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镇远侯》 第1章 傻子 “懒孩子、大傻子,穿衣要人系扣子,下床要人提鞋子……” 大夏都城街头,七八个孩童正围着一个样貌俊朗的男子,嘴里唱着编来的童谣。 男子不仅没有丝毫愤怒,反倒是一边笑着,一边拍手跟唱道:“嘿嘿……懒孩子、大傻子,穿衣要人系扣子……” 而刚从药铺抓药出来的老妇人瞧见这一幕,顿时面露愤慨着上前挥手怒斥,“去去去,哪里来的野孩子,都走,都走!” 眼见有人过来驱赶,孩童们一哄而散,可老妇人却是红着双眼,心疼的替男子掸去华服上的灰尘。 “嘿嘿,李嬷嬷,刚刚他们唱歌给我听呢!真好听!” 闻言,李嬷嬷眼眶泪水翻涌,低下头擦了擦眼角,强忍着心中的委屈笑道:“是啊,他们在和侯爷玩呢!侯爷乖,咱们……咱们该回家吃药了!” 一听“吃药”二字,男子笑容一僵,慌乱地摆手拒绝,“不,我不吃药,太苦了!” “侯爷,乖,这药不苦,听话,吃过药,老奴就让二牛带着您去放纸鸢!” “放纸鸢?真的?” 听到放纸鸢,男子的双眼如孩童般清澈明亮了起来。 李嬷嬷笑着点头,“真的,真的!老奴什么时候骗过侯爷!” “好好好,快走,快走,回去放纸鸢咯!” 说罢,男子便迫不及待地拉起老妪的手就朝着家的方向飞奔…… 街道旁,一座酒楼的包房内,敞开着的槛窗露出半幅倾城之颜,望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喃喃低语。 “容华一朝尽,惟馀心不变?,倘若父皇与镇远侯还在,或许朕……” 一旁的婢女适时开口:“陛下,当年您还是公主,可眼下已贵为九五之尊,况且宁小侯爷虽袭承了爵位,但其心智至今未曾好转,那一纸婚约也无人会再提及!” 如细柳般柔美的手指轻轻放下,收回眸光的刹那,屋内之人纷纷眼睑低垂,不敢与其对视,唯恐亵渎了天仙真容! 而她正是当今大夏的一国之君,女帝沈卿绾! “那一纸婚约对朕,对修……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束缚,如今朝堂上的那群人天天都催着朕尽早纳夫,怕是早晚有一天,这一纸婚约就成了他镇远侯府的催命符!” 顿了顿,沈卿绾神色冷漠道:“朕的婚事……呵,他们倒是比朕还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朕的长辈呢!” 深秋的天气本就格外寒凉,而此刻房内却宛若入冬一般,令屋内众人打了个激灵。 一名身着绣衣的中年男人却抱拳开口:“若是陛下担心,不如臣现在就让绣衣卫的人……” 话未说透,但其中的意思却耐人寻味。 沈卿绾蛾眉蹙眉,可也并未否决,只是望向窗外自言自语,“若真到了那一日,朕可以无夫,但绝不妥协!” “喏!” 拈起桌上的面纱,掩盖了明珠般的面容。 似是窗外美景看一眼便少一眼,沈卿绾深深瞥了眼街道,清泠出声:“回宫吧!都看了五年了,京都还是这幅光景,纵使百看不厌,但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秋风穿堂,吹落屋内朵朵花瓣,也不知她说的是人还是地方…… 而另一边,某座宅院内,一道人影悄然出现在房内。 “少爷,已经照您的吩咐都安排好了!” 锦衣少年手中捏着的黑子缓缓落入棋盘,神色漠然的开口道:“既如此,那便吩咐下去今夜动手!” 见人影似乎欲言又止,少年两道剑眉颦起,“有什么就说!” “少爷,虽说镇远侯府眼下是没落了,可再怎么说,他宁修言也是继承了爵位的大夏公侯,即便事成,恐怕也会惹得朝中所有勋贵们联名上奏,到时候陛下定然会派绣衣卫彻查此事,届时恐怕……” 少年不耐烦的打断道:“按我说的办,你以为整个京都想让他宁修言死的只有我一人?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顿了顿,少年回过头,眼里满是阴狠之色。 “早些年陛下一直拿镇远侯府当挡箭牌,念在宁老侯爷为国战死沙场的份上,宁修言又成了傻子,我才允许他活到了现在,也算是给陛下一些考虑的时间,但如今朝中旧事重提,陛下还想以此为借口,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只要宁修言一死,我便是帝夫的不二人选,所以我决不会允许陛下和旁人有一丁点关系,哪怕是个傻子,只要他还活着……就不行!” “但老爷那边,是否应该知会一声!” 闻言,少年举起的棋子悬在半空,眼底骤然泛起一抹寒意。 “吴铭,救你回来的人是我,不是我爹!” 吴铭心中一紧,慌忙跪地,“是小人失言了!” “下不为例,去吧,今夜子时动手!” “喏!” 随着少年再次落下一枚黑子,原本一息尚存的白子彻底沦为了死棋,而与少年对弈的男人,神色满是惊恐。 不等他开口求饶,下一秒,寒芒一闪,一抹血线就出现在其脖颈上。 男人瞪大了双眼,死死捂住喉咙,不甘心的向后仰去! 少年轻蔑的看了眼死去的男人,“什么陵州第一棋手,沽名钓誉之辈!” 随即挥了挥手,便从暗中走出两人,将男子的尸体带了下去! 擦了擦手,少年接过身旁女子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望着棋盘轻笑出声。 “呵呵,当年那一招声东击西,没能让他宁修言死在秦岭山,算他命大,但如今我这一式釜底抽薪,不知陛下可有的解?” …… “侯爷、娘!” “侯爷、娘你们回来啦!” 宁修言与李嬷嬷刚进府门,两道壮硕的身影便立刻迎了上来! “大牛,你将药拿去煎,二牛,你陪着侯爷去后院放会儿纸鸢,娘去厨房弄晚膳!” “知道了,娘!” 二牛应了一声,便牵着宁修言来到后院,教他放起了纸鸢。 看着身边如孩童般欢天喜地的宁修言,二牛的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忍。 约莫一炷香,拽着纸鸢线的宁修言头也不回地喊道:“二牛,我渴了!” “侯爷稍等!” 而就在这时,宁修言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地,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假山上,昏死了过去。 回过头来的二牛吓得手里的茶杯瞬间落地,焦急的喊道:“侯爷,侯爷您怎么了,您醒醒!” “侯爷,侯爷……娘,大哥,侯爷摔倒了……”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宁修言似是听到有一女子在轻唤着他的名字,可怎么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反而耳边传来的嘈杂声愈发清晰,似有哭声、怒斥声,还有啪啪作响的清脆声。 忽然,宁修言猛地睁开眼睛,还不等有其他动作,一只粗糙的手掌就激动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侯爷您总算是醒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到了下面可怎么和老侯爷还有老夫人交代啊!” 看着眼前的老妇人,宁修言挣扎着爬起身,刚想开口询问,一个黝黑的壮汉就端着小碗来到了近前。 只见汉子强行挤出一副哄孩子的笑容,“侯爷,来,吃药!” 熟悉的话语让宁修言剑眉一拧,刚想动手,有关眼前几人的记忆缓缓浮现在脑海之中。 仅是瞬间,他便接过大牛递来的小碗,一饮而尽,随后对着还在抽自己耳光的少年柔声道:“二牛,起来吧!” “不行,老奴命二牛照看好侯爷,他却险些让您丧命,若是侯爷有个三长两短,老奴定让二牛下去给您赔罪!” 宁修言心中微微动容,拍了拍李嬷嬷的手背,柔声道:“奶娘,我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这五年难为你们母子三人了!” “啪嗒” 大牛手中的药碗应声而碎,二牛的手掌也举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两人均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望向宁修言! 而李嬷嬷则是盯着宁修言好半天,见他嘴角挂笑,这才放声痛哭。 “老侯爷和老夫人保佑,侯爷总算是醒过来了,老奴没有愧对老夫人的临终嘱托,呜呜呜……” 看着痛哭流涕的李嬷嬷,宁修言心中无比愧疚,面对这位被临终托孤的老妇人,五年的时间让他们母子三人几乎是受尽了白眼与嘲讽。 如今的镇远侯府早已没了昔日的荣光,偌大的侯府也只剩下自己和李嬷嬷母子三人相依为命。 可即便如此,母子三人依旧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前身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傻子,没有丝毫怨言,更没有一丝欺主的迹象。 能做到这一步,不单单是凭良心了,而是心中那份对忠义二字的坚持,以及将自己当做了亲人! 就在李嬷嬷想开口询问之际,蓦地听见门外传来了刀剑碰撞的声音。 大牛神色一凛,当即从一旁的角落里抽出两把长刀,丢了一把给二牛。 “二牛,守在这,我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大牛还没有回来,余下三人心中均是一沉! 随着打斗声愈发清晰,二牛刚想开口让宁修言先走,却见其下床活动了两下手臂,嘴里喃喃自语。 “不愧是将门之子,虽然荒废了五年,但这具身体的底子打得扎实!” 说罢还环视了房内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一柄通体透白的银枪上。 宁修言当即快步上前将之取下,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又抖了个枪花,这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就它了!” 尚在震惊之余的二牛还没回过神,就听宁修言开口。 “二牛,守好嬷嬷,我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夜闯我镇远侯府!” 话音刚落,宁修言单手持枪,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恍惚中,二牛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位意气风发,手持银枪的少年将军站在了自己身前! 回过神来的李嬷嬷一把推过二牛道:“快去,快护着侯爷!” “可是,娘……” “我让你快去!” 一咬牙,二牛沉声道:“娘,你小心些!” 说完便提刀快步追了上去! 等来到院落,宁修言放眼望去整个侯府起码有四五十人在打斗。 一方身着黑色夜行衣,均是黑布蒙脸,另一方则是身穿彩色绣衣,头戴金漆帽,两方人马拼杀惨烈,地上横七竖八已经躺了不少尸体! 来不及细想,宁修言眼神凛厉,四下搜寻着大牛的身影,很快便在人群中发现了他。 只见大牛一人持刀酣斗两名贼人不落下风,其长刀气势威猛,没有花里胡哨的架势,一招一式都奔着刺客的要害而去。 俨然是战场杀敌的刀法。 就在大牛专心面对眼前两名刺客时,另一名黑衣人趁其不备,从大牛背后摸了上来。 刚想动手偷袭,就听“噗哧”一声,那人心口一痛,便再没了意识! 大牛闻声一招逼退身前二人,回头就是一刀,可瞧见来人是宁修言,立刻收招紧张道:“侯爷,您这身体……” 宁修言笑了笑,“没事儿,好久没活动身子骨了,都快生锈了!” 话音刚落,二牛也提刀赶来。 宁修言与大牛见状异口同声问道:“你来干嘛?” 二牛一愣,尴尬地挠了挠头,“娘怕侯爷有危险,所以让我来护着侯爷!” 宁修言既感动又无奈,只得开口道:“速战速决!” “喏!” 而一旁身穿绣衣,似头领模样的男子在看到宁修言提枪出现的那一刻,却是愣在了原地。 而就是这短暂的失神,却是险些让他命丧黄泉,好在后者反应迅速,避开这一刀的同时,反手一刀送那人去了阎王殿。 不敢再有丝毫大意,领头的男人立刻高声喊道:“保护好镇远侯!” 而此刻的宁修言手中一柄长枪被他挥舞得虎虎生风,招式更是大开大合。 每一枪之下,必有一人受伤,而其身边的大牛与二牛也是顺势补刀,三人默契之高,仿佛配合了许久一般! 没一会儿,场中能站着的黑衣人已经寥寥无几。 眼见事不可为,领头的黑衣人当机立断,低喝一声:“撤!” 余下的黑衣人纷纷跟在其身后退去。 “赵程,你带十人追拿此刻,余下的留守镇远侯府!” “喏!” 吩咐完一切,领头模样的绣衣卫这才收刀,刚一转身,就见一点寒芒快如闪电地搭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宁修言皱着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群人,冷声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人喉结滚动,略带颤音着开口,“回……回镇远侯的话,下……下官京都绣衣卫镇抚使童言,奉命保护侯爷的安全!” “奉命?奉谁的命?” 一边询问,宁修言一边在脑海里快速搜寻着绣衣卫三个字。 很快,并不多的讯息浮现在脑海之中! 绣衣卫,大夏帝王手中的鹰犬,不归朝廷节制,负责讨奸伐佞,监察百官,其声名显赫,威震州郡! 而坊间对他们的描述不多,只有短短两句话。 “衣以绣者,尊崇之也,指事而行,无阿私也!” 童言抱拳答道:“自是指挥使大人的命令!” 闻言,宁修言收回长枪,拱了拱手,“童镇抚使是吧,今日之事多谢!只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今夜有贼人夜闯我镇远侯府的?” 童言哪敢说自己这几年来入夜后都在侯府外守着,只得打岔道:“侯爷,这会儿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指挥使大人说了,如果有贼人前来刺杀侯爷,命我等即刻带着侯爷离开京都,去一个无人认识侯爷的地方!” 宁修言眉头一挑,“离开京都?为何?” “下官不知!”童言老老实实的回答。 “不用了,回去告诉指挥使大人,就说京都挺好的,本侯不走!他要是怪罪到你头上,尽管让他来找本侯便是!” 说完宁修言枪尖拖地,缓缓向着后院走去! 就在童言面露难色之际,宁修言忽地转过身,长枪虚空指向地上的尸体。 “对了,童大人,劳驾走的时候麻烦将这里收拾干净!我奶娘年纪大了,见不得血污,多谢了!” 童言只得苦笑着应下,“下官明白!” 第2章 落魄侯府 夜幕下,偌大的皇宫深院内,唯有承誉殿亮如白昼。 一道倩影此刻正低头批阅着手里的奏章,柳眉还时不时地拧成一团。 忽然,一个小太监低垂着脑袋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绣衣御史齐江在外求见!” 闻言,沈卿绾放下手中的奏章,抬起螓首,狭长的眼角微微上翘,神色中颇有几分不解。 “这么晚了,他来承誉殿做什么?” “奴才不知,齐大人只说有急事禀报!” “传他进来吧!” “喏!” 沈卿绾缓缓闭上双眼,轻揉着太阳穴道:“晴儿,去泡壶茶给齐江,大半夜的跑承誉殿来,希望没有比痘疮更令朕头疼的事了!” “喏!” “哎,半月过去了,也不知道户部跟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 正想着,一名中年男人快步迈入大殿,赫然便是那日酒楼内开口之人。 “臣齐江,叩见陛下!” 不等他行礼,就见沈卿绾柔荑轻摆,“行了,齐爱卿,那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直接说事!” 齐江心中一紧,他觉着今夜女帝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略一思索,还是咬牙拱手出声:“陛下,今夜有人刺杀镇远侯,已被绣衣卫击退!” 说完这句,他便低着头不敢再去看龙椅上的女帝! 而听闻此言的沈卿绾,一双如琥珀般的眸子猛然睁开,霎时间承誉殿内烛火摇曳,落针可闻。 “修……他可有受伤?” “回陛下,宁侯爷并未受伤,只不过,只不过……” “齐江,朕看你这绣衣御史是当到头了,都敢和朕卖关子了!” 齐江慌忙跪地,额头紧贴地面,“臣不敢,只是此事臣并未亲眼所以,故而不敢随意下定论,还望陛下恕罪!” 听到齐江的解释,沈卿绾这才稍稍缓和了些语气。 “说吧,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朕不会责罚与你!” “谢陛下!” 紧接着,齐江吞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陛下,京都绣衣卫镇抚使童言传信,说镇远侯醒了,而且不愿离开京都!” 沈卿绾蛾眉紧蹙,有些纳闷道:“镇远侯如今心智不过是三四岁的孩童,怎么请他离开京都这种事还要朕来教你吗?” “陛下,侯爷……侯爷他是醒了之后才不愿离开的!” “镇远侯不过是耍小孩子心性,你等……” 可突然沈卿绾话语一滞,似乎是想到什么了,当即激动地站起身:“你的意思是说……修言他……他……” “咳!” 一声恰到好处的轻咳传来,沈卿绾方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 随即收敛好情绪,故作镇静的重新坐下,一双白皙的手掌死死握紧。 “眼下刺杀镇远侯的贼人如何了?可曾查明身份!” “回陛下,除了死在侯府的贼人,余下之人还……还在逃窜!” 下一刻,沈卿绾平淡的声音传入齐江的耳中,令他如坠冰窟。 “齐大人,朕若是没记错,镇远侯府每日入夜后应当是有两队绣衣卫值守,共计二十人,如今绣衣卫未曾将刺客拦在侯府外不说,还让余下的贼人尽数逃走,你们绣衣卫就是这般办事的?倘若今夜他们刺杀的不是镇远侯而是朕,你说朕这皇宫是不是也任由他们来去自如?” 齐江瞬间冷汗直冒,慌忙解释:“陛下恕罪,逃走的贼人已有绣衣卫前去抓捕,决计不会让他们逃脱!” 沈卿绾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齐江,今日开朝前若是抓不回刺客,该怎么做,不用朕教你吧?” “若今日上朝前缉拿不到刺客,臣,提头来见!” “嗯,去吧!” “臣告退!” 刚出承誉殿,齐江拔腿就朝直指府跑去。 他还是低估了镇远侯在女帝心目中的份量,为了将功补过,也为了自己一家老小,今夜说什么也得亲自带人前去捉拿刺客! 待齐江离开后,沈卿绾身边闭目养神的老太监方才睁眼。 “陛下,适才失态了!” 开口的老太监名为陈恩,本是先太子东宫的总管太监,在先太子病逝之后,便被先帝安排到了沈卿绾身边服侍,直至她登基。 沈卿绾苦笑着点了点头,“陈公公所言朕明白,只是……” 见女帝欲言又止,陈恩叹息一声,“陛下,老奴也曾听闻昔日陛下与宁侯爷的情谊,只不过宁侯爷此时苏醒对他而言并非是件好事!要知道那些人是不会跟一个心智受损的侯爷计较,但……” 话说三分留七分,但这其中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闻听此言,心思玲珑的沈卿绾又怎会不知其中深意? 眼底的恨意一闪而逝,可随即却无奈道:“朕如何不知?故而即便镇远侯府没落,府内恶奴欺主,朕也不敢给予帮助,怕的就是他们趁着朕根基不稳,暗中对修言下手,否则朕又如何会命绣衣卫暗中守着他这么多年!” 提起宁修言,沈卿绾似是想起二人的过往,冷艳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了几许少女才有的纯真。 “陛下,只是今夜过后恐怕这镇远侯府将不得安宁了!” “无妨,朕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说到这,沈卿绾手托香腮,望向殿外深邃的夜空,嘴角浮现出一抹弧度。 “今日朝堂之上便先从他柳家开刀吧!让刑部尚书赵安平上朝前先来一趟承誉殿见朕!” “喏!” …… “侯爷,您没事儿吧?” 刚一进门,李嬷嬷便紧张地拉过宁修言的手仔细查看,待确认毫发无伤时,这才长舒了口气。 宁修言心中一暖,安慰道:“嬷嬷放心吧!几个刺客而已,还不够我练手的!” 之所以敢说这话,并非是宁修言继承了前身的武艺,而是他本身就是来自华夏的武术世家,练的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真功夫! 只不过前世华夏是个法治社会,所以武术也就只当作是强身健体,撑死不过是和自家兄弟们切磋切磋,都是点到为止! 而他穿越到大夏,还得从宁老爷子身患重病说起,但篇幅冗长,就不一一赘述。 简单而言,就是急需一笔高昂的治疗费用! 走投无路之下,宁修言决定铤而走险去打黑拳。 那里没有规矩,有的只是以命相搏,所以给的钱也多! 但前提是你得有命拿! 就比如宁修言,本该连胜二十场后就能拿到一百万奖金的他,没想到最后一场却是被自己的经济人阴了一把,暗中在他的水杯里下了药。 等到上场没多久,他就发现不对劲,可也为时已晚!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当身体扛不下去的时候,意志会带你杀出重围。 这句话便是宁修言临死前最真实的写照! 在即将落败之际,他拼尽全力扑倒了对手,张口就咬住了对方的喉咙! 至于那人死没死,宁修言自己也不知道! 回过神来,脑海里前身的许多记忆还是很模糊,索性宁修言直接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嬷嬷,今夜这么大动静,为何不见府内的家丁与护卫前来?” 李嬷嬷脸上的喜悦一扫而空,转而落寞地叹了口气。 “侯爷有所不知,自秦岭山一战,您受伤昏迷被送回了京都,可没多久就传来了老侯爷战死沙场的消息,老夫人禁不住噩耗,病倒在了床榻,没几日也随老侯爷去了!” 顿了顿,李嬷嬷双手攥拳,咬牙切齿道:“那些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见侯府无人主事,暗地里将府内值钱的东西偷拿出去变卖,好在大牛、二牛他俩发现后,打杀了几人也算是安稳了些时日,可等侯爷您苏醒之后……” 见李嬷嬷神色犹豫,宁修言笑着道:“嬷嬷,无妨,直说便是!” 闻言李嬷嬷才接着道:“等侯爷您苏醒之后,那些贱奴发现您心智如孩童,趁着老奴和大牛人在冀州,二牛又时常托人打听老侯爷尸身消息的空挡,私下里撺掇着您将府内值钱的物件悉数拿去典当,有的甚至还勾结京都其他达官显贵,将侯府所握的铺子与地契以极低的价格从您手中买走,哎……都怪老奴没用,那会儿实在是没了主心骨,才想着去冀州请您外祖父前来侯府坐镇!只是……” 听到这里,宁修言哪儿还不清楚,这京都城内有些人是想要吃绝户啊! 对此他倒并不意外,毕竟一个名存实亡的侯府便如一块落在地上的肥肉。 哪头恶狼不想着啃上两口? 只是没想到镇远侯府的人缘差到了这个地步,竟无一人护着,最令他费解的是自己的外祖父为何见死不救? 而从李嬷嬷的话里可以推断出,自己的外祖父应当是个大人物,否则怎会用到坐镇二字! 看着陷入深深自责的李嬷嬷,宁修言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不是嬷嬷您的错,您也是没法子了,只不过我那外祖父是何人?为何我对他不曾有半点记忆?” 李嬷嬷拭去眼角的泪花,神色惆怅的开口:“侯爷有所不知,老夫人未与老侯爷成亲前乃是冀州崔氏的大小姐,崔家老太爷的掌上明珠,崔家在冀州乃至整个大夏都是名门望族,门生遍地不说,入朝为官者也不在少数,而老奴则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当年大小姐因不满家中为她擅自定下的婚事,所以负气之下跟着老侯爷私奔了!” 宁修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竟然这般果敢! “当年的老侯爷孑然一身,而大小姐私奔一事,又让崔、卢两家颜面尽扫,故而再无往来,所以除了老侯爷与老奴外,无人知晓大小姐的身世!” 宁修言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老侯爷年轻那会儿是个连鬼火都没有的小黄毛啊! 想到这里,他算是能理解崔老太爷愤怒的由来了。 想想自己精心呵护了十来年的水灵灵的大白菜,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被个小黄毛给摘了去,放谁身上受得了? 可转念一想,宁修言又颇为纳闷。 按理说,能够与崔家联姻的卢家应当也不会是个小门小户,而以两家的地位与权势,不说打断老侯爷的腿吧,就单单想要抓回个崔家大小姐还是易如反掌的。 若说成婚之后,瓜熟蒂落也就罢了,可起初为何没有丝毫动静? 宁修言可不信一穷二白的老侯爷,年轻那会儿能挡得住崔、卢两家的权势! 按捺不住一颗八卦的心,宁修言好奇道:“崔、卢两家当年就没派人来寻过我母亲?” 李嬷嬷想了想,随后摇摇头,“没有,老奴一直跟着大小姐到今日,说来也怪,卢家没动静尚能理解,虽是面上无光,但终究未过门,可老奴听闻当年崔老太爷可是勃然大怒,更是扬言要打杀了老侯爷,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却也从未见过崔家有人找来!” “这就奇了怪了!” 宁修言虽心中不解,但也没再多问! 而提到崔家的李嬷嬷,语气又变得怨恨起来。 “老奴以为,纵使再有解不开的心结,但终归是父女二人,大小姐已然撒手人寰,您是大小姐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了!可老奴跟大牛跪在崔家门外多日,他们都不曾开门!倘若当年崔老太爷能够伸出援手,镇远侯府又如何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说着说着,李嬷嬷竟是轻轻啜泣了起来,似是替宁修言觉着委屈。 “嬷嬷放心便是,如今我醒了,镇远侯府就落魄不了,对了,嬷嬷,家中钱财还剩多少!” 李嬷嬷一听便当即招来大牛道:“去,将娘房里的那个木盒与锦盒取来!” 随即又扭头对着宁修言道:“老奴当年回来之后就将府内仅剩的几张契书收了起来,怕的就是侯爷您往后没了生计!” 宁修言微微一叹,“难为嬷嬷了!” “侯爷说的这是哪儿的话,老侯爷和老夫人对老奴极好,允我出嫁不说,还为我备了嫁妆,让我一家都能在侯府做工生活,更是让大牛和二牛跟着侯爷您去军中闯荡,虽说他俩爹死得早,可只要老奴三人还在,就决计不会辜负了老夫人的嘱托!” 恰在此时,大牛抱着两个盒子走了进来。 等打开后,宁修言拿着契书在手里看了半天,有些诧异道:“嬷嬷,家中契书虽不多,但不至于过得这般拮据才是?” 李嬷嬷又是哀叹一声,“还是因为侯爷您当时没醒,那些掌柜和佃户都以镇远侯府无人当家为由,拒不交租,说是等您醒来后一并上交,可您醒来后却……哎,总之他们变着法子哄骗您,最后能收上来的租子都不及当年的一成,得亏人李掌柜心善,如数交租不说,年年还会馈岁(理解为送礼),否则我们四人的日子怕是要更加艰难!” “李掌柜?哪个李掌柜?”宁修言忽然来了兴趣。 “就是租咱侯府朱雀街上那个铺子,开了间竹文轩的李掌柜!” 宁修言微微点头,不过很快便将东西叠好交还到李嬷嬷手中。 “嬷嬷,这些年难为你们了,你且将这些收好,明日我会亲自去各家铺子走一遭,至于那个李掌柜,我也会亲自登门拜谢!”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能在侯府这般光景之下还未曾拖欠租金之人,足以见得此人心性纯良! 李嬷嬷慌忙推脱,“侯爷,这些本就是侯府的财产,老奴当年不过是代为保管,眼下侯爷醒了,家中又无主母,这些自然是该侯爷您收着!” 宁修言一板脸,将木盒按在李嬷嬷的掌心,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道:“嬷嬷,您是我儿时的乳娘,那便是一家人,如今我尚未娶妻,这家中一应大小事务自是交由您来打理才是,嬷嬷就不要推脱了!” “可这……” “嬷嬷安心收下便是!” 李嬷嬷叹了口气,“那老奴就厚着脸皮代为保管,倘若侯爷将来娶了妻,这些自当交由主母掌管才是!” 宁修言笑了笑也没在意,“到时候再说吧!” “对了,侯爷,还有件事儿老奴差点忘了同您说!” 说罢,便又打开另一个锦盒,只见里面一卷金黄色的卷轴静静地躺在其中。 李嬷嬷小心翼翼地取出,将其铺展开。 “侯爷,这是当年先帝和老侯爷定下的婚书,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当初的天宁公主如今已贵为女帝,不知这诏书上的婚约……” 见状,宁修言心中了然。 自己落到这般境地,女帝都不曾出手相助,想来她是觉着这镇远侯府已经是个累赘了! 怕是心里早已想着该如何解除婚约了。 既如此,那便如她所愿! “嬷嬷,婚约一事先不急,等我明日将那些人欠我侯府的账要回来,再说这事儿!” “哎……好吧!那老奴先退下了!” 见宁修言并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怒急攻心的场景,李嬷嬷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嗯!嬷嬷您早些休息!” 待李嬷嬷走后,宁修言又对大牛二牛道:“你俩也去休息吧!” 二人对视一眼,大牛有些为难道:“可是,侯爷……” “放心吧,往后都不用守在门外,去吧!” “喏!” 第3章 绣衣直指令 躺在床上的宁修言开始整理起脑海中杂乱无章的思绪。 眼下镇远侯府可谓是落魄至极,任谁来了都能踩上两脚!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猫三四只的落魄侯府,偏偏今夜还有刺客前来,这点着实令他费解! 按理说前身痴傻,整个侯府加起来也就大牛和二牛有一战之力,若是贼人早些如今夜这般动手,恐怕也轮不到自己穿越过来! 况且对付这样的破落户,买凶者应当无需制定什么缜密的布局。 所以今夜的刺杀不像是蓄谋已久,更像是在报复或者说是泄愤。 但前身一个傻子又能得罪谁呢?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童言口中的都指挥使又是何人? 听他的口气,那位都指挥使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雇凶杀人,所以才会安排童言等人守在府外! 因为记忆模糊不清,所以宁修言始终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所在,故而整个人躺在床上跟个蛆虫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哎……假如镇远侯府的老侯爷还尚在人世,自己哪儿还需要操这份闲心,安安心心的躺在家里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岂不美哉? 罢了罢了,投胎终究是门技术活,看看隔壁手握重兵的国公之子,再看看自己,当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算了,还是想想明日该怎么上门去收债吧! 想着想着,宁修言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郊外密林,自以为摆脱了绣衣卫追捕的黑衣人,刚想停下歇息一会儿,没成想四道人影便从阴影中走出。 领头的黑衣人心中一沉,低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多余的废话,为首之人眼神凌厉,长刀一指黑衣人。 “留一两个活口,其余的全杀了!” 话音刚落,其身后三道人影便手持长刀一跃而出。 领头的黑衣人见对方来势汹汹心中不免惊惧,今夜想要活命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没有丝毫迟疑,一声厉喝便提刀带人迎了上去。 可越打越心惊,对方虽然人数不多,但动作迅猛又步步紧逼,一时间打得己方频频后退。 而三人刀锋所过之处皆是留下深深印记,足以见得身手之高不似一般人。 自己等人方才经历了一场大战,早已精疲力尽,又如何禁得起这般以命相搏的厮杀? 何况为首之人还未出手,可观其架势,明显是要比眼前三人还要强上不少! 若是等他加入战局,恐怕自己这边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一念至此,领头的黑衣人打定主意一定要速战速决! 可没想到他的念头刚刚冒起,身旁刀芒乍现。 多年以来的生死直觉令他下意识侧身闪避,这才堪堪躲过致命一击,但同时自己的肩头却是挨了一刀。 领头的黑衣人摸了摸尚还温热的鲜血,面容狠戾地举刀冲向了来人…… 良久,密林再度恢复宁静,而地上却横七竖八地躺着黑衣人的尸体! 一人抖了抖刀身上的血渍,沉声道:“陆哥,都死了!应该是杀手,口中藏毒!” 被称为陆哥的人,略微思考之后对着男子开口:“于兴,你先将消息带回府内,让府上再派些人手过来,今夜之后恐怕侯府将不得安宁,光是我们四人决计拦不住!” “喏!” 待四人走后没多久,几名追赶而来的绣衣卫瞧见满地狼藉,神色凝重地拉动了响箭。 等到赶来的童言检查完尸首打算派人将消息传递回去时,另一群人也恰好发现了这里。 一见为首之人是齐江,童言慌忙弯腰行礼。 “下官见过御史大人、见过都指挥使大人!” “怎么样了?” “回大人,我们来的时候这些黑衣人就已经死了!” 闻言,齐江的眉头拧成一团,随即半蹲下身子开始在尸体身上翻找着什么。 “大人,这些刺客的尸首属下已经查验过了,没有任何发现,除了死于刀伤,余下的皆是服毒自尽,下官观其口舌完整,应当不是死士,而是江湖刺客一流!” 齐江收回手,缓缓站起身向着身旁的壮汉问道:“韦擎,你怎么看?” 韦擎瓮声瓮气道:“大人,依属下看来,江湖上敢接这种买卖的没几个,而光看人数就知道定不是穷凶极恶的孤狼,想来无非也就是那几家!”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判断,但听到韦擎的话,还是让齐江额头青筋狂跳,握着绣衣刀的指节也渐渐泛白。 多少年了,竟然还有江湖宵小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接刺杀王公贵胄的买卖,真以为绣衣直指府是吃干饭的吗? 怒从心头起,齐江阴沉着脸,低吼道:“传绣衣直指令!” 韦擎的表情明显一愣,绣衣直指令已经快二十年没有出过了。 要知道绣衣卫自成立以来,绣衣直指令一共也就出现过三次,最近一次,还是在二十年前,用于镇压雍、梁二王叛乱。 那一夜雍、梁两州血流成河,绣衣卫配合着当时的天宁军与并州军,几乎将雍、梁两地的军营屠戮一空。 而得到陛下授意的绣衣卫,更是血洗了两地的王府,无一活口! 很快,反应过来的韦擎与童言等人均是单膝跪地,等候齐江开口。 “即日起,命四方绣衣镇抚使全力缉拿所有在册的江湖刺客,一经发现,就地斩杀!途中若是有谁胆敢阻挠办案亦或是包庇刺客者,以同罪论处,倘若有官员参与,四品之下,先斩后奏!” “喏!” ……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还有策划了这一切的少年。 看着正在听曲儿的少年,吴铭快步上前,压低嗓音道:“少爷,风雪楼失手了!” 恰逢此时戏子脚下一滑,少年眉头微动,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两名戏子顿时慌忙磕头退场,只是没走两步,便一命呜呼。 接过身旁女子递来的茶盏,少年轻抿一口,缓缓出声,“说说吧!” 吴铭小声回答,“镇远侯府外有绣衣卫暗中把守,风雪楼的杀手见事不可为便抽身离去,但半道上却被四个来历不明的高手将他们悉数斩杀!” “来历不明?” 少年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这倒是有趣,天宁军的人?” “据属下暗中观察,四人所用的刀法不像是军中传授!” “那就更有意思了!” 少年又接过女子递来的葡萄,随手放入口中,“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吴铭犹豫一瞬,还是试探问道:“少爷,风雪楼那边……” “无妨,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死了也好,省得我们动手还惹得一身腥,不过……” 少年双眼微微眯起,“这死人也有死人的用处,就当是送风雪楼一个人情,我们坐山观虎斗便是!” 吴铭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面露敬佩。 “属下这就去办!” “慢着!” 少年稍作迟疑,还是再度开口。 “告诉风雪楼的主事,若是他们查到了那四人的身份,价钱好商量!” “喏!” …… 翌日,文德殿内。 沈卿绾头戴冕旒,身着大红金边的龙袍,不怒自威地坐在龙椅上扫视群臣。 “诸位爱卿,可有事上奏?” 大殿之内,群臣四顾,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毕竟昨夜之事有心人已经知道了! 此时,一名须发皆白,面容颇有几分和善的老者一步跨出,躬身向着沈卿绾行礼。 “启禀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不知钱阁老有何事上奏?” 钱墨?沉声道:“陛下,如今距荆州痘疮爆发已过去半月有余,户部也拨款白银十万两用于赈灾,但时至今日却仍不见太医院有丝毫建树,眼下荆州各地日日都有人因痘疮身亡,若再无良方救治,荆州恐成一座空城!再者,荆州与京都相隔不过百里,此病邪倘若传入京都,怕是会引起都城内百姓的恐慌!” 听到钱墨?的话,沈卿绾微微颔首,随即将目光投向太医院的方向。 不等女帝开口,太医院总判院事章恒益侧身而出。 “陛下,得知痘疮的那日,臣便回去与诸位同僚连夜翻看了太医院内的藏书,但均未发现对痘疮一症有所记载,足见此症在我大夏实乃首例,太医院上下夜以继日不敢有丝毫懈怠,只不过想要解决痘疮一症尚还需要些时日,望陛下明鉴!” 沈卿绾柳眉微蹙,“碰上如此顽疾确实颇为棘手,只不过章大人,纵使没有古籍记载,但至少半月以来总要有些进展才是,倘若一味的毫无头绪,朕能体谅尔等,但谁又来体谅荆州的百姓?” 闻言,章恒益当即跪倒在地。 “臣不敢欺瞒陛下,痘疮虽以症状命名,但此病症之复杂不比寻常病邪,臣等实在是无从下手!故而臣斗胆,恳请陛下多宽限些时日让太医院潜心攻克此症!” 说罢,便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沈卿绾心中也清楚,这等罕见病症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医治好的,但奈何荆州的百姓等不了,多给太医院一日,这荆州就得多死一日的人! “也罢,朕也明白章大人难处,这样吧,朕再给太医院七日,倘若七日之后还无法解决痘疮一症,那便另择一位总判院事吧!” 章恒益神情一暗,心知女帝圣意已决,便再无回旋的可能,故而只得开口应下。 “臣多谢陛下体恤!” 等到章恒益与钱阁老二人重新归回原位,文德殿又化作一潭死水。 环视一圈,沈卿绾再度开口:“可还有……” 话音未落,刑部尚书赵安平愤而出列。 “陛下,臣有事启奏!” 沈卿绾美眸流转,故作疑惑,“不知赵大人有何事启奏?” 赵安平一指武将中的一人,神情悲愤。 “臣状告京都白羽卫副统领柳石钦管教不严,其子柳云成飞扬跋扈,纵奴行凶,强抢民女不成,恼羞成怒之下趁夜杀害女子一家,弃尸荒野!京都城乃是天子脚下,竟发生此等骇人听闻的惨案,还请陛下明察,还京都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柳石钦眼眸一沉,当即出列跪倒在地。 “陛下,臣与犬子冤枉,赵大人所言实乃无稽之谈,若真如赵大人所言,犬子杀害女子一家,敢问赵大人又是如何得知此事?难不成是那女子托梦告知与你?” 此言一出,文德殿内议论纷纷。 沈卿绾轻咳一声,看向殿下跪着的两人,表情严肃道:“两位爱卿皆是我大夏的肱骨之臣,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陛下,此间绝无误会!幸得老天垂怜,前几日刑部官员返京之时,偶然发现一人倒在路边,而不远处便是城郊乱葬岗,细心追问之下方才得知此事,臣不敢信口开河,如今苦主就在殿外,还请陛下准其进殿,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赵大人如此言之凿凿,不知柳爱卿以为如何?” 听到女帝询问,柳石钦神色紧张,不敢抬头对视。 知子莫若父,自家儿子什么德行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最是清楚! 往日里没少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但今日这等丑闻却是搬上了文德殿,怕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收场了! 无奈之下,只得将目光偷瞄向文臣中的一人,见对方没有丝毫动静,柳石钦一咬牙,沉声开口:“陛下,臣行行的正坐的端,还请陛下传人证上殿,臣愿与他当面对质!” 沈卿绾点了点头,随即陈恩的声音传出大殿外。 “传人证进殿!” 很快一名御林军搀扶着年迈的老者踏入了文德殿。 刚一进殿,老者便跪倒在地高呼有冤。 沈卿绾柔声安抚,“老人家,莫急,你且将事情慢慢道来,这朝堂所站着的皆是我大夏柱石,倘若真有冤屈,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说罢,还饶有意味地看向众臣! 事是真事儿,只不过路过的并非是刑部中人,而是绣衣卫! 真正的苦主也凭借着胸中的一口怨气不散,强撑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告知绣衣卫后方才瞑目! 而绣衣卫也在第一时间将此事便上奏给了女帝。 在得到女帝的授意后,很快柳家父子的罪证就躺在了龙案之上。 只不过在这之前,白羽卫副统领一职沈卿绾并无合适人选,故而此案也就被绣衣卫收纳在了案牍库,并未拿出来大做文章。 否则这白羽卫副统领一职还是会落在旁人手中,得不偿失! 但眼下宁修言苏醒了,正是天赐良机,而白羽卫副统领一职便是女帝为他铺的路! 听到老者说完,柳石钦大呼冤枉。 沈卿绾冲着齐江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将绣衣卫查到的罪证递交了上去。 “陛下,臣这里也有绣衣卫收集的罪证,烦请陛下过目!” 齐江一开口,令不少明眼人都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罪证早不拿晚不拿,偏偏这个时候拿出来? 摆明了是女帝酝酿已久,想要在今日朝堂之上一锤定音! 而文臣中,一位蓄着山羊胡的官员微微眯起双眼。 片刻后沈卿绾眼眸阴冷,将手中的奏章猛地丢向柳石钦。 “朕倒是没想到,拱卫京都的白羽卫倒是成了替你柳家欺压百姓的伥鬼,柳石钦,你好大的胆子!” 看着散落一地的奏章,柳石钦顿时慌了神。 “陛下,臣与犬子冤枉,定是有小人构陷,还望陛下明察,明察啊!”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你的意思是绣衣卫与刑部联手栽赃嫁祸与你?柳石钦,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柳石钦依旧不松口,试图垂死挣扎。 “陛下,臣与犬子冤枉!坊间百姓尚且知道口说无凭,如今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臣恳请陛下明察!” 而此时留着山羊胡的文官也适时出声。 “陛下,老臣以为,柳副统领此言在理,倘若没有真凭实据,仅因老汉之言便将我大夏重臣缉拿下狱,传出去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不等女帝开口,此人再度开口。 “当然,若是赵大人与齐大人能够拿得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柳石钦自当按律处置,所以还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文德殿内,不少官员纷纷下跪出声。 而沈卿绾的眼底却是浮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杀意。 身为帝王,她不会天真到以为光凭三言两语就能定柳石钦的罪,所以自然也是留了后手的,为的就是一击必中。 “郭首辅所言在理,那……” 恰巧此时一名小太监快步绕过石柱来到陈恩身边耳语了两句,后者微微点头。 望着沈卿绾投来询问道眼神,陈恩压低声音道:“陛下,镇远侯此刻正押着柳云成在定鼎门外求见!” 听到这里,沈卿绾的脸上露出了摄人心魄的冷笑。 而她这一笑,却是让郭元德与柳石钦二人心中均是一沉。 第4章 旧怨 宁修言与柳云成的事儿还得从他早上去讨债说起…… 镇远侯府内,刚服侍完宁修言穿衣的二牛端起面盆问道:“侯爷,咱们今天先去哪家?” 宁修言看了看桌上铺开的契书,想了想指着其中的一张。 “就从城郊的庄子开始,等弄完后,再回城里收租子,最后顺便拜会下这位竹文轩的李掌柜,请他吃顿饭,算是聊表心意吧!” “喏!” 等到二牛外端着温水进来想要帮宁修言洗脸时,后者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二牛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如今侯爷的心智已经恢复了,哪儿还需要自己再帮他洗脸,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那什么,侯爷我忘了!” 宁修言莞尔一笑,心知这哥俩儿是照顾自己习惯了。 “行了,以后记得就行,我不是之前那个憨儿了,你先去府外看看大牛的马车备好没!” “喏!” 看着二牛离去的背影,宁修言决定以后这衣服还得自己学着穿,再不济也得找个丫鬟婢女什么的来服侍自己,不然一个皮肤黝黑,孔武有力的壮汉站在身后替你整理衣裳,顺手还得帮着紧一紧腰间的玉带,虽说是自己的护卫,可总觉着后面菊花凉飕飕的! 不过话又说来,这兄弟俩忠心程度当真没话说,而且人还挺有意思的,一个话少,憨厚,一个话多,机灵,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正想着事儿,外面就传来二牛的喊声。 “侯爷,我哥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知道了,我马上来!” 胡乱抹了把脸,宁修言就朝着屋外走去…… 很快,马车便来到了城郊外的庄子。 看着眼前颇具规模的庄子,宁修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大的地,放眼望去都是在忙着干农活的人,如果按时交租,前身也不至于过得紧巴巴的,一点王公贵胄的体面都没有! 越想越生气,宁修言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当然,若是条件允许,甚至可以选择换一批佃户。 不为别的,就为这具前身出口恶气! 可他刚一迈进庄门,迎面一道瘦小的身影便一头扎进自己怀里。 低头望去,恰巧小家伙也正扬起小脑袋,睁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 小女孩的衣衫略显破旧,扎着两根冲天辫,白嫩的小脸蛋上还有着两抹高原红,而她后面还跟着个同样衣着陈旧,流着鼻涕的小男孩,显然二人刚刚是在追逐打闹才撞着了自己! “对不起,大哥……贵人!” 一见来人衣着华贵,小女孩慌忙开口认错,可说到一半便连忙改口。 宁修言倒是没有计较小女孩的冲撞,反而表情错愕。 按理说他们近乎五年没有交租,先不说这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打着补丁,再不济也不该衣着如此单薄。 要知道这深秋的冷风格外刺骨,若是大人也就罢了,尚还能扛得住。 可这孩子还小,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模样,鼻涕还挂在脸上显然是感冒了,家里大人就这般不管事儿? “二牛,这庄子上怎么回事?几年没交租还弄成这样?庄上管事儿的呢?” 二牛挠了挠头,神色窘迫道:“侯爷,您是知道的,当年您的事儿都传遍京都了,这庄子我和我哥来了两回都无功而返,索性后来我们也就不来了!” 宁修言没说话,而是眼神扫视了周围农田一圈,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庄子的异样。 “二牛,当时你和你哥来的时候他们都穿这样?” 二牛想了想,随即开口道:“这倒没在意,之前都是这里秦玉秦管事带我们去庄子隔壁的那间小屋谈事儿,从没进来过!” 听到二牛的解释,宁修言这会儿更加坚信自己心中的猜想,没好气地轻踹一脚。 “看你平日里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做起事儿来这么缺心眼儿!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啊?” 二牛疑惑地看向宁修言,不明白侯爷为什么要骂自己! 可稍一思索,便眼底喷火,毫不犹豫地抽刀就要进去砍了那个王八蛋管事! “娘的,老子在天宁军都没被人这么骗过!” 而明晃晃的长刀却是将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他们还以为这人是要杀了自己! 小孩子的哭声很快就吸引来了田地里干农活的佃户们! 他们三五成群,人人手拿农具,脸色警惕的看着宁修言三人! 但见着宁修言衣着不似普通人,而他身旁的大牛二牛两人更是体格壮硕,还都手握长刀,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质问,只得将孩子拽在身后护着。 人群中有个年纪大的老者试探着拱手问道:“几位贵人,不知来我们庄子可是有什么事儿?” 大牛提着刀也不搭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佃户,但他那直勾勾的眼神瞧着挺骇人的! 不等宁修言开口,二牛沉声道:“庄里的秦管事呢?让他出来答话!侯爷来找他了!” 此言一出,人群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侯爷?哪个侯爷?” “自然是咱们庄子的主家镇远侯啊!” “啊?不是说他是个傻子吗?” “嘘,你不要命啦!没看着侯爷旁边的两个壮汉吗?” 宁修言可不想听他们在这里闲扯,于是直接开口道:“秦管事人呢?” 另一个佃户壮着胆子上前弯腰行礼。 “回侯爷的话,秦管事外出有事去了,应当是快回来了!要不侯爷您先去里面歇会儿?等秦管事回来,小人通知您?” “不必了!” 宁修言一扬手,随机指了个人道:“我问,你答!” 顺着手指的方向,人群自动分开,而被宁修言指着的那名妇人身子一抖,磕巴道:“侯……侯爷,民……民妇……不……知……” “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我且问你,为何近五年都不曾交租?此地交由你们耕种多年,我侯府收取的地租比起别的庄子来只低不高,扣除田赋之后,侯府不过是逢十取一,你们应当是有足够的余粮存下才对,可为何不交租?莫非是见我心智受损,便想着吃白食吗?” 来之前宁修言就在马车里将契书上所定下的抽成看了个一清二楚! 大夏田赋逢十取三,而侯府在余下的粮食里取佃户一成,已经算是很良心了,别的庄子都是取三成乃至四成! 这其中绝大部分的原因是老侯爷和老妇人都是良善之人。 尤其是老侯爷,泥腿子出身,比谁都明白百姓的不易,所以镇远侯府的佃户过的要比旁的地方更好些! 此言一出,在场的佃户纷纷诧异地彼此对视,似乎是有些迷茫。 那名妇人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叩首。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我等都是按时交租,不曾有丝毫拖欠啊!” 听到这话的宁修言嘴角泛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佃户淳朴,他们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而且自家对佃户可谓是很好,至少比京都其他勋贵要好太多! 自己心智受损一事,对他们这种几乎与世隔绝的佃户来说根本就传不进他们耳朵里! 就是传到耳朵里,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不交租! 想到这里,宁修言眼眸一冷沉声道:“还敢诓骗我,若是还不说实话,那咱们便去京都府衙找府尹大人评理!” 说罢作势要走,而人群中的一个身材不比大牛矮多少的汉子却是有些急了。 只见他赤红着双眼,一脸怒容道:“老侯爷在世时对我等百般照顾,我等从未有一刻忘记,故而侯爷您受了伤变……变成……” 宁修言嘴角上扬,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人若不激一下,哪儿会吐出什么实话来! 汉子一咬牙,不顾一旁老妪的拉扯,愤而继续开口。 “纵使侯爷您心智受损,我等也从未起过不交租的心思!而且那会儿秦管事说了,侯府为了给您治病,已经变卖了不少家产,如今侯府早已没多少余钱了,所以需要涨租。咱们大伙听了谁也没说半个不字,这一涨就是七成,乡亲们感念老侯爷的恩德,这几年也是咬着牙扛了下来,怎得如今侯爷病刚好就不认账了?” “涨租?” 宁修言微微眯起双眼:“何时开始涨租的?” 汉子气呼呼道:“约莫三、四年前!” “呵呵,好啊,好啊!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宁修言怒极反笑,阴沉着脸道:“大牛,去外面给我守着,若是那个管事的回来了,直接将他拎到我这来!” 随即又笑着对壮汉道:“你叫什么名字?” 壮汉沉声道:“俺叫田大力!” “田大力是吧,来,带我去你家里!咱们慢慢说!其他的父老乡亲们,我宁修言在感激诸位的恩情,但有一点我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第一,我镇远侯府从未对各位庄上的父老乡亲们涨过租,第二,这几年,侯府也未曾收到过一粒米的租金!第三,我确实是傻了五年,但现在清醒过来了,所以待我取回侯府应得租金后,剩余的我会一分不少的退给你们,今日我来便是解决此事的,还请诸位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 “什么?没收到租金?” “啊?那秦管事不是每年都将咱们的粮食送出庄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狗东西诓骗我等!” “打死他!” “对,打死他!” 见佃户们群情激愤,宁修言连忙双手虚按道:“诸位,诸位,先安静,听我说!” 等到人群没了声音,宁修言才再度张嘴。 “各位父老乡亲们,烦请在这之前一切如旧,就当不知道这事儿,莫要打草惊蛇,免得让他给跑了!” “好!” “都听侯爷的!” 见人群各自散去,田大力才领着宁修言等人来到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去,宁修言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似是有些不适。 见状,田大力神色困窘道:“家里脏乱了些,侯爷您多见谅!” 宁修言摆了摆手,转了一圈,微微皱眉:“你们就住这种地方?” 田大力端着破碗倒了杯水,犹犹豫豫的将碗递给宁修言。 “嗐,有个地方能遮风挡雨就不错的了,还得亏当年老侯爷和老妇人心善,收留我等逃难而来的村民,否则咱们杏花村这几十户人家早就饿死了!” 宁修言也不介意,接过碗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只不过这嘴里却是有一股子馊味! “庄子上一共多少人?” 放下碗,宁修言也不在意脏,随便挑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 “具体多少人不知道,但应该有百十号人吧!” “百十号人?青壮年有多少人?” “估摸着四十多人!” 微微点头,宁修言心中有了一些盘算。 