是意外。 原先月落蘅只在话本子看过这种言论,到后来她被府上医师断言可出门见风时,与月家被满门抄斩不过一日。 前日的欣喜还未散去,今日便迎来了无端猜忌,换得了几分血腥。 “姐姐,你要好好活下去……” “唯念!” “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不要哭姐姐……” 那日好像流干了她此生的泪…… …… 月落蘅眼眸微垂,直至眼泪浸湿了衣襟,她才发觉此时泪水奔涌,早已克制不住。 可她以为自己早就哭不出来了的,她以为自己能走出月家的影响的…… “小姐……”子榆注意到她眼角的泪,不知该劝不该劝。 自成为花魁后,她鲜少见到小姐会为什么事落泪。 但方才只是看了眼天上月,她便看到小姐泪眼婆娑,泪水如珠,令人心疼。 经她一唤,月落蘅回了神,摇了摇头,示意她无需多说,自己会明白的。 她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将自己绕了进去罢了。 虽清醒,却是极为痛苦。 可最好笑的便是,她这一生好像都要处在这样的情况中,她无法磨灭掉关于月家的记忆,无法忘怀家人对自己的关心。 且不说日日相见之人,就连远在边疆的兄长,也会时不时传几封家书回来,同她讲着塞外风光。 他总说,等她身子养好了,就亲自带她去看大漠明月,去感受山间清风,去听林中啼鸣。 但这一切好像都不可能了,随着月家的覆灭,哥哥在边疆不可能毫无影响。 革去官职已是最轻,若陛下多责怪几分,只怕也落得个…… 她不敢再想下去,父亲一头撞在厅堂的柱子上以死明志的样子似乎就在眼前,月府中的悲伤,也久久未散。 世家最该记住月家的人,就是被月家保护最好的月落蘅,她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袖,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 因她出生起就被医师断定不可见风,她便被月家其他人藏在翎羽下十数年。 他们总说她自出生就是如此,实在不幸。 可家中所有人都爱她,待她极好,哪怕不能见人,她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人不能什么都占,所以她觉得自己失去些什么,也很正常。 但失去亲人,却非她所愿。 “子榆,你说咱们,能离开清风楼吗?”她兀地问起这种事,“在青容姨彻底下决心将咱们赶走前。” “以闻大人对小姐的用心,咱们一定可以离开的。”子榆认真分析着。 她看得出来,闻大人对小姐很是上心,事事都顾着小姐,想要让她带她们离开,根本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难。 月落蘅没有应答,她总觉得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以自己这样资质普通的内在,虽有一张尚且看的过去的脸做遮掩,但总有一日会被厌弃。 她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自然不能被谁放弃。 “子榆,我们逃跑怎么样?” “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说,我们找机会,偷偷离开清风楼,为自己的前途去谋划一条路。” 子榆不是不心动,可她也知道,以现在清风楼的守卫力度,想要逃走,根本是天方夜谭。 她坦然交代自己的想法,月落蘅噤了声。 她知道子榆说的没错,想要完全避开守卫,难如登天。 “难不成真的只有这么一条路吗?” 月落蘅试图再想一些其他离开清风楼的法子,例如她是否可以仰仗其他人,借助他们的势力离开这里。 但一想起前些日子那些想要靠近她的纨绔被闻星吓退,她又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算真的有人敢当着闻星的面抢人,能否对她有一世的偏爱,又很难说。 一切似乎都在逼着她向闻星靠近,选择与闻星离开。 只是…… 她心中顾虑实在是多,她不觉得闻星这样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会对她真心。 更何况今日易潇然那些话,终究是让她意识到自己这张脸容易招来祸端。 或许因她久居后院,所以一时没人能想起来她的脸像何人。 但只要往深了想,总会透过她的容貌,看到一些故人的影子。 她不免有些烦躁,什么都做不了的绝望让她焦急。 更让人觉得为难的,不是没有路,是有且仅有一条她不敢走的路。 易潇然与闻星可都是朝臣,与父兄共事过的,迟早有一天会看穿一切的。 子榆意识到她是在顾虑什么,轻声劝道:“小姐您放心,您与老爷夫人他们并不算太相像,应当没有几个人能看出来的。” “但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我作为月家的人,一旦被人发现,送至官府就只有一个死字。” 倒不是她将一切都往坏了想,只是这确实有前车之鉴,她刚进清风楼没多久,就有不少月家原先的一些下人被送至官府,一律处死。 她答应过唯念,答应过母亲要好好活着,不该食言的。 第21章 所谓豪言 到头来月落蘅还是没想到怎样才是最好的法子,除了叹息,只有叹息。 “小姐,咱们还是先不要操心这些事了,明日闻大人他们还要来,怕是小姐您不陪不行的。”子榆担心她的身体,劝了几句。 “我知道的,稍后便会休息,你无需担心。” 月落蘅靠窗坐了许久,待那清风吹起她的回忆,她压下心中伤感,走向床榻,闻着厢房内的安神香入眠。 她记得这香,在初认识闻大人不久后,闻大人知道她夜里难以入眠,就让人送来安神香。 这香很是有效,每每点上时,她都能一夜无梦。 愿今夜也是如此,她默念着,想为自己多争取几分安逸。 倒不是她贪恋这一时享受,只是在清风楼里为了成为花魁做出的那些付出,让她好不容易养起的身子再次陷入了新的危机。 如若不能及时调养,只怕以她这个身子,真撑不了多久了。 她和衣而眠,脑海中尽是今夜的月,与今日之事。 …… 那日的事就像平常的日子里多了一个插曲,很快就被易潇然抛在脑后,他没想过要借着落蘅姑娘的脸去做什么文章,自然也就没有往人还有真实身份可言。 若不是近些日子吏部里的事太多,他肯定也要像闻星这般时常去清风楼。 易潇然正处理着手中的事务,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不由抽了抽,他现在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该不会那日他和落蘅姑娘聊得太投机,闻星这人吃醋了吧? 他看着眼前的案卷,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可偏生他又觉得闻星不像这种会瞎吃醋的人,更何况他也就那日才见过落蘅,哪能是因为这些呢……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瞎想,赶紧先把手里的事处理完,晚些定要去见华天霖,同华大人说说那落蘅姑娘有多好才行。 他难得遇见可以与自己说上几句话的人,自然该好好珍惜。 华天霖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自己的两个好友居然全部因一人侧目。 感慨归感慨,华天霖觉得一直还是要劝几分的:“你别忘了,闻星对那落蘅姑娘可是心悦已久,你勿要明知这些,还与她争抢。” “我知道的,我只是难得碰见一知己,所以才想着同她多见几面聊聊看。” 易潇然哪会这么不懂事,他是觉得落蘅那张脸与一般的庸脂俗粉不同,但他绝没有与自己朋友争抢之心。 “对了华大人,我跟你说,落蘅姑娘我看着甚觉熟悉,”易潇然朝他的方向凑了凑,压低声音道,“看着跟那个被满门抄斩的月尚书像极了。” “我若是没记错,月尚书当堂撞柱而死,月夫人与月小姐也死在了官兵剑下,塞外的月将军被一杯鸩酒赐死,怎么可能还会有……”华天微微蹙眉道。 “这谁说的清,我同闻星说时,她还反问我是不是觉得是月尚书的外室所出。我与月尚书共事这两三年里啊,可是没少见他与月夫人恩爱,又怎会有外室呢?” “这倒确实,不过只是容貌相像罢了,并不能说落蘅姑娘与月尚书有什么关系。就算真有,潇然,你也知道,以如今的情形,怕是什么都提不得。” 月尚书在位时没少为民做事,而今众人不敢议论月家,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陛下的那道旨意—— “月家通敌叛国,罪不可赦,满门抄斩。”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莫须有,他们又怎会不知,也就只能一防再防,不让自己变成下一个月尚书。 易潇然随意拿起茶杯,品尝着杯中的茶。 一口茶刚喝下去,便被他吐了出来。 “怎么了?”华天霖见他这副样子,不解道,“这茶我刚才还尝了一口,可是江南新上的茶叶,自是不会太差,还入不了你易大少爷的口了?” “华大人……”易潇然欲言又止,“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也忘了我不喝龙井……” 易潇然听到那江南二字,便回想起那日在清风楼的遭遇,历历在目。 再回味了一下杯中茶的味道,嗯,果然跟那天的龙井差不多,都让人难以接受。 “我说你啊,这龙井可是好茶,你怎么就一口都喝不下去呢?” “大概率是因为我没有喝龙井的命吧。”易潇然甚是认真。 华天霖斜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可就瞎说吧,易家家大业大,还能缺你几口茶不成?” “是不缺,就是以龙井为先,这是真的让人很不爽。” 易潇然想不通,这世上怎么就这么多爱喝龙井的人。 等他再有钱有势一些,他就要撺掇其他不喝龙井的人跟他一起干票大的——把世上所有的龙井茶树全拔了,谁也别喝。 一想到这个远大理想,易潇然被自己逗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怎么都克制不住。 “你怎么了?”看见眼前人像极了突发恶疾,华天霖关心了几句,“身体不适?需不需要我让人去请府上的郎中?” “没…没什么,你不用太担心我的,”易潇然连忙摆了摆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很好笑的事。” “嗯?说来听听。” “听不得听不得,你要是真知道了,怕是要指着我鼻子骂。” 这点自觉易潇然还是有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坚信华大人喜欢喝龙井。 华大人与他截然相反,最爱的便是龙井,他与闻星都清楚。 嗯……当着华大人的面说这种豪言壮语,他莫不是真的疯了。 见他这般神神叨叨的,华天霖欲言又止,很想提醒他注意着些形象,不要做得太过。 但一细想此人一贯如此,就算他劝,好像也没什么用,华天霖便闭了嘴。 正当二人谈议着朝事时,本该在清风楼的闻星,此时赶了过来。 见到她的那刻,易潇然便打趣道:“哟,今日没想着陪落蘅姑娘,肯来见我们二人了?你与落蘅姑娘说了没,可别让人家伤了心。” “潇然,我来不是与你们说这些,”闻星自顾自落了座,“方苏公主要来咱们凌汀,只怕是要和亲的。” 第22章 委曲求全 “什么?方苏公主要来和亲?”易潇然不免有些怀疑自己,“闻星啊,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笑话,你别诓我。” 倒不是说他觉得她会骗他什么,只是一想到方苏那位来,他当真不认为京城还有什么安生日子。 上次人作为使臣来京城时,几次都险些难得满城风雨。 如今再度传来这样的消息,他宁愿一切都是玩笑而已。 闻星神色认真,不像同他玩闹:“消息已经在方苏传开,今日陛下还召我过去商议,想来应当已经是决定要将人留下的。” “完了完了,京城好不容易安宁一段时间,这要是她真留下来,怕是你我怎么上奏都无用的。” 自然易潇然还想到了更悲催的场景,原先宛檀公主在时,与熙公主关系融洽。就算真走到人被禁足的那日,只要熙公主求情,怕是也消停不了几日。 “也别太过担心了,既然来和亲,方苏那边便会对她有言行限制,想来不会太过的,”华天霖劝他将目光放在更重要的事上,“闻星与咱们说起这些,无非是想踩准哪位皇子会娶宛檀公主罢了。” 闻星点了点头,肯定着他的话。 她此行目的简单,商议出是花落哪家,对他们这种站队陛下的人来说也是颇有收益的。 现在朝中仅两位皇子,大皇子逸王殿下乃是皇后所出,已有正妃。而逸王妃是李家小姐,作为与易家一起瓜分掉月家的最大受益者,自然不会任自家子女受什么委屈。 与之相比,二皇子凌王殿下是贤妃所养,凌王妃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其才华为众人所知,让其让出正妃的位置,只怕也是不可。 “若是要我说啊,她不如回方苏寻个达官贵族嫁了,”易潇然也很纠结,“逸王殿下也好,凌王殿下也罢,哪位王妃都是不可替代的。让宛檀公主委曲求全做侧妃,恐怕也是不妥。” 华天霖闻言点了点头,似是与他同样想法。 毕竟现在形势再清楚不过,两位皇子一方迫于世家压力,一方迫于世俗言论,谁都不可能去与正妃和离,抬一个异国公主为正室的。 “此事我自是知晓,但陛下的意思是,这些他已与方苏那边商议过,宛檀公主并不在乎这些。” 闻星当时听到陛下说完这些时,也有片刻的怔愣。不过好在她反应快,及时回了陛下的话。 以她原先与宛檀公主的交集来看,她并不觉得对方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自然也就不可能只做个侧妃。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实在不得而知。 “这便让人觉得奇怪了,虽我不曾与她直接接触过,但以她的风格,段然不会这么坦然接受的。” 饶是易潇然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宛檀公主变化如此大。 “难不成方苏前段时间发生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大事了?”他想着想着,直接说出了口,“我当真想不通她是如何寻思的,才会甘愿身居侧妃,只为留在凌汀。” 华天霖与闻星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他们其实不是没有答案,只是这般阴险的回答,他们不觉得与宛檀公主相符。 只是人不可貌相,这一切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没人知道。 易潇然摆了摆手,有些焦躁:“算了,不想这些了。总之她是要来京城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算想搅混京城的水,也得过了咱们这关,哪有那么容易就事事如愿。” 他这点倒是没说错,京城里一向风云暗涌,虽日日面上平和,但这些背后有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恐怕只有做出这些的人才清楚。 易潇然觉得渴了,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结果一口龙井入喉,他瞬间瞪大眼睛,转而看向华天霖,仿若在说人要暗算他。 “你刚才就知道这是龙井的。” 华天霖也是觉得离谱了,他刚才看到人喝了那么大一口,还以为这小子突然变性了,懂得龙井的好。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这小子就是口渴想找水喝,哪有他想的那么多事儿。 “我……” 易潇然欲言又止,他原本想说的话,都被华天霖堵了回去。 见他确实有几分委屈,华天霖生出几分无奈,叫了厅堂外守着的下人去上些其他茶来,不要太过耽搁时间。 “你们一个两个啊,就是欺负我不合群,”易潇然瞬间回想起在清风楼的事,“闻星她明知道我不喝龙井,也不与落蘅姑娘说,那日我去清风楼时,好不容易饮下一杯,落蘅姑娘想都没想就帮我续上,还提醒我不要被烫着……” 他说起这些还是会觉得无语,因为他从没想过自己还有抹不开面子的一天。 想他易潇然,易家独子,自幼时他便明白,因身份摆在这儿,他生来就有可以放肆而言的资格。 因而很多别人不敢说的话,他都敢说,别人不敢做的事他也敢做。 像没能与落蘅姑娘说他不喝龙井这种事,还是第一回发生在他身上。 华天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闻星的脸色,他听易潇然说的这些,像极了是对落蘅姑娘有意思,自是有些担心的。 只是那说话的人没有这么觉得,仍在喋喋不休: “华大人啊,我是真想不明白,你和闻星如今是日理万机了?才会连我不喝龙井都忘了。” 他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流转,觉得自己先前的猜想其实没问题。 该不会自己的存在真影响二人之间的感情,他怎么看自己怎么像是多余的那个。 “没事儿,下次会记得的,”闻星神色认真。 “得了,别说什么下次了,打死我我都不会再喝龙井了。” 倘若不是觉得没必要演得太过,易潇然觉得自己绝对会敲华大人一笔的。 他想起那日茶水的味道,不由软了几分:“还别说,清风楼里的茶确实不错,与其他地方都不一样的。” “我看你不是喜欢那口茶,是喜欢那个沏茶的人。” 第23章 争风吃醋 易潇然的话一瞬噎住,不是,华大人什么时候这么会说了? “华大人,你这话说的,闻星要是信了的话,我小命可就不保了,”他的唇角抽了抽,“总不能你亲自护着我,让她无从下手吧。” 说罢他还真想象了一下华大人护着自己的场面,最后以难以想象败下阵来。 他想象不到华大人会护着自己的场面,毕竟先前无论什么时候,华大人好像都是更帮闻星说话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易潇然觉得自己是真不会找人求助,都知道二人关系匪浅了,他还指望华大人保护他,这不是当着闻星面挖墙脚吗…… 在认怂和挨打间,易潇然果断选择前者:“算了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本来也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越想越觉得我看上去要撬你墙角似的。” “你要是再不说明,就算我了解你,也很难不误会的。” 你…… 易潇然庆幸自己解释的及时,因而没有走到那一步。 但不知人此话是真是假的他,现在听着这句话,莫名心中有些慌乱。 他想起落蘅姑娘,庆幸还好人现在还没跟着她回了闻府,不然就闻星这副样子,还不知要在闻府遭遇些什么。 三人正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熙如忽然走进厅堂,同闻星耳语了几句。 随后闻星立刻起身,同二人致歉先行离开后,便立刻离开华府,朝清风楼的方向赶去。 望着她的背影,易潇然不由咋舌:“她跑的这么快,是赶着去见谁啊?” “这还用想,瞧熙如那番紧张的样子,恐怕是清风楼里的落蘅姑娘出了什么事,才会让她这般紧张吧。”华大人一副什么都看透的样子,让他有些羡慕。 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华天霖说了什么,惊讶起身:“落蘅姑娘怎么可能会出什么事?我若是没看错的话,闻星应当同那清风楼的管事之人说过什么,更不论她会在清风楼周边留下的侍卫,落蘅姑娘应该很难受委屈才对。” “世事难料,这些事谁又说的准呢??” 华天霖倒是看得比较开,更何况人非圣贤,哪有做事不出纰漏的,闻星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再正常不过。 “不行,我也得去看看,要不然不放心,”易潇然起了身,“华大人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也正好见见落蘅姑娘,我总觉得我想的没错。” “不必了,我就算去也不会帮上什么,倒不如这几日安生些,以免被陛下抓住什么把柄。” 话题突然扯到陛下头上,易潇然的脚步顿住,言语间也有几分不可置信。 “怎么就…说到了陛下身上?” “宛檀公主要来凌汀,咱们都该小心些,这是必然之事。你若是也要去清风楼,不妨多提醒闻星几句,让她做事收敛些,不要被人利用,更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易潇然微微颔首:“我明白了,这些话我会同她说的。” 说罢他便赶紧离开,想要去帮月落蘅几分。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离去时,华天霖叹了气,不知是在感慨什么。 …… 月落蘅看着自己被烫红的肌肤,疼痛比愤怒先侵占她的意识。 在她印象中,自己许久不曾受过伤,因而也就忘了疼痛的味道。 今日这一遭,倒是帮她想起些什么不该想的回忆了。 偏巧那个始作俑者还在假惺惺地认错:“我不知道落蘅姐姐会没接住,也就烫着了姐姐的手,实在对不住。” 明明她嘴上说着道歉,可月落蘅听不出她有任何歉意。 自然她也不觉得自己必须原谅谁,她不欠谁的,也就不用逼迫自己服软。 青语没想到她会一直不开口,就让她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低下的头甚至不能抬起半分。 她试图抬眼看向月落蘅,却恰巧与人那双极为冷淡的眸子对视,实在骇人。 “落蘅啊,青语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她吧,”青容匆匆赶来,一开口就是为青语说话,“你也知道,青语她近来身子不佳,做这些事想来定然没有以前顺手,出些差错在所难免……” “青容姨,”月落蘅缓缓举起自己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您若是觉得我不该追究,倒不如看看我这双手。” 她一直不否认自己是什么娇贵的人,她本就是被家人爱护大的,什么委屈都不曾受过,左右不过一群迟早会再也不见的人而已,又怎么能让她受委屈? 青容闻言看向她的手,只见白皙肌肤上红色的烫痕甚是明显,甚至隐隐有掉皮的趋势。 就算是不懂什么事的孩童看了也知道,这次的烫伤非同小可,很可能会影响到她日后做事。 “女子最重要的便是一双手,您掌管了清风楼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今日青语敢对我的手下这般狠手,若是不能妥善解决,日后楼里的其他姐妹,岂不是也会纷纷效仿,除掉自己憎恨的人了?” “您大可想想届时是什么一番情景,楼里的姑娘个个花容月貌,那双手却不堪入目。” “莫说诸位贵客,就算是我,恐怕也是会心生不喜的。” 她三两句话将此事的影响扩大,青语没想到她会将事情说得这般严重,急于为自己辩解: “姐姐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我不过是无心之举,并非有意,其他姐妹又怎会效仿呢?” “是无心还是刻意,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月落蘅缓缓起身,走到青语身前,“青语,你扪心自问,你能说出自己对我毫无意见这种话吗?” 青语被她盯得有些心虚,侧过头不肯看她。 而正是这样的小动作,印证了方才月落蘅说的那些话。 青语就是故意这么做的,想要借着此事,将她从花魁的位置上拉下来。 青容叹了口气,想要趁一切还没捅到闻星眼前时解决:“要不然此事就这样算了吧,我现在就让人去请好的郎中来,只要及时敷药,应当不会太……” “这话说得如此轻巧,真让人觉得可笑。” 闻星来得还算及时,听到青容这番言论,果断站在月落蘅身边,为她出气儿的目的再明显不过。 第24章 话音落定 见闻星到场,青容心中一紧,连忙赔笑道:“闻大人什么时候来的,清风楼招待不周,还望大人海涵。” “我什么时候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有你后面的人,都做了些什么。” 闻星示意熙如带着月落蘅去见自己带来的医师,不要耽搁了时辰。 只是月落蘅并没有乖乖配合,而是主动站在闻星身边,举起自己的手,再度重申: “刚才青语泼在我手上的,是刚滚的热水,我不觉得这些事会由她来做。所以她是什么意图,青容姨你应当清楚。” 她不可能再让自己受委屈,这些该说的事她总归要捅出来的。 正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青容明白此次她难以保下青语。 可青语到底是她的女儿,上次当着落蘅的面处理青语也只是为了保她几分,可现在…… “我相信你既然能撑起清风楼,也不会是什么糊涂的人。此事孰是孰非,再显然不过,”闻星又添了一把火,“还是说一些话,一些事,都已被你抛之脑后了。” “青容不敢忘。” 闻星嗤笑道:“我怎么看不出你的不敢,原先落蘅姑娘还不曾在清风楼受什么伤,而今这一招下来,若是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怕是也养不好吧。” “我时常觉得,回馈旁人最好的法子便是,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她。有来有往,也算得公平。” 话音刚落,她接过熙如放在一边的滚水,朝青语脸上泼。 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会觉得这么对青语有多么不公。 在场的人人皆知,是青语先动手伤了落蘅,她如今此举不过只是给落蘅出了口气,谈不上过分。 青语躲闪不及,脸上的灼烧感让她疼痛不已,痛声尖叫。 她的凄惨让青容心惊,她也想带自己的女儿去医治,但闻星此刻就守在这里,让她动弹不得。 现在就算她想袒护青语,闻大人在一旁看着,她也做不得太过分。 换而言之,她根本袒护不了青语半分。主动权也好,处置权也罢,都在闻大人手里,她除了作壁上观,将青语与清风楼划清界限,才能保住自己,保住清风楼。 “妈妈,好疼,快帮我……” 青语的哀嚎仍未停止,月落蘅只觉吵闹,她方才被青语烫着手时,可没这般撒泼打滚。 娇生惯养的,又不是只有青语。 青容看了眼满地打滚的青语,狠了狠心,道:“但凭大人处置青语,清风楼绝无二话。” “妈妈!妈妈你不能抛下我!”青语叫得更加凄厉,“我是您的女儿啊妈妈!” 怎么会这样…… 妈妈怎么可能抛弃她,让她为清风楼牺牲……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可事实非但如此,还再度让她绝望: 闻大人对她没有半分仁慈之心,哪怕她如今面容尽毁,也换不来人半分同情。 “既然如此,那就避免夜长梦多吧,”闻星唇边扬起淡淡笑意,“拖去乱葬岗,活埋。” 此话一出,就连熙如也有几分震惊。但身份有别,她也没有多问,拎着青语便要离开。 这样的下场青语并不接受,她拼命挣扎,却被熙如一个手刀劈晕。 正当熙如要离开时,闻星再度发话:“记得留几个人在那儿守着,一天一夜过去后,再回来。若是这一天一夜也没能让她断了气,直接杀了便是,但尸骨必须带回来,让我亲眼看见。” 她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青语留啊…… 青容瞬间跌坐在地,只是哪怕心中悲痛万分,她也不敢表现半分在脸上。 这一切的起因,是青语动手伤了落蘅。 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青语自找的。 易潇然来时,一切已解决个七七八八。他看到熙如要离开,还叫住了熙如,问她怎么带着个女子离开。 “回易大人,这是我们大人的意思,将此罪魁祸首,活埋。” “活埋?”易潇然也有些震惊,“她做了什么让闻星这般生气,以至于连个痛快的死法都没有。” “是她故意将热水泼到了落蘅姑娘的手上,如今大人带来的医师正在为姑娘诊治。” 易潇然微微颔首,对此事有了决断。 闻星在乎落蘅,这是京城中多少人都知道的事,无论这女子与落蘅之间的恩怨如何,但欺负到落蘅头上,被闻星这么处置,也是自作自受。 “伤势可算严重?”他没由来地生出几分探望之心,不免关切道。 “让大人失望了,我走得急了些,那医师还没诊出结果,便已离开。若是大人想知道,不妨亲自去厢房探望姑娘,想来应当还能与我们家大人说上几句话。” 易潇然见她奉命离开,便没太拦着,带着侍卫进了清风楼,去看月落蘅的情况。 他到厢房时,正好碰见那医师叮嘱着什么,闻星频频点头,似是将一切都记在心中。 “易大人怎么来了?”月落蘅先看到了他,“大人也看到了,我这双手受了伤,现在正在诊治,实在不好起身迎接,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无碍,你调养好身子更重要,”易潇然路过青容,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她,“我听熙如说,你的手是被滚水所泼,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让大人担心了,现在不似最初,敷了药后好了许多。方才闻大人带来的医师也说过,只要肯用心养着,半月内便可养好的。” “如此便好。” 他点了点头,坐在闻星对面,询问道:“闻星,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把落蘅带回府中?若是你不肯护着她,我可就要下手了。” 说罢他还真问起了为月落蘅赎身需要多少银子,好像确实打算将人带离。 月落蘅面上不惊,眼眸微垂,思索着此事可行性。 以现在易大人对她的上心程度来看,似乎也是不错的。 “我与落蘅的事,无需你费心,”闻星缓缓开口,“至于赎身,我确有如此打算。” “既然清风楼中明里暗里还有不知多少人对落蘅抱以如此心思,倒不如今日我带她离开。” 第25章 赎身难成 月落蘅没想到她真的会借此事带自己离开清风楼,眸中惊讶俨然,甚至还微微摇了摇头,不可置信。 “大人,这些事您还是再想想吧,”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撤,“为我赎身也需一笔不小的银子,眼下我也无力偿还您,暂且先不必如此了。” 易潇然想不明白她怎会这般坚持,明明他们花钱为她赎身,也是为了她好。 他有些无奈“落蘅姑娘,离开清风楼对你来说是好事,至于钱财你无需担心,我与闻星皆心甘情愿。” “大人不够了解我,我这人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比起麻烦大人你们为我赎身,我更愿意自己挣够了钱财离开,”她笑意浅淡,“更何况,我确实还欠着青容姨照拂之情,离开前总要再为清风楼做点什么的。” 她说起与清风楼、与青容之间所谓的情谊时,闻星为她上药的动作一僵,随即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手上的动作。 “话虽如此,但……”易潇然有些无奈,不知怎么劝才好。 “愿大人能与闻大人一般,尊重我的选择。待我为自己赎身后,只要大人想见我,我必不会推辞。”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易潇然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好劝的。 就像她说的那样,这是她的选择,他应当尊重。 易潇然看向一边还在帮人上药的闻星,轻轻咳了几声,示意她也一起劝劝,别让落蘅在清风楼又吃了什么苦。 但闻星对他的暗示视若无睹,一心都在落蘅身上。 “闻星,你不劝劝?”他坐不住了,“好歹你也表个态,不然这不是太让人上心了不成?” “我觉得不需我再说些什么了。” 包扎完后,闻星起了身:“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劝,她都会这么想,这么做。与其逼着落蘅姑娘做她不愿做的事,倒不如尊她几分,不是吗?” 易潇然因她的话而愣住,他倒是没想到闻星比他还要坦然接受这些。 不过稍稍想想倒也合理,闻星与落蘅姑娘都十数年不曾见过了,少见一两日也算不上什么。更何况就算落蘅姑娘在清风楼里,也不耽搁二人见面。 赎不赎身,影响的只是落蘅姑娘的归属罢了。 对于闻星的坦然接受,月落蘅也是没想到的,但好在没有阻碍,她不觉得自己留在清风楼会出什么事。 毕竟今日闻大人为她出气,易大人也在关心她,只要明事理的人,都不会在此刻再来招惹她。 能在清风楼里做得长久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呢? 她不由看向青容,想到刚才人为了保住清风楼,亲自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的举动。 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觉得青容姨懂利益取舍,在眼下这个时候,强行保住青语,只会为清风楼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但现在闻大人将青语从清风楼踢出去,不仅还了清风楼一片宁静,也意味着短时间内不会再追究清风楼的事。 对于青容而言,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但是我有一些安排,还望落蘅姑娘不要拒绝。” 听到闻星有要求,月落蘅的心不由悬起,但她明白,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忤逆闻大人,毕竟是闻大人为她出了这口气,该给的面子自是要给的。 “大人您说便是,落蘅定会遵守。” 闻星轻声说道:“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安排,你无需担心。只是我想着该给你留些人,以免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 “既然大人是为了我着想,那么我便没有再推辞的道理,”月落蘅简单考虑后,便决定接受,“只是烦请大人不要安排太多,我无意引起旁人注意,太过张扬不是我的性格。” “我清楚,所以我会把熙如留给你。” 听到将熙如留下,易潇然也有些震惊。 大多与闻星打过交道的人只知道她非常器重身边的一个侍女,但他与华大人很清楚,熙如远比之前跟在闻星身边的侍卫要受闻星信任。 更遑论先前他也曾问过闻星,熙如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受她信任。 当时闻星怎么说的来着? 他记得是…… “因为熙如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她比我手下绝大多数人都清楚我要什么,知道我的心思,懂我的安排。” 一个相当于第二个自己的心腹,莫说是闻星会对其加以信任,就算是他,是其他朝臣,也会如此。 “我若记得不错,熙如姑娘好像是闻大人您最信任的……”月落蘅有些惊讶,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能将熙如姑娘留下。大人将旁人留给我也不是不行的,我不挑人,更不会嫌弃。” “你也说了,熙如是我最信任的人。如今无论将你交给谁,我都无法放心,倒不如将熙如留下。” “但……”月落蘅还是有些顾虑。 “落蘅姑娘,还望你不要再拒绝。” 她言语恳切,月落蘅看着她眸中的诚意,到底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而哪怕没有青容的同意,闻星还是在清风楼里塞了人。 一连几日过去,有熙如在,清风楼里的人没有再敢对月落蘅下手的。 月落蘅难得有些安生日子调养身子,望着手上的伤痕渐渐好转,她眉眼间不禁透出几分柔意。 而熙如就守在厢房外,一如既往。 看着那个将女儿扔到乱葬岗的人正守着厢房,青容何尝不恨她。 可偏生她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怪不得落蘅,怪不得闻大人,只能将一切都怪在一个侍女身上。 但那日两位大人与落蘅的话还在耳边徘徊,她知道,这个侍女虽看上去不突出,但能力要比旁人强上不少,更是闻大人的心腹。 她心生忧愁,眼角有清泪流下。 一切早就没了变更的可能,是青语做了错事,该承担这些结果。 她伸手拭了泪,朝月落蘅的厢房走去。 她还没来得及敲响厢房的门,就被熙如拦下: “若是有什么事,同我说便是,我会转告给落蘅姑娘。” “这些事还是我亲口与她说清为好,烦请姑娘让让。” 第26章 自知无错 “您也知道,自前些日子的那件事后,大人便将我留在此处照看落蘅姑娘。大人的要求您也听到了的,无落蘅姑娘吩咐,不得离开。” “但这次我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与她商议,麻烦姑娘通融。” 熙如微微皱眉,还想拒绝,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熙如姑娘,我们家小姐的意思是让青容姨进来,多麻烦了。” 有子榆传话,熙如也没再拦着,侧身给青容让了位置,依旧在厢房外守着,不容出现任何差错。 青容终于能避开熙如进了厢房,闻着房间内淡淡的香味,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闻大人将熙如留在清风楼后,任何人想见落蘅一面都难如登天。 有时她真怀疑闻大人的用心,到底是想好好保护落蘅,还是因为被拂了面子将人软禁起来,不让旁人觊觎。 至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没心思猜测,眼下她得与落蘅说清楚,清风楼的许多客人都是冲着她来的,若是她再不出面,恐怕很多客人都要流失,清风楼也只会入不敷出。 她落座在落蘅对面,看着人一向消瘦的面庞终于长了些肉,好像一瞬明白闻大人的用心。 只是她牢记自己为何而来,自然也就没有再细想这些。 “子榆你先出去吧,”月落蘅示意子榆离开,“晚些时候叫熙如姑娘与咱们一同用饭,总让她守着你我,确实有些麻烦她了。” “是,小姐。” 子榆转身离开,为她们让出了空间。 “您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月落蘅也没藏着掖着,“早些说清楚,对您,对我,都好。” “落蘅啊,清风楼是个什么情况你一直都清楚。现如今你已许久不露面,清风楼已入不敷出。再如此下去,恐怕……” 她欲言又止,几度叹息,没能等来落蘅的回答。 她微微抬眼,想要看人是个什么反应,却恰巧与其对视,再好的遮掩也尽数退散。 “我知道,你近些年为了撑起清风楼不容易,也知道我于清风楼而言有多重要。但青容姨,我不觉得我还欠楼里什么,”月落蘅轻笑道,“若青语原先同我说的没错,您将我买下并未花太多银子,自我成为花魁后,清风楼不说日进斗金,也比我未出名强上不少。所以我还欠您什么?恩情,还是钱财?” “所谓的恩情,不过是您想用我为清风楼打造声势,扭转清风楼的局面。您在我身上付出的那些时间也好,金钱也罢,早就还够了的。” “更遑论我因为您,没少在与青语的事中让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时,您包容她、纵容她,就连为数不多的几次训斥,也只是希望她不要太过得罪我,进而让闻大人针对清风楼。” “在您眼里,庇护我只是为了借用我花魁的名头。因为我与其他姐妹不一样,虽都入了清风楼,可说到底,我身上的气质与她们相差更多,自会吸引那些纨绔。他们喜欢什么样的人,您清楚,因而肯将我养出名声。” “至于钱财,方才我已说过,我不觉得自己还欠你什么。若是非要论,无非就是这最后的赎身的钱,我拒绝闻大人他们,也只是不想欠旁人人情,不想假手于人罢了。” “但若您今日非要以我还是清风楼里的花魁落蘅为要挟,那么我也只能立刻找闻大人他们帮忙,为我赎身。” 月落蘅一口说完这些日子自己所想,终于觉得舒心许多。 这段时日熙如和子榆都在劝她离开,她不是不动心,只是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喜欢别人人情,所以才想靠自己离开。 谁被逼急了都会有几分脾气,更何况她一开始就是被家人惯养大的,又怎会一直委屈自己。 若真在百年之后见了父兄他们,让他们得知她受了旁人的气,怕是还要心疼她的。 “落蘅,我并非要要挟你为清风楼如何……” 青容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她能想到的说辞,方才都被落蘅说过。落蘅就是什么都不欠她、欠清风楼的,她根本没资格要求落蘅什么。 “若是您实在觉得在我身上浪费了时间,我赎身时多给您一些便是,”月落蘅起身走向窗边,顺手推开窗户,“我确实该感谢您,为了我的花魁之名,肯多留我全身一段时日。现如今我还能是完璧之身,比其他人确实好上不少。” 数次午夜梦回时,她都在庆幸自己能成为花魁,不用流连在各种人之间,失了身,也失了原则。 窗外的风吹进厢房内,她竟觉得有几分冷。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喜欢此时的风,让人清醒,不会沉在一些虚幻之中。 青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开口,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而她刚离开,熙如和子榆便一同进了房内。 看着打开的窗户,子榆一瞬紧张,准备上手去关。 月落蘅摆了摆手,让她不用关窗,自己再享受片刻凉意,就会关上的。 “小姐,这样容易着凉的,”子榆还是有些担忧,“您身子刚好起来,这要是再染上风寒,只怕又要一些时日养。” “我会注意分寸的,你放心吧。” 她静静倚靠着窗棂,向楼下那些叫卖的小贩看去。 其实她很羡慕他们,虽然为生活所迫,却不用被禁锢在这样一处小小的地方,也算好事。 她长叹一口气,庆幸着自己现在也有了与旁人谈议的资格。 她会离开清风楼的,会彻底忘了在这里的一切的。 “落蘅姑娘,大人今日还会过来,您要梳洗打扮吗?”熙如眉眼低垂,做足了尊敬之态。 作为大人的心腹,她是知道落蘅姑娘的身世的,也知道大人背后到底都承载着什么。 如果可以,她希望落蘅姑娘和大人能在一起,也希望落蘅姑娘能理解大人做出的选择。 “我会的,毕竟是见闻大人,总该用心些。” 月落蘅这才收回神思,坐在铜镜前,难得自己上妆,就连衣服,也是她自己挑的。 第27章 一别两宽 她看着镜前的自己,明明是不施粉黛也甚是好看的一张脸,平日里却总上着浓妆,今日终究还自己一个初心了。 “小姐,您……” 子榆是惊讶的,毕竟来到清风楼后,就连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小姐几乎未涂什么脂粉。 往日里的小姐总是应着青容等人的要求,在脸上涂抹不知多厚的东西,很少有这么淡雅的时候。 月落蘅笑意浅浅,挑眉道:“怎么,看我跟从前一样,很惊讶吗?” 她上次化这么淡的妆,还是在月府里。 那时她身子骨愈发地弱,为了不让爹娘他们担心,只能浅浅涂抹些胭脂水粉,后来身子恢复了些后,才停止这种行为。 现在突然回到那个时候,倒让她又开始回想从前。 子榆怕她伤心,连忙应答,唤回她的神思:“小姐不管怎么样都好看的,清雅也好,浓妆也罢,总归都是小姐,喜欢的人依旧会喜欢。” “我听子榆姑娘这话,很像在说我家大人啊。”熙如多了句嘴。 “诶,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子榆微惊,为自己解释,“我哪敢说闻大人的。” “现在大家可是都知道,我家大人对落蘅姑娘的心思,喜欢的人依旧喜欢……这话可就差指名道姓了啊。” 眼见越说越偏,子榆急忙岔开话题,试图给自己找补回来。 而也是在她们说笑时,闻星推开了厢房的门,走了进来。 “闻大人这来得可真是巧,我们方才还提起您了,”月落蘅唇边笑意并未减少,“这可谓是说曹操曹操到,大人要不要猜猜我们在说什么?” 闻星从善如流道:“那我可确实该猜猜才行,是说我的政绩,还是在说我什么时候会来?” 人摇了摇头,让她再猜猜看。 “那就是说我最近常来清风楼,与你情谊颇深?” “大人怎么会觉得我们在说这些,”月落蘅笑容一愣,“我还以为大人会问我们对您容貌是如何评议的呢?” “那看来你们再说这些?” “自然也不是。” “看来我确实猜不中,不知我们落蘅姑娘能否揭晓答案,为我指点一二。”闻星目光灼灼,情意一眼可见。 月落蘅轻笑出声:“这可是猜谜游戏,就算大人猜不出,我也不该破坏规则的。若是半月内大人都想不到的话,我再告诉大人吧。” “那么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见二人感情愈发甜腻,子榆与熙如对视一眼,双双离开厢房,只为二人能早些将话说明。 等月落蘅注意到时,已不知二人离开多久。 她娇嗔道:“子榆总说自己愚笨,可我看她这识眼色的本事啊,真是越来越好了,还将熙如姑娘也带离。不知道的,还以为闻大人要与我做些什么呢……” 直到话快说完,她才意识到这些话有些歧义,便没再说下去。 可就这样话说一半,她也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闻星就看到了她纠结要不要将未说完的话补上的一幕,眉眼间的笑意怎么都消散不去。 “落蘅,你想好要离开清风楼了吗?”闻星再度问起此事。 近来她已将近半数以上的闻家势力铲除干净,几位长老已经威胁不了她们,她带落蘅离开这里,可以光明正大。 原本有些暧昧的气氛因她这句话而破碎,月落蘅再次陷入了这个问题中。 她不觉得自己该在这个时候借助闻大人的手离开,可随着在清风楼中露面愈发的少,她并没有足够的钱为自己赎身。 眼前对她来说最好的法子,确实是仰仗闻星,从此与清风楼一别两宽。 良久后,闻星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若大人不嫌弃,今日便带我离开吧。” 得到了她的应允,闻星终于不再束手束脚,放心大胆地拥她入怀。 闻着她发间的香味,几滴清泪从闻星眼眶中流下。 其实她来时便注意到落蘅与往日的不一样,所以她才敢问这么一句。 她看得出来,落蘅想要回到与清风楼毫无关系的那段时日,所以她才会问她,想不想要离开这里。 她想带她走,闻星,想要带月落蘅离开清风楼。 …… 月落蘅被闻丞相赎了身一事很快传遍大街小巷,大家并不意外,毕竟闻丞相时不时便去清风楼,除了看那落蘅姑娘两眼,其他是什么都不管。 几乎她们前脚刚回到闻府,后脚华天霖与易潇然便来了。 “行啊你,前些时日还以为你不想带落蘅姑娘离开呢,没想到今日就干了大事,”易潇然想要拍拍她的肩,却被她躲开,“你这什么意思啊,现在有了落蘅姑娘在,我连碰你一下都不行了是吧?” 易潇然直接与月落蘅哭诉:“落蘅姑娘你瞧瞧她,我这可还没说什么呢,她就这么对我,实在让人心寒啊。” “得了你,你这番样子也不怕让落蘅姑娘看了笑话?”华天霖将他往自己身边扯了扯,同月落蘅致歉,“让落蘅姑娘见笑,潇然他一向如此,并无打扰你与闻星的意思。” “我都明白的,大人无需同我解释,”月落蘅微微福身行礼,“更何况我也是仰仗闻大人才得以离开清风楼,二位大人是闻大人之友,就算真同我开玩笑,我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这是华天霖第一次细细打量一个人,他猛然回想起那日易潇然同自己说过的话。 好像潇然说的确实没错,他在落蘅姑娘身上,也能看见故人的影子。 可他不觉得会有所谓的外室女一说,更不觉得月家会藏起自己的孩子,便也只当是巧合,并未太过上心。 “瞧瞧,我来时还同你说过的,落蘅不是那种会被三两句话惹恼的人。她这般识大体、懂规矩,若不是闻星啊,我肯定——” 易潇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华天霖眼神警告,悻悻闭上了嘴。 “你肯定什么?”闻星笑容和善,任他接着说,“看来最近吏部的事又少了,你都闲成这般。改日我便去吏部再帮你寻些事做,定不让你太过空虚。” 第28章 入住后宅 “再?” “再。” 易潇然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他先前还以为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想到他以为的君子才是真小人…… “落蘅姑娘肯跟着你,真是瞎了眼了……”他看向月落蘅的眼神中充满同情,“落蘅啊,你要是受什么委屈了,及时来找我,我肯定会为你出气的。” 月落蘅微微福身谢过:“谢过易大人好意,不过——” 她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笑意盈盈:“闻大人应当不会欺负我的。” 易潇然欲言又止,异常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这句嘴。 落蘅都愿意跟闻星一起回来了,可不就是两情相悦,哪需要他费什么心。 唉…… 他一口气还没叹完,闻星再度致命一问:“看来你最近确实没什么事可做,这吏部里也该忙起来了。” “诶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易潇然连忙拦着,“是我说的不好,让咱们闻大人生了气。只是你要磋磨的话,磋磨我便够了,别为难我手底下那群人。” “瞧你这话说的,就像我是什么无故牵连旁人的人一样,”闻星忍俊不禁,“左右不过吏部近来确实许多事未处理好,我该提醒你一二了。” 易潇然瞬间噤了声,他还是清楚闻星这话的分量的。 自闻星官拜丞相后,便入了弈卿阁,阁中诸位都是陛下极为信任的朝臣,从他们口中说出的消息,很难不是陛下的意思。 眼见他们要说起朝事,月落蘅很自觉地告退离开。 她还是清楚自己的身份的,说好听些是闻大人接回府上,未来的妾室。说不好听,不过是闻大人买回府里给旁人看的物件。 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她该有数的。 于是子榆陪着她进了后宅,熙如遵闻星的意思,为她们指了西厢房。 “这里跟大人的院子离得很近,若是姑娘想,随时可去大人院中的。” “以我如今的身份,只怕常去不合适的,”月落蘅算是有自知之明,“多谢熙如姑娘肯帮我介绍这些,但我想去离闻大人更远的厢房住下,不知可否通融一二?” “这……”熙如有些为难,“大人吩咐过,若是姑娘不愿,东厢房也可以。但我还是要提醒姑娘一句,府上不少双眼睛盯着姑娘,离大人近些,能避免不少事。” 子榆听了有些动摇,便随着一起劝道:“小姐,咱们还是听闻大人的安排吧,总归闻大人不会害您的。” 月落蘅知道闻府中少不了其他家的眼线,再加之她被闻大人带回算得上是闹得沸沸扬扬,想探知她与闻大人关系究竟如何的,怕是少不了。 思来想去,她也不再纠结,微微颔首便将此事答应下来。 熙如松了一口气,想着也算是完成了大人交代给自己的事,让人领了几个侍女分给落蘅姑娘后,便朝厅堂走去,以免大人还有什么事需要安排自己。 认过侍女们的脸后,月落蘅便让她们都离开,与子榆亲自摆放着房中的东西,不愿假手于人。 “小姐,咱们离开清风楼,这日子便好上不少了,”子榆眉眼间皆是欣喜,“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受青容姨他们的磋磨,也不用再看见青语那张脸,实在是好的。” “子榆,你不要忘了咱们这是在哪儿,”月落蘅手上的动作僵了一瞬,“若是清风楼里只有几双眼睛盯着咱们,这闻府里便是数十双。闻大人的身份,你我皆知,自然只会需要你我更加小心。这日子,不会轻松的。” 她哪能不知道闻府上有多少明潮暗涌等着自己,只是她就算待在清风楼里,也得不到什么,倒不如趁早离开,趁闻大人还肯对她用心,得些东西。 至于情,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既身在高位,又怎会一心一意对一人? 她也曾听其他姐妹说过,闻大人身边被塞了不少女子,男子也络绎不绝。虽闻大人不曾纳过妾,但总归她是不觉得自己能将人那颗心拴一辈子的。 听她说完,子榆这才意识到其实进了闻府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至少闻府比不得月府清净,这里的人也比不得月府里的人对小姐好。 她们很快便将厢房布置成想要的样子,若是闻星在此,便能认出与在月府时的无差。 月落蘅抚摸着自己手中的玉佩,热泪盈眶。 她好想爹娘,好想哥哥,好想唯念。 可她现在别说为他们报仇,她甚至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她怕闻大人倒台,又怕闻大人过于有权势。 无论是一夜覆灭,还是功高震主,于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小姐……”子榆看到那块玉佩,不由也有些悲伤,“您别难过,夫人他们见您能安然活下来,便是开心的。” “可是我想替他们报仇,我想抓住害我家人的凶手……” 眼泪一瞬落下,月落蘅拿着帕子擦拭,可她怎么都擦不干净。 直到那涂抹的胭脂都被擦去,她也没能止住泪水。 “小姐……” 月落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想要起身走出房间,去透透气,却怎么都站不住脚,最终栽在了椅子上。 再度栽在椅子上的那刻,她的泪水奔涌而出。子榆不敢多说,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稍作安慰。 西厢房里的泪,无声而苦涩。 …… 月落蘅离开得太过干脆,易潇然不由感慨道:“我说闻星你就是走了狗屎运,要不然怎么能碰到落蘅姑娘这样好的女子。” “这点你说的倒是不错,她是世间最好的人。” “你这副样子要是被弈卿阁那些人看见,高低要参你一本。” “这倒不会,前两日还有位大人问我与落蘅到了哪一步,需不需要他帮忙。” 易潇然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真是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他突然回想起前段时间家中长者对闻星的评价,觉得好像他一直以来对大伯他们的态度好像太差了些。 他们明明说的没错。 第29章 起沉升落,自有天意 “少说那些,你刚才说的事我可还记得呢,”易潇然与华天霖一同入座,“若是你们弈卿阁的人真对我们吏部有什么意见,你同我说便是,我肯定改。”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易潇然还是觉得头疼。 他前些日子才刚从吏部的诸多事务中回过了神,怎么这一眨眼又开始让他为这些事费心费神了…… 难不成这就是原先华大人说的那句,什么身居其位必做其事吗? “左右不过是一些人不服你们吏部对李尚书的安排,想着再变通一二罢了。” 闻星倒也没有避讳,直接与他们说清楚:“如你所见,李尚书乃是逸王殿下的人,这段时间虽有不少人参他,但总归没犯什么大事,所以他们觉得不至于让旁人替了他的位置。” “这参他的人我不是不清楚,凌王殿下手里的人自作主张罢了。但吏部不能不给二位殿下面子,将其降至侍郎,也是我们权衡之下做出的选择。” 易潇然何尝想得罪逸王殿下,但凌王殿下手里那些人参的本一本本往上递,他们吏部要是什么也不做,倒让人指责空有其表,什么也不做。 “所以虽然其他人不满意吏部呈上的结果,但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的,”闻星轻笑,“若是你想两方都不得罪,我也不是没有主意。” “不妨说来听听?” 易潇然正头疼着,听她有解决的法子,自然是乐得听取一二。 “算不得太难,无非就是帮李尚书洗去身上的那些事罢了,”闻星抿了口杯中清茶,“既然有子虚乌有,那就破掉这些东西,还他一个清白。” “只是这样做的话,恐怕会得罪凌王殿下吧。”华天霖沉声道。 “凌王殿下不是拎不清的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一清二楚。别看他在此事中获利,恐怕现如今没少在王府中训斥那些自以为是的人。” 闻星对凌王殿下还算有几分信任,她与两位殿下都打过交道,二位是实打实的兄友弟恭。虽都想成为太子登上皇位,却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这些消息她手下的人探过,闻家那些人也同她说过。 见事情能够解决,易潇然也是直接将此事推给闻星:“既然如此,那就需你多多费心了。” “你倒是挺会做甩手掌柜的,”闻星笑骂道,“下次记得请我与华大人吃顿饭,可别再忘了。” “我这次肯定不会忘,”易潇然信誓旦旦,“对了,你还可以把落蘅姑娘带上,左右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儿,我易家还是出的起的。” “那我可替她多谢咱们易大人费心了。” …… 待送走易潇然二人后,闻星走入后宅,问过侍女确认月落蘅在西厢房后,便朝西厢房走了过去。 她刚走到厢房外,就闻到了厢房内淡淡的香气。 一如往年,是莲花香。 她在月府的那段日子里曾问过落蘅,为什么一定要点莲花香。 那时人总说,因为莲花是世间最高洁的花,香气虽淡却可留存许久,自然让人喜欢。 她说,莲既出淤泥而不沾染半分,就比不少东西要好的。 “这世间太多人会沉溺在无用之事上,忘了初心,忘了自己本为莲。” 因而闻星知道,她是最爱莲花的。 而在她眼中,落蘅也是被教养的莲。 淡雅,清香扑鼻,无时无刻不让人眼前一亮。 “闻大人,”月落蘅注意到她,起身行礼,“方才看这些东西入了迷,大人勿怪。” 她并未遮掩自己在看话本子的事,闻星唇边笑意渐显。 “这有什么好怪的,你肯看这些,便看罢,”闻星扶她起身,“若是你愿意,过两日我们一起去书坊,挑些话本子回来。” “这些小事就不劳烦大人跟我一起了,”她看了眼身后的子榆,“有子榆陪我,总归不会太寂寞的。” “落蘅,你同我太过客气了。我接你到府上,就是希望你能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无需太过束手束脚的。”闻星有些无奈。 “谢大人好意,落蘅都明白。只是初来乍到,总不该让人觉得我是什么仗势欺人的人,自然要给旁人留下好印象的。” 月落蘅将话说的滴水不漏,闻星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人卸下心防。 也是这时她才意识到,她以为落蘅对自己有的情意,其实什么都算不上,她还是防范自己,防范一切。 她无意间朝房间内看了眼,不禁有些发愣。 若不是知道这里是闻府,是自己的住宅,她真怀疑自己回到了先前在月府的片刻时光。 见她不回话,月落蘅还以为是自己惹了她不快,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良久后,闻星才从房内陈设上回神。 意识到自己过于安静可能会让落蘅觉得几分不安,她主动问起人是否要同自己一起用午饭。 “大人既然开口,落蘅又怎会拒绝?”月落蘅笑意浅浅,“既然如此,子榆你便与熙如姑娘她们一起用饭吧,不必担忧什么的。” 闻星很自然牵起她的手,月落蘅浑身一僵,随后才放松了些,与人一同到了沉落院。 看着院外那块匾额上的字,月落蘅有一瞬失神。 这个名字,她好像曾见过的。 但在哪儿见过,她却想不起来。 见她愣神,闻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之所以会将自己的院子起为沉落,还是原先她与落蘅坐在院中一同商议出的名字。 落蘅说:“沉落二字虽总代表着下沉、消极之意,可我却觉得,这两个字各有各的美。” “虽言意重,但沉鱼落雁一词中,此二字美意不可否认。沉也好,落也罢,万物只要存在,总会有它的意义的。” 她说完,便又翻起了话本子。 也是这时,她问道:“那么小姐想过要给自己的院子起什么名字吗?” 她们都知道,她早晚会离开月府,有自己的宅院,自然也是要起名字的。 这个问题难倒了月落蘅,她将话本子放在一旁,细细思索着答案。 “叫沉落院吧。” “有什么含义吗?” “万物起沉升落自有天意,非人可测,非人可改。” 第30章 如今亦从前 “大人的沉落院……”月落蘅笑意盈盈,“各处陈设甚是精致,与我印象中大人的风格,不太一样。” 她听其他姐妹说过,闻大人一向雷厉风行,做事果断,不留情面。 因而她看到眼前这些时,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沉落院的许多陈设跟她幼时住的院子很像,就像闻府上养了什么小孩子一般。 可是她也记得,姐妹们口中的闻大人,一直孑然一人,何曾会有过孩子…… “与你印象中的我不太一样?”闻星突然停下脚步看她,“那么落蘅姑娘不妨说说,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闻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眉眼含笑,等着她的答案。 月落蘅随着她停下了步子,眼眸微垂,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眼中的闻大人,是什么模样? 姐妹们说过,闻大人这人铁面无私,不会因与谁的情分而轻饶有罪之人。 姐妹们说过,闻大人是京城中许多女子最敬佩的人,她靠自己在朝中谋得一席之地。 姐妹们说过,闻大人对她极为用心,只要她肯说几句好话就一定会被带离清风楼…… 月落蘅抬眼看她,这才惊觉,自己关于闻大人的发现,好像都是听旁人说起。 从始至终,她对闻大人的了解好像都不是遵从自己的感受。 “大人想要听实话吗?” “我既问你,自是想听到实话的。” 闻星既担心,也期待她会怎么回答。 她更怕自己这么一步步追问,会让落蘅对她反感颇多。 “既然大人愿听实话,那我便不再隐瞒,”月落蘅神色认真,“直到方才大人问起,我才意识到对大人的印象,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而自与大人相识至今日,也不过短短两月光景,我不认为两个月可以让我了解谁,也不觉得两个月可以见证什么事。” “所以我觉得以自己如今这般情况,想要断定大人是什么样的人,还很难。” “倘若大人不嫌弃,往后无数日子里,我会用心了解大人的一切。” “在我能给大人答复的时候,我会告诉大人答案。” 闻星没料到她会这般认真回答,一时有些惊讶,随后才应了好。 她盼望着与落蘅可相处的未来,也期望不会太远。 两人一同入座,很快侍女就上了菜。 尝着碟中丰盛的菜肴,月落蘅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若记得不错,大人身边还有一个侍卫的,怎么近些日子不曾见到他了?” “怎么想起他了?”闻星面色平淡,“若是你身边缺侍卫的话,我让熙如挑几个给你就是。” “只是突然想到罢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的。” “左右不过是个吃里扒外,以下犯上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好说的,”闻星为她夹了菜,轻声道,“若是他肯早些明白我不可能受制于他,也许不会落得个过于凄惨的下场。” “大人宅心仁厚,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月落蘅面上笑容一僵,“或许有些人就是养不熟吧,跟什么人就做什么事,这些道理很简单的。” 闻星被她逗笑,伸手帮她拿掉了唇边无意粘上的米粒。 意识到自己有些丢脸,月落蘅轻咳几声,随后低着头,仿若想藏起来一般。 闻星轻笑出声,虽没说什么,可月落蘅仍觉羞涩,巴不得早些将饭吃完,然后离开。 只是她将将吃完,熙如端上了一些水果,她惊讶地看着熙如,不理解怎么连个喘气口都不留。 她真的不是很想在这会儿留在沉落院…… 偏巧熙如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还热情的介绍道:“这是今日易大人让人送到闻府的东西,说是要让落蘅姑娘和大人好好尝尝才行。” “是…是吗?”月落蘅甚至不敢多看两眼,“那下次我见到易大人时,看来要好好谢谢他才行。” 她想她应该好好谢谢易大人才对的,虽易大人时常没个正形,但几次都要为她出头,照顾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只是…… 她悄悄抬眼看了看闻星,试图想明白易潇然那些话到底只是为了调侃她或是闻大人,还是当真对她有什么意思。 若是前者,她自是不怕与人浅交;若是后者,她当真得好好想想才行。 闻星也是这时才想起来回后宅时,熙如同她说了易潇然送了不少东西来,说是要庆祝她将落蘅带回府上。 她回忆着不久前易潇然的话,笑意更甚。 “你若真有同他道谢之意,下次与我一同去见他就是,”她伸手摘下一个葡萄,将其表皮剥掉,“今日你不在时,他还在华尚书眼前说要请咱们吃饭,总归能见到的。” 话音落下,葡萄也已剥好。 月落蘅看着她面上的笑容,愣了许久,不敢相信她会对自己这般好。 是一时新鲜,还是当真对她动了心,她看不透。 “是不喜欢这些吗?”闻星眉头微蹙,“如果你不喜欢,便分给那些下人吧。” 她记得与落蘅相处的那段时日中,月府上只要有葡萄,总会送到她们这边。按理来说,落蘅不会讨厌才是。 见她眉头微皱,月落蘅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应答让她生了气,急忙将葡萄接过。 “大人亲手为我剥的,我怎会不喜欢,”她言语间软了几分,“更何况我一开始便是喜欢吃这些的,大人原先总到清风楼见我,想必应当听说过。” “既然喜欢,晚些时候便让熙如都拿去你那里。” 闻星将她额前碎发稍稍向后整理了些,原本还在吃葡萄的她瞬间浑身一僵,没想到闻星会为她做这种小事。 “大人怎么会想到……” 她甚至不知怎么开口问才是对的,可她就是觉得,以闻星的身份地位,断然不需要这么对她。 闻相身边,从不缺貌美之人…… 大家的话仿佛还在耳边,时刻提醒她,不要沉溺于一时之好。 “不过是举手之劳,更遑论是对你如此,我自是心甘情愿。” 她目光灼灼,月落蘅的视线无意撞进她的墨色眸子中,其中情意,实在做不得假。 “我时常以为,像大人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是不会在一人身上用心的,”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就像易大人那样,外界皆知,他身边有各种各样的人。所以大人为什么会看中像我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人呢?所谓容颜秀丽,不过短短数年光景,便会不复从前。所谓气质颇佳,只消后宅夫人之斗,便会一改从前。我身上没有什么能吸引大人的,更没有什么能让大人为我倾心。” 她有些自暴自弃,虽口中葡萄甜腻,却觉心中苦涩。 这不是该在此刻说出的话,可她不想让自己被蒙在鼓里。 是一时之玩乐,还是一直的用心,她当真想知道。 她说完便低下了头,回想着与闻星相处的时光。 好像不仅是她,所有人都觉得闻大人对她很好。 可现在她的这些话就好像将先前的那些都推翻了一样,她质疑着闻大人的所作所为,质疑着近两月她们的情思。 “外人总说,我是不缺什么的,但我也明白,我更想要自己喜欢的,”闻星轻轻抚摸着她的三千青丝,眉眼柔顺,“我想要什么,我不想要什么,都很明显。” “我以为其他人能看出的情意,你不会怀疑。” “但我没想到,未亲口对你说出,会让你心生怀疑。” “也是此刻你提醒了我,有些话我该亲口对你说,才能让你知道,才会让你信任。” “落蘅,我从与你相识的不久后,便心悦你。” 此话从前可用,今日也可用。 十岁的闻星,喜欢八岁的月落蘅。 二十岁的闻星,喜欢十八岁的落蘅。 第31章 恨应有所思 她是……真的对我有意吗? 月落蘅在闻星眼中找到了答案,只是这答案是否可信,她实在怀疑。 无论是听说过的那些传闻,还是知道的各种血泪教训,都在提醒她,她不要太过轻信一切。 可偏偏她此刻从那人眼中看不出什么虚假,心动是真,害怕也是真。 见她有些犹豫,闻星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确实,在落蘅眼里她身居高位,断不会缺人贴上来,更不会对她用尽真心。 但她自知,对落蘅的心经得起推敲,自然也承受得起各种质疑。 只是 要她将与落蘅幼时的一切在此时说出,她不觉得会是什么加分项,更不觉得这些会让人彻底卸下心防。 “你无需有什么负担,此刻未能让你全然信任我,并非是你的错,而是我做的还不够。” 闻星轻抚着她的脸颊,道:“落蘅,无论旁人怎么说,又如何做,你都是极好的人。你值得他人的喜欢,他人的爱。” 其实她不认为落蘅会不清楚这些道理,但随着月家覆灭,已经没有那么多人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即使是原先知道的东西,也会被遗忘。 月落蘅微微颔首,将她的话记在心中。 她知道,也很清楚,自己一直都是值得被人真心以待的。 只是恰巧如今这个看上去拿出真心的人,她并不能很快接受。 就像她说过的那般,不过短短两月,就算是动情,又能动几分呢? 她缓缓起身,眼眸微垂:“落蘅多谢大人好意,只是身子有些疲倦,怕是不能再陪大人一二,便先告退了。” 闻星并没有拦她,随着她到了西厢房,目送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直到关上西厢房的门,月落蘅终于松了口气,瞬间跌坐在床榻上,眼神空洞。 子榆眼中尽是惊讶,急忙上前关心道:“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嘘……”月落蘅艰难地同她开口说话,“子榆,让我一个人静会儿,好吗?” “可是您现在这样,我实在不放心……” “晚些时候便好了,相信我子榆。” 看着她气虚无力之态,子榆难以放下心,但又碍于小姐刚吩咐过的那些,她只得暂时作罢,打算晚些时候寻熙如问问,也好了解一二。 而此时熙如正与闻星一同赶往闻家宅院,并不在府中。 “大人,为什么不与落蘅姑娘说清楚……”她对于方才的事还是有些疑问。 明明大人与落蘅姑娘之间关系匪浅,只要说清楚幼时的情分,落蘅姑娘总不会再有那么多顾虑的。 “我自有打算,你无需费心。” 到了闻家宅院前,闻星看着宅院周围换了新的侍卫,一时没忍住笑意,难得在其他人眼前笑出了声。 “小姐因何而笑?”为她放行的人多了句嘴。 闻星扫视了一圈,笑意未敛:“自然是看见了可笑的东西,因此觉得好笑。这世上好笑的事可不多,看到了可不得笑上一番才行?” 意识到自己许是被内涵到,看门人及时闭上了嘴,将人送进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守着院子,不允任何人靠近。 进了宅院后,闻星立刻到了厅堂。 如她所想,此刻厅堂所有长老都已聚集。恐怕在她来前,正说着她今日如何过分,居然大张旗鼓地将落蘅接回闻府。 “怎么三位长老不说了,我方才听着诸位聊得不是很好吗?”她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笑意盈盈,“还是说,这聊的事与我有关,所以不敢说了。” “你也知自己做的过分,还这么做?”三长老拍案而起,“闻星,你真是越来越没自知之明,什么都敢做了!” 闻星对他的暴怒视而不见:“如若你们有所察觉,就知道我不可能会一直让她待在清风楼。” “哦我忘了,三长老如今一心在自己的事上,又怎么会关心这种小事。” “只要目前闻家还能保证你衣食无忧,你都不会关心这种看上去与自己无关的事。” “左右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也没那么高尚。对吧,大长老?” 这把火瞬间烧到了大长老身上,他看着闻星,眉头微蹙,随后摆了摆手,示意老三不要过于激动。 三长老瞪大眼睛,不明白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大哥还会退让。 难道就因为闻星是闻家唯一的继承人吗? 可这样让下去,他们的一切也都会消失,会被闻星全部摧毁。 “老三,别那么大脾气,”二长老出来打圆场,“闻星也是,怎么同长辈们说话的?同你三叔道个歉,他便不会与你再置气了。” “什么三叔?”闻星凤眸微眯,指尖敲击着桌面,“我印象里幼时不曾见过什么长辈,爹娘他们也没与我说过,我还有什么三叔。” “二长老若是这么说的话,不如帮我问问他们吧。我还真挺好奇,为什么我不知道,二长老却知道这些呢。” 二长老被她这话噎住,看着她好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与老三齐齐看向大长老,希望人能开口整治她一二,不要让她再如此放肆。 “闻星,既然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不妨与我们一起聊聊。”大长老看上去倒是没有那么避讳,直接说道。 “大哥!”老二老三齐声惊叹。 这明明是不能直接跟闻星说的事,大哥怎么就放到了明面上。 大长老再度示意让他们稍安勿躁,他自有安排。 “既然大长老如此说,那我也只能加入了,”闻星坦然接受,“还是大长老最了解我,鲜少同我意见相左,实在让人愿意与您多多相处呢。” 她每句话都让三长老看不过去,他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哥总是让着闻星,现如今将人惯成了这么个目中无人的脾性,那他们还怎么掌控她? 但大长老显然没那么多怨言可说:“你是小辈,作为你爹的兄弟手足,我自是该对他的孩子尽心。” “让大长老费心了,我已不是当年的孩子,做事也有自己的判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都明白。” “赎月落蘅这件事,你觉得可做?” “我既已将她带回府上,自然觉得可以。” 大长老终是有些坐不住,起身呵斥道:“原先我怎么同你要求的?月家所有人必须除掉,可你对月落蘅手下留情不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她忤逆我们。闻星,这就是你对闻家被害、你父母被害的态度吗!” “您莫不是忘了,是陛下下旨让月家处理掉闻家,以免让闻家在江湖上的声名远高于朝廷。这一切明明是陛下的忌惮,是陛下的猜忌所造成,你们却将一切怪在了月家人身上,这难道就是对的了?”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是不是强词夺理,大长老您心里清楚。从始至终闻家该怪谁,怪的又是谁,没人比在座的诸位更清楚了。” 她从不觉得将一切怪在月家头上是理所当然的事,因而比起让月家偿还,她更希望是陛下肯为自己当年的决定而后悔。 月家没有错,人为臣子,不可不听陛下之意,他们只是做了臣子该做的。 她也想过是否该把一切怪在月家头上,她甚至试图恨过月家,可是在月家的那些年,无论是月尚书还是月将军,月家的所有人都不让她觉得他们是会肆虐杀害闻家的罪魁祸首。 就连对陛下的恨意,她也一点点的在剖析。 赶尽杀绝确实像陛下的手笔,但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人做了点满足自己私欲的勾当,自然还需继续深究。 第32章 我为刀俎 闻星与大长老他们无声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就连熙如也紧张地看向的周围,以防有什么变动。 在众人的视线下,大长老忽然松了口气,又开始摆出长辈的架子: “我们说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们自己好?” “闻星,你别太过分。” “大长老,我从不觉得我过分,”闻星嗤笑,“因为是你们在一步步要求我,现如今只是我在讨回来。” 闻星看着他气到发颤的样子,没有任何愧疚之心。 她不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对他们不够好,反而她让步的事太多太多。现如今有了反抗的能力,自然不会再忍气吞声。 从前也好,现在也罢,她从不是什么甘心任人宰割的人。 大长老听着她说的这些话,明白她说的其实没什么错,可让他们退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从始至终,闻星既然是小辈,就该为他们这些长辈让步。 更何况没有他们,哪来现在的她。 无论何时,她都欠他们一条命。 “大哥,还是别跟她废话了,”三长老没那么多耐心,恶狠狠道,“要我说,就该让人去把月落蘅抓回来,就地处理。” 他从不觉得月落蘅是什么值得被看上的人,月家人哪有什么无辜可言。 是月家的人,亲手铲除了闻家,杀了闻氏族人千百余。 可闻星居然敢说月家没有错,这又多么荒唐。 “你敢!”闻星立刻起身,“三长老,我可还在此处。当着我的面,要把我的人带来杀了,是不是太肆意妄为了些?” “就算我肆意妄为了,你又能如何做。”三长老鄙夷道。 他不信闻星敢动手杀了他,因为他与寒月在闻家的地位根本不同。 寒月不过是大家的一条狗,但他还会有二哥和大哥保着。 “三长老敢如此说,看来是不知道寒月死前说了什么,”闻星瞬间抽出佩剑,剑刃直逼他的脖颈,“他问我,我敢杀他吗?” “让人可惜的是他没有听见我的回答,因为他这话刚说完,我就抹了他的脖子。” “被威胁,我一向不喜欢。”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顺应你,”她眼中的玩味不像作假,“命这种东西你们不在乎,我也不会在乎。” “闻星!勿要轻举妄动!”二长老许是焦急了些话,竟带上了几分颤音。 “我想您刚才应该看到了,轻举妄动的不是我,而是这说错话的人。” 二张老哑然,他知道闻星说的没错。但他必须保下老三的命,只要老三在,他还能与大哥抗争的资本。 厅堂内不似方才,肃杀气氛更起。 偏巧那始作俑者并不在乎这些,她看着眼前想要挣扎的人,笑意未消。 想让她让步,那就要付出什么代价,否则只有威胁是断断不够的。 更何况她的底线就是落蘅他们都清楚,还想要用落蘅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她,简直是痴心妄想。 院内风声萧萧,堂内针声入耳。 “闻星,望你自重,”情急之下,大长老想到了新的威胁,“你可是闻家的后人,若是被人知道,恐怕你这乌纱帽就再也保不住了。” “将我身份曝光,其他的闻家人能躲过吗?”可闻星不吃他这套,问题轻松化解,“当我这个闻家后人出现,您想陛下会不会觉得还有无数的闻家人在这世间游荡?比起我被收监,好像大长老你们的处境更为不佳。” 闻家还有人存活于世的消息一旦透露出去,最紧张的不是她,而是他们。 更何况只不过是一顶乌纱帽,而又有什么重要的。 比起如今伴君如伴虎的日子,她倒更希望自己和落蘅会有游戏山水的生活。 她喜欢风景,她喜欢看风景的她。 连这最后能威胁到闻星的筹码也被人说破,大长老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她才是对的。 就好像从始至终都是他们在无理取闹,闻星只是被他们推上高位,仅此而已。 可闻星享受了高位带来的一切,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才对。 闻家后人,怎可对月家人动情? “你如此深情,但如果月落蘅知道是你灭了月家,是你将她买卖进了青楼,”大长老轻蔑一笑,“闻星,你觉得你们幼时的那些情谊,够她原谅你吗。” 他瞬间戳中了闻星最不可谈及的地方,她害怕落蘅知道一切,她惧怕人会因为仇恨而舍弃她。 可是这个问题永远不会过去,迟早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见她有片刻犹豫,大长老乘胜追击:“闻星,你不妨好好想想,你能瞒得了她一时,能瞒得了一世吗?就算你现在将她保护得再好,我们总有手段让她知道这些。” “届时她能否容忍,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会吗?” 对于闻星来说,这是再好答不过的问题。因为她知道,落蘅不会原谅她的。 对于落蘅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家人。而她杀了她的家人,她又怎么可能会原谅她? 所以现在与落蘅相处的每一瞬间,都是她偷来的时间,是她恬不知耻,是她追悔莫及。 甚至到现在,落蘅也没有明确说喜欢她,又怎么可能谈到原谅呢?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落在一句无法饶恕上。 “闻星,你既然知道答案,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大长老愈发得意,“听从我们的,远比你有自己的想法要好。” 他难得觉得月落蘅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益处,只要他们在一日,月落蘅就永远会有知道月家往事的可能。 而这种可能不是杀了他们就可以解决的,他们的人有多少是闻星无法探查的事。 她受限于他们,这是不争的事实。 闻星收回佩剑,若有所思。 她知道大长老他们会留有后手,就算她杀了他们,不代表落蘅就会一直不知道这些。 而她更清楚一切总有爆发的时候,届时她要怎么解决,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见她放下了剑,三长老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也是闻星说时他才想起寒月的死,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她其实不在乎他们会如何。 否则她就不会杀了寒月,更不会在一切发生之后还主动上门来挑衅他们。 现如今的一切都已超出他们的控制,可是大哥总是心软,对闻星不干涉,对月落蘅也不做处理。 他说过无数次,就应该将月落蘅控制起来,让闻星受他们的限制。 但大哥总是不同意,现在走到了这一步,到底该怪谁,,他相信大哥心里是有数的。 院中风声仍响,堂内热闹复起。 只是这热闹之下是风平浪静,还是暗潮涌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 闻星随意与他们聊了些所谓家常,没聊几句后便起身离开。 见她离开,三三长老也恢复了自己的胆量:“大哥你瞧瞧他,这简直就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甚至刚才她敢拿剑指着我,那日后岂不是敢把你我斩于马下?” “我真想不通,在月家的那几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竟会如此为月家说话。” 明明所有闻家人都知道是月家把他们害成了如今的模样,可是闻星居然会为月家找补,居然会喜欢上月家的人。 哪怕现在说起来,他还是会觉得荒唐。 “他的事,我们确实该上心了,”大长老面色阴沉,“就算有一日她真的敢杀了你我,也要让他与月落蘅之间情意不再。” 他会做好安排,让闻星的盘算不会那么轻易落成。 就算闻星与月落蘅彼此相爱,可隔着血海深仇,月落蘅还会那么轻易接受她吗? 他拭目以待。 第33章 事情说破 闻星此次来去极快,月落蘅尚在厢房中安睡,她已回到了闻府。 听下人说她还未起,闻星方才生出的片刻紧张缓和了不少。 她满怀期待地走到西厢房外,却因想起大长老的那番话而退缩。 就连大长老都知道以她与落蘅之间的血海深仇,想要双宿双飞,是断不可能的。 可她总在期望一切没有那么糟,尚有挽回的余地。 但具体究竟会如何?除了现实,谁也没有办法解答这些。 …… 时间一日日的过去,事到如今,月落蘅再也不会想着怀疑闻星的初心。 闻星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无论是将她介绍给她的朋友也好,还是领着她去各处游玩也罢,闻大人总是无微不至,在她身上耗费的心思难以估计。 这日闻星突然开始忙了起来,月落蘅拿着披风几度想为她披上,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还是闻星看到她犹豫不决,主动从她手中接过了披风,她才说道: “近日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忙了起来?” 若是朝事,她也不会过度关心。可她总想探究闻大人的过去,也想知道如今大人都在忙些什么,她明白自己的贪心,却克制不得。 “这段时日方苏的宛檀公主来京,陛下命我与两位殿下一同招待,”闻星微微俯身,任她给自己系好披风,“不过总归是要顾及着朝臣与外使的身份之差,所以此次熙公主也会一同随行,你不必担心。” 月落蘅轻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人这是为咱们凌汀尽心尽力,我自是该放心才对。” “不过我今日听说青容前几天来过,可是寻你有什么事?” 话锋突转,月落蘅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回过神来后,才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希望我能为清风楼再做些事罢了。” “大人您也知道,我未离开清风楼前,清风楼便已入不敷出。如今我既到了闻府,她自然要寻人把清风楼经营起来。” “可是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来寻我,她也未曾明说,只是问我可愿接手清风楼。” 闻星也在思索为何青容会这般奇怪,倘若只是希望落蘅能将清风楼划入名下,直言不讳便是,何需遮遮掩掩? 这背后的算计,怕是她一时也说不清楚。 “暂时先不要答应她,若是你真想要清风楼,待我让人仔细查探后,便名正言顺让你买下。”闻星给了解决的法子。 “瞧大人这话说的,就算是我想,也没有足够的钱去买下来的,”月落蘅又无奈又好笑,“更何况清风楼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界儿,真沾染了的话,指不定会影响大人什么。 ” 她如今是仰仗闻大人的,自然不能影响大人的仕途。 “只要你想,这钱便是有的,”闻星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闻府中的一切钱财,都可由你做主。” 月落蘅愣了一瞬,随即说道:“大人怎么会如此说……” 闻府中现有的钱财都是闻星一手挣得的,不说她平日里不挣半分,且论如今的身份,闻大人又何至于为她花这么多钱财,只为博她欢心…… 在她看来,闻大人不至于为她做到这一步,更不至于将整个闻府的钱都交由她管。 “因为我将你迎回闻府,不是说让你做妾,而是为妻。” 她从没想过因为二人身份之差,就要委屈落蘅,让落蘅做一个妾室。 哪有女子嫁人不想为妻?更何况她对落蘅又极为用心,妻子之名再合适不过。 月落蘅没想到等到的答案竟是如此,她以为闻大人对自己的用心只是因为一时喜欢,所以她觉得自己最多做个妾室。 而为妾,她已满足。 可如今大人居然告诉她,她是愿意娶她为妻的…… 清泪猝不及防地流下,如露珠般在阳光下闪烁。 闻星伸手为她拭去眼泪:“好了好了,等这方苏使臣离开后,咱们挑个良辰吉日就成婚,可好?” 在闻星的期待中,她将一生大事就此应下。 为防耽搁时辰,月落蘅催着闻星离开,而在目送人离去后,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中。 她面色难得红润,子榆不由揶揄几句:“小姐与大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了,现如今都……” 月落蘅意识到她要说什么,急忙打断:“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了。若是被旁人听去,还要说咱们恃宠而骄呢。” 说起闻星的承诺,月落蘅不可谓不欢喜。只是每每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又觉得自己与她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如若真的成婚,恐怕只会让闻星陷入市井传言,引起陛下他们的反感,进而影响日后前程。 她从不觉得闻大人应该为对自己的好感而付出什么过多的代价,更何况是赌上未来前程这种大事。 因而在欣喜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惶恐与不安。 她不想成为闻大人的弱点,更不想太过沉溺在这份感情中。 正当她遐思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落蘅姑娘,我来给您送东西了,”熙如此次并未跟着闻星,而是留在了府上,“大人先前吩咐过,若是这羹汤做好,一定要早些送来。” 她刚刚将碗放下,月落蘅便叫住了她,似是有什么事要说。 子榆很自觉地离开房间,为二人关上房门。 “姑娘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熙如直接问道,“或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尽管吩咐便是。”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熙如姑娘一些有关咱们大人的小事罢了。” “姑娘您直说便是,我定知无不言。” 熙如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出有什么事是可以让人疑惑的。 大人是孤儿的事众所周知,哪有那么多过去可让人探听? 因而她不觉得大人有什么事,是可以被落蘅姑娘质疑的。 可落蘅第一句话就让她觉得震惊:“这几日我听其他下人说,咱们大人幼时有一位玩伴,念了很久。不知此人……熙如姑娘可否同我说其一二?” 她原先并不在意这些,可如今大人说要娶她为妻,那么这位姑娘呢…… 她对闻大人来说,是知己,是玩伴,还是…… 月落蘅其实并不敢多想,她怕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可她更知道,这不是一时躲避便能躲过去的问题。迟早有一天他们需要解决这些,既然如此,早些解决也无妨。 “姑娘是听谁说的这些事?”熙如压下震惊,故作镇定,“这些乱嚼舌根的人,您不用信的。咱们大人对姑娘最为用心,您只需知道如此便够了。” “若是一人说,两人说,我自然不会听信。虽说三人成虎,可人人都在说的事,确实极容易是真的。” 眼见糊弄不过去,熙如只得认下有这个人的存在。 而以免二人之间出现嫌隙,不得已之下,熙如只得挑明闻星的过去。 “您不用介怀什么,其他人口中所谓的玩伴,正是姑娘您,”她想尽办法将事情妥善交代清楚,“与姑娘再度见面后的一段时日中,大人认出了姑娘,所以才会想着为姑娘赎身,将姑娘带回闻府。” “只是大人担心姑娘不会接纳此事,因而思来想去后,并未同姑娘说清。” “旁人不清楚的事,我最是清楚的。大人对姑娘的真心,毋庸置疑。” 这些话虽听上去并无什么大问题,但细想却漏洞百出…… 熙如紧张到不敢直视月落蘅,生怕人对这些话有什么质疑。 在大人未回来前,只会是说多错多。 第34章 如光和煦,如霜刺骨 可比起怀疑,月落蘅此刻更多的是担心。 因为以熙如如今的说法来看,闻星是知道她的身世的。 也就是说,闻星知道她是月家的人。 而这一点可以让她受限于人许久,哪怕闻星此时不会利用这一点,但日后呢? 日后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又能断个明白…… 她的手微微发颤,可在熙如眼里,她是开心,而非紧张。 “落蘅姑娘……”熙如还想探探她的口风,“若是您实在觉得有什么话要问大人,不妨等大人回来后您亲自问,总好过我曲解大人的意思。” 她将此事推出,意欲在大人到西厢房前将一切告知大人,也好让大人有个准备。 月落蘅原本正失神着,听她这么说,僵硬地点了点头后,便让她离开。 熙如如临大赦,起身离开。 而子榆走进厢房时,看到的便是月落蘅双目失神,怎么叫都回不了神。 “小姐,小姐?”子榆甚是担心,唤了她好几声,“您这是怎么了?” “没…没怎么……”月落蘅缓缓起了身,“子榆,陪我出去晒晒太阳吧。” 子榆虽心中疑惑,但又劝不得什么,只得陪着她去院中晒了太阳。 温热的阳光照在身上,虽身上暖意渐起,可月落蘅还是觉得有些冷。 她说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知道闻大人是自己幼时的玩伴,她应该觉得开心的。 或许是因为家族之事,现在才知道这些,她竟觉得后怕。 一开始闻大人就知道她是月落蘅,那么她对自己身份的遮掩算什么? 是自娱自乐,还是大人眼中的笑话? 她说不清楚,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是在被玩弄的。 如果今天熙如不把这些话说清楚,她到什么时候才能听到闻大人亲口与自己说清这些呢? 还是说大人是想要瞒着她一辈子的…… 明明她很想感动,但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她竟觉得害怕、担心、不知所措。 “子榆,这样的阳光,咱们多久没有看见了……”她抬手挡住阳光,轻声问道。 “哪有很久啊小姐,咱们来闻府的那日,阳光正好呢,”子榆不知她心中所想,如实回答道,“那天阳光明媚,任谁都觉得一定是有什么大喜事发生的。” 她没注意到月落蘅的表情,仍在说道:“要奴婢说啊,确实有大喜事呢,能离开清风楼,无论对您还是对奴婢来说,都是好事。” “那样的地方待久了实在让人不舒服,所以能离开清风楼自然就是最大的喜事。” 是啊,她原先也这么觉得。 只要离开了清风楼,只要脱离了青容姨的掌管,只要再也碰不到青语的挑衅,她就是幸福的。 可现在呢? 她好像把闻大人出现后的那些事都连了起来,闻大人为她出头,一次次地到往清风楼中陪她,甚至最后也愿意为她赎身。 可她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大人一开始不能告诉她这些隐情? 有些事一旦被瞒下来,必然是有原因的。 那么闻大人瞒着这件事又会是什么原因呢?她不得而知。 她没有在说话,只是享受着这样的阳光,总觉得担忧。 因为说不定哪天她是月家后人的事就会被说出去,面临的会是什么,谁都清楚,而谁都不敢说。 最让她觉得害怕的,是她不知道现在闻大人将她的身世都同谁说过。 众人皆知,闻大人与易大人、华大人均为挚友。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身世…他们也知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生怕多想一步,自己就害了自己。 院内温暖和煦,人心冰冷覆霜。 …… 而闻星从易府回来后,熙如便立刻上前同她说了这些事。 她也将其中过程说了清楚,是落蘅姑娘主动找她问起,而非她有意告知。 闻星脚步匆匆,想去见月落蘅。 她知道以落蘅的性子怕是会多想什么,她要做的,无非就是打消人这份担忧。 门被推开,月落蘅从话本子中抽出深思,抬眼看向眼前人。 哪怕有很多的事要问,哪怕有很多的话想说,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星星…… “大人。”子榆立刻行礼。 “你先下去吧,”闻星说道,“这里留我与你家小姐便够了。” 虽心有担忧,可子榆听到她这么说,也只能应下。 月落蘅仍未起身,她们就这样对视着,不发一言。 屋外风声萧萧,屋内文火暖心。 最后还是闻星主动开口:“你都知道了。” “大人难道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月落蘅放下话本子,轻笑道,“我还以为大人一开口就会与我说清为什么要瞒着我,没想到是我多想了。” “不,我来见你便是想将事情说清楚。我不希望这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也不希望你会因为这件事日日担忧。” “大人说笑了,我怎会因此事担忧呢?左右不过一死,月家被满门抄斩的那日,我可是亲眼见到爹娘与妹妹死在我的眼前。于我而言,是死是活,早就没那么重要了。” “但至少总该清楚,为什么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闻星想要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却被她侧身躲过。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落寞,可她也知道,这是她瞒下来的代价。 如果她能在与人再次相见不久后便说清,落蘅断不会这般用气。 可她偏生知道,自己不能说是因为月家的事,是她和闻家旧人一手造成。 她是促成月家无一善终的幕后推手,她永远都对不起落蘅。 “未能与你说清这些是因为我担心即便说出,你也不会相信,”她有些无奈,却又有些心虚,“你初入清风楼,需要提防的人太多,我知道我会是其中一个,因而在那时说清一切是会有所顾忌的。” “我原想再过段时日,便会同你说起。只是没想到,今日你就问了熙如。” “有关你身份一事,除了熙如,我便再没有同旁人说过。而之所以告诉熙如,是因为我想就几个肯全心全意保护你的人。” “虽子榆是你从月家带出来的婢女,但我也看得出来,她并不擅长武功,所以需要留给你一个人,护你周全。” 担心的问题都被解决,可月落蘅仍未松懈。 她缓缓开口道:“星星,你这些话,我能信吗?” 不是大人,不是闻星,而是星星。 就像她小时候叫的那般,她希望眼前的人不会骗自己。 她伸出手,抚上对方的脸颊,任泪从眼角滑落。 “星星,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只要她说一句不会,她就会信。 因为星星是她永远的朋友,她不会怀疑星星。 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我不会骗你。” 月落蘅终于放心,她靠在闻星怀中,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 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星星,她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失去了一切。 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们也没有办法再像小时候那样,她闹,她笑。 好像与星星一同在院内捡落叶的日子就在昨天,但现在物是人非,她连多叫她几声星星都需要斟酌。 她以前是她的星星,现在是所有人的闻大人。 星星是属于她的,闻大人不是。 闻星就像洞察了她的内心一样,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柔声道:“没关系的,一切都没关系的。” “以前也好,现在也罢,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星星会一直陪着你。” 从月家被抄斩后,月落蘅再没有放声大哭过。 可就是此刻趴在对方怀中,最简单的几句关怀,让她鼻尖泛酸,泪水断了线,如珠落玉盘。 第35章 梅雪终年 闻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给她一点安慰。 她其实早该这么告诉落蘅的,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陪着她。 “星星,我什么都没了,”月落蘅啜泣着,“爹娘离我而去,妹妹死在刀剑下,就连我哥也……” 她的话断断续续的,她想要与人诉说自己的委屈,却总卡在最后一句,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是不信哥哥也会被陛下舍弃了的,凌汀需要哥哥驻守边疆,陛下怎会舍弃他呢? 可她更知道,之前从边疆传来的讣告不是她能质疑的。 哥哥确实是死了,为国而死,死在边疆,死在战场上。 尸骨无存,落叶难归根。 “不会的,月将军不会有事的,”闻星耐心劝慰道,“他心中念着自己的妹妹,念着你,绝不会有事的。” 对于月知玄的去向,闻星并不清楚。但她知道人只是假死,从而躲过陛下的纠察,保月家一条后路。 如今他会在哪儿,又做着什么,闻星从未有过眉目。 比起闻家旧人,她觉得月知玄会是更大的威胁。 只是就算月知玄真的报复她什么,她也会心甘情愿地受着。 是她闻星,欠了月家一条命。 也是她,促成了月家消亡。 左右不过还上一条命罢了,又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真…真的吗?” 哪怕知道一切不可能,但月落蘅还是忍不住期待,期待着疼爱自己的哥哥,还有找到自己的那日。 世间风景,若无兄长相陪,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自然是真的。” 察觉到怀中的人儿放松许多,闻星也随之轻松不少。 可随即她便想起那开不了口的过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现在她与落蘅之间有幼时的情谊,一切都超出她的预想。 她根本不敢想象,若是落蘅知道月氏一族的覆灭是她所为,她们之间又会走到哪一步。 是情感破灭,还是死生不复相见,亦或是不死不休…… 一切都显得那么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 明天和意外,谁也说不准哪个会先来。 …… 自与闻星将话说开后,月落蘅也没那么多顾虑,比初来闻府时要自在许多。 面对小姐的变化,子榆很是开心,但与之而来的,还有忧虑。 她曾私下问过熙如几回,熙如只是说让她好好照顾小姐,不要想太多。 虽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但子榆还是坦然接受一切,只愿好好陪着小姐。 很快就到了年关,闻星愈发地忙碌,好几日不曾在府中用膳。月落蘅也不焦躁,坐在厢房内烤着炭火,绣着手中的帕子,好生自在。 “熙如,大人今日还是不回来吗?”她放下手帕,打了个哈欠,“若是她不回来,咱们便用膳吧。” 熙如还未开口,就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看来我回来得还算巧,能跟咱们落蘅姑娘一起用饭。” 月落蘅抬眼朝门外望去,只见那踏风雪而归的人,手中拿着一束红梅。 她起身迎人,接过对方手中的梅花,交给了子榆,交代她插在房内的花瓶中。 “怎么想到摘红梅回来了?”她娇嗔道,“外面天寒,好好烤烤火吧,正好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我记得你原先最喜欢这些的,带一束回来也不算费神,便摘了些,”闻星见她开心,心中也有几分欣悦,“屋里的炭火可还够用?不够用的话尽管找我开口,绝不会少你半分。” “你啊,这哪会不够用?府上怕是数我这里最暖,你竟还觉得不够。” 说罢月落蘅便要去牵她的手,却被她避开。 面对对方的疑惑,闻星很快解释道:“我这才从外面回来,还是一身寒气。你身子不好,少沾染这些为好。” “现在又不是从前,还担心这些做什么?”人眉眼含笑,“我这身子早就养好了,躲在府里的那些年,可不是让我一直看话本子的。” 月落蘅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子好转的节点,为人解开披风的手一愣,随后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将披风解下,递给一边的婢女。 闻星自然也是察觉到她的异样了的,只是她不曾开口说,自己也不好多问。 更何况她对落蘅的事了如指掌,又怎会不知她什么时候…… 房内陷入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熙如见情况不对,打破寂静。 “说起来,大人这摘的红梅真不错,好些年没看到开得这般盛的梅花了。”她有意将几人的视线引到瓶中的红梅上。 月落蘅果然看向被子榆插入花瓶中的红梅,回想着近些年在月府中绽开的梅花,确实没有这些开得好。 “大人这花是从哪儿摘得的,开得这般好看,下次我可以与大人一起去摘些回来,顺道也可好好欣赏这雪。” “你这话要是被易潇然听到了,怕是要同我闹,”闻星轻笑出声,“今日我听他说他府中红梅开得好看,便顺路去摘了不少回来。就摘了一些,他都心疼了好半天,说是要让我下次还他。” “瞧这话说的,都摘回来还怎么还啊?难不成下次再去摘时,还一些秃枝回去?”月落蘅眉眼微弯唇边笑意难消。 “你这要是被他听见了啊,估计也得好一番闹呢。” 两人齐声笑着,方才的冷寂一瞬消散。 看着二人相处得极为融洽,熙如默默同情了失去梅花的那位。 爱情总是需要牺牲品的…… 屋外风雪飞扬,梅香参杂其中,赋予冬一些人情。 屋内欢声笑语,饭菜香味扑鼻,人人皆欢喜。 …… 很快便到了除夕夜,月落蘅难得有了与之一起守岁的人。 她们一同站在院中,难得此刻不下雪,闻星与她点燃了买来的烟火。 烟火燃放之时,闻星在月落蘅脸上看到了笑容。 如往年一样,她发自内心地展露笑颜,满心欢喜。 如若说她进清风楼是人生之大不幸,那她觉得,与星星重逢,是她失去家人后最大的幸事。 “星星,我很开心,”她望着眼前的烟火,默声许愿,“我希望,从今往后一直能如此。” 看着她缓缓闭上了眼,闻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为她带去一丝暖意。 月落蘅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心中有一股暖流涌过。 许完愿后,她睁眼看向身边的人,闻星正巧也在看着她,眸中情意颇深。 与她相视的每一刻,月落蘅都觉得心跳如擂鼓,她匆匆扭过头去,不敢多看她一眼。 “这烟火很好看,”她匆忙岔开话题,“让你费心了。” 闻星有些无奈:“你同我还这般客气做什么?你喜欢烟火,我准备好这些,便够了。” “只是……” 月落蘅不知道怎样将这些话说出口,她不觉得星星该为自己付出一切的。 星星每每这么用心时,她都觉得愧疚。 幼时她与星星一同在院子中玩耍时,因她身子的缘故,星星不得不一直陪着她,在小小的院子里看话本子,畅想着外面的世界。 她这些年不曾出月府一步,可星星…又何尝不是如此? 甚至星星是受到她的牵连,才不能离开月府。 对于星星而言,这又何尝是公平的? 因而星星对她的好,她总是愧疚的。 “只是我觉得我幼时对你,实在算不得好,”她鼓足勇气说道,“我对你的好不过尔尔,可如今你还回来的,让我无法承受。” 她不想在愧疚中活着,也不想让星星一直这么做下去。 “我的小姐,你值得的。” 可闻星不这么觉得:“我的大小姐,你值得我这么做。” 第36章 雪入心湖 她其实从不觉得落蘅对不起自己的付出,甚至她根本不认为落蘅需要有负担。 更甚者,她心甘情愿为对方付出,不求半分回报。 “当年的闻星,是没有家的人。如果没有咱们的大小姐,我根本活不下来不是吗?”她眼眶湿润,映射着月落蘅的容貌,“救命之恩,又岂是现在一时发达可还的?” 但…… 月落蘅还想说些什么,可她不知该怎么回应这些。 好像星星说的没有错,救命之恩大于天。 可她又不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救了星星,她只是给了星星一个住所,星星却用两三年的光景陪着她。 现在星星对她的好是公平的吗?她不知道。 “感情里的事是说不得公平的,”闻星轻声道,“论公平的是交易,绝非感情。” 她不是不想论公平,但她知道如果真的论起这些,那么这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在情感里说公平,那是钱色交易,而非情爱。 “星星,新年快乐。” 最后一个烟花在空中炸开,闻星没等到人对自己方才那些话的回应,却等来一句祝福。 “新年快乐,我的大小姐。” …… 除夕那夜她们好像将什么都说开,又好像什么都蒙在鼓里。 月落蘅不再抗拒闻星对她的好,与之相对的,她也对自己的星星愈发用心。 她知道,星星是爱自己的,而她也明白,自己也是心悦星星的。 很快易潇然就履行了先前的诺言,在正月初十当天,邀请他们一同用饭。 请帖还送到了华天霖的手里,只是他临时有事,未能赴约。因而原本是四人坐在桌旁,最终只有三人到场。 “瞧瞧,咱们华大人又去忙了,”易潇然开口即是揶揄,“这还在正月里呢,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事可忙。” “总不能因你相邀,他连自己的其他亲友都不顾了吧,”闻星倒是无所谓,“我若记得不错,前段时间他不才找到了华氏一族其他族人?现在去见见,也算合理。” 易潇然要坐下的动作一僵:“什么时候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还未确定,所以没有明说。以华大人跟我说的,至少要到出正月了才能查到事情始末,想要一个结果的话,怕是要更晚。” 易潇然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怪,他都不知道的事,闻星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闻星又背着他跟华大人私下说过什么? 见他脸色瞬间变得丰富多彩,月落蘅随口一问:“易大人这是想到什么?怎地这般……” 她的话甚至没说完,就等来了易潇然的答复: “还不是觉得闻星跟华大人他俩……” 自然他也意识到了这话说的不好,赶紧闭上嘴,生怕挨揍。 “觉得什么?”闻星顺势问了下去,“我跟华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是我说错话了,”易潇然直接一个头两个大,“来吃饭,吃饭。” 他这张嘴啊,迟早要出事儿…… 月落蘅难忍笑意,只得微微垂首,掩藏自己上扬的唇角。 而闻星注意到她的笑容,眉眼中尽是宠溺,眼神更是不曾分给旁人一刻。 也是这时,易潇然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不明智。 华大人不来,他坐在这儿不就是……看别人秀恩爱的吗? 他稍稍抬起头,看了一眼蜜里调油的二位,越发后悔为什么非要今日约饭不可。 现在好了,这饭是好吃,可是眼前的人…… 算了,他也说不得什么,倒不如好好享受这美食,省得亏了眼福不说,还亏了口福。 自然易潇然也想到了最后自己到底亏得多惨,毕竟对面坐着的俩人正在甜蜜的时候,想要让那二位好好吃顿饭,怕是比让他跟华大人在一起还要难…… 天色渐晚,这场对易潇然来说极为折磨的饭局总算结束。 与此二人在酒楼前分别的时候,他甚至有些雀跃。 不过转头他便想起自己今日搭上去的钱财……大饱口福是肯定没话说的,但是有俩人一直在…… 嗯,亏了,但是没完全亏。 …… 不同于易潇然的饭后反思,月落蘅与闻星倒是没那么多想法。 为月落蘅系好披风后,闻星顺势牵起她的手,面色不变,心却雀跃。 “星星,今年的雪很好看,”月落蘅与她一同走在空荡的街道上,满眼欣喜,“我已有很久不曾见过这般好的景,若日后得空,我们一同去看京城外的风景,怎么样?” “大漠明月,山涧清风,林中啼鸣……” 以前未曾踏足过的地方,她日后都要去。 “好,我会陪着你一起去,”闻星满眼爱意,“日后闲时,无论何处,我都会陪你去。” 她们走在长街上,雪再次下了起来。 闻星撑起了伞,却耐不住身旁的人儿想要娱雪的心。 月落蘅已经许久不曾看到雪,她伸出手想要存一片雪留于掌心,但每每刚接住,便只剩些许冰凉。 这是她不曾感受过的凉意,是她盼望许久的快乐。 在月府生活的年头也好,在清风楼的时日也罢,她都不曾这样过。 如今身子好起来,也是自由身,她终于能大胆些,没那么多顾忌。 “星星,我觉得我是被爱的。”她收回了手,朝闻星怀中靠了靠。 她觉得自己是被爱的,从始至终,她都是被爱的人。 “我们大小姐自然是被爱意包围的,”闻星握住她刚才触碰雪的手,柔声道,“大小姐是世间最好的人,值得我们去爱。” 是大小姐在她初入府时就领她回了院子中,与她分享着夫人让人送来的糕点。 是大小姐在知道她被旁人欺辱后,不顾身体有恙为她出头。 是大小姐陪着她度过了每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告诉她她不是被丢下的孩子。 是大小姐,救下了苟延残喘的闻星。 她以前时常觉得自己担不得大小姐对自己的好,可后来那夜下着暴雨,她蜷缩在床角,回想着父母死在不远处的场景,恐惧瞬间爬上了她的心头。 是大小姐想起她害怕风雨,害怕雷电,冒着雨来她房里寻她,只为带来一丝安慰。 她的大小姐,永远都是最好的人。 “你总是这般哄我开心,”月落蘅眉眼中染上几分无奈,“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要我说啊,我都是被你们惯坏的。” “那这样的荣幸,我可就认下了。” 她们相视一笑,一同走过一处拱桥。 月落蘅忍不住朝下探望,与不曾外出过的孩童没什么两样。 “这桥……” “此桥为秦淮桥,已有不少年头。城东处处繁华,城南朴素无锦,虽被这秦淮河分为两地,却因这桥而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闻大人博学多识,实在让人佩服,”月落蘅凑到她耳边,笑意盈盈,“那么大人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到府上吗?” 随后她便从人身边抽离,与闻星相视的那刻,甚至莫名有些心虚。 “看来大小姐是觉得冷了。” “我可没这么说。” “那便算我自作主张吧。” 话音刚落,闻星将她打横抱起,带着她上了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马车,顷刻间便回到了闻府。 月落蘅是被闻星抱下马车的,她靠在人胸口处,面色潮红:“怎么这么心急……” “既然是要回府,总该快些。若是冻着了我们大小姐,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 月落蘅一时语塞,想不出怎么回她。 她眼眸微垂,很快便想出了主意。 闻星感受着腰间传来的疼痛,再看看怀中故作无事发生的人儿,又无奈,又好笑。 第37章 渐入圈套 “大人这是怎么了?”月落蘅明知故问,“若是身子不舒服,我这就让熙如他们去请郎中,或者是请太医……” 她的话还没说完,熙如就上前问道:“大人,要去请太医吗?” 闻星轻轻刮了怀中的人儿的鼻子,笑道:“不必了,我身子尚佳,她同你我开玩笑的。” 随即熙如恍然大悟,对自己的不解风情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这很显然落蘅姑娘跟大人是在调情,她上去横插一脚干什么…… 她看向早就走得远远的子榆,痛骂几句不识眼色的自己后,也跟着离开。 月落蘅原本没想着真闹到要请太医的地步,但熙如刚才的话,还是让她下意识一愣,怎么就到了…… “好了好了,你别担心,”闻星笑意更甚,“熙如是真担心你我出了什么事,才会这般问。她并非有意如此,你我开心便够了。” 闻言月落蘅愈发羞涩,整个人直接埋进了她的怀中。 若有重来一回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再这么做的。 现在好了,也不知是丢她的脸,还是丢星星的脸。 闻星抱着她回到了沉落院,被放下的那一刻,月落蘅才知道这里不是西厢房。 “怎么在这儿……”她有些疑惑,“我回西厢房睡就可以了的,你不必……” “看来大小姐是嫌弃我,不肯跟我一起睡了?”闻星故作委屈,“我原以为如今大小姐不会对我有什么偏见,可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大小姐也是变了的。” 眼见那泪珠真的要落下来,月落蘅急忙去哄:“我怎会如此待你,只是觉得…觉得你我此时过于亲近,实在不可。” 她与星星尚未成婚,若是共睡一房,岂不是有些…… 闻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前些日子我出府时,去了城外的寒云寺,与那方丈寒暄时顺道让他帮忙算了吉日。若是我们大小姐不介意,最快便是二月十一,届时便可成婚。” 听着她的打算,月落蘅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印象中星星这段时间并未怎么离府,除了日常上朝外,只有那天摘红梅时是出了远门的…… 她看向眼前眼中期待颇多的人,唇瓣动了动,不知该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其实是不介意和星星在什么时候成婚的,但在不经意之间知道星星为她们做的这些事后,她总觉愧疚。 这种感觉是不是该在喜欢里出现的,她也说不清,道不明。 “我没什么意见,就定在二月十一吧,”她靠在对方的怀中,轻声道,“在此之前,我可以宿住在自己的厢房中吗?” “咱们大小姐都开口了,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人从善如流,与她一同回到了西厢房。 但当看到在厢房中不肯离去的人时,月落蘅还是觉得头大。 星星不离开……那她在西厢房,跟在沉落院又有什么区别…… “星星……”她艰难开口,“你该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上朝的。” “咱们大小姐这是一点儿都不留人啊,”那人倚着门,眉眼含笑,“我还以为大小姐要留着我,与你一同和衣而眠呢。” 月落蘅的脸瞬间泛起红晕,眉眼微垂:“你…你这是什么话……你赶紧回去休息,不要耽搁明日的事。” “就算耽搁,应当无妨。” “不行,我可不想落得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头。” 月落蘅立刻开口拒绝,她才不要成为外人口中的祸水红颜。 “那便听我们大小姐的,”闻星眉眼间有几分无奈,“等成婚后,我再留下来陪大小姐,如何?” “说的就好像不成婚你就不会留下来一样……”月落蘅小声道。 她不了解别人,可她了解星星。 别人敢做的事,星星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星星也敢做。 更别说这种了…… 闻星无奈,但也说不得她什么,再三叮嘱后,便离开西厢房。 也是这时,熙如带来了消息—— “大人,青容求见。” 闻星眉头微蹙,她并不是很想见青容,毕竟青容意味着什么,她还是明白的。 “不见,闻府不招待这样的客人。” 更何况青容之前对落蘅做了什么,又偏袒青语多少,她虽不清楚,却也可以想象出有多少不公的事会发生在清风楼中。 青语都敢冲落蘅身上泼滚水,那其他该做的不该做的,又有谁说得清她做没做呢。 熙如有些犯难:“但她说有要事要禀告大人。” 闻星想不到青容还能有什么重要消息禀告,毕竟她已经将落蘅从清风楼带回,青容也就是个无用的棋子。 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还是在书房接见了青容,想知道人到底能说出些什么。 …… 书房内的炭火被点起,驱散了人身上的寒意。 闻星坐着翻阅手中的书卷,眼神晦暗难明。 青容进到书房时,看到的便是如此一番景象。 她立刻低下头,不敢多看。 “不是说有要事禀告吗?还愣在那儿做什么?”闻星翻动着书页,漠然道,“我当真想不清楚,你还有什么能与我说的。” “回大人,自然是与落蘅有关的事。” 闻星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轻笑道:“若是你真有什么可说的,但说无妨,不需要这般同我周旋。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 “你其实并没有什么确切能说出来的东西,只是想耽搁我的时间,为你清风楼做些什么。” 她放下刚才拿起的书卷,笑意已敛,一双墨色眸子就像会洞察人心般盯着青容。青容有些毛骨悚然,可她念着自己来前听到的那些事,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我听旁人说,落蘅是大人授意卖进清风楼,只不过是想来求证,也好为我们落蘅求一份心安。” “这些事是真是假与你无关,落蘅已不是你们清风楼的人,你也别拿当时的那些再套在她头上。你、青语、清风楼,是怎么对待落蘅的,你们心中清楚。” 青容立刻为自己鸣不平道:“大人明鉴,我与清风楼对落蘅并无不妥。” “是吗?那青语呢?”闻星缓缓起了身,“青语做了什么,你都清楚吗?” “我……” “让我来说吧,因为青语是你的女儿,所以她对落蘅做什么,都是有你做仰仗的。平日里她谁都敢欺辱,因为那些人没有你撑腰,但她的背后是站着你的,所有人都清楚。” “她将这一套也带到了落蘅头上,她处处针对落蘅,无论是在我眼前,还是我看不到的时候,她都敢下手。这些楼里的姑娘清楚,她清楚,落蘅更是清楚。” “别以为清风楼里发生的事永远都不会传到外人耳中,你们做的什么勾当,只要有心打听,都可以知道的。” 一提到青语,青容满脑子都是那日闻星让人将其活埋的场景。 她又何尝不恨闻星呢? 再怎样,青语是她的孩子,是她一手养大的啊…… 她稳了稳心神,无比坚定道:“但落蘅就是您指使手下,让他们卖进清风楼的,不是吗?” “您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些,您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那人亲口告诉她,说落蘅的身世没有她知道的那么干净,只要以闻星才是将落蘅卖入清风楼的罪魁祸首和为要挟,她就能靠着闻星的支持,将清风楼再度做起。 她信了这些话,她也必须要赌。 “这种谎话你也会信,还递到了我眼前,”闻星耸了耸肩,似是极为看不上这种言论,“熙如,去送她阖家团圆吧。” 站在她身边的熙如立刻动了手,也不管人如何大喊大叫,用手刀将其劈晕后,便拎着晕死过去的青容离开了闻府。 一路上风雪飘摇,红色的灯笼在皑皑白雪中,愈发明亮。 第38章 院中北风频敲窗,人心泛凉自难忘 她们都没注意到的是,熙如离开书房前,书房外有一浅色身影匆匆离开。 月落蘅快步回到厢房中,理清自己刚才都听到了些什么。 青容姨的脸,她不会认错,听的话也做不得假。 最让她寒心的,其实不是星星的态度,也不是星星杀伐果断,而是星星的回应。 确实,星星并未说是她将自己卖进了清风楼,可是她也没有否认。 最可怕的不是星星不承认,而是没有否认。 如果这一切真的跟她没关系,只需一口回绝,说都是青容姨道听途说,与她无关便可。 但…… 月落蘅缩在床榻一角,强迫自己消化着现实。 她不愿怀疑星星的,但她也不会做被蒙蔽之人。 她下意识地朝前伸手,也不知是想抓些什么,除了抓了空外,什么也抓不到。 “子榆……” 她刚开口就意识到子榆现在也不在她身边,她与星星回府时,就与子榆说过,让她早些休息,今夜不必再过来守着。 但此刻无人作陪,她又不知这些话能跟谁说。 是该去找星星要一个答案的,可如何跟星星开口呢? 难道要质问她,是不是她将自己卖进清风楼的吗? 这显然不现实,就算星星对她再用心,这种话也不会正面回答。 换而言之,这是一个无解的谜题,星星不会回答她,她也无法自洽。 她好像回到了初入清风楼的那段时日,虽从未被敲打过半分,可每日高强度的练习让她很难入眠。 每天睁眼闭眼都是歌舞奏乐,一颦一笑都要展现所谓的风情。 青容姨说她筋骨太硬,必须要比旁人多费些心思。 因而她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一次次跌落,一次次爬起。旁人嘲笑她从未放在心中,只为那句成为花魁就可以不再被支配。 可现在告诉她,是星星让她进的清风楼,是星星促使她被别人欺辱…… 她克制不住自己发颤的手,拼命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可越是擦,她越发现根本擦不干净。 明明是星星将她从清风楼赎走,是星星为她出头,可为什么也是星星……害她成了所有人看不起的落蘅? 是她或是家里人曾经对星星很不好,才会让星星这么报复她吗? 但她扪心自问,无论是谁,都不曾对星星恶语相向,更不会动辄打骂。就连曾经几个对星星不好的下人,她也让娘将他们驱逐出府,又怎会是对星星不好呢? 她甚至将幼时的记忆翻出一次又一次,只为从中找出一点会让星星觉得她不好的痕迹。 “是我在规避从前的我们,还是这一切根本就不存在……”她无声质问着。 她根本想不出有什么是对不起星星的,眼下已发生的事却容不得她高看自己。 如若不是她不好,不是月家不好,星星不会将她卖进清风楼的。 她越是这么质疑过去的一切,泪水越是不受控制地掉落,浸湿她的里衣,浸湿她温润的心。 房中梅花的香气此刻愈发突兀,哪怕这是她闻过最香的梅花,她也不觉得它有什么好。 她慢慢起了身,扑向桌上的花瓶。哪怕磕着了腿,她也未曾在乎半分。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束红梅,细细看着每一朵梅花绽放的样子。 它们都是好看的,各有其采,促成这一小撮的花香,是她喜欢的模样。 正当她想用这红梅证明着什么时,她努力将它们放回花瓶,颤抖的手却怎么都没法放回去。 甚至直到那花瓶倒下,她都没能得偿所愿。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将花瓶扶起,把红梅插了回去,“不是她说的那样的……” 花瓶再次倒下,她一把将其砸在地上,就像花瓶破碎她才能安心一样。 可看着地上破碎的瓷片,她并没能静下心。 相反,她更加焦躁,抓着自己的里衣,一口气怎么都喘不过来。 她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跟着那团黑影出门,为什么要在书房外停下,为什么要听到这一切! “我原本可以不用知道的,我原本可以不用知道的!”她眼角的泪苦涩至极,“我明明可以不用知道这些的……” 如若她能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她会好好和星星过下去。 但一切不是她想的这么简单,她没有选择,只能接受现实: 是星星把她和子榆卖进了清风楼,也是星星将她从清风楼里带出来。 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星星要这么做,这么做又能给星星带去什么。 钱财?名利? 这些在她进清风楼不久时,星星就都有了。 她听楼里的姐妹说过,新上位不久的闻丞相年少有为,虽是女子身,却能考中新科状元,得陛下青睐,一步青云。 所以星星还能从她身上得什么呢? 明明星星什么都有了,还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她捧着碎掉的花瓶,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到桌案上,仿若能从这些碎片中得到答案一般。 可一切就如同她与星星现在的关系,破碎,且再难复原。 她试图将这花瓶碎片粘在一起,想要将一切都拉回从前。 但即便是被瓷片划破了指尖,血珠落在桌案上,她也不觉疼痛。 脸上泪痕渐干,她打湿帕子,想要擦净脸上痕迹,这才注意到手上的伤痕。 然而这对如今的她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一时之痛,总有痊愈的时候。 眼下更重要的,是解决掉她与星星之间的这层隔阂。 了解容易,想要解决,却很难。 她竭力平复心情,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眼眶湿润之人,她唇边的笑容有些讽刺。 修复与星星的一切吗? 她觉得不可能了。 她在清风楼中遭遇的种种,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可以安抚的,更不是所谓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可抹去的。 她会永远记得在清风楼里的一切,也会记得是谁造成的。 她与星星回不到从前,无论过往,无论将来。 清风明月,终是容不得她带什么人一同观往。 院中北风频敲窗,人心泛凉自难忘。 第39章 夜不能寐,碎镜难圆 次日一早,子榆赶到西厢房准备服侍月落蘅时,注意到了桌上的花瓶碎片与一旁摆放整齐的红梅。她心中一惊,想要开口问些什么,但当看见小姐失神落魄的模样,对小姐的担心让她将这些抛诸脑后。 “小姐,您怎么了?”她走到床榻边,轻声问道,“可需奴婢去请医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月落蘅打断:“不必了,只是昨夜不曾睡好罢了,并无大碍的。” 月落蘅起身换了衣裳,无意间看向桌子上破碎的瓷片,笑容嘲讽又无奈。 她到底是没有收起这些,就像她不会再念着与星星的旧情。 回不去的东西,就不要再回头看了。 正巧此时熙如来敲门:“落蘅姑娘,大人在沉落院等您一起去用早饭。” 她并未推辞,很快便带着与子榆一同去了沉落院。 而显然此时闻星也刚回来不久,身上还有隐隐的寒气。 她看向熙如,示意对方去点起炭火。熙如也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并没有太过耽搁。 月落蘅注意到了这很小的细节,她其实并不想过多在意这些,因为她知道自己迟早会离开闻府,离开星星给她编织的梦乡。 但每每注意到星星的用心时,她还是会觉得有些诧异。 她从不觉得旁人对自己好是应该的,而星星对她的好又是实打实的、让人无法质疑的。 昨夜的那些话仿佛再次从她耳旁流过,她根本无法将那个爱着自己的人,和把自己卖进清风楼的行径联系在一起。 尤其是此刻星星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她越发觉得那就是一场梦,是她的臆想。 闻星注意到她的失神,柔声道:“怎么看着这般无精打采的,可是昨夜不曾睡好?” 月落蘅眉眼微垂,微微颔首,肯定着她的话。 她并不想说出昨夜的那些事,因为她知道这些解决不了。 与其说出来让大家都不好受,倒不如她缄口不言,对谁都好。 “若是你需要的话,那安神我便让人备上,”闻星给她夹了菜,“总归是要好好休息,养着身子才行的。” “我明白的,你无需担心,”月落蘅竭力扬起一抹笑容,“就算旁人不关心我的身子,我自己也要担心着的,我又怎会害自己呢?” 越是想着日后要离开这里,她越觉得自己要珍惜这得之不易的好身体。 她要完成与哥哥的约定,要去看看城外的风景。 闻星看着她这豪言壮志的模样,眉眼间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 原先还在月府时他便知道,落蘅是喜欢外面的世界的。 人这一生追求的便是自己无法得到的东西,越是从未触及,越是想要得到。 她并未没多说什么,只是暗暗做好准备,日后一定要带着落蘅去看塞外风景。 早饭用的寂静无声,月落蘅目送她出了闻府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西厢房。 “子榆,你有想过要嫁人吗?” 她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子榆心惊。 “小姐怎会说这样的话?子榆永远不会离开小姐,这辈子都会是小姐的人。”子榆连忙表示自己的忠心。 她不会背叛小姐,也不会离开小姐。 “我不是觉得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只是觉得你跟着我浪费了太多时日,总该寻个真心待你的人,”她撑着下颌,看向院中的落雪,“更何况我都快成婚了,你若真还是孑然独身,岂不是显得我太过分了些?你我情深似姐妹,我哪能一辈子都将你拴在自己身边?” 她已想好要在大婚前离开,若是子榆还留在闻府,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安置她。 换句话来说,只要子榆留在闻府一日,那么就算她离开,也会在闻府留有牵挂。 这对她而言,实在不利。 “奴婢明白小姐用心良苦,只是奴婢确实没有这些想法。” “罢了,你再好好想想吧,”月落蘅不想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若是你能变了心意最好,就算不愿,我也不会强迫你。” 至于若是日后子榆真的被她留在了文府…… 她没有什么可做的,除了静观其变。 …… 在从手下那里听说青容被活埋在城外后,大长老他们莫名松了口气。 青容把消息带到闻府且不会再来寻他们,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就像他们安排的那样,月落蘅已经知道闻星才是将她卖进清风楼的人,他们之间的感情已出现裂痕。 “要我说啊,月家那丫头肯定不会再容忍闻星半分,”三长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咱们在闻星身上受的气,总算是有人替咱们报回去了。” “这谁说的准呢?倘若她将一切向闻星开了口,也许你我的算盘就落了空。” “大哥,别说那么多丧丧气话,”二长老轻笑,“咱们如今这也算是扳回一城,总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是啊大哥,二哥这话说的没错。月家那丫头是什么血性,咱们还是知道的,她必然不会容忍闻星的所作所为。只要她离开了闻府,那么咱们总有能下手的时候。” 这才是他们的根本目的,只要能诱得月落蘅离开,那么日后再想用她要挟闻星就是轻而易举。 “罢了,你们派人多盯着闻府,不要错失利用月落蘅的良机,”大长老叹了口气,没再多说,“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他们能接触到月落蘅的机会并不多,能利用这个信息差把她攥在他们手中是最险的一步棋。 若做的好,闻星就会处处受他们制衡;若做的不好…… 闻家的一切会不会就此烟消云散,还很难说。 …… 闻星今日出府是为了去见华天霖,她刚下朝不久,熙如就带了消息过来,说是确认了华大人那些人是华氏一族。 她记得并没有多少华氏族人留存于世,否则能利用的华家之人早就会被大长老他们安插在华大人身边,不会到今日才出现。 这其中孰真孰假,还有待考究。 第40章 质疑渐生 待闻星赶到华府时,易潇然刚坐下不久。 瞧见她的身影,他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也会来,早知你我意图相差无几,我该与你一起来的。这样路上也能说说话,不至于太过无聊。” “你都能听说的消息,我怎会不清楚,”闻星顺势调侃了几句,“而今华大人这一族之胞,可谓是一夜无忧。倘若他真是华氏族人,我必定不会说什么;倘若他不是……” “别说你我会想法子解决掉他,怕是华大人先一刀劈了他,悔一时眼拙,识人不清。”他接过话茬,端起手边的茶杯尝了一口。 尝清茶水味道后,他不由有些惊喜。 总归是不需要再沾龙井半分了,他眉眼是难以遮掩的开心。 他们寒暄片刻后,华天霖便来了厅堂。他身后还跟着一十几岁的少年,一眼便知这是他寻回的华氏旁支。 “这位是……”易潇然丝毫不掩饰对此人的打量,明知故问道。 “他叫唐澄,论辈分,应当是我侄儿,”华天霖为双方介绍着,“这二位便是我先前同你说过的,闻丞相与吏部尚书易大人。” 唐澄朝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客气道:“晚辈见过二位大人,前两日听舅舅说起你们,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 话音刚落,易潇然不由轻笑出声。他以为唐澄能延续几分华大人的脾性,没想到也与旁人般,愿意吹捧他与闻星。 闻星倒是朝他应了好,给了回应: “既是华大人的侄儿,那日后总是要时常见面的。可有想好住在何处,是华府,还是……” 她看着那张与寒月有几分相似的脸,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有什么阴谋混迹其中,只好以守为攻,用不变应万变。 心中猜测一旦成形,无论他人如何说,都难以打消怀疑的心。 华天霖替唐澄解释道:“让唐澄住别院我并不放心,因而打算先让他在华府住着。待上过族谱后,自会为他安排别院的。” 听他这么说,易潇然愈发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那唐公子可想好要在京城中以什么谋生了?”他反复扫视着唐澄,“若是要上华氏族谱的话,恐怕还是要在京城有站稳脚步的资本。” 其实他并不觉得唐澄会在立足一事上有什么困难可言,现如今华大人认下了其华氏旁支的身份,自然会有不少人上赶着巴结。 但他现在可不会点头认下唐澄的身份,这小子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至于在哪儿见过,他却是想不起来。 他侧头看向闻星,想要问问人的意见。但是人笑而不语,似是一切都已看穿,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让易大人见笑,这些年我并没有太过靠家中,所以只有一家小铺子,平日里为各位量量尺寸,裁裁衣服,自是无法在二位大人眼前比的。” 不知这话是谦虚,还是阴阳,总之易潇然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但他也没说唐澄什么,只是上下扫了人一眼,轻哼一声便扭过头去。 华天霖也意识到了三人之间的不同寻常,他主动提出要留易潇然与闻星在华府用饭,却被二人以不同的由头拒绝: 闻星扬起笑容,温和却分外疏离:“我今日出来前答应了落蘅,一定要陪她在府中用膳的。” 易潇然附和道:“对啊,我亲耳听到的,所以我也要去。” 他这话一出口,闻星的笑容一僵。 她真是高估了这人的撒谎水平,就这借口,且不论华大人根本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就算是,也能听出其中不对之处。 华天霖看了看闻星,再看了看易潇然,知道二人这是对自己草率定下唐澄身份有所异议,只是碍于他的面子没有明说。 他又何尝不怀疑?可如今华氏族人寥寥无几,除了他与宫中的妹妹外,几乎毫无亲人可言,自是想寻一二的。 至于唐澄的真实身份,他还会再度查探,绝对不会让华家落入外人之手。 送走闻易二人后,唐澄先一步提出自己被针对一事:“舅舅,闻大人他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我总觉得易大人的态度好像不太对,莫不是最近遇上了什么事,才会如此?” 华天霖叹了口气,道:“他们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罢了,你不必担心,他们会想通的。” 他们的担心他实在明白,但一切总需要时间证明,且让他引狼入室一次,看看到底是谁想要利用华家。 …… 离开华府后,易潇然没有上自己的马车,直接跟着闻星离开。 看着马车里突然多出的一个人,闻星有些无奈:“刚才那些话你不是为了诓华大人的吗,怎么还真跟我回了闻府?” “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人一向真诚,既说了我听着你答应落蘅回去用饭,那肯定我也要跟着去才对吧。”易潇然义正言辞道。 “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那你别管,你就说肯不肯添我这双筷子吧。” 易潇然做足了地痞无赖模样,他就不信闻星会将他拒之门外。 嗯……但是好像还真说不定,先前哪次来着,闻星真让人将他关在了闻府外,让他吃了人生中第一个闭门羹。 说来也巧,正是因为闻星与旁人不同,他才会想着与人多多接触,看看这股清流是真是假。 最后他确定人脾性如何时,也与人成了真朋友,彼此之间时常分享着一些对方不知晓的情报。 “闻星,你不觉得那个唐澄,很像一个人吗?”易潇然接着刚才的问题思索良久,最后得到答案,“就很像你身边的那个……那个寒月!” “确实是很像。” 见她气定神闲,易潇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就不担心一下这个唐澄的来历?他要真是寒月……” “就算是寒月,又能将咱们如何?”闻星打断了他,“寒月原先是我身边的人,怎么你看上去比我还紧张。” “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他那人我先前便觉得阴险狡诈,倘若真是他用了什么换皮术……”易潇然忍不住遐想着,“你还真别说,我很长时间都没看到寒月了,会不会……” 第41章 一语至终 闻星见不得他多想,直接一句话结束他的幻想:“寒月已经死了。” 还沉浸在自己想象中故事的易潇然瞬间哑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你说什么?”易潇然眼睛都瞪大了不少,“寒月已经死了?” “是,他死了。” 闻星越是言简意赅,易潇然越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他原先也是因为寒月的事与闻星说过几回的,但是每次他说寒月其心必异,眼神中是藏不住的野心时,闻星都以各种理由回绝对寒月的处置。 他甚至一度以为寒月对闻星有过什么救命之恩,才会让闻星这么对他。 可现在闻星说寒月被她杀了,他只觉一切与自己想象中的好像差别太多。 “你怎么会杀了他?”他向来不遮掩自己的疑问,“我记得原先同你说他时,你总会维护他,怎么他还会……” 他欲言又止,对寒月的死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他是知道寒月对闻星的重要性,也见过寒月为闻星办事的速度。 虽说他总觉得寒月的野心是写在明面上的,但他的能力,他从来不会否认。 “吃里扒外,背叛主子,”闻星轻笑道,“就算再有能力,该杀则杀。” 易潇然点点头,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 “我就说他没安好心,都在你身边,是你的心腹了,还存有异心,真让人觉得唏嘘。” “贪心不足蛇吞象罢了,他愿意为了一些虚名付出代价,那就该承担这些。” 她扪心自问,自己从始至终都是接纳寒月的。但寒月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三长老他们的话,想要设计她,让她落马,这她容忍不了。 易潇然看向马车外的街景,无意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没能第一眼看到这事,他竟莫名觉得有些遗憾。 “左右不过我亲手杀的罢了,”想起那日,闻星还是会觉得可笑,“他仗势压人,觉得我不敢动他。” 原本只是想着随意听个乐,可易潇然没想到自己还真听到了笑话,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他真不敢想寒月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既是在闻星身边跟从多年,理应了解她才对。 威逼利诱,对闻星来说,完全没有任何用。 “好了,不说他了,”闻星敛起笑意,顺手拿起放在马车上的佛珠,“这佛珠可是你的?” 易潇然张口便答道:“自然不是……” 他们二人瞬间对视,随后立刻跳出了马车。 随着他们的动作,一道寒光闪过,马车瞬间一分为二。 闻星立刻抽出佩剑,与藏在马车底下的人对战。 而易潇然也很快反应过来,及时拔出腰间匕首,以作防身。 “大人!”熙如很快加入,“我来!” 闻星并没有因为她的话离开,而是与她并肩处理眼前的是非。 因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她们就将刺客拿下,摘下对方的面罩。 易潇然看着她们潇洒利落的动作,不由吞咽了口口水。 好在他没上,要不然还真拖她们后腿了。 只是一切并没能如他们的愿,刺客见刺杀失败,咬下牙根藏着的毒药,一瞬毒发身亡。 “咱们倒是挑了个好地方,”易潇然看了看周边的人,自嘲地笑了笑,“这里也算是路上人最少的地儿了,偏巧在这里杀了他。” “只是这佛珠……” 易潇然对这佛珠实在没什么印象,他记忆里身边没人会随身携带这些。 因而即便他得罪的人不少,但想了好一番,他怎么都想不出是哪家仇敌动了手。 但闻星不一样,她方才并未注意佛珠,现在细细观察着上面的花纹,她迅速有了答案。 她记得二长老手里,时常盘着一串佛珠,花纹好像与这个没什么差别。 只是她想不明白,会被贴身携带的东西,二长老怎么会放到一个刺客身上。 比起是二长老动的手,她更相信是有人嫁祸于他。 她看着佛珠出神,回想着闻家内部的关系。 一切从不是她看到的那么简单,她很早就清楚。 看似二长老在大长老与三长老中周旋,但二长老与三长老是明目张胆地勾结。倘若不是大长老占着个先者的名头,恐怕也是活不长久的。 再结合三长老一贯作风,闻星眼神变得凛冽,大长老已经开始按捺不住要对她动手了吗?看来寒月只是给了三长老教训,闻家那些线报都没送到大长老桌上,才会让他这般肆意。 见闻星若有所思的模样,易潇然问道:“你这般失神,可是知道是谁做的了?” “自然不知,”闻星故作糊涂,“且不说你我二人平日里得罪了多少人,只看这一串佛珠,朝中有人会佩戴这些吗?” 这点易潇然倒是不怀疑,因为他已想过一圈,朝中实在没几个人会盘这些物件。 “那看来是江湖上的人了?”他眉头紧蹙,“但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曾与江湖有过多关系,又怎会与他们结仇呢?” 他往江湖人士身上扯是闻星不曾料想到的,她眉眼微垂,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罢了,晚些时候再调查吧。若是耽搁我回去陪落蘅用饭,我可饶不了你。” 易潇然稍稍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又不是我暗杀的你,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要是你现在跟我立刻启程,还来得及。”闻星翻身上马,看了眼他后,便纵马离开。 她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险些看呆了易潇然,待反应过来后,他甚至快看不清那人的身影。 “得,我这辈子欠你的。” 易潇然认命般地上了马,紧随着她不久后便朝闻府赶去。 在他们离开后,原地有一个身影没入身后人群中,转身离开。 …… “没成功?”大长老看到他一人回来,便明白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是,吏部尚书易潇然也在,因而有些不太……” 大长老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闻星要是这么好杀,早就被我们杀了。你们会失败,情有可原。” “还望大长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 第42章 夜雪可观 大长老再次打断他的话:“我既说了不必,你便不必再行动。且不论她这人小心谨慎,一旦遇到的麻烦,想再在这种事上让她吃亏,只会难上加难。” 他又何尝不想借此机会彻底除掉闻星,只是从一开始他就清楚很难如愿。 好在他交代过他们,让他们提前将老二的佛珠扔在了马车上。就算是被闻星发现,一切也可诬陷在老二头上,罪魁祸首之名落不到他这里。 一想起老二,大长老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年他一直对他与老三之间做得那些勾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们不仅毫不收敛,现在还妄想对他动手,这让他如何容忍? 想象着闻星会有的举动,大长老盼着一切能如自己所愿。他要借闻星的手,除掉对闻家有异心的人。 无论是谁,都不该对闻家的位置抱以肖想。 …… 闻星与易潇然几乎前后脚回到闻府,彼时月落蘅正与子榆她们说笑,桌上的菜热气腾腾,俨然是刚被摆上桌不久。 易潇然一瞬理解为什么闻星会想要回府与人一同用午饭,换做他,有美娇娘在府中等候,也不会想着离府。 “大人回来了。”子榆小声提醒着月落蘅。 月落蘅抬头,正巧与闻星对视,她见人眉眼弯起,笑意盈盈,不由心中一沉,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她又回想起昨夜听到的那些,愤怒、不甘、痛心……瞬间都涌上心头。 一时厅堂陷入寂静,月落蘅与闻星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子榆再度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朝厅堂外的二人行礼: “大人回来了?正好我们刚布完菜,可以开饭了。易大人也来的巧,我这就让人去添双筷子。” 她不知在他们二人眼中,就算是方才的片刻失神,她也美得不可方物。 “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易潇然倒是没想太多,大大方方地寻了位置坐下,“添双筷子的事儿,咱们闻丞相可不会如此抠搜,对吧?” 温馨无奈,落座于二人中间,“自然不会,就为打华府出来起,你说了这话不下三回,我定不能少你什么。” “多谢咱们闻大人慷慨解囊。” 易潇然也没同她客气,看中桌上的菜便伸了筷子去夹。 他刚才就注意到有几道是自己不曾在闻府吃过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某些人为府中美娇娘特意吩咐过的。 啧,早知道他该回自己府中才对,平白被这人秀一脸恩爱,只换来一顿饭,可太亏了。 下次说什么也要让闻星这家伙按照自己的喜好备一些菜才行,他愤愤地咀嚼着刚夹到碗中的菜,如是想着。 月落蘅眉眼微垂,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思索到底要怎么才能离开闻府。 如今熙如常跟在她身边,就算她可以很轻易地支走子榆,但熙如没有那么好忽悠。 更不用说平日里守着闻府的那么多侍卫,她根本没有溜走的可能。 但她很清楚,自己不想嫁给星星了,她过不去自己心中这关。 “在想什么?”