正好府内缺人手,这些佃户家里的妇人们平日里除了为自家男人缝补做饭外,余下的空闲时间还是很多的,这样一来自己完全可以雇佣她们去侯府做工 李嬷嬷年纪大了,不能太过操劳,正好可以教她们些规矩,平日里打扫采买什么的也可以交由她们去做。 这样一来侯府也有了生气,不至于看得那么萧索。 而且从他们先前所言不难看出,佃户们对侯府还是心怀感恩的,这样的人用起来也放心! 想到这里,宁修言开口道:“不知庄子上女子有多少?” 田大力只当宁修言问的是未曾婚配的少女,于是如实相告。 “约莫有十来个吧!” “十来个?怎么就这点人?” 宁修言疑惑的看向他,“我先前瞧见庄子上的妇人不是挺多的吗?” 田大力一愣,下意识答道:“可她们都有夫家了!” 宁修言人麻了,“不是,大力,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问……” 转念一想,宁修言又有些语塞,好像自己问的话有问题,转而苦笑道:“大力,我想问的是有没有会做饭,懂得干杂活的女子!不是问人家有没有婚配!” 田大力尴尬地陪着笑,“那可就多了,咱们普通人家的女子哪个都会干活,我估摸着得有三十多人!” “这样吧,一会儿你去问问她们,有没有愿意去侯府做工的,工钱每月一两银子,春种秋收时节可以回家帮忙,其他时候就呆在府内打打杂,包吃包住,一月内准她们四天回家探亲!” 听到这话,田大力吃了一惊。 一月一两银子,这已然不少了,要知道普通人家一年下来也才赚七八两银子,那还是得省吃俭用才行! 而眼下侯爷直接就开出一两银子的工钱,这可比他们干农活要赚得多! 宁修言见田大力不说话,以为自己工资开少了,稍作沉吟后又再度开口。 “眼下侯府也不富裕,暂且先这样吧!等我将欠侯府的租子都要回来,手头宽裕些后到时候再给她们涨工钱!” 这回田大力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见他半天默不作声,宁修言皱了皱眉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田大力回过神连连摆手,有些不好意思道:“侯爷,您看我行吗?” 宁修言无奈,正欲开口,却听屋外传来阵阵骂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大牛抓到人了。 于是对着田大力道:“你的事儿,待会儿再说,先帮我去问问,我找那姓秦的好好算算账!” “好嘞,小的这就去办!” 等宁修言来到屋外,就见着庄子上的佃户们对着被大牛扣住的秦管事破口大骂,那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更有甚者提着木棍锄头就要动手,吓得宁修言赶忙挤进人群安抚众人。 “乡亲们,先冷静,你们这要是打死了,咱们的粮食也就不知道找谁要了!” 见侯爷开口,百姓们这才悻悻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对着秦管事吐口水! “将他带到隔壁那个屋子,我要好好问问他!” “喏!” 等大牛找了根木棍将秦管事五花大绑的捆在上面,宁修言才找了张椅子淡定的坐下,翘起二郎腿。 望着眼前这个留着八字胡,吃得脑满肠肥的秦管事调侃道:“看来秦管事吃了我侯府不少粮食啊!” 秦管事神色一变,谄媚道:“侯爷,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 “打住!” 宁修言一挥手,语气阴冷道:“秦玉是吧,我一个武将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更不会浪费时间听你跟我在这打马虎眼,直接说,谁让你私自涨租的?” 听到这话,秦玉脸色一僵,他发现好像镇远侯不傻了! 刚想着该用什么借口忽悠过去的秦管事,耳边却传来宁修言犹如恶魔般的声音。 “大牛,去,掰断他一根手指!” “喏!” 不等秦玉开口求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右手的小拇指应声折断,疼得当场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 “秦玉,我侯府是雇你来替我管庄子的,不是让你来中饱私囊,打秋风的,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最后给你次机会,老实交代是谁让你涨租,这些年租金又交给谁了,想清楚了再说,但凡从你嘴里蹦出半个我不想听到的字,接下来断的可就不单单是根手指了!” 之所以敢这么笃定,实则是宁修言不相信一个小小的管事儿,在没人授意指使的情况下,就敢私自涨侯府的租金。 要知道普通人与王公贵胄之间,可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不单单是庄子,甚至连那些铺子的背后都有着某些人的影子。 “这……我……” “大牛!” “别别别,我说,我说!” 秦玉一见身边的黑大汉又要动手,瞬间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的全交代了! “是柳云成,柳家少爷让我这么做的!” 宁修言显然是没有听说过这人,下意识看向二牛,“这柳云成是谁?” 没想到二牛一听到柳云成三个字,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娘的,没想到是这个狗东西!” 宁修言有些诧异,听二牛这口气好像是跟这姓柳的有旧怨啊! “侯爷,你刚醒来,所以不记得也正常,这柳云成是京都白羽卫副统领柳石钦的儿子,这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贪财,儿子好色,干的都不是些人事儿!” “我跟他有仇?” 二牛点了点头,“早些年您回京都述职时,遇到这小子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一怒之下就将他给揍了一顿,他爹那会儿还是白羽卫中的一个正五品军校副尉,莫说是跟老侯爷身份没得比,就是跟您当时的身份也天差地别,所以他爹当夜就带着柳云成来侯府登门道歉!” “后来呢?” 顿了顿,二牛接着道:“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跟您八字不合,还是那年犯太岁,没两天又在望川楼犯到您手里了!当时他调戏的还是个外乡女子,而那次您下手狠了些,将他的一条胳膊给打折了!” 宁修言哑然,这孙子是真背啊! 第5章 新仇旧恨一起算 “所以因为这事儿他就记恨上我了?” “属下不知,或许是吧!” 宁修言微微颔首,扭头盯着秦玉冷声开口:“这几年的租子都怎么分的?” 秦玉额上早已沁满了汗珠,颤抖着身子道:“七成都在柳云成那儿,还有三成小人折换成了银票,就藏在这床头下面!” “就为了这区区三成,你便将侯府给卖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在宁修言看来自己一个现代人穿越过来,别的不敢说,至少赚钱这一块应当是没什么问题。 何况自己即便是再落魄,毕竟还顶着个镇远侯的名头,普通商人多少还是会畏惧些! 二牛在听到秦玉交代的瞬间,便快步来到床边仔细翻找一番,很快就将搜出的一沓银票递给了宁修言。 随意地翻看了两眼,宁修言心中已然有数。 每张银票面值一百两,粗略的算了算,加起来估摸着得有个一万五千两左右! “为了这一万五千两,就把自己身家性命全都搭进去了,值得吗?” 闻言秦玉立刻慌了神,不停地虚空叩首求饶。 “侯爷,小人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求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人一家可就指望着我养活了!求您了,侯爷!求您了!” 没有丝毫怜悯,宁修言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对着二牛沉声吩咐。 “捆好他,一会儿回城内让大牛将他送交京都府处理!” “喏!” “侯爷,侯爷开恩啊,侯爷!没了小人,往后我这一家老小可还怎么活啊!” 宁修言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了眼这个满脸泪水,显得既可怜又可恨的胖子。 “我侯府待你不薄,你却卖主求荣,都是成年人,既然事儿做了,就得认,也别想着后悔,否则就对不起当初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且……” 顿了顿,宁修言言辞冷冽:“不是只有你才有家人,屋外那些个佃户,他们谁没家人?谁不需要养家糊口?”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小屋,徒留身后的秦玉哭得撕心裂肺。 至于他是后悔还是自责这些都不在宁修言的考虑范围! 看着还在忙碌的佃户们身影,宁修言犹豫片刻忽然高声喊道:“诸位乡亲们,还请将家里人都喊出来,我有事儿宣布!” 很快,最先听到动静的人纷纷走出房屋,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庄子上的人也都陆陆续续来到了宁修言的身前。 看着这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佃户们,宁修言心中不免升起了些许同情。 无论哪个时代,底层人民想要活着都是尤为不易! “诸位,今日之事算是解决了,但眼下追回的银钱只有一万五千两,我想了想决定先将其中的一万两退还给诸位,至于这钱该交由谁来保管或者怎么分,还请诸位选一个信得过的人出来!” 没一会儿,在佃户们的推举下,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走了出来。 “小老儿见过侯爷!” “老人家不必多礼,敢问您怎么称呼?” “回侯爷的话,小老儿曾是杏花村的村正,若是侯爷不嫌弃,唤小老儿一声老田便是!” 点了点头,宁修言没有废话,直接将手里的银票数出一万两交到田老的手中! “田老,这些银票交由你保管,该怎么分您看着来,只要别出岔子就成!至于这管事一职,我想了想,与其花钱孤外人来打理,不如就交给田老您来代为管理,每年我会派人按时来收取租子!而您代理管事一职,我也会开工钱给您!所有的租金依旧不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田老慌忙摆手拒绝:“侯爷使不得,使不得,能……” 不等田老说完,宁修言便出言打断。 “田老,您就安心替我守好庄子就成,我还得回去和别人算总账,就不多留了,秦玉我会将他带走交由京都府处置,隔壁的屋子往后您就安心住那儿,其他的事儿无需您操心,若是碰上解决不了的麻烦,派人去侯府传个信即可!” 田老热泪盈眶,握着宁修言的手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拍了拍田老的手背,宁修言嘱咐道:“田老,这庄子往后您老就多费心,还有这庄子我来时看了,到现在也没个名字,以后就叫杏花庄吧!” …… 自打离开杏花庄起,马车内的宁修言就盯着手中的契书愁眉不展。 二牛见状小声询问道:“侯爷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反复翻看着手里的契书,宁修言半天才沉声开口:“嗯,按理说侯府的铺子与庄子几乎都选择了吃里扒外,尤其是这些店铺……” “店铺怎么了?” 见宁修言欲言又止,二牛疑惑不解的问道。 “所有店铺之中,就属朱雀街李掌柜租住的店面位置最好,可偏偏他却能出淤泥而不染,按时交租不说,还能逢年过节的送点礼物什么的,你就不觉着奇怪?” 二牛倒是没有同宁修言一般想得那么多,反而对这位李掌柜称赞有加。 “我倒是觉着兴许人李掌柜刚正不阿呢!反正那会儿每次我们从她店铺前路过,她都会请我和我哥去店里吃些茶点!” 看着对李掌柜推崇备至的二牛,宁修言懒得同他多说。 要知道京都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深,倘若没点水性,那可是会淹死人还捞不着尸首的! 就二牛这样看似机灵,实则不过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终归是没读过书的大老粗一个,真要指望他跟别人玩心眼子,怕是县衙里的一个主簿就能将他轻松拿捏! 而就在这时,大牛的声音却是忽然传来。 “侯爷,李掌柜的竹文轩好像出事儿了!” 听到这话,宁修言眉头微挑,掀开车帘的刹那,就瞧见门头颇有几分素雅的店铺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以前有人来闹过事儿吗?” “不曾有过!至少我和二牛没见过!”大牛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自打昨夜开始,除了对李嬷嬷母子三人无条件信任外,对余下的人和事,宁修言皆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于是打定主意,决定先看看再说! “李掌柜,我家少爷前前后后来您这竹文轩也不下十回了,这店里的花销也不小,不过是想请您赏脸吃顿饭而已,您又何必再三推辞?况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在这京都做生意的,哪个不是靠着白羽卫照拂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李掌柜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吧?” 开口的是一个长相寒碜的下人,而他旁边站着个少年,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沉迷于酒色之中亏了身子的二世祖。 虽衣着光鲜亮丽,却也掩盖不了其神态疲乏,双眼无神的事实! 而此时竹文轩内一名丫鬟却是双手叉腰挡在样貌俊美的少年郎身前。 “我家掌柜说了不去就是不去,难不成你们还想在这朱雀街上抢人?” 眼前的一幕令宁修言目瞪口呆。 前世互联网发达,他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不少纨绔子弟搭讪、调戏美女的,但真就没见过调戏俊美少年的! 他诧异地回头看了眼大牛问道:“大牛,咱们京都的王公贵胄莫非盛行龙阳之好?亦或是喜欢养男宠?” 大牛憨厚的摇了摇头,回头看向二牛。 “二牛,你知道不?” 二牛哑然失笑:“侯爷,人李掌柜是女儿身,平日里为了方便干活,所以才作男子打扮,若是穿着长裙,端茶递水什么的着实不方便!” 宁修言这才反应过来,古代钗裙好看是好看,但太过麻烦,若是人多的话,做起事来确实极为不便! 否则各大酒楼又怎会多是男子跑堂? 倘若多招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岂不是更容易吸引人流? “她家这竹文轩到底是做什么的?就她和这婢女两人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就是平日里供一些文人雅士在这聊天喝茶,偶尔有几个来了兴致的也会赋诗作画,焚香抚琴什么的!” 宁修言暗感有趣,合着弄半天就是开了间高端点的茶社啊! 正想着,那名肾虚公子当即脚步轻浮地跨出,面露嚣张跋扈之色。 “今天我柳云成还就请定她李紫涵了,在京都,谁不给我柳家几分薄面?若是识相点就自己跟着我走,免得逼本少爷动粗,到时候可别怪少爷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说着那只咸猪手就朝着李紫涵白嫩到近乎能掐出水的脸蛋摸去。 而听到柳云成三个字,宁修言本来一路都不曾舒展的眉头忽然就愁色尽褪,嘴角更是若有若无的浮现出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 不等二牛开口,宁修言轻轻一跃便跳下马车。 随手拨开人群一个箭步上前,朝着举止轻佻的柳云成腰间就是一脚。 突如其来的巨力令后者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就朝着竹文轩的台阶摔去。 不等奴仆赶来搀扶,柳云成就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宛如寒冬腊月中刮起的冷风,吹得自己鸡皮疙瘩布满全身! “给你面子?你他妈有几个师啊?” 而在佳人近前失了脸面的柳云成,恼羞成怒地爬起身,头也不回就骂道:“哪个小王八羔子,敢打你柳爷……” 可话未说完,见着眼前之人时,原本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转而目露惊惧道:“是你……你这个傻子?” 一抹阴冷至极的笑容顷刻间爬上宁修言的脸庞! “傻子?你是在说我?柳云成,我看你是想再折一次胳膊了是吗?” 而看着宁修言此刻如猛虎下山般的气势,柳云成不自觉地躲在了一众奴仆身后,颤声道:“你……你好了?” 宁修言唇角上扬,轻笑出声:“托柳少爷您的福,本来本侯还不信二牛说的,没想到啊,看来老天爷是知道你今天要作恶,所以特意掐着时间让本侯昨夜醒来!” 一听这话,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中有人认出了宁修言。 “这不是镇远侯家的小侯爷吗?” “别乱说,人家已经袭爵了!现在是正儿八经的镇远侯!” “我听说他不是心智受损成了痴儿吗?” “嘘,不要命啦!” 听着一旁百姓的议论,宁修言嘴角猛抽,可碍于身份也不好发作,只得将邪火撒在柳云成的身上。 “柳少爷啊,柳少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今天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看着将骨节捏的咯吱作响,步步逼近的宁修言。 柳云成此时哪儿还有先前那般不可一世的姿态,整个人就跟个鹌鹑似的浑身发抖。 “你……你想干嘛?别过来,这里……这里可是朱雀街,难道……难道你还想打我不成?那我可要去京都府好好告你一状!” 宁修言脚步一顿,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抖若筛糠的柳云成。 “柳少爷,你要告我?” 见宁修言停下脚步,柳云成还以为他怕了,毕竟镇远侯府今非昔比。 眼下镇远侯府无权无势,而他宁修言也仅仅是有一个爵位而已。 但自己爹那可是实打实的白羽卫副统领,从三品的京都武职。 正要是闹起来,指不定谁吃亏! “行,那感情好,咱俩现在就一起去京都府,我还正愁找不着你呢!” 柳云成一听这话,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警惕地看向宁修言试探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呵呵,二牛,将人带出来!” “喏!” 瞧见被捆得跟个年猪似的秦玉,嘴里还塞着布条在那儿呜咽叫唤,柳云成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没有丝毫犹豫,一推身边仆从叫嚷道:“给少爷我拦住他!” 而他自己却是转身就跑,只要跑回家里就安全了,即便他宁修言如今身为侯爷,总不能打杀上门来吧? 只要拖到自家父亲下朝,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宁修言怎么会让到嘴的鸭子给溜走? 看着四五个面露恐惧,畏葸不前的柳府下人,宁修言压根就没管他们,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身旁走过。 而其中一人见状猛地一咬牙,举起手中的木棍就要朝宁修言砸下。 就在这时,一个铁塔般的身影一把握住木棍,反手就是一拳轰在那人的腹部,后者顿时身躯弓成了虾米,木棍也被大牛一拳砸断! 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让柳云成逃跑之路异常艰难,还不等他挤开人群,突觉领口一紧,整个人便被倒拽了回去,跌坐在地! “跑啊,柳少爷,怎么不跑了?” 看着一脸狞笑走向自己的恶鬼,柳云成仿佛又回到当年被宁修言折断手臂的那一日。 仅是一瞬,他下身便流淌出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 这让宁修言捏着鼻子跳到一旁,厌恶地看着被自己吓懵掉的柳云成。 “不是,哥们儿,你什么毛病?至于吗?见过泪失禁的,头一回见着尿失禁的,你真是让本侯开了眼界了!” 此时宁修言身边一股香风袭来,虽是男装,但女子姣好的容貌还是令这位穿越而来的现代人略微有一丝丝失神。 在此之前,他只听说过男身女相,可李紫涵的出现,却在此刻将这四个字具现化了!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兄弟,你好香啊!” 第6章 无缘对面不相识 宁修言出人意料的孟浪之言,令李紫涵瞬间俏脸爬满红霞,整个人也是呆愣当场不知所措。 见李紫涵双颊泛起醉人的红晕,宁修言这才猛地想起来这里不是前世,而自己如此轻佻的言语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若是令这位李掌柜心生嫌恶,到时候可就亏大了! 毕竟一个能顶着巨大压力选择给侯府雪中送炭,而不是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的女子,是值得自己尊敬的。 一想到这,宁修言赶忙拱手表达歉意。 “对不住,李掌柜,是本侯一时语快,刚苏醒不久,神志尚还浑噩,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李掌柜包涵一二!” 李紫涵一愣,诧异宁修言转变得如此之快的同时,一双美眸上下打量起来,仿佛要将他看个透彻。 自从离家出走来到京都躲避父亲安排的联姻开始,这日子过得可就不比家中。 但凭借着容貌与聪慧,在这京都达官显贵之中也是周旋的游刃有余。 她自恃见过不少王侯公孙,有一掷千金为博自己红颜一笑的,也有装腔作势逼自己就范的,更有甚者便如躺在地上的柳云成,仗着家世想要明抢的! 可无一例外,眼底全透露着对自己这具娇躯不加掩饰的欲望。 唯有宁修言此人倒是有趣。 虽然言语冒失,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礼数,便是称呼他一声登徒子都不为过。 但怪就怪在,偏偏在他的眼中自己没有看到一丝一毫那些贵胄子弟赤裸裸的欲望,反而清澈如水。 如此唐突的话语不像是有意调戏,反而倒像是随口的无心之言! 要知道,在镇远侯府落魄之前,宁修言可是被世人称为大夏麒麟子,更是多次跟随老侯爷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 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恃才傲物,反而谦逊有礼,温润如玉,是大夏不可多得的人才! 甚而不少人都在传大夏未来有宁修言在,便可百年无虞!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先帝招他为驸马,将自己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天宁公主,也就是如今的大夏女帝沈卿绾下嫁与他! 更是将宁修言率领的军队更名为沈卿绾的封号,天宁军,寓意天下安宁,可谓是荣宠至极,风光一时无两! 时至今日,这份殊荣在大夏也是独一份! 奈何天妒英才,秦岭山一役,天宁军不知为何兵败如山倒,宁修言更是在突围之后不久便陷入昏迷。 直到太医院众人不眠不休研究其病症,最终在历时半月后,才好不容易将他唤醒。 可没想到宁修言却成了一个傻子。 而痛失爱将的先帝也因秦岭关失守,一怒之下重病不起。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没多久,前方便又传来噩耗。 替先帝御驾亲征的太子与镇远侯府的老侯爷双双战死沙场! 这对本就遭受打击而一病不起的先帝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甚至就连传位诏书都没来得及写完,便撒手人寰。 好在先帝自觉大限将至前就秘密派人传信沈卿绾的母族,也就是手握重兵的英国公丁修。 命他领兵入京,拱卫京都。 这才没有出现各地藩王叛乱,从而让沈卿绾顺利登基! 可就是这么一位令先帝称赞,女帝倾心的少年将军,如今在李紫涵看来,怕是言过其实。 至少在自己这里不是! 但……却别有一番趣味! 而女人对男人的好奇心,通常便是她沦陷的开始?。 李紫涵刚欲俯身行礼,但很快察觉此举与自己穿着不符,转而抱拳开口。 “侯爷不必如此,在小女子看来,侯爷虽心直口快,但胜在坦荡,至少要比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强上百倍,况且,小女子与婢女能在京都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全依仗侯府租给我主仆二人的这间店铺,加之今日侯爷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侯爷!” 宁修言对李紫涵这番说辞并没有太多的感触,横竖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客气话,听听也就行了,当不得真! 只不过他倒是对李紫涵这人来了兴趣,人美声甜不说,这身材也是堪称一绝。 纵使是有着男子衣物的束缚,却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规模,足见此女心胸宽广,不是自己可以单手掌握之人! 尤其是这双瑞凤眼,眼型细而且长,仿佛永远都是一副对着你笑靥生花的模样,非常有亲和力。 这样的眼型堪比传说中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 仅是一眼,宁修言便在心中对她下了判断! 如此貌美还能在京都这等鱼龙混杂之地混得游刃有余,此女绝非普通闺阁女子,手段更是远超一般大家闺秀! 当即收回眸光,对着李紫涵笑道:“李掌柜哪儿的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辈义不容辞,实不相瞒,本侯昨夜刚刚清醒便听闻家中嬷嬷所言,本想着今日在府中设宴招待李掌柜,感谢李掌柜多年的帮衬,但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柳云成,所以宴请之事怕是要耽搁了,改日,改日本侯必定府内设宴,到时候还望李掌柜赏脸才是!” “不敢劳烦侯爷,既然侯爷还有要事在身,理当以正事为主,至于宴请一事,只要侯爷开口,小女子定会如约而至!” “如此,本侯便先告辞了!” “侯爷慢走!” 目送宁修言押着柳云成等人离去,李紫涵微微眯起双眼! “珍儿,你说镇远侯这人如何?” 珍儿略一思索,便将心中所想悉数道出。 “京都盛传镇远侯没傻之前为人谦逊有礼,温文尔雅,可今日奴婢观其言行却与描述中大相径庭,举止轻浮不说,他那双眼睛就……就……” 李紫涵眼角含笑:“就什么?” “就没从小姐身上下来过!” 闻言,李紫涵瞬间双颊通红一片,娇羞道:“休……休要胡言乱语!” 珍儿嘟起小嘴反驳道:“才没有胡言乱语,刚才奴婢瞧得真切,不信小姐没发现!只不过侯爷与先前那些世家子弟不同,他的眼睛不会吃人!” 李紫涵拍了拍珍儿的小脑袋,语气中带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是啊,他的眼里虽有男女之情,却无半分欲望,所以说这饭啊,小姐我怕是吃不到咯!” “啊?” 珍儿诧异的看向李紫涵,有些疑惑不解。 轻点了下珍儿的秀额,李紫涵语气有些失落。 “有欲方有求,他瞧我的眼神没有半点男女之欲,又怎会真的设宴请我过府一叙!不过是些场面话,给彼此一些体面罢了!” “那小姐,若是镇远侯真的设宴呢?您赴约吗?” 略作沉吟,李紫涵白嫩的脸庞浮现出些许狡黠之色。 “去,为何不去?他镇远侯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能白吃一顿饭,何乐而不为呢!” 珍儿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李紫涵,试探着开口问道:“小姐,您莫不是对镇远侯……” 话音未落,李紫涵耳根子一烫,当即佯装恼怒地举起手追打。 “让你乱嚼舌根!” “哎呀,小姐,奴婢还没说什么事呢!” “你还说!” …… 跟在御林军身后的宁修言,自迈入文德殿的那一刻起,心脏就扑通狂跳。 出于好奇心作祟,他一直想要抬头打量一番,可又觉着封建王朝的规矩太多,万一一个不小心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从而触怒了龙椅上的那位女帝,那就亏麻了。 于是强压住心中冒出的奇怪想法,紧盯着脚尖亦步亦趋的老实跟着。 那模样,像极了宫中低眉顺眼的小太监! 而龙椅上的沈卿绾瞧见大殿中的这一幕,不禁黛眉微蹙。 朕芳心暗许的少年将军,如今怎的这般谨小慎微。 直到陈恩轻咳一声,沈卿绾方才反应过来,宁修言已经站在大殿之中许久了,群臣也在等着自己问话。 当即整理了下裙摆,故作诧异道:“镇远侯今日怎的上朝了?莫非是身体康复了?” 宁修言想了想,决定还是学着电视剧里的范本回答:“托陛下的福,臣于昨夜苏醒,只是这记忆尚还有些模糊!” 听到这话的沈卿绾,藏在龙袍之下的一双玉手死死握紧,面上却神色如常。 “哦,既然这身子还没好利索,镇远侯为何不在家中安心休养,何故上殿?” 宁修言心中微微叹息,自己是真不想来啊! 可是没办法,谁让家中还有四张嘴等着吃饭呢! 自己的钱还得自己要不是? 万般无奈之下,宁修言双膝一弯,口中高声道:“陛下,臣有冤屈,还望陛下替臣做主!” 而这句话却犹如一根利箭射中了沈卿绾的心房,令她娇躯一震。 “镇远侯不必如此,且先起来回话!” “多谢陛下!” 可起身的宁修言却依旧眼睑低垂,未曾抬头看龙椅上的自己一眼。 这在沈卿绾看来,宁修言是心中有怨。 想来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的保护却是令他心生嫌隙了! 即便隐藏得再好,沈卿绾的语气之中还是不免掺杂了些许委屈。 “为何不敢抬头看朕?” 被女帝突如其来的一问,倒是让宁修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世的古装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见着皇帝就该低着脑袋,这样方能显得皇帝尊贵啊! 若是直视天颜那可是大不敬啊! 可女帝发问,自己又不能装聋作哑,无奈之下,宁修言只得硬着头皮解释:“臣痴傻五年,恐御前失仪触怒了陛下,故而不敢直视天颜,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既是有冤,爱卿尽管抬头答话便是,朕恕你无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宁修言也就索性抬头看向了龙椅上的女帝! 只不过有着冕旒前珠帘的遮挡,宁修言一时间也看不清女帝的真容。 不过倒也没事儿,只要自己能申冤就成,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而这时隔五年的再度对视,却险些让沈卿绾于众臣面前失仪。 依旧是自己所熟悉的脸庞,只不过这一次宁修言的眼里却再无往日的那般深情,反而清澈明净,似是不认识龙椅上的自己。 刹那间,那对深邃明亮的眼眸令沈卿绾的心房没来由的一痛! 强自镇定下来的沈卿绾决定先将朝堂之上的事情处理完,至于其他的,等下了朝之后再议也不迟。 如今自己日思夜想之人已然苏醒,只要与他言明,聪慧如他,定然知晓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良苦用心! “不知镇远侯有何冤屈要申?” 一听这话,宁修言当即开口。 “陛下,臣要状告白羽卫副统领柳石钦之子柳云成,趁微臣心智受损之时,暗中串通侯府上的田庄管事,侵吞我侯府五年的田租,不仅如此,他还命田庄管事以臣需要救治为由,私自将田租上涨,从以往只收一成租金,到如今要收七成,诓骗田庄上的佃户足足五年之久,这是要吃我镇远侯府的绝户啊!而且先前来的路上,臣恰巧撞见他当街强抢民女,故而一气之下将之揍了一顿,带入皇宫,请陛下圣裁!” 此话一出,整个文德殿宛如死水一般寂静! 而跪在大殿中的柳石钦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哈哈哈,好啊,好一个白羽卫副统领,好一个柳家!” 听完宁修言的叙述,沈卿绾怒极反笑,眼眸凌厉地看向柳石钦寒声开口。 “朕的柳爱卿,你可还有话要说?” 柳石钦顿时神色一慌,磕头如捣蒜般道:“陛下,镇远侯与犬子昔日曾有旧怨,如今大病初愈,臣以为其神智尚不清明,所说之事自然是作不得数,还请陛下明察!” 宁修言瞥了一眼柳石钦反驳道:“柳大人若是不信,我那吃里扒外的田庄管事还在定鼎门处跪着,大可以招他进殿讯问!至于强抢民女一事,今日朱雀街上的百姓可都瞧见了,皆可作证,而苦主也是租我侯府店铺的李掌柜,陛下可以派人将她传至大殿,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恰在此时,沈卿绾适时怒斥:“柳石钦,你还敢狡辩,可是要绣衣卫将当年被柳云成调戏的外乡女子一并传来?” 沈卿绾的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刻的柳石钦身子一软,宛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一旁的柳云成更是不堪,从被押进文德殿,看着自家父亲跪倒在地时就被吓得晕死了过去! “来人!” 一声令下,殿外的两名御林军应声而入。 沈卿绾厌恶的看向柳家父子,“将柳石钦、柳云成二人押入天牢,明日午时问斩!” “喏!” 随即又扫视群臣一眼,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齐江的身上! “绣衣御史齐江听诏!” “臣在!” “朕命你即刻带人前去柳府抄家,抄得的财物一律充入国库,至于柳家家眷全部押入刑部大牢,待明日柳石钦父子二人问斩后,男丁流放,女眷发配进和声署!” “喏!” 齐江刚要领命而去,却又听到女帝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 “慢着!” 只见沈卿绾美眸柔和的看向宁修言问道:“不知镇远侯这五年亏损了多少银钱?” 宁修言略作思考,便开口道:“不算店铺,光是田庄,侯府五年总共亏损约莫七万两白银!” “七万两白银?” 朝中大臣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要知道上好的田庄顶天了一年也不过堪堪是一万两收入,这还不是每年都能做得到! 而宁修言却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七万两,这不是把别人当傻子骗吗? 但众人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哪儿管他人瓦上霜? 左右不是自家掏钱,心疼不上,也犯不着为了一个罪人与刚刚苏醒的镇远侯交恶。 况且,保不齐他以后还会得到女帝的重用,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为官之道,不外如是! 只不过不少人心中都在暗想,为何当初痴傻的不是自家儿郎,不然今日这七万两不就成了自己的了? 此刻,户部尚书王茂清却是忽然出列开口驳斥。 “陛下,臣以为镇远侯故意夸大损失,想要借机敛财!如此欺瞒陛下,其心可诛,还望陛下治其欺君之罪!” 见有人出言,监察史张苍也是帮腔道:“陛下,臣以为王尚书所言在理,镇远侯此举确有欺君之实,恳请陛下降罪,以肃朝纲!” “请陛下降罪镇远侯,以肃朝纲!” 沈卿绾看着底下跪倒一片的朝臣,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 拉下一个柳石钦,你们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扳回一城? 可正如王、张二人所言,宁修言的话确有些欠妥,毕竟七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 平白无故的多出两万两白银,任谁看了都会眼红! 百般思索之下,沈卿绾决定以宁修言刚苏醒为由替他解释过去。 没成想宁修言却是抢先一步与群臣对峙了起来。 “笑话,诸位大人以为这七万两是为本侯自己要的?” 此话一出,沈卿绾顿时疑惑,难不成宁修言还有什么别的深意? 果不其然,不等众人开口,宁修言冷声道:“诸位大人锦衣玉食自是不知民间疾苦!可我侯府的佃户们却是被柳云成与秦玉二人联手诓骗了五年,他们每年勒紧裤腰带从家中挤出七成的佃租用于给本侯治病,这七成对你们来说不多,但对他们而言那是几乎倾尽了所有!这七万两除了本侯自己的租金外,余下的悉数是给这些佃户的精神损失……哦不,是赔偿!” “一派胡言!” 王茂清冷哼一声,随即对着台阶上的女帝道:“陛下,镇远侯如此狡辩,足见其毫无悔改之意,其心可诛,臣以为……” 可不得王茂清说完,宁修言便厉声怒斥。 “王尚书,若你不信,大可以去我侯府的杏花庄上瞧瞧,看看佃户们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如此正值深秋之际,庄上的孩童们还身着单衣!不知你家中可有子嗣?若有,本侯也不要你家中子嗣穿他们的衣物过上五年,只需过上一月即可,如何?” 王茂清哪能同意宁修言的话,若是这样,自家的孙子不得冻出病来? 一见他那副模样,宁修言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嘴角冷笑:“怎么?王大人是不愿意?那好,张大人,不知你家中可有子嗣?” 张苍顿时哑口无言。 宁修言不理会两人,接着杀人诛心道:“两位大人尚且心疼自家子嗣,那些佃户就不心疼自家孩子了?还是说你们两家孩子的命是命,别人家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都说为官者理当躬履俭素,爱人如子,看来二位大人也不是什么好官啊!便是与民同苦都做不到,如何能体恤百姓疾苦?” 宁修言一番直指人心的发言,顷刻间令王茂清与张苍二人汗如雨下。 就在二人不知该如何反驳之时,一道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忽然响起。 “镇远侯此话言重了!” 第7章 郭子瑜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名身穿绯红官服,腰间佩戴着银鱼袋的官员缓步走出。 向着龙椅上的女帝深深一礼后,方才回头对着宁修言恭敬道:“见过镇远侯!” 宁修言左眉上挑,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唇红齿白,丰神如玉的少年郎。 此人缓带轻裘,貌似潘安,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散发出一股令人舒适自在的感觉,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涵养极深! 卧槽,这哥们儿是谪仙下凡吧?这神态,这气质,卧槽,妥妥的人生赢家啊!饶是强如我巅峰时期,碰上他也得退避三舍! 倘若这小子勾勾手指,还不得将京都那些个深闺名秀迷的自荐枕席? 当然,作为一生要强的华夏人,宁修言这一生又怎会弱于他人? 顷刻之间,眼眸中便蕴含了三分悲伤七分寡欢的忧郁气质。 “你是?” “回镇远侯,下官乃是兵部左侍郎郭子瑜!” “郭子瑜?” 口中细细咀嚼着三个字,脑海里却近乎疯狂的搜索着关于郭子瑜的信息。 遗憾的是即便宁修言将自己的cpu转冒烟了,还是没有想起关于郭子瑜的只言片语。 见宁修言如此,郭子瑜轻笑着开口:“镇远侯没有听过下官也属正常,当年下官不过是三甲百名开外,之后便在外当了个县令!五年前才刚刚调回京都任职!” 见对方自报家门,宁修言也就顺势抱拳行礼。 “原来是郭大人!失敬失敬,不知郭大人所说再下言重了是何意?” “不敢不敢!” 郭子瑜赶忙回礼,随即解释起来。 “镇远侯方才之言却是令我等百官汗颜,诚如镇远侯所言,为官者理当躬履俭素,爱人如子,只不过二位大人身居高位,目光自是要比寻常官员看得长远,更是要将心思放在最为重要的事情上,替陛下分忧!而事关百姓民生之事,自是有一方县令操持,如此各司其职,方能保我大夏国祚绵长!” “是啊,郭侍郎所言在理!” “身居要职自当是站得高,看得远,倘若只是将目光放在咫尺之内,如何能够让大夏国运长久?” “要不说还得是郭首辅的儿子呢!小阁老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不愧是郭家麒麟子,郭首辅教导有方啊!” 听着两旁的彩虹屁,宁修言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便又听郭子瑜道。 “诚然,镇远侯所言亦是在理,但镇远侯府上佃户们的遭遇非是我大夏官员不作为,实则是有奸臣作祟,三位大人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实不该因柳家父子伤了和气,一切源头皆因柳家父子所起,故而……” 话未说完,郭子瑜便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大殿地面。 “臣恳请陛下念在杏花庄佃户们忠心为主的份上,免其三年田赋,至于镇远侯口中的七万两虽不知真假,但想来以镇远侯的人品应是不会有差,只不过如今国库并不充盈,所以还请陛下三思!” 宁修言本来听着郭子瑜的话还觉得挺高兴的,可最后闹了半天还是嫌七万两多了? 甚至最后牵扯出了国库,笑话,我自己的钱,关国库何事? 这可把宁修言气坏了,断人财路更是如同杀人父母,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刚准备舌战群儒,却听一道清泠的声音自身后传出。 “若依郭爱卿所言,此事应当如何处置才最为妥当?” “回陛下,臣以为,杏花庄的佃户们忠心为主理当嘉奖,而镇远侯的损失也不能不补偿,故而臣才斗胆请陛下免去杏花庄三年田赋,一来是对佃户们的褒奖,二来也算是略微弥补了镇远侯这几年的损失!其次,依镇远侯府的损失臣不敢妄下判断,所以臣思来想去,还请陛下从柳家抄没的家产中取五万五千两白银作为对镇远侯府的补偿!” 嗯?七万两变五万五千两?合着那一万五千两你补给我?免去三年田赋又怎么了?能和一万五千两的真金白银相比吗? 一万五千两那是自己的,田赋是人女帝的,哪个多哪个少我能分不清楚? 一念至此,宁修言看向郭子瑜的眼中带上了些许不爽,想也不想就跪倒在地。 “陛下,这七万两并非是臣贪得无厌,实则佃户们本就极为不易,况且若是如郭大人所言,倘若身居高位者便要将目光放得长远,从而对百姓生活艰辛视而不见,臣斗胆一问,若有朝一日,大夏连这千千万万的基石都没了,纵使目光放得再长远又有何用?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无论身居何职,理当都该以百姓为重,请陛下明察!”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这八个大字一出,刹那间整座文德殿鸦雀无声。 沈卿绾更是美眸明亮,看向跪倒在地的宁修言,不由得露出些许柔情。 只不过宁修言与郭子瑜二人说的都有道理,一时间她也不好定夺! 想了想,沈卿绾红唇轻启:“杏花庄佃户忠心护主,其心可嘉,即日起,免去杏花庄未来三年的田赋,镇远侯多年损失便从柳家抄没的家产中取六万两当作补偿!此事便算了结了,往后谁也不许再提!” 众臣闻言皆是跪倒在地,口呼圣明! 而俯首的宁修言却是撇了撇嘴:这女帝还挺会做人,两边谁也不得罪,各取一半,帝王之术算是给这小丫头玩明白了! 行吧,六万两就六万两,总归是要比五万五千两多。 再一个,自己不是已经收回了一万五千两了嘛,加起来比七万两还多出五千两,这笔买卖不亏了,见好就收吧! “镇远侯,你可还满意?” 我说不满意你能同意? 原本下撇的嘴角随着宁修言再度抬头,已然是一副感激涕零的神色。 “臣谢陛下厚爱!” 沈卿绾微微颔首,面露和煦对着宁修言道:“那便先站在一旁候着!” “喏!” 转而美眸又看向众臣,将早已准备好的问题抛了出来。 “如今柳石钦已下狱,这空出的白羽卫副统领一职,诸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啊?” 听到女帝提及此事,不少人的心思都开始活络了起来。 很快,一名武将就站出来,双手抱拳,瓮声开口。 “陛下,臣以为白羽卫身负拱卫京都要职,而副统领一职更是重中之重,理当交由一位心性纯良之人,否则再出一个柳石钦恐会令京都百姓心生怨怼,故而臣举荐严家严羽担任京都白羽卫副统领一职!” 第8章 臣乃武将 “陛下,臣举荐李庭!” “陛下,臣认为霍文隽乃不二人选。” “呵,李大人,你举荐自家侄儿倒是举贤不避亲啊!” “熊大人此言差矣,那霍文隽又何尝不是熊大人的门生?” “你……” 而此刻躲在文德殿角落里的宁修言,一边看着文德殿内文武百官为了这个空缺争得面红耳赤,一边在脑海中快速查阅着这些人嘴里的名字。 寻思着有没有同自己相熟的,也好提前套套近乎,搞好人际关系什么的,至少为将来自己的生意打下夯实基础! 毕竟有人照拂,这生意做起来自然得心应手,也能省下不少麻烦! 至于这白羽卫副统领一职,他看都不看一眼! 当然,这倒不是因为宁修言乐得清闲,相反,若是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争上一争! 华夏儿郎谁不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能披坚执锐,学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将军,杀得贼寇人头滚滚! 奈何童年只能手持一柄木剑斩尽地里的油菜花,还得被家中长辈从村东追至村西,溃败而逃! 只不过谁让老侯爷走得早呢! 自己背后又没个靠山,就连母亲的娘家人都不管自己! 这样的肥缺哪儿能轮到自己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孤儿来担任? 横竖这职位也落不到自己头上,就当是来文德殿看乐子了! 而与他抱有一样想法的还有朝中一些同样是没有靠山庇护的散户! 这些人位置不高不低,所能参与决断之事几乎少得可怜,有时候就连他们自己都怀疑,迈入这座文德殿到底是不是来凑数的! 眼见着大殿之中争吵声愈演愈烈,有的人甚至都准备撸袖子开干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娇斥吓得文武百官纷纷跪地,口呼陛下息怒! 宁修言微微错愕,随即也跟着大部队跪倒在地! “吵什么吵?当朕的文德殿是坊间的菜市场吗?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我大夏朝的重臣,如今却如乡野匹夫般口出粗鄙之言,与坊间泼皮无赖有何区别?” “陛下恕罪!” “一个个不想着如何为大夏出谋划策,替天下苍生谋取福祉也就罢了,成天就盯着那些个空缺职位,真当朕不知道你们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吗?荆州痘疮一症,你们可有想到解决的法子?为了一个白羽卫副统领一职便要相互攻讦,你们是想大夏在朕这里灭亡不成?” “臣等不敢!” 沈卿绾嘴角冷笑连连:“不敢?朕看尔等敢的很!真以为朕没有自己的考量?若是举荐之人确有真才实学,朕不是那等不懂放权之人,可你们看看自己推荐上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齐江!” “臣在!” “将查到的东西都给诸位爱卿念上一念!” “喏!” 随即齐江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当着群臣的面翻开后便高声念诵。 “严羽,夏德三年,在清风阁与一商人因青楼女子产生口角,继而大打出手,后被……李庭,夏德四年,曾……,霍文隽,夏德四年,与……” 待齐江宣读完后,便垂手退至一旁。 沈卿绾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推荐三人的官员冷声开口:“这便是你们推荐给朕的人选?” “臣……” “闭嘴!” 沈卿绾怒斥道:“尔等自己不思进取,还要将这等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塞入白羽卫,究竟是何居心?是想再多出个柳石钦来,让百姓戳着朕的脊梁骨骂朕吗?” “臣等有失察之职,还望陛下责罚!” “责罚?好,镇远侯,你来给朕说道说道,像他们这样的该当如何?” 宁修言一愣,随即耷拉着脑袋沉声道:“臣乃武将不善言辞!” 他可不傻,这种情况下选谁都得让另外一方记恨上。 眼下自己无权无势,孤家寡人一个,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才不会傻到被女帝当枪使,去蹚这么一趟浑水,爱谁谁! 沈卿绾气息猛地一滞,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宁修言竟会给她这么一个答案! “好好好,镇远侯倒是没有白白傻了五年,都学会趋利避害了,既然如此,朕就偏不让你独善其身,来人,拟诏!” “即日起,任命镇远侯为白羽卫副统领,倘若京都再有此等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之事发生,朕唯你是问,退朝!” 说罢,便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陈恩则是面无表情的看向面面相觑的朝臣,尖锐的嗓子高声道:“退朝!” 徒留宁修言傻乎乎的愣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自己被推到了风尖浪口之上! …… “陛下,此举有否些操之过急了!” 承誉殿内,陈恩一边为沈卿绾泡茶,一边小声询问。 沈卿绾嘴角上扬,端起龙案旁的茶杯一饮而尽。 “无妨,朕今日就是在给他们提个醒,一来,让他们清楚,莫要以为有些事朕不知情,不过是念在君臣的情分上,给他们留了些脸面,二来,也是警告他们,不该动的心思就别动,不该伸的手别伸,否则谁敢伸爪子,朕就敢剁了它,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不到万不得已,朕不信他们会弃车保帅!” 陈恩默默点头,接着又道:“陛下,只是如此一来,是否会给镇远侯带来麻烦?” 被陈恩这么一问,本该塞入口中的糕点却是被其缓缓放下,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朕如何不知,只不过……哎,陈公公,你可知朕今年芳龄几许?” 陈恩想了想,轻声答道:“陛下过了腊月十五,便二十有二了!” 沈卿绾苦涩道:“是啊,过了腊月十五,朕便二十有二了,坊间寻常人家的女子如朕这般年纪早已有了子嗣,而朕在此之前,还在等着修言醒来,几欲放弃,可心有不甘!若非当年秦岭山一役,恐怕朕的孩儿也能满地跑了!” 话锋一转,沈卿绾气势逼人。 “眼下既然修言醒了,朕便不想再等了,该他的东西,朕要一样不少的替他拿回来,欠他的债朕也要一笔不落的助他讨回来,等大仇得报之后,朕要同他风风光光的成婚!” 陈恩心中微微叹息一声,这两孩子过得太苦了! “对了,秦岭山一事儿可有眉目了?” 一谈起正事,陈恩白眉轻皱,沉声道:“回陛下,据司隶卫传回来的消息,目前看来秦岭山一役并无异常!” 沈卿绾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轻声道:“越是没有发现,才越是可疑,当年修言手中的三万天宁军本该据守武宁关不出,等待皇兄与老侯爷将北狄人诱进山谷,再配合营州军从旁协助,彻底堵死北狄人的退路,从而一鼓作气吃光他们的楼烦骑兵,但不知为何修言会贸然出兵,导致自己突围后昏迷不醒,而朝中大臣纷纷落井下石,上书父皇说他贪功冒进!” 沈卿绾冷哼一声:“若说别人贪功冒进朕还信上三分,可以修言沉稳的性子决计不会如此,这其中必然有问题,父王驾崩前也曾屏退左右告诉朕,秦岭山战败非是天不佑我大夏,而是有人从中作梗!否则皇兄与老侯爷不可能双双战死沙场!朕也不会险些与修言有缘无分,欠朕的东西,朕要他们百倍偿还!” 说到这里,沈卿绾双拳紧握,眼神冰冷:“继续给朕查,命司隶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明秦岭山一战的真相,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倘若谁敢阻拦……立斩不赦!” “喏!” 第9章 没熟人 “呵呵,恭喜侯爷重新掌兵啊!” “有侯爷在,想来镇远侯府定能重现昔日盛况了!” “往后这京都在宁侯爷的管辖下,想来必定是歌舞升平啊!” 听着耳边传来的道贺声,无论虚情假意,还是借机调笑讥讽,宁修言照单全收,僵硬着张笑脸,一一回礼! 没办法,没有后台的人做起事儿来就是这般没底气,谁让没人给兜底呢! 但陪笑归陪笑,宁修言心里却是将女帝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个遍。 白羽卫副统领是肥差吗? 是! 是要职吗? 能拱卫京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偏偏这个差事落在自己头上就不是什么值得道贺的喜事了! 京都这个地方不比其他州郡,是大夏都城,是天子脚下! 这里的王孙贵胄,达官显贵遍地都是,路上随便找一两个衣着光鲜亮丽之人搭话,指不定就是谁家的关系户! 而自己被女帝赋予了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万一要是做不好,得罪人不说,怕是还得成了女帝的出气筒。 若只是出气筒也就罢了,横竖不过是挨顿骂,再不济受顿责打也成,可最怕的就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自己成了女帝推卸责任的替罪羊! 指望自己与她的一纸婚约? 笑话,若是真有用,自己这五年能过成那鸟样? 想着想着,宁修言便走到了定鼎门外。 大牛、二牛两人一见自家侯爷的身影,立刻一左一右的迎了上去。 然而当他俩瞧着宁修言那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大牛有些纳闷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宁修言面露苦涩地摇了摇头。 “别提了,真他娘的晦气,落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啊?” 二牛不明所以,不满道:“侯爷身体刚刚恢复,陛下怎得这般心狠就派您差事?” 大牛重重地踹了自家弟弟一脚,压低嗓音道:“闭嘴,这里是皇宫!” 二牛连忙抽了自己一巴掌,缩了缩脑袋,不再开口! “哎……要是领兵倒也好了,趁早远离京都这等是非之地,做个手握重兵镇守边疆的大将,日子过得还舒心些!” “那是……” 宁修言长叹一声:“陛下让我执掌白羽卫副统领一职!” 大牛闻言疑惑不解的问道:“侯爷,白羽卫副统领是份肥差啊!京都谁不眼红!陛下能将此要职交于你,想来还念着当年的情分!” 宁修言瞪了他一眼:“狗屁的情分,若是念着情分,能看着咱侯府被人欺负?还他妈肥差?我爹若是还在世,这自然是一份肥差,但现在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一个弄不好,被卷进什么大事里还得掉脑袋!” 