闻星的声音响起,“你这般失神,可是有什么心事?” 闻星为她夹了些菜,见她久久未动,寻思着她许是有什么心事,便开口询问。 “让大人担心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月落蘅勉强撑起笑容,吃着碗中多出的菜,“不过是念着昨日的雪,有些期盼罢了。” 听到她说起昨夜的雪,易潇然来了兴趣:“我昨夜回府时,那雪下得极为好看。我若记得不错,是近几年下得最好的一场。” “你原先说过你不喜欢雪……”闻星拆台道。 “我原先还说过我不喜欢龙井,这个你怎么没记住?” 易潇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呛了回去。 而当闻星闭嘴不谈的那一刻,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 他也算是赢了闻星一回了,先前他没少在闻星这里吃亏,现在可好,终于被他找到机会反击了。 他愈发喜欢月落蘅的存在,毕竟在月落蘅出现前,他还没赢过闻星呢。 而月落蘅已吃个七八分饱,放下碗筷,有些犯困。 “可是有些困了?”闻星注意到她的困倦,轻声询问道,“若是困了的话,你与子榆她们便先回去吧。” 月落蘅也没有推辞,起身告退后,便领着子榆回了西厢房。 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见,易潇然才收回视线,唇边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不由发出感慨:“我说你怎么念着幼时的朋友,要是我有这样的青梅,肯定也念念不忘。” “但你没有。” 易潇然原本还在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一个红颜知己的幻想中,听她这么说,觉再度得自己交友不慎。 “我说你这么扎我心,就不怕失去我吗,”易潇然故作委屈,“闻星啊闻星,落蘅出现前,你可是最爱我的啊。” 闻星看着眼前意欲上演一出大戏的人,愈发觉得无语。 “你要是造我谣的话,我可就要报官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他莫名有种自己一片真心都被辜负的感觉。 “造谣在我凌汀律法中该判……” 眼见闻星真要开始背律法,易潇然阻拦道:“你等等,别说那话,我可没有造谣。” “行,那当你刚才什么也没说?” “当然。” 见她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易潇然松了口气,不由庆幸还好人不会跟她来真的。 说起来不知道该说是他倒霉,还是闻星宽宏大量,每次他这么欠揍的时候,她都没有太计较。 “我刚才突然有个想法,”易潇然灵光一闪,“你说咱们今天的事会不会是唐澄的手笔啊?” 他越想越觉得一切皆有可能,毕竟在京城里敢直接同时得罪他和闻星的人并不多,万一唐澄就是这么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倒也不是不可能。 “就凭他能被华大人认回华家这一事上看,他不会愚笨到这种程度。” 闻星倒是觉得这就是闻家几位长老做出的事,尤其是大长老,那个看上去永远是为了闻家好的人。 第43章 事有蹊跷 以二长老在双方之间周旋、巧妙站队的本事来看,绝不至于会犯这种小错误。 太明显的嫁祸,只会让人心存怀疑。 “他毕竟不了解你我,能做出什么谁又说得清呢?”易潇然还是觉得要对唐澄有防范之心,“若不是华大人如今铁了心要认下他,我连看都不想看他半分。” 越是想到这张脸跟寒月没什么两样,易潇然越觉得造化弄人这句话真没错。 好不容易闻星狠下心来杀掉了寒月,结果现在又出了一个与其相似的唐澄,真让人觉得有几分不爽。 若不是不相信起死回生或是换皮术这种东西,他还真担心唐澄就是寒月。 “不是说唐澄不需要防,是眼下你我还得给华大人面子,再怎么说明面上唐澄也是华家人,是华大人亲自接回来的。如若你我做的太过,便是不给华大人面子了。” 易潇然明白其中道理,但他对唐澄的敌意却是半分不减。 什么时候,他易潇然还需要忌惮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 而闻星也看出了他的不满,劝阻道:“你也收敛些自己的脾气,现如今他的身份虽有待考究,但明面上至少是华家后人,怎么着都要受华大人恩惠。至于这些东西他该不该受,你我再查便是。” 她信这世间会有巧合,但她不觉得一切能如此巧。 怎么唐澄偏巧长着与寒月相似的脸,甚至是八九分相似,她不觉得一开始华大人没有看出来这些。 唯一能解释的通的,只能说是华大人对同族之人的渴求,大于当下理智。 现在过了那个兴奋的时候,华大人总能看出来的。 孰真孰假,她、华大人、易潇然,都会查探清楚,绝不给旁人可乘之机。 …… 送走易潇然后,闻星问了熙如月落蘅的情况。 吃饭前她便觉得有几分不对,只是易潇然在场,她不好直接开口问。 她的失神,绝不止是未曾安眠之因。 “落蘅姑娘自您走后,便一直在院中晒着太阳,”熙如汇报着月落蘅午膳前的动向,“子榆姑娘同我说过,她今儿一早去的时候,就发觉落蘅姑娘状态不佳,不过落蘅姑娘也以不曾安眠的理由搪塞过去,想来大抵是真的。” “还有别的异常吗?”闻星眉头紧蹙。 熙如竭力回想,猛然想起子榆的无心之言:“子榆姑娘还说过,她早上去西厢房的时候,桌上的花瓶碎了。那束红梅就摆在花瓶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自听到起,熙如便没想明白。 就算是昨夜的风将门或是窗吹开,也不至于将花瓶吹碎。 更何况风根本没有那么大,绝做不到这般程度。 可说是落蘅姑娘将花瓶故意打碎,她又不觉得对方是那般脾气不好的人,会在这种东西上泄愤。 自人入府以来,她还不曾见过落蘅姑娘发过脾气。 闻星同样是这般想的,可她不觉得这件事会这般简单。 “既然如此,再挑个花瓶送过去吧。” “那……红梅……”熙如欲言又止,试探着她的想法。 “我再摘些回来便是,也不算费事,”闻星朝院外看去,“我记得花园内还有片空地,去让人栽种些红梅吧。” “是。” …… 从厅堂回来后,月落蘅一直在思索要如何离开闻府。 她从易大人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猜测到,现在星星还没有把她们会成婚一事同易大人他们说起,否则今日他见到她时,总该打趣几分的。 她忽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样也好,省得到时都要成婚,她却突然离开,会对星星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在大婚前离开闻府,这是她给自己的最后期限。 她无法容忍自己会嫁给仇人的举动,更不保证自己还能对星星和颜悦色多久。 今日看到星星眼中的情愫时,她甚至有些怔愣。 若放在以前,她是感动的,是想要给予星星所有的爱的。 可她在清风楼遭遇的那些不公,不允许她折辱自己。 她正靠在床榻一角出神时,闻星到了西厢房。 见人意欲起身行礼,闻星快步上前,扶住了她。 “如今怎么还要同我行礼?”闻星言语间竟有些无奈,“你我情深世人皆知,又何必这般客气?” 闻星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关心的话语在月落蘅耳中也因那些事变了意思。 月落蘅抬眼看向她,试图从她眸中看出几分真心。 有青容姨那些话在,就算星星说她对自己情深,她也总是忍不住怀疑。 世人都知道的情深…… 这话说的多好啊,若是她真的背叛她,离开闻府,岂不是还要被千夫所指? 在世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介妓子,能借着与星星的幼时情分进了闻府,她就该对星星感恩戴德的。 更何况她的真实身份,还是不可对外人提起的罪臣之女…… 她多想痛哭一场,斥责星星这些恶行。 但她做不到,她面对星星所谓的情爱,还是会觉得人对她,是有几分真心的。 “星星,”她望向她的墨色眼眸,问道,“如若有人欺辱我,将我视作一场笑话,我该怎么做?” 闻星虽有不解,但还是如实答道:“若是有人敢如此对你,你自可不顾一切,向她反击。” “她若位高权重……” “有我为你撑腰,自是不用担心。” “有你这话,我便安心了。” 闻星这时意识到有几分不对:“怎么会说这些,是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月落蘅唇角的笑容夹杂着几分苦涩,“只是昨夜做了梦,梦见被旁人欺负,你也不肯为我出头,世人都在看我的笑话罢了。” “不会的,”闻星朝她靠近了些,伸手抚上她的脸,“我不会这么对你,也不会让旁人嘲笑你的。” 月落蘅难得笑出声,柔声问道:“真的吗?” “我答应你的事,自然是真的。” “那看来我还真是幸运,能有闻大人对我如此倾心。” 闻星愈发觉得奇怪,却又不知一切是不是真由梦起。 “二月十一前,我们去一趟寒云寺吧。”月落蘅靠在她的怀中,眸中情绪难明。 第44章 寒云有怖 “怎么会想着要去寒云寺了?”闻星伸出手将她鬓边碎发朝后拨去,“我记得你好像不曾去过那儿吧。” “毕竟二月十一是方丈算出的吉日,我们这日成婚,该去与方丈道谢才对。虽我从未去过,但我先前也曾听爹娘他们说起这个地方,自然是想要去看看的,凌汀律法又没说过不允我去烧香拜佛。” 她的理由实在算不上高明,自然她也没指望闻星会答应。 可闻星甚至都不曾思考,就一口将事情答应下来。 “你有定好的日子吗?”她询问着月落蘅的意见,“若是没有的话,定在十日后如何?彼时逢我休沐,自可一同前往。” “嗯,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月落蘅自然没有意见,能有离开闻府的机会,她已是求之不得,怎会有那么多的要求。 只是她不曾想到的是,易潇然与华天霖也会跟着一同前去寒云寺。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子。 看着那张算得熟悉的脸,她也有些失神。但想起熙如曾说过的话,她又不觉得那会是寒月。 熙如说过,寒月被星星斩于剑下,绝无生还的可能。 她虽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朝唐澄那个方向看去。而闻星也及时向她介绍了唐澄的身份,同时向唐澄介绍了她。 “唐公子,这位是我的未婚妻,”闻星并未遮掩什么,“我们打算在二月十一成婚,若是公子有时间,自然可来。” “闻大人都这般说了,那我肯定要到场的。” 一行人有说有笑,很快便到了寒云寺外。 而他们想去的地方大不相同,因而除了闻星与月落蘅在一处,其余人全都散开。 “那位唐公子,是华大人的侄子?”月落蘅轻声问道,“可我总觉得,他的脸很像……” 她欲言又止,不知有些事是否能直接说明。 “你也觉得很像寒月对吧?”闻星轻笑,“我与易潇然也是这般认为的,而华大人不是没见过寒月,自然也能认出来。” “这样巧合的事,真的会没有任何阴谋吗?” 闻星无奈:“你觉得凌汀朝中的臣子,有人会不被任何人算计吗?” “自然不会,可为什么华大人还要……” “因为华氏内情,别说是华大人,就连贵妃娘娘如果知道华家还有其他旁支,也会极为器重唐澄的。” 月落蘅无意过多打探他人家事,但她对华大人的印象,应当不会是这般草率的人。 更遑论华大人他们比她更早认识寒月,如何会瞧不出那张脸与谁相似? 换而言之,华大人是自愿钻入这背后的圈套的。 “为什么会这样?”她面上尽是疑惑,“我知道这样打探可能会有些过分,但我不觉得以华大人小心行事的作风会这般。就算是牵扯到华家内部的事,断然不会……” “不,你错了,”闻星将取得的线香分与她部分,“正是因为顾及到华家近些年来凋零之情,华大人才会这般。” “明面上华家嫡系一支,只有华大人与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在宫中无所出,而华大人亦是如此,为保华家荣誉,自然是想要再寻一个旁支,从而延续这一切的。” “因而这些年来,华大人没少在各处寻华家旁支。前些日子他寻到了唐澄,同我跟易潇然说,唐澄是他爷爷辈分出去的旁支,按辈分来算是他的侄子。” “不过一切是真是假,还有待考察。我与易潇然都在查,华大人应该也还在细究他的身份。” 月落蘅眼眸微垂,细细思索着闻星为自己讲述的一切。 好像无论代到华大人的角度去看,还是贵妃娘娘的角度去看,眼下认下唐澄也算合理。 更何况这些与她并无太多关系,就算她真的为华大人他们思虑,也要他们肯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些。 “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们的,事情结果出来后,该怎么做华大人很清楚,”闻星见她有些许担忧,劝解几分,“华大人还是明辨是非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被一时欣喜蒙蔽,总要看清后面的事再行事。” “嗯,我知道的。” 月落蘅拿起线香,插入眼前的香炉,虔心祈求着。 “愿得庇佑,佑我今日万事周全。”她默念着。 她很清楚,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离开闻府的机会,所以她要抓住。 她也带了不少银两在身上,总归能派上用场的。 跪拜后她便起了身,与闻星一同离开,准备去见方丈。 见到曾在爹娘口中出现的方丈时,她有些意外。 如若她不曾记错的话,这位好像在府中出现过。 而方丈也认出了她,只是碍于闻星在一旁,并没有明说。 “看来大人今日带了不少好友来我们寒山寺,”方丈笑容和蔼,明知故问,“这位小姐我还不曾见过,不知是京中哪户人家的千金?” “让方丈见笑,我并非京城人士,所以方丈不曾见过也是情理之中,”月落蘅撑起几分笑意,“不过先前我曾听家父讲起方丈,对寒云寺也有所向往。” “小姐这么说可谓是折煞我与寒云寺了,小姐多年后能来到此处,便说明与寒云寺有缘。” 他们打着哑迷,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 而闻星看着二人相处怪异,眉头微蹙,笑问道:“方丈不是对我未婚妻身份有所好奇吗?怎么扯到了这些事上?” 方丈故作恍然大悟,赔着笑:“让大人见笑,我这上了年纪,总是会忘掉一些事。您瞧瞧,这方才还说要问小姐身份呢,转眼就给忘了。” “无妨,不过是一个名头这种小事,也算不得可以时常记挂着的,”闻星倒是没那么多忌讳,同他介绍起月落蘅,“这位是我上次来见您时提起过的,我的未婚妻,落蘅姑娘。” “原来是落蘅姑娘,先前我便听闻大人提起过。上次闻大人托我算吉日时,我还纳闷着,怎么想要结婚的好日子了。这多问一句才知道,闻大人想要与姑娘成婚,因而麻烦我测算合你二人的日子呢。” 月落蘅的笑容中夹带几分娇羞,微微垂首不肯去看闻星,人伸手揉了揉她细软的发梢,笑意做不得假。 只是闻星不曾看见月落蘅眼中的嘲讽,因为月落蘅知道她做过的事,对她的情意已经在一日日的消磨中被耗尽。 她爱星星吗?爱的是星星的什么? 她爱过星星,她不会否认每一次知道星星付出了多少时的片刻感动。但这些不意味着她会原谅星星将她送进清风楼,她拎得清自己恨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爱星星等他多年的情谊,也爱星星对她全心全意的好。但一切总会有被消耗的尽头,而她现在觉得,她与星星再无可能了。 与方丈聊完后,闻星意欲带月落蘅离开,而月落蘅则是借口还有些事宜想多问方丈,暂时留了下来。 “月小姐还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尽管说便是。” 闻星不在,他们谁也没有遮掩认识对方的事实。 “烦请方丈,帮我离开闻府,离开闻星。” 她斩钉截铁,就仿若不曾对自己口中的人动过心思般。 方丈虽觉意料之中,但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我见闻大人也算是与你情深义重,与她成婚并无不妥。” “有些事不是您能看到的,我与她的关系为何会分崩离析,我与她都心知肚明。” “若是你执意离开,我定会助你。” “多谢方丈。” 第45章 事清风将至 月落蘅对方丈的不再追问由衷感谢,她没想到方丈竟然会真的帮着自己离开。 而她也清楚,人之所以肯帮她,兴许也是看在了爹娘的面子上。 她是不能多提的故人之女,他是不可多问的爹娘之友。 他们并未聊太久,很快方丈便送她离开。 几乎月落蘅刚离开,闻星就迎了上去。 “方丈留你是想说什么?”闻星无意问道,“我记得他们说想问方丈些什么,还是很不容易的,毕竟他不问朝事,不问深宫后宅,与之能谈及的并不多。至于想得到些见解,也要看方丈是否愿意。” 她若记得不错,自己朝方丈问吉日时,也是被问了不少的。 以华大人他们说过的来看,方丈为人小心谨慎,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再三考量。 很难让人不怀疑方丈主动留落蘅说话,是别有用心。 “方丈说,他觉得我像他的一位故人,”月落蘅轻笑,“许是他曾见过我爹娘吧,但至少我在府上不曾见过他的,他也没有将我往月家后人上想,你且放心吧。” 闻星的担忧在月落蘅眼里,只是担心祸事会牵连到她头上。毕竟月家身份实在不光彩,一旦方丈知道她月落蘅是月家后人,无论是她,还是星星,都会活不下去的。 “我并非此意,只是他今日反常,你我不能不多留心。” “星星你太多心了,或许方丈真的没有多想,仅仅觉得我是他故人之后,所以才多聊了些许。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存恶之人?” 闻星默然,不知怎么与她说明这些才好。 不是她将人想得太坏,而是落蘅将人想得过于美好。 这么些年落蘅一直在月府上,且不说有月尚书他们周全保护,仅不出府观世,便注定她是不会将人想得太狠的。 可她不一样,除了在月府的两三年外,她不是跟着父母见过各种血腥,就是在大长老他们所谓的监督下,与心思各异的人打交道。 落蘅没错,她也没错。 错的是利用他人善心作恶的人。 她们相顾无言,打破平静的还是在不远处瞧见他们的易潇然。 彼时易潇然正朝她们挥手,喜笑颜开:“我方才便瞧着像你们,想着寒云寺今日也没什么人,过来一瞧,还果真是你俩。” 闻星眉头微蹙:“你这……又是闹得哪出?” 她自诩还算了解易潇然,这些话根本不像对方平日里会说的那些。 “你也觉得这样说话不中听吧,”易潇然敛起笑意,“我刚才碰到唐澄时,华大人不在他身边,他就这般同我道好。别说现在的你与落蘅,我方才也觉得受不住。”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对唐澄的态度算不得好,按理来说,唐澄不该待他如此。 他不觉得唐澄是什么大度的人,也不觉得唐澄的好意会如此简单,他可是查到了唐澄的一些事。 想起今日得知的那些消息,易潇然正欲同闻星讲起,但看着她身边的月落蘅,欲言又止。 闻星知道他的顾忌,让他直言不讳就是,落蘅不会将这些话对外说起半分。 而月落蘅发现此刻好像是个很好的时机,以自己不便听取朝事为由离开。 她实在珍惜这次机会,就连闻星让她带上熙如与子榆,也被她一口回绝。 “我想一个人走走,不必让她们跟着的,”月落蘅轻叹,“你知道的,平日里我没什么机会独自出府走走,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在寒云寺里看看景色,你便允了我吧。” 闻星无奈,只得答应。 她刚要让侍卫暗中跟着,月落蘅又说道:“你要是让人在暗中跟着我,被我发现了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她还算了解星星,如果她不把话说绝,星星还是会安排人跟着她。 届时她想做些什么都不方便,不如早些将这些潜在的事情解决掉,也好后顾无忧。 闻星微微蹙眉,虽知寒云寺内并无什么人能威胁到他们,但毕竟落蘅对寒云寺不甚熟悉,让她一人,自己总归是不放心的。 “难不成寺内还有什么人会对咱们不利吗?”人眉眼弯起,“星星,放心吧。” 她盼着星星能放她离开,她不想再留在星星身边了。 她的话没什么错,饶是闻星想钻空子安排什么人跟在她身边,却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说的,只得答应。 “那就多谢我们闻大人肯放我离开了,”月落蘅朝她微微福身行礼,“若是想见我,晚些时候让人来寻便是。” 她在易潇然眼中是礼数周全,可闻星不觉得一切只是看上去这么简单而已。 落蘅的转身离去不像一时离开,而是永久的告别。 就好像有什么敲打着她的心,让她的心空了一块。 他们一同目送着她离开,看着她的背影,闻星愈发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她一想到刚才落蘅说的那些话,又觉得只是自己多想。 她来时也问过小沙弥,今日虽是正月十四,但并无太多人来造访,因而也无需过于担忧。 但有的东西一旦生根发芽,想要抹去,便没那么容易。 看到闻星还望着月落蘅离开的方向,易潇然忍不住调侃道:“我原来怎么没看出,你竟也是个情种。这要是她看见你这般深情,我倒也不说什么,但她又看不见,难不成你是做给我看的……” 原本还在笑的他瞬间敛起笑容,想着这二人的行事风格,还挺有可能真是这样。 “好了,有什么事你便说吧,”闻星收回视线,稳了稳心神,“可是与唐澄有关。” “你啊,好歹给我个机会开口吧。每次我还没说呢,你就戳穿,这让我还有什么可同你说的。” 次次都是如此,他当真会有脾气的。 闻星的无奈溢于言表:“那好,你说是谁的事儿?我当真好奇着。” 瞧着她这般拙劣的演技,易潇然一时哽住,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要是哪天突然死在别人手上,肯定是因为你每次都这么敷衍我的。”易潇然的嘴角抽了抽。 二人之间的玩笑,因易潇然说起唐澄的事而瞬间收敛。 “唐澄这个身份确实是华家旁支不错,但他的背景很值得你我深究。我让人去查过他家中的事情,与华大人知道的那些确实对的上。” “原本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准备对他好些。但我手底下的人说,唐澄家中一夜灭门,只剩周围的街坊邻居可证明唐澄的身份。” “倘若只是一两人离世,我必说不得什么。可事情这般巧,最能证明他身份的人,都在此时辞世,可太过蹊跷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满门皆亡,他才想着寻自己祖上旁支。就这样,他与华大人得以认亲,来了京城。” 易潇然绝不否认,他听到这些时,还以为是手下虚构的。 但他手里的人,哪有胆子敢蒙蔽他。 “这种巧合可只会发生在话本子里,”闻星一语道破,“我不信他唐澄真有那么干净。” “唐澄这个名字,他可太对不起了。” 他们将双方搜罗到的消息交换后,愈发对唐澄有所戒备。 “你我聊了这么久,可别让落蘅等得不耐烦了,”易潇然想起什么,眼中尽是玩味,“要是你惹她生了气,可是不好哄的。” “易潇然,你吏部的事又少了是不是。” “诶别,我错了还不行吗?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成不成。” 易潇然直接笑不出来,这人怎么动不动就拿吏部的事威胁他…… 果然,还是当个山间隐士最自在,谁也威胁不着。 就在这时,子榆与熙如一同来寻闻星。 “大人,落蘅姑娘\/小姐她不见了!” 第46章 风雪无情,人亦无情 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人,顷刻间就变了脸色,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 “找!赶紧去找!” 闻星回想起刚才那极不好的预感,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有预兆,这不是意外。 落蘅,是主动离开她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落蘅选择在今日离开她?为什么落蘅会想着离开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连易潇然叫她,她都不曾听见。 “我知你担心她,但你总该听我说些什么的,”易潇然知道她心情不佳,便也没有过于追究,“这寒云寺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肯定能找到的。” “找不到了。” 易潇然没听清她的话,又问了一遍:“什么?” “我说找不到她了。” 虽不知为何落蘅会选择离开,但她一向明白她的决心。 凡落蘅决定的事,她素来更改不得。 可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盼望落蘅不会做得太绝。 而易潇然误以为她觉得希望渺茫,还劝她看开些,一定能寻到落蘅的。 华天霖与唐澄听说落蘅失踪的消息也纷纷赶来,问了易潇然事情经过后,均是一言不发。 现在他们带的所有人都在搜寻寒山寺的每处地方,就连寺里的小沙弥们也帮着忙,可还是没有月落蘅的半点消息。 “人是在寒山寺丢的,又怎么可能找不到?”易潇然刚听到这个结果时,整个人都炸了,“今儿来寺里的人不是不多吗?那就去查,一个一个查!” 自方才便未曾说过话的闻星终于开了口,只是她一开口便是阻拦。 “潇然,不必再查了。” “你是担心劳民伤财?”易潇然有些不解,“那就以我的名义去查,就算陛下会因为这种事责怪,也会落到我头上,与你无关。” “你也清楚的,现在找不到落蘅的半分影子不是你我派出的人不够多,而是做这些事的人计划周全。”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落蘅会离开她。 先前她以为落蘅想来寒山寺,真的是因为想来拜谢方丈。可现在看来,不过是离开她的借口罢了。 易潇然瞬间没了话,他何尝不知道闻星说的没错。可不知为什么,他不甘心,不甘心落蘅会在寒云寺消失。 明明片刻前他们还在闲谈,转眼间她就无影无踪,怎么可能…… 偏生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些,闻星与其关系如此亲密都没做得太多,他左右不过一个外人,哪有那么多资格去关心她。 “可是就这样让她被什么人捉去,你甘心吗闻星?”他问道。 自然是不甘心的,可闻星比他要清楚得多。 是落蘅自己想要离开,不是旁人对她下手。 所以无论是她,还是易潇然,亦或是华大人,谁手底下的人都找不到她。 可直到现在她都想不清楚,为什么一切会走到今日这般。 易潇然他们提出离开寒云寺,回京调查时,她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只道自己还有事与方丈相商,晚他们一步离开便是。 他们也只当她与方丈确实有事可商,没再多问。 只是离去前,华天霖提醒她不要做得太过,更不要与方丈起什么争执。 毕竟寒云寺在凌汀也算是众所周知的佛家重地,宫中常来此处的娘娘们并不少。 方丈看到闻星的那一刻并不意外,他知道闻星迟早会反应过来,是他帮了月落蘅,但他并不后悔帮落蘅什么。 相反,他很庆幸,自己还能为落蘅出一份力。 月家消亡时,他不能站出来帮月家说什么话,现在也算是抵了他心中的愧疚,让他安心不少。 “看来闻大人确实是聪明的,”他毫不遮掩对闻星的肯定,“既然如此,大人想知道什么呢?” “她在哪儿?” “既然我帮她离开,又怎会与大人说她现如今身居何地,”方丈背对着她,朝眼前的佛像拜了拜,“她愿意离开你,我只是帮了她。” 他的话验证了闻星原先的猜想,确实是落蘅主动离开她的。 但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觉得帮她离开,对你有什么好处。” 方丈不由笑出了声,转过身来看她:“大人,这世上不是做了什么事都要为自己讨要什么的。我肯帮月小姐,是因为我觉得她值得我这么做。” 再简单不过的称呼,却让闻星知道他与落蘅的关系非同小可。 月氏一族,可是不得在人眼前提起的。 “但该不该做,你却是不够清楚。” “那么烦请大人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该做,”方丈面上的笑容依旧和蔼,“她为我故人之子,既是开口求我,我怎能不帮?” “你不曾了解过我与她之间的事,却擅自为我二人断了情,这便是应该的吗?” “看来大人没有明白,是月小姐想要与你断情绝义,而非我在其中作祟。与其念着是我的错,大人不妨想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 他越过她,看向院内松柏,其上霜雪渐化。 “闻大人,你做过什么,能不能同她说起,你自己是最清楚的。” 闻星当然清楚,无论是月家因她而灭门,还是她亲手将落蘅卖到了清风楼中,这都不是落蘅可以知道的。 但方丈此话又确实在理,如若不是知道了这些,落蘅为什么会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们前夜还在说,明日灯会要一起去看,她们要在秦淮河岸放一盏最好看、最亮的花灯。 “如今这个时间,月小姐应该早就下了山,大人请回吧。” 方丈连最后的一丝面子都不曾留与她,让她再难坚守住此刻的面具。 所有心防,溃于一时。 …… 闻星带着熙如等人回到了闻府,她知道落蘅铁了心要躲开她,但世事难料,唐澄现在也知道这些,很难不对落蘅下手,她必须要及时找到她。 “去查,让所有探子都去查,”她面色如墨,声音也沉了几分,“看看最近是府上谁在多嘴,连那些不该说的话都说了出去。” 她手里知道这些的人并不多,除了熙如外,不过尔尔。 而熙如又是最早跟着她的心腹,绝不会背叛她。 “是。” 熙如领令离开,在离开时,她碰到了子榆。 而子榆手中正拿着一封信,慌慌张张的,不知是要做什么。 她急忙将人拦下,问她怎么了。 “熙如姑娘,这是小姐留下来的信,上面写了要交给闻大人的,”子榆自然不敢遮掩,“所以我想着早些交给大人,也好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封信很快就到了闻星手里,也是这时闻星才知道,为什么落蘅会突然有离开她的想法: 见字如晤,待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应当已经离开闻府,一切都如我所愿,我再也不会受原先在清风楼那段时日的影响,梦魇也会因此消散。 那日我并非有意在书房外探听你与他人之事,但青容姨说的那些,确实是我最想知道的。 我在清风楼的每日,都盼着知道是谁害我进了楼中,是谁让我与子榆几近万劫不复。 她质问你的那刻,我多希望你能站起来反驳她。 可你不曾这般做,你宁可让熙如将她处理掉,也不曾正面回答此事。 星星,我非愚钝之人,自然能猜到这意味着什么。 我爱的人,是让我被折磨的人,这对我来说又是何等之难。 因此我选择离开,让这一切结束。 我想去寒云寺,并不是我真的要谢方丈择吉日之情,而是我觉得这是离开你、离开闻府,最好的路。 那日风雪下的一切,终究是做不得数的。 月落蘅 敬上 第47章 山间清水 闻星看到信纸上的墨团,再看着最后那句话,一口鲜血翻涌至喉间。 信纸染上几分猩红,闻星看着白纸黑字,愈发觉得自己好像接受不了她的离开。 可她又明白,这些不是别人造成的。 倘若她不曾在与闻家旧人协商出将落蘅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送进清风楼,也许她们就不会走到现在这步。 她多希望落蘅能理解自己的选择,但她又害怕让落蘅知道所有的事。 如今左右不过是失望了些,她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若是她真将一切都说与落蘅听,恐怕届时就不是眼下避之不及这么简单了。 她很确信,落蘅会同她不死不休。 于落蘅而言,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她的家人。 是她,亲手将他们送到了陛下眼前。 是她,促成了现在的一切。 是她,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大人,如今我们要怎么做才好……” 熙如说不担心是假的,她看着大人现在这副样子,虽不知二人为何会走到如今这步,但眼下大人确实离不开落蘅姑娘。 这封信,或许就是揭开一切的密钥。 “找,”闻星感受着体内气血翻涌,唇边笑容苦涩,“一定要将她找回来。” 就算是她负了落蘅,她也不能让落蘅流落在闻府外。 …… 月落蘅悠悠醒转,她看着眼前的小破屋,一时竟想不起方才都发生了些什么。 良久后她才想起来,自己从山上下来时,一时失足,不知是不是磕到了什么地方,便昏厥了过去。 她打量着周围陈设,想要判断自己这是在哪儿。 正当她还在怔愣时,不远处的木门被推开,来人端着一碗清粥,面上担忧做不得假。 “你醒了?”他将粥放下,眉眼柔顺,“我方才上山打猎时见你昏倒在一旁,便先将你带了回来。你的包袱我没有动,我现在就拿给你。” 说罢他正要起身,月落蘅开口拦了他。 也是这时月落蘅才知道自己现今身子到底有多差,嗓音沙哑,与先前天差地别。 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颊,好在这张脸没什么差错,半分伤痕都不曾有。 “姑娘,你家居何处,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那汉子见她这般,还以为她是思念亲人,安慰了几句。 “壮士见笑,我没有家了,”月落蘅倒是不避讳,“我的家人都死了。” 那汉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并非有意,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他们将将说了没几句话,外面又进来一人。 “哥哥,这位姑娘醒了?”那少女打量着她,喜色一眼可见,“方才哥哥你可没跟我说姑娘这般好看,我还以为……” 月落蘅忍俊不禁,笑道:“以为什么?” 少女被她看得脸红,连忙扭过头去,不敢看她。 “没…没什么,姐姐你不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的。我就是随口一说,一点都不重要。” 少女看了眼那汉子手中端着的白粥,连忙岔开话题:“姐姐睡了许久,不妨先吃些东西吧。若是姐姐想要离开,同我们说就是,我们会送姐姐离开的。” 虽嘴上这么说着,可她却一点儿都不希望人提出现在就离开的想法。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就算只是不经意间看到,也会让人觉得开心的。 “我不打算回去,怕是要叨扰你们了,”月落蘅想要伸手接过粥,却怎么都抬不起手,“倘若我留在这里会让你们觉得不适,我会离开的。” “没有没有,我很喜欢姐姐的。要不是觉得姐姐不该在我们这小山村里,我巴不得姐姐一直留在这儿呢。” 少女这话倒是做不得假,他们这里虽山清水秀,可到底比不得城里繁华。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且不说这位小姐身上衣裳的布料就非同小可,她记得哥哥说过回来时捡的那个包袱,也不是太轻。 平白让千金小姐跟自己住在一起,她确实有几分惶恐。 “那看来我可要多麻烦你们一段时间了,”月落蘅莞尔一笑,“若是日后可行,我与你们一起住在这里也无妨。” “真的?!”少女又惊又喜。 “我既然这么说,就不会骗你。” 少女一时欣喜,忘了眼前的人伸手接碗,差点将碗扔了出去。 而那汉子则是及时注意到月落蘅的异样,将碗接过,亲自喂月落蘅清粥。 “诶呀我就说我忘了什么,”少女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替了汉子,“哥你粗手粗脚的,别伤了姐姐,这些我来就是。” 咽下最后一口粥后,月落蘅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勉强撑起身子,靠坐在床榻上。 “说起来我还不曾问过你二人的名字与年龄,日后总不能叫错的。” 少女放下碗筷,笑声如铃:“我叫王芷,姐姐平日叫我阿芷就行,今年刚及笄;那是我哥,叫王荆,今年已是双十,还不曾娶亲呢。” “阿芷,别乱说。”王荆红了脸,将碗收走后,匆忙离开。 瞧着他的背影,月落蘅轻笑出声。 “姐姐你叫什么啊?”王芷顺势问道,“姐姐这般好看,名字也一定不会差的。” “我叫洛蘅,洛神的洛,蘅芜的蘅。” 王芷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这两个字。而月落蘅一眼看出她应当不曾去过书堂,便也没有强求她一定要明白自己的名字。 “让姐姐见笑了,我与哥哥都没念过书,很多东西都不会的。” 说起这些时,王芷有些拘谨。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人的脸色,害怕对方露出任何嫌弃的神色。 但月落蘅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她伸出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 “无妨,日后我教你吧。” “真的吗?”王芷眼中的欣喜几近溢出,“那我可要好好谢谢姐姐,这样才对得起姐姐……” “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再怎么说现在我也住在你家里,为你们做些什么总是应该的。” 说着说着,月落蘅从一旁的包袱里拿了些银子递给她。 “蘅姐姐,这些我不能收,”王芷瞬间变得惊慌,“我…我……” 她急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而月落蘅也明白她的担心,只是她不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拿了旁人的东西。 “阿芷,这银子是让你拿去买些纸笔回来的,”她将这笔银子的用处说清,“也可买些别的,我既住在你家,总该付些什么才合适。” “但…但我们愿意留下蘅姐姐,拿这些,会不会太过生分了点?” “这是你们应得的,何尝算过分一说?”月落蘅将银子塞入她手中,“而且我也说了这银子是要买纸笔的,多出的钱花在咱们的吃穿用度上也不是不可。” “更何况我现在还受着伤呢,总要买些药材的吧。” 不得已之下,月落蘅只好搬出自己还受着伤的事实,也正是因为如此,王芷才收下银子,没再多说什么。 王芷拿着银子,暗暗记下月落蘅对她的好,准备后日去城里买东西时,多买些垫点心什么的,一定不能让人在他们这里受了任何委屈。 夜晚很快降临,月落蘅还是第一次在府外过夜。 这里的炭火不比府中多,却让人心很暖。 王芷点着灯烛,坐在她旁边,绣着普通的帕子;王荆则是搬到了另一个房间里,此时怕是已经入睡,准备明日早点出门打猎。 “阿芷,我陪你一起绣吧。” 月落蘅想要分担些什么,却被王芷拦住。 “姐姐这双手可做不得这些粗活,我来就行了。” 第48章 是非对错,孰能定夺 “哪有什么做得做不得一说,”月落蘅无奈,“阿芷,你是否把我想得太娇贵了些。” “并不是我觉得姐姐娇贵,只是原本这些活儿便是该我做的。平白让蘅姐姐你为我与哥哥操心,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倒不如我们多做些,这才对得起蘅姐姐给的这些东西。” 听她这么说,月落蘅也清楚了。 王芷还是将她刚才给的那些银子放在了心上,只是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记挂着。 她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还能为王芷他们做什么事。 现在她身上的伤没养好,她连下床都需王芷搀扶,更遑论做些什么回馈二人了。 “姐姐你无需多做什么,你能陪我说说话,讲讲城里那些故事,我便觉得开心了。”王芷缠着她讲些话本子里的故事。 也是这话让月落蘅意识到自己还能给人讲讲故事,心中的不安消散了几分。 “那好,我给你讲讲我之前听说过的吧。” 烛火摇曳,夜冷雪落,在山林间一村落内,此刻却有两位女子促膝长谈。 …… 天明鸡啼,月落蘅愈发清醒。 她靠在床榻上,轻轻拍着睡着的王芷,为人带去几分安心。 昨夜同阿芷讲的那么多故事中,她将自己与星星的事掺杂其中,说与她听。 就连阿芷都说,她是该恨星星的。 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恨不得星星半分。 虽是星星将她送进清风楼,可也是星星救她出来的。否则只靠她攒的那些银子,想要为自己、为子榆赎身,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行。 是爱是恨,是对是错,早就是一时评断不出来的。 木门被人敲响,月落蘅扬声道进。 王荆看着还在熟睡的王芷,有些无奈。 “阿芷一向如此,让小姐看笑话了。” “现在还叫我小姐是不是太疏远了些,”月落蘅轻笑道,“阿芷叫我蘅姐姐,你叫我阿蘅便是。” “这……”王荆欲言又止,“于小姐而言,会不会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难不成叫阿蘅就不是我这个人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与小姐这般亲近,实在不可。” 月落蘅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棉衣:“昨日我便同阿芷说过,打算以后就住在村里。既然要时常见面,大哥总不能一直叫我小姐不是吗?”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王荆看着眼前眉眼含笑的人,只觉自己仿若掉进了什么旋涡中,无法自拔。 他们就这样相顾无言,而王芷醒时,看到的便是二人对视,一言不发。 “哥?”她睡眼惺忪,“你怎么……” “昨日你可还说要与我一起去城里,再不起就晚了。” 他话中满满都是无奈,昨日才答应好的事,这有人今早就忘了。 王芷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啊对,你瞧瞧,我又把这事儿给忘了。” “好了,赶紧换换衣裳,同我一起去城里吧。” 对于这个妹妹,王荆一直是纵容的。他们自幼便没了双亲,是他将阿芷拉扯大。 而今日子渐逝,他想要照顾她的心却半分不减。 王芷没有再耽搁,等王荆离开后,迅速换了衣裳与人一同离开。 临行前她还交代月落蘅,让她不要太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瞧你这话说的,就像我还是什么小孩子似的,”月落蘅只觉又无奈,又好笑,“你放心吧,我会等你们回来,不会擅自跑了的。” 王芷仍旧不放心,再三叮咛后,才与王荆一同离开。 月落蘅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咀嚼着他们关心的话语,想起了子榆。 也不知她这一离开,子榆在闻府会不会受到什么不公。 她眼眸微垂,只觉自己是对不起子榆的。 倘若她决定做这些前能安排好子榆的去处,心中的愧疚或许也会少几分。 可没有什么假设,她现在离开了闻府,做不得更改。 困意渐渐席卷,她躺下身子,缓缓阖上双眼。 就像她与阿芷说过的那般,是非对错,已经更改不得。 …… 闻星听着熙如他们的消息,手中攥着的信纸早已皱起。 她想不通落蘅到底做了多少准备,才会躲过她与易潇然等人的搜查。 “大人,那座山我们翻遍了,并没有落蘅姑娘的踪迹,”熙如低着头不敢看她,“我们也问过附近村里的人,也没有家中收留什么人。唯一一户家中无人的,也有邻居佐证,说是那对兄妹一向不喜外人,定不会将人留在自己屋内。” 随着每一句话落下,闻星都觉心愈发绞痛。 怎么可能会毫无踪迹呢…… 她不敢相信落蘅真的会做得这么绝情,可熙如没理由会骗她,他们都不必骗她。 雁过尚且留痕,她不觉得落蘅能什么踪迹都不留下就彻底离开。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信件,又一次看向上面的字字句句。 落蘅多坚决的心啊,那日风雪下的事做不得数…… 不就是在说今后她二人再无干系了? 可她不觉得一切可以到此为止,她想把落蘅留在身边。 …… 月落蘅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以为自己离开闻府就能彻底脱离在清风楼的那段回忆。 可现在看来一切就好像她的妄想一般,每时每刻,青容姨等人的嘲讽讥笑就像磨利的银针般,刺痛她的身体,做她记得这一切的惩罚。 她知道青容姨已经死了,也知道青语不可能再站在她眼前。可她放过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放过自己。 她猛然惊醒,额上冷汗泌出,她只觉后背早已浸湿,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她缓缓爬起身,想要下床。 可她半天都没动弹半分,浑身疼痛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颇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感。 她好像一直如此娇气,只要磕碰些许,身上青紫便触目惊心。 “蘅姐姐!” 王芷他们已经回来,进屋时正巧看到她要起身,急忙搀扶。 月落蘅朝他们买的东西看了眼,王芷很听她的话,买的都是她吩咐过的。 就连不在预想内的点心,也有不少是她喜欢的。 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买的点心上,王芷像邀功般将点心递过来: “蘅姐姐,你尝尝这个吧。我买前尝了些,甜而不腻,你应当会喜欢的。” “既然阿芷这么说了,那我可要尝尝才行。” 说罢,她伸手拿起看上去很精致的一块儿点心,轻轻咬下一口。 确实如王芷所说的那般,算得上是入口即化,和闻星平日会从府外带给她的没什么区别。 “蘅姐姐你怎么了?” 王芷焦急的声音将月落蘅的思绪从往事中拉回,直到帕子落到脸上的那刻,她才知道自己居然落了泪。 “没怎么,”她接过手帕,扯出一抹笑容,“只是想到了些以前的事,所以才会这样罢了。” 她甚至有些怀疑,如果自己没有遇见星星,或者不是依靠星星后来的声名离开清风楼,她这颗心也就不会那么痛。 但没有这种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已发生,她而今除了认命,什么都做不了。 王芷原本还想安慰对方几分,但她想起回时路上哥哥的话,说蘅姐姐的过去不是他们可以提起的,也不能多问。 因此原本关心的话语此刻被她硬生生咽下,再多关心都只能藏在心中。 月落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吃完这块点心的,她在这个味道里想起了很多人。 爹娘和妹妹时不时便会为她买回来许多她爱吃的东西,兄长每次回京时亦是如此,平日里则是子榆替她出府,就连星星也…… 第49章 字句皆影 月落蘅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要念着星星,明明她都知道是星星做的这些,却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念起对方的好。 “蘅姐姐,我与哥哥今日碰见闻大人了,”王芷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笔墨,脸上尽是崇拜,“要我说啊,女子就该同闻大人那般施展抱负,为国为民。” 听着王芷对闻星的崇拜,月落蘅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她不会因为与星星之间发生的这些事就否定星星的好,阿芷说的没错,身为女子,能做到星星那般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她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关,尤其是每每想到自己与子榆在清风楼的一切都是拜星星所赐时,她甚至希望自己与星星从未见过。 她在王芷的搀扶下坐在桌旁,翻着眼前的白纸,不由点了点头。 这些纸她曾在星星的书房中见过,熙如曾说,这是今年各家书坊新上的纸,近几年了属它最好用的。 见她眼神落在自己买的纸笔上,王芷难免生出几分骄傲之心:“蘅姐姐你觉得这纸如何?虽然贵是贵了些,但我听他们说,这纸最好用了的。” 月落蘅伸手揉了揉她乌黑的发,轻笑道:“姐姐看得出来的,咱们阿芷这是用心了。” “姐姐交代我的事,我肯定要放在心上的。” 王芷这般乖巧顺从,总让月落蘅想起子榆。 越是思念,越是想到原先她劝子榆离开闻府之事。倘若她能劝子榆离开,想必现在也无需这么担忧了。 见她许久未说话,王芷随口问道:“蘅姐姐这是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月落蘅笑着拿起纸笔,轻声道:“自然是在想要教你什么好的,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我难道还要推辞吗?” 她不是什么愿意违背承诺之人,答应了阿芷的事,她肯定要做好才行。 王荆看她如此认真,也忍不住笑。 “我说阿芷怎么要去书坊买这些,”他眉眼含笑,接过王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汗,“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她想去学堂呢。” “若是阿芷想去,这钱我出就是。能多读点书,多认些字,也是好事。” 月落蘅笑意盈盈,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可。 但王芷和王荆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异口同声地拒绝她的好意。 “你们怎么还把我当外人了,”月落蘅有些无奈,“只不过是出些钱罢了,这些我还是给的起的。” “蘅姐姐,不是说你给不给的起。只是你的钱也不是风刮来,雨送来的,我用你的钱总归不合适。” “是啊阿蘅,虽说你如今确实在我们这里住着不错,但总给我们钱,我们心中也过意不去。” 王荆想起阿芷刚才拿出的银子,还是觉得震惊。 他与阿芷忙了这么多年,也没攒过这么多钱。即便买了不少女孩子家会喜欢的点心,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明明他会救下阿蘅,也是顺手之事。就算不是他,还会有别人碰见的,谁又会愿意平白见到旁人落难,不出手相助呢。 月落蘅看着二人极为认真的脸色,心中倒是有些暖意。 见惯了清风楼里拜高踩低的人,经历了与星星、青容姨的那么多事,她早就不觉得人世间会这般纯粹。 可是现在看着阿芷与王大哥如此清澈的面容,她竟觉得自己还是该对这世上的人有些希望的。 “我知道了,”月落蘅轻笑,“日后我会注意些的,这些钱呢,就当改善一下咱们的伙食了,你们总不能亏待我吧。” 她的话一下子打破了方才有些沉闷的气氛,王芷他们瞬间笑出声。 “我们珍惜蘅姐姐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亏待你~” “你这张嘴啊,哄我开心是够够的了。” 月落蘅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问她今日去城里还有没有什么新见闻,一并说与她听便是。 “其他事倒是没什么,”王荆多了句嘴,“只是我们回来的时候,隔壁大娘问过我们,有没有在山上见到一个姑娘。” 月落蘅的心瞬间悬起,她知道,这是星星他们派人在寻她,可她不想就这么回去。 不,她根本不想回去,她不想回去再面对星星,面对那段不堪回忆的过往。 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幸亏自己是足够努力的,否则因为没有成为花魁,沦落到青语那般,连完璧之身都没有,对她来说又是何等的羞辱。 “你们怎么说的啊,”她状似无意,手却是止不住地发颤,“我还挺想知道的。” 王荆并没注意到她的反常,如实交代道:“平日里我们跟那大娘关系一般,她家小儿子又是个不学无术的,总来寻阿芷的麻烦,自然也就没有跟她说实话。” 说起隔壁邻居家的孩子,王芷也觉得头疼。 她都拒绝他多少回了,他还是缠着她,害得她被村子里好多人说水性杨花什么的。就连原先的几个朋友,也因为这事儿跟她渐渐疏远了。 “她无缘无故问蘅姐姐的事儿,肯定是不安好心,我和哥哥也就说没见到了。”王芷实话实说道。 她是真不想跟隔壁那个大娘有什么牵扯,但一想到大家好歹也是邻里,日后说不定有什么事儿需要对方帮忙,肯定也不能闹得太难看了的。 只是一想到还要跟那大娘的儿子时常碰见,她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想到这里,她再次问起王荆:“哥哥,什么时候咱们能离开这里啊?” 如果可以,她真想早点离开这儿,不用跟这些听风就是雨的人待在一起不说,还不用看到隔壁那个惹人嫌的家伙。 王荆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们能攒下钱,想要攒够离开村里,去别的地方买一座宅院根本就不可能。 更别提他们还想着要租个铺子,或者买一个,就像这是他给阿芷描绘的故事一样,只是假的,成不了真。 王芷也不是傻子,看着他这样,明白也许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这里,眼中原有的兴奋,渐渐消散。 见他们这般沉默,月落蘅虽不知他们之间曾说过什么,但看着二人如今这副样子,好像并没有很开心,便主动打破这种沉默。 “只要阿芷想,总能离开的,”她言笑自若,就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也许半年,也许一年,阿芷不想留在这儿,就可以很快离开。” 其实她离开闻府时带的银子并不少,银两有,银票也有。 其中一部分是她与子榆从月府离开时带走的,剩下的则是她在清风楼中攒下的。 至于在闻府时,星星给的那些金银细软,她一点儿都没带。 既然她离开了星星,还用星星给的东西,便太过分了些。 她不想欠星星什么,也不想和人还有任何牵连。 她是月落蘅,是罪臣之女,是如今躲在山野间不敢见光的洛蘅;星星是闻丞相,是女子之表率,是庙堂间能与男子争上几分的闻大人。 她们好像很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王芷眼中消失的希望再次燃起,她靠在月落蘅的胳膊上,笑道:“蘅姐姐,我们真的能一起离开这儿吗?” 月落蘅很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道:“当然可以,而且我们阿芷会嫁给自己心爱之人,过最幸福的生活。” “诶呀蘅姐姐,你说什么呢,”王芷有些羞涩,“我…我还没有嫁给别人的想法呢。” “好好好,阿芷现在不想嫁的话,咱们就不嫁。” 月落蘅轻车熟路地哄着身边的少女,看着她娇羞的模样,莫名想起了一场婚事。 好像…… 她原先是期待着可以与谁成婚的。 第50章 顺势而为 月落蘅眼眸微垂,掩下眼中情绪。 她不想让阿芷他们他们太过担心,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只是王芷的话确实说入了她的心中,倘若她不能带他们离开这儿,以星星他们那翻天覆地的本事,只怕迟早会找到她。 她不要回去,任何人都不能让她回去。 因而在王芷睡去后,月落蘅看着自己带出的银子,盘算着还需多久才能养好身子,届时一定要带他们远离京城,寻一处住下。 江南也好,北境也罢,只要能离开京城,就是好事。 她再度看向眼前已沉沉睡去的人儿,眉眼间的笑容染上几分和蔼。 …… 随着日子一日日过去,月落蘅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好。 就连原先消瘦的面容,也因王芷他们的喂养圆润了些许。 但这番变化并未毁了她的韵味,反而愈发让人痴迷。 至少王芷每次看着她的脸出神时,都觉得原先京城里最好看的那位花魁,也不过如此。 “蘅姐姐,这两个字我不会写,”王芷看着眼前繁琐的字,几乎快趴在了桌上,“我能不能不学了啊……” “阿芷,这两个字就是洛蘅。” 月落蘅指着纸上的字,轻声笑道:“洛神的洛,蘅芜的蘅。” “原来是蘅姐姐的名字,那我肯定要好好学的。” 王芷瞬间反应过来它们意味着什么,很快坐正身子,努力拿起笔,想要学着月落蘅方才的样子写下她的名字。 可是她生硬地写完一横一竖后,怎么都下不去笔。 也是这时,木门被敲响,月落蘅清澈熟练地躲在了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等着王芷将那人送走。 先前那邻居大娘也来过几次,自阿芷同她说过与隔壁的那些是非后,她也清楚,不能被那人瞧见,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被带走,会离开这里。 他们都信不过那家人的人品,也不敢擅自将她暴露在外人眼前。 王芷打开门,看到隔壁大娘那张脸,不得不撑起笑容: “怎么了大娘,我哥不在家,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诶哟阿芷你在家啊,”大娘笑意盈盈,朝屋里看了两眼,“我跟你讲,咱们村子里最近有宫里的人来,说是要找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我这一寻思啊,你不是才及笄没多长时间来着,就同那公公提了两句,你猜人家怎么说的。” 王芷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正准备关上门转身就走,那大娘自顾自地说着:“人一听你刚及笄,长得又不错,说明儿一定要来见见你的。要我说啊,看来你这要进宫里当贵人了,以后可别忘了咱们。” “你说什么呢?!”王芷有些恼,“我可没说要进宫,你这般对我,可就太过分了些。” “你这叫什么话,进宫里难道不是好事吗?我这可是在帮你,以后进了宫你就能飞黄腾达,吃香喝辣。别人想进宫还来不及呢,你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还不好好珍惜?我要是你啊,明儿肯定就跟着那公公进宫里去……” 对于她说的那些话,王芷是一点儿也不关心。 只是一想到自己可能真的会被坑进宫,她也是一肚子的火:“那你明儿替我去见那位公公好了,反正您想去的。我享不了这样的福,自然该送您进去才行。” 而那大娘没听懂她的意思,还以为她真是为了自己好,急忙推辞说宫里也不会要自己这种老人,让她放心去,只要日后念着自己就好。 “您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什么时候也没说我要去啊,”王芷挑破自己的意图,“既然您羡慕这些,那就让您去好了,谁想去就谁去,我可不管这些。” 说完她就作势要关上门,一点儿也不愿多想这些糟心事。 什么就把她送到宫里去啊,她可还想多跟蘅姐姐待一段时日呢,这样被作贱她才不愿意。 大娘也急了:“我昨儿见到那公公的时候可都跟他说了,你一定要跟他进宫里才行。阿芷你听我的,去了那儿就吃穿不愁,也能早点帮你哥娶个媳妇儿……” “我和我哥都没操心这些,你操心干什么。更何况我就不想进宫,你要是再说,我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平日里就是对他们家太好了些,这才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她与哥哥的麻烦。 “你这孩子怎么就听不懂话呢,”大娘又气又急,“我这可是为了你,就连村长如今也知道这事儿,你早晚要跟着那公公进宫的,就别拖着了。” “你瞧瞧,你这张脸也算是眉清目秀,想要得到哪位贵人重用还不是轻而易举?现在你主动进宫,还能落个好下场,要是非到有人拖你进去啊,说不定就……” 大娘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试图唬住她。 毕竟她收了公公几两银子,同人打了包票,说一定会把王芷送进去,要是不能做到,她跟她儿子说不定没什么好下场。 因而王芷如今越是抗拒,她越是心焦,甚至还要上手拉王芷,只是被人躲开,没能得逞。 “你干什么!”王芷躲过她的手,高声叫道,“我警告你,做人可不要太过分了!” 她没想到自己都开始躲着人了,还能被这么牵扯。 进宫有什么好?谁愿意去谁就去,牵扯她这种无关的人干什么? 所以大娘上手拽她时,她连连后退,但又想到家里还有蘅姐姐,赶紧把门关上,省得让人进来看见对方。 大娘在门口敲着门:“阿芷啊,你就信我的,去了绝对是好事,不会有人亏待你的。” 王芷是一点儿都不想听她瞎扯,这种事好不好,蘅姐姐之前给她讲的话本子里就说过了。 那皇宫,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月落蘅听到了刚才门外的些许动静,轻声劝慰了几句后,便问王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生气。 王芷提起还是觉得有些恼火,但念及兴许隔墙有耳,压低声音道: “蘅姐姐我同你讲,那大娘越来越过分了。她自己想去皇宫,结果就跟最近来村里寻貌美女子的公公们推荐了我,还要我吃香喝辣之后别忘了她。那皇宫能是什么好地方?不就是想从我身上讨要点什么嘛,当真过分。” 她说得自己愈发生气,巴不得能冲上去给那大娘一巴掌。 早知道她刚才不该那么快把门关上的,骂几句过瘾才算好。 “你不想去皇宫吗?”月落蘅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用担心,没有人能强迫你去的。” “我不想去,我一点儿都不想去,”王芷委屈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月落蘅劝了她几句后,心中也有了应对之法。 若是躲不过去,她可以替阿芷进宫,说不定还能一点点得知是谁对月家下了手,为家中逝者寻一个公平。 倘若能躲过去,她们和王大哥一起去江南,买一处院子,日后做点小生意,也是好的。 “蘅姐姐,我不会去宫里的,对吗?” 王芷小心翼翼问的模样,让月落蘅有些心疼。 她没有讲自己的筹划,只是反复劝着阿芷,告诉她她不会进宫的。 在这时,王荆恰巧回来。而他刚与那一根筋的大娘吵了一架,也是有些不高兴的。 “阿芷,隔壁的是不是与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他不敢想,这些话都能到自己耳中,那肯定也会告知阿芷的。 “哥…你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村长也跟我说了,让咱们懂事些,不要让村里的人太为难。” 第51章 身负月光,心有所待 王芷原本好不容易平复些,听着他的话,不解与烦扰再次涌上心头,汇成无边委屈。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他们若真盼着有人进宫,自己也可以去啊,”她甚至有些口不择言,“逼我入宫,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她甚至觉得这种事不该自己去承担,明明村里还有那么多年轻女子,为什么要抓着她往宫里送。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为何会是自己,因为这个村里只有她和哥哥是两人相依为命的,其他女子再怎么都有一家人护着。 更遑论村长家的女儿了,那是被一家人捧在手心上的。 就算没有隔壁大娘的推荐,只要有宫里的人来问,被推出去都是她。 “阿芷,”王荆虽心疼她,但难得沉了脸色,“这些事咱们做不了主的。” 虽对自己的去处已经清楚,可王芷还是想反抗,她实在接受不了自己被这么安排。 “不行,我要去找村长说清楚。我要跟他们说清楚……” 她不想进宫,不想离开哥哥,不想离开蘅姐姐…… “阿芷,你听我说。就算你这次能找到其他姑娘替你去,可咱们离不开这儿,你还是会被带进去的。” 哪怕知道王荆说的极有可能会发生,但她还是不想承认:“哥哥,我不会进宫的,我不想去……” 从前哥哥说过,她不想做的事,他不会逼着她的。 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王荆第一次说不出安慰的话。 月落蘅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阿芷,你不想去,蘅姐姐会帮你。” “蘅姐姐……” 王芷扑进了她的怀中,放肆地哭泣着,想要一次性将这些委屈哭尽。 她轻轻拍着怀中人儿的后背,王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月落蘅冲他摇了摇头,他也只得暂时安静。 待王芷的哭泣声渐渐停下,月落蘅这才递了水给她,让她不要再难过。 王芷咽下几口水后,才开口道:“蘅姐姐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跑不掉的。这个村里只有我是没有爹娘护着的,所以只能是我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月落蘅塞了一块点心,人冲她摇摇头,只道话并非如此。 她刚想问原因,就听那人说: “比你还要无依无靠的,村里还有一人。” 王芷刚要问,王荆就反应过来,只说不可,让她不能如此任性。 “大哥,我这可不算任性,”月落蘅笑意盈盈,“就算我去宫里,也不会有什么,因为我无牵无挂,不必忌讳着什么。但阿芷不一样,你与阿芷相依为命多年,她进了宫对你、对她,都不是好事。” “所以比起让阿芷进宫,其实我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不想就这么被安排,但王芷听着她说要替自己进宫,还是觉得自己去最为稳妥。 而且说什么无依无靠,她可是真心拿蘅姐姐当姐姐的,自然不能让姐姐去那种地方。 “阿芷,大哥,你们听我的,好吗?” 月落蘅铁了心要替王芷进宫,因为她知道,也许自己有机会在宫中找到月家破灭的真相。 她不可能为官,因为她这张脸已经被一些朝廷中人记住,只要出现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就是极危险的事。 因而她明白,想要接触到月氏一族消亡秘辛,只能往宫里走。 原先她确实想着只要离开星星就好,但现在一切都告诉她,这不可能。 就像前段日子来村里询问的一些人,她曾躲在门后看过那群人的样貌,为首的那张脸她很熟悉。 熙如看上去好像已有一段时日不曾睡好,不过细究原因大抵是因为星星又让她做了什么差事,短时间内完不成的。 每每夜深梦时,她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躲一辈子。 倘若她被带回,那么她在星星眼前又要如何自处? 或者说,她在星星眼前,还能有半分自我吗? 这都是无法回答的问题,她也不想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这般坚持,无论是王芷还是王荆,都说不得什么。 可让他们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付出,他们做不到。 “姐姐,要不然还是我去吧……”王芷还想着劝劝她,“毕竟村里报上去的是我,若是你去,恐怕对你也不好的。” 他们都很清楚,一旦被发现的话,只怕是会牵连到更多人。 哪怕被村子里所有人推出去,他们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整个村子都被责难。 “所以今夜你们就离开,”月落蘅拿出包袱里的一大把银票,塞到王芷手里, “明日你们都不在,就算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命,村长也会说我就是阿芷。这些钱够你们去江南生活了,倘若日后有机会,在江南等我吧。” 有些没见过的东西,还是让别人替她见吧。 但这样的话对王芷他们来说,虽是满足了心愿,却是最不想看见这样的结局。 就像接受不了失去阿芷一样,王荆早就将眼前的女子当做自己的妹妹,自然也不希望她进宫。 可眼前的人言之凿凿, 似是丝毫不觉得这样安排有什么问题。 在月落蘅眼中,就算去皇宫也算不得是什么很危险的事。 “蘅姐姐,我们不能丢下你,”王芷反握住她的手,“要走咱们就一起走,反正离明天还早着……”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月落蘅便开口道:“走是没有用的,必须要交上一个人,才能免了你,免了大哥,免了这个村子的难。” 他们都清楚,只有交出一个人,无论交出谁,只要是貌美的女子,就可以让整个山村里的人幸免于难。 “凭什么要让蘅姐姐你去!”王芷愈想愈觉得不甘心,“你不是村里的人,又怎么可以为了他们去做这些?是他们把我推出去的,就算真要有人去,也应该是我去。” “阿芷,你与大哥一直好奇我的身份吧,”月落蘅轻抚她的眉眼,难得笑得这般柔和,“我先前在与宫中差不多的地方待过,所以我知道怎么才能在那里活下去。但是让你过去,我并不放心。” 她从未在他们眼前提起过她以前的事,她不说,他们也不会问。 此时她说清,也只想让他们放心。 她在清风楼经历的种种,都足以让她在这世间安然存活。 王芷还想说什么,可她现在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拒绝蘅姐姐的提议。 她不知道蘅姐姐的过去,也没法断定他们的未来。 “与其想那么多,不如好好计划你与大哥的以后,”月落蘅眉眼微弯,“阿芷,我想去江南,你们先替我去见见,好吗?” 他们先去替她看看,若是她能活着离开皇宫,一定会与他们并肩坐在夕阳下,共赏同一片霞光。 这件事最终落在月落蘅的期愿上,而在这夜宁静时,山村走出了一男一女。 他们身负月光,心有所待。 …… 次日一早,月落蘅戴上昨夜王芷翻找出来的面纱,此纱细密,将她面纱后的容貌遮了七七八八。 大娘见她出院时,还有些欣喜,一把挽上她的胳膊:“王家姑娘啊,昨夜想了想,觉得大娘我说的没错吧。” “我早就说了,这村里就属我对你最真心的,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只是以后你要是做了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月落蘅抢过话势:“大娘,这些话您是不是说错了啊。” 她的声音刚出,大娘就知道她不是王芷。 眼见她要叫嚷,注意到这边动静的村长赶紧让人捂住她的嘴,笑着将月落蘅送到了公公眼前。 “这就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姑娘了,公公您看看吧。” 恰在此时有风吹过,将她的面纱轻轻吹起一角,露出她姣好的容颜。 第52章 以落代芷 为首的公公瞥见她的脸,看了村长一眼,赞美之词滔滔不绝。 “早知你们这儿有王芷姑娘,咱家也不至于还去其他地方找人了。” 对月落蘅的脸,他实在满意。 之所以在二月里就到各处寻好看的女子进宫,还要怪上头的人。 说什么要给方苏使臣寻些好看的侍女,不能丢了凌汀脸面。 倘若不是他上头的人将这些事交代到他头上,这几天他也不至于四处奔走了。 也只是看着眼前的人,他愈发满意,想着怎么着都能交差。因此他对月落蘅的态度也比对其他女子好上不少,直叫被选中的几人对月落蘅心生怨恨。 那面纱仅仅被掀起一角,所以能看见月落蘅那张脸的人并不多。 只一眼村长就认出她不是王芷,刚才他听到那妇人要说这人身份时,便已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但看着与王芷相差甚多的容貌,他心中还是咯噔了一下,只盼着她能混过去,不要牵扯到村里的其他人。 “公公这是对王家姑娘满意了?”他试探着公公,想要探些口风,“咱们村里就属王家姑娘最好看了,其他家姑娘都比不上她的。” 这话实在遭恨,几个平日里与王芷关系不好的女子此刻恨不得上去撕烂她那张脸。 但昨夜听的那些话在耳边响起,她们都清楚,无论村长怎么将王芷吹得天花乱坠,她们都不能跳出来说一句不好。 毕竟只要王芷被选中,她们就不用再担心会进宫里,一年到头来也回不得几次家。 公公对着月落蘅频频点头,也没了接着往下寻的心思: “自然是满意的,别说咱家了,日后宫里头的主子们瞧见了,怕是也喜欢的。” 他三两句话将月落蘅吹上了天,其他人也没说什么。而村长担心他们留得太久会出现破绽,又寒暄几句后,便将人送出了村外。 待瞧不见人影后,他立刻说道:“日后无论什么人来问王芷他们的事,只当这人离开村子后就跟咱们没关系了,要不然出了事儿咱们的头都得掉。” “可是村长,那明明不是王芷……” “别管她以前是不是,既然今日她以王芷的名头离开,那么她就是王芷,”村长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说她不是,咱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得陪着你、陪着她一起死。” 他将话说得很难听,因为他知道,这是最坏的情况。 凭心而论,他又何尝想留那么大一个危险在别人眼前。 可是走到现在这一步,既然有人替王芷进了宫,他们就算找回王芷,将那人换回来也无用。 好在不止是他,那公公也觉得这张脸可以入宫,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找他们麻烦。 听到这种话,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纷纷都闭上了嘴。 村长一贯为为大家着想,就连将王芷推出去也是他的主意,要不然现在他们还得为将谁家姑娘送走伤脑筋。 至此,在月落蘅还不知情时,山村里的人已决定对她的身世闭口不谈,使得她不必再忧心被他们拆穿身份的可能。 …… 月落蘅与身边的公公一同朝宫中走去,看着她脸上的面纱,公公问道: “怎地不将这面纱摘下来?以你的容貌,想要让主子们多看两眼,还是可以的。” “回公公,我怕这脸为我惹了事,不敢露于人前,”她做足了胆怯模样,“我离开前,家兄同我说过,切莫太靠这张脸的。” 她的话让公公察觉到她许是过于单纯,时常依靠着家中父兄照料,所以才会将这种话摆在明面上说。 殊不知,这是月落蘅有意为之。 她不想过早就让所有人对自己有什么敌意,能借着柔顺的性子多套出些话来,总归是好的。 如她所愿,公公说了好些她感兴趣的消息。 自然这些是别的女子听不到的,因为在他看来,她的脸足以让方苏公主将她留下。 只要今日帮了她几分,若是日后她得了公主重用,自己还能多得些好处呢。 两个人各有盘算,而因月落蘅与公公走得极近,他们身后好些女子对她嗤之以鼻。 只是月落蘅并不在乎她们这些不足轻重的评议,她已经从人口中知道了自己的去向。 一旦她被方苏公主看中,就不用担心会离开皇宫。 能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落脚,步步维艰必不可躲,但这样也会有极大的机遇的。 她盼望着自己能找到父兄他们被杀的真相,不想一辈子都只会躲在他们身后。 很快月落蘅与其他女子就被带到了苏宛檀眼前,也是这时,她的面纱才被取下。 苏宛檀一眼就看到了她精雕玉琢的脸,倘若没有公公说的那句均是从各处村子里选来的女子,她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 “就留她吧,”苏宛檀指向月落蘅,“其他人就劳烦公公送回去了,若是宫中缺侍女的话,只当我此话不曾说过。” 落选之人有庆幸者,也有不忿者。 但无论她们是什么想法,都改变不了苏宛檀的选择。 “你叫什么?” “回公主,奴婢家中都叫奴婢阿芷,白芷的芷。” “阿芷……”苏宛檀眉眼微垂,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以后你跟在我身边,便改名叫芷落吧。” “奴婢多谢公主赐名。” 见她这般谦卑,苏宛檀下意识揉了揉眉心,只觉有些烦躁。 “好了,让如凝带你了解各处之事吧。若日后有什么不懂之事,问如凝便是。” “奴婢遵命。” 如凝带着月落蘅离开,一路上月落蘅都在听她讲近些时日皇宫里的事,与来时路上公公与她说过的那些没什么区别。 唯一她不知道的,就是为什么宛檀公主身边突然需要一个侍女。 而如凝接下来的话回答了她的疑问:“芷落,日后跟在公主身边,不可有二心,明白吗?” 月落蘅立刻回道:“如凝姐姐放心,我既已跟着公主,自然不能做出对公主不好的事。” “你可比上一个人识趣多了,”如凝点了点头,“要不是她太贪心,想要假借公主之名爬上旁人床榻,也不至于被杖毙。你可千万不能学她,否则在这宫里,别说混不混得下去,你这条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她现在都还记得前两天那个侍女被杖毙时的景象: 皑皑白雪中,板子敲在血肉之躯上,素色衣裳被猩红浸湿,惹人惊恐。 凄厉惨叫让人听了便心生怜悯,可谁都知道,此人是帮不得的。 因为她得罪的不是一般人,是来凌汀前就是方苏各公子的掌上明珠,是很可能与凌汀皇子成亲的和亲公主。 直到那血染红了殿外半片地上的雪,如凝才伸手探了她的鼻息,人早就断了气。 但如凝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疼她的必要,因为此人作为侍婢,竟敢妄想冒充公主,爬上逸王殿下的床榻,险些毁了公主清誉。 别说是挨了板子,就算是千刀万剐,她也不觉得过分。 从前几日中的事回神,如凝又看了眼月落蘅的脸。 她实在算得貌美,沉鱼落雁仿佛就是为她而写。明艳也好,清秀也罢,都不足以形容她的万分之一。 “你最好是真的对公主忠心耿耿,切莫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如凝不放心,再次叮嘱道。 “我都明白的,来宫里前我父兄便说过,只要跟了主子,就一定要听主子的话。更何况公主还为我赐名,我更要效力于公主的。” 她这番天真之言再次起了效,如凝果真卸下了几分防备。 “你有这份心便是好的,”她将人领到自己的房间,“以后你与我同住,若是心中郁结也可与我说一二,不要让公主因你之事多费心。” “芷落明白。” 第53章 新人貌,故人影 简单熟悉过遥星阁后,月落蘅赶紧换上了如凝给她的衣裳。 哪怕素色衣衫与旁人无异,可她的明艳还是让人难以忽视。 尤其是苏宛檀看到她再次出现在自己身边时,一双眸子不曾从她身上挪开半分。 “这套淡青色的衣裳倒是衬你,”苏宛檀微微颔首,“既然留在遥星阁了,日后多听着我的话些,只要你不主动挑事,也没什么人敢动你。” 再怎么说,她如今也还是方苏使臣,就算将要和亲,也比那些心思肮脏的人好上不少,绝不会让自己的人受辱。 更何况…… 苏宛檀看着月落蘅的脸,总觉她跟自己长姐有几分相似。 可长姐远不及此人貌美,虽都是温柔似水之人,但此人骨子里仿若刻着卑微,从见她时就不曾抬头看她一眼。 “宛檀公主——” 还没等苏宛檀接着吩咐,门外传来一道极为清亮的女声。 郭言姝眉眼含笑,在婢女的簇拥下进了遥星阁。 “你怎么来了?”苏宛檀见到是她,喜上眉梢,“我记得昨日不是还说你今晚与皇后娘娘一同用膳,怎么来了我这儿?” “自然是我母后说要邀你来坤宁宫一起用膳的,想着让侍女来告诉你,还不如我亲自走这一趟。” 她们寒暄几句后,郭言姝无意间注意到不远处并不突出的人。 “怎么我先前来遥星阁的时候,不曾见过她,”她也是有话直说的人,想到什么便问什么,“我记得前些日子不还是那个……” “想来你应当听说这几日遥星阁里死了一个侍女的事吧,”苏宛檀付在她耳边,低声道,“毕竟那人事关我颜面,若是不将那人换下去,怕是让人招笑。至于她则是宫里的宁公公去山村间选来的女子,一行人中属她最得我心意,也就留了下来。” “毕竟是初入皇宫,直接安排在你身边会不会不太好。若是她失了礼仪,恐怕也对你的名声不好的。” 郭言姝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她也是第一回见到月落蘅,还不知人是个什么脾性,自然也担忧会她会丢了凌汀的脸。 先例已够让她与皇兄们操心,再出现一个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他们可丢不起这人。 也是这时,郭言姝才仔细打量着那人,远比她上次见到的那个侍女还要秀色可餐。 因而她愈发担心,眼前这个从山村来的女子,也存着什么不好的心思,让凌汀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了大国风范。 “你放心吧,有如凝带着,应当不会出事。” “可……” 郭言姝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苏宛檀如此相信月落蘅,便不再说下去。 二人一同启程朝坤宁宫赶去,路上还碰见了闻星与逸王郭靖乾。 月落蘅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碰见闻星,不免有些怔愣,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该怎么做,随着如凝一同向二人行了礼。 郭靖乾自是没太多心思关注两个侍女,与苏宛檀她们聊起了闲话。 而闻星虽觉这新来的侍女有些眼熟,但也没往月落蘅身上想。 她听熙如说过,遥星阁的一个侍女以下犯上大不敬,被宛檀公主下令杖毙。 所以就算宛檀公主现如今身边多出了什么不熟的面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当闻星从自己身边经过时,月落蘅的心不由悬起。 她努力低着头,希望那人看不出自己。 可人越是怕什么,便越容易来什么。 哪怕月落蘅穿着朴素至极的衣裳,她也能认出那是她放在心上的大小姐。 只是她克制着自己想要查探清楚的心,试探性地问了所谓的新来侍女之事。 “闻大人也注意到了?”苏宛檀循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身后的人,笑意盈盈,“今日芷落才跟到我身边,所以见到大人还有些胆怯,大人勿怪。” “公主见笑,我并没有责怪他人之意。只是觉得芷落,有些许像我一位故人。” 闻星目光灼灼,月落蘅更是不傻,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于是更往如凝身后藏了藏。 她还不想那么快就被闻星拆穿身份,她要知道为什么月家会走到人人落井下石之局面。 “新来的侍女?”郭靖乾眉头微蹙,“那看来还没经过教习嬷嬷训导,可需我让人分几个教习嬷嬷去遥星阁?” 他对前几日的事还历历在目,一想到逸王府的床榻上险些多了外人,他竟有些恼火,看向月落蘅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不耐烦。 “这些就不劳殿下操心了,我已让如凝带着她些,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苏宛檀察觉到郭靖乾许是迁怒于月落蘅,便想着为她说几句话。 再怎么说如今芷落是跟在她身边的,无端被谁责罚,都是拂了她的面子,自然不可取。 几人又将话扯回闻星方才的话上,问了个详细。 “芷落,你与闻大人……” “让公主见笑,奴婢不曾见过闻大人的,”月落蘅眉眼微垂,诚惶诚恐的姿态做了个全,“想来大人应当是认错了,先前我一直在村子里的,不曾离开村子半步,更不可能见过您。” 闻星看着她的脸,想要从其中看出点慌张什么的。 可不知是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落蘅,还是落蘅已不再是她熟悉的人,总之她并没能看出落蘅的半分破绽。 “大抵是我认错了吧,”闻星面上笑容夹杂了几分歉意,“看来让芷落姑娘有些为难了,在此同姑娘道个不是。” “大人这么说,便是折煞奴婢了。能与大人旧友有几分相似,也是奴婢之幸。” 月落蘅的话滴水不漏,既让人抓不到什么错处,也让人不得不高看她几分。 尤其是闻星,她从没想到自己再见到落蘅时,会是今日这般。 可偏偏她说不得什么,方才宛檀公主的态度很明确,落蘅如今是她的人,谁也不能擅自安排。 她甚至不知此事对落蘅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若说是幸,落蘅先前也是被人捧在手心上,伺候人的事又怎是她能做的? 可若说是不幸,仅瞧宛檀公主现在护着她的样子,日后大抵也是会好过些的。 “好了,既然不是,那就不耽搁咱们闻大人的时间了,”苏宛檀笑意盈盈,意图领着她离开,“皇后娘娘不久前还让言姝公主与我一同去坤宁宫用晚膳,耽搁太久怕是要让皇后娘娘不喜的。” “哦对,我差点还将这事儿忘了呢,”郭言姝总算想起自己去遥星阁的目的,“皇兄,闻大人,我跟宛檀公主便不与你们多说了,母后还在坤宁宫等着我们呢。” 说罢她便挽上苏宛檀,同二人道别。 看着月落蘅离去的背影,闻星真不知自己眼下要怎么做,才能将人再度留在自己身边。 那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啊,如今再见,她在人眸中看不到半分情意。 她真的认错了人吗? 不,她不信。 “闻大人那位故人对闻大人可真算得重要,”郭靖乾调侃道,“瞧这芷落不过是与其有几分相似,闻相就念念不忘。” “殿下不知,我那故人最是让人留神的。哪怕只是与她见上一面,说几句话,也能将她放在心上。” “哦?这般妙人儿我还真不曾听说过,若是有机会,我定与你一同拜访。” “好。” …… 去往坤宁宫的路上,苏宛檀与郭言姝有说有笑。 而郭言姝也提起她最为关心的事:“宛檀,你如今可想好了要嫁与我哪个皇兄吗?” 虽说这么问不好,但她确实想知道宛檀的想法。 第54章 暖夜送人情 即使苏宛檀知道自己逃不开和亲的命,可听到郭言姝这么说时,还是有些伤感。 她仍记得来前长姐他们说过的话,他们都让她小心行事些,不要在凌汀树敌颇多。 他们会这么说,左右不过是知道方苏必须与凌汀和亲,才能有喘气之机。 可谁又会在乎她愿不愿意,她能不能嫁给心上人? 苏宛檀深吸一口气,道:“我还未曾想好,逸王殿下与凌王殿下都是凌汀民心所向。若非要用两三月的光景便抉择,怕是谁都选不出来的。” “这倒也是,我皇兄他们这些年来颇得父皇心,也无大过。莫说你,就算换了旁人,也要许久时间思虑。” 郭言姝不觉有他,毕竟两位皇兄这些年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虽说后宫里的事吵得让人头疼,却从未影响过他们的情谊。 她没有再问下去,苏宛檀也松了一口气。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选不出的根本原因,不是在二位皇子之间纠结,想要选中更可能登上皇位的人。 而是她想要遵循自己的心,选择最可能尊她爱她的人。 坐上皇位这二人谁都有可能,直到现在凌汀也没能确立太子,原因无非是他们小心谨慎,极为爱护自己的羽毛。 这同时意味着,无论她选择谁,出于与正妃恩爱的所谓佳话,她都不是能得想要之物的人。 可身居后宅,半世不得出,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并未忧思太久,便与郭言姝一起到了坤宁宫。 待她们到了正殿,楚洛便让人去传了菜。 苏宛檀与郭言姝分别坐在楚洛身边两侧,楚洛随意说了几句后,也想着试探苏宛檀的心思。 一样的说辞被苏宛檀再度抬到明面上,饶是楚洛想为自己的儿子争些什么,也说不得太多。 “母后,您不用担心这些的,”郭言姝没想那么多,只顾帮苏宛檀解围,“宛檀她也有自己的主意,更何况这离三月初九不还有些许时日,怎么这么着急了?” 楚洛有些语塞,不知该说是自己平时将她护得太好,还是二人在她不知情时感情确实已经极好,竟能让她说出这些话。 苏宛檀选择谁意味着什么,她还是很清楚的。 即便这些年方苏不及原先强盛,但再怎么说也有自己的手段。作为和亲公主,苏宛檀身上的利益自是不是三言两语便可说清的。 她今日将人叫过来原本还想着探探口风,可眼下有她女儿在旁,她原有的那些说辞竟是说不出半字,只得装作为人和善的长辈模样。 楚洛的心思苏宛檀并非看不出来,但她也知道,若是放在从前,她就算把一切摆在明面上,也不会有什么。 可偏巧现在不行,她要顾忌着自己会在凌汀的以后,该顺从的时候还是要顺从的。 桌上珍馐如万金,唇齿无味似心吟。 …… 郭言姝本来还想着亲自送苏宛檀回遥星阁,只是在人再三推辞下,她也不得强求。 直到彻底看不见坤宁宫的影子,苏宛檀才觉得自己有了喘息的机会。 她根本没法想象自己会在凌汀待一辈子会是什么样子,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无人可依,无人可信。 越是明白这些,她越觉得自己可悲。 她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婢女,除了月落蘅外,其余人不是被她早早差遣回遥星阁,便是一开始就没能跟着她。 就连如凝,也因为她方才想着回遥星阁时想要泡澡,此时并不在她身边。 月落蘅立刻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对,赶紧上前两步,关切地问了几句。 “公主,您可是觉得不高兴了?”她言语柔顺,像极了忠心耿耿的奴仆,“皇后娘娘的话您别放在心上,日子还早着呢,自然还可以慢慢选。” 虽说并不清楚苏宛檀与两位皇子之间的事,但单凭今日看到的这些,月落蘅并不觉得对方是想要和亲的。 与其说是在主动选择,不如说是在所有人的逼迫下不得不为之。 “这些事以后不必再说了,”苏宛檀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无论是在谁眼前,又是谁同你问起,这种话都不要再说。” 她不想听到有关和亲的任何事,只要这样的字眼一出现,她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肉,虽是活蹦乱跳,却没什么自己选择的权利。 不远处就是瓮,其中滚水只需一碰,便能烫掉一层皮;而另一侧是锅,沸油几次都险些溅到她身上,想要了她的命。 和亲公主,听上去多高贵的身份,最后不还是只能落得个谁都不如的下场。 “若是公主您有什么委屈,还是不要全都留在心里,总要说出来的。奴婢父兄曾经说过,人这一世有太多委屈,倘若全由自己承受,任谁都难以熬过一时不悦的。” 月落蘅想起了那个会在月下与自己一起祈愿的少女,若是她记得不错,如若唯念没有死在他们的剑刃下,其实也与宛檀公主差不多大的。 是这样的道理吗…… 苏宛檀想要从她的眸中看出所谓的别有用心,但她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象的那些。 与之相反,她在月落蘅清澈的眼眸中,只能看到真情。 她是真心实意地关心自己,当意识到这点时,苏宛檀心中是掩藏不住的震惊。 自来到凌汀后,在多方利益驱使下,能真心待她的,无非就是从小到大都跟着她的如凝,与没什么心眼的郭言姝。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旁人对自己真情实意的关心,一时竟有些愣住。 尤其在她觉得芷落与长姐特别相像的此刻,好像长姐真的来凌汀陪着她,劝她不要将所有委屈都藏在心里。 她扑进眼前人怀中,妄图在一个初见几面的人身上,得到长姐对自己的关怀。 越是在芷落怀里得到一丝暖意,苏宛檀越是觉得寒心。 她知道长姐为了方苏的声誉,不会擅自来到凌汀,可她期盼着长姐能忧虑自己的处境,至少不要一言不发。 而她更清楚,一切只是奢望罢了。 月落蘅并没想到还会被人这般依赖,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拍拍苏宛檀的后背,却念着双方到底身份不同,想要安慰的手滞在空中,随后落下。 初春的宫里还有些寒冷,可苏宛檀却难得在皇宫这样毫无温情的地方得到了丝丝慰藉。 她知道自己信任芷落、依赖芷落,只是因为芷落与长姐的相似。 明明她是最不该将二人混淆的人,可现在还是主动选择投入芷落怀中。 “芷落,你与一人很像。”她轻声道。 月落蘅浑身一僵,试探道:“公主可是还记挂着闻大人的话?奴婢确实来自寒云寺山脚下的村子里,绝无可能会……” “不,我不是说闻大人的故人,”苏宛檀仰头看她,“你与我长姐很像。” “奴婢惶恐……” 月落蘅对于这样的名头自是不敢担,可她刚开口拒绝,苏宛檀便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我肯用你,不仅仅是因为你从山野间长起,是纯粹之人,更因为你这张脸。” “你与我长姐的几分相似,足够让你在众人中被我选中。” “芷落,只要你不会背叛我,我可以让你一直跟在我身边。” “就算是初来宫中,你也应当能明白,爬的高些总要比任人践踏好的。” 月落蘅不得不承认,她的这些话很让人动心。 可与此同时她又很清楚,倘若真一直跟在苏宛檀身边,她想要接触到月家的事,毫无可能。 “只要你能为我所用,绝不背叛我,我自然能送你到更高的位置。” 第55章 夜中质问 苏宛檀知道自己开出这样的条件将人强硬留在自己身边有些不可置信,可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需要一个与长姐相似的人在自己眼前。 所以她愿意给芷落一些恩惠,让人死心塌地地跟着她。 “奴婢本就是公主的人,公主所说,奴婢不敢多担,”月落蘅面上惶恐愈发的多,“无论公主怎样提拔,奴婢生死都是您的人。” 她眉眼恭顺,仿若她真的一心向着苏宛檀。 可她知道,她来皇宫不是为了誓死效命于谁,而是家人死亡的真相。 所以哪怕看上去言真意切,她也知道自己无法真心向着苏宛檀。 但她的回答很得苏宛檀的心,即使心中再清楚任何人都会有异心,苏宛檀都不肯怀疑她半分。 苏宛檀缓缓从她的怀中起身,接过她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掉了自己无意间流下的泪。 明明她知道自己其实更应该相信如凝一些,毕竟如凝才是从她还是方苏最受宠的小公主时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信任眼前初来不久的芷落。 “公主,我们该回去了。”月落蘅细声提醒道。 “确实是该回遥星阁了,”苏宛檀眼眸微垂,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今日我同你说过的这些,不要与如凝说起半个字,明白吗?” “芷落明白。” 二人很快便回到了遥星阁,如凝并未看出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同,让人送上热水后,便与月落蘅商量着今晚由谁服侍公主。 月落蘅刚要主动开口接下,就听到屏风后传来安排: “如凝,今日你留下来吧。明日让芷落搬到新房间里,遥星阁内还有诸多空房间,你二人不必挤在一处。” 无论是吩咐事情的人,还是遵命的人,此话话音落下后,都有各自的心思。 月落蘅与如凝说过后,便先回到了二人的房间里,准备早些休息,明日与如凝说过后再将东西搬走。 几乎是她刚关上房间的门的那刻,跟了她许久的身影,终于露了面。 月落蘅自诩并不是什么感知力很强的人,但从坤宁宫离开后不久,她便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 她初入皇宫,与任何人都没有利益牵扯。 因而肯跟着她,想要做些什么的人,便也只剩那么几位。 “闻大人,深更半夜闯女子闺房,这合适吗?”她笑意浅淡,回头看向对方,“我若是你,便会为我的清名考虑,绝不在我刚来的这夜就想着干涉自己的任何事。” “更何况我之前已经说过,我不是您那位旧友。您还一直缠着我不放,可就太过分了些。” 她的疏离引得闻星轻笑,也是这声笑声让月落蘅不解,为什么闻星会看中她不肯放手,她分明是留了信告诉星星她离开的原委了的。 星星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她,只会反复提醒她,她曾经深爱着一个将自己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大小姐,之前没人告诉你,你撒谎的时候,耳尖会格外地红吗?” “闻大人不要同我一个侍女说笑了,我今日才从村子里过来,不可能是什么大小姐的,您肯定是认错人了。” “我若是连自己的心上人都认不出,岂不是太无能了些。” 眼见闻星如此坚持,月落蘅明白,自己今日大抵是混不过去了,于是便有些破罐破摔: “那大人想说些什么呢?就算我真的是您心心念念的人,您如今还想怎么处置我?将我的身份告到陛下眼前,说我是月家余孽,早就该死在刑场上?还是说你想把我再度卖进清风楼中,看着我饱受折磨,再以所谓痴情的模样,做我的救命恩人。” 她每每想到闻星拿捏着自己的所有弱点,她是被闻星送入清风楼时,她总会浑身发颤。 曾经那个并不害怕雨夜的人,变得格外恐慌。 无论是狂风,还是暴雨,早就侵蚀了她那颗平静的心。 “落蘅,跟我离开皇宫吧,这里你待不长久的。” 月落蘅一巴掌打开了伸向自己的手:“闻大人未免太小看我了些,如今我刚进宫就是宛檀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说不定日后还能爬到什么位置呢。就算真被公主安排做了谁的侍妾,或者嫁给什么人,有公主在上,我不愁吃穿,也不必被一些人当成玩物,这可比先前好太多了。” 是啊,不用做她闻星眼中最可笑的人,怎不比之前好呢? 闻星呼吸一滞,她何尝不懂落蘅的意思。可她今日跟着她,便是想着将人带回闻府的。 可是现在看来,她原本想的与落蘅商量离开显然不可能实现。 “大人还想说些什么,便趁早说了吧,”偏偏月落蘅也不肯纵容她,“若是您无事可说,还请早些离开,毕竟我只是一个侍女,可不能跟大人这样众人崇拜的朝廷命官混为一谈。” 尤其是在想起王芷对闻星的崇拜后,月落蘅愈发觉得唏嘘。 旁人眼中是女子表率的闻星,居然会对她用尽各种手段,这多讽刺啊。 “落蘅,你要相信我,我做这些事是有苦衷的。” 闻星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她这段时间不仅一直在寻找落蘅的踪迹,还将闻家旧人全部铲去。 原先那些能威胁到她们的人,早就不复存在。 就连唐澄,也被她查到是闻家安插在别处的暗线,由华天霖亲自动手除掉。 换而言之,能让她们分崩离析的幕后推手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大人说有苦衷?”月落蘅仿若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您不妨说说,自己能有什么苦衷。” “在我被你卖进清风楼前,你已经以新科状元的身份一跃而上,官拜宰相。又有着易大人与华大人二位清正廉明之人与你做伴,谁敢对你动手?除了陛下,谁能威胁到你。” “若是将这一切怪在陛下头上,是陛下授意你这么做。那也请闻大人告诉我,我从未在世人眼前露过面,家中也不曾对外提起我,陛下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的。” “这世上除了你闻星,就只有子榆知道我是月家后人。你现在告诉我,你把我和子榆卖到清风楼是有苦衷的,闻星,你自己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 月落蘅根本不信闻星这套说辞,就像她刚才说过的那般,闻星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必须把她和子榆送入青楼这种地方,何来的苦衷可言? 可闻星知道,自己无法说出口的苦衷,与月家消亡一事有关,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解释,否则以落蘅的脾性,绝不会答应她离开。 “闻星,你告诉我,你真的对我动过心吗?” 你真的对我动过心吗…… 月落蘅怀疑了无数日的事,终于在此刻问出。 她质疑着闻星的心,也质疑着她看到的很多事。 她无法接受闻星口中所谓的有苦衷,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不能直接与她说清? 还是说,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个借口,只是想要拖住她而已? 她试图从闻星的脸上看到一丝对自己的嫌弃,可人那双眸子从始至终都满含情意,从未对她有什么不满之言。 可愈是如此,她愈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倘若星星真的爱她,为什么要做出那些伤害她的举动? 倘若星星不曾爱过她,又为什么还要装作现在这种深情的样子? 她永远都想不明白自己和星星之间到底隔着什么鸿沟,才能让人对自己三缄其口。 第56章 言恨易之 月落蘅多想等来一个答案,可她看着对方未曾动过的双唇,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回应得不到,情也是如此。 “落蘅,”闻星伸出手想要牵她,却被她侧身躲过,“你真的不能信我一回吗?” 闻星并非不想解释有关清风楼的事,可她太清楚了,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根本不可说出。 只要牵扯到闻家旧人,就会不可避免地扯起闻家的过往,从而引到月家消亡的事上。 她闻星,这辈子都欠月落蘅一条命。 “不是我不想信你,是你早就消磨了我们之间的信任。”月落蘅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根本说不出任何情话。 她多想像星星说的那样,再信一回。 可是她能信什么? 信星星所谓的,说不出口的苦衷?还是要信星星现在表现出来的情意,认下这份喜欢。 “送你进清风楼并非我所愿,如若不是顾忌着一些人,我怎会愿让你进到那种地方?倘若当时我还有别的法子,绝不会……” “够了,”月落蘅直接将她的话打断,“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闻大人,我该休息了,明日还要服侍宛檀公主。” “比起与您再商议这种无用的事,我还是觉得顾着眼下的东西的更好。” “闻大人,我以为我当时那封信写得足够清楚了。你我风雪之约,做不得数。” 她以为自己早就将话说清了,她和星星是没有以后可以谈了的。 可这样的结果并不是闻星想要的,有关她们的过往做不得假,那些不可提起的事,她总想隐藏。 但想要拒绝她的人步步紧逼,想要将她拒之门外。 木门是关上的,心门也是。 “闻星,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的意思,”月落蘅甚至有些烦躁,“我早就不是你记得的月落蘅,现在在你眼前的,是宛檀公主的贴身侍女芷落,而非月家大小姐,更不是清风楼的花魁落蘅。” 她把自己的与闻星之间的过往通通抹去,比起原先还在奢望与对方的未来,她觉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以前的月落蘅会奢望得到别人的爱,会渴求安稳的生活,但现在的她不会。 她想要知道是谁,是什么驱使月家走向消亡这一步。 这辈子她都不会相信父兄会是背叛凌汀的人,他们是她永远的骄傲。 闻星到底是扼住了她的手腕,想要带她离开。 可月落蘅不愿被这么安排,挣扎着甩开闻星的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打懵了闻星,就连月落蘅自己也是不明白的。 可她还是故作镇定,强行让自己不要太过难堪。 “闻丞相,我与你不是一路人,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别做得太过了。” 她眸中甚至没有一丝慌乱,这让闻星知道,自己与她彻底回不去了。 就算她坦然交代一切与闻家旧人有关,她们也回不去了。 “落蘅,我从来没想过要将你逼到这个地步。” 她其实从来不想她与落蘅会走到如今这番局面,可是现在没有那么多如果,即便她再不愿,也只能接受。 “可是我们已经走到现在这般了,就算你没想着要逼我半分,那又如何呢?我们回不去的,也不可能回去的。” “难道一定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月落蘅忽地笑了,道:“还请闻大人看清楚,不是我想促使你我二人走到这一步,是你做的事,是你编不出一句谎言,是你没法再瞒着我半分,让我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扪心自问,月落蘅觉得自己是想过要给她与闻星重来一次的机会的。 可是每每梦起在清风楼里的日子,她都不能纵容自己因为所谓的儿女情长,去对始作俑者视而不见。 闻星是不欠她什么,可她更不欠闻星什么。 所以又为什么强求她原谅闻星的一切,让自己陷入不堪忍受的折磨中呢? 她看着眼前昔日的爱人,第一次觉得那张脸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明明她们也曾相爱过,可如今她竟是不想再看见闻星半分。 她转过身去,默默擦掉了从眼角滑落的泪。 她和星星,大抵是真的回不去了吧。 “闻大人,若您真心怀愧疚,想要挽回,倒不如放我一条活路,”她阖上双眼,轻声道,“让我能得一个安生,至少我也不会那么厌恶你,那么恨你。” 她每句话都似银针般刺在闻星的心上,使其千疮百孔。 “若是我离开会让你好受些,我绝不会再纠缠。” “那么烦请闻大人说话算话了。” 也不知是不是担心闻星会出尔反尔,月落蘅在她刚说完话后,便一口应下。 闻星不得不承认,她的大小姐总能很轻易地就挑起她的情绪,无论是欣喜,还是失望,亦或者伤怀。 她好像确实失去了什么,可她却说不清,道不明。 “闻大人,我今夜还要休息,便不送了。” “好。” 听到木门开启并再次关上的声音,月落蘅这才放松些许。 她努力走到床榻边,想要早些休息,不要耽搁了明日的事。 可只要闭上眼睛,她脑海中尽是方才与闻星对峙的场景,为数不多忘掉这些的时候,也会回忆起在闻府的片刻时光。 她好像还是爱着闻星的,哪怕她知道自己是被闻星逼到花魁的位置上,她还是爱着她的。 恨这个字可太容易说出口了,但想要真正地恨一个人,月落蘅自认做不到。 待她阖上眼时,已渐渐天明。 …… 三月很快便到了眼前,即便再不愿认下和亲一事,苏宛檀也不得不考虑到底要嫁给哪位皇子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 为此,她还特地将如凝与月落蘅一齐叫到眼前,看看她们能不能给些主意。 对于月落蘅很快就能得到公主信任,并与自己平起平坐一事,如凝虽心有不满,但碍于这些都是公主的意思,也不曾说过什么。 “你们觉得我嫁与哪位皇子会更好些,”苏宛檀拨弄着插在花瓶中的桃花,眉眼微垂,“逸王与凌王都是不错的选择,你们可慢慢挑选。” “奴婢觉得,凌王殿下更好些,”如凝瞥了眼月落蘅,“奴婢若记得不错,凌王殿下的生母,南贤妃也是和亲公主,想必凌王殿下一定能体谅公主的选择,日后也肯多敬公主几分。” 苏宛檀点了点头,看向月落蘅:“芷落,你觉得如凝说的如何?” “如凝姐姐分析的不无道理,只是公主不能仅看凌王殿下的出身,更要看其后宅之事,”月落蘅劝道,“近段时日奴婢也托人打听过了,凌王府中除了正妃,还有一位良娣,平日二人互看不顺眼,若是公主再嫁进去,只怕很难得以安生。” “是吗?看来芷落你这些日子确实费心了,”苏宛檀轻笑,示意她接着说下去,“那你不妨说说逸王吧,看看你如何评断逸王府中的事。” “以奴婢听说过的来看,逸王与逸王妃恩爱多年一说确实做不得假,虽公主若是嫁给逸王会让人非议,但至少后宅中的诸多事却可避免。奴婢前几日托人出了宫,去见过逸王妃,其面相和善,不像会与公主争抢什么的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如凝打断:“单从面相判断一个人如何,这样未免太过简单了吧。以后公主可是要在这些地方度过余生的,芷落你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主观臆断就害了公主。” “芷落这不是还没说完,你急什么。”苏宛檀出声警告,让如凝不要做得太过分。 第57章 亲疏远近,自有决断 有了苏宛檀的意思,月落蘅这才得以接着说下去: “如凝姐姐说的确实不失为该考虑的事,但我也寻了逸王府中的人问过,逸王妃确实是极好的人。而且这么多年逸王殿下并未纳什么侧妃一类,公主也只需考虑与逸王妃如何相处便可,不必担心在其他人之间周旋。” 苏宛檀不得不承认,她有在认真考虑芷落说的这些话。 她是见过父皇后宫那些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的,因而凭心而论,她并不喜欢过多将自己埋在后宅里,那些事只会让人头疼。 “以前没有纳妃,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如凝轻哼道,“一旦公主入府后,逸王殿下多迎了几个人放在后宅里,公主岂不是一样要操心。” “姐姐担心的这些,方才我便说过了。逸王殿下与逸王妃恩爱多年,想要纳妃的话,自然早就该如此做才对。更何况逸王妃出身李家,就算逸王殿下想要纳妃,也要看李家与逸王妃的态度,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月落蘅说的这些话完全踩中了苏宛檀想知道的地方,她不得不多看几眼对方,能在半个月内将自己想要的所有信息都搜集来,确实是用了心思的。 而与此同时苏宛檀也微不可察地看了眼如凝,一想到刚才人对芷落针锋相对,苏宛檀竟对她有些无奈。 她不是不知道如凝看不上芷落,可再怎么说,如今芷落就是比如凝做的好,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一时室内陷入沉静,苏宛檀没有说话,如凝与月落蘅自然不敢开口。 尤其是如凝,她听了月落蘅这些话也觉得对方是用尽心思讨好主子的。可她一看到月落蘅这张脸,她不觉得人会如此单纯,说不定后面还有什么算计等着呢。 因而如凝先苏宛檀开了口:“这些事还是由公主您亲自定的,奴婢和芷落只能说我们的看法,到底比不过您的高见。” 她并未注意到苏宛檀的秀眉微微皱起,似是对她这种有些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举动颇为不满。 而月落蘅则是及时将一旁放着的点心端了过来,同苏宛檀讲着新上的点心的好。 只是她这番解围的行径在如凝看来又是邀功,什么好也没落到。 苏宛檀拿起盘上的一块点心,轻轻咬下一口,只觉清香满腔。 “这点心确实送到我心坎上了,”苏宛檀忍不住点了点头,“芷落你怎么知道这是今儿刚上的?” “回公主的话,前些日子奴婢去领银子碰到了尚食局的人,说是最近桃花开得好,尚食大人想着该给各宫上桃花酥,所以奴婢就多注意了些。正巧今日奴婢来前碰见了尚食大人,问过尚食局有公主这份后,才让人端了过来。” 苏宛檀看着眼前言辞真挚的女子,不由思索着近来她与如凝的表现。 好像自打芷落入宫以来,如凝愈发不如从前,倒是芷落比她想象中做得还要好,不仅处处得她心意,做事也是滴水不漏的。 “你倒是有心,”苏宛檀又看向如凝,叮嘱道,“如凝你与芷落多学学,该为我的事上上心了。” 这是吩咐,也是提醒,更是敲打。 如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月落蘅后,才应了是。 早知今日芷落会这么得公主重用,她当时就不该对人那么好,如今倒是反噬在自己身上了。 “今晚的宫宴,芷落与我一起去吧,”苏宛檀继续吃着点心,“正好你来也有一段时日,该见见世面了。” “是。” 晚时,宫宴开始,月落蘅站在苏宛檀身后,未曾分心半刻。 只是她的脸引发诸人议论,且不说原先见过花魁容貌的人,单易潇然与华天霖便问了闻星不少。 “闻星,你看那是落蘅吗?” 易潇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让人找了许久的人,居然就在皇宫里? 华天霖也朝他们的方向探了身,问道:“你们可觉宛檀公主的婢女…与落蘅姑娘有几分相似……” “是她。” 闻星的回答让二人都不再淡定,尤其是易潇然,险些就站了起来。 “不是闻星,既然是她,你为什么不……” “我与她,桥归桥,路归路,并非一路人。” 闻星这话刚说完,就惹得易潇然一阵笑。 只是易潇然并非觉得喜悦,而是被她这句话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旁人不知道的,没见过的,难道他还没见过了? 那为了找落蘅姑娘,两天两夜没睡的人是谁?因为有一丝落蘅姑娘的踪迹,就亲自去城郊寻找的人,又是谁? 现在说什么桥归桥路归路的,还真是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你与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华天霖也是不信她这句话的,“我虽与落蘅姑娘接触不多,但也知道她不是肆意妄为之人,倘若你二人能将话说开,想劝她回来,还是容易的。” “不,她不会回来了。” 闻星觉得自己足够了解落蘅,只要落蘅说定的事,就不会再更改。 所以确实如先前说的那般,她们没有什么以后可以说,因为她们回不去了。 原本还对月落蘅身份有所猜测的人见闻星毫无动作,也纷纷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推测,毕竟当时闻星为花魁赎了身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虽后续让人难猜,但再怎么说也不会闹到闻星会对落蘅视而不见的局面。 因而原先还对月落蘅的身份有所怀疑的人,大多都打消了要探究一二的心思。 仅剩的一些人也逐渐因为易潇然与华天霖的不作为而退缩,没有人愿意同时得罪他们。 万一他们只是表面不在意,实则还在注意那人的动向,届时只要他们敢下手,那可就完了。 易潇然原本还想再问问为什么,华天霖却示意他不要再问,适可而止。 可易潇然不明白,既然是真心相爱的二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无论是闻星对落蘅的在乎,还是落蘅对闻星的用心,他都真真看在眼里。 “华大人,这两个人……”他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潇然,没人比她们更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既然她们自己决定走到这步,就算你去问,也得不到答案。” 这点华天霖很清楚,闻星不想说的事,他们就算再怎么问,都不可能会有结果。 更遑论落蘅姑娘好像也是这样的人,他们干预不了她们之间的感情。 能走到哪一步,能怎么走,都是要看这二人自己的选择。 确定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后,易潇然叹了口气,开始喝起了闷酒。 他倒不是对落蘅有什么心思,只是为二人觉得惋惜。明明那么相爱,最后却走到了这一步。 其他人的异样苏宛檀不是没察觉到,但她并未将这些与身边的人联系在一起。 “芷落,你到殿外等我吧。或者你先去休息片刻,这场宫宴离结束还有许久。” 哪怕知道芷落不可能是长姐,但苏宛檀对她还是有些心疼。 就好像她对芷落的点点滴滴,都会被长姐感受到一般。 月落蘅没那么矫情,自然是应下了此事,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离开了大殿。 而闻星立刻说自己不胜酒力,在月落蘅离开后不久就立刻跟上。 易潇然也想有样学样,但华天霖拦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让他不必多为。 “华大人,你……”易潇然没想到到这时人还要拦着他,欲言又止。 “她们二人的事,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吧。” …… 月落蘅并没关心自己离开后殿内都发生了什么,她无意走到御花园,闻到其中散发的阵阵桃花香,不觉心旷神怡。 第58章 若愿早行 她正欲倾身去闻那桃花香,便被身后跟着的人一把扯到了假山后。 她刚要叫嚷,却发现眼前捂住她嘴的人是闻星。 “芷落姑娘肯听我说几句吗?”闻星松开手,轻声道,“以前的事虽不可提起,但有些事我总该提醒你才是。” “闻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并不想听大人说什么。” 月落蘅试图挣脱,却动弹不得。 “宴会这种会见到朝臣的地方,你不该多露面的。” “闻大人莫不是管得太宽了些,”月落蘅冷哼了一声,道,“我与闻大人非亲非故,您这般管着我,岂不是太过了。” “只是担心芷落姑娘身份暴露于旁人眼前,为你担忧罢了。” 为我担忧? 月落蘅听着这句话,觉得何其荒唐。 现如今她们早就不是之前的她们,何必还要装出现在这副深情的样子,难不成还指望着用这样的把戏将她劝回吗? “是吗?可是大人这份好意我实在担不得,大人与其将精力分在我身上,不如去看看宫里的其他侍女,亦或是京城中的世家小姐们,仰望大人的不计其数,何至于……”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闻星吻上双唇,如同她还没离开闻府的那段时日一样。 每每她的话不是什么闻星喜欢听到的话时,闻星就会这样堵住她的唇瓣,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的贝齿,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拦下她说什么伤人心的话。 而闻星从来也不会做得太过,人次次都是遵从她的意愿,只要她说停,闻星就不会再动半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闻星松开了她,眉眼微垂,道: “落蘅,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了。” “那可让闻大人失望了,这样的话我还会说很多回,”偏巧月落蘅不肯如她意,“还是那句话,我与大人非亲非故,可没什么人让我必须顺从大人的意思。” 她不明白为什么闻星还会牵挂着所谓的过去,抓着以前的东西不放。 明明她说过很多次,以前的那些都不再作数,为什么还要强行将她扯回以前? 难道闻星想要的,真的是她满眼只有她一人的时光吗? 只是自离开闻星后,她从来不这么认为。她不觉得闻星想要的是自己的情,高高在上的闻丞相,怎么会喜欢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她想要的,只会是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满足感。 每次想到自己付出的一切都只是闻星眼中的笑话时,月落蘅都觉得自己的一颗真心喂了狗。 她不想作贱自己,只为换取闻星的一丝开心。 谁爱谁,爱过谁,这早就不是她还想考虑的事。 “闻大人,我家中遭遇了什么你很清楚,”月落蘅看着她,笑容凄惨又可悲,“所以比起此刻还爱着你,为你消磨时间,我觉得查明我家中到底为何会走到这一步,更重要。” 闻星呼吸一滞,不知还能同她说些什么。 落蘅到底是走向了她最不想看见的局面,只要开始查月家的过往,必然会查到她头上。 届时会发生什么,谁又能说的清呢? 但眼下她很清楚,至少在自己将落蘅挽回前,一切还不能发生,她不能让落蘅知道真相。 “这一切真的很重要吗?”闻星试探着问道。 “为什么会不重要?”月落蘅反问,“家中父兄待我如何,我想闻大人应当是见过的。就算不为了他们,我娘,唯念,都是我该记挂的人,我要如何才能忘掉月家所有人对我的好,对他们的死不管不顾?” 或许先前她受在清风楼内的影响,被青容等人磋磨,但现在再怎么样也与以前不同,她走进了皇宫,有能力一点点查到以前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对这些视而不见? 她一直都记得唯念,记得爹娘死去的惨状,那日的血腥,何尝不是她的梦魇? “难道闻大人觉得,自己会比我的家人更重要吗?” 她的话就像利刃一般刺入闻星的心,让闻星呼吸艰难。 哪怕知道自己比不得月夫人他们,闻星还是会觉得此刻月落蘅就是在踩着她的心,让她难以直视过往的自己。 是她,是闻家所有活下来的人,亲手将月家所有人毁掉,看着月落蘅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越是清楚月家消亡的内幕,闻星此时越是抬不起头。 她无法说自己比月家的人更重要,从始至终,对于落蘅而言,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她的爹娘,她的兄弟姊妹。 “闻大人怎地不说话了?”月落蘅咄咄逼人,“还是说闻大人想清楚其中对错,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了吗?” “落蘅,我从不觉得自己会比夫人他们更重要……” “但你希望我以你为重,暂时忘却过往的所有事,不是吗?闻星,你敢说我在闻府的那些日子里,你是希望我查清月家过往的吗?” 莫说以前,就算是现在,闻星也没法给出准确答案。 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想让落蘅查出那些过往,就像陛下会忌惮月家功高震主一样,眼下她与易潇然等人来往颇多,陛下又怎会全然放心她? 只怕一旦有人说要查月家的事,陛下就会借着这股清正之风,将她也拉下水,除掉这么一个潜在的危险。 “你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我们彼此心中都有答案。闻星,你现在还不觉得自己与我纠缠不清,是何其荒诞的事吗?” “如若我能为你查清月家的事呢?” “闻星,你是不是真的将我当作不曾见过是非的傻子了?”月落蘅只觉可笑,“我们相遇后的这么长时间你都不曾查过的事,现在你说要查,这话究竟是不是真心的,还需要我多说吗?” 自然是不愿意的,闻星默声作答。 自然她也不会将这些告诉落蘅,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如果此时不用这些拖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与落蘅还会走到哪一步。 换而言之,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都是个极度可耻的人。 因为她与落蘅相处的每一刻,都是她偷来的时间。 第59章 信己不信人 “这次我真的能帮你。” “可是我不会信你了闻大人,我信你多回,总该把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一点点去查清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月落蘅无数次想过有关当年的事到底有多么让人难以接受,才会让月家一夜之间不复存在,旁人连提都不能提。 但她想不到,也根本理解不了到底是什么促成如今这一切的。 她爹为官清廉,是百姓们口中的好官,她哥也是为国戍守边疆数年的大将军,说他们会通敌,她从来都不信。 可是很多人都说,月家这一族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勾结外邦,陷害国家忠良…… 月落蘅回想着父兄所言所行,从未想起他们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 月家人一生奉行清正廉明,若有半分违背,自会在祖宗匾额前自刎谢罪。 但正是这样的一家人,最后却被扣上了这样一个罪名,月落蘅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别人口中的月家模样。 “闻大人若是再拦着我,晚些时候宛檀公主会让人来寻我的。我不想与大人纠缠不清,更不想被别人说为了爬上大人的床榻,什么都做。” 月落蘅刚要转身离开,就被闻星扼住手腕,一把扯回自己的怀中。 她正欲发作,就听见假山外走过一行人。 最先说话的那人,她很清楚是谁: “麻烦你们好好找找,芷落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公主的贴身侍女,现如今见不到她人影,公主也着急着呢。” 一听到是如凝的声音,月落蘅的心瞬间悬起。她只顾着跟闻星在这里纠缠,竟一时忘了时间。 这要是被如凝抓了个现形,先不说她在宛檀公主眼前会不会遭人白眼,日后会被旁人下绊子到什么程度,真不是她可想象的。 “如凝姑娘放心,既然是公主的人,我们肯定会好好找找的。” 为首的侍卫很清楚,此人口中的芷落姑娘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再怎么说也是宛檀公主身边的人,他们该拿出态度好好找才行,否则就是丢了凌汀的颜面。 如凝点了点头,没再说些什么。 她刚才想着来宫宴帮衬着公主些什么,却听人说芷落来了御花园。虽她知道芷落不是什么会与旁人多纠缠的人,但她却期望着能在这里找到芷落的把柄。 无论是与什么人过于亲近,还是做了什么不合身份之事,只要她能抓到这么一丝不对,她就能在公主眼前说自己的好,证明芷落会丢了公主的脸,不宜出现在人前。这样她就会和以前一样,还是公主最信任的人。 越是想到近来公主对自己的疏远,如凝越是恨得牙痒痒。 要是她知道现在芷落会顶替了自己,当时一定不会对人用半分心。 “闻大人若是不想被人非议,还是早些和我分开为好,”月落蘅上下打量着眼前一脸揶揄的人,“毕竟跟我这样卑贱的人混迹在一起,于大人也不好吧。” 闻星俯下身子,看着她喋喋不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忽地笑了。 “我可不曾觉得你卑贱,”闻星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而且有我在,谁会觉得你卑贱?” “看来大人还真是听不懂我的话,”月落蘅拿出随身带着的帕子随意擦了擦嘴,“我不是为了大人着想,只是不想与大人一同出现在旁人眼前,从而让旁人觉得我有多上不得台面。” “大人就算不知道宫里的事,至少也该给我留些脸面。我不想因为大人被旁人觉得我如何,也不想留任何把柄在别人手里。” “带着侍卫们来的那个女子,也是宛檀公主的人。虽我们同样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但她是公主从方苏带来的,与我自是不同。” “她来寻我可不像她嘴上说的那般好,近来我与公主愈发亲近,自然让她有几分不悦。现在带人找我,左右不过是为了寻我几处短,好将我踢出遥星阁。这样说,大人能明白了吗?” 月落蘅自诩自己对如凝从未有过任何冒犯,但如凝对她的敌意却是不减反增。 其中缘由她并非不清楚,左右不过是因为她愈发得宛檀公主的心,在其他侍女眼中更有几分话语权罢了。 凭心而论,她并不想与如凝争什么先后。 但她需要往上爬,爬到势力更中心的位置,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些许关于月家之事的线索。 偏偏这种话她不能跟如凝说半分,因而面对如凝,她也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 “既然这样,我去将他们引开如何?” 闻星倒是调查过遥星阁内部的事,但她没想到如凝还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更没想到人此时居然是为了构陷于落蘅。 “大人忘了,我此时此刻会在这里,是你将我扯来的。如若大人方才不曾拉我半分,此刻我大概已经回到了公主身旁,也无需面对这些了。” 月落蘅条理清晰,丝毫不觉得是自己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而始作俑者听着这些也知道自己这是说不过她,便寻了没人经过假山的时候,走出阴暗处,与如凝一行人碰上。 “见过大人,”如凝朝她行了礼,“不知大人可否见过芷落。” “你是说…那位与我旧友很像的侍女?”闻星故作思索,就像真记不清芷落这个人一般。 “回大人,芷落确实是您口中的那个侍女。” 闻星沉思片刻,随即答道:“方才我确实见过她,不过与她聊了几句后,她就离开了御花园。若是你要寻她,不妨去周边找找,兴许能碰见。” 有了芷落的去向,如凝心满意足地带人离开。 而在确认一行人走开后,月落蘅也从假山后露了脸。 “多谢大人肯解决自己惹出的麻烦,芷落在此谢过,若是大人无事,我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月落蘅便要离开,但此时如凝恰巧出现,她还没来得及离开御花园,就被人抓了个正着。 “芷落妹妹这是去哪儿了,叫人好一番找。” 第60章 择安生而落 “让如凝姐姐担心了,我无意走到这御花园,留了片刻,与闻大人聊了其故人几句后便离开,只是离开时迷了路,所以耽搁了些时辰。可是公主让姐姐来寻我的?我这就回殿内……” 她的话还没说完,如凝就接话道:“倒不是妹妹担心的这样,只是我来时没有见到你,还以为你去见了什么人呢。” “如凝姐姐怎么会这么觉得,”月落蘅故作惊讶,“难不成谁看见我与什么人一起走了吗?要是姐姐听其他人瞎说,还不如问问我呢。” 如凝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噎住,也知道现在不是与她争执的好时候,便换了法子,说是公主身边现在需要人,她们该去服侍公主才是。 “那我便先回殿内,去见公主了,”月落蘅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麻烦姐姐回遥星阁准备些热水,公主今夜定是需要沐浴的。” 如凝原本还想跟着一起去宫宴,因她这番话不得不回遥星阁。 只是临走前她还瞪了一眼月落蘅,恨不得扒了她那层伪善的皮,与公主说清那人私下的神态。 而侍卫见着人已找到,想着兴许是误会,便也带着其他人离开。 一时间,御花园只剩下闻星和月落蘅。 “看来一段时日不见,大小姐嘴皮功夫见长。”闻星眉眼含笑,很庆幸她不会再在这些事上吃亏。 “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的,这种道理闻大人应当也很清楚吧。” 月落蘅看着她,笑容中有些讽刺。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学会反击的,怕是闻星从不知晓吧。 她原本也只会忍让,可在清风楼时,青语拿她的完璧之身与她的亲人刺激她的那一刻,她也不得不用言语反击。 左右不过是伤人的刺,旁人能刺在她身上,她也能刺回去。 这世上谁又欠谁的,必须该忍着谁的冒犯呢? “好了,公主需要我,与大人就此别过,”月落蘅意欲离开,“还请大人不要再拉着做什么,否则真误了事,我可不像大人那般甩甩袖子就能解决。” 闻星还想为自己解释几句,但她看着月落蘅离去的背影,知道自己多说什么人都不会再听,便也没追上去。 待算人离开御花园已差不多有一炷香后,闻星才转身离开这里,朝自己来时的马车走去。 她刚才没有同易潇然说清的话,今日肯定要说个明白的,否则以那小子的脾气,怕是会一直问她,甚至还要追到落蘅眼前去问。 这种事还是少发生为好,否则平白为落蘅带去些麻烦,她们之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月落蘅回到殿内时,宫宴已快到了尾声,苏宛檀也正好寻了借口起身,准备离开。 与芷落一起离开大殿后,苏宛檀面上的笑容才松动了几分。 没想到自己刚让芷落离开,陛下就将那个她逃避许久的问题再次抛出。 与她一同来的使臣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该说出自己的选择了。 眼见逃不过这些,苏宛檀回想起芷落的那些话,便说自己想要嫁给逸王,愿与逸王长久。 她也看见逸王与逸王妃二人皆是一愣,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再抗拒这些,必须早些将自己的婚事定下,才能为方苏争得一两分安生。 她起身离开后,逸王妃李念韵跟了上去。临走前她还与逸王郭靖乾耳语一番,让人放心自己此行,绝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们恩爱的样子落入众人眼中,愈发衬得方才苏宛檀的选择像自取其辱。 李念韵走的很快,她跟上苏宛檀后,便示意身边侍女离开。她正欲让月落蘅也退下时,苏宛檀却道不必,只说自己极为信任芷落,让她放心。 “公主聪慧,想必应当知道我此次来是为了什么。”李念韵也没有与她虚以委蛇,直接开门见山。 “王妃谬赞,我方才的话平白为你与逸王殿下增添了些许麻烦,我还没来得及同你二位致歉,便先等来了你。有关方才的话,我实在抱歉。” 苏宛檀何尝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对二人影响何其大,往小了说,兴许只是一时之快,日后旁人就能将此时酒醉之言忘掉。 可朝中谁不是人精,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谁又肯往小事去想。 “公主今日选择也是不得不为之,”李念韵虽也觉惊讶,但她来此却并不是为了追究苏宛檀的错,“我先前便与殿下商量过,若是公主愿来逸王府,只需安心与我相处便是,我们都不会为难公主。” 她并非只是后宅妇人那么简单,再怎么样她也出自李家,明白苏宛檀作为和亲公主的不易,更明白人能做出选择也是用了极大的勇气。 更何况她确认自己与殿下足够恩爱,自然不会因为他人所言所行就生出嫌隙。 所以她肯来与宛檀公主说上几句话,只是希望人不要为这些事而有顾忌。 “王妃的意思是……” “妹妹既然肯来逸王府,便是觉得我逸王府安生无事的,作为逸王府的女主人,我怎会不开心呢,”李念韵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与逸王殿下不会介怀今日的事,妹妹也无需担忧。待你过门后,我们也会尊你敬你。” 苏宛檀没想过她追上自己居然会说这些,明明她其实都做好了被指责、被叱骂的准备,但现在听着李念韵这些话,她竟觉得有几分心软。 “王妃这不怪我吗?” 李念韵轻笑一声,道:“我为何要怪你呢?” “我突然选择逸王殿下,甚至不曾与你二人商量过,很可能为你们带来很多麻烦……” 苏宛檀甚至不敢说下去,因为她其实也清楚自己现在没有资格多问李念韵什么,可她想问明白,为什么他们肯如此接纳她。 “妹妹的难处我是知道的,换作我,我也会选择殿下,只为一分宁静。妹妹非有心为之,又有什么可怪的呢?” 自打知道方苏使臣里有一位和亲公主时,李念韵就做好了会与他人共侍一夫的准备。 而随着日子流转,她也发现了苏宛檀的不愿。 所以此刻她才会愈发与之共情,更不会怪罪其半分。 第61章 乱止于内 苏宛檀不知该用什么言辞形容此刻自己的感受,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体谅,更没想到李念韵会说逸王府欢迎她这种话。 她以为离开方苏,来了凌汀后,自己就不会再听到这种话。 “那便多谢殿下与姐姐肯真心待我,”苏宛檀眼眸微垂,掩去一时热泪,“我还要回遥星阁交代些是非,便不与姐姐多说了,先行告辞。” 她领着月落蘅匆忙离开,李念韵也没有阻拦她,转身叫上侍女,回到了逸王身边。 “与宛檀公主说清楚了?”郭靖乾无奈地笑了笑,“我原准备明日再与她说,你今日倒是先同她说清楚了。” “毕竟这些事拖不得的,我也只是担心宛檀公主。在众人眼前说出这些话,她又何尝是愿意的呢?” 郭靖乾很熟练地牵起她的手,道:“你啊,一贯如此贤惠,事事都替旁人着想。” “比起这些,殿下现如今可该操心与宛檀公主的婚事。再怎么样,该给公主的面子还是不能少的。” “这些我都清楚,不会让你委屈,也不会让她失了面子。” 二人一同离开旁人视线,恩爱如常。 而与李念韵分开后,苏宛檀不曾说过半句话,她仰头看向天上渐明的星辰,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 逸王妃这般心疼她,可是她却插足于二人间,平白扰了逸王府的清净…… 临来凌汀前,长姐的话仿若还在耳边: “宛檀,此去凌汀你万事小心。若是不得不择人而依,定不能只看其表,要纠其里才行。” 她现在是不是择良人而栖,一切还尚不能定论。 只是如今她也没有选择的机会了,今日这话就算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段时日各处的人也会着手她与逸王殿下的婚礼。 她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柔声道:“芷落,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9 她每每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都觉得自己其实是对不住逸王与逸王妃二人的。 “就像逸王妃说的那般,公主并非有意为之,如若公主不选一位殿下做夫婿,这日子只怕会更难熬。” 月落蘅说的这些话,苏宛檀又怎会不知道? 可让她直面自己的选择,她却是觉得有些愧疚难当。 但事情已经发生,这不是她说改,就能改的。 “罢了,”苏宛檀搭上她伸过来的手,朝遥星阁走去,“咱们早些回去吧,如凝怕是要等着急了。” 月落蘅听她提起如凝,顺势说了方才在御花园碰见如凝的事。 “她怎么会想到去御花园找你?”苏宛檀眉头微蹙,“更何况今日我不曾让人叫她来,擅自离开遥星阁,这可是大忌。” “许是如凝姐姐过于担心公主了,才想着来替我服侍公主吧。只是那时恰巧我在周围迷了路,与如凝姐姐错过,闹了好一番笑话呢。” 她并没说清如凝都做了些什么,也没说自己为什么会在御花园内耽搁时间。但仅仅是她说出来的这些,也足够让苏宛檀怀疑如凝的用心。 苏宛檀知道自己近来对芷落的信任让如凝嫉妒心渐起,她也从其他侍女那儿知道如凝私下没少针对直芷落。 可她没想到现在如凝敢带着外人来掺和遥星阁内的事,还妄图让旁人认为芷落何其不堪,这是她不曾想过的。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算了解如凝,否则怎么会想不到此时之事。 “她离开时,可还说了什么?”她面色有些难看。 月落蘅就当没看见她是什么神态,如实交代道:“如凝姐姐什么都没说,只是我想着公主您今日大抵需要沐浴,便让如凝姐姐先回去,告诉她让人备些热水,不要耽搁了公主的事。” 苏宛檀微微颔首,倒是也没再说些什么。 待回到遥星阁后,她褪去衣裳,在浴桶中享受片刻之宁。 只是她忽然想起芷落的那些话,将如凝叫至屏风外。 “公主,您是有什么事……” 如凝的话还不曾说完,苏宛檀就打断了她:“你今日带人去御花园做什么。” 如凝原以为公主叫进自己是为了服侍,她没料到公主叫进自己会是为了这些。 “我……”她欲言又止,因为她明白自己的目的根本算不得良善。 “如凝,你是我从方苏带过来的人。我不想因为你一时之错,就将你送与旁人,”苏宛檀靠在浴桶边,漠然道,“你与芷落之间的事,我也听其他侍女多多少少说起过。若是你再如此行事,甚至要带着其他人掺和至遥星阁中,这小小的遥星阁,便再也容不下你。” 苏宛檀到底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她想了许久,要不要将如凝送至遥星阁外。 她不愿失去最后一个可以让自己回想起方苏之的人,但她也不能容忍身边会有时常想引起内乱的人。 “如凝…明白……” 如凝彻底不再寄希望于让公主再度信任自己,她知道,公主能说出这些话,就代表着是想放弃她。 可她一开始就是比芷落早跟着公主的,现在又为什么要让着芷落? 她不觉得自己比芷落差在哪儿,更不觉得自己一定要低芷落一头。 “好了,既然你知道的话,便下去吧。” 苏宛檀不想再处理这些事,便让她离开。 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苏宛檀终于静下心神,能好好回想今日发生的事。 …… 自宫宴后,逸王府与遥星阁两边都在准备大婚事宜。李念韵也参与其中,丝毫不芥蒂这些。 而楚洛也时不时就让郭言姝将苏宛檀带到坤宁宫里,与其一起用膳。 “要我说啊,宛檀你选大哥也算好事,”郭言姝轻笑道,“毕竟逸王府有我嫂嫂在打理着,后宅中没那么多事需人操心,总归是好的。” “我这几日也与逸王妃见过了,逸王妃是很好的人。” 苏宛檀因这几日与李念韵的接触,愈发觉得芷落那些调查是有好处的。 正如芷落搜罗来的那些消息一样,她了解到的逸王妃通情达理,出身世家且不自持清高,显然是极好相与的。 第62章 不胜从前 但楚洛显然并不认为李念韵是合格的逸王妃,嫁进逸王府多年,竟无法为靖乾诞下一子,除一女外,根本不足以挑起逸王妃的大梁。 “若是宛檀能为你皇兄诞下子嗣,想来日后也是好的,”楚洛眉眼和蔼,似是真的为苏宛檀考虑,“念韵她入府数年,还不曾诞下皇孙,或许你的肚子能争气些呢。” 苏宛檀没想过自己只是来坤宁宫用午膳,还要面临插足逸王二人之间的问题。 自宫宴后逸王妃与她说了那样一番后,她便放心许多,也没有那么担心会在嫁入逸王府后被磋磨。 只是眼下皇后娘娘对她寄予厚望,她却是不敢担的。 “诶呀母后,这才哪儿到哪儿,宛檀都还没嫁到逸王府呢,您怎么就想着这些了。” 饶是再回不过神,郭言姝也知道这话的背后不是什么好事。 她不是不知道母后对嫂嫂未曾孕育皇孙一事颇有不满,但她没想到母后居然会将对嫂嫂的不满摆在明面上,甚至让宛檀为…… 她朝宛檀的方向看了眼,试图从人脸上看出些什么。 她担心宛檀会有不满,也担心母后对宛檀的回答不满意。 “这些事不是我一人就能做到的,”苏宛檀眉眼微垂,故作娇羞模样,“就算我愿意,也要看逸王殿下肯不肯……” 哪怕知道自己不会献身于任何人,但苏宛檀还是答了楚洛最满意的答案。 至少在还没离开皇宫前,她不觉得自己违背皇后娘娘能有什么好事发生。 相反,只要在遥星阁一日,她必须听陛下、听皇后安排。 “我就说宛檀是最明白是非的,”楚洛笑道,“言姝,你要与宛檀多学学,日后才不会叫人看了笑话去。” “是,母后,儿臣知道了。” 郭言姝也没有忤逆楚洛,这让楚洛对眼下甚是满意。 只要逸王府能赶在凌王府前有皇孙,这便是好的。 至于是庶出,还是嫡出,这并不重要。 哪怕现在想着先前探听的陛下之意,楚洛还是会觉得有几分不安。 她听陛下身边的公公说,陛下大抵会在有皇孙出世后,定下太子之位。 若非这些年凌王也小心行事,让人抓不着把柄,她早就把自己的儿子推上了太子的位置,也不至于此刻还要靠着旁人,才能行事。 自然,这些话她并未同眼前的二人提起,言姝是个没心眼的,这她一早便知。 但苏宛檀是什么人,她却迟迟看不透。 若不是眼下还能将人掌控在自己手中,楚洛真觉得自己这皇后之位都难以保住。 凌王生母南贤妃,现如今可是和华贵妃一起对她的后位虎视眈眈呢。 “娘娘,遥星阁内还有诸多等着我回去安排,便先离开了。” 用完膳后,苏宛檀很快扯了借口离开。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怎么做,才能将身上这副重担全部卸下。 她竟是比谁都盼着三月十一,这样她就无需再受逸王府外之人的气。 一想着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不由长叹一口气。 月落蘅见她心情不佳,便安慰道:“公主不必将皇后娘娘的话放在心上,这生不生的事,自然是由公主您自己做主的。更遑论逸王殿下与逸王妃愿意接纳您,日后在逸王府里也无需操心这些。” “我知道,只是每每想起皇后这些话,我都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肉,”苏宛檀怎会不清楚她说的这些,“我在方苏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可到凌汀来,便什么也不是了。” 她在来凌汀前就清楚,自己是回不去方苏的。 因而所有人如今都觉得她变了,变得知书达礼通人情,变得温文尔雅事事精。 可这一切的变化不是她想这么做,而是她为了和亲不得不这么做。 “公主,您别担心,逸王妃是什么人您也清楚的,她许诺的事,一定不会违背。” 苏宛檀想起楚洛方才对李念韵的态度,苦笑道:“是吗?可是皇后对她这样的人都不满意,又何尝会放过我呢?” 她甚至不怀疑皇后娘娘为了让她生育,会做出何等不堪之事。 只是……孕育子嗣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个问题月落蘅也无法解释,她不觉得一定要有子嗣才能在王府中站住脚。可无论是先人,还是眼下在后宫中的诸位娘娘,都是这般觉得的。 她们都觉得,只要有了子嗣,就算没有夫君的宠爱,也算不得什么的。 可从始至终,子嗣也没能帮她们拴住夫君的心。 “那是皇后娘娘对逸王妃,不是逸王妃对皇后娘娘,”月落蘅试着宽慰她,“更遑论平日里您只需要待在逸王府,若是愿意,出府与言姝公主逛街也不是不可。也就只要到宫宴或者是家宴,您才会多见皇后娘娘几眼,平日里她若是想召您进宫,也好生麻烦着呢。” 这点倒是苏宛檀觉得最满意的一点,她若做了侧妃,皇后娘娘想要训诫她,就还得通过逸王妃或者逸王才能见她,实在不便。 更何况逸王妃和逸王的态度。大抵是不会顺着皇后的意思,让她生子的。 “好在逸王妃通情达理,不曾怪我半分。” “王妃大度,公主也是极好的人,王妃肯接纳公主,自然公主也不会对逸王妃不好。” “芷落,你这张嘴啊,倒是愈发地油嘴滑舌了。” “公主若是怪罪,奴婢愿意领罚。” “我可不曾说要罚你。” 如凝站在遥星阁外,看到的便是这番主仆和睦之景。 她主动迎上前去,微微福身行礼:“公主,方才逸王殿下与逸王妃来过,说是送了东西来,不知您是否喜欢,还需您去看看才是。” “如凝,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些如今你都记不得了?”苏宛檀眉头紧蹙,“原先你记得的最是清楚,怎地如今反倒不比从前了?” “回公主,奴婢只是……” 苏宛檀没听如凝的解释,抬手打断道:“罢了,不必多言,我自己去看看便是,你与芷落便在外面候着吧,晚些时候我会让你们进来的。” “是……” 第63章 入王府 饶是再想跟进去解释,如凝也不得不与月落蘅一起站在遥星阁外候着,只等方才进去的人挑选。 “芷落,别以为你一时能得公主心意,就能一直如此了,”如凝咬牙切齿道,“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替代你在公主眼前的位置,你不可能一直都是公主最信任的人。” “姐姐也知道,眼下我比你更得公主信任。姐姐敢在我眼前说这些,就不怕我与公主说起吗?” 如凝冷哼道:“你有几个胆子敢跟公主说这些?我告诉你,我可是从公主离开方苏前便跟着公主的,与公主情分颇深,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如凝姐姐,我还是那句话,眼下我比你更得公主信任,这点便够了。” 月落蘅笑意浅浅,仿若这种事她并不在乎。 但她清楚,她其实很在意宛檀公主对自己的信任有多深,因为她必须进到逸王府,接触到更多秘密,才能在探知月家过往中,得到一丝希望。 所以就算知道这样顶替掉如凝在宛檀公主身边的身份极其不公,月落蘅也不会心软。她觉得自己早就不是还在清风楼里的落蘅,更无需因对旁人的愧疚而容忍。 就像她早就不觉得自己是欠青语什么的,现在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欠如凝什么。 人若是不能为自己所求而拼命,那才是最可笑的。 如凝没想到她居然会与自己硬刚,往日里自己给她使绊子时,她都是笑着承受,从未说过她一丝不好,眼下居然敢…… 如凝不相信有什么秘术能让人短时间变了性子,她能想到的,无非就是芷落一开始就在扮猪吃老虎,等着反噬她,要将一击毙命。 因而在意识到芷落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后,如凝瞬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若她是什么洪水猛兽般。 “姐姐这是怎么了?一副见了什么妖魔鬼怪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不爽的地方?” 月落蘅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恐怖的地方,因而还反过来问她是不是身子不爽。 如凝看着她人畜无害的脸,愈发觉得自己原先被她的容貌蒙了眼。 能在当上公主贴身侍女后,半个月内就与遥星阁里的所有侍女打好关系的人,怎么可能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怀着对月落蘅的忌惮,她没再像之前那般追着对方,想要寻衅滋事。 因而苏宛檀从阁中出来时,见到的便是二人站得极远,谁都不曾招惹对方。 见如凝没有再与芷落针锋相对,苏宛檀不觉安心很多。这两人能和睦相处对她来说是好事,既不会陷入与旧仆的情分中,也不会失去自己信任的人。 “如凝,你去找人将这些东西归置好,切莫丢失半件,”苏宛檀眼眸微垂,掩下自己的情绪,“芷落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月落蘅没有半分耽搁,紧跟在她之后进了阁内。 “我问你,若是进了逸王府,你是想跟在我身边,还是说想翻身为主,”苏宛檀直言不讳,“芷落,以你的这张脸,想要嫁到什么富贵人家为妾毫无问题。只要你想,你也可以借着我的名头,寻一个好人家。” 月落蘅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提起这些,急忙跪下,道:“芷落不愿离开公主,还望公主不要赶我离开。” 苏宛檀上手搀了她一把,轻叹一声:“倒不是我想赶你离开,只是你这样一直跟着我,只怕在逸王府中,难免会遭遇些什么。” 苏宛檀原本并不打算将人送走,但她知道,就算有逸王与逸王妃庇护,以芷落这张脸,想要安生度日,实在难以实现。 所以不妨趁早安排婚事,也比日后让人动了手强。 “可奴婢自入遥星阁来,便是一直要跟着公主的。如今奴婢才跟了您不到两个月……” “芷落,我信任你,非一时之事,这你应当明白,所以不愿见你被我耽搁。” 