大牛还想说什么,二牛插话道:“侯爷可是担心这京都内关系错综复杂,您怕抓了不该抓的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宁修言没好气道:“你说呢?” 二牛一拍胸脯,豪气道:“这个事儿侯爷就不用担心了!” 一听这话,宁修言立刻来了兴趣,凑上前小声道:“这话怎么说?” 二牛压低声音为其解释:“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因为出身低微与京都这些个达官显贵不对付,所以您压根就不用担心得罪什么人,反正在这京都就没什么人待见咱们侯府!” “漂亮!我说咱家落魄成那样都没人帮衬一二,合着我爹他就压根没什么人脉!” 宁修言拍了拍二牛的肩膀,对着他道:“赶明儿,趁早给本侯挑快风水宝地,保不齐哪天就得提前去下面见我爹娘了!” …… 当宁修言一行三人回到侯府时,一眼就瞧见大门处杵着个门神! “田大力?”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田大力这才扭头看去,顿时脸上欣喜若狂。 “侯爷,您回来了?” 宁修言诧异道:“你在我家门口傻站着干嘛?” 田大力一愣,随即憨厚地挠了挠头:“来庄上的时候,不是侯爷说侯府缺下人,让小人帮着您问问吗?一问之下,老多人想来侯府做工了,这不,我给她们都送侯府来了!” “那你这是?” “我这不是看侯府门口没有门房嘛,寻思着充当门房!” 看着敦厚老实的汉子,宁修言一乐,随口道:“那成,你就在这站着吧!” “喏!” 临进门,宁修言回头看着田大力依旧纹丝不动的迹象,笑骂道:“你是缺心眼儿吧?好赖话都听不出来?赶紧的,跟我进来!” 田大力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事儿?” “侯爷,那这侯府大门咋办?” 宁修言一拍脑门,无奈道:“放心吧,咱们镇远侯府一穷二白都已经远近闻名了,谁没个亲戚串门啥的!你就安心进来吧!” “喏!” 一只脚刚踏进前院,宁修言就听到李嬷嬷训话的声音传来。 “侯府内所有大小事务一律听侯爷的,没有嬷嬷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去打搅侯爷,平日里府中的房间我让你们打扫的,你们尽心打扫就成,不让你们去的,谁也不许进去,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嬷嬷!” 一群娇滴滴的声音,瞬间让宁修言骨头都酥了! 要不说有时候真不能怪那些昏君。 如此多的二八婢女站在面前,莫说是看了,就光听声音都让人觉着心情愉悦! “咳……” 轻咳一声,宁修言带着三人朝着李嬷嬷走来。 见着宁修言,李嬷嬷率先一礼:“见过侯爷!” 紧跟着身后的一众少女也是连忙俯身。 “见过侯爷!” 宁修言一愣,赶忙搀扶起李嬷嬷道:“嬷嬷不必如此!” 李嬷嬷却是倔强道:“规矩便是规矩,以往侯府落寞也就不讲这些规矩,如今听说侯爷收回了租子,又惩治了恶人,未来镇远侯府必定能在侯爷手上重现当年的盛景,所以这规矩还是要立的,也得让这些婢女们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婢!” 宁修言拍了拍李嬷嬷的手,没有多说什么,转而看向站成一排的杏花庄少女们柔声开口。 “诸位都是杏花庄的人,本侯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位李嬷嬷是本侯的乳娘,往后家中嬷嬷话便是本侯话!明白了吗?” “明白了,侯爷!” 李嬷嬷眼眶中泪光闪烁,刚想开口,便被宁修言打断道:“嬷嬷不必如此,若是没有嬷嬷,恐怕我这个傻子早就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嬷嬷你先带她们熟悉下侯府,我带大牛与二牛先去书房处理些事情!” “喏!” 第10章 发家致富的第一步 一进书房,宁修言就坐在了首座,指着两边的椅子道:“你俩别傻站着了,先坐下,我有事儿要问你们!” 大牛同二牛对视一眼,均是面露不解。 虽然不知道侯爷要问什么,但还是十分顺从地坐了下去。 “京都这地方,你们兄弟俩有没有什么知根知底的商人,最好是那种没什么背景,也没太多花花肠子,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小门小户就行!” 如今侯府虽然有了些银钱,但府内的人手也增多了,这开销自然而然也就随之加大,光凭那些个租子恐怕支撑不下去。 此外府内多年不曾修缮,家中东西又被诓骗着卖得差不多了,也急需添置些家具,如此一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所以宁修言打算借用前世一些不太依靠科技的知识来发家致富。 而作为穿越者,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制造肥皂。 毕竟大夏清洗身体所用之物和前世古代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纯天然的无患子或是皂荚。 只是这两样东西比起肥皂来说,实在是一言难尽! 但那些有名的商人或是商盟,其背后显然是有着京都达官显贵的支持。 所以宁修言才会想到找个靠谱的小商人来合作,因为这类人背后没什么靠山,容易被拿捏! 要知道肥皂制作的过程,其复杂程度几乎等同于零。 一项成本低廉,技术门槛还不高的日化用品,可以说完全是为小作坊量身定做的产品! 如果做得好,自己绝对能够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大赚特赚的那种。 到时候再找些代理商什么的,将之销往整个大夏,等到大夏的市场饱和了,自己还可以销售给北狄、东胡之类的游牧民族,一个简单的出口贸易就完成了! 若是一切顺利,开拓海外市场指日可待!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肥皂它是持续消耗品,用完就得买,而习惯了用肥皂去油污的人,又怎会再用回无患子或是皂荚? 所以这门生意会很长远,也就意味着会源源不断的给自己爆金币! 只要自己掌握好关键的核心一环,并不用担心别家会模仿,等到技术成熟之后,自己还可以推陈出新。 就比如:香皂。 宁修言相信,单凭一个香字便能令这大夏的深闺女子亦或是宅中贵妇们趋之若鹜。 虽然蒸馏设备没有,但是不妨碍自己能够扩散思维。 大不了到时候将京都大街小巷内的胭脂铺里的香膏全给包圆了,融在肥皂里试试不就成了? 至于能不能行不重要,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失败乃成功之母嘛! 听到宁修言的话,二牛面色为难道:“侯爷,咱们府内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再拿出去典当了!” “你有病啊!本侯刚收回来的欠债,这会儿干嘛要卖东西?” 二牛拍了拍胸脯,长舒了口气,自己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随即讪笑问道:“那侯爷您找那些商人来做什么?” 稍作沉吟,宁修言沉声道:“我有个赚大钱的法子,只是没什么信得过的人,所以想问问你们兄弟俩有没有认识的!” 二牛听到这话显然是十分吃惊。 “侯爷您想行商?” 宁修言微微扬眉,心中有些疑惑,难不成这大夏的王公贵胄不许行商? “怎么?不行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若是侯府出面售卖东西岂不是自降身份?那与京都的商贾又有何区别!” 宁修言哑然,好像古代的王侯贵胄皆是自恃身份高人一等,从不屑与这些底层的商贾产生交集。 “这……” “侯爷,咱们侯府虽然落魄,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干行商这一行当,若是如此,先不说别的,单单监察院的那些人就得联名参您一本!” 宁修言咬着手指,眉头紧锁道:“若是不行商,其他王公贵胄哪儿来的那么多银钱供他们挥霍?光凭佃户与租铺子就能日进斗金?我不信!” 二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宁修言,小声道:“我说了侯爷您可不许骂我!” “行了,别废话,赶紧说!” 二牛这才缓缓开口。 “按照老侯爷在世时立下的规矩,杏花庄一年交给侯府的租子不过才两千两白银,您能收回那么多,全都是因为秦玉和柳云成打着给您治病的幌子,二人联手压榨佃户所得!若是以往,估摸着稍微好些五年也不过才能收得一万二三千两的白银,至于店铺就更不用说了!” 顿了顿,二牛接着道:“单单李掌柜的那间铺子,若是别家租给她,怎么着一年也得收个二三百两的租金,但老侯爷和老夫人见她们主仆二人背井离乡极为不易,故而一年只收取她们五十两的租金!其他的铺子或多或少也是这样,所以咱们侯府虽说以往并不缺钱,但也谈不上富裕!比不得那些吃人喝血的王公贵胄,所以这也是老侯爷为什么不愿意与他们为伍的原因!” 听到这里,宁修言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家在京都没什么熟人了! 这不纯纯扰乱市场行情嘛,别人不排挤你才是有问题! 略一思索,宁修言还是决定当个人,至少镇远侯府的名声不能在自己手上败坏。 于是对着大牛道:“大牛,你去肉铺给我买些猪板油回来,有多少要多少!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卖文蛤或是河蚌的,一并买回来!” “喏!” “二牛,你去隔壁胭脂铺买些香膏回来,每种香味给我弄一盒,对了,让他们送你一些空的竹盒,一定要干净没用过的,算了,直接买吧,有多少买多少,让大力和你一起去!” “侯爷,您要这些有什么用?” “别废话,让你去就去!” “喏!” 而他自己则是跑到前院,在李嬷嬷目瞪口呆的眸光中,从庖屋内弄出了一大堆柴灰回到自己小院。 路过前院时,还不忘让李嬷嬷取些细盐,跟着自己一起回小院! 宁修言如此反常的行为,令李嬷嬷心中一颤,莫不是侯爷旧疾复发了? “侯爷,您这是哪儿不太舒服?” “呵呵,嬷嬷放心,我没事儿!” “那您这是?” “只是想到了赚钱的法子!” “可是侯爷,谁家赚钱的法子用这些庖屋的柴灰啊!还有这细盐……” 宁修言摆手打断道:“嬷嬷放心吧,柴灰与细盐都是有大用处的,信我,很快咱们侯府就能赚大钱了!” 听到这话,李嬷嬷神色骤变:“侯爷,您是要从商?” 第11章 下马威 一见李嬷嬷的表情,宁修言就知道若是不同她说清楚,往后得被念叨死! 作为在侯府操劳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她将侯府的名声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如果自己选择从商,那便是将镇远侯府四个字踩到了泥地里。 届时,李嬷嬷虽不会同自己吵闹,但恐怕日后也是夜夜以泪洗面,郁郁寡欢了! 而面对一个将自己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侯府的老人,又是自己的乳娘,宁修言怎么着也不会让她伤心的! “嬷嬷放心,我不从商,若是此举可行,我会将这个法子交给他人来做!侯府就等着每年分红便成!” 闻言,李嬷嬷这放心不少。 她是真怕宁修言冲动之下,将侯府的名声拖至与商贾齐名,到时候镇远侯府就真成了整个京都最大的笑话了! 等到大牛三人带着东西回来后,宁修言便领着他们三人一头扎进后院,更是明令禁止,若是没有自己的吩咐,谁也不许踏进后院半步。 当然,李嬷嬷自然是不在此列! …… 翌日,宁修言跟个小白兔似的红着双眼睛,打着哈欠来到了白羽卫的军营中。 刚一见面就看见不少人望向自己窃窃私语。 这让本就没有睡好的宁修言心中有了些火气! “怎么着?都没事儿做?不用操练?今日巡城的小队呢?” 一旁角落里走出了一道人影,对着宁修言恭敬的一抱拳。 “卑职见过副统领!” “嗯,你叫什么名字?” “回副统领的话,属下白羽卫百人将,莫昶业!” “百人将?今日是你们小队巡城?” “正是!” “行,那就跟着本侯去巡城吧!” “啊?” 莫昶业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宁修言。 宁修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啊什么啊?本侯不能同你们一起巡城吗?” 莫昶业连忙单膝跪地解释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莫昶业一咬牙:“只是侯爷今日刚来白羽卫任职,许多将领还不熟悉,所以……是不是……是不是……该……” 宁修言半蹲下身子,看着一脸紧张的莫昶业冷声道:“你这般推三阻四不想本侯去巡城,可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莫昶业有苦难言,对于眼前这位镇远侯的遭遇,他也是略有耳闻。 虽痴傻五年,但莫昶业打心里佩服这位年少成名随父镇守边疆的少将军。 但敬佩归敬佩,白羽卫可不是当初他宁修言掌握的天宁军。 若是老侯爷尚还在世,或许白羽卫的那些将领还卖他几分薄面。 可如今的宁修言不过是无根浮萍,纵使顶着白羽卫副统领的官职又如何?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底下的人若是不听你的,不过是个名字好听些的傀儡罢了! 碰巧此时,一道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穿鳞甲,乍一看有些娘里娘气的男人,正手扶腰刀缓步来到了校场正中! “看什么看,没事儿做吗?都给本将滚去操练!谁若是慢了半步,本将扒了他的皮!” “喏!” 而宁修言却是剑眉微抖,面露古怪地看向来人暗自腹诽:不愧是大夏的都城,果然人杰地零啊!能养出这么个水零零的男人来,这家祖坟显然是建在零山之上! 可不等宁修言继续细想,男人再度开口。 “莫昶业呢?” 听到男人唤自己的名字,后者叹息一声,慌忙起身向着男人小跑而去。 “卑职见过翁云麾使!” “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巡城?” “这……” 不等莫昶业开口解释,宁修言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起身道:“是本侯让他前来答话的!怎么?翁云麾使可是有什么意见不成?” 翁方?的眼底闪过一抹轻蔑,但随即便佯装恭敬道:“原来是镇远侯来了,本将有失远迎,还望侯爷恕罪!” 没有计较翁方?话里的称谓,他这点小伎俩宁修言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 只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烧谁又不是烧呢? “翁云麾使,你这话是何意?本侯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应当称呼本侯为副统领才是” 翁方?眼角一抽,解释道:“侯爷,不是下官不改口,实则是兵部调令尚未下发,还请侯爷见谅!” “兵部?翁云麾使的意思是这兵部要比女帝还大了?”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宁修言语气平淡道:“那你翁云麾使是什么意思?” 见翁方?低头不语,宁修言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行,既然兵部调令没有下来,那本侯也乐得清闲,今日便打道回府,若是陛下问罪下来,还请翁云麾使记得方才所言才是啊!” 翁方?瞬间冷汗直冒,暗骂喝酒误事,昨日就不该去参加李庭的宴请,更不该拍着胸脯说要给宁修言一个下马威!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摆着威胁自己,你以兵部为由不让我上任? 没问题,那我就顺水推舟不来了,等什么时候兵部调令下来了,我什么时候来,到时候陛下怪罪起来,我就把你推出来顶包! 毕竟一个傻了五年的侯爷,还与陛下有着一纸婚书,怎么着也不会太为难他! 加上老侯爷又是为国战死,于情于理,女帝都会给他镇远侯府几分薄面,最后倒霉的是谁? 还不是自己! 可若是这个时候怂了,往后就得被宁修言拿捏了啊! 以后底下的士卒会怎么看自己? 就在这骑虎难下之际,一道人影打着哈哈快步走来! “抱歉,抱歉!下官来迟了,还请二位将军恕罪!” 听到这悦耳的声音,翁方?这才长舒口气。 只见来人对着宁修言行了一礼,方才笑着开口:“下官兵部员外郎苏文谦,见过侯爷,这是侯爷白羽卫的调令以及腰牌!还请侯爷收好!” 宁修言微微点头,随手便接过这些东西。 而苏文谦见着宁修言一身便服,略感诧异道:“侯爷今日当值为何身着便服?” 宁修言一愣:“你们不发衣服吗?” 苏文谦笑着答道:“侯爷穿当年天宁军的甲胄即可,这是陛下允的!” “哦,行吧!” 宁修言心中暗自撇嘴:“这女帝真小气,一套甲胄都不发,以前上班还有工装呢!” 他不知道的是,侯府内的那套麒麟甲,还是当年沈卿绾身为公主时,替他撒娇卖萌才求得先帝用为数不多的陨铁为他打造而成,其坚固程度,远非一般精铁甲胄可比! “此间事了,下官还得回去复命,就先告辞了!” “苏大人慢走!” “侯爷客气!下官先行告退!” 掂了掂手上的令牌,宁修言大手一挥,看也不看翁方?一眼,对着莫昶业沉声下令。 “莫昶业!” “卑职在!” “带上你的队伍随本侯巡城!若是有发现滋扰百姓者,直接拿下!” “喏!” 第12章 不是,姐们儿你谁啊? “侯爷,今日如何巡城?” 莫昶业看一副吊儿郎当就跟逛街似的宁修言小声询问道。 “你们平日里是如何巡城的?” “回副统领的话,每位百人将麾下共有十支小队,往日都是由各自的什长带领,分成两组,每组五队轮番巡城,每隔两个时辰一换!” “嗯,挺好,你们就照着平日里的规矩来便是,不用在意本侯,我就跟着来熟悉熟悉流程!” 听到这话,莫昶业也不再犹豫,当即转身朝着身后的几名什长吩咐下去。 而宁修言此刻心里却在琢磨,自己该先去哪儿转转的好,毕竟才刚穿过来没两天,对大夏朝的一切还是比较新奇的! 都说古代最热闹的地方不是青楼就是赌坊。 既然如此,那就先从其中一个开始! 一念至此,宁修言便迈开双腿朝着最热闹的街道走去,而双眼则是飞快地扫视两旁的商铺,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见状莫昶业不敢怠慢,生怕这个刚苏醒的镇远侯在自己当值时出了什么麻烦。 于是连忙快步跟在宁修言的身后,为他保驾护航! 似是察觉到身后人影的气息,宁修言疑惑着扭头看向他:“怎么?你是没事儿做?想要摸鱼?” “啊?” 莫昶业被宁修言的话给问懵了,摸鱼?什么摸鱼?难不成这镇远侯想要下河捞鱼玩? 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宁修言就知道他想岔了,尴尬的轻咳一声:“咳,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想偷懒?” 莫昶业脸色一变,慌忙弯腰解释:“卑职不敢,只不过京都地界龙蛇混杂,万一若是有那些个不长眼的泼皮无赖冲撞了侯爷,卑职难辞其咎!” 宁修言哂笑道:“行了,你忙你的,本侯自己逛逛,不会与人起冲突的!” 心中却是暗自腹诽: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你跟在我身后,我还怎么去青楼、赌坊? 再说了通过认真工作换来的那叫报酬,摸鱼得来的才是工资。 她女帝一个月还不知道给我几个钱,就想让我替她卖命? 痴人说梦! “可……” 见他磨磨蹭蹭,宁修言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本侯说了无事便是无事,做好你该做的事儿!我呢!也好专心微服私访,暗中体察民情,有你在我身边着实不方便,赶紧去巡城!若是让我瞧见莫百人将手底下有哪些个白羽卫玩忽职守,届时,可不要怪本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二把火,烧到你身上!” 莫昶业心中一凛,面容严肃地抱拳道:“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告退!” 等到见不着莫昶业的身影,宁修言这才舔了舔嘴唇,“嘿嘿,今天说不定我就能开荤了!” 想想前世,自己到死都没尝过姐姐们的味道,着实遗憾! 可正当他雄心壮志刚一迈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如黄鹂般的嗓音。 “侯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宁修言身形猛地一僵,正纳闷来人是谁时,便嗅到一缕香风从身旁飘过。 来人竟是文竹斋的李掌柜,李紫涵! 依旧是那般明媚动人,也依旧是那副男子装扮! “原来是李掌柜!失礼,失礼!”宁修言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李紫涵眉眼疑惑:“侯爷今日怎得就一个人出来?” “呵呵,昨日侥幸获得陛下赏识,被授予了白羽卫副统领一职,所以今日第一天当值,特意暗中体察民情,谨防昨日文竹斋之事再度发生!” 李紫涵微微颔首,对于柳家被治罪一事她早就料到了! 从宁修言带着柳云成进宫面圣起,这件事就不会那么容易收场! 只不过女帝以雷霆手段将柳石钦父子斩首,其余家眷尽数流放发配,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如此一来,宁修言被授予白羽卫副统领一职,其中必然是有着更深的内幕! 按理说一个刚醒来的傻子,如何会受到女帝的重用? 即便是再不济,也该从白羽卫当中提拔副统领才是,怎会让宁修言担任此要职? 想归想,嘴上还是客气道:“那小女子在这里先恭祝侯爷官运亨通了!” 话锋一转,李紫涵轻笑道:“不知侯爷今日可明察暗访出什么来了?” 宁修言尴尬一笑:“呵呵,这不刚来就碰上李掌柜你了嘛!” 李紫涵美眸闪烁,下一刻便掩嘴轻笑:“侯爷一直掌柜、掌柜的称呼倒是显得见外了,若蒙侯爷不弃,唤一声紫涵便是!” 在李紫涵看来,无论昨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都无法掩盖宁修言是实打实捞着了好处的真相。 换句话说,他镇远侯府才是最大的赢家! 有可能是女帝想要提携宁修言,亦或是有着其他什么考量,但这些都不妨碍自己与他套近乎。 若是可以,自己反而能借着宁修言的名头,免去一些狂蜂浪蝶! 无非是叫着亲切些罢了,自己也不少一块肉! 李紫涵无所谓,反倒是宁修言听到这话有些纳闷。 这丫头片子突然拉关系,套近乎,这一手让自己一时间没看明白。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紫涵对自己侯府虽谈不上照顾有佳,但也颇有几分恩情! 可二人的关系,决计达不到这般亲近的地步! 有意思! 宁修言转而一笑,对着李紫涵道:“若是李掌柜不介意,那往后也别侯爷侯爷的喊了,听着生分,便唤一声修……” 可话未说完,身后却传来了隐隐有着几分怒意的清泠声音。 “宁侯爷今日不该是在白羽卫当值吗?” 宁修言微微错愕,随即扭头看向身后之人。 只见一人身着淡雅留仙裙,珠钗环佩,正神色冷漠的望向自己! 此女肤如凝雪,长发泼墨,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更是泛着点点春光。 饶是宁修言心中也有些拿不准是不是相熟之人,只得诧异的问道:“敢问姑娘是?” 见其双眸真诚中满是困惑,沈卿绾芳心没来由的一颤,似是有些震惊。 “修言,你不记得我了?” “姑娘,我承认你很漂亮,可这搭讪的方式有些老套了吧?还不如我身旁的这位李掌柜懂得套近乎呢!” 听到这话,沈卿绾投向李紫涵的目光不由得泛起一抹杀意。 可李紫涵却是双颊微红,似乎是被戳破了小心思而显得有些羞涩! 但很快便不闪不避地抬头看向来人,仿佛对这位貌美女子的身份也颇为好奇。 两女对视之下,隐约间宁修言似是看到了火花跳动! 微微皱眉,宁修言侧身挡在李紫涵的身前,面露不悦:“不是,姐们儿你谁啊?一来就这么大敌意,我家租户得罪你了?” 沈卿绾莲步轻启,绕过宁修言来到李紫涵面前冷声道:“你就是修言口中的李掌柜?” 面对此刻气势尽显的女子,李紫涵没来由的矮了一头,柔声道:“正是小女子!” “哼,早就听闻朱雀街上开了间文竹斋,其东家更是令京都不少才子心生爱慕,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纵使李掌柜衣着男装,却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姿色!” “姑娘谬赞了!在姑娘面前小女子的容貌不值一提!” 虽是自谦之语但却并没有让沈卿绾的脸色好转,反而言语中透露着冰冷。 “李掌柜你可知宁侯爷这身上可是有着与女帝陛下的婚约!大庭广众之下,你俩这般亲昵,倘若是被绣衣卫见着了,怕是不好解释吧!” 李紫涵狭长的眼眸突然一颤,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随即满脸震惊,慌忙想要行礼,却听不远处人群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喊声。 “痘疮,痘疮!他有痘疮!” 第13章 怕什么来什么! 听到痘疮二字,沈卿绾顿时面色大变,身旁一直没开口的晴儿,也是连忙拉起沈卿绾的手就要朝皇宫跑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惊呼之下,整个街道上早已乱作一团,人们相互拥挤,谁也不让着谁,仿佛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痘疮传染! 无数百姓争先恐后地朝着宁修言等人的方向逃来! 李紫涵此时也是神色凝重,对于荆州的痘疮一症她也有所耳闻,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想要彻底封锁消息,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做不到的! 只不过这感染痘疮之人,又是如何从重兵把守的荆州逃出来的? 与两女不同,宁修言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掏出令牌,随手抛给李紫涵沉声道:“拿着我的腰牌速去白羽卫再调一个百人队来!谁若胆敢抗命不遵,就说我说的,回去第一个斩了他!” 见惯了憨傻痴笑的宁修言,头一回见他如此严肃,冷峻的脸庞令李紫涵芳心一颤,接过腰牌便下意识地避开了宁修言的眸光,冲着沈卿绾快速俯身一礼便朝着军营跑去。 而沈卿绾也是对着陈恩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紧随其后离去。 “修言,你调白羽卫前来想要做什么?” 宁修言不答反问:“你为何不走?这玩意儿若真是我想的那东西,你在这怕是要被传染了!” 沈卿绾目光坚定且温柔地看向他,轻声开口:“如今你不走,我便不走!” “有病!赶紧的,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若是迟了,到时候想跑都来不及!” 恰巧此时,莫昶业带着手下匆忙赶到,只是瞥了眼貌美的沈卿绾便收回了目光! “副统领!” 宁修言看着由远及近的慌乱百姓,眼眸一沉厉声呵道:“全部抽刀,将他们拦下,决不能让他们越过我们!” “啊?” 莫昶业一愣,却见宁修言早已抽出他腰间的佩刀,对着迎面而来的一名壮汉腿上砍去。 血光飞溅,吃痛之下,汉子立刻摔倒在地,疼得惨叫连连! 沈卿绾虽然不明白宁修言为何要这么做,但以她对他的了解,绝不会无辜伤人! 看着还在发呆的莫昶业,宁修言冷着脸将长刀架在他的脖颈处,冷声道:“下令,若是有人从我这跑了,本将第一个宰了你!” “卑职遵命!” 宁修言知道,自己今日第一天上任,很多人对自己这个副统领颇有微词,所以他不指望能指挥得动这些人。 只要能让莫昶业下令就行! 他是百人将,在这个小队上到什长下到士卒都是他的直系,他的命令远比自己要管用得多! 从刀架在莫昶业的脖子上,一群人便虎视眈眈地围上来就能看得出! 他们很听莫昶业的话! “都听副统领的,将逃窜之人拦下!” “喏!” 而那些逃命似的百姓见着手持森冷长刀,一副要砍杀了自己的模样,也是吓得停下脚步,呆愣在原地! 宁修言将刀抛给莫昶业,头也不回道:“跟着我!” 看向拥堵的人群,宁修言高声喊道:“各位乡亲,不要惊慌,我乃镇远侯宁修言,诸位且先在原地安心等候,待我确定那人的病症之后再做决断!” “说得轻巧,这是痘疮啊!” “是啊!这是痘疮会死人的!” 不少怕死之人在人群里纷纷开口叫嚷,只为了能赶回家中,免得遭受这无妄之灾! 宁修言剑眉一拧,指着那人道:“本侯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而是在通知你们,倘若谁敢煽动人群强冲至我身后,本侯定斩不饶!” 倒不是宁修言心狠,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度落后的大夏,莫说什么天花、霍乱,光是风寒就能要了人半条命。 倘若这痘疮真是自己前世认知里的天花,那就相当棘手了! 天花的潜伏期极长,短则七日,长则半月有余,其传染性也远非一般疾病可比,致死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三十。 若是一旦控制不好,人传人那是相当恐怖的! 所以他绝不能让这些人离开,否则一旦天花彻底在京都爆发开了,届时这个王朝怕是神仙也难救! “放心,本侯也在这里陪着你们,还有我身旁的这位女子诸位瞧见了吗?如此貌美的女子她难道就不怕得了痘疮毁了容貌?这位姑娘尚且还没离开,你等男儿怕什么?” “是啊,镇远侯也在,那女子也是貌美!他们都没跑,咱们跑什么!” “谁知道他们一会儿跑不跑!” “不能吧,要跑早就跑了!” 就在还有不少人心存猜疑之时,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盔甲碰撞的响动。 宁修言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大群白羽卫,领头的是一个从没见过的人。 李紫涵也来到宁修言身边,将腰牌递还给了他! 一见沈卿绾,那人神色一紧,当即跪地道:“臣,唐思远见过陛下!” 此话一出,刚才还躁动不安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很快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一声:草民叩见陛下! 紧接着反应过来的百姓也是纷纷跪倒在地。 而宁修言人麻了,他现在琢磨着二牛那块风水宝地有没有挑好,怕是今天就得下去见爹娘了! 见他傻乎乎还站着,一旁跪地参拜的李紫涵瞧瞧拽了拽他的衣袖,后者这才回过神,慌忙跪地。 “臣宁修言,见过陛下!” 李紫涵的小动作自是逃不过沈卿绾的美眸,只不过眼下痘疮一事更为重要,岂会因这等小事与她计较! “都请起吧!” “谢过陛下!” 等到所有人站起身的时候,沈卿绾缓缓开口:“眼下事权从急,朕也不多说什么,所有人包括朕在内,全都听从镇远侯的调遣,谁若不服,一律当斩!” “谨遵陛下诏令!” 回过神来的宁修言也不敢考虑别的事儿,连忙拨开人群朝着最后面走去! 而下意识想要迈步跟上的李紫涵,却是被沈卿绾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制止。 当即收回了脚步,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 果然自己想的没错,如此气质与容貌,加之先前特意点出婚约一事,眼前之人确是女帝无疑! 不过,好在自己与宁修言并无逾越之举,想来一国之君也不会因此刁难自己,那样难免显得小家子气! 可又转念一想,莫非女帝陛下是在吃醋? 以为我同侯爷…… 想着想着李紫涵耳根忽然发烫,连忙摇首将这些旖旎的想法甩了出去…… 等到宁修言看见倒在地上包裹着严严实实的身影,眉头一挑,随手从旁边的铺子里找来了根木棍,小心翼翼地将遮挡在那人脸上的衣物挑开。 仅是一眼,便瞬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第14章 哥不是渣男,真做不来! 很快,沈卿绾与李紫涵两女就见着宁修言一脸阴沉的走了回来。 二人均是迫不及待的发问:“如何?可是痘疮?” 宁修言点了点头,但没说话,而是皱眉沉思。 刚才那人脸、手各处均是脓痘,显然已经超过了七天。 要知道天花的病发阶段不同于其他,三天左右会呈现水痘的状态,唯有到达七天或七天以上之时,方才会出现脓痘的症状。 如此一来便排除了水痘的嫌疑。 但与天花症状相似的还有猴痘,只不过后者的传染力很弱,所以自己必须要弄清楚大夏这段时日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也爆发了这个痘疮! “陛下,最近可是别的地方也爆发了这类所谓的痘疮?” 沈卿绾微微颔首:“荆州是痘疮最初爆发之地,此地已有士卒把守,按理说……” 宁修言摇了摇头:“人想要活命的时候,什么办法都能想得出!” 随即拱手道:“陛下,臣有一个法子,还望陛下相助!” “无妨,修……宁副统领直说便是!” 沈卿绾想起自己这会儿在百姓面前,自是不好与宁修言太过亲昵! “臣恳请着手治理痘疮一事,还望陛下成全!” 芳心一沉,沈卿绾面露紧张之色上前一步,用仅有自己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开口。 “修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此痘疮病症就连太医院总判院事章恒益都束手无策,你若贸然前去,恐怕会……” 宁修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没办法,对于天花这种事自己是有法子能够抑制的! 但冒名顶替前身的事怎么说出口? 总不能告诉眼前的女帝陛下,你心心念念的情郎已经死了,我是从一个比大夏发达无数倍的地方穿越而来。 前提是这位大夏女帝也得信啊! 不然若是当作自己脑子还没恢复好,勒令在家养伤,那就真成了金丝雀了! “陛下,臣这五年虽神游天外,但迷迷糊糊中脑海里多出了许多东西,凑巧的是这其中一项就是如何应对这痘疮一症!” 沈卿绾狐疑地皱起眉头:“修言,此言当真?” 宁修言点了点头:“陛下,这些事容我日后再禀,还请先下令将太医院的官员调来供微臣差遣!” “好!” 等到吩咐完唐思远后,女帝美眸看向宁修言接着问道:“可还需要其他什么助力?” 正在绞尽脑汁回忆针对天花治理方案的宁修言随口答道:“找一块空地,越大越好,然后尽量多找些牛和小牛来!牛要严格筛选,一定要选那些身上有类似这类痘疮结痂的牛,最好是正在鼓脓包的,此外,小牛也要多找些来,必须是体格康健的那种,越多越好!” 沈卿绾不解地看向他,但见其表情肃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对着陈恩微微点头,后者心领神会,快步便向着远处走去。 “对了,修言,城郊外有处皇家庄园,那里空置了许久,不如先将百姓带去那里吧!” “好,不过在此之际,还得命人将地上的人一并带去!” 没一会儿,眼前的百姓就在白羽卫的看押下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家庄园走去! 进了庄园宁修言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将已经感染痘疮之人单独隔离了起来,随后便让人开始架火烧水。 他自己则是坐在台阶上手托着下巴,看着庄门处发呆! 见状,沈卿绾缓步来到近旁,没有丝毫顾忌地提起衣裙落坐在了宁修言身旁,看着那张光照下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的侧脸,不由得双颊生红。 自己不记得上一次这般近前看他是在什么时候了!? 此时的少女就这么静静地手托香腮,歪着螓首看向少年的模样,宛如春日画卷,令人心生惊艳! 忽然,宁修言猛地站起身暗骂自己傻逼。 “来人,来人!” 莫昶业十分识相的快步上前拱手道:“副统领何事?” “去问问看,先前的地方可有酒楼或是酒窖,若是有的话,将里面所有烈酒全部拿来,一定要最烈的酒,若是没有直接上门征收,所过之处,将人也一并带回来,顺便再拿些碗筷之类的东西回来,另外你们身上可有匕首?” 莫昶业老老实实答道:“匕首不见得每人都有!” “那就也想法子带些回来,顺带着棉布什么的也拿些来!” “喏!” “修言,要这些何用?” 就当宁修言还在想需要些什么材料的时候,沈卿绾动人的声音响起,顿时将他吓了一个激灵,赶忙弯腰行礼。 “见过陛下!” 沈卿绾黛眉微蹙,似是有些不悦,快步上前,想要伸手将他扶起。 “修言不必如此生分!” 没成想,宁修言却是后退半步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陛下,君臣有别,如今痘疮在即,一切理当以百姓为重!况且眼下庄园人数众多,其中鱼龙混杂,陛下还是小心些为好,最好让白羽卫护着您,毕竟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沈卿绾身形一滞,刚扬起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修言,你可是在怪我!我……” “臣从未怪过陛下,亦不敢怪罪陛下,只是记忆尚有些模糊,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同陛下相处,唯恐失了礼数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我……” 此时哞哞叫的声音传来,宁修言心中长舒口气,当即高声道:“陛下,臣先去看牛了!” 看着宁修言离去的背影,霎那间沈卿绾美眸中泛起一团雾气。 陈恩微微低垂着脑袋,劝阻道:“陛下,人多眼杂!” 沈卿绾转过身,抹去眼角泪花小声应道:“朕自是省得!” 转而眼眸凌厉,看向人群中似是忙碌的那道身影,对着陈恩吩咐:“将那李紫涵的身份给朕查清楚!” “喏!” 而另一边的宁修言这会儿小心脏扑通狂跳。 尼玛的,女帝爱上落魄的我? 这你敢信? 宁修言算是明白前世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看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爽文了! 这感觉不亚于自己亲自参与拍片,尤其是女帝那委屈的小模样真是令人心生不忍。 可惜妹子,我终究不是你的宁哥哥啊! 鸠占鹊巢本就令我心生惭愧了,若还冒名顶替入了洞房,骗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生孩子,这良心可就不是过不去了,是纯没良心啊! 陛下,对不住了,哥不是渣男,真做不来! 第15章 图个心安 看着身穿官服,手上还拎着类似药箱子的一群人神色慌乱的跑了进来,宁修言知道接下来就该是自己动手的时候了! 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已经集齐了,眼下万事俱备,就只欠东风。 没有任何耽搁,宁修言当即撸起袖子,可古代衣服太过不便,长袖刚捋上去就滑落下来,而自己一会儿还得动刀,总不能一直找人替自己拽着吧! 想到这,宁修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上半身都脱了! 这一幕令不少在场的女子纷纷扭头侧目,不敢直视。 尤其是沈卿绾和李紫涵二人,白嫩如瓷的双颊被夕阳印上了红霞。 “修……宁侯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强忍着羞意,沈卿绾娇声轻喝。 宁修言一边头也不回地答话,一边飞快地脱下衣物,完全没有考虑过他们两个人所交流的不是同一件事! “陛下,还请放心,臣今日所做皆是为了京都百姓,故而以身试险,让诸位都瞧个明白!” 明白他会错意的沈卿绾刚想要开口阻止时,可惜宁修言这会儿上身已经没了任何遮挡! 暗自娇羞地轻啐一口,可眼神却不再挪开分毫! 不得不说,这古代将领的身材就是好。 虽说不如现代人口中的八块腹肌,但这线条也别具阳刚之美! 宁修言随手将一堆碗筷与匕首全都扔进了沸水之中,接着便赤裸着上身开始在牛群中挑挑拣拣。 很快寻到了心目中合适的牛选,便招呼着白羽卫将这一大一小两头牛给捆好! 估摸着差不多了,宁修言又从沸水中挑起碗筷与一柄匕首来到被五花大绑的母牛身侧。 翻手拍开一坛子烈酒,猛灌一口下肚,接着再饮一口喷洒在了匕首与碗筷上,随后便用棉布沾了点烈酒擦了擦胳膊,又拿起匕首在火堆上烧烫一番。 眼见匕首已经微微泛起异色,宁修言一咬牙,闷哼一声,便在胳膊上划开了拇指长的口子,鲜血顷刻间顺着小臂向下流淌。 不敢犹豫,随手挑开母牛身上的一个脓包,用筷子沾了些浓水就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 似是不确定剂量,还又来回涂抹了两次,这才让太医院的人替自己包扎! 等到莫昶业为其披上衣物后,宁修言对着所有人轻声道:“诸位,这个法子若是成功,最快七日内便能见效,最慢半月!且此法并非如痘疮那般令人心生厌恶,只是会起一些微小的红疹,待痊愈之后红疹便会自行消散,所以本侯以身试险,便是告知你们,此法可行!但有一点本侯事先言明,此法并非万无一失,也是会死人的,但死的人不足痘疮造成的一成!此法一旦成功,终生不受痘疮困扰!” 言下之意便是,这个法子得看命,命好,能活,命不好,便死! 宁修言本想着自己以身试法足以令百姓信服,可他却忽略了一样东西。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格外的恐惧! 加上他先前还是个傻子,谁也不敢贸然上去,都想着观望一番。 一时间人群骚动不断,却无一人敢上前一试! 微微叹息一声,宁修言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强逼着他们种痘,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唯一的法子只有让他们亲眼见证奇迹的发生,他们才会相信! 而此时,两道声音却是同时响起。 “朕愿一试!” “我相信侯爷!” 可不等两女上前,唐思远便率先挡在女帝身前,单膝跪地:“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宁侯爷虽然以身试险,可这法子并非万无一失,所以还请陛下三思!” 陈恩也是如此,尖着嗓子压低声音:“陛下,宁侯爷刚刚苏醒,他口中所言之事也并无十成把握,陛下还是先看看再说!依老奴看,不如就让那位李姑娘先试试!” 有时候在大家与小家之间想要做个抉择实在是艰难! 而莫昶业此时突然上前道:“副统领,我麾下小队愿意一试!” 宁修言点了点头:“我先前说的可都听清楚了?” 莫昶业高声道:“听清楚了,若是有谁扛不住,死了,那是他们的命,副统领都不怕,我等自然也不怕!” “好,那便排好队来吧!” 章恒益与身后的一群太医们瞧见这一幕不禁眉头紧锁。 他们打心里觉得这个法子就是在胡闹,说是草菅人命都不为过! 可偏偏自己等人也没别的更好的法子,若是贸然开口,最后还得落个里外不是人! 想到这里,他也干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躲在一旁闷不吭声! 但天不遂人愿,宁修言却是对着章恒益喊道:“那位太医院的大人,烦请劳驾移步,本侯还需要你等配合!” 章恒益脸色一垮,刚想拒绝,就听女帝冷声道:“去吧,莫要耽误了镇远侯的要事!” “臣遵令!” “大人怎么称呼?” “本官太医院总判院事章恒益!” “原来是章大人!” 宁修言朝他拱了拱手,接着便开口吩咐:“一会儿烦请大人牢记,将隔壁那间屋内感染之人的衣物悉数脱下,他所用过的一切都要焚毁,此外,痘疮一症多是头痛发热,还伴随着呕吐,痉挛,哦,也就是颤抖!所以尽量多熬制一些祛寒降热的药物,多喂温水与他!剩下的就得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章恒益一愣,疑惑道:“宁侯爷是如何得知痘疮的症状?” 痘疮一症出了太医院众人,鲜少有外人知道发病的症状,而宁修言不过是刚刚恢复神智,且京都这一例还是今日才发现,他却能了若指掌,这不得不让章恒益心生疑虑! 宁修言没有同他废话,而是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开口:“既然我说得对,那就按我说的去办!” “本官明白,只是不知侯爷可有良方能够彻底治愈痘疮的病患?” 摇了摇头,宁修言苦笑道:“治不了,至少病发之人我治不了,只能让他们自己熬过来,而我的法子名曰种痘之法,此法只能预防百姓患上痘疮,并不能治愈!” “对了,还有,所有东西都得消……都得用沸水煮过才能使用,等我同莫昶业这些人病发之后,你等不用避讳,只需正常照顾就行,若是在这期间,百姓当中有人感染了痘疮,那就送去与先前那人一个屋子!” 章恒益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一会儿我替将士们种痘,你喊太医院的人从旁学习,以后人数多了,我肯定忙不过来,就得靠你们太医院的人帮着百姓种痘,等到你们学会了,再将此法传给坊间郎中们,切莫藏私,这办法并不是什么奇珍异术,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古代医学都是讲究个世家传承一说,宁修言怕的就是这群人会将种痘之法视若珍宝,然后敝扫自珍导致其他州郡百姓无法得到救治! “这个是自然!” “对了,还有我要嘱咐你的一点是,即便万一我不成功,你也要将这个种痘之法施行下去,相信我,这个法子绝对可行,我们百人之中最多也就会死上几个人而已,甚至一个都不会死!” 看着宁修言清澈如水的眸子,章恒益知道他没说谎,一边在纸上记下,一边点头应道:“侯爷放心,本官一定会照您说的办!” 本想着继续再问问镇远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就听见一声轻咳,接着便是女帝那毫无感情的眸光。 章恒益心中一凛,连忙告罪一声超旁边退去。 沈卿绾心疼地走到宁修言身旁,关切道:“真如修言所说?” 宁修言目光坚定:“此法虽有危险,但应对痘疮一症乃是不二之选,且即便有不成功的例子也是极为少数,总比束手无策,坐以待毙来得要强!” “这也是你浑浑噩噩五年在梦里所学到的?” 宁修言不置可否道:“算是吧!” “用自己以身试险值得吗?” 沈卿绾言下之意便是为何宁修言不找别人来试此法。 “陛下,对臣而言,每个人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无分贵贱,况且来到这个世上谁都不容易,能送到活路上,就别往死路上推,再者痘疮一症爆发,谁也躲不过,臣所作所为不过是行善积德,图个心安罢了!” 第16章 左右为难 正如宁修言所言,他作为穿越者来到了大夏,又遇上天花爆发。 碰巧他也知道应对天花的法子,总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大夏的百姓被天花拖入无尽的深渊吧? 要知道前世天花可是席卷了整个欧洲大陆。 十八世纪更是直接导致了欧洲近乎1.5亿人口的死亡,其传染性与致死率堪比鼠疫! “可……” 不等沈卿绾继续开口,宁修言轻笑一声。 “烦请陛下移驾一旁稍作休息,臣还需教太医院的大人们种痘之法!等痘疮一症彻底解决,再叙旧也不迟!” 能和美女聊天,心情总是好的,哪怕聊天的话题并不涉及男女之情,只要美女嘴角浅笑,便能令不少人心情愉悦! 而沈卿绾便是这美人中的美人,尤其她的身份还是一国之君,大夏朝的女帝! 试想如此冷艳高贵的女子对你芳心暗许,你岂能无动于衷? 并非他宁修言坐怀不乱。 相反,一贯对柳下惠嗤之以鼻的他,始终认为不近女色之人连太监都不如,太监还知道找对食儿呢! 只不过一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女帝心中所爱之人不是自己,而是早已死去的前身,对于有着情感洁癖的宁修言来说总觉得哪儿哪儿都别扭! 加上又不敢对其言明真相,万一女帝一怒之下将前身之死怪到自己头上,那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所以这才一再拒她于千里之外,对其心意视若无睹! 沈卿绾也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治理痘疮一事,故而没有过多纠结,微微颔首:“朕信你能好!” 宁修言展颜一笑,语气轻松的开起了玩笑。 “陛下乃真命天子,自是金口玉言,臣就厚颜借陛下吉言!” …… 在宁修言悉心教导之下,太医院等人很快便学会了种痘之法。 毕竟这个方法并不复杂,只是需要细心些。 但被接种好的白羽卫们此刻心中却是忐忑不已,不少人面露紧张之色。 虽说此法存活几率极高,可并非每个人都能活下来,他们谁也不想成为死掉的那个! 沈卿绾见状,对着陈恩耳语几句,后者微微点头,随即踏出一步高声道:“陛下有诏,凡在此次接痘之中病亡的白羽卫一律按为国阵亡下葬,除去兵部发放的抚恤外,陛下亦会给予一百两白银作为对家中父母妻儿的补偿,允其子成年后直入白羽卫任职,其女则由当地媒氏为其保媒,择一良配!” 听到这话的白羽卫们感激涕零,纷纷跪地:“谢陛下恩典!” 宁修言却在心中对沈卿绾的评价高了不少:懂得笼络人心,是个聪明的皇帝!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沈卿绾蛾眉微蹙:“什么人在外吵闹?” 一名白羽卫快步上前行礼:“启禀陛下,门外有自称是镇远侯府之人前来寻副统领!” 宁修言哑然,估摸着是李嬷嬷瞧自己久不归家,怕出了什么意外,这才差大牛他们来寻自己了! 沈卿绾点了点头,对着那人道:“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两男一女三道人影小跑进来。 其中那名女子一见着李紫涵顿时哭丧着脸喊道:“小姐,你可吓坏奴婢了!” 陈恩脸色一沉:“放肆,陛下面前休得喧哗!” 珍儿一愣,慌忙跪地叩首。 沈卿绾摆了摆手:“无妨,主仆情深,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陛下!” 另一边的宁修言则是笑眯眯道:“嬷嬷可是担心我?” 大牛闷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只是当看到宁修言胳膊上裹着的纱布,霎时间眼底有了几分凶意! “侯爷,谁伤得您?” “别紧张,没事儿的!” 随即扭头对着二牛开口:“对了,二牛你回去给嬷嬷传个口信,就说我在外面需要些时日方才能回府,让她莫要担心,这段时日照顾好自己,也最好不要出门!” “喏!” 二牛刚要走,宁修言连忙喊住他:“等下,记着就在门口喊两嗓子,喊完就回来,不要接触嬷嬷和府上的人!” “啊?这是为何?” 宁修言无奈道:“荆州感染痘疮的人不知如何来到了京都,瞧见没?大家伙都在这隔离呢!” “那侯爷你这是?”二牛心中紧张地看着他。 “我恰巧懂治疗痘疮的法子,所以自己就试了下,你就赶紧快去快回,别磨叽!” “喏!” 随着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宁修言开始察觉到身上的异样,他明白这是牛痘在体内开始感染了。 与他相同症状之人也有不少,只不过每个人身体素质不同,外在表现自然也就各不相同! 微微皱眉,宁修言站起身,顿觉一阵头重脚轻,还夹杂着阵阵疼痛。 见状,沈卿绾一颗芳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想要上前询问,却被一旁蹿出的人影吓了一跳。 只见那人一手捧着册子,一手持笔观察着宁修言的表情道:“侯爷可是觉得身体有哪里不适?” 宁修言被章恒益这副模样逗笑了,无奈道:“章大人,不用记,每个人都不一样,就是先前本侯同你说的发热一类的症状,你只需将种痘的法子记下即可,对了,我先回去躺会儿,让种过痘的白羽卫也一并回屋休息,莫要吹风受寒!” “本官明白,侯爷这边请!” “对了,记得按照我的法子,在所有小牛身上也种痘,京都人数过多,一时半会儿也供给不了那么多人!” “喏!” …… 短短七日,令沈卿绾度日如年,多次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想要去查看宁修言的情况,可惜都被陈恩与唐思远拦下。 而在这期间,当初接触过痘疮的人也有不少病发,好在有了宁修言的叮嘱,他们很快便被隔离了起来。 不幸中的万幸便是没有感染皇庄中的绝大部分人。 待到第八日,天刚蒙蒙亮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令众人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门。 一眼就瞧见一大群汉子已经开始架火烧水,捆绑牛群了! “成功了,成功了!” 章恒益率先跑了出去,对着宁修言身上一通乱捏,气得刚走出房间的沈卿绾银牙紧咬。 转头对着陈恩恨恨道:“等回宫后就拟诏,痘疮久攻不下,太医院有失职之嫌,罚他章恒益一年俸禄!记着,就罚他一人!” 陈恩苦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还在对宁修言上下其手的章恒益露出了一抹怜悯之色。 人群中此刻也是激动不已,纷纷惊呼。 “真好了啊!” “看来侯爷的法子真管用!” “不行,我也得去种痘!” 眼见人越聚越多,宁修言连忙开口道:“都能种痘,别急,排好队一个个来!” 有着太医院的配合,皇庄内尚未感染的百姓也都被种上了牛痘。 可当轮到女帝沈卿绾与李紫涵时,宁修言有些犯了难。 在古代,女子沾衣裸袖便为失节,与性命比起来,女子的名节尤为重要。 即便是大夫,为女子看病也是搭布亦或是悬丝诊脉,自己这个法子是肯定要身体接触的。 眼下又没一个女医生能代刀,就算是有,李紫涵也就罢了,可女帝呢? 在一国之君的龙体上动刀,谁不打怵? 况且谁又放心交给一个陌生人在女帝身上动刀? 为今之计只有自己来为其种痘最合适! 只不过如此一来,最令他头疼的事就要发生了! 李紫涵还好说,一个背井离乡做生意的女子,必然是抛弃了世俗的偏见,自不会计较这等事急从权的失礼之处! 可沈卿绾就不一样了,二人有着一纸婚约,再加上这些封建礼教的毒害,到时候难不成真和她成亲? 首先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就过不去! 于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女,宁修言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第17章 陛下,请恕微臣无礼了 望着沉默不语的宁修言,沈卿绾星眸中泛起一抹疑惑:“修言为何还不替朕医治?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宁修言挣扎良久,一咬牙拱手低声道:“陛下,臣终究是男子,种痘之法需触碰陛下万金之躯,此举有失礼数,还请陛下容他人代刀!” 沈卿绾没有回答宁修言的话,反而意味不明道:“那你想何人替刀?” “李掌柜即可!” 李紫涵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连连摆手:“侯爷,民女从未握过刀,更是不敢在陛下的龙体上动刀,还是莫要为难民女!” 沈卿绾嘴角上扬:“宁侯爷可听清了?” 宁修言仍不死心,继而又道:“臣可从旁协助!” 沈卿绾脸色一沉:“这与你动刀有何不同?难不成你……你就瞧不见?” 说到这里,沈卿绾的脸颊甚至泛起了一抹醉人的红晕。 “这……” 狠了狠心,宁修言坚持道:“想来陛下也能理解臣的这番苦心,自是不会同微臣计较!” “那朕若是非计较不可呢!” 出乎宁修言的意料,此刻的沈卿绾更是像是一个娇纵蛮横,不讲道理的公主,而不是一位女中尧舜,明辨是非的帝王。 不等宁修言开口,沈卿绾红唇再度轻启:“先不说这个,朕且问你,对于李姑娘,你又打算如何医治?” 