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苏宛檀其实说不出口。 她只是,不想见到长姐会被旁人欺辱,因而不想让与长姐有几分相似的芷落落入那样的境地。 她觉得自己是可耻的,居然在芷落身上寻找长姐的影子,将芷落当成她最信赖的人。 而她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她想让长姐再见自己一面,想与长姐再说说话。 “奴婢不觉得公主留着奴婢是被公主耽搁,”月落蘅并不想放过这个可以往中心点走得机会,“爹娘曾与奴婢说过,既然要跟主人家,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为主人家思虑。如今奴婢既然跟了公主,就应该为公主着想。若是公主觉得奴婢与如凝姐姐合不来,所以想让奴婢离开,奴婢自然无话可说。” “但只要公主您还肯用奴婢一分,奴婢断然不会离开您。” 月落蘅在赌,赌苏宛檀离不开自己。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成为苏宛檀的依赖,但很早前她就发觉,苏宛檀对自己,跟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她可以大大方方地仗着这份不同,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她想,只要她做得不会太过,宛檀公主都会容忍她。 听着她的话,苏宛檀欲言又止。 她是不想将芷落驱逐出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的,只是这话已说出口,若是她再收回…… “公主放心,只要公主肯留奴婢,奴婢就当今日不曾听过这些,日后仍旧会为公主效力。” 月落蘅的话恰巧给了她一个台阶,她做出一副舍不得人的模样,只道委屈了她,让她好好在自己身边待着,自己绝不会亏待她半分。 这一场闹剧很快就因为月落蘅恰到好处的话而结束,除苏宛檀与月落蘅外,再无一人知晓。 …… 三月十一一到,苏宛檀换上嫁衣,从遥星阁出嫁,坐上喜轿到了逸王府内。 虽为侧妃,但因她乃是和亲公主,因而逸王还是按照王妃仪仗迎她进门。 哪怕有不少人等着看他们的笑话,郭靖乾与李念韵都未说什么,只当今日再普通不过。 而苏宛檀在婚房等待时,月落蘅与如凝就守在婚房内,同她说些话,不至于太无聊。 第64章 言虽合理,却非合适 “公主,您不必紧张的,”如凝自以为这些话能宽慰她几分,“芷落原先说过,逸王殿下与逸王妃都是极好的人,定不会为难您半分。” 她说的这些苏宛檀都清楚,于是她听着便有些不耐烦,面上也有几分烦躁。只是因有红盖头遮掩,并未被如凝二人看见罢了。 正当如凝还要说下去,苏宛檀抬手打断她,向月落蘅闻着婚房外的情况。 “回公主,逸王殿下敬完酒后便会来的。一早奴婢就问过王妃与殿下的意思,他们都说不会让公主难堪,面子肯定会给的。” 苏宛檀点了点头,对她给的回答很是满意。 可如凝不觉得月落蘅的答案比自己刚才的话好在哪里,明明都是一样的意思,公主怎么就更喜欢芷落呢?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每次她与芷落都是相似的回答,但能换得公主信任的,永远都是芷落。 她知道公主不是只看容颜之人,可是芷落除了有一张比她更好看的脸外,其实也没什么比她强的地方吧。 室内一时陷入寂静,苏宛檀听着帐外喜烛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心中有些莫名焦躁,但她未曾说出口,只是让如凝她们暂时去婚房外守着,无需候着自己。 如凝也心中焦急,竟想着要去厅堂早些将逸王叫来,好解了公主愁闷。 只是月落蘅将她拦住,原因无他,因为月落蘅觉得今日并不能在众人眼前如此行事。 再怎么说她们也是宛檀公主的贴身侍女,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宛檀公主的意思。若真去前厅将逸王叫来,便是打了公主的脸,证明她有想要与逸王长久的心思。 而如凝不清楚的,月落蘅再清楚不过。那日宫宴后,宛檀公主与逸王妃私下几乎将话说清,宛檀公主对逸王殿下并无过多想法,此刻多做多错,她们只需按照公主的意思做便可。 “芷落,你这样拦着我,会耽搁公主的事,”如凝蹙眉,“公主方才那番你也瞧见了,早些将逸王殿下叫过来,才能解了公主心结。” “如凝姐姐,一旦你去了前厅,可就是将公主的颜面置于不顾了。”月落蘅好心劝道。 但如凝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芷落就是没有自己为公主着想。 今日再怎么说也是公主大婚的日子,逸王殿下一直与正妃相处,置公主于何地?这旁人见了,难道不会笑话公主,刚过门便不得夫家喜欢吗? “难不成要像你这样什么都不做,才是为公主好吗?”如凝冷哼一声,“今日可是公主大婚之日,逸王殿下再如何,都该来见见公主才是。” 月落蘅没想到她会这么倔,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很多。 只是为了宛檀公主的颜面,她还是拦着如凝,没能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而也是在这时,郭靖乾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婚房外。 月落蘅见该来的人已经来了,便扯着如凝离开,让她不要再多生事。 偏巧她没能堵住如凝那张嘴,还是让她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殿下,公主已等您许久,可莫要再耽搁了。” 月落蘅听着这句话,瞬间生出将人赶紧扯开的想法。只是她还没处理眼前的事,一时半会儿肯定不能什么都不做的。 “殿下,如凝的意思是今日乃您与公主大婚,定要好好相处才行,”月落蘅试图为其找补一二,“这春宵一刻值千金,耽搁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原本因如凝的话而静下来的人群此刻也纷纷调侃郭靖乾,说什么春宵苦短,千万不能让宛檀公主等久了。 郭靖乾的脸色也由漠然变成了无奈,他回头看了眼在人群最后的李念韵,朝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做得太过分,晚些时候等人散了自己便会离开。 李念韵自然是放心他的,只是在月落蘅与如凝一同退下的时候,她叫住了月落蘅。 “王妃叫奴婢可是有什么事吗?”月落蘅福身行礼,恭顺如常。 “你倒是比她机灵,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李念韵知道她不是那么愚笨的人,也就没有遮掩自己的意图。 “回王妃,奴婢也只是为了自己的主子好。无论何人,跟在公主身边多久,都不能在奴婢眼前为公主抹黑。” “好一副忠仆模样,”李念韵朝她走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可我记得,花魁落蘅从不会这般服侍旁人,如今你也变了吗?” “奴婢不知道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会跟到公主身边,是公公寻了山村里的女子,而奴婢恰巧被公主选中。至于王妃口中的花魁,奴婢虽听说过她,但未曾见过。” 月落蘅想不起什么时候与李念韵见过,因而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来自山村,不认这些。 “是吗?”李念韵笑意盈盈,“花魁落名夜,我曾与殿下一同遥遥见过姑娘一眼。只是那日王爷有事先行离开,不曾详细看过姑娘容貌。但我不同,你这张脸,我是真真见过的。” 眼见躲不过,月落蘅也没再遮掩:“那么王妃现在同我说起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如今是跟在宛檀公主身边的,先前的花魁名头,用不得半分的。” “我也没打算让落蘅姑娘为我做什么,只是想从你这里知道些朝臣之事罢了。例如闻丞相,例如易尚书。” “王妃说的人,我接触不多,也没法给王妃提供什么有效信息。与其找我,王妃倒不如想办法在闻府或者是易府安插什么眼线,这样消息来得也更快些。” “但只要我把你交出去,闻丞相必然会答应我们想要的条件,不是吗?”李念韵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落蘅姑娘,你于闻丞相是很重要的人,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 “难不成王妃还要为闻大人说情了?” “自然不是,你离开她有你的用意。而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愿多做揣测。但再怎么说你之前也跟过闻相,因而我为了逸王府的安危,忌惮你几分,倒也是合理的吧。” 第65章 非背主之人 月落蘅知道,她身为逸王府的女主人,不仅打理着后宅之事,还能在其他地方帮衬着逸王不少。 因而她不觉得李念韵会因为自己过往身份而生疑有什么不对,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不会觉得自己会安什么好心。 “王妃的顾虑我能理解,但也请王妃明白,我早已不是她圈养起来的花魁,”月落蘅眉眼微弯,浅浅笑容似天上星月耀眼,“既然我能离开她,能放弃在闻府中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证明我无需回头。” “看来落蘅姑娘是铁了心不会再为她付出半分了。” “这是自然,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我又何必贪恋一个不曾对我用过什么心的人呢。” 李念韵有些不解:“闻相将你带回闻府时,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若这般不算用心,那还要如何呢?” 她记得当时闻相因此事没少被其他朝臣弹劾,怎么到了落蘅嘴里,居然成了不用心一说? “王妃可知,不是排面越大,就越证明那颗心是向着谁的,”月落蘅轻笑道,“您与逸王殿下给足了宛檀公主颜面,但逸王殿下心中念着的,始终都是您,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这番话属实不中听,但却是最简单的道理。 她的意思李念韵很清楚,至少眼前在明面上,她不觉得此人还会威胁到王府内部之事。 “难怪宛檀公主如今会更信任你一些,你比如凝聪明,也知道自己更想要什么。我若是宛檀公主,怕是也会更相信你。” “说起此事,还望王妃为我保密身份,不要与旁人提起。殿下也好,公主也好,此事王妃与我各自知晓便已足够。” 李念韵言笑自若,道:“我这么做可没有什么好处,落蘅姑娘未免太信任我了些。” “但是您说出去也得不到什么,我与闻相如今不是一路人,您无法拿我同她换什么。您不是愿意随便与任何人交恶的人,王妃,我说的可对?” 与聪明人交流实在不费时间,李念韵很欣赏眼前穿着朴素的人。她无意多打探落蘅的过往,但如果能与这样的人多往来,她也是愿意的。 “你倒是有一双看的透彻的眼睛,”李念韵看向早就被自己遣远的婢女,轻声道,“落蘅,你要不要从宛檀公主身边,到我这里。” “比起做背主之人,我不如做顺水推舟上位的人,”月落蘅也不掩饰自己的思虑,“若是王妃真的想要留我,不妨等过段时日,我会想尽办法让宛檀公主主动将我送到您身边。这样,于我的名声也会更好听。” “落蘅姑娘眼下还会介意这些?” “怎会不介意呢?宛檀公主待我不错,除了如凝偶尔敢给我使绊子外,整个遥星阁无侍女会违背我的意思。所以我自然不能让自己成了旁人眼中不齿的存在,哪怕只是明面上尊重,也是要得到的。” “落蘅姑娘,有没有人告诉你太聪明了需要藏拙。你这般聪慧,若不是想将你留在我身边做事,只怕我也会成为想要将你除掉的人之一。” “若是藏拙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我肯定不会将自己暴露于旁人眼中。” “那么落蘅姑娘,你想要什么呢?” 月落蘅想起自己如今的目的,笑意浅淡:“我想要的,无非就是证明一些人没有错罢了。” “看来这些人对你很重要。” “倘若不重要,我也不会想着要为他们洗冤了。” 李念韵直觉月落蘅此话背后还有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但细究下去不一定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她便也没有多问。 只是看着人姣好的容颜,她还有诸多疑问没有解开。 例如明明当初她落蘅与闻丞相是众人所知的恩爱,怎么如今就到了这个地步。 例如月落蘅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而这些又是否会影响逸王府内部,她不从得知。 …… 听着房门打开的声音,苏宛檀不禁有些紧张。 她紧紧攥住身上的红色嫁衣,眉眼微垂,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 “宛檀公主,待外面的人离开后,我便会离开这里,”郭靖乾并未上前,“先前念韵应当与你说过,我同她料到过如今之事。无论是念韵,还是我,都不会怪公主的选择。” “日后若是公主在王府中缺什么东西,与念韵或者是与我说,都是可以的。” “旁人若是敢不尊公主,也尽可同我们说,定不会让公主失了面子。” 苏宛檀不知该怎么说自己听到这些之后的想法,她原先还期盼着自己能嫁给心爱之人,但现在看来,她好像都是妄想。 就像长姐最后嫁给了朝臣,成为王兄他们的棋子一般,她似乎也逃不出这样的命。 但她在郭靖乾面前还是维持着自己的仪态,并未丢了任何颜面: “殿下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既然今日入了王府,往后我也会小心行事,不丢王府的脸。” 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渐消散,郭靖乾算着时间,自己大抵也该离开了。 离开前,他还是给了苏宛檀一些劝告:“或许是我多想了,但公主,你身边那个如凝,还是好好再看看吧。今日她当着众人眼前以下犯上,虽说我与念韵不是计较这些的人,但再怎么说,她身为侍女,话里话外指责我与念韵的不是,这便太过了些。” 苏宛檀没想到自己提前让二人离开还能听到这番言论,面色有些沉重,但还是同郭靖乾致歉,只道是自己御下无方,让他不必太介怀。 郭靖乾轻叹一声,道:“公主也无需自责,她能同我说这些,怕是平时就没少如此做。不过好在公主身边那个芷落是个聪明人,知道怎样能化险为夷,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非她为如凝找补,只怕今日宾客不知要怎么说王府,又怎么说公主了。” 想到这二人之间的差距,郭靖乾与苏宛檀均是觉得头疼。 当然,更在乎这些的还是苏宛檀。毕竟如凝是她身边的人,若是真闯下什么祸,丢的也是她的脸。 第66章 心生疑虑 “殿下说的这些我会注意,不会让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毁了王府的名声,”苏宛檀还是认下了自己的问题,“如凝若是再犯这种问题,我定不会轻饶她,殿下放下便是。” 郭靖乾倒也没有让她一定要惩处他人的心思,只是想着还不曾说清这些,便与她全然说清。 至少无论愿不愿意留在逸王府,总不该给逸王府摸了黑。 “你心中有数便好,我先离开了,”想着无事可说,郭靖乾准备离开,“若是明日母后召见,我会与你一同前往,你不必担忧。” 他自认为还是了解母后的,如今他与宛檀公主成了婚,只怕假以时日就该提起孕养子嗣一事。 这些年母后一直对他与念韵无子有所不满,只是母后没有为难他什么,却总想着从念韵下手。 他倒不觉得一定要孕有皇孙才是凌汀正统,可母后每次都劝他们早些再生几个,这话实在让人不喜。 因而他很清楚,明天怕是还要应对母后的询问。他不愿与除念韵外的女子诞下子嗣,母后的期愿,他恐怕难以完成。 苏宛檀微微颔首,意欲起身送他离开。而郭靖乾念着她大抵也需要休息,便让她不必起身相送。 直到郭靖乾离开婚房时,苏宛檀头上的红色布料都未曾被掀开。 她忽然鼻尖一酸,一把扯掉头上的红盖头,将其丢在一旁。 若非生在帝王家,她原本也是可以嫁给自己心爱之人的。 可现在呢,她不仅成为旁人的棋子,就连可以与之相伴一生的人都没有。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长姐那句话的意思…… “宛檀,我们生来就是做父兄的棋子的。” 彼时她还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今却是明白了。 长姐也好,她也罢,都是要为了方苏献出一切的。 她深吸一口气,缓了好半晌后,才叫了芷落进来。 而恰巧月落蘅这时刚回来,见盖头被扔得很远,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些。 她主动上前捡起盖头放在一旁,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公主,您叫奴婢是为了……” “方才你与如凝在殿下所做的事,我都已经听殿下说了。”苏宛檀不得不感慨芷落是当真聪慧,及时做了反应,这才免得她与逸王府饱受非议。 让芷落就这样留在她身边,说不定日后也能多帮衬她几分。 月落蘅还不知道苏宛檀有什么打算,她心里盘算着方才李念韵的那些话,如若能去李念韵身边,自然是要比待在这里好的。 只是眼下她得先应对宛檀公主的疑问,这才能让自己有往上爬的机会。 “奴婢未经公主允许,便擅自出了头,还望公主责罚。”她立刻跪下请罪。 她没有说如凝的不是,也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只说自己没有公主允许,擅自行事。 “不,你做的很好,”苏宛檀扶起她,“若非你,只怕如凝就将我与殿下的脸面送出去让旁人踩在脚下。芷落,你比如凝更得我心。” “如凝也是为了公主着想,兴许只是有些心急,所以才会对殿下说那些话。好在也没闹出什么大事,公主您也不必担心。” “没闹出什么大事是因为你及时为她找补,可不是她意识到自己错了。” 苏宛檀忽然想起什么,嗤笑道:“以她那份心思,怕是还想不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了她好,一心认为你在抢她风头,不如她用心吧。” 月落蘅瞬间噤了声,以目前她与如凝接触的这段时间来看,她觉得宛檀公主说的这些话还真可能出现。 自然她也有应对之法,只要早些到了李念韵身边。就算如凝想要为难她,也要碍于她是王妃的人,不好下手。 想起自己此行目的,月落蘅主动试探着苏宛檀的想法:“对了公主,奴婢回来前碰到王妃,看上去王妃对如凝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些不满。但王妃叫住奴婢后,并未说公主不是,只让奴婢多多盯着些如凝,不要再让她做的太过,想来王妃也是为公主和殿下思虑的。” 她的话苏宛檀自是听到了心中,李念韵的不悦她倒也能理解,毕竟今日的事谁也未曾料到,自然怨不得任何人。 这一切,都拜如凝的自以为是所赐。 苏宛檀对如凝愈发看不上,也更加器重月落蘅。 但刚才月落蘅的话让她突然惊觉些许不对,王妃对芷落的夸赞,会不会是想要将芷落从她身边要走呢…… 她并不想怀疑李念韵有什么用心,但芷落的这番话让她难得生出几丝疑虑。 “芷落,你愿意去王妃身边吗?”她试探着月落蘅的心思,只要其说出愿意二字,她立刻就会疏远对方。 “奴婢先前便想好了,只要公主不赶走奴婢,奴婢就会一直跟在公主身边。” 月落蘅虽猜不出为什么她会突然提起这些,但她心中也明白,贸然应下这种所谓的好差事,可不一定能带来什么好事。 听她这般回答,苏宛檀悬起的心放下了些。 可生出的疑心,怎会是三两句话就能消散的? 苏宛檀放不下心,月落蘅最是明白。 …… 次日一早,一切如郭靖乾所想,楚洛果然将他与宛檀公主召进皇宫。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此次居然还叫上了念韵。 郭靖乾看着眼前为自己整理衣冠的人,眼中尽是心疼: “母后今日一并叫你过去,恐怕是又要说你几分不是。你也无需将母后的话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子嗣的问题,咱们已有瑶儿,便足够了。” “我都明白的,”李念韵眼眸微垂,“若是原先母后说什么,我还会放在心上,又或是心生芥蒂。但现如今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知道你心中最记挂的便是我,又何必强求子嗣。” 李念韵所说非虚,从前她还会因皇后娘娘的话而自我怀疑,觉得自己生不出皇孙来,是对不起殿下的。 但现在不一样,她知道殿下爱自己,也就不会强求自己命中不一定有的人,或事。 她的理解让郭靖乾愈发心疼,只是一边是自己心爱之人,一边是从小便教养他的母后,他实在不好向着谁说什么。 这一切,本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第67章 突如其来 哪怕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苏宛檀还是有些不安。 昨日郭靖乾的话仿若还在她耳边响起,她上次应对皇后娘娘时,便已想过今日之景。可真当遇见了,她还是无法劝自己静下心来去面对。 而月落蘅也想起了那日在坤宁宫里楚洛的所言所行,不由劝道:“公主您不必担心,有殿下与王妃在,皇后娘娘不会为难您什么的。” 这点苏宛檀确实明白,因为上次皇后便提起了李念韵未曾诞下皇孙一事。这次就算说着对她寄予厚望,恐怕也会先提起正妃无能一说。 只是她并不想因为子嗣孕养一事与李念韵他们有所隔阂,自然不愿听到这些。 她的担心月落蘅很清楚,但她也知道,这些不是自己随便说些什么便能劝开的。 原因无他,只不过是这种事会被反复提起。无论是谁,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带入这场旋涡里。 马车很快停在皇宫外,因来时便不是同一辆马车,苏宛檀落后郭靖乾他们几步。而李念韵注意到此番有些不妥,便扯着郭靖乾慢了些许,与她同行。 只是这般被照顾的感觉让苏宛檀有些不适,就好像他们是在同情自己一样。 但念及如今的身份,她也不好说自己的不满。 而今寄人篱下,她与长姐在方苏的境地无差。 他们一路上缄默无言,谁都不曾开口。 直到到了坤宁宫,有郭言姝在,他们之间的寂静才被打破。 “皇兄皇嫂,你们今日一起来的?”郭言姝也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只有宛檀一人来呢,没想到你们都来了。” 她原先以为母后碍于不便叫皇兄入宫,只会将宛檀一人叫来,因而有些担心宛檀,这才赶了过来。 要是知道今日还会有皇兄皇嫂过来为其撑腰,她也无需紧赶慢赶来到坤宁宫,要与他们一同应对母后了。 “这是母后的意思,我与你嫂嫂也不明白。” 嘴上说着不清楚,但他们人人都有自己的横断。 将李念韵叫过来左右不过是因为有的事还需要她在场,才能有更好的威慑罢了。 可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背后的谋算,也不能违背做局之人的意思。 只因那人是皇后,他们都要尊她一句母后。 迎春此时恰巧走出坤宁宫,看到几人在一起,便说着皇后娘娘已等他们许久,可以进去了。 郭靖乾朝李念韵点了点头后,他们一行人一起进了正殿。 楚洛看着不在计划之内出现的人,唇边扬起的几分笑意渐渐消散。 不过她知道言姝不会干涉自己的计划,自是也不在乎还有没有旁人在。 等到他们都落座后,楚洛提起自己昨夜听说的事。 “我听说昨日宛檀身边有个侍女不懂事,今日可带来了?”楚洛朝苏宛檀看去,分出些许神思注意到她身边的人,“若要我说啊,宛檀你也该教教身边一些侍女规矩,莫要入了王府还这般肆意妄为。以后出去丢的不仅是你的脸,更是逸王府的脸。” “宛檀明白,日后定会多多注意,”苏宛檀眼眸微垂,为月落蘅辩解了几句,“今日我带的是芷落,芷落聪慧,又向来安分,那种事她不会做的。” 楚洛闻言,不由多看了月落蘅两眼:“原来你就是芷落,我倒是听人说起过。你倒是有些眼力见在的,否则只靠着那些绣花枕头,怕是早就丢尽了脸。” “奴婢愧不敢当,只是想为侧妃多做些事罢了。” 月落蘅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在夸自己有多好,皇后娘娘是不是城府极深的人,几次来到坤宁宫都让她有着深刻了解。 能坐上皇后位置的人,自然不是那么简单。 “我瞧你这张脸好生熟悉,你原先……” “回皇后娘娘,奴婢是从寒云寺附近的山村里来的。许是奴婢有几分像娘娘的故人,所以娘娘才会觉得眼熟。” 这番说辞被月落蘅再次拿出来应对,而这次楚洛一样没有揪着她的长相不放。 比起关注这张脸,楚洛有了别的想法。 “念韵啊,如今宛檀初入王府,你可莫要欺负她,”楚洛故作一副为他们着想的模样,“而靖乾膝下无子,你也该让旁人多些机会。” 她三言两句就将李念韵说成了善妒的妇人,即便李念韵能忍下这些,其他人也为她说话。 “母后,话并非这么说的,”郭靖乾愈发无奈,“是我自己不愿纳侧妃,与念韵无关。” “但现在宛檀入府,你总不该冷落她吧,”楚洛顺势接话道,“我还是觉得多放些女子在你后宅,你才肯多生几个。” 她看向月落蘅,提起自己方才生出的念头:“我瞧着芷落这张脸便不错,靖乾你意下如何?” 她这招实在突然,所有人都一瞬愣住,就连月落蘅也没想到自己还会面临这样的难题。 “母后……”郭靖乾眉头紧蹙,“这种事儿臣自有决断,您不必操心的。” “我这要不操心,你何时能生个皇孙来让我看看?” 眼见这件事躲不过,殿内瞬间陷入宁静。 只有殿内不久前点燃的檀香在缓缓燃烧,烟渐升,人心各所虑。 良久后,迎春从殿外走进,端来的还有御膳房新做的点心。 “先别想那么多了,尝尝这点心吧,”楚洛眉眼和善,“我记得这种你们都喜欢,不妨好好尝尝看。” 他们尝着点心,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应对着方才楚洛提出的新疑难。 月落蘅更是算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不得罪所有人。 可一切不是光想就能解决的,她低着头,怎么都想不出要如何做才算合适。 “母后……” 郭言姝也想着帮忙阻拦这件事,可是她说出这二字后,竟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怎么,言姝你也觉得合适?”楚洛将她拉到自己相同立场上,“若是逸王府能早些有个皇孙啊,你也就知道早些成婚的好处了。” “母后,我并非是这般意思……” “母后清楚,你不愿太早成婚,离开宫里。但靖乾都成婚这么多年,确实该有更多孩子了。” 第68章 事落人得益 “子嗣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母后您无需一直挂怀这些,”郭靖乾终究是开了口,“因而您也不必让旁人委身于儿臣,更不必一直担心儿臣后宅的事。” 他对芷落印象不多,除了昨日帮忙解围外,他甚至想不起芷落为人如何。 自然,也是他刚刚说过的那样。他并不想无缘无故将其他女子牵扯到皇家中,皇家从来都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光鲜亮丽,其暗地里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什么时候我连你后宅里该有什么人都不能干涉了?”楚洛佯怒,“就算今日本宫强逼着你将芷落封为侧妃,你也说不得什么,不是吗?” 她这话也只是为了威胁郭靖乾,毕竟真将芷落瞬间抬到侧妃的位置,她也觉得荒诞。而且这么做之后,逸王府也会成为别人的谈资,她不会让一切变成自己不想看到的样子。 她言下之意便是此事必须办成,不得违背。 可此事除了她之外,殿内无一人同意,自然是没人接她的话。 楚洛将视线放在月落蘅身上,把难题丢给她:“芷落,你的想法呢?” 但这样得罪人的事,月落蘅并不想做,便把问题丢到所有人手里: “回娘娘,奴婢敬听您与殿下的安排。” 她将姿态做低,一副任人安排的样子。 也因此大家对她的归处各有所想,李念韵还想着将人留到自己身边,又怎会愿意让她真成为王府里的主子。 更遑论苏宛檀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虽与芷落提过几次要将她许配给旁人,但真将人送出去,她也是不愿的。 在众人僵持时,皇帝郭术景来了坤宁宫。众人皆起身向他行礼,让人平身后,他坐到了主位上,看着下面坐着的人,他不由皱眉。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怎地就突然静下来了?”郭术景眉眼微凛,“朕在殿外停了片刻,却没听到你们任何人在谈什么。怎么,说起朕不能听的了?” “陛下言重,不过是臣妾想给靖乾多纳几个女子罢了。不过看靖乾他们的意思,怕是都不愿意的。”楚洛柔声道。 原以为这些人在说什么大事,听着不过是纳妃的小事,郭术景眉头舒展,道: “不过是这种小事,也需要你们这般紧张?你是一国之母,就算真安排了人,也是合理的。此事便由你做主,只要安排的不是太过分,一切皆可。” 所有人没想到他们抵触许久的事竟会因陛下到来而决定,月落蘅更是没想到自己今日来了皇宫便一跃而上,翻身为主。 “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就由臣妾安排了,”楚洛轻笑,“靖乾,以后芷落便是你府上的良娣,她与宛檀都是你府上新纳的人,可莫要再偏宠一人了。” 她转而将话势对准苏宛檀与月落蘅:“宛檀,你与芷落也要好好为靖乾开枝散叶,不必太过保守。” 这点同样是郭术景所在意的,皇室子嗣凋零,早就该有更多人跟在逸王与凌王身边。若是再任这两个孩子肆意妄为,他也担心皇家绝后。 “靖乾,你母后的话你们也多上上心,原先朕也同你说过这些,该做的事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着。” “儿臣明白。” 抗拒安排的几人都已清楚,此事不可违逆,只得认下眼前之事。 而看上去对月落蘅来说这样的事无益,她却很清楚,自己能走到更重要的位置,得到的消息也会更多。 眼下的事,于她是有利的。 就算没人喜欢这样的安排,她是受益者,也是被迫者,没人会厌恶她。 寒暄片刻后,郭术景起身去了承乾宫见华贵妃,郭靖乾等人也纷纷离开坤宁宫。 一时间,坤宁宫竟有些人走茶凉之意。 只有郭言姝留下来,问她今日此举所为何意。 “言姝,只有早些让你皇兄王府中多个孩子,你父皇才会将这太子之位定下,”楚洛也不藏着掖着了,“太子之位空悬多年,也该定下了,不是吗?” “母后!”郭言姝只觉惊讶,“您明知道皇兄论嫡庶,论长幼,都会排在二哥前的……” “可你看靖乾这么多年,与他争抢过太子的位置吗?他无功无过,凌王也小心翼翼,这太子何时轮得到他做?如若他再失足做了错事,不就是将权利拱手让与旁人?言姝,他是什么性子你也清楚,除了能早于凌王前生下第一个皇孙,你觉得他还有什么可能吗?” 郭言姝瞬间哑然,她知道母后的话没错。 但因为争抢太子之位就平白牺牲其他女子的幸福,又控制着皇兄的生活,这真的是对的吗…… “可母后,这样并非好事,无论是皇兄,还是皇嫂他们,怎会愿意……” “这便由不得他们了,”楚洛轻笑,“方才你也听到你父皇的话,这一切都由我安排,他自然是愿意见到能有人为你皇兄诞下子嗣的。皇室子嗣凋零,他比我们都要心急。” 正是因为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她才会抢在所有人前面开口,只为了将事情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所幸一切如她所愿,陛下是与她一样想法的,因而也能任她安排。如今只是一个有些姿色的良娣,日后她会多寻些女子,早些为靖乾诞下子嗣才好。 “母后……” 郭言姝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但母后的话句句让她惊讶,她不得不思虑自己今后会不会也被母后这样肆意操纵。 楚洛也猜出几分她的担心,主动牵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言姝你放心,母后不会催你嫁人,更不会这般对你。之所以逼着你皇兄,也只是不想他输在凌王,输在贤妃手里。” 说起南贤妃,本来郭言姝还生出几分庆幸,可此刻她确实觉得后脊发凉。 这些年母后与贤妃明争暗斗她都看在眼中,怎会不知母后一直想要赢过贤妃一头? 只是她没想到如今她与皇兄也成了母后争夺的棋子,实在可怖。 “母后,儿臣要去见宛檀公主,便先离开了。” 她随便扯了借口离开坤宁宫,回头看向这里时,她第一次觉得母后是如此可怕。 自己生养的孩子,竟只是工具吗…… 第69章 非众所愿 回逸王府的马车上,人人都一言不发,均因刚才在坤宁宫的事而心生一丝怨怼。 月落蘅很清楚,眼下自己不能一时抬了位置,就嚣张跋扈。 所以她主动向苏宛檀赔罪,道:“公主,都是奴婢今日不该替如凝姐姐来皇宫。倘若换别的姐妹来,兴许就不会……” “她自己身体不适,让你来是最合适的,”苏宛檀倚着窗棂,缓缓阖上双眼,“更何况你也不愿这般,是皇后坚持如此。” 苏宛檀觉得自己真是失策,早知陛下与皇后会站在同一立场,她就该比皇后先开口。现在倒好,一切都成了定局,她失了可用之人,殿下他们也难说会不会迁怒于她。 而在逸王他们这边…… “母后如今有父皇撑腰,日后还会更过分的。” 郭靖乾自认为还算了解母后,而今他反抗不了父皇的意思,也只能将芷落抬成良娣,塞入后宅中。 可正因为有父皇坐镇,母后也会愈发肆无忌惮。 他甚至能想到今后逸王府里还会被母后塞入多少人,他明白母后的意思,她想让自己比凌王早生下第一个皇孙。 可是他不愿这么做,他与凌王一直都是公平竞争,即便各自有支持自己的朝臣,他们也从未下手陷害对方,或者想着要贪污受贿。 他们都坚信,无论谁上位,只要能为百姓好,便是足够的。 可好像他们身后的人都不这么觉得,南贤妃在凌王府里塞了侍妾,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他以为母后不会这么做,也就不太放在心上。 但而今看来,只是他在妄想罢了。 “只要殿下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就算后宅塞了再多人,也不会影响什么的,”李念韵伸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头,“方才我见芷落那般回答母后,想来她也是不愿的。既然如此,殿下更不必担心什么了。” “至于日后可能进逸王府的女子,我也会妥善处理好她们。母后是能将人塞进来,但怎么做难道不是在乎殿下自己吗?” 李念韵虽也对此事有所不满,但她从一开始嫁给郭靖乾时便知道自己不可能与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且不论她出身世家,迟早会塞些新人到逸王身旁。单论逸王的身份,她就知道自己能独占人这么多年,已是人生之幸。 更何况进府的人再多,她依旧是正妃,还是李家女,没有几个人敢挑衅她,手中的权利也依旧在。 “但纳妃并非我所愿,我也不想因她们与你生出半分隔阂。念韵,从始至终,我都不愿你我之间还有旁人存在。” 他的这番言辞李念韵听了数年,只是如今王府新人只怕愈发的多,再听这些她居然会觉得有些讽刺。 “殿下的心思我都明白,但如今不是咱们想如何,便能如何的。殿下可以洁身自好,旁人也做不得什么。” 有她劝慰,郭靖乾也没再说什么。 可每每想到自今日之后逸王府会生什么事,他还是无法放心。 随着他们回到王府的还有楚洛的懿旨,如凝很快便知道月落蘅一跃而上成为逸王良娣的事。 她心有不甘,明明今日该陪公主去皇宫的是自己。若不是自己突然身体不适,怎么可能轮得到芷落去! 她甚至觉得是不是芷落给自己下了药,故意让自己错失机会,才促成了如今的局面。 也就是说,原本是她会成为逸王府新良娣的…… “如凝姐姐,”这时她身边的侍女唤回她出走的神思,“我们要去给芷落姐姐道喜,你要不要去啊?” “看她得了势,你们就想着巴结,还真是当奴才的命。” 如凝冷哼一声后便转身离开,这些人竟然想着巴结芷落。就芷落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会得殿下喜欢? 其他侍女见她生气离开,纷纷笑了起来。 她们哪能不知道芷落姐姐与如凝不对付,如凝平日里仗着身份没少欺压她们,都是芷落姐姐为她们说话的。 自然她们不是光为了气如凝而已,芷落姐姐成了良娣,她们该去送些东西祝贺才是。 因而月落蘅刚搬到新院子里不久,她们便带了东西去看她。 “芷落姐姐,”领头的侍女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这是我们几个值钱一些的东西,想着来送些给姐姐做贺礼,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月落蘅推辞道:“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些东西我实在不能收。你们不容易,日后用着钱的地方说不定还多着,自己收着便是。如今我也不会缺什么,不必多担心我的。” 她的话不无道理,侍女们便也没强硬着让她将东西收下。 只是说着说着,侍女们提起来时路上见到如凝的事。 “知道芷落姐姐成为良娣后,她的脸色就一直难看着,谁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想法,”侍女冷哼一声,“无非就是眼馋姐姐得皇后娘娘心罢了,她自己今日身子不适,所以才去不了皇宫的,这又怨得了谁。” “好了好了,不用说这些的。”月落蘅有些无奈。 “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嘛,她才不会入皇后娘娘的眼。相由心生,芷落姐姐可是比她好看多了,自然也担得起这些的。” 月落蘅轻叹:“这些话不止她不爱听,恐怕公主等人也不愿听的,你们不要再往外说了。” “为什么啊芷落姐姐……” “此事我也不好同你们讲,只是成为殿下的人非我所愿,更不是殿下他们的意思。所以再触公主的霉头,怕是于你们也不合适的。” 侍女们有些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芷落姐姐叮嘱的事,想来定是很重要的。 “对了,日后我不在公主身旁,若是你们服侍公主时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及时问我便可,无需因我身份变动,就与我生分。” “就知道芷落姐姐最好了~” 她们欢快的声音让月落蘅也有些欢喜,心中记挂着的一些事,也就烟消云散。 但当夜幕落下,她将将沐浴完,准备入睡时,她知道,自己果然是躲不过的。 第70章 明月高悬 “闻大人此刻还敢来我房中见我,胆子倒确实大,”月落蘅靠坐在床榻上,翻动着手中的书卷,“大人说见我要做什么吧,想拿我的身份威胁我,还是想从殿下那儿换取些东西?” 没等到暗处的人出声,她将书随手放在一旁,轻笑道: “若是大人指望殿下肯为我费心思,还不如去同侧妃提起这些。我是皇后娘娘提名上位的,自然比不得旁人。” “倘若大人无事,那我奉劝大人早些离开。否则晚些时候被旁人发现大人平白无故出现在我房中,殿下他们问起,我也不好解释。” “大人自己想做什么我不拦着,可牵扯到我的名声,这便由不得大人肆意妄为了。” 闻星听她说了这些,一时心中酸涩,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来逸王府当然不是为了朝落蘅要什么,更没想过要害其半分。 她只是想知道,有皇后的懿旨做掩护,落蘅是否真的对逸王有意。 听着这般答案,她本该开心些,但一想到人往高处爬的目的,她又觉得这不是在自己掌控之内的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落蘅做的事并非仅仅是为了她们二人,也不再对她们的未来抱以期待。 可偏偏她不能把一些话说出口,她遮掩的事下面,是更深的秘密。 灯烛燃烧的细微声音让月落蘅没由来地烦躁,她不喜身边有人跟着,于是早早地就让服侍的侍女退下,她没想到这给了闻星可趁之机,更没想到眼下居然会是这般。 闻星站在屏风外,透过暗淡的灯烛朝内看去。 她看不清那屏风后的人会是怎样一番场景,可她知道以此刻来看,落蘅并不在乎会发生什么,也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目的。 “落蘅,现在这样为了往高处爬不择手段,真的是你所愿吗?”她声音微颤,几度要伸出的手还是收了回来,“月家的事,我已查明,你无需委屈自己做什么的。” “看来大人还不明白,我早就不会再信任你了。所以你查没查到,我都不会听。如今我会自己去找答案,不愿再等任何人告诉我。” 月落蘅很清楚,就算闻星如今肯告诉自己答案,想必也是好一番遮掩过的。 与其信这不知被蒙蔽多少层的东西,她自己去权利更中心的位置探查答案,更有效。 她甚至想过最坏的结果,那就是月家的消亡闻星也参与其中,所以才会多次拦着她去了解其背后真相。 也因为有过这种想法,她才将闻星做的种种衔接在一起,发现自己在人眼中就是最可笑的玩物。 她月落蘅,喜欢上一个灭族仇人,这是何其荒唐的事。 可她还是抱有一丝期待,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她与闻星不会闹到自己想象中最难堪的局面。 如今她们这样,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你难道真的想待在逸王府的后宅,永无天日吗?” “闻大人,就算我在闻府后宅,会有常出门的可能吗?”月落蘅轻嗤,“我自在清风楼时,身子便好了个十成十。原先在闻府的那段日子中,您常以我身子不佳,不宜见风雪为由拦我出府,您扪心自问,是真的全然为了我想吗?” 她觉得自己早就该看透闻星的,她是自私的人,闻星更是。 现在回想起在闻府中发生的种种,她都认为自己就是闻星手里的提线木偶,任其操控。 而她能被带到其他人眼前,也只是因为她是这京城里最好看、最容易操控的罢了。 毕竟只有最美丽的物件,才能彰显其身份尊贵,显示其手段高超。 从头到尾她以为的爱,大抵都是别人编织的一场梦境。 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梦,只有她在将这些当真。 “我……” 闻星当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她在对落蘅的好意中夹带了自己的私心。 她不想让落蘅知道当年的事,也不想自己和落蘅落入血海深仇中,难以自拔。 但如今大抵真的是天不遂人愿,她根本拦不住落蘅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更做不到阻拦。 因为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欠落蘅一条命,就算落蘅动手取之,她也不觉有何不可。 “闻大人,你我自私并无错,可是你将我当成你对外炫耀的木偶,这便过分了些,”月落蘅起身剪去灯芯,“我也是人,何尝不会有自己的想法?而今你所看到的芷落也好,落蘅也罢,与你印象中的不同,仅仅是因为我脱离了你的控制,所以觉得惊讶,不可接受。” “自离开你、离开闻府后,我时常觉得,现在的我才是最好的月落蘅。” 她真恨自己太晚明白这些,先前居然一直寄希望于闻星身上,连自己都丢了。 屏风后唯一的光在此刻暗下,月落蘅虽听不到闻星说什么,但她知道人还在这儿。 至于舍不得离去,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这便不从得知。 “我会帮你查明一切的,子榆我也会送进逸王府,想办法将她送到你身边。” “谢闻大人的好意,若大人无事可说,那便请回吧。说不定什么时候逸王殿下他们就会来了我这儿,大人久留无益。” 虽知殿下根本不可能在今日落榻在自己房中,但月落蘅还是选择以他为借口,让闻星离开。 她不想多看闻星一眼,也不想让自己陷于对过去的怀念与憎恨。 她数次想过,如若自己能早些反应过来最该做的事不是期望未来,而是查清从前,兴许她现在早就能为唯念与爹娘他们报仇了。 闻星怎会不知道这只是她的借口,逸王与逸王妃恩爱多年,苏宛檀一个和亲公主都没能留下逸王,更遑论是落蘅这样被强行抬上来的人。 但她还是转身离开,不曾带走一丝风月。 听到门被轻轻关上,月落蘅终于安下心,阖上眼准备入睡。 她已有许久未曾安眠过,自进宫开始服侍宛檀公主起,她没有一夜不在回想月家往事。 今夜明月高悬,她竟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71章 痴心妄想 待天明时,月落蘅听侍女说殿下已离开王府后,才动身去向李念韵请安。 她不认为自己需要常出现在二人之间,做他们的隔阂。 而苏宛檀抱以相同想法,与她在思韵院外不远处碰见。 苏宛檀见到月落蘅的那一刻,竟不知该怎么开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毕竟前日她们还是主仆,现如今都是逸王的妾室,什么侧妃良娣,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月落蘅也惊讶着,她没想到自己这个时候会碰上苏宛檀。她原以为自己来得算是晚一些,并不会与其碰面。 琴律奉了李念韵意思刚离开思韵院,正欲去唤二人过来,便与她们打了照面。 “侧妃与良娣怎地在思韵院外站着,”她轻笑着,“奴婢奉王妃的意思,来请二位到思韵院里一叙。” “好,我们这就来。” 苏宛檀与月落蘅都没有推辞,一同走入思韵院内。 而看着此刻无比风光的月落蘅,如凝心中尽是怨恨。 如若昨日她进了宫,现在能锦衣玉食的人就是她。眼下倒好,她还要看芷落的脸色,毕竟人为主子,她为仆。 待二人均落座后,李念韵这才让人上了茶。 “两位妹妹日后都是此刻来吗?”她眉眼和善,让人去点檀香,“若是定下时候,我日后也好让人备茶。” “若姐姐不介意我来的晚,怕是一直如此。”苏宛檀微微颔首,没有插足其与逸王之间的意思。 月落蘅也是差不多的回答,她没必要常来思韵院,为自己增添麻烦。 再怎么说,李念韵也是知道她多重身份之一的人,多少防备着些总归不会出事的。 “而今咱们也算是共在王府过余生,那些客套话我便不说了。我与殿下的事你们都清楚,我也不会以此为要挟或是如何,均摊这碗水怕是殿下与我做不到,便要苦了二位妹妹。” “但其他事上,王府绝不会苛待两位妹妹半分。院中缺了什么,尽管同我说,后宅里的这些事,我还是能做的了主的。” 关于自己吃穿用度的事月落蘅与苏宛檀都未推辞,她们很早就清楚自己分不来什么情爱,与其去想着那些无用的东西,还不如将眼下能得到的拿在手中更为舒心。 三人又聊了些闲话家常,屋内的淡淡檀香让人心旷神怡。 只是如若能忽略掉月落蘅的应对自如,李念韵与苏宛檀都不会多看她太多。 尤其是苏宛檀,她看着芷落言谈举止间尽是大家闺秀风范,完全不像乡野间出来的人。 因而她难得怀疑是不是王公公找错了人,芷落这个样子明明是世家小姐才对。 可她又清楚,王公公办事一向得当,绝不会犯这些小问题。 李念韵倒是没她这么惊讶,毕竟她是知道芷落原先做过花魁,有些见识倒也合理。 但月落蘅与她们能侃侃而谈确实不在她预想之内,她不由怀疑此人在做花魁前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至于那段过往是个什么样子,便不从得知了。 “对了芷落,你的蘅芷院这两日才收拾出来,许多东西说不定都缺,一旦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尽管开口便是,无需同我客气。” “多谢王妃好意,”月落蘅言笑自若,“说起来我确实觉得蘅芷院里少了些人,还需王妃安排几个护院呢。” 李念韵眉头微蹙:“怎么,听你这意思,蘅芷院最近不安生?” 她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会有这种事,因而也有了几分烦躁。 “倒也不是不安生,只是昨夜听到院中有什么怪声,闹得人睡不好觉,总该让人看看的。” “这倒确实,一直闹下去实在影响,”李念韵应和着,“这样吧,晚些时候让琴律他们帮你挑几个护院去蘅芷院。要是还缺侍女什么的,也一并让琴律挑了吧。” “多谢王妃。” 她这般疏离倒让李念韵觉得有一丝不对,前两日她们还说着要将芷落留在自己身边,今日这番生疏,难道就是为了在宛檀公主面前做做样子? 她侧目看向另一侧坐着的人,只见那人正在出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注意她与芷落之间的事。 “现如今咱们好歹也都是王府里的女子,还叫王妃这么生疏吗?”她眉眼微弯,“你与宛檀公主若是不嫌弃,叫我声姐姐便是。”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苏宛檀与月落蘅哪敢说嫌弃她的话,也就只能应下她的好意。 檀香渐熄时,早已日上三竿,苏宛檀她们无意多留,便纷纷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李念韵开口将月落蘅留下,打消了月落蘅离去的心。 虽觉有些不合理,但苏宛檀没想那么多,带着如凝朝自己的若宛院走去。 一路上如凝都在说月落蘅怎么不好,见了公主居然也不行大礼。 “够了,”苏宛檀听得烦躁,斥责道,“你如今对她的指责到底是因为她不够尊我敬我,还是因为你眼红她此刻的身份地位,怕是没人比你心中更清楚了吧。” 见自己真的触了公主霉头,如凝急忙跪下请罪。 “如凝,她在我身边时,可比你做的好太多了。” 瞥了眼如凝后,苏宛檀甚至没有让她起身,自己独自回了若宛院。 如凝而今到底会怎么想,她心中清楚,人本就对芷落心生怨怼,眼下芷落高升,谁见了不说羡慕?更遑论昨日进宫的机会原本是如凝的,如若如凝没有推开,说不定芷落的这份殊荣,就落到她如凝头上。 她不由嗤笑一声,觉得这想法颇为可笑。 以昨日皇后那番架势,倘若真是如凝她自己去了坤宁宫,恐怕等着的就不是封赏,而是人头落地。 再怎么说,芷落是聪慧的,也是貌美之人,完全可以作为皇后插手逸王府后宅的一步棋。 但是她如凝呢? 且不说在众人眼前说错话一事,就连那张脸,也是远远比不上芷落十分之一的。 她连跪在地上的人都不曾回头看一眼,只觉近来可笑。 第72章 过往难究 而留在思韵院的月落蘅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人,神色如常。 “姐姐留我可是有什么事吗?”她先发制人,开门见山,“看来这些话大抵是与宛檀公主说不得的,否则姐姐也不会只留我一人了。”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落蘅妹妹这样的人啊,谁见了会不喜欢呢?” “姐姐有事不妨直说,否则一直如此拐弯抹角,怕是正事要到明日才能说了。” 李念韵没有被拂面子的气恼,反而笑道:“倒是我思虑不周了,留妹妹在思韵院,只是想问问妹妹从前的身份罢了,并无其他事情。” “我记得姐姐不是知道吗,何必再开口问我呢?”月落蘅笑意浅浅,“姐姐应当清楚,问我是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的。” “但我一样清楚,你能顶替了旁人身份入宫,就证明之前可以证明你是花魁落蘅的人已经消失许多。昨夜我听李家的消息,清风楼已经散了多日,那老鸨不知所踪。想来,也是妹妹身后之人的手笔吧。” “让姐姐失望了,我身后并没有什么人可做这些。” “是吗?但你而今这些事,可不像是自己能做出来的。” 月落蘅落座于自己方才的位置上,随意一笑动人心魄。 “那还真是让姐姐失望了,清风楼原本就已经入不敷出,没了我,没了青容姨,衰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至于您查不到的那些,可不是我让人去做的。” “这么说来,闻大人对妹妹用情至深,肯做到如此地步了。” 用情至深…… 月落蘅嗤笑一声,道:“姐姐是如何认为一个人用情至深的?就算是她做的,就算是她亲手解决掉清风楼的那些人,就能证明她心中有我吗?” “那妹妹觉得她做这些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只是杀人图个乐子?”李念韵顺势反问。 “我倒是觉得,她是心虚。想要把一切抹去,恨不得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都埋藏在地底的心虚。” 从自认为看透了闻星的掩饰后,月落蘅便不再觉得自己和闻星之间有什么情意可言。 现在李念韵提起这些,于她而言不过是与吃了什么坏东西一般的感觉。 “那么在做花魁之前呢?”李念韵打量着她,突然问道,“在做花魁落蘅之前,你又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姐姐很重要吗?” “说重要也算不上,只是觉得好奇,所以想要问问罢了。” 月落蘅闻言一笑:“可是姐姐,不是每个问题都能得到答案的。从前的事我不想去记,姐姐问了也没用,不是吗?” “这么说来,妹妹过往的那些故人,此刻尽数不在世了。” “自然是都不在了的,不然我也不会说这些得不到答案。至于我以前是谁,于现在根本不重要。” 李念韵没有接话,她看向早已熄灭的檀香,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她不信有人身份能干净到什么都查不出来,而且越是干净的人,其实越容易猜测到其真实身份。 能为落蘅这样处理掉所有往事的,她能想到的,无非就是江湖上的人,或者是闻星闻丞相。 除此之外,短时间内她还没看出来落蘅与其他人有所往来。 “姐姐这般深思,可是猜不到我是什么人的。” 月落蘅倒不担心李念韵会一直查下去,自她懂事起,她就记得自己几乎从未离开过月府。 而府上的一切,又有父兄等人为她打理,她根本无需担心自己会被旁人所知。 月家大小姐的名头,一直都是在唯念身上的。 “妹妹不愿说,我母族又无法查清,可不就只能靠自己猜测了?”李念韵眉眼微弯,笑意浅淡,“还是说妹妹此刻肯告诉我这些,不忍让我再猜测下去。” “我只是觉得姐姐留住我不单单是为了这些,毕竟知道我是原先的花魁落蘅,就足够姐姐要挟我做什么了。” 李念韵不由暗叹她的聪明,不仅没有被自己绕进过往的事中,还能清楚捕捉到自己的其他用意。 “只不过是希望妹妹能尽尽心,分得一丝殿下的宠爱罢了。” 在外人眼中实在骇人的言语,李念韵却说的相当轻松。 她从不觉得皇室中会有与自己恩爱一世的人,眼下殿下是与她恩爱有加的眷侣,但若日后殿下上了位,被塞进宫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与其那时让旁人得了势,倒不如她现在送上一个自己可以控制几分的人。 她知道芷落的真实身份一时,就能威胁其一直为自己谋算。 月落蘅看着她那般认真,也知道她并不是用这种话试探自己。 李念韵是真的想让他分走郭靖乾的恩宠,无论为何。 “姐姐,这话可不好笑。” “但我这话并非拿你与殿下打趣,而是希望你能做到,”李念韵眉眼微垂,轻笑出声,“以如今的形势,殿下上位是不争的事实,与其到时候要被皇后娘娘因为子嗣的事反复膈应,不如现在我按照她的想法,让你诞下一子。” “为什么是我,宛檀公主出身高贵,更符合皇子皇孙生母的要求,姐姐大可与她商量。” “妹妹不是愚笨的人,自然知道我为什么会与你说这些。” 如李念韵所说的那般,月落蘅从她说出此话的这刻起,就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因为她看上去比宛檀公主要好控制得多,又出身卑微,更容易摆布。 更遑论殿下不会不进蘅芷院,因为她是皇后抬上来的人,再如何殿下都要给生母些面子。 就像殿下一定会为了顾及方苏与凌汀之间的关系,每月必定会抽出时间下榻若宛院一样,她的蘅芷院早晚会迎来殿下。 只不过月落蘅没料到李念韵会主动将人推出,明明在旁人眼中,他们是那般恩爱,叫人艳羡。 “你也无需惊讶,我现如今选中你,只是不希望日后还有更多貌美的女子被塞入殿下这里,”李念韵轻笑,“我可以不奢望得到什么偏宠,但看着一个个比自己年轻的女子陪在殿下身旁,到底是会有所芥蒂的。落蘅,能不能拦下那些人,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第73章 终得见 李念韵将希望放在月落蘅身上,她怎会不知这世间花容月貌的女子不计其数?可能像落蘅这般无需时间调教的,大抵没几个了。 她不愿再费时间去培育一个可以与殿下有相处机会的女子,眼下更能为她所用的,就是落蘅。 “看来姐姐早就想清楚这些了,”月落蘅看着眼前的人,“真不知该说姐姐是未雨绸缪,还是说姐姐什么。” “未雨绸缪这种话眼下可算不上半分,殿下他们这样的人真为一人守身如玉,谁会信呢?难不成落蘅你会信闻大人为你,一辈子不再触碰旁人半分吗?” “当然不信。” 这种问题的答案月落蘅在进清风楼后就有了彻底的决断,原先她以为人人都能像她爹娘那般恩爱,可后来见到那么多世家公子来了清风楼,只为一睹所谓花魁的容颜,她便不觉得这世间还有什么真情在。 就连初入闻府时,她也是怀疑闻星对自己的用心的。 世人的温情都留给了谁,谁都说不准。 可她们二人都不认为自己是能有一世偏爱的,李念韵如此思虑,月落蘅如今亦是如此。 “既然姐姐交代了,我会努力的,”月落蘅起身朝外走去,“不过殿下对姐姐还是用心着的,恐怕几个月内想要如姐姐的愿,并不容易。” “一年内做到,便足够了。” 听着李念韵的要求,月落蘅笑而不语,转身离开。 也是此时,她才看到跪在思韵院外不远处的如凝。 虽有几分同情,但月落蘅并不想与苏宛檀有什么纠葛,更觉自己无需去当一个冤大头,做事不讨好。 如凝做过的种种无需她多说,换了谁,都不可能原谅其半分的。 因而她很理所当然地从如凝眼前走过,连一个字都不肯留。 她知道如凝现在对自己是满腔怨气,说不定想怎么动手陷害。 可她也无需为了拉拢一个不可能为自己用的人,多费时间。 “良娣,刚才那个是…侧妃的贴身侍女?”她身旁的侍女轻声问道,“咱们要不要帮帮她……” “帮她?”月落蘅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疤痕,笑容有些许轻蔑,“她这样的人你若是帮了,也不会念着你什么好的。” “你比她身份高,她会觉得你在施舍她;你若不及她,她又会看不上你。” “她这人我虽不够了解,但也知道她没你眼下看到的那么良善。与其妄想帮她就能得到什么,你倒不如好好想想日后在蘅芷院要做的事。” 她这番话让侍女想起今早听其他人说过的事,这位新的良娣先前是侧妃的贴身侍女,虽与侧妃关系融洽,却与另一位贴身侍女关系不佳…… “奴婢知晓,良娣勿怪。” “罢了,你不曾与她相熟,不知道倒也正常。” …… 月落蘅掐算着日子,在自己成为良娣一旬后,她终于在蘅芷院等到了逸王。 “殿下若是介意睡在西厢房,便睡在正房吧。这段时日侍女将蘅芷院各处厢房打扫得干净,我去睡哪处都是一样的。” 她这般伏低做小,郭靖乾也有几分不忍,主动去了西厢房。 同榻而眠不在月落蘅的想法之内,那日虽知李念韵的想法,可她不曾想过要献身于谁。 目送郭靖乾进了西厢房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让侍女去上了些热水来,意欲沐浴。 水气腾升,屏风后的美人一举一动皆是不经意的风情。 她趴在浴桶边上,有些出神。 虽觉自己与闻星早就非一路之人,可她还是将闻星上次来蘅芷院的话放在了心上。 她希望子榆能到自己身边,哪怕这只是一句空话。 上次见子榆,是什么时候…… 她忽地开始回想自己与子榆的过往,她发现自己好像是对不起子榆的。 子榆陪着她在月府过了多年,就连在清风楼的那段时日,子榆也不曾背叛过她,时常为她着想。 她们一起进了闻府,无论什么时候,旁人怎么看待她,只有子榆最是将她当成月府大小姐对待。 而自她离开闻府后,她与子榆便失去了任何联系。就算想与子榆说上几句话,也没任何机会。 在对往昔的怀念中,一滴清凉的泪穿过温热的水气,掉在了如雪肌肤上。 只是月落蘅此刻已没有关注这些的心思,她想将子榆留到自己身边。但眼下她做什么都会被李念韵等人盯着,突然去闻府肯定是不合适的。 泪水成了线,似珠落玉盘。 不知是念的太多,还是闻星真肯成全她,第二日用晚膳时,月落蘅的侍女领来了子榆。 “良娣,这是思韵院那边给咱们分来的新侍女,您看要怎么安排……” 侍女原先想直接将其安排为洗衣婢,但想到良娣先前说过,若是蘅芷院进了新人,一定要良娣亲自安排,因而她便没有自作主张,将人领到了良娣眼前。 当月落蘅抬头的那一瞬,她们都认出了彼此。 “我身边贴身侍女的人选不是还没定吗?就她吧,”月落蘅虽面不改色,微垂的眼眸中却是说不清的激动,“让那些费劲儿想要占这个位置的人,安生些,别闹得送到王妃眼前处置。” 侍女还有些犹豫,想要劝道:“她刚来就做您的贴身侍女,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这蘅芷院难道不是我说了算了?”月落蘅放下筷子,神色一凛,“谁觉得不合适,就去找王妃换了她,王府里应当不缺在一处小院子里做事的侍女。” 月落蘅将话说的很难听,但她也没说错,逸王府根本不可能缺一个侍女。谁愿意在这里做就留下来,不愿意做,就离开,这本就是默认的事。 有月落蘅发话,蘅芷院里的侍女也都不再想着争这些得不到的东西,一个个只想留在蘅芷院,不愿离开。 “好了,你也下去吧。” “是。” 室内瞬间剩下月落蘅与子榆二人,她们看着彼此,相顾无言。 “小姐……”“子榆……” 她们同时开口,却又同时谦让。 第74章 此夜安眠 她们眼含热泪,一时竟说不出什么来。 良久后还是子榆开了口:“小姐,您这段日子还好吗……” “自是一切都好的,”月落蘅握住了她的手,“倒是你,在闻府的这段时日,可曾被人为难了?” “小姐放心,闻大人待府上下人不错,熙如也一直待我极好,我不曾在闻府上受过什么委屈的。” 她为了让月落蘅放心,还指了指自己的脸:“小姐您瞧,我这段日子还圆润了不少,怎么可能会受委屈呢。” 月落蘅摸着她的脸,任泪滑落。 “您怎么成了逸王府的……” 子榆多想问问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可看着人眼下这副样子,也不像受了什么气。至少小姐如今在逸王府算是锦衣玉食,根本不会缺什么东西的。 “这些事晚些时候我再同你讲吧,只是日后你要小心行事,在王府里盯着我们的眼睛,可比在清风楼时的要多出不少。” 这点子榆也很清楚,来前闻大人就同她说过,逸王府中旁人耳目众多,自然要愈发当心。 晚时夕阳已落,月落蘅在子榆点了灯烛后,将其他侍女屏退,同子榆说起自己离开后所遭遇的事。 只是提到为什么会离开闻府、离开闻星时,月落蘅缄默不言。 而以子榆对她的了解,大抵是真的不可提及,所以才会这样避讳。 “如今您做了逸王殿下的良娣,怕是王妃与侧妃都对您有所不忿,日后可能不好与她们相与……”子榆难掩担忧。 她记得熙如说过,逸王妃可是李家小姐,侧妃更不必说,这几日城中谁不知道方苏的和亲公主嫁与逸王的事? 相比较而言,她家小姐如今是毫无依靠,就连唯一可以依靠的闻大人,而今有了这身份隔在二人之间,也不知还能说上几句话。 “这些倒不用担心,王妃与我还算合得来,侧妃那边也是,”月落蘅轻笑道,“若说这府中最该防着的,反而是侧妃身边那个贴身侍女。” “小姐意思是……” “我与她有过争执,所以该防备一二,”月落蘅有些无奈,“前些日子本该是她与侧妃一同入宫,但因她身子不适,便由我跟着侧妃。这良娣的位置落到我头上,她才是最不满的人。” 月落蘅怎会看不出如凝对自己的敌意,但她不觉自己欠人什么,也就无需心怀愧疚。 “小姐与殿下,而今可是……” 子榆想起自己来前听其他侍女说过的事,只道昨夜殿下歇在蘅芷院,却不知殿下都做了什么。 “你且放心,什么都不曾发生。殿下眼下心中只有王妃,若非为了两国之交,他不会迎娶宛檀公主;若非皇后娘娘逼迫,殿下也不会迎我为良娣。” 所以哪怕李念韵对自己寄予厚望,月落蘅都清楚自己短时间内想要得到殿下的心,绝对不可能。 更何况她从未想过要在殿下心中占什么位置,也没想过真的要按照李念韵所说的去做。 她只想得到月家过往的消息,其他的她如今根本就不在乎。 “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总归不能害了谁的。” 月落蘅意欲起身剪去灯烛,却被子榆拦着,自己动了手。 她不免有些愣住,子榆解释道:“小姐本就无需去做这些,先前是子榆不在,日后我在您身旁,您自然不用再做这些的。” “不过就是随手的小事,怎被你说的这般严重,”月落蘅眉眼间有些笑意,“往后可就不能再叫小姐了,我位及良娣,若再按从前的叫法,只怕会出事的。” “子榆明白。” 这夜窗外无风,有子榆守着,月落蘅再度得了好眠。 而在她将将入睡不久后,屋内点起了安神香,是她熟悉的荷花香。 子榆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想起昨夜闻大人的那些话: “此去逸王府不比闻府安全,你家小姐身份也不再是那么简单。你去了王府后,一定要处处听她安排,切莫多做。” “但大人,为什么小姐如今会在逸王府……” 她其实想不通为什么小姐会摇身一变成为逸王身边的人,难道小姐离开就是为了这些吗?她并不相信。 只是闻大人没有说清的事,小姐也没有多提。她们没有说明为什么小姐会离开,也没有告诉她小姐怎么就突然出现在逸王府。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不可提及的…… 子榆忽然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安神香,准备晚些时候再收拾起来。 这还是闻大人交代她的,让她带来王府,只要小姐难以入眠,点上一支便是。 她能看得出来,闻大人还是在乎小姐的。可小姐如今在想着什么,她却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此去三月时间,小姐仿若变了个人似的,让人难以捉摸。 …… 清晨的阳光很快洒在各处,蘅芷院中种着的些许青竹投下纤长的身影,遮蔽愈发耀眼的日光。 “良娣,咱们该去思韵院给王妃请安了,”子榆将人叫起,为其梳妆打扮,“方才听她们说,今日良娣起的晚了些……” “王妃大度,不会怪罪这些小事的,”月落蘅揉了揉睡得生疼的脑袋,“今日确有几分不合常理,我已有好些日子不曾睡得这般久了……” “您只是心中忧虑太多,不曾放下一些压在心里的事,这才易梦早醒。与其念那么多,小姐倒不妨将这些放下……” 子榆的话还没说完,月落蘅便打断了她:“子榆,你又忘了。” “子榆没忘,只是小姐如今虽是王府中的良娣,但在子榆心中,您永远还是大小姐。” 月落蘅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等梳妆完后,便带着子榆去了思韵院给李念韵请安。 她们刚到不久,李念韵便注意到月落蘅身后换了新人。 “我记得妹妹昨日带来思韵院的还不是她,怎地今日就换了?”李念韵轻笑,“可是原先殿下分去蘅芷院的侍女不得妹妹的心,所以才换了新人?” “姐姐说笑,只是我觉得子榆她眼熟些,所以才肯用着罢了。再者说,我的贴身侍女一直未定下谁,先前也是随便点了人跟我一起来向姐姐请安而已,倒叫姐姐误会了。” 第75章 再听故人名 “倒也不是说误会,只是担心蘅芷院的下人不将妹妹放在心上,叫妹妹平白吃了苦头罢了。” 李念韵倒是做的一副好样子:“这有些人最爱无中生事,想要让你我生出嫌隙。为了让咱们不好过,那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姐姐这话我倒认同,也不知是为什么,总有人想挑拨我跟姐姐们的关系,仿若姐姐们不了解我这人似的,”月落蘅顺着说了下去,“我虽与姐姐们相处不久,但总归没招惹过谁才是。” 说完她还看了一眼如凝,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她没心思去猜李念韵到底是想说谁,但她顺势扯到如凝头上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大家心中都有数,她与如凝的关系一直不佳。 所以如果说到被人排挤,她提到如凝,再合理不过。 如她所愿,李念韵和苏宛檀顺势看向了如凝,心中各有所想。 尤其是清楚二人之间都曾发生过什么的苏宛檀,很容易就想起了前段时间如凝还在自己眼前说过芷落的坏话。至于到底人存着什么心思,她觉得也是昭然若揭的事。 如凝自然是有些心慌,但她强行镇定心神,只当月落蘅说的与自己无关。 只是她心中尽是对月落蘅的怨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些,难道就因为自己之前给她下绊子吗? 在如凝看来,月落蘅成为了逸王的良娣,就不该再计较过去。 就算她先前看月落蘅不顺眼,但如今月落蘅高升,也不该再计较这些了才是。 “好了,咱们不说那些扫兴的人了,”苏宛檀出来打圆场,“不妨说说近来殿下让人送来的茶,我倒是觉得这茶挺不错的。” “听殿下说,是雨后龙井,所以才会清香萦绕,让人念念不忘。”李念韵笑道。 “难怪这茶好,我先前在方苏时,曾喝过这种茶叶,谁不说雨后龙井好。” 月落蘅却是忽然想起了原先在闻星身边时,见到的那位不爱龙井的人。 这世间大多数王公贵族都说龙井好,鲜少会有对龙井避之不及的人,易潇然是她见过的独一份。 她忍俊不禁,苏宛檀与李念韵纷纷看向她,问她想起什么,竟忽地笑出了声。 若是只有李念韵一人在此,月落蘅也不必忌讳什么,坦然讲出易潇然的名字便是。 但念及苏宛檀对自己的身份毫不知情,她便随意扯了理由敷衍过去,只说是想起了家中父兄原先对自己的好,所以才笑出了声。 “说起芷落的父兄,我常听芷落说起,”苏宛檀笑意浅浅,“如今你也算是愈发地好了,他们不想着来见你一二吗?” “我还未离开山村时,我父兄便离世了。” 月落蘅猛地回想起原先年关时,爹娘他们都与她在院内守岁,每年都陪她一起祈愿,只为她能早日身体康复,可以出府见风。 见她面上有些伤怀,苏宛檀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只道自己无意提起这些,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让公主见笑了,我已有好些时日不曾回山村看过他们,如今他们大抵也是怨我的,”月落蘅想起尸骨未归乡的几人,眼中热泪渐生,“我也不敢去见他们,怕他们怨我、恨我。” 或许爹娘他们不会怪她,可是她恨自己,到现在都没能为爹娘他们立个衣冠冢,让唯念他们无家可归。 李念韵察觉到其后有自己可以探究到的事,随口说道:“若是芷落你不介意,晚些时候我与殿下提起此事,让殿下派人帮你寻父兄回乡。” 原本还有些难过的月落蘅瞬间警觉,微垂的眼眸遮掩住她的情绪。 “多谢姐姐好意,只是这种事还是我亲自去做为好,让旁人插手,总归是有些不合孝道的。” 她以孝道为由拒绝,李念韵也不好强求,只说让她遇到什么难事尽管与自己开口,自己定会帮她的。 月落蘅也没再推辞,笑着应下。 她们寒暄没多久后,逸王从外走入。见思韵院一片和谐,他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不少。 “殿下这是怎么了,”李念韵上前迎他,“可是朝中有什么为难的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玄知原先带的将士而今要班师回朝,过段时日的庆功宴由我与闻大人一手操办,怕是又要好些日子忙,少了不少与你相伴的时间。” “陛下肯器重殿下,这是好事。”李念韵唇角微扬,意图劝慰几分。 而在无人在意时,月落蘅袖中的手悄悄攥成了拳,她已有很久不曾听过哥哥的名字。可是一想到哥哥死在了边疆,尸骨无存,她连撑着自己站着的力气都险些没有。 还是身边的子榆见她状态不对,上手搀了她一把,才没让她跌在地上。 “最让我为难的,是母后说要将你们都带去宫宴,”郭靖乾无奈道,“父皇也是这个意思,只怕推脱不得。” “殿下带宛檀与芷落两位妹妹也无妨,宛檀妹妹出身高贵,芷落妹妹貌美如花,谁不会羡慕殿下。” 月落蘅与苏宛檀都不在乎二人的恩爱模样,先后起身告退离开,而在思韵院外,两人碰了面。 准确来说,是苏宛檀在思韵院外等着月落蘅,见她也起身离开后,主动走上前搭了话。 “方才你说的那些,我都记在心上的,”苏宛檀同她赔罪,“原先如凝做过的事,我也都清楚,若她还对你心存怨念,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尽管处置她,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容忍什么。” 月落蘅看着周遭没有如凝的身影,也知道人这些话是真心的,至于为什么会说起这些,怕是与她刚才说的身世有关。 她能一笑了之,但苏宛檀好像不能。 “公主放心,我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也不是什么无端大度的人。她若做的不好,我会与公主开口,更不会让自己委屈。” 苏宛檀这才放下了心,她自听芷落说完自己的身世后,便有些心疼她。 一想到自己因为如凝与自己的情分,没少容忍她欺辱芷落,便有些愧疚。 所以她才会留下来,与芷落说这些。 第76章 满月为候 月落蘅也猜到她会留下的原因,因而与她说了几句后,便说自己并不在乎这些,让她也无需多介怀。 “若公主是因为方才的无心之言挂念这些,倒也不必一直挂怀的,”她眉眼柔顺,笑容明媚,“我父兄已逝去多时,早就没那么伤心了。因此公主无需自责,人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可惜他们无福,见不到我如今不缺吃穿,我也没法为他们尽孝罢了。” 她越说苏宛檀越觉得自己那番话是不对的,居然戳到了人伤心处,实在不该。 “你若心中介意这些,尽管同我开口便是,我不会怪你什么的。更遑论,本就是我做的不对。” 月落蘅的无奈溢于言表,她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还能让苏宛檀念念不忘。 “公主放心,而今我不会让自己为难,自然该说的是要说的。” 她将话说到最绝的份儿上,苏宛檀才觉几分安心,转身离开。 而看着她的背影,月落蘅除了叹气,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好。 眼下她最想要的哪是苏宛檀的懊悔或是逸王给的东西,她想知道的,是月家消亡真相。 可现在她什么能力都没有,从何查起…… “小姐,过段时日这宫宴,您可要去……” 子榆有些担心,再怎么说先前小姐也是作为花魁抛过头露过面的,就算逸王殿下一时认不得,但其他人可说不准。 “你且放心,上次宫宴我便跟在宛檀公主身后,无人追问。” 月落蘅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才有着想要劝退的心。 但她知道,只要闻星他们几人不会刻意透露此事,谁也不会因为这张像极了的脸追问自己。 而她同时也想起了上次宫宴那个夜晚都发生了什么,她还是会担心闻星跟上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先前就被如凝险些害了一回,要是这次倒在上面,她怕是有嘴都说不清。 子榆没再说些什么,陪着她回到了蘅芷院。 一路上月落蘅都在盘算着此次宫宴自己能做些什么,她记得自哥哥死在沙场后,带领那支军队的就成了哥哥最信任的挚友。 她迫切想要寻人问有关哥哥战死沙场的细节,可她也知道自己而今的身份容不得她多问。 她是逸王的良娣,过多关注疆场上的罪人,任谁都能看出来其中定有猫腻。 可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接触到与哥哥有关的消息的机会,她不肯放过。 …… 很快便到了宫宴当天,月落蘅跟在逸王身后,见到了传闻中那带兵凯旋之人。 她其实并不认得哪位是众人捧上来的胡将军,但好在时常有人提醒,她便也记住了对方。 几杯酒下肚,月落蘅很快便有些身子不适。她一向酒量不佳,自然也喝不得多少。 于是与逸王说明告退后,她便在子榆的搀扶下悄然离开。 而于此同时,闻星跟了上去,胡将军身边的谋士,亦是如此。 那谋士的脚步极快,竟比闻星还要先追上月落蘅,他在无闲人处拦下二人,只道有话要与芷落良娣说清。 月落蘅靠着子榆,抬眼看向眼前的人,强行打起精神: “我和先生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还望先生不要为难我与子榆。” “若是草民说这些与玄知将军有关,良娣可愿听草民说上几句。” 原本还有些醉意的月落蘅瞬间清醒,她警觉地看向眼前的人,想要从对方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哥哥是不会随意同旁人提起她的,那么眼前的人又如何知道她与月家有关呢? 明明当时那一场灭门,月府上下除了她与子榆,无人生还,此人怎么可能认的她? 难不成…是谁的试探吗? “先生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月落蘅笑意浅浅,“先生大抵不知,我原先来自寒云寺山脚下的村子里,后做了宛檀公主的侍女,因得了皇后娘娘赏识才做了逸王殿下的良娣。先生所说的玄知将军,我从未听说过。” “良娣是真的没听过吗?”那人唇边笑意渗人,“月良娣,您真的没听过玄知将军的名号吗?” 月落蘅抓着子榆的手不自觉用力许多,她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直接说出自己的姓氏。可她清楚,自己不能慌乱,此刻越是心慌,越该镇定。 “先生莫要打趣我,我名芷落,与这月字无关。” “月家大小姐,月落蘅,与月家无关?”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 她看着眼前的人,想要从对方的容貌中找出些许故人的影子。 能精准说出她身份的人,只有当年在月府做事的人才对。 可她怎么都看不出他是谁,更看不出他的脸像谁。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想与良娣说说玄知将军的事,”那人低声轻笑,“若是良娣愿意听,我也不必同您多说这么多。” “既然如此,你想同我说兄长什么事,还请直说。” 哪怕如今能得到的消息确实是自己心中所想,但月落蘅依旧没有因为对方的坦然相告就卸下防备。 相反,她愈发忌惮眼前的人,将他当作此刻最大的威胁。 “宫中说起这些实在不合适,自明日起,往后十日内,良娣若得了空,便来满月客栈天字号厢房。我在那里,等着芷落良娣。” 除了应下他的邀约,月落蘅别无选择。 直到逸王他们也离开宫宴,苏宛檀坐上了自己这辆马车时,月落蘅都没想明白那人的身份,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些。 就算如今宫宴上的朝臣对她的身份仍有所猜测,但闻星和易潇然他们毫无动作,按理来说也就没人会胆大妄为地主动找上她,更不会有人拿月家的事试探她。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曾是月府里的人,或者他的亲人曾是月府里的人。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她都不会被威胁才对。 “脸色怎地这般不好,可是还觉得有几分醉?”苏宛檀见她脸色不佳,便问了几句。 “大抵是吧,回府后喝些醒酒汤应该就好了,公主无需担心的。” 她眼眸微垂,似是确实因醉酒而有些困倦。 第77章 清香无雅 月落蘅的说辞毫无破绽,饶是苏宛檀再想多问点什么,也不知该怎样开口才算好。 而如凝则是冷哼了一声,虽没说什么,但也让人察觉到她的不屑与不忿。 “如凝!”苏宛檀呵斥了一声,让她适可而止。 “没什么的,公主不必动怒,”月落蘅稍稍拦了两句,“说起来我方才想起公主可需安神香?子榆前段时间采买了些回来,我用着甚是不错。” “你有心了,最近我确实有些难以入睡,看来这安神香正是时候呢。” 苏宛檀顺着她说了下去,给了如凝台阶下。 见两人又提起别的事,如凝也很清楚,无非是公主不想多斥责自己,在外人眼前丢了脸,根本不可能是因为芷落这个人。 回王府的马车上因此有说有笑,月落蘅时不时透过窗外看向皇宫。 好像每次她来到这里时都会有什么事发生,这里还真是让人觉得不祥啊。 “你回头是在看什么?”苏宛檀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什么都没注意到,“方才可是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才能让你都觉得要多看两眼。”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所以才想着回头看看的。” 此话半真半假,苏宛檀猜不准月落蘅的心思,便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只是她此时才发觉,芷落好像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同,那人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任何胆怯。 就像…她曾经的身份并不比谁差一样。 随即她便暗笑自己的多心,王公公做事周到,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芷落的身份一定是王公公亲自查过,所以才会送到她眼前。 不久后,马车停在了王府外,月落蘅与苏宛檀在回各自的院子前做了别。 而在回到蘅芷院后,月落蘅则是让子榆亲自将那安神香送去若宛院,不得让旁人接手。 虽子榆有些犹豫,但她还是奉月落蘅的命令离开,亲手将安神香奉上。 也是这时,月落蘅兀地松了口气。 她不是闻不出来这种味道,与她在闻府闻过的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她甚至想起了自己在清风楼用的安神香,也与这无差。 从始至终,闻星都穿插在她的生活中,只是她毫不知晓。 而最让她觉得膈应的,也是闻星安排了她的一切,在自己被她亲手卖进清风楼后,还要以那样深情的模样出现,告诉所有人她是钟情于她的。 这样的感觉让她很是不爽,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闻星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只能倚靠闻星活下去。 可她曾经也是人人捧在手上的月家大小姐,凭什么要被闻星这么对待! 她看着一旁点燃的安神香,忽觉讽刺,直接起身将那支香折断,顺手把它插进香灰中。 房中的莲花清香并没有因为她的举动而尽数消散,相反愈发浓郁,让她莫名焦躁。 她回想着自己点起此香的每一次,明明是那么清淡的莲花香,每每闻着都让人格外心安,而今却是让人烦躁。 她想不明白,这样淡雅的香气,怎会寄托着闻星那种人的情思。 子榆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她倚着窗望向外面的夜色。 好一幅美人观月图,却因她紧锁的眉头而让人回神。 “小姐,这香……”她注意到香被折断,还以为是别人的手笔。 “我折的,你无需问她们了。” 月落蘅起了身,伸手关掉那扇不久前才被自己打开的窗。 这月像极了她与唯念一同祈愿那晚的月亮,可是站在她身边的人,却再也不在了。 子榆知道不能多问,因而便挑起了别的事:“今日那男子说在满月客栈等着小姐,小姐要去赴约吗?” 有关玄知少爷的事,莫说是小姐,就算是她也会上心。 可她担心这只是对方试探小姐的手段,一旦小姐真的赴了约,届时可就不是被要挟这么简单。 “无论是真是假,我都该去看看有什么名堂,”月落蘅眉眼微凛,似笑非笑,“既然能说出我的身份,至少该是你我的旧人。” 她还真想知道,到底是月府上的哪个人,才敢这么对她。 把威胁的刀刃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乖乖就范,还真是妄想。 “只是这满月客栈……” “那儿怎么了?” 月落蘅并未用心关注过京城内的太多事,因而对于满月客栈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她并不知晓,只是看子榆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下意识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 “奴婢先前曾听熙如说过,满月客栈是京城内有名的地方,表面上虽与其他客栈无异,但私底下做着情报买卖的勾当。小姐若是真去满月客栈那种地方,只怕……” “原是如此,难怪你会担心,”月落蘅轻笑,“左右不过是与人见个面罢了,也没那么可担忧的。” “更何况他想做什么,有关兄长的消息又是真是假,一去便知。” 眼见小姐铁了心要去满月客栈,子榆不知该不该将此事传给闻大人。 她来前闻大人嘱托过,若是小姐有什么异样,一定要及时告与她。 可最近跟了小姐许久,她总觉得闻大人这话其中还有别的意思。 闻大人是不是真的一心为了小姐好,好像也有待考察。 …… 深夜里,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你今日去见她了?” “她既出现在我眼前,去见见总归是好的。” “玄知,以你眼下的身份,去见她并不合适。” “可老胡,那是我亲妹妹,”月玄知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那是我们一家人从小到大都捧在手心上的人,而今却做人妾室,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要否认,你要让我冷眼旁观吗?” 那被叫老胡的人瞬间语塞,甩袖道:“行了,你自己当心些便是,我总归是说不过你的。” “我约了她来满月客栈相见。” 胡辰瑜看着眼前那张脸,突然萌生了给他来一下的冲动。 他刚才就应该盯着这小子的,现在好了,闹了这么一出,这让他怎么帮忙收场。 第78章 端倪丛生 “玄知,你最好说的是玩笑话,”胡辰瑜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这可不好笑。” “自然不会是玩笑话,我要见她,还要将这些同她说清。” 胡辰瑜瞬间抓住他的衣襟,不可置信:“月玄知!你是不是疯了!” 他想不到玄知一向冷静处事的人,居然会如此鲁莽,敢直接将人约到满月客栈。 这里是什么地方,落蘅不清楚,他们这些人还不清楚吗? 这可是凌汀最大的情报来往处,只要有人刻意探究落蘅的身份,总有人能查出来的。 届时他们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将他们交出去,做月家余孽,让世人谨以为戒吗? “那么要将她约到哪儿?”月玄知望向天上的明月,嘴角的笑容苦涩又讽刺,“到哪儿闻星他们的人会找不到,会不敢找。” 闻星是丞相,易潇然既是世家子又是吏部尚书,华天霖是户部尚书,此三人的势力非同小可,他们想要寻一处不可能被跟的地方,本就不可能。 “这也不是你将她约到这里来的原因,近来已有人开始查你的身份,你若是再如此妄为,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他甚至都不敢想,那道赐死玄知的密旨若是再出现一次,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那夜他能护住玄知,是因为不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是因为没有人可以盯着他。 但如今这京城中盯着他们的眼睛可太多了,这不是他们想防备就能防备住的。 更遑论那闻星如今愈发得势,他们根本敌不过她。 “月家的事,闻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月玄知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够眼前的月,却猛然回想起今日不是之前会和家人一起祈愿的除夕夜,眸中尽是失落,就连伸出去的手也渐渐收回。 他该把这一切告诉落蘅吗? 到现在他都是不确定的,可是他不觉得该瞒着落蘅,让落蘅再被闻星欺骗半分。 旁人听不出的花魁落蘅之名,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这世间本就没那么多的巧合,此名又是极偏的字,除了阿蘅,他不知谁还会延用这个名字。 所以一开始在辰瑜身边听说京城花魁换了新人时,他就知道,那是阿蘅,是自己从小宠爱到大的妹妹。 只是为什么阿蘅会一跃成了花魁,他并未探知到答案。 其实细想便能知晓,闻星那么恨月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阿蘅。 兴许从一开始,她对阿蘅所谓的情意就是假的。 没人会比闻星更厌恶月氏族人,她自然不可能会对阿蘅动半分心思。 所以自知道阿蘅跟了闻星之后,他就想尽办法要将二人拆开,最后虽知道阿蘅离开了闻府,却找不到阿蘅的归处。 如今他终于回到了京城,只要他能为月家复仇,想必阿蘅日后应当也有个好日子可过了。 “这世间能说出阿蘅是月氏后人的,大抵只剩下闻星了。” “你要做什么?”胡辰瑜下意识觉得不安。 “当然是要亲手杀了她,”月玄知轻嗤,“老胡,就算是我杀了闻星,也牵连不到阿蘅身上。” 月玄知自然是早就有了想法,他会与阿蘅说清闻星都做了什么,也会亲自为爹娘报仇。 “你真疯了是不是!”胡辰瑜扼住他的手腕,“闻星那是你能动手的人吗!” “我当然疯了,”他甩开了自己被拉住的手,“我爹那样廉明的人,居然被诬陷通敌卖国;我娘从未干涉过朝政半分,唯念也不曾害过谁,却当场就死在了他人刀剑下,这叫我怎么不恨?” 清泪从他眼角渐渐滑落:“老胡,换做是你,你会丝毫不恨闻星吗?” “我……” 胡辰瑜瞬间语塞,他若是玄知,又怎会不恨闻星? 只是眼下这番情况,对闻星动手是极其不利的,他还是希望玄知能考虑清楚后,再做选择。 “你如今告诉落蘅这些,她心中会好受吗?”胡辰瑜轻叹,“你又怎知她不曾对闻星动过半分真心?如今贸然告诉她这些,她也难以承受吧。” 月玄知何尝不曾想到他说的这些,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说出去的话,总该做到的。 “与她说清这些,总好过她还会念着闻星的好。” “你……” “无需再劝,我心意已决。” …… 月落蘅并不知这晚自己是怎么入睡的,等她迷迷糊糊睡着时,好像已经过了二更。 而子榆也在她入睡后,再度将安神香点上。 好不容易散尽的莲花清香,重新充斥着蘅芷院。 待月落蘅渐渐醒转时,香味已散去七七八八,但她还是敏锐地闻到了空中的些许味道。 她看了眼子榆,虽什么也没说,但子榆心中清楚,小姐怕是知道自己昨夜都做了什么。 看上去只是点了支安神香,实则是忤逆小姐的意思。 “这香,是等我问,还是你自己说,”月落蘅撑着下颌,看向院中的青竹,“我原以为你是最不可能违逆我的人,可如今怎么就变了呢。” 她也能猜出来,子榆大抵是遵循了闻星的意思。可为什么要为了闻星的话,违逆她?难道就连子榆如今也成了闻星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吗? “大人在子榆来前曾嘱咐过,小姐近来难以入眠,这安神香是必不可少的……” “她的话无需再听,她也与你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将话说到如此份儿上,子榆你能明白吗?” 她不想让自己跟闻星再有任何牵扯,也不想让自己回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 在闻府也好,在清风楼也罢,早就都是她不可提及的伤痛。 曾经那个会因闻大人折了一束红梅就开心的落蘅,死在了那个雪夜,死在了那日的书房外。 见着子榆跪在自己眼前,月落蘅到底是不忍责罚她什么。从月府跟着她的人,能让她回想起月府的人,只剩子榆了。 “罢了,日后你将我此时的话放在心上便够了,”月落蘅起了身,“今日去满月客栈,缘由我已想好。” 她正欲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此事你不曾与闻星手下的人说起吧?” “回小姐,子榆不曾。” 第79章 真相渐显 “子榆,我不管你来王府前,闻星都与你说过什么,但日后你要忘了她说的那些,听我的,这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能明白吗?” “小姐恕罪,奴婢往后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月落蘅搀起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带了其他侍女去向李念韵请安。 而在同李念韵等人闲聊时,她提起了要为父兄等人立衣冠冢,需暂时离开王府大半日。 “若是今日逢上村民们大多离村祭拜,只怕我还要留在那里一日,”月落蘅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还望姐姐准允,晚些时候与殿下说上一二。” 李念韵没想到前些日子还与她们说起此事不重要的人,今日就以为借口,要离开王府。 她下意识觉得其中有些许猫腻,却说不上来有什么地方不对。 “妹妹有这份心便是好的,我又怎会不准允呢?”她笑着应下,“待殿下回来后,我便与会与殿下说明,你放心去便是。” “多谢姐姐。” 月落蘅也没多同二人周旋,随即告退离开,回到蘅芷院带走了子榆,离开王府。 她注意到她们身后跟了人,也知道不是李念韵派来的,就是闻星派来的。 她们都想从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想要探究她身后的秘密。 “小姐,那些人该……”子榆也注意到了他们,询问她的意见。 “甩开。” 月落蘅自然不觉得自己要赴约的时候还要带着别人一起,尤其是这些人她本就不喜,更要将他们甩掉才行。 因而她们兵分两路,月落蘅在马车上与子榆换了衣裳,先行下了马车。她将自己藏在人群中,很快就甩掉了跟着她的几个人。 在询问过周围的小贩后,她很快就走到了满月客栈。 “客官这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小厮迎了上来,“咱们这儿特色就是……” “不必介绍了,我来找人。” “您要见的是……” “他在天字号厢房。” 小厮听到她报上的房名瞬间变了脸色,立刻领着她到了天字号厢房外。 掌柜原先交代过,这天字号厢房的客人仅有一位,再如何也不能得罪。因而听着月落蘅提起天字号厢房,他是半分不敢懈怠。 与小厮一同到了天字号厢房外后,月落蘅看着眼前关闭的木门,有期待,亦有担忧。 她伸手推开了厢房的门,迎接着门后未知的事物。 “良娣来得如此快,看来是想好了。”月玄知笑道。 “若非思虑周全,怕是也不会来这里见先生,”月落蘅在他对面落座,“既然先生说有我兄长的消息,我也来了此处,那么就请直说。” 月玄知笑而不语,起身让门外的小厮去上茶。 “良娣虽急,玄知将军的事儿可不急,”月玄知关上门,回过头来说道,“不妨喝上一杯茶后,再听我说这些。” “先生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自然不会让良娣失望而归的。” 茶水很快上来,小厮也识趣地离开天字号厢房,不去探听任何与这里有关的事。 为月落蘅倒了茶后,月玄知才缓缓开口:“许久不见,阿蘅你果然是变了许多。” 说罢,他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笑意盈盈。 只是他眸中尽是对她的心疼,看着自己宠爱的小姑娘变成了而今这番样子,他怎么可能忍心。 月落蘅看着眼前那张与兄长像极了的脸,忍不住上手触碰。 她其实不肯信这就是兄长的,但兄长的脸她不可能记错。 她甚至怀疑这张与哥哥像极了的脸会不会也是一张人皮面具,可她在对方的脸上摸不到任何痕迹。 哪怕她不信,也没法否认,眼前她怀疑的男子,其实就是她的兄长。 “哥哥……”她泪眼婆娑,抚着他的脸庞,“真的是你吗哥哥……” “阿蘅,是我。” 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此刻上演,月落蘅却说不出任何话。 明明她有那么多想问哥哥的事,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除了不断落下的泪能证明她确实有所感触,这房内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寄托她的愁思。 “哥哥,你怎么从边疆回来的……” 她永远都会记得边疆传回的战报,哪怕她当时已在清风楼里,却还是听别的姐妹说,玄知将军战死在边疆,为国捐躯,其心天地可鉴。 这是少有的对月家后人的正面评价,她听到这些时甚至不知该说陛下保留了月家最后的颜面,还是该说哥哥至死都在为凌汀而战,不知京中所忧。 “此事说来话长,多亏了辰瑜,我才能活下来,”月玄知也没同她藏着掖着,“陛下那道赐死我的密旨送到边疆,送到辰瑜手里时,他保下了我,并以新谋士的身份将我留在身边,躲过了陛下派来的人的搜查。” “至于家中的事,我也已经知晓。陛下会以通敌叛国之名屠月家满门,是她闻星递上的证据。哪怕那证据漏洞百出,陛下还是信了,只因月家功高盖主之势愈发明显,他身为帝王,要防着月家,防着任何会对帝位有威胁的人……” 还没等月玄知说完,月落蘅就立刻站起了身,不可置信道: “不可能!哥哥你说的是假的对不对,怎么可能是闻星做的?!” 月落蘅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即使她曾将一切都怪在闻星头上,可是听着哥哥的这番话,她还是觉得不可能。 她怀疑过很多次闻星,甚至质问闻星对自己是否真的上了心。 可她从没想过家中衰败竟然会是闻星的手笔…… 那么她先前与闻星的种种算什么?是她一厢情愿,是她向灭族仇人交了心吗? 她甚至与闻星说过,自己要查清月家消亡的真相,在闻星眼里,她又是什么…… “阿蘅,我不会骗你,”月玄知想要伸出手安慰她,“闻星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闻家。” “闻家……” “爹曾经接过陛下密旨,除掉闻家。而闻家当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氏族,与如今的易家等无异,闻星正是他们的后人。” “所以她这是……为了闻家复仇,向我们报仇吗……” 第80章 若非我,事非此 这个猜测是月落蘅接受不了的,她猜想过闻星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玩弄自己为乐,却怎么都没想到还会牵扯上父辈的恩怨。 闻星从未与她说过,她们之间还有这些事。 “除此之外,她并无任何理由要毁掉月家,”月玄知到底搀着她,免得她跌在地上,“月家除了她爹娘的命,从不欠她什么。就连要除掉闻家的人,也从来不是爹娘,不是你我,是陛下。” 是啊,明明是陛下的意思,为何要将一切都还在他们身上…… 她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难道这些就是闻星要一而再再而三欺瞒她的原因吗? 那闻星对她的感情呢,是不是也都是为了将她推入万丈深渊,所呈现的假象…… 哪怕自知道是闻星将自己卖进清风楼后,她常常怀疑闻星对自己的感情,可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崩溃。 之前也只是怀疑,现在哥哥的话却将一切坐实。 闻星从始至终,对她都是利用,毫无感情。 而她对闻星曾那样情重,如今看来也只是满足闻星报复心的最好方法。 她又想起那夜风雪中,自己与闻星说的话。 明明她那时觉得闻星对她也是用情的,可现在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向她证明,从始至终,她就是闻星掌控中最大的玩物。 因为她是月家女,因为她足够貌美,所以闻星就要一步步摧毁她,让她比任何人都要依赖他。 哪怕闻星知道,是自己毁了月家,是自己一步步将她逼成今日这副样子,却还是同她说着自己对她用情至深。 “爱……”月落蘅呢喃着。 这个字还真是讽刺,有的人口口声声说爱她,却杀掉了她在乎的所有人,把她身上的傲骨打碎。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爱吗…… 月落蘅竭力平复心情,想要拿起眼前的茶杯,可她颤抖的手将热茶洒了出来。滚烫的茶水将她的手烫的通红,她却是没有任何知觉。 “阿蘅!” 月知玄连忙将她手中的茶杯接过,赶紧翻找着自己平日里带着的药箱,寻找着烫伤药。 哥哥在说什么…… 他是在叫我吗…… 叫我是为了什么…… 月落蘅缓缓起身,想要朝月玄知走过去,可当她扶着桌子站起身的那刻,她瞬间倒在地上,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大小姐,今日你想出府吗?” “不能离开的,上次爹娘就教导咱们了,在我身子彻底好之前,是不能离开月府的。” “但大小姐这样,什么时候会好起来呢?” “我不知道……” 这是月落蘅鲜少会思考的问题,因为她每次问爹娘的时候,爹娘都说她身子快好了,很快就能跟唯念一样离开府中,去街上看看。 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她却是从不知晓。似乎从头到尾都没人肯告诉她,她还需要多久才能像唯念那样,也为家中争几分面子。 但就连她问家里的下人,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好。 这就好像一个解不开难题,她永远都答不上来。 一切的改变,似乎都是从星星入府后开始的。 星星会主动问她想不想离开月府,出去走一走;也会问她想不想吃街西头的糖人,她会带她去买。 在所有人都将她禁锢在月府里时,星星是为数不多想要带她离开的人。 只是所有人都说,这是不对的。 于是她也学会了阻拦星星,告诉她这是不可以的。 她就是不能离开月府,没有缘由。 “大小姐,府外有很多有趣的事,”闻星坐在她身边,笑容明媚,“府外有个戏台班子,每天都在唱戏。” 原来这就是府外近段时日总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的原因吗…… 月落蘅坐在院子门口,努力朝外面看去。 在她的央求下,爹娘终于肯让戏班子进来唱出戏。 只是他们也同她约法三章: 无论台上的戏多精彩,她都不可以露面,也不可以发出声音,更不能闹得满堂皆知。 那日她终于得偿所愿,能在离戏台不远的地方听出戏。 只是与唯念、哥哥他们不同,她只能远远地看着,连台上的人画了什么脸谱都看不清。 当时她想了很多,是不是因为自己很丢脸,所以爹娘他们才不愿让自己出门,也不愿告诉别人自己的存在。 但哥哥也好,爹娘也好,都反复告诉她,她不是被嫌弃的人,也不是被丢下的人。 她知道,自己是被大家捧在手心上的。 而她身后常跟着的小尾巴,则是被她放在心上的。 可从什么时候起,小尾巴也开始不愿意与她说话了呢? 不是被爹娘责备的那日,也不是她与小尾巴一起听先生讲课的那日。 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小尾巴难得跟了别人一起出府,回来后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无论她怎么说,星星都不肯搭理她。 而她也是个倔脾气,星星不回应,她便也不想开口。 但这一等,竟是不知等了多少年。 因为第二日星星就消失了,所有人都说星星是半夜偷偷离开月府跑了的。 只有她怎么都不肯信,她觉得星星还会回来同自己说上三两句话,绝对不会丢下自己就离开。 只因她们说过: “星星,你也会离开月府吗?” “什么时候小姐离开,我才会离开。” 她笑着推了推星星,道:“我说的不是去街上那种,而是再也不会回来。” “大小姐这是要赶我走了?” “我才不会呢。” “那我就不会离开。” 那个说不会离开的人,到底是走了。 就像一直说过会陪着自己的爹娘,最后也离开了她。 她像极了那些话本子里的天煞孤星,克死了所有人。 曾经无比繁荣的月府,也在一夜之间衰败。 她是罪大恶极的人,是始作俑者…… 对吗? …… 我是始作俑者吗? 这样的念头一出,月落蘅瞬间惊醒,她疯狂地抓着自己,质问着为什么当初要留下闻星。 如果她当初没有留下闻星,是不是一切不会走到现在这个样子? 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不是爹娘和唯念都不会死…… 是她害死了他们吗…… 第81章 爱可散,恨渐起 月玄知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可还是让她在自己身上抓出了好几道红痕。其中许多都渗出了血珠,可那作乱的人似乎感知不到疼痛,还在拼命地抓,也不知是想从疼痛中找寻到什么。 “阿蘅,阿蘅!” 他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这才让她安分下来。 可是月落蘅还是后悔,她后悔自己将闻星留下来,后悔自己爱上了闻星。 她先前对闻星每一刻的用心,都让如今的她觉得恶心。 “哥哥……”月落蘅扑进他的怀中,难得号啕大哭,“我恨她,我恨她。” 她一向认为恨这个字是很难说出口,就算可以说出,想要做到也难。 但她现在觉得自己是恨闻星的,她想为爹娘报仇,想为唯念讨要一个说法。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自己能亲手杀了闻星,以祭他们在天之灵。 可这样手染鲜血的她,好像又不是爹娘想看见的月落蘅。 “阿蘅,我会为爹娘他们报仇的。”月玄知轻声安慰着她。 “不,哥哥,你不要对闻星做什么,”月落蘅抬头看他,摇了摇头,“是我们欠她的,我们不能再让这些延续下去了。” 就算真的要解决与闻星的那些恩怨,也不该是哥哥动手。 是她让爹娘将闻星留在月府,也是她一点点对闻星用尽心思,怎么能让哥哥步爹娘他们的后尘,再度将自己搭进去呢? 但月玄知显然是没能领会到她的意思,哪怕知道她这话多半是应当的事,他却还是想要亲手将闻星铲除,以慰爹娘。 “阿蘅,她可是……”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月落蘅打断:“若是哥哥还当我是从前的月落蘅,就请听我的,暂时忘却与闻星之间的事,安心度过余生,好吗?” 看来她现在得想办法将子榆和哥哥都送离京城才行,只有这样,哥哥才不会一心念着复仇。 她太了解哥哥了,就算此刻他答应了自己,也绝不会彻底忘掉闻星的所作所为。 能让她、让哥哥不再挂怀的办法,从来都只有杀了闻星。 以命偿命,这是闻星奉行的道理,也是他们可用的手段。 闻星觉得月家欠闻家无数条命,那么反过来,闻星又何尝不是欠他们的呢? 人们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月落蘅却觉得,此仇不报非君子。 只有让闻星血债血偿,才能解得她与哥哥心头恨。 “哥哥近些日子才回了京,怕是有许久不曾见过京中的事了,不妨让子榆晚些时候带你去见见吧,”她挣扎着起了身,“若哥哥得空,便替我去江南见两个人,我曾答应他们,一定要去见他们的。现如今我为逸王殿下的良娣,想去江南怕是实在艰难,哥哥过段时日可否替我去一趟?” 对于自己一直宠爱着的妹妹,月玄知到底是舍不得拒绝。 他明知道阿蘅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些,但还是应下她的请求,决定去一趟江南。 “那我便提前谢过哥哥了,”她笑意盈盈,靠在他的肩上,“我晚些时候就将那二人的消息告诉哥哥,也方便哥哥寻人。” “好。” 月落蘅心满意足地阖上双眼,她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她该为了爹娘他们做些什么的。 只是她没想过自己到头来还是成了失约的人,阿芷跟王大哥,她都见不到了。 待她与月知玄简单说过王芷二人样貌后,子榆也来到了满月客栈。 不过与她不同,子榆并没有甩掉闻星的人,闻星到底是知道月落蘅来满月客栈的目的,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大抵是藏不住了。 就像她曾经认为的那样,纸永远都是包不住火的,她做的那些事根本不可能瞒落蘅一辈子。 而眼下月落蘅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她从子榆这里得知自己已经离开王府整整三天,简单与月玄知告别后,便赶紧带人回了王府。 她回的时间也算的巧,正好与要离开王府的李念韵碰上。 见她回来,李念韵面上的笑容夹杂了几分无奈: “你若是回的再晚些啊,我可真要去官府报官了。” 报官自然不至于,她也从自己派出去的探子那儿知道了,芷落没多久就将他们甩开,可见其一开始就有足够完善的预谋。 所以她从不觉得月落蘅简单,能踩下所有人,去做花魁的女子,怎么可能是纯良之人。 “姐姐说笑了,”月落蘅也装出几分无奈,“只是我回去为父兄立衣冠冢的时候徒生枝节,所以才耽搁了些许时间。” 紧随其后出来的苏宛檀看见她的身影,又惊又喜:“我今儿还与姐姐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瞧瞧,这刚念叨没多久,人就露了面。” “只是因为村里的人许久未见,所以被拉着多留了一两天。未能及时回来,我还未向姐姐们与殿下请罪呢。” 说罢月落蘅还真作势要去书房,准备见一眼逸王。 “好了,殿下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也没有,”李念韵牵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们都是担心你罢了,既然你回来了,我们也就无需再担心什么。” 苏宛檀也跟着附和:“是啊,回来了就好,哪有那么多可请罪的。” 月落蘅微垂眼眸,轻声应了好。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短短几日,二人关系竟突飞猛进,一跃到现在这般。 “对了芷落,前两日你不在,殿下说过段时间闻丞相生辰,咱们都要去闻府呢。”苏宛檀没想过二人之间会有什么关系,自然是如实相告。 而李念韵则是立刻看向月落蘅的脸色,只见人神色未变,轻声应了好后,便与她们一同入了府。 月落蘅自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镇定,她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地发颤。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很可能是她为数不多能接触到闻星的机会,只要她抓住,就不可能让闻星逃掉。 闻星欠她、欠月家的,总归是要偿还的。 “子榆,你这段时间先去满月客栈天字号厢房,跟着那位先生,寸步不离。” 她甚至盘算着将子榆支开,以免届时子榆被自己牵连。 第82章 还时已至 只是她的用心子榆并不理解,还以为是自己哪儿做的不对,惹了小姐不悦,才会被人支开。 “子榆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小姐的事,”她急忙跪下,“还望小姐不要赶我离开。” “让你去陪着那位先生,并非是要赶你走。子榆,那位先生与你我关系匪浅,你与他一起去江南,我才能放心。” 月落蘅也没说谎,无论哥哥带着谁去江南见王芷他们,她都是不够放心的。 但子榆不一样,再怎么说子榆也是跟她一同从月府离开的人,有着过命的交情。 至于之前子榆听了闻星的话,她也明白子榆只是过于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才会病急乱投医。 然而自打她与子榆说清无需听闻星任何吩咐后,人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一心一意听从她的安排。 她的坚定让子榆明白,无论小姐口中的话是真是假,自己都该听从小姐的安排。 因而两人回府没多久后,子榆便离开了王府,独自去了满月客栈,跟了那位天字号厢房的先生。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小姐让自己跟从对方的原因,那位先生是玄知少爷,怎么着也不会对她太坏。二人一同去江南,也能做个伴。 随着送走子榆,月落蘅身边的人大多也都换了一批。 原先几个与她相处得还算不错的侍女也被她换成了新人,蘅芷院里为数不多的一些熟面孔,都纷纷离开了这里。 这样的动作自然是瞒不过李念韵的,她在月落蘅来同自己请安时,还提了几句。 “妹妹怎么把蘅芷院里的下人换了那么多,可是觉得他们都用着不顺手?”李念韵关切道,“若是对这些下人不满意,尽管同我说,我肯定给你安排些更好的。” “让姐姐费心了,左右不过是觉得熟人用起来不如生人罢了,所以才换了些人过来。没想到这样的小事也会让姐姐担心,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叫什么话,让妹妹在王府上能过得舒心,这可是我该做好的事,”李念韵笑道,“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同住在王府的姐妹了,总不该克扣你什么的。” 月落蘅随着轻笑几声,没再说什么。 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苏宛檀急忙岔开话题,说起过几天要去闻府的事。 “说起来咱们也得好好装扮,总归不能给殿下丢了面子的。”苏宛檀还特意强调了一遍。 “这是自然,”李念韵笑意盈盈,“我倒是没什么需要采买的,二位妹妹要不要去首饰铺买些东西,多给自己存些,也是不错的。” “姐姐这话可就说到我心上了,我最近还觉得首饰匣里缺了点什么,正准备出府去买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很快就定下明日要一同出府去逛街。 当她们约好后,一同看向月落蘅,问她要不要一同前去。 自刚才听着二人说了那么多,月落蘅早就有了盘算,自然是点头应下的。 到了次日该出府的时候,三人都朝着首饰铺出发。只是在挑选到自己想要的首饰后,月落蘅借口自己身子不舒服,要先行离开一步,出门转身就去了武器铺。 看着琳琅满目的武器,月落蘅很快就在一众刀枪剑戟中挑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姑娘,这匕首可不及那些刀剑有用的,”老板好心提醒道,“虽然也能一击毙命,但毕竟只适合防身或者偷袭,想要抵御敌人,怕是完全不够。” “多谢老板提醒,只是这把匕首确实更适合我一些,其他的便算了吧。” 哪怕老板还有不少建议,但看着她这么坚定,也不好多劝,只能任她买了匕首离去。 月落蘅何尝不知道匕首没有刀剑有用,但能在她进闻府时随身携带着的,也就只有这把匕首了。 她说过,她要亲手解决掉闻星,为爹娘他们报仇。 而在她回府时,李念韵与苏宛檀也已回到。 看到早就该在王府的人现在居然站在门口,她们都有些好奇。 “妹妹怎么才回来?”苏宛檀率先发问,“你不是很早就离开了吗?” “我回来时遇上不少人,将我推出去好远,堵了半天才回来,所以有些晚。”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会儿看见你了呢。” 苏宛檀没想那么多,只当人这些话都是真的。 但李念韵看着月落蘅手里拿着的包袱,与她们分别时的显然不一样,也知道她大抵是又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自然是感兴趣的。因而在月落蘅离开后,她悄然吩咐了自己身边的侍女,让她去查清楚后全然告诉自己。 在她将事情查清时,也已到了去闻府为闻星庆生的日子。 月落蘅一袭白衣,脸上更是不施粉黛。 可即便是这样,她那张脸也让人为她侧目。 “今日再怎么说也算是喜事,妹妹这身衣服可是有些不合适吧,”李念韵与她无意对视,颇有耐心地劝道,“不妨回去换一件,也好过这身的。” “应该没关系的吧,我觉得芷落这样也很好看。肤白如雪,唇红齿白,怎地不让人倾心呢?” 苏宛檀倒是觉得没什么,眼中也尽是对月落蘅的欣赏。 因有苏宛檀帮着月落蘅说话,有关要不要换这身衣裳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去往闻府的路上,月落蘅一句话都不曾说。 她每每想着藏在腿侧的匕首,都在逼迫自己此行必须成功。 为何是一身白衣?因为她要用闻星的血,去祭奠唯念他们的在天之灵。 这是闻星欠她、欠月府的,早就该还了。 着装若真是重要,那便算她为爹娘披麻戴孝,送月氏仇人最后一程吧。 马车在闻府外停下,逸王带着自己的一众女眷下了马车,同闻星贺喜。 当看到月落蘅时,闻星不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最近安插在王府里的人会告诉自己,落蘅总是在碎碎念。 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不安…… 她欠落蘅的,终究是要还的。 而现在就是她要还的时候了。 第83章 风雨欲来 不过闻星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月落蘅的眼神中莫名出现了悲悯。 到底是为什么而伤心,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出。 月落蘅也没有怕她,与她迎面对上目光。 看着人眼中的哀伤,她只觉讽刺。 现在对先前做的事觉得后悔了?可是还有用吗…… 月氏族人早就死在了陛下的旨意中,她的兄长明明是奋勇杀敌的将军,却连上沙场都做不到。 这一切都是拜闻星所赐。 月落蘅愈是清楚闻星都做过什么,愈是明白自己不该放过她。 席间不少人都在向闻星道贺,月落蘅也在众人视线下起了身。 “芷落并未学过什么有用的,便只好祝闻大人,”她一字一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她这话俨然没有那么中听,但好在有易潇然和华天霖等人及时为她找补,便也圆了过去。 在场清楚她身份的人都知道,以她在清风楼的那段时日,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也就纷纷猜测闻星与她之间都发生了什么,才会促使她这般咒着闻星。 而不清楚她身份的人,也只当她是个无用的花瓶,竟连些好听的吉祥话都说不出。 众多人中,只有闻星知道,她这话是在挑明真相。 落蘅在告诉她,她不仅知道了与清风楼有关的事,更得知了月家的真相。 她起身暂时离开,叫来熙如,让她按照自己的安排去做。 哪怕熙如对她此刻的安排有些不可置信,但仍未忤逆,秉承着为人属下的本分。 可事情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熙如不清楚,闻星也猜不出来。 但会有今天这一日,确实在她意料之中。 自她顺着闻家旧人的意思,构陷月家通敌卖国,将证据呈到陛下眼前时,她便知道,自己和落蘅是没有什么好结果了的。 死生不复相见,已是她们能做到的最好的结局。 只是现在看来,她到底是期望过多。 落蘅想要让她为月家所有人偿命,她也确实该还上自己的一切。 在她离开没多久后,月落蘅也起身离席。 她循着记忆走到沉落院,看着上面的匾额,她实在觉得讽刺。 “起沉升落,自有天意。” 她当时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呢? 好像只是觉得沉落二字不该被赋予最卑贱的意思,它们的美不仅仅局限于表面那样简单。 可她现在似乎后悔同闻星说那么多了,哪怕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随口之言,也会被闻星放在心上。 但月家其他人的命,他们的归途,是闻星不在乎的。 闻星看似深情,在乎她的一切,一丝一毫都放在了心上。 可是她最在乎的家人,闻星却亲手杀害。 这是真的爱吗? “你果然在这儿。” 闻星并不意外会在沉落院外看到她,相反,当听到侍女说人离席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她会来到这里。 现在看来,她好像还算了解落蘅,果真在这里见到了她。 “闻大人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月落蘅笑得有些讽刺,“再怎么说,我也曾在闻府短暂住过一段时日,回来怀念一下往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 闻星上前两步,想要站在她身边,但月落蘅立刻后撤,似乎不愿与她有任何亲近的行为。 她苦笑一声,道:“确实正常,是我小肚鸡肠了些。” “闻大人,您喜欢我刚才的祝愿吗?”月落蘅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落蘅,你什么意思我很清楚。” “既然大人清楚,难道不想解释一二吗?还是说,在你眼中,根本不需要向我解释,毕竟我只是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东西,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闻星想要解释什么,但她却发现自己不知从何说起。 她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爱着落蘅的,她做的每件事看似是对落蘅的上心,可她再怎么说,也是害了月家其他人,害了落蘅最在乎的家人。 她是爱落蘅的吗? 落蘅会质疑,她好像也会质疑。 “大人不觉得在这里与我说清会有些招人耳目吗?”月落蘅轻嗤一声,“不妨进去说吧,为了我的名声,也为了大人护着的那层面子。” 直到近段时日月落蘅才明白,闻星最在乎的,明明是那张可以被人踩在脚下无数回的脸面,而非自己。 只可惜她看清的实在太晚,若是能早些明白,她也无需闹得让旁人看了笑话。 她根本不敢想,若是所有人都知道闻星与她之间的爱恨纠葛,是不是都要笑她是最愚蠢的人,居然会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灭族仇人身上。 可现在就算是她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所有事都已发生,闹得人尽皆知,不可磨灭。 即使猜到稍后会发生什么事,但闻星还是义无反顾地先月落蘅一步进了院内。 而月落蘅则是趁她走入院中背对着自己的那一刻,迅速抽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握在手中,短暂藏于袖内。 她恨自己没有狠下心一击毙命,还在奢望闻星能解释清楚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她也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自拿到这把匕首,她就想清楚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让闻星血债血偿,就算是搭上自己这条命也好,或者其他也罢。 总之,闻星是逃不掉的,她也逃不掉的。 闻星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动静,她知道,落蘅是下定了决心的。 不过好在她刚才也嘱托过熙如,让落蘅为自己平白丧命,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落蘅不欠她什么,自然也无需为了她再搭上任何东西。 闻家与月家,她与落蘅之间的事,都会在今晚有个结果的。 她们先后脚走进了沉落院的厅堂中,只是她们都没有坐下,站定脚步后便看着对方,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闻大人不主动说,难道是在等着我请吗?”月落蘅开口便是嘲讽,根本不将闻星会作何想法放在心上。 她肯同意,就是想要一个答案,可不是要与闻星再谈情说爱的。 第84章 挑破真相(一) “自然不是让你猜的,”闻星欲言又止,“我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听着她这番话,月落蘅没由来地笑了一声。 “既然大人不知从何讲起,不妨就一件件说吧。” “就从你出现在月府上,到底是何居心,开始讲起。正好我对此事很好奇,闻大人在我月府上卧薪尝胆,是不是觉得自己受了不少委屈。” 说到委屈二字时,月落蘅甚至觉得自己才是该委屈的人。 月家只是奉陛下的旨意行事,后来也给了闻星一处安身之地。为什么闻星还要将一切报复在月家身上? 他们只是陛下手里的刀刃,并不是执刀人…… “闻家因陛下忌惮,被月大人带人灭了满门,这件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当年我就躲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看着那些人是怎样杀了我的爹娘,杀了我所熟悉的所有人。那夜也是雨夜,可是却洗刷不掉地上的鲜血。” “那样的红艳,此生我只见过那一回。” “后来我趁月大人带人离开后,偷偷跑了出来,却没想到正好晕在了他们回京的路上。月大人仁慈,将我收留,带回月府。” 月落蘅看着她那张脸,不知她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 “你既觉得我爹仁慈心,却又构陷他是通敌之人。闻星,你真的有任何善心可言吗?” 她多想冲上去直接杀了闻星,可她克制着自己的冲动,逼着自己继续往下听。 她要知道,闻星到底是怎么做的,才会将一切闹成现在的局面。 “因为我必须这么做,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说谎!”月落蘅斥责道,“你诬陷朝臣,就为了所谓的复仇……” 她的声音微颤,隐隐的哭腔让闻星担忧。 “你本可以不这么做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爹!” 明明一切不是他们月家的错,为什么闻星一定要把所有都怪在他们头上! “只有毁了月家,闻家旧人才会一步步提供我需要的东西。我需要声名、需要自己的势力,向上复仇。” 闻星不得不承认,她是想向陛下复仇的。可到毁了月家这一步上,她就做不下去了。 她与陛下因为月家的事而站在同一条船上,根本不可能背弃。 与此同时,这也就意味着,月家的牺牲是无效的。 因为她没法逼着自己再做下去,她无法再向陛下索取闻家的旧账。 也是直到很久以后,闻星才觉得这是闻家旧人的一步好棋。他们用这种方法让她与落蘅彻底离心,无论她怎么做,都不可能和落蘅再有一个以后。 就算她放弃从闻家旧人手里得到什么,他们也会毁了月家,将一切栽赃在她身上,逼迫她与他们为伍。 只不过她做的选择到底是如了他们的愿,让他们省了不少力。 “可你最后还是听命于陛下,让月家偿还了这一切。” “我与陛下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我复仇成不成功,只要我有动手的迹象,这件事都会被陛下揭露。届时我就是天牢里的死囚,连见你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听上去多深情的话啊…… 月落蘅摇了摇头,眼泪就这样从她眼角滑落。闻星总是诉说着对她的情意,可这样有什么用? 除了毁掉了月家,除了让她居无定所,除了让她成为最低贱的妓子,闻星还做了什么? 她的爱就是要一点一点将自己吞噬,看着自己活不下去吗? “闻星,你真让人觉得恶心。” “我必须这么做,不然你我都会死在闻家旧人手里,”闻星继续讲述着,“他们当时虽然东躲西藏以躲陛下的追捕,但依旧足够威胁到月家,威胁到我们。” 闻星并没有夸大其词,在她刚接触不久大长老等人的时候,他们除了没有固定生存的地盘外,整体实力不容小觑。 否则她也不会答应他们,选择让月家满门,从而在他们手中换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这些东西她最后也没用上,因为她放弃了复仇。 她怕真相揭露,怕落蘅会知道自己做的一切。 可人越是害怕什么,就越容易迎来什么。 这一切到底是被落蘅知晓,她们走到了尽头。 “那我被你卖入清风楼的事,你又作何解释?” 月落蘅看着眼前陌生极了的人,她无法断言闻星究竟是爱,还是不爱。 她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好像从来都是值得被质疑的事。 “他们想要彻底除掉月家,包括你。但我与他们意见相左,最后协商之下,将你卖进清风楼,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也在我的视线范围中。” “你在清风楼中所遭遇的一切,我都知晓。就连青容会让你成为花魁,也是我通过一些人去授意。只有成为花魁,你才会有跟其他人谈判的资本,才不会过于受人桎梏。” “而后一切确实如我想象中的那样发展,你足够努力,让所有人都见到了一个无比优秀的落蘅,被京中公子追捧的花魁落蘅。” “在你成名前,我也一直在吞噬他们的势力。我敢出现在你的眼前,是因为那时他们已经不能威胁到我,除了偶尔能在一些事上绊住我外,他们再也不能成为你我之间的隔阂。” 哪怕现在说起这些,闻星依旧会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如果她没有过于依赖大长老他们,也就不会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摆脱掉闻家的依附,成为真正的闻丞相。 她更不会让落蘅吃了那么多苦后,才会看到自己出现。 她幻想着,如果自己能在一切都发生前就解决掉大长老他们,是不是她们眼下也不会走到这个场面。 可显然她的幻想并不会实现,月落蘅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地掉落,颗颗入地,声声落心。 月落蘅并不感动于闻星口中对她的照顾,也不在乎人所谓对她的骄傲。 她在清风楼里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被人践踏、欺辱多少回,闻星是不可能说的清的。 更何况让她遭遇这些的,就是眼前道貌岸然的人。 第85章 挑破真相(二) “可你明不明白,我们之间的隔阂不是他们,”月落蘅看着她,轻声道,“是你,是你一手所为。” “你宁愿用通过毁了月家的方式,去换得所谓的助力,想要复仇。可最后一切停在了月家消亡,你对陛下毫无仇恨之言,也没有要一报还一报的意思。这就是你所谓的复仇吗?” “你说看着我在清风楼里拼命,可是你哪夜曾在我开的窗外看我流过泪?” “闻星,你的情意,其实只感动了你自己。” “是我愚笨,没能早些认清这些。直到那夜在你书房外听到青容姨的声音,我才知道你与我被卖进清风楼的事有关。直到兄长与我说明,我才知道我曾爱过的人,竟是我的灭门仇人。” 她并不想否认自己曾经的情,因为她不觉得爱一个人是需要后悔,或者会被诟病的。可每每想到与闻星之间的事,她们的家仇会永远横在她们中间,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她不该爱着闻星。 哪怕是爱过,也对不起月家先祖,对不起月氏一族。 自与哥哥见面后,她每夜都会梦见唯念,梦见爹娘。 梦中阖家欢乐的场景,她幼时有过很多,但现在再也没有了。 闻星将手帕递了过去,却被月落蘅直接打落。 “我曾去过清风楼外,我知道哪扇窗后是你的房间,”闻星弯腰将帕子捡起,“但落蘅,我怕见到你,我不敢去见你。” 正因为心中守着那些说不出口的事,所以从始至终,闻星都是怕见到她的。 哪怕后来能够与她相见,每次看着她清澈的眼眸时,闻星都担心会失去。 自己做的事是无法被抹消的,递上的月家罪状,很可能就在桌案上,随时会成为她无法翻身的罪证。 “你不敢见我,”月落蘅的笑既凄惨又讽刺,“闻星,你觉得我会信吗?” 这种谎话若是放在之前,她兴许还会信几分。可现在再拿出来说,除了让她觉得讽刺,还能有什么用? 不敢见她?最后不还是出现在她眼前? 以一种相当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在清风楼,亲自扶起行礼的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她捧在手心上的人。 “事实如此,我没什么好撒谎的。” “是啊,事实如此,你以让众人敬仰的丞相身份来到我眼前,让一个几近要破败的青楼,在你我的光辉下起死回生。多伟大的名头,多让人佩服啊。” 月落蘅眉眼含笑,嘴上对她的褒奖更像是嘲讽。 她看着闻星,笑问道:“闻星,你说像你这样的人,真的会爱一个人,又得到别人的爱吗?” 还没等到闻星的回答,她自己便回应着:“我觉得你不会爱一个人,但你会得到别人全心全意的爱。因为我就是那个傻子,只要一切我不知道,我就还会爱下去,与你一同成为京中所谓的一段佳话。” “这对你来说是多骄傲的事,你杀了我一家,我却还爱着你,此事足够让你向易潇然他们吹嘘许久了吧。” “只是现在实在可惜,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再是会被你蒙蔽的人,也不是你在众人眼前炫耀的物件。” 闻星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只道从未如此看轻她,更没有想要掌控她的想法。 “可你到底还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你没有看轻我,可你将我丢进了清风楼里。如若我没有拼命成为花魁,保全自己的完璧之身,会是个什么样子,你说的清吗?” “你没有掌控我的想法,可事实上你时常控制着我,我无时无刻不在依附你。在闻府的每一刻,我都像那菟丝花一样,只能靠着你给的些许情爱活下来。” “闻星,我们都是傻子。你自以为的爱,将我越推越远,让你沉浸在自己唱的戏中;我若聪慧,就该早些看清一切,不至于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笑谈。” “我若猜的不错,易大人与华大人,怕是也觉得我像你的附属品,可以任你践踏吧。” 甚至月落蘅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少人知道,除了闻星口中的闻家旧人外,会不会易潇然和华天霖也知道? 又或者说,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到现在都只是以为你我二人闹了矛盾,所以才造成今日这些事。” 闻星从未与他们提起到底为什么自己与落蘅会走到如今的局面,他们也只能自己猜测。 “这么说的话,我还得谢谢闻大人肯为我保守秘密了。” 月落蘅唇角微扬,笑容明媚又摄人心魄。 可闻星知道,她根本不是在笑,她只是在讽刺自己罢了。 即便不被尊重,闻星也没有恼火,只因她知道这是自己该有的下场。 落蘅肯听她说上几句,没有直接杀了她,都是对她的恩赐了。 “落蘅,你还想知道什么,一并问了吧。” “我只想问,毁了月氏一族之后,你可有半分后悔?”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也是她必须要问的问题。 闻星,到底有没有后悔这么对她,这么对月家。 “自然是后悔的,”闻星轻笑,“我自认为想与你长相厮守,所以才会步步算计。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我算了那么多,选择了那么多,都是将你推远,没有任何能让你留在我身边的想法。” “因而我也觉得我其实是相当可笑的人,否则也不会一步错,步步错。” 闻星看着她从未露出的那只手,知道她藏在袖中的东西,怕是可以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不过这样也好,总要让一切结束的。 她也不想再活在无边际的压抑与懊悔中,落蘅能让她解脱,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桩美事? “闻星,你欠月家的。” “那么现在到了该还的时候吗?” 她一步步走到月落蘅眼前,在人眼前站定。 “落蘅,现在要我还吗?”她抓住了月落蘅藏着匕首那只手的手腕,举到了自己眼前。 “你本就该还。” 第86章 所欠似还 月落蘅手中的匕首露出,看着那锋利的利刃,闻星的心也算是落了地。 她瞬间松了手,看着眼前的人,笑道:“那就让我还吧。” “闻星,我成全你。” 匕首刺入胸膛的那一瞬,闻星难得觉得有几分疼痛。 她其实有些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觉得疼是什么时候了,但此刻的疼痛让她极度清醒。 眼前白色的衣裳沾染了些许鲜红,好像是自己的血。 “大小姐,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下辈子换你负我,好不好?” 清澈的眼眸中是遮掩不住的爱意,月落蘅不由再次怀疑她们之间的这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否则这情要如何解释呢? 但她确实忘不掉哥哥说过的话,也没法当作对一切不知情。 只是她的心还是颤了一瞬,不知是因为确实爱过眼前的人,还是因为大仇得报。 没有等来回应,闻星并不意外,她奢望还能与大小姐再有一世,可她不希望下一世她们还会如此。 她欠了大小姐多少,是说不清,还不完的。 一条命能抵得上月府上上下下数以百计的人命吗? 不,比不上。 无论她眼下落得个什么下场,她其实都比不上月府的所有人, 月家里不少人都有着自己的抱负,月大人以为国为民为己任,月将军以戍守边疆为己命…… 可一切都被她毁了。 她为了所谓的复仇,毁了别人的家,毁了他们的未来。 我,是还不完的。 闻星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也没听到人的一句原谅,自然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得到原谅。只是没能盼到下一世的期望,她到底是有些失落的。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只是一口鲜血在此时涌出,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还想告诉大小姐,眼下的一切确实非她所愿,只是她择错行事,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她从未想让大小姐失去一切,也没想过要与人走到现在这步。 感受着肩上多出的重量,月落蘅倒是没什么异常的举动,她只是将人放在院内厅堂的主位上,自己就在客位上坐着。 闻星唇边的笑容让她不愿直视,她没想过自己这疯狂的举动对闻星来说,竟真的是一场解脱。 可那笑骗不了人,安详又满足,任谁见了都觉闻星是开心的。 “你既不想让一切成了如今这番局面,为何又要一错再错……”月落蘅呢喃着。 在她看来明明有那么多收手的机会,为什么要纵容一切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她没法说彻底放弃复仇,因为她自己都没做到。 她撑着下颌,看向一旁难得坐得极为松垮的人。 她可以逃,但是要像闻星口中的闻家旧人一样逃一辈子,她不觉得自己会想要那样的未来。 更遑论人本就是要为了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从动了要杀闻星的这颗心起,她就没想过要活下去。 刺杀朝廷命官,死罪一条。 可她早就该死在月府了,多苟活这么一段日子,见到了兄长,她很知足。 因而当外面的人突然闯入沉落院时,月落蘅正玩弄着自己散下来的碎发,似笑非笑的,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竟还笑出了声。 熙如跟在人群中看到了这一幕,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大人会告诉她,让她做好落蘅姑娘的人皮面具,届时好…… 原来是这般原因,她藏在众人身后,看着那淡然处之的女子。 “芷落,你……”苏宛檀第一个不相信,“你,闻大人她……” 任谁看了眼前这场景都知道一切都是芷落做的,尤其是芷落那被血浸染大片的白衣,更是铁一般的证据。 “让公主失望了,我可不是什么芷落,”月落蘅轻笑,“从始至终,我都不是所谓山野间的女子。” 她环视一圈,笑意更甚:“我是月家从未对外说起的真正的大小姐,月落蘅。你们知道的月唯念,实则是我的妹妹。” 周围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似是没想到她会提起月家,也没想到这件事还能与月家有所关联。 “如你们所见,是我杀了她,”她起了身,随手用帕子擦去手上的血,“她欠月家的,也欠我的。” 易潇然斥声道:“落蘅你疯了是吗?闻星可是将你从清风楼赎了身,如果不是她,你早就在月家被抄斩的时候死在月府。你居然怪她,她又怎么可能欠你月家?!” 也是这时他才意识到,为什么他先前觉得她有些眼熟。 她那张脸与月大人和月将军有七分相似,只要细看,总能发现些许问题的。 “易大人觉得自己够了解她?”月落蘅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笑道,“正是你们眼中正直的闻大人,构陷月家,将我卖进清风楼,你却觉得她对我有恩?” 她笑得张扬,任泪划过脸颊。 “她从始至终都是在对自己犯下的罪做弥补,何来的对我有恩!”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该由律法惩处她,绝非如你今日这般……” 月落蘅打断了对方的话,扔掉了手上的帕子:“所以你们现在要以律法处置我的话,我心甘情愿。” 她没想过逃,就算死在刑场也已无所谓了。 就让月家与闻家之间的恩怨,在她和闻星这一代结束。 她其实也想过,自己该不该在闻星死后自尽。 可一想到用这样的方式会让别人觉得她是放不下闻星的,她便彻底放弃。 她们早就是不该有牵扯的,但她得知的月家真相将闻星与她再次相连,她必须要为了家人遭遇的一切,为了自己受过的苦难做一个了断。 直至被人押送至官府的那一刻,月落蘅也没有后悔自己都做了什么。 她和闻星还欠彼此什么吗?好像是不欠了的。 闻星因刺杀身亡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陛下耳中,他听到闻星是被月家后人所杀时,不免放了心。 月家的事一直是他与闻星之间的秘密,没人比他们更清楚月家的清白。 但为了不让月家功高盖主,他必须让月家步闻家的后尘。更遑论月家还是他灭了闻家的刀,不除掉的话,迟早是个威胁。 第87章 事有所结 因而他倒是不觉得月落蘅对自己有什么威胁,毕竟她替他解决掉了闻星这个麻烦。 所以当逸王来他眼前,向他请示该怎么处置月落蘅时,他亲自去了大理寺的牢房中见了她。 大理寺的牢房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光彩,一走进这阴暗潮湿的地方,就连他也是紧皱眉头。 虽说这地牢里有些许火把为人照亮眼前事物,但远不足以让人觉得安宁。 相反正是这微弱的光,让人愈发害怕身边的寂静。 他在狱卒领路下,很快走到了月落蘅所在的牢房前。 “你就是月落蘅?” 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月落蘅意识到好像是陛下来了。 如若说是为了救她,她是绝不会信的。 于陛下而言,她就算帮他除掉了闻星这样棘手的麻烦,但再怎么说她也是月家的后人,既然都知道了是闻星在背后搅水,又何尝会不清楚他在其中的手笔? 与其说陛下会来赦免她,她更觉得陛下是为了掩人耳目,想要将她除之。 “陛下想来见我,是为了何事?”她也不再与人虚以委蛇,直接挑明道,“反正我于您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人,除了杀了闻星,除了帮您解决了些许麻烦,我同样是您会提防的人。” “你倒是聪慧。” “陛下说笑,我再怎么说也在各处见过不少人,经历过不少事,如今已不是月府上那个不谙世事的月大小姐了。” 郭术景听着她的话,想到了逸王禀报过的事。 他不由多看了两眼眼前的人,这张脸他确实有些眼熟,上次好像在皇后宫中见过。 不过想到这就是皇后安排给逸王的良娣,他忽觉该好好敲打敲打皇后,什么人都往逸王府里塞,好在这次被杀的是闻星,要是被杀的是逸王,难不成真要寄希望于凌王吗? “朕倒是没想过,在朕寻到借口处置掉闻星前,你会先下手,”郭术景嗤笑着,“你说,朕到底该怎么叫你。是月大小姐,还是花魁落蘅,亦或是芷落?” “什么都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人之将死,又何必在乎这些。” 她没有像郭术景预想的那般不堪,他原以为她会仗着这些来向自己求饶,又或者是交唤什么。 毕竟闻星再怎么说也是状元出身的当朝丞相,又有着户部尚书与吏部尚书两位挚友,他想安排些莫须有的罪名在其身上,只怕相当艰难。 因此他才会觉得月落蘅会威胁自己,又或者是恳求自己。 眼下这番样子,他竟从未想过。 片刻的沉寂后,月落蘅开了口: “看来我让陛下失望了,没有求您放过我,大抵让您很不满足吧。只是可惜,我从动了要杀闻星的心起,就没想过要活下来。” “闻星的命我势在必得,哪怕现在死在刑场,我也觉得无所畏惧。大仇得报,我心已安。” 月落蘅说出这句话时,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可以放下了。 “原来你还对她有所感情,这般慷慨赴死,若闻星泉下有知,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再度与闻星有所牵扯,这是月落蘅不想看见的,她直截了当地下了他的面子: “她不会知道的,因为我对她毫无感情可言。陛下觉得有所情意,只是陛下您已不如初上位时耳聪目明,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忌惮着谁,又看错了谁。” 她这话实在不中听,郭术景的脸色一瞬而变。 月落蘅的伶牙俐齿是他不曾想过的,他没在她这儿讨到半分好不说,还反过来被讽刺不如初登基时。 “月落蘅,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命现如今就在朕手里,只要朕一句话,你明日便会死于刑场之上,死于别人眼前。” 他来可不是为了让自己恼火,他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有刺杀闻星的胆子。 现在想想,以她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敢为月家复仇倒也在人意料之中了。 “陛下莫不是忘了,方才我便说过,我根本不怕死在刑场上,”月落蘅起了身看他,“您大抵还不够了解我,不知道我这人的决心。” “我既觉得没有的事,便不会再有任何与其相关的举动。我不怕死,为何要向您求饶,苟活在世上,叫人念着呢?” 兄长和子榆迟早会知道她为了杀了闻星搭上自己的命一事,易潇然与闻星关系那般要好,也不知会怎么搜捕她,让她生不如死。 虽说她觉得易潇然不会做这些,但凡事总有个万一。与其届时让兄长他们担心,她倒不如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她越是潇洒,郭术景越觉得她绝不可留。 此人倘若留存于世,恐怕他郭家的江山也会被其想办法颠覆。 原因无他,闻星只是做了一把剑该做的事,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那他这样执剑的人,更不可能被她遗忘。 而对他最好的报复,莫过于毁了郭家的江山,毁了凌汀的一切。 月落蘅看向不远处明明灭灭的火光,想起了那里好像是放着一个火把的。 好像这辈子她都跟那个火把所差不多,每每有所希望时,都会被失望再次痛击。 火把会有熄灭的时候,她也会有休息的时候。 “若是陛下无事,便请回吧,”月落蘅转了身,丝毫不愿与他多说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真希望自己今日可以惹怒他,最好明日自己就可以彻底与一切分别,这样她再也不会被月闻两家的恩怨所牵扯,什么都可以结束了。 郭术景也没有多留,转身便离开了牢房。 临行前他回头看了眼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想不明白,月落蘅怎会有今日这般潇洒。 难不成就因为月家无迹,闻星无情吗? 他到底是有些不信的,因而回宫之后,他并没有下旨立刻处死月落蘅,反而是放纵苏宛檀等人去见她,期待着能让人从她口中探知些自己不曾知晓的事。 只是一连多日月落蘅一句话也不曾说,谁来她都只是背对着对方,似是一心求死。 到最后郭术景再也没了耐心,终究是下了旨,于秋后问斩。 第88章 无债难还(大结局) 当秋后问斩的旨意传入牢房时,月落蘅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这些人来牢房并没有说是奉谁的意思,但她清楚,除了陛下会想着再从她嘴里撬些什么外,她真想不到还有谁会想着从自己这里知道些什么。 只是她没想过,宛檀公主也会来到这儿,问她是如何想的。 自然她也没有应答,只是想着对方的疑问,她不免陷入了沉思。 是如何想的…… 她好像从未认真思虑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闻星不可呢? 