宁修言十分坦然与其对视:“自是为她操刀种痘!” 见到宁修言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为其他女子医治,沈卿绾顿时肺都要气炸了,声音更是陡然拔高了几度。 “镇远侯的意思是你可以为了李紫涵亲手操刀,替朕就不行?” 而反观李紫涵这会儿整个人都羞红了脸,微低着个脑袋,白嫩的手指死死捏紧裙角,连看都不敢看二人一眼。 底下一众百姓均是被沈卿绾略带愤怒的声音吸引的侧目向台阶上望去。 似是察觉到失态,沈卿绾一拂衣袖,红着俏脸低喝道:“你们二人随朕进来!” 李紫涵自是十分乖巧顺从地迈入了房内,可宁修言却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纹丝不动。 气得沈卿绾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强忍着心中的恼怒,一字一顿从喉咙中挤出:“宁侯爷,莫不是还要朕请你进来不成?” 叹息一声,宁修言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宛若视死如归的壮士踏过了门槛! 李紫涵非常识相的在宁修言进来后便关上了房门,之后便躲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女帝拿自己撒气! 幽暗的房间内,沈卿绾直截了当的对着宁修言下令:“朕命你,现在就替朕医治!” “陛下……” “宁修言,你莫非想要抗诏不遵?” 还想说些什么的宁修言,万千话语到了嘴边化为一声长叹。 对着躲在角落里的李紫涵轻声道:“劳烦李掌柜替本侯将所需物件取来,记着用筷子多蘸些脓水!” 巴不得离开是非之地的李紫涵,当即跟只兔子似的打开房门就窜了出去,徒留女帝与宁修言二人尴尬的相处一室! “修言,为何你要百般拒绝于朕!” 沈卿绾幽怨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陛下,臣早已言明,如今记忆模糊,不知往日同陛下是何等的情分,自是不知该如何相处!恐有逾矩之嫌!” 回过头,沈卿绾神色哀怨,看着宁修言委屈道:“修言,你是真忘了,还是在怨朕?” 看见女帝这副泪眼婆娑的模样,宁修言顿感揪心! 一个痴情至此的女子,可偏偏老天爷不当人,令本该长相厮守的一对有情人沦落到阴阳相隔! 宁修言觉着今天是把他一辈子的叹气都用在了这里! “臣并非在怨恨陛下,而是真记不得了,侯府的落魄与陛下无关,陛下不用自责!” 起初是有怨的,可在宁修言那夜深思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绣衣卫直属女帝管辖,若是没有调令,如何能让一个京都镇抚使亲自带队? 加之童言所说他是听上面的命令行事,能指挥得动京都镇抚使的又有几人? 再加上沈卿绾的深情,答案显而易见! “可你终究还是疏远了朕!” 正待宁修言想要开口解释,门外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进来吧!” 随着女帝红唇微张,李紫涵小心翼翼地端着东西走了进来,眼神却在二人身上飞速掠过。 眼见气氛不对,李紫涵放下东西转身就要离开,不曾想沈卿绾赌气似的开口。 “李姑娘,你也留下,算是当做见证!免得让外面的人以为朕毁了宁侯爷的清白!” 宁修言无奈苦笑,自己还能说什么? 横竖不过是在对自己撒气,那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宁侯爷,开始吧!”说着便转过身背对着二人。 宁修言深吸口气,缓步来到女帝的身后,看着曼妙的背影,心中血气翻涌。 “还等什么?” 沈卿绾略显颤抖的催促声似乎并不如她先前表现的那般平静。 喉结滚动,宁修言紧张地抬起手朝着女帝袖口伸去。 “陛下,请恕微臣无礼!” “嗯!”低弱蚊蝇的应声,诉说着少女此时内心的羞涩。 留仙裙虽样式华丽,但穿脱起来较为复杂,故而本想为女帝捋起袖子的宁修言怎么也捋不上。 见状,沈卿绾侧脸宛若熟透的果子,低声道:“拉开朕肩颈处的衣领种痘即可!” 一听这话,宁修言更是整个人都激动不已,颤巍巍的伸出手掌搭在了女帝的肩头。 刹那间,掌心处的娇躯猛地一僵。 而二人的距离极为贴近,彼此间的心跳更是听得格外清楚。 强忍着翻江倒海的心情,宁修言将沈卿绾将如瀑的青丝摞起到左肩,入眼便是白皙的脖颈挺立如松,其线条之美令人倾心。 慎之又慎地将其领口拉开,向后微微扯了扯,顿时女帝香肩半露,雪白的肌肤散发着一缕处子独有的幽香钻入宁修言的鼻中。 而这具娇躯却是抖得更加厉害。 当宁修言手搭在光滑白皙的香肩上时,入手的第一感觉便是??滑,嫩! 配合着眼下暧昧不清的氛围,宁修言竟是不自觉地凑近嗅了嗅,霎时间白嫩如雪的肌肤泛起一片桃红。 “你……你……快些!” 回过神来的宁修言,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海中旖旎的念头赶走,接着收敛好心神便着手为沈卿绾种痘。 整个过程异常顺利,但宁修言却是满头大汗! 第18章 李紫涵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宁修言此时宛如落水之人刚获救一般,气喘吁吁道:“陛下,种痘已完成!” 听到这话,沈卿绾慌乱地拢了拢领口的衣物,故作镇定道:“朕知道了,宁侯爷出去吧!” “啊?” 宁修言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善意的提醒道:“陛下,李掌柜她还尚未……” 沈卿绾猛地回头,一双桃花眼盯得他隐隐有些发怵,语气掺杂些不明的怒意:“朕说了,让你出去,朕会替李掌柜动手种痘!” “可……” “怎么?莫不是宁侯爷还想大饱李掌柜的眼福?” 李紫涵傻乎乎的看着突然炸毛的女帝。 她不知道二人种痘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大饱眼福这四个字她听得清清楚楚,外加女帝刚转过身时领口处衣衫不整,稍一动脑便明白过来,顿时两腮生霞! “臣……告退!” 待宁修言离开后,李紫涵十分畏惧的低着头,只敢盯着这位大夏女帝的裙角,不敢挪动视线。 “近前来坐下!” 不容置疑的口吻,令李紫涵如机械般遵从指令照做。 看着眼前娇滴滴的美人,虽是男子装扮,但那副楚楚动人的姿态,饶是沈卿绾也不得不承认,此女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段皆不输于自己。 若是非要分个胜负,或许便是二人的气质有所不同。 毕竟作为一国之君,常年身居高位,那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不是这等世家女可以比拟的! 沈卿绾一边擦拭着匕首,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李姑娘觉着镇远侯如何?” 一听这话,李紫涵娇躯一颤,刚想起身,却被沈卿绾一把按住。 后者蛾眉略微蹙起:“别动,朕要为你种痘,若是一不小心划伤了脸颊留下疤痕,往后可就不美了!” 李紫涵听着女帝隐约间略带威胁的话语,小脸煞白一片:“陛下,民女对宁侯爷没有他想,只是……只是租了侯府的店铺用来与婢女谋生!” “嗯!” 女帝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下一秒,锋利的匕首划破胳膊柔嫩的肌肤,瞬间的刺痛感令李紫涵眉头一紧,紧接着耳边再度传来沈卿绾如数家珍的声音。 “雍州李氏长女,为了逃避与青州王家长子王瀚的联姻躲到京都,租了修言家的铺子,还开了间竹文轩,你说朕要是将你在京都的消息当做顺水人情告知雍州李家与青州王家,不知李大小姐意下如何?” 李紫涵面色一僵,娇躯瞬间紧绷,一双美眸顷刻间雾气氤氲。 “陛下明鉴,民女对侯爷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一切纯属巧合,况且当年民女也是与老夫人签署的契书,民女只不想成为家族的联姻的棋子!还望陛下成全!” 沈卿绾放下匕首,纤纤玉指划过李紫涵的娇嫩的俏脸,犹如恶魔般附在其耳边吐气如兰。 “这天下本就是一盘棋,世家、朝堂不过是这棋局中的局中局罢了,无人能够独善其身!朕与修言尚且都身不由己,你又如何觉着自己能跳出棋盘做那局外人?” 感受到耳边的寒意,李紫涵紧咬贝齿,低声道:“不知陛下想要民女做什么?” “朕要你离开京都!” 李紫涵闻言面露愤慨:“陛下,民女从未想过插足您与侯爷的婚事,陛下何故为难民女这等升斗小民?难不成所有与侯爷相关的女子,陛下都要赶出京都不成?” 好不容易在京都站稳了脚跟,她自然不愿舍去这得来不易的安稳日子。 京都乃是天子脚下,许多达官显贵还是要顾及些尊贵与体面的,明面上行事不会丢了自家脸面。 可倘若到了其他州郡,自己怕是要沦为别人的玩物了。 “何时雍州李氏长女也成了升斗小民?” 沈卿绾眼底露出一抹讥讽之色。 “在陛下眼中,民女的身份与升斗小民又有何区别?” “呵呵,李紫涵你倒是聪慧,只不过既然你自知身份,又如何敢于朕讨价还价?” “民女……” 李紫涵一时语塞,是啊,她不过是一介平民,何来的资格与女帝讨价还价! 只要女帝愿意,自己今夜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京都。 想明白了这一切,李紫涵紧绷的身子好似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来。 见状,沈卿绾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转而对着李紫涵柔声道:“当然,朕也不是非要驱逐你离京不可!” 听闻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李紫涵双眸霎时间明亮,抬头看向沈卿绾恭敬道:“还请陛下为民女指条明路!” 沈卿绾面露和煦的对着李紫涵指点:“据朕所知,修言这几日在府内研究一种名为肥皂的东西!” “肥皂?这是何物?”李紫涵皱眉疑惑道。 “朕不知,但听闻此物比之无患子与皂荚更好用,且传来的消息称,这肥皂之上还有一种名为香皂之物,据悉沐浴时若是将其涂抹在身便能散发出淡淡幽香!” 李紫涵一点就透,美眸瞬间放光:“此物堪比香膏?” 女帝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摇头。 “朕没试过,不甚清楚,但想来与皂荚应当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且修言想要以此物赚取银钱,只不过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选!” “陛下的意思是想要民女为侯爷从中牵线搭桥?” 嗤笑一声,沈卿绾面露不屑:“李紫涵,若你拿出雍州李氏的名头做这笔生意,兴许别人看在李氏一族的份上忌惮一二,可你敢吗?光凭你李紫涵三个字,你觉着京都的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能让你安心做这门生意?” “民女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替李紫涵缠好纱布,沈卿绾轻声道:“朕会提供人手与地方给你,但前提是你得代替修言站在台前,将这份生意做得越大越好!” 李紫涵瞳孔一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时闭口不言! 沈卿绾唇角上扬:“怎么?不敢?” “陛下,我雍州李氏并非商贾之家,也从不参与朝堂之争,而秦岭山一战之后,我朝元气大伤,朝堂之上多数人都以国库空虚为由,反对再起战事,陛下此举便是将我李家拖入这漩涡之中!” 看着李紫涵诚恳的面容,沈卿绾沉声开口。 “当年之事颇为蹊跷,朕的皇兄与老侯爷皆是战死沙场,修言也足足痴傻了五年,这其中诸多疑点至今尚未明朗,所以朕不单单是为了替皇兄报仇,更多的是想要弄清楚当年的真相,从而肃清朝野!” “可……” “李紫涵,机会朕给你了,至于怎么选就看你自己了!” 见她面露挣扎,沈卿绾眯起双眼,引诱道:“朕能做这一国之君,你又何尝不能入朝为官?” 听着沈卿绾的诱惑,李紫涵的芳心猛然间漏了半拍,娇躯隐隐颤抖。 沈卿绾并不急着催促,她知道一个不甘心受家族操纵之人,其骨子里必然是想着掌控自己的人生。 而这类人往往只需给她一个契机,便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良久,李紫涵目光坚定地抬起头,向着女帝叩拜:“民女李紫涵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好!” 沈卿绾取出一枚令牌,递到李紫涵的手中。 “这枚令牌你拿着,若非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还有,待痘疮一事平息,修言应当会从你这着手,届时该怎么商议你自行决定,但这其中的利润,朕必须占六成!” 李紫涵一愣,有些犹豫道:“陛下,六成的话侯爷未必会同意!” “朕相信你的能力!” “民女明白!” 第19章 暗潮汹涌 “少爷!” “事情可曾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当日京都北门有一身患痘疮的荆州人混了进来,从而引发了京都百姓的骚乱!” 少年微微皱眉:“即便如此,白羽卫也就罢了,为何御林军也倾巢而出封锁了街头巷尾,更是勒令百姓居家不出?可曾查到是谁下的令?” “回少爷,是女帝下的令!” “陛下?” 少年狐疑地看向吴铭,又看了看手中的茶盏:“可知其中原委?” “据说乃是因为……因为陛下当时与镇远侯均在北门,而封锁之事也是在他们一同前往城郊外的皇庄后才由陈公公回宫下达的!” “咔嚓”一声脆响,少年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 吴铭见状慌忙跪地,不敢出声。 “接着说!” “据说宁修言此人刚巧识得痘疮一症,故而当日向陛下请诏,允其着手处理此症,一应人员包括……包括陛下在内,皆是听从其安排!” “本少爷倒是小瞧了他,一个傻子竟然还懂得岐黄之术?” 少年冷笑不止,随即将碎掉的茶盏丢弃,一旁的少女顺势为其剔去残渣,包扎伤口! “不过痘疮一症却是极为棘手,本少爷也是一筹莫展,这宁修言倒是歪打正着,替我省去了不少麻烦!只是为何陛下一连数日都不上朝?” 吴铭低着头,小声道:“女帝不在宫中!” 少年下意识问道:“那陛下在哪儿?” 见吴铭神色犹豫,少年心中已有了答案,阴鸷的眸子浮现出骇人的杀意! “他们何时回来?” “卑职不知,不过已经有白羽卫的百人将领着痊愈的士卒来城内换值了,换下的那些白羽卫第一时间也朝着城外的皇庄去了!至于不少之前北门的百姓也回来了,他们回来之后倒是如往常一般生活,白羽卫们也没有管他们!” 闻言,少年双眼虚眯:“看来这痘疮一症应当是彻底被解决了,既如此,待他们回来之时,本少爷要送他宁修言一份大礼!” …… 日升月落,一月的时间令京都不少百姓都已经接种过了痘疮,而在宁修言的授意下,坊间的郎中们也都习得种痘之术。 原本笼罩在京都百姓头上的乌云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文德殿内,如今恢复如常的沈卿绾正高坐在龙椅之上,双眼扫视过群臣缓缓开口。 “如今痘疮一症已不足为惧,理当论功行赏才是,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赵安平率先开口:“陛下,臣以为此番痘疮一事上,镇远侯宁修言功劳甚高,其传授的种痘之法让京都百姓免受荆州之苦,死伤更是不足百人,如此佳绩理应嘉奖,以示陛下圣明!” 章恒益也十分识相的出列附和。 “陛下,痘疮一症全靠宁侯爷以身试险,方才解除了痘疮危机,避免荆州之难再现京都!臣以为应当记宁侯爷首功才是!”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女帝微微颔首:“那就……” 突然,户部尚书王茂清却不合时宜地横跨一步出声。 “陛下,臣有事启奏!” 沈卿绾双眼微眯,语气平静道:“王尚书有何事奏?” “陛下,臣认为,宁侯爷在痘疮一事上功劳甚高堪比历代先贤,若是没有宁侯爷,恐怕京都将会沦为下一个荆州!而如今京都内的百姓提起宁侯爷更是交口称赞!便是我等满朝文武说是受宁侯爷的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听到此等夸赞之词,宁修言忽然心中一沉,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两个字:捧杀! 果不其然,不等他细想,王茂清话锋一转:“然,京都危机虽已解除,但荆州百姓尚还身受痘疮一症的折磨,故而臣有一个不情之请,想来宁侯爷悲天悯人,心系百姓,自是不会拒绝老臣的这个请求的!” 沈卿绾袖袍之下的玉手死死攥紧,眼中已然泛起阴戾之色。 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 不就是想让宁修言前去荆州治疗痘疮吗? 可当初宁修言已经说过了,他的法子只能针对尚未感染痘疮之人,而对于已经病发之人他也是束手无策。 为今之计,对于荆州的百姓,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能够熬过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至于让宁修言前往荆州,沈卿绾想都不曾想过! 虽说接受过种痘之法的人不会受痘疮感染,但她不敢赌! 一来,荆州已经沦为重灾之区,不是一个宁修言就能解决的! 二来,当地百姓已经对朝廷极为不满,若是派宁修言前去,先不说能不能治得好,光是到了那儿,荆州的百姓就得先撕了他出气! 况且,若是荆州痘疮治理不当,怕是这些人又要借机打压宁修言了! 想到这里,沈卿绾胸口顿觉憋屈,随即双目如刀般死死盯着文官之首的郭元德。 后者却是一副闭目养神,似是王茂清所言与他无关的模样。 而宁修言听到这话都快被王茂清给气笑了,合着这傻逼想道德绑架自己? 他怕是不知道,宁修言可不是前身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讲道德? 我若没有道德,你又该如何应对? 只可惜,宁修言还没开口,一旁的章恒益却是先忍不住了! “王大人倒是好算计!都说受人恩果千年记,若无宁侯爷的种痘之法,你户部尚书阖府上下谁敢说不会受痘疮之灾?不念侯爷恩请也就罢了,怎得还恩将仇报,将人往火坑里推?若是如此,往后你户部尚书府可别差人来我太医院求情面了,老夫可不想太医院的同僚步了宁侯爷的后尘!” 章恒益的太医院可不惧这满朝文武,相反,这些人还都得对自己礼遇有加! 毕竟谁家没个病人? 总有求到太医院头上的时候! 而身为总判院事的章恒益,只要他不开口,底下的官员谁敢私自出诊? 再说了,坊间郎中怎可与太医院这些杏林圣手相提并论? 坊间的奇人异士终究还是少的,那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人,等你找到他,家里病人的坟头草都得数尺高了! 王茂清面色一僵,他不明白为什么往日里从不插手朝堂之事的章恒益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威胁自己! 可若是他细细想来自当应该明了。 如果不是宁修言,他章恒益这个总判院事怕是已经做到头了! 变相来说,宁修言保住了他的官位,更是让他学到了种痘之术。 便是章恒益称呼一声老师,他宁修言也受的起! 此刻的沈卿绾心中顿觉畅快无比,甚至已经在心中盘算撤销对章恒益的罚俸惩戒了! “陛下,臣以为王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而开口之人站出来的瞬间,却令原本闭目养神的郭元德白眉一抖。 “莫爱卿不知有何高见?” 看着礼部尚书墨青恬,沈卿绾也是纳闷不已。 此人与王茂清不同,他并非是郭元德一系,反而更像是章恒益一般从不站队,只关心自己礼部之事,眼下怎么连他也跳出来了? “陛下,臣以为,在场众人,若论对痘疮一症了解最深之人,非想出种痘之法的宁侯爷莫属,故而臣请陛下加派人手沿途保护侯爷前往荆州,若能解决荆州痘疮之危,那是再好不过,倘若侯爷对荆州痘疮也束手无策,届时,陛下加派的人手也可保护侯爷全身而退!” 第20章 下套 说句实话,前世的那些个古装电视剧宁修言倒也没少看,但当时是站在上帝视角,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忠臣良将,谁是奸臣佞贼。 可如今自己切身实地的站在庙堂上的时候,反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当然,对于户部尚书王茂清这个人,宁修言直接就将他划归为秦桧那一类祸国殃民的卖国贼了。 能针对自己的难不成还是个好人? 而此刻的沈卿绾内心略显紧张,她怕自己顶不住群臣的压力。 皇帝虽说是一国之君,可若是满朝文武联手施压,即便是身为女帝的自己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否则便会落下个一意孤行,独断专行的名声! 况且镇远侯府的底蕴还很弱,碍于某些方面,沈卿绾不好直接替他说话,只得试不着痕迹地提醒宁修言。 “宁爱卿,如今你身体刚刚恢复,前些日子又为了京都百姓操劳,况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荆州痘疮一事实为棘手,你若不想去,朕不会怪你,否则让爱卿如此劳累奔波,朕实在是于心不安!” 沈卿绾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你不想去,就拿身体不适当借口推脱掉就行,余下的我会替你兜着的! 同时也表明了荆州痘疮之事,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你自己别打肿脸充胖子! 可宁修言不是前身那个儒将,他有多狠,光从穿越那会儿就能看得出来。 老子即便是死,也得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宁修言微微侧身,抱拳对着沈卿绾道:“陛下,荆州百姓亦是我大夏朝的百姓,更是陛下的子民,百姓遭难,陛下定是食不甘味,寝不成寐,故而臣愿前往荆州,替陛下排忧解难!” 沈卿绾却是呆愣在龙椅上半晌,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上了,宁修言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一见宁修言应下,王茂清顿时心头狂喜。 “镇远侯有此忠君爱民之心,实乃我大夏之福,堪称百官之典范,本官在这里替荆州百姓谢过镇远侯了!”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向着宁修言深深一礼。 不成想,宁修言暗自冷笑,谢我?呵呵,一会儿你别骂我才好! 宁修言赔笑着点了点头:“王大人谬赞了,只不过荆州一事颇为棘手,本侯也不敢拍着胸脯应承陛下一定能解决,故而还需两位大人相助才是!” 此刻的王茂清心情大好,自然是不会拒绝。 “不知镇远侯需要本官做些什么,尽管说便是,本官定排除万难替镇远侯办到!” 墨青恬神色淡然,拱了拱手道:“镇远侯但说无妨,本官定会竭尽全力配合!” 呵呵,既然你俩打定主意给我下套了,那就别怪我釜底抽薪了! 沈卿绾心中无奈,但宁修言话都已经说出来了,若是此事收回,难免会落下欺君之罪,只得尽可能地满足他的要求。 “不知镇远侯需要朕同两位爱卿做什么?” 宁修言神色一凛,面容严肃道:“陛下,臣此去荆州路途较远,还请陛下赐予臣独断之权,若有不从者,可先斩后奏!” 沈卿绾微微颔首:“准!” “此外,臣曾听闻王、墨二位大人的家中嫡子颇有才华,所以恳请陛下让他们随微臣同行!” 其实宁修言根本就不知道他俩家孩子是个什么德行,不过是单纯的拿捏他们一下。 再者说,万一说错了,也能推到自己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上面,横竖自己都是不亏的! 这回倒是轮到王、墨二人傻眼了! 率先反应过来的王茂清当即脸色大变。 “陛下,老臣家中犬子涉世未深,担不起如此重任,镇远侯看重犬子实乃他的福分,只是恐耽误了镇远侯的大事,还望陛下明鉴!” 墨青恬倒是没有说话,反而拧眉看向宁修言,神色略显复杂。 宁修言笑着朝王茂清拱了拱手。 “王大人此言差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二位大人的子女想来在耳濡目染之下,定是同两位大人一般忠君爱民,不忍荆州百姓受苦,说不定他们本人也想着能够替陛下分忧,作为我大夏朝未来的国之栋梁,这般年纪正是该多外出历练的时候,本侯同他们一般大时,早已跟着父亲上阵杀敌了,两位大人就不要谦虚了,疾风方能知劲草啊!” 沈卿绾见宁修言一本正经说着戳人心窝子的话,着实觉着有些好笑! 但他此言未必不是一个自保的办法! 若是王、墨二人派嫡子随行,别的不敢说,至少宁修言的安全要多了一些保障。 此外,有了两人的随行,相当于是将王茂清与墨青恬也捆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万一出了岔子,他们两家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沈卿绾紧抿红唇,手指微微发力掐着自己的掌心,不让自己笑出声。 “朕倒是觉着镇远侯所言在理,两位爱卿家中的嫡子也该是时候外出历练一番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番正是绝佳的机会,若是安然归来,朕特许他们二人不用参与春闱,可直接入六部,从编撰做起!” 见王茂清还在犹豫,沈卿绾直接冷下脸来,语气冰冷至极:“怎么?朕登基时尚也不过二八年华,当年镇远侯跟随其父上阵杀敌时也就比朕大了一岁,两位大人可是瞧不上?” 墨青恬与王茂清见女帝隐隐有了怒气,知道若是再拒绝下去就显得别有用心了。 于是二人慌忙跪地:“臣谨遵陛下诏令!” 沈卿绾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对宁修言道:“镇远侯能为朕分忧解难,朕心甚慰,既如此,朕赐你帝旗一面,并调拨一千御林军与两千白羽卫随你同行,另着京都三千龙骧军全程护送!准你先斩后奏之权!至于痘疮所需的一应物资镇远侯列个明细呈上来,朕会派人替你准备好!” “臣,谢陛下厚爱!” 事情已然敲定,沈卿绾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随即扫视底下群臣轻声道询问。 “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要事上奏?” 一直从未发声的郭元德却是在此时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荆州一事兹事体大,理当派一位随行官才是,一来能将镇远侯为荆州百姓所做之事传告天下,二来,万一其他地方突然爆发痘疮一症如何治理也好有个参照!” 宁修言现在就恨不得掐死这个老东西。 郭元德什么意思朝堂之上哪个不是人精? 话是说得好听,但拆穿了讲就是找个人来监督自己! 宁修言皮笑肉不笑道:“既如此,不如就让郭大人的嫡子也随本侯一同前往荆州可好?” 郭元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了点头:“理当如此!” 他如此光棍倒是让宁修言瞬间哑火,一时间分不清这老头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郭子瑜也是跪倒在地:“陛下,微臣愿同镇远侯一同前往荆州,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沈卿绾美眸微凝,郭元德虽贵为一朝首辅,但膝下就郭子瑜这么一个儿子,发妻病逝后,他就再未再续弦。 若是郭子瑜出了什么事儿,他郭家可就算是断了香火了! 第21章 发财了 略一沉吟,沈卿绾便檀口轻启:“既如此,那便让郭子瑜随行,待到荆州记录下镇远侯是如何救治百姓,也好防患于未然,让其他州郡有个参照!” “臣,谨遵陛下诏令!” 沈卿绾揉了揉眉心,对着陈恩吩咐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退朝!” 而此刻的郭子瑜却是一脸诚恳的上前对着宁修言行了一礼。 “不知侯爷打算何时起程?” 宁修言看了一眼这位长相颇为英俊的首辅之子,淡淡开口:“不知郭侍郎以为何时起程最为合适?” 郭子瑜似是没有听出宁修言语气中的揶揄,反而一本正经地望着宁修言答道:“在下自是听侯爷差遣,只不过,在下以为荆州痘疮爆发久已,若想彻底解决这一州之顽疾,非一朝一夕可见成效,所以理当做好充足的准备才是!” “此外,在下斗胆问侯爷一句,接受过种痘之术的人当真不会复发痘疮吗?” 宁修言想了想,肯定的点了点头:“不会!” “若是如此,在下以为荆州之事或许可以更快解决!” 宁修言眉头一挑:“左侍郎大人这是何意?” 郭子瑜神色认真道:“荆州痘疮一事,若是我等一郡一县逐个治理,耗时耗力不说,这六千人马的粮草消耗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倘若在前两个郡县侯爷可以带着我等言传身教,待到后面便可分兵而行,这样既能更快的救治荆州郡县的百姓,也能节省下不少粮草!侯爷以为是否可行?” 不得不说,郭子瑜的提议是非常合理且十分有效的! 只不过,这个法子却是要看人的! 先不说自己安全与否,倘若在这敏感时期,有人阳奉阴违导致荆州出了岔子,自己这个奉诏之人首当其冲就要被问责! 届时,宁修言用屁股想都知道满朝的文武百官将会如何对自己口诛笔伐!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沈卿绾就是想要保下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 而郭子瑜这个时候提出此等建议,很难不让宁修言多想! “郭侍郎为何先前不在御前提出此举?” 郭子瑜憨厚地挠了挠脑袋:“先前在下未曾想到这一环,况且并不清楚种痘之术的功效,故而才会有此一问,可侯爷方才的解答,让子瑜突发奇想,冒出了这个念头!倘若侯爷也觉着此法可行,明日上朝在下就上奏陛下,请求应允!” 宁修言眯起双眼,心中暗自盘算。 约莫一炷香,才沉声道:“郭侍郎切勿着急,容本侯思索两日,何况前往荆州所需的物资也不是这一两日就能收集完成的,不用太着急!” 闻言,郭子瑜这才微微一礼:“那在下便先行归家,等侯爷的好消息了!” 宁修言也是回了一礼:“不敢,若本侯有了想法自会同左侍郎大人商议一番再下决断!” “告辞!” “郭侍郎请!” …… 回到府内,宁修言在前堂屁股还没坐热,就见着田大力兴冲冲地朝着宁修言喊道:“侯爷,成了,成了!” 宁修言一愣,随即脸色狂喜,迫不及待道:“快快,带我去看看!” 等两人一脸兴奋地飞奔到后院,宁修言一眼就瞧见正在摆放肥皂的大牛与二牛,看着白花花的肥皂,宁修言热泪盈眶。 多久了,多久没用到肥皂了! 自从穿越到大夏,洗个澡可是把自己给恶心坏了,总觉着自己身上的泥垢搓不干净不说,这头上的油脂更是回回都想让宁修言恨不得剃个光头! 这回好了,总算是能够清清爽爽地洗个热水澡了! 二牛随手举起一块肥皂对着宁修言疑惑道:“侯爷,这肥皂当真如您说的那般神奇?” 没说话,宁修言随手在地上摸了一把灰尘涂在二牛手上,接着便让他用肥皂试了试! 等到用完肥皂后,二牛顿时眼睛都放光了。 “侯爷,这回咱们侯府可是要发了啊!” 见着二牛那副财迷似的表情,宁修言没好气道:“你咋跟个小财迷似的?” “嘿嘿,这不是那会儿穷怕了嘛!”二牛挠了挠脑袋,憨笑道。 宁修言本还打算调侃他两句,可回头一想当初那会儿除了自己穿着还算是得体,大牛二牛就差没穿带补丁的衣物了!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问价。 “你们觉着卖多少银子合适?” 大牛眨巴着眼睛,想了想道:“要不一两?” 田大力有些吃惊道:“大牛哥,一两银子也太便宜了吧,怎么着也得二两!” 二牛倒是有着不同的见解:“若是一两银子,怕是都没人敢买了,这东西虽比皂荚好用,可寻常人家哪儿能买得起?” 宁修言没有参与到他们的争论之中,反而开始琢磨该怎么营销这些肥皂。 如今生产力不足,所以肥皂在世人眼中十分珍贵,可唯有自己知道,这东西一旦批量生产了,除了香皂以外,其他的真就不值什么钱! 这些都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没有代理商啊! “咱们连售卖的门路都没有,你们就在这想银子了?” 听到宁修言的话,三人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堆积如小山一般的肥皂与香皂也是犯起了难! 很快田大力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侯爷,您先前不是让我们将那些铺子都收回来不租了嘛,如今只有李掌柜还租咱侯府的铺子,要不就让李掌柜帮着卖?” 闻言,宁修言顿时茅塞顿开! 对啊,不是还有李紫涵吗? 自从种痘之后,自己二人已经约莫有小半月没有联系了,加上自己虽然没有门路,可是自己有铺子啊! 怎么销售,自己还能不比这些古代人懂得多? 无非就是雇人看店,大不了雇上两个掌柜的自己开店,推一个人做明面上的老板,自己躲在幕后不就妥了? 至于怎么打名气? 竹文轩不就是最好的宣传广告? 那里文人雅士居多,若是由李紫涵推荐,纵使那些人不喜欢也得看在她的面子上买上一两块! 不怕他们买,就怕他们不买。 只要买回家用过,还怕没回头客吗? 但定价这方面就要稍稍考虑下市场行情了! 一方面香皂的定价不能便宜,这东西毕竟是要比肥皂成本高,一盒香膏虽然能造出不少块香皂,可自己也不能赔本赚吆喝,总得赚钱不是? 一盒品质一般的香膏在胭脂铺子也得卖到三、四两银子,若是再好点的,怕是七八两的都有。 而一盒香膏最多也只能弄出二十块香皂,再多了香味就不浓郁了! 况且一块香皂一个人能用好久,每块卖上二两白银不过分吧? 哎,自己还是太善良了,不如前世的资本家会赚钱! 至于肥皂嘛,就得定价便宜些了,四文钱一块,十文钱三块,走的就是一个销量! 可别小看了这几文钱,有钱人的占比还是少数的,真正赚钱还得是靠着普通百姓。 一旦生产力跟上,量产了肥皂,这也将会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若是再销往其他地方,甚至每一州专门挑个代理商…… 想到这里,宁修言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根,似乎金山银山就摆在他的眼前了! 第22章 买卖 心动不如行动,眼下销售店铺与宣传人选都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该着手寻找合适的作坊与工匠了。 只要是能找到靠谱的作坊、工匠,自己这第一桶金就算是稳了。 当然,病急乱投医这种事宁修言还是不会做的,往往成大事者就得忍常人所不能忍。 半场就开香槟导致最后功亏一篑的例子可是比比皆是!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先找李紫涵聊一聊。 店铺就在自己手中随时随地就能开门营业,不用担心,只是李紫涵是否会同意,宁修言吃不准。 当然,若是她愿意将香皂摆在竹文轩售卖,自己也可以将利润分她一些! 只不过,终究是古代,人与人之间有着明确的等级划分,就如同这肥皂与香皂,不可能放在同一个地方销售,否则就会被王侯贵胄所唾弃! “大牛,你带上两块香皂和两块肥皂随我去一趟竹文轩!” “喏!” 京都便是京都,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那般繁华,特别是太医院将种痘之术授予了坊间郎中。 在这之后,许多京都百姓在坊间便能种痘,大大减少了太医院的工作量,从而提高了种痘率。 如今绝大部分的京都百姓在种痘之后都已经过上了正常生活,只有极小部分的人还在家中等待病愈。 李紫涵主仆二人便是如此。 如今的李紫涵不知为何突然不再做男子装扮,一袭淡绿色长裙显得格外飘逸,眉眼间波光流转,似有道不尽的风情,一颦一笑宛若媚骨天成,吸引着众多文人雅士的追捧! 与以往不同,此时的李紫涵不再是穿梭于宾客之间,而是坐在竹文轩的首座为众人抚琴增兴。 一曲琴罢,两边的文人纷纷拍手叫好。 “李姑娘不愧是竹文轩的掌柜,这首琴弹得颇有深意!” “李姑娘这琴声在下百听不厌,此曲深得我心啊!” “诸位,诸位,李姑娘肯为我等凡夫俗子抚琴一曲,实乃我等的福分,不如以茶代酒敬李姑娘一杯可好?” “是极,是极!” “钱兄说的在理,来来来,举杯共饮一番!” 然而站在门口的宁修言却是看着这一幕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作为一个合格的音痴,他愣是听不出这琴声好在哪里! 甚至他都没听出来李紫涵这一曲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这就不由得让他想起当年有个朋友弄来了两张国家剧院的门票,说是要请他去欣赏古典音乐感受一下高雅的艺术。 那一夜,回来的宁修言对自己进行了长达半个多小时的反省。 究竟是自己与这等高雅之物格格不入,还是自己本就是头野猪,吃不了细糠。 而反观李紫涵一边冲着两边的文人雅士们点头致谢,一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却让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宁修言。 转而对着众人浅笑:“诸位,请恕小女子失陪!” “无妨,李姑娘自便!” 快步来到竹文轩,李紫涵微微俯身一礼:“紫涵见过侯爷!” 只是这一句简单的问候,却是让宁修言瞧出了一些门道。 要不说李紫涵心思玲珑,能在京都周转得开!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问候,既有着试探还有着几分尊卑分明。 宁修言轻笑着摆了摆手:“什么侯爷不侯爷,咱们前些日子不就说好了嘛,我喊你一声紫涵,你唤我一声修言便是!” 李紫涵心中苦笑,若是放在先前她倒是不介意稍显亲热些,也能因此免去不少的狂蜂浪蝶。 但那日与女帝交谈之后,她还如何敢这么称呼宁修言? “宁侯爷见笑了,只是本就尊卑有序,紫涵不敢逾越,还望侯爷恕罪!” 宁修言眉头轻挑,但也没多说什么,称呼这方面他也强求不得,随她去吧! 见宁修言皱眉,李紫涵不敢多做解释,只得岔开话题。 “不知侯爷今日前来竹文轩所谓何事?” 一提到正事,宁修言顿时眉头舒展,尽可能地挤出一丝自认为和煦的笑容。 “紫涵姑娘,是这样的,我这里呢有两个好东西,只不过没人识货,所以没有名气,本侯想着你这里文人雅士众多,看看能否帮着推荐一二!” 说着便命大牛将四块大小不一的盒子递到了李紫涵的面前。 后者顿时心如明镜,这应该就是那日女帝同她说的肥皂! 扫了一眼木盒,李紫涵佯装不知地看向宁修言问道:“不知侯爷这盒子里所装的是何物?” “紫涵姑娘可知皂荚与无患子?”宁修言答非所问。 李紫涵眉头微蹙:“莫非此物与皂荚和无患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宁修言冲她抛出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紫涵姑娘就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侯爷谬赞了!” “紫涵姑娘既是个聪明人,本侯也就不绕弯子,索性直接开门见山了!” 虽然心中早已对宁修言来竹文轩的意图一清二楚,但为了不引起他的起疑,李紫涵还是柔声道:“侯爷但说无妨!” 宁修言点了点头:“此物功效比皂荚与无患子高出数倍不止,所以本侯想将此物摆放在竹文轩售卖,也可以说是请紫涵姑娘替本侯向竹文轩的常客推荐一番!” 想起女帝的交代,李紫涵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与宁修言开口了! 而见李紫涵沉默不语,宁修言也清楚她心中担忧。 竹文轩走的是高雅端庄的路线,来往之人不能说是沽名钓誉之辈,但也大多是自视清高,不屑沾染上黄白之物的文人一流! 自己若是将香皂放在这里售卖,无异于是将竹文轩与商铺挂钩,恐遭这些人唾弃。 所以宁修言咬了咬牙,准备让出一些利润。 “紫涵姑娘,此事本侯知道你颇有些为难,你看这样如何?香皂本侯定价二两一块,凡是由你这里卖出的香皂,李姑娘皆可抽取一成的佣金作为报酬,咱们一日一结,绝不拖欠,保管你见着现银!” 一两白银相当于一千文铜钱,而一块便抽取一成,已然不少了。 按照宁修言最终的定价,香皂定价二两,只要卖出一块,她便能抽取两百文的佣金,只要卖出十块,她就能白挣二两,这还仅仅是初期! 要知道整个京都文人雅士不说多如牛毛,可也能算得上是屡见不鲜了! 这其中除去他们自己以外,谁还没三五个红颜知己? 哪个达官显贵还不是妻妾成群? 区区二两银钱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若不是宁修言急着打开市场,他可舍不得让出这么多的利润。 第23章 钱不好赚 但宁修言却是不知,他的这笔生意早就被那位同他有着一纸婚约的女帝盯上了,如何是仅让一成利润便够了? 稍作沉吟,李紫涵扬起笑脸:“侯爷诚意十足,紫涵自是愿意助侯爷促成买卖,但……” 见其欲言又止,宁修言下意识急切道:“紫涵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而宁修言这副其急于求成的模样被李紫涵看在眼里那便是露出了破绽! “哎!” 幽幽一叹,李紫涵缓缓开口:“侯爷有所不知,紫涵的竹文轩乃是京都文人雅士常年聚集之处,这其中不乏世家公子、王侯贵胄,便是京都有名的才子也时常来此听紫涵抚琴,如今侯爷也瞧见了,这往来的文人多了,我与珍儿便忙不过来,故而今日竹文轩才又多出了几个帮手!” 宁修言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他发现这小丫头心思深着呢! 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手欲扬先抑是嫌弃自己价码给低了,想将佣金再往上抬一抬! 暗恨刚刚太过着急的同时,又感慨自己终究不是那些老狐狸,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 果不其然,李紫涵话锋一转便图穷匕见。 “紫涵倒是对银钱并无抵触,便是开了这间竹文轩,横竖也不过是为了讨生活罢了,只是京都的那些文人骚客们不这么想,他们是冲着竹文轩的名头来的,若是沾染上了铜臭味,竹文轩的名声没了,往后那些才子佳人,达官显贵们又怎会再来?竹文轩的名声事小,那些人的声名可容不得半点玷污,届时,侯爷又让我与珍儿两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儿家该如何在京都生存下去?” 宁修言微微眯起双眼,似笑非笑道:“那不知李姑娘觉着应当如何分成才最为合适?” 李紫涵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饶有兴趣道:“不知侯爷口中的香皂量产如何?” 闻言,宁修言暗吃一惊,好家伙,这小妮子是在权衡利弊啊! “李姑娘这是何意?” “侯爷,你可知我这竹文轩一日进账几何?” 宁修言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轻轻竖起两根白嫩的玉指,李紫涵红唇轻启:“二十两!” 闻言,宁修言瞳孔微缩,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只不过是供人放松欣赏,听琴消遣的地方竟然一日便有二十两的进账!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合理。 要不说男人的钱好赚呢! 为了心仪的女子一掷千金的大有人在,更莫说一日的进账才二十两,真要分摊下来其实每个人所花费也并不多! 可不等他惊讶完,李紫涵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不过仅仅是茶水费罢了,若是遇上名人儒士一时兴起,留下些墨宝、画作留与我售卖,光是这些丹青、墨宝其本身的价值少则百两,多则千金,而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是将它们挂在竹文轩内,便可在成交之后收取三成的利润!” 顿了顿,李紫涵接着道:“若侯爷所售之物连紫涵的竹文轩一日进账都不及,这笔买卖还是就此作罢,届时,不仅失去了好不容易在京都打下的名声,还徒增别人厌恶!” “嘶” 这会儿的宁修言已经不是单单一个吃惊就能解释的,他人都麻了! 倒不是觉着李紫涵在吹牛逼,相反,他觉着李紫涵这人挺实诚的! 要知道前世的字画古玩,哪个成交价不是在天文数字? 那些个名师大家的画作墨宝,更是千金难求。 想到这里,宁修言觉着自己太过草率了,小看了这大夏的古代人不说,搞不好这批肥皂还得砸手里! 随即无奈地抱拳冲着李紫涵行礼,苦笑道:“是本侯唐突了,紫涵姑娘……” 可正准备打算另谋出路的宁修言话未说完,便被李紫涵打断。 只见香风袭来,一张俏脸凑上近前压低嗓音道:“侯爷,紫涵已将自己的家底全盘托出,若是侯爷有诚意,不妨今夜你我二人望川楼一叙,详谈如何?”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宛若天仙般的少女容颜,宁修言心脏猛地停跳半拍,稍稍后退半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而察觉出宁修言异样的李紫涵,也在此刻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稍显暧昧,转而双颊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羞涩的低声开口:“若侯爷有意,今夜戌时,望川楼天字包厢一叙!” 说罢,便提起裙摆,踩着碎步头也不回地朝竹文轩内室跑去! 回过神来的宁修言也不知为何,突然高声喊道:“今夜望川楼本侯必定赴约!” 而这话一出,令本就羞涩难当的李紫涵,雪白的脖颈都泛起了红晕。 更是引得周围不少路人纷纷侧目,怀着调笑的目光看向他们二人。 宁修言倒是无所谓,反正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佳人有约,心情自是大好,只是苦了跑入内室的李紫涵。 “走,大牛,咱们回府去!” “喏!” 躲进内室的李紫涵,摸着还在发烫的俏脸,不停的向外呼着热气。 自己何时举止这般轻挑了? 还有没有点女儿家的样子了! 但宁侯爷身上的味道真的挺好闻的,自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觉着闻着很舒服! 使劲甩了甩脑袋,李紫涵暗骂一句不害臊,这是女帝的夫婿,自己怎敢妄想。 若是换作以前,早就离宁修言百丈远了,奈何女帝交代的生意还是要做的。 “珍儿,速去望川楼将天字包房的其中一间定下,稍后给镇远侯府送上一张请帖!” “喏!” “羞死人了,不想了!” 拍了拍脸颊,李紫涵收敛好心神,这才又推开房门,向着正在等候自己的文人雅士走去…… “消息确切?” “不敢欺瞒少爷,朱雀街上不少百姓都听见了,那名竹文轩的掌柜还一脸娇羞地跑了回去了!” 少年嘴角微扬,脸色挂着不明的笑意。 “如此甚好,本想着荆州再送他宁修言上黄泉路,如今倒是省了事儿了,既然如此,和风雪楼主事儿的说声,将这事儿给做利索点,别让人发觉了!” “属下明白!”吴铭当即领命而去。 可人还未到门口却又被少年喊住。 “等下!” 吴铭疑惑不解地回头:“少爷可还是有其他吩咐?” “吧嗒”一声,少年手中白子应声落入棋盘,而与他对弈之人却是面如死灰,还不等他有所动作,脖颈处一抹血线飙射而出。 少年似是早有预料,手中折扇适时展开将血水悉数挡下。 这才转头对着吴铭笑道:“我要宁修言身败名裂,你和风雪楼的主事说……” 听完少年的话,吴铭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属下明白!” 第24章 一炮而红 寂静无人的幽巷里,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男子压低着嗓音,冲着周围小声唤道:“大人,大人,你在哪儿?” “事情都办妥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小厮一个激灵,猛地回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后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道身影全身笼罩在夜幕之中,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泛着骇人的寒光,令小厮不禁暗自吞咽了口口水! 不过一想到即将到手的银票,心底的恐惧也就逐渐被贪婪所取代。 转而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成了,小的往酒水里掺了“颤声娇”保证明早大人一来,定能抓个现行!” “那就好!” 人影微微点头,接着便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了,答应你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这是事成之后的报酬五百两,你拿着!” 看着人影手里的银票,小厮瞬间两眼放光,心思也随之飞到了九霄云外。 有了这五百两的尾款再加上先前给的一百两定金,足足有六百两! 自己哪儿还需要在这望川楼当什么小厮? 到时候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做个小买卖,再娶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等生意好起来,顺便还能纳上两房小妾,那日子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一想到这里,小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迫不及待地伸过手去接银票,可却见那道人影又将手里的银票往回缩了缩。 “这件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小厮不疑有他,想也没想就开口答道:“还请大人放心,就连这“颤声娇”还是小的亲自去黑市上弄来的,您吩咐的事儿,小的哪儿敢让其他人经手,所以今夜之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只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 小厮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哪儿错……” 可不等他说完,一道森冷的白芒在其瞳孔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小厮瞪大着眼睛捂住正在往外流血的喉咙,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眼前的人影,到死他都没想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看着已然气绝身亡的小厮,人影面露笑意地蹲下身子,缓缓替他合上双眼。 “不是三个,而是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说罢将刀身上的血迹在小厮衣服上擦拭干净。 冷眼扫视周围一圈,确定无人发现后,这才一个纵跃翻过墙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幽静的小巷内,除了多出一具尸体和先前别无二样! 而此刻,望川楼天字一号包房内,一道身影正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寂。 望着床上青丝散乱,赤裸着后背对着自己的娇躯,那点点殷红在月色的衬托下更是显得格外刺眼! 本想着今夜能和李紫涵将生意敲定,从而让香皂在京都名声名鹊起一炮而红。 这回倒好,生意还没定下,这炮倒是先打响了,也确实红了! 一时间宁修言望着床上的斑驳落红陷入了两难之地,自己这会儿是该接着睡,还是该提上裤子跑路! 从现有的证据来推断,布局之人的目的并非是杀害自己,而是要令自己亦或是李紫涵身败名裂,否则下的就不是春药而是毒药了! 但稍加思索,便觉着这事儿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毕竟自己与女帝还有着一纸婚约,加上李紫涵来到京都这么多年都没出过问题,很显然不会是针对她,今夜不过是被自己牵连而已! 刹那间,宁修言俊美的脸庞一半陷入阴影,一半显露在月光之下,让原本就冰冷的眼神,更是平添了几分锐利! “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否则无论男女,我也让你尝尝被人下药的滋味!” 自己不要脸些倒也无妨,横竖对男子而言不过是段风流韵事,况且又是这般闭月羞花之容,其他人只会羡慕嫉妒恨! 可李紫涵终究是女子,此事若是传出去,往后她还怎么活? 想明白一切后,他便立刻起身。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离开这间酒楼,只要自己不在这里,幕后之人所做的一切谋划都将沦为一纸空谈。 正所谓捉贼要捉赃,捉奸要捉双! 人都不在了,这局也就不攻自破了! 一念至此,宁修言迅速拾起地上的衣物胡乱套在身上。 本想唤醒李紫涵带着她一同出逃,可又害怕惊动了酒楼内的眼线,到时候功亏一篑可就划不来了。 如此目的性极强的密谋,宁修言不信望川楼里没有对方的人。 只是可惜了李紫涵,今夜之后,她的清白算是彻底毁了。 而对于有着传统思想的宁修言来说,夺走了李紫涵的第一次,那她往后便是自己的女人,决不能让她受到丝毫的委屈。 想到这里,宁修言借着微弱的月光缓步上前。 而此刻,背对着宁修言的李紫涵那双剪水的双瞳里噙满了泪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贝齿紧咬,一双玉手更是死死护在胸前。 她在宁修言低声咒骂之时便醒来了,也知道身后之人是谁,只是因为羞愤,她没敢轻举妄动! 随着脚步声逼近,李紫涵眼底委屈更甚!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和宁修言来望川楼谈一桩生意,却是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先前也就罢了,二人均是身不由己,可如今都这般了,宁修言还想着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 果然,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然而预想中的侵犯没有袭来,反而是一双大手细心地将其身上的被褥向上拉了拉,替她遮住身后裸露的娇躯,紧接着耳畔传来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 “紫涵我不知道你醒没醒,但今夜之事你是受我牵连所致,我宁修言拿祖宗发誓,这辈子不会负你,只不过既已入局,为避免幕后之人阴谋得逞,我要先行离开这里,对不住了!” 说罢便不再开口,而李紫涵的身后却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宁修言在屋内翻找着什么。 很快在轻微的翻窗声过后,房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待到彻底确认身后没了动静的李紫涵这才拉过被子坐起身。 可这一动,顿时令她黛眉微蹙,而三千青丝也如瀑布般披散在肩。 霎时间,李紫涵吹弹可破,桃腮白瓷的绝美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而那双瞳仁乌黑,睫羽轻颤似有春水绽放的眸底也闪过一丝羞愤! 两颊尚未退去的潮红以及一张盈润娇红的唇瓣,更是在此刻将女子初为人妇的娇柔妩媚衬托得淋漓尽致! 蓦然,李紫涵似是想起什么,白如嫩葱的指尖划过红唇,抹去晕开唇脂的同时,瞥见一旁的落红,黑白分明的美眸骤然泛起一股羞意。 虽说二人均是被下药,但尚有意识那会儿还记得,是自己不知廉耻地缠上他而丢了身子,真要论起来,也怪不得他。 只不过仅仅是一瞬,那股羞意便被委屈所取代! “宁修言,本姑娘吃了这么大的亏,香皂的生意可不能就只分六成!” 若是宁修言听到这话,也得暗叹一声,她真不该开竹文轩,反而应该去从商,丝毫不肯吃亏的本事让商人都叹为观止! 第25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用着桌布等物品制成简易绳索逃脱的宁修言,这会儿走在大街上整个人都觉着双腿发软。 “妈的,酒能乱性,加点东西更加没人性,老子是人,不是生产队的驴,妈的,平日里练武都没练到这般身心疲惫,没想到这丫头这么一会儿就让我道心破碎了,真是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骂归骂,但宁修言心里还是挺感激幕后之人的。 若是换作前世的自己,哪儿有机会接触到李紫涵这等身材傲然,沉鱼落雁的女子? 只是这过程终究是猪八戒吃人生果,全不知滋味! “改明儿要不跟紫涵商量商量?” 正幻想着日后能与李紫涵再度华山论剑一决雌雄之际,突然前方似是白羽卫着装的队伍自黑暗中走来。 宁修言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不曾想已经被人发现。 “站住,什么人?” 一声厉喝响起,让宁修言暗骂一声晦气,强忍着双腿打颤,站直了身子沉声道:“本侯宁修言,你们是白羽卫哪一队?” 领头的白羽卫将领微微错愕,随即便快步上前行礼。 “白羽卫百人将莫昶业见过副统领!” 一见来人是熟人,宁修言顿时心中长舒了口气。 “原来是莫百人将,怎么?今夜是你们小队当值?” 虽然莫昶业不明白宁修言为何深夜还在大街上闲逛,可他知道有些事儿不该他问。 “回副统领的话,正是!” 想了想,宁修言拍了拍莫昶业的肩膀对着他道:“正好,你送我回侯府!” “喏!” 一路上宁修言没说话,莫昶业也不敢吱声,就这么安静地跟在身后。 待到看见镇远侯府的大门,莫昶业刚想告辞,却听宁修言道:“全都进来,莫昶业跟我去书房,其他人原地休整!” 十来名白羽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错愕地看向自家百人将。 莫昶业心中一沉,顿时呵斥道:“副统领说的话听不见吗?” “喏!” 随着宁修言敲响大门,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门缝之中,开门的是杏花庄的田大力,也算是如今侯府的半个门房。 当他瞧见与宁修言一同回府的是白羽卫,瞬间眸光一沉,但很快便被他掩饰了过去。 疑惑道:“侯爷,大牛哥怎么没跟你一道回来?” 宁修言压低嗓音:“去,你将二牛喊醒,你们二人一道来书房见我!” 见着宁修言脸色阴沉,田大力不敢犹豫,点了点头,便拔腿朝着李嬷嬷院子里跑去。 而莫昶业似乎是嗅到了今夜的不同寻常,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心里正想着该找什么样的借口离开侯府,免得沾染上是非! 没成想,宁修言一句话就将他刚升腾起的小火苗给浇灭了! “莫百人将,今夜之事,本侯希望你烂在肚子里,否则不用我出手,自然会有人收拾你,信我,那位出手绝对没人敢保你,也没人能保得住你!” 如此赤裸裸的威胁,令莫昶业浑身一颤,尤其是那句没人能保得住你,这句话就更值得深思了! 纵观京都,能将白羽卫百人将弄死还不受责罚的,怕是只有龙椅上的那位了! 瞬间莫昶业眼睑低垂恭顺道:“还请侯爷放心,今夜属下只是碰见侯爷醉酒,将您送回府,其他事一概不知,即便有人问起来,属下也是这般回答!” 宁修言眯起双眼,仔细打量起这位并不算憨厚,但却有着几分刚毅的汉子。 自己初来乍到,侯府落魄不说,便是这白羽卫中也没有自己能够指挥得动的人,加上先前莫昶业在白羽卫校场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提醒,当下宁修言便起了招揽他的心思。 “莫百人将,你入白羽卫多久了?” “回副统领的话,属下入白羽卫已经整整五年了!” “五年才混了个百人将?” 要知道白羽卫的编制乃是伍长、什长、百人将,再上面是便典仪、副尉等。 至于翁方?的云麾使,那是正四品的京都武职,和莫昶业这个刚入品的百人将可是有着云泥之别。 莫昶业知道宁修言并不清楚京都武职升迁的规矩,故而为其解释。 “副统领,京都武职不比外官武职,京都武职想要升迁,若无派系那就只能靠着熬资历或是使银子,不像外官武职,只要能上阵杀敌立下功劳便可升迁!” “所以你是熬资历上来的?” 莫昶业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见宁修言皱眉,莫昶业老老实实开口答道:“若是熬资历,怕是下辈子都轮不到属下当这个百人将,所以……所以属下托人找关系使了些银子!” 宁修言看了眼站在下手战战兢兢的莫昶业倒也没生气,毕竟这种事屡见不鲜了。 只是他竟这般坦诚倒是令宁修言没有想到的。 一个敢把自己把柄交到别人手中的人,其中深意自是不比多说。 而今夜之事若是有心人查起来,一探便知自己去过望川楼与李紫涵见面。 届时,即便咬死不认与李紫涵同床共枕,但深夜幽会其他女子的这个罪名是跑不掉了。 这无异于是给皇家脸上抹黑,绝不会轻易收场。 若是对方心再狠些,直接将李紫涵捉拿下狱严刑拷打,一个柔弱的女子如何经得住酷刑? 到时候怕是没两下李紫涵就得将自己供出来。 再或者,即便李紫涵抗住了诸般刑拘,背后之人怕也有的是法子让她签字画押,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想到这里,宁修言忽然开口道:“莫昶业,本侯给你个机会,就看你把不把握得住了!” 莫昶业先是一愣,接着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若是以前的镇远侯府,他莫昶业说什么也得抱紧这根大腿。 可如今的镇远侯府已经不是日落西山那么简单了,而是彻彻底底的被踢出京都勋贵的圈子了! 若不是宁修言还有个爵位,恐怕早就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正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自己若是这个时候跟着有名无实的宁修言,只会沦为他的炮灰! 可从这几日朝廷的风向来看,似乎镇远侯府将要重新崛起了! 先不说宁修言扳倒了柳石钦这位前任白羽卫副统领,单单就是为京都百姓驱除了痘疮这一桩事,便可以说颇得民心,圣眷正浓! 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如此势头,自己便是搏上一搏又有何不可? 再不济,只要侯府不是造反,自己最差也不过还是百人将,但万一要是发达了,那可就不是百人将了,便是翁方?的云麾使,自己也能做得! 可若是不识时务,怕是很难出得了侯府大门了! 一念至此,莫昶业不再犹豫,当即单膝跪地:“属下身份地位,若侯爷不弃,愿为侯爷鞍前马后!” 见莫昶业答应了,宁修言微微点头:“好,今夜之事若是做好了,本侯保你将来荣华富贵!” 既然决定跟着宁修言了,莫昶业自是要表现一番,全当是自己的投名状! “不知侯爷需要属下做什么?” “不急,等二牛他们来了一起说,本侯明日不仅要那人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将他的军抽他的车!” 第26章 将计就计 一双白净柔滑如蚕丝般的手指搭在少年额旁缓缓揉动。 房门被叩响的刹那,少年紧闭的双眸骤然锋利如刀。 “进来吧!” 吴铭的身影迈入房内拱手行礼:“少爷,风雪楼那边已经办好了,望川楼里面也有我们和风雪楼的人手在盯着!” “东西送进去了?” “嗯,风雪楼来信,东西是小二亲手端进去的,酒水也替他们二人斟满了!宁修言身边的随从都在门外守着没有进去!” 少年嘴角扯出一抹不屑,随即吩咐道:“我若没记错,京都府府尹南宫勍的儿子南宫望对那位李紫涵倾慕已久了吧?” “少爷的意思是……” “你去告诉他,就说看见李紫涵深夜与男子幽会,人在望川楼一直未出来,记着不要现在去,等到寅时再去!”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等等!” 吴铭脚下一顿:“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几人的身份查出来了?” “没有!” 少年两道剑眉一拧,轻轻拍了拍额旁的那对玉手,后者缓缓推至一旁,为其沏茶! “风雪楼都打探不出消息?” “那夜之后,听说绣衣卫下了绣衣直指令,四方镇抚使领着绣衣卫在各地围剿江湖刺客,弄得人人自危!” “呵呵,看来那日是动了陛下的逆鳞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对宁修言还是念念不忘!” 吴铭稍作犹豫便开口道:“少爷,那我们……” “无妨,十拿九稳之事就先不要用我们自己人,用南宫望先将南宫勍拖下水,那老家伙怕死得很,除了他的宝贝疙瘩就没别的在意的东西!那位早就对他不满了,正好借机敲打敲打他!” “属下明白!” “嗯,去吧!” 待吴铭离开后,少年双眼虚眯,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茶桌上。 “少爷可是在想那几人的身份?” “嗯!” 少年没有否认,语气颇为郁闷。 “宁家我查过,宁修言的母亲乃是冀州崔氏崔老太爷的掌上明珠崔清绮,当年因不满与冀州卢氏的联姻,一气之下跟着宁远桥私奔来到京都,因为这事儿,还弄得冀州崔、卢两家至今貌合神离!” 抿了口茶,少年将少女拉到近前,为其耐心解说道:“起先他们二人不过是靠着宁远桥在坊间走街串巷卖些货物养家糊口,后来赶上北狄来犯,宁远桥把心一横便去从了军,这一走就是三年,三年内,宁远桥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士卒一跃成为了大夏的镇远侯!” 少女捂住小嘴,不可置信的开口:“宁老侯爷可真是勇猛!” “那可不,天知道他是怎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爹都说了,从未见过这般不要命的将士!” 少年摸了摸下巴,略显敬佩道:“不过宁老侯爷倒是个专情之人,即便成名后也从未纳过妾,算是没有亏待自降身份跟着他的崔家长女!” “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啊!但是有一点本少爷百思不得其解!” “便是那些人的身份?” “嗯!” 少年点点头沉声道:“镇远侯府当年那般没落,宁修言的乳娘,也就是崔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李嬷嬷,一路驱车赶往冀州,在崔府门口跪了数天,那位崔老太爷都没有见他们一面,而天宁军自秦岭山之后便随着宁修言昏迷一同被解除了封号,先太子与老侯爷战死,先帝震怒之余将他们尽数发配在苦寒之地服役,这四个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呢?” “少爷可要奴婢去查探一番?” “不用了,如今绣衣直指令都下了,你在我府内没人敢查你,若是出去,你这丫头怕是得将韦擎给引出来!那厮这么多年可没放弃找你,落在绣衣卫的手里,他们可没少爷我这般怜香惜玉!” 闻言,少女羞红着脸将螓首埋入少年怀中! 少年拍了拍佳人的玉背,眼眸阴冷:“宁修言,这回我看你还怎么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 “侯爷,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将计就计?” 宁修言点了点头,指着莫昶业道:“今夜是昶业的人值守,街上的事儿都好办,剩下的就看你俩的了!” 田大力有些担忧道:“侯爷,这事儿能成吗?若是走脱了一个可就是大麻烦了!” “无妨,我会让昶业将他麾下的小队尽数调来,在暗处将望川楼围个水泄不通,至于通知大牛的事儿就交给大力去办,他刚来侯府,基本上不出门,所以京都认识他的人很少,不容易引起别人警觉,二牛你太显眼了,容易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 “那咱们就出门吧!老子今天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请君入瓮!” 田大力憨笑道:“侯爷,那我是不是得打扮下?望川楼的天字包厢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听说去那里的非富即贵,我这一身怕是还没上去就得被人赶出来!” “这倒是,我去找身合适的衣物给你换上,咱俩身材相仿,你应当穿得下!” “嘿嘿,那侯爷我去房内拿点东西!” 宁修言有些错愕:“你拿什么?” “防身的家伙,一会儿万一打起来,我怕……我怕……” 宁修言哑然一笑:“行吧,你去吧!” “好嘞!” 月色下,一只飞鸽振动着双翅没入夜色…… “陛下,司隶卫传信来了!” 沈卿绾被晴儿从睡梦中唤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香肩处的蚕衣顺着白皙的肩头滑落,露出少女藕白色的肌肤。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沈卿绾嘟囔着嘴,颇有些少女的娇憨。 可当见着晴儿神色凝重,沈卿绾顿时清醒不少,黛眉一蹙:“什么事儿?” 晴儿有些紧张道:“陛下还是您自己看吧!” 接过纸条,只是扫了一眼,沈卿绾的俏脸肉眼可见的浮现出盛怒之色。 “放肆,他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算计修言,算计朕!真以为朕不敢杀他们吗?” “陛下息怒!” 晴儿慌忙跪地,一旁的陈恩皱眉开口:“陛下,眼下不是讨论杀与不杀之事,而是应当派人策应镇远侯,若此事处理不好,明日朝堂之上必会有人以此事大做文章,攻讦镇远侯府!” “朕明白!” 拉起半挂在胳膊上的蚕衣,沈卿绾揉了揉眉心道:“去,给朕将齐江喊来!” “喏!” 第27章 炮八平六 “小二,小二,死啦?给老子滚出来!” 田大力衣着光鲜,面色红润,摇摇晃晃地踏入望川楼,醉醺醺的双眼不着痕迹的扫视一圈大堂众人,心中顿时一沉。 偌大的堂厅却是座无空席,除去一眼就能看出是来饮酒取乐的普通人外,余下的几桌可都不简单! 单从左手两桌来看,彼此间看似毫无关系,可若有若无的眼神交流,显然是同一批人。 而右边一桌,看似喝酒,从自己进来的瞬间,都在暗中审视自己,看穿着打扮就知道这些人不是一般人。 虽衣着朴素,但望川楼的消费可不便宜,即便是大堂那也得花费数两银子! 反观最为淡定便是自己附近的一桌。 只是一眼便收回眸光自顾自的饮酒,看似不经意的一瞥,实则他们最为棘手。 这一桌的人离自己最近,个个虎口有茧,一看就是常年握刀的手,绝不是好相与的! 若是普通人,看着自己这副酒气冲天,咋咋呼呼的样子,怎么着也得捂鼻皱眉才是,正如大堂内那些喝酒作乐的百姓一般! “哎哟,这位客官您这是……” 一把推开上前想要搀扶自己的跑堂,田大力装作醉酒的模样,卖力吼道:“滚滚滚,老子哪儿需要你来扶,我没醉,去,给老子找个上好的包房,好酒好菜尽管上!” 小二一脸为难道:“这位客官,本店今日已经客满了,实在是没地方招待您了!” 田大力虎目一瞪,揪起跑堂的衣领满脸怒不可遏的模样。 “放你娘的屁,老子想要在京都喝酒,就没有喝不成的,楼上的包房呢?” 小二心中有气,可面上还得陪着笑:“客官,楼上都已经有客了!” “有客?呵呵,没事儿,等去了他们就得给老子让座!” 说罢松开跑堂的衣领,一步三晃的朝着二楼包房走去。 “哎,客官,客官留步啊!” 眼见拦不住的小二,一边哭丧着脸上前劝阻,一边高喊着掌柜。 而大堂内的几桌人从田大力开口的瞬间便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 先前左手两桌中的一人对着一旁坐着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趁着没人注意自己起身朝着酒楼外走去。 刚拐过走廊,田大力一眼就瞧见站在包厢外的大牛与一名小婢女,而见着来人的大牛则是神色疑惑地看向田大力。 “滚开,再敢碰一下,老子抽死你!” 听到这话,小二哪儿还敢上前,生怕这位衣着华丽的汉子一言不合就揍了自己。 能在京都这般豪横之人,岂是自己一个小小的跑堂能招惹得起的? 似是察觉出不对劲,大牛沉着脸走向店小二这边! 就在小二愣神的功夫,田大力似是酒醉站不稳,一头栽入大牛怀中,借着刹那的功夫,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侯爷中计了,人已在酒楼外了,大牛哥莫要进去打草惊蛇,侯爷自有安排!” 大牛微微一愣,不着痕迹地扶起田大力,一把推开他道:“哪里来的醉鬼?还不滚下去!” 一个踉跄,田大力眼神似是清醒了几分,看向大牛梗着脖子道:“你是谁家的护卫,知道我是谁吗?” 大牛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若是再敢仗着酒醉闹事,我一定宰了你!” 长刀出鞘,吓得身后店小二一个激灵,连忙上前劝阻:“这位客官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小的这就将他带下去!” 而田大力也似乎彻底醒了酒,慌忙爬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楼下跑去。 这一幕倒是让大堂内的几桌人都稍稍安定下来! 随着田大力的离开,一场算不上闹剧的闹剧也就此落幕,大堂内众人该吃吃该喝喝,谁也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黑夜中望川楼外,先前出来的那人刚拐进幽巷,便被一道鬼魅的身影从其身后捂住了嘴巴,下一秒冰冷的触感也从脖颈上传来。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那人拼命点头,紧接着一众绣衣卫自暗处走出,其中一人干净利索的卸掉了他的下巴,另外几人则是将他捆绑好押到了宁修言与韦擎的面前! 而宁修言与韦擎的相识得从刚才莫昶业领着白羽卫护送其回街上说起。 本来计划好的宁修言打算领着莫昶业等人前往望川楼,可刚一踏入望川楼的街道口,便有一名熟人等候在此。 “童言见过侯爷!” “嗯?” 宁修言神色一紧,心中一凛:“童大人这是?” 童言不敢多言,而是对着宁修言低声说道:“此间事情陛下已经知晓,请侯爷入后巷,都指挥使韦大人在那儿等您!” 二牛却是缓缓抽刀,前踏一步护在宁修言身前,神色不善的看着眼前的童言。 拨开二牛,宁修言笑着道:“绣衣卫还真是无孔不入啊!不知童大人是如何知晓今夜之事的?” “卑职不过是遵诏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宁修言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能进入这种特务机构还坐上高位之人,其口风之严紧自不是旁人可比。 即便是知道了,他又怎会告诉自己实情! “侯爷!” 二牛表情凝重,生怕宁修言出什么意外,那自己可就百死难恕其罪了! “无妨!” 宁修言自问女帝对前身还是有着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命人驻守侯府,故而若说杀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倘若想要趁机废除婚约,也无需这么麻烦,早在痴傻的那几年女帝便能以此为借口废除了这一桩有名无实的婚约。 “侯爷,请!” 等宁修言迈入后巷,一眼就瞧见身穿绣衣,手扶腰刀的壮汉站在尽头等候自己,而两旁密密麻麻站满了绣衣卫。 “绣衣卫都指挥使韦擎,见过侯爷!”汉子见到宁修言率先行礼! “韦大人客气,不知韦大人这是……” 韦擎瓮声瓮气道:“此间事情陛下已经知晓,特命属下前来,尽全力配合侯爷,不知侯爷打算如何去做?” 倒不是韦擎装作不知道,而是确实不清楚。 女帝与齐江等人在承誉殿商量许久后,还是决定先让宁修言自己来处理,他们则是安排绣衣卫策应,方便从旁观局,待到事情结束,绣衣卫就抽身离去。 一来沈卿绾可以避免身陷此局,不会落下话柄,谨防群臣以宁修言与李紫涵苟合为由,废除那一纸婚约,从而降罪二人! 二来,若是将宁修言的想法说出来,必然会暴露自己安插在其身边的田大力! 要知道当年沈卿绾为了保护宁修言可谓是煞费苦心,纵使明面上不能亲自出手,暗中也是留了不少后手。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握着证据让宁修言夺回失去的一切! 而田大力本就是杏花村人,只不过早年被司隶卫军校看中,选入了司隶卫,一直不曾归家。 所以当沈卿绾挑选人手之时,田大力自告奋勇,一直蛰伏在镇远侯府的田庄内。 故而肥皂与香皂一事,沈卿绾才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第28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见着两旁不苟言笑的绣衣卫,宁修言也是在心中暗暗感慨,若不是前身挂了,他们二人绝对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少年将军,一个是权倾天下的当朝女帝。 很难想象,如果他们二人喜结连理,强强联手之下,大夏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奈何天地无情,苍天无眼,这世间终究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韦大人,本侯心中已经有了谋划,你等只需守好望川楼四周,莫要放跑一个贼人,想来天一亮就会有人前来捉……找我!” 想了想,宁修言还是将捉奸二字给咽了回去,毕竟这两个字眼用在别人身上合情合理,可若是用在自己身上,实在是有些羞于启齿。 “侯爷的意思是想要抓他们现行?” “不错,本侯要将军抽车,所来之人是谁尚不得而知,但敢来蹚这趟浑水的,又岂会是泛泛之辈?本侯要的是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 韦擎点了点头,对着宁修言抱拳道:“既如此,下官就命人散开,等候侯爷的命令!” “好!” 而另一边,醒来之后就一直坐立不安的李紫涵这会儿的心情更是复杂无比! 本想着唤珍儿进来服侍自己穿衣,可又想到先前宁修言的那番话,思索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清楚宁修言口中所言的深意,若是此时离开绝对会给宁修言惹来天大的麻烦,而自己与宁修言之事也会在京都被传得人尽皆知。 可即便自己是竹文轩的掌柜又如何? 终归还是未出阁的女子,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流言蜚语,又如何不怕? 一个女儿家稀里糊涂丢了清白不说,便是如今这般场面都无人能将自己护在身后,实在是颇显凄凉。 当初逃离家族为的就是不想沦为家族联姻的棋子。 结果不过是从一个棋局跳入另一个棋局之中,到头来还是没能逃出沦为棋子的命运。 也许正如女帝当日对自己所言,纵使尊贵如她亦不能逃脱这名为天下的棋盘之中。 而眼下,自己究竟是废子还是弃子就得看这局棋的走向如何了! 先不说自己父亲会不会找着自己,单单是和女帝夫婿有染这档子破事儿就足够自己问斩了。 届时,说不定还会连累整个李家! 一想到这里李紫涵心中无比凄楚,狭长的美眸泛起一层雾气。 身为女子,谁不想嫁个如意郎君? 谁不想情郎高头大马十里红妆前来迎娶自己过门! 若宁修言只是镇远侯也就罢了,身为李家长女,自问还是配得上他的。 可宁修言另一个身份却是只能让自己望而却步。 路是自己选的,万般苦果也只能尽数咽下,只求女帝能念在自己是为她办事儿的份上,留自己一命。 若是有了身孕,那自己便只能带着珍儿连同腹中子嗣一起远走他乡了! 否则别说作为庶子出世,能否活着都成了问题! 想到这里,李紫涵不由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仿佛已然是有了子嗣一般。 而就在她愣神的瞬间一道冷不丁的声音却是吓得她娇躯一颤。 “怎么?这么快就想有孩子了?” 望着房内黑暗中角落的那道身影,李紫涵没有丝毫犹豫握住一旁的珠钗冷声道:“谁?” 随着人影在月光下显露身形,那张好看的俊脸上还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让李紫涵心中一喜!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得这还没穿上衣服呢,李掌柜就想着翻脸不认人了?” 可听到宁修言如此浪荡的言辞,却是让李紫涵羞红了脸,随即傲娇道:“谁同你一夜夫妻百日恩?” 对于这番话,宁修言倒是无所谓,横竖不过是女儿家的娇羞罢了,作不得数! 反而理所应当地坐到床榻边,眼眸透露着些许温柔,直看得李紫涵双颊泛红,低下螓首,不着痕迹地将身子朝床榻内挪了挪。 奈何床榻本就不大,即便是躲,又能躲到哪儿去? 宁修言微微皱眉,干脆脱下鞋子直接上床。 李紫涵一愣,随即拉紧被褥,羞愤道:“宁侯爷,你还想干嘛?” 望着眼前柔弱娇媚的李紫涵,宁修言下意识脱口而出:“想啊!” 可反应过来的宁修言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岔开话题:“怎么?不想我过来?” “你……你不是说走了吗?还来做甚?” 宁修言无所谓地朝旁边空位躺下,语气怜惜道:“我是说走了,但没说不回来啊!难不成还真让你一个姑娘家面对那群虎豹豺狼?那我不得心疼死!” “哦,差点忘了,已经不能称为姑娘,而是妇人了!” 看向宁修言眼底闪过的促狭,李紫涵脸色越发红润,没来由的轻啐一口:“都说侯爷温润如玉,没成想竟……竟……” 见李紫涵吞吞吐吐,宁修言心情大好,更是起了逗弄这朵悄然绽放的娇花心思,不要脸地凑上前嗅了嗅花香:“竟是什么?” 感受到宁修言身上男子的气息,饶是初为人妇,李紫涵还是存了少女的娇羞,身子当即缩了缩,娇嗔道:“竟如此放浪形骸,名不副实!” “呵呵,我是天蝎座,人前高冷,人后闷骚!往后你就习惯了!” 天蝎座什么的李紫涵是听不懂,但后一句她倒是听明白了。 “还往后?若此事传入陛下耳中,你以为会是何等结果?即便陛下心中有你,免去了你的死罪,可我呢?” 想到这里,李紫涵心中万般委屈顿时似是找到了宣泄口,还想着张嘴发泄几句,气息却是猛地一滞。 回过神来的李紫涵瞪大着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拼命地想要推开,可先不谈二者男女有别,力量上的差距就容不得她反抗分毫。 就说一个是从伍多年的将军,一个是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这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渐渐的那双玉手也从挣扎变为了放弃,到了最后,李紫涵似是情动般环抱住了宁修言的腰身。 罢了,罢了,终究是命中合该有此一劫,自己横竖不过是个女子全当认命了! 就在宁修言还想更进一步之际,窗外突兀地响起了一阵鸟鸣。 刚刚攀上高峰的宁修言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魔爪! 反观李紫涵,此刻眼神迷离的看着面前的宁修言,不明白为何他会戛然而止,明明先前那双不安分的大手已经迫不及待了。 摸了摸她的俏脸,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戏谑:“乖,来日方长,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不急一时!” 清醒过来的李紫涵顿时臊红了脸,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推开压在娇躯之上的宁修言。 猝不及防之下,宁修言竟是被这一推推下了床榻,疼得他龇牙咧嘴。 如此滑稽一幕本就不多见,故而引得李紫涵噗哧一声极娇笑。 可能是觉着自己笑得有些大声,连忙捂住红润的小嘴,但那两颗明亮如星辰般的眸子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宁修言无奈道:“先穿好衣服,一会儿咱们该来客人了!” 闻言,李紫涵微微颔首。 可刚想起身去够地上的衣物,忽然似是想起什么,身子猛地缩回被褥之中,羞红着脸软糯道:“转过身去!” 宁修言却不肯了,刚才看到吃不到就算了,如今连看都不给看,难不成她是想要倒反天罡? “看自家媳妇儿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先前我还没仔细瞧过!” 见宁修言不肯转身,口中还尽出浪荡之言,李紫涵却是急得要落泪了。 二人虽有了夫妻之事,可若较起真来,不过是无媒苟合而已,哪里还能做得出这般不知廉耻之事? “还不快转过身去!” 眼见李紫涵就要哭出来了,宁修言只得连连告罪,颇为遗憾地将头别了过去。 第29章 心中所忧 李紫涵穿好衣服的那一刻,宁修言还是被这位月下美人给震惊到了。 与先前白日里所见不同,如今的她初为人妇,褪去了些许少女时的青涩,但那双始终看谁都带着笑意的眼角却是多出几分妩媚的春光。 似是被宁修言盯得有些不自在,李紫涵故作凶狠,用她那软糯的嗓音威胁着宁修言:“看什么呢?再看本小姐把你的眼珠子给抠了!” “若你不怕未来夫婿是个瞎子,那你便动手吧!” 说罢,宁修言一梗脖子摆出了个视死如归的模样。 “没个正形!” 李紫涵轻啐一口,心中顿感好笑。 谁能想到往日里沉稳谦逊的镇远侯,竟也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等下再同你算账,你先前口中说的客人是谁?” 宁修言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敢来蹚这趟浑水的不会是个普通人!” 闻言李紫涵好看的大眼睛泛起一抹狐疑。 “你知道的,我的心智刚恢复,眼下根本就不记得曾与谁结怨!” 顿了顿,宁修言再次开口补充道:“先前那阵鸟鸣就是我与绣衣卫的都指挥使韦擎约定好的信号,一旦见着有人朝望川楼来就通知我!” “如何肯定就是冲着你我而来?” “傻瓜,这么晚还能成群结队过来的人,不是奔着捉奸来的,难不成还能是为了祝贺你我二人来的?” 听到捉奸二字,李紫涵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再度浮现在白嫩的小脸上,恼羞成怒的娇嗔道:“胡言乱语,谁……谁和你通……通……” 可终究是女儿家,脸皮薄,话临到了嘴边还是没能将那个奸字说出口,只得气呼呼的冲宁修言翻了个白眼。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宁修言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怎么办?自然是将他拿下带回去好好审问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李紫涵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可倏地脸色煞白,好似想到了什么,娇躯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见她如此模样,宁修言大感不解地起身上前想要扶着她,没成想却被李紫涵一把推开。 “别过来!” 这让宁修言脚下一顿,顿感纳闷:“怎么了,这是?” 李紫涵哆嗦着开口:“你……你先前说同谁约定好的?” “绣衣卫都指挥使韦擎啊!”宁修言不以为意道。 “这么说陛下都已经知道了?” “额……听他的语气陛下应该是知道了!” 刹那间,李紫涵面如死灰,身子也好似被抽空了力气般整个人瘫坐在床榻旁,依靠着床柱发愣。 本想着能躲一日是一日,等到实在是瞒不住了,再和盘托出。 届时,希望女帝能看在自己为她辛苦奔波将生意拉入正轨的功劳上对自己从轻发落! 可谁能想到,如今绣衣卫都直接来了,那么自己的下场也可想而知,怕是抓住前来之人,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 想到这里,李紫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凄惨的笑容:“终究还是成为了一颗废子!” 宁修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关心道:“紫涵,你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怕成这样?” “没事儿,先说说眼下该怎么办?” 宁修言虽不明白李紫涵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但还是决定将眼前之事处理好,等处理完了再问她也不迟。 “一会儿你就这样……” 倒不是宁修言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没有如她一般想得那么复杂。 他骨子里还是保留着现代人的思维,单方面认为自己同女帝的那纸婚约没有任何约束力,无非就是大家坐下来商讨一番,好聚好散罢了! 自是不会理解李紫涵心中的恐惧。 深夜的街头,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望川楼的方向走来,为首的少年面若寒霜,眼底的无名火似是都快要压抑不住了! 一旁的书童瞥了眼正处于盛怒之下的自家公子,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少爷,咱们是不是应该知会老爷一声?万一……” 可话还未说完,就听一声脆响,在深夜的街头回荡开来。 少年面容阴狠地盯着书童,眼底的眸光似是择人而噬。 书童的左半张脸肉眼可见地红肿了起来,显然这一巴掌的力道不小。 “怎么着李毛,本少爷是指使不动你们是吗?” “少爷,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 书童捂着红肿的脸颊,依旧试图劝阻。 “只是什么?” 少年的声音异常冰冷,冷到似是秋风拂过,刺得人生疼。 “少爷,您不觉着这事儿有些蹊跷吗?” 李毛对于南宫望还是很敬重的。 自家少爷什么都好,对待下人也是比较随和,一些类似于打碎杯盏这等无关痛痒的小事儿基本上不会同仆人计较。 但就是不能遇到有关竹文轩李掌柜的事情,否则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瞬间炸毛,以至于什么都不管不顾! “哪里蹊跷?” 李毛战战兢兢道:“少爷,您想啊!大半夜的为何那人就来到您的房间告知您李掌柜在与男子幽会?您说他这一不图钱,二不图利的,前来告知您对他是有何好处?” 闻言南宫望不由得眯起双眼,皱眉深思。 “况且……况且……” “接着说下去!” 李毛一咬牙,低声道:“况且整个京都倾慕李掌柜的不止少爷您一个,权势比咱家大的世家公子亦是大有人在,可咱们从府邸一路赶来这里,路上半个人影都没瞧见!您就不觉着奇怪?”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陷害我?”南宫望看向近在咫尺的望川楼缓缓开口。 “小的不如少爷聪慧,只是少爷一颗心全扑在了李掌柜的身上,遇上她的事情自是会关心则乱失了分寸,所以这其中究竟如何,还得少爷您自行斟酌!” 看向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书童,南宫望头一回觉着自己是不是太过鲁莽了些! 自打当年遇见李紫涵的那一刻起,那张笑靥如花的俏脸宛若梦魇般时时刻刻都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甚至因为她,多次忤逆父亲替自己定下的婚约,一拖再拖! 时至今日,他南宫望仍旧是孤身一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那人能回头看看自己! “那你觉着该如何” “少爷,小的以为您若是真的想要一探真假,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免得落下把柄,为老爷惹来祸事,不如就由小的陪着您进去便是!其他人便让他们在门口候着,以防万一,您看可好?” 第30章 瓮中捉鳖 听着李毛的建议,南宫望迟疑片刻后便点了点头,算是赞成了他的想法。 后者顿时眉开眼笑:“那小的替少爷引路!” 南宫望没好气道:“那你还不快去!” “好勒,小的这就去!” 李毛踏入望川楼的瞬间,所有人都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而当看到其身后南宫望的身影时,先前两桌人均是嘴角泛起冷笑! 今日这事儿算是成了! 跑堂一见南宫望,立刻谄媚的上前招呼道:“南宫公子怎的这个时辰来望川楼?” 南宫望没有废话,而是直接开口询问:“李掌柜在哪儿?” “李掌柜?” 跑堂一愣似是不明白他口中的李掌柜是何人。 南宫望暗骂自己一声蠢笨,李紫涵往日里从不赴约他人邀请,自是不会来这等地方,望川楼的跑堂又如何识得她! “就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姑娘!” 一听这话,跑堂立刻就想起来了,当即笑道:“有的,有的,就在天字三号包房!” “带我去!” “南宫公子请随我来!” 与此同时门外埋伏在暗巷中的白羽卫与绣衣卫均是眉头紧锁。 童言试探着上前问道:“大人,来的是京都府衙南宫勍之子南宫望,但他将人手都留在了外面,此事……” 韦擎也是心中颇为不解。 按理说一般来找事儿的应该是大张旗鼓带人直接进去才是,为何只和一个随从进去却将其余人留在外面? 要知道里面的可是镇远侯啊! 少年成名的将军,一身武艺虽不比江湖中人,但也不是他南宫望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够比拟的! 难不成传信之人没有告诉他与李紫涵在一起的是谁? “先带人将这群人拿下,其他的等侯爷传信再说!” “喏!” 另一边的莫昶业更是纳闷,南宫望就这么上楼,难不成不是自己这边要等之人? 同一时间,来到二楼的南宫望一眼就瞧见了李紫涵身边的婢女珍儿以及一个素未蒙面的壮汉守在门外。 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如此情形让南宫望心中一沉,脚下步伐更是加快了几分。 大牛见南宫望一直朝着自己这边走来,当即大步上前,拦住了去路! “站住,你是何人?” 珍儿倒是认出了南宫望,微微俯身见礼:“奴婢见过南宫公子!” 南宫望这会儿心都乱了,哪里还顾得以往的儒雅形象,面容近乎扭曲道:“紫涵可在里面?” “回公子的话,我家小姐正与宁侯爷商讨要事!” “都这个时辰了?有何要事需要商谈如此之久?白日里不能再谈吗?还是说他们二人在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一听这话,大牛顿时脸色阴沉:“我家侯爷与李掌柜商谈要事,岂容你来置喙?” 而恰恰正是这句话,将南宫望埋藏在心头已久的妒火给彻底点燃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滚开!” 大牛缓缓将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之上,声音低沉道:“我是侯爷的贴身护卫,只听侯爷的命令!” 南宫望勃然大怒,作势上前就要推开大牛。 可无论他如何使劲都无法撼动分毫,气急之下,当即冲着身边的李毛道:“去,将人都给我喊上来!” 李毛见状心知今夜之事怕是不会善了,为了避免少爷吃亏,只得飞速下楼去叫人! 而珍儿见状顿时慌了神,生怕二人起了什么冲突,连忙劝阻道:“南宫公子,我家小姐正在里面商讨要事,还请莫要打搅!南宫公子若是有什么话,待小姐出来后奴婢自会转达!” 对于此刻妒火中烧的南宫望,珍儿的话不仅没有起到丝毫劝阻道作用,相反,还让南宫望觉着自己在李紫涵心中的地位不如里面之人。 自己多次盛情相邀都不曾让她赴约,如今却与其他男子深夜幽会,换作是谁都会心有不甘! 盛怒之下,伤人之言脱口而出:“我本以为她是个洁身自爱的女子,多年来以诚相待,自问不曾有一丝逾矩,没想到她竟这般下贱自甘堕落,与男子深夜幽会,是我南宫望瞎了眼!” 可他的这番话在里面却是被李紫涵听得一清二楚,霎时间俏脸生霜。 本就稀里糊涂丢了清白的她,如今还得胆战心惊的等候女帝发落,没人理解不说,反而还被南宫望搁着房门骂轻贱。 饶是往日里脾气再好,眼下一肚子委屈的李紫涵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愤,丢下还在收拾的床铺,阴沉着俏脸朝房门走去。 眼见着李紫涵就要暴走,宁修言赶忙想要上前拉住她,没曾想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只见其猛地拽开房门,冲着门外的南宫望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本姑娘赴何人的约,想要做什么那是我的事儿,就是与他人在这私会又与你何干?你是我何人?给我滚!” 而紧跟在后的宁修言却是不由得捂住额头,暗叹一声完了! 看着眼前口出粗鄙之言的李紫涵,南宫望顿时傻了眼,好似眼前之人不是昔日里那位娴静淡雅的竹文轩掌柜了,而是一位口出恶言的乡野村妇! 可当他看见李紫涵身后的宁修言,顿时火气上头,拨开李紫涵,怒气冲冲的迈入房内指着他道:“宁修言,你私德如此不检点,罔顾与陛下的婚约,哄骗李掌柜在此与你深夜幽会,明日我……” 可话到嘴边,南宫望却是猛地一滞。 因为他看见了尚未来得及收拾好的床铺,那斑驳的落红宛若一柄柄利剑直插他的心口,令他痛不欲生! 此刻的南宫望宛若一头发怒的雄狮,举起拳头就朝着宁修言冲去! 后者不闪不避,单手一握接着反手一拧便将其轻松制服! 而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南宫望,嘴里不停的叫骂着:“宁修言,我要杀你了,你犯下如此滔天之罪,我看你如何同皇室宗亲交代!” 而回过神来的李紫涵见状顿时脸色惨白。 她光顾着泄愤了,全然忘记了床榻还未来得及收拾。 羞怒的跑进房内,慌张的将幔帐拉下,指着南宫望颤抖着发不出一丝声音! 后者见着李紫涵的动作更是坚定了心中猜想,面色狰狞道:“李紫涵,算我南宫望瞎了眼,如此下……” 可不等他将口中污秽之词说出,就见宁修言双眼闪过一抹怒意,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寒声道:“你若是再敢吐出半个字,老子就割了你的舌头!” 牙齿脱落的剧痛令南宫望早已口不能言,血液混合着涎水顺着嘴角缓缓流淌。 虽动弹不得,但南宫望看着宁修言的双眼中满是恨意,可偏偏自己又不是他对手,楼外之人到现在也没有动静,这让他更是愤怒无比,完全没有朝其他地方去想! 眼见着上面已经炸开了锅,大堂中左手两桌的人相视一笑,便打算离开。 可惜,就在他们起身的瞬间,一群绣衣卫凶神恶煞的走了进来。 另一桌之人顿时心中一沉! 韦擎阴冷的目光逐一在众人脸上扫过,很快便露出一抹狞笑。 抽出长刀一指其中一桌道:“兔崽子,爷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随即对着大堂众人厉喝道:“所有人不得离开此处,若胆敢有违抗者,一律杀无赦!” 风雪楼的人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就要朝望川楼后面逃窜,没成想还没跑两步,便见着莫昶业提着刀带人缓缓走了进来! “奉侯爷之命,所有人不得离开此地,否则……死!” 第31章 风花雪月 望川楼的客人们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傻了眼,但一想到不是来抓自己的又纷纷长舒口气。 可堂厅之中的那几桌客人却不这么想! 一共三波人,彼此互不相识,各自为营,戒备着眼前的绣衣卫与白羽卫! 韦擎长刀驻地,似乎并不急着动手,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临危不乱的四个人笑道:“都说风雪楼有十六个顶级刺客,共分为四拨人,堪称风雪楼的活招牌,春夏秋冬,风花雪月,梅兰竹菊,琴棋书画!不知道你们四个是哪一拨?” 其中一位看似儒雅随和之人端起手边的杯盏,轻抿一口,语气轻松道:“不知道江湖中人人谈虎色变的疯虎韦擎韦大人,希望我们是哪一拨?” 韦擎笑而不语,手掌微微发力,长刀入地三分,这一手让四人不禁眉头微微动了动! 随后又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宛若傻子似的将身上的绣衣与内衬软甲悉数脱下,语气似有不满道:“我就说这衣服穿得不自在,齐大人非得让我穿着!” 待到上身衣物尽除,本该一身腱子肉的身躯却布满了令人胆寒的疤痕。 尤其是胸膛处的一道堪比巨型蜈蚣的丑陋刀疤,显然当初造成这道伤势之人完全就是奔着要了韦擎的命去的,也不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把拔出地面的长刀扛在肩上,韦擎张口露出两颗白晃晃的门牙:“哪一拨对我来说都一样!” 言罢,朝着四人勾了勾手指,挑衅意味极重且意思不言而喻! 儒雅的中年人暗暗咒骂了一声疯子,便起身站在距离韦擎约莫二十步开外。 反观韦擎见着只有一人面对自己,表情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不过也没多说什么,长刀一指儒雅中年人,狞笑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话音刚落,整个人如猛虎下山般直扑中年人,速度之快,便是中年男人都颇为吃惊。 不敢托大,足尖轻点,身形当即向后飘去。 眼见一刀劈空,韦擎心中颇有些不悦地活动了下肩膀,接着右脚猛地一蹬地面,再次挥刀上前。 好好的一块地砖竟是被踩得稀碎,看得一旁的掌柜的心疼不已,却不敢多说半个字! 中年人微眯双眼,右手一伸,手中便凭空多出一柄铁扇迎了上去。 刀扇交汇的刹那,碰撞擦出无数火花,彼此之间似乎谁也不服谁。 本是角力之际,中年人倏地侧身卸力,韦擎手中长刀骤然落空,借着空隙,中年人手中铁扇翻转,如毒蛇吐芯般趁机刺向韦擎胸膛。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击,却被一双大手死死握住扇顶,后者扭头笑着看向他,似乎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想之中。 没成想中年男人却是眼眸一沉,杀意迸发,拇指轻点扇柄,瞬间血光飞溅,数根锋利如刺的扇骨破顶而出,将韦擎的左手刺穿。 童言见状顿时目眦欲裂,惊呼一声拔刀就要上前,恰巧此时耳边却传来了细微的破空声。 多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直觉,让他下意识止住了身形,手中长刀翻手挥动。 只听“叮当”一声脆响,一根尖锐的暗器便被击落在他脚边,看着暗器上隐隐泛着幽绿色的光芒,童言暗叫一声好险! 而暗器的主人却是一位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左右,表情稍显慵懒的少年! “风叔不喜欢别人插手!” 童言眉宇一沉,少年使暗器的力道有多大只有自己清楚,眼下他的虎口还在微微发麻! 面对比自己近乎小上一轮的少年,童言头一回觉着自己是真的老了! 再看韦擎这边,对于左手汩汩往外冒血不管不顾,反倒笑得更开心了,似乎这血不是他的一般。 只是左手依旧死死握紧扇顶,不让它动弹分毫。 风轻吟眉头一扬,看着眼前似是感受不到疼痛的韦擎,心头突兀地跳了一下。 也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韦擎左手忽然发力,猛地一拽将风轻吟拉扯至身边,不等后者撒手,韦擎右脚前踏,右手手肘顺势顶出。 有道是宁抗十拳,不挨一肘,如此近距离之下的顶心肘,纵使能接得下,不死已然是万幸,又如何还有再战之力! 好在风轻吟在江湖刀头舔血这么多年,也不是全靠着运气。 关键时刻果断放弃铁扇,双手呈十字型挡在胸前,虽说避免了胸口被击中,但手臂却是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肘。 “咔嚓”一声微响,风轻吟身形倒退数米的同时,右手手臂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韦擎随手抽出掌中铁扇,似有不屑地将之丢在风轻吟面前,嘴角更是泛起一抹讥讽:“这般怕死?不敢一命换一命?” 风轻吟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但也不得不承认,韦擎疯虎之名当之无愧! 而对于杀手来说,兵器被夺,还折了一臂,几乎可以说不用打了。 反观韦擎,即便左手被刺穿了,也似乎并没受到什么影响,反倒是语气挑衅般地冲他道:“还能再战?” 那种看似询问实则羞辱的语气,让此刻的风轻吟几乎快要发疯了! 咬牙切齿地看向韦擎刚要开口,不知何时身边多出一名长相略显阴柔的男子。 只见他飞快扫视一眼风轻吟的伤势,心中便知道今夜想要平平安安的离开怕是难了! 两条似是女子般的黛眉霎时间簇成一团。 这等女儿家的姿态若是换作旁的男子来做,必是不伦不类,可放在他身上,却显得分外娇柔而不令人反感! “你不是他的对手!既无力再战,便莫要逞能,先退至一旁让流云替你简单包扎一下!” 风轻吟虽心有不甘,但出人意料的倒是对眼前的阴柔男子言听计从,狠狠地瞪了韦擎一眼,便朝着那边宛若公子哥的男子走去。 韦擎倒是没有阻止风轻吟前去疗伤,反而对这位长相阴柔的男子来了兴趣,不由得舔了舔干裂的唇角。 要知道刚才便是韦擎都没发现,这个阴柔男子是怎么来到风轻吟的身边,足见其身手之高,远非一般人! 相较于韦擎的模样,阴柔男子好看的眉眼尽是不悦。 “在下,风雪楼,雪无痕!” 韦擎点了点头,但没搭话,只是一双眼睛片刻也不敢从雪无痕身上挪开。 见对方不理会自己,雪无痕也不恼怒,而是面容和煦的开口道:“韦大人不如打个商量如何?” 第32章 衣角微脏,些许风霜! 似是看出来韦擎今夜不打算放自己等人离去,雪无痕自顾自道:“韦大人疯虎之名当之无愧,风花雪月四人自问不是您的对手,可即便如此,你有把握能护得住上面的人吗?” 说罢一指二楼正双手交叉搭在栏杆上看热闹的宁修言。 后者闻言顿时脸色一僵,瞧热闹怎么还瞧到自己身上来了? 而听到这话的李紫涵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就要拉着宁修言躲回房内。 没成想,宁修言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语气调笑道:“没事儿的,我不怕他!” 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瞬间,李紫涵两颊生红,一边挣扎,一边娇斥道:“胡闹,他们风雪楼是出了名的刺客组织,你怎么比得了他们?” 对她的话宁修言嗤之以鼻,很是不屑! “他们不过是群躲在暗处见不得光的臭老鼠,本侯可是千军万马斩敌将于阵前的真虎将,二者天壤之别,你且问他们怕不怕我?” 而此刻正在为风轻吟接骨疗伤的公子哥闻听此言,顿时眼眸眯起,抬头冲着宁修言戏谑道:“宁修言,我叫月流云,就是你口中见不得光的臭老鼠,若是有能耐,你下来可好?” 宁修言一愣,随即指向下面的公子哥面容冷厉道:“在这你叫我宁修言,我不挑你理,若是在军营,你敢直呼本侯名讳,本侯打断你的腿!” “若有本事,你且下来试试?” “好!本侯今天就随了你的愿!” “不要去!” 李紫涵没来由地忽然拽住宁修言的衣袖口,一双细长的瑞凤眼难得露出了担忧之色。 拍了拍李紫涵的玉手,宁修言本想着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可话到嘴边,满脑子浮现都是滑、嫩、软这类轻挑的字眼,令他不禁暗暗咒骂自己当初为何不多读些书。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只会夸人长得骚! 活动了下筋骨,让大牛看好南宫望,就一边将束袖扎紧,一边向着楼下缓步而去。 等到了月流云的面前,宁修言大刀阔斧的往那儿一坐。 指着他道:“怎么打?” 见着宁修言如此有恃无恐的模样,月流云心中反倒是有些吃不准。 武将终究不是江湖中人,他们的招式都是战场上磨砺出来的,且均是大开大合的招式! 若论阵前厮杀,月流云自问十个自己都不是他宁修言的对手,但为何他却这般底气十足? 难不成是真有把握? 看着面色数变的月流云,宁修言有些不耐烦道:“不是,哥们儿,你打不打?喊我下来的是你,这会儿怎么跟个哑巴似的!” 如此嚣张气焰让一旁的韦擎也是心中顿感诧异。 要知道便是自己虽然不惧这四人,但对上他们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若是一个不小心,自己可是会着了道的! 月流云阴沉着脸站起身,对着宁修言沉声道:“一会儿希望你的嘴巴同你的本事一般厉害!” “啧,话真多!”说着宁修言也站起了身! 可话音未落,月流云已经欺身上前,一掌印在宁修言的胸口,顿时让他体内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身子不受控的朝后撞去,直到撞上桌椅才堪堪稳住身形。 整个人更是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喘不上气。 而见着自己一击得手的月流云也是错愕地看向自己手掌,似乎颇为不解。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宁修言是个绣花枕头! 不由得嗤笑起来,暗道自己差点被他唬住了! “弄了半天你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假把式啊!” 听着对面的讥讽,宁修言面沉似水,没想到这人还搞偷袭。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毕竟不是前世打擂台,还得先双方行礼,眼下他们是刺客,偷袭是他们的强项,这么一想一切就又变得十分合理了起来! 强压下体内疼痛,宁修言缓缓闭目气沉丹田,脑海中将前世爷爷教过自己的功夫一遍遍回放。 “言儿,八极拳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狭路相逢勇者胜,你进我也进,你退我还进,习此拳法不是为了让你好勇斗狠,而是希望你有一颗不惧前路的勇者之心!” 月流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见他这样也不像是在坐以待毙,故而嘴上不屑,心中却是不相信一个驰骋沙场的武将会是个不堪一击的小角色。 果然,念头还未消散,突见宁修言双眸猛地睁开,整个人气势一变,犹如炮弹般朝着月流云撞去, 后者双手运力,一掌拍向狂奔而来的宁修言。 没成想,宁修言忽然双肘撑开,一左一右顶开月流云左右掌击。 刚想后退回身,却见宁修言又如附骨之蛆一般缠了上来,侧身左手挑肘,眼看一肘就要击中下颚,月流云慌忙仰头,险而又险的避过这一击。 