自此心渐起时,她便决定一定要杀了闻星。 名义上她确实是为了月家,可她难道就没想过自己吗? 当然不,她甚至觉得,更多都是为了报闻星欺骗自己的仇。 她月落蘅从始至终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她并不否认。 不过眼下说这些也没用了,再有一段时日,她就可以去见爹娘、去见唯念。 只是她好像有些对不起哥哥和子榆,也有些对不起阿芷他们。 她以阿芷他们为借口,哄骗哥哥离了京。 眼下哥哥大抵还在江南,是赶不回来的。阿芷他们哪有那么好寻,她与他们分别前,还嘱咐他们,无论何人去找,只要不是她亲自去,无需信任半分。 所以哥哥他们想取得阿芷的信任,断不会那么简单的。 更何况她前段时间也听易潇然说了,陛下并没有将闻星的死讯宣扬出去,也不知要到何时才会告知天下。 因而她确信哥哥现在还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更不知道月家大仇已报,他们无需再因当年留下闻星自责。 她躺在一旁的草垛上,缓缓阖上双眼。 这夜她睡得并不安生,也不知是因为白日里苏宛檀的话让她难以安睡,还是事情的失控让她心神不安。 但好在她并未过多关心这些,一想到自己将要去见爹娘,她竟隐隐有几分期待。 …… 执刑前夜,月落蘅刚睡下不久,她就闻到了空中有些许不同往常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不会闻错,自入清风楼后,她闻过太多胭脂香粉的味道,早就对一些不合平时的东西比较敏感。 只是她刚想转身查看,就发现浑身失力,毫无知觉可言。 她刚将想到迷香这一层,便瞬间昏睡,难以清醒。 熙如看了眼周围都已倒下的狱卒,迅速将准备好的人塞入牢房里,自己则是将月落蘅带离此处。 她其实并不懂为什么落蘅姑娘一定要杀了大人,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但眼下事已发生,先前大人又交代过,一定要想办法将落蘅姑娘换出来,她便只有完成。 她带人离开时,还特意看了眼大理寺外某个角落守着的人。 在她奉大人的命令寻找与落蘅姑娘有八分相似的人时,易大人主动找上了她。 她原以为易大人是要阻拦她的行动,但没想到人主动将手中做好的人皮面具交给她,让她随便找个死囚替换月落蘅便是。 “易大人,你这是……” “那日月落蘅被送入大理寺牢房后,我想过很多。我看得出以她与闻星之间的情意,若非真有什么极大的变故,她们断不会走到眼前这步。” “而闻星武艺如何,你我都是知晓的。她如果不愿死在月落蘅手上,月落蘅能杀得了她吗?” “所以她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她在偿还,也在弥补。” “既然如此,她便不会希望月落蘅被陛下处死,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她活下来。而你,作为闻星的心腹,自然是由你亲自去做的,交给旁人的话恐怕她也不放心。” “既是闻星所愿,我来帮上一二总归是可以的。” 易潇然决心帮熙如前,也费了好一番功夫。 他不是想不通为什么月落蘅会对闻星动手,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闻星会对月落蘅如此。 直到后来某日里,其他世家的小少爷来与他做交易时,他才恍然大悟。 以闻星那时没有任何势力在手来看,想要得到对应的东西,就只有与旁人交换。 无论是与谁交换,又或者交换到什么,这场代价很显然,是月家上下老小所有人的命。 当想清楚这些后,他也很快猜出为什么又是闻星亲手将月落蘅卖进了清风楼中。 虽这样的烟柳之地其中不乏脏乱之事,但也是这样的地方最好藏起一个人。 再后来,以月落蘅那张脸,想要取得诸多贵公子的欢心实在是轻而易举,便也能借助这些谋得几分地位。 一切确实都按闻星所想进行着,月落蘅成了京城最有名的花魁,是一些世家子弟豪掷千金都要见上一面的人。 但他也能想象到,像月落蘅那样自幼便被爹娘捧在掌心中的人,怎会接受这样的落差,怎会甘心做一个最低贱的妓子?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见到她时,便觉得她跟自己原先见过的其他花魁完全不同。 她身上的那股子书卷气,源自于她本身就是月家众人最宠爱的大小姐。 “看来易大人这是想通了什么,”熙如也没有推辞,朝他拜了拜,“熙如多谢易大人肯帮我们,此恩难以言谢。” “我不是在帮你们,我只是想帮闻星。” 直到此刻易潇然还是觉得二人原本可以有更好的结局,如果当时闻星没有…… 但现在他不会觉得还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因为一切都已结束。 今日放出了闻星的讣告,明日就会将月落蘅斩首于刑场之上,还有什么是需要计较的呢? 见熙如将人带走后,易潇然也转身离开。 闻星希望的事,他会帮着完成的。 …… 月落蘅自醒来后便一直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事物,直到熙如走近,她意识到,这大概是闻星的意思,否则熙如没必要与她再有任何交集。 “看来闻星她到底是心有不甘吗,”月落蘅凤眸微眯,嗤笑道,“她让你救下我,应当是为了折磨我,好满足她那颗心吧。” “姑娘多虑了,大人只是不想让姑娘再付出什么,”熙如为闻星解释着,“更何况大人是自愿死在您手中的,我们更不会对姑娘有所不敬。”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大人自己的选择,因而他们纵然对落蘅姑娘再有不忿,也要按照大人的意思行事。 “你的话,我要怎么信?再怎么说你也是闻星的人,我不会信你的。” “但姑娘明白,若是我们想要害姑娘,只怕早就下手了。” 月落蘅扫视了周遭一圈,这里与沉落院很像,就连房中点着的,也是她很熟悉的安神香。 可她也知道,此地不可能是沉落院。她现在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里是哪儿?” “是原先大人吩咐我们,在山间建的一处宅院,只说是等着日后来此。但多年过去,并未来此一步。” 并未来此一步…… 月落蘅缓缓起了身,却因睡得太久,险些栽倒在地。还是熙如搀着她,她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她艰难撑着身子,一步步朝外走去。 当她走入院内时,迎面而来的秋风让她想起了见闻星的那日。 那天好像也是初秋之时,天尚且炎热,可她却是半滴汗都不曾流下。 她初见闻星时,便十分欣喜,只因自己有了个玩伴。所谓的身份不同,她也并未放在心上。 那些东西很重要吗?不,不重要的。 但是现在想想,从前的东西兴许对闻星来说是再重要不过的事,所以才会将那些她不在乎的话都放在了心上。 可做成如今这个样子,除了会让人觉得有些唏嘘外,还能如何呢? 她们之间,好像怎么都还不清了…… 第89章 桃花醉情人不知(番外) 月落蘅近来总是醉着,她时常笑自己的无量,却不去想为什么会这般不克制。 她素来节制,现在却总因这桃花酿而破戒,反复醉坐在不远处的碑前,也不知都会说些什么。 当熙如带着消息来了她跟前时,她正喝着杯中的酒,视线落在了那河岸边的几座衣冠冢上。 “你既然回来了,看来是有好消息了,”月落蘅放下酒杯,笑道,“她没能做到的事,我们做到了。” “姑娘深思熟虑,步步为营,能得今日结果,便是好的。” 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说这么多:“你只需告诉我,他是否死了,这位置又是否落到了逸王手里,便够了。” “回姑娘,先帝驾崩,我亲眼确认逸王登基成为新帝后,才敢回来。” 说来熙如也觉得匪夷所思,在落蘅姑娘的指示下,她们仅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就击垮了先帝的身骨,逼得他不得不让位于逸王。 说是让位还算是好听的,事实上先帝还没来得及下旨,便暴毙于寝宫中。 因其在位时不曾立下储君,因而念在二位皇子都无大过的份儿上,皇位便落到了皇后所出的逸王身上。 纵然有些许臣子不愿,但因逸王并无过错可言,也只好作罢。 而凌王与逸王一向关系和睦,也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可,于是受封后便自请与胡辰瑜一同去了云国与凌汀的交界之处,只为凌汀而战。 所以先帝虽死,却并未引起凌汀内乱。 自然月落蘅也不会让熙如他们闹得太大,以至凌汀百姓不得安生。 爹爹所愿,莫过于江山永在,国泰民安,她又怎会违背爹爹的意思? 因而她也只要先帝身逝,不多求任何东西。 “易大人在我来前同我说起您,他说华大人尚不知晓您还活着的消息,尽管放心便是。” “这么些年,他倒是一直担心我,”月落蘅笑道,“不过我倒也没指望他能保守什么秘密,他心存良善不假,只是我不肯多信罢了。” “江南那边也传了消息,说是月将军与子榆姑娘已在王氏兄妹对门落户,经营着一家小铺子,生意蒸蒸日上。” “看来哥哥他们确实觉得我死了。” 月落蘅再度拿起酒杯,饮下桃花酿。 这酒还是先前熙如寻了方子,她自己亲手埋在院中桃花树下的。 她总觉这酒清甜,可每每喝多之后,她都觉得这酒苦涩。 “姑娘,今年还要备酒吗?” “不必了,我这院中的桃花酿不是还没喝完吗?正好也让他们尝尝,看看能不能夸我几句。” 往年她不曾为爹娘和唯念做过什么,现在能倒上一杯自己酿的酒给他们,应当可以弥补一二吧。 熙如见她起身,便没再说什么,只说自己要去京城一趟,便先离开了。 见她走后,月落蘅拿起脚下未打开的桃花酿,拿起酒杯便朝着那几处墓碑走去。 明明已经来过这里数回,但她还是会落泪,仿若只要她醉了,只要她落了泪,那些已故的人便都会回来。 她跪在爹娘的墓碑前,缓缓倒着桃花酿,虽唇边笑意不浅,可眼中的泪也不曾消失。 “爹,娘,这是落蘅亲手酿的桃花酿,你们尝尝看看怎么样,”她转而看了眼月唯念的碑,道,“唯念年纪还小,喝不得这些,您二位可以注意着些,可莫要让她偷喝去了。” 也不知是爹娘在天有灵,还是巧合,总之月落蘅刚倒下酒,方才还晴着的天,现在便暗了下来。 “落蘅知道,害死你们的不止闻星,还有那执剑的人,所以落蘅把他也送了下去,只当向您二位赔罪。” 手中的一坛很快就要见底,月落蘅起身带着酒坛去了另一边,将所有酒都倒在地上。 她看着眼前的碑,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是恨闻星的,恨她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无家可归、步步深渊。 可她也明白,若非闻星所愿,她是动不了手的。 更何况她能从大理寺的地牢里逃出来,也是闻星先前示意。 她们似乎总是还不清,谁欠谁,谁又一直欠着谁…… 她伸手摸着眼前石碑上的字,抚摸着刻下的闻星二字,眉眼微垂,几度张了张嘴,却都没说出什么,也只得作罢。 良久后,她坐在石碑旁,笑道:“星星,你觉得这桃花酿怎么样?” “是不是觉得还不错?毕竟这是我亲手酿的,怎么可能会比旁人差呢。” “今天熙如告诉我,先帝终于死了,逸王登了基。我念着先前你与逸王往来颇多,大抵你也是想见到这些的吧。” “你离世后,凌汀发生了许多事。但凌汀并没有内乱,如今有逸王领着众朝臣为民所行,大抵凌汀也只会越来越好的。” 不知说了多久,最后她也阖上双眼睡了过去,许是酒意上头,又许是大抵说累了。 而院内的侍女见她久久未归,便来到此处,一眼看见了睡着的她,将她带回宅院,安置在床榻上。 月落蘅猛地惊醒,听着外面阵阵打雷声,她直接冲出宅院,连鞋都不曾穿上,跑到了闻星的碑旁。 她记得星星是最怕雷雨天的,这样大的雷声,星星肯定会害怕。 她抱着那块碑,想起了幼时在月府上的时候。 那时也是雷雨天,她也是不顾一切冲到了星星身边,哄着她入睡。 “繁星伴月……” 她再度唱起幼时听到的歌谣,哄着那早已安睡的人。 等到侍女发现她离开宅院,赶到石碑旁时,她已咽下备好多时的砒霜,毒发身亡。 吃下那口砒霜前,月落蘅还在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不起闻星的期望。 她可是想让她好好活着…… 可是活着,还能做些什么? 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想明白。 临终前该有的千言万语,好像都藏进了方才的歌谣里。 她靠在石碑旁,轻声道:“星星,你会想见我吗?” “不想见也没用的,如今我可以自己做主,不需要再听从于谁了。” 她一口吞下砒霜,闭上了双眼,任雨飘零,任风吹扬。 此局,终有解。 第1章 终可归 在如今的帝国时代中,人们分化成了alpha、beta、omega三种类别。 其中alpha以酒香为最佳,其次则是果汁汽水,紧随其后是花香等。只有最末等的alpha是别人无法闻出味道的,这类a也会被人踩在脚下。 哪怕是稍微高级一些的omega,也可以站在他们的头上,和大多beta一样看不上他们。 而与此同时,omega也有自己的一套等级体系。 拥有果香味信息素的o站在最顶端,是绝大多数a心中完美伴侣应有的样子。 而蔬类信息素的o也比花香等味道的o有更多的选择权,只有苦瓜味的o会被多方唾弃。 这样的阶级规矩在各个帝国中延存许久,多年来有许多想要完成阶级跃迁的a和o,最后都成了世家斗争中的白骨。 世家与君王均分着权利,控制着整个帝国的命脉,不与旁人分半分。 …… 月落蘅自回到家后便一扫在公司的疲态,相当随意地伸了个懒腰。 这要不是还得韬光养晦一段时日,她是绝不会任自己被别人踩踏的。 说起来月落蘅也觉得可惜,如果当时她能再谨慎些,也就不会被别人趁机撤职,一定能完成自己的理想。 她从酒柜里拿出最喜欢的酒,倒在酒杯中,轻轻摇晃着杯子,欣赏着那一抹实在鲜艳的红色。 她想自己大抵确实是疯了,所以才会违背幼时邻居的那些劝诫,不仅冲上了疆场,还为了阶级跃迁拼命了无数次。 只是身为最低级的a就一定要认命吗? 她不觉得这样便是合理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从来没人说她不可以站在更高的位置。 “小月,你与我们差不多,就不要再想着往上爬了,”邻居李姨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咱们这里对无味a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除了我们这些邻居,你也没个家人可以依靠,怕是比不过那些人的。” 李姨的意思她很清楚,与世家对上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们这种最低等的a本就是牺牲品,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但她不认这样的命,她就是想冲上去,证明自己不被所谓的信息素等级所禁锢。 更何况只要信息素足够强劲,就算没有味道,又能如何? 她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唇边笑容染上几分邪魅。 那些将她扯下位置的人,大抵没想到现在她手里也有着一定筹码吧。 是,月落蘅这个人在战场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不那么出众的谋略与过人的武力。她太清楚自己当时犯下的小错其实不值一提,只是因为她动了上面那些人的利益,所以一定要离开战场。 可如今不一样,她没在战场,但手里有着圣落帝国近三分之一的经济,早已今非昔比。 “月落蘅,终究是要回去的,”她轻笑一声,将酒杯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我只要一个机会。” 她,只差一个可以回到疆场上的机会。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铃的声音,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她并没有那么多的防备,且不论在律法的控制下,圣落帝国里没什么人敢对一个alpha动手。 单说她如今对外的身份,不过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职员,除了住在这样一栋loft里不合薪资,没有任何破绽。 但谁会对一个几近被上位者遗忘的人动心思呢? 月落蘅并不觉得自己足够重要,在那些人眼里,只要她离开了战场,就掀不起什么浪的。 因而她无比放松,随意地靠在门框上,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其实并不认得对方,也闻不出对方的信息素味道。 是beta? 她挑了挑眉:“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小姐离开吧,我不喜欢接待什么。” 听着对方夹枪带棒的讽刺言语,闻星有些无奈,但与此同时她也很庆幸,对方此刻表现出的状态与自己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如果想合作的话,应该不会很难。 闻星隔着一道栅栏看着她,笑意盈盈:“月小姐不让我进去说话,又怎么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来的呢?” “有什么事是不能当众说的,还需要来到我家里呢,”月落蘅一瞬有些警惕,“你我先前从未见过,如此冒昧,可就太过分了些吧。” “还是那句话,月小姐不愿与我好好谈谈,怎知我是为了什么而来。” “你到底是谁?” “自然是可以帮月小姐的人。” 她这话并没能让月落蘅松懈,相反,月落蘅愈发觉得她背后是一场极大的阴谋。 “你这话我要怎么信?”月落蘅轻嗤,“想想你是怎么出现在我家这儿的,某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你突然按响了我家的门铃,说着可以帮我的话。” “怎么,你难道真的当自己是什么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居然对我说救赎?” 对于这种从天而降的馅饼,月落蘅丝毫没有相信的意思。 如果说一开始看到闻星的时候她毫无防备,现在倘若不是顾及到圣落帝国内的律法条例,她大抵真的会对眼前的人动手。 “或许月小姐并不相信,毕竟先前你也是被旁人算计过的,”闻星并未气恼,“那就让我来谈谈月小姐身上的事,看看月小姐觉得我说对几分。” “四年前你上了战场,经过两年征战,成为四级军官,是圣落帝国史上第一个能在过往军官册上留名的拥有白开水信息素的alpha。” “但因旁人算计,带领的兵队落败于长漠帝国手中,因而被撤职,离开了军队,隐姓埋名。现如今月小姐正在一家普通公司就职,看似不争不抢,但手里有足够让你重回战场的资本。” “请问月小姐,我说的对吗?” 闻星的声音并不大,周围的人想要听清很难。 但月落蘅不仅听个清楚,还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诚恳。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是又遭了哪个世家的“器重”,才会特地安排人来为自己演这出戏。 有人肯帮她,放在与李姨他们生活的最初的几年里,她还会信。 但自从看见信息素没有味道的a可以被人肆意踩踏时,她就知道这个帝国是无人可信的。 低贱的人不配抬头,这是那些人的原话。 第2章 合作似成 她掩下眼中的玩味,侧身将人让进。 而在闻星进入月落蘅的家时,月落蘅捕捉到门外一道极隐蔽的视线。 她心中的想法被肯定,此人的出现确实意味着一些事情的发生,也意味着阴谋渐渐形成。 月落蘅自诩自己并不是什么谨慎的人,因此她相当好奇闻星身后都是谁在组局,更想知道这些人的目的都是什么。 是因为察觉到她已经窃得几分他们的利益了吗? 那现在这个时机未免也太晚了些。 闻星看着她关上了门,在她的引路下,坐到了小沙发上。 “小姐要不要先自我介绍一下呢,”月落蘅将未收起的酒倒在了新的酒杯中,顺势递了过去,“我有下班后小酌两杯的习惯,若是小姐不介意,可以尝尝看。” “酒倒不必了,自我介绍还是该有的。我叫闻星,听闻天上星,质问地表尘的闻星。” 月落蘅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闻小姐的名字确实好听,那么小姐说说吧,要怎么帮我。或者说,你背后的人想让我用什么换他的助力。命,还是金钱,亦或是别的东西。” 闻星没想到她的警觉性这么高,明明站在门外前她就已经提醒过那些人,不要太过暴露自己,但他们还是被月落蘅发现,可见她的敏锐实在高出旁人不少。 “月小姐言重了,虽我确实是听了旁人的意思来,但这话我也该与小姐说清,”闻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她交涉,“你想完成阶级跃迁,我和我背后的人都会帮你。” 她不是没想过月落蘅的防备极严,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从高位上跌下来的,又怎会那么简单。 “所谓的阶级跃迁,并非那么简单。闻小姐不交代清楚你背后的人,我又怎知道你们有没有那个实力。” “月小姐的过往早就被封存在绝密档案里,一般人想要知道月小姐身上的事,自然难如登天。如此应该可以证明什么,月小姐觉得呢?” 这点月落蘅自然是明白,她离开战场后不久,原先与她关系要好的好友便托人传了消息。有关她在战场上的一切功绩都被方家少爷方时榆占去,除了个别知情者外,没什么人还记得她。 自然这也在月落蘅的预想范围内,只要她被世家踢出了势力范围,那么她的功绩定然会被那些看不惯她的人瓜分。 不过她没想过会被方时榆一人独占,方家一向行商敛财,对战场上的事不多涉足,方时榆此行此举实在让人意外。 “我要的不止是证明,还有他的身份,”月落蘅直接摊牌,“我是被世家踢出战场的,这种事我想无需我说得再详细些。而你也该清楚,我不可能会仰仗世家的任何人,无论是谁。” 闻星庆幸来前探知的消息足够多,直接扯出了月落蘅在战场上的好友之一——宁知予,宁家小姐,一定会继承宁家的人。 “难道月小姐连我们宁小姐都不肯信了吗?只怕宁小姐听到您这么说,要伤心许久了。”她逼迫镇定,不要被月落蘅看出半分破绽。 而月落蘅好似真的因为她的话陷入沉思,竟久久不曾接话。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月落蘅才回了句好。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如果今日不答应,恐怕你不会回去了。” “月小姐真是神机妙算,我确实是如此打算。” 月落蘅轻笑一声,缓缓起了身:“那我便应下好了,毕竟总不该让我们闻小姐这样貌若天仙的人因我而耽搁时间。” 闻星终于松了一口气,随着她起身,准备离开。 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劝动月落蘅,只有让月落蘅回到战场,她才有活下去、活得长久的可能。 很快二人便到了门口,月落蘅刚要为她开门时,注意到她贴在后脖颈的信息素阻隔贴。 “原来闻小姐是个o,”月落蘅推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一个o敢来找我,不怕自己被我的信息素诱导吗?” 闻星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脖颈上的东西,笑容有些僵硬:“月小姐不是那么轻浮的人,而且我也不是那么好诱导的,月小姐还是不要想这些为好。” 如她所言,月落蘅确实没那么多喜欢探究别人的心思。 只是她从闻星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慌乱,莫名生出了几分捉弄的心。 “那交换信息素味道,总该是可以的吧?”她伸手拦着闻星离开,“既然闻小姐知道我是白开水a,我了解一下闻小姐,大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听着自己不愿被提起的事,闻星脸色变了不少。 明明不是第一次因为信息素被人为难,可现在让她坦然说出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她还是会觉得不堪、会觉得羞耻。 她其实很恨自己为什么是苦瓜o,就因为这样的信息素,她成了最低贱的东西,要按照上位者的心情做事…… “若是闻小姐不想说,便不说了吧,”月落蘅看出她的顾忌,意欲放她离开,“正好我也该早些休息才行,我明天要上班,闻小姐有什么计划还是等我下班后再说吧,今天可是不能再多留了。” 月落蘅不多问是闻星所期盼的事情,她几乎狼狈逃离,不想再回忆起任何与自己信息素有关的事情。 看着人匆忙离开的背影,月落蘅不免勾了勾唇。 她的档案里从来没写过,她对信息素味道的感知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强的多。 信息阻隔贴这种东西对大多数a来说,都是极有效的,不会让他们闻到一丝o的味道。 但对她来,毫无作用。 月落蘅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苦瓜味道,笑容愈发明媚。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闻星背后的人会选择闻星,因为只有同样处于最低端的人,才会知道彼此最想要什么,也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对方动心。 只是很可惜,好像闻星并不是很愿意提起自己的信息素,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 月落蘅转身拿起酒杯,透过鲜红的液体看着室内的布局。 她喜欢自己的家,但她更喜欢在战场上让别人破碎。 红色液体滑过指尖,她的眼神迷离中又带着清醒。 宁知予会让人来跟她谈合作吗?她不信。 第3章 身入棋局 她回到房间内,坐在沙发上,丝毫不信刚才闻星那句拿来敷衍自己的话。 如果真是知予让人来帮她,以她们之间的关系,知予不会这样打哑谜,早就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或者亲自到她的家里,说着要帮她的话。 若不是知道宁知予与其他世家那些人全然不同,月落蘅相信自己一定会怀疑她的用心。 世家在自己身上用了多少心思,月落蘅可太清楚了。 他们惧怕她真的完成了阶级跃迁,抓着她犯下的小错误,想要一击致命。 至于是谁保住了自己,让自己还能捡回一条命,月落蘅心中也有数,能压制住世家的,恐怕只有君主了。 但为什么君主会帮着自己,这是月落蘅并未想明白的事。 是为了钳制世家,还是为了培养亲信呢? 她脸上的一丝笑意因突生的想法而消失,她好像猜到了闻星背后的人,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成为了别人的棋子。 以闻星的表现来看,她背后的人必然是不可提及的。 那么无论是世家中的谁想要玩弄她于股掌之中也好,还是君主想要利用她也罢,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不想成为别人的玩物,也不想成为所谓的棋子。 当然,回想起闻星的信息素味道后,她更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挑选闻星来与她交涉。 只要闻星敢说出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她就会将闻星当作同样想要完成阶级跃迁的人,信任程度也会更高,合作也就更容易达成。 可闻星出乎那人意料的是,她还在对自己的信息素味道而避之不及,自然也没有通过这种手段来拉拢她。 月落蘅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心态是被闻星的指使者所拿捏的。倘若闻星真以阶级跃迁为共同目标,她很难不信她。 但好在闻星没有以如此相同境遇来劝她,要不然她还真说不准想听闻星一直说下去,看看他们的计划。 她起身走向卫生间去洗漱,准备休息。 明天要不要去公司呢…… 她伸了个懒腰,擦着头发上的水,给上司发去了请假的消息。 至于对方会不会同意,全勤奖会不会因为一次请假就没了,她并不在乎。 其实公司内的福利很不错,去年她拿到的全勤奖比一些老员工的都要高。 其中原因月落蘅也不是没偷偷打听过,也不知是哪个同事说的,说老板与世家有些关系,所以公司才能越做越大。 也因此,她曾托知予帮忙查过,人刚听到公司名就告诉她这是自己表哥华沐枫的产业。 “不是我说,我一直以为你在别的地方干呢,”宁知予当时还有些不解,“你要是在我表哥那里干,还不如到我这儿来,绝对开出一个你满意的价格。” 宁知予的好意被她拒绝,她当然知道知予不会亏待自己,但再怎么说她也是多个世家所防范着的人,要是真走到世家眼皮子底下,可不一定能做到灯下黑。 而当她问起宁知予与华沐枫之间的关系生疏远近时,人竟是难得地夸赞了他几分。 “要我说啊,一个beta最好的样子就该是他那样的,”宁知予轻轻碰了碰她的酒杯,“我们这些继承人一旦分化成beta,很难接触到家族里的事。不过好在我爸妈都是b,我哥哥又分化成omega,这一切才落到了我手上。他与我的处境差不多,但他能够脱离家族控制,办了自己的公司不说,还让华家许多人都佩服他的所作所为,以他为首。” “阿蘅,对于我们beta来说,尤其是世家里的beta来说,他这个样子是最让人羡慕的。” “无需仰仗任何人,还能让那些多嘴多舌的东西闭嘴,谁会不向往。” 那是月落蘅为数不多会在她脸上看到艳羡的时候,也是因为与宁知予聊过几次,月落蘅才对华沐枫,自己这个老板有一定的了解。 但是有关自己年终奖多出的份额,她还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也曾想过,是不是自己做得足够优秀,所以才会由财务按劳分配。 但她私下找关系还不错的财务问过,她根本就不是公司里业绩最好的人。 所以无论是按劳分配也好,还是因为别的也好,她不可能得到这么多。 于是她将视线放在了华沐枫身上,试探着自己和对方可能有的任何关系。 但直到如今她也没能解答,为什么自己会是被偏袒的人。 正当她游神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她顺势接了电话,随口道:“喂?” “落蘅啊,你怎么请假了?” 这个声音她还算熟悉,是老板助理,经常来他们部门传话的。 “就是觉得明天不想去了,先请假休息一天,后天接着去,”月落蘅的声音懒洋洋的,“咱们公司不会因为我请个假就要开了我吧?” “那当然不会,咱们公司一向人性化,既然你觉得需要休息,明天就在家好好睡一觉,不要让自己再忙了。” “多谢李助理的关心,后天我会回去好好工作的。” 月落蘅刚要挂断电话,李助理就赶紧接了一句:“要是你觉得明天一天不够,还可以多休息几天,咱们老板说过的,绝对不会让员工在公司太劳累……” 后面她说了什么月落蘅并没在意,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她莫名觉得困倦,随便敷衍几声后就找了借口挂电话准备休息。 当电话被挂断后,李助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坐着等待结果的人。 她真的没想过老板会这么关注员工的身体,月落蘅请假的消息刚从黄总监那儿传过来,老板就开始担心。 虽然但是,这个电话为什么是她来打…… 明明是老板自己关心人家…… 华沐枫自然是听完了全程,他摆了摆手示意李助理离开,而人一刻也不敢多留,说走就走,连头都不回。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打开了宁知予前些时候送过来的红酒。 他是知道知予与月落蘅之间的那些关系的,也知道月落蘅原先都曾在战场上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如果他是一个omega,说不定他还真会对她倾心。 但最可惜的,他是闻不到任何信息素味道的beta。 在帝国法律下,ab或是bo都不可结婚,a永远都只能跟o结婚,b的归宿也只有b。 第4章 心思各异 他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酒杯,任由酒气满溢喉腔,一双清澈眸子染上了几分醉意。 知予说羡慕他,羡慕他可以脱离家族而自成,什么都不必担心。 但他没告诉她的是,他很羡慕月落蘅,那人有冲破阶级刻板的魄力,也有敢想敢做的勇气。 比起他,月落蘅才是更值得钦佩的人,他再怎么样都是靠着些家中声名的。 但她不一样,她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拼上一条命,也搏不得那么多东西。 “如果这世上什么都是规定好的,那么人自出生起就决定了命运。你觉得甘心,我可不这么觉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什么可行不可行一说?那只是你被别人驯化的思想在作祟,而非你的本心所愿。” 那时他跟着方时榆去了一趟在战场上,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肆意,说着一切不公。 也是她的话让他意识到,好像一切确实不是别人能一口说定的。 一个人能怎么走,与其出身有关;一个人能走到哪里,是要看自己的心能支撑自己走到哪儿。 华沐枫很少愿意关注别人,因为他自己身上的那些糟心事已经足够让他操心,华家有太多想要把他拉下来自己上位的人,他必须多多防范。 可他到底是因为月落蘅分了一丝注意力,他好像也跟其他世家子弟一样,想知道她能做到哪一步,想看到她能站到什么位置上。 他们都想将她拉下来,他却想看她走得更远。 后来他看着她被方家他们踢出了战场,圣落帝国的军官档案上,少了一个四级军官的名字。 再后来,他让人给她递了一份工作,将她揽到自己的管理下。 他依旧会佩服她的工作能力,她有没有尽力,他最清楚。 她不想太过突出,他也不会让人去逼迫她。 月落蘅想要韬光养晦,他就会坐在办公室,猜测着她会做什么。 原先谁说过来着,他这么关注一个人,是喜欢。 喜欢吗? 他不知道,他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更没有想过想自己会喜欢一个alpha。 是alpha很重要吗? 他举起酒杯,落地窗外明明灭灭的灯光在他的眼眸中倒映。 这种被规矩定死的答案,月落蘅一早就给出了他也喜欢的答案。 人为什么要为了所有的白纸黑字让步?难道就不能亲自撕破那张纸,自己写下新的故事吗? 当然是可以的。 …… 自从离开月落蘅的家后,闻星就已经唇色发白,无论这些被派来跟着她的人问什么,她耳边都只有嗡鸣声。 直到被带到了落亚面前,她才有几分缓解。 因为顶替掉不安的,是对落亚的恐惧。 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她,一举一动间都是对她的不屑。 “他们说你一个字都不肯说,”落亚微抬眼眸,嗤笑一声,“怎么着,还得我亲自问你,你才肯回答了,是吗?” “奴不敢,这次去见月落蘅,她答应了与您合作,没有任何推辞。” 落亚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闻星面前。 他的每一步都很平稳,可那脚步声落在了闻星心上,将她的心一步步踩碎。 无论什么时候,她好像都是惧怕着他的威严的。 是因为他的手段,还是因为他是帝国最有地位的人,又或是因为他的信息素实在强劲…… 闻星说不清,也道不明。 看着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样子,落亚没由来地心情不错。 他扼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她真的没有推辞?”落亚手上的力略微重了几分,“我怎么听他们说,你在月落蘅家中留了将近半个小时,你却告诉我,什么都没多说。你觉得我是会信你,还是会信他们?” 闻星自知与落亚的亲信比不了,便赶紧交代了在月落蘅家中谈的所有事。 以及月落蘅怀疑了他的身份,她也如实交代着。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落亚松开了手,任人栽在地上,他没有任何心疼可言。 不过就是一个最低等的o,他可没什么心情去照顾她。 “你的回答我很喜欢,听话才会有好事发生,闻星,这个道理你应该早就懂了。” “奴明白。” 落亚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看来我确实该让你过两天好日子了,不然你这副样子去见她,怕是得不到她更多的信任。” 他摆了摆手,让一边的侍女带着闻星去洗漱。 如果不是一众圈养的o里,只有闻星一人是最低等的o,落亚是断不会用闻星这样养不熟的东西的。 他太清楚闻星身上的棱角看似已经被自己磨平,但骨子里还是跟月落蘅一样,想要完成所谓的阶级跃迁。 倘若这件事跟她们的想象中那么容易,那么圣落帝国历史上早就会比月落蘅更高的记载。 但自圣落开国以来,毫无味道的alpha最高的也就是月落蘅原先在战场创下的政绩,仅仅一个四级军官而已。 这种位置得到还算容易,放在任何世家里,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但他没想到那群人居然会这么害怕月落蘅爬上去,怕她瓜分他们的利益。 每每想到这些,落亚都觉得所谓的世家,也不过尔尔。 他们看似拥有绝对优势,却担心被任何可能逆转一切的人夺走手上的东西。 愈是坚信这一点,落亚愈是不愿屈服于世家的控制下。 父君被世家掌控的样子还刻在他的脑海中,他既然坐上这个位置,就不会像前者一样无能,更不会成为后人诟病的君主。 他落亚,要开启一个属于他落亚的时代。 …… 走在柔软地毯上的触感让闻星质疑着自己如今的境遇,她是真的被放出了水牢吗…… 一想到水牢的阴暗潮湿,她不免打了个寒颤。 那里一直都是落亚关着不听话的omega的地方,她一直都表现出是最听话的那个,可那个水牢里,却是她留的痕迹最多。 落亚好像什么时候都能看透她,怀疑着她的用心。 第5章 似常非合 哪怕想过无数次要努力脱离眼下落亚对自己的控制,闻星都没有成功过。 不知是因为落亚的信息素太过有侵略性,还是她一直恐惧着他的存在,总之她每每想到水牢里的那段时日,都不敢对落亚有任何忤逆。 可她不甘一直如此,她也想要好好活下去,不愿成为别人的棋子。 久违的被柔软的被子裹起的感觉,让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她不记得自己因为在水牢中,已经有多久不曾睡个好觉。 她也不觉得自己遭受的一切是应得的,但信息素的味道定死了她的命运,无论她怎么反抗,好像都逃不出落亚的手掌心。 她又何尝不觉得月落蘅那个样子是自己所羡慕的,能不受控制,拼命完成阶级跃迁。 哪怕曾经是被踢出势力中心,但现在有了君主的助力,何愁不会再度回去,让世家让步。 只是…… 闻星不觉得一切会这么简单,以她对君主的了解,恐怕无论她们最后能做成什么样子,都只是他手里的一步棋。 能不能活,能活多久,都要看君主肯恩赐多久。 也许下一秒,她们都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死去。 比起觉得是自己太过悲观,闻星更觉得是她太了解君主的作风。 他是那种会与人合作的吗?不,他根本不是。 他从来不把她这种低级的o放在心上,更遑论会想着与别人合作。 在他眼中,她和月落蘅大抵都不是什么能拥有自我的人,只是他手中尚且可以用的东西而已。 她沉沉睡去,让自己短暂忘记眼下的难事。 闻星很难不承认自己其实知道她根本帮不了月落蘅什么,也知道落亚给自己开出的自由身条件很难得到。 可她还是盼着一切能如同想象中的那般,她可以好好活着,不必担心因为信息素的味道被谁看不起,也不用担心这辈子都会被关在水牢中。 哪怕是在睡梦中,她也下意识摸上了自己后脖颈的腺体。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暗夜中自己曾遭遇过什么,守卫到了易感期,对她做了短暂标记。 无论是守卫,还是君主,都觉得是她高攀。 她这样的o,平日里都是没有什么人权的,更不必说会有被标记的可能。 但闻星还是觉得痛苦,尽管她没想过要在圣落帝国的律法下拥有可以相伴终生的伴侣,那夜的事也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不希望自己什么都没有,可现在,她确实是一无所有,空有一张看上去还不错的脸。 今日月落蘅对她的探究她仍旧记得,那是再平常不过的好奇,也是a对o的本能。 即使知道是合理的选择,她还是会害怕。 害怕自己是破败之身的秘密被别人知道,害怕被别人看不起。 不过现在也没有那么多可以计较的了,她只想活下去,哪怕只比别的o多活一天,也好。 月何时升起,又在何时落下,只有彻夜未眠的人才会知晓。 只是那太阳渐露时,他们的喘息变得微弱,除了强行撑着自己活下去,没有任何选择。 月落蘅拉开了窗帘,伸着懒腰迎接新一日的朝阳。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被阳光照耀着的感觉,莫名会觉得很刺眼。 但这种暖意席身,懒洋洋的状态确实又是她渴求着的。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并不是印象中的任何人。 “喂您好?”她到底还是接听了这通陌生来电,“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月小姐,今日还要见面吗?” 这道声音月落蘅还算熟悉,昨晚刚听过,现在怎么都忘不了的。 “原来是你,”她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闻小姐和闻小姐背后的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只是可惜征兵还要一个月才开始,现在就透露出自己的计划,还为时尚早吧。” “未雨绸缪总归是没错的,月小姐觉得呢?” “这话说得倒挺好听,那今晚在我家见面,还是昨天那个时间,闻小姐能来吗?如果来不了……” 月落蘅的话音还还没落下,闻星就立刻接上:“月小姐放心好了,我绝对能来的。” 听着她这么殷勤,月落蘅没忍住笑出了声,与她约定好今晚的时间后,就挂断了电话,搬了小沙发到阳台坐下。 她喜欢在这里躺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于是华沐枫循着记忆走到她家楼下不远处时,注意到了她在楼上的样子。 那是他很难见到的另一面的月落蘅,她难得让自己松懈许多,卸下了在别人眼前的伪装。 哪怕知道自己此次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寻些借口与她聊上几句,但他还是远远站在楼下,欣赏着此刻与往常完全不同的她。 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些,他也想过,可他完全没有挪动脚步的心思,也就一直在太阳下,仰望着他的太阳。 良久后,他注意到阳台上的人已经起身,也迈着步子走到她的小世界外,按下了门铃。 月落蘅有些疑惑,她记得自己与闻星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怎么现在就有人来找她。 但她还是下了楼,打开了门,与对方打了照面。 这张脸她有印象,是自家公司的老板,也是她还没探查清楚的人。 “老板,你怎么会……” 但有一说一,她确实没想过会在家里见到对方。 总不能让她碰到变态了吧……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愣了一下后,感觉还是自己更像那个会骚扰别人的变态。 华沐枫身体机能再强,也只是beta,她可是个alpha,真说起吃亏不吃亏的话,她肯定是能占到便宜的。 “公司最近新出的人文关怀,如果员工生病请假,公司里会安排人来探望的,”他撒起谎来丝毫不脸红,“作为这条的推行者,我该起带头作用。” 听着这么扯的理由,月落蘅的嘴角下意识扯了扯,她倒是没想过还能有这种说法。 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侧身给华沐枫让了位置,将人迎进家门。 第6章 初入厅堂 月落蘅的家虽没有华沐枫想的那么大,但倒也什么都不缺,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他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桌上还未收起的酒,想起了知予上次带给自己的红酒,竟是觉得有几分熟悉。 很快他就想起来,自己家里也有同样的酒,想就知道,都是知予送的。 月落蘅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还没收起的酒,一想到昨晚自己的请假理由,竟莫名有些心虚。 她还没想到能说点什么给自己打个掩护时,华沐枫拿起那瓶酒,笑道: “看来我和落蘅你的口味差不多,这种酒我家里也存了很多。” “这酒是朋友送的,我不是什么挑剔的人,也就随便喝了点。至于跟老板的喜好差不多…兴许是我那位朋友跟您差不多吧。” 她甚至想了一下知予与他之间的亲戚关系,口味差不多这个观点好像也站得住脚。 “也许是吧。” 华沐枫又问起了她一些不痛不痒的事,因不算太在乎这些,月落蘅回答的倒也干脆。 很快便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月落蘅在请人出门吃饭与自己做饭之间犹豫。 虽然怎么做她都能应付,但她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出个什么个样子出来。 依稀记得上次至于来家里尝她做的菜时,还说她这个手艺可以去卖减肥药。 那真是她听过最“恶毒”的话…… 显然华沐枫看出了她的为难,念着人以往的风格,他并没有提出要去哪家餐厅,只说自己来这一趟,也没带什么东西,正好做顿饭弥补一些。 月落蘅想不起宁知予有没有说过他会做饭的事,因而对他的好意秉持着怀疑态度。 不过想着自己还得在公司里待一段时间,她也没有很不给面子,领着他去了厨房。 但是考虑到冰箱里的食材,她还是有些担心。 “老板,要不然还是我来做吧,”她试图上手帮忙,“就做几道菜,也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她自己做的话,应该还能吃。但是让他做…… 她真不敢保证自己吃到嘴的东西是不是没有问题…… “放心吧,你应该会喜欢,”华沐枫唇角微扬,“所以尽管放心交给我,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菜好了我叫你就行。” 月落蘅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诡异,从刚才她半推半就间坐到自家电视前的沙发上,一切就真的太不合常理了些。 尤其是现在她听着厨房里的动静,担心有,期待也有。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拿出手机给宁知予发去了消息。 月落蘅:那什么…… 月落蘅:华沐枫会做饭吗 宁知予:? 看着对方发过来的那个问号,月落蘅心中一凉,对自己晚些时候的胃提前表示哀悼。 尤其是宁知予接下来的话,让她更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说出不口的倒霉。 宁知予:你要是指望他做饭,还不如你自己动手 宁知予:反正我没听人说过他会做饭 月落蘅:你说,我现在跑的话还来得及吗 宁知予:你问这个是……? 月落蘅:您口中那位不如我的,正在我家厨房忙着 为了表示真实性,月落蘅还拿起手机给厨房的人拍了一张照片。 不过她觉得自己真的挺倒霉的,忘了关闪光灯和拍照的声音,一声相当清脆的咔嚓,就这样传进两人耳中。 她甚至听到了华沐枫的笑声,恨不得赶紧跑路。 再一看手机,宁知予那头都开始信息轰炸了。 宁知予:?你俩背着我有事儿? 宁知予:不是,你俩什么情况? 宁知予:他一个在我印象里就没做过饭的人,现在在你家做饭??? 宁知予:他不会跟你玩儿骚扰吧???? 宁知予:?你不回我不会是因为他得手了吧…… 宁知予:等着,我这就去救你 月落蘅:……? 月落蘅:重点是他的目的吗? 月落蘅:重点是我今天中午能不能保住我的胃…… 她本来躺在阳台的那会儿就想好了今天中午点哪家的外卖,现在好了,直接薛定谔的享福。 宁知予:要不然你还是等着我去救你吧 宁知予:我觉得我比他靠谱点儿 月落蘅:你俩要是见了面的话,不就暴露咱俩认识的事儿了? 月落蘅:咱们宁大小姐什么时候能为了我抵抗所有世家了 她一句话将手机那头的人说得不知该说点儿什么好,宁知予不敢正大光明来找她的原因,无非就是受其他世家牵制,还没强大到能不顾一切地公开她们之间的友谊。 宁知予:你这话太伤人了,要不你还是陪我点儿钱吧 俩人嘻嘻哈哈的,很快就将时间耗过,月落蘅再度想起午饭这件事时,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她伸头朝厨房看了眼,试图看出华沐枫都做了点什么。但人将菜挡得严严实实,实在看不到一点。 几次尝试都无果后,月落蘅给宁知予发去了消息。 月落蘅:感觉你不用过来了,他做饭看上去还行 宁知予:你要不要尝尝看再说这话 月落蘅:?你怎么知道我没尝 宁知予:?你俩的关系都到这个程度了? 宁知予:落蘅啊,ab在一起没什么好结果,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那个皮囊给骗了 宁知予:他就是只狼啊 月落蘅:……我俩不是你想的那样 月落蘅:我又没疯,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聊天话题变得实在是快,但好在月落蘅还能跟得上宁知予的脑回路,倒也能正常交流。 正当她还要回点什么的时候,华沐枫已经把饭菜端到餐桌上,叫她过来吃饭。 于是她立刻放下手机,洗了手后坐到餐桌前。 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她不由咽了咽口水,并在心中暗暗感慨华沐枫的手艺。 “尝尝看怎么样?”华沐枫既期待又紧张。 他先前也没有常做,因而现在要验收成果的时候竟莫名觉得紧张。 上次觉得这样担忧时,还是他第一次与华家里的那些人正式会谈。 今天与那时完全不同,但他却是相差无几的紧张。 月落蘅刚夹起一筷子菜准备尝尝,她家的门铃就被摁响。 第7章 明目可见 作为主人家,月落蘅不得不起了身去开门。 只是刚一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宁知予晃了晃手里的酒,故作不认识道:“你好,我是新搬来的邻居,来送点东西。” 她还特地朝里面看了眼,与同样抱着探查的心的华沐枫恰巧对视。 他们同时扭过头咳嗽一声,默契地选择装作不认识。 当然,宁知予也没忘自己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她可是要来给落蘅救场的,怎么能就站在门口呢? 于是她刻意走进月落蘅家里,笑着说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午饭,问他们介不介意多添一双筷子。 说完后她才将话题转到华沐枫身上:“这位是……” 还没等华沐枫自我介绍,她就自问自答上了:“也是新来的邻居吧?我今天还听周围的人说了,这栋房子里住着的小姐一向受欢迎,很多邻居都喜欢着呢。” 月落蘅的嘴角不由抽了抽,她要是知道知予会来,刚才怎么说都要给人打个电话过去,将她拦下来。 现在这俩人装不认识有个什么用…… 而且哪儿来的很多邻居都喜欢的说法,她平时就不跟大家来往那么多,谁没事儿观察她啊。 不过…… 月落蘅确实觉得有人会想着观察自己,例如她身后那位拿着筷子的,估计就没少查她身后的事儿。 “那就过来一起吃吧,”月落蘅念着她大老远跑了这么一趟,并没拒绝,“老板,您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她象征性地问了他的意见,华沐枫也没有拒绝的想法,自然就答应下来。 因而宁知予如愿加入今天的这场“约会”里,尤其在她坐在月落蘅身边后,那是左看看,右看看,想知道华沐枫拜访人都带了点什么来。 她觉得人应该没那么小气,毕竟自己这次来还带了瓶酒,以他那个心思不该带点儿更好的来? 但她看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他带的东西,戳着碗里的饭,决定阴阳几句才行。 “月小姐有没有找到自己的o啊?”她打量着华沐枫,弯起的眉眼里透着一丝狡黠,“我听其他邻居说,有人想把自己的侄子介绍给你呢。” 月落蘅刚吃下的一口饭险些没能咽下去,她真想不通知予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些话的。 反正至少她做不到,她觉得自己扯不出这么离谱的谎。 见她不配合,宁知予就踩了她一脚,让她给点儿反应,别让自己演独角戏。 但月落蘅还是毫无反应,甚至对眼前的菜愈发有食欲,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宁知予觉得自己现在跟见了鬼似的,居然能碰到被踩了一脚都没反应的人。 她确实不好意思低头看自己踩没踩准,而且她对自己的准头相当有自信,根本不可能出错的好吧。 因此她加大力度又踩了一下,根本不信身边的人会毫无反应。 可月落蘅不仅跟华沐枫有说有笑,当什么都没发生,而且还能给这些菜夸出个花来,这让宁知予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见始作俑者还没有挪走的意思,华沐枫看似随意地夹了菜给她。 “宁小姐尝尝木耳吧,明目的。” 这句话一出,宁知予觉得天真塌了。 不是,她记得他没这么能忍啊,他是怎么做到一句话都不说的??? 难不成她踩他,他就没直觉? 宁知予觉得这更不可能,自己使了多大劲儿,没人比她更清楚。 她看着华沐枫,暗暗给人竖了个大拇指。 果然,论忍这一方面,没人能比他强。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内涵的时候,月落蘅都憋不住笑了。 她想要报复的心愈发起之,便又将刚才的话拉出来说了一遍。 而这次月落蘅终于接收到了她的信号,摇了摇头,说自己还是单身的事。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下次我给你找些人,咱们好好挑一挑,”宁知予终于用上了自己编好的说辞,“她那个侄子我刚才看到了,虽然也是个娇俏可人的,但我想,与你还是有些不搭。” “人这一辈子,不就图有个知心的伴儿嘛,咱们可要好好挑挑才行。” 她说完这些还挑衅地看了一眼华沐枫,不出她所料,人脸色果然没刚才那么好看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因为她这些话生着闷气。 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些话有什么问题,本身落蘅跟她哥就是不可能的,更不说落蘅的追求,那是她哥比不上的境界。 倒不是说她看不上他吧,只是落蘅的性子她还算了解,估计真想找个o相守一生,怕是难如登天。 “这我倒是觉得宁小姐说的没错,”月落蘅下意识想起了昨晚来过的人,“人这一生,总是要为了一个人等着的。” 宁知予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不免打趣道: “看月小姐的意思,这是有什么经历我还不知道了?” “好了,先吃饭吧,再聊下去这饭菜就要凉了。”华沐枫突然多了句嘴,让话题就此结束。 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尤其是宁知予,终于觉得有几分满足。 她就说嘛,提起这些事儿,她就不信华沐枫不变脸。 她不由摇了摇头,对某些还不知道自己心思的人表示几分同情。 但这并不代表她觉得华沐枫朝落蘅走就是对的,相反,她希望他能离落蘅越远越好。 他代表着世家,无论现在怎么独立,也是与世家割离不开的,就跟自己一样。 一开始他们与落蘅就是对立面,哪怕再欣赏,不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要多做。 她又开始戳着碗里的菜,想着圣落帝国的法律条款。 印象里好像并没有什么能支撑ab在一起的,甚至有明确条文规定,alpha只能与omega结婚。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突然之间她哥就认定了落蘅,明明她记得这两个人之间都没什么交集。 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似乎就是从落蘅告诉自己,她在她哥的公司里吧? 第8章 酒醉若知 宁知予轻笑一声,决定还是少插手这些事为好。 无论是她哥,还是落蘅,都是很有主见的人,不会因为她的想法就改变自己。 更何况她自诩还算是了解落蘅,以落蘅的性子来说,是不会想要跟她哥在一起的。 自然她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将已经打开的酒倒满自己的杯子,浅浅品尝了一口。 还真别说,她觉得自己挑酒的功夫就是不错,这酒实在合人口味。 她扫了一眼桌上的其他人,这桌一共仨人,没有一个不是酒鬼。 “宁小姐还是别喝多了,酒量和酒品这种东西还是不适合被别人看见的。” 这句提醒宁知予并不想听,每次华沐枫说起这话,她都能秒回想起自己唯一一次醉酒。 具体严重到什么地步呢…… 反正最后她好几天没能出门,全靠其他人帮忙传消息。 “哇……”她托着下颌看他,故作感慨,“原来长的好看的帅哥,家也住的大吗?” 月落蘅不明所以:“嗯?宁小姐?” “月小姐你也觉得吧,要不是住在海边,怎么管我这些事儿嘛。” 原本月落蘅还在思考长得帅跟房子有多大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宁知予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 不过她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自己笑出声似乎不太好,于是努力憋笑,但又没憋住,双肩一耸一耸的,任谁都知道她憋得有多痛苦。 “月小姐怎么这么委屈自己啊~想笑就笑嘛~” 不知是不是酒劲儿上了头,总之月落蘅从宁知予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娇媚。 但好朋友之间的开心总是会多一个人的,例如此刻多出来的华沐枫。 他看了看月落蘅,又看了看那个几乎贴在人身上的宁知予,思考着要不要把今日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姨母他们。 不过想到月落蘅的身份,华沐枫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吧,要是真不小心透露出他们二人与月落蘅之间的关系,估计想看月落蘅有更好的生活一事,要变得艰难许多。 因为月落蘅的存在,一直都是世家头顶上悬着的一把剑。 他们都防着她,害怕她真的分走了属于世家的荣耀。 “看来宁小姐带来的酒确实好,不然也不会自己都尝几口的。” 面对难得的夸赞,宁知予脸上都带了几分骄傲:“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酒仙儿,没几个人比我强的。” 眼看人这是真醉了,为了防止某些人晚节不保,月落蘅只好无奈地扶着她走进自己的卧室,还跟华沐枫轻声道歉,说是估计人喝醉了,不要跟她太计较。 早就见过那人醉了之后是什么德行的华沐枫也没说什么,甚至还起了身,准备搭把手。 但月落蘅拒绝了他的好意,说自己一个人也行,不用他多忙了的。 因而最后华沐枫看着关上的房门,默不作声地收拾着碗筷,他想到刚才在憋笑的某些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一切收拾得一干二净,准备洗碗。 此时的卧室内,月落蘅看着刚才还口出狂言,但此刻已经入睡的人,不知自己该怎么说才好。 她要是说知予喝醉不应该吧,但是人来了是为了给她解围;但是她要是觉得知予喝醉是应该的吧,但她也没让知予喝醉…… 她觉得有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人果然是种奇怪的生物”。 反正现在她说不清自己该怎么评判今天的事,不过想着晚上闻星还要来,她又觉得让知予跟对方碰面不太好。 发现自己的心态有点像传说中的金屋藏娇后,月落蘅下意识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能有这种想法。 虽然…… 以知予的家世来看,确实很符合白富美的标准。 但她俩一个a一个b,在一起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啊。 啊不对,她们俩也没打算跟彼此在一起,就好朋友而已,没什么可多想的。 带着这样的心情再看宁知予,月落蘅觉得自己又升华了一个档次。 确认人真睡熟后,她才离开房间,决定好好敷衍一下华沐枫。 虽然到现在,她都还没问为什么知予非要跟人装不熟。 但是她觉得,知予这么做,一定有知予的道理。 华沐枫刚洗完碗没多久,就看到月落蘅从房间离开,他不由轻声问道: “宁小姐已经休息了?” 为了不吵醒某人,月落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俩人很默契地一同坐在沙发上,虽然中间还有不小的间隙,但仅是如此,华沐枫也觉得心满意足。 “你……”他们同时开口。 “你先说。”他们又同时谦让。 沉默许久后,华沐枫没忍住笑声,说着自己准备先回去了,公司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月落蘅秉承着待客之道,起身送了几步。 只是她刚将人送走回来时,迎面对上的,就是宁知予那算得上有几分幽怨的目光。 “不是我说,你跟他到底什么情况啊,”宁知予摇了摇头,一点儿醉酒样子都没了,“你俩不会真背着我有情况吧。” 她揉了揉自己的有些疼的眉心,感慨自己刚才果然还是喝太急了,要不然现在也不知以后劲儿这么大。 “你没醉?” “废话,你姑奶奶我能醉成那个不要脸的样子吗?” “能。” 宁知予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更疼了,甚至隐隐有想抽人的欲望。但为了自己对外维持的淑女形象,她倒是并没发作。 “你先跟我说,为什么他来了,”宁知予敛起笑容,“跟我一个世家的人牵扯上就够你喝一壶了,他要是再加进来了,恐怕你就不好过了。” “昨天我找总监请假,不知道消息怎么传他助理那儿去了,然后就直接打电话给我,表现一下人文关怀。” “就这些?” “然后今早我在楼上晒完太阳下来,就听见他敲门,一开门,他说公司最近推行人文关怀,作为顶头上司,他要做带头表率。” ……? 宁知予想象过一切会很离谱,但是她没想过会这么离谱。 人文关怀…… 这是别人会在华沐枫那人嘴里听到的话? 第9章 宁家孰重 “他要是真能说出这种话,我宁知予名字倒过来写,”宁知予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知道他?为了压住华家那些人,他用的手段还少了?他要是推行人文关怀,华家那些被逼得喘不过来气的算什么,算他们倒霉,没赶上好时候啊?” 对于宁知予这吐槽起来毫不留情的样子,月落蘅相当理解,并默默递上纸巾,让她擦一擦可能会有的口水。 她不了解华沐枫的都会觉得很扯,更不用说宁知予这个时不时就要跟他打交道的了。 “我跟你说啊,你就算真喜欢他,也不能跟他在一起哈,”宁知予接过纸巾,顺手擦了擦嘴角,“就他这个人,心眼子多得算计谁都够了。” “我真对他没意思……”月落蘅甚至都解释累了。 “他对你可是有不止一点两点意思,要不然还能专门上门来给你送人文关怀?他什么时候能这么闲了?” 说起这些,宁知予开始新一轮的吐槽: “我要是知道他人这样,当时就该多让人查查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对你动心思。” 原本还在默默吃瓜的月落蘅突然觉得自己有被伤到,指了指自己,问: “你这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对我动心思怎么了?说的就好像我配不上他一样,真的是。” “诶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俩不对号啊,你a他b,根本对不上号。” 虽然宁知予这个发言很合理,但月落蘅还是觉得她很荒谬,对号不对号都说出来了,怎么这么像在说俩其他圈子的…… “你放心吧,与其劝我,你还不如劝劝他呢,”月落蘅打了个哈欠,“你就说吧,像我这样的a,哪个o闲的没事儿,会选择我?” 先不说她的信息素是上不得台面的味道,单她二十多年的所有过往,根本经不起任何考察。 说的好听些,是四级军官月落蘅的档案被封存。 要是说的难听点,不就是想彻底抹杀她这个人的存在,想要让所有无味的a都彻底屈服吗? 月落蘅知道自己的话大抵是很难听,但是她不觉得自己想的有什么错。 所有参与到她倒台事件的人、在她倒台后获得极大利益的人,其实都是害怕她会站在一个相当高的位置,分那块已经划好多年的蛋糕。 “说起来,你这样跟我联系,就不怕你爸妈他们发现啊,”月落蘅突然想到什么,顺势一问,“我记得你哥不是跟方时榆关系不错吗?要是没算错的话,你们家跟方家会联姻吧。” 倒不是说她信不过知予的人品,觉得知予会因为跟方家的关系就疏远她,甚至将她暴露在世家眼皮子底下。 只是现如今她在一滴滴窃取商界的成果,作为商界巨头的方家,应该是最先发现的才对。而宁家,就是方家商量的第一人选。 不为别的,就为她现在知道的这层消息。 两家只要联姻,说不定还能抢到政界的资源,帮助本家走到更高的位置。 所以她才会觉得方家跟宁家之间的关系还算重要,多问一嘴也没什么。 而宁知予确实不觉得冒犯,顺着回答道:“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跟宁家无关。” “怎么,你们宁家放弃他了?” 月落蘅一直都知道宁泽楠与宁家大多人关系都不好,虽说宁泽楠是长子,但毕竟分化成了o,味道又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合,想要让大多数人信服,估计很难。 尤其是在知予出生后,虽然知予分化成了b,但比起宁泽楠,表现出来的很多方面都是要强很多的。 “没什么放弃不放弃一说,一开始大家就没想选择他,”宁知予倒是不避讳,“且不说他这样的花香o得不到家族内的重视,仅仅他对方时榆那个态度,非方时榆不可,谁脑子出问题了才会把一切都压在他身上。”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宁知予多次提醒自己不要为了所谓的感情搭上自己的一切。 据她所知,方时榆私底下还是养了不少omega的,宁泽楠过去根本得不到什么重视。 感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她不觉得。 “你啊你,对他还是那副样子。” “难不成我还要夸他痴情,根本不管方时榆私下有多少人,都一心贴在他身上吗?”宁知予几乎将嘲讽俩字写在脸上,笑容放肆又无畏。 她会怕宁泽楠吗?不,根本不可能。 如果宁泽楠没有为了方时榆而选择一步步放弃宁家,甚至出卖宁家,她当然会尊重自己这明面上的哥哥。 但没有那样的如果,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哪怕没有对外公开,但宁家内部早已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宁泽楠,就是扶不上墙的一摊烂泥。 宁家内部的事月落蘅不好做出评价,但她也知道,知予不是无缘无故就会对谁散发恶意的人,想来宁泽楠大抵确实做了许多对宁家无用甚至会祸害宁家的事,所以才会让知予都如此看不上他。 对于知予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宁家。 如果不是与自己实在有很多可以聊的来的事,恐怕知予也会将她当成敌人,一次次想要除掉她。 “总之你我各自心里有数就好了,”宁知予转过身,准备去睡一会儿,“无论是宁泽楠,还是华沐枫,该怎么做,没人比咱们更清楚。” 看着她要回去接着睡,月落蘅满脑袋问号:“你不是没醉吗,怎么还想睡我的床……” “你床舒服,”宁知予贴心地关上门,多留了一句,“而且我只说刚才那会儿没醉,又没说现在没醉。” ? 月落蘅怀疑自己现在被诓了,而且她有证据。 不过念着人今天不辞辛苦跑了这么一趟,还花钱买了对面的房子,月落蘅决定纵容她一次。 只是她没想到人这一睡,竟从中午睡到了晚上。 等她开始做晚饭的时候,宁知予正好刚起床。 “你要做饭?”宁知予揉了揉眼睛,“算了,你别做我的那份,我出去吃。” “什么意思,不信我是吧?” “嗯。” “……我给你一分钟,你把这句话给我收回去。” 第10章 无意会面 月落蘅一时不知该说是自己交友不慎,还是知予担心的没错。 毕竟她现在用的都是冰箱里剩下的食材,说难听点儿,就是华沐枫中午没用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没那么好做。 之前她做家常菜的时候,知予就说让她不要经常动手,否则对自己的肠胃不好。 算了,还是点个外卖吧…… 月落蘅默默收起食材,准备放进冰箱,同时还顺道问了宁知予想吃什么,自己可以一起点了。 “真不用考虑我的那份,”宁知予换着鞋,打了个哈欠,“我现在要回家,你就算点了我也吃不到嘴。” “你不吃的话我可以替你吃了,省得你担心我吃不饱。”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我担心你吃不饱???”宁知予动作一愣,“你现在那小金库都赶上我的了,我担心你什么。” 宁知予翻了个白眼,没说完的话全都藏在表情中。 正当她拿起包出门时,恰巧与在院外准备按下门铃的闻星对视。 闻星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记得这里是月落蘅的家,怎么走出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自然宁知予也怕她误会,于是主动解释,说自己只是来找落蘅的,如果她也是的话,直接进来就好。 “会不会有些不合适……”闻星有些退缩,她很少与别人打交道,也就不愿与谁多说什么。 更何况之前落亚让人给她的信息里,并没有任何东西表明这位小姐的身份,她同样很担心自己来见月落蘅会不会让对方误会什么。 尤其是她看着人这刚睡醒的朦胧模样,只怕确实与月落蘅关系匪浅。 而更尴尬的是月落蘅这个时候追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 “知予,你东西没拿……” 宁知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人眼神以前也没那么好啊,怎么这次她刚落下东西,这人就能追出来…… 当然这话月落蘅并没说完,因为她追出门的这一刻正好看见闻星。 一想到自己和闻星之间那所谓的合作,月落蘅再看宁知予竟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行了,她也是来找你的,我先走了,”宁知予一把从她手里将东西拿走,“下次有时间我再找你,你先招待别的客人吧。” 她原本没觉得这话有什么歧义,直到她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多糟。 但这毕竟是后话了,此刻月落蘅与闻星正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特别是闻星,她觉得自己应该需要问一问刚才那位小姐的身份,要不然以后自己真跟月落蘅走得太近,导致那位小姐误会了什么可就不好了。 而她又觉得自己不该过多探听别人的事,尤其是在两人关系很明显的情况下,她要是再多嘴问上一句,怕是月落蘅也不想跟她多说的。 “那什么……”还是月落蘅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她是我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你不要想多了。” 原本还在散发思维的闻星一下子惊回了神儿,连连摇头,说自己什么都没想。 她越是否认,月落蘅越觉得自己这是被怀疑了什么。 想到知予的身份,月落蘅不觉得这是该与闻星说清的。 可她突然想到了昨日闻星还在暗示自己是知予派过来的人,但此时此刻却不认识知予,唇角怎么都压不住。 她还以为闻星会做好她的背调,至少她觉得闻星背后的人会给足消息,不至于出现此刻这样尴尬的事情。 但现在想想,兴许对方也没想过闻星会和知予碰见,所以才会没那么重视这些吧。 月落蘅掩下自己眼中的戏谑,将闻星迎进家门。 看到桌上放着的酒,闻星下意识看了月落蘅一眼。 好像自己每次来的时候,这桌上都会放一瓶酒。 她几乎立刻就联想到月落蘅本身的信息素味道,但比起觉得人是为了用酒精麻痹自己,或者是为了沾染上几分酒气,她更觉得喝酒只是一个兴趣爱好。 月落蘅是不是那样会因为信息素味道而自卑的人,从她做过的事和正在做的事就可以看出。 其实她们,是不完全相同的人。 她的动作月落蘅自然是看见了的,只是她并不觉得喝酒有什么。喜欢小酌几杯,这是人自己的选择与喜好,别人的评价也没那么重要。 她们落座在沙发上,与昨天是同样的位置。 “闻小姐不妨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做吧,”月落蘅朝后靠了靠,“早些说完,咱们也就不用耽搁那么多时间了。” “我们会帮月小姐在战场上重新取得声名,以前的月落蘅是四级军官,日后的月落蘅会站在军界最高的位置上,不会宁家一家独大。” 月落蘅实在忍不住笑,挑明道:“我如果没记错,昨天闻小姐还在暗示我自己是宁知予手下的人,今天就告诉我会安排我顶掉宁家的位置。闻小姐不妨仔细想想看,自己这些话,站不站得住脚。” 她没有说出宁知予,毕竟她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自己跟知予往来的事。好在现在闻星还认不出知予,她也无需过多防备。 “可是月小姐,我好像没有说过自己一定是宁家的人,对吗?”闻星笑道,“至于我背后到底是谁,你无需多问,我也不会提一句他的事。” 愿不愿意提是闻星的想法,能不能提是现实。 就算现在坦然相告,说是落亚,是君主在要求她们按照他的意思行事,她们能做点什么呢?难不成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强大到推翻君主,推翻整个圣落帝国吗? 闻星自然不觉得是有可能的,此片大陆上三个帝国中,属圣落帝国建立时间最长,国力最盛,根本不是她们想推翻就能推翻的。 更不必说她们两个这样低级的ao,无论去哪个帝国,都只有被当做低贱的奴仆的命。 与其抗拒落亚的安排,她觉得不如暂时先顺应对方,看看到底会走到哪一步,会不会真的有所谓的自由身,她无比期盼。 第11章 猜测渐起 “我知道,”月落蘅拿酒起了身,准备将它放入酒柜,“我也没那个心思去猜闻小姐背后到底是谁,只是你们不要让自己的说法站不住脚,在旁人眼中如此,实在好笑。” 她倒不是存心想要嘲笑闻星,只是昨日与今日间隔实在不长,她忘不掉昨日的事,今天的事更是记的深刻。 “月小姐的话我自然会放在心上,如果月小姐对这个安排没有什么意见的话,不妨就此定好,如何?”闻星忍不住推动事情完成。 她今日要做什么是与落亚汇报过的,如若不能完成,只怕那处水牢中,又会有她的身影。 “我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一月后的征兵里,你们打算怎么安排我呢?”月落蘅将酒放入柜中,“虽我的名号当时没有彻底打响,不过一些有头有脸的人还是知道我的,这军队我可不好进。” 这点月落蘅并不觉得是什么不可提及的事,她不怕面对自己的过往,也不担心会面对未来的困难。 自离开战场后,她就一直在搅浑商界的水,想着从中获益。 她很清楚,无论是军界还是政界,没有人敢接着用她,所以她早就没打算回到战场上。 哪怕她很清楚,在战场上的自己有多么热血,她又有多么向往那片赤土。 “这些便不用月小姐担心了,我们会有周全安排的。而且就算以一个全新的身份让别人认识到月小姐,月小姐心中大抵也是会不平衡的。比起让一个新人被忌惮,我想你应该会更喜欢让他们为你的改变而惊讶。”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更倾向如此。不过我要纠正一点,这不是我的改变,而是我的回应,对他们做出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的回应。” 月落蘅甚至觉得自己会做出的事堪称对世家的报复,不过她不认为世家拉自己下水是什么错误的决定。 因为一开始想要完成阶级跃迁的时候,她就很清楚,自己和世家是对立的,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缓和的余地。 就算有一家肯让出自己的部分利益,换来一丝安生。但如果别的世家因为这一丝退让对其进行打压,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很清楚,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个人情感,世家大多数人都与自己水火不容。 “是我用词不当,让月小姐看笑话了。但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我们会全力帮助月小姐,也请月小姐好好配合。” 月落蘅挑了挑眉:“那不妨说说看,你们想要我配合什么。是把世家全都推下来,还是说想要更大胆些,让我去犯下必死的罪。” 闻星当然知道落亚的目的,不就是要利用月落蘅摧毁世家,收回世家手中的权利吗?这么些年,也就只有月落蘅的出现是可以威胁到世家的,如果换作她,她也会想要把月落蘅当做最好的刀,刺在世家的心脏上。 只是这番话她并没说出口,只是让月落蘅不用猜测,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她会传清楚的。 “而接下来的一个月也请月小姐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被旁人看出来你我的想法,”说到最后一件事,闻星也松了一口气,“按照上面的安排,从明日起,我会在你所在的公司中,同样就职。” 月落蘅虽不觉得有什么可芥蒂的,但她也记得最近公司里不打算招人,闻星的空降就算再悄无声息,在与她相似的知情者眼中,人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我倒是很好奇,你打算在我们公司做什么职位,”她托腮看向对方,“据我所知,我们公司短时间内好像已经不打算招人了。” “这个就不需要月小姐操心了,我们会有办法的。” “既然闻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无需担心这些了,”月落蘅听着门铃声又开始响起,笑道,“闻小姐要是想留下来吃个饭呢,也就只能跟我一起吃外卖了。” 闻星婉言拒绝留下,起身离开。 她当然不能留下来,否则明日回到王宫里还不知会面对什么。 她不觉得自己有胆量再去猜测还能被如何对待,她早就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月落蘅送她离开后回到了自己的单人沙发上,眼前是她平时最喜欢的两家的菜,但是此时她却没任何想要进食的心。 她能猜到闻星背后是谁,唯一不怕她与世家争抢,甚至还能在与她的合作中获取极大利益的,只有那位君主。 之前还在军中的时候她就听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说过,先主被世家控制多年,如果不是现在的君主铁血手段,做事雷厉风行,恐怕现在的君主也会跟先主一样。 也是那时月落蘅就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寻君主合作,这样想要完成阶级跃迁也就会快上许多。 可她谁都不信,君主又是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想着要跟她合作呢? 所以她一直都不曾想过要借君主的手,去抬自己的阶层。 比起别人,她向来更信自己。 于是直到她彻底离开战场时,她都不曾通过任何手段跟君主有一丝联系。 但现在君主通过闻星找上了她,并且要与她合作,她就不得不思考此事的可能性。 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她顺应君主的安排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只要跟君主牵上线,她立刻能得到许多之前自己得不到的资源。 但她不觉得一切会这么简单,会不会成为君主的弃子,又或者说,会不会被过河拆桥,这是她无法保证的事。 而现在既然一切都已经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她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除了顺从,只有顺从。 这种被人安排好的感觉让月落蘅很是不爽,如若这些安排对她是好事,她也不会抗拒。 可偏偏她无法探知其背后的真相,她与君主打过的交道实在太少,而这种事又是不能向知予开口问的。 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对被摆在桌上的菜愈发没食欲,直接系上袋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12章 如约而至 这种烦躁的情绪并未伴随月落蘅很久,泡完澡后她就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该忧心什么她很清楚,这些暂且不在计划之内的事,还是交给以后去解决会更好。 因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月落蘅难得睡过了头,她按下闹铃,在接着赖床和请个假之间选择了果断起床去上班。 人还是不能过得太舒服,月落蘅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默默吐槽着。 她自从上班之后,很少会有违背自己生物钟的时候,今天这也算是打破原则了。 简单收拾完后,月落蘅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自己的房子,立刻往公司赶了过去。 她算过,要是自己走得够快的话,还是能赶在打卡之前到的。 只是压点到实在不像她平日里的习惯,就连请假也是。 也因此,个别跟她关系还算过得去的同事走过来,八卦地问她是不是这两天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压点什么的。 ? 月落蘅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扬起的一抹礼貌微笑都僵住了,压点跟遇到什么事有直接关系……吗? “我觉得这两件事好像没什么关系啊,”她撑着下颌,样子慵懒且随意,“而且你问这个有什么意思,不如直接问我这两天是不是见了谁,发生了点什么更好。” “你这么说看来是有情况啊?”偏巧对方没听出她的明嘲暗讽,还顺着她聊了下去,“这要是你谈恋爱了,可得把他带过来让我们看看。” “凭什么?” 周围的起哄还没闹大,就听见月落蘅这么不给面子。 “诶呀,我也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在意的,”那人终于意识到这个话题起的不好,急忙岔开,“对了,你来的晚,不知道咱们公司今天居然来了个新人,听说还是个omega呢。” 月落蘅瞬间想到昨晚闻星的话,但又想起前几天李助理还跟自己八卦过公司短期内不招人,便对这个新来的o生出几分兴趣。 “是不是姓闻?” 同事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跟她认识啊?” “算是认识,见过几面。” 在她们闲聊间,李助理将闻星领了过来,说这是公司以后的心理顾问,有什么个人情绪问题或者心理问题,都可以找闻星进行疏导。 心理顾问…… 月落蘅的嘴角不由扯了扯,她怎么没听闻星说自己还懂这方面的事。 不过想想人确实也没什么跟她说的必要,毕竟闻星也只是一个被操控的棋子,有什么能力、有什么身份,都是上面的人想给她安排的而已。 但最让她好奇的,还是闻星是怎么直接来到公司里的。 于是趁着午休,月落蘅直接去问了李助理,试图从她这儿找到答案。 “她怎么来的我倒是不知道,但今早还没来的时候总裁就让我安排闻星,可能她是走后门来的吧,”李助理也一头雾水,“但看着也不像,要真是过来蹭薪水或者学习经验的话,做什么心理顾问啊。” 毕竟心理顾问说好听点是帮大家解决心理问题,说不好听点就是各种听别人发牢骚,哪是美差啊。 “这谁知道呢,总不好问老板吧。”月落蘅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笑着看她。 李助理想象了一下去问华沐枫的场景,还是觉得自己选择闭嘴更好。 “咱慢慢猜吧,这种事儿问老板,恐怕只有一堆活儿等着咱们做。” 月落蘅没忍住笑,学着华沐枫的腔调说道:“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也说来让我听听?” “不出意外的话,听完后会说,这事儿没那么重要,你们去工作吧。要是工作做完了,就多干点儿明天的事儿……” 月落蘅本来还想接着笑的,但是她比李助理眼睛尖一点,先看到了在不远处朝她们这边看的华沐枫,轻轻碰了碰李助理,让她可以不用再说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但李助理也猜到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咽了口口水之后,立刻开始扯工作上的事。 “前两天我和老板还一起见了新客户,估计这几天大家要有的忙了。”李助理淡定地喝了口水,眼睛却是向后瞥,试图找到月落蘅会这么做的原因。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注意到身后的老板。 “是吗?看来又能大干一场了,”月落蘅顺势聊了下去,“不过话说回来,李助理你还不打算谈个恋爱吗?不会都因为老板耽搁了吧?” 没想到人会突然聊到这部分的李助理险些一口水喷出来,当着老板的面说这些,要不要让她活了啊。 “没有,是我自己不想谈的,”李助理看似潇洒地甩了甩手,“咱这个年纪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又不是非要谈一个不可。” 即使嘴上说的很潇洒,但李助理还是心里一凉。 这是她不想谈吗?是她不想吗? 明明是被某些人安排太多工作,所以她没时间谈好吧。 这种话她也就只敢在私下里说说,不敢当着老板面说。再怎么样想,老板可没少给她开工资,忙点好,忙点儿好啊。 不远处听到一切的华沐枫还真的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平时太严苛了些,怎么连他身边的李助理都谈不到恋爱。 “这话倒是没毛病,人嘛,还是要自己开心更重要。” 月落蘅拿着自己的咖啡,与李助理手中的水杯轻轻碰了碰杯,英雄所见略同之意再显然不过。 觉得聊的差不多了后,月落蘅装作才看见华沐枫,拉着李助理跟他打了招呼。 “你们接着聊,不用管我,我就是正好路过,”华沐枫笑着准备离开,“另外不要忘了休息,中午还是要休息一会儿,下午才会更有干劲儿。” 说完华沐枫就真的走了,好像来这么一趟确实是如他所说的那般,只是简简单单的关心一下自己的员工。 当然一开始李助理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她一想起后面那句“下午才会更有干劲儿”,觉得自己真的是蠢到家了。 什么善良贴心大老板啊,明明是努力压榨他们的周扒皮。 第13章 树未成而风不休 没能在李助理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是月落蘅意料之中的事,她从一开始问的时候,就抱着只是试试的心。 原因无他,唯因闻星背后的人是不可提及的。 正因此,月落蘅才会想着多问些消息,企图从别人入手,多探及闻星到来背后的故事。 只是她不觉得这是可以问闻星或者问华沐枫的,因而她除了无功而返外,再无选择。 但月落蘅还没来得及回工位上休息,闻星就主动找上了她。 她虽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在此时找自己,但她还是跟人一起去了办公室,想要看看闻星都能说些什么。 “月小姐不想问我点什么吗?”闻星眉眼含笑,“例如我怎么会真的来到这儿,成为你的同事。” “闻小姐要是想说的话,也不会遮遮掩掩,不是吗?”月落蘅出人意料的淡定,“我如果多嘴问,闻小姐也不一定愿意与我说清。我不是喜欢自讨没趣的人,也犯不着用热脸贴谁的冷屁股。” 月落蘅将话说得很清楚了,她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问闻星的原因就是她觉得对方不会跟自己说实话。 而且她根本不认为自己与闻星之间有什么信任可言,闻是棋子,她是组局者拉入棋局的棋手,大家本质上便是不一样的。 “这是上面的安排,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我也不清楚,月小姐大可放心。” 闻星怎会不知道?毕竟她是获益人,要如何才能装作毫不知情呢…… 她现在还记得那个为了让自己进到华家公司而献身于华家子弟身下的o,她与那人并不是很熟。事实上,因为常年被关在水牢里,她很少有与旁人交流的机会。 但她知道,落亚为了让自己能更好地取得月落蘅的信任,必然会将自己安排到对方身边。 所以她在遇到那个o时,其实是有同情的。 可她与那个o见面时,对方说自己已经得到了自由。 她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说出自由一词的。 据她所知,那人早就成了对方的玩物,看似得到了很多,实则最缺的就是他们都想要的尊重。 而且她很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是那个被安排到华家子弟身边的人,因为落亚圈养的o里,只有她一个人信息素的味道是苦瓜,这决定了她和月落蘅必然有很多可以谈的事。 例如她们都是低贱的人,要怎么做、要做到哪一步才算阶级跃迁成功。 只是这些话她实在难以开口,她不想承认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也不想承认自己是低贱的。 “闻小姐说的都是我知道的,”月落蘅随意地打着哈欠,“我感兴趣的那些,都是你说不出口的,还是别再说了吧。”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打开办公室的那一刻,刚好跟张清迎撞上。 几乎是刚看到月落蘅的那一刻起,张清迎的脸色就很难看,说出的话也夹枪带棒。 “我说怎么工位附近那么些午休的人里没有你的身影,原来是到这儿了,”张清迎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怎么咱们公司刚来个omega就让你兴奋成这样,都直接来倒贴了。不是我说,咱就算单身二十几年,你也不用这么饥渴吧。” “谁饥渴谁心里有数,”月落蘅当然也没顺着她,“嘴上说着我,你不是也来了吗?怎么着,你也想分杯羹啊?” “你月落蘅也就嘴皮子利索点儿,一点儿也不想想你那个业绩。”黄总监正好路过,听到这边的声音,便过来帮着张清迎说了几句话。 自然她不是真的觉得月落蘅毫无业绩可言,但谁说月落蘅不好,她就高兴,就会帮着。 没有上司会不喜欢听话又有能力的下属,但是当这个下属过于有自己的想法时,她宁愿把这个人开除掉。 黄总监确实几次想过要开除月落蘅,这样也让自己眼前清净点儿。 只是她原先刚递给人事这个消息不久,老板身边的李助理就找到了她,说这么做不合适。话里话外都是月落蘅是老板的关系户,开不得。 她最讨厌的就是裙带关系,老板奈何不得,那就报复在月落蘅身上,让人自己离开好了。 所以平时哪怕知道手底下很多人歧视月落蘅,黄总监也没有因为月落蘅的能力就出来帮她说过半句话,甚至还暗地里挑着大家的怨气,把一切都怪到月落蘅头上。 “我记得上个季度我业绩是全公司第四,总监是觉得还不够吗?” 月落蘅并非不是不愿意去抢那个第一,只是她觉得自己该韬光养晦,要是次次都占那个第一的位置,也只会树大招风。 她现在不是业绩第一被一群人看不起,就算是第一也会被那群人明里暗里中伤不少。 她不觉得自己需要为了这些不痛不痒的事去争抢什么,她根本就不在乎会在这个公司做多久,也不在乎自己什么时候就离开。 但是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她确实会觉得有几分气愤。 尤其是以张清迎为首的几个alpha,当时她进公司里填的资料没有一栏是假的,只因她认为在这种小事上撒谎实在没必要。 但也不知道谁闲着无聊,去找人事查了她进来时填的信息,又或者是人事部里哪个多嘴多舌的,主动把这些事儿挑出来,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倒是不想追究这些自己迟早会看不见的事,可当着闻星的面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这便绝不可以。 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在闻星面前逞强,只是她不希望自己的不在乎,会成为闻星传到上头的忍让、没有骨气。 “张清迎的业绩好像一直都不太好,总监却只抓着我说,是因为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月落蘅你少造谣!”黄总监立刻撇清关系,“我是在说你只知道跟同事吵架,不知道精进个人水平,拿了第四就很好吗?那人家第一、第二什么的,哪个跟你一样,天天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谁说的话都听不进去。” “这倒也不是,只是没用的话我听不进去而已。” 第14章 所谓坐实 她的言下之意很清楚,无非就是黄总监德不配位,整日尽做无用功罢了。 月落蘅的内涵在场没人听不懂,就连刚从办公室出来的闻星听到这些,也是瞬间明白。 她看了眼与月落蘅对峙的几人,大多都没有什么印象,兴许落亚让人送来的信息里曾浅浅提起过这些人,只是她初来乍到,想要将所有人都对上号,怕是还很难。 黄总监虽没有直接发作,但扬起的笑容全然崩碎,狠狠地剜了月落蘅一眼,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也是这时李助理想着还有话没问月落蘅,正好走了过来,看到这群人堆在这儿,不知是在做什么。 “你们不去午休,在这儿堆着干什么,”李助理看到闻星也在,一脸疑惑,“人家闻顾问刚来也不是让你们这么麻烦的啊,等着午休结束了来吧。” 闻星原本就不想太掺和到这些事儿里,一听到李助理把自己牵扯进来,笑着撇清关系: “李助理你这可就说错了,我是听到大家有些吵才出来看看的。至于是不是因为都找我而起的争执,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然你问问落蘅她们,毕竟这办公室还算隔音,我听的并不清楚。” 眼见有出头的机会,张清迎像极了小学生告状,指着月落蘅说道:“李助理,月落蘅她仗着自己业绩还可以,顶撞上司,还因为这些看不起我,你可得好好跟人事那边商量。咱们公司啊,才不能留这种人。” 听到这些话,黄总监立刻就跑。她之所以不敢当着李助理和老板的面说月落蘅不好,不就是因为李助理的暗示吗? 现在好了,张清迎一将这事儿挑出来,她们哪儿能比得过月落蘅一个关系户。 黄总监一直用眼神暗示她不要再说下去,就算李助理在场也没什么用,她们根本不可能讨到半分好。 偏生张清迎看不出她的暗示,还以为她这是在鼓励自己与月落蘅对着干,说的愈发起劲。 看着李助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黄总监心里一凉,往旁边稍微撤了几步,想要与张清迎彻底撇开关系。 可谁知张清迎一把挽住她的胳膊,为她打抱不平:“李助理你可不知道,月落蘅这人平时在我们这儿谁都看不上,连黄总监都没少受她白眼。你说说,她这都看不起上司了,我们这些同事哪儿敢得罪啊。” 她这番哭诉委屈给月落蘅都听笑了,平时谁得罪谁还用她说吗?她什么都没干就能被人扣上一顶帽子,她都不敢想自己要是真干了点儿什么,这人还不得拉上其他同事在公司里哭天喊地的,可劲儿造她的谣。 李助理自认为还算了解月落蘅,因而对于张清迎的话自然是半分都不信的。 只是面子工作她还得做一下,所以问了黄总监,平时是不是真的被月落蘅顶撞,又是不是真的如张清迎说的那般受了极大的委屈。 意识到人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黄总监连忙否认,说平常二人关系很好,月落蘅根本没有做过那些事。 张清迎瞬间就不干了:“总监,你怎么能这么受委屈呢?明明月落蘅她……” “够了,”李助理听不下去这人的胡编乱造,转而看向月落蘅,“落蘅,你觉定她们说的对吗?” 月落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对于张小姐那些控诉我的话,我觉得我可以坐实一部分,”月落蘅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她,“例如真的仗着业绩比你好就看不起你,我觉得自己现在可以这么做了。” “至于说的什么,诸如我顶撞黄总监一类,我觉得我应该可以认。毕竟我也是被区别对待的人,业绩第四要被冷嘲热讽,张小姐业绩倒一,每次却都能被黄总监吹上天。李助理,你说她们之间会不会有点……” 月落蘅点到即止,给足了人想象空间。 当然她很清楚,黄总监很讨厌裙带关系,大概率不会跟张清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每次黄总监会帮着张,她也很清楚为什么,因为她们都讨厌她。 讨厌她一个卑贱的a居然会跟她们在同一个公司,甚至她的业绩相当可观,比不少老员工要好得多。 所以谁会喜欢这样的她呢? 明明是该被所有人踩在脚底的,却成为自己要仰头看的人,这就是很多同事不喜欢她的根本原因。 她很清楚,但是她不在乎。 李助理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也知道在场的人关系应该没有那么复杂。 她先前提醒过几次黄总监,想来人应当没那么蠢,不会再自讨没趣。 但…… 她看了眼张清迎,这个人可就不一定了。 印象里她好像没怎么关注过这个人,但月落蘅既然说这人业绩倒数,那看来上个季度被辞退的那个,大概就是眼下这位肆意妄为的了。 “咱公司不是一直都说连续两个季度业绩倒一会被安排到分公司,怎么清迎你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李助理轻笑一声,“我要是你,就不会想着编排别人,多做做自己的工作,省得被调去分公司。” 分公司的薪水是远没有总公司高的,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而这条规定是大家进总公司一开始就知道的,也是老板一手推行的。 老板原话她还记得—— “咱们公司又不是让人进来就高枕无忧的,不努力些,难道还要等着分公司超过咱们吗?” 李助理也觉得这话说的不好听,但是没办法,老板的一举一动可是整个华家里的杂碎都在盯着,这要是哪一步做的不好,恐怕那些人就又要不安分了。 想起这些,她又看了眼闻星,实在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就跟她与月落蘅说过的那样,她确实没胆子直接问老板,毕竟这是老板的安排,她哪儿敢多嘴。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是华沐枫跟自己堂哥做的交易。 只要把闻星塞进来,对方就不会再带着任何人捣乱。 华沐枫自然也让人去查了闻星的过往,虽说干净的过分了些,但以他对堂哥那个人的了解,也做不了这么干净。 所以暂时将人塞进来他并没有意见,闻星想要做下去,那就也要实力过硬才行。 第15章 胡言乱语 闻星看着这一场堪称自讨苦吃的闹剧,摇了摇头,不想过多参与,转身便要回自己的办公室。 张清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就想到了不知道上午谁在传的那些事儿,把话题扯到了闻星身上。 “对了李助理,大家都说闻星跟月落蘅认识呢,这俩人会不会在公司里也有什么勾当,这不得查查?”张清迎说起这些居然还有几分莫名的骄傲,“这要不是我早上听人说啊,谁知道她们都能干出点儿什么。” 要不是真觉得对方是没脑子才能说出这些话,李助理很难不怀疑自己这是因为站队月落蘅被无差别连累了。 她哪儿敢说这两尊大佛的问题啊,一个是老板要塞进来的人,一个是老板重点关注对象,她莫不是疯了才会没事儿找这俩人的事儿。 闻星离开的脚步一顿,她没想到自己都没说几句话,就能被扯进这次的事情中。 她这才刚来一天,怎么就能跟这些事儿扯上关系了??? 她看了眼月落蘅,人朝她耸了耸肩,表明有些人就是这样,让她不用放在心上。 闻星点了点头,刚要回自己的办公室,就被张清迎一把扯住,非让她说清楚。 “让我说清楚什么?”闻星一头雾水,“你这人也太莫名其妙了一点吧,我什么都没干你就这样编排我?要不然你等我先回办公室,你跟别人说,别当着我的面说怎么样?” 她不想掺和这些烂事儿,只想默默吃口瓜,或者是拿包零食在一边看。 当然,按理来说她是该帮着月落蘅一点儿的,只是她感觉自己没那个实力,月落蘅一个人就能舌战群儒,她站这儿也是当个看客,还不如藏起来当个隐身人呢。 “就是你跟月落蘅勾结倒卖公司机密,你还不承认?” ? 原本切换看戏频道的月落蘅突然被提到,整个人都麻了。 她以为刚才那些话就是张清迎能说出的最荒谬的东西,没想到这人还能说出这些毫无根据的话。这是真觉得她没脾气还是怎么着,当着她的面瞎扯啊? 月落蘅冷哼一声,直接疯狂输出:“我看你是自己是什么人,就觉得别人也跟你一样。我跟闻小姐就算之前认识,跟你也没任何关系吧?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在公司里没几个认识的人,所以就要说其他所有人的不好。” “而且就算如你所言,我跟闻星真有什么对公司不好的想法,让闻小姐这么晚才来公司是为了干什么,难不成是找个人给你这个业绩倒一垫背?那你可真指望错了人,闻小姐是心理顾问,跟咱们的业绩搭不上半点儿。” “我觉得刚才李助理那话说的真没错,你这人一天天不关心自己的业绩,总想着拉我们这些任何问题没有的人给你撑面子。你以为谁都是你家亲戚,欠你几百块钱?谁欠你的你找谁要去,别到处发疯,让人看了心烦。” 月落蘅的超强战斗力让闻星心服口服,同时也确认自己当个小透明就可以了,不需要站在前面输出半个字。 有月落蘅这张嘴顶着,她不知道自己说点儿什么能比得上这些的攻击力。 “瞧瞧,这才说了几句你就急了,莫不是真心里有鬼,所以别人提一句你都觉得被戳到了心眼上,想要否认这些。” 张清迎还以为自己真抓住了月落蘅的把柄,说的愈发起劲。 她就知道月落蘅这个人一直都没安好心,要不然也不会在闻星刚来第一天就来找人家。 心理顾问?她才不会觉得月落蘅有任何问题,一定都是找闻星的借口。 她陷入了自己编造的剧本中,难以自拔。 如若不是没有行医资格证,月落蘅真想给她开张失心疯的证明。 哪个正常人能说出这些话?不是失心疯,那是什么? 华沐枫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直接赶了过来:“你们都聚在这里是要干什么,今天午休休好了,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见老板都在,张清迎连忙说出自己的想法,指责月落蘅与闻星的不是。 黄总监和李助理是一个比一个惊讶,这人怎么能当着老板面说人关系户不好,还要窃取公司机密…… “老板,今天中午午休的时候月落蘅还去找闻星了。这闻星才刚来几个小时啊,她就巴不得赶紧去见,想想都知道她们两个没安好心,指不定在偷偷谋划些什么事呢。” 华沐枫眉头紧锁,他对月落蘅近两年内在公司都做了什么还是知情的,他根本不觉得人真能做出这种出卖公司、出卖自己的行为。 且不说他了解她,知道她最恨这种行为,断不会如此行事。 再论她的心思,根本没有任何一定要在哪家公司做大做强,否则也不会只做一个业绩第四就不再用心。 以她的行事风格,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到最好,不给别人任何机会。 因此他很清楚,无论月落蘅和闻星之前是否认识,又或者这两人中午真在办公室里聊了多少事,绝对不可能出现俩人一起商议要怎么毁了公司的情况。 但张清迎不知道,她误以为华沐枫皱眉是相信了自己的话,说的更加起劲儿,连俩人的身世都给她们编好了。 月落蘅和闻星无奈地对视看了一眼彼此,她们要是知道中午见个面能被这么说,说什么都不会坐在办公室里聊那么几句。 “好了,别再说了,我知道了,”华沐枫看向一旁站着的李助理,“去找人事,把她开了。” 李助理愣了一下,问道:“您是说……” “公司里不留胡言乱语造谣的人,这事儿下次记住了。” 说完华沐枫就转身离开,继续处理自己还没做完的公务,顺道拨通了宁知予的电话,准备麻烦她帮忙查查闻星。 他当然能保证月落蘅不会做这些,但闻星这样过于空白了的,他实在不敢保证。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瞬间闭了嘴的张清迎,毕竟华沐枫的意思很清楚,无论要出n+几,都要辞掉她。 第16章 孰好孰坏 张清迎当然是没想到说了这么多之后,自己居然会被辞退,她都想好了,只要自己的话说的没问题,被查的肯定是月落蘅和闻星,跟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 但现在老板要辞退她?而且说她造谣…… 她不明白,老板连查都不查就这么断定,凭什么? 难道公司不应该先抓月落蘅她们这种会危害到公司的人吗? 月落蘅朝着她耸了耸肩,笑道:“张小姐不会真的相信自己编造的事了吧?那看来张小姐可不能当编剧,更不能当演员,否则绝对走不出来的。” “谁说不是呢,就这编故事的能力,估计没个三年五载也练不出来吧。”闻星也帮腔说着张清迎的不是。 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参与到这事儿里,都是张清迎那一张好嘴,非要编故事,本来她就是被强行塞进来的,这要真查,她能经得起查几回啊? 想起这些,闻星觉得自己还是得想办法当一个小透明才行,不然她迟早暴露。 虽然她留在这个公司也不需要多久,只要等到月落蘅辞职,她就可以离开,但她可不想就这一个月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算了,你们也别说了,不然挺耽搁时间的,”李助理难得叫停,“行了,老板的意思你也知道了,跟我去趟人事吧。” 张清迎还想给自己辩几句,把月落蘅和闻星扯下水,但李助理哪儿会给她那么多机会,直接打电话给公司前台让她们叫两个保安上来,别耽搁时间。 看着她被拖走,黄总监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顺着她说,不然自己也要被牵连。 李助理刚要走,就想起来还有话没交代,折返回来站在黄总监身前,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 “很多话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的,”李助理朝月落蘅的方向看了眼,笑了笑,“上次我跟你说过的事你要放在心上,这次更是。下次要再忘了,你看张清迎,估计会有接班人的。” 她的话听上去兴许有些莫名其妙,但黄总监心中很清楚,自己这是在被警告,也要多多当心着许多事。 原先只有一个月落蘅需要担心,现在看来,闻星也不会太简单。 毕竟张清迎说的那句话她早上也听到了,闻星和月落蘅既然是早就认识,月都是老板的人了,那么闻星又能差到哪儿去? 她也开始猜测起这二人的身份,试图找到和老板的一丝联系,不让自己太过迷糊。 闻星见这场闹剧终于要正式结束,转身就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还没来得及关上门,月落蘅就跟了进来。 “怎么,咱们月小姐还有话要跟我说吗?”闻星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托着下颌看向她,“不过说起来,月小姐确实算得上伶牙俐齿,让人听着都自愧不如呢。” “闻小姐这话实在不像在夸我呢,”月落蘅拉着椅子坐了下来,“不过方才的事确实抱歉,如果不是跟我扯上关系,你也不会被张清迎说那样的话。” “这倒是没什么,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这是在胡编乱造,没人会信她的。” “作为赔罪,闻小姐今日要不要来我家中喝上一杯?”月落蘅突然把话题扯到这件事上,“可以来尝尝我家里存着的酒,都是朋友送的,应该会合闻小姐的喜好。” 闻星摸不透她的想法,自然也就婉拒了她的好意。 月落蘅也不恼,只是轻笑一声:“我还以为闻小姐会喜欢酒的味道,就跟我一样。” “跟你一样……?” “我喜欢酒,不是想用酒气遮掩自己信息素没有味道,而是觉得喝了酒更容易清醒。” 更容易清醒? 闻星其实是有些不认同这个说法的,她虽未尝过那些东西,但她也听人说过酒易醉人,更见过醉了酒的人会有多么不知是非。 所以她从不觉得酒是什么好东西,更不觉得酒会让人清醒。 但她也没有反驳月落蘅,只是静静地听着对方说。 这样的观点算得上有意思,她也很好奇。 “是啊,本就清醒的人,会在小酌几杯后,看的更透。就算那些原本没有答案的问题,也会在这个时候迎刃而解,所以更容易清醒。” “我倒是有不一样的见解呢,”闻星轻笑,“按照月小姐这个说法,那那些醉酒闹事的要怎么说呢?他们也是清醒的吗?” “当然如此,喝醉闹事的人,是放大了自己心中的恶,仗着所谓的酒劲儿肆意妄为。真正喝醉的,大多都不省人事,又或是让人无奈、开心,绝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可月小姐自己也说了,那些真正喝醉的人容易不省人事,那么他们怎么算得上是清醒的呢?” “因为他们醉的是身体,而不是精神。很多时候喝酒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一个到底该怎么做的答案。” “月小姐,喝酒会给我们带来答案吗?” 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容颜,月落蘅唇角微扬,点了点头,告诉她,她们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至少一开始她开始接触酒时,她就知道这种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就像拥有酒味信息素的alpha,并不全然都是什么好货色。 酒是可以带给人答案的,只要不太过沉迷这些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闻星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月落蘅的逻辑怪圈里,居然觉得她说的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她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对酒的刻板印象,所以才会觉得酒是不好的东西。 但月落蘅说的好像确实本来就没什么问题,一个东西好不好,其实没法断定,要看别人怎么用,用在哪儿,才能断言那样东西是好是坏。 “我好像被月小姐说动了呢。” “那么这次我邀请闻小姐来家中喝酒,闻小姐会同意吗?” “我还是觉得暂时不必了,等过段时日再说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月落蘅看着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便打开办公室的门,准备回自己的工位上。 她刚走没两步,李助理就回来了。 第17章 独立自强的美人娇妻 几乎刚见到月落蘅出来的那一刻,李助理就拉着她到一边说小话。 “不是,你刚才那会儿问我闻星的事儿的时候,你也没跟我说你俩认识啊。” 李助理也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的,当她送张清迎离开转身上楼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人那些逆天言论。 然后她瞬间想起今天中午自己还在和月落蘅蛐蛐闻星的来历,这不是自己找枪口撞上去吗? “你放心吧,我跟她没打过几回照面,顶多算个点头之交,”月落蘅解释着,“我跟她连今天在公司见面,合共不到五次,你觉得我俩这算熟人吗?” “?那张清迎还说的振振有词,我以为你俩真是什么要好的朋友呢……” “她的话你也信啊?照她那么说,我和闻星连电话都没有,平时靠什么联系啊,漂流瓶、摇一摇、还是飞鸽传书?” 李助理被她逗笑,轻轻推了她一把:“行了行了,你别嘴贫了,黄总监那边我警告过了,她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了。其他人看着张清迎这个样子,应该也没那么大胆子编排你和闻星之间有什么。” “本来我跟闻星就是什么关系都没有,被他们这么一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闻星玩儿办公室恋情呢。” 月落蘅现在还是觉得有些无语,人怎么能传出这么瞎的谣言? 她跟闻星,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的合作伙伴,说她俩合伙要把公司搞了? 她觉得还是说自己会把整个帝国颠覆更合理一点,毕竟后者的可能性都比前者要大。 俩人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一看腕表,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便各自回了岗位上,去做自己的事。 只是月落蘅没想到与她下一次见面会来这么快,她们分别还没半小时,她就又看见对方出现在自己部门了。 “怎么来我们这儿了?”月落蘅随手将桌子上放着的糖递了一颗给她,“我们这儿谁又要上去挨批了?” 李助理将手里的文件放在她怀里,只觉如释重负:“那你可说错了,我是带着老板的意思来通知你的。” 大家听到是与月落蘅有关的事,纷纷竖起耳朵听。 就连不远处出来接水的黄总监也盼着这则消息,想着给自己添添喜气。 月落蘅也觉得奇怪,她还以为李助理来是为了别的事。不过既然是要通知自己,她也没表现的太惊讶,让人直接说就行,别跟她卖关子。 “你啊,就不能让我给你留点儿惊喜吗?”李助理嗔怪几句,“我可是带着好消息要来找你的,你这样消磨我的热情,对我可不公平。” “你什么时候这么戏精了?” 李助理瞬间沉默,然后才开口说道:“你要不然打开这个文书看看是什么好消息呢?别这么着急嘲笑我,行吗?” “你不是说让我别消磨你的热情嘛,还要让我自己翻开看啊?”月落蘅没忍住笑,翻开了的文件,“行,那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事……” 她一边看,一边念着:“调月落蘅为董事长助理……” 文件里的字并不多,但她一眼就看到了这句话。 除了李助理外,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刚才他们有的还在想是不是月落蘅犯了什么大错,所以才会被老板亲自下了文件。 可这会儿他们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月落蘅,那个从进公司起就很不合群的人,一个信息素没有味道的低贱a,居然坐上了老板助理的位置。 他们看到李助理脸上没有任何震惊,只有对朋友高升的喜悦,便明白月落蘅并没有说谎,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真。 黄总监手中的杯瞬间掉在地上,清脆声打破了部门之间诡异的宁静。 她甚至都无需多想就知道自己将来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月落蘅到了老板身边,肯定会因为自己原来的所作所为吹老板的耳边风。 或许一朝一日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谁知道月落蘅能在老板身边做多久? 更不用说李助理还说月落蘅是老板的关系户,影响更是她没法想象的。 “黄总监这是怎么了?”月落蘅看了眼地上的杯子碎片,似笑非笑,“为我高兴成这样吗?我记得你那个杯子不便宜,为了我说砸就砸了?” “是…是啊,岁岁平安嘛,求个好兆头。” 听着黄总监拙劣的找补,李助理扭过头,试图憋住笑。 “那这样吧,晚上我请咱部门的人吃饭,就当是大家旺我的谢礼,也对得起黄总监为我碎一个杯子的庆祝了,怎么样?” 月落蘅说完这些后并没有人接话,不知是所有人的默契,还是所有人的担心所导致的,总之安静了好几秒后,李助理帮忙打圆场,说自己是肯定要蹭顿饭的。 “好了,肯定少不了你的,”月落蘅扫了一眼其他人,笑而不语,“那现在我跟你走吧,要是离开太久,估计老板会说你办事不利了。” 李助理还真想了一下自己再耽搁下去的情景,她觉得月落蘅说的没什么问题,于是果断带着人上了楼,准备去给她讲解一些短时间内就可以上手的事。 当然这个调令她也问过老板的,老板说过,不用给月落蘅安排太多事,但也不能让月落蘅一直无事可做。 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李助理有一种被故意为难的感觉。 但好在公司里还是有些闲活儿的,所以她也没有太费力。 不过她还是觉得老板跟月落蘅之间有一种小说男女主的美感,就像……霸道总裁跟他独立自强的美人娇妻一样。 一想到自己编出来的故事,走在月落蘅前面的李助理是半点儿都憋不住笑,肩一耸一耸的,任谁都看得出她笑得控制不了自己。 看她笑成这个样子,月落蘅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你笑什么?” “美人娇……没,没什么。” “?你把那句话说完,你叫我什么?” 李助理越是遮掩,月落蘅的预感越强,她就不信这人能说点儿什么好话,今儿她得翘出来才行。 第18章 在其位,司其职 最后在月落蘅的“逼迫”下,李助理终于将独立自强的美人娇妻几个字说出口。 她看到对方想杀了自己的眼神时,恨不得直接找条地缝钻进去。 当然,她并不是觉得羞涩,她只是觉得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还是躲在地缝里比较安全。 “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月落蘅看了看她,脸上的一言难尽表现得实在明显,“你不仅没考虑我和老板的ao分化,更没考虑我俩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问题。” 搞不懂,她真的搞不懂,李助理是最清楚她跟华沐枫之间关系的人,怎么她还磕起来了? “那咋了,”李助理相当不服,“要不是你跟老板真的很有cp感,我能打破这些世俗枷锁磕你俩吗?” ……? 月落蘅觉得自己的三观有受到冲击,这叫什么话?她跟华沐枫什么叫很有cp感? 他们这么邪门,怎么能算cp…… 还打破世俗枷锁?打破哪门子的枷锁啊,共享单车锁啊? 一想到自己要说什么,月落蘅也憋不住笑了,几次想正儿八经说点什么,至少别让自己真什么事儿都干不成,但一看到李助理那张脸,她也是控制不住半点儿。 她们看着彼此的脸,丝毫躲不过刚才那些想法,各有各的笑点。 最后让二人瞬间安静的还是离开办公室看人怎么还没来的华沐枫,他看着勾肩搭背、笑得很开心的俩人,一时不知该不该说点什么好。 但李助理看到他的那刻就很自觉地止住笑,还稍稍扯了扯月落蘅的衣服,装模作样地领着她熟悉这一层办公室的布局,以及给她安排任务。 月落蘅听完没几秒就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活儿简直不要太轻松,根本不像正常总裁助理会做的范畴。 只是看着身边人介绍的那么一本正经,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合理,自己再怎么被偏爱,也不能到手的活儿都这么简单吧。 而李助理看她听的那么认真,真的不是很想说破老板那些心思。 是,落蘅身上现在是轻松了不少,但她身上那些活儿也没少多少啊…… 李助理很想仰天长叹,为什么都是人,大家的命差不多。 可想起命这一词时,她反而有些心疼月落蘅,因为她记得对方的信息素味道,别说能在他们公司当个普通的职员,敢走出贫民窟,敢面对其他人的视线,这已经比不少人了不起了。 也就这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像自己或者老板这样分化成beta也不是不好,至少不需要因为信息素过于低等而被太多人看不起。 只是她突然想起什么,朝月落蘅的方向凑了凑,小声问道: “对了落蘅,闻星的信息素味道是什么你知道吗?她进公司的资料只写了omega,没写是什么味道,我还挺好奇的。” “你问这个干嘛?咋,你对人家有想法啊?” “你别闹,我就纯好奇而已,我一个beta,就算真能娶了她,那也得她愿意啊。” “你好奇这个也没什么用的,我也不知道,”月落蘅选择,“我俩就见过几面,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我寻思着你再怎么说也是个a,会对信息素味道更敏感一点来着。” 月落蘅指了指自己,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你在说我吗?那你算指望错人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李助理很想说点什么为自己打抱不平一下,但又发现没什么可说的。 毕竟说起信息素味道…… 好像是她鲁莽了…… 俩人就这么无视掉背后出现的人,继续做着工作交接,虽然没有很多内容可以讲,但是李助理觉得既然老板给了那么多钱,自己怎么着也得演好才行。 她也不想演的啊,可老板给的工资实在太多了,她很难不心动。 于是月落蘅在知道自己都需要做什么之后,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一开始她了解这些的时候还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现在摆明了就是李助理被华沐枫特别叮嘱过,不要让她做太多麻烦的事儿。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李助理刚才亲口告诉她,以后这层办公室里打印文件的活儿都交给她。 她目光所及,这层办公室也就李助理跟华沐枫,她实在想不到俩人能有多少合同或者文件需要自己打,才能让自己一天的社畜生活变得丰富点儿。 “你要不然再给我安排点儿呢?”她试图挣扎一下。 “等过段时间你熟悉这些再说,先把手头上的事做好吧。”很明显,挣扎失败。 “我觉得我需要见一下老板,”月落蘅再次挣扎,“你就当我得当面感谢一下老板吧,毕竟我这是老板直调,总该当面道谢的。” 李助理下意识觉得有坑,立刻回绝:“不行,你活儿还没干。” 而于此同时,她身后那人直接给出截然相反的答案:“好,来我办公室谈吧。” 听到华沐枫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李助理瞬间觉得心碎,倒不是说有种判断失误的挫败感,只是她觉得自己的钱包好像要瘦很多,这个月的奖金似乎又要打水漂了呢。 华沐枫将月落蘅领进自己的办公室中,示意她随便找个地方坐就行。 月落蘅虽然觉得不需要推辞,但碍于两人到底是上下级,还是等着华沐枫坐下后才落座。 而她一开口就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得格外清楚:“老板,我觉得我的工作不该是这样的。” 她虽然做好了一月内离职的打算,但她没想过要在这种所谓的美差上荒废自己。 是,华沐枫自己愿意给她的东西,她可以心甘情愿地接受。 但这种受之有愧,她不会让自己得到那些不该得到的。 “那你认为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呢?” “老板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性子,也应该能猜到我随时都可能会离职,”月落蘅也不打算装下去,直接与他摊牌,“但这并不是我可以接受混吃等死的理由。” “在什么位置,就要做好什么位置的事。就算争不到第一,也不该过于落后,这便是我的想法。” 第19章 旧人今见 “所以你想与我说些什么呢?”华沐枫眉眼含笑,丝毫没有不悦,“是觉得我不该将你调到这个位置上,还是觉得我该让李助理给你安排更多工作。” “我觉得两者都有,如果是因为我的工作能力将我调上来,那么排在我前面的老员工应该优先于我,所以很显然不是这个原因让我能坐在这儿跟您交涉我的想法。既然是别的缘由,无论对于他们,还是对我来说,都不公平。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努力会白费,也没人希望自己的努力会被视若无睹。” “至于更多的工作,我觉得这是我做为总裁助理该做的事。每天打印文件或者合同就算完成所有的工作,对我来说又是在抹灭我的能力、我的血性。” 华沐枫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那时在战场上的她,她永远都是靠自己打下的实绩上位,绝不会贪别人的东西半分。 “哪怕到此刻,你还是没变,”他有些无奈,“既然你说自己随时会走,不妨就做到你想要离职的那天吧。你提出的工作量的问题,我会让李助理注意些,不会让你被任何人不尊重。” 原本月落蘅还面色平静,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突然笑出了声。 “老板既然知道我的过去,就不可能不清楚,我的很多事情是无法磨灭的。只要我还在现在的位置上一天,就必然会因为信息素被人看不起,而这显然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会有离开公司的那天。不过到底要做些什么,我相信老板有一天会在别的地方看见我的。” 圣落帝国的等级制度很严格,只有三级及以上的军官才有在大众眼前露脸的机会。 她会在四级军官这个位置上止步,也有这一层原因。 因为上面的人不会希望她成为那个特殊的人,更不想让定好多年的规矩,在她这儿改变。 低贱的人,就是低贱,这就是上位者的逻辑。 华沐枫知道下一次征兵将在什么时候开始,再与此刻月落蘅说的话联想,他很轻易地就知道月落蘅想做什么。 她意图回到战场上,去夺回自己原有的东西。 方时榆所认下的那些声名,原本就是她的。 “那么我该说期待吗?月落蘅,我很期待你会走到哪一步。” 月落蘅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没想过华沐枫会对自己这般信任。 因为按照常情来说,华沐枫作为华家眼下的第一继承人,其实不该这么信任她。 甚至他应该将她送到其他世家子弟眼前,和他们一起折辱她,将她彻底毁掉。 可他从来都没这么做,或者说,他永远都不会这么做。 “那就多谢老板肯对我押这么大赌注了,”月落蘅起了身,“我要开始工作了,如果老板还有什么想说的,随时都可以直接叫我。” “好。” 目送月落蘅离开了办公室,华沐枫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很期待月落蘅回到战场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不质疑她要怎么回去,他对她永远抱以期待。 离开华沐枫的办公室不久,月落蘅就接到了新的工作任务。 只是眼前站着的人摇了摇头,似乎对她此举很不理解。 “你啊你,别人都巴不得自己做的少一点儿,你倒好,上赶着找活儿干。” 李助理确实是不理解的,她见过很多会为了少做点活儿不择手段的人,但月落蘅这种……她好像还真没见过几个。 “就当我良心不安好了,”月落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别忘了晚上一起去吃饭,别人请不请无所谓,你我还是要请的。” “哇你小子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尽管来吧,我的钱包等着呢。” 于是下班后李助理果断选择了一家自己想去很久,但是一直没时间去的餐厅,拉着月落蘅就直接开车朝那个地方赶。 月落蘅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吐槽着:“不是……你这么快干什么,就生怕抢不上位置吗?” “这倒不是,早点吃饭早点回家,我担心一会儿你喝起来没完没了,我熬不住,肯定陪不了你。” 听着这朴实无华的言论,月落蘅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虽然这话难听是难听了点儿,但架不住它真实性很强啊,直接给她来了沉痛一击。 “你……还挺了解我的哈。” “猜的。” ? 月落蘅发誓,如果不是某些人正在开车,她绝对会给对方来一下。 这真的是能从正常人类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她不信,绝对不信。 看到她惊讶的脸,李助理笑了一声,然后才说逗她玩儿的。 “我还能不了解你吗?跟老板身边跟这么久了,就没见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一半,因为她意识到这话很像所谓霸总文里的那些管家、保姆什么的…… 不是吧,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要沦落到成为大妈级别的了??? 很显然,李助理一点儿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甚至试图让月落蘅忘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你在让我忘了之前,是不是该让我把这话听完整?”月落蘅一脸郁闷,“你话说一半就停那儿了,我也很难受的好吧。” 月落蘅原本还抱有一丝丝吃瓜属性,但一切止于李助理那句就没见过,然后就再也没下文了。 说话只说一半,这对吃瓜人很不友好,举报了。 “你别管我想说啥,你忘了那话就行。” ?强盗逻辑? 月落蘅的思绪被一个急刹车强行打断,一辆车将她们逼停在路边,对方车上下来的人,那张脸月落蘅格外熟悉。 她匆匆将头扭过去,顺势将挡光板拉下,不想跟对方有什么交集。 李助理也很无奈,但她还是下了车,毕竟那人她也清楚,方家独子方时榆,嚣张跋扈惯了的人。 “哟怎么是你啊李助理,”方时榆挑了挑眉,“我看着是沐枫的车,还以为他本人在车上呢。” 说着说着,他还走到了车前,敲了敲引擎盖:“华大少爷,可以下车了,见个面都不行了?” 第20章 及时出现 虽然嘴上说着要请华沐枫下车,但方时榆并没有半分尊重对方的意思,直接伸手要去拉车门。 “方少爷,”李助理赶紧叫停,“我们老板正在休息,您这样打扰他不太好吧。” “是吗?我看怎么不像呢,”人单手撑着车门,笑容极其放肆,“还是说这车上根本坐着的,根本就不是华沐枫,所以才不敢下来。” 他能看出来,哪怕车上的挡光板能遮挡住上半脸,那人又侧过头去,但其与华沐枫的脸可是相差太多,他就算眼瞎了都能看出来那不是他。 说完方时榆就要开门,李助理还没叫停,后面的车辆上,又下来一人。 “什么时候方少爷对我助理的车这么感兴趣了?” “原来沐枫你在别的车上啊,”方时榆这才松了手,转而看向他,“不过你助理刚才说你在她副驾驶上休息着呢,怎么从别的车上下来了?” “这种事就不需要咱们方少爷操心了,无论她车上带着的是谁,那肯定有我的意思。她车上会带着什么人,我都知道,也就不必担心会是什么对你我不利的人。” 方时榆轻笑,又朝副驾驶上的人看了眼:“我倒不是担心,只是好奇罢了。毕竟很少能看到你的助理会带着别人,而且还要冠上你的名头,这听上去怎么都有些奇怪。” 旁边跟着的宁泽楠搭了句话:“不会是沐枫你哪个女伴吧?藏的这么紧,也不让我们看看,这么喜欢金屋藏娇啊?” 他自然不是真好奇那车上会坐着什么人,只是他听着方时榆想知道这个人的脸,也就想着帮对方得到消息。 而且如果真能把这人的消息告诉华家那群人,华沐枫一倒,家里那些会支持宁知予的,也就会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宁家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一个beta。 他能争到手的东西越多,时榆选择自己的可能性就越大,他觉得自己不能失去时榆。 “这种事与你们就更没什么关系了,”华沐枫向前走了几步,跟李助理一起挡在了车旁,“要真是什么该领回华家的人,我绝对会领回去,你们要真想知道是什么人,到时候再说吧。” “看来咱们这位小姐不得你心啊,还不如跟了我,我带她回方家看看呢。”方时榆对车内坐着的人愈发有兴趣,言语间尽是调侃。 而显然宁泽楠对他这番话很不满,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只是他确实不敢违逆方时榆,哪怕人当着他的面要带着别人回方家,他也只敢把火撒在别人头上,没有说方时榆半句不好。 “那就要看她愿不愿意了,她连我都会拒绝,又何况方少爷呢。” “是吗?原来是一位很有个性的小姐啊,”方时榆试图越过二人继续看看车里的情况,“要这么说的话,沐枫你也别挡着咱们跟她见见面,毕竟这位小姐的意思为主,你要是替她做决定,她可是要生你的气的。” “不劳你为我操心,我了解她,她不会想见一些不熟的人的,”华沐枫看了眼宁泽楠,笑声极低,“比起担心我,时榆你不妨看看自己身边的人,别为了其他人惹了自己家的生气。” 方时榆顺着他的意思分了一丝注意力给宁泽楠,看着对方那张脸,竟莫名觉得有些厌恶。 “沐枫你放心吧,我身边的人我都能管好,不会掀起什么浪的。” 他从不觉得宁泽楠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威胁,因为在他的挑拨离间下,宁泽楠对于宁家那些人早就没了感情,宁家在选择宁知予后,也不会想着挽留这个所谓的继承人。 他根本不需要宁泽楠为自己做什么,也不需要宁家的助力。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个出身高贵的玩物,一条唯命是从的狗。 “你能管好自己的人就行,不用再把手伸到我这儿了,”华沐枫示意李助理上车,“去吧,把人送回去,我跟着你们,别人不敢做什么的。” 他这话既是安李助理的心,也是在警告方时榆他们,不要太肆意妄为,自己还在这儿。 原本方时榆脸上还挂着的几分笑意,因他这话瞬间消失。 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对方的内涵。 “时榆……”宁泽楠看着他脸色不好,还想着说几句话宽慰他,“你别太放心上了,华沐枫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一贯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大不了咱们再从……” 许是被他吵得头疼,总之方时榆的心情并不好,也没有搭理他,直接转身离开,哪怕人在背后叫了许多次自己的名字,也不能让他的脚步慢下来。 而李助理他们这边就好很多,华沐枫立刻做了安排,让人将他们来时路上的监控做做处理,不要让任何人看出副驾驶上的脸。 看他们一个两个都那么紧张,月落蘅忽地笑了:“怎么让你们这么一搞,我就像什么见不得光的人一样。” 她并不惊讶李助理也知道要拦着方时榆,因为华沐枫都知道的事,作为跟了好几年的助理,李助理知道一二也很正常。 “你还笑,要是刚才方少爷真拉开车门,你就完了,”李助理嗔怪几句,“还好老板刚才及时出现,要不然我哪儿能拦得住他们。” 没开玩笑,看到方时榆后面跟着的那么多人,她真的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谁说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啊,她刚才感觉自己闻到了虽然很淡但是侵略性很强的一股酒味好吧。 看了眼现在身边淡定的不像样子的月落蘅,她觉得比起是方时榆信息素的味道,还是说成某些人平时喝酒喝多了沾染上的几分酒气更合理一点。 “说起来,老板你怎么会想着跟着我们的?”李助理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排的人,“我和落蘅我俩就是出去吃个饭,没想着会碰到方少爷他们的。” 她真的,她发誓,她只是因为一直想吃这家餐厅但是一直没时间,所以才会今天刚下班就拉着一些人往这儿冲。 能在这里碰到方少爷他们,她真是想都没想过。 第21章 弃家则无倚 “听说这家餐厅挺好吃,就让司机来了。” 如果不是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某些人泛红的耳尖,李助理大概是能信这些话的。 但正因为看到了,所以她才不信。 什么听说啊,听谁说啊,不会是听她说,然后要拉上月落蘅,所以老板才跟来的吧。 李助理觉得自己好像又磕到了,忍着笑不敢说话。 偏偏月落蘅没明白,还感慨李助理找的地方好:“那说明你想去的这地方确实好啊,老板在,方时榆他们也去了,口碑还挺不错。” 李助理忍不住啧啧嘴,她就知道,月落蘅这人就是块木头,指望不上什么的。 车内很快陷入寂静,月落蘅原本想着当着老板的面看手机会不会不太好,后来想着自己早晚要离职,而且她跟华沐枫也算是半个知根知底,就算看两眼手机也不会被说什么。 于是她相当果断地拿着手机翻了翻已有的消息,看到了聊天软件里的好友申请。 那句话也很简短,只有四个字: 我是闻星 月落蘅暗笑一声,这人还真是,怎么对自己的合作伙伴这么冷淡。 不过笑归笑,她还是同意了对方的申请。 “落蘅,你跟谁发消息啊,”李助理随便一瞥,注意到她正在跟人发消息,“你都笑成这样了,怎么着,家里养的小o啊?” “你这话说的,我哪儿养得起人家啊,”月落蘅放下手机,还真认真地想了想,“以现在咱们老板开给我的工资来看,我大概只养得起自己。” 她不觉得在君主手下养了这么久的o,能适应跟自己住一起的生活,可不就只养得起自己吗? 但这话落在华沐枫耳中就不一样了,他算着自己给李助理和月落蘅的工资,好像李助理的确实要比月落蘅的高出很多。 看着后排坐着的人不说话,李助理下意识感觉不妙。 再想想刚才自己和月落蘅说的那些话,她不由咽了咽口水。 不会吧,老板不会因为她们随口说的几句话就吃醋了吧?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老板可是她见过情绪最稳定的人,怎么着也不至于因为几句话就…… 她再看看那个玩儿手机的人,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爱情会让人盲目且失去自我,磕到了。 “李助理,晚些时候你跟人事说一下,把落蘅的工资往上加一加,”这是华沐枫能想到的最直观的解决办法,“既然都是我的助理,也不该差太多的。” 他这话一出,前面两个原本还能笑着的人一瞬间就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月落蘅更是差点把手机扔掉。 她刚才就是客观描述,没有要加工资的意思啊。 李助理就更觉得自己很倒霉了,往上加一加,倒是告诉她加多少啊。 这要是加多了吧,那别的同事高低又得说什么不好听的话,那她怎么解释,难道说落蘅就是得老板喜欢? 但万一要是加少了,那后面落蘅要是再开玩笑说这种话,老板不就要怪她办事不力了? 有时候李助理觉得自己真该报个警,又或者该发个帖子什么的。 老板是个谜语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不用了老板,我就是随口一说的,”注意到李助理比自己好像还难办,月落蘅决定解释一下,“我就是随口一说,我都不认识几个o啊,哪儿有人要养。” ? 李助理觉得她撒谎了,下意识就说起那个人选:“不对吧,你不是认识闻星吗……” 话都还没说完李助理就知道自己完蛋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 月落蘅也觉得她完了,自己还说过,跟闻星就没熟成别人想的那样,怎么只要提到跟她有关系的o,就都会想到闻星啊。 后座的华沐枫也顺势想到了宁知予给自己的回应,查完之后知予都觉得震惊,一个人的履历太过干净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要么是这个人背后有比他们还要强的势力,所以才能做的事无巨细,将一个完全跟社会没有任何牵连的人送到他们眼皮子底下。 要么就是这个人真没什么过往可查,全都是巧合凑出的人生。 但世上有没有那么多巧的事能组成一个还算聪明的人,这个答案他和知予都清楚,根本就不存在。 车内瞬间陷入寂静,谁都没有开口说什么,毕竟天都被聊死了,李助理和月落蘅都不知道还能说点儿什么好。 但华沐枫纯是因为在思考闻星的事,所以没有分出任何注意力去想着要热场子,也就间接让前排坐着的李助理更加不安。 直到车开到月落蘅家不远处,车内寂静才被打破。 “不用送我回到家门口的,那样太招摇了点,”月落蘅轻笑,“就这儿吧,走几步也算好的。” “刚才方少爷他们那个意思,肯定是要查你了,你还敢……” “这不是有咱老板在,这几天方时榆应该不会想着自讨没趣,然后来找我的。” “谁说他了,我是说那个宁家的,”李助理要不是看着老板在,她高低要给眼前的人来一下,“那你是没看见啊,要不是后面他藏在方少爷身后,我都感觉他要冲上来把车砸了。真不知该说是为爱痴狂还是什么,反正我做不到。” 李助理还真的设想了一下,她感觉不管是什么人,都没法让自己对另一个嫉妒这么深。 “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他上头多的是人管他,想拿到什么东西来整我,估计也没那个能力。” 不是月落蘅看不起这种依附alpha存在的o,只是她看不起宁泽楠而已。 知予的很多话她都记在心中,宁泽楠早就没有以前那么风光,从一心向着方时榆开始,宁家就很少有人会听从宁泽楠的话,现在大家都指望着知予,谁会管一个外人。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底咱们跟他是不一样的……” “咳。” 李助理原打算说得再清楚些,但后排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她猛然回过神,意识到这些话不该说的太深。 第22章 贵在人心 她看了眼月落蘅的脸色,人面色不改,就像没听懂她的未尽之言一样。 月落蘅当然不是没听懂,只是她知道李助理也是关心自己,不会专往自己的痛处戳,也就没那么在乎对方没说出口的话。 更何况信息素的味道也好,阶层也好,她其实不觉得方时榆会比自己强太多。 他能站在她头上的原因,只是因为出身高。 但出身就能决定一切吗? 她从不这么认为。 李助理和华沐枫都没劝住月落蘅,她还是坚持在离家将近三四百米的位置下了车,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初秋的风还夹杂着几分夏天的炎热,但好在到底是与夏天不同,因而倒也没热到让人无法接受,反倒有一种独属于秋的凉爽。 这个点还在街上行走的人有很多,月落蘅也是其中之一。 她很喜欢现在这种藏在人群中的感觉,可她不甘心被人群淹没,她想活出自己的路。 口袋里放着的手机在不断振动,好像是谁打来的电话。 可月落蘅并没有要在此刻接起的心,她站在离家不远的枫树下,看着那一抹橙黄,想起了在战场上和司遥光他们一起奋战杀敌的时候。 那时的他们都意气风发,会坐在一起畅想日后翻盘为上的日子。 “落蘅,要我说咱们这些人啊,就属你最有冲劲儿了,”司遥光与她碰了杯,“我们这离四级军官还差多少步,你就已经成了四级军官,圣落帝国军官史书上,一定会记你一笔,好好夸赞你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我也很期待那一天能早些来。” “到时候喝什么酒可都得你请客啊,咱们几个兄弟可就等着喝你的酒了。” “绝对请客,那时候咱们不醉不归。” “好一个不醉不归,不过我喜欢,”司遥光突然从自己的掏出一片枫叶递给了她,“你瞧瞧,这是上次咱们去跟长漠打的时候,我在他们那儿摘的一片枫叶,圣落里不是只有帝都才有嘛,现在咱们也能看到了。” 因圣落内的气候原因,仅有帝都才会在街两侧种上许多枫树。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些许多自幼在别处长大的孩子,有生之年可能有任何机会看到那橙黄掀起漫天鲜红。 “我感觉这跟别的叶子也没什么区别啊,”月落蘅将枫叶接过,“怎么就成了我们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这谁知道呢,大概是我们生来就没那样的命吧。” 他们再次碰杯,一口喝尽杯中酒。 为什么会成为他们这辈子都碰不到的东西,其实答案很简单。 因为他们都不是什么上层人士,所以不会有接触到这些上流东西的可能。 可是枫叶真的很金贵吗? 月落蘅抬头看向那悬挂在枝头的耀眼金黄,轻笑一声后,朝自己的家走去。 当时的答案好像也没什么错,枫叶金贵不金贵,是在人心,本质上它就是一种随时都可以掉落的叶子罢了。 直到离家没几步时,她才拿出手机,看清了上面的未接来电,是李助理的。 她主动拨了回去,问对方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啊,还不是问你有没有回到家,”李助理言语间尽是无奈,“你要是再不打回来,我就要冲去你家找你了。” 月落蘅一瞬失笑:“你放心吧,我就是刚才那会儿走了神,所以才没接。现在想起来了,就立刻给你打回去了。” “好在你是打回来了。” “行了,你不用太担心我的,你好好开车回家,我已经到了。” “行。” 李助理挂掉电话后,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坐在后排的人,悬起的心终于落下。 本来她也没那么担心落蘅的,毕竟再怎么说,对方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四级军官,谁没事儿去找她单挑的话,那不说非死即残吧,自讨苦吃肯定是跑不了的。 但老板关心人家啊,而且还不好意思亲自打,直接给她下了命令,这谁敢不从啊。 啊不对,是为了钱,她更喜欢钱。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月落蘅笑了笑,随手把手机放回口袋,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正是这么一耽搁,她见到了自己的另一位新邻居——闻星。 闻星本来以为月落蘅已经回到家,不会跟自己碰上,没想到阴差阳错会跟她见了面。 “闻小姐看来是我的新邻居了,”月落蘅挑眉,“我还以为我右边那家一直没人住呢。” “之前确实没人,只是这段时间我在帝都没什么地方住,便找了房子,没想到正好跟月小姐做了邻居。” 月落蘅忽然走上前几步,笑问:“真的是没想到,不是刻意的吗?” “月小姐觉得呢?” “我倒是觉得闻小姐有意为之,所以才会选择这个地方呢。” “既然月小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就不必再问我了,”闻星面上仍挂着三分笑容,顺从地打开家门,“所以月小姐这是想和我一起吃晚饭了?” 她举起了手里的袋子,俨然是刚从附近的超市采购回来。 若放在第一次见闻星,月落蘅断不会答应。 但现在与之前大不相同,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过于防着对方。 左右不过各自有自己的想法,立场又不完全相同,但追求的东西却是一样的。 她不觉得闻星就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是一样的人,自然也有一样的追求。 “我倒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闻小姐肯不肯了,”月落蘅耸了耸肩,“本来如果没有一些事的话,此刻我应该在餐厅里的,但偏巧这些事就是发生了,我也控制不了。” “既然月小姐要来的话,就帮个忙吧,”闻星也没有推辞,“家里有些地方我还没有打扫,我在厨房忙的时候,就麻烦月小姐帮忙清扫一下客厅和餐厅了。” “卧室不需要我帮忙了吗?” “卧室跟浴室我会自己打扫,就不劳烦咱们月小姐了。” 二人瞬间就决定好谁负责什么,做的倒也还算快。 自然,月落蘅在快清扫完时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饭菜香,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厨艺,以及昨天华沐枫在自己做饭的场景。 好像除了她,大家都挺会做饭的。 第23章 心生安宁 等到饭菜都端上桌时,月落蘅只觉自己似乎是又蹭到了一顿饭。原来她还打算打开钱包放放血,这下好了,真省到钱了。 “月小姐可以过来吃饭了,”闻星放下碗筷,“不过话说回来,月小姐今晚回来的时候原本不打算自己做饭吗?” 月落蘅刚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听到这话的时候沉默了一下。 实话实说,她还真没想过回家后自己做饭。 点个外卖不仅不用处理食材,而且还不需要她洗碗,性价比是真的很高。 见她沉默,闻星好像明白了什么:“月小姐是…不会做饭吗?” “应该算会吧,”月落蘅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至少能吃。” 真的能吃吗?好像也不太能。 一个算字就让闻星明白了一切,也没再提做饭的事儿,只让人来尝尝自己的手艺,看看怎么样。 月落蘅拉开两侧的椅子,与闻星相视而坐。 她拿起筷子,挑了眼前的一道看似一定不会出错的菜尝了尝。 这好像与她印象中的菜的味道不太一样,但又绝对说不上难吃。 “这是原先我妈妈教过我的,可能与月小姐吃惯的口味有些差别,”闻星看她有些疑惑,便解释了几句,“我妈妈做菜挺好吃的,很多我会的都是从她那儿学来的。” 她垂下眉眼,增添了这话在月落蘅心中的信服度。 而她也知道,这些菜的做法其实并不是学自母亲,她的妈妈早在生下她没两天后就死了。 她学这些是因为落亚让人教了她,直到确认她拥有完全驾驭月落蘅的机会后,她才被放到了月落蘅眼前。 在此之前,她每天除了待在水牢中,便是向其他人学了各种本事。 她得抓住月落蘅的心,一点点将对方往落亚的圈套里骗,才有能活得好的资格。 月落蘅确实因她这番话而生出几分心疼,她直觉自己好像提到了什么对于闻星来说不是该提的事,但说出的话如同泼去的水,实在没什么可挽回的。 她不说话,闻星也没有主动开口,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 直到两个人都放下筷子,闻星这才要起身拿走碗放进水池。 只是月落蘅心中到底还念着自己刚才说的话,觉得该弥补什么,便抢下了洗碗的活儿,没让她动手。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恭喜月小姐升职呢,”闻星靠在沙发上,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今天听他们说月小姐升职做了老板的助理,该恭喜的。” 月落蘅听到她的话,无奈地笑了笑:“这种事就不用恭喜了,你知道的,再过个十几天我就会辞职,再高的职位都没用了。” “那又怎么了,总归是升职了的,与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可没关系。” 闻星没听到她的回应,却听到了从厨房传来的极低的一声笑声。 她看着眼前播放着新放出的电视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好像她跟月落蘅其实不该这么亲近的,但是她们好像又都同样从容。 这样是应该发生的吗?她朝在厨房中忙碌的人看了一眼,得不出一个答案。 “碗洗完了,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月落蘅抽了张纸巾擦手,“再怎么说我也是个alpha,要是真跟你共处一室过一夜,只怕你会不安心的。” “嗯,那明天公司见吧。” 闻星目送她离开自己的家后,起身关掉了电视。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但好像刚才不放点什么让室内热闹起来,就会一直冷下去。 而月落蘅那句会不安心,她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她对月落蘅还算放心,丝毫不担心对方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但说起来,她不能算了解月落蘅,她知道的有关对方的一切,都是落亚给自己的资料。 她从未亲眼见证过月落蘅在战场上的英姿,也没见过月落蘅如何舌战群儒劝动所有人按照自己的计划取得胜利。 她能见到的,只有眼下看似已经落魄,但对什么事都了如指掌的月落蘅。 “我跟她,本就是不同的个体,又如何能劝动她按照上头的想法行事。” 闻星抱膝缩在沙发一角,室内的灯是开着的,但她却觉得格外冷清。 是否跟月落蘅离开有关,她不从得知。 从闻星的家离开时,月落蘅正巧与那个说是她邻居的某人碰上。 “不是我说,你怎么从那儿出来了,”宁知予跟见了鬼一样,“我记得我没买错房子啊?” “你没记错,是我跟邻居关系好,蹭了顿饭,”月落蘅没忍住笑,“你昨天怎么说的,今天不得实现一下吗?” “我就随口一说,哪知道你真去了,”宁知予直接搭上她的肩,“不过隔壁那位小姐手艺怎么样,要是好吃的话,下次我也去蹭个饭。” 月落蘅笑着轻轻推了她一把:“你得了啊,人家刚搬来,你可不能这么逼着人家给你当保姆。” “这叫什么话,我就是想过去蹭个饭,哪有让人给我当保姆的意思了。”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要是知道她做饭好吃,肯定想把她带回宁家当你的专属厨师的。” “我哪有,”宁知予朝她身边凑了凑,“不过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猜到那是个女生的,我还以为你会很好奇这个呢。” “要是哪个男人住在这儿,你觉得我会去?” “那当然不会,我还是了解你的。” “所以我问了的意义在哪——” “讨我开心。” 月落蘅轻笑一声,没搭理她。继续开着门。 见她还不走,月落蘅挑了挑眉:“你这再不走,就是要跟我一起喝酒了?” “我也没说过不是啊,”宁知予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她进门的动作,“喝瓶酒而已,应该不会被咱们月大小姐厌弃吧。” “这话说的,谁敢厌弃宁小姐啊,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月落蘅从酒柜里挑了瓶最好的酒,拿出了两个酒杯,与她一同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视里吵闹,喝着杯里的酒。 宁知予原本是不打算来这边的,但她刚才那会儿收到了华沐枫的消息,也知道今晚都发生了什么。 先不说宁泽楠那个东西敢不敢动手,她总得过来防着点儿方时榆的。 方时榆和宁泽楠,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的对手。 第24章 有所待,有所失 宁知予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对方时榆的态度,她是厌恶他那样游戏人间的,但他偏偏又有着可以管好方家一切的能力,让人不得不信服。 她看不上方时榆,但是她对他也有羡慕。 因为方时榆是alpha,正儿八经的alpha,清酒味道可以席卷整个室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他控制方家其他不安好心的人最好的手段,也是她一直都得不到的东西。 “对了落蘅,过段时间就征兵了,你怎么想的,”宁知予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我们家要插手这件事,你要是想回去的话,估计没那么简单。” 这几年没征兵,所以她看到的月落蘅一直甘心在华沐枫的公司里工作。 她想自己是了解落蘅的,落蘅不是那种一蹶不振的人。 相反,她觉得落蘅从哪儿跌倒就会从哪儿爬起来,也正是因此,她才会觉得落蘅想要回到战场上,利用这次机会,打了其他世家那群人的脸。 她不认为落蘅会对宁家下手,因为宁家从来没参与过对落蘅的任何算计。否则当时也不会是方时榆站出来占了落蘅的功绩,一定会想着办法将自己推上去。 “我有自己的路,你放心吧,”月落蘅朝她举了举杯子,“既然楚家和方家让我在成为三级军官前就下位,那我就偏偏要上去,让他们享受着来自白开水alpha的恐惧。” 所有没有味道的a都害怕着高级a的出现,每次遇到那些人时,李姨都会拉着她躲起来,只因为她们很低等。 可高低贵贱这是人的身份决定的,她就是要走到所有人眼前,证明没有味道的alpha是能让别人羡慕的。 “行,需要我帮忙你随时都可以说,我想带个人进军营还是容易的。” “但带月落蘅不容易。” 宁知予的动作一愣:“你要以自己的名字回去?” “那是自然。” “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你要不然再考虑考虑。” 宁知予倒不是刻意否定她,只是各个世家内部都知道月落蘅的存在,要是真以这个名字回去,那么一开始就是世家眼中的敌人,根本没有什么往上爬的机会。 “撕开一层面具让他们恐惧可比不过直接压迫来的爽快,”月落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我享受他们听到我的名字就开始恐惧的场景。” 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场面,眼神中虽染上了几分酒的迷离,却也带着野心的闪烁。 宁知予摇了摇头,也没怎么劝。 她知道自己劝不动落蘅的,这么多年都是,落蘅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因为前方艰难就不会再行走的人。 愈挫愈勇吗?大抵是的吧。 “司遥光应该能帮上你,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现在是四级军官,差一步就可以走到所有人眼前,”宁知予笑着,“落蘅,你觉得他能走到你想要的那步吗?” “如果没有世家阻拦,我想他肯定可以。” 宁知予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无法断言宁家会不会阻拦司遥光往上爬的路,因为宁家现在还不是她的一言堂,她离坐到方时榆那步还差的远。 但她知道,以宁家与楚家、方家的多年约定来看,至少其他两家不会希望多一个人来打破世家间的平衡,毁掉这份属于他们的蛋糕。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月落蘅也很清楚,自己怪不得她什么。 这些事情不是知予一个人能决定的,就像她走到现在这一步,也控制不了什么。 如若一切真的如她所想,是君主想要通过她收回世家手中的权利,那么宁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这件事能否告诉知予,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告诉知予的话,君主便会拦着她上位,让她一落千丈,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也决定了,她和知予必然会站在对立面,无论知予是什么想法,也无论她是什么心境。 “对了,你那个邻居叫什么来着,”宁知予放下酒杯,靠在沙发上,“你好像还没告诉我。” “闻星。” 宁知予原本生出几分困意,都在听到名字的这刻瞬间消散。 原因无他,她今天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华沐枫让自己调查的时候才听说过。 与华沐枫得到的答案一样,她手里的人怎么查都只能得到一片空白。 闻星就像世界里突然多出的一个人一样,竟然没有半分过往可言。 “你说什么?” “她叫闻星,听闻的闻,星辰的星。” “你的新同事?” “你怎么知道?” “听我哥说了几句而已,你们公司里的那点破事儿啊,他闲着没事就跟我提。要不是他说,我还不知道你在他那儿受这种委屈。” 说着说着,宁知予朝着她的方向挪了挪:“你还不如早点来我这儿,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不过他们也没落到什么好不是吗?”月落蘅微微抬起手,借着朦胧灯光欣赏着自己的指尖,“更何况我现在是你哥的助理,那些人想着办法要讨好我,生怕我吹你哥的耳旁风,让他们也滚出去。” “人果然是有了前车之鉴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宁知予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他们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讨人欢心,原来他们也知道啊。” 月落蘅耸了耸肩,觉得眼前昏黄的灯光似乎正好,像极了她在司遥光那儿看到的枫叶。 “知予,我们当时一起的那些人……”她也放下酒杯,眉眼微垂,“还活着几个?司遥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我联系了,我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管战场发生了什么消息,他都在瞒着我。” 听到她提这些,宁知予忽然哽住。 她自然知晓为什么司遥光不告诉落蘅这些,因为他们当时那群人,现如今只剩下在帝都的月落蘅与在战场的司遥光,其他人要么死在敌人手里,要么死在世家的手中,哪有活下来的? 见她不说话,月落蘅也已心中有数,苦笑一声,让她不要说了,自己都明白的, 这夜的酒好像格外涩,月落蘅仅喝了两杯便要睡下,而宁知予也没再多说,去了客房入睡。 第25章 忆酒,忆友 一觉睡醒已是天亮,月落蘅揉着睡得生疼的头,不知该说是因为回想起那些死去的故友,还是因为昨夜喝的酒。 她离开时宁知予还未睡醒,她无奈轻笑一声,给人留了消息后便离开。 而她出门的时候,闻星也恰好出门,看到她还立刻与她打了招呼。 “月小姐早,”闻星冲她笑了笑,“你打算怎么去公司,需不需要我带你一程?” 月落蘅想了想自己昨夜刚喝的酒,似乎不太能开车,又想了想此刻拥挤的地铁,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于是她果断答应了闻星的邀约,坐上了闻星的副驾。 她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与闻星闲扯了许多事。 “看不出闻小姐还会开车呢,”月落蘅看了眼窗外的街道,嘴角噙着笑,“真让人意想不到。” “拿到这张驾照确实不容易,当时被训练惨了。” 闻星也是笑着回答的,可她觉得那段日子并不是真的配得上自己如今的笑容。 她现在会的一切,无论是开车、做饭,还是所谓的心理顾问,都是落亚一手安排好的。 为了操控月落蘅,落亚在自己身上下了一盘大棋。 但她也清楚,这些话是不能跟月落蘅说的,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和月落蘅之间都有一层壁垒,是她们双方都无法突破的。 正是这游神的片刻让闻星闻到了月落蘅身上的淡淡酒味,哪怕藏在香水味下,但还是钻进了她的鼻腔中,肆意地占领她的嗅觉。 “月小姐昨夜……是喝酒了?” 她知道其实没资格问这些,但她还是想知道自己和月落蘅之间是不是真的能靠饮酒拉近距离。 她时刻记着落亚的话,只有讨月落蘅欢心,只有在月落蘅身边彻底站住脚,她才能有翻盘的机会,才能得到真正的好日子。 所以她不会让这些安生时日都消失的,她喜欢一人躺在软床上,被被褥裹紧的感觉。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自己真的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快乐。 “是啊,”月落蘅坦然道,“昨晚跟朋友喝了点酒,不过是在家里,所以也没什么。” “家里?” 闻星觉得自己的记忆不会有偏差,昨晚直到跟自己分别的时候,月落蘅身上都没有半分酒气,这也就是说,是在之后发生的事。 “宁知予,宁家小姐,最近在我家另一侧买了房子,下次带你去见她,”月落蘅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得浑身在抖,“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前两天你们已经在我家门口见过了才是。” 闻星成功想起那日荒诞,瞬间想明白为什么月落蘅能笑成这个样子,不由有些脸红。 发觉她脸红,月落蘅便岔开了话题。 她没想着与闻星有过多情感牵扯,也不必留存什么旖旎,该聊正事的时候,还是聊正事会更好。 “等我征兵的时候,闻小姐打算怎么监督我呢?”月落蘅歪了歪头,“我记得军中可没有心理顾问什么的,这招大抵是不好用了。” “这就不劳咱们月小姐操心了,我除了修过心理学外,外科、内科都曾学过。” 月落蘅瞬间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好像从她开始发现闻星与自己印象中对不上的点起,对方一直在展现自己的能力。 在她看来,闻星身为一颗棋子,只要仗着信息素味道和与她相似的身份地位,就完全可以博取她的同情,根本不需要付出这么多,一点一点成为逐渐全能的人,什么都能做的好,做的让人心服口服。 她轻笑一声,眼神却始终落在闻星身上:“看来闻小姐真是样样全能,一点儿都不给别人说你做的不好的机会。” “月小姐这话说的,就像月小姐有什么做不好的事情一样,”闻星轻松应对,“我觉得月小姐也是什么都会,让人羡慕呢。” 月落蘅看着她面不改色的模样,只觉有些无趣,再度看向外面的枫树,回想着在战场的那些日子。 她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疯了,在战场上的时候与那些朋友没喝够,离开之后就没少喝。 到了现在这个不可能与他们共饮的时候,她居然还在盼望能跟他们有重逢的一天。 司遥光…… 月落蘅试图想起他的脸,可不知道是不是离开战场太久,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想不起对方的容颜。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以后还是少喝点酒比较好,不然这脑袋真糊涂了。 她们很快到了公司楼下,闻星去停车,月落蘅怎么说都要跟她一起,美其名曰是因为她带自己来到公司,所以自己陪着她是理所当然。 这个理由找的还算不错,至少闻星想了一瞬,没想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好带着月落蘅去了停车场。 而因为这一耽搁,她们一起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黄总监他们。 看见她们两人一起出现,黄总监下意识白了一眼。 但一想到月落蘅现在的身份,她连忙变了脸色,冲月落蘅打了招呼。 “怎么今天落蘅你跟闻小姐一起来的啊?”黄总监主动挑了话题,“昨儿不是还没见你俩一起走吗?” 她这话说的就像自己与月落蘅有多熟悉一样,月落蘅与闻星均是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倒不是说她们不懂得尊重旁人,只是对于黄总监这样拜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人,她们保持着高度相似的做事态度。 有些人、有些事,一出现就是让人生笑的。 “诶落蘅,说说看嘛,”旁边有不识眼色的人跟着搭腔,“你和闻小姐走的这么近,大家都挺好奇的。” “朋友、邻居,所以一起上班,有什么问题吗?”月落蘅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我要去工作了,如果大家工作没做完,及时告诉我,我会好好帮你们处理的。” 她言语间的冷漠让人怀疑被处理的是否是自己没完成的工作,而不是自己。 毕竟现在大家身份不一样,月落蘅再怎么说都是老板身边的人,他们还是得当心点儿才行。 第26章 磕到假的了? 但黄总监就跟没听懂月落蘅的内涵似的,还在主动贴上去,也不知是在为自己以前的举动找补,还是故意膈应月落蘅她们。 “黄总监最近是没什么事儿干吗?”随着电梯停下,月落蘅的话也沾染上几分不耐烦,“如果黄总监这么悠闲的话,正好可以盯着一些业绩不高的同事努力工作,不必把您那尊贵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对您实在是不感兴趣,也不需要在我身上费什么心思。” 月落蘅当真是觉得自己有被骚扰的嫌疑,她想不到自己和黄总监能有什么必要交集,也不认为自己说的话不够明确、不够清楚,才会让黄总监对她还有想要贴上来的心。 黄总监存的什么心并不难猜,但越是清楚,她越看不上对方这种行为。 黄总监难得在众人眼前落了个没脸,因而在月落蘅跟闻星从同一楼层离开时,她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自己欠了她一笔巨款。 “月小姐,这是我和别的同事所在的楼层,你好像走错了,”闻星轻声提醒着,“你和李助理应该再往上上两层。” “爬两层楼梯,累不死人的。比起爬楼梯,更折磨人的是跟一群不是人的东西站在一起。” 月落蘅无意看了眼其他朝她们这里看来的同事,一个两个探究的眼神再明显不过,不用过脑子想都知道他们存了什么心。 “还有将近一个月,闻小姐可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在这里让人欺负了。” 闻星唇角微扬,难掩笑意:“现在大家都知道我跟咱们月助理的关系,谁敢欺负我啊?” 她这话刚说完,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刚才的黄总监,均是弯起眉眼,压不下去的唇角证明着她们的笑容肆意而生。 “好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及时找我,现在在公司里我出面应当比那些人方便些。” “嗯,我明白,月小姐放心吧。” 她们谁都没有挑明那些人的身份是什么,可她们又都知道,月落蘅话中所点的人,不过就是落亚安排在公司里的罢了。 闻星不知该说是月落蘅思虑的太周全,还是落亚根本没想做那么多。 在此刻,公司里能算得上和她站在同一立场的,除了月落蘅之外,再无他人。 落亚从决定将她扔到这个公司起,就告诉她她必须精进自身才行,因为他不会在这里给她任何助力。 虽说是意料之中,但闻星还是觉得心寒。 落亚利用着她,却又不将她当做重要的棋子对待。 她于落亚而言,就是一颗随时都可以用,也随时都可以扔掉的暗子。 月落蘅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独自朝楼梯走去。 她并不是喜欢走楼梯的人,但是她刚才那番话确实出自肺腑。 没人比她更清楚黄总监曾做过多少对她不利的事情,所以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她都不会让自己对黄总监有半分同情,给她半分好脸色。 而她刚走到办公室不久,李助理跟华沐枫也乘着电梯到了办公室楼层。 相比较华沐枫的淡定,李助理就显得有些焦躁了:“诶落蘅,你从哪儿来的啊?我跟老板刚才坐电梯上来,怎么没看见你?” “我刚从楼梯上来的,怎么了吗?”月落蘅笑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工位上,“怎么突然想着关心这些了?” “倒也不是关心这些,公司能直达咱们这一层的就这么一个电梯,你这突然出现,谁不关心啊?”李助理冲她挑了挑眉,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对了,我刚才上来的时候,正好听着其他员工说了几句你上来前的事儿,那谁又找你跟闻星的麻烦了?” “应该不算,毕竟最后她被我一顿怼,哪有找我们麻烦的心思,”月落蘅笑意更甚,“你是没看见,她当时那话说得实在让人不喜欢,莫说我在场,就算只有闻星,估计都不会容忍她的。” 李助理设想了一番闻星冷脸的场面,因为与闻星不算相熟,所以她并没能想象出这种场景。 在放弃和努力之间,她选择直接问月落蘅:“瞧你这话说的,你见过闻星生气啊?” “我跟她才见过几面,怎么可能见过,”月落蘅微微摇了摇头,“但估计以她那个性子,怕是忍着不说吧。” “你总是嘴上说着你跟闻星才见几面,但我刚才可是听说你跟闻星一起来的。不是我说,你这话到底说给谁听的啊,反正我是一点儿都不信。” 李助理当然是信不了一点儿这话,她比老板晚进几步还是有好处的,同事之间那些话她听的可清楚了。 就算没亲眼见证,她也知道月落蘅是跟闻星一起来公司的,而且月落蘅可不是在他们这层楼下的电梯,陪着人闻星去了他们那片地儿呢。 月落蘅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朝视线来源看去,却发现那人正低头看着眼前的合同,俨然一副工作狂的样子。 而李助理碰了碰她,撇了撇嘴道:“你别不说话啊,再怎么着也得告诉我真相吧。” 该不会让她磕到假的了吧? 她才刚磕老板跟落蘅几天啊,怎么正主还亲自下场撕cp了??? 不是,她命这么惨的吗? 看着她一脸悲壮的样子,月落蘅直觉是自己在被造谣,但偏生她还不知道是什么谣,想破都破不了。 “你要不然……还是直接把你想说的话告诉我呢?我怀疑如果不让你说,你会当场憋死。” 当然,她不觉得自己不让对方说,对方就会真的不说半个字。 真不同意的话,场面大概会成为李助理急匆匆捂住她的嘴,然后在华沐枫没有抬头朝这边看的时候,迅速说完一切,绝不管她的死活。 别问她怎么这么熟悉这套流程,问就是经历过,而且不止经历过一次两次。 人哪有天天被捂嘴的,除非你恰好站在那个想捂你嘴的人身边。 第27章 喜有所喜,恶有所恶 李助理放弃把一切说出口的可能,先不说她会不会被眼前的人处理掉,她记得老板的耳朵尖得跟什么似的,很难不听到这些然后给她辞退了。 谢邀,她只是喜欢钱,只是想好好当个老板助理,不需要别的东西,绝对不需要。 她没有说的意思,月落蘅也没有强迫她的心。 毕竟这种话真说出来,她觉得社死的不是自己,就是李助理。 至于怎么社死,瞧瞧就在不远处坐着的人,当着老板的面社死,打工人最大的悲剧。 月落蘅和李助理又闲扯了几句后,各自回到了工位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而直到要下班的时候,月落蘅都没决定好怎么回去。 她倒是不介意蹭闻星的车回去会带来的流言蜚语,不过闻星那边她确实不好开口问,也不好再给人添太多麻烦。 直到在下班前的最后一分钟时,月落蘅终于有了最终选择。 倒不是她想到怎么回家合适,而是闻星在这个时候给她发了消息。 闻星:我在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回去吧 月落蘅:嗯好,麻烦了 闻星看着她的回复,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 这句话确实在她预料之内,要是月落蘅真拒绝了她,她还得想想是不是自己早上那句话说的不对,所以才让对方不高兴。 她很清楚,月落蘅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争取,也不会推辞。 她看着对话框停在那句麻烦了上面,想着要不要再回一句,至少可以显得没有那么生疏。 但是敲敲打打半天,她都没能想到什么可以回过去的。 “没事儿,不麻烦”看上去太生疏,不回又似乎有些过于高冷…… 该怎么回成了她到下班还坐在办公室的最大问题。 不过她并没有思考很久,因为她盯着手机看时,月落蘅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在她的应允下进了办公室。 “听人说咱们闻顾问下班好几分钟还不走,这么敬业啊?”月落蘅笑道,“我要是你啊,估计下了班就跑了。” 闻星随手把手机塞进了口袋,以笑回应:“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是在阴阳我呢?月助理,我这才下班几分钟诶。” “但我说的可是实话,”月落蘅耸了耸肩,“下班了不立刻离开公司,那一定是对公司有很深厚的感情。” “那么月小姐有吗?”闻星顺势问道。 “闻小姐觉得呢?” 她们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到再次坐上副驾驶的那刻,月落蘅又想起了早上来时路上对故人的回忆。 见她一直盯着车窗外飘落的枫叶,闻星随口问道:“月小姐这是喜欢枫叶?” “不,我不喜欢。” 闻星有一刹那的惊讶,但很快她就做好了表情管理,并没透露出太多不合常情的情绪。 “为什么啊?”她笑问道,“大家都说枫叶好,怎么到了咱们月小姐这儿,就不得月小姐欢心了。” “大家都说好的东西,可不一定真的好,”月落蘅收回神思,看着眼前的路,“每个人都不一样,所以想法也不同,不喜欢和喜欢都很正常。” 闻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的第一感受就是月落蘅的厌恶藏着很深的秘密,但这部分是不是她能探及的还很难说。 与其主动问,还不如等着对方说,也能避免很多问题。 车内陷入沉默许久,直到快到家时,月落蘅才说起对枫叶的厌恶。 “枫叶在圣落帝国既常见,也不常见。说它常见是因为只有帝都才有,说它不常见也是因为只有帝都才有。” “而一开始就不在帝都的人,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很少有人能见到这些。” “与其说是枫叶金贵,倒不如说是上位者想让它变得金贵。” “这就像a、o之间的等级制度,之所以有所谓尊卑贵贱一说,是因为上位者定下来的。” “酒味信息素的a,果香信息素的o就一定是最高级的吗?我觉得也不一定吧,谁说高等ao就一定要是如此的呢?” “我们不甘心,还有很多的人跟我们一样不甘心。” “这是差不多的道理,我厌恶等级制度,想要完成阶级跃迁,自然也看不上什么枫叶。” 现在又多了一层理由,枫叶红极时,染红它的,是战场上低等alpha的血。 她唇角的笑容尽是讽刺,她看不上这些东西,可是她现在满眼都是这些算得上极尽奢华的东西,就连闭上眼,都是如此。 这就是在帝都生活的必经之路吗? 她不确定,因为她以前根本没注意过这些。 而就算现在注意到了这些,她也将要离开帝都,去往战场。 她要去那个死了无数人的战场上,守卫家国,一步步走到最高位。 闻星分出一丝眼神给了她,她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跟月落蘅说这些。 因为她觉得月落蘅说的很有道理,根本没有自己反驳的余地。 枫叶高贵、等级制度…… 很多刻在大家印象中的事不是由少数服从多数,而是站在上位的人决定。 被归为低等的人甚至没有翻盘机会,只有成为他们踏脚石的命。 车内再次陷入沉寂,哪怕回了家附近的车库,她们也没有人再开口。 闻星与月落蘅简单作别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进家门,她就看到了在沙发上坐着的人。 他的脸她再熟悉不过,也是下意识的反应让她跪下,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 “怎么都离开王宫几日了,骨子里的奴性还是没有改,”落亚嗤笑一声,“抬起头来。” 闻星这才敢抬头,只是她一句话都没说,身体是止不住的发颤。 她很明白,不是自己不想说,而是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每每在落亚面前,她都没有反抗的勇气。 “我听说你与月落蘅最近关系不错,做的很好,该赏。” 闻星自然不会觉得真的是什么赏赐,只是很多事情刻在了记忆中,让她不得不低下头。 “谢君主。” 她的表现让落亚满意,原本存的心思也变了几分。 第28章 渴求,索要 但无论如何,落亚并不会将闻星这样的人放在心上。 他很清楚,闻星就是自己圈养的一条狗,根本掀不起什么浪。 落亚起了身,一步步走向闻星。 因距离的拉近,闻星愈发紧张,她连忙低下头,根本不敢看落亚一眼。 她在落亚眼前从来没有敢抬起头的时候,哪怕是落亚要求她仰起头看着他,她都没有那个胆量。 是因为a对o天生的克制,还是因为她对落亚的恐惧,哪怕到现在,她也说不清。 “既然你现在能跟月落蘅愈发亲近,剩下的该怎么做,你应当清楚。” 落亚微微倾了倾身体,见她不肯抬头,直接伸手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笑容夹杂着对她的讥讽与蔑视。 “奴清楚。” 她当然清楚,从始至终,她出现在月落蘅身边都是为了讨月落蘅的欢心,好让君主能彻底控制月落蘅,控制一把刺向世家的利剑。 她的出现对月落蘅来说很不利,但谁都没有办法阻止。她需要让自己活下去,也就只能不断在月落蘅那里取得信任,才能不被落亚带走。 “抑制剂我让人留在你的床头柜里,以后不要让除了月落蘅以外的人得到你,你早些把自己送到她的床上,对你也是好事……” 落亚后面还说了很多,但闻星只记得那句早点将自己送到月落蘅床上。 她其实并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勾引谁,但她需要按照落亚的意思去这么做。 苦瓜o基本上无法买到抑制剂的,而他们想得到抑制剂,只能靠着上位者的恩赐。 这些年她能用抑制剂以及信息阻隔贴,都是君主让人送到她手里。 也正是因为此事,所以她明知道自己对于君主来说只是一条狗,但她依旧不会背叛君主。 背叛的代价,是她承担不起的。 简单交代后,落亚便准备离开。 只是离开前他随意释放了一丝信息素,刻意用来诱闻星发情。 他不是瞎子,看的出来闻星根本没有勾引月落蘅的胆子。 所以她要这么做,逼着闻星选择。 是被月落蘅得到,还是像之前那样,险些变得人尽可夫。 闻星惊恐地捂着自己的信息阻隔贴,被迫放下所有思绪。 她死死地按住信息阻隔贴,希望后脖颈的腺体不会因为这么一丝信息素而跳动。 可是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落亚是圣落帝国历史上第一个信息素为生命之水的alpha,信息素自然要比一般a更强劲。 这也意味着,它可以轻松钻进闻星松垮的防备中,撬开一切防御,攻击着最薄弱的腺体,让腺体疯狂地叫嚣着,让闻星再也找不回自己的理智。 闻星按着自己的腺体,不想让自己变成那种只会渴求着信息素的omega。 她记得那次看到的场景,那些只记得要信息素抚慰的omega再也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不断地祈求着眼前的alpha。 就为了一丝信息素,那些人变成了丧失理智的肉体,再无灵魂可言。 只是她现在怎么做都没有用,哪怕她用指甲划了几次腺体,迫使自己清醒,都没能抵御落亚信息素的诱惑。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才会捂着信息阻隔贴,敲响了月落蘅的门。 …… 月落蘅原本便闻到了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一股信息素味道,这股味道很淡,像极了所谓的白开水。 但又与她印象中的不一样,甚至很像自己的信息素味道。 她正想着到底是谁在大街上随意释放信息素,算着纠察还有多久时间会到达这里,便听到了门铃被人摁响。 她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自己,但她还是起身开了门。 倘若真是什么很重要的事,错过的话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她打开门看见闻星的那一刻,有些惊讶。 但她很快就看到了闻星泛红的眼眶,注意到对方捂着信息素的动作。 “你这是……”月落蘅微微皱眉,“你被那股信息素影响了?” 闻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抓着月落蘅的衣服,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感受。 她需要信息素抚慰自己,克制此时的欲望。 可她不想成为那些在旁人眼前求欢的o,不想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闻星,闻星?” 月落蘅叫了几次她的名字,可是她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有摇头。 “闻星,你还能听到我说什么吗?”月落蘅心生几分忧虑,“你清醒一点,我是月落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她会这么着急想要叫醒闻星,是因为闻星正抓着她的衣服,试图解开她的衬衫纽扣,攀着她身体的手在她身上不断作乱。 她从来没有被一个o这么对待过,因而显得有些慌乱。 在同样丧失理智前,月落蘅赶紧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做下去。 她扼住闻星的手腕,将闻星抵在进门之后的墙边。 “你不要再做下去了,这样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我不会是你想要的alpha,哪怕只是被我短暂标记,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她切身实地地考虑着如果自己真的按照闻星所求去释放信息素短暂标记闻星,对闻星来说太过不负责任。 被她短暂标记,就意味着短时间内闻星身上都会有她的信息素。 而无论闻星心属于谁,这么做对闻星都是极为过分的。 “月小姐……”闻星双眼朦胧,似乎不再想着挣扎,“标记我。” “闻星。” “我在,”她认命地闭上双眼,“请月小姐,标记我。” 月落蘅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她无法就这样对闻星做出出格的事。 可她偏偏又知道,闻星需要自己,就算只有一丝信息素,只要给了闻星,就不再会出现眼前的情况。 她还在犹豫,但闻星已经做好了选择。 她闭着双眼,主动凑到离月落蘅更近的地方,笨拙地亲吻月落蘅的唇,试图得到片刻抚慰。 淡淡的清香荡漾在月落蘅的鼻腔中,她很清楚,那是闻星信息素的味道。 温和、淡雅…… 像极了闻星平时在外人眼前的样子。 第29章 夜无常,夜如常 闻星的主动让月落蘅理清的思绪成了一团乱麻,眼前的容颜被无限放大,鼻腔中、又都是闻星的味道。 她好像是疯了,所以才会顺着闻星的吻,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吻在夜间被不断加深,苦瓜的清香与一股莫名的清甜交织着,解放着人们被禁锢的欲望,放大自己的一切生理与心理上的需求。 只是到了标记的临门一脚,月落蘅到底是恢复了理智,没有直接永久标记,只是稍稍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用这股几乎没有的味道裹着怀里不断哭泣着的人儿,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她。 闻星闻到了那股与落亚的信息素相似的味道,终于抚平了心中的渴望。 可她没有离开月落蘅的怀抱,选择享受这迷离的时光。 这一夜像极了一场梦,所有人都记不得它的存在。 而这一夜又太过平常,像极了无数个人们已经度过的夜晚。 …… 次日一早,月落蘅按照生物钟醒了过来。 她提前关掉了还没响起的闹铃,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为人掖了掖被子后,自己开车去了公司。 而她也给闻星留好了信息,告诉对方自己会帮她请假,今天就不用再去公司了。 她虽知道轻重,但闻星的身子好像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好,不一定能承受的住。 昨夜借着窗户拖进来的月光,她看清了闻星平日里裹紧的衣服下藏着的肌肤,肤白如雪似乎都不足以形容。 但她很清楚的是,那绝不是正常人应有的肤色。 她不了解闻星出现在自己眼前之前都曾经历过什么,她也不够了解君主,可眼下的事证明着一切如同她一开始想过的那样,绝非简单二字可言。 她随手将手机扔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开车驶向公司。 而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李助理天天带着华沐枫跟她一个点儿到总裁办公层,总之月落蘅又在坐到工位前碰到了李助理他们。 “你昨晚这是干什么去了?”李助理上下打量着她,“瞧你这精神气爽的样子,不会真背着我偷偷金屋藏娇了吧?” “下次我辟谣时专门发一张律师函给你得了,”月落蘅笑着否认她的话,“你也是忘了,我哪儿来的娇可以养。” “这可不好说,我看闻星就挺合适的啊。” 李助理经过昨日的磕糖失败后,仔细反思了一下有关自己磕落蘅跟老板的事。 她觉得自己没问题,俩正主也没问题,所以她要磕新cp。 正主认识,且会经常发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作为磕糖第一线会有多爽。 “您老那双眼,看谁都合适。”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我还是有选择的。合适和去死,我能分得清。” 她难得嘴毒成这样,月落蘅下意识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惊讶。 “什么时候你会这么说话了,被人换了?” 李助理白了她一眼:“对有礼貌的人,说有礼貌的话;对不是人的东西,说脏话,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之前不像。”月落蘅摇了摇头。 ? 如果不是顾及着老板在身后,李助理觉得自己高低忍不住要开始问候月落蘅的所有朋友。 至于为什么不是家人,据她所知,月落蘅其实从小就吃百家饭长大的,也没那个心思去找所谓的家人。 与其说是问候家人,还不如说是帮忙寻亲。 “行了,该工作了,”华沐枫轻咳一声,“最近这段时间任务重,你们也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少做点儿其他的。” 虽然听他嘴上这么说,但李助理知道,真忙起来绝对没有落蘅的份儿。 原因也很简单,她老板可舍不得自己的人太累,也就是说,累的只能是她。 李助理一时不知该说自己是倒霉,居然在多了一个同事的同时,还能毫无工作减轻体验;还是该说她老板是真的爱,毕竟都不愿意给落蘅添一点儿麻烦。 除了纯爱,她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形容自己老板的话了。 不过…… 如果那个会因为同事不工作会有累死风险可能的人不是她,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磕一口已经死去多年的cp。 电梯停下,李助理跟月落蘅一起走到了工位上,开始自己苦逼的一天。 几乎月落蘅刚坐下的那刻,她就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她看了眼同层楼的其他人,见他们都在工作,也就拿出手机看看消息,确认是不是闻星发过来的。 …… 闻星在月落蘅离开后没多久便彻底清醒,她看到身边没有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睡过了,赶紧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一看睡过上班的时间,直接整个人瘫在床上,半点儿上班的心都没有。 而当看到月落蘅留的言时,她又莫名觉得自己这样仿佛也挺好。 闻星:好,谢谢 发完消息后,她将手机丢在一旁,试图挣扎起床。 但昨夜的事怎么可能丝毫不留下痕迹,她刚刚起身一点儿,便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想起昨夜的事,她竟有些脸红,不知该怎么面对月落蘅。 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也知道人只是短暂标记了自己,并未做得太过火。 她摸上自己的腺体,想起了落亚的吩咐。 好像现在这样也挺好,但是这些又好像不是她想要的。 她摇了摇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要因为这些事而忘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些情爱反倒成了一种负担。 她欣赏月落蘅,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但是喜欢吗?她不觉得自己对月落蘅是可以谈得上喜欢的。 无论是先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还是她与月落蘅的根本立场不同,总之她从来都没有喜欢月落蘅的资格。 甚至像现在这样能靠近对方一步,她都得庆幸落亚选择了自己,而非选择别人。 她苦笑一声,撑着自己起了床。 她拿起手机没看到月落蘅的回应,又将手机丢到了一边,准备回到自己家中,也好清洗一番。 多留在这里一刻,她都觉得羞耻。 而羞耻的来源,不言而喻。 第30章 镜中无语 月落蘅看着手机上新收到的消息,莫名有些烦躁。 她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在思考自己中午是不是该赶回去一趟。 倒不是说她怕闻星自己做饭,然后把她的家给炸了。 只是她担心闻星的身体,要真那么做的话,能不能撑得住。 要不点个外卖? 月落蘅有在认真思考这个可能,反正能送到家门口,她到时候让人放过去,再给闻星发个消息就可以了。 越想她越觉得这件事可以实行,甚至真的准备拿起手机进行实操。 不过她也很快想到前晚跟闻星聊过一些做饭的事,人与她完全是不同的做饭观念。 闻星向来喜欢自己做,要不然也不会在冰箱里放了很多食材;而她则是可以随便对付过去,不管吃了什么,能吃饱就行。 当然,意识到自己活得似乎有些太糙了之后,月落蘅觉得自己也需要改变一下才行。 不过…… 反正都快上战场了,现在就算改也来不及了。 她很快就跟自己和解,只是在做有关午饭的选择时,还是犯了难。 而这个时候李助理走了过来,双手撑着她的桌子,冲她笑了笑。 “我亲爱的落蘅同志,你中午想吃点儿什么,我可以带着你一起的哦~” 她这话说得月落蘅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下来,月落蘅看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觉得自己要是想好好吃完一顿饭的话,最好还是别答应了。 “算了,我不想去,”月落蘅继续敲打着键盘,“你知道的,我又不算挑食,随便吃点儿什么都行。” “虽然事实是这么个事实,但是你真的不想去吗?”李助理还在劝,“今天可是老板要跟别家公司的一起用餐,想想都知道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这要是不去蹭顿饭,我觉得都说不过去。”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真正的原因李助理可太清楚了。 哪是他们老板要跟别人谈合作带上他们啊,明明是因为老板想要弥补上次没有吃成那家餐厅的事,所以才让她找借口带着月落蘅一起去。 虽说宰老板一顿不好,但一想到这顿饭老板报销,而且老板也会过来吃,李助理觉得自己需要多吃点儿才能回本。 啊不对,她怎么都吃不回本。 因为要看着一个暗恋的人跟一块木头一起吃饭,这根本不是什么美差。 要不是可以蹭到一顿大的,谁会想着去啊…… 她轻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目的。 “嗯……所以不想吃跟必须去有什么关联吗……” 月落蘅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两件事有什么必要的关联。 不过她倒是有了别的想法,立刻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意图起身离开。 李助理一看自己蹭饭搭子要走,赶紧拦了几句:“诶不是,你这不去吃饭,要去哪儿啊?” “回家,下午请假不来了,”月落蘅熟练地穿上外套,摸着口袋里的车钥匙,“麻烦你帮我跟老板说一下,下午我有点事儿,估计真来不了。” “不是,你先吃了午饭再走啊——” 月落蘅并没听清李助理后面说了什么,因为人还没追上来拦住她,她就已经关上电梯,开始往公司楼下走。 行动如此迅速的原因,不过是她定下了中午的安排而已。 既然闻星自己做饭她不放心,她又觉得点外卖对闻星来说并不是好事,那就自己回家去做好了。 月落蘅甚至在回家之前先去了一趟超市,将自己印象中需要的食材都买回了家。 只是她打开门时,并未在家中见到闻星的身影。 她原以为闻星还在休息,敲了敲卧室的门之后,才进了卧室。 床铺整洁得就像没人睡过一般,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昨夜是否真的存在,她又是否真的与闻星有过这一夜情缘。 叹了口气之后,她给闻星打去了电话。 “闻小姐走的好快,”月落蘅言语中有些无奈,“我还以为你怎么着都得等吃完午饭再回去,没想到咱们闻小姐还挺绝情。” “嗯?”闻星因刚睡醒,脑袋还有些昏沉,“你说什么?” “闻小姐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好了。” “嗯…我在家,现在给你开门吧。” 说完后,闻星挂断电话,从蜗居了很久的沙发上艰难起身,在月落蘅赶过来之前开了门。 看着对方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甚至有些乱掉的头发,月落蘅很难猜不出人这是回到家就倒头就睡,一点儿都没有给自己留空档。 “你这是……” 闻星看着她手中拎着的一大袋东西,不知道该不该问。 这是要给她送东西当昨晚的补偿?可是…… 她不觉得月落蘅对自己做这些有什么不好,反而她觉得自己才是亏欠对方的人。 因为月落蘅并没对她有任何心思,是她,奉落亚的命令,在信息素的驱使下,找上了月落蘅。 索吻,索爱。 “我觉得我想过来做顿饭,”月落蘅站在门口,看着她有些衣衫不整,好心提醒了一下,“我觉得你可以先去洗漱,过会儿直接出来吃饭就好。” 闻星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所以也没拒绝,但直到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月落蘅会这么说。 镜子里的那个人虽唇红齿白,但头发像极了鸡窝,就连眼中也布了一些血丝。 “怎么能成这个样子……” 闻星发誓,她就没见过这么…… 好吧,她很难以形容。 说衣冠不整吧,其实她裤子衣服什么都穿得挺好的;说她衣冠整洁吧,但她头发这个样子…… 她觉得自己还是死一死比较好。 等她梳完头发出来后,她看着在厨房清理食材的月落蘅,一时不知该说自己是不是需要去帮忙。 讲真,她学做饭的时候,也没人告诉她能有一天看到这个场景: 月落蘅对着一堆调料认名字…… “要不然……还是我来做呢?”她弱弱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一瞬间,她有一种再不自救就会死掉的感觉。 第31章 妥善解决 “嗯?”月落蘅正在给眼前没看出来的调料贴标签,回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你回去休息就可以的。” 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没畜牲到需要让人亲自动手,只是看着对方的动作,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调料瓶,赶紧走过去扶了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之闻星有一种自己好像已经怀孕好几个月,然后监督月落蘅这个不太会做饭的人做饭的感觉…… “其实…我真的可以自己做的,”闻星吞咽着口水,“我这厨房里的许多调料都是一些朋友送的,你也不好认……” 她的视线落在那些贴了标签的调料瓶上,实在没忍住笑,赶紧扭过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只是她那些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月落蘅的眼,尤其是在知道闻星说的没错的情况下,月落蘅真觉得自己需要适当退让。 但做饭这件事她确实有自信,大多数基础的调料她都认得,只是个别实在记不住,这才找了标签贴上去。 “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不妨来帮我打打下手,”闻星伸了个懒腰,“也可以帮我省些事。” 自觉自己的厨艺大抵是真比不过闻星的,月落蘅也没有坚持,主动将菜拿了出来,放进水池清洗。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闻星走上前几步,与她一同洗菜,“你不是没请……” “没有,我觉得该回来了,所以还是请假了,”月落蘅挑了挑眉,“再怎么过分,将你一个人晾在家里吧。咱们闻小姐这么好看,要是被人知道我不曾好好珍惜,那岂不是太过分了点。” 话虽这么说,但闻星下意识觉得其中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也就没有多问。 可她不知道的是,虽说有李助理的因素在,但月落蘅确实是因为她才选择请假回家。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回家,又是否为了闻星,月落蘅其实并说不准。 哪怕知道自己本可以置闻星于不顾,但她依旧没有这么做。 她记得是闻星先吻上自己,但她也清楚,如果自己不愿意的话,其实闻星也强迫不了她什么。 所以这算什么呢…… 月落蘅到现在都说不准,但她认为自己并不后悔这样的决定。 只是她还没有问过闻星的想法,她也担心闻星会懊悔。 因为她能理解对方的选择,在附近闻星已认识的alpha中,她是与闻星最熟的,找她帮忙显然要比找别人好得多。 可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可以一笑而过的家长里短,与未来有关的任何决定,她们都该仔细考量过才行。 她悄悄看了眼身边正在切菜的闻星,想不出要怎么问才算合适。 难道要直接提起昨晚的荒唐吗? 这显然是不合适的。 可除了这么做外,月落蘅并没有其他的主意。 直到开饭,吃下一口甚是美味的菜,月落蘅都没能想到要怎么说才算合理。 “昨天……” 她试图主动开口说起这些,因为她觉得自己作为占了便宜的人,总该比闻星要主动提起这些的。 “什么都没发生,”闻星面色平静,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那只是梦,今天也跟其他时候没有区别,请问月小姐,我说的够清楚吗?” 她放下筷子,笑着看向眼前的人。 她的话说的通俗易懂,月落蘅很难不明白其中意思。 可让她当作一切都没发生,她确实做不到。 “闻小姐这是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月落蘅撑着头看向她,“可我觉得这梦挺真实的,让人想忘都忘不掉。” 闻星原本还在吃饭,被她这句话羞得险些呛住。 “月小姐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我倒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说,不过是陈述了三两句事实,闻小姐觉得呢?” 她这话说的当然没错,闻星很清楚。甚至对方还给她留了不少脸面,床上都发生过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她这事件主角还不清楚吗? 偏巧她还说不了什么,因为月落蘅一切都如实说清,她没有逃避的选择。 “那月小姐的意思是……?”她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是,也无需弯弯绕绕的,那不是月小姐的性子。” 月落蘅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先吃饭,晚些时候再说。 可心里憋着事儿的人就算面对着再好吃的东西,也没有任何食欲,更何况这件事还关乎自己的未来,闻星哪能吃得下? 她幽怨地瞪了眼,月落蘅看着碗里盛了不少饭,忽然有些后悔。 她想不通自己盛饭的时候怎么想的,居然能盛这么多,她不是什么圈养的吧…… 想到此处时,她突然回忆起在水牢的日子,觉得自己和那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 月落蘅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看到她那么落寞,夹了一筷子给她,企图让她安心些。 “你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想着毁了你的,”月落蘅实在无奈,只得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想问你,如若没有恋人,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是的,这是月落蘅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她并不觉得有哪个a能完全不介意自己的o被他人标记,尽管是短暂标记,这都会让一个alpha发疯。 她猜不出闻星有没有自己的a,也不想去探听那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她只想解决问题,不想让这一夜的荒诞成为她们之间的隔阂。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不希望这件事会成为她和君主之间的隔阂,她眼下成了棋盘上的棋手,那么就绝对不能与组局的人有任何矛盾可言。 可月落蘅根本就不知道,闻星会主动向她索求从始至终都是落亚的意思。 落亚比任何人都希望她会栽在闻星身上,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完全通过闻星控制月落蘅。 他很清楚,自己看中的是月落蘅的冲劲儿,并非对方的最终目标。 阶级跃迁这种事,自古以来便是无人能做成的。 “你……” 第32章 约定既成 闻星必须承认,其实没想到月落蘅会这么说。 在她的印象中,对方一直是小心行事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仔细衡量一番后再做决定,这也是落亚给的信息中所反复体现出的结论。 可眼下月落蘅那句愿不愿意在一起,确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很清楚,有个alpha保护自己,至少行走在外时,她不再是孤身一人。更何况以月落蘅的能力,只要在战场上崭露头角,她必然能完成阶级跃迁。 只是依附别人,这一直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害怕将自己全然交给谁,也恐惧让人了解自己的内心深处。 任何一点,都能要了她这条命。 “你可以仔细考虑考虑,无需今日就回答我,”月落蘅看出了她的为难,“此事确实发生的突兀,但我总不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这是月落蘅始终过不去的原因,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对闻星,至少她不能把一切都当成是一个幻境。 那些说出的话,就是泼出的水,无法收回。 闻星深呼吸几次后,才说道:“我明白你是在为我考虑,只是我觉得这件事对我来说确实不重要,是我主动找上你,我也不后悔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月落蘅无奈轻笑一声,表明是自己过不去。 “闻小姐是觉得我会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差不多吗?”月落蘅看着眼前的菜,也觉索然无味,“我会重视此事,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对你来说极为重要。至少在我看来,闻小姐会是与自己心爱之人想要相守一生的人,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太多a能接受。” “而我,也不想成为你和你未来伴侣之间的矛盾中心。” “如若你并不打算与谁成婚,那么我自然也不必太过介怀这些。只是在圣落帝国里,一个omega想要脱离alpha独自活下来,实在太难,我并不认为自己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一点点拖入暗无天日的地方。” “思来想去之后,我觉得还是如此同你说明最好。你我可在外人眼前演得恩爱些,在家中我不会动你半分,若此言有所违背,你大可亲手杀了我。” “需要的话,我们就可以立字据。” 月落蘅原本并不打算逼着闻星做选择,只是每每想到那些没有alpha可依附的omega会是个什么模样,她认为自己不能成为推闻星下水的始作俑者。 听到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闻星第一反应竟不是惊讶对方对自己如此用心,而是原来月落蘅也能说这么多话。 她原先一直以为月落蘅是那种内外皆冷的人,后面接触也是如此。 闻星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想歪了,赶紧拉回自己的思绪。 月落蘅其实说的没错,虽说圣落帝国如今是大陆上的第一帝国,但律法远没有其他两个帝国完善,因而很多omega的生活都不能得到保障,只能仰仗一些alpha,才能让自己生存下去。 而最过分的便是她这种没有a可依靠的o,哪怕被侵犯,哪怕死无葬身之地,律法都不会因他们的凄惨经历而怜惜半分。 所以在知道月落蘅为什么说出这些话的原因后,闻星真的有些动心。 如若月落蘅能一步步走到落亚眼前,作为月落蘅的伴侣,她必然也会站在很高的位置。 而那些曾经看扁她、小瞧月落蘅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可一想到自己的初衷,她又觉得自己答应月落蘅是不该的。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出现就是为了利用月落蘅,她对月落蘅没有感情,这明明是她最可以不用感情的理由,而今却成了一种愧疚。 她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毫无负担的理由,而今怎地就成了她不敢迈出这么一步的原因。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欺骗月落蘅更多,毕竟从始至终她们都是落亚的棋子,根本不存在谁比谁高贵,谁又亏欠谁一说。 是因为昨晚的事,所以才会有些想法上的改变吗? 闻星并不清楚,但她很清楚,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一切就像月落蘅说的那样,如果她拒绝了月落蘅的好意,日后其实会有更多麻烦找上来。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安定生活,不能再被打破。 “我答应你,只是永久标记……” 闻星到底还是芥蒂这些的,她虽知道自己早就不是月落蘅眼中的完璧之身,但再怎么说,她并不想让自己彻底依附谁存在。 而被永久标记,即意味着…… 她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腺体,眼神中尽是对自己身份的无助。 如果她不是omega,如果她的信息素味道不是苦瓜,如果她不是落亚圈养的o…… 可没有这样的如果,她从被圈养在王宫起,就是没有什么出路的。 “我明白你的顾忌,所以只要你不提起,我绝不会将你永久标记,”月落蘅向她保证,“就连短暂标记我也不会做,信息阻隔贴也好,抑制剂也好,我都会尽我所能提供给你。” 这样的条件一开出,闻星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一口应下。 只是本该安心的她,想要好好吃完饭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总是在颤。 月落蘅发觉她的异样,起身接过她的碗,拿起汤匙准备喂她。 “月小姐,其实……”闻星吞咽着口水,“也许我可以自己做到的。” 而且现在也没有外人在,她们更不需要扮演恩爱给谁看。 “我既担了这个名头,总不能放任你跟原先一样吧,”月落蘅眉眼弯起,“我家夫人一时不便,我做为你的伴侣,最应该及时帮忙,不是吗?” 闻星险些被她的一句我家夫人惊得说不出话,她发誓,自己真的没有想要仗着名分安定就做什么的。 “我……” “安心吧,现在早些习惯,以后在别人眼前也不会露出破绽。” 这个理由让闻星没法推辞,她只得按照月落蘅的意思,接受着对方的好意。 “叮铃——” 门铃响起,闻星下意识就要去开门,月落蘅摇了摇头,自己转身去开。 看着人走向门外的背影,闻星觉得这一切似乎不该发生,但又好像极合乎情理。 第33章 面面相觑 宁知予再度按下门铃,她今天原本没打算今天来看看月落蘅口中的这位新邻居的。 只是想着没什么事,华沐枫那边又叮嘱过几次,再加上闻星身上有诸多疑点,她觉得自己还是要来看看才行。 不然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和华沐枫后悔都来不及。 但她没想到自己按下门铃,来开门的不是闻星,而是月落蘅。 她怀疑了自己的眼睛,都没怀疑眼前的月落蘅是假的。 宁知予往后撤了一步,确认门牌号是闻星家的没错,眉眼间的疑惑更甚。 “你怎么在这儿?”她上下打量着月落蘅,“你什么时候跟闻星这么好了,你俩不是刚认识的邻居……吗?” “昨天是,今天不是了。” 月落蘅这句话成功让宁知予本就不太转的过来的大脑瞬间烧了,她记得落蘅没有跟自己说过闻星不好,前两天还刚蹭过人家家里的饭,更不可能想着办法针对闻星才对,怎么今儿就不是了? 看着她一头雾水的样子,月落蘅本来还想解释解释,但是想着闻星不一定会愿意对外说清她们之间的关系,便也没有开口。 “先说说你怎么想着要来了,”月落蘅笑着,“再晚些来你可是要错过饭点儿了,进来吃一口?”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宁知予当然不推辞,她为了赶紧来看看闻星这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连饭都没吃。 一听有饭,她当然要来蹭。 月落蘅也回头跟闻星说了有人要进来,闻星知道对方不会放对自己有威胁的人进家门,点了点头后继续尝试拿稳勺子喝汤。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所以才会出现此刻这般情况。 宁知予一进门,就看到了闻星的背影。 社交恐怖分子如她,直接走到闻星眼前:“你好,我是宁知予,请问可不可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清了闻星的脸。 宁知予记得,这是她去落蘅家里帮忙将华沐枫推走的那天,自己离开时碰到的人。 她之前只查了闻星的身份,还没查过闻星的容貌,否则此刻也不会如此震惊。 而闻星自然也认出了她,想到月落蘅之前的话,再将对方的话联系起来,她巴不得自己赶紧找条地缝钻进去。 果然,人只要有一点儿纰漏,总会面对更大的麻烦的。 闻星与宁知予都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月落蘅看着她们连自我介绍都开不了口,险些忍不住笑。 “这位是宁家小姐,宁知予,”月落蘅与她们交代着二人的身份,“这位便是闻星,咱们新来的邻居。知予,今天的菜就是闻星做的,你可以尝尝,绝对跟你跟我一起吃的那些不一样。” 宁知予这才仔细看着桌上的餐食,她当然能看出来这些东西与月落蘅平日里挑选的那些餐厅不一样。 她与父亲去过多次王宫,也曾被君主留在王宫内用过饭,因而自然知道这些菜大多都是王宫里的厨子才能做出来的。 以闻星的年纪来看,大抵还做不到王宫内的厨子的水准。 但对方会不会从师于…… 她觉得这些并不好说。 “那我就尝尝闻小姐的手艺了,”宁知予坐在闻星一侧,笑容明媚,“之前听落蘅说过闻小姐手艺不错,当时就想着尝尝,现在也算是如愿了。” “宁小姐谬赞了,不过是些家常菜,不用太抬举我的。” 闻星拿着汤匙的手好不容易平稳下来,险些又开始抖。 她不是傻子,以宁知予的身份而言,很难没有去过王宫。 而这也就意味着,虽然她因为被落亚圈养不曾与对方见过,但她这手艺毕竟是师从王宫厨师长,想要不被认出,怕是痴心妄想。 宁知予笑了一声,没说话,起身去厨房拿了碗盛饭,然后又坐在闻星身边,与月落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正当闻星刚要放松些许时,宁知予突然开口说道:“闻小姐这手艺跟谁学的?我尝着不像普通的饭菜,倒像是王宫里的厨子才能做的。” “我不是非要揪着这些问,只是觉得好奇而已。我记得王宫里的厨子大多已是中年,闻小姐这般年纪通常是做不出这些的。” 闻星正好将将放下碗,听她这么说,脸上挂着的一丝笑容也逐渐消失。 虽说早就猜到闻星会是君主的人,但听着宁知予这么说,月落蘅还是有些探究的心在。 甚至她觉得知予多问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也好,以后她与闻星到底是要长期住在一起的,彼此知根知底也会好上不少。 “我妈原先在王宫做过几年,后来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王宫,”闻星将对月落蘅的那番说辞拿了出来,“做菜的习惯我都是跟我妈学的,估计是我妈将在王宫里的习惯带到了家里吧。” 宁知予顺势追问:“是吗?难道闻小姐学的时候不问问伯母怎么会这么多吗?我要是闻小姐的话,肯定是要多问问的。” 因月落蘅上次来此时问过闻星家中的一些事,便觉得知予这话实在有些冒犯,帮着闻星说了几句: “也不一定非要问的,真学会了的话,最多在乎的是做出来的成品,尝尝看有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吃,哪有一直问从哪儿学会的呢?” 她这话有效缓解了几分闻星的紧张,但是闻星也清楚,如果自己不解释,不给出最合适的答案,就宁知予对自己的怀疑,恐怕迟早会暴露。 “原先也不是没问过,要不然也不会知道我妈在王宫里待过一段时日,学了很多菜。只是后来没多久后我爸妈便先后去世,就算想多知道些什么,也无人可问。” 她的说辞逻辑形成闭环,宁知予想要挑刺都不知该从哪儿挑起。 宁知予还打算继续说点什么,也好诈出闻星的破绽,只是月落蘅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做的太过分。 对于月落蘅的劝告,宁知予自然看在眼里,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落蘅会帮着闻星。 在她印象中,落蘅一直都是小心谨慎的,怎会让这种来路不明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第34章 所谓正式 宁知予并未继续追问,她还是给了月落蘅面子,不希望因为这些小事与对方有任何隔阂。 至于闻星此人如何,她会想办法搜寻答案,将其真面目揭开。 虽觉闻星背后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宁知予承认,闻星做的菜确实好吃。 自然她也直接将对闻星的夸奖说出了口,并未因自己的怀疑就否认闻星的好。 “是吗?宁小姐喜欢就好,”闻星轻笑,“方才听宁小姐说那些,我还担心宁小姐会不喜欢呢。” “说那些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对王宫里的味道记得太深刻,现在尝到一样的味道,总归会有些疑惑的。” 这点宁知予并未说谎,她确实喜欢王宫里厨子的手艺。 她不是没想过撬几个回宁家,只是父亲说过,不要太得罪君主,她也就不曾动过手。 “好在我这是解释清了,要不然一直被误会也不好呢。” “只要事情能说清,总归不会太影响咱们的,”宁知予同样扬起笑容,“更何况闻小姐确实用了心,被夸也是理所当然的。” 宁知予不会吝啬对他人的欣赏,更不会否认自己的情绪。 闻星被她直白的夸赞闹得有些脸红,急忙侧过脸,免得自己真因她三两句话过于羞涩。 而正是她这下意识的动作,让宁知予看到了藏在她脖颈下的红痕。 她不是愚蠢的人,怎能看不出那是什么。 她面上维持着与闻星二人的正常聊天,心中却开始盘算闻星与谁才能做到这个样子。 在吃完饭后,宁知予怎么说都要自己洗碗,闻星她们拗不过他,只好让她自己去了厨房。 只是月落蘅不放心,还是跟在了她身后。 几乎她刚跟着宁知予进了厨房的那刻,人立刻将她扯到自己身边,在确认闻星打开了电视后,宁知予才与她说着自己的发现。 “不是我说,闻星除了与你亲近外,可还有往来的人?”宁知予有意压低声音,“我刚才看到闻星脖子上有些许痕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月落蘅就接过话茬:“你不用担心这些,那是我做的。” 宁知予颇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不是,她和华沐枫俩人跟见鬼了似的防着闻星,然后现在落蘅说什么? 闻星脖子上的痕迹,是她干的? 她从来没如此怀疑过自己的耳朵,她甚至还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让对方再说一遍。 “我说,你看到的那些痕迹,是我做的。” 月落蘅也很有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她觉得自己和闻星的事还是需要告诉宁知予的,否则知予一直为难闻星的话,她也不好帮着谁。 “不是,你……”宁知予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你确定要跟闻星……你好像都不了解她,就……啊?” 她几次试图将此事说的清楚些,但她当真处理不过来这件事的信息量,卡壳数次都没能完整说出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我觉得我比其他人了解她很多,”月落蘅顺势接过她手里的碗,“就算真论吃亏不吃亏的,我是a,她是o,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吃亏的只有她。” 宁知予欲言又止,她知道落蘅的话没有错,但再如何闻星现在的一切到底是未知的,她担心这样的人出现在她们身边的话,会出现不小的麻烦。 就拿最可能的事来说,如果闻星是方时榆或者是楚家那边的人呢?谁能保证落蘅还会安然无恙地在这儿站着,又回到战场上? 她的顾虑月落蘅不是不清楚,而她明白,闻星背后站着的君主是她不可交代出去的。 为什么君主会选择自己,让自己回到战场,她一直都清楚。 世家是她的敌人,也是君主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你放心便是,倘若她同旁人背叛我,我不会留情的,”月落蘅随手关上水管,“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月落蘅,不会因一时的事而变。” 虽说她也知道对于知予来说,自己眼下做的许多事是与之前的自己不同的,但无论是因为跟闻星的一夜情缘,还是日后的长久相处,她都不能太让闻星失望。 宁知予见她神色认真,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厨房里发生了什么闻星并不清楚,比起坐在沙发上,她更希望自己能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只是电视里的声音没有停歇,厨房那边也还有着不在她意料中的人存在,她实在不敢就这么放心睡着。 她看着老套的剧情,不由打了个哈欠。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会一直支持你,”宁知予到底是松了口,“但闻星这人你不能不防,我和华沐枫都查不出来的背景,估计没那么简单。” “嗯,我都清楚,不会被人蒙蔽的。” 宁知予又朝沙发上的人看了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很快就离开了厨房。 见宁知予出来,闻星强行打起精神,以笑待人。 “我想起家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便先走了,”宁知予冲她点了点头,“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请闻小姐和落蘅一起吃个饭,也算是正式介绍一下彼此。” 闻星没听懂她这句正式的内涵,便只点了点头、应了好,目送宁知予离开。 只是正在擦桌子的月落蘅动作忽然一僵,虽然很快就恢复成原先的样子,但她还是无法忽视宁知予话中深意。 她是能猜到知予的意思的,所谓正式,不过是让闻星以她伴侣的名头出现,仅此而已。 虽说她跟闻星总有以情侣身份示人的一天,可眼下她还没有将此事与闻星商量。 什么时候告诉别人,这应该是她们共同决定的事。 月落蘅想起这些,正欲回头与闻星早些将这些事情说定,却见人已在沙发上入睡,整个人蜷在沙发一角,娇小可人也不过如此。 她无奈地笑了笑,放下抹布后擦了擦手,才将人抱进卧室放在床上,让人好好休息一晚。 第35章 惊喜悄成 闻星醒来时已是很晚,她下意识朝窗户外看了眼,除了亮起的路灯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光外,她什么也没看到。 她抓了抓自己身下的东西,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床上。 她记得自己睡前好像是在沙发上…… 闻星知道自己没有梦游的喜欢,那怎么会来到卧室……答案呼之欲出。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断震动,她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接了电话。 “喂?”她揉了揉眼睛,“请问是哪……” “是我,宁知予,”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人选,“闻小姐的联系方式挺难要的,我这可是找了你们公司的老板,要不是我跟他有些交情啊,否则他才不肯给我。” 闻星挠了挠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显示,默默存了下来。 “是我中午疏忽了,忘了告诉宁小姐我的联系方式了。不过……宁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并不意外宁知予会通过华沐枫找到自己的联系方式,在落亚给她的消息里,世家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她也理了个七七八八,自然不会觉得二人认识有什么错。 “也没什么,不过是想着下周末咱们一起出去吃个饭,怎么样?”宁知予的笑声从手机另一侧传了过来,“当然,我会叫上落蘅,绝不会对咱们闻小姐做什么。” 看上去这是商量,但闻星猜测就算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用。 她有拒绝这个选项吗? 从月落蘅出现在她们的交谈中那一刻起,就是没有的。 “宁小姐既然开口,我当然没有拒绝的意思。这事儿需要我去跟月小姐说吗?还是宁小姐想要自己亲口跟她说。” “这你就放心吧,我说请她吃饭啊,她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一定会先放下那些,来赶我的场子的。” 听着宁知予这么自信,闻星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伤感。 只是她自己不曾察觉,更不曾说出口。 与闻星简单聊了几句,确认好下周的事情后,宁知予将电话挂断。 她看着自己身边坐得端正的人,真不知该说是孽缘,还是疯了一个。 “你也挺有意思的,自己不给闻星打电话,让我打,”她翻了个白眼,“这要不是我中午去吃了个饭,跟她们都打了照面,我真好奇这个电话会是谁打。” 站在不远处的李助理突然联想到那个自己跟月落蘅装不熟的晚上,觉得还好今天宁小姐突然过来了,不然这个电话的归宿…… 这个办公室,还有第二个能替老板打电话的吗? 华沐枫微微蹙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从刚才宁知予风风火火赶过来找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个表情。 尤其是在听到月落蘅跟闻星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之后,华沐枫眼前的那份文件便不太好,上面画了无数道黑线,一看就知道某些人心情不好,拿它出气。 “去把这份文件重新打印一下,”华沐枫顺手将文件递给李助理,“记得多打印几份,备用。” 李助理一听就知道接下来的事儿不是自己能参与的,于是赶紧接过文件离开。 只是看着文件上面的痕迹,她感觉自己短时间内还是别急着回来得了。 她跟着老板也有四五年了,就没见过老板哪次会因为心烦而对文件圈圈点点。 ……好吧,也不是圈圈点点。 李助理觉得自己不能昧着良心说这种话,明明怎么看怎么像要把这文件涂满,她不能因为资本家给了太多钱就彻底屈服。 办公室门被关上,宁知予也直接挑明了他的心思。 “你对落蘅那点儿心思要不然就先收起来呢?”她起了身看向窗外的街景,“反正从一开始华家那群人就巴不得你跟楚家打好关系,这样就算你跟楚家那位买卖不成,还有几分仁义在。” “现在落蘅跟闻星的事儿不用我说,她们之间本就是要比你跟落蘅合适的。而且这话是落蘅告诉我的,不是闻星在我眼前炫耀,更不是她有意将一切都透露出来。” “我当真觉得你要好好考虑一下,别一直把自己吊在一个人身上。” 不知是否是被她说得头疼,总之华沐枫听完这些下意识就按了按眉心。 “我要怎么说你才会觉得,我其实对月落蘅只有欣赏,还没到喜欢的程度。” 宁知予今天第二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理解不了现在帝都的人都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两个都疯了。 先是落蘅,这又是她哥,下一个谁疯,该不会是她自己吧? “你这话要是在刚认识她没多久之后告诉我,那我还能信一点儿,”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质疑,“但是你现在说,那我可是不能信的。” “不是我不尊重你,只是华沐枫,你自己想想看,你真的还是纯粹的欣赏吗?” “如果只是欣赏,你会关心她的任何动向,希望她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甚至找了一些没用的借口关心她……” “你自己觉得呢?这只是欣赏的范畴吗?” 她句句诛心,刺着华沐枫早就变得有些不堪的心。 他现在何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要能用欣赏的名头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遮掩过去,他就会做得越来越过分。 就像知予说的那样,他其实很早就逾矩了。 “就算我承认,又如何呢?”华沐枫轻笑,“现在不管我能不能承认自己的心思,她都是选择了闻星的。无论是出于对她的担心,还是出于对闻星的羡慕、嫉妒,我都不会停止对闻星的调查。” 他看着那个似乎比自己高尚很多的人,唇边笑意更甚:“知予,我不觉得你会听落蘅的话,一点儿都不为难闻星。” 宁知予大大方方地点了头,她可以坦然承认,自己对闻星还是会有芥蒂。 那些没有查清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又藏着什么秘密,促使着她会一直查下去,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为止。 “下周末,我跟你一起去。” “行啊,我还能帮你瞒着,到时候给闻星一个惊喜。” 两人相视一笑,各有各的打算。 第36章 危机暗藏 对于自己下周末会迎来什么,闻星并没有太多探究的心思。 她并非觉得宁知予对自己毫无加害之心,但再怎么说有月落蘅在,人应当不会太过为难自己才是。 更何况…… 闻星此刻闻着淡淡的饭菜香,很难不怀疑自己的厨房又经历了新一轮的工作。 她知道月落蘅是会做饭的,只是在自己家里…… 她一想到那些不可言说的调料,还是觉得以后不能让月落蘅进厨房的好。 虽说她觉得月落蘅应该猜到了自己身后站着君主,但毕竟现在还未直接交代,一些事该藏还是要藏的。 她艰难起身,缓缓走向厨房。 随着越来越浓的饭菜香,她觉得月落蘅未必不会做菜,也许只是用不好自己带来的那些调料而已。 嗯……虽说没几个人会用王宫里的调料…… 但这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见她出来,月落蘅摘下围裙,上前扶了她一把。 “你要是没睡够的话,还可以再睡会儿,”月落蘅言语间比先前柔了不少,“最近你我都没什么必须要去公司的事,就算请两三天假也没什么的。” “你这么说,也不怕黄总监他们那群人在背后指责你,说你这也不干,那也不干?” “就算我去了,他们也会这么说,没必要非去在乎他们说了什么。” “月小姐,你这么豁达的吗?” “叫我落蘅就行。” “嗯?”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叫我落蘅就好,私下里习惯若是改不过来,以后在别人面前也会穿帮的。” 这点闻星确实认同,以后她们还要一起站在太多人眼前,学会扮演一对儿恩爱的伴侣,这是她跟月落蘅必须做到的事。 “说起来,我倒是想起刚才宁小姐给我打的电话了,”闻星想要伸手拉开椅子,月落蘅抢在她前动了手,“她说是找咱们老板要的联系方式,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看着月落蘅脸色不太好,闻星下意识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你放心好了,宁小姐没为难我,老板也没找我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大抵是又挂了脸,月落蘅轻咳两声,在她对面坐下。 “嗯,我知道,所以知予她找你是为了什么?” “宁小姐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下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还说要叫上你。我刚问过了,她说打算自己亲自告诉你的,晚些时候应该会给你打电话吧。” 月落蘅给她盛了碗汤,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接过碗的一瞬间,闻星突然想到了什么,耳尖一红,半晌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看着闻星那副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样子,月落蘅顺口一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没什么……”闻星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就是…就是……” 她越是想到自己要说什么,越想把自己噶了。 不是,之前也没人会说会有这么个情况啊…… “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的。” 闻星何尝不知道月落蘅说的没问题,但是这话再不开口,一会儿就没机会说了啊。 “就……”闻星闭上眼,狠了狠心,“你今晚是要在我这儿睡,还是回去睡。” 她发誓自己其实没有想要留月落蘅的心,但是想了一下人毕竟请假照顾自己,再怎么着还是要多问一句才对。 月落蘅原本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听到她说这些,没忍住笑出了声。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觉得我可以在这儿睡。” 闻星险些起身,连连摆手拒绝:“不…不用了,你回去吧,明天我会按时去公司的,你放心好了。” 看着她的惊慌模样,月落蘅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笑容,双肩一耸一耸的,任谁都看得出她在憋笑。 “其实……”闻星欲言又止,“你要是想笑,也可以直接笑的。” 她想不明白月落蘅还憋笑干嘛,脸上的笑别说藏了,嘴角都快飞出去了…… “就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不是笑你,不用放在心上。” 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闻星直接哽住,她看了看碗里的汤,瞬间觉得没那么香了。 早知道她就应该再睡会儿的,太早下楼果然会倒霉。 俩人天南海北扯了一些没用的东西后,月落蘅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闻星想要插手,却被她劝去了卫生间洗漱。 “我刚睡醒没多久……” “明天还要上班,好好休息。” 闻星试图给自己增添一些可以说过月落蘅的筹码,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根本说不过对方。 原因无他,现在月落蘅在公司的职位明面上可是老板助理,很多消息都要从她手中过的。 倒不是说她觉得月落蘅会给自己穿小鞋,只是月落蘅的话确实会比以前更有说服力。 “对了,你想好辞职的事了没?”闻星开始没话找话,“征兵的日子越来越近,咱们要早些做好准备才行。” 月落蘅本来都要转身离开,听到她这句话便停下了脚步。 “你放心吧,钱我会备够,其他的也不会少。既然决定了要去,那就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而且我一定能进到军队中,这消息还是你原先告诉我的,更不用担心了,不是吗?” 她实在自信,就算有人想要在征兵中动手脚,那么能有多少人可以动了君主的人呢? 这也是月落蘅眼下丝毫不担心会被一而再再而三针对的原因,她太清楚君主想要借自己的手去做什么。 圣落帝国世家丛立,其中关系错综复杂,非一朝一夕可以铲除。 想要彻底除掉眼中钉,就要找到一把合适的工具。 她甚至想不到除了自己,还有谁能走到世家眼前,威胁他们的存在。 她不否认自己自负,因为她真的做到过让世家将她当成最大的敌人。 她也一直坚信,有些事可以做一遍,就能做第二遍。 闻星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的不曾隐藏过的野心,不知该不该提醒她,君主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太过放心很容易就招来杀身之祸。 第37章 论迹无责 闻星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哪怕有这两天的事在,她还是觉得自己跟月落蘅不是能走到一路上的人。 无论是因为她接近月落蘅的初心就是不可提及的东西,还是因为原先那些她说不出口的遭遇,总之她不会让自己彻底放心月落蘅,也不会让自己真的爱上一个不能依靠的人。 “好了,我走了,如果你需要我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就好,”月落蘅送她回了卧室,“星星,我可以这么叫吗?” 闻星突然愣了一下,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当…当然可以,如果你想的话,一直这么叫也不是不行。刚好能显得咱们亲近些,总比那些敬称要好多了。” 她的异样月落蘅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她刚要多问,闻星就开始变相赶客。 她一向不是自讨没趣的人,自然不会再深究。 离开前她还看了一眼闻星,担忧二字几乎写在了脸上。 只是闻星有意视而不见,她的担心也都全然崩碎。 几乎是月落蘅刚回到家的那一刻,宁知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落蘅,下周末去不去吃饭?”宁知予语气轻松,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到时候你带上闻星,咱们一起正式见个面。” “正式?” “是啊,我今天本来只是打算见见新邻居,哪知道你们还有别的关系,可不得重新认认。” 宁知予言语间丝毫听不出像中午那般对闻星抱有敌意,可正是因为了解,月落蘅才觉得这个时候的知予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就我们三个人吗?”她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些什么。 “当然不是,我带个朋友,你认识的。” 月落蘅靠在墙边,似笑非笑:“知予,你在跟我闹什么?” “你这叫什么话,我请你跟闻星吃饭,哪有跟你闹了,”宁知予轻咳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心虚,“能看到你也有了自己的伴侣,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 “那你告诉我,我认识你几个朋友?”月落蘅没给她继续发挥的能力,“你能称得上朋友的人虽多,但是我认识的却没几个,这是最直观的问题。” “其次便是请客吃饭这不像你的性格,你如果对闻星很满意,就不会找别人要她的联系方式,直接找我就行。” “如果没猜错的话,知予,你身边应该就站着你那位朋友吧。” “需不需要我跟他打个招呼?毕竟我跟他很熟,尤其是这几天,基本上天天都在见。” 宁知予听着她这跟机枪扫射似的攻击,恨不得掐死刚才主动露出破绽的自己。 她就知道这句话一说就完,结果还是听华沐枫的话,乖乖提起了他的存在。 果然她瞒不过落蘅的眼睛,刚才就该坚持一下,不能什么都听她哥的。 “知予,你要是不介绍的话,那我就主动打招呼了,”月落蘅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寂静,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是该说老板好呢,还是该说华少爷好?” “又或者说,我该说,知予会带到饭局上的朋友,你好。” 华沐枫一瞬好像看到了那时在战场上恣意而行的人,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知予会说她是这世间最能引起旁人危机感的alpha。 与大多数a不同的是,月落蘅很少会用自己的信息素压迫谁,靠的只有自身气势。 总有人拿月落蘅出身低贱贬低她,却又不得不认她身上有着绝大多人没有的压迫感。 好像从没人问过为什么她从未释放过自己的信息素,答案也很简单。 一些人是不在乎她到底拥有什么味道的信息素,从始至终都看不上她半分;一些人是知道信息素对她来说根本没那么重要,问了也没什么用。 “落蘅,你别开玩笑了,”宁知予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就是一个普通朋友,我跟你提过几句而已。” “你可没跟我提过什么朋友,我认识的朋友也只剩下司遥光。还是说,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跟遥光认识了,然后才想着带过来告诉我。” 月落蘅的话听上去实属离谱,但宁知予知道,她根本不是拿这些话做猜测,落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怎么可能还会猜下去。 说白了,提起司遥光只是在逼着她承认,她会带着华沐枫去见她们而已。 “我……” “落蘅你一向聪明,也不知那群人怎么敢小看你。” 既然被戳破了,华沐枫便没有继续隐藏自己也在的事实。 他从来没有因为其他世家的影响就看不上她,他看着她一步步走上更高的位置,也看着她被世家硬生生扯下来。 她是聪明的,是恣意的,是势必要站在高处的。 “那些人怎么想的谁都清楚,我们也不必多谈,”月落蘅拿着手机,走向冰箱前给自己拿了一罐饮料,“我还是好奇,这顿饭到底吃的是什么,才会让老板你跟至于一起请我跟闻星。” “只是为了祝贺。” “祝贺什么?”月落蘅明知故问,“老板这么爱八卦吗?我以前好像没听公司里的人说过一句呢。” “自己的员工在一起了,我这个做老板的总该知道的。更何况你和闻星都是公司里举足轻重的人,我多关注些好像也正常。” 月落蘅打开饮料,喝了一口后才说道:“可是老板,我觉得举足轻重应该谈不上吧。” “我在公司里做了什么,其实没人比老板更清楚。而闻顾问来公司才多久呢?也算不上所谓的举足轻重吧。” “老板,是不是您跟知予待一起待太久了,所以才会这样。” 宁知予原本还打算吃瓜,毕竟她会被落蘅问得说不出话,都是拜她哥所赐,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看戏的机会,她当然要好好珍惜。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刚准备喘两口气,这事儿又落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还带有一丝丝来自落蘅的“恶意”。 “你说他归说他,别提我啊,我就一个办事儿的,不担责。” 第38章 适量上班 宁知予真的很无奈,她其实没有想要透露华沐枫会跟着自己一起去饭局的心。 她觉得一旦告诉落蘅这些,以落蘅和闻星的关系,很难不会被转告给闻星。 但毕竟她在这种事上还是拗不过她哥的,所以除了答应只有答应。 “所以你会来吗?”华沐枫笑问道,“即使知道下周末我也会去,你会来吗?” “为什么不去呢?既然是老板你们主动,我和星星也没有拒绝的意思,自然不会不去。” 她一口喝尽饮料,随手就把易拉罐扔进了垃圾桶。 她确实不觉得带着闻星见华沐枫有什么不好,一是因为她们与他本就相识,二则是因为她不觉得闻星需要对华沐枫他们有任何恐惧或者担心。 星星…… 华沐枫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听到这个称呼时,确实有几分不喜欢。 但他更明白,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驳斥她这么叫闻星的理由,甚至他很可能还要当着别人的面夸她做得好,给足了伴侣安全感。 “那好,下周末见吧,”华沐枫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别忘了……” “我知道,我不会忘了带星星的,”月落蘅走了几步到了浴室,“而且老板,我还没辞职,这些日子还会见的。” 宁知予看着华沐枫不想说话的表情,内心里祈求无数次,希望某位姑奶奶还是别说了为好。 她之前一直知道落蘅嘴下不饶人,但是也没人跟她说,落蘅这张嘴谁都不饶啊。 她看向华沐枫的脸,看他能迅速调整过来,不由感慨一句,果然还得是华沐枫,听到这种话都能调整过来。 倒不是说她没见过什么疯狂内敛情绪的人,楚家那位小姐可跟她哥没什么区别,俩人一向在此上分不出什么胜负。 更何况前面还有个宁泽楠顶着,任谁见了华沐枫和楚子忆都会觉得他们俩是极优秀的人的。 宁知予下意识啧啧嘴,试图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只是华沐枫顺势朝不远处走了几步,她想拿回手机基本上是完全做不到的事。 ?你要干什么? 宁知予意识到电话还没挂,冲对方比口型:“把我手机还我。” “不还。”华沐枫同样无声回答。 ?不是,你这算哪门子事儿啊?我打个电话,然后我手机成你的了? 宁知予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大事,原来她哥真的会顺手拿走自己的东西,之前她怎么没看出来呢? 还是说…… 她朝手机看了看,觉得某些人的魅力真是超出自己的想象。 她哥真的还是那个理智到让人发指的华家少爷吗?她怎么感觉自己看到了个顶级恋爱脑。 华沐枫也觉得自己现在确实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因为知道对面是月落蘅一个人,就想着多说几句话,多占用对方一分钟。 他好像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耽搁别人时间的事,但现在却变了,他竟然试图占住月落蘅的每一分每一秒,似乎这样月落蘅就不会去陪闻星一样。 而月落蘅也意识到华沐枫其实没什么话可以跟自己聊,轻笑一声后,轻声挑破了他的伪装: “老板,咱要是没什么可继续说的,我就挂了,”她开始往浴缸中放水,“明天我和闻星都还会去公司上班,老板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明天继续问。” “至少此时此刻,我该去洗澡了,电话就挂了吧。” 如她所说,在华沐枫想出怎么回应前,月落蘅已经将电话挂掉,并开始脱衣服,走进浴缸。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泡澡,但有时候可以通过泡澡散去一身疲惫,这实在让人开心。 刚刚燃起的香薰蜡此刻散发着它应有的味道,淡淡的花果香在浴室中挥发着,遍布每一个角落。 整个人靠在浴缸的那一刻,月落蘅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疯了,因为她想起了闻星。 明明花果香是比她想象中还要浓烈的,可她脑海里第一时间闪现的却是昨晚的疯狂与迷恋。 闻星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是与这些全然不同的,她就像味道很淡的酒,看似没有什么杀伤力,但一旦入喉,却能给人带来极深的感触。 或者说…… 这不该算感触,因为她并不是为闻星的信息素味道而怀念昨夜,她是为了闻星这个人。 不知过去多久后,月落蘅发觉浴缸中的水不如先前那般热,便起了身走出浴缸,换上了自己的居家服。 身上这一套米色的居家服还是先前她跟知予一起逛街时,知予说一定要买的。 她想不明白这套衣服跟自己哪里适配,但知予总说这样搭的话会减弱她身上的锋芒感,她也就没有拒绝。 回想着记忆里一件件小事,月落蘅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酒柜前。 她拿出上次还未喝完的酒,随意挑了手边的一个酒杯。 当看着那暗红色的液体一点点流入酒杯里时,她终于意识到,或许自己真是疯了吧。 她居然在想,为什么自己的信息素不能再有侵占性一些,这样就不会在任何事上被不公对待,也不会被斥责。 可她转念一想,自己似乎并没在知予与华沐枫眼前得了什么不该受的委屈。甚至…… 很多时候她才是嘴皮子上占上风的人。 “这人啊,还真是奇怪。” 她笑着感慨,将失去液体衬托的透明杯子放回酒柜不远处。 在昏暗的夜里,杯底的红酒隐隐透出一丝诡秘的暗红。 …… 闻星觉得自己跟正常人是一点儿都不沾边,也没人说下午睡了之后,晚上怎么都睡不着啊。 她将自己埋进枕头里,思索着自己这几天到底还要不要去公司。 去吧,就这个身体情况,她觉得自己还能在床上多瘫两天。 不去吧,她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太合适,莫名有些愧疚。 “怎么不直接给我来一刀……” 翻来覆去不知多久后,闻星终于做出了决定——按时上班。 上班能怎么着,又死不了—— 好吧,上多了还是能死的。 尤其是不想干的工作。 更想死了。 第39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闻星并不知道怎么形容在家门口碰见月落蘅的惊讶才好,她发誓,自己这么早出门可不是为了制造偶遇的。 她真的只是想认认真真上个班,尤其是下周末还要去跟宁知予一起吃饭,她觉得自己不能太丢人。 不过……现在好像已经够丢人了的呢…… “早啊月小姐,”闻星礼貌抬手打招呼,“这么巧,你也上班啊?” 几乎这话刚说完,她就觉得自己该得一巴掌。 不是,她这都说了什么??? 她记得她俩一个公司的,又是邻居,那对方上不上班,难道还不清楚? 她看了眼月落蘅的衣着,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貌似确实是不够清楚的。 “星星你还没改口吗?”月落蘅笑着走向她,“今天我开车,你可以在副驾多休息会儿,养养神。” “那什么,我觉得我自己可以开车去公司的……” 她就是为了暂时躲开月落蘅,所以才决定提早离开家。 这次她出门可是比之前早了半个多小时啊…… 她试图劝自己接受现实,但是一看到月落蘅脸上的笑容,她很难不怀疑人就是特地蹲自己的。 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是该说一些人太闲,还是自己太自恋…… “这怎么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跟我一起吧。” 月落蘅很自然地接过了她背的包,并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闻星想起了口袋里的车钥匙,不由咽了咽口水。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算说可以开车,好像也没用了呢…… 于是闻星默默闭上了嘴,安静地系安全带,看着某些人开得过于平缓,她真的有一肚子话想说。 “那什么……其实你开快点儿也没什么的……”她欲言又止。 “嗯?” “你看到不远处那个骑车子的大爷了吧?” “嗯,怎么了?” “他都比咱们快。” 月落蘅尴尬地轻咳两声,想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但闻星的话确实是事实,她现在开得很慢,就算是提前走了很久,以这个速度开下去,估计到公司的话也是压点。 “那…坐好了,”月落蘅看了眼拿着手机的她,好心提醒了几句,“知予原来说我开车快,你有个心理准备。” “嗯……我知道了……” 闻星的话刚说完,月落蘅直接一脚油门下去,她看着车速直逼帝都市区内可行驶的最高速度,终于克制了些许。 ?你…… 闻星原本还没理解为什么月落蘅要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也没人告诉她会这么刺激啊。 谁能想到某人一开始开车比老大爷骑车还慢,然后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不是……你听我说……”闻星尝试找回自己正常嗓音,“你开车开太快容易出事儿的,慢点儿吧。反正咱们出门出的早,也不会迟到的。” 她刚才还看了眼手机时间,规定时间内赶到公司绰绰有余。 所以开这么快,是为了…… 意识到自己要说什么的那一瞬间,闻星直接来了个急刹车。 也真是逐渐开始放肆了,她之前从来说不出这种话的。 “该操心的事情还是要操心的,”月落蘅轻笑一声,“而且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 “什么事啊?” “下周末的饭局上,华沐枫也会来。” 闻星原本还拿的好好的手机,差点掉在座位下:“什…什么?” “我说下周末知予组的饭局上,华沐枫也会来。” 我想听的是这个吗…… 闻星闭上双眼,希望自己只是在做梦。 她能答应宁知予,是因为她觉得有月落蘅在,自己不会惨到哪儿去,人怎么都会看在月落蘅的面子上,饶她几分。 虽说知道华沐枫跟宁知予的关系,但真听到这俩人要一起出现时,她还是有些紧张。 “我挺好奇的,咱们老板怎么会来。”她明知故问。 月落蘅也没戳穿她,唇角笑容让人无法忽视:“知予跟咱们老板关系好,想着咱俩既然都是他的员工,见见也没什么。” 闻星企图说点儿什么,至少不会被雷的说不出话。 哪怕她们都知道宁知予与华沐枫是表兄妹,但她从来没想过要与宁知予、华沐枫同时见面。 一个人精就够让人头疼了,这下好了,一次性来俩,她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要烧了。 “你不用担心,昨晚我跟老板打过电话了,”月落蘅看了眼她的脸色,继续淡定开车,“老板也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为难别人的人,咱俩的事儿不会让他有意见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月落蘅同样很清楚,以华沐枫那份念想,怎么可能会毫无芥蒂。 只是身为所谓的上流人士,平日里内敛情绪惯了的人,现在大抵也无法像宁泽楠那样会因为个人情感歇斯底里。 所以她才能确定,华沐枫不会成为第二个宁泽楠。 “倒不是说担心老板做事不合适,只是觉得咱们俩没多久都要辞职,现在跟老板交集太多不好吧。” “他知道我会离开,他从我进公司起就知道我的身份,”月落蘅面色不改,“所以他一直在期待我能走到哪一步,他与大多世家子弟不同。” 闻星自诩不够了解华沐枫,也就没打算参与对他的评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见面再过招,根本不必太过担心。 她很快调整过来自己的情绪,无聊地刷着手机,却在快要到公司前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要告诉其他人吗?”她看了眼不远处的保安,莫名觉得紧张,“咱们俩的关系,似乎没那么光明正大的。” “说不说我都可以,只是咱们闻小姐有没有做好与我面对流言蜚语的准备呢?” 月落蘅停好车,单手撑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向她,藏在明媚笑容下的,是极难察觉的担心。 “都要离开了,还会在意他们吗?”闻星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他们是什么人,跟我很有关系吗?”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只需要顾好月落蘅的情绪,只需要与月落蘅扮演着恩爱情侣,那么等月落蘅高升的那一日,也是她翻身之时。 看着她璀若星眸,月落蘅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40章 招摇过市 对于看到闻星和月落蘅一起进公司这件事,大家都表示不稀奇了,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见。 但是等大家注意到俩人牵着的手时,一个个表情都跟见了鬼似的。 尤其是意识到为什么昨晚老板脸色一直不好看后,李助理下意识看向了身边还冷着脸的人。 如她所想,老板现在虽然脸色不甚好看,但顾忌着影响,也没有太甩脸色。 会碰到华沐枫等人不在月落蘅她们设想之内,但是她也没有退缩,反而握住闻星的手,笑得肆意。 “老板早,”月落蘅打了招呼,“李助理早。” “早……” 李助理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天啊,人怎么能放肆到这个程度。 她又看了看看老板的脸,觉得自己做助理是真的难。 想磕个糖吧,cp要么不撒糖,要么撒得过于放肆,放肆得她都害怕。 想努力工作只挣钱吧,这么好磕的cp一对对出现在她面前,想不磕都难。 华沐枫没有不给面子,也回了月落蘅的早。 只是看着二人相牵的手,他实在挂不住笑,在离开电梯的那一瞬间,便脸色如墨。 月落蘅和闻星站在他后面,自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表情,但闻星感觉出电梯内气压比平时低太多,不自觉地朝那气压中心看了眼,然后默默拿出手机给月落蘅发了消息。 闻星:那什么…… 闻星:咱们老板最近有啥大事儿没解决吗 月落蘅感受到口袋手机振动,拿出手机看了眼聊天软件弹出的消息。 当她看到闻星那条消息时,险些没忍住笑。 她想了半天,好像对于华沐枫这样性子冷淡的人来说,没什么能算得上大事的。 斟酌许久后,月落蘅迅速回了消息。 月落蘅:应该没有,除非跟工作有关 闻星:? 闻星揉了揉眼睛,不是,什么叫做除非跟工作有关??? 她依稀记得,月落蘅现在是老板助理,按理来说应该会负责老板工作有关事宜才对。 难不成…… 闻星顺势看向李助理,不由有些心疼,毕竟同事什么也不用干,然后跟自己拿着同样的工资,放谁身上好像都没那么接受。 不过李助理这个表情,怎么看上去怎么不像不满…… 月落蘅:怎么了 闻星:没什么,就是感觉李助理挺难的 月落蘅有些疑惑,怎么突然扯到李助理身上了? 不过她确实开始思考李助理现在的倒霉程度,跟在华沐枫身边,每天要做不少工作,然后还要应对某些人的情感问题,换她她也难。 月落蘅:确实,她挺难的 闻星还没来得及回消息,电梯就已经到了她所在办公室的楼层,而月落蘅也从这层下了电梯,陪着她一起去了办公室。 “你这样陪着我,不怕一会儿被问啊,”闻星把手机随手一塞,笑着问她,“我要是李助理啊,晚点儿就抓着你问,一定要问个清楚才行。” 月落蘅想起这几天的遭遇,默默回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已经干过这样的事儿很多回了。” 嗯? “李助理会这样吗?” 闻星根本想象不到看上去那么高冷的李助理,居然会抓着月落蘅反复询问的样子。 突然就有一种人不可貌相的感觉…… “会,”月落蘅点了点头,“而且很会。” 俩人有说有笑,一直到闻星的办公室外,月落蘅才与她作别离开。 看着她离开后,闻星默不作声地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调查华沐枫和宁知予之间更深的关系。 她需要知道为什么宁知予决定带上华沐枫,哪怕他是自己和月落蘅的老板,但贸然出现,显然是有更深的计划的。 月落蘅在离开后也敛起笑容,面对周围探究的视线,她确实不是很在乎。 但每每想到就连黄总监也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总觉得自己身边跟着太多脏东西,比不得在战场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日相比较现在,确实更合她理想状态。 有什么看不惯的,动手比比就是,再不济还能在战场上比谁杀的敌人更多。像现在这样暗地里使绊子,都是他们最看不上的手段。 她瞥了眼黄总监,眼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她不想再在公司里的任何人身上多费心思,她需要参与征兵,回到战场。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月落蘅走到自己工位前,果然被李助理拉到一旁闲扯。 “不是我说,你前两天不是说跟闻星只是邻居吗?你俩今天就手拉手了?” 李助理悄悄看了眼华沐枫,老板可是从月落蘅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后就一直脸色不太好啊,眼瞎了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佳,根本不敢上去招惹。 她现在工位上还放着一份没拿过去的文件,就怕触了他的霉头。 “你要是有不敢送给老板的文件,直接跟我说就行,”月落蘅越过她看到了桌上的那份文件,“至于我和闻星,应该算你想的那样。” ……? 什么叫算我想的那样,你倒是说清楚啊?! 李助理当然没有问出这句话,毕竟她现在很识趣,指望落蘅送文件比自己不要命地去送好多了。 “不说那么多了,您老先救我一命吧。” 李助理把文件塞到她手里,迅速离开。 笑死,多让自己为难一刻她都不姓李。 “你……”月落蘅欲言又止。 但李助理感受到了人浓浓“恶意”,嗯……骂的确实很脏呢…… 文件到手,月落蘅就算想推辞,也被架了起来,根本没有退缩的余地。 她看了眼李助理,笑着叹了气,起身走向华沐枫的办公室。 她发誓,如果忽略李助理的加油手势,自己绝对不会在进办公室的时候没憋住笑,以至于现在这么尴尬。 “老板,我来送文件。” “嗯,放那儿吧。” “好。” 月落蘅刚准备转身就走,只听华沐枫叫住了她。 “你跟闻星……” “老板,这事儿你昨天就知道了,现在再问很没意思的。” 华沐枫的笑容染上些许尴尬,笑道:“但再怎么说,你们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问问没什么吧?” “那当然,我和闻星还在这里一天,您想问什么都可以。” 第41章 灵魂伴侣 这话看似没什么,其中夹杂着太多含义。 尤其是在华沐枫知道她不会留在这里很久后,愈发觉得这些话讽刺。 她是在内涵他吗?大概是吧。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你去工作吧,”华沐枫翻开文件,似乎真的打算认真审阅,“记得告诉李助理,让她推掉周日的所有安排。” 至于为什么要推掉,华沐枫没有说,月落蘅也很清楚。 为的不过是知予约的那场饭局而已,她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知予要组这么一场局,还要带上华沐枫。 但左右不过是那么几个理由,或许是她口中说的,要正式见闻星一面,以身份。 又或许,是她猜测的那样,他们只是觉得闻星身份不明,不能与她过多往来。 可偏偏她是知道闻星是谁的人,也知道闻星不会在没有君主的意思下,害了自己。 所以在领头的世家并未交出手中权利前,她确信君主不会对自己动手。 她离开办公室前,回头看了眼华沐枫。 以知予和他对自己的这些帮助,她是不该对宁家与华家下功夫的。 但她很清楚,就算自己不动手,君主也会逼着她动手。 这就是她被迫成为棋子的代价,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做出相应的事。 君主不会容忍世家的存在,哪怕她有心保宁家他们,估计也难成功。 看着她很快就出来,李助理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还是得让落蘅去,才能不被老板训。 “老板刚才让我告诉你,把这周日的事儿都推掉。” “嗯?老板没说为什么吗?” 李助理有些疑惑,平时老板说推掉整天安排的时候,都会告诉她用什么理由拒绝,有时候是华家内部的事,有时候是与知予小姐。 总之,只要老板说,她直接拿这些理由对外骗就行了。 “没有,要不然你自己去问问?” 哪怕是知道原因,但月落蘅还是没有说,毕竟……这事儿再怎么说都跟自己有关,她真的不想再被磕和华沐枫的任何cp了。 “那算了吧……” 她确实没那个胆子直接问,比起去送上门找死,她觉得还不如绞尽脑汁骗一骗,显然可行度会高很多。 看到李助理有些许丧气,月落蘅没忍住笑,拍了拍她的肩,告诉她看开点儿,其实没什么事儿的。 骗嘛,骗习惯就好了。 …… 很快周日就到了,月落蘅站在闻星卧室外,等她一起离开。 “你说,今儿为什么咱们老板也要来啊,”闻星找了顶帽子戴上,“我想好几天了,都没想明白。” 她当然不是没查清宁知予跟华沐枫之间的关系,有君主留给她的人在,很多她想知道的消息都会送到眼前。 只是有关华沐枫为什么会来到这场饭局,她还是没有想法,也没有思绪。 “这谁知道呢,”月落蘅耸了耸肩,“可能是因为他比较闲?”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的吧……” 听着她这么大胆的吐槽,闻星承认,自己有点儿慌。 不过想了一下,她觉得月落蘅说的好像也没毛病,按照华沐枫华家继承人的身份,事儿只会越来越多,哪儿来的那么多心跟她们这群人胡闹。 除了闲,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了。 月落蘅看了看时间,提醒她可以出发了。 而闻星也没有再继续折腾,简单收拾过后,就与她一同离开。 “今天也是……”闻星看到了她手里的车钥匙。 “今天也我开,”月落蘅笑着,“要是晚些时候我们几个喝酒喝多了,你开车带我回来就行。” “那宁小姐他们呢?” “他们有司机和助理,不用担心他们的。” 月落蘅说这些话不无道理,她不了解华沐枫是不是爱喝的人,但她知道至于只要逢着跟自己一起吃饭,酒是一点儿都少不了的。 而这一点在她们入座后不久,也得到了证实。 “闻小姐要来一杯吗?”宁知予先问起闻星,“要是不介意的话,半杯怎么样?” “知予,算了吧,我家星星她不喝酒的。” 宁知予脸上的笑愣了一瞬,随后打趣道:“我这才说几句,你就开始护短了?这要是以后真闹起来,你还不得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只是实话实说,她不喜欢喝酒,也就没必要顺从了。” 闻星看了一圈,觉得自己还是别说话的好。 这桌上就四个人,三个人都不是她能得罪起的。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有一种小白鼠误入高端局的感觉。 有月落蘅的话在前,宁知予就算想劝都劝不了什么。 她看了眼华沐枫,示意别什么都让自己上,他也说个几句话帮帮自己。 可华沐枫虽接收到她的信号,脑中却尽是这几日月落蘅与闻星在自己眼皮下的相处。 不知道这二人是刻意演出的恩爱,还是真的喜欢到如此地步,总之他并不想接受事实。 “对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宁知予生硬地岔开话题,“我刚见到闻小姐那天,好像离现在也没多久的。” “比你跟她见面早一天。” ……??? 宁知予差点把刚喝下的一口酒吐了出来:“你…你说什么?” “就比你早一天,怎么了?”月落蘅放下酒杯,“你碰见她的那天,是我第二次见她。” 宁知予浅浅算了算日子,笑容瞬间僵住:“你俩发展这么快?要是再过两个月,你俩孩子是不是都打酱油了?” “倒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就是灵魂契合。” 听到这句灵魂契合的时候,闻星正在美滋滋地吃着眼前的菜肴,就连她都愣了一瞬。 她跟月落蘅灵魂契合???这事儿谁通知她了?到现在她都没觉得自己和月落蘅是可以算得上灵魂伴侣的程度好吧…… 看到闻星的反应,宁知予也觉得月落蘅这话只是在开玩笑。 就算真的能走到灵魂伴侣的那一步,现在就确认的话也还太早了些。 “这么说的话,闻小姐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华沐枫默不作声地丢了颗炸弹出来,“落蘅是a,那么你肯定是o,对吧。” 第42章 喜欢而择 闻星再度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适合参与今天这场饭局。 早知道来这儿吃饭是一个接一个雷,她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屈服的。 她本来以为只是时不时说两句,也能应对,没想过现在是句句都想要她的命。 见两人都不回答,宁知予又多问了一句:“信息素的味道应该还是可以说的,总归要知根知底嘛,不然我们也担心落蘅的。” 她看了眼华沐枫,觉得人终于开始有效输出了。 他们不是没查过闻星的信息素,但入职报告上,除了写明闻星是omega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所以他们想知道的事太多太多,包括闻星的信息素这样基本的问题,他们也需查清。 月落蘅几乎不需要细想,就知道闻星是抗拒回答这个问题的。 她举杯为闻星解围:“这种事没那么重要,我知道就可以了。” 她注意到闻星的脸色并没有那么好看,这种事既然因她而起,那么她说几句话也是应该的。 “这倒也是,毕竟闻星是你选择的人,”宁知予及时岔开话题,“你的选择我们一向放心的。只是闻小姐怎么看中你的,又怎么坚定地选择了你呢?” 哪怕闻星知道月落蘅是孤儿出身,但此刻任由一种被对方的父母盘问的感觉。 嗯……怎么不算见家长呢? “知予,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问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了?”月落蘅再次出手,“开始和过程很重要吗?重要的,应该是结果,是我和闻星确实在一起了的结果。” 宁知予一时语塞,赶紧给华沐枫使了眼神,让他帮自己说几句话。 “那除了祝福,看来我和知予没什么问题再问了,”华沐枫看着她们,“既然是灵魂契合,自然是最好的。” 听到他这话的宁知予瞬间瞪大双眼,她这是听到了什么?说好的一起为难闻星、打探闻星背后的秘密呢? 她这是……被丢下了? “我哥说的没问题,”宁知予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你们能好好在一起,也挺好的。” 平心而论,如果她和华沐枫能知道闻星背后的那些事,其实她会很放心落蘅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o。 可没有这样的如果,他们都对闻星一无所知,除了落蘅喜欢,除了落蘅愿意。 他们没有可以驳斥的点,也是因为她喜欢、她愿意。 这顿饭算得上食之无味,至少没人能享受眼前的美食,除了月落蘅外。 她不觉得眼前发生了什么能影响自己的事,这些问题也都能解决。 她甚至还拍了拍闻星没有拿出的那只手,让人不必太过紧张。 闻星瞬间动作一僵,她没想到这个时候月落蘅还会来劝慰自己,让自己不用太担心。 虽然……她也没有很担心吧,只是觉得在这种高压下,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先前只是被丢弃在黑暗一角,无人问津,她最后适应了那种孤独、那种寂静。 但现在跟之前差很多啊,她鲜少直面君主的威严,所以倒也很少会出现如此紧张的样子。 这里就坐着四个人,两个是世家继承人,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一个是曾经的四级军官,现手握帝国三分之一的经济,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属于上位者的风范。 剩下一个她,嗯……不提也罢。 闻星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太担心自己。 她实在不想吸引宁知予两人的注意,还是低调行事会好一些。 酒过三巡,看上去谁都没醉,但好像谁都醉了。 一旁放着的酒瓶子让闻星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喝了点,不然这三人怎么这么能喝。 但事实就是她一滴没沾,其他三个人一杯接一杯。 把酒言欢?她觉得更像借酒消愁,至少……华沐枫看上去是的。 月落蘅感觉这顿饭该结束了,放下筷子,坐着看向对面的两人,眉眼间难得柔和几分。 宁知予也意识到她兴许是想着离开,所以才会这般松散。 良久后她才开口:“落蘅,我让人送你和闻星回去吧,这样我也放心。” “不用了,星星也会开车,可以带我回家的,”月落蘅看向身边已放下碗筷许久的人,笑了笑,“之前她也开车带我去过公司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华沐枫竟然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许骄傲。 “这样吗?我还以为闻星不会开车呢,”宁知予也放下了酒杯,“那这样的话,我们也就不耽搁你们时间了,早些回去洗漱吧,明天都还要上班呢。” “也不一定吧。” 月落蘅起身拿了衣服,扶了身边的闻星一把。 她们早就商议过,明天一同辞职,不打算再去公司忙任何事了。 宁知予算了算了日子,似乎确实该到征兵的时候了,落蘅会选择离开,倒也正常。 “不管怎么说,前程似锦总归是要做到的。” “借你吉言了,”月落蘅微微点了点头,“如果以后有时间,我和闻星会请二位好好一叙的。” 闻星随着她一同离开,华沐枫却又倒起了酒。 “不是我说,哥你现在这是干嘛,”宁知予按下他的手,“亲眼看着落蘅和闻星这样恩爱,你心满意足了?” “可我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端倪是你我没有查清的……” “能有什么是我们没查的?那些查不到的,落蘅也不在乎。刚才她袒护闻星的样子你不是没看见,你该放手了。” 她不是觉得落蘅不好,也不是觉得闻星太差。只是现在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她不觉得二人在一起是什么好事。 自然,她也不觉得她哥一心单恋落蘅也是好事。 “嗯,我都知道。” 知道有什么用,你又不改…… 宁知予欲言又止,最后除了叫李助理来开车带人回华家,是半点儿主意都没有。 回家的路上,月落蘅坐在副驾驶看向窗外,腿上搭着自己的米色大衣,不知是在想什么。 “明天就辞职了,想好接下来这几天要干什么了吗?” “放松几天好了,紧绷了这么久,难道不该放松吗?” 第43章 有所得,必有所失 闻星不置可否,其实月落蘅也没说错,她们在公司的每天都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现在想要放松些许也正常不过。 尤其是月落蘅还和宁知予他们有所牵扯,需要费的心神不是她能看透的。 她其实有些心疼月落蘅在各处之间周旋,但每每想到这是月落蘅自己选的路,就像她选择把一切交托给月落蘅一样,除了自己承担,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担这些。 没有人必须为别人的事担责,也没有人可以推卸掉自己应该担的责任。 “闻星,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太肆意了些?”月落蘅突然问道。 闻星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不,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算不上肆意。” 像她这么说的人并没几个,月落蘅来了兴趣,回头冲她挑了挑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月小姐是鲜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且肯为之努力的人。如果真说是肆意,不如说是顺心而活,这是大多人都学不来的事。” “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会尽力追求。这样与世俗不同的选择,也就成了他们口中的肆意妄为。” 月落蘅没有说话,但是她认同闻星的说法。 所谓肆意妄为,指的是她为了完成阶级跃迁而努力往上爬,指的是她在战场上奋力杀敌。 这是上位者对她的评断,不是她给自己写的评价。 “我倒是没想过,星星你会看得这么透彻,”月落蘅再度扭头看向窗外,“难怪他们会把你送到我身边,大抵是因为你真的与我相像吧。” 闻星险些忘了自己在开车,下意识就要张嘴反驳。但好在她及时止住要说出口的话,才没酿成大祸。 她是不觉得自己和月落蘅像的,倒不是她看不上月落蘅,而是她看不上自己。 她做不到像月落蘅一样坚毅,能在被设计倒台后再度爬起,成为君主眼中最好用的刀。 如果她真的成为月落蘅,只怕在刚被扒去那一身军官的衣裳时,就恨不得以死明志。 但月落蘅不是她,月落蘅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掌握了帝国内三分之一的经济,为方家带去了极大的危机感。 一想起方家,闻星想起了君主给自己的信息中,提到了方时榆跟宁泽楠的关系。 她悄悄地看了眼身边的人,状似无意地问道:“我听说宁家少爷跟方家走的很近,落蘅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月落蘅凤眸微眯,她不觉得这样的消息是闻星不知道的。 既然闻星作为君主派来帮她搅乱世家内部的人,对世家彼此之间的关系应该很清楚才对。 她的唇角扬起一抹很好看的弧度,笑答:“不过是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闻星就像没听过这些词一样,言语间是藏不住的惊讶。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是啊,”而月落蘅乐得陪她演下去,“宁泽楠明知道方时榆靠近他、抓住他只是把他当做玩物,想要拉到身边让宁家妥协,却还是心甘情愿地贴在方时榆身边。这知道内情的人,没一个看得上他的。” 这话不是月落蘅一人这么说,而是事实如此。 只要清楚方时榆和宁泽楠之间的关系的人,都不会觉得宁泽楠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不仅仅是她,世家间的很多人都知道,原本的宁家继承人,是宁泽楠。 这份责任能到了宁知予身上,完全是因为宁泽楠为了方时榆、为了能在方家一直待下去,根本不将宁家当做本家对待。 能在一个家族坐到有话语权的位置的人,怎会不是人精? 就算是为了家族荣兴,这群人也不会再信任宁泽楠一份。 而宁家能挑选出的合适的继承人,除了宁知予之外,再没有别人,所以这责任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闻星故作刚刚明白,点了点头。 “虽然方时榆也是世家里的佼佼者,可宁泽楠他出身宁家,无需那么……”闻星还是有些不理解,“如果他真的能为宁家好好思虑,也不至于……” “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没有这么个如果,他一心扑在方时榆身上,无论方时榆说什么,他都会信。” 月落蘅顺势想到了前几天的事,补了句:“而那些可能出现在方时榆身边威胁到他的人,他也都会除掉。” “嗯?他不是已经被宁家抛弃了吗?怎么还会有人可用……”闻星确实想不明白这一点。 按理来说,宁泽楠作为被宁家抛弃了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有那么多人可以用呢? “一些不开眼的罢了,”月落蘅缓缓闭上双眼,“有人聪慧,知道及时变通。但有人愚钝,只会一条路走到黑,这又怪得了谁呢?” 这也是她不喜欢看到的一面。 没有什么是可以被abo之间的等级制度禁锢的,除了本身身体素质的差异外,等级制度都是人定下来的,自然可以被更改。 “落蘅,你见过方时榆跟宁泽楠吗?” “当然见过,如我所说,这两人我都看不上。” 如果非要她仔细说说对二人的想法,她还能说出方时榆几个优点出来。毕竟人作为方家继承人,其实除了花心些,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对方家不利的事。 但她就是看不上宁泽楠,她从不否认。 如果宁泽楠只是为爱丢下家族,她倒还能说他一句有魄力。 可他什么都想要,想要方时榆一心一意,想要宁家对他唯命是从,还想要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中,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什么都做不好,又什么都想要,被自己的欲望反噬是迟早的事。 “那我们这次去战场时,还会遇见吗?” “这谁知道呢,上次我回来的时候,那些应该属于我的功劳,都到了他头上,兴许这次他也会来吧。” “可军界……一向不是宁家的地盘吗?” “宁泽楠上次把他送到了军中,用的宁家的路子。而方时榆换给宁家的东西与他得到的那些殊荣根本不对等,这才让宁家大多人断了扶宁泽楠上位的想法。” 第44章 深思熟虑 闻星哑然,她突然觉得宁家其他人做的也没错。换作自己,大抵也会对宁泽楠极度失望的。 “也难怪会被放弃,只要明事理的人,都不会再信任他了。” “所以才会说宁家里那些还捧着他的人,是愚者。” 月落蘅丝毫不掩饰对那些人的嫌弃,她这人总是习惯性将喜欢与厌恶都写在脸上。 自然,她也不觉得这其实是应该隐藏的东西。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承认又有什么呢? 车内陷入寂静,闻星开回家时,月落蘅恰好醒来。 “要不然去我家吧?”闻星看了眼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放心,“感觉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住我不太放心。” 而此时月落蘅已经下了车,顺手穿上了自己的米色大衣:“不用担心,我只是因为喝酒不能开车,倒不至于真醉。比起知予他们,我或许清醒得多。” 她不知道华沐枫的酒量,但知予的还是清楚的,看上去她醉了,但醉得最狠的,估计是还在那儿坐着的人吧。 “那车……” “麻烦我家星星开进车库了,我在这儿等你。” 月落蘅唇边笑容明媚动人,明明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闻星却觉得人似乎就是在对自己施展媚术,不然她怎么会红了脸。 “好,你在这儿等我几分钟就好,不要到处走。” “嗯,我明白的。” 月落蘅走到两家中间的路灯下,看着她朝车库开去,还冲她挥了挥手。 闻星连看都不敢看,生怕耽搁时间,赶紧把车开去了车库,然后立刻回来。 当她回来时,月落蘅靠着路灯看向她,眉眼间尽显温柔。 “不用这么着急会来找我的,”月落蘅上前迎了她几步,“我走不丢,你可以不用这么担心。” “拜托,自家的人在等我,我要是来的晚了岂不是太过分了些。”闻星同样笑意盈盈。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倚着月落蘅,但考虑到这么做似乎有些太过,便硬生生克制住。 但月落蘅没有那么克制,她牵起闻星的手,陪闻星回到自己的家。 “你……”闻星低头看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 月落蘅说得相当自然,就像自己什么都没干一样。 闻星自然做不到像她这般,原就泛起红晕的脸此刻愈发红润。 “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月落蘅这才看向二人牵在一起的手,眉眼弯起,似乎真的不觉得有什么。 “星星,我们现在在一起了,”月落蘅顺势给了她一个拥抱,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就算演给别人看,也要演的。谁说咱们回了家之后,就不会被人盯着了呢?” 正是因为这句话,闻星突然浑身一冷,她终于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人。 她不认识都是些什么人,也确定这一定不会是君主的人,否则自己不可能不知情。 “月小姐的敏锐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闻星同样压低声音,“既然如此,月小姐准备怎么做呢?” “静观其变。” 闻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任月落蘅与自己一同回家。 直到关上房门,她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月落蘅的怀疑仍未打消,她检查着闻星家中每一处隐秘的地方,查探是否有监听器的存在,试图找出让自己直觉很不舒服的端倪。 她一进门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虽说她没到什么都能感知的地步,但她这人最信自己的直觉。 既然她觉得这里有问题,那肯定少不了的。 于是她在闻星震惊的目光下,找到了两个监听器。 她直接拆了监听器的电源,然后才示意闻星放心大胆地说,不必再忌讳什么。 “所以这些……落蘅你有什么眉目吗?”闻星直观这些并不是君主的手笔,所以想着问问她的想法。 “如果非要说,那我觉得人选可就多了,”月落蘅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物件,笑容张扬且肆意,“前几天我刚碰见方时榆和宁泽楠,虽说没有直接见面,但依旧与他们都有了些许交集。知予和华沐枫确实不会为难我,但会不会在你这儿放点什么,我不能保证。” 这才是让人头疼的地方,月落蘅无法排除掉任何人,她只能暂时将楚子忆排除在外。 若是想的荒唐些,楚子忆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说的话,看来咱们处境确实危险了。” “倒也算不得危险,”月落蘅突然摸到了监听器上极隐秘的地方,笑容敛起,“你大可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被谁欺辱了去的。” “咱们月小姐这般有魄力吗?” “我一向如此。” 月落蘅起身意欲离开,闻星问她不是要留下来吗,怎么又想着回去了。 “我比较认床,还是睡在自己家好一点。” 这个借口对月落蘅来说并不适用,只是闻星没有多想,真当她有这么个习惯,便放她离开。 离开闻星家后,月落蘅没几步就走进了自己家门,熟练地拨通了宁知予的电话。 而这个时候宁知予刚跟华沐枫分开不久,听到手机响起,看清楚是谁打来的电话后,酒醒三分。 “你不是跟闻星一起回去了吗?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宁知予率先开口,“怎么,你还怕我担心你,给我报平安啊?” “报平安不算,让你报修自己家的东西差不多,”月落蘅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要不要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你还跟我打哑迷吗?” “知予,咱们之间装傻就没什么意思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也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儿找你。” “好了好了,”宁知予败下阵来,“就是两个监听器,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我不是生气,只是觉得你做的不好。闻星是我介绍给你们的,我的伴侣,你对她的人任何质疑,都是在打我的脸,质疑着我做的选择。”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她确实身份不明,你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我选择她的时候,就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第45章 老板疯了 “你……”宁知予欲言又止。 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月落蘅才好,似乎在闻星的事上,她们一直不能达成意见统一。 而且她说过无数回,闻星有太多是她们不知道的事,这么草率选择弊大于利。 “你要不然再好好想想呢?” “知予,我想过了。” 宁知予彻底摆烂:“行,拦不住你了。你要是想查闻星,随时跟我说,我会帮你查的。你要是不需要,我也就不会再探。” 刚才那一瞬间,她险些以为自己在跟宁泽楠交涉与方时榆的问题。 想起宁泽楠他们,她不免劝了月落蘅一句:“你既然要回到军中,就要多加小心才行。这次不止宁家想要插手征兵一事,不出意外的话,方家也要来分杯羹。” “真不知道他方时榆抽哪门子的风,不顾原先三家约定,非要来我宁家的地盘下手。他自己吃不饱饭,就要砸了别人的碗?” 方家在商界的影响力逐渐不如从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宁知予没想到方时榆居然把手伸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她确实能仗着自己在宁家如今的声势拦着些许,可有宁泽楠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在,她真不知道自己能防住多少。所以她也只能提醒落蘅,让人自己多加注意,不要着了别人的道。 月落蘅深知方时榆此人阴险,自然会小心许多。只是念着察觉出的那丝破绽,她决定还是提醒一下知予比较好。 “下次放监听器的时候,记得让那些人动动脑子,”月落蘅轻笑出声,“把你宁小姐的专属印记刻在上面,生怕我看不出来吗?” ……? 宁知予瞬间愣住,她想过无数个落蘅会发现是自己做的原因,却怎么都没想过居然会是专属印记这件事暴露了自己。 “你说的是那个…银色的‘n’?”她不信邪,甚至再问了一遍。 “不然还能有什么让我确定这是你做的呢?”月落蘅顺势反问,“虽说刻在了隐秘处,但稍加观察就可以看到,他们还是做的不够好。” 这是做的不够好吗?这是做的太不好了! 宁知予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是以这种方式暴露,恨不得立刻把干这事儿的人揪到自己眼前,问她怎么想的。 啊?怎么想的?居然能把她的印记刻在上面? 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行了,你晚些时候自己查查吧,看看是谁这么不想你好,我就先挂了。” 月落蘅挂掉电话,再也忍不住笑。 她能确认是知予手笔确实在乎于那个印记,三个领头的世家中,“n”一向特指宁家的人。 而几年前世家之间将规矩定得更清楚,原有标记只允许家族继承人使用。 若放在三四年前,她兴许还得想想是知予干的,还是宁泽楠闲的没事儿做。 但现在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样的,宁泽楠早就用不上这么个印记了。 她打开电脑,写下辞职信,一并将闻星的那份传给了人事。 待事情做完后,她起身去洗了澡,准备休息。 她对于华沐枫知道这些事会怎么想并不在乎,她之前就跟华沐枫说过,自己会离开。 她不是愚蠢的人,他更不是。 所以她想做什么,会怎么做,她觉得他可以猜到。 当华沐枫收到月落蘅与闻星的辞职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他听着李助理的汇报,指尖不断敲击桌面。 昨天月落蘅那句话他还记在心上,原来是这么个意思,难怪对知予说的还要上班提出了质疑。 “老板……?”李助理看着他脸色不如刚才那么好,言语间带上几分小心翼翼。 “没什么,”华沐枫从眼前的文件中抽神,“去按照我之前说的做,该招人的招人、该辞退的辞退,别让公司因为几个人就转不动了。” “是。” 李助理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贴心地关上了门,然后就赶紧给月落蘅打去了电话。 不是,这人也没告诉她要卡在这个时候辞职啊? 她记得昨天送老板去餐厅的时候,好像宁小姐和落蘅都在,就连闻星也在,怎么今儿俩人都辞职了?这是准备要谁的命啊? 如果说这俩人同时辞职就让她觉得自己也小命不保,那么刚刚老板的话更让她觉得自己保住这份工作很不容易。 因为老板的意思是,按照之前跟她说过的,把那些造谣过落蘅的人都辞退了,为公司招些新人进来。 虽说人没那么难招,但是一次性招太多肯定还是不行。 她回头看了眼办公室,再看看自己还没被接的电话,真不知道该说是谁疯了。 月落蘅难得睡了个懒觉,她醒的时候正好手机不知响了多少回。 