可不等他再有动作,面对中门大开的月流云,宁修言左手手肘顺势下砸。 似是料到宁修言会这般,月流云正想躬身闪避,不成想,余光瞥见宁修言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冷笑。 顿时心中一紧,刚想撤身后退,却见其半道身形一转回身扣肘,一击顶在月流云的胸膛,令他吃痛后退数步。 眼见着就要摔倒,却被月流云硬生生止住了退势! 只可惜身形是止住了,但宁修言且已经又来到了面前,一个弓步踏出单羊顶肘接踵而至。 瞬间让本就堪堪站稳的月流云如遭雷击,不自觉地向后栽倒。 可趁他病要他命,这不是前世的切磋武艺,而是大夏的生死相搏。 本以为会就此收手的众人,却见宁修言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拉住即将摔倒的月流云右手左手顺势缠住他的臂膀。 若是有懂行的前世之人在这,定能认出此招是八极拳中的杀招名为缠臂绷肘! 正所谓小缠缠腕,大缠缠臂,双缠缠身! 被缠者挣脱不开不说,还得被人按着往死里打,正如众人眼前的月流云一般。 眼见着月流云被打得进气多出气少,也不知他哪儿的毅力,硬是拼尽浑身力气,踢脚想要侧踹开跟个疯子一般的宁修言。 后者见月流云刚提膝,索性也就应了他的要求,松开手臂的瞬间,单手擒住月流云的脚腕,随即眼中杀意迸发,一势猛虎硬爬山,竟是将月流云的腿骨生生砸断!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的瞬间才发现二人之间却是胜负已分。 宁秀喘着粗气找了个长凳坐下,心中暗自苦笑。 果然,爷爷说得对,八极拳拳势以刚猛、暴烈着称,强调一击必杀,只适合突袭和近距离战斗,而不是长时间的对峙和消耗! 二人过招虽不多,但要再打下去怕是自己就要露出疲态了! “刚才大家都听到了,是他让我打断他腿的,不能怪我啊!你们风雪楼不会讹上我吧?” 虽然气喘吁吁,但是对于这种落井下石,杀人诛心的事儿,宁修言并不介意! 反正受气的不是自己! 说罢看向躺在地上直冒冷汗的月流云,宁修言站起身对着他道:“记着,下次见着我的时候得喊一声宁侯爷,不然老子就砸断你裤裆中的第三条腿,送你进宫当太监!” 如此粗鄙羞辱人的话,让在场众人纷纷错愕。 不是说宁修言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将军吗? 怎么这等浑话张口就来? 可装逼归装逼,一想起自己挨的那一掌,让宁修言到现在都后怕不已。 妈的,先前那一掌硬是憋着气扛了过去,不然就得成外卖糕手了,那一掌打在身上,老子到现在都疼得慌,再过来多拍我两下怕是真的要死在月流云的手里了! 剧烈的打斗外加先前憋气硬抗了月流云的一掌,如今痛楚汹涌而来,再也忍不住的宁修言刚想弯腰喊疼,却见李紫涵提着裙摆一脸慌张地从楼上冲着自己跑来,近乎是带上了哭腔关心道:“可有伤到哪儿?” 先前那一幕可是将李紫涵吓得不轻,若不是珍儿扶着,她险些就要晕倒当场! 闻言,宁修言神色一变,故作淡然地弯腰掸了掸衣服,随即双手负背,语气平静道:“无妨,衣角微脏,些许风霜罢了!” 下一秒,还躺在地上站不起来的月流云,听到这话顿时气得背过气去! 韦擎看着余下二人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之意:“先前你说保护不住侯爷,不知眼下你可想来试试?” 第33章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本侯了吧? 一听韦擎这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逆天发言,宁修言顿时气得在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从上到下都问候了个遍。 老子装个逼,差点栽别人手里,你倒好,上杆子给我拉仇恨来了? 先前自己能打赢月流云,纯属是侥幸! 一来是月流云轻敌在先,后又被自己抢占了先机失去先手,二来是凭着胸中的一口恶气,怒而勃发,不然你以为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刺客真要打起来连兵器都不拿? 他光是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当老六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傻逼! 韦擎是吧! 老子算是记着你了,以后你可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韦擎好似是听到宁修言的腹诽,转头朝着他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侯爷以为如何?” “呵呵,都指挥使大人说得在理,若是雪无痕你也想试试,本侯奉陪到底!” 本着一生要强的原则,宁修言输人不输阵,即便真动起手来,自己再跑也不迟! 而身旁的李紫涵却是瞧着宁修言鬓角滑落的汗珠以及隐隐颤动的躯体,心中顿时了然。 弄半天他是在这里死撑着脸面! 随没好气的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痛感似乎是让宁修言先前的疼痛找到了宣泄口,顿时再也掩盖不住身体的痛感。 求饶般冲着李紫涵哭丧着脸叫嚷:“祖宗,小祖宗,你轻点,疼,真疼!” 见他全然发泄出来,李紫涵这才涨红着脸娇嗔道:“疼死你才好!” 可事实上,李紫涵的白嫩的小手并未用上力气! 反倒是宁修言夸张的喊叫声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是个悍妇呢! 故而含恨之下,却是又狠狠地拧了宁修言腰间软肉一把,疼得后者龇牙咧嘴,直嘬牙花子! 但这一幕碰巧让幽幽转醒的月流云瞧见,顿时憋在胸口的怒气化作一滩瘀血吐了出来。 堂堂风雪楼的顶尖刺客,一掌都没能让你宁修言喊痛,合着这女人轻轻掐你一下,你就生不如死! 这是在嘲笑我月流云比之女子都不如吗? 一念至此,心中万分郁结,故而又是一口瘀血喷出,头一歪,再度昏死过去。 宁修言皱眉的看着一而再再而三吐血的月流云纳闷道:“他是在替我疼吗?” 闻言,风花雪月四人中仅剩完好的雪无痕与花不语嘴角猛地抽搐。 李紫涵见他如此搞怪也是掩嘴娇笑! 这人嘴巴真损! 可当她反应过来自己与宁修言举止似乎过于亲密了些,又想起先前其轻薄自己时的模样,顿时止住笑容,板起羞红的俏脸,稍稍离他远了些! 她这么一弄反倒是把宁修言给整不会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说变脸就变脸! 然而,不等宁修言多言,先前大堂左手的两桌之人,彼此眼神交流之后突然发难! 离宁修言最近的一个汉子,右手轻抖,一柄短而锋利的匕首出现在其掌心,奔着他就刺了过去。 一直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的莫昶业,第一时间踏步上前,手中长刀架开匕首的刹那,反手一刀砍在其肩头,接着顺势往下狠狠一划,汉子胸膛处鲜血飙出,溅了莫昶业一脸! 没有丝毫犹豫,抹去脸上的血水,莫昶业长刀一指,表情狰狞:“抓活的!” 对于宁修言的计划,他是清楚的,故而生怕底下人打起来失了分寸,从而毁了宁修言顺藤摸瓜的谋划! 当听到莫昶业的命令,身后一众白羽卫瞬间抽出佩刀向着两桌人砍杀过去,一时间大厅之中乱成了一锅粥! 宁修言倒是没有在意,反而牵起李紫涵的小手将她带回二楼,自己则是独自守在楼梯口! 说实话,面对底下这种混乱的场面,他可没自信能够不受伤的护着李紫涵! 万一要是被什么飞来的暗器波及到,将她姣好的面容毁去,自己虽说不会嫌弃,但会心疼死! 况且站的高,看的远,大堂内的形势自己也能一目了然便于应对! 但令人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最靠近望川楼大门的那桌人却是没有动手的打算,即便是有人向着他们杀来,也不过就是举刀抵抗,却不伤白羽卫和绣衣卫分毫! 反倒是几人眼神一直紧盯着先前大堂内的那两波人,甚至似乎是领头模样的男子眼中眸光还若有若无的瞟向自己这边。 这让宁修言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这几人也是冲着自己来的! 眼见大局将定,花不语心中发狠,侧身闪过一名绣衣卫的砍杀,蹬踹之余接着助力高高跃起,手中的暗器也在灯火之下显得格外阴森。 “宁修言,给我死!” 众人见状纷纷惊呼出声。 “侯爷小心!” “侯爷!” “宁修言!” 大牛第一时间朝着宁修言飞扑而来,童言神色惊恐万分,韦擎更是一拳击退雪无痕,踩着桌子想要拉下花不语! 唯有距离他最近的李紫涵更是奋不顾身地直接扑进宁修言的怀中,想要替他挡下暗器。 终究是要死的人,自己连守了十来年的清白身子都给了他,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也无妨! 只希望女帝能念在自己是为救下宁修言而死的份上,不要为难雍州李家!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反倒是一张大手覆在其单薄轻盈的后背上缓缓摩挲。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戏谑之声:“怎么?舍不得我死啊?我说李紫涵,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本侯了吧?” “你……” 李紫涵羞怒抬头,却恰巧碰上那双深邃如渊的星眸,顿时心中小鹿狂跳,羞涩的下意识将螓首又埋了回去! 而花不语的话音刚落,高空中的身子却是猛然一沉,似是脱力般重重地砸在地面,嘴角更是大口大口的溢出鲜血,眼中竟是不甘与愤怒。 但随即挣扎两下,便头一歪没了气息,至死都未曾合上双眼! 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等再看去时却发现花不语尸体的胸膛处正露出一截闪着寒芒的刀尖! 而出手之人正是先前一直未曾动手的那位领头之人! 第34章 是敌是友? 宁修言的目光在花不语的尸体与那位面容冷峻的领头人之间来回游移,眼神中还伴随着些许疑惑的微光。 他此刻的内心满是疑惑不解。 这伙人的身份与来意皆是不明,于他而言究竟是敌是友,一时间还真不好下定论! 起初以为是跟其他两拨人一样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千钧一发之际却出手斩杀了风雪楼的花不语,感觉像是在保护自己。 可醒来的这段时日却从未听谁说起过有人暗中保护自己! 否则这五年,自己与李嬷嬷母子三人又怎会过得那般凄凉! 诸般细节推敲之下,让宁修言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困惑与警觉。 而且观这些人的言行举止,乃至他们所流露出的那股不容小觑的气势,都与大堂之内的其他两波势力截然不同。 若非要说有相似之处,那便是今夜都聚在了望川楼,且都是为自己而来! 这些人虽面对白羽卫与绣衣卫不曾下死手,但他们行动迅速,彼此间配合默契,出手也绝不拖泥带水,显然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士所能比拟的。 想着想着宁修言的眼底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恰在此时,大堂内的激烈交锋也渐渐地落下了帷幕。 除了尚在昏迷不醒的月流云外,其余刺客无一活口。 便是风轻吟为了不受拷打,第一时间就用他的铁扇划过脖颈自戕了! 而先前那左手两桌之人更是狠到连自己都不放过,眼见无力回天便干脆直接服毒自尽了! 如此一来便失去了极为重要的线索! 如今只能将目光放在月流云与南宫望的身上,希望可以从他们嘴里撬出一些有关今夜之事的信息! 拍了拍还趴在怀里的玉人,宁修言出言调笑:“都完事儿了还不起来?本侯怀中当真那般舒服?不若一会儿李姑娘同本侯一起回府给你慢慢躺个够?” 闻听此言,李紫涵这才反应过来,羞红着张俏脸一把推开他,起身就朝着珍儿的方向跑去。 不等收拾残局,韦擎便率先带人将先前的那几人团团围住。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领头之人神色微变,转头朝着宁修言拱手行礼:“侯爷,此处人多嘴杂,可否单独一叙?” 韦擎长刀虚落,刀尖垂地冷冷出声:“当本官是摆设吗?若是你等与他们是一伙的,故意佯败诈输引诱我等放松警惕借机刺杀侯爷,此时放你同侯爷独处一室,岂不是正中你等下怀!” 领头之人没有理会韦擎的讽刺,反而示意身边众人放下手中兵器,随即缓缓将手伸入怀中,慢慢掏出一枚令牌。 韦擎刚想上前接过查看,领头之人手腕一翻又收了回去,语气不吭不卑:“韦大人,主人来时交代过,此令牌只能给侯爷一人过目,还望见谅!侯爷若是看过之后便会知晓我等身份!” 听到这话,童言骤然踏前一步,手中长刀顷刻间便搭在其脖颈处。 “放肆,我等绣衣卫奉陛下之命行事,衣以绣者,尊崇之也,指事而行,无阿私也!一枚令牌如何看不得?” 没成想,那领头之人听到这话,不仅看都不看童言这位京都绣衣镇抚使一眼,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宁修言,似是在等他开口。 如此蔑视之举,让童言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与此同时,宁修言也纳闷地看着那位面容冷峻的领头人。 这几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这般神秘,有恃无恐到连绣衣卫的都指挥使与镇抚使也不放在眼里。 终究是好奇心大过了一切。 况且有着绣衣卫与白羽卫在此,想必他们也翻不起浪花来! 故而沉声开口道:“那你便将令牌抛来!” “侯爷,小心此物上淬有毒物!”韦擎眉头一皱好心出言提醒道。 领头之人一愣,看着宁修言的面上也似是有所怀疑,索性一把撕下自己的衣袖,将令牌包裹好后便抛了过去! 单手接下抛来的令牌,宁修言警惕地挑开布料,狐疑地看去。 可仅是一眼,顿时瞳孔猛地一缩,眸底不禁泛起一抹恨意! 但瞬间便恢复如初,看着几人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一共来了多少人?” 领头之人见宁修言并未发怒,转而拱手弯腰行礼:“属下陆景云,除去这里的几人,还有十人守在侯府附近,谨防贼人对府内老人不利!” 宁修言点了点头,随即对着韦擎轻声道:“这几人暂不用管,应当是自己人!” 韦擎瞳孔微缩,倒也没再多言,只是暗中吩咐童言小心这几人! 毕竟一句暂不用管,这里面的说法可就多了,是敌是友可就全在宁修言一念之间了! 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宁修言指着南宫望与月流云道:“韦大人,本来本侯打算将他们二人带回白羽卫亲自审讯,但韦大人也清楚本侯如今的处境,现在又多出这几人来,所以思来想去,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将他们二人交由你们绣衣卫带回审问!本侯就先回去处理些私事!” 韦擎微微颔首,沉声答道:“侯爷既然开口吩咐,本官自不敢怠慢,明日定会给侯爷一个满意的答案!” “如此,本侯先行谢过韦大人了,至于这望川楼……” 不等宁修言说完,韦擎便接上话茬:“侯爷尽管先行离去,此地我等绣衣卫自会善后!” “劳驾了!” 伴随着大牛将提着的南宫望交给童言,宁修言瞥了眼陆景云,冷漠出声:“带上你的人,同本侯一道回府!” “喏!” 至于莫昶业,自然是领着一众白羽卫紧跟其后护送宁修言回侯府。 既然下定决心跟随宁修言,自己也就不会首鼠两端了,定是要一条路走到黑! 等到宁修言一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时,韦擎随手招来童言,开口叮嘱:“此地之事一定要处理好,切莫走漏今夜的风声,那些人来历极为可疑,本官必须赶快回去上报御史大人!” 童言恭敬道:“韦大人还请放心,下官一定会将这里处理的滴水不漏!” 轻嗯一声,韦擎便穿戴好衣物朝望川楼外走去。 童言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一众普通食客,厉声道:“所有人将他们的身份悉数查清,今夜之事谁若是胆敢往外透露半个字,连同其家眷在内一律杀无赦!” “喏!” 第35章 冀州崔氏 看着小院内站着十来个龙骧虎步,面沉似水的汉子,宁修言坐在二牛搬来的太师椅上不免小声嘀咕了起来。 这冀州崔氏不是读书人吗?怎么培养了一批类似杀手的人?难不成挂羊头卖狗肉?看似是读书人,实则是个杀手组织? 一个个看上去就强的可怕,明显是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狠人。 估摸着单对单,自己都够呛能在他们手底下走上十招! 回过神来,宁修言对着领头的陆景云沉声开口:“你是叫陆景云对吧?” “回侯爷,正是!” “那你便将来龙去脉说说清楚!” 陆景云稍作迟疑,随即将目光投向宁修言身边站着的几人,那意思不言而喻,似乎怕他们走漏了风声。 见状,宁修言眯起眼,对着陆景云冷声道:“大牛二牛是我乳娘的儿子,也是本侯的兄弟,若是没了他们母子三人的细心照料,本侯早就死了,也等不到你们来我镇远侯府!相比于你们,本侯更加信任他们!” “至于这位李姑娘,既然今夜你能守在望川楼,想来也是有一定的了解,对于我的女人,本侯向来不会当她是外人,而莫昶业更不用说了,本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都是自己人,若想说变留下,若是不想说现在就可以走,本侯绝不拦着!” 听到宁修言的这番话,众人神情各异! 大牛与二牛倒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若说这天下还有谁不会害宁修言,那便唯有他们母子三人了! 五年的不离不弃,便是当初那一夜,李嬷嬷不顾自身安危都要让二牛前来保护自己,足以见得三人对自己是何等的情深义重! 便是此刻若是有人让他们三人以命换命,他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如此之人,宁修言就是怀疑自己是二五仔都不会怀疑到他们母子三人头上! 而李紫涵则是被宁修言的那句本侯的女人给羞得抬不起头,暗中轻啐一口,领着珍儿就朝厢房走去。 宁修言哑然失笑,倒也没有阻止,聪明的女人便如她一般,很多事情知道该怎么做最合适! 至于莫昶业这会儿更是一脸的激动之色,当即挺直了腰板,在心里打定主意往后誓死追随宁修言! 陆景云见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随即单膝跪地抱拳开口:“冀州崔氏门下陆景云见过侯爷!” “见过侯爷!” 十几人齐声低喝,纵使声音压得再低,但从这群龙精虎猛的汉子口中说出来,那声音也是震耳欲聋。 而还没走多远的李紫涵闻言却是娇躯一怔,瞬间黛眉簇成一团,原本的步伐也顺势停了下来,转而改道向堂厅走去! 宁修言瞥了眼这十来个壮硕的汉子,语气冷漠道:“别说那些废话,令牌都交到了本侯手上,岂能不知你们是崔家人?本侯要听的是你们来京都的真实目的?” “回侯爷的话,我等是奉崔家老太爷之命前来暗中保护侯爷的安全!” “呵!” 闻言,宁修言面露讥讽冷笑一声:“怎么?是听闻本侯心智恢复了,所以前来锦上添花?” 陆景云慌忙解释道:“侯爷误会了!” “误会?” 宁修言猛地一拍扶手,整个人周身气势骤然一变,好似利剑出鞘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我乳娘当年带着大牛跪在你们崔府门口数日,哀求崔氏出手相救,你们崔家的那位崔家老太爷,也就是我的好外祖父,不说出门见上他们二人一面,便是连一口水都不舍得给他们娘俩喝,现在同我说派你们来保护我,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之所以宁修言会如此愤怒,实在是因为他很难想象,当初年近六旬的李嬷嬷是凭着怎样的一股信念支撑她跪倒在崔府大门外数日不曾起身,又是怀揣着何等绝望的心情离开崔府大门。 甚至宁修言能够想象得出,李嬷嬷当初那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只期盼那扇冰冷的大门哪怕是开一条缝也好,只要能让她同里面的人说上两句就成! 陆景云一头磕在地上,不敢抬头:“侯爷,老太爷当年他也是有苦衷的!” 不提这茬也就罢了,一提起来,宁修言心中怒意更甚,似是在替那位早已死去的少年将军鸣不平。 “别在本侯面前打亲情牌,博同情!他苦?他冀州崔氏家大业大,能有大牛二牛每日为打探我父亲尸首下落,四处奔波来得苦?能有我乳娘他们母子三人日夜担惊受怕,还要悉心照料本侯这个足足痴傻了五年之人来得苦?还是他崔氏也如同本侯这般被人欺辱整整五年来得更苦?” “侯爷,老太爷他……” “闭嘴!” 不听陆景云的解释,宁修言愤而打断,双眼猩红:“一个苦字就想将本侯这五年来受的委屈一笔带过,他崔氏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侯爷息怒,还望侯爷给个机会听景云解释,若是听完之后侯爷心中依旧有怨,届时便是将我等尽数斩杀在此,我等也绝无怨言!” “你以为本侯不敢?莫昶业!” “属下在!” “让他们进来!” “喏!” 一声令下,除了守在侯府周围的白羽卫,余下近乎三十人悉数涌进小院! 宁修言眼眸阴冷盯着匍匐在地的十数人厉喝出声:“抽刀!” 齐刷刷的抽刀声,令陆景云心中一紧! “本侯不想听你解释,便如同当年我乳娘跪在崔府外,你们也未曾听她开口一般,今日念在我母亲也曾是出自崔氏,若你等现在离去,本侯放你们一马,滚回冀州,可倘若再敢口吐半个字,本侯必杀尔等泄愤!” “还有,回去告诉你们冀州崔氏之人,往后谁若是还敢踏入侯府半步,无论来者是谁,本侯一律杀无赦!” “滚!” 惊雷之声炸响,令无数虫鸣戛然而止! 陆景云心中掺闷,对宁修言所说之话他没有半分怀疑。 毕竟眼前的宁修言曾是跟随在老侯爷身边征战沙场多年的少年将军,后又手握三万天宁军独挡一面。 杀伐果断,言出必践这八个字早已深入其骨髓! 若是真的不知道好歹还要继续纠缠,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 正当陆景云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一道声音却是为他赢来了转机! “侯爷,深夜何故动这么大的怒气!” 宁修言一愣,随即看向来人。 只见李紫涵与珍儿一左一右搀扶着李嬷嬷缓缓朝自己走来。 宁修言赶忙与大牛二牛一起迎了上去。 “嬷嬷,深秋夜凉,容易感染风寒,您不在房内待着,怎么来这了?” 第36章 李嬷嬷 李嬷嬷面露慈祥,拍了拍顶替珍儿搀扶着自己臂弯的宁修言,笑道:“老奴听闻侯府上来了数名贵客,想着侯爷必然是有要紧的事,所以就命人沏好茶水,顺便前来看看侯爷可有什么需要老奴伺候的,恰巧碰上李姑娘,老奴又腿脚不便,就劳烦她搀扶着老奴前来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宁修言如何不知李嬷嬷是被李紫涵请来的,不过是担心自己迁怒她而编撰的一套说辞! 宁修言无奈地瞥了一旁心虚的李紫涵。 其实从李紫涵等人入府之际,便有下人前来告知了李嬷嬷,但这位老仆心知侯爷有着自己的考量,深夜侯府来了这么多人自不会是小事儿,故而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踏入宁修言的小院,就连自己也一样。 直到李紫涵前来,将跟随在宁修言身后的十数人身份如实相告,方才令李嬷嬷神色出现了几分凝重。 暗骂自己当初多嘴,不该让侯爷对崔氏产生怨怼之情,毕竟崔氏可以说是宁修言的母族,二者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所以特意穿好衣裳动身前来,免得不好收场! “嬷嬷,这里没什么事儿,我让人扶您回院休息吧!” 宁修言是以不想让李嬷嬷在这里的原因有二。 其一便是担心冀州崔家的这些人会让嬷嬷勾起当年某些凄凉的回忆,其二也是不想李嬷嬷委屈了自己。 他知道这位老人将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镇远侯府,很清楚冀州崔氏对于如今镇远侯府的重要性。 既然对方前来主动示好,想来这层关系也有了破冰的迹象。 如今镇远侯府四面受敌,不用想宁修言也猜的到,这位老人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帮他拉拢到这层助力! 只是她不曾想过,相较于崔家这层虚伪的血脉亲情,宁修言则更是看重她这位不离不弃的乳娘! 深深地看了眼这位自打降世起就喝着自己母乳长大的侯爷,便是唤他一声奶儿子也不为过,她知道宁修言心中有恨,也怪自己当时因为他苏醒太过激动,从而多嘴提了几句! 李嬷嬷轻叹一声:“侯爷,说句心里话,老奴心中也曾有怨,这怨气不比您少多少!但终归是一家人,便是真的断绝往来,可你这身上始终还是流淌着一半崔家的骨血,又如何割舍得了?不若先听他们说说,如何?” 面对这位老人近乎哀求的声音,宁修言终究还是心软,随即将李嬷嬷搀扶到太师椅上,又命大牛拿来自己的大氅与毛毯披在李嬷嬷的身上以及膝盖上后,方才对着陆景云冷声道:“既然嬷嬷为你等求情,那本侯便给你们一个机会,说吧!” 陆景云大喜过望,连连点头:“侯爷放心,适才说的依旧作数,若是侯爷与嬷嬷听完后心中还有不忿,自可当众将我等斩杀在侯府,崔家不会有半个不字!” 而本就怒意在身的宁修言听到这话,自是想岔了,权当陆景云故意抬出崔家威胁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倘若崔家口中敢吐半个不字,本侯不介意直接领人踏平他崔氏!” 陆景云心中叫苦,自己的本意并非如此,但……罢了,还是不要越描越黑的好。 “其实当年嬷嬷离开崔府之后,属下便同于兴等四人被老太爷派出暗中一路保护嬷嬷回到京都,这五年来我等一直守在侯府附近不曾露面!” “什么?” 莫说李嬷嬷等人,便是宁修言自己也大吃一惊! 陆景云苦笑着抬起头:“当年自从跟随李嬷嬷来到京都后,我等便一直两人一班轮守在侯府周围,便是侯府那日遭了刺客,我等也是瞧见绣衣卫杀出方才没有出手,而二牛赶来时,于兴,于明两兄弟则是被我派去暗中保护李嬷嬷了!” 说着,陆景云还指了指身后长相颇为相似的两人。 听到这话,宁修言倒是不由得不信了,毕竟能知晓二牛前来保护自己,定然是在现场的,否则不敢拿此事出来糊弄自己! 不等宁修言询问,陆景云接着道:“至于那日逃走的刺客,也被我等四人尽数斩杀在了郊外,此事侯爷大可以去绣衣直指府一查便知!” 宁修言剑眉拧成一团:“那……” 似乎是猜到了什么,陆景云脸色阴冷道:“这五年中那些欺主的恶奴,侯爷与嬷嬷不必担心,没一个活着!” 似是生怕宁修言不信,陆景云连忙补充道:“若侯爷不信,大可以查一查先前侯府那些吃里扒外,勾结外人诓骗您的恶奴,如今身在何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宁修言眯起眼问道。 陆景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些钱财我等虽然拿了回来,但不敢将银票交给嬷嬷,怕她激动之下露了怯,故而一直在我们身上存放着!” “这倒无妨!” 宁修言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此说来,陆景云他们确实是崔家派来的,那么崔家当年没人前来坐镇侯府,这其中必然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原因。 既然都是自己人,钱财这等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放谁那儿都差不多,不会同他们斤斤计较! “呃……只是这几年我等也没空回崔府,所以稍稍花费了些” 宁修言都快被他气笑了,白了他一眼:“用就用了吧!” 莫昶业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开口道:“侯爷!属下前几年当值时,确实曾听闻百姓说过,有些被嬷嬷从镇远侯府赶出来的仆人突然暴毙在家,百姓们都说他们是遭了报应!” 陆景云见有人替自己正名,也算是松了口气,看向莫昶业的目光也捎带上了感激之色! 只不过宁修言脸色稍缓,但眉头依旧紧皱。 “侯爷可是疑惑为何当年老太爷不愿亲自前来侯府坐镇?” 宁修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见状,陆景云连忙开口为其解疑:“临行前老太爷将一切都告知于我,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您能苏醒,由属下替您解惑!” “那你说说!” “当初崔、卢两家因为大小姐逃婚一事闹得至今两家都老死不相往来,冀州如今不似当年那般太平,两家明争暗斗,崔家因为理亏,故而对卢氏百般忍让!但卢家却得寸进尺,近些年来不知巴结了哪位贵人,一直对崔氏拼命打压,所以当年家主……哦,也就是您的舅舅,崔君琛崔家庄,曾想着将您接回崔府疗养,却被老太爷否决了!一来是担心卢家知道了会对您暗下毒手泄愤,二来只要您还傻着,在京都便能活下去,若是接您回来,恐怕出不了京都的地界,您就得死在山匪手中!” 天子脚下何来的山匪一说? 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顿了顿,陆景云缓缓叹息:“至于你所想的坐镇一事,用老太爷的话来说,便是他来了侯府,也改变不了什么,京都的某些人想老侯爷死不是一天两天了!” 第37章 宁侯爷可是想要护着她? 闻言宁修言面容一沉,剑眉倒竖,冷声开口:“什么意思?” “想来应当是基于先前老太爷对宁老侯爷的评价而做出的推论!” “评价?”宁修言疑惑的看向他! 陆景云仔细思索片刻后,点点头:“属下也是曾经无意间听到老太爷与家主闲聊时提过一嘴,他说宁老侯爷在这朝堂之上就似是一叶孤舟,是孤臣!” “原因呢?”宁修言眯眼询问。 陆景云摇了摇头:“旁的属下就不得而知了,老太爷没说!” “还是让朕来说吧!” 突如其来的清泠声音,吓了众人一跳。 不等开口问询,便见一道翩若惊鸿的倩影出现在月色之下,向着自己款步走来。 宁修言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臣宁修言,见过陛下!” 回过神来的众人,也是慌忙跪地行礼! “参见陛下!” 沈卿绾微笑着上前,将刚要起身行礼的李嬷嬷轻轻按住。 “嬷嬷不必多礼!” 可李嬷嬷却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亲眼见到一国之君。 “老奴……老奴……” 沈卿绾为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语气柔和道:“嬷嬷不必紧张,您安心坐着便是,朕今日是来找修言商讨要事的!” 而大牛与二牛则是飞快地从屋内又搬出几张椅子,放到了小院内。 沈卿绾十分自然的坐了下来,仿佛这里便是她的家,而陈恩与齐江则是分开而立,站在女帝两侧! “都起了吧!” “谢陛下!” 随着众人起身,沈卿绾的目光掠过这些面孔最后落在了李紫涵的身上! 后者顿时娇躯一颤,低下螓首,不敢与其对视。 仅是片刻,沈卿绾就收回眸光,朱唇轻启:“宁老侯爷之所以被称为孤臣,乃是因为他与满朝文武不同,既不结党营私,也不拉帮结派,若说这朝堂之上有谁是无条件支持先帝的决定,那便唯有宁老侯爷一人了!” 经过沈卿绾这么一解释,宁修言豁然开朗。 他算是彻底弄清楚为何镇远侯府落魄至此,非但无人出手相助,反而都恨不得踩上几脚的原因了! 自古皇权与臣权都是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的! 对于一些牵扯到双方利益之事,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会与帝王相互试探,极限拉扯,从而最大限度上保护好自身的利益! 但突然多出宁远桥这么一个异类,无论先帝做什么决定,他都是第一个跳出来为其举大旗的,这种人就跟癞蛤蟆趴脚面一样——不咬人但它膈应人! 别人自然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打个比方,如果皇帝说要削藩,别的藩王还在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皇帝不削藩或者最大程度上保留自己的权利。 而宁远桥这位藩王倒好,二话不说直接当起了带投大哥,第一个交出自己所有的权利以及属地,还往皇帝身边一站。 如此一来,你让其他藩王怎么办? 这权利是交还是不交? 若是不交,皇帝便有借口发难,若是交了,往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宁修言索性也就不再纠结了谁对谁错了,扭头冲着陆景云道:“那当年秦岭山一事,崔家知道多少内幕?” 陆景云深吸口气,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当年老侯爷战死沙场的消息没多久便在大夏传开了,老太爷虽不喜大小姐与宁老侯爷私奔,但终究事成定局,算是默认了宁老侯爷女婿的身份,故而每回宁老侯爷领兵出战,老太爷都尤为关注,而当年宁老侯爷战死沙场的消息一经传回,老太爷便第一时间命人前去证实消息的真伪!” “你的意思是我外祖父觉着当年秦岭山一战有猫腻?” 陆景云点了点头,继续道:“老太爷说了,宁老侯爷带兵打仗向来稳健,能镇守营州多年未曾让北狄人的楼烦骑兵越过武宁关,足以见得老侯爷极为谨慎,不是莽撞之人,而当年先太子是替先帝御驾亲征,老侯爷自是慎之又慎,又怎会鲁莽到领着先太子去打没有把握的仗?所以老太爷觉着此战必有蹊跷!” 听着陆景云的话,宁修言皱眉深思道:“可曾查出什么?” 陆景云遗憾的摇了摇头:“不曾,崔家近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都没能查到当年有关老侯爷在秦岭山一战的蛛丝马迹!” 看着陆景云投来的目光,宁修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别看我,本侯虽心智恢复了,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当年一事究竟如何,我也想不起来了!” 说到这,宁修言不自觉的目光瞟向沈卿绾。 恰巧后者的眸光此时也望向宁修言,二人视线于半空交汇,彼此都蕴含着极为复杂的神色。 与沈卿绾不同,宁修言是觉着既然当年秦岭山一事想不起来,那就暂时先搁下,眼下最令自己费解的便是女帝深夜亲至到底所谓何事。 望川楼的事儿她应该已经都知道了,便是要追究李紫涵的责任,也犯不着深夜亲自前来。 况且自己与李紫涵的事儿归根究底不过是遭人暗算,总不能赖在自己两人头上吧? “不知陛下今夜前来所谓何事?” 沈卿绾神情淡然道:“朕是为了解决今夜望川楼一事而来!” 闻听此言,宁修言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皱在一起。 确实,眼下最大的麻烦便是今夜之事,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人,便是想瞒也瞒不住,况且还有那么多食客瞧见了,又如何确保不会外传? 难不成真把他们都杀了? 可不等宁修言开口,稍作停顿,沈卿绾纤细的玉指又是虚空一指:“还有便是为她而来!” 而听到这话的李紫涵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宁修言见李紫涵身子颤抖,剑眉轻皱想要开口为其求情。 “陛下,今夜之事您也早已知晓……” 可不等宁修言说完,沈卿绾黛眉上扬,神色稍显不满道:“怎么?宁侯爷可是舍不得,想要护着她?” “呃……” 宁修言话到嘴边猛地一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38章 坦白 面对沈卿绾这位古代封建王朝权利巅峰的代表,作为穿越者的宁修言,底气还是稍显不足。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张红润的薄唇轻启:“今夜之事乃是有心人针对你……不,准确来说是针对你与朕,归根究底李紫涵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但此局的破局之法也在她,所以眼下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该如何处置李紫涵!” 一旁始终低着螓首的李紫涵在听到沈卿绾的这句话时,心里仅存的半点希望也随之破灭。 如何处置? 无非是一死而死,唯有自己死了,方才能洗去皇室的污点, 即便是知道事实真相又如何? 死无对证这个词谁都知道,也不会有人去拿一个开不了口之人去构陷宁修言。 压抑的气氛在小院内弥漫开来。 很显然,所有人都默认了沈卿绾的这个破局之法! 这也是最简单粗暴,无需花费任何代价的破局之法! 就在李紫涵绝望认命之际,一直未曾开口的宁修言轻叹一声,语气低沉的开口问道:“不知陛下以为应当如何处置紫涵最为妥当?” 听到颇为亲昵的称呼,沈卿绾没有答话,而是面如寒霜的将问题又抛回给了宁修言。 “宁侯爷以为如何处置最为合适?” 骨子里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宁修言自然是不会放任李紫涵不管。 说一千道一万,她是自己来到大夏的第一个女人。 准确点来说,连同前世在内,两辈子加起来他宁修言也只有李紫涵这一个女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若是为了自保,便将李紫涵推出去当替死鬼,他宁修言自己都瞧不上自己了。 可偏偏这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 其实整件事情最大的问题不是在李紫涵那儿,而是与女帝的一纸婚约。 倘若换个人,李紫涵再差都能当个妾室! 若不是因为婚约对象是女帝,宁修言甚至都想好了亲自上门退婚后再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将李紫涵迎娶过门! 横竖自己无权无势,对方也不见得看得上自己! 见宁修言沉默不语,沈卿绾倒是不急,反而云淡风轻的等着他开口,似乎这件事并未牵扯到自己一般! 好半天宁修言依旧未曾开口,沈卿绾稍显不耐烦道:“既然宁侯爷想不出别的法子,那便按照朕的意思来办吧!” 说罢,便冲着一旁的齐江挥了挥柔荑,后者心领神会,一步踏出作势就要伸手将李紫涵带走! 而从始至终,李紫涵都如提线木偶般神情呆滞地低头望着地面,仿佛接下来是生是死都与她无关。 事实上,她的生死从沈卿绾出现的那一刻起,便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了! 偏偏这个时候,一只大手死死钳住了齐江的手腕。 “慢着!” 似乎早就料到宁修言会出手阻拦一般,沈卿绾并未呵斥,反而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起李紫涵来。 诚然,即便是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若论美貌,李紫涵的长相与自己只在伯仲之间。 但论对宁修言的助力,身为女帝的沈卿绾自然比李紫涵高出不止一头! “怎么?莫非侯爷想要抗诏不遵?” 齐江脸色阴沉,看向宁修言的眼底带上几许不屑。 深吸口气,宁修言转身对着沈卿绾抱拳道:“陛下,可否入房内单独一叙?” 若是当年的宁修言提出这般要求,陈恩与齐江不仅不会开口阻拦,反而会笑眯眯地看着二人关上房门说些悄悄话。 可如今两者身份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况且先前那番对话,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他们二人之间隐隐有了火药味,这让陈恩与齐江如何放心得下? 随即陈恩开口呵斥:“放肆!陛下万金之躯,纵使你与陛下有婚约在身,可如今尚未入宫过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传出去,宁侯爷你将陛下的清誉置于何地?” 齐江则是虚眯双眼,手掌默默搭在了刀柄之上。 面对此等情形,宁修言仍旧面无惧意,只是死死盯着沈卿绾。 他在赌,赌女帝对这具身体有着割舍不断的感情,否则也不会安排绣衣卫保护一个傻子那么久! 沈卿绾没有多说,而是缓缓起身向着宁修言的房内走去。 “陛下,不可,这……” 可齐江话未说完,便被沈卿绾冰冷的眼神吓得当即跪地:“臣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冷哼一声,沈卿绾扭头对着宁修言冷声道:“宁侯爷来吧,朕也想听听你有何话要同朕说!” 李紫涵神色复杂地看着从身旁擦肩而过的宁修言,颤声开口:“小心些!” 脚下一顿,宁修言笑着应承下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还不进来?” 面对沈卿绾寒声催促,宁修言歉意一笑,便在李紫涵担忧的目光中踏入了房内。 关上房门的瞬间,沈卿绾便开口道:“修言,你让朕同你进来,是想同朕说什么?” 看着眼前这位一袭淡紫色宫装少女,宁修言心中百感莫及! 她如天仙般清冷的脸庞上,难得带着一丝罕见的红晕,足以见得她对这具前身的情愫远超自己的想象! 可是自己清楚,接下来的话或许会令这位少女崩溃,乃至陷入癫狂。 但没办法,唯有这一个办法才能保下李紫涵的命! 头一回见着清醒后的宁修言这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饶是沈卿绾此刻也有些慌了神。 但那双平静深邃的眸子却似是与以往有些许不同,怜悯中还夹杂着些许愧疚之色。 这让沈卿绾没来由的心头狂跳,仿佛预感到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陛……” “叫朕绾儿!” “陛下……” “朕说了,叫朕绾儿!” 似乎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面对宁修言不愿不改口的称呼,沈卿绾急躁的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度,这让外面众人顿时心中一紧! 齐江立刻上前敲响房门:“陛下,可是有……” 可话未说完,门内便传来沈卿绾愤怒的咆哮声。 “滚!” “喏!” 这一幕本该无比有趣,可如今小院内的众人谁都笑不出来。 从沈卿绾怒火冲天的架势来看,显然里面两人交谈的并不愉快! 而此刻,一门之隔的李紫涵手掌心之中尽是汗水! 看着眼前少女如此倔强,宁修言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顶着别人的身份过一辈子也就算了,但若是顶着别人的身份还要去欺骗一个痴情的少女,宁修言自问是做不到。 “陛下……” “叫朕绾儿!” 宁修言被沈卿绾弄得也是来了脾气,干脆选择绕过这一环节直接坦白。 “不是老子不叫,我特么就不是宁修言,准确来说,不是你那个小情郎宁修言,你的情郎已经死了,死了,你听明白了吗?” 听到宁修言这话,沈卿绾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反而关切地伸出手想要握住他。 “修言,你可是身子还未恢复好?若是如此,那……” 宁修言皱眉后退半步,紧盯着沈卿绾一字一顿道:“沈卿绾,我不是你的那位少年将军宁修言,而是一个借尸还魂之人!” 第39章 长痛不如短痛 “不可能!” 没有丝毫犹豫,沈卿绾当即就否定了宁修言的这句话! 借尸还魂? 完全是无稽之谈!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话都说出来了,宁修言也就无所谓了,索性直接将真相原原本本的告知与她! “沈卿绾,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来自名曰华夏的宁修言,巧的是我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确实是同名同姓,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借尸还魂的原因之一,当然,最主要的因为我个人觉得是我们俩死在同一个时间节点!” “你胡说!修言,你为何要编谎话来骗朕?难道就为了那个李紫涵吗?” “哎……” 宁修言扶着额头,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我知道这件事你很难理解,但事实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宁修言对于沈卿绾如此激烈的反应并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妥! 相反,若她无动于衷平静地接受自己所说的,那才是真的要命! 不得不承认,借尸还魂这种桥段确实有够离谱的,饶是自己也不过是在小说里见过。 若是没来到大夏之前,别人告诉自己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人,宁修言一定会认为他是个神经病,并且贴心地为他拨打精神病医院的电话目送他离开! 但事实就是如此,有时候说真话别人不信,也挺郁闷的! “你说的,朕一个字都不信!”沈卿绾紧盯着宁修言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欺骗自己的可能性。 然而没想到的是,宁修言此刻直接破罐子破摔了,索性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语气不容置疑道:“痘疮你是亲身经历的吧?” “是又如何?”沈卿绾芳心忽然一沉。 见她脸色闪过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宁修言就知道她多半是想到了什么,随即接着道:“你看,你其实心里也起了疑心,扪心自问,倘若换作你的那位少年将军在,他可有把握治好?” 闻言,沈卿绾顿时陷入沉默,而宁修言却是趁热打铁。 “痘疮在华夏叫做天花,而我用的法子乃是英国乡村医生爱德华·詹纳于1796年发明的牛痘接种法,他的这个办法是脱胎于我们华夏的人痘接种法,这个办法与接种牛痘类似,但其危险性与死亡率要远高于牛痘接种法!所以,你现在还觉着我是你的那位少年将军吗?” 不可否认,这会儿的宁修言无论言行举止,还是口中所说的一些词汇,沈卿绾是从未听过的。 但她仍旧不死心:“你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证明?” 宁修言想了想,又在房内四下搜寻了一番。 拉起沈卿绾来到案桌前,指着她道:“这里有几本书,你随便挑两本!” 见她狐疑地看向自己,宁修言没好气道:“你不是要我证明吗?我做个小实验给你看!” 随着沈卿绾挑选了两本书递给他,宁修言仅仅是将两本书的每一页依次重叠,接着又交还到她的手上。 “呐,你自己试试,看看能不能分得开!” 沈卿绾将信将疑地接过两本书,随手一扯,没成想两本书竟纹丝不动,好似被镶嵌在了一起。 不信邪的她又反复抽拉几次,均是无法撼动分毫! 宁修言轻笑一声:“看吧,这就是知识的力量,这个原理是因为两本书重叠之后,页面之间的摩擦力增大,使得拉力小于摩擦力,从而导致两本书难以分开!难不成,你们大夏还有物理学一说?” 闻言,沈卿绾目光呆滞的望着手中的两本书,她今日前来本就没有事先告知宁修言,自然知道他不可能提前做好准备来应对自己。 所以,他的话是真的! 自己所爱之人已经死去了,他是那个借尸还魂的华夏宁修言! 半晌,沈卿绾眼神迷茫的看向他,答非所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愿亲近朕的理由?” 宁修言不忍直视她那楚楚可怜的表情,索性装作收拾桌面。 “算是吧,毕竟我确实没办法与一个几乎可以说是素不相识的女子过完一生,当然,我也是真的不想欺骗你,世上文字繁多,但唯有情之一字不该与骗沾边!” “若你能一直骗朕该多好!” 听着沈卿绾近乎哀求的语气,宁修言已经确定她接受了这个事实。 “说实话,我曾想过就以自己记忆模糊为由,一直拖着你,这样至少还能让你有个念想!但我虽然算不上一个好人,可起码的道德良知还是有的,自问还是没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况且我个人觉着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活在你所认知的那段感情中,不如大大方方的试着摆脱过去的束缚,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不算完美的句号!” 沈卿绾面露复杂,看着表情诚恳的宁修言开口道:“你可知若朕较真起来,你先前所作所为可以算得上是欺君之罪?是要抄家灭族的,她李紫涵就那般好?让你不惜认下这欺君之罪也要救她?” 想了想,宁修言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算是,也算不是吧,毕竟我不想一个本就是受牵连之人因为我而丢了性命,正如我那天和你说的一样,图个心安!” 沈卿绾忽然脸色一变,语气冷厉道:“你就不怕现在朕一怒之下喊齐江进来杀了你?” “怕,怎么不怕?但我既然说出来了,自然也就想过会是这样的后果,只是我希望你作为一个帝王,不要迁怒别人,至少我是借尸还魂,李嬷嬷他们不是,我也相信你不会杀了你小情郎府上的老人!” “那修言还会回来吗?” 看着可怜巴巴的沈卿绾,宁修言叹息一声:“我也是第一次借尸还魂,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他能和我换回来,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去了哪里,是去到我的那具身体,还是转世投胎了,你问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正如我所说,我不想骗你!” “是吗?” 沈卿绾微微呆愣,瞬间又眼底含霜。 “除了朕,知道这事儿的还有谁?” 宁修言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没了,如果不是今夜你来侯府,其实这个秘密我打算带进棺材里的!” 似乎像是已经完全接受了眼前的宁修言是其他人的事实,沈卿绾的冷静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远没有预想中的发狂发怒! “所以,你打算怎么解决今夜之事?” 摸了摸下巴,宁修言认真道:“其实就和你说的一样,今天这个事儿就是冲着咱俩来的,更准确点来说,是冲着你与前身那一纸婚约来的,不然也不会是下春药了,而是直接投毒了,所以幕后之人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破坏你与前身的感情!” “朕明白,你来到修言身上的那几日,朝堂中就一直有人在上奏,希望朕与你尽快解除婚约,另择良婿!” “那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好半天没得到回应,宁修言茫然地抬起头,就瞧见一脸羞怒的沈卿绾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那模样恨不得吃了自己。 “朕在你眼中就是那般放浪?只要是个人就能同朕有一纸婚约?”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要知道若是少了我这么个障碍,最大的受益者便有可能是策划这局棋的幕后黑手!” 闻言,沈卿绾脸色稍缓,不过还是怒气冲冲道:“那就多了去了,京都门阀世家、王公贵胄哪个不想入宫成为朕的枕边人?” “这倒是,毕竟你长得确实很漂亮,至少在我认识的人中,没有像你这般出尘之人!那你认为若是你来挑选,他们当中谁最合适入宫?” 知道宁修言是在推测,可沈卿绾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说出这等伤人之言,还是心口一痛。 “若是真要择婿,自是要家世、品相皆是上层,而这其中符合条件的光朕知道的起码就有十人之多!” 听到有十个人,还仅仅是沈卿绾知道的,宁修言顿时咂了咂嘴。 “这就麻烦了!两手之数要查到猴年马月!” “那你先前调集白羽卫是打算如何去做?” “哎,别提了,我本想着顺藤摸瓜,一举拿下幕后之人,谁知道幕后之人精得跟个猴似的,就派了南宫望前来,而他那脑子,我当一眼就知道是个炮灰!” “炮灰?那是何意?” “呃……就是替死鬼一流!” 沈卿绾嗤笑一声,微微颔首:“不错,绣衣卫那边先前传来消息,说他进了直指府没一会儿就熬不住刑罚都交代了,正如你所说,他确实是个炮灰,甚至连幕后之人面都不曾见过,之所以会兴师动众去望川楼找你麻烦,全是因为深夜有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潜入到他房内,将李紫涵正与你幽会一事告知与他,而他本就倾心李紫涵许久,故而盛怒之下才偷偷避过他爹南宫勍,带人去了望川楼!” “可以啊,这幕后之人比我想象的还要鸡贼啊!我还以为会丢封信什么的,没想到连把柄都不留一个!” “那你以后打算如何呢?若是此计不成,他们必然会对你再生一计!” 宁修言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能怎么办?敌在暗我在明,只有千日做贼的,哪儿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 “那今夜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略一沉吟,宁修言缓缓开口:“只能请你下诏废除婚约了!” 沈卿绾若有所悟道:“你的意思是提前弄个诏令,明日若是有人提其今夜之事,就顺理成章的将这份诏令拿出来?” “嗯,这样一来即便他们问起来,你也可以说这是你的私事,与他们无关,一来可以堵住他们的嘴,二来也能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在背后打我的主意!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 “好,那便如此!” 说罢便朝着外面娇声道:“陈恩!” 瞬间房门便被推开,陈恩缓步进来低垂着眉眼恭敬道:“陛下,唤老奴何事!” 沈卿绾对着他吩咐两句之后,后者便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侯府! 第40章 退婚 陈恩离开后,偌大的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似乎空气也在此时凝固。 宁修言更是觉着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好半天,才忽然响起沈卿绾略带悲凉的嗓音,好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宁修言,你当真不是因为李紫涵而编撰出的谎话来欺骗朕?” 看着少女那被她捏得隐隐有些发白的指节,宁修言叹了口气。 “沈卿绾,其实你心里已经接受了事实,不是吗?” 忽然沈卿绾惨然一笑:“多谢如实相告!你说的对,长痛不如短痛!” “那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面对沈卿绾突如其来的询问,宁修言倒是有些愣神。 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说实话,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大夏与我所处的那个世界不一样,这里没有手机、平板、电脑i,就连娱乐项目也单调的可怜,除了赌坊就是青楼实在是没意思的很!” 犹豫许久,沈卿绾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藏在心底的话。 “你会同李紫涵成婚吗?” “不知道,应当会吧!当然,若是她不同意,我也没法子,只能尽可能的去补偿她!” 沈卿绾微微点头,不再开口,房间内又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这回倒是宁修言没有按耐住,开口询问道:“那你呢?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听到这话,沈卿绾原本平静的眸光闪烁着几许骇人之色。 “等朕查出当年秦岭山一战的真相,朕要让那些人将欠我和修言的东西,连本带利的全都还回来!” 看着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就被仇恨淹没的沈卿绾,宁修言难得没有开口劝她放下。 正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 如果是自己,多半也会同她一样。 不,甚至可能会比她更疯狂。 主打一个宁杀错,不放过,哪怕仅仅是与此事有疑似相关联的可能,宁修言都不会放过! “若是遇上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可以来问问我,兴许我会有法子?” 沈卿绾稍显错愕:“你……” 一看这丫头的眼神,宁修言就知道她不信任自己。 “实话跟你说,就大夏这个境况,在我们那里叫做封建王朝,而像大夏这样的王朝,我们华夏足足有83个,帝王共计559位,其中称帝者397人,称王者162人,最短命的王朝连一年都没撑下来,最长的朝代是周朝!如果不算东周与西周之分,周朝传承了近八百年!而诸多王朝之中,华夏也有女子为帝的先例!你觉着你遇到的事儿,我能解决不了?” “那你呢?你所处的朝代年号是什么?” “我?我那会儿早就没了年号制了,我们是人民自主当家,我跟你说啊……” 昏暗的烛火下,少女侧目凝望着手舞足蹈侃侃而谈的少年,眼中满是道不尽温柔与思念…… “说的我嘴巴都干了,真要说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盘古开天地我还没说呢!” “噗哧” 沈卿绾被他那副模样逗得轻笑出声。 “哎呀,我说的都是真事儿,你还真别不信!告诉你……” 话未说完,便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原本笑靥如花的沈卿绾,神色顿时暗淡了下来! 有那么一刻,她觉着若是一直能听宁修言说下去也是极好的! 顷刻间,收敛好情绪,沈卿绾又恢复女帝该有的冷漠与威严。 “进来吧!” 随着陈恩将玉玺与诏令取出,上面已经由陈恩代写好了退婚的内容,余下的就只需二人加写上姓名与指印,再盖上大印便水到渠成了! “就不喊人研墨了吧,毕竟回去之后,你也能写!我就盖个手印吧,都知道我那会儿是个痴儿,别说写字了,笔都握不住!” 说罢,便一口咬在拇指上,一滴鲜血霎时间破皮涌出,眼看着宁修言就要按下指印。 沈卿绾没来由的芳心一慌,轻唤出声:“修言!” “怎么了?” 宁修言疑惑地看向她,沈卿绾沉默片刻,微微摇头,强行挤出一抹笑容:“没事儿,我想让你看着些,别印错了地方!” “嗐,放心吧,我又不瞎!” 随着鲜红的血指印落在了镇远侯府四个字上,沈卿绾眼眸也随之流露出浓浓的哀伤之色。 捧起玉玺的玉手也是僵在了半空,犹豫再三还是盖了上去。 当收回玉玺的刹那,沈卿绾却瘫坐在了椅子上,望着桌上的诏令,愣愣出神! 很快诏令便被陈恩卷好,塞入了怀中! 望着久久不愿回过神的沈卿绾,陈恩轻声提醒:“陛下,夜已深了,该回宫了!明日还得上朝!” 木讷的点了点头,沈卿绾深吸口气,扭头对着宁修言檀口微张:“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朕还是大夏的女帝,而你,依旧是镇远侯府的宁侯爷!” 宁修言明白沈卿绾话中的深意,随即拱手行礼:“臣明白,只要陛下需要,臣便永远是大夏的镇远侯!” 沈卿绾轻“嗯”了一声算是作为回应,接着莲步轻移便朝门外走去。 可临到了门槛时,却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宁修言头也不回的柔声道:“宁侯爷对荆州痘疮一事可有把握?可需要朕再调派些人手给你?” 宁修言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军队是够了,我身边有大牛二牛外加崔家十来个应当也够了!但医疗方面的人手不太够,陛下若能调派些太医院的太医配合,我想效果会更好些!” “好,你收拾下,后日便启程去荆州吧!” “臣谨遵陛下诏令!” “早去早回吧!” “喏!” 踏出侯府的那一刻,沈卿绾心头莫名涌出一股委屈的情绪。 从今夜起,整个大夏再也没了会唤绾儿的修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会与他人成婚的大夏镇远侯!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若是早些从这段感情中抽身而出,自己或许不会这般难过!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 望着曾经极为熟悉的侯府门匾,如今却冰冷的可怕,甚至沈卿绾觉着镇远侯府这四个字都变得极为陌生了! “陛下!” “朕知道,回宫吧!” “喏!” 第41章 嬷嬷说的对 目送着沈卿绾离开侯府,宁修言觉着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今夜都说清楚了,往后的日子两人除了在朝堂之上,应当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只是可怜了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这么多年支撑着她的信念,在今夜被自己残忍地撕开了真相! “陛下人都走了,该回魂了!” 听着身后似是嗔怪的话语,宁修言笑着回头,“怎么?舍不得我看别人?怕我跟别人跑了?” 李紫涵难得的耍起了性子,但配上她那双看谁都是笑眯眯的眼睛,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娇憨意味在内。 “我巴不得你和别人跑了,这样本小姐还能落个清静?” 宁修言没有同她拌嘴,反而一脸戏谑的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接着便抛给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笑容,就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李紫涵被弄得莫名其妙,跟在身后拼命追问:“有什么可笑的?” 终于在即将踏入自己小院的瞬间,宁修言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差不多一个头的少女贱兮兮道:“你知道少女和日还有妇这四个字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李紫涵不明所以,蹙起柳眉思索半晌,随即摇了摇头:“有什么关联?” 宁修言笑而不语,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想想你自己就会明白了!” 说罢便不在理她,徒留李紫涵一人始终黛眉紧皱,想不出问题的所在。 踏进小院,看着还站在原地等候自己的陆景云等人,宁修言淡然开口:“从今天起,除了陆景云、于明、于兴、齐山你们四个和大牛二牛一样跟着我,其余的人守好侯府安全,特别是嬷嬷那儿,她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 “喏!” “怎么安排巡府,你们自己看着来,有一点,凡是在侯府周围看着有形迹可疑之人,先抓回来再说,其他的我会处理!听明白了吗?” “明白!” “行了,侯府还有许多空房,我让二牛领着你们去,大牛你扶嬷嬷回去休息,其他人散了!” 可刚一迈步,却见李嬷嬷表情古怪地凑上前道:“侯爷,李掌柜该如何安置?” “呃……” 听到李嬷嬷的话,宁修言这才想起来,李紫涵何去何从倒是个问题。 自己与她虽无夫妻之名,但是真有夫妻之实,总不能吃干抹净提上裤子就走人吧? 这家门也算是进了,难不成现在让她回竹文轩待着? 那得多渣男啊! 想了想,冲着嬷嬷身边的珍儿道:“你去问问你家小姐要不要留在侯府?” 此话一出,珍儿神色颇有几分尴尬。 可迫于两者身份悬殊,珍儿只得无奈的应下。 只是刚一迈步就被嬷嬷拦下,屏退几人后对着宁修言道:“侯爷,老奴觉着此事不妥,您与陛下尚有婚约在身,留别的女子在府内过夜,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先不说侯府名声,便是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此举又将陛下的清誉置于何地?” “呃……嬷嬷,先前在房内陛下同我已经商量过了,我与她的婚约解除了!” “什么?” 李嬷嬷闻言大吃一惊,刚要张口,便被宁修言抢先一步。 “嬷嬷别激动,你先听我说!其实自打我心智恢复之后,脑海里对陛下的记忆就十分模糊,连她长相如何我都不记清,更别说如何与她相处了,恰巧今夜紫涵的事情算是个契机,为了她好,也为了我好,这婚约索性就解除了,嬷嬷你呢也别担心,陛下她是同意的!” 李嬷嬷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侯爷,老奴知道您大了,许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想法,老奴不便多说什么,但只问一句,侯爷您同李掌柜是何关系?她与今夜之事又有多少关联?” 本着不想欺骗这位侯府老人的心态,宁修言想了想还是将今夜发生之事大致同她讲了一遍。 没成想,一听说自己把人给睡了,李嬷嬷先是一愣,随即二话不说就唤来珍儿,向着李紫涵走去。 这可把宁修言看傻眼了。 只得傻愣愣的看着三人站在小院外不知说着什么,而李紫涵还时不时地拿眼神瞟向自己,满脸娇羞之色弄得宁修言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三人说完话了,李嬷嬷拉着李紫涵来到自己身边开口道:“侯爷,老奴同紫涵姑娘说好了,京都这些日子不太平,她们主仆二人又是女儿家,待在外面终归是不安全的,咱们侯府空房还有不少,从今往后她们二人便住在咱们侯府了,侯爷您看可好?” 宁修言瞪大了眼睛,看着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脖颈却是红透了的李紫涵愣愣出神。 似是没有听到宁修言的回答,李紫涵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随即小声道:“嬷嬷放心便是,我与珍儿住在竹文轩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不会有事的!今夜事了,紫涵便先告辞,往后有时间再来看您!”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而李嬷嬷见着李紫涵要走,没好气地轻拍了宁修言一巴掌,冲他使了个眼色。 后者顿时回过神,连忙拉住李紫涵的手道:“别啊,我觉着嬷嬷说的对,京都这些日子不太平,你们两个女孩子家家的住在外面多危险啊!往后就在侯府安心住下便是!” 李嬷嬷笑脸挤堆在一起:“紫涵姑娘你就放心的住在侯爷这座小院,他这里最安全,也不会有人前来打搅,明日老奴再安排几个懂事伶俐的丫头在小院内候着,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她们就行!” “啊?” “啊?” 两道诧异声同时响起。 宁修言与李紫涵对视一眼,后者双颊染霞,恨不得将头埋在胸里!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嬷嬷会把她安排在宁修言的这个小院住下。 按理说,自己主仆二人住在厢房便可以了,哪有客人住在主人院内的道理! 宁修言对李嬷嬷的安排也是极为诧异,这老人家该不会是想牵红线吧? 李嬷嬷没好气的瞪了眼宁修言,那意思仿佛在说,难不成侯爷想要吃干抹净不认账? “侯爷觉着老奴安排的可还算妥当?” “呃……我觉着嬷嬷说的对!” 转而李嬷嬷慈眉善目的看向不敢抬头的李紫涵笑着道:“紫涵姑娘觉着如何?” 李紫涵声若蚊蝇回应道:“紫涵全凭嬷嬷安排!” “那就好,那就好!紫涵姑娘且随老奴来,看中哪间屋子直说便是,老奴觉着挨着侯爷的房间要好些,也能有个照应,万一遇到贼人……” 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再看看自己面前陆景云与二牛几人拼命憋笑的模样。 宁修言似是有些恼羞成怒:“没事儿做吗?看样子你们是不想去睡觉了?那就都给我守好这里,若是侯府出了岔子,本侯把你们骨头都拆了!哼!” 第42章 不好意思,本侯傻了五年,记不清了! 少年眯起眼盯着深夜敲响自己房门的吴铭,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少爷,风花雪月四人,唯有月流云还活着,但与废人无异,剩余的人都死了,我们的人也折在了里面!” 少年一怔,有些错愕的看着跪倒在地的吴铭满是不解。 “他一个痴傻五年的人,还有这等本事?” 顺手接过少女递来的茶水,少年漱了漱口,接着道:“我们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但风雪楼的活招牌都能折了,这是我没想到的,还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他宁修言身边不是只有两个护卫吗?他如何做到的?” “属下见我们的人迟迟未归,所以便去了望川楼一趟,结果瞧见了绣衣卫!” “嗯?” 少年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陛下派绣衣卫协助宁修言了?陛下如何知道的?” 吴铭摇了摇头:“属下不知,但是京都镇抚使童言就在其中,属下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 少女贴心的为其披上外衣,少年缓步来到桌前,看了看吴铭,又看了看窗外,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好半天才开口道:“送信给风雪楼,将月流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们,他们的人他们自己处理,虽说查不到我们身上,但是小心些总没有坏处的。” “喏!” “至于南宫望……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戏台都给他搭好了,不过是让他大闹一场而已,这么简单的小事儿都做不好!真是个废物。” 想了想,少年对着吴铭道:“去替我传个口信给南宫勍,就说若想他儿子活着,现在立刻带人去望川楼,就说有人报官望川楼内有贼人行凶,上朝时将李紫涵与宁修言咬出来!” “喏!” 待吴铭离去,少女单薄的衣物根本遮掩不了动人的酮体,好似水蛇般缠上少年的身子。 “少爷,您这么不喜宁修言,不如就让奴婢前去将他杀了吧!” 少年轻笑着摇了摇头,“杀?若是光靠杀能解决,先前风雪楼就不会失手了!我们的那位陛下,藏得可真好!不过另一个人也不差,藏得更深!就是不知道是谁,若不是那夜,我甚至都不知道除了陛下,竟然还有人护着他宁修言!” “那怎么办?”少女娇媚慵懒的声音惹人无限遐想。 少年对此却是无动于衷,反而低眉沉思:“如今看来,只能是在荆州一事上做文章了啊!但这非我本愿!” “少爷就是心善!” “本少爷只是瞧不得百姓受苦!若是营州那里……哎……” “咯咯咯……对了,少爷,差点忘了,您让我传信给营州,那边回信了!” “嗯?怎么现在才说?故意的?” “咯咯咯,少爷您猜呀!” “真是个小妖精!” 翌日,文德殿外百官齐聚,分立螭陛两侧等候上朝。 而宁修言顶着两个熊猫眼站在群臣之中,内心咒骂不已,谁家好人卯时起来上班啊! 折腾了一晚上,自己才刚合眼,天就亮了! 若不是深秋这卯时的寒风吹得人脸颊生疼,自己多半这会儿站着都能睡着,真是造孽了! 也没听见文德殿外的太监喊了什么,就见着一群人跟赶鸭子似的迈开八字步朝前走去,宁修言也就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一进大殿,宁修言就瞧见沈卿绾身着龙袍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端坐在龙椅之上。 恰巧迎上她投来的目光,四目相对,一触即分,彼此间分外尴尬。 “诸位大人,可有事启奏?” 随着沈卿绾一旁的陈恩开口询问,文德殿内群臣窃窃私语。 很快王茂清就第一个站了出来,“陛下,荆州之行所需物资户部已装车妥当,随时都可以起程!” 沈卿绾微微颌首,顺势夸赞一句,便没了下文,这让王茂清碰了个软钉子。 而就在他开口之后,另一位老者犹豫半晌也拱手出列,“陛下,营州来报说……说……” 沈卿绾见其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顿感诧异。 此人乃是兵部尚书顾承渊,自先帝起就担任兵部尚书一职,算是历经两朝的老臣了,只是平日里雷厉风行,怎的今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顾爱卿何故如此吞吞吐吐?” 顾承渊神色复杂,好半天才咬牙开口:“陛下,此事颇为棘手,故而老臣心中惶恐,不知该如何叙述。” “哦?” 听到这话,沈卿绾更是纳闷:“顾爱卿有话直说便是!” “陛下,营州传来消息,说……说天宁军旧部……他们……他们……” 沈卿绾眼神一凛,冷声道:“天宁军怎么了?” 顾承渊咬紧牙关,一头磕在地上:“他们……他们反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文德殿内群臣脸上竟是不可置信,整个大殿温度也因顾承渊的这家伙似是又降了几度。 当然,其中有不少人还将目光投向了宁修言! 宁修言有些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袍,今天衣服也没穿岔啊! 怎么一个个看着自己做什么? 忽然,他像是记起了什么。 天宁军? 这名字有些熟悉啊! 好像是跟自己这具前身还有女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而听到这话的沈卿绾神情瞬间被乌云笼罩,明媚的眼眸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花,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呼吸更是略显急促,胸膛也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起伏。 紧盯着殿下的顾承渊一字一顿道:“顾爱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顾承渊不敢抬头,颤声道:“陛下息怒,老臣……老臣也不信,但营州传来的文书确实是这样写的!” 与此同时,监察使张苍也适时出列。 “陛下,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秦岭山一战,本就因为宁侯爷当年贪功冒进,率领天宁军贸然出击,被北狄的楼烦骑兵一举击溃,导致宁老侯爷与先太子孤立无援,双双战死沙场,而先帝仁慈,念其重伤昏迷,特才没有降罪,只是撤了天宁军的封号,罚他们在苦寒之地服徭役,如今他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还起兵谋反,臣以为,应当是有心之人教唆挑拨才会如此!” 说到这,张苍看向宁修言面露嘲讽:“不知宁侯爷以为本官所言对否?” 宁修言暗骂一声找抽,但面上还是故作迷茫的看向张苍:“不好意思,本侯傻了五年,许多事情记不清了!只是张大人要是想问对错,应当直接找陛下才是,何故同本侯讨论,本侯又不改卷子!” 第43章 天宁旧部 张苍没听懂宁修言的话,但知道自己是碰了个软钉子,故而愤怒道:“宁侯爷究竟是真傻还是装疯卖傻,本官不得而知,但天宁军在大夏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除了你与陛下的命令,根本就无人能够调动得了!” 话锋一顿,张苍似是觉着自己说的更加在理。 “如今陛下早已贵为九五至尊,难不成侯爷是觉着陛下自己起兵反自己吗?而侯爷的旧部在苦寒之地服徭役数年都与营州军相安无事,怎的侯爷刚醒没多久,他们就起兵谋反?这其中的缘由本官颇为不解,不知可否请宁侯爷替本官解惑?” 一席话说得百官频频点头,有理有据,任谁来了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唯有沈卿绾清楚,宁修言已经不是那个宁修言了,他也不会谋反! 宁修言看都不看张苍一眼,他觉着这哥们儿能做到监察使这个职位靠的不是能力,全凭栽赃嫁祸的本事一路升迁上来的! 沈卿绾阴沉着张俏脸开口道:“宁侯爷以为如何?” 见女帝都发话了,宁修言知道自己若是再不解释就说不过去了。 只得不情不愿地站出来,但被人泼脏水,心情总是不好的,于是拱手反唇相讥。 “陛下,臣以为张大人多年操劳,导致其脑子出问题了,臣恳请陛下着太医院总判院事章恒益章大人为其看诊!” 一句话顿时令百官沉默。 章恒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好似只要张苍需要,自己现在就可以在文德殿替他诊治一番。 不少人看向宁修言的眼中都透露出满满的疑惑之色,这个宁修言醒来之后完全就跟变了个似的,令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而先前有被张苍参本的人则是暗自拍手叫好,总算有人敢站出来指着鼻子骂他了,简直是大快人心! 至于余下之人皆是抱着一副看戏的神色,反正与自己无关,就当看个乐子。 “你……你……” 张苍被宁修言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沈卿绾也是被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逗得差点嗤笑出声。 为避免在群臣面前失仪,沈卿绾抬起袖口遮挡住笑脸,故作轻咳道:“宁侯爷此话何意?” “陛下,臣以为天宁军叛乱之说还有待商榷,而张大人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给天宁军扣下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臣以为有失偏颇,不符张大人身为监察使的身份!” “营州文书都已经报至兵部了,宁侯爷还有何可辩解的?” 理都不理张苍,宁修言看向沈卿绾沉声道:“陛下,监察使有着监察百官之权,而这天下所有罪责都当是以证据为主,张大人没有真凭实据便凭着个人猜想胡乱给人定罪,臣以为张苍不配待在监察使的位置上!还请陛下明察!” “行了,朕是问你们天宁军一事,不是让你们互相构陷,攻讦的!” 一见女帝发火,群臣纷纷跪地:“陛下息怒!” 沈卿绾没心思同他们在这虚以委蛇,直接开口:“宁侯爷说说你的看法!” 宁修言在自己脑海中反复搜寻有关天宁军的信息,再结合朝堂上的言论,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忽然跪地开口:“陛下,臣以为此事疑点颇多,单就先前张大人所言,天宁军除了陛下与微臣,便再无人可以调动,但诸位大人都清楚,本侯痴傻五年,于一月前刚刚苏醒,记忆至今尚还有些模糊不清,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招惹麻烦?再者说,便是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本侯派人传的令,那本侯此时应当身在营州与他们一起拿下营州城才是,诸位大人何时见过谋反之人,将自己置身险境的?” 宁修言这一番解释条理清晰,思路稳健,远比张苍所言来得更有说服力! 不等张苍开口,宁修言接着道:“陛下,臣以为凡事应当先调查清楚,再下定论,而不是在这文德殿内上演一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戏码,请陛下明察!” 沈卿绾目光柔和地点了点头,随即扫向众人,“对于此事,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陛下,眼下天宁军与营州军对峙多日,臣以为,理当从幽州抽调兵力全力镇压,否则一旦天宁军心生二心与北狄人同流合污,怕是营州顷刻间就会沦陷!” “陛下,臣也附议,营州凭借着天险阻挡北狄多年,若是一旦让北狄人的楼烦骑兵踏过武宁关,接下来他们便会长驱直入,一路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而相较于京都防卫森严,其他地方便相对薄弱,如此一来,各地百姓将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还请陛下尽早抽调兵力镇压!” “请陛下决断!” 随着不少官员跪地出声,另一波人则是持反对意见开口。 “陛下,臣以为宁侯爷所言在理,当年秦岭山一战本就疑点重重,如今沉寂五年的天宁军恰巧就在宁侯爷苏醒这月余的期间忽然起兵谋反,此事诸位同僚不觉着太过蹊跷了吗?若天宁军真想谋反,当年便可直接挥师南下,直取京都,又何需等到今日?” “臣也以为赵大人所言极是,天宁军纵使被发配营州苦寒之地服徭役,他们也不曾有任何一句怨言,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就起兵谋反?为何谋反?主谋又是谁?这一切都还尚存疑点,不能单凭三言两句就给天宁军定罪,恳请陛下明察,莫要寒了曾经为国而战的将士们的心啊!” “恳请陛下明察!” 两派各持己见,端得是令沈卿绾头疼无比,可眼下无论起因如何,单扣上这顶谋反的帽子,事情就已经变了性质! 揉了揉眉心,沈卿绾看向一直皱眉的文官之首,红唇微张:“郭首辅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郭元德眉头一拧,侧身恭敬道:“陛下,老臣以为宁侯爷所言甚是,凡事不可没有真凭实据便轻易下定论,理当先派人前去调查清楚才是!” 沈卿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但也没立刻下诏。 此时,群臣中的郭子瑜却是忽然出列道:“陛下,臣有一良策不知陛下觉着是否可行?” “哦?郭爱卿直说便是!” “臣以为朝中诸位大人所言皆是在理,都是为了我大夏百年基业着想,所以臣以为应当双管齐下,明面上派人前去安抚天宁军的将士们,同时着绣衣卫在营州暗中调查清楚此事的缘由,此外,同时传令幽州军拔营,前往营州策应,以防万一!倘若绣衣卫一经查实,便立刻通知幽州军配合营州大营对天宁军发起镇压,但若是此事有误,且并非如营州文书所言天宁军谋反,臣以为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为避免以后再出现类似的状况,应当即刻将天宁军旧部打散至其他各地服徭役!” 此言一出,群官纷纷点头称赞。 “不愧是小郭大人,此法甚好!” “虎父无犬子啊!” “郭首辅养了个好儿子!” 就连一旁的宁修言也是对这个看似文弱的书呆子竖起了大拇指。 一番话说得不偏不倚,是个清官的好苗子! 沈卿绾也轻笑着夸赞一句:“此法不错,那便照着郭爱卿的意思去办吧!至于这安抚的人选就……” 说到这,沈卿绾略一停顿,环视殿下群臣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内阁阁老钱墨?的身上。 “钱爱卿,这事儿便劳烦您亲自走一趟吧!” 钱墨?神色恭敬,横跨一步,弯腰道:“为陛下分忧,乃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诸位爱卿可有其他事情要奏?” 第44章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关于天宁军的争执已经尘埃落定,文武百官中,不乏有人暗自思量,自己手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等到明日上朝再说吧! 若是此刻提及这等芝麻绿豆大的破事儿,岂不是触了女帝的霉头? 天知道女帝会不会迁怒自己! 眼见文德殿内鸦雀无声,宁修言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难掩的喜悦,总算是能够回家补个回笼觉了! 没成想一道突兀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宁修言心中刚升起的小火苗尽数浇灭。 “陛下,臣有事要奏!” 可不等他愁眉苦脸,在心底暗暗咒骂两句,转瞬之间,宁修言的脸色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南宫爱卿有何事要奏?” 南宫勍心知从南宫望昨夜被绣衣卫带回直指府开始,自己就没得选,战战兢兢了半辈子,不成想到头来还是被拖入了京都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潭! 都怪自己将南宫望保护的太好了,让他分辨不清这世间不似家中一般,还是有那吃人的恶鬼! 他也当然能听出女帝那言语中不善的意味,但一心只想着如何保全南宫望的他,此刻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今日若是能将宁修言扳倒,南宫家能活,如若不然,南宫家将赢来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南宫勍大步上前,跪倒在文德殿正中。 缓缓伸手将官帽取下,俨然一副死谏的模样,沉声开口。 “陛下,臣昨夜接到百姓报官,言明望川楼有贼人持刀行凶,可待臣领着京都府衙役赶到时,贼人早已没了踪迹,仔细盘问之下才得知,此事皆因镇远侯宁修言与一女子深夜私会而起!且绣衣卫与白羽卫皆是掺和其中,臣恳请陛下,严查两卫与宁修言!” 南宫望此言一出,犹如两指弹出万般音,顿时惹得文德殿内议论之声四起。 而沈卿绾则是眼睑低垂,隔着冕旒,任谁也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南宫爱卿想要参的究竟是镇远侯擅自调动绣衣卫一事,还是深夜背着朕与其他女子幽会一事?亦或是两者都有?” “陛下,先不说镇远侯将手伸入陛下私卫之中,便是镇远侯深夜与女子幽会,他宁修言又将陛下的清誉置于何地?若是此事传出,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皇室宗亲?他们的颜面又被置于何地?我大夏自建朝以来,还从未有过此等婚约在身,还与其他女子深夜幽会的驸马,更不用说是陛下您的夫婿了,还望陛下遵循祖制,废除与镇远侯府的婚约,褫夺其爵位,严惩宁修言,以振国纲!” “呵呵,好,好一个忠君爱民的京都府衙南宫勍,朕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镇远侯将手伸到朕的私卫之中,你是不是连齐江这位绣衣御史也要参上一本!” 南宫勍一咬牙,“正是如此,作为陛下私卫,绣衣卫与宁修言结党营私,此乃一罪,齐江御下不严,纵容手下沦为他人手中肆意调动的亲兵,此乃二罪,两者相互勾结,欺上瞒下,妄图蒙蔽圣听,此乃三罪,观其三罪,皆是罪不容赦,臣,恳请陛下罢免齐江绣衣御史之职,打入天牢等候内阁与六部会审!” “嗯!” 沈卿绾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即朱唇再启:“南宫大人口中的镇远侯与其他女子私会一事,不知可有证据?” “回陛下,望川楼内曾有一食客见过此女!” “哦?是谁?” “正是租住镇远侯府商铺的竹文轩掌柜,李紫涵!” 沈卿绾此刻冷眼寒芒,语气更是冰冷到了极点:“不知南宫大人说的这般义正言辞,字字铿锵有力,可为何独独只字不提南宫望呢?” 闻言,南宫勍心中一紧,额头汗水瞬间涌出。 “犬子与……与……” 轻笑一声,沈卿绾绝美的脸庞挂上一抹令人心悸的笑意。 “是与人争风吃醋?还是说意图纵奴行凶?” 南宫勍心知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再也没有半点退路可言,索性把心一横,直视女帝龙颜。 “如此说来,陛下当是早就知道镇远侯与女子幽会?绣衣卫难不成也是陛下为了替其掩饰罪责而特意调动?陛下如此宠信纵容镇远侯,就不怕这文德殿内的文武百官们寒心吗?臣,南宫勍愿以死相谏,换陛下回心转意,以正法典!” “好,朕准了!来人!” 一声令下,两名御林军一左一右进来架起南宫勍,等候女帝下令。 沈卿绾鲜红的薄唇扬起一抹月牙般的弧度,冷眼扫视过群臣,轻声开口:“还有谁愿意同南宫大人这般以死相谏,朕今日索性一并都允了!” 话音落下,文德殿内落针可闻! 此时郭元德长叹一声,横步出列道:“陛下!” “怎么?郭首辅莫不是也想学南宫勍?” “臣不敢!” 说着郭元德跪倒在地,恭敬道:“陛下,圣人有云,夫直言进谏,乃君臣相与之道也!为臣者,敢于直言进谏,以正君臣之道,固国家之基,君之明,赖臣之谏,臣之忠,赖君之察,故君子之道,在于直言纳谏,以匡正君之过失!南宫大人所言虽有不当之处,但其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顿了顿,郭元德继续道:“陛下,昨夜臣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想来陛下定是了若指掌,故而才会派绣衣卫助镇远侯一臂之力,而南宫大人不明真相情急之下口出狂言冲撞了陛下是其之过错,但陛下与其终究是有着君臣之谊,何不解开这其中的误会!也好让南宫大人知道其错在何处,以安百官之心!” “还请陛下息怒!” “请陛下息怒!” 如今有着郭元德带头,余下朝臣也是纷纷跪倒在地。 唯有宁修言还傻乎乎地看着被御林军一左一右架在当场的南宫勍直咧嘴。 如此突兀的一幕,沈卿绾自然是瞧得真切。 见文德殿内只有他一个人还站着傻呵呵的直乐,当即轻咳一声。 后者似是压根没听见一般,还在傻笑,惹得沈卿绾白眼直翻,随即又是一声重咳。 这才反应过来的宁修言恰巧迎上沈卿绾那犹如实质的目光,连忙脖子一缩,慌忙跪地高呼:“请陛下息怒!” 迟来的劝阻声显得极为猝然! 沈卿绾一个没忍住,娇笑出声,可转瞬便被其遮掩过去。 “也罢!都起来吧!” “谢陛下!” 看着站起身的众人,沈卿绾轻叹一声道:“先下去吧,南宫勍,你且跪在殿中听好!” 这会儿的南宫勍早已被吓得面如土色,哪儿还敢多说半个不字。 若是没有郭元德的求情,怕是已经被推至午门斩首了! “昨夜之事,绣衣卫乃是前去捉拿一个江湖刺客组织,这个组织想来有不少爱卿也曾有所耳闻,名曰风雪楼!” “风雪楼?” “就是当年刺杀了安芸郡郡守的那个刺客组织?” “对,就是他们!” 陈恩厉声呵斥:“肃静!” 见状,沈卿绾方才接着开口:“而一个月前这个名为风雪楼的刺客组织便潜入京都,目标正是镇远侯,好在被当时巡夜的绣衣卫发现,及时出手制止,方才没有酿成惨剧,而绣衣卫于前些日子收到风声,这风雪楼的刺客贼心不死,试图再次趁着镇远侯外出时行刺,幸得被京都镇抚使童言派在暗中保护镇远侯的绣衣卫发现,于是就有了昨夜一事!” “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陛下会如此盛怒!” “谁说不是呢!” “若是女帝的夫婿被人刺杀身亡,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正当沈卿绾檀口轻启想要将二人解除婚约一事说出,可忽地芳心一痛,令她几欲张口都未能言明。 恰在此时,郭元德适时开口:“陛下,如此说来,宁侯爷昨夜与李紫涵私会一事难不成是以身为饵?故意引风雪楼的刺客出手?” 霎时间沈卿绾眼前一亮,连忙接上话茬:“郭爱卿不愧为我大夏文官之首,一语中的,昨夜之事正是齐江与镇远侯同朕三人商议之后的结果!” 而沈卿绾的这句话,却是令宁修言与齐江二人顿时傻了眼,就连一旁的陈恩也是一脸费解之色。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难不成沈卿绾想要毁约? 我的天,她堂堂一国之君,大夏的女帝,还有没有一点契约精神? 一想到这里,宁修言脸色顿时挂了下来! 他很难想象一言九鼎的大夏女帝竟然出尔反尔,你说她图什么呢? 似是瞧见宁修言那幽怨的目光,沈卿绾没来由的心头一慌,赶忙冲着群臣道:“昨夜之事朕已言明,朕突感身体不适,至于其他事情,容后再议,关于南宫勍……” 想了想,沈卿绾叹息道:“郭首辅与内阁拿个章程,之后递奏折上来吧!” 说罢便匆匆离去! 陈恩无奈的看了群臣一眼,随即道:“退朝!” 第45章 不对劲 承誉殿内,沈卿绾捂着发烫的脸颊陷入一脸呆滞的状态。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会突然就顺着郭元德的话将退婚一事隐藏了下来。 可一想起宁修言那副呆若木鸡的表情,沈卿绾没来由的嘴角上扬,白皙的面容上泛起两坨醉人的酒窝。 “陛下!” 一着来人是陈恩,沈卿绾更是显得极为羞涩,宛若天鹅般的白皙脖颈也渐渐垂了下来。 见状,陈恩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卿绾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小养尊处优,深受先帝的宠溺,谁也不敢惹她,故而性格不说嚣张跋扈,但比之其他皇室宗亲子嗣都显得尤为娇蛮。 可随着年龄增长,渐渐的沈卿绾有了公主该有的尊贵体面,一言一行都在克己复礼,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天宁公主! 还记得当时不少王公贵胄都曾想着向先帝讨个婚约,可偏偏沈卿绾在风华正茂的年纪碰上了少年成名的宁修言。 少年意情风发,风采飞扬。 少女情窦初开,闭月羞花。 二人男才女貌,端的是羡煞旁人。 先帝对这位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也着实欣赏不已,又见二人郎情妾意,索性便成人之美,为他们二人赐下婚约。 一切本该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先太子按部就班的继承大统,宁修言与沈卿绾奉旨成婚,之后便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奈何天不遂人愿,秦岭山一战,宁修言与天宁军不知为何兵败如山倒,就连先太子与宁老侯爷也一前一后战死沙场。 军中高阶将领死伤过半,可以说几乎到了全龙无首的地步,而北狄踏平武宁关也只在一夕之间。 若不是关键时刻营州守军拼死拿命拖到了英国公带人前来支援,从而守住了武宁关,怕是楼烦骑兵一旦越过天堑,结果将不堪设。 整个大夏从此都将会被拖入无尽的战火之中! 犹豫再三,陈恩还是开口道:“陛下,容老奴多嘴一问,陛下可还是对镇远侯念念不忘?” 沈卿绾红着张小脸心虚道:“不……不是的!” “那陛下为何不将退婚一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来?这样既能解决了昨夜之事,也能方便日后陛下推行政令!” 闻言沈卿绾表情一僵,随即面露悲凉之色。 “陈公公,难不成一个帝王想要推行政令还需要将自己的终身幸福也给搭进去吗?便是一国之君都要以自己当作筹码,待价而沽?” 陈恩望着龙椅上的沈卿绾,忽然缓缓跪地。 “陈公公这是要做什么,快起身,有话直说便是!” 沈卿绾瞧见这一幕慌忙上前想要搀扶起这位两朝老人,正如当年先帝牵着自己的手将她托付给这位贴身的太监! 陈恩摆了摆手,表情凝重:“陛下,容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无论是这一国之君还是王公贵胄,他们比之寻常人家的百姓有何不同?无非是身份尊贵了些,可即便如此,他们当中又有多少人能够活得如心中所愿那般逍遥自在?还不是身不由己!便是先帝在世时,又诛了多少王侯将相的九族?先帝又做了多少让步才换得大夏君圣臣贤的这个局面?为此,皇室嫁出去多少公主?各地藩王又娶了多少重臣之女?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便是陛下您,当年若不是宁修言少年得志,未来可期,先帝也不会顺水推舟成全了这桩婚事!” 沈卿绾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柔荑僵在了半空之中,表情极为复杂。 见状,陈恩继续道:“陛下,如若宁老侯爷还在世,亦或是宁修言并未受伤,依旧是那个手握三万天宁军的少将军,老奴都不会劝阻陛下,反而会竭尽全力促成陛下与宁侯爷的婚事。可今时不同往日,宁修言虽袭承了爵位,但如今的镇远侯府已经不是当初的镇远侯府了,而陛下您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天宁公主了,眼下您是大夏的国君,是大夏子民的天,您应当考虑的是国家的长治久安,而不是儿女私情!陛下若想查明当年秦岭山的旧案,就必须有所舍弃,也需要一个更加强大的盟友与您共进退!” “朕……知道了!陈公公,先下去吧!” 心中微叹,陈恩知道一时间想要让沈卿绾舍弃多年的情分是不可能的,只能寄希望于她能够自己想得通! “老奴告退!” 望着承誉殿外灰蒙蒙的天空,沈卿绾没来由地想起当日对李紫涵所言,她现在打心里觉着,这人人向往的皇宫其实就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大囚笼! 自己拼了命地想出去,可也架不住外面的人将自己挤进来! 看着陈恩临走时将怀中的那张诏令放在案牍上,沈卿绾握着它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定鼎门外,陈行回身望着气势磅礴的文德殿,心中倏地狂跳。 这丫头不会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不能吧? 昨天我不是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不是宁修言了,而是从华夏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而且昨夜看她那表情似乎也是接受了这一事实。 怎么今天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突然反悔了呢? 难不成是她根本就没有相信我昨天说的话? 还是说她依旧把我当成那个心智受损,还没恢复的傻子? 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侯爷,您想什么呢?” 田大力与大牛二人望着死死盯着文德殿的宁修言好奇道。 “我说你俩觉不觉着我很帅?” “很帅?” 田大力与大牛面面相觑,不知道很帅是什么意思? 见他们俩一脸呆滞的模样,宁修言就知道他们没明白。 于是耐心地解释道:“很帅的意思就是很迷人,容易招大家闺秀芳心暗许的那种!” “这是自然,侯爷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哪家姑娘不怀春?”田大力适时地恭维出声。 大牛虽未说话,但对田大力所言,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真该死啊!走吧,回家去,咱们今天赶紧收拾收拾,明天就要去奔赴刑场……呸,是荆州了!此去路途凶险,怕是不亚于孙大圣西天取经所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难啊!”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一道人影自阴影中走出,嘴角泛起一抹不屑。 “宁修言啊宁修言,你傻了本少爷不和你计较,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苏醒过来,让陛下本就下定的决心如今摇摆不定,既如此,本少爷便送你一程,让你镇远侯府一家在地底好好团聚!” 第46章 紫色很有韵味 “见过侯爷!” “嗯!” “侯爷安康!” “你也安康!” 一路走来,宁修言神清气爽,如今的镇远侯府已经不似当初小猫三四只那般冷冷清清的模样,踏入府邸便能瞧见一堆人忙碌的身影,显得极有人气! 正感慨着房子这东西,果然还是越大越要多些人住才好,不然就跟住墓地没什么区别! 可还没等他感慨完,宁修言就觉着自己话还是说早了。 还没进堂厅,就听着李嬷嬷慈祥的笑声传来。 “李姑娘,这里啊不是这么绣的,你看啊,要从这穿针……然后呢再这样……” 宁修言一拍脑门暗骂自己蠢笨,怎么忘了这一茬,人李紫涵还住在自己家中呢! 一想到昨夜之事虽错不在己,但也是既定的事实,可自己这会儿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于是便打算带着田大力与大牛在外面随便吃点东西,等到李紫涵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自己再来和李嬷嬷聊聊! 可刚一转身,就听见二牛在身后喊了声:“侯爷,您回来了啊!” 吓得宁修言连连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可后者这会儿就跟个二五仔似的,大声道:“侯爷您这是怎么了?比划什么呢?” 恰巧珍儿这会儿也从堂厅出来,见着宁修言连忙俯身一礼:“见过侯爷!” 宁修言只得尴尬地转过身,强行挤出一副笑容道:“珍儿这是要去哪儿?” “回侯爷的话,奴婢瞧见李嬷嬷与大小姐的茶水快见底了,打算替她们斟些茶水!” “呵呵,斟茶好啊,多喝些茶水有利于排除体内毒素!” 珍儿茫然的看着宁修言,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毒素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自家小姐中毒了? 而眼见小丫头一脸懵逼,宁修言也不打算同其解释,只想着早点离开这里免得社死。 正打算硬着头皮穿过堂厅直奔自己小院时,便见着李嬷嬷在李紫涵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李嬷嬷眼角满是笑意:“侯爷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进堂厅?” “那什么,嬷嬷,我这不是想着收拾收拾行囊,免得明日走时忘了,还得再派大牛二牛他们回来取,有些折腾!” 李嬷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即道:“陛下安排之事自是不该耽搁。” 暗道古代人还是以皇权为重,想着自己可以借此躲过一劫。 没成想李嬷嬷话锋一转,轻笑道:“但也不急在一时,侯爷快来看看紫涵姑娘绣的香囊如何?” 宁修言心虚地瞥了眼李紫涵,却见其始终微微侧目不敢与自己对视,心知她的内心恐怕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应当是也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自己! 在李嬷嬷一再催促之下,宁修言这才颇为无奈地跟随在二人身后,一同迈入了堂厅之内。 而入眼便瞧见桌上正安安静静躺着的一个半成品的紫色物件,应该便是嬷嬷口中所说的香囊。 似乎是发觉宁修言神情古怪,李紫涵俏脸绯红一片,手忙脚乱地上前将东西收拢好连同绣针一并藏在了身后,那模样有趣极了! 只是慌张情急之下,李紫涵并未发觉那枚香囊却是不慎掉落在地! 李嬷嬷倒是并未多言,只是饶有趣味的看向二人。 如此娇羞一幕,身为过来人的她又如何看不明白? 稍作沉吟,李嬷嬷心中暗暗盘算,如今侯爷与陛下解除了婚约,那么也是时候该为其寻一门婚事。 可眼下宁老侯爷与老夫人都已过世,家中又没有其他长辈,以侯爷对崔氏的态度,不见得会接受他们的安排,那么如今能为其操劳的也只有自己。 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虽说是侯爷的乳娘,若在这个院子里,别人还会敬重几分,可出了镇远侯府别人并不会高看自己一眼。 更不用说那些个高门大户,哪家会将自己的女儿往一个落魄侯府里推? 难不成要替侯爷在坊间寻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入侯门不成? 这可是镇远侯府,便是再落魄,也不会随便找个寻常的女儿家迎娶入府的! 但这位李紫涵却不一样,虽说是个从商的女子,可观其言谈举止皆是十分得体,隐隐有着几分名门闺秀的风范。 而李嬷嬷打小便是作为崔清绮的贴身女婢养在冀州崔氏,眼光自不是一般人能比,一眼就能看出来李紫涵应当是读过几年书的,甚至还有可能是某位小世家中的嫡女,兴许是家道中落了,不得已才才背井离乡,从了商籍的! 况且二人已有了夫妻之实,再不济不说给侯府留下些香火,至少也得给人一个名分不是? 想到这里,李嬷嬷心中便已有了计较,随即从地上捡起李紫涵掉落的香囊举起道:“侯爷觉着李姑娘这香囊绣得如何?” 宁修言表情明显呆愣,接着便看向一旁耳根子都红透了的李紫涵。 虽然她看似没有瞧向自己,但局促的手脚还是出卖了她! 摸了摸鼻尖,宁修言只得硬着头皮称赞道:“嗯,这香囊绣的挺好!” 李嬷嬷似是不打算放过他,追问道:“好在哪儿?” 宁修言十分尴尬,好在哪? 我哪儿知道好在哪儿啊? 莫说只是一个半成品,就是一个成品摆在自己面前,最多也只是夸上一句绣的挺好看的,再多自己就说不出来了! 至于选线条,针法什么的自己更是一概不知,完全一窍不通,总不能昧着良心硬夸吧? 到时候别马屁没拍成,拍到马腿上惹得别人恼怒,自己就算是烧高香了! 眼下嬷嬷既然问了,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也得说上两句,否则对李紫涵来说也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索性就在脑海中将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赞美之词想了个遍。 半晌,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宁修言脱口而出。 “这香囊的颜色选的好!” “哦?不知颜色有何特异之处?” “呃……紫色好,紫色很有韵味!” 一席话说的倒是让李紫涵闹了个大红脸,让本就娇羞不已的少女这会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侯爷可还喜欢?” 一听这话,李紫涵连忙声若蚊吟般软糯出声。 “嬷嬷!” 李嬷嬷似是没听见,依旧笑道:“那这香囊若是李姑娘绣好了,老奴便让她送给侯爷如何?” 李紫涵闻言娇躯一怔,随即捏紧裙角,眼神还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瞟向宁修言,生怕他会说出让自己觉着难堪的话来。 没想到宁修言反倒是出乎意料地冲着自己弯腰作揖。 “如此,本侯便先行谢过紫涵了!” 至于为什么唤李紫涵名字,这也是宁修言思索再三的结果,若是平日里,喊李姑娘也好、紫涵姑娘也罢,就是称呼一声李掌柜也过得去。 可眼下人都不是姑娘家了,自然也就不适合这些称呼了。 所以思索再三,宁修言觉着还是唤名字好些,一来不会显得自己不会吃干抹净不认账,二来也显得二人亲近些,能让李紫涵稍稍安心! 第47章 麻烦 突然被人喊得这么亲切,一时间让李紫涵有些不太适应,加之先前二人还有过一夜荒唐的经历,虽说不是出于自愿,但终究是木已成舟,容不得狡辩,顿时小脸红若晚霞,声音不自觉的带上几分羞意。 “侯爷不嫌弃就好!” 李嬷嬷看在眼里,心中却是暗喜不已,往后镇远侯府也算是有了正经八百的主母了! 想到这,赶忙拉过李紫涵的手道:“紫涵姑娘,不知家住何处啊?家中几口人,父母……” 这番问话刚一响起,宁修言瞬间有种前世过年带女友回家被催婚的感觉。 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领着田大力几人逃也似的躲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进书房,宁修言就拍了拍胸膛,一副后怕不已的模样。 “太吓人了,这催婚的风终究还是刮到了大夏来了!” 二牛却是不以为意道:“侯爷要我说,您不如就将李掌柜收入府中算了,横竖你俩也生米煮成熟饭了,总不能当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吧!” 闻言,宁修言顿时面如苦瓜,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房内几人。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那也得人家李掌柜她瞧得上咱,自己愿意才行啊!否则本侯这不就成了强抢民女了?况且昨夜婚约一事,你等也知道,我与陛下达成协议,话都讲开了,结果谁知道,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却忽然临时变卦,对于退婚一事只字不提,你让本侯如何是好?万一到时候被抓着把柄,闹出什么幺蛾子,咱们镇远侯府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要知道与皇室有婚约可与一般人家不同,更多的侧重点是在皇室。 若是自己与李紫涵在望川楼那一夜的风流韵事被人捅了出去,而女帝这婚又没有退掉,不用猜宁修言都能想象得到,届时朝堂之上看自己不爽已久的文武百官必然会借机落井下石! 而自己本就不占理,虽说此事乃是人为不可控,但那些人哪儿管你说什么,一个个巴不得镇远侯府死了干净了才好! 真是弄不明白,这女帝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二牛听到宁修言的抱怨,也只得讪笑两声便不再开口。 书房内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几人都觉着宁修言的话颇有道理,可谁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 宁修言稍显意兴阑珊道:“算了,算了,不说这晦气之事了,咱们先说说荆州吧!你们三个谁对荆州有所了解?” 大牛两兄弟彼此对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那模样仿佛在说,侯爷您都不了解更别说咱们了! 反倒是田大力,眉头微皱,稍显犹豫的开了口:“俺倒是对荆州略知一二!” 宁修言微微错愕问道:“大力,你怎么知道?” 田大力先是一愣,随即憨笑着挠了挠头:“侯爷有所不知,早年俺外出闯荡,跟着一个小镖局押镖去过不少地方,勉强算是走过南闯过北吧!” “哦哟,看不出来啊!咱大力还是个江湖人!” 宁修言一边说着,还一边拍着田大力的肩膀打趣。 “嘿嘿,俺也就是有膀子力气,寻常三四个汉子也不是俺的对手!” “那感情好啊!往后你就跟在大牛他们俩兄弟后面练练刀,他们都是军中人,刀法也不似江湖中人那般花里胡哨,主打一个实用!” “哎,好嘞,俺听侯爷的!侯爷让俺做什么,俺就做什么!只要能留在侯府有口饭吃就成!” 难得几人又调侃了田大力两句,宁修言这才作罢,继而道:“那大力你说说,荆州这地方怎么着?” 略一思索,田大力缓缓开口:“荆州的百姓热情好客,性格也比较豪爽大方、善良淳朴。