她顺手按下接听:“喂?” “我的姑奶奶啊,你总算接电话了,”李助理刚好把通知都发了下去,“你和闻星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俩辞职都不提前告诉我的吗?我刚才在老板那儿快被他的低气压给压炸了。” 虽然自己也觉得这个形容很怪,但是李助理认为这个形容就是最贴切的。 她真的,她很佩服落蘅。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个大的。 “嗯?”月落蘅下意识反问,“还好吧,就是不想干了,所以辞职了。” ?你这话说的…… 李助理表示自己有些许的不服气,闻星是个水差,一开始她和落蘅就很清楚。 至于落蘅身上那些活儿…… 她真的不是很想说。 在没来当总裁助理的时候,应该是落蘅最忙的一段日子。她也听老板说过,这根本不是落蘅全身心都在工作的状态。 更别提来了总裁办公层之后,就没干过什么大活儿,大活儿都在自己手上呢。 怎么决定活儿的大小,要看他们老板怎么说。 就他们老板那个……嗯…… 算了,还是不说了。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点儿什么,”李助理躲进了茶水间,“我打电话是想跟你分享一件事儿的。” “嗯?什么事儿?” “咱们老板疯了。” 第46章 自以为是 ……? 华沐枫疯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也没人跟她说啊…… 不是,这样的大事儿不应该上新闻吗? 月落蘅迅速划着手机,直接开始搜索华家继承人疯了的相关词条。 但是她翻了半天,也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内容。 听着对面没了动静,李助理问了句:“你不会又睡着了吧……” “没有,只是听到你说咱们老板疯了,所以想看看新闻有没有,”月落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看戏心态,“不过我怎么没翻到啊?你……谎报军情?” “不是,你真去搜了???”李助理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你什么时候这么信别人的话了?不对,这个事儿是能随便信的吗?” “所以……” “我刚才那话就是个比喻而已,你不用真放在心上。” 月落蘅伸了个懒腰,随后接着问道:“我现在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你觉得他疯了。”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公司人员大换血而已,”李助理靠着墙,一直在关注着茶水间的门,“黄总监他们都会被辞退。” 听她这么说,月落蘅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左右不过是华沐枫在她离开后,开始清理公司内的蛀虫,又或者……是想为她出气。 至于是因为什么,她实在没有细想的想法,也就没那么在乎华沐枫会做出如此举动的原因。 “牵动的人挺多的,估计一时半会儿不能……” 注意到茶水门有被推开的迹象,李助理迅速挂掉了与月落蘅的电话,主动打开了门。 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月落蘅有些疑惑,但念着人可能是有什么大事儿,所以才会挂了自己的电话。 而且她并不急于现在立刻知道一切,自然也不会太过在意这些的。 李助理看着眼前的人,唇边的淡淡笑意染上些许嘲讽:“黄总监,好巧啊。” “李助理?”黄总监故作,“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很清楚吗?”李助理也没给她面子,“说吧,我跟别人打电话你听了多少。” 黄总监没想到她会直接戳穿自己在偷听的事,脸上的谄笑瞬间僵住。 只是她仍然选择装傻:“李助理你在说什么啊,我实在听不懂。我真没想到你会在这儿,正好有事想问问你来着。” “什么事,说吧。” “我们部门人员被辞退的事,”黄总监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这次我们部门有将近一半的人都收到了消息,是不是人事那边传错了。” “不是人事的问题,是老板的意思。人事他们呢,也只是按照上头的意思办的,你要是为难人家人事啊,就太过分了点。” “也不是说为难人事他们,只是我们部门之前从来没有规模这么大的裁员,所以都有些不相信,然后我就想着问问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没想到来茶水间倒个水,就碰到你了。” “你最好不是直接跟着我来的,”李助理没那么好糊弄,轻笑一声,“我要是没记错,这次你也在裁员名单里,是为了自己问,还是为了别人来问,黄总监比我更清楚吧。” 老板雷厉风行,从上往下将人踢出去。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黄总监了。 黄总监脸上的笑半点儿都挂不住,她当然是为了自己来问的。 人事发来的裁员名单里她是第一个被裁的,肯定要想办法问清楚才行。 更何况她觉得自己有可以谈判的筹码,业绩前三她手上有两个,还不足以证明她的能力吗? “这不是觉得还有挽回的余地,所以想多问问来着,”黄总监也不装了,“咱们公司业绩前三,我手上有两个人,我觉得我在公司可以带来更大的效益,辞退我完全没必要。” “他们业绩排前三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他们自己努力得来的,不是你的人脉给的。看清你手下的人,他们比你想的要努力,也比你更值得让公司留着。” 提起业绩前三,李助理不得不说一句,他们才是聪明的。 比起随波逐流讽刺落蘅,他们每次都是在精进自己的业务。 也因此,裁员这件事几乎与大多数业绩极好的人无关。 “但……” 黄总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助理打断:“服从公司安排,去办离职吧。” 说完她就走了,顺带简明扼要地告诉月落蘅为什么挂了电话,外加一大段对黄总监的吐槽。 李助理:哇我真的服了 月落蘅:? 李助理:她以为她是谁啊,拿手上有两个业绩前三的来谈判 李助理:人家业绩前三关她什么事儿啊,就挂在她名下而已 李助理:说得好像没有她,人家就不是业绩前三了 李助理:就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 月落蘅深以为然,毕竟不是没跟黄总监做过同事,对方有多么自以为是,她还是很清楚的。 月落蘅:可能人丑出了一个新高境吧 李助理:?你现在骂人这么高级了 月落蘅:见多了脑子不太好的 李助理:已经开始这么犀利了吗 月落蘅:纯恨 李助理:…… 李助理看着纯恨俩字,都不知该不该夸月落蘅。 你说这人不好吧,但是她直接告诉你她讨厌谁了;你要说这人好吧,这人又全都讨厌…… 嗯……果然是不能多聊,脑子都要烧了。 李助理:得了,我去忙了,晚点儿跟你吐槽她 月落蘅没回应,因为她一起床就看到了桌上的饭菜。 有些人嘴上同意跟她一起放松几天,事实上还在认真生活。 见月落蘅离开了卧室,闻星立刻对桌上的早餐作出解释:“我想着这几天虽然不去上班,但是该有的东西还是少不了的,就过来做了个早饭。酒我没开,大清早喝酒不太好,更何况你昨晚……” “我都知道的,也会多在乎一点自己的身体。倒是你,起这么早,过会儿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也不用了,平时这个点都上班了,真休息反而休息不好。” 第47章 假戏真做 月落蘅瞬间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过于怠惰,否则怎么自己会觉得能多睡会儿是好事,并且准备晚些时候再补一觉。 最后她将一切归在人各不同,闻星比她还要自律,对自身要求更高罢了。 但事实上闻星并没她想的那么自律,她只是因为在王宫水牢的那些日子而不得安睡。 哪怕现在已经离开王宫许久,享受这样太平的日子一日又一日,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梦到从前在水牢里的时光。 居安思危吗?不,她更觉得自己像应激反应,就算现在再幸福,也会对以前的日子有所畏惧。 “对了,这几天要不要提前跟司长官他们那边联系一下,”闻星与月落蘅落座在餐桌两侧,“我没记错的话,到现在司长官还是四级军官,说不定会负责此次征兵事宜。” 她猛然提起司遥光,月落蘅吃早餐的动作,随后回答道: “嗯,我会找时间跟他联系的,你不用担心。” 她不是没想过要跟司遥光联系,只是好几次打电话给对方的时候,都没有接通。她不知道战场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司遥光对她的电话都熟视无睹。 如果是前方战事吃紧,帝都里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消息。 再不济,知予也会跟她提几句,就像之前知予告诉她,她的那些朋友只剩下遥光一个人一样。 闻星低着头喝粥,只当不知道司遥光的去向。 事实上没人比她更清楚为什么司遥光音讯全无,因为从她到月落蘅身边起,司遥光就已经被君主的人严格管控,别说是接电话了,想回个消息都难。 至于为什么要控制司遥光,闻星并没有问过君主,但她也能猜到些许缘由。 既然是要放月落蘅进军,那么没有比月落蘅的朋友更会对她心软的了。 那么选择谁作为月落蘅回到战场的引路人最好呢?自然是司遥光。 为什么不选其他人,因为其他人都在战场上尽数死亡,或死于与敌军的较量,或死于世家间的算计。 这也是闻星觉得很可悲的一点,为了让月落蘅不会被世家的人发现,君主软禁了司遥光,就为了让她回到军中,把世家的人全部拔除。 “落蘅,咱们真的能爬上去吗?”闻星突然就开始自我怀疑,“像我们这样的人,可能完成阶级跃迁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月落蘅都是君主手里的棋子,是他把世家全部拔除的棋子。 而棋子用完呢?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答案很显然,她们可能根本落不到什么好。 “与其怀疑我们能不能,不如为了这一步去做,”月落蘅戳着碗里的粥,轻笑,“我这人喜欢论想不想,不喜欢论行不行。只要想做一件事,就不要顾忌它能不能完成,先去做再说。” 闻星刚想说些什么,月落蘅就补充了一句:“自然,想做什么也要看看律法。若律法合理,还是要做合法公民的。” 原本饭桌上的气氛还有些严肃,一下子被月落蘅一句话打破,闻星没忍住笑,眉眼弯起,越想越觉得可乐。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咱们月小姐嘴皮子这么好,”她喝了一口粥,怎么都收不住笑,“这么好的月小姐好在是跟我在一起了,要是让给了别人,那我可亏大了。” “闻小姐这是要跟我商业互捧了?”月落蘅直接零帧起手,“我们家星星自然也一样,要是让别人追到手啊,我估计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闻星被她逗得险些吃不进去,赶紧克制一番,以免笑得忘了吃饭。 她悄悄抬头看了眼月落蘅,见人认真喝粥,没有过多在乎自己,也就试图安心吃饭,不要想的太多。 刚才的月落蘅与她印象中的样子差的实在是多,她想忘掉都难。 早饭吃完后,月落蘅将碗收至洗碗池,怎么说都不肯让闻星插手。 只要问,就说饭让闻星做了,自己洗个碗也没什么。 “活儿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干,不然我成什么了?”月落蘅耸了耸肩,“这要传出去的话,我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说什么,我月落蘅不知心疼家中娇妻,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她干。” “诶,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只是我确实该担一些事,不能真把什么都压到你一人头上。” 闻星看着她拿的碗,欲言又止。 因为月落蘅说:“星星,我们现在是伴侣。就算是演,也要演得恩爱。” 这与之前相差无几的话,在此刻说出竟有些伤人。 意识到自己竟然因这句话难过时,闻星自己也愣了一瞬。 她自诩对月落蘅毫无感情,至少除了同伴的情谊,她不觉得自己该多给对方什么感情。 可现在她意识到自己会因为月落蘅三两句话生出不该有的情绪起伏,这根本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默不作声地坐到沙发上,看着眼前未打开的电视,发起了呆。 等到月落蘅把碗洗完、离开厨房后,看到的就是十分熟悉的一幕: 闻星抱着双膝窝在沙发一角,双眼空洞无神,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月落蘅有些无奈,上前将那人游出的神儿一把拉了回来: “咱们星星这是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没什么,”闻星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咱们这样很像老夫老妻,根本不是协议情侣会有的样子……” 她刚才确实想到了这部分,但却不完全是。 更多的还是在想自己吃饭时说出的那句话,她与月落蘅真的可以逃掉君主的安排,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以君主眼下的算计来看,只要世家手中的权利尽数上交,她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可完成了之后呢? 没有人能保证她们可以在高位上一直坐着,更遑论她们都是大家眼中的出身卑贱者,太高的位置是坐不了很久的。 换而言之,她们必然会牺牲,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但月落蘅信了她的话,揉了揉她的头: “我倒是不介意假戏真做,咱们家星星呢?” 第48章 抢人勾当 问我吗? 闻星也在反应着这句话,她介意假戏真做吗?好像并不介意的。 只是一旦要做了真伴侣,她身上许多事就再也不能瞒着月落蘅,例如她为什么会成为君主的人,在王宫的那些年又都遭遇过什么。 这些事都是她不愿提起的过往,她也不可能把这些和盘托出。 “暂时还是别了吧,”闻星看着她如墨眼眸,心虚地扭过头,“我过早成为你的拖累、你的软肋,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头顶传来极低的一声笑:“星星这是在担心我护不住你吗?” 闻星摇了摇头,她当然不怀疑月落蘅的能力。 她怀疑的是自己的过往,到底能不能被接受。 她摸上后脖颈的腺体,那次被临时标记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扪心自问,自己对得起月落蘅给的每一分好吗? 其实不然吧,她早就是脏透了的人,献身给月落蘅都有些过分,更不提一直在享受对方对自己的好。 月落蘅不知她想起了什么,但本能让她为闻星拭去泪水。 她没有多问,闻星也没有多说,她们维持这个姿势许久,直到月落蘅松口。 “若是你不愿提那些事,不必强迫自己,”月落蘅自然是看出她的为难,缓缓起了身,“我无意强迫你什么,自然要以你的意愿为主。” “但若是你受了委屈,也可直接与我说,不必担心我会说什么。” 闻星点了点头,朝沙发角落缩了缩。 但她很快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以前那些会欺辱她的卫兵,便又朝月落蘅靠近了些许。 “我并非有意疏远你,只是……”她想告诉月落蘅真相,却又碍于自己的颜面说不出口。 与其说是碍于颜面,她更觉得是为了维护她们之间这不知真假的感情。 她不知道怎么断定月落蘅的感情是真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讲清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觉得自己和月落蘅是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的,除了那夜荒唐让她们知道与彼此极为契合,其实没有任何事促进她们的感情。 甚至她一直认为,正因为自己是君主的人,落蘅需要防备着自己,直到自己可以与她说明一切的时候,再交托所谓的感情。 因而哪怕因月落蘅的话有些触动,闻星还是维持着理智,逼着自己守好秘密,不能说出口半个字。 “落蘅,谢谢。” 她觉得自己该向月落蘅道谢,不为别的,只为三番五次的尊重。 “你与我还客气什么?你作为我的伴侣,有可以肆意妄为的资格。” 闻星低下头,嘴角莫名上扬。 好像……被人照顾着的感觉确实很好。 …… 一连两天月落蘅都没有给自己安排太多事,她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拉着闻星去附近的公园转两圈,美其名曰提高身体素质。 如果忽略负重跑这种不该出现在待办事项的东西,闻星会觉得月落蘅的安排也没错。 第二天跑完后,闻星直接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上气不接下气。 月落蘅也跟她一起坐在了长椅上,递了纸巾给她。 “落蘅小姐,你第一天可没告诉我要跑这么久啊,”她接过纸巾,顺手擦掉额头上的汗,“下次有这种高运动量的任务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一定……” “答应?” “不,拒绝。” 闻星承认,她真的很后悔答应月落蘅提高身体素质这件事。 说起来,她一开始确实没打算同意。但月落蘅以身体健康才能在战场上站得更久为筹码,她想拒绝也没什么理由。 她还是很清楚自己这个身子骨的,别说站手术台上俩小时了,站一个小时都能让她头昏眼花。 所以她才会答应月落蘅提出的加急训练,但……没人说有负重跑啊! 而且月落蘅还负担着她脚腕上两倍的重量,可看上去相当轻松,似乎毫不费劲。 她真的很羡慕对方这个身体,决定要是有下辈子,一定要跟月落蘅换换。 “咱们家星星小朋友这是抗议了?”月落蘅笑容中竟有着几分宠溺,“但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诶,我可什么都没做。” “混蛋……”闻星说话有气无力的,“你一开始只跟我说是加急训练,也没跟我说有负重跑啊。” 但凡一开始就告诉她呢?她绝对有多远跑多远。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咯,还有几天,好好锻炼吧。” 闻星两眼一闭,恨不得躺在长椅上:“我感觉自己这是上了贼船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她们面前就迎来了熟人—— “落蘅,闻星,”宁知予朝她们招了招手,“你们也在这儿啊?” 闻星已经没什么力气可回应她了,却还是点了点头,努力发出一个音节。 “落蘅,她这是……”宁知予欲言又止。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闻星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刚跑完负重十五公斤,三公里。” 好冰冷的文字…… 宁知予咽了口口水,瞬间有些心疼闻星。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闻星看上去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换自己,自己也会很想死的。 “落蘅……”她弱弱开口,“你是不是对闻星太狠了点儿……” 闻星听到有人为自己打抱不平,瞬间瞪大双眼。 “你瞧瞧,宁小姐都帮我说话了,你这个设计的多不合理啊……”闻星感觉自己身上的力都被抽干了,“你真的,铁面阎王……” “但一开始说同意训练的是你自己诶,可不是我强迫你同意的。” 闻星瞬间哑了火,她觉得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内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答应月落蘅的特训。 “你也没告诉我有负重跑啊……”闻星嘟囔着。 “什么嘛,你骗人家签不平等条约呢?”宁知予挑了挑眉,“要我说啊闻星,她这人可坏了,你还不如跟着我呢,跟我吃香喝辣……” 她话都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什么时候咱们宁大小姐也干起抢人的勾当了?” 第49章 行事果断 宁知予是一点儿都不想回头,别人不熟悉这声音,她难道还不熟悉吗? “你来干什么?”她还是回头看向对方,“我记得你在这附近也没什么资产,来这里会不会有些太突兀了。” “怎么会呢,我只是听说妹妹最近经常往这个方向跑,所以来看看而已,”来人视线落在月落蘅二人身上,轻嗤一声,“只不过我没想到,引得你来的人,居然是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月落蘅自然是没有吃这个亏:“宁少爷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真论起高低贵贱,好像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吧?宁家的,曾经的继承人?” 她字字句句都戳在宁泽楠的肺管上,气得对方眼神阴毒,恨不得直接取了她的命。 “可再怎么样也要比你一个低贱的alpha强,不是吗?”他又扯出信息素论起高低贵贱,“我真不知你身边这位小姐是怎么被你毫无味道的信息素吸引的,还是说这位小姐就喜欢这种寡淡的类型,所以才会贪恋于你。” “我与我爱人之间的事,就不劳宁少爷操心了。与其担心我,宁少爷不如想想方家那位身边有多少人,得需要您动多少手段,才能除得一干二净。” “你!” 这是宁泽楠最不可触及的地方,他介意时榆身边出现的每个容貌娇丽的人,可偏偏不是每个人他都能除得干净。 就像上次华沐枫护着的那个女子一样,他到现在也没查清对方的身份,只能任那个人存在于时榆的心上,时不时就在他们之间露回面。 宁知予也没给他好脸色,漠然道:“你要是不想被宁家彻底踢出族谱,就赶紧给我回去。你别忘了,如今的宁家继承人是我,我有权这么处理你。” 宁泽楠看着她,再看看月落蘅,突然找到了自己反败为胜的攻击点: “是吗?只是不知道如果爸妈他们知道你跟月落蘅有所往来,还会不会支持你成为继承人。” “宁知予,月落蘅是什么人,你很清楚的。” 他以为这样宁知予就会担心,可宁知予却丝毫没展露出害怕。 “那么让你失望了,爸妈他们早就知道,也没有扒了我宁家继承人这层皮,”宁知予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嘲讽,“可你呢?为了方时榆,置宁家于不顾,又怎配做这个继承人呢?” “那你跟月落蘅混迹在一起,就算对宁家好了?你不同样……” 宁知予直接他的话:“那就请你找到我做过的对不起宁家的事,然后交给爸妈,看他们信不信。” “你……好样的,宁知予,你就等着吧!” 宁泽楠注意到不远处的华沐枫,知道自己如果久留的话,大抵是落不到什么好,也就没有继续在这里待着。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三人都没忍住笑。 但笑完后,月落蘅很快就关心起宁知予说的那些事。 “知予,你爸妈真知道……” “我怎么可能跟他们说,”宁知予摆了摆手,“你知道的,我要是跟他们提起这些,他们别说扒我一层皮,至少一两个月不会放我出宁家。” 至于为什么不能出宁家,月落蘅还算清楚。 宁家家法一向很严,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宁泽楠与方时榆之间的事,就扒掉宁泽楠继承人的身份。 “你又诓他,”月落蘅忍俊不禁,“这要是他真捅到他们眼前,你可就完了。” “不会的,他没那个脑子。他啊,一心都在方时榆身上,处理方时榆身边的人时手段层出不穷,真需要他干什么的时候,就跟那个鹌鹑似的,你再需要他,他都帮不上什么忙。” 倒不是她故意损宁泽楠,而是之前确实有这样的先例。 原先她与宁泽楠关系还算得融洽,至少那时他还不像现在这般痴恋方时榆,也还是宁家继承人。 她在外行走需要他搬出宁家时,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可面对方时榆身边突然出现的人时,他用宁家的人用的格外顺手。 她其实想不明白,方时榆在感情上有什么好,能值得宁泽楠一心一意贴在他身上。 她不理解,更不想尊重这二人的选择。 月落蘅选择不予评价,因为她也无法想通宁泽楠的选择。 或许是因为人各有志,又或许是因为宁泽楠本来就与众不同,总之她并不对人有任何期待。 自然,她也没指望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落蘅,他刚才的话也提醒我了,你记得小心点,”宁知予在她身边坐下,“现如今方家不如从前,宁家也会在我的控制下不对你出手。但你以后迟早要涉及到政界,楚子忆那人虽说信息素等级没有方时榆高,但她手段不比方时榆仁慈到哪儿去,你务必要多多防着她。” “我知道的,她既然是楚家独女,就不会是宁泽楠那样的人。” 听到宁泽楠被拉出来又说了一遍,宁知予笑得花枝乱颤:“你这张嘴啊,抓住机会损人就一定要损到底是吧。” “别说那些有用没用的,你就说这句话你喜不喜欢吧。” “我自然喜欢,若不是他宁泽楠也姓宁,又与我一母同胞,我早就让儿女对他动手了,”宁知予丝毫不遮掩自己对他的嫌弃,“只要剩下那群人不再支持他,我怎么着都要把他收拾了。省得一想到他跟我出自一家,就格外心烦。” 月落蘅对她这话并没什么反应,毕竟她很清楚,知予作为宁家继承人,绝不只是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大大咧咧,该心狠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但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闻星却是头次直观感受到宁知予的果断,无论是从君主给的信息中,还是与宁知予的接触,她都没有察觉到对方其实也是行事果断的人。 说的准确些,是她一直忽略了宁知予的危险性。 “我先走了,以免他又跟过来,”宁知予起了身,冲二人告别,“你们这几天也小心些,不要被他缠上了。” “放心吧,他我要是再打不过,那身四级军官的衣服就算我白穿的了。” 第50章 旧友相见 宁知予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你会说这话,我是担心你吗?我担心的是闻星好吧。” 她看了看闻星的细胳膊细腿,下意识摇了摇头。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骗闻星答应你的,按她这个情况,感觉宁泽楠都能打她两个。” 宁知予觉得这个形容没什么毛病,毕竟之前的宁泽楠是按照继承人培养的,会点儿防身术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就她现在看到的闻星这个样子,百分百打不过宁泽楠。 ……?是在说我吗? 闻星抬了抬手,试图证明自己其实有一战之力。 但她看着自己抬不起来的手,沉默震耳欲聋。 果然,她真的很需要锻炼。 月落蘅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想不出要怎么形容才算合适。 不过好在她做好了给闻星加练的准备,就当是锻炼自家孩子了。 宁知予朝来时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开口道:“行了,我这下真走了,你们也记得早点儿回去。要是宁泽楠真把方时榆搬过来,我可帮不了什么。” 这话倒是真的,虽然方家现在不如从前,但方时榆的手段可是比之前还要狠厉,她不能让宁家因为自己而与方家彻底撕破脸。 虽说因方时榆与宁泽楠之间的纠缠,方家和宁家的关系早就比不上十几年前。但现在好歹也是能维持着明面上的和平的,一旦打破,以她对方时榆的了解,估计没人比他更快对宁家下手。 他是将宁泽楠当做掌心的玩物不错,可他也拿宁泽楠当做宁家的敲门砖。 话说完没多久,宁知予就离开了月落蘅她们的视线,甚至没等闻星恢复力气说一句再见。 闻星靠在月落蘅肩上,仍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落蘅小姐,明天记得对我松一点,我真的会喘不上气的。” 她知道月落蘅一开始或许没想过自己能因为一个负重跑成这个样子,但……哪有那么多的意料之中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那明天十公斤,四公里,怎么样?”月落蘅笑着帮她揉了揉小腿,“这可是给你减轻负担了。” “但距离拉长了啊,”闻星试图坐起身,但尝试失败,“这也不怎么样好吧。” 她真的很想问,这个负重跑是非跑不可吗?就不能用别的方法代替吗? “我依旧负重两倍陪你跑完全程。”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 闻星看着一点气儿都不喘的那人,很想研究一下她的身体构造。 明明大家都是人,怎么有的人就跟铁打的一样,她就是那个水做的啊…… 但她到底是驳回月落蘅的提议,因为她清楚自己确实需要被拉练。之前在王宫被培养的那段时间里,君主没有想过她体力足不足以支撑她上战场,她也就没有多想这些。 可现在有月落蘅对比,她才知道自己真的差了很多。 所以虽然觉得有些磨练人的性子,但闻星依旧没有拒绝。 …… 时间很快到了征兵的那天,月落蘅独自一人去了征兵处。 她原先问过闻星要不要一起去,但闻星说自己无需通过征兵进军队,她也就没有多问。 闻星当然不会让自己跟她一起去,不然月落蘅与司遥光见面时便会克制许多。 这也是君主要求的,只为放大二人故友相见的感情,促使月落蘅对司遥光的信任增加。 如落亚想看的那般,月落蘅见到司遥光时,有一瞬愣住,虽很快就办完了手续,但她久久不曾离开。 就连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她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司遥光也是惊讶的,他来负责征兵是君主的要求。 在此之前,君主只告诉他,既然负责这里的征兵事宜,只要没有原则性上的问题,都要放过。 他原以为是君主想要塞什么人进来,但直到看见月落蘅,他才明白君主的用意,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坐镇此处。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随行的其他人,大多都是在落蘅离军后来的新人,基本认不得落蘅长什么样子。 就算有几个跟落蘅是同期进军的,也一直碌碌无为,从未见过落蘅。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冲着一旁似乎在等着谁的月落蘅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她是在等自己。 上午的招兵很快就结束了,司遥光随便扯了理由离开。他换下一身军服,穿了套最普通不过的风衣。 当他站在月落蘅身边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咱们有多久没见了?”司遥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笑容平淡,“三年,还是四年?” “我也记不清了,估计真的很久了吧。” “落蘅,你比离开前圆润了些,”他似乎并不觉得这个词不好,“圆润也好,至少这几年你没受什么委屈,过得比在战场上好很多。” 她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示意他也可以坐下:“这叫什么话,说的好像我很喜欢现在的日子一样。” 可月落蘅不觉得这样很好,她渴望回到战场上,因为那是她最快爬上去的手段,也是她最光明正大的手段。 “所以……?”司遥光挑了挑眉,没再说下去。 “我要回到战场上了,司长官。” “我记得上次你跟我联系时,就说过这个想法。” “当然,我想回去,总不能不告诉你这个老朋友的。” 司遥光顺势想到死在战场上的那些人,表情变得严肃:“他们都死了。” “我知道,听宁家小姐提过两句。” “落蘅,帝都的枫叶原来这般红吗?” 月落蘅抬头看向街道两侧的枫叶,与她上次用心的已有很大不同。 它们火红的样子,就像沾染了谁的鲜血般,刺痛着人心。 “是啊,一直都是这般艳,”月落蘅轻嗤,“看着便让人心烦。” “你还记得我之前拿给你看的那片枫叶吗?现在看来,还是我天真了,”那人叹气,“它哪比得上帝都这里,这儿,才是圣落帝国最暗流涌动的地方。” “明知道是如此,但你我还是来了。” 第51章 可望不可及 是啊,我还是来了。 司遥光看着街侧的枫树,暗叹命运的不公。 他渴望着成为帝都里的万分之一,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不被别人踩在脚下。 但他又厌恶这里的一切,厌恶着成为那些世家子弟的爪牙,厌恶着会做摆布普通人的上位者。 “可我们是被迫来的,只有来到这里,才能改变我们的命运,”司遥光笑得苦涩,“落蘅,我们是苦命人吗?如果是,可我们有机会来到帝都,在这里见证圣落的繁荣;如果不是,为何我们又是被所有人看不起的。” “无论是不是,这并不影响我们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遥光,我们都有很长的路要走。” 月落蘅当然不会用所谓的苦命人来给自己下这个定义,她不觉得自己很惨,也不觉得自己是所有人眼中的天命者。 她一向认为,无论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她只需证明她就是她,不被任何已制定的规则圈起。 “这次你打算走到什么位置,三级,还是二级?” “只做到这个位置有什么意思,要做就做到最高,”月落蘅展露自己的野心,“我是因为什么离开的,遥光你也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不想看见你再走一遍这条路。” “我还没走,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重蹈覆辙呢?” 司遥光看着这般自负的她,竟没忍住笑,眉眼间都是对她这话的认同。 他觉得好像一切都没变,落蘅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因为旁人的干涉,就活成了别人看不起的模样。 又或者说,谁都在变,只有她,一直是她。 “那我就在战场上,等着我们的月小姐,再杀出一条属于你的路。” “咱们的司长官就瞧好吧,月落蘅会回来的。” 因军中还有事等着自己去做,司遥光并没有待太久,与她简单告别后便起身离开。 而这时月落蘅才拿出手机,看到了几个未接电话。 无一例外,全都来自闻星。 她立刻拨了回去,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闻星迅速接起。 “喂,落蘅,”闻星言语间尽显对她的关切,“你去了我告诉你的那个地方了吗?结果怎么样?” 她知道不会出错,但她还是想要确认。 她不能让月落蘅出任何事,因为月落蘅是她为数不多可以翻身的希望。 “嗯,进军没问题了,而且……”月落蘅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很好,“碰到了老朋友。” 闻星明知道是谁,但还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老朋友?要不要请到家里一起吃个饭?正好我准备一会儿去趟商场,可以多买点菜回来的。” “不用了,他身份不太方便,擅自离军不合适,”月落蘅拿出车钥匙,准备开车回去,“再说了,我半个小时内就能回家,还是我回去之后跟你一起出门吧,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虽说有这段时间的加练,但她还是不够放心闻星的身体素质能够应对大多数敌人。 更何况前几天她们刚跟宁泽楠碰上面,虽说这几天知予那边没传来什么坏消息,宁泽楠那人的脑回路一向与正常人不同,谁说的准他能干出点什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来。 “好,我在家等你。” 闻星挂断电话,继续看着电视剧,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月落蘅回来。 她并不担心自己入军的手段,君主已经安排妥善,等月落蘅随军离开的那天,她就会以军医的身份随军前往战场。 月落蘅放下手机,终于将眼神分给后排落座许久的人。 “华大少爷什么时候净干这种藏人车上的事儿了,”月落蘅系着安全带,回头看了他一眼,“这要不是觉得是个熟人,这车我都不敢上呢。” 华沐枫轻笑,似是有些无奈:“你贯会取笑人,难怪知予一直说你这张嘴不愿饶人半分的。” “华大少爷不妨先说说自己坐我车上是为了什么呢?总不可能……是要跟我一起回家吃饭的吧。” “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顺利入军,现在看来,好像比我想的要容易很多。” “然后咱们华大少爷就趁我去填报信息时,坐在我车上了?”月落蘅敲了敲方向盘,没有启动的意思,“还真挺有意思的。”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敏锐很多,又或者说,现在的你,才算是真正的你。” “不敏锐一些,估计早就死八百回了,”她看了眼后视镜,提醒了一句,“华大少爷不下车的话,就系好安全带,跟我一起回去吃饭好了。” 说完,她没给华沐枫拒绝的机会,直接一脚油门下去,卡着帝都街道限速回到了家。 在车库停好车后,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看向那个依旧不说话的人。 “现在还不下车吗?我可是要回家吃饭了的,”月落蘅似笑非笑,“怎么着,真要蹭我家这一口饭啊。” “难道刚才你的意思不是让我来吗?” “华大少爷想来的话我自然拦不了,只是没想到居然真的会答应而已。” 华沐枫透过后视镜看向她的脸,低声轻笑: “你明明比任何人清楚,只要你开口想要,我什么都不会拒绝。” 他知道她对大多事都有敏锐的洞察力,在情感上,应当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所以从他改变对她的情感起,她其实就或多或少地察觉到些许不对,但依旧放任他继续下去。 至于是因为什么,他其实没有明确的想法。 但他清楚,她不会利用自己的感情。 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与自己没有太多关系的人,与感情。 在她看来,他与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月落蘅不置可否,她确实很早就察觉到华沐枫的不对劲了。 只是一开始她没有把这些跟喜欢放在一起,只当是华沐枫他们上位者的游戏而已。 有宁泽楠那个活生生的例子,她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感情交托与谁。 就算现在跟闻星看上去再恩爱,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闻星,只有合作之谊。 喜欢、爱…… 那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 也是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的东西。 第52章 自我选择 他们就这样无声僵持着,月落蘅不说话,华沐枫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好。 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疯了,明明昨天宁泽楠那些话对他也同样适用,他却还是放任自己跟月落蘅愈发亲近,成了一副自己都唾弃的样子。 他不认为对旁人生出感情有什么,他只是认为…自己为了感情而不顾一切的样子,很愚笨。 但他还是走到了这条路上,就像他曾经唾弃的那般。 “算了,”月落蘅看了眼手机,“下车吧华大少爷,一起吃个饭应该不过分的。” 天地良心,她其实真的没打算请华沐枫一起在家吃饭。只是都开车把人带回来了,她觉得现在一脚把人踹下去不太好。 虽然…… 她是真的很想这么干。 但是,她这人还算念着旧情的。华沐枫毕竟没少在公司里照顾自己,有些面子还是给一下比较好。 更何况她跟闻星说过半小时内会回家,这再耽搁下去,估计就晚了。 “嗯。” 华沐枫也没纠结什么,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月落蘅看着他如此丝滑的动作,嘴角不由抽了抽。 因为车库离家里也没几分钟,所以月落蘅还是压着半个小时的点回到了家。 只是这次她进门时,声音比往常大了许多:“星星,我回来了。” 闻星刚想问她怎么了,这么大声干什么,就回头看见了华沐枫,硬生生把那些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行吧,换她带华大少爷回来,她也大声说话。 她立刻起身,笑脸相迎:“老板怎么来了?我记得落蘅你不是去……” “巧合,正好了而已,”华沐枫解释着,“应当不麻烦你们两个吧?” 月落蘅真想学宁知予那招翻白眼,要什么样的巧合才能巧到自己的车上? 不麻烦?她不信。 “不麻烦的,”闻星看月落蘅没反应,便开了口,“多添一副碗筷,顺手的事儿而已。” 闻星确实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谁来了都是加碗筷,根本算不上麻烦。 只是备菜的时候,她还是把月落蘅叫进了厨房,借着水声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倚着门框,看着洗菜的月落蘅:“电话里可没跟我说还有人要一起回来啊,落蘅小姐,你这带人回来还要瞒着我呢?” 月落蘅回头看了眼坐在客厅的华沐枫,无奈地笑了笑。 “我原本也没打算带他回来的。” 闻星没说话,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外面的人,询问之意不言而喻。 “我说我填完信息回到车上后,发现他已经在了,你会信吗?” “我有不信的理由吗?” 虽然觉得这事儿听上去很假,但闻星又觉得月落蘅没理由骗自己。 而且…… 好像这事儿确实像华沐枫能干出来的。 她想象了一下月落蘅刚打开车门,就发现华沐枫已经坐上车的场景。 别说,还真别说,要是华沐枫能是个omega,或者月落蘅是个beta,其实这两人也挺般配的。 只是没有这个假设,他们偏巧错过了。 “那看来我还得谨言慎行了,”闻星走上前帮忙切菜,“要不然我来做饭吧,我跟他坐在一起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就好像我跟他坐在一起的时候,能说什么好话一样……” 月落蘅说完这话的时候还真的思考了自己与华沐枫相处的过往,她觉得自己这话没说错。几次与华沐枫直接对线的时候,她就跟浑身带刺一样,谁都看不惯。 厨房瞬间陷入寂静,闻星反思了一下自己看到的那些场景,惊觉月落蘅说的好像也没毛病…… 所以……咱俩还有救吗? 闻星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觉得应该是没救了。 “那我出去?”月落蘅擦了擦手上的水,“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叫我就行。” 再怎么说她们也算主人家,让客人独自在沙发上坐着等她们确实不好。 而让她和闻星之间选一个去跟华沐枫说几句话,除了她,好像也选不出第二个能干这件事的人了。 于是月落蘅提醒她不需要太仓促准备之后,便离开了厨房,主动坐在华沐枫身边。 只是这嘴她到底是张不开,她也想不到能跟华沐枫说点儿什么。 工作吗?她和闻星都辞职好几天了,聊那个不是找事儿吗…… 日常生活?她和闻星跟普通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而华沐枫是标准的世家子弟,富人里的富人,跟她们从来不是一个阶级…… “所以你和闻星商量出的结果,是让你来跟我聊什么呢?”华沐枫倒是挺有兴趣跟她聊的,“落蘅,你一向最有办法应付谁的。” 月落蘅甚至不知道自己听这句话该不该笑,她平时那是应付吗?那是她根本不在乎任何人,所以能随便扯两句,只要糊弄过去就行了。 但现在这能跟以前比吗?在自己家里…… 好吧,其实也不是不行。 “那咱们华大少爷也想让我应付?”月落蘅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轻笑道,“我觉得你不会喜欢这些的。” 华沐枫有些无奈,她这双眼睛总能看透大多数人。 “你完全可以像对知予那样对我,你知道我不会在意这些。” “但是我会在意,”月落蘅直接挑破他的心思,“毕竟知予不喜欢我,不会以欣赏的名头遮掩着自己的喜欢。” 这是月落蘅觉得自己最不该和华沐枫多往来的原因,她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谁,也不想面对任何所谓的喜欢。 在直面华沐枫的感情与躲开这个所谓的麻烦之间,她一直选择后者,也只会选择后者。 华沐枫面色不改,就好像被嘲讽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我指的是,你可以将我当做朋友。至于会不会追求你,这是我的事,而且我也没到明知你已有伴侣的情况下,还会追求你,我觉得我做不到这个样子。” 哪怕直觉告诉他,闻星和月落蘅的关系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是他依旧选择望而却步。 他知道月落蘅的态度,因为闻星是她自己选择的人。 第53章 老夫老妻 月落蘅看着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也就没再往这个方向继续说。 她自认为还算了解华沐枫,这人看上去还算是会收敛情绪的人,应该做不到像宁泽楠那样,为了所谓的爱情什么都不顾。 她忽然没忍住笑,好像她每次想起宁泽楠的时候,都能想起那个算得惊险的晚上。 “你这是……”华沐枫有些疑惑。 “想到了李助理送我回来的那个晚上而已,”她没有遮掩自己在想什么,“刚刚想到了宁泽楠,然后顺势想到了他。记得那晚宁泽楠的表情,尤其是在听到方时榆对我挺感兴趣的时候,他那张脸真是好看极了。” 倒不是说她真觉得宁泽楠那张脸符合自己的审美,只是那个时候他的表情挺好笑的。 再加之方时榆感兴趣的人是自己,她还没把这话告诉宁泽楠,那人就已气得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这要是说出去…… 她都不知道该有多好玩儿。 华沐枫想起那个晚上,确实惊险极了。 如果他没有跟着落蘅她们,如果他没有及时出现…… 他并不敢想这样的结果,因为李助理绝对拦不住方时榆。 方时榆一向目中无人,给他面子也是因为华家这两年发展很好,而方家从占去了月落蘅在战场上的功绩后就没什么出路,自然方时榆不好得罪他。 但这不代表方时榆就会有所收敛,他手里的人最近递上的消息都表明了方时榆确实对落蘅感兴趣,派出不少人,只为查清落蘅的身份。 好在他现在还能拦下大部分人,没让方时榆得逞。 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看着眼前还在笑宁泽楠的人,决定这件事还是压在自己心中比较好。 反正再有几天落蘅就会跟着军队一起离开,就算到时候被方时榆查清身份,估计也没什么用。 方时榆敢拿这件事威胁华家,威胁他吗?他赌他不敢。 “说起宁泽楠,前几天我和闻星还在附近的公园碰到他了,”月落蘅也喝了口水,“看样子是跟着知予来的,只是没在我们嘴皮子底下落到什么好,赶紧离开了。” 华沐枫点了点头,没说出那天其实自己也在场的事。 他跟知予说要一起来这边,然后知予就替他靠近月落蘅她们,也为他露面做铺垫。 只是他还没露面,宁泽楠就出现了。 为了让宁泽楠早点离开,他只能卡着视野威胁他,让他赶紧滚。 这些事,知予不会说出去,他更不会。 “说起这些,我刚刚想到,你要是去参军了,闻星她怎么办?”华沐枫看了眼厨房的方向,“你俩这才在一起多久,总不能让闻星一直在帝都苦苦等你吧?” “闻星会作为随行军医和我一起离开,这点倒是不用太担心。” “嗯?随行军医?” “是啊,她也精通外科,所以可以随军,”月落蘅提起闻星时,眼中隐隐有些骄傲,“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她对外科这方面也很精通,现在想想,我才是捡到宝的人。” 她从不会否认闻星的好,因为她觉得闻星人如其名,虽说不是夜晚最亮的那一个,但一直在自己的那片夜空发光。 她坚信自己会完成阶级跃迁,也坚信闻星会在自己的领域绽放光芒。 “看来闻星还深藏不露啊,之前招她进公司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只研究了心理学呢。” “说不定这是她看家本领,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告诉所有人的。” 华沐枫听着厨房里的动静,眼神晦暗不明。 他似乎在落蘅的介绍下多了解了闻星这个人一些,可是他却觉得闻星身上的秘密变得更多了。 以前他和知予坐在一起时,还猜过闻星都会些什么,从来没人会往外科这方面上想。 在他们的印象里,闻星算得上弱柳扶风,可现在几次与她们的接触中,他发现闻星似乎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柔弱。 又或者说,闻星的柔弱都是他和知予臆想出来的。 闻星会开车,精通心理、外科,甚至还有很多他们根本就不了解的事情。 而这些月落蘅是否知道,又不是他们能直接开口问的。 他心不在焉地跟月落蘅聊了片刻,直到闻星说着开饭,他游走的神思才回来。 月落蘅看着他猛然回神的样子,也意识到刚才自己后面说了什么他其实都没放在心上,点头示意闻星可以放心了。 她知道闻星可能担心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但她做事还算有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中还是有数的。 闻星见月落蘅没什么异样,也就格外放心。 她其实一开始就没担心过月落蘅会把什么都告诉华沐枫,她只是觉得,让月落蘅独自面对华沐枫,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华沐枫对月落蘅是什么心思,她一个局外人都能看出来,她不信当事人看不出来。 “落蘅,来帮忙端下汤,”闻星叫着她进厨房,“我端其他的。” “好,我这就来。” 她们配合默契,就像老夫老妻一样。 不知为什么,华沐枫看见这一幕时,竟有种自己是一个局外人的感觉。 觉察出这种情绪后,他不由苦笑,自己在此二人之间,一直都是个局外人。 “尝尝这几道菜吧,”月落蘅将菜往华沐枫的方向推了推,“星星的手艺一向不错,知予之前也夸过的。” “那看来我真的好好尝尝才行了。” 华沐枫看着月落蘅,发现对方完全没意识到此刻她因为夸赞闻星而露出的骄傲神色,只得低下眉眼,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哪怕劝过自己很多回,不要再去为月落蘅和闻星的感情有任何情绪起伏,但他还是做不到。 就像他初次意识到自己的欣赏其实早就变了质一样,他还是放任自己,没有任何克制。 不,不是没有克制,只是克制不住,所以放弃。 “怎么样?” 闻星看他吃完一口后半天不说话,莫名有些紧张。 哪怕知道自己的手艺不会出错,但她还是担心会不合别人的口味。 第54章 似水如焰 月落蘅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悄悄拍了拍她没拿上桌的那只手,安慰着她不用太紧张。 她不信闻星的手艺无法让华沐枫折服,她第一次尝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学不来这些,自然不会怀疑华沐枫有任何挑剔的话可以说。 更何况知予那个一贯挑食的人都觉得不错,她对闻星有信心。 “很好吃,可以与我尝过的王宫里的厨子的手艺一较高下了,”华沐枫不动声色地提起宁知予说过的话,“之前我还以为知予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闻星这才彻底放了心,只是想着华沐枫这话没有那么平常,她顺势问了下去: “原来宁小姐跟您说过这些,早知我就不担心了。” “她怎么没说过?自那次吃过后,她跟我念过许多回,要不是知道你不会离开落蘅,她怕是都想把你翘到自己家中,好吃好喝地养着呢。” 月落蘅眉眼微弯,笑着驳斥道:“行了啊,上次知予来说过要把闻星带回家的话,你现在也说。我这幸好在场呢,要是不在,你们一个两个岂不是都要把我家星星带走?” “这肯定不行,再怎么说我们也得尊重闻星的意见吧。” 三人有说有笑,就像谁心中都不曾念着什么一样。 一顿饭下来,倒也算得是其乐融融。 …… 征兵并未持续多久,月落蘅和闻星也都做好了离开帝都的准备。 只是临行前夜,闻星突然跟月落蘅说自己要出门一个小时,让她不用担心。 月落蘅看她穿戴整齐,信息阻隔贴都拿了好几个,也知道她大概是要去见君主,便没多说什么,只让她早些回来,自己会在家中等她。 她越是放心,闻星越有一种自己其实对不起她的感觉。 但她很清楚,自己必须去见君主,这是君主的命令,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违抗的。 关上门的前一刻,她与坐在沙发上的月落蘅无意对视。 她几乎立刻心虚地关上了门,只想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她下意识摸上自己后脖颈的腺体,回想起上次见君主的那个夜晚。 自从那晚后,她和月落蘅都没有贪恋鱼水之欢。 如月落蘅说的那样,她尊重自己,不会在自己不同意的情况下就做临时标记。 她不是没有发情期的人,但月落蘅从没有趁人之危。 她觉得自己从没得到的尊重,似乎在月落蘅这里得到了。 至于是因为月落蘅自己也缺这些,所以会给她一样的东西;还是因为月落蘅了解她,不想在任何事上掌控她…… 她其实也不清楚,但她明白,月落蘅比这世间的大多数人好很多。 至少,她肯看得起她。 闻星看着已经好几天没回的家,手搭在门把手上,深呼吸几次。 她想要一把推开房门,去见那个自己害怕了许久的人,可她没有任何勇气促使她这么做。 甚至,因为知道这扇门后面坐着谁,她愈发地紧张。 几次想要直接打开门,无果。 在寂静的夜中,她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可明明从耳旁经过的,是无休止的风。 她终于打开了门,灯是开着的,沙发上坐着的人,也是她眼熟极了的。 “一段时间不见,你就忘了自己该怎么做了?”落亚上下打量着她,“放月落蘅身边几天,你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了是吗?” 从她站在门外起,他就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只是他没想到,她居然会在门外磨蹭这么久才进来。 闻星立刻跪下,低下了头:“奴没有……” “真的没有吗?”落亚起了身,捏着她的脸,“闻星,你跟着月落蘅的这段时间里,学到了她身上很多不好的东西。” “我不希望下次看到的你还是如此,该怎么做,你早就清楚了,不至于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教你,这样对你不好,也浪费了我的时间,明白吗?” 哪怕是被迫要与落亚对视,闻星依旧不敢看他。 “奴…奴明白……” 就像她在落亚面前永远没有人权可言一样,她永远只能是他手中的棋子。 “你和月落蘅要给我好好走在战场上,把那些人该除掉的都除掉,不要让我再强调了。” 她只能跪着应下他的话,她怕再经历一次那夜的事,她不想活成自己不喜欢的模样。 可落亚仿佛是看穿了她一般,与上次离开一样,留下了一丝信息素,勾得她心神缭乱,只想回去向月落蘅索求一丝安抚。 她跌跌撞撞离开自己的家,拼尽力气敲响月落蘅的家门。 当月落蘅打开门时,她正好倒进她的怀中。 “落蘅……” “我在。” “帮我……” “星星……” 月落蘅没想过这次闻星出门回来后会这么狼狈,她似乎想明白了为什么闻星上次是这副样子见自己。 她本能反应托住闻星,不让她跌倒在地。 可看着对方那副渴求信息素的模样,她又不忍心用一针抑制剂强迫星星安分下来。 一切都如那晚一样,闻星颤抖着手要解开月落蘅的衣服,她希望能有更多信息素涌向自己,抚平心中的空缺。 她想自己或许真的疯了,才会仗着月落蘅对自己的尊重,反复索取,不予回报。 “落蘅,标记我……” 她不想再出现今晚这样的情况,她只能求她,标记她。 标记…… 月落蘅摸着她的腺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闻星的意思? 只是她无法确定,这是一时情动,还是闻星真的愿意被她永久标记。 她脑海中浮现起前几天闻星对“假戏真做”的看法,她确实不介意是否真做,但星星好像是比她想象中要排斥这些的。 是啊…… 谁说的准,她们最后能否成为真正的伴侣呢?她不能让星星未来的人介意这些。 月落蘅看着眼前人如星璀璨的眼睛,不自觉抬起手遮住她的眼睛,轻轻咬在她的腺体上,释放着足够安抚她心中渴求的信息素。 好凉…… 却又好热…… 我是在做梦吗…… 第55章 尽我所能 月落蘅并没有做的太过,在确认自己释放的信息素足够让闻星安睡一整晚后,她便从床上起身,准备去倒杯酒。 她离开卧室前,还看了眼闻星盖着的被子。 见人一脚将被子踢开,她无奈地笑了笑,走上前帮人把被子盖好,然后才来到自己的酒柜前。 她有多久没来到这里了呢…… 好像从闻星过来与她一起住下后,她几乎就没打开过酒柜。 就连前几天华沐枫来的时候,她也没有打开酒柜的意思。 只是她现在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又来到这里坐下,还倒了杯酒。 “月落蘅,你真是疯了……” 她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那颜色鲜丽的液体,将它倒在了厨房的水池中。 淡淡的酒精味在空气中弥漫,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却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正在她犹豫着不知做什么好事,她听到了卧室传来的一声嘤咛。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她不愿意让闻星出任何事。 她放下酒杯,暗笑自己如今的状态让人捉摸不透后,赶紧回了卧室,检查着闻星是否还睡得舒服。 这一夜,有人一夜安睡,有人彻夜难眠。 …… 闻星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身边人靠坐在床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腺体,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月落蘅到底是没有彻底标记她的,哪怕她开口请求,月落蘅都没有这么做。 “落蘅,”她轻轻推了推睡着的那人,“要出发了。” 月落蘅猛然惊醒,看着身边撩人不自知的闻星,赶紧闭上双眼,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你先穿好衣服,我去做早饭,咱们吃完再走。” 说完她就立刻起身离开,仓皇的样子惹得闻星怎么都憋不住笑。 当然闻星也没有一直耽搁下去,她看了眼时间后迅速起身,第一天去总不该给人太多不好的印象。 二人一同吃着早饭,闻星抬头看着她认真吃早饭的样子,突然觉得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 月落蘅没有问她昨晚为什么会变成那样,闻星也没有主动提自己昨夜到底遭遇了什么。 她们维持着原先的默契,只要跟彼此在一起,就没有那么多的怀疑可言。 吃完早饭后,她们一起去了军队征兵处。 只是因为二人编制不同,她们在门外分别。 而她们刚分别,月落蘅转头要去领自己的衣服时,就与司遥光碰上面。 司遥光朝闻星看了看,打趣意味十足。 “那位是……?”他的笑容怎么都克制不住,“你跟她的关系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能让月落蘅跟她一同出行的,非亲非故可不行。 “你要是猜到了,我就不介绍了。”月落蘅耸了耸肩。 “这不是想听你亲口承认来着,原先可数你对感情最不屑,现在倒是只有你成家立业了。” “打住,我可没有成家立业,”月落蘅及时叫停,“我还是最普通的军人,也没有跟她认证我们的婚姻关系,算不上所谓的成家立业的。” 司遥光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你倒也不必这么较真,只是这么一形容。” “该分清的事还是要分清才行。” “你……”司遥光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除了叹气只有叹气。 月落蘅当然不想较真,但她觉得自己需要顾及闻星的感受。 愿不愿意告诉军中其他人她们之间的关系,她还没问过闻星。 而闻星看着与自己对接的人,不知道该不该说在意料之内。 “怎么,看到我这么不开心吗?”明瑜示意她跟自己一起收拾医疗器械,“既然当初是我负责教你这些东西,那么由我来跟你对接,最合适不过。” 闻星正是因为知道她是最合适的人,才在看到她露面的那一刻丝毫不觉得震惊。 她的外科医术全都是从明瑜这儿学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明瑜就是她的老师。 而明瑜,同样是落亚的人。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到了战场上,君主依旧有办法盯着她。 明瑜看向她,笑意盈盈。 她发现闻星的腺体残留着一丝不属于闻星信息素的味道,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看来你还挺得月落蘅的喜欢,”她唇边笑意染上几分讽刺,“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昨晚都没有放过你。闻星,你好像还是活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闻星捂着自己的腺体,想当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腺体能被捂住,被信息素包围的感觉、那段被安抚的记忆,是她捂不住的。 “别藏了,她既然对你有意,你就好好利用,”明瑜瞥了她一眼,“君主让你做的事,只要你做好了,那些想要的东西都是手到擒来。” “我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月落蘅对自己兴许有什么尚未察觉到的感情,她才敢多次在月落蘅眼前放肆。 可这么做并不是她的本意,她觉得自己利用月落蘅的同理心,是极其无耻的行为。 但她已经没有收手的余地了,从一开始顺应君主的安排到落蘅身边,她就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行了,知道你喜欢她,别一天天净想着她了,”明瑜戳着她的额头,“小星星,你现在是要跟我一起上战场了,多在手术室里用点心,别一天天地想着一个没什么能力的alpha,她给不了你什么的。” 闻星很想否认这句话,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月落蘅给了她多少东西。 是,在外人眼里,月落蘅是最低等的alpha。 但她给足了她尊重,从不会要求她做任何事,也不会过问她什么,哪怕明知道她身上有太多未解开的谜团,月落蘅都不曾问过一句。 甚至她们如今这个状态…… 是月落蘅想过对她最好的解决方式。 可她没能张开这个嘴,替月落蘅辩解任何一句。 她们好像是可以颠覆一切的,又好像只能认命。 在帝都征到的士兵并不多,月落蘅看着几十个人跟自己一同前往战场,很清楚,这就是设给自己的一场局。 第56章 成我所想 而司遥光也意识到自己与落蘅的重逢是被君主所安排的事,因此听下属汇报征兵实况时,不免有些失神。 “司长官,”张庭霖扯回了他游走的思绪,“这次参军的名单都在这儿了,您要过目吗?” 司遥光自然没有推辞,伸手接过名单开始反坎。其中排在第一个的,就是月落蘅。 “这名单是按什么排的,”他不动声色地将名单放在一旁,“怎么能让一个女alpha排在最前面?她信息素还是白开水,难不成帝都的男a都死绝了?” 他故意将话说的很难听,意图让张庭霖将月落蘅的名字往后排。 原因无他,他先前曾听人说这次会有世家的人一同随军。 要是被他们看见月落蘅的名字,只怕落蘅想做的那些事,根本没有办法实行。 “回长官,是按照进军前的综合素质排的,”张庭霖故作为难,“虽说来参军的男a也有不少,但是就属这个女a身体素质最强,甚至比一些高级alpha还要强上好几倍,估计也是为了参军做了很久准备的。” 如果不是知道司遥光跟月落蘅之间的关系,张庭霖说不定真的会提出把月落蘅的名字往后排的想法。 但他来前就被君主叮嘱过,一些事不必太听司遥光的,此二人关系远比他看到的还要深。 换而言之,司遥光和月落蘅的友谊是绝大多数所谓的朋友不可匹及的。 他看着眼前眉头紧锁的司遥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晚些日子来军里的世家子弟不好应对,担心月落蘅会被再次返送帝都。 可……这次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有君主在,当然能保住月落蘅。 “长官您放心吧,”他还是帮司遥光想着办法,“实在不行,咱们捏造出一个新的人,又或者改了她的身份,怎么做都是可以的。” 司遥光听着这个选择,似乎也不是不行。 他方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想办法把落蘅提到自己身边,这样也好避免跟那些人见面。 但张庭霖这个办法远比他的好上不少,他身为此次出行最高军官,怎么可能避开跟世家派来的人碰面? 说不定他还要天天跟他们打交道,根本避不开。 到时候要是落蘅在他身边,那就是主动把人送出去,交给世家了。 “就按你说的这么办,”司遥光手中的笔不断敲着桌面,“改她的属性,把alpha改成beta。” “还要改别的吗?” “这次新兵训练,她也不用参与了。” 张庭霖故作犹豫:“这…这不合适吧,长官,之前军中没有不参与新兵训练的先例,为她开辟这条路的话,估计很难服众的。” 他不是不知道月落蘅参不参与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为了坐实自己不知道二人关系的身份,他也只能站在一个忠诚下属的位置上,给司遥光提供着看上去最合适的建议。 “她这个身体素质比你我都强,还需要训练吗?” 司遥光扫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严重。 他相信落蘅的自控能力,相信这些年她根本不会懈怠半分。 张庭霖不再说话,面上装作信服,带着名单离开。 他承认月落蘅的能力,也不会对司遥光的决议提出反驳。 司遥光也好,月落蘅也罢,这群人都是君主的棋子而已。 白天很快过去,月落蘅和闻星都要在军中度过第一个夜晚。 因为是唯一在帝都参军的女a,月落蘅拥有独立房间。 她看着房间外明亮的月亮,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自己入军还有更多无法察觉到的阴谋。 司遥光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她靠在窗前,不知是不是在看那刚被乌云遮挡的月。 “你怎么来了?”月落蘅倒是不意外,“我还以为今晚你要处理其他人的事,顾不上来找我了。” “你这叫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不见你,”司遥光站在她身边,循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有些事我还是得提前告诉你,不然你到时候说漏了嘴,我这一身衣服也穿不长久了。” “这得什么大事才能让你如此紧张,我真的很好奇。” “不过是跟你参军的事有关而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月落蘅听他这样形容,直接笑出了声: “遥光,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看来这件事,真没那么简单了。” “嗯,我之前听说,世家那边会派人过来,”司遥光也没否认,“至于是哪家的人,我并不知道。但我想无论是谁,只要见到你,估计都会对你下手的。” “这倒是,我与他们呢,也算是势不两立了。” 从一开始她想要完成阶级跃迁起,她与世家就是完全对立的立场。 “我让人改了你的属性,从今天你是beta月落蘅,不是之前的白开水alpha月落蘅。” 月落蘅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 她能理解遥光这么做的原因,但就这么坦然接受,俨然不是她的风格。 “遥光,就算我是原来的我,他们能直接把我扒下来吗?”她笑意盈盈,“楚家尚在政界,不闻不问军界事;方家在商界的威名大不如前,如今他们自顾不暇;宁家虽有继承人坐镇,但军界最近也是……” 司遥光看着她滔滔不绝,最后才说了一句:“但无论是哪家,只要稍微出手,你似乎都没有翻身的余地。” “如果这次我身后有人撑腰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什么?” “我说,如果这次有人为我撑腰,你觉得他们还会那么容易得手吗?” 她知道君主难以找到第二个自己,也确信君主一定会保住她,就为了他想完成的事。 司遥光见她面色平淡,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她敢放心大胆地参加帝都的征兵,也明白为什么君主会选中自己。 不过是为了让落蘅入军简单些罢了。 “落蘅,你这是与虎谋皮,自寻死路。” “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死呢?”月落蘅轻嗤,“遥光,我不在乎生死,我在乎的是是否能完成我所想。” 第57章 猛然知晓 司遥光看着她这副自信又张扬的样子,不知该不该说她变了。 他印象里的落蘅好像不是现在这样,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区别。 “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那就多谢了。” 离开前,司遥光想起什么: “对了,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嗯?”月落蘅顺势问道,“什么事?” “新兵训练,你不用参与了。” “多谢。” “举手之劳,没什么的。” 说完,司遥光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月落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无非就是帮她晚些跟世家的人碰面而已。 但…… 她现在根本不担心会和世家的人碰面,来前她看了眼自己的安排,圣落帝国的经济,四成都在她的掌控下。 也就是说,方家对她其实也构不成什么威胁,毕竟他们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根本没那么多心思管她。 而知予会不会干涉她往上走,不太好说,总归不会为难她的。 世家…… “看来是那楚家小姐了,”她轻笑一声,“楚子忆,我们好像也很久没见了吧。” 她对楚子忆没什么好印象,上次是方时榆将她的功劳占走,看来这一次如果没有君主援助,大抵就是楚子忆顶替她在众人眼前的威望了吧。 若非自己与世家对立,月落蘅肯定会想着要提醒知予,不能再将军中功绩分给别的世家。 但…她不能这么做。 她看着响了两声的手机,暗笑一声,挂掉了这通还没被接起的电话。 她真是疯了,居然会想着在君主的眼皮子底下联系知予。 哪怕手机后来响起数次,她都没有多看一眼。 她和知予看似还是朋友,但现在的关系不可能再跟之前一样了。 君主不会让她对任何领头的世家手下留情,只因他想收回他们手中的权利。 月落蘅在想,是不是自己疯了,所以才会在此刻想要小酌两杯。 可她知道,自己仍神志清醒,做出的任何选择都是有所依据的。 与其说想喝酒,倒不如说她只是想要逃避君主的安排。 自与闻星牵扯在一起,她就是君主手中的棋子,从不是自己以为的棋手。 造化弄人吗? 应该是吧。 …… 宁知予原本还在应付宁家这几个让人头疼的老家伙,但她手机突然响起时,她便下意识觉得不好。 虽说在她接起前已经挂断,但她还是用心看了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到是月落蘅的电话,她随便扯了理由暂时离开几分钟,想要打回去问问人是不是有什么要事找自己。 她自认为还算了解落蘅,如果不是有什么一时难以解决的事,这电话绝对不会在这会儿打到自己这儿来。 只是这电话她拨回去好几个,都没等到人接。 看着自己拨的另一个电话号码,她不由暗骂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想着打给司遥光,让他去看看落蘅的情况。 但转念一想,她这么做也算合理。 如今在军中,一定会为落蘅好的人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多。 除了闻星外,也就一个司遥光了。 她想起闻星,面色冷了几分。 她之前没听落蘅说过闻星也会跟着一起去战场的事,还是她哥前两天跟她说,她才知道原来闻星也会去战场,不会留在帝都。 之前她还打算趁落蘅不在的时候,好好找闻星聊聊,如今算是彻底泡汤了。 在她想到更多需要做的事前,电话已然接通。 “你好?”司遥光习惯性打招呼,“请问你是……” “宁家宁知予,落蘅的朋友,”宁知予简单交代身份,“刚才落蘅给我打了电话,我正好在忙,刚才打回去的几个她都没接,麻烦司长官帮我去看一下她的情况,多谢。” 在这一瞬,司遥光好像明白为什么落蘅刚才会有那么大的自信了。 看似她身后只站着君主,但以如今宁家小姐对她这个关心程度来看,俩人估计也是交情不浅。 “宁小姐不用费心了,我刚从她那儿回来不久,不会出什么事的。” “很多意外发生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司长官还是不要太懈怠。” “那不妨我跟宁小姐说说为什么落蘅无需你我担心吧,”司遥光笑了笑,“帝都征兵人数不超六十人,落蘅更是唯一的女a,自然是自己一人在房间的;其次就是落蘅的综合素质极高,我想这点宁小姐应该也清楚,所以她的新兵训练也是免了的。” 宁知予没说话,她不是不知道这两个条件加在一起的含金量。 只是她觉得,这么做远远不够。 世家对月落蘅的防范会有多么可怕,只有她这种世家的继承人才懂。 “但无论如何,司长官都要好好保着落蘅,拜托了。”她言语诚恳。 “宁小姐说笑了,我跟落蘅再怎么说都是朋友,没有不为她想的道理。只是比起这些,宁小姐不妨想想家中是否有人违背你的意愿,擅自将别人安插到军中。” “司长官的意思是……” “我听说这次世家里有人要跟着我们一起去战场,就是不知道是谁了,”司遥光挑明原因,“若非如此,我也不必对落蘅的身份多做遮掩。” 他无需解释为什么不怀疑是别的世家直接插手,因为军界的事,大多世家都会过问宁家那边的意见后,再做决定。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是谁来到军中,至少一定有宁家的人同意。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宁知予面色严肃,她并不知晓会有世家的人跟着去战场的消息。而这种事,家里应该会过问她的意见才对,不可能连她都瞒着。 唯一说得过去的解释,就是这一切又是宁泽楠的安排。 她将电话挂断,坐回众人眼前。 没人清楚怎么离开了短短十几分钟,她就成了现在这副异常气恼的样子,但一个个也知道此时的宁知予不好得罪,便都正襟危坐,不敢动半分。 “说说吧,是谁又帮了宁泽楠一把,”她一开口便是责问,“隐藏得挺深啊。” 第58章 开刃见血 这一个两个可真是好样的,要不是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她电话没打到司遥光那儿去,何时才能知道又有人背着自己给宁泽楠塞好处。 见她正气头上,没人敢搭腔。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怎么都不说话了?”宁知予冷笑,“刚才说让我把宁泽楠从方家带回来的时候,不都挺能说的吗?现在这是干什么,都哑巴了?” “还是说我刚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被谁下了药,都给药哑了。” 她的话实在难听,有人想劝劝,让她不要戾气太重。 只是那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的眼刀喝止住,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她端起杯子,笑着看向对面坐着的人:“我知道你们中还有人对我成了宁家继承人有所不满,但不满也得给我憋着,宁泽楠早就不是宁家的人了,谁要是再敢吃里扒外——” 杯子被她放下,碰撞在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就给我滚出宁家,跟宁泽楠一样,”她扫视一眼坐着的人,“听不明白的也是,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向来不吃那一套。” 当真是把她当成什么软柿子捏,这些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把宁泽楠带回宁家吧。 没人比她清楚宁泽楠是什么性子,也没人比她更了解应该怎么处置这群眼瞎耳聋的家伙。 帮着宁泽楠的那人此刻咽了咽口水,一直低着头,生怕被宁知予发现自己就是那个贼心不死的人。 可人越是怕什么,便越会来什么。 宁知予明明嘴上说着让所有人都离开,却唯独留下了他。 “小姐,留我是有什么事吗?”他先发制人,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我是因为什么把你留下来的,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宁知予当然不会因为他先开口就退缩,一提到有人在帮宁泽楠,她心里不是没有人选。 宁家能接触到征兵以及能把人塞到军队里的人并不多,其中大部分人早就成了她的心腹,根本不敢背叛她。 除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敢这么做。 他战战兢兢,想要张嘴解释什么,又怕她只是在诈自己,什么都不肯说。 “既然你觉得不好说出口,那就让我来替你说好了,”宁知予上下打量着他,纯标笑意愈发明显,“如果我得到的消息一直没错的话,你一直都跟宁泽楠有所联系吧。” “上次把方时榆塞进军中虽不是你主导,但你也参与其中,甚至做的事,不比主导者少多少。” “我当真好奇,这次你们打算把谁塞进去,又想干什么。” 她不问为什么他要帮宁泽楠,因为这些人在想什么,谁都知道。 不过就是觉得她一个beta,不该坐到继承人的位置上,不该掌控宁家。 但这些人总是忘,她的父亲,也是beta,还是宁家的现任家主。 宁知予托着下颌,慵懒的样子毫无攻击性可言:“要我说啊,你们这些人太爱自以为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是一点儿都不明白的。” “我……” “你什么?”宁知予轻笑一声,“你是觉得我说的不对,还是觉得你真的做错了呢?” “你要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不会再做一次这种事吧。” “你打心眼里看不起beta,又或者说,你只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不如我的父亲,所以想要让宁泽楠上位。” “小姐勿怪,我绝不是此意。”他连忙辩解。 可宁知予哪听得进去这些,摆了摆手,不远处站着的保镖立刻围了上来。 “把他家里那些人拉出来看看,都杀了,”她毫不留情,“反正宁家也有好久没见过血了,去给家里的刀开开刃,正合适。” 保镖立刻拖着那人离开,他鬼哭狼嚎的声音回荡在宁家别墅里,久久不散。 而这个时候,宁奕良从楼上下来,坐在她对面,正巧是刚才那人坐过的位置。 “爸,您怎么想着下来了?”她赶紧坐直身子,一改刚才模样,“可是吵到您和妈妈休息了?怪我,刚才应该让人塞住他的嘴的,一时着急,不小心忘了。” “不是他的事,是你妈刚才跟我说,说沐枫再过会儿就来家里,让你好好招待着。” “您二位就放心吧,什么时候来宁家的我招待不好了?更何况我哥他又不是外人,这群人哪敢怠慢他的。” “嗯,”宁奕良话锋一转,“不过这次你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就因为他帮了宁泽楠?” 对于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宁奕良一向无情。 他不是白坐上家主之位的,自然不会因为所谓的父子情分就对他有所宽待。 如果一开始宁泽楠没有拿宁家的利益去与方时榆交换感情,他当然不会说什么。但拿宁家的利益去做这个人情,是他绝不允许的事。 也是因为公私分明,所以他才觉得知予是最适合做宁家继承人的孩子。 她很像他,不仅仅是长相,还有性格。 “倘若只有一次,我还能说他是一时瞎了眼。但仅我知道的,这已经是第二回了。那再加上我不知道的,恐怕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吧。” “那么知予,你这次是怎么知道的呢?” “上次是因为方时榆冒名顶替,所以可以猜到,那这次呢?” 虽看到爸爸是带着笑得,但宁知予还是觉得后背发凉。 “爸,您还不知道我现在为了防着他们,都做了多少事吗?”她话中有些委屈,“正是怕上次方时榆那事再出现一次,这次我特地安排人去了军中,要不然怎么知道会有世家的人进去,又怎么能知道是宁泽楠干出来的事呢?” 只是可惜的是,司遥光也不知道是谁,不然她还能想办法把对方拦下来。 “好了好了,爸爸也不是想要质问你,只是这些事总要有所依据,否则真搬出来,你不占理的话就要被千夫所指。爸爸呢,也只是担心你。” “我都清楚的,爸爸放心好了,我做事绝不会留下把柄。” 第59章 婚约无用 父女二人聊了片刻后,华沐枫来到了宁家别墅内。 而见他来,宁奕良也起了身,只道他们年轻人的局,自己参与不得。 “爸,您又开玩笑呢,”宁知予有些无奈,“我跟我哥能说些什么啊,要是您都听不得,估计也没人能听了。” 这她倒是没撒谎,她跟华沐枫能在宁家别墅里聊的,除了宁、华两家之间的合作外,也就剩两家父母的往来了。 “知予你别说了,姨夫这是急着去陪如姨呢,”华沐枫拦了她两句,“你要是再说下去啊,怕是晚些时候如姨就要怪你不懂事了。” 宁知予呼吸一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是,怎么她哥比她还了解她爸妈? 宁奕良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转身就朝楼上走,似是真的要陪妻子。 直到看见他已上楼,宁知予才问华沐枫来见自己是有什么事。 “这要不是有什么非见不可的原因,我真不觉得你会在这个时候来见我。” 现在都九点了,华沐枫不是那么闲的人,会专挑这种大晚上的来见她。 “我查到楚子忆正在做去战场的准备,所以来找你商量。” 华沐枫很清楚,这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如果非要从世家塞人到边疆,她也只会把自己送过去,还能照拂落蘅一些,根本不会让姓楚的过去。 “你这来的可真算好,”宁知予靠在沙发上,笑容灿烂,“我刚知道宁泽楠他们背着我往军队里塞人,你就过来告诉我是谁,生怕我来不及反应怎么着?” “先好好想想这事儿吧,宁泽楠找了楚子忆,而不是把方时榆再送到军队里,这不合常理。” “看来为了在方时榆身边站稳脚跟,他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宁泽楠为了拉拢楚子忆做出的选择,他们不傻,自然能想得到这一层。 只是眼下让他们觉得为难的,是如何在不过多得罪楚家的情况下,拦住楚子忆去战场。 “楚家倒是会给你我找事儿干,”宁知予闭上双眼,恨不得把宁泽楠揪到眼前揍一顿,“这要不是把宁泽楠抓过来揍不合适,我一定亲自带人去方家,让他看看宁家的刀长什么样。” 华沐枫知道,她这是真生了气,不然也不会想着要用宁家家刀去处置宁泽楠。 宁家家刀素来只见宁家人的血,也只会惩处那些不服从管教的东西。 “所以你打算怎么应对?是直接找楚子忆,还是……” “当然是我自己去战场一趟,不然能怎么做?” 宁知予从来没打算过要通过上战场去得到什么,她也不觉得只有这么一条路适合自己走。 但现在没办法,为了保住落蘅,她得亲自去一趟才行。 “要不然还是我去吧,你去的话,姨夫他们到时候要是知道你跟……”他欲言又止,“对你来说风险太大。” “说的就像你去不会有什么事一样,你要是走了,谁能压得住你家里那群牛鬼蛇神啊?你不会指望我去干吧?” 宁知予不觉得宁家里有多少麻烦就是因为有华家做对比,华沐枫一走,估计那些人能把整个华家掀过来,巴不得把华家整散。 她不信华沐枫没有手段制止他们,但无论怎样,她离开才是更好的选择。 有她爸在,那群老东西哪敢做得太过分? 别看现在一个个的为难她,但其实都是继承人必须走的路。 她爸要是开始掌权,这群人能不能落到好,可就难说了。 仔细衡量后,华沐枫到底是服了软。 准确来说,他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去远远不如知予去来得安生。 但…… 他想去见一眼落蘅,哪怕是遥遥看上一眼,也好。 见他沉默不语,宁知予也意识到了什么,直接被他气笑。 “我说怎么这么着急来见我,原来你是打算自己去,”宁知予丝毫不给他面子,“要我说你就别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了,现在有司遥光那个挚友,还有闻星人家正宫在,就算你去了,也根本轮不到你好吧。” 她的话实在难听,可偏偏又极有道理,让华沐枫无法反驳。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可能,是他在痴心妄想而已。 “行了,我也不是想说你,只是这种事你还是要分清楚。我们与她有所往来本就是不该,你要是越过那一步,对她来说只会是更大的麻烦。” 就算他们真能被律法所承认,但以落蘅的身份和信息素味道来说,也不会被华家接受。 对于落蘅那样骄傲的人而言,根本不会想着要成为谁的拖累,更不会想着处处被人限制。 于落蘅而言,现在这样反而是最好的状态。 可翻身向上走,也可顺心而为,不为任何事所困。 这样的日子,谁见了不说一声羡慕。 “你要是没意见的话,就我去了,”宁知予伸着懒腰,准备回去休息,“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做错什么,让她跟我被楚子忆害了的。”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要是真不长记性,她就成了宁泽楠上位的踏脚石了。 跟楚子忆这人有交手的机会,她求之不得。 “你记得别做太过分了。”华沐枫叮嘱道。 “怎么,心疼你未婚妻啊?”宁知予笑着,“之前可没见你这么提醒过我,你不能因为她跟你有婚约就这么区别对待哈。” 虽然这些年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楚家会跟华家定娃娃亲,但她觉得楚家想要染指其他两界的心路人皆知。 华家主攻商界,而现在楚子忆又要往战场上去,这心思……未免太过明显了些。 “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在乎这个婚约,”华沐枫微微皱眉,“这几年拿到了家中的执掌权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解除婚约。” 且不说他一直更尊崇自由恋爱,只论他和楚子忆之间的感情,他从未喜欢过她半分。 “你这话可就伤人心了,”宁知予笑着,“她对你一片痴心,你却说对她毫无感情……” 华沐枫紧急叫停:“别闹了知予,她对我有什么感情?不过也是想要联姻的情分而已。” 第60章 若即若离 华沐枫还是很清楚华家在商界的影响的,这两年在他的有意影响下,华家主攻的方向便是商界。而且就连军界他们也有涉足,与他们合作自然是有可得的。 但宁知予比他更懂楚子忆,因为这些年楚子忆没少对她动手。 虽说明面上三界领头世家彼此互不侵犯,但楚子忆为了更好地靠近华家,没少在暗地里给她使绊子,就希望宁家早些倒台,好占了宁家在军界的东西。 一个方时榆,一个楚子忆,让她头疼了好些年。 她都不知该不该说自己倒霉,说倒霉吧,她好歹是宁家继承人,不用像别的世家的继承人一样卑躬屈膝,只为从他们三个世家手下谋取喘息之机。 说不倒霉吧,她是宁家继承人,做什么都要防着另外两家,以免让宁家在自己手中倒下。 她打量着华沐枫,试图找到楚子忆会喜欢这人的原因。 只是看了半天她都没找到什么特别的地方,最后认为楚子忆就是瞎了眼,闲的没事儿一直找自己的麻烦。 一想到这些年因为华沐枫而在楚子忆身上吃的亏,她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没脑子的,居然能着了一个瞎子的道。 “既然事情定完了,你就早点回去吧,”宁知予不想见人思人,便开始下逐客令,“明天我跟我爸说完之后,我就会立刻出发,绝对不耽搁一点儿。” 她甚至做好了一会儿就去见宁奕良的准备,省得夜长梦多。 “好,你这一路上多加小心。” “姑奶奶我要是再被她算计成功一回,我宁知予的名字倒过来写。” 她这次可是认真的了,这两年她可是聪明了不少,再落到楚子忆的坑里,她真把名字倒过来写。 见她这回是真的生气,华沐枫也没触她的霉头,又多嘱咐了几句后就起身离开。 宁知予目送他离开后,便想着回去找宁奕良聊聊自己要去战场的事。 虽说父亲拦不住她,但至少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她一回头,在二楼的栏杆处看到了十分熟悉的人影。 “爸,您要是想听,不必在二楼留这么久的,”她的笑容中有些无奈,“我和我哥再怎么说,还是欢迎您下来听,没有想要赶走您的意思。” “这要是跟你们坐一起,哪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可以听。” 宁奕良大大方方地从楼梯上走下,丝毫没有偷听的心虚。 “你们刚才提到的人,是谁?” 他没有任何遮掩,果断问起那个引起他们与楚子忆直接对上的人。 刚才听了那么多不是白听的,很明显华沐枫跟那人的关系非同小可,作为长辈的他自然要关心关心才行。 “一个他公司里的老员工而已,前几天不是征兵来着,人直接辞职去填信息了,他这放心不下,所以让人打探点消息。这一探,就探到楚家也想来分杯羹,所以来提醒我,问我要不要过去一趟。” 宁知予不免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和华沐枫刚才没有提到月落蘅的名字,否则这肯定要完蛋了的。 “是吗?我听着好像没那么简单,”宁奕良撑着栏杆,“知予,什么时候你连我都敢骗了?” “我真没骗您,他公司那个老员工跟他关系不错,所以才会……”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宁奕良打断:“你们两个说了什么,我都听见了、知予,你觉得自己瞒得了我吗?” 她呼吸一紧,知道自己这回算是跑不掉了。 “你既然听到了,也就很容易知道这人对他的重要性,”宁知予不再遮掩,“他在此人身上用的心,怕是比在楚子忆身上用的多了几十倍都不止。” 她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任何夸张成分在其中,华沐枫对落蘅有多好,他们三个人都知道。 宁奕良难得没有说话,可正是他什么都不说,让宁知予根本拿不准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她觉得只要他想查,很难查不到落蘅头上。 “我允许你随军,但是关于这个人的资料,你必须交到我手上,”宁奕良神情严肃,“他华家未来家母是谁,有多重要,你应该也清楚。” 宁知予不敢不从,华家对宁家来说,不仅仅是友家这么简单而已。 她的母亲,来自华家,这就注定她必须为华家多思虑几分。 “我都明白的,有关她的资料,我会尽快交到您手上。” “五天之内,我觉得够你查清了。” “是……” 这何止够她查清楚,祖宗十八代都够查了。 可想到和落蘅之间的关系,宁知予有些犹豫,她肯定不能如实告诉父亲,否则落蘅何止会被带离军队,怕是不杀了她,父亲他们心头难安。 “不用想着瞒我,你也瞒不住什么的。” 这是宁奕良转身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也让宁知予入赘冰库。 她觉得瞒着父亲是自己唯一的选择,可是怎么做才能做好,她却没有头绪。 …… 月落蘅还不知道帝都都发生了些什么,她在军中的日子不比在帝都难过多少。 新兵训练她无需参与,每日做的最多的,便是去军医处见闻星。 当不知第多少次送走月落蘅后,明瑜终于恼了。 “你俩这是怎么回事?背着君主感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不…我们没有……” 闻星否认和月落蘅感情颇佳一事,但明瑜怎么可能会信。 “你是说,一个天天来军医处的新兵,闲的没事儿才会来这儿?”明瑜气笑了,“我又不是个傻子,你这么哄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早说这俩人关系到了不可分开的地步,她还至于担心闻星不得月落蘅喜欢吗? 她今晚就把消息传君主那儿去,这种消息再不说,她还能说个什么。 闻星如何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想法,她怕的就是明瑜什么都告诉君主,最后让自己和月落蘅什么都得不到。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好像要成真了。 “别管她如何,你不能倒贴她,懂不懂?”明瑜也算是苦口婆心,“得到了就不喜欢,这是最常见的。要想让她放不下你,一定要若即若离才行。” 第61章 鱼龙混杂 不要贴上去,要若即若离…… 闻星思考着两次好像都是自己在主动,不免有些心虚。 明瑜自认为还算了解她,发现她不敢看自己,就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太简单。 “你不会告诉我,你跟她平时都是你主动吧?”明瑜欲言又止,“你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之前没有人教你该怎么抓住她吗?” 闻星一瞬间愣住,真的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 “没…没有啊……” 甚至两次都是君主逼着她发情,让她不得不贴到月落蘅身上,乞求得到安抚。 一想起那格外荒唐的夜晚,闻星的脸好似火烧般,红晕怎么都消不下去。 明瑜看了眼她这个没出息的样子,笑骂道:“就别在那儿想之前了,先好好想想之后你该怎么办吧。要是真贴习惯了的话,她会不会珍惜你,你比谁都清楚。” 闻星觉得她这点倒是没说错,自己真的需要好好考虑和月落蘅的关系,以及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抓住月落蘅,这样才不会被轻易踹开。 她已经把自己都押在了月落蘅身上,根本承担不起会被放弃的代价。 …… 一连好几天宁知予都焦头烂额,她想不到自己要怎么编才能把月落蘅的身份给遮掩过去。 倒不是说非要骗她爸,只是这一揭开对谁都没好处,自然不能如实交代。 “真让人头疼……” 宁知予看向车窗外的景色,一点儿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小姐?”她身边跟着的人关心道,“您是不是晕车,需不需要……” “没事儿,不用担心。” 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自己。 真是越来越好玩儿了,父亲怕她不说实话,还特地点了人跟她一起去。 好在此人是她不曾对外说出口的心腹,不然真着了父亲的道。 “司长官,”她拨通了司遥光的电话,“过两天我就到军中了,先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宁小姐要来?那看来我得让人好好欢迎才是。”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我因为什么来的,你我都清楚。” 司遥光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宁小姐还真是直言不快。” “彼此彼此,司长官也不差。” 客套一番后,司遥光与她谈了几句月落蘅的事,自然他也没挑出她的名字,以防隔墙有耳。 军队里原本就是鱼龙混杂,这次还有两个世家继承人都打算长留军中,只怕不比上次容易到哪儿去。 他挂断电话后,对着镜子整理着装。 他庆幸着,好在自己不是之前的那个小兵,多多少少手里还有些人,以后就算想为落蘅铺路,也不算太难。 “长官,新兵那边……” “我知道了,这就来。” …… 月落蘅做好了会跟楚子忆见面的准备,只不过她没想到比楚子忆先来的,是宁知予。 看着对方风尘仆仆的模样,她皱了眉。 “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宁知予笑了,“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只能在帝都待着,哪儿都不能去一样。”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宁知予白了她一眼,把她拉到一边,告诉她楚子忆过两天就会来到军中的消息。 “要不是怕你在这边出事儿,我来受这罪干嘛,”宁知予轻轻拧了她一把,“还有,我哥对你的感情被我家那个老头子看出来了,找我要你的消息呢。” “既然叔叔想知道,就给过去啊,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疯了是不是?!” 她的声音猛然提高,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不太好后,又立刻压低。 “你的身份是能随便跟别人提的吗?”她戳了戳月落蘅心脏的位置,气得上了头,“就你上次来军里,被防成个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你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月落蘅怎么可能没数,如果不是她无意露出破绽,也不会到了帝都。 她查过前人犯下差不多的错时,最多是降了一级,从未有过像她这样直接除名的。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上面那群人怕她爬得太高,怕她也来分这块蛋糕做出的最后弥补。 “你知道还这么说,我真是服了。” 宁知予看她气定神闲,再想想自己这两三天寝食难安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多余担心了。 谁说月落蘅容易被针对啊?说的可太没问题了。 换成她,她也看不惯落蘅这个样子。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盯着楚子忆的?”月落蘅看了眼她身后跟着的人,“我记得你们两家好像没那么大的恩怨吧?” “你可以理解为,公报私仇。” “嗯?” “她这些年为了离我哥近一点儿,可是没少坑我,”提起这些,宁知予就恨不得给那人一巴掌,“她比方时榆还想占了我宁家在军界的东西,美其名曰这样能离我哥更近一点儿。” 说起瓜分利益的事,月落蘅忽然笑了。 “你这么帮我,就不怕我拿你当踏板?” ? “你要是敢这么做,我打爆你的头,”宁知予笑骂道,“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到头来你还要把我踩在脚下,过分了点吧。” “你跟楚子忆他们不一样,我很清楚。他们是想要我们家所有的东西,你只是借着在军中的名声做跳板,往政界和商界走。” “越有权的人,越有钱。这样的道理我懂,你也不会不明白。” 所以这也是她敢放心跟落蘅做朋友的原因,再怎么说,落蘅不会对她不好,更不会一心想要把宁家扯下来。 月落蘅突然想到君主的目的,看着她为了自己赶到军中,许多话堵在喉中,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知予,做好万全准备吧,很多事情没我们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她点到即止,一点都没多说。 而宁知予以为她说的是楚子忆,信心满满地表示:“你可放心吧,这是在军中,又不是她楚家的政界。我要是还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上作威作福,算什么宁家继承人?还不如给宁泽楠当呢,那玩意儿现在在方家说不定多得意,毕竟他应该没想到宁家还有人帮他做事。” “那些人你怎么处置……” “都杀了。” 第62章 师徒情谊 月落蘅笑了笑:“你倒是狠心,只是叔叔他们受不受得住,你这番样子,先前好像没有过的。” “我觉得比起问我爸他们受不受得住,你应该问他的家人受不受得住,”宁知予看了眼不远处的黄沙,笑容中夹杂着些许邪魅,“毕竟我不是让人杀了他一个,而是他的一家人,都被他拖累了。” “无辜者也……” “他们那一家我做过调查,没有无辜者。” 宁知予自然不会牵连无辜的人,而且她之前确实查过,此人一家都在为宁泽楠卖命,根本不存在无辜者一说。 这也就意味着,她就算真把这一家屠个干净,也是师出有名的。 “那这就该怪他们自己不长眼,跟错了人。” “所以我让人上了宁家家刀,好好送他们一程。” 因与宁知予往来颇多,所以月落蘅对这所谓的宁家家刀也算了解。 据说是宁家第一任家主留下的东西,专门用来斩下吃里扒外的东西的首级。 “这样做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月落蘅循着她的视线看向远方,“再怎么说,出动家刀,还是代表着你肯定了他们的身份的。” “这要是杀宁泽楠,我肯定用不上,他早就不算宁家的人了。但这群人不同,到底是顶着宁家名头的,用家刀只是好给祖宗一个交代罢了。” 宁知予不是没想过动用家刀有些小题大做,但为了死之后跟老祖宗们交代清楚,还是正式些更好。 月落蘅没回答,如果她是知予,好像做得会更狠一些。 不过想想她们到底是不同的人,她也不该为知予做选择。 “对了,怎么不见闻星?”宁知予忽然想起闻星的存在。 她记得华沐枫说闻星也来了的,既然落蘅不用参与新兵训练,不是应该跟闻星待在一起吗? 怎么现在…她就看到落蘅自己? “她要在军医处跟着另一位军医继续学习外科手术,没什么时间,”月落蘅提起闻星,眸中是难以言说的柔情,“只不过我对她那位老师并不熟悉,之前没听她说过。” “那这还不得去好好盯着,万一闻星被别人抢走了,我看你去哪儿哭。” 宁知予嘴上说着要陪她去盯梢,心里却是对这位老师有所想法。 既然她和她哥不能在闻星身上找到突破口,何尝不把视线放在这位老师身上,试试挖掘新的消息呢? 月落蘅看着她这么积极,也猜出了她的想法。 她知道,知予和华沐枫到底是不能完全放心闻星的。 未知的东西带给人的恐惧,是不可说尽,是无法消磨的。 因而她并未拒绝宁知予,与人一同去了军医处。 明瑜没想到自己暴露马甲的原因竟然会这么简单,居然是宁家小姐一眼认出自己,指出了她的身份。 “明瑜医生,你怎么想到来当军医了?”宁知予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她,“我记得以前听人说过,明瑜医生曾发誓永不上战场见血腥,看来这话是假的了?” “自然不是,”明瑜一边给手术刀消毒,一边解释自己会来的原因,“我不上战场、不见血,但这不代表我带的学生不需要见。我放心不下自己的学生,跟着来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宁知予看了眼闻星,笑问道:“学生?什么时候明医生收学生了?这消息都没传出去,明医生瞒得可真好啊。” 以明瑜在圣落帝国医界的声名,要是收了学生,早就传遍帝国上下才对,怎么可能瞒得这么好? 宁知予仿佛找到了什么漏洞,想要抓住这一点,彻底击碎她们编织的谎言。 “让知予小姐见笑了,我跟我这学生都不爱张扬,也就还未对外说起,”明瑜撒谎简直是信手拈来,“更何况我觉得我这学生还未到那种可以被人高高捧起的程度,自然是要让她再历练历练,然后再对外说的。” “所以……这次来战场,算历练吗?” “自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被二人诠释得再好不过。 而月落蘅与闻星就像是来看戏一样,均是一言不发。 “之前一直没听闻星说过,我还以为她只懂些心理上的事呢,”宁知予将话题猛然扯到闻星身上,“我记得来之前…闻星你好像一直在华氏做心理顾问的。现在看来也算落蘅她捡到宝了,咱们闻星这么有才华的人,配谁都足够的。” 月落蘅笑着打岔:“那你这么说,是我配不上我家星星了?” “我可没这么说,你不要冤枉我啊。”宁知予明白她的意图,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她的视线还在闻星身上,让闻星有些不太舒服。 而明瑜注意到闻星后撤半步的动作,也就下了逐客令: “好了,咱们宁大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的话,我可就要接着带闻星了。” “当然没什么大事了,希望明医生能好好教教闻星,”宁知予说着客套话,“这要是真教出第二个明医生来,对咱们帝国也是极大的好事呢。” “这点就不劳你操心了,身为医者,自然是想多救一个是一个的。只凭这份心,我也该用心才是。” 宁知予眼见不好继续打扰下去,只好跟月落蘅一前一后离开了军医处。 而刚离开军医处,她就扯着身边的人开始问: “你之前真不知道明医生跟闻星是师徒吗?” 月落蘅无奈,解释道:“我要是知道,瞒你干什么?” “这倒也是……” 正是因为知道无需瞒,宁知予才觉得明瑜和闻星不仅仅是师徒这么简单。 按理来说,以明瑜这样德高望重的身份,正常人若做了她的学生,只怕早就到处宣扬了。 可闻星偏偏极沉得住气,不仅没有大肆宣扬,甚至都不曾跟落蘅这个枕边人说起。 那么这么做的原因呢? 只是为了保持所谓的神秘感吗? 她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诞,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能解释的。 “落蘅,闻星身上是不是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了?” 她试探着月落蘅的想法,想看看对方作何反应。 第63章 有效,约束 “她身上就算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事,不是也很正常吗?”月落蘅看上去好像对这些毫不在乎,“我对她来说也不是全知的,她有些事不肯告诉我也很正常。” 她装作没听懂宁知予的暗示,表明情侣之间有自己的秘密无可厚非。 宁知予知道她不可能听不懂,但面对她的装傻,除了认,也只有认。 “我真想不通,你这般聪明、防备心极高的人,怎会突然对她……” 这是直道此刻宁知予都没想通的事,为什么短短几天内,落蘅跟闻星就能亲密无间了? 真的有所谓的一见钟情吗? 不,她们都不是信这个的人。 “因为她确实足够好,”月落蘅笑了笑,如数家珍,“她做的饭很好吃,你尝过的;她精通心理学、外科,这也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而与此同时,她也是极其细腻的人,肯每时每刻地顾着我。” 她从不觉得自己如果真喜欢上了闻星,是什么不可相信的大事。 但宁知予觉得自己好像真见到太奶了,要不然怎么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月落蘅夸谁夸到自己都笑了的场景。 她咽了口口水,不死心地又问了句:“但是这些并没有让你真的了解到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所以还需要时间让我与她继续相处,多了解了解她这个人,不是吗?” ?你…… 宁知予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逻辑。 不对,她怎么被落蘅带歪了?刚刚她论的不是让俩人继续相处下去吧? 但她又确实找不到话反驳,只能憋屈地闭着嘴,听着人滔滔不绝。 早知道她就不该来的,平白被塞一嘴狗粮,这下好了,吐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吐,张嘴就是粮。 …… 明瑜见闻星还没收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行了,那两尊大佛走了,你没必要担心什么了。” “我没有……”闻星下意识反驳。 “那刚才后撤的人是我了?”明瑜也是丝毫不给她留面子,“收收心吧,别因为月落蘅来,你又走神。” “我都知道的。” 明瑜轻哼:“知道?你要是知道,刚才就不会踩到我的脚了。” 闻星立刻抬脚,连忙道歉。 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明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下次小心些,别再给自己来一脚了。 真是的,这一脚劲儿是真的大,她感觉自己两三天内不会想走路了。 “对了,我刚才怎么说的你别忘了,”明瑜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刻,瞬间想起还有没说完的话,“日后不要在他们那群人面前说漏了嘴,不然你这条命到时候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虽说三个帝国中,就属圣落帝国的律法最有效,但上层者心中都清楚,所谓有效,仅针对那些爬不上来的人而言。 记不清是哪个世家的继承人说过:“律法这种东西,都是我们用来约束奴仆的手段而已。” 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了些,但人人都知道,这是最直接的道理。 那群人不会在乎你有多难,只要你是他们口中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们就对你有绝对的处置权。 闻星深谙这个道理,因为她原先就是被落亚丢在人群中的卑贱物件。 在他们嘴里,她甚至不是个人。 “别想你以前的那些事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明瑜扫了她一眼,“你好好靠着月落蘅,别让她把你一脚踹了,你以后自然能靠着她爬到上层圈子。” “虽说不一定被多少人看得起吧,但总归是脱离从前了。” 明瑜也不是个能说漂亮话的人,当然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跟闻星说多好听的话。 这原本就是事实,就算她和月落蘅真能爬到让世家畏惧的位置,那群世家依旧会仗着信息素等级而看不起她们。 他们总有法子排斥世家之外的人,用尽各种手段阻止别人分那块早就定好了的蛋糕。 所以怎么还会肖想着阶级跃迁呢…… 她暗笑一声,摇了摇头,只当要看一出笑话。 …… 自宁知予随军后,月落蘅每天跑去军医处的频率更高了。 倒不是说她时时刻刻都在念闻星,只是有些人自己想去查查闻星的底细,总拿她当挡箭牌,不是亲自把她扯过去,就是用她的名义去,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在不知是这天的第多少回看到宁知予之后,明瑜终于开始反抗了。 “宁大小姐,我们这儿是军医处,不是您家,”她冷着脸道,“您要是闲呢,可以去看看那群新兵怎么训练的,顺便给他们加练,省得一个两个都需要来军医处。” 她何尝不知道那群新兵蛋子怎么想的? 一知道军医这里有个omega,一个两个那不堪的心思遮都遮不住。 她素来对ao没有什么明确感受,像最近随军之后这般对alpha排斥,还是头回。 看着不少新兵为了追闻星天天寻了法子来军医处,她真是头都大了许多。 一问得了什么病,相思病。 真是个会说话的。 “那我去跟司长官说说他们好了,”宁知予选择性忽视自己的问题,“我就是来找闻星说说话,你放心,我绝对不打扰……” “你但凡想想自己在说什么呢?你跟她说说话就好,但是我要再带好几遍手术实操,她是听你说,还是听我说啊?” 明瑜也是气上了头,把手里手术刀放下,头发也掉了好几根。 闻星急忙按着她的袖子,让她克制点儿。 再怎么说对面也是宁家继承人,真得罪狠了谁都没好果子吃。 她显然是低估了明瑜在医界的影响,虽说明瑜不算世家的人,但一部分人也算清楚,明瑜看似与任何势力无关,实际上却是君主的人。 就算想要除掉她,也得好好考虑是否有第二个能像明瑜这般医术高超的。 因此宁知予倒也没生气,只是靠在一边看着,就当刚才刮了阵风,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小姐?” “得,我走,明医生别念了。” 宁知予被点名的那一刻,立刻明白自己是待不下去了,直接转头离开。 第64章 念友为义 宁知予离开的时候,月落蘅恰巧来了军医处。 见人这是要进去找闻星,宁知予扯了她一把,让她暂时别去了。 月落蘅不明所以:“怎么了?” “刚才我被明医生轰出来了,你要是进去的话,估计也免不了要被轰出来的。” “嗯?明医生会轰人出门?”月落蘅觉得新奇,“我之前来了这么多回,她也没……” “得,就是针对我一人,我明白了。” 月落蘅的话还没说完,宁知予就知道自己这是被重点关注了。 同样都是来军医处,怎么落蘅就能安安心心待着,她还要被…… 她欲言又止,但转念一想落蘅确实师出有名,自己被送客也是很正常的事。 “算了,你去陪闻星吧,”宁知予松了手,“记住别闹什么大动静,不然明医生肯定不会容忍的。” 说完她就离开了,这几天楚子忆就要来到军中,她还得想办法应对对方才行。 楚家的人想要来分军界的利益,那也要看她肯不肯同意。 月落蘅很自然地进了军医处,除了最开始跟明瑜她们打招呼外,便再无任何多余的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闻星实操。 她越是安静,明瑜越是满意。 尤其是有刚才宁知予的对比下,她觉得月落蘅这样不说话也挺好。 甚至如果不是军医处有规定,要求非军医处人员不得久留,她认为月落蘅在这儿留多久都不会耽搁她们。 无声的凝视让闻星紧张许多,额上渗出些许细汗,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没出丁点儿差错。 她不允许自己会因为任何人出错,更不允许自己有失误的可能。 等到闻星实操结束,月落蘅才开口问明瑜:“明医生,像星星现在的熟练度,还需要练多久?” “怎么,心疼了?”明瑜打趣道,“那你可算是有的等了。” 她走到一旁收拾着手术用具,笑着解释:“这一天不练就会手生,我想你应该能明白的。” “这是当然。” 明瑜看了眼腕表,发现到了吃饭的时间,也就放了闻星离开。 与月落蘅一起离开军医处后,闻星终于松了口气。 月落蘅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与她说起近来军中的事。 “咱们大概再有两三天就要到战场了,”月落蘅脸上看不出一丝紧张,“而这也意味着,楚家继承人快要到了。” 这一路上她都没等到楚子忆,看来要到战场上才能跟人碰面了。 闻星反而有些惊讶:“楚家小姐?她来干什么?” 她不是不知道楚、方、宁三家之间的约定,之前是方家,现在是楚家,她好像突然就知道为什么宁知予会来到这里。 无论是为了保护落蘅,不让楚子忆发现她再度回到军中;还是阻拦楚家下手,瓜分宁家的利益…… 宁知予都必须出现在战场,才有阻拦这一切的机会。 “这就是她跟宁泽楠之间的交易了,”月落蘅笑着为她整理脸侧碎发,“他们愿意信宁泽楠,那就让他们去信好了,与你我无关。” “嗯,我都明白的。” 月落蘅原不想将话说得毫无情义,再怎么说知予也与她是朋友,话说得太过分无益。 但她时刻记得自己身边的人是君主做靠山,她敢为世家说话,那么她能得到的东西就会少很多。 她确实不在乎君主能给自己多少,她只在乎自己能否爬到更高的位置上。 无论是谁要把她踹下来,都不行。 闻星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气,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实离战场很近,她竟下意识有些悲伤,眼中多了些许泪花。 “落蘅,每年死在这儿的人……”她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什么,“很多吗?” 她将将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什么蠢问题,刚想让人不用放在心上,就听到那人认真回答: “多,而且没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 月落蘅想起跟自己和司遥光一同入伍的那群人,神情严肃许多。 “跟我和遥光一起入伍的朋友们,大多都死在了战场上。具体是因为长漠攻势过猛,还是圣落内部争斗,这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二者皆有,但明面上都说这些人以身殉国,好一番惺惺作态后,便没人记得他们了。 “司长官他……”闻星察觉她眼中的些许哀伤,及时闭上了嘴。 “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他在战场上看着大家一个一个……” 闻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并不好,但她确实是如此想法。 换做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一个个死去,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 “遥光他啊,比你我看到的还要坚强,”月落蘅看向不远处正在训新兵的人,“什么话都憋心里,我早晚给他塞个知心人过去,看他还当不当闷葫芦。” 司遥光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循着自己身上那道视线寻找着它的主人。 当他看到月落蘅跟闻星时,凛冽的眉眼中夹杂着些许无奈。 他就知道,又是这个祖宗。 将训练新兵的事儿交给张庭霖后,他走到月落蘅二人身前。 “怎么想着带闻医生来了?”司遥光对闻星也算小有了解,“现在是饭点儿,你们去吃饭就行。” “想起了往年的一些事情,所以来看看你。” 司遥光的表情有些许松动,但他很快又恢复成来前的7严肃模样。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还不如抓紧时间跟闻医生去吃饭,大概再有十分钟左右,那群新兵就要结束训练,”司遥光提醒她,“到时候你们跟一堆人抢,可没那么简单。” “说得就好像你们从帝都征了很多人来一样。” “你……” 司遥光确实没话反驳,他们从帝都征到的不超百人,就算真堆在一起抢,也用不了多久。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月落蘅没忍住笑,牵着闻星跟他道别之后就立刻离开。 她下次肯定还会来逗他的,实在是有意思。 “落蘅,楚家小姐好应对吗?”闻星突然想起此事。 第65章 与友交手 “我与她打的交道不多,”月落蘅如实说明,“不过我倒是问过知予,那人也是个心思足的,不比其他人好应付。” 这在闻星意料之内,毕竟楚子忆再怎么说也是楚家继承人,能搅动政界浑水的人,怎么可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只是她虽听说过楚子忆些许事情,但到底是不够了解对方的。 “我记得楚家跟华家……好像是有婚约的。” 月落蘅点了点头:“不错,楚子忆跟华沐枫俩人自幼就有婚约。” 闻星想起了华沐枫对月落蘅的感情,欲言又止。 而她这副样子落入月落蘅眼里,即便反应再慢,月落蘅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楚子忆没有到过华氏的原因,是她这些年一直在处理楚家的事。至少明面上她是一心为楚家的,不会让儿女情长干涉到自己的家族。” 自然这也只是明面上,按照知予的说法来看,楚子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华沐枫扯在身边,寸步不离。 “但这两个人不是不合……” 月落蘅忽地笑了:“星星,之前没人告诉你,律法只对我们这些人有用吗?” 她跟华沐枫不能在一起的原因,看似是因为律法,实则是因为他们之间是华沐枫单恋,而且她身份是配不上华沐枫的。 倘若她有楚子忆的身世,又或者她是别的世家的孩子,律法都无法约束她跟华沐枫。 闻星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只是不想主动提出这些。 她总在奢望,律法是对所有人都有用的,日后自己也能依靠律法活得再好一点。 但现在月落蘅亲口说出这些,她就算想装傻也不能再装下去了。 “那华沐枫的态度……”闻星将话题扯了回去,“他与你的事,楚子忆知道吗?” “听知予说过,华沐枫自接管华家之后,就费尽心思想要解除婚约。只是楚家咬着不松口,他也没办法。至于他对我……楚子忆应该不清楚,我与她还未曾见过。” 因着三家间的约定,楚家和方家很少会直接插手军界的事。两家直接干涉军界的唯一表象,还是她先前被强行带离战场的时候,方时榆过来占了她的军功。 “她这要是来了,恐怕你的身份也瞒不住了。” 闻星微微皱眉,自知道楚子忆会来到战场后,她就问过明瑜,为什么君主不拦着世家的人,难道就这样让月落蘅与世家再次对上吗? 她记得明瑜的回答是:“君主有自己的安排,他不会让月落蘅简单倒下,也不会让月落蘅轻轻松松就爬了上去。要是她担心自己没那个能力,就早点跟君主说清,不必通过你与我们说这些来躲世家。” “瞒不住便瞒不住吧,总归是要回去见这些人的,早晚没什么区别。” 但闻星觉得一切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以楚子忆为首的楚家人都在政界有着不小的地位,要是她们一步走错,想从军界跳到政界龙头位置上,估计很难。 至少暂时她们不能直接跟楚子忆对上,这是最基本的事。 但显然人算不如天算,闻星刚提醒月落蘅没两天,楚子忆就悄然来到了军中。 彼时一行人已经赶到战场上,月落蘅他们虽然是新兵,却也被派到了前线上,与长漠的人直接开打。 与月落蘅一同去了战场的人大约有四五十个,安然无恙回来的却只有十个不到。 他们作为先锋队,死伤惨重。 “对面……”司遥光看着月落蘅,欲言又止。 “我们死伤远不及他们多,”月落蘅扶了一把身边的战友,“他们的先锋队我算过,大概有三四百人,全军覆没。” “看来是我思虑不周,安排的人少了。” 司遥光有些懊悔,要是月落蘅不够强,是不是自己派出的这个先锋队要全盘被收。 好在月落蘅没出什么问题,还带回了几个人,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这并不是你的问题,”月落蘅帮着闻星将人送到军医处,“是对方派的人太多,正常的先锋队都不会超过一百人。” 月落蘅原先便是作为先锋队领军人物一步步爬上去的,没人比她更清楚带多少人合适。 别说一百人,像她此次带出去四十多个都是极大的目标,更何况对方有三四百人,只怕就是来送死的。 “我倒是很好奇长漠那边怎么想的,这不该是战场上的作风。” “老朋友的手段,你了解他的。” 司遥光刚说完老朋友一词,月落蘅就知道他指的谁。 能在长漠那边论成他们的老朋友,也没几个人。 “什么时候他还能负责先锋队了?”月落蘅靠在门框看向来时的路,“要是交给别人,我还得多费些心思打探是什么风格,既然是他,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尽管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这些年李鸣西都是那个样子,一点儿都没变过。” 司遥光唇角微扬,丝毫不担心她会做得太出格。 先前在战场上做先锋时,他们就经常能与李鸣西碰上。 那人是个傲慢惯了的,仗着身后仰仗着长漠帝国内部势力,没少在战场上指手画脚,坑害了许多长漠的士兵。 虽说战场上分敌我,但平心而论,他确实同情那些成为李鸣西上位的垫脚石的普通人。 月落蘅知道他在想什么,难得调侃几句:“好在眼下咱们这边没有第二个李鸣西,一切还有的说。” “嗯,”他看了眼闻星,“要不要去帮闻医生他们,一次性出现这么多伤员,估计他们也不好做的。” “去肯定是要去的,只是我回来的时候听说军中又来了人,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去会不会碰见。” “楚家那位吗?这两天尽想着战场上的事,我都快忘了她也会来了。” “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来便来了,见见也没什么。” 月落蘅说着便要继续往军医处走,司遥光一把将她扯住,让她别添乱。 “你是觉得没什么,但她真闹起来,宁小姐保不住你,我也保不住。那位天高皇帝远,更是没法直接保你,”司遥光瞪了她一眼,“你老老实实去休息,养好精神,过两天还需要你带队出发,少惹事儿听到没。” 第66章 守株待兔 司遥光倒不是真想训斥她什么,只是楚家小姐来了,他们确实该小心些。 而且这几天估计都需要落蘅带队多次出发,她要是打不起精神,不就全队覆没了? 月落蘅知道他的担心,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主动招惹楚子忆后,才得以去了军医处。 只是实在不凑巧,她刚到的时候,就碰见了楚子忆。 虽说二人不曾打过照面,但有关对方长什么样,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因而无论是月落蘅,还是楚子忆,都一眼认出了对方。 “月小姐又回来了?”楚子忆上下打量着她,笑意浅浅,“我是不是该提醒月小姐,你在这里待不久的。” 甚至她无需说出原因,月落蘅早就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还需要她再强调一遍吗? 又或者说,月落蘅这次想做她的垫脚石了? “那楚小姐让人将我踢出去就是了,何必多说废话呢?”月落蘅抱臂,笑容中尽是讽刺,“现在你也希望我能爬高一点儿,不是吗?” 她把话说得很难听,既然楚子忆来到了战场,就一定是要带着足够的军功回去的。 是,军中的alpha不少,能让楚子忆利用的大有人在。 但能被利用透彻,且很难被追查的,也就只有她了。 这样一笔买卖,楚子忆还是做得清楚的。 “那我就期待着,你能爬到更高的位置,”楚子忆凑到她身侧,轻笑一声,“我不是方时榆,一口两口可满足不了我。” 她觉得月落蘅的能力其实不止四级军官,方时榆下手得太早,能为方家带去的利益也不够多。 而且她并不觉得月落蘅记在军官史书上有什么,宁家想要抹去一个低贱alpha的名字还是很容易的,只要做好利益交换,她顶替掉月落蘅易如反掌。 月落蘅目送她离开,越是看着楚子忆高傲的样子,她越期待在君主面前求生的他们。 她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君主刺向世家的一把刀。 无论她跟知予他们有什么关系,君主只要她摧毁世家瓜分圣落帝国利益的局面。 她也乐得做毁了一切的人,但……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知予。 “落蘅,你怎么在这儿?”宁知予刚来就看到她在门口站着,“我听人说,刚才楚子忆在这儿,你没跟她碰上吧?” “碰上了,还说了几句话。” 宁知予听着自己担心的事成了真,立刻打量着她,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嘴里还念叨着: “我就说司遥光该拦着你别来军医处的,他倒好,听你保证自己好好休息后,就把你放回去了。现在跟楚子忆一见面,你这……” “知予,她需要我爬到更高的位置,你明白的。” 宁知予瞬间哑火,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有方时榆的例子在前,这群人一天天想什么她还不知道? 只是…… “你难道真的要拱手让出自己的东西吗?”她欲言又止,“之前方时榆已经……” “我当然不会让她把我的东西拿走,她想用我去站更高的位置,那也要看我肯不肯。” 月落蘅没说完的话是,还要看君主肯不肯。 君主想方设法把她塞回军中,为的就是让她以低级a的身份闯入上流圈子,打破世家的规则。 “我倒是能帮你几分,只是不好直接得罪她,你行事也要小心些才行。” 见她如此信誓旦旦,宁知予虽未完全放心,但也不再像最初那般担惊受怕,只让她多多注意。 两人站在军医处外,聊了片刻后,看到出来透气的闻星。 “星星,你怎么出来了?”月落蘅有些惊讶,“你不应该……” “里面血腥气太重,出来透口气,”闻星并未隐藏自己的目的,“老师她还在忙,如果你们需要找她的话……” “不,我不是来找明医生的,我在等你。” “等…我?” “嗯,这次估计要麻烦你跟明医生很久,想着晚些时候一起吃饭,所以在军医处这里等你。” 闻星莫名想起刚才看到的那番血腥场面,只觉食欲下降,连忙拒绝了她的邀请。 “你要不然自己去吃吧,我今天可能吃不下东西,”闻星试图忘了刚才都看到些什么,“而且我也就出来这么一两分钟,现在还要接着去忙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回来的这群士兵是什么样,但月落蘅很清楚,他们面对的是实力悬殊的对手,她能带着一些人回来,就已经是拼尽全力。 而其中几位回来时便昏迷不醒,自然需要闻星他们好生救治才行。 见她拒绝意思明显,月落蘅也就没有强求,跟宁知予一起离开了。 她们一起离开军医处时,闻星叹了口气,转身又回去接着忙了。 正如她说的那样,军医处里血腥气很重,她和明瑜看到送来的伤者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不过她并没有觉得月落蘅有坑害其他人的嫌疑,她听一些士兵说了,对面派出的先锋队有三四百人,远超正常数量。 因而她其实也有些庆幸,还能看到完好无伤的月落蘅。 她有注意到,落蘅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至于身上的那些血迹,估计都是敌人的。 见她有些走神,明瑜声音冷了些许:“别想着你家那位了,先来做手术吧。” 她们保守估计还有两三台手术要做,根本没那么多心思耗在别人身上。 “是。” 闻星没再想下去,赶紧做了消毒,继续救治伤员。 如一开始明瑜推测的那般,她们一直忙到了夜神时,才得以离开军医处休息。 她迟早要跟君主提这些,军医处上上下下不超过二十人,真能上手术台的更是寥寥无几,这钱都进了谁的口袋? 她想起在军中的宁知予与楚子忆,觉得一切好像都是有答案的。 而闻星刚从军医处走出,就发现月落蘅在不远处等着她,也不知等了她多久。 “你怎么……” “来带你回去休息啊,”月落蘅说得相当理所当然,“我们家星星今天这么忙,可得好好休息一晚才行。” “我记得后天你不是还要再带人去一趟,怎么不趁着这两天先养好精神?” “你放心吧,我可以衡量好一切的。” 第67章 真心可待 闻星知道她素来有自己的想法,也就没有过多干涉。 与月落蘅一同回到房间时,她想起了离开军医处前听到的事,便问起了楚子忆。 “我听军医处其他人说,你碰到楚子忆了?”她脸色有些犯难,“我一直在跟老师做手术,没有怎么离开手术室,还未见过她的。” “是碰到了,不过她也没对我的事做手脚,”月落蘅揉了揉她的头,“她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巴不得我得比之前还高,这样她能占去的东西也更多。” 虽说知道君主一定会保着月落蘅,但闻星还是担心。 只是她刚生出些许担心的情愫时,月落蘅将热粥递给了她。 “嗯?”闻星有些愣,“我不是说……” “我知道今天你看到他们之后可能不太想吃什么东西,但总归是要为了自己的身体想的,暂且喝口粥吧,清淡的应该没那么让你反胃。” 月落蘅自然知道她是不愿意吃什么东西的,但她问过军医处的其他人,知道闻星一天都没离开军医处,更没吃一口饭。 就当是为了身体着想,吃些总比一口不吃强的。 “嗯……”闻星看着眼前热腾腾的粥,不知作何反应,“其实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她总觉得自己是配不上月落蘅的用心的,无论月落蘅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她如此尽心,她都无法回应。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在水牢里的无数个晚上,明明那是她灰暗人生中最普通的一天,却因为那晚的遭遇变得不再普通。 她值得月落蘅对她的任何一分好吗?不,她不值得。 哪怕月落蘅只是为了履行那句,与她在外人眼前扮演恩爱情侣,私下里也不用对她这么上心的。 月落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抚平她皱起的眉:“星星,你值得的。” “你一直足够优秀,自然是值得我对你好的,”月落蘅肯定着她,“无论我对你是欣赏,还是真的到了喜欢的程度,你都只需明白,你闻星,值得一个人对你这般好。” 到现在她依旧不知道闻星在遇见自己前都经历了什么,但从闻星无意间表露出的一些情绪中,她还是能觉察出一些猫腻的。 虽说闻星为了贴合她,被君主要求学会了许多技能,但这似乎并不意味着闻星是被好好对待的。 而君主的真实面目,好像也与她的最初印象并不相符。 听着月落蘅不知是第几次在强调的话,闻星说不感动是假的。 自她与落蘅正式在一起后,落蘅时常同她说这句话。 她不是没有质疑过,可换来的回答也只有: “既做了你的伴侣,我若对你的优点视而不见的话,是不是太畜牲了些。” 闻星看着桌上的清粥,从过往中抽出思绪,端起了碗,浅尝了几口。 确实跟落蘅说的一样,是最简单的清粥,与她印象中的那些重油重盐的菜大不相同。 至少,月落蘅在与她相处上,是真的花了心思的。 在月落蘅的注视下,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粥。空荡荡的胃被粥填满,早就碎掉的心被善意粘起。 喝完了粥,她只觉困意席卷全身。 “还好没有在军医处吃东西,不然就我这个发饭晕的样子,不知道会耽搁多少事儿,”闻星撑着自己起了身,“我去洗澡,洗完就休息。” 闻星庆幸自己和月落蘅的起点不算太差,在君主的刻意安排下,落蘅入军短短几天就已经成了九级军官,可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而作为一开始就把关系上报的情侣,她们自然是可以住在一起的。 还没等月落蘅回答,她就走进浴室,放起了热水。 当算着浴缸里的热水差不多够了后,她伸手将热水关掉,走进浴缸,希望洗掉一身疲惫。 她靠在浴缸里,一回想起今天救治的那些士兵,她总是一阵后怕。 她很难不担心,如果月落蘅没有过硬的实力,如果月落蘅没有安全归来,那么她会是个什么样子。 会疯掉,还是会活不下去…… 她说不上来,也无法预知。 除了后怕,只有庆幸。 月落蘅自她进浴室时就看了眼时间,当意识到某些人已经进去半个小时后,她立刻起了身走向浴室。 她敲了敲浴室的门,却没等到里面的人回应。 不安的情绪瞬间充斥她整颗心,她立刻将门推开,看到的便是已靠着浴缸睡着的人。 她无奈地笑了笑,将人从水中抱起,顺手扯了旁边的浴巾为闻星擦拭身体,随后将其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也转头进了浴室。 在水流的冲刷下,她回想着这两天在前线的试探,暗叹自己真是连命都不要了,什么地方都敢去。 她没有告诉司遥光等人的是,她曾在安置好其他人后,悄悄潜到了长漠先锋队的后方。甚至在顶替掉其中一人身份后,她还短暂跟长漠士兵搭了几句话,这才知道更多与他们有关的消息。 这样的举动实在危险,但却是最方便了解敌人的办法。 想到已经入睡的闻星,月落蘅并没有在浴室花太多时间。 她怕打扰闻星休息,更怕自己离开太久会让闻星觉得不安。 与闻星睡同一张床的许多个夜里,闻星都会紧紧抱着她的胳膊,以求些许心理安慰。 也正是因为这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事,她才觉得闻星的过往是不可提及的。 她不认为那对自己来说是会嫌弃闻星的理由,她只担心这是闻星的伤疤。 她做不出故意揭人伤疤的事,虽说这点只针对她在乎的人,但她确实排斥无缘无故讽刺任何人的行为。 “不……”闻星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梦话竟带着些哭腔,“不要……” 月落蘅连忙坐在她身边,低声安慰她:“别怕,我一直在。” 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她这句话安抚到,总之闻星并未再说任何一句梦话,甚至脸上还挂着笑。 她睡得实在安心,连月落蘅什么时候躺在身边的都不知道。 第68章 抓包,坦然 闻星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等她醒来的时候,月落蘅正好把早饭端到桌子上,准备叫醒她。 “今天还要去军医处的,”她主动交代着自己的行程,“昨天做了好几台手术,今天要去看后续情况。” 月落蘅拉开椅子,示意她过来吃饭:“我们这一趟倒是麻烦你和明医生了。” “算不上麻烦,身为军医,救治伤员本就是我的职责。” 更何况真论起麻烦,闻星觉得月落蘅远比自己要难得多。 “你今天不用再来军医处了,先好好休息吧,”闻星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军医处这边有老师在,我没你想的那么难的。” 她其实很放心明瑜,虽说对方是君主的人,但到底心思不坏,不然完全可以把所有事都扔到她头上,没必要亲自站到手术台前,与她一同救死扶伤。 月落蘅还想将昨晚的说辞搬出来,但看闻星这容不得她解释的样子,只好将话尽数咽了回去。 快吃完饭时,她突然想起知予之前的话,好像确实是没什么问题的,闻星不曾与她说起过明瑜的任何事。要不是知予那天把一切挑破,她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到明瑜和闻星之间的交集。 她在一边默不作声地整理着次日出发需要用的东西,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提起这一点,等待着闻星的回答。 闻星则是用着早就想好的说辞,毫不心虚:“老师觉得太招摇不是什么好事,一开始就要求我非必要的话,不得对外说是她的学生。而且老师挺厌恶那些勾心斗角的,这次如果不是知道我会来战场,估计她还在帝都做哪个世家的座上宾。”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老师会顾忌他们,圣落医学界一直都很捧着老师,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不会对老师太过分。” 但不让对外说起自己从师于她一事的原因其实没那么复杂,闻星甚至觉得再显然不过。 君主不会让她有任何被人高高捧起的机会,他只愿意让她成为和月落蘅一样的人,仿若这样就能够把她们凑成最合适的情侣。 她忽的笑了,她不知自己和落蘅现在这个相处模式算不算得上天造地设。但她很清楚,她们能产生的灵魂共鸣绝对与他的设计无关。 他只是不将她当做一个独立个体看待,仅此而已。 月落蘅抬头,尝试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但很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么说起来,明医生算得上是高风亮节,比帝都里的一些衣冠禽兽好上不少了。” “你这话要是被老师听到了的话,她肯定要阴阳你两句的,”闻星瞬间想象出明瑜听到这话的样子,“例如说什么你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之类的。” 她自认为还算了解明瑜,关于对方说什么话,应该还是能揣测清楚的。 月落蘅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看着已被光盘的碗碟,主动收拾餐桌。 也是这时,她成功找到了可以卡的漏洞: “星星,我送你去军医处吧。楚子忆来了军中,你一个人去的话,我有些不放心。” 原本还在哼着不知什么曲儿的闻星瞬间闭上了嘴,眼神也变得极为复杂。 她之前绝对是低估月落蘅的能力了,不然这个时候怎么会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 她沉默着,月落蘅也不开口,就这样静静等她给出结果。 月落蘅对自己找出的这个bug还算有信心,星星不可能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且不说楚子忆身为楚家继承人,会有多少常人根本想不到的随身携带物品。单论楚子忆是alpha一事,这点就容不得闻星拒绝。 于是再三衡量之下,闻星只能点头同意。 …… 看着身边给了很多人好脸色的某个alpha,闻星承认,如果事先知道她会是这个样子,自己当时绝对不会答应的。 同样觉得见了鬼的还有宁知予,她记得昨天楚子忆先来了军医处,今天特地来这里守着,以免那人作妖。 但她没想到自己还没等来楚子忆,先等到了看上去春心荡漾的月某人和一脸无语的闻星。 “宁小姐,”闻星冲她打了招呼后,松开了身边人的手,“好了,我现在要进去了,你可以放心回去休息了吧?” 讲真,她是真的很担心月落蘅如今的情况能否担得起再次带队。可司遥光的安排她没资格质疑,她也不觉得对方会强迫落蘅做什么力所不及的事,但…… 越是看着月落蘅如今的状态,她越有种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月落蘅也没再说什么,直到目送她进了军医处后,才跟一边等着的宁知予搭话。 “等等,你先别说那些,”宁知予赶紧叫停,“你先告诉我,你刚才笑那么开心是因为什么,不会真是因为闻星吧?” 她看着月落蘅的眼神就跟掺了刀子一样,仿佛只要眼前的人说一句是,下一刻她就能扑上去问为什么。 她是真的无法理解落蘅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的,难不成真是因为闻星跟其他omega不一样吗?可她觉得闻星与寻常的o也没什么区别,甚至闻星身上那些不曾解开的谜题让一切变得更加危险。 “很重要吗?”月落蘅脸上的笑意终于消散,“我还想问你,你怎么会在军医处的。” “你以为我想往这儿跑啊,”宁知予的注意力被瞬间转移,“我跟你又不一样,在这里没什么需要牵挂的人。要不是想着楚子忆昨天来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儿,打死我我都不来。” 实话实说,要不是想着落蘅有事没事喜欢往军医处跑,她是绝对不愿意来的。 倒也不是别的原因,只是明瑜向来不给别人面子,作为军中来军医处最多的世家子弟,她想不被明瑜阴阳都不行。 “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苦了咱们宁大小姐了。” 楚子忆来得及时,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虽然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抓包很尴尬,但宁知予完全没有这种情绪,反而还多看了楚子忆几眼,讽刺的笑怎么都收不住。 第69章 借你吉言 “不是我说,什么时候你们楚家也想在我宁家的地盘动手动脚了,”宁知予轻嗤,“楚子忆,政界那一亩三分地你玩儿明白了吗?没玩儿明白就回去接着干你自己的事儿,别来招惹我。” 楚子忆当然不会平白受这个气,尤其自认抓住了宁知予的把柄,更无法容忍对方骑到自己的头上肆意妄为。 “难道你就把军界玩儿明白了?我能光明正大地过来,可少不了宁泽楠的手笔。到现在宁家还有人肯帮他,宁小姐不妨查查宁家里到底有多少人对你是口服心不服,说不定会让你觉得很惊喜的。”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宁知予往她跟前凑了凑,“只是我来前听说楚伯伯在外有一个私生子,不仅分化成了alpha,好像还是酒味的呢。这事儿真假我不清楚,要不然子忆你说说呢?” 宁知予来前也算是做了万全准备,特意让人去查了楚家内部的事,想要探明楚子忆会来到战场的根本原因。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她才发现楚子忆的局势有多么危险。 这些年楚子忆没少因为信息素味道是芒果汁被楚家那群老顽固质疑,但楚家正统子嗣又只有楚子忆一人,再加上她这些年在政界也算小有成就,还是能压制住那些不满的。 可一切都在这个所谓的私生子出现起,有所变化。 虽然他分化得晚了些,但好在是个酒味alpha,自然要比楚子忆更得那些老顽固的心。 也因此,楚子忆在楚家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变得岌岌可危。 宁知予猜测,宁泽楠正是抓住楚子忆想在其他两界也有些许地位的心,才促成了这场合作。 只是可惜了,她不会让任何人动了宁家的蛋糕,更不准允宁家有人胳膊肘往外拐。 楚子忆万年不变的脸色因她提到那个私生子时有所松动,甚至堪称咬牙切齿。 “不过是一个招人耻笑的玩意儿,如何能撼动我的位置?”楚子忆的眼神在宁知予二人之间不断流转,“但如果宁小姐与月落蘅有所往来的事传回帝都的话,你宁家继承人的位置才是真的不保了吧。” “那你尽管试试好了,看看是你更危险,还是我更危险。” 宁知予完全没被楚子忆的话唬住,她很清楚楚子忆需要军功傍身。在新来的士兵中,月落蘅是最好的被替代人选。除此之外,再无选择。 而这一点月落蘅同样清楚,所以她也不担心楚子忆真的敢把这件事传回帝都。 眼下没人会比楚子忆更希望她能在战场上爬到极高的位置上,即便是君主,也比不得其心万分之一。 “那看来我现在只需祝二位友谊地久天长,绝不会因任何事而破碎了,”楚子忆强行压下心中怒火,“更要祝我们月落蘅小姐越走越远,绝不会出半分差池。” 她句句内涵,可偏巧被她内涵的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只会嘲笑她的肚量。 “那就借你吉言了。”宁知予刻意靠在月落蘅的肩上,讽刺意味十足。 楚子忆瞪了她们一眼,除了负气离开,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她的背影,宁知予笑得前仰后合。 如今她也是让楚子忆在自己这儿吃回亏了,她就说嘛,来战场要是还能被楚子忆这人给坑了,她名字倒过来写。 “笑完了?”月落蘅挑了挑眉,“你是不是该跟我说说这楚家私生子的事儿?你刚才要是不说的话,我得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了。” 宁知予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疑惑: “啊我没跟你说吗?我以为我来的时候就跟你说了来着。” 她就说刚才怎么看到落蘅脸上闪过一丝怀疑,原来不是自己看错了,真的是有什么事儿她忘了告诉落蘅…… “好在楚子忆是没看我,更没注意到我不知道这件事,”月落蘅抱臂,“这要是她发现了,那她刚才那话可就真有意思了。” “诶呀不会有下次的,我就是刚来的那几天天天到处跑,给忙忘了的。咱们月小姐大人有大量,就先原谅我这一回,行不行?” “得了吧,谁敢生你的气啊。” 她们说笑间,司遥光也来了军医处这边。 看到月落蘅,他紧皱眉头:“落蘅,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带队出发,再不抓紧时间休息,后面几天你扛不住的。”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就回去。” 月落蘅同二人挥手作别,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熟练地检查着房间里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最后在床头柜下找到了两个窃听器。 她甚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楚子忆的手笔,现在军中没那么多人知道她的身份,知予有先前的事在前,根本不会再用这种手段。 而遥光从始至终都是绝对支持她的人,更不会把窃听器塞到她的房间里。 她对着窃听器,笑着说道:“楚小姐的手段,好像不够高明。” 说完她就拿起手边现有的工具,直接将窃听器碎掉,丝毫不在乎它的造价。 该在乎这些的人在监听器的另一侧,面色阴毒。 “小姐……”监听的人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知她都听到了什么,连问都是极小心翼翼的。 “想办法在军医处安窃听器,以后月落蘅的房间不用再装了。” 楚子忆放下监听耳机,转身离开。 她就知道这些手段瞒不过月落蘅,但想瞒过闻星他们,估计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楚子忆没想到,因为明瑜和闻星的身份特殊性,她们也会每天检查军医处里是否有监听器存在,她的设想依旧落空。 但这是后话,眼下闻星还在和明瑜商量着要怎么及时救治这些伤员。不仅明瑜觉得头疼,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要是知道战场这边的军医是这个样子,来前我就该跟君主提提的,”明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远处那些坐着的人,“一个两个都吃白饭的,要他们坐这儿干嘛,碍我眼啊。” 第70章 两军交战 “或许咱们现在跟君主提,也来得及的。”闻星给着建议。 “你就放心吧,自来到这儿的第一天起,我就把军医处的情况传给君主了,”明瑜算着日子,“估计再有个三两天,新的军医就会赶过来,到时候看这群人还能干点儿什么。” 她虽不是有心为难谁,但一想到整个军医处上下这么多人,只有自己跟闻星能上手术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不能太过得罪宁知予,她绝对会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问问这军界的钱都到哪儿去了,能养出军医处这些废物。 闻星看着她这副生气的模样,默默递上纸巾,让她擦擦可能喷出来的口水。 虽然知道君主不太把人当人看,但大多时候闻星还是觉得他比世家那群人好的。 君主会关心民生,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自然她也相信明瑜向君主提出的更换军医处人员与设备的事,不会被驳回。 “要是知道军医处是这个样子,我来的时候就该跟君主提的。” 明瑜现在还是一肚子气,她虽然比闻星早两天入军,但是她没有做过军医处的调查,也就不知道战场这边这么紧张。 这真是不查后悔一辈子,要是知道这边是这个情况,她就…… 她叹了口气,示意闻星跟自己一起去查房,不要让那群没什么能力的人又生什么事儿。 熬吧,再熬两三天就好了。 …… 月落蘅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带着的东西,提醒着眼前的士兵们做好周全准备,以免探查时发现什么东西少了,还需要半天找。 自然她也不是什么很心软的人,那些没有收拾好的人都被她骂了回去,最后她就带了二三十人出发,还不及上次的人多。 “月长官,咱们这次会不会……”有跟她眼熟的士兵询问着,“上次那么多人都……” 他问出了其他人的想法,他们都等着她的回答。 没人想平白死在战场上,死在敌人的攻击下。 “东西收拾后就不会丧命,帝国给咱们的装备是最好的,记住都在军中学到了什么,该用的时候就用,死的就只会是你的敌人。” 月落蘅一点儿也不觉得这话过分,能站在战场上的,不是alpha就是beta。 信息素早就显得没那么重要,能让他们踩在敌人尸骨上的,是过硬的身体素质与自身足够强悍的实力。 她检查着随身携带的手枪的弹夹,并再次提醒了所有跟从她的士兵。 再三确认无误后,他们终于出发。 眼前黄沙漫天,月落蘅寻找着可以用来遮掩身形的遮挡物,以让身后的士兵们休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这群人的体力远比上一次跟着自己离开的人好。 之前那些人一听着要跟她一起绕后,一个比一个缩的快,要不然她也不用一人绕到敌军后方。 “月长官——” 还没等那人的话说完,月落蘅就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的感知力远超一般alpha,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带队先锋队的最佳人选。 此刻她觉察到不远处有一队她很陌生的人在迅速靠近,这明显不是圣落诸多先锋队之一。 圣落的先锋队队长会在彼此上位后确认对方的信息素,如果是熟悉的人,他们一定可以闻出来。 所以她坚信这不会是圣落的任何一支先锋队,只可能是他们的敌人。 “让大家做好迎敌准备,不要懈怠半分。” 跟在她后面的人很快把她的消息传了下去,大家屏气凝神,躲在这处沟渠中,借着有些稀疏的灌木丛挡住自己的身体。 “诶老大,你说主帅这次为什么想着让咱们来了,”一个小兵问着他们带头的人,“他不能因为上次没人回去,就让咱们也送死啊。” 更何况这次他们只有一百人,上次三四百人都全军覆没了,他们怎么可能还得活下去? “是啊老大,三哥说的可没错,主帅这不就是让咱们去送死吗?” 周围叽叽喳喳的,吵得那被叫老大的人头疼。 “行了,都闭上嘴吧,主帅的意思是让咱们好好探,看看对方是个什么人,”那老大斥责到,“上一队都是个什么水平,别人不清楚,你们还不清楚吗?” 他们瞬间闭上了嘴,那三四百人都是他们带出的新兵蛋子,大多都是炮灰,基本上上了战场就是死。 但老三还是有些顾虑:“虽然以咱们的实力,无论碰上什么人,都能三七开,但这次我却格外觉得不安。” “怎么,你还担心那个月落蘅呢?” “倒也不是怕她……”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听主帅的意思是,前几年月落蘅刚起势没多久,就被圣落里的世家给踹了下来,这辈子都回不到战场上,用不着咱们担心。”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老三会这么担心月落蘅那人出现,因为直到现在,对于长漠的人来说,她都像一尊杀神一样,根本不会被任何信息素影响,身体素质远超绝大多数alpha,完全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应对的。 又或者说,一开始就没人能完全拿捏月落蘅,只能任她一步步爬到更高的位置,对长漠进行降维打击。 他又何尝不担心会碰上月落蘅,只是现在主帅给他喂了这颗定心丸,他要是再担心,那就跟痴傻的人没什么区别了。 月落蘅勉强听清了那群人都在说什么,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她嘴角不由抽了抽,没想到自己还能成为长漠那边的忌惮。 不过大概真的要让他们失望了,月落蘅,确实回到了战场上。 眼看他们愈发靠近沟渠,走到了自己预想中最适合攻击的位置,月落蘅一声令下,瞬间发动攻势。 圣落的士兵虽战斗经验不足,但好在装备精良,又抢占了先机,很快就占了上风。 但因长漠的人是他们的三四倍,又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在意识到被埋伏后,迅速寻找着周围的掩体,与他们交火。 月落蘅试探地朝已经倒在地上的长漠士兵看了眼,估算着应该死了二十多人,按照刚才自己探知到的东西,提醒大家不要过于轻敌。 第71章 记挂,担忧 她决定再次按照上次的计划,对敌军进行绕后。 但念着对方训练有素,她很快就放弃直接绕后的想法,选择一点点朝敌军靠近,大量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在长漠士兵尽心与圣落先锋队对战时,很多士兵都闻到了极淡的味道。 他们并未过多在意这股味道的来源,只是一味地朝敌军攻击,希望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可老大闻出了这股信息素的味道,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来源于他们最不愿提起的人。 他刚下令让大家撤退,不少士兵就直接倒在了地上,被这股强大的信息素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这便是长漠最不想与月落蘅对上的原因,她的信息素没有很明显的味道,在人不知不觉间就会瞬间压死信息素不够强大的alpha。 最可怕的是,就连一些beta也会受到些许影响。 而长漠那边没有任何人可以应对这种侵略性极强的信息素,哪怕有不少专家研究,也还未研究出一个结果。 月落蘅觉察到对方要撤退的心,瞬间释放更多信息素,压得敌军喘不过气来。 既然来到了战场上,要拼个你死我活,那就把一切做个了断。 她借着这股信息素的压制,直接站到了长漠士兵身后,举起枪,一枪一个人头。 “停手——”她在这边高声叫着。 意识到这是长官的声音,圣落一方的人立刻停止。 他们看着踩在敌军血液上过来的长官,一个两个不知该说什么好。 “行了,别想着用什么感慨了,”月落蘅扫了一眼,“赶紧检查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如果没有的话,咱们就要接着往前走了。” 以她对李鸣西的了解,一次绝对不会只派出一个先锋队。 这也就意味着,看上去他们现在可以抽空休息,甚至能够返程。 但前方还有不少敌人等着他们去解决,还有更多未知的地方等待他们去探查。 几个伤员简单包扎过后,月落蘅就决定带他们继续往前走。 她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递给了他们,让他们迅速服用。 这些药有多好用,没人比她更清楚。 他们一步步靠近长漠的地盘,快到长漠可探查的位置时,月落蘅及时叫停,让他们躲在附近的掩体后,切莫被任何人发现,自己则是先行离开。 倒不是她想抢占功劳,只是她很清楚,对于自己带的这群没什么作战经验的人来说,离长漠越近,也就意味着离死亡越近。 借用方才从敌军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她很快就如愿潜进了长漠军营中。 她隐藏着自己的信息素,以一口相当流利的长漠语,与几个士兵聊得极为熟络。 但危机悄然而至,有人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是今天出发的其中一个先锋队的成员身上的,便问了她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出发。 “这还不是前几天起晚了点,得罪了我们队长来着,”月落蘅扯着谎,“你们不知道的,我们队长那人最小心眼儿了,要是一点不顺着他,就会想方设法地坑你,让你跟军功失之交臂。” 她这谎撒得还算高级,其他几个在场的士兵都没看出来,还连连感慨怎么看上去最正直的一个人都这么小心眼儿。 “这兵当的可真没意思,”有人抱怨着,“人家圣落装备精良,咱们天天用的是什么,让人看了就觉得寒酸。” 另一人附和着:“谁说不是呢?要不是这必须服两年兵役,我肯定不会来。” “嘘,你们小声点儿,”有个人提醒着,“要是再被发现了,咱们几个可都没有好果子吃的。” “一天天不想着改良装备,就知道在这种没用的事儿上抓我们。”最开始说话的那人阴阳怪气道。 月落蘅应和了两句后就立刻离开,以免被他们牵连。 她还是知道自己身份尴尬的,如果真被抓住责问,恐怕就别想回圣落了。 她避开巡查士兵,一点点探查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李鸣西这次带了多少人、又是怎么安排的,被她探知得一清二楚。 天色逐渐暗淡,她卡着巡逻交换的空档离开。 而离开长漠地盘后不久,她就立刻换上了自己原先的军装,找到自己带着的队员,带他们回营。 此时距离他们离开圣落的地盘,已有三日。 …… 这是司遥光第一次见月落蘅离开这么久,平时对方带队出发,左右不过两日便可回来,再多多不过三天。 可这次不同,三天过去,落蘅半点儿消息都没传回来,实在让人担心。 宁知予和闻星虽说不知道正常先锋队需要几天才能回来,但看着司遥光那个样子,她们也猜到了什么。 当她不知第几次因为失神出错之后,明瑜看不下去了。 “你要是担心月落蘅,你就去问司遥光他们,再添乱的话,我可就把你踹出去了。” 虽说有君主派过来的军医帮忙,但几个由她们经手的伤员还需要她们全程跟着,自然容不得谁一直出错。 “抱歉,我会改正的,”闻星拿起剪刀,为伤员拆着纱布,“也不会有下次了。” 明瑜点了点头,也没再训她。 她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会因为对其他人的感情变得不再聪慧,但看着月落蘅跟闻星之间羁绊如此深,她其实也还算满意。 至少,不管君主想利用谁操控另一方,估计都不会太难。 闻星浑浑噩噩地撑到了晚上,她回到与落蘅的房间里,想要开灯去做点什么,但又毫无动力行动。 想了半天,最后她还是决定去泡个澡,好好放松放松。 朦胧间,她好像看到了月落蘅抱着自己到了床上,一脸无奈。 这大概是梦吧…… 她小声嘤咛着,只当所有都是一场梦而已。 但她睡醒看到身边的人时,猛然惊醒。 “你,你怎么……” 月落蘅摇了摇头,将她往怀里扯了扯:“好好再睡一觉吧,现在还早。” 闻星还想说些什么,却因她怀中的温暖而困意渐生,话还没说出口,就随着她一起入睡。 第72章 思人难迁 等闻星彻底清醒后,已经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 她看着月落蘅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估计对方也是刚刚睡醒。 “我回来的时候,你不是不在家吗……”闻星小声问道,“我就洗个澡的功夫……” 月落蘅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那个时候我正好刚跟遥光他们汇报完,回家就看到你又在浴缸睡着了。我以为你还得许久睡,抱你到了床上后就先去洗了澡,没想到我刚躺下,你就醒了。” “所以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啊……”闻星趴在她怀里,声音有些沉闷。 她回来前问过司遥光,说是落蘅每次最多去三天,今天算算日子都四天了,放谁身上会不担心呢? “我去了长漠军营,拿到了他们的布防图和人员名单,估计一两个月内,我们都会占据绝对优势。” 这次月落蘅带回来的情报着实有用,就算长漠想要及时改变布局,也要近一月调整,这为圣落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长漠军营那么危险,你说去就去了?”闻星瞬间瞪大双眼,“你…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什么地方,问都不问司遥光他们的意见,就孤身闯入军营了?” 她其实还想问问落蘅有没有想过自己,可她们的情况远比一般情侣复杂,这样的话她实在问不出口。 “之前还没跟你说,长漠这两年的主帅换成了我跟遥光交手过多次的人,”月落蘅试图让她宽心,“李鸣西那人狂妄自大,不善安排,所以我不会……” 闻星立刻叫停:“这不是他过于自负就能回答的问题,你根本就没想过一个人闯入那样的地方意味着什么。现在你是安全回来了,可如果你被那些人发现了呢,你根本就不计代价。” 她鲜少这样发脾气,泛红的眼眶里充斥着晶莹的泪花。 一字一句间,她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我……” 月落蘅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对,她好像确实没想过自己如果潜进长漠军营会失败一事,更没想过要与任何人商量。 “落蘅,军功确实重要,但你的命更重要。” “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再这样的。” 哪怕听到月落蘅这样许诺,但闻星仍旧知道,她是不会真的将这话放在心上的。 很多事,其实有了第一次之后,一定会有第二次。 闻星深呼吸几次后,才岔开话题:“现在几点了,我还要去军医处帮老师的。” “你放心休息吧,我问过明医生了,今天不需要你去的,”月落蘅有些无奈,“昨晚回来后我就问过了,她原话是伤员大多由新来的军医负责,你可以好好休息两天,也消消心里记挂的事。” 这话闻星还是信的,她知道月落蘅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也就安心地靠在对方怀里,享受着片刻温暖。 …… “谁家好人一觉睡到十二点啊……”闻星再度醒来看到时间时,整个人都清醒了,“我去做饭,不能一天什么都不吃的。” 她刚要起身,就被月落蘅拉了回来。 “我去吧,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少忙一点比较好。” “说的就好像你前几天都是闲着的一样,”闻星自然是不愿意嘴上有败仗的,“三四天都在军营外,该休息的应该是你好吧。” “我问过遥光,至少半个月内不需要我再带队出发了。” 甚至半个月是最不理想的状态,如果可能的话,一个月,一个半月,都不是问题。 闻星一瞬语塞,她居然有种人比人,气死人的感觉。 因为月落蘅的这句话,闻星也没再提由自己做饭的事。 她在餐桌旁乖巧等待,而正巧在这时,她们的房门被敲响。 念着月落蘅正在做饭,闻星没有丝毫犹豫就起身开门。 她也挺好奇的,自己跟落蘅在军中没有那么多认识的人,相熟的几个也都知道落蘅刚回来,按理来说不会过来打扰才对。 她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两名神情极为严肃的士兵,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只是因为有红布盖住,她并未看出。 “月长官在吗?”其中一名士兵开口询问道。 月落蘅的声音穿过厨房:“我在,有什么事吗?” “我们奉上级的命令,来授予您七级军官的勋章,”士兵恭恭敬敬地递上手里的东西,“司长官说了,您半个月内无需日日都去他眼前汇报,只需等他派人来叫就行。” “我知道了,麻烦几位专门跑这么一趟了。” “怎么可能觉得麻烦,月长官的事情好些人都在传,恐怕咱军中找不到第二个像月长官这样有勇有谋的人了。” 月落蘅并不喜欢与人这样相互吹捧,门外的士兵也很懂事,将勋章什么的交给闻星后就转身离开。 能看到月落蘅升迁,闻星自是满意的。 只是她看着勋章,皱着眉头说:“军官升迁,这么难吗?” 她并非要抓住这次的事不放,但月落蘅的升迁缓慢程度实属在她意料之外。 这次人可是差点把命搭了上去,稍有不慎就是送死。 结果呢,就换来从九级军官升迁到七级军官吗? 这样拼命换来的结果,似乎与付出的那些东西似乎并不匹配。 “因为有太多人都想从下面爬上来了,”月落蘅手上的动作没有因她的疑问而停下,“政、商两界都需要父辈打下的基础,但军界不一样。” “和我一样的很多人,都选择从军界出发,因为想要在战场上获得军功其实很简单。上面的人想要把那些不该升上来的人刷下去,最好的手段就是提高门槛。” “虽然他们也可以一直压着所有人,但毕竟不光彩,还不如让大家升迁变得难一些、既给了大家希望,又能严格控制上层人数。” 闻星没有问如果真的走到很高的位置,会是个什么下场。 因为月落蘅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之前她那么努力,用最快的时间爬到了四级军官的位置。 最后也在上流人士的谈笑间,成了最初的模样。 第73章 无意纵容 闻星默然,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将勋章等放在一边的柜子中后,又坐回了桌子旁,等着月落蘅做好饭一起吃。 “我刚想起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军医处的人,”她托着下颌看向厨房里的那人,“在这个关键时候,老师能放我休息,真的很不容易了。” “他们怎么了?” 一想到明瑜那个样子,闻星是半分笑容都藏不住。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闻星眉眼弯起,“之前军医处这些人就跟平白吃空饷一样,我和老师要是没来,一个上手术台的都没有。” 这个情况有多严重,月落蘅还是清楚的。 一些重伤需要做手术的伤员,就算能被送到军医处,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亡。 她手上的动作不由重了几分:“这两年我没怎么听遥光说军医处的问题,还以为跟之前差不多。但现在听你说这些,好像世家比之前做的还要过分了。” “可能因为这两年他们不如从前了吧,所以想要从别的地方补上家里的声望。钱、名、权,总要得一个的。” 月落蘅不置可否,她觉得星星说的没任何问题。 对于那些习惯被捧起的人来说,真让他们看着手里的东西一点点流逝,如何才会甘心? 因而他们只会在别的地方上弥补这种空缺,自然也就造成了军医处现在的情况。 “不过现在倒是好很多了,有上面派过来的人,我和老师的压力小了不少。” “能不用像之前那样忙,也很好的,”月落蘅将饭菜端到桌上,“这要是你天天都跟以前一样忙前忙后,迟早要瘦脱相的。” 说着说着,她还真捏了捏闻星的脸,满眼心疼。 闻星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几乎快把头埋在了碗里。 她觉得自己是学不来月落蘅这副从容样子的,明明她们是因为利益牵扯在一起,而非感情,可月落蘅总能在面对她时满目柔情,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她悄悄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试图找到些许对方并不是真心对她的证据。 但很可惜,她依旧没能成功,就像以前那样,月落蘅一丝破绽都没留给她。 月落蘅恰巧在这时伸手拿起一边放着的碗,给她盛了汤。 “尝尝看怎么样,来军中后好久没做饭了,不知道手艺还在不在。” “肯定不会忘的,我相信你。” 这份信任源于什么,闻星并不清楚。但她很清楚,自己是相信月落蘅的。 而汤的味道也正如她觉得的那般,与来军中前没什么区别。 她们这顿饭吃得虽晚了些,但好在也还算得丰盛,俩人都吃得很是欢心。 这有人欢喜有人愁,月落蘅带着如此高的功劳回来,楚子忆不免有些担心自己是否真的还能如愿将月落蘅扯下来。 这几天楚家在政界的地位已不如从前,宁知予带着人出手极快,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而因为有了那个私生子在,家里的那些老顽固更不愿让她做这个楚家继承人,纷纷要求她爸重新抉择。 如果她这次不能把月落蘅的军功占为己有,那么她这一趟只会被诟病。 甚至,一旦宁知予帮着月落蘅在军界走到相当高的位置上,月落蘅一定会往政界跳。 她还没有解决掉其他敌人,就迎来了新的劲敌,这怎么可以? 她拨弄着手边的玉珠,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 一天的假很快便过去了,闻星在太阳又一次升起时,从床上爬起,认真整理着衣服,准备去军医处。 只是看着身边那个同样在收拾的人,她一脸疑惑。 “你不好好休息,是要去哪儿?”她特地检查了腕表有没有戴,以免连什么时间都会忘记,“好不容易有这么长的假,你还要到处跑。” “更正一下,我可没有到处跑。” “怎么,你还想好了要去哪儿不成?” “那当然了,我这都跟半休假一样了,还不能提前想好要去什么地方了?” 闻星眉眼微垂,似是有些失落:“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劝你好好……” “我只是想去军医处陪你,你这想到哪儿去了?” 月落蘅见她这般沮丧,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跟明医生的忙,不至于让你们太累的。” “我看是帮倒忙吧……”闻星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 “不让我试试的话,怎么知道是不是帮倒忙呢?”月落蘅很自然地将她抱在怀中,“星星,我想帮你更多,而不是只看着你在我不懂的地方一直朝前走。” 月落蘅一直认为自己应当去更了解闻星所会的那些东西,无论是厨艺方面也好,还是医学方面也罢,她总该更了解自己的伴侣才是。 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闻星就知道,自己估计是真的完蛋了。 “行了行了,我让你跟着还不行吗,”闻星轻轻推了推她,“那你快点收拾吧,一会儿去晚了的话,老师肯定会说的。” “嗯,我不会连累我家星星的。” 等到闻星跟身边的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军医处时,她恨不得抽刚才那个答应一切的自己两巴掌。 她现在也是真的疯了,只要月落蘅多说两句,不管人提出什么要求,她是一点儿都不拒绝。 也没人跟她说月落蘅的不连累是扯着她跑,然后压点到啊。 她瞪了一眼始作俑者,想着要不要给对方一个辩解的机会。 嗯……看在那人最后抱着她跑这么快的份儿上,还是不给了算了。 明瑜正好在军医处外透气,看着俩人这个样子,她脸黑了好几度。 “月长官,我都给闻星放一天假了,你还要折腾她多久?”她靠着墙看向眼前似乎格外恩爱的小情侣,“你要是不想放人直说,找我批闻星的假又不难。这压着点儿到……是不是就太过分了些?” “既然明医生这么说了,下次我直接找你批星星的假就是。” 明瑜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然后看了眼闻星。 这小丫头之前也没跟她说过,月落蘅这人居然会不按套路出牌啊。 第74章 猝不及防 闻星自然是察觉到明瑜看了眼自己的,只是她刻意扭过头,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没办法,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不占理,但她并没有帮明瑜解围的心。 作为见证落蘅不按套路出牌的初代受害者,她比谁都想看到有第二个受伤的人出现。 即使这么做挺不道德的,不过谁让落蘅的攻击性太强了呢…… 见闻星装傻,明瑜暗戳戳地翻了个白眼给她。 “行了,好在是没迟到,进去忙吧,”明瑜不得不就此作罢,“好几个人听说你是我的学生,都想见见你。” 不得不说,这确实在她意料之内,而这也正是她不想看见的场景。 她和闻星明面上确实是师徒不错,但本质上她们更多是上下级的关系,闻星想要联系君主,必须通过她传递消息才行。 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扮演闻星的老师一辈子,这种关系一旦承认便会很麻烦。 所以原先对宁知予说出师徒关系后,明瑜其实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说法会带来许多麻烦。 但她想要更改这些也没那么容易,更何况闻星认下了这个身份,月落蘅也已经知晓,她想改都来不及。 最让她觉得后悔的,就是昨天那群人来了之后没多久,就开始问她闻星的水平有多高。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有人把这事儿给散了出去,思来想去,除了宁知予,她找不出第二个可怀疑的人。 而就算她知道是谁做的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除了顺其自然外,她真不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嗯……”闻星也有些沉默,“老师放心,我不会给您丢人的。” “这我还是清楚的,我手把手带出来的人,比他们那群好多了。” 她话刚说完,就要带着闻星进军医处。 看着月落蘅也要跟进来,她下意识皱了眉:“月长官不去好好休息,进军医处干什么?探望伤员,还是自己受伤了?”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打量,毕竟在月落蘅身上,她任何迹象都没看出来。 那么月落蘅来军医处的目的,就不会很单纯了。 果不其然,她刚在心中给月落蘅贴上个“居心不良”的标签,就听人说要在军医处帮忙。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什么?你再说一遍?” 今儿太阳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吗?要不然月落蘅一个对医学毫不了解的人,怎么会想着来军医处帮忙。 “明医生,我说我想在军医处留几天,帮你们照顾伤员。”月落蘅不厌其烦,重申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我并非故意与你抬杠。其次,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选你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留在军医处呢?” “如果明医生需要人帮忙的话,我觉得我可以留下,至少我不会生什么是非,不是吗?”月落蘅笑意盈盈,丝毫没有被质疑的尴尬,“如果明医生觉得不需要我,我也可以离开。” 这本就是一件进可攻、退可守的事,无论明瑜愿不愿意让她留下来,她都没有什么怨言,也不会多说什么。 明瑜虽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觉得军医处需要更多医护人员。如果只靠她、闻星,和那些临时调过来的人,估计也是要好一阵子忙的。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示意二人进军医处,别耽搁时间了。 倒不是她觉得非用月落蘅不可,只是一把那些废物拿来与月落蘅做对比,她还是更愿意让月落蘅学这些。 至少月落蘅会听从她的安排,更不会有事无事问东问西的。 闻星和月落蘅都不觉得意外,顺应着明瑜的安排,在军医处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这可苦了到处找月落蘅的宁知予,她想着今天月落蘅好不容易开始闲下来,刚想扯着人去军营附近的鱼塘钓鱼,结果哪儿都找不到人。 还是听人说到军医处来了个生面孔的护士,她才往军医处赶去。 她气喘吁吁地赶到军医处时,月落蘅正在分辨闻星刚介绍的药物,准备拿着明瑜开的药单找齐药。 “你……”宁知予一时半会儿甚至找不到用什么词形容眼前的场景,“你什么时候学医护了?” 不对啊,以她对落蘅的了解,这人闲的没事儿学医护干什么…… 倒不是说她觉得医护行业不如别的,只是她记得原先落蘅在军中学到了不少东西,按理来说是不需要特地再来军医处学什么的才对。 “军医处还是挺缺人的,正好我最近闲着,来帮帮忙也没什么。”月落蘅头也不抬,继续按照药单抓药,“要是你也不忙的话,一起来怎么样?” ……? 宁知予连忙摆摆手:“算了吧,这活儿我干不来。” 她从小到大就没伺候过谁,照顾伤员…… 跟她根本就不搭边。 自然月落蘅是了解她的,也没指望她会跟自己一起做这些。 “药还没抓完吗?”明瑜这个时候从科室走了出来,“闻星啊,是月长官学的慢,还是你教错了。” 明瑜这话攻击性很强,宁知予悄悄往旁边走了几步,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但很显然,她装鹌鹑的行为并没有起效,明瑜还是注意到了她,并且顺带刺了她一刀。 “宁大小姐怎么想着来军医处了?陪咱们月长官一起的?” “不不不,我就是路过,路过。” 宁知予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来的目的,更不会真把自己留在这儿帮忙。 她上午在军医处照顾伤员,中午消息就能传回帝都,下午她爸的电话就会打过来。 要是倒霉点儿,晚上她爸就亲自来到这边,直接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想起自己的父亲,宁知予莫名有些心虚。 前段时间她已经把落蘅的信息都传到父亲手里,属性、名字、有无伴侣,她是一个也没说实话啊…… 她默默地拿起旁边的一次性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试图压下心中的紧张。 她爸应该发现不了什么吧…… 宁知予不知道的是,此刻宁奕良正拿着她给的消息问着华沐枫,根本就没给他们串供的机会。 第75章 满足,不爽 宁奕良翻着眼前宁知予找给自己的资料,不经意间将其放在桌子上,唇角虽上扬着,但是视线中心却是落在华沐枫身上。 他要看看沐枫对这份资料到底有几分熟悉,更要看看知予敢不敢对自己撒这个谎。 从坐在他对面起,华沐枫就不敢看向摆出的那份资料一眼。 原因无他,他很清楚,如果这份资料没问题,现在的气氛不会如此诡异。 “您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他开门见山,只当不曾看过资料一眼,“最近楚家小姐也去了战场,这段时间是侵占楚家资产最好的时候,姨父可莫要错过了。” “你不必同我岔开话题,我只是听知予说,你近来看中了个o,想着找你问问而已。” 华沐枫没有丝毫慌乱,故作惊讶:“怎么会呢?姨父您是不是听知予说错了,我最近并未过多关注哪个o来着。若真要说在乎,无非是原先认识的一个beta,她最近入了伍,所以会想着让人格外关照她一些,毕竟再怎么说也是有些上下级情义在的。” “以姨父我对你的了解,你好像不是什么会刻意关注谁的性子,”宁奕良轻笑,“沐枫,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跟姨父撒谎了?” 他虽是笑着,却压迫感十足。 “姨父见谅,沐枫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她确实出身不高,如果过早被华家其他人发现的话,对她不是什么好事,”华沐枫果断认错,“姨父也明白的,因为在意,所以我想将她再藏几年,等她真的在战场上混出什么来之后,华家那群人也说不得她了。” 宁奕良点点头,倒也没说什么。 他觉得这个回答才符合沐枫的性子,但至于事情有没有这么简单,他决定亲自让人去查。 至于知予给的消息是真是假,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相信她。 “无论如何,你自己心中有分寸就是,不要让旁人因你伤了心,更不能因为所谓的真心,失去了真正可以长久的利益。” 他的话好像什么也没说,但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华沐枫也意识到了他兴许是不支持自己放弃楚子忆,选择这个所谓的普通beta。 虽说最近楚家突然公开承认了一个私生子的存在,衬得楚子忆远不如从前得势。但再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依旧要比一些听上去上不得台面的人要强上不少。 华沐枫怎会不明白他的暗示,可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自己和楚子忆是一路人,更没想过要与对方结婚。 而在遇到月落蘅之后,他想退掉这个婚约的心更甚。 尤其是在听到宁奕良暗示他真心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时,他竟觉得讽刺。 原先如姨嫁给姨父时,所有人都觉得如姨嫁给了门当户对的爱情,也是姨父说如姨是这世间最好的人,他绝不辜负她的真心。 如今正是那个觉得真心不可辜负的人说出真心比不得利益的话,他真觉这一切都是肮脏至极的。 “我都明白,姨父尽管放心就是,”他点了点头,似是认同宁奕良的话,“我一向不会选错,这次也一样的。” 如果是之前,宁奕良当然会信他。 但感情这种说不定的事,他根本不会像从前那么信任沐枫。 就像知予很可能会在这件事上欺瞒自己一样,他认为沐枫也不一定会说实话。 “行了,我也没那么多可以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说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顺带教教知予,让她别一天到晚跟个事业狂一样,早些带个人回来也是好的。” “是,姨父的意思我一定会跟知予说清的。” 华沐枫与他又说了些两家合作的事后,主动提出离开,然后拿出手机给宁知予打去了电话。 走在宁家公馆的路上,他下意识朝自己来时的路看了一眼,即便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但他依旧不放心,说的话也比平时难猜了很多。 “知予,我今天跟姨父见面了,”他尽量维持着正常聊天,“姨父说让你早点领个人回家。” 原本宁知予因为刚从军医处离开而庆幸,在听清他的话后,直接后悔自己长了耳朵。 她爸这是要干什么,直接拉着她哥聊,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啊。 她几乎是瞬间就猜到她爸的意图,估计是拿着她给的资料去试探她哥了。 “嗯,我会多试着接触一些新人的,不会让他老人家失望,”宁知予语气轻松,完全听不出有什么异样,“想不想知道你关心的那位怎么样了?” 华沐枫言语间染上了几分无奈:“我要是不问呢,你又要跟我急……” “那你问呗,满足我,也满足你想知道她的动向的心。”宁知予直接抢过话头。 “问你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华沐枫轻笑一声,“要是满足了你的恶趣味,跟杀了我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不告诉你了啊,”她一脸玩味地玩弄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毕竟我可是刚跟她见过面呢,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那可就让你失望了,我真的没有很好奇来着。” 宁知予刚露出的一丝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都把电话打她这儿了,还说不好奇? 那好奇的人是谁,她吗? “好了好了,你跟我说说吧,她最近怎么样了。”华沐枫轻笑,到底是顺了她的意。 “她可是军中的风云人物了,已经成了七级军官。虽然听上去不高,但你要是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才会升得这么快,你也会佩服她的。” “什么?” “她闯到长漠军营里,把人布防图和参战高层人员名单都带回来了。” 华沐枫瞬间皱眉,对月落蘅的担心不言而喻:“她有没有受伤?这么危险的事,她一个人就去了?” “那可不,要不说她艺高人胆大呢,换别人,在把长漠先锋队灭完就回来了。她不一样,换了人长漠士兵的衣服,直接钻人军营里偷东西去了。” 她也很想夸落蘅几句,毕竟这事儿确实对圣落作战有益,谁能不承认? 只是一想到这是落蘅拿命赌回来的,她又好一番气恼,不由变得阴阳起来。 第76章 调令 想想从司遥光那儿知道的这件事到底有多危险,宁知予是真想把人揪到自己眼前训斥一顿。 但事情已经发生,就算她想计较些什么,也都过去了。 华沐枫知道月落蘅是个会为了达成目的拼上一切的人,先前在战场上他就听说过月落蘅作为先锋队的成员有多拼命。 但像这般大胆的事,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算了,咱们也说不得她什么的,都过去了,”宁知予试图劝住自己,“好歹她是平安回来了的,也不算过于让人担心了。” 华沐枫也随之松了口气:“她要是真出什么事儿,你怕是直接冲上去指着她骂了,现在也不至于是这个态度。” 宁知予哑然,她哥说的没错,要是落蘅真出了什么事,她比谁都冲的快。 “对了,那谁怎么样,”华沐枫顺势想起了另一位在战场上的人,“我记得她在军医处……” “她啊,她可比你我想的要复杂的多。” 宁知予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军医处中能让他们关注的人,可没那么多。 “此话怎讲?” “明瑜你记得吧?我来的时候在这里看见她了,听她说,那谁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学生。这消息帝都里可没人知道,是瞒得紧还是怎么着,谁又说的清呢?” “看来她比咱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谁说不是呢?” 寒暄许久后,宁知予终于问他这通电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不信她哥这通电话的初因是为了传达她爸的意思,那句话重不重要,他们都很明白。 此刻已走出宁公馆的华沐枫也没了方才的顾忌,直接与她说起自己的目的—— “现在需要我们早点让落蘅上桌分食了,我估计姨父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她,不日便能得到她的全部消息。” “父亲果然没相信我,”宁知予虽有些无奈,但仍觉得意料之中,“所以你需要我怎么做,让落蘅平步青云吗?” “直接动用你我的关系,让她成为四级军官吧。虽说这样对很多人并不公平,但眼下也只能加快她的升迁,才不至于让她再次被人踢出这个局。更何况在我看来,她是配得上这个四级军官的名衔的。” 且不论先前月落蘅就在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只提这次人回到战场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已经让圣落占尽了优势。 所以在他眼中,月落蘅自然是担得起所谓的四级军官。 而宁知予懂得为什么要将人卡在四级军官的位置上,若直升三级及以上,必然会引来各个世家的关注,届时再结合落蘅入伍的时间,她爸很难不会想到其中联系。 她叹了口气,看向不远处从军医处走出的人,不知要怎么跟人说起这些才好。 于她和华沐枫而言,落蘅是不可接触的人,因为他们立场不同,根本就走不到同一条路上。 但对于落蘅而言,与他们的生活有所牵扯,又何尝不是一种极其大胆的举动? “知予,你怎么还在这儿?”月落蘅同她打招呼,“这个点该吃饭了,你不去吗?” 华沐枫听着手机传来的那道很熟悉的声音,莫名有些紧张,不由屏住呼吸,认真听着对面的动静。 “嗯?现在还早吧,”宁知予特意看了眼时间,“我晚点儿再回去吃好了,你不用担心的。” 月落蘅注意到她正拿着手机,似乎是在跟人打电话,笑着调侃: “你这是跟谁打电话呢?都还没挂,怎么,我认识的人啊?” “别开玩笑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你不认识的。”宁知予看了眼手机,立刻将电话挂断。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华沐枫有几分无奈,但还是默默将手机放进口袋,等着宁知予下次将电话打过来,告诉他事情最终结果。 他相信知予的办事能力,也相信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不认识的?”月落蘅下意识反问,“那看来确实合理了,你好多重要的合作伙伴我都不认识,这电话我也不问了。” “你要是认识那就出鬼了好吧,”宁知予白了她一眼,“光是想想你们也不可能认识啊。” 真的是,这话越说越有意思了。 她要是把落蘅领到其他世家的人眼前,先不说落蘅会怎么样了,那几个心思不安分的肯定会想着办法把宁泽楠叫回来,非顶了她宁家继承人的身份不可。 “我倒是也不介意……” 宁知予急忙叫停:“行了,我介意,您老别说了。” 月落蘅忍不住笑,赶紧带着闻星离开。甚至就连闻星也是唇角微扬,笑容挂在脸上。 而目送月落蘅她们离开后,宁知予立刻将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心腹,让她以自己的名义将月落蘅提到四级军官的位置上。 电话那头的人瞬间愣住:“大小姐,这样会不会不合适……” “既然是我让你去做,你就不用管合不合适。无论谁找你,直接让他来找我,把一切都推我头上就是了。” “那四级军官的调令……” “尽快发到她手里,别耽搁久了。” “是,我明白了。” 于是月落蘅她们刚回到房间后不久,四级军官的任命书就到了月落蘅的手上。 送走士兵的那一刻,月落蘅的脸色立刻变了。 “看来这是计划有变了,”她神情严肃,“不然知予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宁小姐的手笔吗?”闻星有些疑惑,“你怎么看出来的……” “在军中说话最有用的,就是宁家的人。除了知予,我真想不出会有什么人把我一次性提到四级军官的位置上。” 就像闻星之前认为的那样,她当初立下的功劳确实不止停在七级军官的位置上。但也绝对够不上四级军官的位置,这只能证明有人在帮她。 比起可能选择直接帮她,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世家对立面的君主,她觉得还是知予干的更靠谱一些。 只是为什么知予会突然出手,她想不明白。 她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宁知予那里,开口就是要问明原因。 第77章 意料之中 宁知予知道自己肯定是逃不掉要被问的,但她没想到落蘅会这么快猜到就是自己,在震惊之余,她简明扼要地说清为什么会这么安排的原因,也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帮她,绝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听着她的保证,月落蘅有些沉默。 她其实能懂知予想要证明一切的心,但反复提起上一次的事,其实于她们的关系无益。 “那就多谢我们宁小姐了,”她撑起一抹笑容,“如果我真能走到更高的地方,一定要请你好好喝酒才行。” 听到她这么说的宁知予松了口气:“你能不介意便是最好的了,至于能不能走得更远……落蘅,我从来不觉得你只能在最底层活着。” 她很确信,落蘅并非其他人可以踩在脚下的存在。 这并非她对落蘅盲目信任,而是她觉得落蘅值得。 “你这话也就只能说给我听听了,”月落蘅打破这看上去似乎很感人的气氛,“要是让其他世家那群人听见,估计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 “说起来,我查过为什么你会只是七级军官,是楚子忆动的手。” “意料之中的事,她要是任我发展,那可不是她。” “想要利用你得到军功,又怕你爬得太高不好控制,她可真是既要又要啊。”宁知予轻嗤。 “这才是她正常操作不是吗?”月落蘅笑着应和几句,“我离开房间的时候,她恨不得把我这儿安无数个摄像头,装上千个窃听器,就为了亲自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看她真是疯了,什么都干得出来是吧?” 楚子忆会做出这些并不在宁知予意料之中,虽然他们平时会用这种手段去监视一些人,但彼此之间还是很不齿这些的。 而且落蘅之前并没跟她说起这些,现在将楚子忆的丑陋行径曝光在她眼前,看来也真是不堪其扰了。 “习惯了就好了,”月落蘅起身打开冰箱,检查着里面的食物与饮品,“你知道的,我其实并不怕麻烦,也不怕跟一些满脑子的人见面。” 她很少将楚子忆放在心上,即使对方看上去是她接触到的世家继承人中最神秘的一个,可从如今的了解来看,楚子忆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深不可测。 相反,她觉得楚子忆比方时榆要好猜的多。 方时榆会为了达成目的付出什么代价,这是谁都说不准的。 但楚子忆不一样,她做事必然会考虑后路,典型的既舍不得孩子,又想套着狼的人。 宁知予撇了撇嘴:“但她要是一直这么做,谁会不膈应?而且她现在也算是知道咱们的关系,敢针对你,那不就是打我的脸?” 这也是宁知予觉得恼火的原因之一,楚子忆在明知道她与落蘅是朋友之后,还决定这么做,完全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看来咱们宁大小姐这是要出手了?” “那是当然,”宁知予也没跟她藏着掖着,“她现在不是担心那个私生子吗?那我就让人扒了她楚家继承人的身份好了。” 她笑着看向自己的裸色长甲,决定下次就用右手扇楚子忆那张脸得了,也算还了自己之前在对方身上的委屈。 “你这不是在她心上插刀子吗?” 哪怕知道这对楚子忆是毁灭性的打击,但是月落蘅却没有任何心疼的意思。 世家间的争斗她并不会过多理会,而楚子忆会引来其他人的针对,她认为这也是对方咎由自取。 井水不犯河水,这是他们三个行业领头世家之间的约定。 至于是从什么时候被打破的,没人说得清。 “就算这会儿我往她身上捅刀子,她敢说我半个不字吗?”宁知予几乎将嘲讽二字写在脸上,“她现在巴不得我能帮她几分,好坐稳继承人的位置呢。” 楚子忆跟她的情况也算是天差地别了,她虽然有宁泽楠这么个威胁,但只要她不犯什么原则性错误,宁家就没有什么人能把她从继承人位置上扯下来。 只是这样的处境是楚子忆盼不来的,于人而言,她只要敢不往上爬,楚家那群老顽固都会想着将继承人换了新,好让楚家更上一层楼。 “要我说啊,这个私生子的出现也算是巧,正好赶在这个时候,看来楚老头也是个能藏的。” “你这样不尊楚家,被叔叔听到了的话,肯定要训斥你几句。” “我们家跟楚家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如从前了,我现在要真当我爸的面去骂楚家老头的话,别看他在人前说我做事不妥当,私下里肯定要说我干得漂亮。” 这点她还是相当有自信的,楚子忆这些年干的事儿她都跟爸妈说清了,别人拎不清,她爸妈又不是拎不清的,干不出那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儿。 “行了,你自己知道怎么做就行,我帮不上你什么,”月落蘅挑了许久终于挑出一瓶想喝的饮料,顺手把冰箱门关上,“不过你需要一个打手的话,我倒是能帮你上手揍她。” “得了吧,你要是真动手,你跟你家那个都跑不掉被报复的。这事儿还是我自己来就行,你放心好了。” 俩人随便聊了会儿后,最后这通电话由月落蘅率先挂掉。 原因无他,她手中的饮料再不喝的话,就要从冰镇变成常温的了。 她刚把手机塞回口袋,准备拧开瓶盖喝饮料,不远处听了许久的人就走到她眼前,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看我干什么……”月落蘅被盯得有些心虚,“我就是跟知予打了个电话而已……” 闻星顺手从她手里拿过饮料,轻声道:“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你不能经常喝这种冰镇的东西,对你的身体不好。你这又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身体不要了?” 月落蘅瞬间陷入沉默,许久后才憋出一句:“我说不是的话,你会信吗?” “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看着她手里的那瓶饮料,月落蘅知道,自己跟冰镇的它是彻底无缘了。 “我并不反对你喝什么,因为你知道适量,”闻星将饮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态度明确,“但你需要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冷饮也好,冷食也好,都要戒掉才行。” 第78章 适得其反 月落蘅并非不能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确实,自己的身体虽看上去远比绝大多数人好上不少,但如果真这么一直做下去,实在算不得好。 她的视线从桌子上的那瓶饮料上收回,即便有些不舍,但也没让自己再多看它一眼。 “对了,刚才你跟宁小姐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来着,”闻星顺势多问了两句,“我就听到一两句,好像是说到了楚子忆身上?” “当然要提提她的,之前我在家里找到了好几个窃听器。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的房间,不是咱们家呢。” 说起来月落蘅确实觉得可笑,正常人谁会做得这么明显? 至少再怎么样,看在她跟知予的关系上,楚子忆都该收敛一点才对。 可真不知是不是对方病急乱投医,被那个所谓的私生子威胁到了地位,所以想要早点抓住她的把柄,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她身上入手。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了,”闻星终于把近些时日在军医处发现的窃听器与人联系起来,“这几天我和老师在军医处也没少找到窃听器,估计也是她干的了。” 好在她和老师谨慎,要不然还真被楚子忆抓住尾巴了。 “她倒是真着急,看来那个私生子的存在确实让楚家其他人满意。” “什么私生子,我好像还没听你和宁小姐说过。” “我也是最近才听知予说的,在咱们离开后没两天,楚家就公开了一个私生子。据说是个酒味的alpha,而楚子忆是芒果汁的a,这么一对比,高低立见了。” 世家之间这种等级制度可不比普通人之间的好到哪儿去,哪怕楚子忆这几年没少为楚家忙前忙后,依旧比不过一个不该被提起的私生子。 “难怪她会这么迫切想要从咱们身上入手,只是她这么急切,只会适得其反的。” 月落蘅轻笑:“她根本就不在乎会不会适得其反,在她看来,自己做的事都还有退路,她就算做了这些事,也不会有什么的,”月落蘅看了眼那个放在书柜旁的七级军官的勋章,笑容掺杂了些许讽刺,“前几天你不是还在问我为什么只是七级来着?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因为楚子忆介入我升迁一事,只为更好地控制我。” 她现在依旧觉得楚子忆是异想天开,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却又不想付出代价,怕她站得太高。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是不会存在的。 “我原以为说她心急只是因为一些可以随手处理掉的窃听器,没想到她居然还做了这些。她难道真就不担心这些会被宁小姐知道,得罪宁小姐吗?” 闻星从其中品出了些许挑衅的意味,她当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楚子忆一定要兵行险招,同时得罪多人。 “因为她认为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知予。” 不得不承认的是,楚子忆在这件事上的判断其实是了解她的。 如果不是知道了所谓的楚家私生子的存在,她不会把楚子忆的行为和任何事放在一起。 而且她更不会把自己的房间出现窃听器这种小事跟知予说一个字,因为她认为自己可以解决掉这些麻烦,自然不会再跟知予提起。 只是可惜,她到底是什么都知道了,而楚子忆的目的,也就无法达成。 “她倒是个好算计,只要你不跟宁小姐说,她还能装个好样子,跟宁小姐好好往来,换得宁家对她的支持。” “再加上她跟华沐枫的婚约,哪怕她的信息素不如私生子高级,但依旧会占上风。” 闻星听着这些,不得不感慨一句,楚子忆实在是算的高明。 但月落蘅比她知道的更多,也就不会多看楚子忆任何一眼。 以知予对人那个态度来看,想要修复宁、楚两家之间的关系,恐怕堪比登天。 有关楚子忆的事她们并没聊太久,因为明瑜的电话打了过来,催着她们早点去军医处。 “不是我说,你们俩离开军医处一趟,忘了还有几个伤员在这儿等着换药是吗?”明瑜看着在外面排队的三四个人,恨不得把她们揪回来,“给我回来,加练。” 闻星和月落蘅对视了一眼,就知道对方也将那些人忘了,赶紧拿起衣服一起离开。 她们去到的时候,明瑜已带着其他人为伤员换完药,安排人回去休息。 看着眼前匆匆赶过来的俩人,她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俩这好啊,出去吃个饭吃这么久,都忘了我说下午还要再来一趟?”明瑜被气笑了,“这要不是他们知道跟着其他医生来找我,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换药啊?” 她本来觉得这种小错不可能是闻星会犯的,顶多是月落蘅忘了。 一问才知道,这几个伤员本来就是闻星负责的人,自然是闻星更该上心一些才对。 一瞬间她就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俩人才好了,你说夫唱妇随吧,总感觉怪怪的,说妇唱妇随还差不多。 “你俩下次要是再敢忘,都别干了得了。” 明瑜瞪了俩人一眼,把手里的药单交给她们,让她们对着药单去分药,切记不能再出任何错。 听着老师的叮嘱,闻星说不羞愧是假的,但她刚才跟落蘅吃完饭后,确实把军医处的事儿抛之脑后,一点儿都没记起来。 再后来就是回到房间说起了楚子忆跟宁知予她们…… 闻星复盘半天为什么自己会忘了给伤员换药,最后也没想明白是哪步出了问题,只能郁闷地跟月落蘅一起分药,心里那个结怎么都解不开。 “好了好了,你不需要因为明医生的话过于自责的,”月落蘅注意到她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本身你也不是故意犯错的,平时你对自己要求有多高,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 “这次错了也没什么的,下次不要再犯,认真改正,你还会是原先那个很优秀的闻医生。” 闻星叹了口气:“我都知道的……只是,我觉得忘掉这些不像我的作风。” 第79章 因你而生 闻星一直在纠结的莫过于此,她印象里的自己几乎从未出过错,更不会彻底忘掉一件很重要的事。 可这次如果不是老师给她们打了电话,她根本就想不起来还有伤员没有换药。 而在电话里她就很清楚地知道,这是自己的纰漏,那些人都是由自己负责的。 “如果是别人负责的,我没有检查,我还会觉得问题没那么大,”她收拾着眼前的东西,怎么都想不通,“但这是我负责的……” “但出错乃人之常情……” 明瑜这时正好走来,听着这俩人的话,恨不得给她俩一人一爆栗。 “就不能往你俩太在乎彼此上面想?”她咬牙切齿,“要不是闻星太在意你,也不会连这种事都出了错;还有你,在意闻星,半天想不出什么话哄,去报个班得了。” 当然,给月落蘅报班的钱她是绝对不会出的。 这玩意儿谁学谁出钱,她顶多看看成效。 这个答案似乎很简单,只是闻星与月落蘅谁都没有往这个方向上去想。 如果不是明瑜此刻站出来把一切戳破,只怕俩人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想到这一层。 明瑜上前把闻星手里的药都拿走,准备亲自分拣。 “真是两块木头,”她一脸无奈,“行了,你们都回去吧,事儿没那么严重,下次注意就行了。” 虽说这种事不准允再发生第二次,但其后意味着什么,明瑜不仅知道,而且十分乐得见闻星她们对彼此愈发依赖。 毕竟最好证明她们能被君主控制的事,就是她们无法与对方割舍。 无论是闻星,还是月落蘅,都无法彻底舍掉另一半。 至于这样是否为一件好事,因人而异。 因明瑜烘干,她们来了军医处没多久后就被遣了回去。只是回去的路上,她们一言不发,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诡异的沉默一直延续到她们回到自己的小天地,月落蘅熟练地检查着房间内有无新的窃听器存在。 也不知是楚子忆长了教训,还是她确实收敛了她们的心思,总之月落蘅在房间内并未找到任何窃听器的身影。 她们坐在沙发两侧,看着彼此,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她们同时开口。 “算了,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闻星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说:“落蘅,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似乎跟印象中的自己并不一样。” 她觉得无论是落蘅,还是自己,好像都失去了原有的面貌。 这于她们而言,该不该有,就算她不清楚,难道落蘅还不清楚吗? 月落蘅当然知道,但她早就不认为这是什么非改不可的问题。 而今的变化,是她们顺应了对方的存在,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与过往相差极大的情况。 所以其实她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何不可,只是看着闻星的反应,她也意识到了,星星似乎是抗拒的。 “所以你想要怎么改变现在呢?”她面不改色,仿若这样对自己毫无影响,“如果你需要我配合的话,我没有任何意见。” “我希望搬出去,保持距离是维持你我关系最好的方法。” 月落蘅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她的提议:“不,我觉得不行。” “为什么?”闻星不解。 “首先你是o,在面对楚子忆他们时天然便有劣势,一旦日后没有我在身侧,以楚子忆调查到的结果来看,你很难不被她算计。” “其次在军中绝不止一个楚子忆盯着咱们,之前我七级军官的升迁还算平人心,也不会平白招人耳目。但现在知予将我直接提到四级军官,军中眼红你我的人,自是不在少数。” 她不是觉得闻星非要跟着自己不可,只是如果一个人独自住,她不会认为星星是足够安全的。 闻星陷入沉默,她知道落蘅说的没有问题,但就这么让自己继续陷下去,她觉得无异于饮鸩止渴。 明知道现在这样不好,还要继续下去吗…… 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她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会对月落蘅有什么过分的感情。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到底是被牵动情绪,不得不开始思考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眼见闻星开始犹豫,月落蘅表明自己的观点: “如果你觉得一定要与我划清界限,即便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没什么,我不会做偶遇出格的事,更不会让你因我受任何人算计。” “星星,我们可以回到原来那个样子。只要你觉得那样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相处方式,我并不介意。” 闻星从一开始就知道只要自己提出来,其实她都不会太过阻拦。 而刚才自己的想法确实有些欠缺考虑,她仔细想过落蘅的话,人说的没错,她今天要是敢搬出去单住,明天估计麻烦就能找到她头上。 暗叹了一句omega存活不易后,闻星又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做才算合适。 她不能坦然接受落蘅对自己的好,自然要想办法跟人划清界限才行。 只是眼下她们好像早就无法分开,尽管她想了无数个办法,都是不可行的。 “星星,先坦然接受这一切呢?”月落蘅试图伸手安抚她,却又因此刻说的话而收回,“总归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至于之后如何,等到回帝都再去想呢?” 闻星觉得她说的没错,眼下她们虽是在战场上,看似没有那么多需要防备的人,但其实这里也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睛,哪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但回到帝都的时候,就没人盯着了吗?”闻星皱着眉,“如果说现在的是明枪易躲,那么帝都里,可就是暗箭难防了。” “但至少在帝都里我们会有更高的身份,不必像现在这样还需要受人桎梏。回到帝都时,我最低也会是三级军官,必然会被载入军官册。” “届时我已可以往政界发展,再加之商界本就是我的筹码,我们也没有那么难。” 听着月落蘅这样说,闻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心动的。 好像就这么沉在月落蘅对未来的规划里,也没什么的。 这个未来,从她进入月落蘅的生活里起,就有她的存在。 第80章 一并除之 闻星觉得自己大抵也疯了,不然怎么会在明知这样与月落蘅继续接触下去并不好,却还是会心甘情愿地将一切延续下去。 “我其实没有拒绝的选择,不是吗?”闻星忽地笑了,“好像自我步入你的生活起,我就没有抽离的可能。” 她到底还是接受了现状,决定坦然接纳现在的一切。 月落蘅说的一直没有问题,她们早就不是从前的她们,现在就算有什么变化,也是合理的。 只是唯一影响的,要看她们自己心里过不过的去。 她托着下巴,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我觉得我们确实可以试试,落蘅,我相信你。” 既然早就把一切都押在落蘅身上,她现在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看着眼前答应了的人,月落蘅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是应该开心的,可一想到这份开心并不是因为最基础的感情,她又认为自己好像太容易满足。 不过感情这种事向来难以决断,她就算一直猜,也很难猜出一个正确答案的。 她们继续沉默着,直到许久后,月落蘅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 “四级军官都要上前线,我既被知予调到四级的位置上,估计这两天就需要离开,去跟遥光他们汇合。” 闻星刚要说点什么,月落蘅就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我会拜托知予帮忙多照看些,即便我暂时离开,楚子忆也不敢为难你的。” “我知道的,你放心去吧。” 其实闻星想说的是,她根本不放心宁知予。 她与楚子忆没打过什么交道,所以不了解楚子忆。但宁知予不一样,她们是真真切切针锋相对过的。 所以即便宁知予可能会因为落蘅的关心对她多加关照,她都明白,这是自己担不起的好心。 月落蘅也知道她的顾忌,连忙向她保证宁知予的人品。 “别人我不敢给她做担保,但知予不一样,她这人一向不屑做那些阴暗勾当。就算她想为难你,也不会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去做。” “而且不仅如此,说不定知予根本就不介意你是否在她眼中是全知态。” 在月落蘅为宁知予继续说话前,闻星打断了她:“你现在替她说这么多没什么用,落蘅,你有想过回到帝都后,要怎么处理宁家吗?” 她不觉得落蘅还没有猜出自己是君主的人,更不觉得落蘅没有猜出君主的目的。 而这也就代表着,落蘅其实是知道君主想要彻底铲除各界领头的世家的。 宁家在军界影响颇多,这点君主忌惮,月落蘅如今更是受惠于此,她不认为落蘅还能忽视这一点。 只是有与宁知予的情谊横在中间,她很担心落蘅究竟能不能狠下这个心,对宁家一视同仁,把所有领头世家全部拔去。 君主如今肯纵容、支持她们,就是想要利用她们铲除世家,解决掉世家对圣落的影响。 倘若她们不能做到的话,估计君主会想着另用他人,到时候就算月落蘅再合适,到头来也只能是一颗棋子。 她的命运更不必多说,能回到水牢中,便是她劫后余生。 月落蘅不得不沉默,她何尝没想过星星提到的这些。 只是每每想到要负了知予待自己的真心,她都觉得自己其实比一些人要不堪得多。 但…她确实没有别的路可走。 “怎么处理?”她苦笑一声,“除了做给上面的人看,除了把宁家打成与其他两个世家一样的情况,我也没有别的法子。” 就像她原先认为的那样,其实她和知予,一直都是两条路上的人。 “不止宁家,还有华家,”闻星眉眼柔顺,说出的话却实在冰冷,“华家与宁家交集颇深,如果不能一起解决掉的话,只怕是后患无穷。” 偏巧月落蘅知道这样的话听上去冷酷无情,但确实是她需要面对的情况。 无论君主是否知道她与宁知予之间的事,又是否探清宁华两家的关系,总之她只要对宁家动了手,华家也必须一并除之,否则后患无穷。 “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把一切都赌上。宁家也好,华家也罢,该清掉的东西就清掉,人总是狠心些才行的。” 她到底是狠了心,决定不顾原先情谊,将宁知予他们都拉下水。 如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么她愿意都不要了。 闻星看着眼前的她,不知该心疼,还是该感慨她心狠手辣。 末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月落蘅一起收拾着,等着调令。 …… 如月落蘅想的那样,她刚被授予四级军官的勋章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上级调令,即刻出发,与前方四级军官汇合,不得延误。 好在她与闻星早就收拾过东西,因而并没有太多需要她去做的,临行前,她甚至还与宁知予见了一面。 宁知予怎会猜不到她的想法,揉了揉自己柔顺的发丝,轻叹一声:“我你还不了解吗?你这一趟不知离开多久,我肯定会帮你护着闻星,不让她被楚子忆为难半分。” “虽说我确实有些看不惯她,觉得她瞒了你太多事。但轻重缓急我还是能判断出来的,就算我想跟她算什么账,也会等到你在场的时候再算。” “至于现在,我可不会让你失望的。” 听着与预想中没什么差别的话,月落蘅很犹豫要不要将昨日与闻星做好的决定说与她听。 她知道这会影响到知予跟她的关系,可一直瞒着知予……最后也只会酝酿成更大的祸事。 见她犹豫着不说话,宁知予笑着推了她一把: “怎么着,这么感动呢?那就在战场上好好跟司遥光配合,早日凯旋,我会在帝都的餐桌上,期待听到宾客名字时,你和闻星都在其中。” 就像她说过的那样,她不认为落蘅没有上桌的可能。 月落蘅沉默良久,最后只应了句好。 她离开时,闻星与明瑜都在很远的地方目送她远去。 “其实前线也会需要军医,你不去吗?”明瑜问道。 “她不会同意的。” 第81章 奔赴前线 明瑜没有问原因,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你倒是了解她。” 对于这样的误会,闻星并没有解释。 能准确回答出月落蘅的反应,当然不是只靠猜,而是她确实问过。 在知道月落蘅一定会上前线后,她就提出自己可以作为前线军医一同跟去,但她的提议被落蘅驳回。 而原因也再简单不过,前线危险,这是人都知道的道理,落蘅自然不愿让她因此受伤,怎么说都要拦下她。 “说起来,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明瑜打趣道,“我看她好像真的离不开你,估计这就是君主想要的情况吧。” “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敏感的,无论我二人感情是什么样,只要最后能帮着君主达成目的,这就足够了。” “你倒是明白是非,只不过我看月落蘅那个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吧?” 闻星轻笑,驳斥着她的想法:“你觉得她那样聪慧的人,要怎么装傻,才会什么都猜不到呢?” 她甚至觉得,其实从自己刚见到落蘅没多久后,落蘅就猜到了一切,只不过一直没开口说,权当在看一出戏罢了。 直到后来落蘅也成了棋子之一,这场局终于初见雏形。 “你也别太捧她了,什么都说她好,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可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你……” 明瑜看着她这个样子,也说不得她什么。 作为君主的人,她同样了解月落蘅的过去。 说此人聪慧,完全不足以形容。 仅从在君主那儿知道的消息来看,月落蘅虽出身底层,但其身上的魄力却非普通alpha可以匹之。 甚至包括她见过的大多数世家的人中,月落蘅的气质都要高于他们。 不止于此,月落蘅在知道自己的阶级后,并没有顺应安排,而是一次次反复向上爬。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如果真是月落蘅的话,其实做的不一定会有月落蘅那么好。 能在倒台后选择蛰伏,并在期间迅速掌握对自己有利的筹码,甚至还能借势东山再起,这样的胆魄,可真不像一个低贱的a能拥有的。 “要不是知道她信息素的味道,我怕是真会以为她是哪个世家养在外面的私生女呢。”明瑜感叹道。 不知为什么,闻星听到这话时,莫名想到了那两个纠缠不清夜晚。 她总觉得落蘅的信息素味道跟君主的信息素味道其实很像,可一想到两人阶级完全不同,她又觉得只是自己在幻想罢了。 一个是生命之水,一个是普通的白开水,怎么会一样呢? 她暗笑着自己真是疯了,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都能混淆,以后还不知会出什么样的错。 “走吧,咱们该回军医处了,”明瑜看了眼腕表,“这要是再耽搁下去,几个事儿多的又要大喊大叫了。” 提起他们,闻星也觉得头疼。 她原先以为大多数士兵都跟落蘅是一个样子,根本不会把小伤小痛放在心上,甚至还会觉得无伤大雅。 原先她曾想帮落蘅上药就是,那人总说没什么,可她明明看到了淤青,最后只能强硬让落蘅听她的话,这才能让那人安安心心换药、包扎。 但这回接收的伤员可真是让人开了眼了,那是只要医护人员用的劲儿稍微大一点儿,就能听到杀猪般的叫声。 甚至有几个连做人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对护士们呼来唤去不说,还有调戏护士的。 明瑜看了眼军医处,头次觉得这么不想回去。 “这一个两个的,早晚找机会把他们胳膊卸了,让他们看看我也不是好惹的。” 真都当她好欺负呢? 她要是好欺负,还能让帝都那么多世家都对她又爱又恨吗? “明医生你……”闻星欲言又止。 “只要你不说出去,到时候没人知道是我干的。” ?这个是重点吗…… 闻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选择装聋作哑。 她当然不是准备说出去,而是想着要提醒明瑜做得别太过分,不然真在军医处闹出什么大事,肯定要捅到上面去的。 不过她很快就想清楚了,整个军医处加起来都没明瑜重要,就算上面真派人来责怪,只要他们如实汇报,谁真占理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们一齐回了军医处,准备迎接属于军医的“鏖战”。 …… 月落蘅一行人速度极快,仅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在前线与司遥光他们汇合。 当在帐篷中看到她的脸时,其他军官们的脸色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在场的不乏有认识月落蘅这张脸的,看着她回来了,大多觉得这场战役有可打的机会。 他们大多都听过那个堪称传奇的四级军官的经历,也都为之惋惜过,如今见到真人,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司遥光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就在战场上碰见她,一向以冷漠无情着称的他,眼中竟也有隐隐泪花。 她轻咳了一声,笑着自我介绍:“我来得比大家晚了些,是这两天刚升迁的四级军官。我叫,月落蘅。” “没错,是你们可能曾听说过,今后也一定会知道的月落蘅。” 她一如既往地张扬,就像司遥光认识的那样。 而他也丝毫不避讳与月落蘅相识的事实:“这位确实是我原先的战友,大家听过的名字。” 他没有说明所谓的传奇的名头,但在场的人人都清楚,她就是那个几近神话般的人物。 两年内以低级alpha的资历,一举冲到了四级军官的位置,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但是她就是做到了。 并且只差一步,就会成为三级军官,被正式记载在军官册上,为圣落人人熟知。 “遥光,我来可不是为了叙旧的,”月落蘅脸上的笑仍未消失,但莫名让人觉得严肃,“说说咱们现在的情况吧,我来前看了眼士兵们的情况,好像不太乐观。” “嗯,确实如你所见,我们与长漠交手了两三天,长漠的布防在你给我们的布防图上做了不小的改动。虽说他们确实有极大的破绽,但也足以给他们喘息之机,让我们难以应对。” 第82章 似月 “具体已经探查清楚的变化有吗?”月落蘅对着眼前的沙盘研究,“如果明日接着开战的话,今天总该摸清楚他们的规律,以减少损失。” 司遥光没有过多耽搁,将总结出的规律简单复述一遍后,看着她对着沙盘沉思。 直到她的手落在沙盘上的某一处时,他才开口问道:“落蘅,你觉得这一处是……” “长漠会埋伏的地方,”月落蘅言简意赅,“我现在带一队人过去埋伏着,到时候里应外合。” “这么草率,会不会有些……”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月落蘅没有驳斥,只是轻笑:“且不说这个地方的地理优势,三年前,我曾在这个地方带着人埋伏过长漠那边一次。以他们吃一堑长一智的作风,只怕会反过来利用这里,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而且,是我带队出发,也是我指出的地方。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就都推到我身上好了。” 她并不担心自己会判断失误,即便无法保证全军毫发无伤地回来,她也一定会尽力让能回家的人回家。 这几年过去,她早就不是之前的月落蘅,不会再连累自己的战友。 尽管她说要自己亲自带队,但还是有人担心,觉得她过于草率,会不会不合适。 只是司遥光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再次决定相信她。 又或者说,他其实从未质疑过她,在他司遥光心里,月落蘅做什么都一定会成功的。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吧,”司遥光做了最终决策,“由月落蘅带领一队士兵,潜伏在此处,而明日我们会与你们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多谢咱们司长官的信任,我定不辱命。” 月落蘅离开营帐时,听到了身后的争执声。方才并没有挨个认识过这里的人,所以她也认不出是谁的声音。 但她很清楚地听到了司遥光说了句信任自己不会出错,她不由攥紧了拳,想到了自己被扒去一身军服的原因。 那也是她带人跟长漠战斗时的事,只是那次不同往时,她鲜少没有做出正确决策,带出去的士兵死了八成。 她觉得遥光肯信任自己也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有先前的那些事在,她是否真的还可以被信赖,谁都说不准。 而很显然的是,与她为伍,就是与世家作对,因为她的离开是世家一手促成的。 可是遥光好像从来都没有质疑过她,一直在义无反顾地支持她做任何事。 她无意看到了不远处在抽烟的一个五级军官,居然有种想要冲上去寻人借一支烟消愁的想法。 但她瞬间就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她从不抽烟,也就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浇愁。 她敛起夹杂着些许无奈的笑容,抬腿走向调取士兵的位置,准备挑选一个小队带上。 她不认为自己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第二次,更不觉得自己只有做先锋的能力。 很快,她就在一众未出动的小队中,挑出了一支没有被排在很前的队伍。 因为原先也是带队出发的人,所以她十分清楚,并不是排在前面就意味着能力最好。 这些排在前面的小队,有近一半都是贿赂得来的位置。 而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他们大多都是家中有些资产的人,如果能混些军功在身,自然更容易发富贵财。 她仔细看过这支小队的资料,其实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士兵,但因为无人肯带,所以没什么上战场的机会,看上去也就经验极少。 不过好在他们整体素质都算名列前茅,所以她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 最关键的,是她对他们的序列号格外熟悉。 这是她曾经带队时,用过的序列号。 她在士兵的引路下,见到了小队队长。 “去召集你们小队的人员,就说有大事等着我们去做,”月落蘅眉眼微弯,“我想,你们应该会和我一样,都想回到战场上吧。” 小队队长瞬间领会她的意思,不消十分钟,就将所有成员召集到她眼前。 “简单与你们说一下,我是月落蘅,新来的四级军官。这次由我带队,负责带着你们配合大军里应外合,对长漠进行埋伏。” 小队里好像有人听过她的名字,在后方问她是同名,还是当初的那个人。 面对这差不多的问题,月落蘅也给了相似的回答: “如果非要知道的话,那就是我回来了。” 她抱臂看向所有人,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不敢轻视。 “现在可以放心了吗?”她挑眉道,“给你们一个小时收拾,收拾不好的,就不用跟着一起去了。” 她素来严苛,不会让任何人打无准备之仗。 也是因为这点,她原来在军中就是很多人都在传的“月青天”。 倒不是说她经常为大家主持公道,而是过于严苛,严以律己,也严以律人。 但她似乎低估了这支小队对上战场的渴望,哪怕她给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可大家还是在半个小时内全部集合,而且在她的检查下,没有任何人丢三落四。 她的满意溢于言表,更没有吝啬对他们的夸赞。 “既然大家都如此想要证明自己,这几天就要全力以赴,不要让我失望。” 她转身离开,小队队长带着成员紧随其后。 夜深时,天上点点繁星,为月落蘅他们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他们在这里潜伏已将近两个小时,寒风刮着人的脸庞,刺痛着人心。 队长与月落蘅藏在同一处,看着天上挂着的弯月,他脱口而出: “月长官,你觉不觉得自己很像那轮月亮。” “像吗?”她顺着他的视线朝天空看去,“或许吧。” 其实她从不觉得自己像什么,因为她觉得无论是别的,还是自己,都是相当独立的存在。 可他这句话确实让她思考了片刻,她好像是像的,又好像与它毫无关系。 “怎么不像呢?” 他侧头看向她姣好的面容,虽清冷,却又夹带了些许温柔。 但最根本的那一层,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第83章 交战 其实这并非他第一次见她,只是她现在与之前的容貌有些许差别,如果不是她自我介绍时说出了名字,他大抵是真的认不出。 原先他是她领着的小队成员带出的士兵,因为他们这批人与她的默契不足以支持她带队上战场,所以他们从未被她带出一次。 而她被世家除掉前,那些小队成员大多死在了她唯一一次出错的那个战场上,她也因此被调回帝都,没有再前往战场的可能。 所有跟他一样的士兵瞬间就没了主心骨,他将没有跟着她一起离开的人聚集在一起,组成了新的小队。 他并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细节,他这支小队的序列号,与当初她常带的那一支,是一样的。 他不是没有塞钱给那些排小队序号的人,只是他的要求并不是一味地往前冲,而是稳定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上。 他等着她,或者是她的朋友,注意到这一支与她有所牵连的小队,带着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我觉得这好像跟这次战斗没关系,”她低声轻笑,“注意力多放在眼下的事上,有些话还是回去再说吧。” “等咱们回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说想说的话,不要让这些成了我们战斗时的心结。” 她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将这些心思收起来,等着回去时再说。 月落蘅实在猜不出他这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欣赏,还是喜欢? 不管是什么,这些情绪都不能影响他们跟长漠的战斗,作为里应外合的人,他们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也意识到现在并非讲述这支小队来源的时机,便闭上了嘴,准备等回到军营时再说。 只是他有些担心,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自己就会死在战场上。 注意到他貌似有些担心,月落蘅宽慰了他几句:“就算你不放心自己,也要相信其他成员,相信我,不是吗?”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见过他的,无论是否见过面,她认为按他的资历不可能没听说过自己,那么更该相信她的能力。 长漠那群人,也要更担心才行。 我知道,他默声答道。 他其实从来都不会不信她,他知道,月长官一直都是战场上最强的存在。 …… 很快便到了天亮的时候,月落蘅看了眼腕表,长漠的军队还没有来到此处,而他们已等了约莫十二小时。 在发觉大家跟自己一起等了多久之后,月落蘅愈发坚信自己一开始的眼光。 没有人有过任何一句抱怨,也没有人质疑过她的决定。 他们好像都是绝对信任她的人,从她说出自己就是原先的那个月落蘅以后,没有任何人有过一句废话。 她终于想着自己是不是该问一问大家怎么凑成如今的这支队伍,但想着自己跟小队队长说过的话,觉得还不如等回去了再说。 而小队队长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便主动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犹豫半晌,月落蘅还是将心中疑惑问出了口:“我似乎还没问过你们,是怎么组成如今的小队的?” 如果组成的规矩跟她原先那时一样,她还真挺好奇,他是怎么有这个凝聚力的。 想要凑成一支队伍并不简单,除了她这样靠自身立下的功劳吸引了很多队友的人,往往成为小队队长的大多数人都要付出些代价。 “对于月长官来说,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他唇角微扬。 “自然没有一定要知道,如果你愿意说,那么我洗耳恭听;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多问。” “那么不妨当做我能否安然回营的赌注吧,只要我能回去,重伤也好,毫发无伤也好,我都会亲口跟月长官解释。” 月落蘅皱了皱眉,不知是对他哪句话有所不满。 但到底她是没有拒绝这场所谓的赌约的,她愈发好奇,这支训练有素的小队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 天大亮时,月落蘅终于在可探查范围内感知到了长漠军队的存在。 她很确定对方一定是长漠的人,她这次来前问过遥光,确认了是他会带着士兵们与她里应外合。 没人比她更熟悉遥光,她也不可能会认错。 “提醒咱们的人,准备好武器,不要让别人小看了圣落,”月落蘅侧头吩咐着小队队长,“更不要让那些人,小看了我们。” 先前质疑她的人,质疑这支小队的人,最好都睁大眼睛看好了。 他对她的超强感知力略有耳闻,再加之他根本不会质疑她的决策,便立刻将她的意思传达给所有人。 一瞬间,所有人屏气凝神,箭在弦上,只待敌军出现。 “头儿,听主帅说,有个什么月什么的,好像又出现了,让您小心点儿呢。” “要我说,主帅就是个没骨气的,要不然怎么会怕一个普通的alpha。我可是听说了,那个月什么的,信息素味道就是白开水,根本就是个炮灰,还让咱们主帅这么担心,真是可笑。”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吵得那人头疼。 “够了!”他怒斥道,“别管那月落蘅是个什么人,既然主帅说着让咱们小心,就不要掉以轻心。此次咱们也是带着大军离开军营,若是落了个无人生还,到时候你们哭都没地儿哭。” 他的训斥即刻起了作用,刚才还对主帅有所不满的几人纷纷闭上了嘴。 没人想死在战场上,大家都想着赶紧打完这场仗,早些回到家中,免受战役之苦。 随着这股属于长漠士兵的气息越来越重,月落蘅的神经也逐渐紧绷,她甚至听到了身边人的呼吸声,一下,两下……很有节奏。 月落蘅看着腕表上的时间,正巧与司遥光他们约定的分毫不差,她抬手示意,藏在掩体后的小队成员纷纷举起枪,对眼前长漠的人进行扫射。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长漠大军的后方出现大量圣落士兵,对他们进行围剿。 尽管有长官在前方稳住所有人,但长漠一方还是自乱阵脚。 第84章 胜归有怨 月落蘅看着身边倒下的几个队员,神色有些严肃。 她连续看了好几眼腕表,这个时间司遥光应该带人把后方的长漠士兵剿灭大半,他们也不该面对这么多的敌人才对。 可是眼前的压力与她预料中的大相径庭,她带的小队中,甚至已经死了两三个人。 “让大家再撑半个小时,”她的声音与平时好像没什么差别,“援军就要到了。” 她紧紧盯着腕表,决定再给司遥光半个小时的时间。 她不相信遥光的带兵能力会这么差,更不相信圣落占据的优势不足以按时绞杀长漠兵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时不时看了眼腕表,直到半个小时过去,她依旧没等来司遥光他们。 “月长官……”小队队长看着她铁青的脸色,想着劝几分。 然而月落蘅没有多听他说一句,立刻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做好信息素隔离的准备。 她每次带队出发的时候,都会让人做好万全准备,防的就是需要自己用信息素压迫敌军时,圣落一方的人没有防御手段。 当所有人都做好信息隔离手段后,月落蘅瞬间释放出大量信息素,拿着枪冲了出去。 就像以前一样,没有人能抗住她的信息素的压迫,只能丢枪弃甲,任人宰割。 她抬起枪扫射着眼前的敌人,每一颗子弹都正中敌人。 或许这样很血腥,又或者让她看上去格外冷血,但此刻的月落蘅早就不在乎这些。 她带的人,很少有回不去军营一说。 但是现在破了她之前许诺给其他人的话,她说过,要带他们上战场,也要带他们光荣回军。 在这样高强度地释放信息素下,她很快就感受到精疲力尽。 可她没有倒下,依旧在尽力释放信息素,为司遥光带领的大军争取时间。 与其说是为他们争取时间,月落蘅更愿意说是心疼自己带出来的人。 她不会踩着自己战友的尸体,就为了多抢一些功劳。 既然她将这些人带出军营,就一定要将他们都带回去。 直到看到司遥光的身影,月落蘅才放下了枪,任其他人将长漠剩余兵力处理干净。 她撑着自己走到司遥光眼前,面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 她想自己是该体谅他的,战场上的事风云莫测,谁也说不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可在她与司遥光无声对视时,小队队长带着死去的队员从她身旁经过。 她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为这些平白的队员而悲伤。 “遥光,我记得我们说过最晚不会超过什么时候,”她艰难开口,只觉喉咙干燥,“我出来迎敌时,已经超了四个小时,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司遥光看着眼前显然是气上头了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他越是沉默,月落蘅眼中的不可置信越是像要索他的命一般,让他羞愧得说不出话。 “这个解释难道你不该给吗?”她仍在问着。 而这个时候,一开始质疑她的那个四级军官走了过来,故作熟络地拍了拍她的肩: “没想到啊月长官,听他们说,最后全靠你冲了出来,用信息素压制着长漠那群人,才得以这么快解决这群麻烦。” 月落蘅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没有回应他的吹捧,只是死死地盯着司遥光,让他为今日的事好好解释。 偏偏那人也是个不识趣的,明知她这会儿不想看见任何人,还要往她眼前凑。 也是他的自讨没趣,才让月落蘅得知真相。 “要我说,月长官你就不该心疼这群人,让他们往前冲就行了,干嘛要救他们呢?”他怨起她的不是,“要不是你最后冲上去,他们就都该死在长漠的人手里,也就不至于回去吃空饷,闹得人人都学他们了。” “是你?!”月落蘅瞬间回头抓住他的衣领,“这是你的主意?” “月长官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叫这是我的主意啊,你走后,我们这群人可是商量过的,大家都同意呢。” “遥光,就连你也……” “当然,司长官他也同意了,不然为什么今天月长官带这群人会坚持这么久?月长官你就是太仁慈了,还想着要救他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月落蘅就直接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大概用了十成力气,落在那人脸上,直接打掉了他两颗牙。 “月落蘅你疯了是不是!”那人捂着脸,瞪大了眼睛,“你这样针对我,是会……” 她斥声打断他的话:“会怎么样?你觉得我会担心你背后的人吗?” 她甚至又踹了他一脚,几乎将所有的气儿都撒到了他头上。 她没想过原因居然会是如此,更没想过遥光也会参与其中。 “我带的人,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她怒气冲冲,“你们的命是命,我带的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月落蘅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可刚才的事不是假的,更不是她凭空多出来的记忆。 如果不是她带的队,如果不是她在,她和整支小队,都要死在战场上。 至于他们立下的功劳会到了谁身上,还真不好说呢。 “要不是你带队,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吗?”偏生被打的那个也是个倔脾气,“要不是司遥光觉得需要救你,我们只会来得更晚。” “我告诉你月落蘅,你不比别人该活。你只是赶着有人信任你,想要救你而已。” 他的话让月落蘅再次冲了上去,揪着他的衣服用尽全力。 有了那么大的消耗后,她明明已经没了力气,但此刻她仍挥舞着拳头,拳拳带风,恨不得要了眼前人的命。 如果不是一些人怕出事将她拉住,恐怕她真是不将人打死不罢休。 只是月落蘅看着与别人一起拉着自己的司遥光,气上心头,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司遥光,你最好庆幸我带回来的伤员都还有的救,”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这个梁子,我记在心里了,早晚会报回来的。” 说罢她便要去看小队的几个伤员,但被小队队长拦下,让她先去休息。 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回了自己的营帐里短暂休息片刻。 只是这一觉,她怎么都睡不安稳。 第85章 赏月无心 月落蘅梦见了很多人,引着她和司遥光入伍的教官,与他们同时入伍的那群战友,以及她原先带过的小队成员…… 从梦中惊醒时,她的后背全是冷汗,床单也早就被汗浸透。 她想不明白此时梦见这些人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的很简单: 她月落蘅,要为整个小队、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在床上躺了许久,她并未能再次入睡。 简单换过衣服后,她果断出了营帐,准备散散心。 外面的天色很暗,她离开前并没有看时间,只推测现在约莫是后半夜,要不然巡逻的人也不会这么少。 而她也确定白天的事应该是传遍了军营,否则那些巡逻的人碰到自己也不会乖乖地问好。 有的人最会见风使舵,更明白应该对谁尊敬,对谁又是阳奉阴违。 她轻笑一声,感慨人手里还是需要有些权力,这才能让别人被自己折服。 她刚走出营帐没多久,就碰到看上去似乎也是为了散心出门的司遥光。 在与司遥光对视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就想离开,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 司遥光也是如此心态,可月落蘅先一步扯住了他,问白天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她觉得自己需要知道,自己和其他成员,是不是真的差点被放弃了。 看着她一如既往清澈的眼睛,司遥光第一次恨自己能力还不够,居然没能定下最终的结果,导致今日的事发生。 “司长官,你只需告诉我,是或不是,”她步步紧逼,“我觉得一两个字并没有很难回答,不是吗?” 司遥光当然不觉得这是很难回答的字,可这个问题,是他不想谈及的问题。 “落蘅,这件事你一定要知道吗?” 月落蘅笑了笑:“当然,这事关我、我的队员的性命,对我来说怎么可能不重要?” 虽然嘴上还在朝他要结果,但从他刚才的回应里,她已经猜到了事实。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总之遥光确实跟那群人一起决定,要放弃她带的这支小队,包括她。 司遥光也知道自己其实瞒不过她,除了点头承认外,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听着这个答案,哪怕是在自己意料之中,但月落蘅依旧觉得痛心。 她问出了心中疑惑:“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跟他们一起,对这支小队有所偏见,觉得他们就是该被放弃的人?!” “不是我对他们有所偏见,而是其他人,”司遥光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们是怎么走上来的,也根本不会忘我们一起在先锋队的日子。所以我有反驳过,只是……” “只是还是失败了,对吗?”月落蘅苦笑一声。 “结果如你所见,我已经尽力了。” 面对这些人的牺牲,司遥光不可谓不痛心。 但他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有为这些人难过的资格。 如果他能冲到三级军官,哪怕只是高四级军官这么一级,在这些人面前也拥有一锤定音的资格,更不会让人白白牺牲。 月落蘅看着他,同样沉默着。 她觉得自己是该信遥光的,就像她一直认为的那样,整个军营里没人比她更了解他,所以他知道他根本不会做出抛弃任何人的可能。 但因她死去的队员就好像一道隔在她与遥光之间的墙,逼着他们不复从前。 月落蘅撸起袖子,看了眼司遥光,而后者很快就领会她的意思,同样撸起袖子,准备应战。 正如她了解他一样,他也很懂她。 当看到她的动作时,他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原先他们一起上战场的时候,彼此之间就是这个样子,如果谁不服谁,两人打一架就好,无需一直闹下去。 于是在一处角落里,月落蘅与司遥光赤手空拳,拳拳到肉,根本没有保留。 原本司遥光心存愧疚,想着让几分,也好还还自己心里的这份不平。 可月落蘅看出了他的想法,让他不要收着,只管用尽全力就是,所以他才没有收敛,与月落蘅每一次击中对方,都是用了十足十的劲儿。 他们同样很有默契地没有选择对方的脸进行攻击,因而哪怕是用尽所有力气,他们脸上看着都无任何问题。 “遥光,用劲儿啊,”月落蘅挑了挑眉,“怎么,今天军中克扣你的饭菜,使不上劲儿是不是?” 司遥光笑了:“说得就好像你多用力了似的,这次上战场把你身上所有劲儿都用了?落蘅,你不如从前啊。” 他们再度握紧拳头,根本不给对方留任何喘息的机会。 哪怕是这样挑衅的话语,也只是过了一遍耳朵,根本没有往心上放。 最后停下来还是因为巡逻队走到了这里,他们才拍了拍衣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司长官、月长官,”巡逻队队长向他们问好,“你们二位…怎么会在这儿?” 他们对视一眼,齐声说道:“赏月。” 巡逻队队长看了眼天上刚被乌云遮挡住的月亮,陷入了沉思。 月落蘅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轻飘飘地给了司遥光一个眼神,示意下次再战。 今天没有解决的事,以后总要解决掉的。 司遥光成功接收信号,自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知道,这次的事,落蘅不会善罢甘休的。 莫说落蘅,就是自己也不会就这么任自己手下的人被欺负。 他们一同折返,而回去的路上,月落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我决定以这次的功劳,往上面冲冲看。至于我那支小队,我会尽力为每个人申请到九级军官。这次的付出,我们都配得上。” 她算过自己的功劳,就算自己这几天刚升到四级军官,此次也足够她冲到二级。 即使有楚子忆压着,她进军官册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司遥光眉眼微弯,由衷祝贺:“那么我可要提前恭喜你了,我们的月长官。”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只是没那么容易被人拽下来了而已,还没站稳脚跟呢,”她揉了揉手腕,眼眸中是说不尽的野心,“如果一个三级军官就够了的话,那二级、一级…不就只是摆着让人看看的?” 第86章 此夜似安 月落蘅从来不觉得人需要满足于当下的东西,尤其是她知道自己还能往上爬得更高,她只觉自己应当站到更高的位置上,踩在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头上,这样的人生才算的尽兴。 她的野心司遥光原先便察觉几分,但如今亲耳从人口中听到这些,他还是觉得震撼。 “看来你这是铁了心要在帝都站住脚,把世家的利益夺过一些到自己手里了。” 她轻笑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原来只是觉得,自己的阶级不该被所谓的规矩制定,那样的规则是错的。” “但现在,我觉得那是他们欠我的。” 如果没有先前那么一遭,她也不会对世家有这么大的敌意,也不会觉得一定要把三界的领头世家都拔掉,自己才能有一席之地。 可,没有这样的如果,一切都是既定事实。 无论那些人怎么想,又怎样防着她,而今她确实是从战场上得到了东西,拥有朝政界转战的资格,更有君主在背后撑腰。 她早就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月落蘅,更无需畏惧谁。 “我倒是不想再往上爬了,爬不到什么地方去的,”司遥光的笑容中有诸多无奈,“如若说我还能往上走走,我倒是半分都不介意。但是落蘅,你的例子在前,今日的事在后,我都知道自己往上爬不了了。” 他并非消极,只是有些话他还没同落蘅说起。 至于为什么他也参与了这次的决定,是因为上头有人命令他如此做。 而刚巧不巧,那人是个三级军官。 更何况今天的事一发生,他很难再有晋升的机会。 他与落蘅不同,他没有别人可以仰仗,所以必须要更小心点才行。 这些年能在四级军官上的位置稳住,还算他运气不错,没有被人陷害过,也没有遭到世家直接针对。 但从他意识到自己入了君主的局起,他就明白,自己只有被操控的余地。 月落蘅看了他一眼,理解却又无奈:“如果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什么都不会说。” 可偏巧她是了解他的,他们原先也聊过这些的。 他们有着相似的理想,他又如何甘心会在一个上下都不好得罪的位置上待着呢? 明明,他们都是从基层爬上来的。 在战场这个死人堆积的地方,他们捡到了一条命。 言下之意是什么,司遥光一清二楚。 只是让他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同落蘅说自己的想法,他却是觉得很难再做到了。 “尽管这不完全是我的选择,但也无可更改。” “不试试的话,怎么知道呢?” 她再次说出这与之前没什么差别的话,她总觉得未做之前就定下最终结果是丧气之举,是不可取的。 可她身边大多人好像都不这么认为,走一步看十步,是他们常说的话。 她拍了拍司遥光的肩,什么也没再说,默默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直到再度躺下时,她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有关这支小队的来源,她还没有问过小队队长。 他说过,若是他能安然回来,一定会告诉她。 她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只觉此刻去打扰旁人实在不好,便准备等到天亮之后再去叨扰。 可她躺在床上,望着墨绿色的遮挡物,能想的东西有太多,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否则怎么可能会一直觉得他和小队的其他成员都很眼熟。 如若真的见过,她应该有印象才对,而不是眼下这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 “又不是失忆过,怎么能记不得呢?”她自嘲着。 她尝试等着天明,盘算着什么时候去见他才算合适。 直到她快要入睡,天才缓缓亮起。 她撑着自己下了床,却险些栽在地上,那样大量消耗信息素的反噬终于在此刻呈现。 她笑了声,整理着自己的衣着,并没有把这点反应放在心上。 待确认过对方也已修整好后,她才走进对方的营帐中,而在场的还有其他小队成员,大家默不作声,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环视一圈后,她坐在他们不远处的椅子上,与他们对视上的那一刻,满是无奈。 “这次的事我昨天已经知道原因了,是我来前没有跟其他四级军官说清楚,连累你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离她最近的队员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们都知道原因,这次不怪月长官。” “是啊,要真怪的话,就怪我们一直没什么实力,要是多上几次战场,也不至于被这么质疑。” “不过就是一个序列号,他们那么在意有什么用。咱们这群人什么水平,大伙儿心里是最清楚的。” 他们叽叽喳喳的,纷纷帮着月落蘅解释,似乎不希望这件事会成为她的心结。 月落蘅的笑容中尽是无奈,她不是自责,而是确实觉得这件事怪自己过于自信。 倘若她来前能与那些人说个清楚,也不至于出现这档子事。 “好了,咱们不想这些了,”她笑着回应他们的宽慰,“这次我会尽力帮大家申请军功,争取每个人都往上升一升。” “至于咱们死在战场上的兄弟们……” 她呼吸一滞,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既然他们以身殉国,我自然也会让他们的家人受到圣落的帮助。” 哪怕对圣落的等级制度一直有所不满,但月落蘅从未对一些律法提出抗议。 也不知这一条得益于先君的存在,还是受现任君主的恩惠,总之在律法中,死于战场者的家属,皆可受圣落恩惠至三代以内。 小队队长看着她此刻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这是在想什么,主动提起自己之前的话: “之前我跟月长官说过,如果我有回来的可能,无论生死,我都会把我们这支队伍是如何组成的告诉月长官。现在,也算到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等着他的答案。 他们在战场上的战斗力根本不像一般队伍的水平,就算没有向上行贿,但也不至于被排得那么低。 第87章 幸未有错 “不知道月长官还记不记得自己原先带过的那支队伍,又记得其中多少人?” 这样的问题对于月落蘅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她从未忘掉自己的战友。 他们是她的队员,也是她的朋友。 “伟瑜、林瑞、铭巧……” 即使已经过去三年,她还是能清楚地说出这些人的名字,如数家珍。 “那么月长官应该也知道,后来因为您带的队伍过于出众,许多旧人离开了您的队伍,开始带一些新人。而与此同时,其他人也被塞进了您的队里,由您慢慢教导。” 月落蘅觉得自己应当是猜到了他们的来历,眉眼微弯,似笑非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实你们应该知道,我会认作朋友的,也只有最初的那些人。” “这件事在我们之间从来不是秘密,队长他们之前也说过。他们常说,月长官是很好的人,也是他们见过最有冲劲儿的人。” “所以……”她将话交由他自己讲。 他看着她的眼睛,丝毫没有胆怯:“我们这支队的人,都是由月长官带出的人,亲自教导的。” “虽然当时有很多人都看在月长官的名头上,跟我们一起被各个队长扯着训练,但后来月长官离开后,他们大多都一起离开。剩下的人也就我们这些,正好组成一支小队。” 听着他的解释,月落蘅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他有些眼熟。 之前那些队员带过的人,她几乎都去瞧过,虽说只是远远地瞧了一回,但她对一些人还是印象很深的。 知道了这层关系,月落蘅原本不好开的口,此刻愈发难以张开。 她根本想不到,组织起这些人需要费多少心力。 她的离开不止是摧毁了她一个人,还有她的那群战友,不少都被直接从军官的位置上扒掉,送到了最前线当炮灰。 他们的能力确实都很出众,但就像昨天的事一样,有人有心不想让他们回来,自然会反复拖着他们,让他们死在敌人的手里。 说是死在敌人手里,可究其根本,还是倒在圣落自己人的算计中。 “这两年,你用心了。” 她还想说些别的,也好宽慰一二对方的心。 但她绞尽脑汁,最后也就说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我们这群人没有很在乎排名,如果非说在乎,那也是因为这个序列号是当初月长官带队长他们时,用过的号码。” “我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我没想到,你们和我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她原就坐得足够直的身子,此刻更加挺拔,“见过你们的实力后,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将你们带成这个样子。你们的实力,与序列号完全不匹。” 现在这个疑问被解开,她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之前带队的时候,从不认为序列号可以决定什么,他们只是排名不高,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 现在,依旧有人在延续她的想法,证明着这一点。 排名很重要吗?也不见得吧。 “这两年因为排名不够靠前,其实很少会有人选择带着我们这支队伍上战场。但这两天我们到底是等到月长官回来了,也就有了回到战场的机会。”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能回来,你们该怎么办?” 如果她没有回到战场,那么以他们的序列号去看,最后也只能成为站在所有人前面的炮灰,一丝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怎么就敢赌,她一定会回到这里,又会注意到他们? 他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过还有这件事横在中间。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并不担心这些,露出的笑容虽明媚却又让人心疼。 “我觉得月长官会回来,再不济,月长官的朋友也会来的。” “而他们既然能成为月长官的朋友,跟月长官就是差不多的人才对。” “那他们又怎么可能因为所谓的序列号,而看不上我们呢?” 他说了很多很多,月落蘅只有一句回答: “你这就是在赌。” “但我赌对了,不是吗?” 月落蘅有些无言以对,他确实赌对了,事实证明着他是对的。 可这样正确的结果,却让人觉得莫名不安。 如果真的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呢,如果呢? 她并不是非要较这个真,只是如果自己没有回到战场的想法,没有在君主安排的局中,那么她还真不一定会站在这里,更不一定能看到他们。 这种赌博式的活法,她不是第一次见,但这是她最恨这种方法的一次。 “日后不需要再这么赌了,”她眉眼微垂,“不是人人都如此,你们也要当心些才行。” 也不知她的话这些人听进去多少,自刚才说破一切后,所有人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介绍着自己。 “月长官,我是林瑞队长带出的……” “月长官,我是铭巧队长带出的……” 她其实并不是什么很能记住别人的人,但她此刻还是在尽力记住每个人的面貌,在脑海中将他们和每个名字一一对应。 看着这群人也已经有了如此出色的能力,她不免有些骄傲。 只是想起那些旧人都已不在,此次又出了新的差池,她的心中仍有些愧疚。 她的情绪刚起不久,小队里的其他人又寻了新的话题岔开她的情绪。 他们说笑间,营帐里来了新面孔。 11司遥光听人说落蘅起了个大早来了这边,赶紧过来看看,生怕她跟这支小队因一些小问题起什么争执。 直到走到营帐外,他才发现这群人相处得极为融洽,根本轮不到他去担心那些。 “原来你在的地方总是这么热闹啊,”司遥光坐在她身边,“我这样不请自来,可会打扰到你们?” 月落蘅看了眼周围的人,无声问着他们的意见。 所有人都没表示出不满,她也就笑着回应: “没事儿,我们这群人都没什么顾忌,你跟大家一起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说完,她还向大家简单介绍了司遥光:“这位是司遥光司长官,与我一样是四级军官。” 第88章 何往而至 她没有过多介绍司遥光的身份,大家也就心知肚明,没有人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多问那么三两句。 而月落蘅同样向司遥光介绍着其他人:“这些都是原先我那些队员带出来的精英,个顶个的好。” 她对他们毫不吝啬夸赞之词,尤其在得知他们是故友带出来的人后,愈发如此。 “之前我倒没怎么看见他们,看来还是我与你带的人接触少了,”司遥光的笑容中夹杂着几分歉意,“既然现在能见到,说明大家的能力确实不错,自然也担得起你昨晚对我说的那些。” “我一直都觉得他们担得起。” 她的信任让在场的其他人甚是兴奋,还有什么能比被自己崇拜的人夸赞还要让人高兴的呢。 司遥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在这儿坐着有些尴尬,所以只是简单说过自己为什么要找她之后,他便准备离开。 但月落蘅顺手扯住了他,问他为什么要将闻星调过来。 是,前线这边确实很缺军医不错,但她不信遥光会不顾自己与星星之间的关系,直接将星星调到前线来。 “你错了,不是我想将她调过来,是她自己主动申请要跟其他军医一起来前线的。” “为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等她来了之后,自己问问吧。” 司遥光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轻笑一声:“大概再有几个小时她就来了,一会儿你好好问问。” 说完没多久,司遥光就起身离开了营帐。 前线军中还有很多事都需要他处理,在昨天的事发生之后更是。 虽说他跟别的四级军官军衔相同,但因为有落蘅在,其实也没什么人敢跟他意见相左。 论资历的话,他之前和落蘅又是一起从先锋队一点点升上来的,自然不比谁少。 因而哪怕是知道被这群人摆了一道,但他依旧还得回去执掌大局。 这种主动权一旦落到别人手里,他和落蘅,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相似的事会不会再发生,又会再发生几次,这都是他无法预料的。 月落蘅没再说什么,与其他队员一同目送他离开。 他刚离开几秒钟,营帐又恢复成了之前那样的热闹样子。 “月长官,刚才司长官说的那个闻小姐……是谁啊?” 也不知道是谁先问了这么一句,然后所有人都开始询问,问得让人心烦。 而月落蘅虽不觉得过于困扰,但一直被问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还是同他们说清了。 “遥光他提到的闻小姐,是咱们今年新来的军医,也是我的女朋友。” “在我看来,她是一位很优秀的军医。” 她觉得仅仅是优秀这么一个词,是不够囊括星星所有的优点的。 但当她想除此以外还有没有什么能说清星星的好时,她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自她说明与闻星的关系后,只听得营帐里哇声一片。 “几年不见,咱们月长官也成家立业了啊。” 这话刚说出口,月落蘅立刻跟他们打招呼:“这话当我面说说就行了,她脸皮薄,不要用这些调侃她。” “难怪月长官面相变化这么多呢,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听着他们这样开玩笑,月落蘅不由庆幸还好自己交代的够早,不然真让星星听了这些,恐怕当场羞得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越是担心闻星,其他人越为她感到开心。 毕竟原先他们好些人都觉得以月长官这个性子,很容易就孤独终老了来着。 现在听到人不仅有伴侣,而且看上去俩人似乎还很恩爱,又怎会不替她开心。 他们说说笑笑,直到快中午,月落蘅才回了自己的营帐里。 她想给闻星打个电话,但考虑到对方很可能还在路上,也就没有将这通电话拨过去。 如她所想,闻星此刻确实在赶来前线的路上。 她原先没打算要来到前线,直面战场上的血腥。 但昨日上午司遥光直接连电军医处,说是先锋队受伤的人太多,需要调几个军医过去。 她几乎想都没想,就随着老师报了名,立刻出发往前线赶。 司遥光电话里并没有说先锋队里谁受了伤,所以她其实很担心,那个受伤的人,会不会是自己最熟悉的人。 她的担心肉眼可见,明瑜笑着揶揄道: “这又没说是月落蘅受了伤,你这么担心干什么?” “我担心的是其他人,才不是她……”她小声反驳着。 “我看可不像。” 闻星抿唇,没有应答。 明瑜看她这副样子,打趣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我看有的人虽然还在路上,但这心可是早就飞到了前线,去看自己的爱人了。” 原本闻星还在想前线的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呛到,连咳了好几声。 等她缓过劲儿来,娇嗔地瞪了明瑜一眼,让她少说些话。 明瑜也很识相地闭上了嘴,正是因为知道闻星会担心月落蘅,所以她才不希望人一直记挂着还未揭晓的事。 这都还没去呢,怎么就知道一定是落蘅受伤了呢? 快到天黑的时候,闻星终于跟着其他人一起来到前线。 刚下车的那一瞬间,她就到处找月落蘅的身影。 问清楚月落蘅的硬仗后,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丝毫没有耽搁。 她急匆匆走到营帐内时,月落蘅刚躺下休息没多久。 也不知是不是昨日信息素消耗得实在太严重,总之她今日什么都没做,却总觉疲倦。 看到那人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闻星松了一口气,险些栽坐在地。 好在这人是没出什么事儿,不然她什么都完了。 她看着眼前人安静的睡颜,刚想着要不要转身离开去给明瑜他们帮忙,就被人一把扯住手腕,动弹不得。 “你…你不是睡着了吗?”闻星莫名心虚,“你先松手,我还要去给老师他们帮忙,这次的伤员好像挺难救治的,要不然也不会给我们这边打电话了。” “你怎么来了?” 她们的话前后不搭,但闻星却明白她为什么会先问这些。 她之前跟落蘅说过,她不会来前线的。 第89章 月下泪 “司长官把电话直接打到我们那儿,我觉得事情很严重,所以就跟着老师一起来了。” 闻星撒谎了,她根本不是觉得这件事会很严重,而是担心那个需要明瑜出手医治的人,会是落蘅。 听着她的解释,月落蘅也猜到她这话半真半假,不知说对几分。 “倒是你,我听了旁人说你带队与司长官他们里应外合的事了,”闻星连忙岔开话题,“这样大幅度消耗信息素,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有没有找这里的军医问过身体情况?” 月落蘅起了身,站在她眼前,向她证明自己身体极好,用不着去瞧什么军医。 只是她还没站稳,就因身体过于疲倦,又倒回了床上。 闻星面色铁青,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有的人肯定是没去。 “正好我老师也来了,让她帮你看看吧。” 月落蘅试图跟她商量:“其实不去也没关系吧,就是消耗信息素过度,需要休息而已,劳烦明医生不是太……”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遭了闻星一记眼刀。 “我劝你好好想想,要是不检查的话,什么毛病都堆在身上了,对你身体不好。” 一句对身体不好,月落蘅瞬间哑火。 她能在战场上继续拼下去的本钱就是比旁人过硬的身体素质,这要是真把身子搞得亏空,谁都敢踩她头上了。 眼见自己这是真没什么理由拒绝,月落蘅只得跟她一起去见了明瑜。 自然明瑜这个时候也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笑着给她检查:“咱们月长官在战场上的事,现在可是传遍了。” 注意到闻星脸色不太好,月落蘅轻咳两声,想着岔开话题。 “也不算什么的,不过是尽力而为,谁站到这个位置都一样。” “我瞧可不一定,要不是月长官带队,换了谁都没法把人带回来的。” 因她的话,月落蘅再度想起那个同为四级军官的人说过的事。 她现在都没想要怎么将这件事上报才算合适,因为上面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一两支小队的性命,也不会觉得一个四级军官很重要。 会觉得他们重要的,只能是在乎他们的人。 没人回答明瑜的话,她也就安心为眼前的人检查着身体亏空情况。 实话实说,她确实觉得月落蘅的身体素质远超自己见过的绝大多数alpha,一般人在这样的消耗下,很难再有任何有力的脉象。 但她刚才摸了月落蘅的脉,整体还算有力,只是有一种疲态在其中,所以才让此刻的人显得没有那么精神。 “行了,闻星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她没什么事儿,”明瑜收回了手,“她就是消耗太大,这几天好好休息,再补一补,一周左右就能跟之前一样活蹦乱跳。” 得了准话后,闻星终于没那么担心,这才放人回去休息。 只是月落蘅拉着她,准备与她说清一些事后再离开。 她们一同走到了一处阴暗地,闻星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问她有什么事跟自己说。 不出意外的话,她们虽然只占了明瑜几分钟,但依旧耽搁人去为其他伤员诊断,想来接下来大概是要连轴转的,谁都跑不了。 “我带的那支小队,是我原先的队友带出来的人,他们见到你可能会没什么分寸,如果冒犯了你,你只管与我说,我会去为你与他们说明。或者你直接与他们说也是可以的,他们大多性子直爽,知道自己做的不妥,一定会改。” 闻星还以为是什么极大的事,都做好了不愿多听的准备,一听到只是这些,整个人瞬间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还有什么问题没跟老师说清,好生担心着呢,”她眉眼间尽是无奈,“放心吧,我又不是什么软柿子,谁都能上来捏两把。他们要是真让我觉得有些不适,我会直接说的。” 闻星觉得自己当真是奇怪,落蘅都这么说了,她居然对这群人有着极大的好奇,要不是想着眼下还不少事需要自己去做,她真想跟这些人打个照面,也好提前探探这群人的行事作风。 她的想法被月落蘅看穿,人低声轻笑,主动问她明天休息好后,要不要去跟这些人见个面。 “我吗?”闻星指了指自己,“我一个军医,要是耽搁了你们训练,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会的,这支小队序列号不够靠前,也就不会被盯着参与训练。更何况你也知道,那些训练因人而异,倘若他们真的参加了,反而会被针对。” “我问过他们,他们这些年都是自主训练,效果要比一些勉强够得上参与训练的小队强上很多。这句话也在他们上战场时得到验证,所以我恨放心他们不去参与这些。” “只要你想去,不用担心会不会耽搁。他们听到你要来,还想着要不要见你,我嘱咐过,不要打扰了你平日里的事,因而他们才没有来。” 闻星想象了一下二三十人都过来迎接自己的画面,很感谢月落蘅提前帮自己拦了一下。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自己需要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合适。 看到她这副害羞的样子,月落蘅忍俊不禁,主动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只要不喜欢,这种事就不会出现。 也是这句话让闻星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月落蘅保护的有多好。 又或者说,这其实不该算保护,而是最基本的尊重。 只要她不喜欢,月落蘅就不会想着让这件事在她的世界发生。 她突然间就热泪盈眶,赶紧扭过了头,试图掩饰自己落泪的事实。 月落蘅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默默递上口袋的纸巾,什么也没多说,更没想着要挑破她的情绪。 她一向不认为擅自挑破别人不愿说的事是一种破冰行为,甚至,她觉得这样做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她只是轻轻拍了拍闻星的后背,安慰之意尽在不言中。 夜晚的风裹着细沙,在圣落的军营外不断环绕。 在皎洁的明月下,美人落泪如断线珠。 第90章 无需完美 最后月落蘅到底是亲自送闻星回了明瑜身边,帮着明瑜检查重伤伤员的情况。 看几人包扎的参差不齐,明瑜当场气上心头。 要不是想着后方还需要几个军医坐镇,她恨不得把人都揪过来干活儿,省得自己和闻星会累死过去。 闻星看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秒猜到她大概又因为战场这边的医疗水平而恼火,主动递了水过去,企图让人消消火,别在语出惊人的时候被别人听见。 哪知明瑜现在越想越气,看着眼前的一杯水,巴不得把这水泼在一些人脸上,问问他们害不害臊。 “我说怎么咱们这边装备精良,却一直跟长漠耗着呢,”她冷笑一声,“合着咱们用人海战术,跟长漠比谁人多。” 要是说在后方看着那群人吃白饭只是生气等级的第一级,她觉得现在差不多到了十级的程度。 司遥光打过来的电话中可没说这里的医疗环境比自己待的地方还差,果然,她就不该抱有什么期待的,越是期待,越觉得自己就该把那些插手军事的世家挨个问候一遍。 “那什么……”闻星弱弱开口,“咱要不然注意着点儿呢,这里比不得后方,估计会有更多人听着。” 说起这一点,明瑜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她发誓,她要是知道来战场前会看到这些,她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帝都,肯定要想着法儿地撬走几个名医跟自己一起来。 现在好了,大家都在帝都享福,就她一个跟个怨种一样,在战场上一直忙。 “我绝对要申请更多的医疗资源。”明瑜咬牙切齿道。 虽嘴上对这里的医疗资源一直吐槽着,但明瑜还是认真给每个伤员都检查了一遍,该换药的换药,该重新包扎的重新包扎,一个都没落下。 等她们忙完,天已大亮。 闻星刚离开室内,想着回去找月落蘅,在人营帐里短暂休息会儿,结果就看到了在外似乎等了她有一会儿的人。 她赶紧走到对方身边,关切道:“昨天老师不是说了你要好好休息,你怎么还来接我了?” “你这一两周可是关键时候,不用担心我,我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只是她说错了,月落蘅并不是一直在这儿等她,而是刚来半个钟头。 “我没来多久,也就刚来一小会儿,”月落蘅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现在是我们的闻医生要好好休息了,忙了一晚上,再不睡就要长黑眼圈了。” 闻星故作惊讶地捧着自己的脸,好一副娇俏模样:“真的吗?那我可要赶紧回去休息,黑眼圈别想近我的身。” 明知她是装出的这副样子,可月落蘅依旧觉得她可爱至极,眉眼间的笑实在宠溺。 几个佯装路过的小队成员看到俩人这副粘腻模样,只恨自己没长飞毛腿,要不然现在就回去跟兄弟们说这副场景。 他们以前的印象中,月长官不是什么爱笑的人,时常绷着一张脸训斥做不好事的人。 但自从这次回来,他们常常看到月长官在笑,这与以前太不一样。 “我这是瞎了吗?”其中一个还是不信邪,揉了揉眼睛问身边其他人。 “你要是瞎了的话,那我算什么,聋了?” “不是,我没开玩笑……”那人眼睛一闭,“月长官对闻医生那么宠溺的表情……你以前见过这样的月长官?” 沉默许久后,他听到了回答:“我要是能见到的话,那就出鬼了。” “所以说啊,月长官这个样子是真的难得……” 这下他们算是不担心月长官和闻医生的情感状况了,昨天听月长官说完之后,他们都担心着,怕闻医生能不能受得了月长官这颗万年寒冰。 现在算是清楚了,老冰也有被暖化的时候。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谁说不是呢……” 月落蘅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动静,眼神尽数落在身边的娇美人身上,一心只想赶紧带人回去休息。 别说是星星了,就算是她,熬一个大夜也要好好修整一番,否则怎能调整得过来? 闻星看着她确实担心,也就没接着再闹,赶紧跟着她一起回了营帐,准备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去跟落蘅口中的那支小队见面。 她真的很好奇,这群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素质,才能在这么多人中,被落蘅选中。 她从不觉得落蘅选人毫无道理,既然这群人能被落蘅关注,不可能没有过人之处。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而她所关注的那支小队,因为被月落蘅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并且成功找出了那几个人,正在进行魔鬼训练。 虽然平时大家都很自律,很少会出现脱力之类的情况。 但今天所有人相当默契,八成的人都达成脱力的成就,一个两个连大气都不敢出,在旁边闷闷不乐地坐着,反思为什么自己能力下降了。 看到他们有些自我怀疑,月落蘅强行压着上扬的嘴角,没舍得告诉他们原因。 这要是说了那还得了? 她可是特意拿着最狠的训练方式磨这些人的皮,不脱力才怪。 不过她觉得自己这么做也有些好处,至少找到了小队里身体素质最好的几个人。 让她没想到的是,就连小队队长也一直在坚持,甚至完成得比所有人都要出色。 她从来没有要求过队长一定要是最强的那个,所以一开始她也没想过小队队长会比其他人的体能好上不少。 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她这才叫停。 “大家表现的都不错,在过程中脱力的也别担心,你们不是下降了,是我抬高了要求,所以你们会在刚开始出现脱力的情况。这很正常,你们现在的身体素质拿出来看,是要比很多小队都优秀的,所以也就不需要自责。” 她看了眼那几个垂头丧气的,接着说道:“要是你们都不脱力,我才该担心。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完美,你们也不需要去刻意追求事事领先。” “更何况你们只是在咱们小队站得不够高而已,放别的小队,可是妥妥的前三。” 第91章 与众不同 这点自信月落蘅还是有的,她对大家的水平判断一向不会有错。 听着她这样说,很多人都放了心,开始坐下休息,跟身边的人交流心得。 也有一些胆子比较大的,直接带着自己的问题坐到她身旁,虚心请教。 月落蘅耐心地为每个人解答,直到围在身边的人都散去之后,她看向了一直在瞧着这边的那人,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 “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月落蘅轻笑,“如果不介意的话,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一直随意叫你的话,好像不太合适。” “之前的花名册上应该有,月长官可以看那个。” 月落蘅当然知道花名册上是有对方名字的,可比起去看那样冰冷的字眼,她倒更希望亲耳听到他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有跟他们一起向我介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有话想跟我说,但看到刚才很多人都在我身边后,就一个人坐在这儿。” “怎么,跟我玩儿神秘呢?那我可要问问其他队员了,咱们队长这么神秘的人,谁会不想着揭开这一层面纱啊。” 那人薄抿双唇,似是在犹豫要不要主动说出这些。 月落蘅从不认为逼着谁去做什么是可以推行的事,她注意到对方还在犹豫,自然也就没有多问,告诉他无需多说这些,这种事都是要看自己想不想的。 “要我说啊,带你的人我可猜到了,”她故作高深,“是不是林瑞?你现在的样子,跟他刚到我队里一模一样,都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性子。” 如果非要算的话,其实应该说是古怪。 就像林瑞,哪怕到现在,她也说不上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为数不多知道的是,他有自己的坚持,更有自己的底线。 林瑞在大家眼中,是队里最放浪不羁的人,也是队里最有底线的人。 “不是林队长,”他摇了摇头,“月长官,不用猜我会是哪位队长带出来的人的。” “每个队长带出的人都相当优秀,我跟他们也差不了多少。” 月落蘅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否认了他:“虽然我今天没打算拍个一二三出来,但对于你们的水准还是有数的。你不比任何人差,谁都不差,你只是格外突出。” 这话或许听上去不算太好听,但平心而论,她确实对他相当佩服。 正是在他的带领下,这些人才有相当出众的能力。 而刚才她也看得很清楚,如果他没有带头坚持,能成功撑到最后的人其实没有那么多。 因为他咬牙坚持,所以自然有人觉得要跟他一起,为大家争口气。 “月长官这些话是在安慰我们吗?” “不,只是由衷赞赏。” 他低着头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再抬头时,眼中泛有些许泪花。 “刚才月长官问我,之前我是谁带的人,”他看着月落蘅的眼睛,丝毫没有胆怯,“杨思队长带的我,不知道月长官还记得她吗?” 杨思是她之前带过的所有队员中,最早脱离她,主动去带了新人的人。 也是从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带着的人,早就有了教导别人的资格。 “我记得,倒是你,要是杨思她看到你是这个性子,估计也会觉得奇怪,”她笑容轻松,“她那样墨守成规的人,教出一个跟林瑞差不多性子的,怕是要找林瑞的事儿了。” 月落蘅光是想想杨思会揪着林瑞的耳朵骂,唇角扬起的弧度中,有无奈,有欢悦,更有思念。 闻星睡醒赶到这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月落蘅与整支小队的人都有说有笑的场景。 她印象里落蘅很少会对外人有好看的脸色,她忽然就明白,他们对落蘅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从她出现在自己的感知范围起,月落蘅就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主动起身,回过头去将人接到自己身边。 等她把人领过来的时候,队员们一同起哄,一个个都忘了自己刚才还脱力的事实。 闻星被这样的起哄闹得有些脸红,默默地瞪了眼身边饱受欢迎的人,同大家做了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咱们月长官的女朋友,闻星。最近这段时间调到咱们前线来做军医,如果有什么伤的话,不要藏着掖着,及时来军医处找我们就行。” 越是一本正经地说完这些,闻星越是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她要是知道这段话能这么尬,绝对会想方设法重新想一套说辞的。 谁家好人上来就说自己的职业,还交代对方有什么问题及时找自己啊…… 但看着大家好像没有很介意她说了什么不太合适的话,她的局促消散许多,甚至被他们的热情所感染,也融入了这样的气氛中。 月落蘅在她与这些人足够熟悉后,开始一个个为她介绍人员。 “这是我之前的队员林瑞带出来的……” “这是我之前的队员铭巧带出来的……” 到了最后一个人面前,月落蘅眉眼微弯,言语间似乎还有些许骄傲: “这是这支小队的队长,由杨思带出的人。虽然杨思有些古板,但是他更像林瑞,要不是他说自己是杨思带的,我真得一直以为他是林瑞那小子带出来的。” 闻星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对方好像很抗拒这种打量,俊俏的脸上多了些许冷漠。 只是他将这一切藏在了面无表情下,也没人怪他什么。 “平时我可没看你记什么记得这么清楚,”闻星笑着说了她几句,“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是吧?” 月落蘅轻咳两声,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下。 但想了想,星星好像说的又没什么问题,当真是辩无可辩。 “那当然是不一样的,咱们月长官对自己的战友还是很上心的。”司遥光突然出现,帮着她说了句话。 月落蘅冲他点头示意,询问着:“你怎么来了?最近军中不是挺多事需要你去做吗?” “听上头的意思,这次要给某些人授予更高级的军官勋章,我这不得提前来看看?” 第92章 消息灵通 月落蘅挑了挑眉:“你消息这么灵通?” “难道这种升官的事儿,要提前告诉当事人吗?”司遥光拍了拍她的肩,“我还听说,上头对你格外重视,准备这场打完将你调回去。” “那看来咱们可要早点打完才行了。” “我们查过,前两天的长漠主力军,占了总体兵力将近九成,估计再过段时间的话,就会找咱们求和,能安生好些年了。” 听到战场这边能安生许久,月落蘅是放了心的。 她要回到帝都,战场这边如果交给别人,她是不放心的。 但如果全然交给遥光,她又觉得他会被旁人针对…… 这样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月落蘅示意他也坐在这儿聊几句,不用着急走,但司遥光借口还有不少事要做,便赶紧离开。 他时常觉得自己是愧于面对这支小队的,倘若他能一直坚持,就不会放任他们和落蘅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中。 虽然落蘅没有怪他的意思,可他对自己的谴责,不允许他安然度日。 “他刚才跟你打岔的时候可没说自己很忙啊,”闻星靠在月落蘅身上,仰头看着他,“司长官不会编理由,你下次跟他说说好了。” 这话落在所有人耳中,又引得大家好一阵笑。 “祝咱们月长官越走越远。” 也不知是谁先说的这么一句,总之紧随其后跟了好多人的话,吵得让人头疼。 但月落蘅一点儿都不厌烦他们,对他们,她总有比往常多得多的耐心。 算着快到该吃饭的时间,月落蘅也没过多耽搁他们,拉着闻星起身离开。 而一路上碰到的四级军官对她都客客气气,似乎印证了司遥光的那句话。 除了她,所有的四级军官都知道她要往上升了。 “看来这次咱们月长官是真的要被载入军官册了,”闻星由衷为她开心,“那些世家,到底是拦不住你的。” “这次是世家他们欠我的,现在还给我了而已。” 她很少用谁欠了谁去论什么,可从明白自己是被世家刻意针对后,她总认为世家是欠了自己的。 他们,欠她一个军官册的名字。 “就是不知道楚子忆现在会不会……” 闻星的话还没说完,月落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便已振动。 她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准备等人接完电话再说。 月落蘅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宁知予的电话,想着可能是有什么大事,便立刻接通。 “恭喜恭喜,”宁知予开口就是道喜,“咱们月长官这也是苦尽甘来了。” “所以…只是过来报喜的吗?” “当然不是,还有楚子忆的消息等着你呢,”宁知予丝毫不避讳,“我今天刚把她从战场这边赶了回去,帝都里的私生子还等着解决呢,回晚一天,楚家继承人都可能不是她了。” “怎么这么笃定,你又干什么了?” 宁知予嘻嘻哈哈的,似乎没把这当成什么大事: “要我说还得是你最懂我,不像我哥那人,一点儿都不想着干涉楚家里的事儿。这我要再不出手,一直在这儿看到那个碍眼的,岂不是要疯了?” 她早就想把楚子忆撵回帝都,也好给自己清清眼前的东西,省得哪天真被人恶心吐了。 所以她几乎毫不犹豫地找上了那个私生子,能多折腾楚子忆一些,她自然愿意。 月落蘅下意识皱了眉,提醒她:“你小心着点儿,那个私生子还没摸透他是什么性子,随意信任他的话,可能会惹祸上身。” “我知道,所以我对他自然也有所保留,我又不欠他什么,平白信任他岂不是太傻了点?” 宁知予当然明白自己不能全然信任楚谦羽,否则跟给自己找事儿干没什么区别。 她会选择找上楚谦羽,只是为了把楚子忆支走,为落蘅在军中升迁扫清障碍而已。 要是平白把自己搭进去…… 那可就引狼入室了。 “他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能以私生子的身份回到楚家,并且跟楚子忆争继承人的身份,就算有楚家其他人扶持,至少他也有这个野心。”月落蘅眉眼凛冽。 “这是肯定的,他要是跟我装白兔子,我早晚把他烤了吃了。” 宁知予丝毫不介意这话说出来会让谁觉得自己残暴,她身靠宁家,本身与楚家的关系就没那么好,连利益共同体都算不上,还怕做掉楚谦羽会引发什么问题? 楚子忆现在担心她会趁火打劫,楚谦羽怕她随时翻脸…… 宁知予唇边挂上的笑容掺杂太多嘲讽,她承认,自己完全看不上楚家任何人。 毕竟而今楚家就这么两个继承人的人选,还都要忌惮她、忌惮宁家,又怎么能得她半分高看? 她摩挲着来前做的裸色长甲,盘算着什么时候回去才算合适。 现在楚子忆都走了,她要是回得太晚,估计她爸肯定免不了要多查些什么出来。 “对了落蘅,我这几天就回帝都,需要我帮你提前安排好什么吗?”宁知予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自己的心腹,“我还要回去应对家里那几个不安生的东西,顺手就能帮你把事情做了。” “没什么劳烦你的,倒是你,路上多加小心,回去之后更是,不要被人抓了把柄。” “哪有人敢对我动手啊,你就是太多心了。” 月落蘅叹了口气,不愿将自己的猜想告诉她。 确实,看上去是没人敢得罪知予的。 但如今楚子忆因为知予而不得不回到帝都,一旦人破罐子破摔,把她们之间的关系捅破给别人,她倒是还好,知予估计就没那么好过了。 显然宁知予并没往这个方向上想,她一味觉得落蘅就是太过小心翼翼,什么事都要担心。 她不知道的是,帝都宁公馆里此刻确实是极低的气压,一切都会在她回到公馆的那一刻爆发。 在与落蘅又闲扯几句后,她挂掉电话,吩咐了几个心腹,让他们提前在帝都帮着落蘅打好基础后,便决定启程。 意识到电话已经被挂断,月落蘅眼中尽是无奈,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准备等下次跟知予说清。 第93章 回前生变 看着她挂断电话,闻星也没有多问,又提起司遥光说过的话。 “我记得司长官说这次长漠折损了将近九成的人,估计真的要议和了。” 月落蘅随手将手机再度塞回口袋:“如果不议和,对长漠来说太危险了。而且议和对边线上的居民们更合适,炮火连天和安居乐业,任谁都会选择后者。” “这也说明咱们月长官确实足够努力了,”闻星突然凑到她眼前,面色不改,“我听司遥光说过几句,好像你最后释放信息素的时候,直接硬控了将近两成的人吧?” 月落蘅猛地咳嗽好几声,瞬间回想起前两天的情况,但依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准备带着她去吃饭。 她当时其实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到底释放了多少信息素,又折磨了多少人。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借助自己足够有压迫性的信息素,带着其他人回家。 她在出发前许诺过的,她会带所有人回来。 但…… 事与愿违,一些人还是留在了战场上。 “也难怪上面会借此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提上去,这样的战功要是都不够,估计会寒了很多人的心。” 闻星看着她情绪不高,便岔开了话题。 她怎会看不出来月落蘅不想提起死在战场上的人?尤其是在知道小队成员与落蘅的关系后,如若换做自己,怕是也会觉得懊悔。 “他们怕人爬上去,也担心会有人跟他们分了利益。” 月落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回了帝都之后有多么难做,她从军界往上爬,谁都知道她会往政界走的。 闻星随着她笑了笑,十分顺从地跟着她一起去吃饭。 谁会害怕落蘅往上走,她不知道。但,她是希望落蘅可以爬得再高些,带着自己,站得再高些。 …… 正如军中的风言风语一样,月落蘅很快就迎来了升迁。 在她的预测中,楚子忆的离开并不会减轻自己升迁的难度。 毕竟再怎么说,一个四级军官想要往上晋升,肯定要问过世家的意见才行。 因而她拿到一级军官的勋章时,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但这份惊讶她并没表现出来,淡淡地接过士兵递上的勋章后,她便带着闻星开始做回帝都的准备。 按理来说,如果知道她晋升到这个位置,知予该提前给她打电话才对,不会到她把勋章拿到手里了还没有一通电话。 她并不知道宁知予现在与外界的联系全部被切断,只因为楚子忆在三个领头世家私下聚会时将这件事抬到了其他人眼前。 哪怕宁知予再三强调楚子忆是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但为了向其他两家证明诚意,宁奕良还是将她禁足在家里,断掉任何人与她联系的可能,免得再被任何人污蔑。 宁知予也想过反抗,她据理力争,向父亲证明着自己根本不可能和月落蘅为伍。 “那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宁奕良将自己的得到的证据都放在她眼前,“知予,你是认为我只会让你去战场吗?” 如果他没有找人跟着知予,他还真没想过她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跟月落蘅扯上关系。 瞧那照片中二人勾肩搭背的样子,说她们不认识,谁会信? 所以当楚子忆将这件事扯出来的时候,他心里清楚,知予确实做了。 但为了保证宁家明面上看着跟他们还在一条线还在一条线上,他不可能承认,也不会继续纵容知予再这么肆意妄为下去。 月落蘅的出现就是为了跟他们作对的,与她有所牵连,对宁家没有好处。 “爸,您不了解落蘅,她有这个能力爬上来,”宁知予无奈,“如果您真的跟她接触过,就知道她跟别人其实相差很多……” 宁奕良难得没有听她解释,而是直接打断她:“跟别人不一样?她可是最低贱的a,一次又一次去了战场,就为了站在咱们眼前,跟咱们瓜分圣落里的利益。” “圣落就这么大一个地方,咱们跟楚家、方家一起分,就已经是很吃亏的事。现在你要加一个月落蘅进来,那么她吃的那部分,要从哪家出?” “别说什么她只是拿军界当跳板,不会对宁家的利益有半分心思。知予,你知道的,她只要站到政界,以她的出身和发家史来看,宁家不可能不受损。” 宁知予还想反驳,但偏偏她知道父亲说的话没什么问题,落蘅就算真对宁家没什么想法,有的人为了讨好她,也会上赶着把军界的资源送到她手里。 就像有的人会不择手段地讨好自己一样,落蘅站到更高的位置,自然会被人捧着的。 “知予,我不想责备你,可你至少要清楚,我们跟月落蘅是两路人,她不能上位。” 她还想着为落蘅反驳:“您先了解她试试,然后再说这些话呢?” “落蘅她不会……” 宁奕良呵斥道:“够了,你不要为她说话,我不会对她改观的。至于知予你,我看确实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然你真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做才对了。” 意识到自己这要被软禁,宁知予还想反抗,但想到上次的事,她也只能打碎牙往下咽。 等她回到房间想跟华沐枫联系,让他替自己好好照顾一下落蘅的时候,又被恰好过来的母亲发现,一点儿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面对父母给自己套上的冥顽不灵一词,宁知予很无奈,想与父母解释清楚,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们不相信落蘅,不觉得落蘅会是她口中的所谓的好人。 她迫使自己静下心来,随手拿起书柜里的一本书,让自己少操点心,落蘅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败在谁的算计下。 …… 月落蘅的一级军官受封礼在军中草草举行,这也是她自己的意见,她不需要过于招摇过市,让所有人都因羡生嫉。 她的重心更多都在帝都,这几天联系几次知予都没成功,看来宁家里真的出事了。 她看着不远处向自己走来的人,原本严肃的脸有了些许笑意。 第94章 回到帝都 “你怎么来了?”她牵起闻星的手,轻声道,“现在我被迫站在风口浪尖上,与我来往太过密切对你没什么好处的。” 闻星笑着戳了戳她的脸,道:“咱们月长官是不是忘了,我们进军队的第一天就上报了关系。现在说不能太过亲密,是不是有些晚了?” 月落蘅好似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多么好笑,原本挂着淡淡笑容的唇角,此刻扬起的弧度愈发好看。 “遥光今天见到我时还跟我说,过几天咱们就要回帝都了,临行前要不要去与她一同喝个酒。”月落蘅主动交代着今日见司遥光时的事。 “那你要去吗?” “该去自然是要去的,而且这几天要见的,还有我们小队的人。” 闻星没有任何不满,催着她去与他们告别:“我要是他们啊,也替你高兴的。被月长官教导过,这可是说出去能吹许久的事。” “你啊,又调侃我。” “我哪有,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她们恩爱的样子落在不远处的小队队员眼中,那叫一个大型屠狗现场。 几乎是大半数的人都在感慨:“咱们月长官这真是找到好人了,闻医生也是个脾气好的,她们不在一起,天理难容——” “要是月长官听到你们这个用词,估计一个两个都少不了跑两圈,”队长看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闻医生和月长官,明明是佳偶天成。” “还是队长用的词好,果然还是要上几年学才行。” “行了,少阴阳怪气的,还是想想这几天该怎么跟月长官告别吧。日后这战场,可真就只剩下咱们这些人了。” 队长这话一出,其他人瞬间沉默。 是啊,月长官这再一走,战场上能帮着他们的,肯真心待他们的,也就没什么人了。 “要我说,月长官能升迁,咱们就只想她升迁的事儿好了。开心的日子,提什么丧气话。” “是啊,而且咱们队里不是还有好些人都升迁了吗?队长你也是,都是八级军官了,还跟我们这些人混一起呢?下次被人看到不得笑你啊。” “这是哪儿的话,什么时候我跟你们还需要那么生分了?要真那么做,别人不得戳我脊梁骨。” “那谁敢啊~” 他们嘻嘻哈哈的,丝毫没觉得队长升迁就会影响彼此之间的感情。 他们一向认为升迁并不能让大家之间生疏,如果真要说什么会变,倒不如说是一开始大家就不是一路人。 而这样的情况,早在这几年被反复排除。 …… 月落蘅和闻星启程回帝都在长漠与圣落议和之后,这次议和谈的条件很让落亚满意,他不免多看了几眼军官册上月落蘅的名字。 只是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随手将军官册丢掉,举手投足间尽是嫌弃。 一颗棋子,爬得再高,最后也只能是废棋。 苏卿瞳捡起那本军官册,随手将它放在一边,走上前安抚着他的情绪。 “君主无需过多在意她,不过是一个得了机会的人罢了,又如何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遭了落亚的冷眼,自知自己此时不能多提此人,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自然她是知道君主看不上月落蘅这样的人,出身低贱,又一心想往上爬。 这样的人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本来就只能是玩物。 虽说她想不明白君主是如何说服世家,让他们同意月落蘅成为一级军官的,但看君主现在这么无视对方,恐怕也看不上月落蘅费尽手段往上爬的样子。 低贱的虫鼠,就该躲在下水道中,不得肖想成为光鲜亮丽的人。 落亚一开始确实不打算给月落蘅一级军官的位置,强行把人抬上来便是直接与世家作对,他很清楚这个道理。 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又无法完全让月落蘅信任自己站在她这边,更不能煽动一些人将世家的利益都推到她头上。 大势所迫,他必须如此。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苏卿瞳很有眼色地主动离开,没等他开口驱赶。 直到此刻他的脸色才缓和了些许,他对自己亲自挑选的这个君后一向满意。 虽说不是出自楚家这样的大世家,但到底是要比闻星她们这种发底层人好上不少的。 最让他满意的,永远都是苏卿瞳的识趣。 若是她只是个知道闹的,这君后的位置大可由别人来坐。 圣落帝国中,永远不缺想要成为君后的omega。 …… 半月后,月落蘅和闻星一起回到帝都。 原本说要跟她们一起回来的明瑜,因为放心不下军医处的那些人,自请又多留了几年,想要为圣落多做些事,免得自己离开后,军医处又恢复成之前那个样子。 闻星也没有强迫她必须回来,她素来尊重别人。 而月落蘅这次回帝都,实在声势浩大。 对于这个从底层爬上来的一级军官,大家都抱以期待。 当看到她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甩出大多人几条街的脸时,传出了许多对她不利的风言风语。 有人说,她是靠着这张脸取悦了上面的人吗,才有这个机会成为一级军官。 有人说,她也跟其他世家子弟一样,抢占了别人的军功。 有人说…… 对于自己的身份,月落蘅也丝毫不避讳。 与君主见面的那刻,她坦言自己的身份:“多谢君主肯提拔我一个信息素毫无味道的alpha,若非君主,只怕我还在四级军官的位置上,又要等好些年。” 落亚知道她这是在驳斥周遭那些人的言论,也就没有对这话有什么不满。 只是一想到自己亲自提拔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到底是没什么好看的脸色。 “是落蘅你自己在战场上表现优异,为我们圣落争取到了极大的优势,自然是担得起这么个名头的,”落亚冷着脸,口中的话却是赞扬她的,“自圣落建国以来,鲜少有像你这么优秀的军官了。” “君主谬赞,后起之秀比比皆是,总会有比我还要出色的人。” 第95章 暗潮涌动 两人之间的客套没有几个回合便结束,为了庆祝圣落帝国新的一级军官的出现,落亚还特地让人在王宫里安排了一场宴会。 月落蘅原本想要推辞,只是看着不容拒绝的落亚,终究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而落亚也给足她们时间休整,她们住进了他安排的公馆里,丝毫不比其他世家差。 只是月落蘅她们并没有因为此事而高高捧起就放松警惕,在送走其他人后,月落蘅立刻检查起了公馆里常有人几个地方,并没有发现什么窃听器。 在她们简单休息时,公馆里唯一的男佣人叶鹤开始向落亚汇报公馆里的情况。 听着他说月落蘅的警觉,落亚脸上的笑容透出一丝嘲讽。 再警觉,再优秀,最后也只会是他达成目的的废棋。 “给我盯好她,少说一件事,会发生什么,你很清楚。” 叶鹤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家人都还在君主手里,他也没有违抗君主的选择。 “叶鹤不会违背君主,誓死效忠。” 落亚的笑声透过手机传入叶鹤的耳中,哪怕再恨,他也只能咬牙忍下。 只是对于他的表忠心,落亚也没有多看一眼。 肯效忠的人太多,叶鹤不过就是最普通的人之一。 他将电话挂断,对那句誓死效忠置之不理。 即便叶鹤再觉得无奈,也只能承认权势就是一切,谁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 夜晚来临,月落蘅随意挑了一套米色绒面西装,并未过多装饰。 她一向不喜欢饰品,原先是买不起,再后来就是无所谓。 不过…… 她想到了闻星的脸,其实自己好像很愿意为星星搭配一些东西。这种成就感,是怎么都换不来的。 闻星问过月落蘅会穿什么衣服后,便犯了难。 她不是没有想法,只是怎么想,好像与落蘅都是不搭的。 虽说落蘅好像不在乎搭不搭的事,但她却是不想给人丢半分面子。 因而在好一番精挑细选后,她才选中一旁放着的白色长礼服。 她到底是认了怂,觉得白色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就连一向随意散着的头发,也被她扎成了一个相当完美的丸子头,只有两侧垂下了些许碎发,增添了一丝随意,显得没有那么严肃。 “配饰……”闻星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真恨自己有选择困难症。 即使月落蘅想不通为什么她会如此重视一场宴会,但还是走过来为她挑选着配饰。 她拿起桌上摆着的珍珠耳钉亲手为她佩戴。 被月落蘅这样凝视着不是第一回,可闻星依旧会脸红。 尤其是在感受到温热的气息从自己脸庞流过后,她白皙的脸上泛起的红晕愈发可人。 月落蘅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跟煮熟的螃蟹一样的某人,唇边扬起一丝宠溺的笑容。 “喜欢这对耳饰吗?”她问着闻星的意见。 选择这对珍珠耳钉只是因为她觉得与星星眼下的衣服很搭,如若星星不喜欢,她不会强迫她戴一秒。 闻星羞得低了头,小声应答道:“你选的东西,我当然喜欢。” 而且她刚才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落蘅的眼光确实不错。 “需不需要搭这条项链?”月落蘅在一旁摆着的诸多项链中,挑出了自己认为最合适的一条,“我觉得正好可以搭着。” 闻星疑惑抬头,看着人手里的那条珍珠项链,开始思考是不是真的很搭。 好像……是搭的吧? 她先前从未出席过什么重要场合,所以格外在意此次给别人留下的印象。 她倒是不介意别人怎么看自己,不过是所谓的靠着落蘅上位而已,没有更有杀伤力的话了。 可她不想给落蘅丢脸,从她们回到帝都的这刻起,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关系。 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着落蘅在别人心中的印象。 犹豫片刻后,闻星顺从了月落蘅的安排。 嗯……与其说是顺从安排,不如说是她相信落蘅的眼光。 看着这串珍珠戴在了闻星的脖颈上,月落蘅相当满意。 她此刻能想到的形容闻星的词没有很多,而且比起那些所谓的华丽十足的礼服,她认为星星这样也是极好看的。 叶鹤看到她们下楼,主动迎上前,揽过了开车的活儿。 “闻小姐这样看上去,真像谁的白月光,叫人一眼万年呢,”他绞尽脑汁地哄这二人开心,想要保住自己的工作,“月小姐也是,与闻小姐再般配不过,帝都里就没有比月小姐你们还要般配的情侣了。” 虽知他这话只是为了哄自己开心,但闻星还是不可避免地为此高兴。 月落蘅见闻星高兴,对叶鹤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只是该对此人防范着的,她还是没有松懈。 眼下她跟君主仅仅是短暂的利益共同体,对方送来的人还是要多上心些才行。 没过多久,闻星他们就到了王宫外。 看着几个月前离开的地方,闻星好像还是有些害怕,她憎恨将自己一直丢在水牢里的君主,也憎恨没有反抗能力的自己。 她的手微微发颤,但在月落蘅无心的安抚下,又觉得此时的一切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都过去了,她劝着自己。 过去真的那么不可放下吗?应该不是的吧。 二人的到来饱受大家注视,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这对帝都新贵身上,想要从她们的表现中获取些许消息。 在旁边放着的诸多酒杯中,月落蘅拿了两杯香槟,并递了一杯给闻星。 哪怕在众人注视下,她依旧敢伏在闻星耳边,轻声道:“若是你不愿喝,只同他们做做样子就行,不必担心会为我添什么麻烦。” 闻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让她放心去与那些alpha打交道,自己不会在别人那儿吃亏的。 虽说自己没在帝都认识什么人,不过有落蘅的名头在,这些人应该也不会太轻举妄动。 哪怕再三叮嘱,但是月落蘅依旧难以放心。 周围有其他alpha叫她离开,她也只能让星星自己多加小心。 第96章 日后可期 月落蘅走到众多alpha中间,没有丝毫怯场。 尤其是在面对方时榆时,她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笑容明媚又刺眼。 “时榆少爷,别来无恙,”她喝了一口杯中的香槟,“这几年有仗着在战场上军功,爬到更高的地方吗?” 她直接将众人皆知的事情挑破,是方时榆没有料想过的事。 不过他怎么会害怕月落蘅的几句话呢? 一个仗着君主才有些许喘息之机的老鼠,现在到餐桌上,只会被人一脚踹开的。 “军功这种东西有没有用,我想没人比咱们月小姐更知道了吧?”他挑眉,“至于能不能爬到更高——” 他冷笑一声,一口喝尽了自己杯里的酒:“我一直认为只有下贱者,才会用爬这个字。” “那时榆少爷可真是与众不同呢。”宁知予没忍住声,直接冲他发了脾气。 以前她可没见过方时榆说这些话,现在倒装起来了。 “他与众不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有什么好追究的,”月落蘅轻轻同她碰了杯,“就像最近持股的各大家族里,好像只有方家持的股一直在跌。” 她的话越是轻飘飘,周围的人越觉得其中有太多的话可说。 例如为什么月落蘅刚回到帝都,就能知道方家在亏损的消息。 例如为什么方家亏损这样的事,他们居然需要靠月落蘅来挑破。 方时榆的脸色自然难看很多,他终于找到了致使这段时间方家的一切产业都在亏空的始作俑者。 原本他还在查是谁做了这一切,是哪个世家想要方家荣光不复。 没想到只是一个被抢了食物的老鼠在狗急跳墙,他还以为是宁知予那样难对付的人呢。 他举着酒杯,丝毫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那就祝月小姐有足够大的胃口,什么都能吃下了。” 他倒要看看,月落蘅这人有什么本事,能吞并整个方家。 “那就多谢时榆少爷的祝福了,我会加倍努力的。” 月落蘅自然不觉得他的挑衅算什么,方时榆很快就会明白的,他的祝愿,会成为现实。 简单交锋几句,方时榆自觉无趣,转身去寻宁泽楠,准备晚些时候从他身上找些乐子。 还是宁泽楠最会讨他欢心,什么时候都是他手里的玩物,根本不会想着逃离。 宁知予见他离开,不顾远处父亲的眼神,又与月落蘅碰了杯。 “方时榆的气性还是这么大,”宁知予摇了摇头,“不就是刺激了他几句,怎么就转头就走了?” 真的是,她还没玩儿够呢。 好不容易碰到能把方时榆当成小玩意儿放手里盘的时候,这可得抓紧才行。 “我瞧着他去找宁泽楠了,你不去看着他?” 提起宁泽楠,宁知予脸上尽是嫌弃。 “他就是死在宁公馆外面,也跟我宁知予没什么关系。” “那你要不要先告诉我,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一个电话你都没接过。” 话题突转,宁知予有些猝不及防。 但月落蘅会问这点确实在她预料之内,就像来王宫前,华沐枫也问了这事儿。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开不了口的,因而坦然告诉月落蘅,自己是被父亲禁了足。 “看到那边看我的人没,可古板一人了,”宁知予轻轻晃着酒杯,“我现在跟你说两句话他都得担心一下,宁家会不会被其他两家集火。” “要是宁家有这么容易被楚家和方家整垮,那我宁家祖辈干的什么啊,丢烂摊子给我的是吗?” “与其担心被集火,我觉得去他们两家手里抢东西更现实。我爸是非要软禁我,让我跟你断联。” 直到现在宁知予都觉得父亲的担心是多余的,落蘅与她关系颇深,怎么可能会对宁家动手。 看着宁知予信誓旦旦的样子,月落蘅很多话都堵在嘴里,不知该不该与她说。 从不远处走来的落亚看到这二人站在一起,笑着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知予小姐和月小姐在聊些什么,我方便听吗?” “真不好意思,要让君主失望了,我们女人之间的事可能不太方便让君主听呢。” 宁知予到底是给了他些许面子,找了个相当正常的借口敷衍他。 虽说在落蘅这件事上,她并不会听从父亲的任何想法,但其他事上她还是会以父亲的意见为主,毕竟能让宁家发展成现在这样任自己肆意妄为的样子,父亲功不可没。 听着这样拂了自己面子的话,尽管知道她这是在敷衍自己,但落亚依旧没有别的可说。 这是事实,不是他想忽视就可以忽视的。 见君主也加入此二人的谈话,原本早就走开的众人又都纷纷围了过来,都想从他们身上分些利益。 见围着自己的人都已离开,楚子忆这才有空将眼神分给楚谦羽。 “不知道弟弟以前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呢?”她走到楚谦羽眼前,手中的酒杯轻轻地碰了碰他那张俊秀的脸,“真可惜,跟宁知予那人混了几天,她好像从来都不需要你吧。” “要让姐姐失望了,在姐姐去战场的时候,楚家所有需要我出面的时候,我都在场。至于宁小姐……”楚谦羽丝毫不让,“姐姐不妨想想自己,楚家是希望多宁家这么个朋友,还是会与宁家作对呢?” 楚子忆当然知道家里那些老东西会怎么选,他们那群胆子小的老顽固,只知道思考怎么对楚家来说利益更大,从来不会将她的付出当回事。 比起让她上位、与宁家嫌隙更深,能与宁知予交好的楚谦羽自然更占优势。 但…… 她可是比宁知予还要了解宁知予的人,怎会不知道对方如何看待楚谦羽一个私生子呢。 不过是跟月落蘅一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是恰好有一个好基因罢了。 “放心吧,你会被她一脚踹开的,”楚子忆倾着酒杯,任那液体流淌在地上,“楚谦羽,说到底你也是个见不得光的玩意儿,只是别人现在想捧你而已。等到没人捧你,你就知道自己摔得会有多惨了。” “那就让我们看看,我会有多惨吧。” 楚谦羽根本不将她的咒怨放在心上,转身与其他人聊得热络。 只有楚子忆,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仿若这样就能将他绞杀一样。 第97章 似夜弯月 与月落蘅那边差不多的是,闻星这边也相当热闹。 她不喜欢成为别人视线的焦点,但又碍于刚回帝都,除了对所有人笑脸相迎,她想不出怎么样应对这些人才算合适。 而为了从闻星口中撬出些什么话来,所有人都费尽了心思。 就连苏卿瞳也带着落亚的意思,想方设法地从闻星这里想要得到些消息。 只是闻星对不该说的事只字不提,想着法地把一切话都绕回战场的事上,以相对主场的方式引导着所有人的话题。 其他人虽然不愿被她牵着走,但在眼下这个情况之下,也只能如此。 一切都因为方时榆的到来才有所改变,彼时他正好要来找宁泽楠,看到素雅的闻星,不免动了些心思。 “这位就是跟月小姐一起回来的闻小姐吗?”他主动伸出手,“幸会。” 闻星自然不能对他视而不见,不得不与他握了手,笑着说了句幸会。 宁泽楠看着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哪能不知道方时榆这是又对别人动了心思。 他瞬间看向闻星那张脸,恨不得划烂,这样才能解气些。 闻星注意到她的视线,想起了前段时间落蘅跟自己说过的那个晚上,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 她好像还是招惹到什么麻烦了,不过…… 这次貌似是麻烦主动找上她的,她可没有主动出击。 “我家那位说过不让我离开她太久,就先失陪了,”闻星笑着,意欲离开,“诸位如果日后愿意,来月公馆就是,我定盛情款待,绝不怠慢。” 闻星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没人好意思拦着她,但不长眼的人比比皆是,看不上闻星和月落蘅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她们能走到人前的方式实在为人不齿,他们这群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出身低贱的玩物,尤其是这种有反抗心思的,除了多玩儿会,实在没什么好用途。 “闻小姐多留会儿也不是不行啊,反正你跟月小姐不是还没结婚吗?她也管不了你那么多,何必担心?” “就是啊,难道跟咱们这一群omega和beta在一起,还能出什么事不成?我要是月小姐啊,那放一百个心呢。” “谁说不是呢?月小姐现在就管你这么多,那以后我们想去月公馆见你的话,岂不是难如登天了。” 大家的话说个不停,但闻星的想法依旧没有动摇。 “劳大家为我担心了,只是我确实与我家那位感情极好,这片刻不见啊,怎能不念?” 她当然不会任由自己处在这种狼堆里,等着被他们撕裂。 与其现在一直在这儿站着应付不暇,还不如去找落蘅,享受几分清净。 她这话看似站不住,但偏生其他人对她们的感情没有实质了解,也只能任她离开。 而闻星没想到落蘅会跟宁知予在一起,许多想说的话也就只能卡在喉中,勉强咽了下去。 看到她来,宁知予相当自觉地离开,决定回去跟父亲好好说几句才行。 这要是说不好,估计她又喜提好几天的软禁了。 看着闻星过来,月落蘅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酒杯,笑着问她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怎么想着来找自己了。 “瞧你这话说的,跟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待在一起,可不就是不高兴的事了?” “我刚瞧着方时榆朝你们那个方向去了,看来跟他有关系。” “何止是跟他有关系,那可真是太有关系了,”闻星朝那个方向瞪了一眼,“跟某些人上次一样,被狗咬一口,还赖上了。” 她这么一说,月落蘅瞬间明白是什么事找上了她,眉眼间的笑意更甚,怎么都忍不住。 “你还笑。”闻星娇嗔。 “我可没有。” “我都看见了。” “看错了。” ?你…… 闻星听她这么说,眼睛都瞪大了好几倍。 她记得之前的落蘅可不是这样……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好了好了,我同你开玩笑呢,”月落蘅牵着她的手,眸中尽是对爱人的宠溺,“只要愿意,你跟在我身边就行,不用非要跟他们一起。” “我就知道所以才来找你的啊,不然干嘛要跟他们分开来着。” 闻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那群人的疏远,她认为自己确实没什么必要非要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他们不拿她当一条道上的人,千方百计地想要从她这里知道点什么。 只是可惜,她不想让他们知道,更不拿他们当做可以谈心的人。 这场宴会,大家各怀鬼胎。有如意的,也有不如意的。 至于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就不得而知了。 …… 她们回到月公馆时,也不知是几点,总之闻星难得如此疲惫。 若只是平常的劳累,她倒也不在意,关键还要跟别人打交道,这种身心俱疲的事,她可真不想多干几回。 月落蘅主动为她摘下配饰的时候,突然想到了离开月公馆前叶鹤的话。 他说,星星像白月光。 “星星,你记得今天叶鹤的话吗?”月落蘅将配饰放在一旁,轻声问道,“他那句话挺有意思的。” 虽已累得不想再说话,但闻星还是在细细思考叶鹤都说了什么。 良久后她才问道:“你是不是想说那句,说我像白月光的?” “我忽然就想到,我跟小队其他人埋伏长漠的那个晚上,有人说我像天上的月亮,”月落蘅轻笑一声,“虽说二者没什么联系,却总归是能想到一处去的。” 闻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甚至上手摸了摸她的眉眼,觉得那人说的也没错。 无论是从气质,还是长相来说,落蘅都像极了天上挂着的那一轮弯月。 “我觉得他说的没问题,”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几口酒上了头,总之闻星说话的声音软了不少,“我们家月长官,月落蘅,就是夜晚最让人仰望的月亮。” 谁说一定要太阳才能让人仰望呢?月亮也同样可以的。 月落蘅意识到她好像是醉了,脸上的笑容夹杂着些许无奈:“星星,你醉了。” 第98章 酒醉情深 ?我醉了? 闻星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怎么可能醉的,我就只喝了两口……啊不对,三口而已,绝对不会醉的。” 越是想到宴会上自己才喝了两三口,闻星越觉得是落蘅看错了。 毕竟谁的酒量会只有几口……反正她不信。 月落蘅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顺带问了句要不要泡个澡,也好洗洗身上的疲惫。 她的话正中闻星心怀,也就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走入水雾缭绕的浴室时,闻星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落蘅会说自己醉了。 随着她进入浴缸,蒸汽蒙在她的眼眸前,她下意识想要擦去这些碍眼的东西,然而努力了半天都没什么用。 大抵我是真的醉了吧…… 她朝后靠去,笑容有些疲倦。 直到此刻,她也没觉得放松什么。 正如君后会过来套她的话,她不认为君主会放任落蘅与其他alpha交谈。 那么落蘅会不会知道她那些不堪的过去,觉得她是一个何其下贱的人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去赌。 被守卫临时标记从始至终都非她本意,她一开始更没想过真的会和落蘅走到这么亲密的一步。 她以为…她以为她们只会是相互利用的工具的。 浴室里忽地传来了一声苦笑,月落蘅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好,便敲了敲浴室的门,问那人需不需要自己帮忙。 闻星看着那扇未打开的门,觉得它像极了她们之间未说破的话。 “不用了,”闻星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再泡十分钟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似乎要打自己的脸了。 只见那平时挂着浴袍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那什么……”闻星自己都想不通,她是如何开得了这个口的,“落蘅,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浴袍……”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心虚。 待月落蘅似是毫不介意,拿了浴袍后,将浴室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直到确认将浴袍挂好后,她才关上了门,接着在外等候。 瞧着她这副尊重旁人的样子,闻星不由失笑。 见惯了落蘅在外谁都不惧,每每被人如此认真对待时,她竟有些诚惶诚恐。 “真是被苛待久了,什么好的都要不起了。” 她轻叹一声,又将自己浸入水中,让自己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回到帝都可比不上在战场,稍有不慎就会掉入谁的圈套里,万劫不复。 约摸着差不多过了十分钟,闻星从浴缸里起身,仔细擦掉了身上的水后,穿好浴袍离开浴室。 “多谢了。” 她朝月落蘅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月落蘅看着她的动作,不免笑出了声:“以你我的关系,无需这么生疏的。” “但如果太亲近的话,也就太过分了,不是吗?” 月落蘅挑了挑眉,唇角上扬:“我倒是听说,某人与其他人分开的借口是与我过于恩爱,所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闻星捂住了嘴,一个字都没说出去。 闻星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当时胡诌的话也会传到落蘅耳中,早知道就编个好的理由,现在让人拿出来说,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是哪个嘴碎的……”她有些咬牙切齿,“下次我努力坑她一把……” 月落蘅轻轻拿开了她的手,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手机:“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是知予刚刚告诉我的,就两三分钟前的事儿。” ……? 闻星瞬间瞪大双眼,她就是洗个澡,怎么还被迫风评败坏了??? “她说的假的,我不是那么说的。” 她的嘴硬月落蘅是一点也没惯着,点开与宁知予的聊天框,念着对方发来的消息。 “你跟闻星什么时候这么恩爱了?我刚听人说,闻星离开君后他们的原因是因为你们二人不能分开太久。” “要不是我认识个o,跟她关系还不错,要到什么时候才知道你们发展如此神速啊?” 闻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屏幕上赫然是她刚念的那两句话。 别说,她终于是又体验了一把社死的感觉。 “我要是知道这话能传到你这儿,当时绝对不这么编。” 虽然当时说这些的时候,有几分真在里面吧…… 但现在听到这些,闻星只恨自己居然听得懂人话。 月落蘅扣住她的手腕,轻压在她肩上,笑意盈盈。 “所以这话,全是假的?” “那…那是当然。” 闻星眉眼低垂,丝毫不认自己说这些的原因。 她怎会告诉落蘅自己真正的想法,她们之间还隔着太多事,不是几句所谓的肺腑之言就可以解决的。 所以她也不会跟落蘅真的走到亲密无间的那一步,有些话她张不开口,她更不想亲手撕开自己的伤疤。 “怎么办星星,”身边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不高兴,“我好像一点儿都不信呢。”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啊混蛋。”闻星娇嗔,轻轻推了一把自己身上的人。 “星星答不出我想要的答案,那我只能自己填了。” 月落蘅笑着,从人身上起身,抱着她回到床上,让她好好休息。 “那你呢?”闻星扯着她换好的睡衣,“不在主卧睡了吗?” “要是我真跟你一起睡,你反而不放心的,”月落蘅轻轻推开她的手,“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你不需要我时时刻刻都陪着你,没人敢直接对你动手了。” “星星,你现在有一个新的名头,叫月夫人。” 闻星原本有些失落,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忽然露出笑容。 “但是在此之前,月小姐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嗯?” “咱们好像还没办过婚礼,也没有领证。那我担这个月夫人的名头,好像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吧。” 她这话一出,月落蘅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理所当然,竟然将这最基础的事都忽略掉了。 “是我考虑不周,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领证,一月之内举办婚礼。” “我当然没意见。” 第99章 此夜无眠 月落蘅承认,听到这句没有意见,她的心跳似乎停了一拍。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握着闻星的手,与她说着自己的想法。 “话虽如此,但该尊重你的,我不会因身份转变就忘掉,”她言辞真切,让人怀疑不得,“自今夜起,除去你发情期外,我都会睡在主卧之外的地方,客房也好,书房也罢,你无需过多担心我……” 闻星听着她这话,恨不得给她头上来一下。 怎么就突然到这一步了?她们俩刚才不还在说…… 不过她也没有对落蘅提出的想法表示抗议,因为她确实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落蘅,能认领对方伴侣的身份,她都觉得像自己偷来的幸福一样。 闻星的不抗拒让月落蘅莫名有些不悦,但此事又是她提起的,自然不好先行毁掉。 于是她转身离开主卧,推开了相隔不远的一间客房的门。 她下午就让叶鹤收拾过这里,因为这是她早就有的想法。 她好像探不清星星对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抗拒。而在此之前,她不能太过逾矩。 “月小姐,这牛奶……”叶鹤端着牛奶上楼时,正好碰上了在开客房门的她。 “我拿过去吧,你不用多走这么几步了,”月落蘅将牛奶接过,“明天我与夫人出门时,你可以多招几个人过来,也省得你一人负责公馆这么大的地方。” 他很快就明白这是个安插人手的好机会,便准备晚些时候汇报给君主,给自己多添些筹码在身。 “叶鹤明白,一定会尽心尽力为月小姐挑选的。” “嗯,下去吧。” 看着叶鹤离开后,月落蘅才转身走向主卧,轻轻敲了敲门。 没等到里面的人回应,她再度敲响房门。 而这次没有回答后,她推开门,发现被自己放在床上的人儿此刻已经沉沉睡去,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脸上还有些似有似无的笑意。 “看来这牛奶啊,今儿是要我喝才行了。” 她轻笑一声,喝完牛奶后,将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也准备休息。 这一夜能好眠的人太多,那些睡不好的人,反而成了特殊的人。 感受着落在身上的巴掌,宁泽楠知道,方时榆这是又在谁身上吃了瘪,否则断然不会比平时过分这么多。 身上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哪怕知道这些本不该他承受,可他依旧觉得这样很好。 尤其是能被时榆如此对待,他毫无怨言。 想到今天月落蘅给自己的难堪,以及闻星拒绝自己的理由,方时榆心里的那团火叫嚣着让他把眼前的人当成最好用的出气筒,一口气都不要留。 他每一巴掌都用了极大的力气,让宁泽楠险些跪不住。 在只有他们二人时,宁泽楠总是跪着的。他甚至从来没有抬头看过方时榆,因为他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这样。 即便外面的人再有所谓的野性,可方时榆最喜欢的,依旧是这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玩具。 方时榆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可宁泽楠依旧低垂着眉眼,一丝反抗都没有。 看惯了这样顺从的人,方时榆忽然就觉得他挺无趣的,完全比不上闻星那样绽放光彩的模样。 “宁泽楠,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宁奕良他们看见了,得多心疼啊,”他轻轻地拍了拍宁泽楠的脸,羞辱意味十足,“我要是宁知予,恐怕也会对自己有这么样一个哥哥感到羞耻。” 宁泽楠难得笑了,病态的笑容让方时榆生出了些许兴趣: “可是时榆你不是他们,他们讨厌的宁泽楠,是你喜欢的样子。” 方时榆啧了一声,并没有否认宁泽楠的话。 人说的没错,宁奕良越是厌恶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宁泽楠,他越是喜欢。 这种毁了别人所在乎的东西的成就感,他在宁家人身上体会得最足。 “可是宁泽楠,我现在不想要你了,”方时榆残忍地说着最冷酷的现实,“你现在的样子不够让我喜欢,要我说,你不如其他人。” 宁泽楠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跪着的时候与方时榆对视。 “为什么?是谁…是谁!” 他撕心裂肺地叫嚷着,仿佛只要这样做,方时榆就会告诉他到底是谁抢走了他的位置。 可方时榆冷淡地看着他,任他发疯,任他匍在自己腿边,求一个名字。 “宁泽楠,你这样挣扎没有意义,”他踩在宁泽楠身上,“现在就是,我不想要你这样不能取悦我的人了。” “至于宁家会不会要你,其他的alpha又会不会愿意捡一双破鞋,就看天意吧。” 他向来说一不二,推开房门,让手下的人把宁泽楠丢出方家。 宁泽楠能活多久,又会被谁养着,这不是他该考虑的事。 他现在的想法,无外乎怎么把月落蘅处理掉,将闻星占为己有。 一想到闻星看上去那么优雅的样子,最后也会跟宁泽楠一样跪在自己身边,方时榆冷漠的脸上,生出些许笑意。 “不,不要!”宁泽楠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拼命抓住方时榆的衣服苦苦哀求,“时榆我相信你,你只是在跟我开玩笑,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他低眉顺眼十多年,为了时榆跟家里决裂,时榆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他了…… 方时榆嫌他吵闹,更嫌他脏,随意一脚便直接将他踢开。 一个被所有人抛下的下作o,有什么资格跟在他身边? 尤其是有了闻星的衬托,方时榆愈发觉得宁泽楠就是一只肮脏无比的臭虫,只会趴在他身上,求他给一口吃的。 这么败坏他名声的玩意儿,还是得早些踹出去才好。 随着这一脚落在身上,宁泽楠明白,自己没了可以依靠的人。 没人比他了解时榆,时榆现在跟之前撒气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换而言之,他是真的要被时榆丢掉了。 “告诉我,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方时榆,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是上次你看中的华沐枫的女伴,还是闻星……” 第100章 脆声无归 但方时榆哪是会因为他的哀求就放弃自己选择的人,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宁泽楠在他面前的求饶都没用。 “我以为这些道理你之前就懂了,”方时榆眼神冰冷,没有任何对他的感情,“你对我来说,一直是没用的人。” “宁泽楠,你都被宁家抛弃多久了?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对我来说只是个随时都可以丢下的玩意儿吗?” “我想留你,你在方家就有说话的地方,宁家一群老不死的也就会多看你两眼,妄想借助方家的人脉,让你顶替宁知予。” “但只要我不想,你就只有当路边野狗,活不过两三天的份儿。” 他还是知道宁泽楠原先借助自己的手,都干了些什么事的。 之前不追究,是因为他觉得宁泽楠还算有趣。 但现在不一样,他对宁泽楠毫无感情可言,也就不需要再施舍任何东西给宁泽楠一个废物。 任谁都知道,宁泽楠只是他一时的玩意儿,什么时候都能扔掉。 这些年宁泽楠足够让他喜欢,他当然不着急丢掉他,只是逐渐找着比宁泽楠更好的玩具。 不过现在不一样,他觉得闻星更合适。 那么宁泽楠,就是一个过去式。 他一向不爱在没用的人身上费什么心思,宁泽楠比他都清楚。 方时榆又看了一眼他,满眼厌烦。 “一个两个都愣着干什么,还要我亲自上手吗?”他沉了脸。 刚才架着宁泽楠的保镖瞬间有了动作,拖着他离开方时榆的房间。 谁才是真的主子,大家心里都有数,没必要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惹了少爷不高兴。 于是在宁泽楠的凄厉叫声中,方时榆打开了那瓶放在自己房间里很久的酒。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房门被人推开,而来人正是他的母亲,江微缇。 “你就这么把他扔了出去,也不担心宁家找你麻烦?”她坐在方时榆对面,看向那瓶刚打开的酒,“怎么,借酒消愁?” “母亲不是知道他这几年在宁家的情况吗,还怕他闹出个天翻地覆不成?” “至于什么借酒消愁,母亲是最了解我的人,您觉得我会为了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微缇没有否认他的话,她当然知道时榆会不会这么做。 他是她的孩子,最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为了宁泽楠这样的人去费心思,根本不是时榆的风格。 “所以这次是看中了哪家的人,需要母亲我帮你吗?” 而她更是清楚,如果不是有了新的目标,他不会将这个看上去最好的玩具丢掉的。 “母亲真是了解我,”方时榆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她,“我还以为母亲知道这件事了,会责备我呢。” 他开玩笑的语气让江微缇也笑了起来,她会不会责备他,他早就知道了,何必用这种话问她。 “我的态度会是什么样,你以前就看到过。” “父亲就是最好的先例,我都明白的。” 母子二人碰了杯,很有默契地没有提那个死了好几年的人。 方时榆当然知道母亲不会因为一个没有用的人就斥责自己,毕竟父亲一直是母亲上位的垫脚石,这件事他小时候就明白。 准确来说,方家很多人都知道,只有父亲是坚信母亲爱他的。 不顾家族反对,也要跟母亲在一起的结果是什么呢? 是死之前也没见到母亲一面吗? 应该是吧。 平心而论,方时榆并不觉得是母亲做的太过。 要是方家真交到了父亲手里,现在的方家可真的是要被月落蘅那种鼠辈踩在脚下了。 “我听人说,月落蘅在今晚的宴会上跟你闹翻了脸,该怎么做你很清楚的。” “原来这就是母亲来的目的,我还以为母亲真的只是为了看看我呢,”方时榆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她算个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跟我们方家叫板?母亲担心这个的话,不如先想想楚家那边的事。” “我是听人说了,楚谦羽拉拢母亲的意思很强。楚家那边对他的信任也逐渐高过楚子忆,也是她没用,去了战场,结果居然让月落蘅这样的东西跟我们站在一起。” 他丝毫不掩饰对楚子忆的嫌弃,当然,他也不觉得楚谦羽会值得自己过多在意。 像这些利用完就可以甩掉的人,对他来说都是不用在乎的东西。 “楚家那边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撑着,你只需把家里该弄好的事做好就行,别真让什么人都爬到了咱们头上。” 方时榆听得懂她的意思,无非就是让自己赶紧动手处理掉月落蘅,不要真等到局势不可挽回再动手。 这是他的一贯风格,但在月落蘅这件事上,必须早出手。 “我明白,但母亲居然会忌惮这样的人,真让人意想不到,”方时榆轻笑一声,“不过呢,我觉得早出手没错,我可是对她身边的人很有兴趣,要是不能早点带在自己身边,肯定会睡不好觉的。” 听着他这么说的江微缇面不改色,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将自己打听到的告诉他。 “我听人说,闻星在跟月落蘅认识前,好像出现在王宫里一段时间。你要小心些,别对君主的人下了手。” “母亲现在也觉得君主是个威胁了吗?” “他一直都是,而且要比咱们还要危险。” “不过是狼子野心的人,跟月落蘅搭上线,会是什么好东西。” 就连圣落帝国这最高领导人,方时榆也是看不上的。 不过他很少会直接得罪对方,这是母亲的意思,让他明面上与君主维持关系,不要让人捡了漏洞。 往上数个三四任的君后,恰巧出自方家。 非要硬算的话,他和君主也沾点亲带点故。 但对于自己这个看上去异常优秀的亲戚,方时榆是一点儿不放在眼里的。 被世家操控的后辈,没什么好下场。 “记得过几天跟我一起去趟楚家,楚谦羽的生日,邀请了不少人,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母亲既然开口,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清脆的酒杯碰撞声,唤不回自以为是之人的理智。 第101章 楚家宴会 只是方时榆没想到,自己跟着母亲一起到楚家参加楚谦羽的生日宴时,居然还能碰到月落蘅跟闻星。 他从没想过楚谦羽会邀请月落蘅,按理来说,这种请柬大都提前一个月递到各处,根本就来不及邀请月落蘅才对。 不过这次有江微缇在,他到底没有直接质疑楚谦羽的决定,只是冷着脸与众人碰了杯,脸上的不满显而易见。 偏巧宁知予还非要补上这么一句:“这是谁惹咱们时榆少爷不高兴了,平时最爱笑的,不就是这位吗?” 江微缇听到这边的动静,朝这边走了过来,恰巧听到宁知予这句话,脸上的笑毫不松动。 “知予小姐这么了解我家时榆吗?”她端着酒杯,笑意盈盈。 近五十岁的女人鲜少有能保养成江微缇这么好的,宁知予承认,如果不是自己认识她,恐怕还要以为她只有三十出头。 “江姨这是什么话,大家平日里都知道时榆是个什么样子,我只不过是把大家对他的评价说出了口,怎么就算了解他了呢?” 末了宁知予还多说了一句:“要说了解,谁能比您更了解他。而我说的真不真,江姨应该也知道。” “我觉得不真,这回答满意吗?” 江微缇没有给她面子,直接给了自己的回应。 她对各家的情况都很了解,楚家忙于内乱,根本没心思管方家。 而宁家最近因为宁知予跟月落蘅的事,在各个世家面前也抬不起头,哪敢多说她什么。 她自认为拿捏住了宁知予,却忽视旁边还有个月落蘅。 “我说怎么方少爷总是如此张扬,原来是随了江夫人,”月落蘅朝她举了举酒杯,“夫人忘了,平日里您跟方少爷待在一起的时间,可没他跟其他人待的时间长。” 她开口就是江微缇与方时榆这么些年的刺,只是二人脸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除了眼神里藏不住的厌恶。 这是江微缇会一直纵容方时榆的原因,也是方时榆从不担心江微缇会斥责自己的理由。 “所以这能证明什么吗?是能证明我不如你们了解自己的儿子,还是证明……” 江微缇欲言又止,随后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没说完的话都在酒里。 “无非两个结果,一个是在您面前的方时榆故作高冷,所以才会引起您对他的误会。而另一个——” 月落蘅笑了笑:“您说如果是真话,只能说明平时跟大家在一起时的方时榆不拿大家当朋友,不然怎么总是嘻嘻哈哈的呢。” “月小姐确实有一张巧嘴,”江微缇轻笑一声,“原先未曾见识过,现在也算是领教过了。” “江夫人未见过的事多了,以后会一一见过的。” 月落蘅同所有人都碰了杯,唯独没有带上方时榆和江微缇,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江微缇也不恼,只觉得现在的帝都才算有趣。 在月落蘅这人出现前,帝都还没几个人敢不给她面子。 现在帝都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以后的日子,有的玩儿了。 “我记得月小姐最近才到帝都,如果有时间,可以来我们方公馆一坐,”江微缇主动向她示好,“月小姐尽管放心,我不干那种肮脏的勾当。” “我还没说不去呢,江夫人倒是先解释上了。” “这不是担心月小姐被小人挑唆,对我方家有什么不满,所以不肯来。我先行解释,也未尝不妥。” 月落蘅将身边的人往怀中搂了搂,笑得肆意:“那估计要让江夫人失望了,我跟我家星星都不爱出门儿,私下的聚会基本都不参与,至于方公馆……” “我想时榆少爷跟我之间的恩怨不准允我去吧,毕竟那可不是一点一滴的东西。日积月累,积怨已深。” 她倒是不避讳这些事,尤其是在别人眼前。 谁也不是傻子,都知道方时榆之前身上的那点军功是怎么来的。 大家看向江微缇母子二人的眼神中有探究,也有玩味。 这些年其他家没少被江微缇带头打压,如今出现一个敢跟江微缇互呛的人,自然是引人瞩目的。 有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的人,自然也有想要讨好江微缇,想要在其手下博得一丝喘息之机的人。 而还想跟方家打好关系的楚子忆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直接站在了月落蘅的对立面。 “月小姐这样不给江夫人面子好像不太合适吧,”她轻嗤道,“咱们可是少见江夫人主动邀请谁到方公馆坐坐,月小姐难道不赴约?” 月落蘅挑挑眉,似是觉得她的话挺可笑的:“首先,我不觉得谁邀请我,我就必须要去。这点做选择的权利,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吗?难不成…楚小姐还想从我手上抢走这部分?” “你!” 楚子忆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月落蘅接着说道:“其次我还没答应江夫人要去方公馆,怎么到了楚小姐嘴里,我就要赴约了?” 她完全站在上风,让楚子忆难以招架。 其他人不是不知道月落蘅一向不吃亏,但亲眼见证跟听说还是有区别的。 周围也不知是哪个带头开始笑的,总是窸窸窣窣的笑声让楚子忆脸上愈发挂不住。 就连江微缇也扫了她一眼,不满尽数写在脸上。 自己请的客人接二连三被揭短,哪怕楚谦羽并不想参与到此事中,也不得不出来做个和事佬。 “诸位倒也不至于在楚家闹得这么僵,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我苛待谁了呢。” 他随便扯的话没什么劝解别人的用,至少楚子忆看向月落蘅的眼睛里还夹杂着憎恨。 她很清楚,如果宁知予没有通过楚谦羽把自己逼回帝都的话,那么她借着月落蘅如今的声名想要爬到极高的位置是实在容易。 而届时在她和楚谦羽之间犹豫的人,也会因为她在军界的影响不得不多看她几眼。 都是以家族利益至上的人,谁会不希望自己家族能有一个更有能力的继承人呢? 越是想到月落蘅而今的一切原本都会在自己身上,楚子忆越是怨恨宁知予,连带宁知予也遭了她几个白眼。 第102章 弃子将遗 她对宁知予的小动作都被宁知予看在眼里,不同于她的小心翼翼,宁知予向来直来直去,不给不如自己的人留什么面子。 更何况她早就决定不会再忍让楚子忆半分,又何必受这种气。 “要是楚小姐身体不好就去看看医生,别在这儿硬撑了,”宁知予瞥了她一眼,唇角笑容讽刺,“尤其这眼睛的事儿,可是耽搁不得的,还是早点去吧。” “对了,我记得明瑜医生好像还在前线当军医呢。要是你需要找她的话,现在赶过去也来得及。” “原来你去前线不是为了见明医生的啊,这样可是很容易就耽搁最佳治疗时间的,楚小姐还是早点去为好。” 伴随着她的冷嘲热讽,不少人都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一些原本准备随着楚谦羽离开去前厅的人,也都暗暗留了步,准备看这两位大小姐都能说出点儿什么事来。 虽说人是得罪不起的,但吃点瓜也没什么,这种互掐的场面,谁会不喜欢? 楚子忆面如菜色,但还是应对着宁知予的发难: “瞧知予小姐这话说的,我要是生病了,肯定早就见医生了,怎么会如此气定神闲?” 宁知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后,言辞真切:“可能是医生开药了给你的自信吧。” 一群人听到她这么说,都险些忍不住笑。一个个要么赶紧离开,好躲着楚子忆,省得笑声被人听见;要么强行忍住笑,但是憋得双肩都在发抖。 就连江微缇都忍不住笑意,多看了几眼宁知予。 她对宁知予其实没什么印象,先前更多注意的都是宁泽楠,毕竟有一个出身名贵的人给自家孩子当上不得台面的玩物,自然是更引人注意的。 但现在与之前不一样,她终于注意到宁知予这个后起之秀。 与之相对的,她很快就想起宁知予与月落蘅交好的事。 原本还有丝毫欣赏之意的她瞬间换上一贯瞧不上其他人的姿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根本盖不住她对其他人的轻视。 楚谦羽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哪知道这场宴会会接二连三地出问题。 更何况这些事、这些人好像还不是他现在能得罪起的,除了一个楚子忆很可能会被她顶替掉楚家继承人的身份外,其他人根本不是他现在就该招惹的。 宁家、方家继承人是一定不能在此刻就撕破脸的,那位方家执掌人也是,说不定他还得捧着她,这样才能让方家也帮他一把,早点把楚子忆踹下去。 他甚至真的认真思考过自己能不能对月落蘅呼来唤去,考虑到对方的脾性,以及在军界的影响,也只能作罢。 “什么热闹事,我也来参与参与。”华沐枫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而楚谦羽刚想认为有人能把这群人拉走的时候,听到这句话,觉得自己才是被玩弄的人。 “没什么,就是该早点吃饭了,”宁知予看了眼楚谦羽,帮忙给了个台阶,“谦羽少爷,还不开饭吗?” 楚谦羽此刻哪怕知道宁知予是故意岔开话题想让楚子忆难堪,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将所有人请到前厅,免得事情闹得再大些。 而且只是牺牲一个楚子忆,一个迟早会被他顶替的人,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 在其他人的带领下,所有人都朝前厅走去,只有楚子忆和楚谦羽落在了最后。 这样的把戏楚子忆见过太多回,她之前用来对付宁知予的时候,可没少用。 但她没想过有一天这些也会还到自己头上,还是当着其他所有帝都权贵的面。 不过就是最简单的报复,她根本不觉得有什么。 之前宁知予在她身上吃的亏,她是不会给对方机会,让人都还回来的。 “姐姐这样生气的样子很少见啊,”楚谦羽笑得很是开心,“果然还是要老朋友才了解姐姐,才知道怎样戳姐姐是最痛的。” “楚谦羽,你别太得意了。只要你还是楚家私生子一天,想要爬上去就难如登天。” “是吗?” “那是自然,私生子这种,在帝都圈子里,也就比月落蘅高上一点点。同样都是低贱的人,你以为邀请来的人都是捧你的?别想太多了,大家都是看在楚家面子上而已。” “看来姐姐还不知道,咱爸现在要正式宣布,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婚内子,与你一样拥有楚家的继承权了。” 楚子忆强稳心神,反复告诉自己,他的话没有一个字可信。 她为楚家忙前忙后这么多年,如果因为一个楚谦羽,一个酒味alpha的出现就付诸东流,那么她算什么? 是楚家的弃子,还是父亲的利用品。 “姐姐,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见面那天我说过的话,”楚谦羽眨了眨眼,“我说过,不要给我任何机会,否则你曾付出的努力,都会成为我的垫脚石。” 如果不是楚子忆突然去了战场一趟,他还没那么多时间给父亲上眼药,也不会真的要来了婚内子的身份。 晚些时候他就会是堂堂正正的楚家子,与楚子忆一样拥有继承楚家的权利。 这样的转变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精都会明白。 比起楚子忆,他显然更有投资价值,偏向他的人也就会越来越多。 最后孤立无援的会是谁,笑到最后的又会是谁,答案显而易见。 “姐姐,是你自己把这样的机会递到我手里的,我要是不用,就太蠢了。” 他只是见的大场面不够多,不是蠢到骨子里。 原就担心自己的地位会因短时间内不在而变得楚子忆此刻如同五雷轰顶,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人,她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刚来的时候,他总是那副怯弱模样。 目的怕是再简单不过了…… “谦羽,子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站着?” 见是父亲来,二人齐齐低下眉眼,同他问好。 “父亲。” 楚父先是看了看楚谦羽,然后才看了眼楚子忆,冲着二人点了点头后,示意他们赶紧跟着自己去前厅。 第103章 悲喜不相同 同样都是跟在楚父身后,楚谦羽比楚子忆轻松太多。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比楚子忆差在什么地方,特别是其他人总拿他们的阅历对比。 倘若他在一出生时就有楚子忆的那些东西,一定不会比她差半分。 至少……他不会让自己做的事还有失败的可能。 他勾了勾唇,等着父亲向众人宣告自己的新身份。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越是知道要发生什么,楚子忆越是不愿面对。 她无法想象原先那个说出楚家离了自己不行的父亲,居然会有承认私生子也有继承权的一天。 也是这么一瞬间,她忽然就知道信息素味道的致命。 她不由看向了月落蘅,自己只是比酒味略微低一些的果汁都尚且如此,那么月落蘅呢? 只是她毫不愧疚,觉得月落蘅就是一块垫脚石。 无论哪个世家里的谁,只要需要更多成绩,都可以踩着那个帝都圈子里最卑贱的东西上位。 可她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变,为什么那个会在楚家聚会上感谢她的付出的父亲,如今会去承认另一个人的继承权益。 听着时钟响的那一声,她意识到,已经晚上六点了。 到了那个,父亲前几日说要有重要事情宣布的时间点。 她抬头看着那个站在视线中心的人,沉着脸看他都能说出些什么来。 她希望一切都是楚谦羽的自导自演,父亲不会把她的这么多年都当成无用功。 可人越怕什么,越会来什么。 她最敬仰的父亲,此刻福光满面地宣告了一件楚家的大事: “想来最近帝都里的风言风语大家也都知道,我儿谦羽,从不是什么私生子,他与子忆一样,同样拥有着楚家的继承权。” “至于楚家的继承人是谁,还望大家等我的消息,不要听信任何人。站错了队,信错了人,会落得什么下场,谁都知道。” 他三两句话就剥夺了她楚家继承人的身份,明明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年她为了楚家殚精竭虑,步步都为楚家着想,结果就换来一句,拥有继承权。 她忽然就开始猜测起这是不是父亲的一场谋划,从一开始她就不可能是楚家继承人,所谓的付出也只是为了楚谦羽铺路。 父亲用她,去给楚谦羽的日后打下更好的江山。 她绷着脸,不外泄一丝情绪,任何想要看她好戏的人,都没能从她脸上得到什么答案。 而一贯知道她什么脾性的宁知予,此刻脸上的嘲讽实在扎眼。 没人比她更知道楚子忆此刻是什么状态,以对方手里如今的筹码,想要扳倒楚谦羽是根本不够的。 换而言之,有楚父在前面这么给楚谦羽铺路,楚子忆想要再站起来,难如登天。 她带头鼓掌,面上戏谑一眼可见。 场中有不少倚靠宁家的人,见宁知予带头,也就跟着一起鼓了掌。 华沐枫无意与月落蘅对视一眼,二人纷纷为宁知予捧场。 就连刚才看上去与宁知予有所争执的江微缇他们,也都为楚家这所谓的喜事给了些许脸面。 很快场上除了楚子忆,都在为这桩美事而高兴。 无论真假,至少取悦了台上的楚父。 他没注意到在一众面露喜悦的人中,还有一个面色苍白的人。 而楚谦羽自是注意到楚子忆的异常,从一开始,他的视线就只在她身上。 “这么好的事,姐姐是不为我开心吗?”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焦点一下子落在了楚子忆身上。 原就关注她动向的人更加大胆,直接盯着她看,想要看穿她的心思。 她扯出了一抹笑容,直面他的询问:“怎么会?能看到谦羽你也走到这一步,作为姐姐,我也为你感到高兴。” “姐姐能这样,我也觉得开心呢。” 好一副和睦的样子,宁知予看着互相演戏的人,朝月落蘅的方向靠了靠。 “要我说啊,还是人家兄弟姐妹会做人。这要换成我家,早就撕起来了。” 她的声音有意压小,刚好够她身边坐着的两个人听见。 “可得了吧,宁泽楠要是有那个能力跟你撕,姨父也不会允许的。” “我记得前两天不是还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吗?怎么,这消息没传到你宁大小姐耳朵里?” 宁知予当然知道,只是她对宁泽楠实在毫不关心,别说他死了,就算他被人大卸八块,也跟她毫无关系可言。 “算了算了,这种东西还是少提吧,”她摆了摆手,“光是想想他都觉得晦气,再聊下去,恐怕是能要人命的。” “要不要人命不好说,膈应倒是真的。” 华沐枫深表赞同,他与知予能以兄妹名义往来,至于宁泽楠…… 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他们三人的声音很小,其他人都只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却不知道具体聊的是哪件事。 包括闻星,她看着三人神秘兮兮的样子,以及最后宁知予笑得那么开心,莫名觉得有一丝难受。 但很快这股情绪便烟消云散,在众目睽睽之下,月落蘅伏在她耳边,同她说着他们刚才说过的话。 其实月落蘅说了什么,闻星并没放在心上。她只是格外觉得此刻的落蘅会照顾自己,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哪怕只是无意之举。 这样的无意之举太多,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样的温柔攻势下支撑多久。 看着她们恩爱的样子,在场的其他人有羡慕的,也有觉得过分的。 在帝都的权贵圈子里,很少有能对伴侣忠诚的alpha,大多都出在beta圈子里。 可偏生不少人又觉得beta与a、o分割得太清楚,不适合嫁娶,除了吃下这个哑巴亏外,没有多的选择。 当他们看着月落蘅习以为常地靠近闻星,同她分享着自己小圈子里的事时,说不羡慕是假的。 宁知予脸上的笑容都快碎掉了,她觉得自己坐在落蘅旁边就是个错误,她就该让她哥跟落蘅直接坐在一起,看看这人怎么办。 也是绝了,之前可没人说她坐这儿还得吃狗粮。 第104章 旧情复燃 不过宁知予直到宴会结束,也没想过真的要跟华沐枫换座位。 原因无他,她还是分得清犯贱跟找茬的。 她要是敢跟她哥换位置,晚点儿落蘅就真能揍她一顿。 喜欢还是不喜欢,某些人分的门儿清。 最后宁知予和华沐枫、月落蘅与闻星一同离开了楚家,离开的路上,华沐枫随口问了她为什么这次姨父没来。 “江微缇都来了,姨父也应该出现才对。” “怎么着,还要让我爸跟她旧情复燃不成?”宁知予笑着耸了耸肩,“她来的消息我可没瞒着我爸,是他自己不愿意来。” 当然还有一点宁知予没有说出口,她爸不来的原因还有一层是知道落蘅跟闻星也会在场。 为了避免在现场看到她跟落蘅走得太近会气死,她爸也就拒绝过来给楚谦羽这个面子。 “旧情复燃?”月落蘅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点。 之前她好像没听知予说过这件事,什么时候宁家和方家除了方时榆跟宁泽楠的事,还有其他情感牵扯了? 宁知予对此毫不避讳,毕竟在帝都权贵的圈子里,大家都知道这些,只是没有几个敢在明面上说而已。 “当年江微缇因为是alpha,被宁家人反对,我爸也就跟她分了手。后来在宴会上碰到我妈,据说是一见倾心,所以跟我妈在一起了。” “至于是真是假,其他人是这么传的,当时我又不在场,也就不知道真假了。” 月落蘅原本还在极认真地听,听到最后一句时,只觉又无奈又好笑。 “你这要是在场,那不是乱了套了,”她看了眼华沐枫,“别说你了,就是他在场,我也觉得奇怪。” 要是她没记错,华沐枫好像是比宁泽楠要小上几个月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没什么人碍眼了。” 说起这些,宁知予觉得没人比自己还高兴了。 现在楚子忆无权无势,她那个好哥哥又不知道被谁料理干净,现在可不就是她最大了? 唯一能算作影响她心情的人,不就是方时榆跟江微缇吗?有落蘅在,她觉得这两个人很快也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月落蘅猜到她的想法,但是对比自己要做的事,她觉得自己无法把真相告诉知予。 就连华沐枫也是一样的处理方式,为了自己和星星能后顾无忧,她在将宁家拉下水的时候,华家也需要崩塌。 他们一行人一同走在所有人前面,完全不知后面离开的人如何评议他们。 而事实上,对于别人会怎么说,他们都不是会过多在乎的人。 回到月公馆后,闻星看了眼叶鹤,人很自觉地就进了厨房,一并将其他佣人也都支走。 见客厅无人,闻星这才问月落蘅:“宁知予和华沐枫,好像都还算信任你,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月落蘅挑了挑眉,“无非就是晚些时候处理,这是我欠上面的。该不该还,你跟我都知道。” 她几乎就差直接说明闻星是君主的人,可她没有这么说,闻星也就没有认。 这件事能不能说,说了又意味着什么,闻星还算清楚。 如果是月落蘅问或者直接挑明,她承认与否都毫无意义。 但既然没有走到这一步,她便不能认下。 哪怕闻星没有说出口,但月落蘅依旧清楚,星星就是君主的人,从一开始就是。 她现在很想问星星,到底对谁更用心思。 可俩人刚在外人眼前扮演完恩爱情侣,又何必在家里因为些许事情争执呢? 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让人不用放在心上,好好休息就行。 “你……”闻星瞧她走向书房,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你处理完后,早点休息吧。听他们说最近又出许多事,帝都里也不安生,能好好休息一天,便是一天。” 月落蘅点点头,以示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随后走入书房,留给闻星的只有背影。 而闻星也没说什么,转身进了主卧,完全没有过多留意厨房的身影。 叶鹤对她们这种貌合神离的状态如实汇报给落亚,听着二人在月公馆和在外是完全不同的样子,落亚嘴角噙着笑,让叶鹤好好表现,不要让自己失望。 他还真没想过,月落蘅她们都是爱体面的人,在外人眼前非要装作一副恩爱的样子,在家中却是连话都不说几句。 月落蘅坐在书桌前,还不知道自己的风评突然就成了爱慕虚荣的状态。 刚才星星说的帝都不安生,她当然放在了心上。 至于为什么不安生,她却并不打算解释。 知予会得到宁泽楠死亡的消息,是她有意透露,且想要让所有人都明白,知予是宁家唯一的继承人,没有人可以再变更她的身份。 除掉一个宁泽楠,能换来不少安生日子。 她坐下的那一刻,就拨通了一个相当熟悉的电话号码。 “宁泽楠死了,我让人干的,”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你不用怪她,这是我的主意。” 从知道宁泽楠跟方时榆彻底没关系起,她就有了这么个想法。 “你都打电话特意跟我解释了,我还能怪她什么。倒是你,这么肆意妄为,不怕谁追究你的责任啊。” 司遥光很无奈,自己刚听到落蘅交代他留给她的人去杀宁泽楠,就明白她的想法。 他也知道自己劝不了落蘅什么,她永远都是那个最执着的人,根本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变更自己的行为。 “最近在帝都还好吗?”司遥光问起她在帝都的生活,“听思瑶说,月公馆这段时间没少来客人,大多都是想跟你见一面聊聊什么的。” “他们的目的那么简单,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 “是是是,咱们月长官最聪明了。不过说正经的,你现在回到帝都,想做点什么?” “怎么,我非要干点儿大事,遥光你才会满意的吗?” “如果不闹出些大动静,反而不合你的性子吧。” “这你放心吧,帝都的事迟早会传到战场那边的。倒是你,麻烦你帮我多照顾那帮臭小子,别让他们又跟上次一样。” 第105章 争斗伊始 “你之前可没跟我说过要我照顾谁的话,现在怎么……”司遥光打趣道。 自这人离开战场后,这都不知道是第多少回叮嘱自己了。 每次打电话都要提一句,他就是记性再不好,也能记住。 “这不是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对不起他们,所以才拜托咱们司长官,”月落蘅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遥光,我也欠他们的。” 她有时候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欠了多少人,又欠了别人多少。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怎么还都还不完。 司遥光听着她的叹气,连忙劝了几句:“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不会让人欺负他们的。你自己在帝都也要小心点,不要落入别人的圈套里。” “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要是平白被扯下来,那可就太亏了,不是吗?” 他嘴上是对权势的渴望与畏惧失去,但月落蘅很清楚,他是担心自己会出现什么事,更不想看到自己重蹈覆辙。 他们都担心她入局,可是她早就入了局。 “你就放心吧,现在我是帝都新贵,哪有那么多人敢针对我的,”她故作爽朗,“我后面站着谁,他们也都看得出来。” 如果说在回帝都之前,她需要遮掩什么。现在的话,她根本无需掩饰自己的一切。 她需要把一个又一个世家踩在脚下,然后向君主呈递最好的答案。 只是做完这些后,还能有多少活路,她不知道。 或许说,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让自己那么清醒地倒在别人眼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好像是司遥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良久后她才听到一句:“多多保重。”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最后却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 她暗笑一声,倒也没抱怨什么,看着今日的股市消息,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 方时榆不是不信吗?那她就先从方家下手好了。 与此同时,在方公馆的方时榆和江微缇脸色都不太好看。 月落蘅得到的消息,他们自然也是得到了的。 面对这个方家新的威胁,江微缇难得动了要跟别人联合起来灭掉谁的心思。 “楚家那边……”她眉头紧皱,看了眼方时榆,“态度怎么样?” “看楚谦羽他们的意思,好像是不太愿意跟咱们合作的。” “一个楚家,一个宁家,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唇亡齿寒的道理,别人不懂,他们还不懂吗?” 江微缇不信其他两家会对方家岌岌可危的地位漠视不管,方家倒了,那楚家和宁家的好日子,可就也到头了。 “楚家那边的意思是,不会趟这滩浑水。至于宁家……” 方时榆没说完的话,江微缇很明白其后的意思。 以宁知予跟月落蘅那人人皆知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帮着他们? “我就不信宁奕良会跟他女儿站在同一个立场上,”江微缇自认足够了解宁奕良,“一个把家族利益看得那么重的人,能容忍宁知予……” “他还真没有任何表示,”方时榆打断了她的话,“这些消息是我亲口告诉他的,他直接拒绝我们的合作邀请,说宁家只会跟宁知予同进退。” 若是原先宁泽楠还没死,宁奕良兴许还能帮着方家几分。 但随着宁泽楠的死亡,他比谁都清楚宁家只能倚靠知予,如果在这种事上跟知予反着来,他很难找到比知予更适合当宁家继承人的宁家血脉。 这句话话音刚落下,江微缇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世家之间的牵扯,一向复杂不可测,如今面临着月落蘅这个威胁,楚家和宁家都保持着高度相同的态度。 而他们作壁上观后,还能与月落蘅一同瓜分着方家倒下后的利益。 “真是好一个叮当响的算盘……”她怒极反笑,“既然如此,那就反过来对楚家和宁家出手吧。” “母亲的意思,看来是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难道有比自己倒下,顺道毁了别人,更好的玩法吗?” 方时榆什么也没说,只是随着她笑了笑,对她的提议相当认同。 他们都不是什么理智的人,平日里便疯惯了,现在有了正大光明与别人撕破脸的机会,怎么可能会错过。 既然无人肯帮,那就做到无人能帮。 因此在方家面临着经济危机时,其他两家也都遭到了来自方家的报复,被迫开始积极应对这场来自世家彼此之间的内乱。 在这场帝都权贵圈的大洗牌斗争中,月落蘅抽身得很快。 面对其他家族的邀请,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在所有人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只有她能够完好无损地拿走自己应得那部分利益。 剩余的部分,则是都进了落亚的口袋。 落亚算着自己愈发充盈的国库,对世家这种行径愈发看不上。 他还以为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结果在月落蘅的挑拨下,一个个晕头转向,连谁是最大的敌人都看不出来。 苏卿瞳递上了酒杯,看着他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对世家那群人也愈发看不上。 大家都是棋子,不想着打翻棋盘,却想着如何吞噬其他人。 这样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落亚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他侧着头,看了眼身旁的人,不由嗤笑一声。 “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都清楚的,”他晃了晃酒杯,慵懒肆意的模样牵动旁人神思,“要是被我知道,你把不该说的消息传回去……” 他的话并未说完,但苏卿瞳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妄想着让苏家逃过这次洗牌。 她低头应下,心中却是早对这件事有了决断。 她不会阳奉阴违,更不会让苏家知道君主的真实目的。 就算苏家在这场混乱中消失,她也只会拍手叫好。 拿她换家族荣光,拿她去当妹妹的铺路石,现在想让他们救她,那还真是痴心妄想。 “行了,下去吧。” “是。” 苏卿瞳迅速离开,如往常一样。 第106章 一视同仁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落亚难得笑出了声。 真是可惜,他只能看到苏卿瞳等人如此,看不到月落蘅也会因为屈服在他的威严下,灰溜溜逃走的一面。 “月落蘅……”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笑容讽刺,“真是个动摇人心的好棋啊。” …… 因着江微缇和方时榆的疯狂报复,很多世家都在这场帝都权贵圈的洗牌中夭折,成了月落蘅与其他世家上位的垫脚石。 就连楚家、宁家他们,大多也都元气大伤。 宁知予将华沐枫和月落蘅叫到自己名下产业里喝酒时,对方家两人是藏不住的嫌弃。 “我要是知道方家那俩这么疯,早就把他们俩处理了算了,”她拿起酒杯,“现在倒好,闹得所有人都要受伤,平白让人捡了便宜去。” 华沐枫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但他没有像宁知予这样直接对江微缇他们指指点点,只是默默盘算着什么,让人心惊。 “我之前倒是知道方时榆是个疯的,什么都能做出来。怎么江微缇也是这样,真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到现在宁知予还是不能理解,之前也没听她爸说过江微缇是这样的人,现在好了,对外说是宁家没什么大损失。 但实际上宁家的损失仅次于楚家,并没有比其他家好多少。 她顺势看向华沐枫,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华家似乎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我记得落蘅好像独善其身了,除了君主是受益方外,就属落蘅……” 华沐枫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见宁知予拍了拍月落蘅的肩,感慨道: “好在你及时抽身,没跟我们一样被波及。你好不容易回到帝都,可不能再被谁坑了。” 她这话将月落蘅和华沐枫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俩人看着她这副似是有些醉上头的样子,说不出口的无奈充斥着整个空间。 “这次他们闹得很大,不过一想着方家已经没了,江微缇和方时榆都死在楚家那帮人手里,”宁知予靠在月落蘅身上,“突然感觉宁家现在也还不错。” 真是可惜,她应该让她爸看到江微缇死的样子的。 不都说男人的白月光杀伤力很大吗?她觉得死了的白月光杀伤力可能会更大。 当然,以前的她可能不会有这种想法,因为她跟她爸还有江微缇都没什么仇。 不过现在还是有区别的,既然她爸到现在都觉得落蘅不是什么好人,那大家想法不同,也就很难说是朋友了。 “不是我说,最近怎么没见到你跟闻星一起出门了?怎么,吵架了?”宁知予忽然想起闻星,便直接对月落蘅发问。 她记得前段日子俩人在外人眼前还如胶似漆,这才过去多久,俩人就婚变了。 “没有,都领证了,怎么会吵架,”月落蘅笑了笑,与她碰了杯,“就是她不爱出门见人,尤其最近帝都这么乱,我也怕她在外碰到什么危险。” “你知道的,只要与我一同出门,如果她不时刻在我视线内,总会有人想要从她身上入手的。” 宁知予深以为然,上次闻星跟落蘅一起出席什么宴会时,她还看到君后也找闻星打探消息呢。 每次出门都被人围在那儿问东问西,别说是闻星了,就是她,也会觉得心烦。 “落蘅,现在你可是帝都圈子里最受追捧的人了,想好怎么对楚家了没?”华沐枫突然将话题扯了回来,“前几天楚谦羽刚刚上位,不趁这个时候发难的话,估计挑不到什么好时候了。” “放心吧,我有主意的。” 月落蘅朝他举了举杯子,示意他尽管放心便是。 她有着第一手消息,自然比他们更清楚什么时候出手最好。 当别人还在感慨楚家也逐渐势微时,她手里的人早就开始蚕食楚家的势力了。 原先商界的利益大多都落到了君主手里,剩下的都进了她的口袋。 也因为经济上的优越,不少政、军两界的人都开始往月公馆跑。 那些曾经看不上她和闻星的,都因为大势所迫,不得不开始跟她合作。 她现在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没什么人敢得罪她。 看着眼前愈发得势的人,华沐枫试图看透此刻的她。 他总觉得月落蘅跟之前不一样了,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准。 眼下华家也跟宁家差不多,都面临着经济危机。而这钱都进了谁的口袋中,大家心知肚明。 他朝月落蘅举着酒杯,问出那个犹豫许久的问题: “落蘅,你会对宁家和华家出手吗?” 作为世家,在他和知予都未完全掌控家族前,宁华两家很难说没参与过方时榆侵占落蘅的军功这件事。 所以他总在思考,落蘅会不会因为这件事不顾与他和知予的关系,对所有世家一视同仁,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你要不要听你在说什么? 宁知予没大没小地在华沐枫头上来了一巴掌:“你疯了是不是?咱们跟落蘅关系这么好,她怎么可能跟咱们动手。” 她很相信落蘅的人品,以自己和落蘅的关系,就算是出了再大的事,落蘅都不能这么干的。 华沐枫没说话,他盯着月落蘅的反应,期待着她的回答。 “知予说的没问题啊,我怎么可能跟你们动手,”月落蘅拿着酒杯与他碰了杯,“你要是因为我没跟你干杯说这话,那我现在补上,下次可不许说了啊。” 她说完后,宁知予又搂着她嘻嘻哈哈,完全没将刚才华沐枫的话放在心上。 可华沐枫一直盯着月落蘅,她的反应皆落入他的眼中。 他看到她愣了一瞬,与被质疑无关,那是心虚。 而为什么心虚…… 他不是傻子,知道落蘅这是准备将大多数世家一网打尽,包括他跟知予,都逃不掉。 他没说话,也没对知予跟落蘅之间的关系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默默喝着酒,盘算着一切是否还有逆转的可能。 逆转…… 他突然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痴心妄想。 落蘅下定决心做的事情,哪有失败的可能? 第107章 不复从前 宁知予回头看到的就是他这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扯了把他的衣服,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不是我说,你们华家又没完蛋,你哭丧着脸干嘛?”她整个人完全靠在月落蘅身上,似是醉了个彻底,“我才是那个该哭的好吧,宁家现在荣光不复,我要是不能赶紧把家族拉起来,恐怕今后都别想让家里那群人对我改观了。” 她当真觉得委屈,所有人都想着让宁家好起来,她又不是那个想要把宁家彻底搞垮的人,所有人都逼着她往上爬,想干什么啊? 难不成还要效仿之前的一些人,去给君主当妃子? 不开玩笑的说,她觉得那样还不如杀了她,来得还痛快些。 “这次闹得这么狠,方家这个大杀招留得真不错。”月落蘅感慨道。 “得了得了,别说他们了,我现在只觉得晦气,”宁知予摆了摆手,“咱们说好的不醉不归啊,谁要是先走我跟谁急。” 月落蘅和华沐枫几乎是异口同声:“好。” 最后还是宁知予觉得自己是一口都喝不下去了,赶紧拉着华沐枫和月落蘅离开酒吧,站在外面吹风让自己清醒清醒。 三人的司机属月落蘅的来得快些,她看着宁知予他们,眉眼间的担心不像假的。 “要不然我送你们回去,在这儿等着……”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宁知予打断:“得了,说的就像我们家的来得多慢一样。” 人朝她后面努了努嘴:“瞧瞧,不就比你家的来的慢了一点,别小看我们好吧。” 月落蘅看着后面驶来的车,识趣地闭上了嘴。 她看了眼华沐枫,人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太担心,有自己在,能送人安全回家的。 她到底还是放心华沐枫的,确认人没有醉过头后,就让司机带着自己先行离开。 而月落蘅刚离开,宁知予就立刻站好,拉着华沐枫上了自家的车。 她脸上丝毫看不到一丝醉意,就好像刚才那个醉醺醺的人不是她一样。 “你还是这么爱演,”华沐枫并不意外她没有醉的事实,“怎么,你也觉得她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宁知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眼神又没差到那个程度,她什么表情我还是能看到的,”宁知予揉了揉太阳穴,“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她会这么做,现在就是确定了。” 以她对落蘅的了解,如果没有这样的心思,根本不会愣那么一瞬间。 她突然觉得父亲的话也有对的,落蘅真的在拿他们当一个跳板。 “我一直认为她做不出这样的事,现在看看,我还真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她跟君主这层合作,也不知达成多久了。” “至少不是一两天就促成的,在战场上,在从帝都离开前,或许比这还要早……咱们不是她,更不是君主,谁知道呢?” 华沐枫看了眼她,随后看向窗外:“现在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咱们已经落入下风了。” “但总要全力以赴一次,不能输得这么惨吧。” “到现在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落蘅会这么做?以咱们之前与她相处来看,她向来重情重义……” 宁知予笑了一声,撑着头看着他:“往好了说,这是她跟君主之间的交易促成的。往坏了说,就是她从没拿你我当做朋友,哥,你觉得像哪个?” “我要是能猜出来,也就不会问你了。” “重要的已经不是她因为什么,而是她确实要这么做。” 她的眼神夹杂了几分狠厉,月落蘅的出尔反尔与背叛,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既然大家要做这种撕破脸的事,那就闹得再大点,为这把烧起帝都的火,再火上浇油一番,烧透所有人。 她说江微缇和方时榆是疯的,但没人知道,她也是个疯的。 “知予,这么做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她甚至觉得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我一直都觉得面对我的时候,该后悔的是别人,无论是谁。” 见她做好决定,华沐枫也就没动心思去劝。 比起知予这样跟方家一样的举动,他更希望华家能有一丝留存。 可以押上去的东西其实有很多,没必要把整个家族和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上去。 更何况他们现在的敌人其实不仅仅是落蘅,还有君主。 想要那么简单解决,根本不可能。 …… 月落蘅回到月公馆的那一刻,便让叶鹤去热了牛奶。 她回来的时间算不得早,但闻星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她回来。 “你喝酒了?”闻星闻着空气中的酒味,忍不住皱了眉,“现在这个时候,你不适合再跟宁知予他们往来了。” 她自问还算了解月落蘅的计划,既然是要跟宁、华两家撕破脸皮,那这个时候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知道,今后不会再去的。” 月落蘅对自己露出破绽一事心知肚明,她甚至是刻意为之,只为让知予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每次想到自己其实愧对他们,她总下不去手。 知予和华沐枫对她的帮助历历在目,但为了与君主之间的交易,她必须动手。 “听说楚家也快完了,你动作挺快的。” “解决自己不想看的人,如果不快点的话,岂不是要被反过来膈应了?” “那么江微缇和方时榆呢?也是你送到楚家手里,借着他们的手……” “自然是的。” 她们的话在此步戛然而止,闻星试图找到其他话题与月落蘅聊下去,可她绞尽脑汁,也不知自己该跟她说什么。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跟落蘅少了许多可以说的话。 她们一天聊的最多的,除了世家,就是世家。 至于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她却一点都不清楚。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月落蘅身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自己和星星可以无话不谈,现在居然走到了相顾无言的局面。 “我先上楼了,”闻星先行起身,“那杯牛奶你喝吧,我不想喝了。” “嗯,我知道了。” 第108章 说破前兆 看着她转身离开上楼的身影,月落蘅接过叶鹤递来的牛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喝完,也跟着上了楼。 她走进书房前,还看了眼留在楼下的叶鹤。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对方并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纯良。 她暗笑一声,准备晚些时候再让人多调查他,现在还是解决眼下的事更重要。 “落蘅,我现在算是知道你给我打电话都是什么心了,”司遥光开口即是无奈,“这只要搞垮一个世家,你就给我打个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找我汇报进度呢。” 月落蘅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给他打电话还能被这么看待,僵了一瞬之后才回道: “哪有这么扯的?我只是觉得到了该给你打电话的时候,顺带聊聊世家的事而已。” “那这次咱们月小姐要说哪个世家了?我猜猜哈,应该是楚家吧。” 虽然嘴上说着猜猜看,但司遥光很确定这次倒下的人是谁。 前几天落蘅就说了方家的事,按理来说,以落蘅和宁家小姐的关系,怎么着也不至于那么快就把宁家拉下水。 排除法一用,剩下的也只有楚家了。 当然,月落蘅还没傻到连这种事都想不出来,笑着骂了句他无耻后,便开始与他聊正事。 “你现在在战场那边怎么样?长漠他们还安分着吗?”她的问题如同连环炮,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还有那群臭小子,可还听你的话?” 司遥光在她问了更多前,及时叫停。 “等我先把你这些回答了之后你再问呢?总得给我反应的时间吧,”司遥光笑着吐槽她,“你不知道,现在长漠那边自从跟咱们议和之后,我就没见过这么老实的长漠军队,哪有之前那股能打的劲儿啊。” “更别提战场这边的其他人了,现在到处都是你的传说,一个两个恨不得都努力成你那个样子,等着下次再有敌人来犯的时候,也挣他个军官当当。” “就是你带的那群……” 月落蘅听到他停了这么一瞬,心都悬了起来,赶紧问他们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一个两个都想你想得不得了,经常问我你还会不会回来看看他们,”司遥光笑得肆意,“之前我总认不对人,现在倒是都认得了。” “就是升得最快的那个,每次都见不到他,也不知道他都在干什么。” 听着他这么大起大落,月落蘅的心瞬间放下,甚至隐隐还有想要跑到司遥光身边揍他一顿的冲动。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就连遥光也变成了一个爱吊人胃口的性子了。 不过司遥光说的话也都进了她心里,他口中那个升迁最快的,她记得很清楚。 就连他不愿太过问自己的事,同样在她的意料之中。 他性子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就算真做出了什么,也都在她的意料之内。 只是…… 其他人会这么念着她,确实不在她预料中。 她时常觉得自己觉得愧对他们,是因为承诺没有达成,也是因为他们曾经的队长是她的队员。 最多再添上他们崇拜她,她不愿让他们失望而已。 但现在看来,他们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她也确实时刻念着他们。 只是念着他们什么,她好像到现在都说不清。 “你和闻医生怎么样了?我最近没少跟明医生聊,她好像也很关心自己的学生,就是拉不下脸联系,只能让我多问问你了。” “我和星星一切都好,前段时间还去领了证。” “嗯?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跟我说,多少有点不厚道了啊,”司遥光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要恭喜你跟闻医生,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遥光,其实你要是用不好这种词,也可以不用,没人会说你。” “我这恭喜你,你跟我说这话?别说这个,你们办婚礼没,我还要随礼呢。” “还没有,应该等帝都彻底安分下来后,就会举行婚礼了。到时候给你发一份请柬,想随多少都看你的心意。” “怎么着?合着我人可以不到,但是礼必须到是吧?”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这么说的。” “你…你小子说话就一定要气死一个人,你才甘心?”司遥光觉得自己需要去找明瑜看看心脏问题,“我这要不是练出来了,迟早能被你气死。” “那看来我说话挺有用的,提前锻炼了你,省得哪天你会被其他人气死。” 司遥光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头一次这么想把电话挂了。 “说点正经的,你现在跟宁、华两家关系还好吗?你这么一视同仁下去,他们就是傻子也看出来了。” 提到自己很不想提的事,月落蘅叹了口气,并没拒绝回答。 “当然是已经暴露了,今天刚跟他们喝了酒,该透出去的,都透出去了。” “你倒是个挺有道德的人,要干掉他们前,还跟他们说一声。” 面对他的打趣,月落蘅无话可说。 为什么要跟知予他们提前透露自己的想法,她确实有自己的考量。 如果是要对别的世家下手,她当然不会干出这种提前暴露的事。 但面对的是没少帮助自己的知予和华沐枫,她不能那么阴险,至少该给他们一个和她公平竞争的机会。 还是那个老样子,她从入局起,就成了君主最好用的刀刃,没有脱离操控手的可能。 她真觉得自己从开始走入这场局时,就注定会和知予走到眼下的这一步。 哪怕她一开始想过要报复世家,但凭心而论,她并没想过要跟知予划清界限,到这种不死不休的境地。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和知予既然走到了现在的这一步,就没有回头的可能。 “好了,没什么要说的话,我就挂了,”月落蘅紧紧攥着手机,“我还有事没处理,实在没那么多时间。” “好好好,咱们月长官是个大忙人,赶紧去处理你那些事吧,我是耽搁不起你的时间的。” “怎么你还阴阳怪气起来了?” “这不是有样学样?平日里没少跟咱们月长官学。” “行了,我挂了,下次再联系吧。” “行。” 第109章 无月零星 电话很快就被挂断,月落蘅还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在确认司遥光真把电话挂了之后,才离开了书房。 每次她跟遥光打电话都避开叶鹤和闻星,她并不觉得自己不需要防着君主。 之前自己入伍这件事便是有猫腻的,她一开始就清楚。 帝都很少会是征兵的地方之一,要怎么个巧法,才能恰好是遥光来帝都,监督征兵进度呢?她以前就了解过,监督征兵一事,往往是五级军官跟六级军官的事,根本用不着出动四级。 简而言之,她跟遥光的关系,其实根本就瞒不住君主。 可她还是想多做几步,让自己跟遥光看上去没那么熟稔,这些人也就不会去为难遥光他们了。 她将手机塞回口袋,离开书房的时候,正巧与刚从卧室出来的闻星碰上。 “星星,你这是……”她上下打量着对方,“要去哪儿?” 闻星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笑道:“我觉得还是要喝杯牛奶才好入睡,所以想让叶鹤他们帮我热杯牛奶,想好好睡一觉。” 说起热牛奶,月落蘅才想起自己书房里还有杯没有喝的牛奶,她转身回去拿的时候,那杯牛奶早就凉透。 等她再从书房出来,只见闻星靠着卧室门框,看着她手里那杯凉了许久的牛奶,嘴角微微有些上扬。 “需要我让人帮忙再多热一杯吗?”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期待着对方的答案。 而月落蘅则是朝前走了几步,直接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想做什么显而易见。 “就算是让人多热一杯,这种事也该我去做才对。” 月落蘅并非不相信她,只是她下意识认为这种小事该自己去做。 无论星星是不是君主的人,无论星星的心是否向着她,再怎么说她如今也是有了一张结婚证的,该做的事还是由她去做更好。 一想起结婚证的事,月落蘅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刚才司遥光提过的婚礼。 其实现在她和星星也可以办一场婚礼,以她如今的,没那么多人对她们的婚礼动手。 就算现在知予他们对自己有着极大的敌意,也很难会在自己想做的事上成功得手。 可…… 月落蘅觉得自己和星星之间需要说破一切之后再去办这场婚礼,否则婚礼上的自己也好,星星也好,都不会想着是因为彼此之间的感情才去完婚。 与其说届时是因为感情,不如说感觉上会像任务。 她现在甚至开始怀疑,星星对自己的感情,会不会也是君主交给她的任务。 她笑着否认这一切,质问自己怎么能怀疑星星对自己的好。 星星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没人比她更清楚才对。 只是与闻星相处的日子越久,月落蘅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蒙在鼓里的人,离事情真相总是差一步。 偏生她很清楚,这件事问不得君主,也问不了星星。 她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只能自己去一点点查,直到查清她想要的答案为止。 很快她就带着两杯热牛奶走进了主卧,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闻星。 “麻烦了,”闻星伸手接过,“我想叶鹤应该想不通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两个人都……”她的话并没说完,但月落蘅还是听到了她的笑声。 直到此刻,月落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听到她在笑了。 “落蘅,关于婚礼你有什么想法没?”闻星突然想到前几天自己还在和她商议婚礼的事,便问起这些。 她在此事上没什么主意,更没想过一定要在这会儿提起这件事。 只是她觉得落蘅一直站在这儿,自己也没什么好跟对方说的,只能把话题扯到婚礼的事上。 “我没什么想法,只要你开心就可以,”月落蘅自然是想着将大权全权交给她,“不过你要是想着安生些,可以等过段时间再开始操办。” “你知道的,帝都里的疯子,不是一两个而已。” 就像知予了解她一样,她同样也足够了解知予。 兴许知予平时看上去只是个习惯性以宁家为重的纨绔,但在这种事上,她觉得知予不比方时榆他们差到哪儿去。 相对的,华沐枫说不定都要比知予淡定很多。 “宁小姐知道你私下里会这么评价她吗?”闻星习惯性地像以前那样开玩笑,“要是她知道了,肯定要……” 但是话说一半她就意识到不对,赶紧闭了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好了,你不用为这件事担心,我跟知予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就好。” 她还轻轻拍了拍闻星的背,以示安慰。 闻星叹了口气,但什么也没说。 虽说宁知予和落蘅会走到这一步,有自己的些许影响在,可她不觉得自己需要为此负责。 不是她让宁家参与了落蘅被扒军职的事,也不是她让宁知予铁了心要跟落蘅搭上关系,更不是她逼着俩人走到现在这一步,所以这怪不得她的。 她扭头透过窗,看向外面暗淡的夜晚,好像今日没有那么明亮的月,也没有往日那么多星星。 不过好在月公馆里有不少路灯,还是能照亮许多地方的。 月落蘅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外面,见她看着路灯,便问她是不是觉得路灯不够亮,可以让人去换。 她拦了落蘅几句:“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跟那些路灯没关系。” “那我…方便听吗?” 月落蘅的询问带了些许小心翼翼地试探,她到现在依旧不知道星星在碰见自己前曾经历过什么,可她不觉得这是自己能擅自打探的。 她在等,等着星星会主动告诉自己,等着星星觉得那些不会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 换而言之,她从不觉得有什么是可以影响自己和星星的。 只是这种话她说过很多回,星星好像都没信。 是自己做得不够,还是星星不敢信自己,她到现在也不知道。 “等过段时间再说吧,”闻星的笑容僵住,“你知道的,很多话我不会告诉你。” 第110章 未曾强迫 听着她的话,月落蘅唇边笑容染上些许苦涩。 她怎会不知道星星有许多话都不能跟自己提起?只是每次听到人如此说,她还是会觉得痛心。 明明她跟星星是可以把这些话说开的,任何事都无法成为她们之间的隔阂。 但只要星星自己过不去心中的那一关,她们也就不可能…… 她抿了抿唇,不曾将心中的那些话说出口。 沉默许久后,她才起了身:“我回客房休息了,你也早些睡吧。” 闻星点了点头,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但一想到刚才说的那些,她到底是一个字也没说,目送着月落蘅离开。 有些事注定是说不开的,有些人也注定是要辜负的。 她靠坐在床上,看向外面的月亮。清澈的眼眸中,尽是无边凄凉。 …… 在大多数世家自顾不暇时,宁、华两家与月落蘅的斗争正式拉开序幕。 原就叫苦不迭的小家族连最后的求生之地都不再有,纷纷倒在这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动乱中。 因宁知予不顾一切也要将月落蘅拖下水的举动,闻星很少能在白天时看到月落蘅。 虽说她与落蘅不可避免有所牵扯,但现在这样反而让闻星觉得更舒适。 她无需和对方见太多面,更不必思考要怎么才能解决掉与其之间不曾说开的话。 这样的日子,怎么不算舒心? 可越是享受久了,闻星越觉得自己心中空了一块。 她说不准这是因为什么而出现的,也不知道怎么去填补。 直到月落蘅再度在白天时回到月公馆,她不安的心才有了些许宁静。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彼时闻星正坐在沙发上出神,见她回来赶紧起了身。 “今晚有个宴会,所以亲自回来带着你参与,”月落蘅面生笑意,“星星你要去吗?要是不去的话,也没什么的。” 闻星原本还想说她小题大做,但想了想她用心良苦,想说的话也换了个形式。 “这样的地方我一贯不爱去,倒是劳烦你回来一趟了。” “算不得麻烦,我本来也要回来的,”月落蘅面色不改,示意她身后的叶鹤离开,“最近帝都的事要全部解决了,过段日子我们就办婚礼吧。” 闻星翻着书的动作僵住,随后耸了耸肩,表示全由她安排,自己没有任何意见。 见她这么随意,月落蘅有些无奈。 “星星,这场婚礼不是我一个人的,你的意见也很重要。” “但是我确实没什么意见啊,”闻星将书放在一边,“难道咱们月小姐会安排我不喜欢的东西吗?” “还是说,月小姐觉得我有厌恶的人,打算让他们参加婚礼。” 月落蘅有些无奈,但还是坐在她身边,轻轻摇了摇头。 “无论是你说的哪个,都不可能。” “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啊,”人再度翻开书,“我相信你。” 她这句相信包含的信息量不多,可月落蘅却愣了许久。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星星对自己是足够信任的,但最近与星星闹成了这个样子,还能听到这句信任,并不在她预料中。 许久没听到月落蘅的动静,闻星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 半晌过去,她手中的书页没有动,客厅里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 望着那熟悉的眉眼,月落蘅承认,自己并不想再出门去做什么。 她跟幼时自己想过的样子没有区别,那时的她总担心自己会因为情情爱爱耽搁重要的事,所以一心不想跟任何omega有所联系。 即使她的身份不准允她去思考跟哪个o在一起的事,她也依旧下定决心,不会让自己陷入情爱。 现在看看,好像也没什么吧…… “对了,今天如果会见到宁知予他们,你要多小心点。现在整个帝都都知道你与他们闹翻了脸,估计等着看你们笑话的人不少。” 闻星实在看不下手中的书,便将此事提起。 “嗯,我都明白。” 月落蘅没有说清的是,其实这场所谓的宴会,只是她、知予和华沐枫的私下见面而已。 他们的恩怨,总要有个结束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月落蘅看了眼时间,这才起身离开。 闻星注意到她并未换上正装,也知道这次的宴会并不像她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要真是什么相当正经的场合,落蘅不会就这么出门的。 而且…… 她朝后看了眼,叶鹤也还在家里,没有跟着落蘅一起出门,想来应该是很私人的事。 她起了身,什么也没说,朝主卧走去。 …… 月落蘅按照约好的时间到了会所中,这里是为数不多的宁家的地盘,也是他们三个上次见面的地方。 她走向那个最熟悉的地方,推开门,坐在两侧的只有宁知予和华沐枫。 他们都很守信,没有人带任何闲杂人等进来。 宁知予率先朝她举杯,笑容刺眼:“提前恭喜咱们的月小姐,成功要了所有世家的命。” 她没有说话,看着那个与印象里相差很多的人,没有丝毫犹豫,还是坐在了对方身边。 只是宁知予再也没有靠在她身上,也没有递给她一杯倒好的酒。 “我呢,就不给咱们月小姐倒这个酒了,毕竟我也没什么资格,”人明嘲暗讽,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这香槟啊,就该君主和你一起喝,我和我哥跟你坐在这儿,真是抬举了我们。” “知予……” 华沐枫还想劝她几句,让她少说点,但对方的眼刀瞬间就飞过来,拦下了他没说完的话。 见她这番样子,月落蘅也不知说什么好,但还是坐在她身边,给自己倒好了酒。 她拿着酒杯同宁知予碰了杯,杯中的香槟将将入喉,就见宁知予将自己的酒倒在地上,丝毫没有要与她同饮的意思。 “真是抱歉啊月小姐,你来前我就喝了不少,这手有些抖,你不会介意吧。” “我有什么可介意的,难不成还要强迫你继续喝不成?” “这强迫人的事儿难道月小姐没干过?别人信,我可不信。” 第111章 背水一战 月落蘅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要透过她那双墨色眸子,看出丝毫过往的影子。 也不知是宁知予掩藏的本事太好,还是她确实没了原先那么敏锐的眼神,总之月落蘅并未找到跟过去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她轻笑一声,暗笑自己的天真。 都走到这一步了还在想以前的那些事,不是痴心妄想吗? 她又喝了口杯中的香槟,恢复在人前的精明模样。 华沐枫出来为二人打着圆场:“也好些天没见了,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 “不至于?”宁知予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言语间尽是嘲讽,“我看这可太至于了,有些人嘴上说着重情重义,结果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不是我说,你什么态度都没有,难道是你华家现在还有什么喘息之机?” 宁知予当然清楚自己无差别针对所有在帝都圈子的世家之后,大家的存活状态。 手中东西越多的人,受到的打击越大,例如华家,例如君主。 可她仍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不然落蘅怎么能在面对他们时,面不改色。 “我还以为你叫我来是有别的目的,如果是为了这件事,那大家也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以前就说过了。” “但以前的事又没有全部解决,怎么会不想着解决这种未尽之事?”宁知予笑着举了举杯。 哪怕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和月落蘅谈判的筹码,她依旧没有对人生出半分畏惧。 她一向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更不需要害怕任何人。 更何况现在跟月落蘅坐在一起,她认为比起自己心虚,更心虚的应该是对方才对。 她喝了口酒后,开口说道:“背叛情谊的人,往往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君主那人是不是个可值得信任的,没人比月落蘅清楚。 而过于效忠别人会带来什么结果,宁知予相信月落蘅也是一清二楚的。 她笑着重复着自己的话,对华沐枫的提醒视若无睹。 她又不是什么应该觉得亏心的人,何必担心自己的话会遭人白眼,又或者说…… 她需要担心自己的话会让人记恨吗? 月落蘅起了身,不愿再就此事与她继续聊下去。 可宁知予却随着她起身,一杯酒直接泼在了她脸上,任何面子都没给她留。 “知予!”华沐枫也赶紧起身,递了毛巾给月落蘅,“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不是那种爱疯的人,你们心里都清楚,”她冷笑道,“既然她做了选择,现在还要怪我不该这么做是吗?这样的道理还真让人觉得可笑呢。” “是她月落蘅欠我什么,不是我欠她,这杯酒就该她受着。” 华沐枫还想说什么,月落蘅却拦住了他的动作: “知予说的也没错,这是我欠她的。” 她确实是欠知予的,而且这杯酒也算不了什么,根本就还不完她跟知予之间的债。 “我们两清了,你滚吧,”宁知予擦了擦手,“月落蘅,最好咱们到死了都不要再见。” 她这话说的实在狠毒,但月落蘅没有说她什么不是,只是应了好。 如果可以的话,她和知予不见面其实是更好的选择。 她甚至连身上的酒都没擦干,就转身离开。 到底是不想见,还是不敢见,就连华沐枫都清楚的事,她们又怎会不明白。 “我有时候是真恨她啊,”宁知予终于松了口气,跌坐回刚才的位置上,“恨她动起手来毫不留情,恨她让宁家毁在了我手上。” 可她偏偏又恨不起来落蘅,因为她知道落蘅也是无可奈何才会走到这一步。 无论是否有君主的掌控,原先宁家与方时榆一起谋算她的军功,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也是她和落蘅之间永远都说不开的隔阂。 只是以前没有念而已,如今都还了回来。 “你也是,做这么绝,就不怕她真跟你恩断义绝,死生不复见?” “那我可太高兴了,至少她不会看到我死的样子。” 宁知予觉得这样也不错,她肯定逃不了一死,君主既然对世家打击这么狠,就不会容忍他们有喘息之机。 方家、楚家的例子都还历历在目,她更逃不掉。 真是可惜了,她没什么手段把君主扯下来,要不然她高低试试把对方从位置上扯下来的感觉。 “姨父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现在天天就跟我妈在一起受着,俩人也不念叨非要让我把宁家做起来,只是让我别太跟落蘅对着干。” “这话说的可太有意思了,就像我不跟她对着干,就能让宁家好起来一样。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让人等着的啊?” “就算我真讨好落蘅,君主会放过咱们?” 从楚家也开始倒下的那一刻,她清楚,宁家也逃不掉的。 不,所有世家都逃不掉。 君主用落蘅这把锋利的刀,切断了世家之间的联系,让帝都权贵圈子分崩离析。 哪怕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宁知予都在感慨落亚这一招用的真是不错,让落蘅在前面吸引了所有火力,自己在背后坐享其成。 要不是她这次比江微缇他们还要狠心,拿宁家的利益去换其他人的攻击,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让君主手里的东西也少几分。 只有让落蘅拥有的东西更多,最后君主才能更忌惮落蘅,也就没那么容易下手。 “君主要是会忌惮什么人,就不会想着用落蘅分割咱们之间的利益版图了。”华沐枫也倒了酒,嘴上是打趣,眼中却是压抑着的哀愁。 他们和落蘅,其实都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只是或早或晚的事而已。 但知予一直不信邪,非要反复算计,要让君主让步。 那位是不是个狠心的,他们这群人还不知道吗? “咱们试试看咯,说不定会成功呢?” 宁知予扔掉手里的酒杯,准备享受这最后的愉悦。 华沐枫每次说她做不成的事,她都做不成。 这次她就是不信,非要努力一回试试看。 “我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第112章 入局者死 宁家破产的消息和宁知予死亡的消息是一起传到月落蘅耳中的,叶鹤向她汇报这些时,她正在翻最近的财务报表,准备在新的地方下手。 她肉眼可见的愣了一瞬,因为她从没想过,知予会有自杀的这一天。 “咱们派出去的人递消息回来时,说是宁小姐死的样子实在是惨,”叶鹤低着头,“不知是哪个多事的,将宁小姐丢到了野外,任野兽啃食,等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有全尸了。” 月落蘅不可置信地嗤笑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 “没有全尸,怎么能证明那就是宁知予,”她挑了挑眉,“我记得dna检测也得几个小时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咱们的人去的时候,就已经做了dna检测,结果跟宁小姐完全匹配。而且虽然尸身被野兽啃食的不成样子,但头却保存得极为完好,估计是为了方便让别人看出身份特意为之。” 月落蘅呼吸一滞,问他有没有实况照片,这些都不足以成为她会相信的证据。 叶鹤拿出早早就拍了的照片,递到她手中后,便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站着,等着她下一句指令。 他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月落蘅都跟宁知予闹翻了脸,闹得整个帝都都知道她们的关系不复从前,现在还会对对方的事这么关心。 换做他的话,知道自己的敌人死了,巴不得有人帮忙敲锣打鼓放鞭炮呢。 “去,看看别的世家还有什么消息,”月落蘅一张一张地翻着照片,“尤其是华家,盯死了。” “是。” 书房的门关上的那一刻,月落蘅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涌上心头。 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哪怕亲眼看到了知予死亡的照片,她都觉得知予肯定还有后手,不会就这么草草死了。 但显然事情就这么简单,知予死了,死在宁家破产的时候。 她想要再度拿起照片,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能够证明知予一定没死。 只是她翻了半天,什么漏洞也没看出。 她明知道是谁杀了知予,却没有任何报复能力。 会这么忌惮世家的人,希望让所有世家都在帝都消失的,除了君主,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哪怕知道以君主的心去看,杀了知予也好,杀了世家的其他人也罢,都是合理的事。 可月落蘅依旧觉得这么做并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她却说不上个一二三来。 她按住发颤的手,拨通司遥光的电话,想要跟他说清这件事。 但此刻平时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接通的电话,响了好几次,都没有接起。 月落蘅下意识觉得不好,赶紧给司遥光身边的张庭霖打了电话,这次响了一声就立刻接起。 她很确定,既然张庭霖能接电话,那么就证明军中此刻没有任何威胁。 “喂,月长官,您这是有什么事儿吗?”张庭霖拿着手机,眼神却落在眼前被五花大绑的人身上。 月落蘅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的问题:“我给遥光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庭霖,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司长官?司长官他已经休息了。您也知道,最近战场一直都没什么事,现在大家一个两个都是这个作息,个个身体倍儿好,比之前睡不好的时候好多了。” “他可不像这个点就会睡的人。” “还是说啊,从咱们跟长漠议和结束后,大家都没什么事,这军中太热闹又不是个什么好征兆,所以大多也都开始早睡早起,要不然怎么能有个好身体呢。” 听着他的谎言,月落蘅很从容地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你这个点怎么还没休息呢?” 张庭霖从容应对:“这我要是睡了,哪儿有人接您的电话啊?而且我是今晚巡逻队领头的,当然是要逼大家晚点儿睡才对。” 他给的理由实在正当,月落蘅就算直觉其中有些许猫腻,也找不出什么问题来。 “我知道了,那就麻烦庭霖你今晚为大家多费心了。” “月长官这叫什么话,咱们为大家做事的,哪有费不费心一说。” 简单捧场几句后,月落蘅主动挂掉电话。 只是哪怕有张庭霖给的这颗定心丸,她还是觉得不安。 她不知道的是,战场这边确实发生了些大事,只是与长漠无关。 “我倒是没想到,今晚动手还会被月长官监督,”张庭霖拿着枪在司遥光脑袋上敲了敲,让人拔掉他嘴里的破布,“要是月长官知道,她打半天电话没接的人,其实已经被我带人绑起来,只怕是会冲过来,把咱们这群人都大卸八块吧。” 张庭霖自问还算了解月落蘅,当然明白月落蘅要是气上心头了的话能干出什么事。 凭心而论,他居然还对人冲到这边来为司遥光报仇生出几分期待。 “张庭霖,你这么做就不怕……” 他摆了摆手,相当肆意:“那可要让咱们司长官失望了,我要亲自处决您,这是君主的意思。而且不仅是您,跟月落蘅有关系的人,都会被处理干净,谁都逃不掉。” 他会跟在司遥光身边,本来就是君主的意思,现在他按照君主的命令,把军中该杀的人杀了,君主又不会怪罪。 司遥光瞬间明白,自己原先的担心成了真,帝都权贵因为落蘅而重新洗牌,所有的权利都到了君主手里。 那么紧接其后的,会死的人,就是他们这些局面组成者。 俗称,棋子。 “反正你都要死了,我也不介意告诉你。宁家小姐你是见过的,前两天宁家刚破产,她就是君主让人杀了的,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就剩一张脸完好无损,身上其他地方,是一块儿好的都没有。” 说起这些的时候,张庭霖并未觉得恐慌。 相反,他甚至觉得有些兴奋。 如果他能是那个亲手一点点分割宁知予的人,他会更兴奋的。 司遥光没有说话,宁知予的死状印证着他的猜想。 他知道,下一步就会到落蘅头上,谁都跑不掉。 第113章 人人入局,人人为棋 张庭霖见他没有反应,只觉无趣,摆了摆手,让人把司遥光拉出去毙了,不要再碍别人的眼。 但想到这种事还是要亲眼见证会更好一些,张庭霖跟着其他人一起带司遥光离开军营,在一个山沟将他枪毙,尸体毁掉了脸,就扔在那个山沟里,丝毫没有什么同情心可言。 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对司遥光有什么同情,大家本来就立场不同,死了也好,活着也好,都是自己的命。 …… 帝都最后因为宁家和华家齐齐消失而陷入平静,月落蘅也开始兑现自己的诺言,开始计划自己与闻星的婚礼。 只是一切太过宁静,她总觉有什么不对,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她多次联系司遥光,直到自己的电话被拉黑。她转而问起张庭霖,张庭霖说人最近在执行任务,不方便接电话。 这个理由确实站得住脚,可月落蘅心中的不安依旧没有消失。 好像一切都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但这些并没能成为阻碍她准备和闻星成婚的理由,她依旧在认真准备婚礼事宜,每日都和闻星坐在一起商量。 从宾客到婚礼上会用的酒,从婚礼形式到婚礼场地,月落蘅一直在尊重闻星的决定。 就像她曾经说过的那样,这是她们两个人的婚礼,所以她不会越过星星安排。 而对于月落蘅的每一个问题,闻星也都耐心回应。 但…… 比起月落蘅对婚礼的期待,她很确定,这场婚礼其实是办不成的。 因为君主不会让她们一直光鲜亮丽下去,一个个世家倒下让她本就忧虑自己的生活也会消失,随着帝都的平静,她更清楚自己是得不到这些的。 那些原本就足够高贵的人都被君主踩在脚下,那更何况她们这种一开始就是最底层的人呢。 可她看着月落蘅对此事仍抱有极大的期待,也就没舍得戳破对方的这场美梦。 或许,说不定真的会实现呢? 她并非君后,怎么可能对君主了如指掌? 闻星欺骗着自己,也骗着月落蘅。 待一切都敲定后,月落蘅总算放了心。 婚礼前夜,她在主卧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进了客房。 她觉得自己应当尊重星星的选择,只要星星不曾开口,她主动进主卧与人同床共枕,就不算合适。 她靠坐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明亮的一轮弯月。 这是她有印象以来,月亮最亮的一次。 她看着那缕透过窗户进来的皎洁月光,竟生出了要抓住它的心思。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后,月落蘅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有时候真不知该不该笑自己天真,怎么总在一个什么事都明白的年纪,去做最幼稚的事。 而与她仅仅一墙之隔的闻星也在笑自己是不是过于愚蠢,要不然怎么会期待着君主肯给她们一丝留存的机会。 闻星起身站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脸色愈发不好看的人,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不过……这重要吗? 她伸手抚摸着镜中那个自己的脸庞,如此问着。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容貌,还重要吗? 应该是不重要的东西了,反正她跟落蘅,好像也没什么日子可活了。 …… 天色大亮,月落蘅敲开主卧的门,亲自为闻星一点点穿上婚纱。 这件婚纱跟大多数婚纱并不相同,月落蘅直到此刻也没有告诉闻星,为什么她在一众婚纱中,挑中了这条淡蓝色的。 而闻星也没有问,她觉得一切随落蘅安排,最后能不能成功举行,要看君主肯不肯放过她们。 如她所料,她们甚至还没离开月公馆,君主就亲自带人过来,说是要逮捕她们。 月落蘅一如既往地护在闻星身前,笑容疏离:“我不认为我和我的爱人做了什么事需要君主亲自走这么一趟,更不会觉得我和星星会做对不起圣落的事。” “你有没有做,当然不能凭你一张嘴说……” “不听我说,难道要任别人在我身上泼脏水吗?”月落蘅轻嗤,“还是说,君主觉得我已经发挥了我应有的作用,该被一脚踹开了。” 落亚脸上没有出现片刻因为被说中的心虚,还是维持着自己来时的说法,让她跟闻星都离开月公馆。 “询问和逮捕,是不一样的意思,君主还是想好了再说吧,”她依旧没有松口,“如果只是询问,君主要说清楚,污蔑旁人并不是件好事。” “你想要证据的话,总要跟我走一趟,才知道我能拿出来的证据是什么。” 月落蘅怎会不知道他能编出所有他想看到的东西,可现在她没有与君主抗衡的能力。 一开始就没有的东西,现在也不会有。 因而她跟闻星都只能以被逮捕的名义离开月公馆,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 虽说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但看着眼前呈上的证据时,月落蘅还是僵住了。 举报她叛国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许久未曾联系上的遥光。 她很清楚这不是遥光能做出来的事,如果不是被控制,他绝不会就这样背叛她。 “我要求与司遥光当面对质,这些事空口无凭,他用什么能证明我叛国了?” 她据理力争,要求要和司遥光对质过后再论此事真假。 落亚当然明白她不会信,可他根本就没给她抗议的路。 在抓捕月落蘅的同时,他就让人将月落蘅叛国的事传遍大街小巷。而今帝都里,已经无人不知其叛国之事。 无论真假,至少此刻人人对月落蘅避之不及,远远不像原先那般吹捧她。 而这正是落亚想要看见的,他要光明正大处死月落蘅,不给任何人翻盘的机会。 “月落蘅,如今帝都已经是我一人的一言堂,你觉得就算自己不认,我会让你活下去吗?” 落亚指了指一旁的闻星,笑容渐生。 “你和闻星一开始就都是棋子,废棋哪还有活的必要。” “无论你认不认,你和闻星都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之后他起了身,给了人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处理好这件事。 月落蘅死在刑场上,这是他眼下唯一的要求。 第114章 无谓挣扎(番外) 听叶鹤说起月落蘅几次想要带着闻星离开未果时,落亚的脸上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的好妹妹啊,终于是死了。 用她的死,换来圣落王室大权在手,也算死得其所。 他微微抬眼看向叶鹤,漠然道:“我让你给月落蘅注射的药剂,你注射了吗?” “回君主,一开始我就亲手将药剂注射在月落蘅体内,绝对不可能有失误。” “行了,你的事做完就下去吧,”落亚摆了摆手,并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他,“至于你的家人,去找张庭霖,他会带你见他们的。” 落亚靠在王座上,默默阖上双眼,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果然,现在没了世家的威胁,他做什么都得心应手,也不必像父君那样担心谁了。 至于在这次组局中牺牲了谁,他没有丝毫心疼。 要真说心疼,最该心疼的得是他父君跟母后吧。 一想到自己多年算计,总算除掉了世家,落亚眉眼间是难以克制的欣喜。 能为圣落王室做出最后一点贡献,也算月落蘅死得其所了。 他轻笑一声,笑月落蘅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和她的关系。 也是,除了他和个别人守着这个秘密,就连父君跟母后都不知道的事,月落蘅就算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说起这桩王室秘辛,落亚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王室不养废物,所以他父君最后也死在了世家的安排下,任自己上了位。 当年他母后生下月落蘅时,正逢深夜月照窗台,因而得了一个月字。 但他一直都清楚,王室不需要一个公主,圣落的公主也只有跟世家成亲的可能。 所以他亲手将月落蘅丢出了圣落的王宫,任她在外漂泊。是生是死,皆听天命。 而在母后他们那里,他找的理由也很好,说是下人不注意,使得落月死在襁褓中,一丝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甚至找到幼儿尸骨,顶替月落蘅的身份。 这件事并没闹得太大,因为只是死了个无关痛痒的公主而已,世家不会在乎,王室里的人也不会在乎。 除了他的父君和母后不接受落月的死亡外,所有人都渐渐将此事忘记。 圣落王室,只剩下一个落亚。 哪怕是亲手扔掉了自己的妹妹,落亚也没有觉得自己不可饶恕。 在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后,他就开始调查当年流落在外的女婴,寻找着落月生还的可能。 他自然没想过要让落月回到王室,他只是觉得自己很可能会有一把极合适的刀剑,劈开世家禁锢王室的锁链。 他让人监视着月落蘅的一举一动,人中学开始的每一刻变化,他都没有错过。 因而知道月落蘅分化成alpha后,他其实用过一夜去测月落蘅的信息素味道。 他很清楚,一切并非常人所知的白开水的味道,而是跟自己一样的生命之水。 但他并没有让别人更正她的信息素味道,而是任由所有人就这样误会下去。 在知道月落蘅的信息素被定义为白开水之后,他就明白,这是一个好机会。 越是在底层的alpha,越有想要完成阶级跃迁的心。 这是前人反复证明的道理,也是前人怎么都没做到的事。 被打压太久的人,会对上位者产生敌视,更会生出想要反了规矩的心思。 他任由世家在月落蘅即将从四级军官升到三级军官时强行将其拉下的行为,甚至在其中煽风点火,只为让月落蘅彻底恨上世家。 到头来,他确实算准了月落蘅的心,也算准了世家的狂妄。 月落蘅被驱逐出军队,来到帝都后,彻底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而这时他也开始养出闻星这个好用的棋子,迫使她与月落蘅成为最登对的情侣。 只是从一开始,他看不上月落蘅,也看不上闻星。 所以对于二人之间如何发展,他并不在乎,他要的只有闻星能牢牢抓住月落蘅,无论用什么手段。 他太知道月落蘅的信息素和自己有多么相像,所以会用自己的信息素反复引起闻星不适,逼着她找上月落蘅。 几乎所有事都在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发展,月落蘅和闻星到底是都顺从了他的安排,一步步走向战场,走到更高的位置,与世家站在对立面。 有月落蘅在前面冲锋陷阵,他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拿到最大的利益。 方家、楚家、宁家……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所有世家的权力都回到他的手上。 他念了多年的事,终究是有了结果。 那晚他甚至站在父君与母后的陵墓前,说着自己如今的成就。 “我与您不一样,您舍不得做的,我一向舍得,”他的笑容讽刺又明艳,“落月如今换了新名字,活得也算是个风生水起,为咱们圣落王室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只是我还是想不通,您二位怎就不肯牺牲一个人,去换王室风光无限。” “不过好在我舍得,落月会替我下去好好陪你们的,我也会好好将圣落的荣光延续下去。” 无人知道那夜他曾去见过他们,就像无人知道他与月落蘅之间的关系一样。 世家尽数倒下,他明白,这棋局的最后一步也该实行了。 于是他让张庭霖将司遥光提前除掉,拿着做好的伪证,直接用叛国的罪名逮捕了月落蘅。 此事真假并不重要,他只是要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解决事情的理由。 而他让叶鹤给月落蘅注射的那管药剂,则是特意针对他们两人信息素的东西。 拥有相同信息素的他清楚月落蘅对别人会有多大的压迫性,所以早在设计这一切的开始,他就让人研发出专门针对他们的药物,只为了最后能控制住月落蘅。 至于闻星,不过是一个任人拿捏的东西,他也没放在心上。 有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狠心,可一想到在圣落王室,如果不狠心就会成为像他父君那样的傀儡,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再正常不过。 而且,像月落蘅这样妄图完成阶级跃迁,本就是错的。 鲜红色的酒顺着破碎的玻璃杯浸透地毯,落亚看着自己刚扔出去的酒杯,面色冷淡。 “蝼蚁的挣扎,在上位者的眼中,只是一场笑话。” 第1章 片刻闲暇 月落蘅听到项目结束的消息,赶紧出了实验室给自己老师打去了电话。 “老师,我和依柠师姐参加的项目结束了,刚刚说我们要聚餐,您要来吗?” 她并不觉得邀请恩师有什么不好,整个项目组里不是老师的学生,就是老师的朋友,一起来吃个饭也没什么。 “我就不去了,你们小年轻去玩儿吧,”简苒侧头夹着手机,收拾着眼前的东西,“别玩儿得太晚了,记得早点回家。” “我知道的老师,一定不会让您担心。” 月落蘅嘻嘻哈哈地同简苒撒着娇,直到身后的师姐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她才跟老师挂了电话。 “师姐,咱们今天去哪儿吃啊?”她挽着方依柠的胳膊,笑容甜美,让人无法对她这张脸生气。 方依柠顺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嗔怪道:“你啊,就念着敲我竹杠呢是吧。” “我哪有啊,人家就只知道师姐最好了,所以才会问师姐去哪儿的,”她故作委屈地撇了撇嘴,“什么时候就连师姐都会觉得我敲你竹杠了,哪个师兄在师姐眼前说我坏话呢,这话真叫人伤心。” “行了行了,我请客,你放心吧,”方依柠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师姐我的这点子奖金还够请你吃饭,不用想着给我省钱。” “嗯?刚才不是说要整个项目组都去聚餐吗?就咱们两个……怎么聚?” “小笨蛋,”方依柠顺手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你刚才走那么快,哪儿听到其他人说改到后天再聚的事儿了。” “后天……”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天天跟铁打的一样?现在还没走的那些人啊,一个两个都盼着赶紧休息呢。” “那咱们也先休息两天?过几天再一起去吃饭吧。” “哟,这个时候知道心疼你师姐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等休息好了,我再请你吃饭。” 说完方依柠还打了个哈欠,似是真的困极。 月落蘅连连点头,乖巧应好。 这次为了赶紧完成任务,大家都熬了两个大夜。再不好好休息一下,怕是真的要猝死了。 于是两人分道扬镳,说是分道扬镳,其实也就是在不同的单元楼前分别而已。 说起来也是月落蘅之前买房子的时候偷了懒,在师兄师姐们住的小区买了房子,离大家近一点,也方便彼此之间蹭个饭什么的。 因而在其他导师的学生都还不熟的时候,他们已经经常私下聚会,没少被简苒说带坏师妹了。 月落蘅推开门,叫了屋内的智能管家几句后,就准备洗澡睡觉。 躺在自己柔软的被子上的那一刻,月落蘅难免生出几分幸福感。 难怪大家都想着赶紧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呢。外面那些地方,哪有自己的被窝舒服啊…… …… 等月落蘅睡醒时,已是不知今夕是何年。 要不是智能管家提醒她有未接来电,只怕她翻个身就继续睡,连动都不带多动一下的。 为了维持自己在人前的良好形象,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赶紧清醒,然后才让智能管家把电话打了回去。 “睡醒了?” 低沉的男音在室内响起,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月落蘅竟听出了些许宠溺。 “没有,梦游呢。” 哪怕是听着她这么不着调的回答,何瑜辰也没恼,只是问她要不要一起出门吃饭。 “不用,我点个外卖就行了,”她这才从床上坐起,“而且这都过了晚饭的点儿了,我要是拉着师兄您老人家跟我一起随便吃点儿,岂不是要被老师训的。” “得了啊,咱们几个谁不知道老师最喜欢你了。要是真训,那也是训我约你的时间不对,居然这么晚才吃饭,”何瑜辰学着印象里简苒的语气,“瑜辰啊,你怎么能这么晚还带你师妹去外面呢?你师妹一看就是那种特别好拐的,要是真被人拐走了,你让老师我怎么办?” 月落蘅努力憋笑,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除了自己学老师,都学得挺像的。 想起还没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大家调侃自己,说起老师对自己的偏爱,一个比一个像。 “但是时间确实不早了,都快八点了……”月落蘅看了眼时间,吃完饭的心都有些动摇。 何瑜辰直接一句话打断她的施法:“带你去醉仙居,就说吃不吃吧。” ?醉仙居? 月落蘅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毕竟那可是醉仙居啊,整个a市出了名了难排的一家店。 嗯……难排是一点,贵又是一点。 那…师兄都摆明了要让她随便吃,她不去实在不合适对吧。 她的答应在何瑜辰预料之中,大家都知道他们这小师妹最爱醉仙居的菜,只要以醉仙居为开头,想让人帮什么,那都好谈。 想着不能让人等的太久,月落蘅立刻下床,赶紧换了衣服,连妆都没化就出了门。 本来她还想着要不要蹭个车什么的,但一想到所有师兄师姐里,瑜辰师兄是为数不多的没有住在这个小区的人,蹭车的心瞬间破灭。 不过念着自己到底是蹭到一顿饭,她也没有任何难过的意思。 本来嘛,蹭饭的哪有觉得不高兴的。 于是不知在醉仙居等了多久的何瑜辰,终于在九点前看到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月落蘅。 他朝人招了招手,月落蘅这才看到他,朝他走了过来。 而在拉开椅子坐下后,她的眼前也放了菜单,任她挑的意思实在明显。 “师兄,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开公司很挣钱的,”月落蘅随口调侃道,“我要是真不客气的话,不会被你暗杀吧?” “那不会,我没那个胆子,”何瑜辰笑了笑,“而且本身我确实比其他人挣的多一点,请你吃个饭,还不能让你随便挑了?” “总感觉像一场鸿门宴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月落蘅还是认真挑了菜。 有选择困难症的人真的很难,她叹了口气,直接选了自己常吃的那几道,其他的连看都不看。 “不再挑挑了?” “师兄你知道的,我挑也挑不出个花样,还不如跟之前一样呢。” 第2章 鸿门宴? 何瑜辰不置可否,对于师妹的这么个小习惯他还是很清楚的,因而倒也没逼着人挑什么,只是在她挑选完后,又多要了两三道自己想尝尝的菜。 他们用餐相当愉快,因着是一个老师带出的学生,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要求。 与之截然不同的是其他桌的客人,鲜少有跟他们一样热络,大都缄口不言,似是只想享受醉仙居的美食。 其他人的氛围并没有影响到他们,月落蘅甚至主动同他提起了在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有说有笑的。 “依柠师姐说过两天我们要聚餐,我问过老师的意思,老师她不愿来。”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老师肯定还说让我们不要带你玩儿太晚,对吧?” 何瑜辰几乎是想都不用想就猜到老师肯定还有这么一句,只因老师平日里对落蘅的照顾,那真是怎么看都看得出来。 “我可没有要炫耀的意思啊,只是想问问师兄你要不要来。” “我就算了吧,老师都不去,我要是去的话,就太不合适了,”何瑜辰轻笑,伸手帮她整理了耳边碎发,“总不能真把你们项目组聚餐,变成咱们师门聚会吧?” 月落蘅原本还有些无奈,毕竟少两三个熟稔在场,总觉得没那么自在。但听到后面,她确实认同师兄的话,要真是仗着认识的人都差不多,然后把项目组聚餐变成师门聚会…… 她下意识想拍拍自己的脑袋,问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这么低级的问题都会犯。 自然这巴掌也没落到她头上,因为何瑜辰在这时表明了自己的目的: “对了师妹,有没有兴趣来我公司干两天?有个项目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可以来试试看。” ?上班? 月落蘅脑子里瞬间弹出这个词,她对上班真的无感,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跟着老师他们做研究…… “算了吧师兄,你知道的,我这个性子不适合在公司待,”她放下碗筷,直接拒绝了他的邀请,“首先人际关系上,我一直不善于处理这些。要不是每次都跟着老师的熟人一起研究,也没多少能跟我走到一起去的。至于剩下的……我觉得不用我多说,师兄应该明白。” 何瑜辰明白她的意思,只是除了自己这个小师妹,他想不到自己认识的人里,还有谁能一心扑在研究上,推动项目发展。 “要不然你再考虑考虑?”何瑜辰抱着试试看的心再度劝道,“而且这次也不需要你太过费神,直接以项目总监的身份来参与就行。” 换而言之,这次是以她为主导,管理项目组人员也好,亲自研究研发对象也好,任她作为。 月落蘅自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暗示,但对她而言,人际关系一直都是个有待解决的课题,现在贸然去直接与许多不熟的人,这样做她很不喜欢。 何瑜辰看出她要拒绝的心,赶紧添了句:“这次我们公司想做的项目,是针对智能管家的情感填充。现在市场上还没有出现有人类情感的智能管家,更没有完全能够共情人类喜怒哀乐的ai智能,所以我们才会以这个方向为突破口,准备打开新的市场。” 他找的点确实戳中了月落蘅的心,作为大多时候都有些情感延迟的人,她实在需要一个跟自己能够高度共情的人或者ai,来帮自己做及时反应。 她实在犹豫,拿着杯子的手一直没有动作,任谁都看得出她还在斟酌这件事的利弊。 “你也不用着急拒绝我,一个星期后给我答复就行,”何瑜辰及时退让,“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也可以跟老师他们好好商量这件事。” 毕竟是要暂时离开实验室,投入到新的事情中,要是不跟老师交代清楚,老师是真的会直接打电话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儿的。 他让步到这个程度,月落蘅终于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刚才那么纠结,放心大胆地开始喝杯中的饮料,对他的邀请没有拒绝之意。 “我会好好想想的,学长你放心吧,”喝了好几口后她才放下杯子,“毕竟也是跟自己有关的大事,我要是不好好想,那可真对不起自己了。” “哪有什么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话,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顾忌什么的。” 何瑜辰同她碰了碰杯,让她少说点这种所谓的丧气话。 月落蘅点了点头,似是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 算着两人吃的都差不多了,何瑜辰这才带她离开醉仙居。 面对着师兄的蹭车邀请,月落蘅是一点儿都不想拒绝。 但考虑到瑜辰师兄跟她家离得不算太近,她还是想着拒绝。 麻烦别人的事还是少做比较好,她暗自想着。 “想什么呢,赶紧上车吧,”何瑜辰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唇角微微上扬,“不过是比平时多个十几分钟的路程,你师兄我什么时候开不了车了?” “不是说师兄你开不了,只是觉得会有些麻烦。” “不算麻烦,上来吧。” 月落蘅看着他盛情邀请的样子,颇觉自己今天可能参加了鸿门宴,欲言又止的心逐渐占据上风。 但一想到自己今天吃的可是醉仙居的饭,她觉得就算是鸿门宴,那也值了。 有何瑜辰开车相送,月落蘅很快就回到了家。 她换上睡衣,直接扑倒了床上,一动不动,就像这几天抽走了她身上所有力气一样。 刚才师兄说的话确实让她好一番思考,对她来说,如果真的去参加这个项目,其实会有很大的增益,而且有师兄给她作保,她也很难受什么委屈。 只是唯一让人不太高兴的,就是她好像很难跟其他同事相处,这样对项目推进没什么好处。 犹豫许久,月落蘅已经开始想着要不要给简苒或者方依柠打个电话,问问她们的意见。 但一想到她们这时大概都在休息,她又歇了要问她们意见的心。 其实…应该不算什么坏事吧…… 她挠了挠头,半天也没想明白,只得趴在床上,好好想着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