但或许是天性使然,他们中不少人都是那种高喉咙大嗓门,所以瞧着就挺凶的!” “别的呢?” “哦,对了,荆州那边人骨子里都比较凶悍!” “怎么说?” “嗯,不好说,这种事儿得侯爷您亲自体会一遭,俺也形容不出来!不过若是侯爷能碰上荆州军,或许能体会一二!” 点了点头,宁修言便对三人道:“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你们先回去收拾收拾,对了,顺便将陆景云、于兴他们四个喊来!” “喏!” 没一会儿,陆景云就带人一路小跑着来到书房,一进门就见着趴在案牍上写写画画的宁修言,小声道:“侯爷,您找我啊?” 宁修言这才抬起头,揉了揉眉心对着他道:“你们几个明日跟着本侯一起去趟荆州!” “啊?” 陆景云大吃一惊,“侯爷,好好的没事儿去荆州干嘛?那地方不是正闹痘疮吗?虽说侯爷的种痘之法可以预防痘疮,但咱们谁也不敢确定就一定不会得痘疮啊!” 提及痘疮还是让这位身手颇高的七尺汉子心有余悸。 相比较痘疮而言,陆景云觉着闯荡江湖挨上两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宁修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本侯乐意去荆州啊?还不是被人坑了!” 陆景云下意识脱口而出:“被谁?” 随即意识到自己不该多嘴,慌忙跪地:“属下失言,侯爷恕罪!” “没事儿,起来吧!” 从那日得知真相开始,宁修言对冀州崔氏倒也不似先前那般心生怨恨,只是终归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让他始终觉着有些别扭! “自然是朝堂之上想让本侯死的人了!” 陆景云缓缓起身,眉头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 他们四人在京都待了许久,痘疮一事也是因侯爷才被化解,如今能逼着侯爷去荆州的事儿,动动脑子也就明白了! “可是此去荆州,虽说路途不算太过遥远,但是就咱们几个是不是……” 话未说完,便被宁修言打断。 “放心吧,本侯不傻,若是就咱们几个人去,不被荆州百姓撕碎了才怪!所以陛下特意调拨了一些人手给我!只是这一路上除了郭子瑜外,还有两个小废物,着实令我头疼!” 闻言,陆景云神色一沉,对着宁修言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侯爷,可需要我等趁夜将他们给……” “别,人就是两孩子,本侯就是吐槽两句,你犯不着这么大的反应!” 第48章 临行前的准备 陆景云见状,哂笑道:“侯爷,属下就是说笑而已,哪儿敢真动手啊!” 宁修言也没多说什么,刚刚陆景云的神色他可是看在眼里,绝不会是说笑那么简单,只要自己同意,这哥几个那是真能让王茂清与墨青恬两家的小崽子死在前往荆州的路上! “那侯爷咱们明日何时起程?” 宁修言没有回答陆景云道问题,反而纳闷地摸着下巴,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半晌才开口道:“你们几个觉着咱们此去荆州可会有危险?” “侯爷是觉着有人想借荆州一行加害与您?” “嗯!” 想了想,陆景云表情严肃答道:“这五年里除了府内先前的下人吃里扒外欺辱您外,余下的属下等人并未发觉您有性命之忧,反倒是您刚苏醒那会儿,刺客便寻上门了,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收到的风声,这点着实令我等费解不已!况且朝中之人打着大义的旗号让您前去荆州着手痘疮一事,看似是为荆州百姓着想,但属下觉着他们绝没有安什么好心!” 宁修言微微点头,喃喃道:“是啊,你都觉着他们没安好心了,他们又怎么会让我一帆风顺呢!” 见状陆景云试探道:“侯爷可是担心他们会在痘疮一事上动什么手脚?” 宁修言表情凝重:“不好说,若是在痘疮一事上动手脚,就绝不会留下把柄,否则陛下知道了定然是龙颜大怒,说不得要杀几个狗官以震群臣,而此去同行之人除了户部尚书王茂清与礼部尚书墨青恬之子外,就唯有郭首辅之子郭子瑜了,我其实不太相信他们会真的拿自家儿子当踏脚石,况且那日朝堂之上我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俩对自家儿子还是宝贝的紧的!郭元德倒是不好说,似是与其子关系并不融洽!” “那侯爷的意思他们是会趁机刺杀您了?” 宁修言摇了摇头,“此去一路护送本侯之人乃是陛下亲自抽调的龙骧军与御林军还有白羽卫,共计六千人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本侯下手,除非他们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这回轮到陆景云纳闷了。 “那侯爷您担心什么?” “我这不就是觉着心里不踏实嘛!若是荆州痘疮一事解决了,必然是大功一件,但这等泼天的功劳你觉着他们会拱手相送?” 陆景云微微皱眉,忽然开口道:“侯爷,您是觉着荆州军有问题?” 宁修言双眸微眯,看向窗外低沉道:“本侯怕就怕除了荆州军外,就连荆州百姓都受人鼓动,自荆州痘疮一症爆发以来,朝廷一直没有解决,怕是荆州百姓早已对朝廷心生不满,偌大的荆州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倘若有心人稍加挑拨,以荆州与京都的距离,纵使起兵造反都不是什么稀奇之事,若只有荆州军倒不足为虑,就怕军民一体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那侯爷打算如何做?” 宁修言叹了口气,缓缓坐下看向门外,心中忽然狂跳一下。 “本侯也不知道,只希望不需要用到女帝赐下的东西吧!” 说到这里,宁修言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索性站起身对着陆景云道:“你去将大牛两兄弟还有大力喊来,你们随本侯先去白羽卫找莫昶业,本侯总觉着这心里不踏实,要亲自去查验一番户部备下的物资!” “喏!” …… “陛下,齐御史来了!” 沈卿绾微微点头,随即便见齐江大步踏入承誉殿,对着女帝行礼:“臣,齐江,见过陛下!” “嗯,起来吧!” “谢陛下!”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闻言齐江低声道:“陛下,据绣衣卫暗中观察,户部此行所备下之物并无问题,一应物资皆是按照宁侯爷当日所提供的清单采买,未曾有丝毫偷工减料中饱私囊之举,反倒是格外认真,一应物资皆是细细查验,不敢有丝毫怠慢!” 沈卿绾嘴角冷笑,“他王茂清的嫡子也在此行之中,他能不怕吗?” 顿了顿,转而又道:“他们三家没有其他动静了?” “回陛下,没有了!” 沈卿绾微微颔首,紧接着有些迟疑的问道:“那……修……镇远侯如今在做什么?” 齐江有些犹豫的开口:“属下正要说此事,宁侯爷回府之后没多久,便带着府内护卫朝着白羽卫去了!” “白羽卫?” 沈卿绾黛眉微蹙,问道:“他好好地去白羽卫干嘛?这个时候不在家里准备应对荆州一事,乱跑什么!” 齐江神色尴尬,猜测道:“臣以为,或许宁侯爷是去找莫昶业带人陪他一起去户部查验所备下的物资了!” 沈卿绾一愣,稍加思索便释然,想来宁修言也是觉着荆州一行怕不会那么容易,担心有人在物资上做什么手脚! 届时不仅仅荆州百姓得不到救治,就连他自己怕是也会因此而获罪! 故而为确保万无一失,宁修言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或许说这才是宁修言应该有的样子。 但……终究他虽像他,却不是他! “嗯,且随他吧,朕既然赐予他全权处理此事,自是一言九鼎……” 话说到一半,沈卿绾停了下来,似是想起什么,接着道:“对了,去传令给太医院章恒益,让他明日一早带着太医院半数所属去镇远侯府门口候着,荆州地域之大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掉痘疮一事的,所以镇远侯需要人手帮他!” “臣这就去办!”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承誉殿,却忽听身后再度传来女帝的声音。 “且慢!” 齐江连忙回过神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犹豫再三,沈卿绾还是目光坚定地望着他道:“你去绣衣卫亲自挑选五十人随镇远侯同行,此外命京都镇抚使童言亲自率队护送,若是镇远侯少了一根汗毛,便让他自绝在荆州,不用回来了!” 闻言,齐江一怔,有些为难道:“陛下,若是将童言抽调走,怕是……” 沈卿绾神情一冷,语气不善道:“齐御史,朕做决策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了?” 齐江慌忙跪地,额头紧贴地面:“臣不敢,臣有罪,还望陛下恕罪!” “齐江,你只需做好朕交代你的事即可,其他不该你问的,别问!听明白了吗?” “臣,明白!” “去吧!” “喏!” 第49章 就让他死在荆州吧! “少爷!” “嗯,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少年张口含住婢女素指喂来的葡萄,眼眸淡然,表情惬意的躺在卧榻上。 “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将宁修言要去往荆州一事传信给了雍、梁两州的军营了,只是……” 见吴铭欲言又止,少年深邃的眸子似是能看穿人心一般。 “不用担心,雍梁二王叛乱,虽说两地当年损失惨重,但外忧内患之下,先帝为了尽可能的减少伤亡以及平息内乱,对于雍梁两地的那些将领终究还是没舍得赶尽杀绝!” 顿了顿,少年坐直了身子,嘴角挂起一抹蔑笑:“为了安抚人心,也为了避免皇室宗亲人人自危,先帝不得已之下还是没有斩草除根,故而当年雍梁二王也各自留下了一位尚在襁褓之中的血脉,只不过如今都是普通人罢了!” 吴铭神色一变,低声道:“难道先帝就不怕……” “怕什么?二人身边都是有着绣衣卫在暗处监视,若有不对当即斩杀,你觉着先帝会怕?” 吴铭不解的看向少年,“可即便如此,二人那会儿不过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又如何会得知自家被灭门真相?” 少年嗤笑一声:“吴铭,这个世上只要利益给的足够多,很多事情做起来并没有那么困难!” “少爷的意思是,他们二人已经知道了?” “不错!” 少年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什么连忙站起身对着身边的婢女道:“青凤,去将府内的马车备好,我要进宫一趟,陛下今日匆忙退朝,我还有事未曾禀告!” 临到门口,少年扭头对着吴铭开口吩咐:“就让他死在荆州吧!” “喏!” …… “陛下,兵部左侍郎郭子瑜在承誉殿外求见!” “郭子瑜?” 沈卿绾柳眉上扬,表情中似是有些疑惑,“他来做什么?莫不是为了明日起程去荆州一事?” “老奴不知!” “传吧!” “喏!” 很快得到召见的郭子瑜便神色恭敬的站至承誉殿正中。 “臣,郭子瑜参加陛下!” “郭爱卿起来吧!” “谢陛下!” 沈卿绾冲着一旁的晴儿努了努嘴,后者顿时会意,为郭子瑜端上一杯茶水! “臣惶恐!” “无妨,承誉殿不似文德殿,没那么多规矩,爱卿随意一些便是!” “多谢陛下!” 郭子瑜小心翼翼的接过茶盏,生怕殿前失仪泼洒了出去,迫不及待便喝了一口。 沈卿绾见着这一幕暗自抿嘴轻笑,随即又正色开口:“郭侍郎今日前来承誉殿所谓何事?” 闻听女帝询问,郭子瑜慌忙将手中茶杯放下,恭敬起身,“陛下,臣前来承誉殿乃是为了明日荆州一行!” “荆州之事不是已经决定了吗?郭爱卿莫非还有顾虑?” 看着女帝皱眉,郭子瑜连忙解释:“陛下,臣并非是有顾虑,而是微臣有一提议,或可令荆州百姓尽早脱离苦海!” “哦?不知爱卿此话何意?” “陛下,臣于前日曾询问过镇远侯,凡是接种过牛痘之人绝不会再被痘疮感染,故而臣以为若是明日我等可以兵分四路,便可更快地处理完荆州痘疮,百姓也会因此更早得到救治,免受痘疮之苦!” “嗯?你的意思是让镇远侯打散原本的部署,然后兵分四路朝着荆州各地进发?” “不错!” 郭子瑜正色道:“如今太医院众人对于镇远侯的种痘一法可以说是信手拈来,陛下只需调派一部分太医院人手跟随明日大军出行即可,倘若一直汇兵一处进行救治,虽说效果会更好,但也恐会耽误不少时日,先不说粮草,便是每耽搁一日荆州百姓就多一分危险,若能分兵四处进发,不仅可以节省许多时日和粮草,还能让荆州百姓及早得到救治,挽救濒死的百姓,如此一来,我大夏百姓也会对陛下感恩戴德,深念皇恩浩荡!” 沈卿绾沉默不语,不得不承认,郭子瑜的办法是好,但这其中变数也大! 若是分兵出去,意味着宁修言身边的人手会变得极少,假日遇上刺杀,谁也不敢保证他一定能活下来! “郭爱卿所言在理,只不过朕以为,治疗痘疮一事镇远侯尚无把握,你等又如何能够确定分兵前行能够治理得好?” “陛下所担忧之事,臣也已想好了对策,入了荆州之后,最先便是安岚郡,宁侯爷只需照着他的法子来医治,我等从旁学习,待到安岚郡百姓痊愈之后,便可分兵而行,加快对荆州痘疮的治理!” “这……” 见沈卿绾犹豫不决,郭子瑜当即跪倒在承誉殿中,一头磕在地上! “陛下,荆州百姓深受痘疮迫害许久,如今尚还存活之人不知凡几,倘若还不能及时得到治疗,怕是仅存的一些百姓也会因此而感染上痘疮命丧黄泉,届时荆州恐再无康健之人,陛下,此事耽搁不得啊!” “郭爱卿先前为何不在文德殿内提出此举?” “呃……臣先前尚未来得及禀报,陛下就匆忙下朝,所以……” 话说到这里,郭子瑜便不再多言。 而沈卿绾俏脸一红,当即道:“既如此,容朕再想想,明日起程之前,朕会告知你的!” “臣遵诏!” “来,郭爱卿先尝尝这扬州进贡的春茶可还合口味,若是喜欢,朕便送你些!” “谢陛下!” …… “侯爷,这里的物资咱们来来回回都看了两三趟了,应当是没问题吧?” 看着一旁不停的翻查物资的宁修言,田大力有些不理解! 荆州痘疮一事朝中谁人不知兹事体大,决计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偷工减料,否则陛下盛怒之下那可不是罢免官职那么简单了,而是要抄家灭族的。 他不明白为何宁修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盘查这些物资。 掸去双掌上道灰尘,宁修言眯起双眼站直了身子,望着物资暗暗思索! 这批货物是没问题,可自己总觉得不太踏实,心头那种慌乱的感觉始终不曾散去。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产生被害妄想症了? 朝堂上的那些人只是单纯觉着自己解决不了痘疮一事,所以故意想借这个机会来恶心恶心自己? 但小心无大错,谨慎些总是好的对! 随即宁修言脸色严肃道:“莫昶业!” “属下在!” “今夜你这支百人白羽卫便不用回营,全部给我驻守在此处,没有本侯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这批物资半步,否则就地格杀,听明白了吗?” 莫昶业抱拳高声答道:“侯爷放心,属下定会保证这批物资的安全!” “嗯!” 二牛凑上前低声道:“侯爷可还是有什么不放心的?” “本侯总觉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第50章 有来无回 军营内,一名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的将领正端坐在案牍旁,手捧兵书仔细翻阅。 恰在此时,营帐外响起了一声急报! “报!” 将领皱着眉放下手中的兵书,对着帐外沉声开口:“进来吧!” “何事?” “武将军,大营外有一人说有要事找您!” “找本将?” 武远涛浓眉一扬,疑惑地看向下面的士卒询问道:“来者何人?可有说明来意?” 那名士卒摇了摇头,“那人只说有一封信要亲自转交给将军您,旁的什么也没说!” “那人长什么样?” 想了想,士卒开口道:“就是普通书生打扮,并无任何特征!” 略一思索,武远涛点了点头,“带他进来吧!” “喏!” 随着书生被带入营帐,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武远涛身边的几名亲卫! 武远涛上下打量了书生一眼,试探道:“你是何人?莫不是与本将有旧?” 书生笑着摇了摇头! “那为何说有信要交给本将?” 书生缓缓将手探入怀中,而这一幕却是让营帐两旁的亲卫瞬间将腰间的长刀抽出! 书生脸色并未浮现畏惧之色,反而是笑眯眯地轻声开口解释:“诸位将军莫要紧张,在下不过是替人送封信给武将军!” 见武远涛挥了挥手,亲卫们这才归刀入鞘,只是手掌依旧还是搭在刀柄上以防万一,不敢有丝毫放松! 随着书信被书生取出,一名亲卫快步上前接过,拿在手里反复查验,确认并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转交给了武远涛。 可当看见封口处蜜蜡制式的瞬间,武远涛瞳孔猛地一缩,当即将信封放在一旁,冲着营帐内两侧的亲卫道:“你们先下去,守在营帐外,没有本将的传唤,任何人不得踏入营帐十步之内的范围,否则按军法处斩!” “喏!” 等到亲卫们离开,武远涛这才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向书生沉声问道:“世子殿下他……可还好?” “托将军的福,世子殿下一切安好,有劳武将军挂念,只不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世子殿下每每午夜梦回都觉着愧为人子!” 武远涛眯起双眼,“世子殿下想要本将为他做什么?” 书生收敛起笑意,随即压低嗓音:“当年天宁军的统帅宁修言明日就会起程赶往荆州治疗痘疮,世子殿下的意思是想要先收些利息,所以需要武将军助他一臂之力!” 听到这话,武远涛神色一变,“你是想要本将无诏出兵,劫杀宁修言?” “怎么?武将军是不愿?还是说当上了这个梁州军统领,安稳日子过多了,就连着胆子也变得小了?” “你可知无诏出兵,若是被陛下得知乃是死罪!” 书生嘴角泛起一抹讥讽,语气轻蔑道:“难不成当年谋反就不是死罪?武远涛,你莫要忘了,当年你们几人能逃过一劫,全是因为王爷他将所有罪责悉数拦在自己身上,更是兵败之际送了你等一份泼天的富贵,故而你才得以胜任这梁州军统领一职,否则就凭你一个梁州军正四品的参将,猴年马月才能坐上梁州统领的位置?难不成武将军是想要见利忘义,过河拆桥?” 武远涛神色数变,咬牙道:“王爷的恩情末将铭记于心,从未有一刻忘记!当年一事想来你也有所耳闻,如今我虽贵为梁州军统领,但全军上下并非是我一人说了算,况且若是倾巢而出陛下决计会知晓,届时……” 话未说完便被书生摆手打断。 “武将军不必多言,世子殿下知道你的难处,如今时机尚未成熟,自是不会让你为难,只需武将军抽调两千兵马奔赴荆州即可!” “两千兵马?” 书生的话倒是让武远涛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对方既然是奔着刺杀宁修言来的,怎么着也会让自己抽调半数的兵马前往荆州,没想到只是区区两千兵马! 若仅仅是抽调两千兵马对他而言并不困难,完全可以打着出兵剿匪的旗号派自己心腹奔赴荆州。 到时候若是真被陛下知晓也无妨,等到被问起,就推脱是当作练兵,合情合理! “若是两千兵马,本将倒也可以寻个借口遮掩过去,但阁下总该让本将知晓世子殿下的计划才是,否则两千兵马虽说不人数不多,但也极有可能暴露!” 书生略一沉吟,随即凑上前小声道:“京都来信,当年天宁军的统帅宁修言,于前些时日清醒了过来,如今已不再痴傻,但记忆尚还模糊,而如今听闻他不知怎的,竟会医治痘疮,故而陛下派他前往荆州治理痘疮一事,世子殿下知道了便打算先收些利息,将他彻底留在荆州,令他有来无回!” 闻言武远涛虎躯一震,瞪大双眼,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你说什么?宁修言神志清醒了?” “不错!” 书生点了点头! 武远涛闻言眉头皱得更深,“若是此行由宁修言领兵,恐怕光凭我这两千人是远远不够的!” 书生倒是没有任何担忧,反而神色十分自信地笑道:“武将军不必担心,你这两千兵马只需交由世子殿下接手即可,余下的我等自会有安排!” “若是……” 书生脸色一冷:“武将军若是不想做直说便是,三番两次推脱倒是令在下有些瞧不起了!” 武远涛连连摆手:“阁下误会了,本将是在想,若是世子殿下他想要宁修言的命,为何不与雍州联手,据本将当年所知,雍王也有后人在世!若是能说动雍州军,由雍州军断其后路,梁州军直插荆州!与荆州军来个里应外合,他宁修言纵使插翅也难飞!” “呵呵,武将军果然厉害,你所想之事与世子殿下不谋而合,所以放心便是,他宁修言踏入荆州之日,便是身死之时!” …… “侯爷,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二牛策马上前,表情异常兴奋,自己不知有多久都没有这般跟随在侯爷身边了! “嗯,那就出……” 可话未说完,便听到远处一名太监尖着嗓子高声喝道:“陛下到!” 第51章 陛下放心 宁修言的眉宇轻轻一跳,心中泛起层层疑惑,女帝怎会亲临此地? 不等他细思,沈卿绾便在一队御林军的簇拥下,款步至众人眼前。 宁修言率先回过神来,恭敬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身后的三军也是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响彻云霄。 “参见陛下!” 而郭子瑜等一众文臣亦是反应迅速,紧随其后齐刷刷地躬身作揖:“臣等参见陛下!” “诸位爱卿,免礼。”沈卿绾轻声言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与温柔。 “谢陛下!” 沈卿绾微微点头,目光转向宁修言,温和开口:“镇远侯,随朕往那边走走,朕有些话要同你说,如何?” 言罢,不等宁修言张口应下,沈卿绾便自顾自的朝着远处走去,而见着这一幕的宁修言心中顿感无语。 古代帝王都什么毛病? 看似询问的话,实则压根就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在乎别人愿不愿意! 腹诽归腹诽,宁修言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卿绾身后。 当来到山坡旁,沈卿绾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宁修言。 还是那身熟悉的麒麟甲,还是那杆白银枪,亦如当年驰援营州那般威风凛凛,只不过物是人非了。 “陛下有何事吩咐微臣?” 看着距离自己数步之遥的宁修言,沈卿绾没来由的黛眉一蹙,“站近些,怕朕吃了你?” “呃……臣不敢,只是……” “不用只是,你我二人尚未退婚,有些事还是得做做样子!” 一提这茬,宁修言就满肚子的委屈,那是没退婚吗? 那是你压根就没提出来! 我倒是想退,可说好的事情转头你就变卦,让我怎么办? 心中暗暗吐槽,但面上却低头恭敬道:“陛下有话还请直说!” 沈卿绾微微靠前两步声音宛如银铃般在宁修言耳畔响起。 “郭子瑜昨日来承誉殿找朕了!” “呃……然后呢?” “他想要让朕允他兵分四路,尽快解决荆州痘疮一事,对此你怎么看?” 闻言,宁修言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嗐,就这事儿啊!他先前也和我说了!” 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沈卿绾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叫就这事儿?你可知若是兵分四路意味着你身边人手不够,万一……万一若是再遇上刺杀,你怎么办?” 看着沈卿绾俏脸一副担忧的神色,宁修言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实话,我个人觉得郭子瑜的这个提议是不错,可行性很高,若是操作得当,荆州之行事半功倍!” “所以你也赞同?”沈卿绾柳眉拧成一团,似乎对他同意此举心有顾虑! 没成想,宁修言却是摇了摇头。 “他的办法我是很想赞同,但陛下也瞧见了,郭子瑜或许没有什么私心,但我怕的是王茂清与墨青恬家的两个儿子!他们二人从小锦衣玉食,没经过人间疾苦,也没有处理类似突发事件的经验,倘若兵分四路,让他们二人独自前往救助荆州百姓,我怕到时候只会适得其反,这种温室里的花朵最容易纸上谈兵!” 沈卿绾凝眉沉思片刻,红唇微张:“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安排最为妥帖!” 略一思索,宁修言坚定地望向沈卿绾开口:“依臣之见,兵分四路并非明智之举,但若是兵分两路,倒也不是不可以,倘若安岚郡的痘疮治理颇有成效,微臣以为兵分两路是最便捷之法,皆是只需让他们二人分别跟随我与郭子瑜一同前去其他郡县治理痘疮即可,一来,无论是我还是郭子瑜都能压得住其中一人,二来这样也能比原定计划更快地解决掉荆州一事,更不用担心他们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听到宁修言的建议,沈卿绾默许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边按照你的想法来办吧,此行朕全权交由你来处理,你只需见机行事即可!” 宁修言双手抱拳道:“谢陛下信任!” 犹豫半晌,沈卿绾贝齿轻咬道:“此去路途遥远,一路上修……还是小心些的好!” “陛下放心!臣定会处理好此事!” 然而就在这话说完后,二人久久不语,彼此目光更是无处安放,一时间气氛显得极为尴尬! 好半天,宁修言才讪笑道:“那什么,若是没别的事儿,臣就先去了?” “嗯,切记凡事务必小心些!” “臣明白,臣告退!” 翻身上马,宁修言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轻夹马肚,缓缓向着荆州方向而去。 等到队伍中最后一人的身影也消失在尽头,沈卿绾这才转身对着陈恩道:“命人去一趟竹文轩,传李紫涵入宫!” “喏!” …… 承誉殿内,李紫涵局促不安地坐在一旁,等候女帝亲临。 从宫中那位小太监传话让她入宫时她便知道,那一夜的事情总该有个交代,该来的也总会来的! 如今京都的浑水将自己也拖进去了,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应付得来的,自己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生死也只在那些大人物的一念之间。 至于为什么要等宁修言离开之后陛下才传自己入宫,或许是不想让他为难吧! 随着门口小太监一声高喝陛下到,李紫涵慌忙起身垂首迎接! 当余光瞥见一道人影从身边经过,李紫涵柔声道:“民女李紫涵,见过陛下!” “坐下回话吧!” “谢陛下!” 沈卿绾冲着身边晴儿挥了挥手,后者便心领神会领着一众太监宫女纷纷退出了承誉殿,只留下女帝与李紫涵二人! “香皂一事怎么样了?” “回陛下,侯爷临行前已将事情全权交由民女处理了!”李紫涵老老实实答道。 “这么说来当初的利润分成你也与修言谈好了?” “民女不敢欺瞒陛下,利润一事侯爷许诺民女可……可占八成!” 闻言,沈卿绾神色一僵,握着杯盏的手不自觉微微用力,语气冷漠道:“八成?他可真是舍得啊!” 听到这话,李紫涵慌忙跪地:“陛下息怒!八成利润民女如数上缴,从未有过其他一丝一毫的想法!” 第52章 安营扎寨 沈卿绾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她很清楚当夜之事并非李紫涵所愿,一切不过是被牵连而已。 况且绣衣卫从南宫望口中审讯出来的结果,那夜通知他前去望川楼之人乃是一身黑衣蒙面翻墙而入,显然是故意为之,不想让人知晓自己的身份。 这么看来,此人十分清楚南宫望对李紫涵的心思,谋划了望川楼一事,又借机利用南宫望生事,如此包藏祸心,所图不小,应当是京都中人! 想到这里,沈卿绾沉声开口:“朕并非那般不辨是非之人,望川楼一事错不在你们二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修言许你八成利润也算是补偿了,故而除去朕先前所言的六成,余下的两成你便自己留着吧!” 李紫涵娇躯一怔,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女帝对她的试探,还是真的许了她两成利! 若是前者自己就得好好思量该如何回答。 倘若是后者,那就更得掂量掂量这两成利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了。 与镇远侯一夜春风,陛下不生气不说,反而还许了两成利给自己,任谁听来都会觉着匪夷所思。 似是瞧出李紫涵心中顾虑,沈卿绾淡淡道:“朕给你,你便安心拿着,虽说当日错不在你,但终究是镇远侯对你心中有愧!这六成的利润待时机成熟之后,朕会亲自告知宁修言,其他的无需你操心,你只需做好你该做之事即可!” “民女多谢陛下赏赐!” 说完便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以示皇恩浩荡! “起来吧!” “谢陛下!” “过几日,待朕挑选好人手和地方,自会安排人去知会你一声,届时会有绣衣卫在暗中护你周全,你要做的便是尽可能在短时间内将香皂的名头传遍京都!” “民女明白!” 沈卿绾见李紫涵神色犹豫,似是有话要说,微微皱眉道:“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闻言,李紫涵一咬贝齿道:“若是陛下想短时间内将香皂名头传遍京都,民女这有一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沈卿绾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你是想从和声署入手?” 李紫涵苦笑一声:“陛下兰心蕙质,民女正是有此打算!” “与青楼不同,和声署中大部分都曾是官眷,若是她们用上香皂并不会让京都女眷们感到反感,相反还能将香皂的名头以最快的速度散播至整个京都,从而传达各地郡县!而陛下想要在短时间赚取银子,这个方法无疑是最快的!” 顿了顿,李紫涵继而又道:“此外,若是按照镇远侯所想将肥皂与香皂一并售卖,或许效果会更加好些,但是民女以为肥皂得单独放在寻常铺子里售卖,不可与香皂摆在一起!相反应当将香皂单独列在一家铺子售卖才是上策!” 沈卿绾托着香腮,看着侃侃而谈的李紫涵怔怔出神,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如此容貌不输自己的女子,沈卿绾甚至在脑海中能够想象得出他们二人秉烛夜谈的画面,可明知那人早已不是自己心中所念之人,可终究还是心存芥蒂! “陛下……陛下……” 直到听见李紫涵轻声呼唤自己,沈卿绾才发觉自己一时之间竟是走了神! 略显窘迫地整了整身上的衣物,方才缓缓出声:“既然镇远侯与你已经商议好了,一切就按照你们的计划来便是,朕不会过问!” “谢陛下信任!” 眼见天色不早,沈卿绾忽然出声:“与朕一同用膳如何?” 李紫涵一愣,随即慌忙应下:“谨遵陛下诏令!” “那便随朕来吧!” …… “莫大哥,你说后面那两小子能坚持多久?” 开口之人乃是二牛,大牛这人沉默寡言,故而这等联络感情的事情唯有二牛来做最为合适。 如今几人都是在宁修言麾下做事儿,算得上是袍泽,一来二去自然也是亲近了些,。 莫昶业想了想,咧嘴一笑:“我赌今晚他们就得哭爹喊娘!” 几人闻言纷纷哈哈大笑。 而陆景云四人在后边看着有说有笑的几人,心中五味杂陈,要不说自己几人走霉运呢! 明明这五年间自己等人可没少出力,虽说比不得大牛二牛,但至少要比莫昶业强吧? 可偏偏就是没自己等人的一席之地,一想到这里于兴就气不打一处来! 策马上前凑近陆景云身旁抱怨道:“陆哥,你说侯爷这是不是太偏心了,连那个后来的百人将都比咱们跟侯爷亲近些,咱们可是侯爷母族中人啊!” 陆景云心中苦笑,他岂能不知? 但崔家与侯府当年那些误会已经根深蒂固,想要宁修言一夜之间便接纳自己等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若是想要改变眼下这种境况,唯一的法子便是立功,再不济至少也得表现出自己等人的忠心! 但于兴这般自己还是要训斥两句的。 随即低声呵斥:“放肆,侯爷也是你能妄言的?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想要跟在侯爷身边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哪天被侯爷听见,赶你回府,你便自己回去同老太爷解释!” 于兴被陆景云一顿呵斥,原本就委屈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了! 只得低头不语,默默地看向齐山! 谁知后者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让于兴差点就要哭出声来了! 一行人渐行渐远,眼见着夜幕渐渐黑了下来,身后龙骧军中策马而出一人。 “侯爷,天色不早了,是否需要寻个地方安营扎寨?” 身位现代人的宁修言哪懂这个? 你让他在公园里搭个帐篷还凑合,论安营扎寨他只知道一个最简单的点,那就是要靠近水源附近,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咳咳,那什么,怎么称呼?” 那名将领一愣,随即道:“末将龙骧军城门领陈巍廷!” 一听城门领,宁修言就知道这哥们儿不是一般人,虽说京都武职大抵都是走个过场,可军与卫却不能同日而语。 一个从四品的城门领,怎么着也是有功绩在身的! “那就有劳陈将军挑选个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吧!” 陈巍廷不疑有他,只当是这等小事宁修言不屑为之,故而抱拳之后便降下马速,朝着身后的士卒吩咐两句。 很快一支十人的轻骑便纵马越过宁修言等人,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第53章 少年 约莫一炷香过去,原本疾驰而出的十人轻骑,眨眼的瞬息,已有两人翩然返回。 其中一人身姿挺拔,拱手朝向宁修言与陈巍廷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敬意与肃穆。 “侯爷、城门领大人,前方十里开外有一处宜人之地,可供我等安营扎寨,以作休憩。其余八人,卑职已令他们分头行动,严密监视四周,以防不测,确保营地周遭无丝毫可疑之影!” 宁修言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随即,陈巍廷单手轻轻一挥,那二人即刻转身汇入身后的雄壮队伍之中,紧接着犹如蛟龙出海,领着百人率先向着那片探查过的地方进发。 看着雷令风行的百人轻骑,宁修言不由得发出感叹。 “龙骧军果然不同凡响,观其队形纹丝不乱,足以见得陈将军御下有方啊!” “侯爷谬赞了,全靠统领大人栽培,外加他们自己也还算是争气,故而未曾给陛下丢脸!” 听到这话,宁修言就明白陈巍廷这个人不简单,自己夸赞龙骧军的话,他是毫不避讳的就收下了,但这其中功劳却字字不提他自己! 于是一路上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见着初具雏形的营地! 随着大部队的到来,一座临时的驻扎之所轻松就搭建完成。 而龙骧军做完这一切后并没有休息,反而井然有序地开始着手巡视、狩猎、做饭等任务。 饶是见惯了前世令行禁止的子弟兵,此刻的宁修言也不得不佩服这支龙骧军军纪严明。 当篝火升起,宁修言大刀阔斧地同陈巍廷席地而坐,拿出随身携带的竹筒就朝嘴里灌了起来。 反观作为文官出身的郭子瑜,其本身就鲜少骑马,出门基本都是马车接送,如今一路骑马颠簸,先不说他的屁股,便是胯下也因来回摩擦导致疼痛难忍。 可又出于文人的羞耻心,这会儿郭子瑜只得别扭地夹紧双腿,硬着头皮来到宁修言身边坐下。 至于王茂清与墨青恬的两个儿子更是不堪,那双腿就差和螃蟹一样了! 宁修言见状不由得打趣道:“哟,小郭大人这腿可是受伤了?” 郭子瑜苦笑着摇了摇头,“宁侯爷就莫要打趣下官了,这一路颠簸,下官着实有些吃不消!” “呵呵,本侯先前便说了,若是小郭大人不适应骑马,不如坐马车来得舒服些!” 闻听此言,郭子瑜神情变得极为严肃,“侯爷,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儿从而耽搁了荆州百姓的救治,下官良心难安!” 宁修言笑了笑,宽慰道:“小郭大人不至于上纲上线,本侯不过是同你说笑而已!” 谁知郭子瑜更加认真道:“侯爷,下官以为此事开不得玩笑!” 见他一本正经似是要开始同自己讲道理,吓得宁修言赶忙将手中的竹筒递了过去。 “来,小郭大人,一路策马想必是口渴了,喝两口润润嗓子!” 郭子瑜稍稍愣神,或许是察觉出宁修言不想听自己念叨,又或者确实是口渴了些,总之接过递来的竹筒便仰起脖子喝了起来,只是喝过水后便没有再说什么! “如今距离荆州还有多久的路程?” 陈巍廷在心中粗略的计算了一番,方才开口答道:“依末将估算,约莫明日申时便能抵达荆州的安岚郡了!” “申时吗?”宁修言皱眉喃喃自语。 见状,郭子瑜开口问道:“侯爷可是觉着有什么不妥?” 宁修言摆了摆手,“本侯只是觉着耗时太久了,若是明日申时才能到安岚郡,怕是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等于又是浪费一日!” 陈巍廷无奈道:“没办法,行军便是如此,无法轻车快马,六千多人走走停停,自是要在路上耽误不少时辰!” “也是!”宁修言轻笑一声,暗骂自己想当然。 这里是古代,不是前世的华夏,交通出现全靠马匹,极为不便,若是换作在华夏,这点距离,也就一架运输机的事儿! “既如此,那么今日诸位便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尽早赶到荆州!” “喏!” …… “公子,外面有人丢了封信进来!” 一名眉眼清秀的少年郎放下手中的书籍,眉宇微微皱起。 “福伯,来信的是何人可曾看见?” 老管家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冲着少年摇了摇头,“老奴没看清,那人丢下信件就跑了,看样子应当是被人雇来的,瞅身形约莫是个七八岁的小乞儿!” 少年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信封,指尖一挑,蜜蜡碎裂成块! 待他看完信上的内容,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气势! “我看他沈元年是得了失心疯了!” 福伯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似是不解道:“公子何事这般动怒?沈元年又是何人?” 少年沉默不语,好半天才抬头看向老管家:“福伯,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福伯一愣,疑惑道:“从公子出生以来,老奴便伺候在公子近前,算算也有二十一年了!” 少年自嘲一笑:“是啊,一眨眼都二十一年过去了!福伯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只是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对我都不曾卸下戒心!” 福伯心中一紧,强行挤出一副笑脸:“公子,您今日是怎么了?老奴……” 少年摆了摆手,将手中的信件递了过去,福伯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来看了。 只是一眼,瞬间一股凌厉的杀气弥漫开来! “福伯,其实很久以前就有人告知过我,您是绣衣卫中人!只是我纪元清一直都不曾想打破这种安逸的生活!至于我是姓沈亦或是纪,对我而言并无区别!我不是雍王,亦不曾想做雍王!所求之事不过是安安稳稳度过余生罢了!” 福伯面露复杂,袖袍内的手掌已然握住了一柄匕首,沉声道:“公子是什么时候知道老奴的身份,又是何人告知公子的?” 纪元清略微思索道:“大约是三年前吧!那人似是对你颇有忌惮,特意挑了个你不在府内的日子深夜进了府邸!” 似是想起那日,纪元清的脸上浮现一抹悲凉之色。 “谁能想到堂堂一个皇室宗亲如今却成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子嗣,难怪福伯您只是为我请教书先生授业,却从不许我考取功名!直到三年前我才明白,不是你不许,而是龙椅上的那位不许!” 说罢,纪元清似乎是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下场,凄然一笑,对着福伯道:“让我猜猜福伯接下来会做什么?杀了我,亦或是囚禁我?再者是将我押解回京都,等候陛下圣裁?” 第5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福伯心中虽有万般不忍,却也不得不正视眼前的事实。 纪元清之言,已然越过了先帝在位时亲手划下的那道不可触碰的界限。 更令人心惊的是,从纪元清口中所得出的信息,那个透露给他身世秘密之人,极有可能便是操纵梁王后裔的幕后之人! 然而,疑问又如迷雾般缭绕在福伯心头,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将如此重大的秘密透露给沈元年与纪元清二人? 要知道当年自己也不过是在镇抚使的知会下猜测出来纪元清的身份! 在这纷繁复杂的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悄然编织着一张错综复杂的巨网,将他们每一个人都纳入其中,无人能逃,无处可躲。 如此心思深沉之人,所图必是不小! “公子,求您念在与老奴主仆一场的情分上,还请如实相告,那夜之人的身份公子究竟识不识得?亦或是可有与其联络之法?唯有公子和盘托出,老奴或许能向陛下求个恩典,饶公子一命!” “饶我一命?” 纪元清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盯着福伯轻声道:“都说天家无亲情,若是能绕我一命,又何须安排福伯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若我将一切都告知与你,陛下会信吗?她敢信吗?到头来还不是寻个借口将我处死,福伯说的你自己信吗?” 福伯一时语塞,面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纪元清,他很难起杀心! 可若是不动手,便是对先帝与当今陛下的不忠! 霎时间,他陷入两难之地! 似是看出福伯心中挣扎,纪元清倒是没有再为难他,心知自己已是必死之人,反而柔声开口,冲着他笑道:“福伯,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但前提是你将真实姓名告诉我,也好让元清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望着一脸真诚的纪元清,福伯表情微微一怔,随即沉声道:“下官绣衣卫总旗魏福!” 纪元清点了点头,对着魏福道:“福伯,你还记得三年前你说要出一趟远门,约莫一日的来回?” 魏福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他从未离开过这座宅院,甚至可以说与纪元清几乎形影不离。 唯一离开这座院落便是三年前南方镇抚使招自己回去,自己又如何会忘记? 忽然,魏福心中一紧,似是想到了什么,瞳孔剧烈震颤! 如果说纪元清所言属实,那么三年前南方镇抚使招自己回去难不成是为了那人创造接近纪元清的机会? 若是这么说来似乎就都说得通了! 往年对纪元清监视的消息只需纸面呈递即可,唯有三年前,镇抚使大人是要自己亲自前去叙述,可府上之人也是自己精挑细选的清白人家…… 想到这里,魏福便不敢往下再想了,倘若真如自己所料那般,恐怕这纪府也不安全了! 魏福可是清楚记得,当年与自己一道回来之人可是有着绣衣卫的两名小旗以及三名绣衣卫。 如此说来,镇抚使口中怕自己力不从心不单单是为了帮助自己,更多的则是监视自己! 想到这里,魏福不自觉地看向院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纪元清不解的看向他,疑惑道:“福伯,怎么了?” 魏福压低嗓音,对着纪元清道:“当年与下官一同回来的几人,这几日可有找过公子您?” 想了想,纪元清方才摇了摇头,“不曾!” 魏福心中又是一沉,若是没有接触纪元清,那么他们的目标便是自己,亦或者说监视自己与纪元清! 见状,纪元清若有所思道:“可是那几人有问题?” 魏福苦笑不已,“何止是有问题,怕是公子你与下官二人今日都要命悬一线了!” 纪元清瞳孔一缩,看向魏福,又看向小院外若隐若现的人影,顿时心中一凛! “福伯是说那些人要对我们下手?” 魏福答非所问,“从先前公子所言,下官斗胆猜测,这么多年来公子是否从未与他们联系?” 纪元清点了点头,表情肯定道:“我不想重现二十年前雍梁两州的惨案!” “这就对了!而凡事都要讲究个师出有名,他们计划针对镇远侯,先不说是不是为了二十年前复仇,但如今他们显然没有做好与陛下全面开战的准备,而公子你已知晓他们的计划与身世,却对他们不予理会,不愿同流合污,那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公子活在这个世上!” 纪元清眸光黯然,谁能想到一句天家无亲情便是到了这里也是一语成谶! “福伯以为如何?” “为今之计,下官会拼死护送公子逃出雍州,届时公子只需一路向着京都方向逃亡即可,只要能进入豫州地界便可安然无虞,那里是京都所在有京都绣衣卫管理,不归南方镇抚使管辖,直属京都!” 纪元清神色紧张,下意识脱口而出:“那福伯你怎么办?” 魏福眼睑低垂,收起袖中的匕首,淡然道:“老奴老了,也将生死看淡了,若是能活下来,老奴就去求御史大人,准我辞去绣衣卫总旗一职,往后便安心的跟在公子身边鞍前马后!” “福伯……” “公子,你且听好,今日一切你都要装作不知,待到子时,老奴会带你悄悄离去,若是老奴不幸身死,公子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带回京都的绣衣直指府,将此事当面告知京都绣衣御史齐江齐大人,他会带你去面见陛下,公子届时只要将知道的都说出来,陛下念在同宗之情,必不会为难你的!” “好,福伯放心便是,你交代的元清铭记在心!” 看着院落被秋风吹动树枝,魏福没来由地轻叹出声。 “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那把椅子就这般诱人吗?当年如此,如今亦是如出一辙,这天下就不能有片刻的安宁吗?” 第55章 逃亡 次日,当第一缕晨光轻轻掀开夜色的帷幔,天际犹自沉浸在明暗交织的温柔梦境之中。 扶风郡的街道上,两道人影神色凝重步履匆忙。 仿佛是在躲避着什么人,二人脚下步伐肉眼可见的带着焦急与急切,而前进的方向正是扶风郡的城门处! 眼见着厚重的城门近在咫尺。 恰在此时,两侧屋檐上传来一阵细碎而清脆的瓦片轻吟,宛如恶鬼临尘,在寂静的人间低声嘶吼! 刹那间,魏福面色一沉,不自觉地握紧了纪元清的手,另一只手自袖口内滑落一柄锋利的匕首握在掌心,而其脚下步伐明显又加快几分! 此时正在当值的守门衙役看着远处快步而来的人影,脸色略显不耐烦的嚷嚷:“什么人?还没到开城门的时辰,快回去!” 魏福没有回话,只是一个劲的低着头加快脚步。 似乎是察觉出气氛不对劲,那名衙役当即抽出腰间佩刀,冲着魏福的身影警告。 “站住,若是再往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衙役的叫喊声,也是将一旁当值的几人吵醒,几名刚被搅扰了美梦的衙役们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 “怎么了,李哥,我……”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一根袖剑自那名衙役喉咙处穿过,后者捂着喉咙,眼神中似是有些错愕,随即便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瞬间让余下几名衙役清醒过来,但也仅仅是清醒过来而已! 一郡之地的衙役如何比得上身经百战的绣衣卫? 刚想抽刀反抗,被称为李哥之人突觉脖子一凉,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自身后淡然走出。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背后的! 与此同时,先前清醒过来的几名衙役也毫无反抗的就被屠戮殆尽! 魏福见状,当即停下脚步,眼眸深邃地望向城门处的几道人影沉声开口:“你们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领头的绣衣卫小旗甩了甩刀身上的血渍,轻笑一声:“魏总旗,下官不过是奉命行事,至于做什么,下官不知亦不会过问,绣衣卫的规矩向来便是如此,莫不是魏总旗陪这个小娃娃扮家家酒扮久了,连绣衣卫的规矩都忘了?” 魏福没有同他多言,而是警惕的环顾四周,心中暗暗盘算。 即便不算上两边屋檐上的绣衣卫,光是眼前这五人,自己应付起来都略显吃力。 若是以往尚且不惧,纵使不敌,也能逃出生天。 但眼下有纪元清跟在自己身边,就已经不是跑不跑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 “没有绣衣直指府的传令,他田福广一个南方镇抚使怎敢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被御史大人和都指挥使大人知道了宰了他吗?” 魏福一边说着,眼神一边四处扫视周遭。 他只希望能拖上一时半会儿,只要两侧街道的商户醒了,这事儿就瞒不住,除非他们有本事将这扶风郡两侧的人家全部血洗一空! 然而,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眼见那名绣衣卫小旗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似乎对自己的小伎俩并不在意! 魏福顿时心中一沉,很快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如此声响竟是没有惊动任何一家商户,其中缘由他只是略一思索便神色惊惧。 “你们……你们竟敢肆意屠戮城中百姓!” 要知道距离城门处的街道虽谈不上繁华,但也有着约莫十来户人家,若是按照一家三口人来算,他们等于是直接斩杀了约莫四十人左右! 这些可都是扶风郡的百姓,是大夏的子民,身为绣衣卫竟行如此人神共愤之事,这如何能不让魏福心生恐惧! “魏总旗,现在知道是不是迟了些?” 随着那名绣衣卫小旗提着刀步步逼近,魏福反手握住匕首将纪元清死死护在身后! 待到二人相距不过数十步的距离,那名小旗官轻蔑地看了魏福一眼,低吼一声:“都出来给魏总旗瞧瞧,免得他还心存侥幸!” 仅是一瞬,两侧商户大门纷纷打开,一个个面沉似水的绣衣卫缓缓提刀从门内走出,刀尖上还向下滴着鲜血。 显然与自己所猜测的一般无二,他们真的为了自己二人,将两侧百姓尽数灭口! 见到这一幕,魏福目眦欲裂,长刀环指众人,厉声呵斥:“尔等身位绣衣卫,竟作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如今还敢当街刺杀雍王之子,你等纵使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就不怕被陛下得知后诛连你等九族吗?” 而两旁持刀的绣衣卫对此充耳不闻,那名小旗官更是嗤之以鼻。 “魏总旗,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纪元清从头到尾都没有张嘴说过一句话。 他的眼神里只有悲凉与愤慨。 仅仅是为了沈元年亦或是幕后之人的一己私欲,将百姓的性命视如草芥,一夜之间灭口扶风郡十几户百姓,这与禽兽何异? 如今看来雍州此地的绣衣卫早已沦为他人手中的杀人利器。 自己身死事小,可若是让幕后之人得逞,往后整个雍州都会生灵涂炭。 一念至此,纪元清对着魏福低声道:“福伯,一会儿不要管我,你寻机会杀出去,眼下我对你而言不过是累赘,这里的消息一定要传回京都,否则二十年前雍梁两地的惨案还会再现!” “可公子你……” 魏福还想说什么,却被纪元清轻笑着打断。 “福伯没什么比这天下百姓更重要的了!” 见二人窃窃私语,那名小旗官忽地眼眸一沉,口中低喝一声:“杀” 紧接着数十名绣衣卫举刀就朝着魏福与纪元清扑去。 …… “侯爷,咱们已经出了豫州地界了,估摸着能比预计的还要早些赶到安岚郡!” 宁修言听着陈巍廷的汇报,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心中不免感慨还是前世交通便利,飞机、高铁什么的远比骑马要来的舒服多了。 速度快不快先放一边,至少能躺着眯一会儿。 这骑马是眯不了一点,否则一个不小心,就得摔下马来挂点彩! “陈将军,此地还算开阔,不如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会儿吧!一路疾驰,将士们也吃不消!稍事休整咱们再出发吧!” “喏!” 陈巍廷应了一声,当即调转马头高喝道:“全军原地休整!” 紧接着又在口中打了个响哨,数十名龙骧军斥候便自队伍中向着四处散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第56章 你认识我? 对于这一幕,宁修言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是龙骧军特有的斥候信号,无论何时何地,龙骧军都不会让自己处于一个半瞎的状态! 剩下的队伍中,除了担任警戒放哨之人,余下的均是席地而坐,不少人更拿出随身的干粮与竹筒开始大快朵颐起来,显然将士们也已经到了极限。 一路行军对体力的消耗尤为巨大,幸亏此行大部分都是骑兵,如若不然,这数千人的队伍,脚程还得再慢上一日! 郭子瑜趁着休息,凑上前问道:“侯爷,眼看着就要到了安岚郡,不知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办?” 宁修言倒是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将心中的安排悉数告知与他! “首先咱们得看看这安岚郡的痘疮传染到了哪一步,其次需要找找有没有自愈之人或是尚未感染之人,若是发现了,一定要将他们与得了痘疮的百姓隔离开来!毕竟咱们眼下物资有限,对于已经感染之人只能细心照料,自愈之人就不用管了,他们就同接种过牛痘之人一样,不会再感染痘疮,而尚未感染者一定要立刻接种牛痘,以免他们被感染!” 想了想,宁修言又觉着自己太过想当然了,随即苦笑道:“数月过去,怕是荆州也没有未感染之人了!” 对于天花这种传染性很强,死亡率又极高的爆发性病症,宁修言很难想象以古代的医疗条件水平,整个荆州还能存活下来多少人! 若是每个郡县能存活下来一半的人口,都算是大夏的老祖宗有德了! 郭子瑜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侯爷以为我等需要花费多久方才能治理好安岚郡的痘疮一事?” 宁修言略一思索,摇了摇头,“不好说,以我……” 话未说完,便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显然龙骧军的斥候似是发现了什么。 果不其然,当那名龙骧军斥候赶来,面色沉重地翻身下马冲着陈巍廷道:“报,城门领大人,前面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之人,似乎是在躲避江湖追杀,不知是否需要我们将他赶走?” 陈巍廷眉头轻皱,片刻后冷漠道:“不用管他,与我等无关,只要不踏入这里便成,倘若他敢踏足这里,直接射杀便是!” “喏!” “等等!” 宁修言忽然叫住了那名龙骧军,转头对着陈巍廷道:“陈将军,人江湖上的事儿,你赶走便是,直接射杀多不好!怎么着也是一条人命!” 与这些人不同,宁修言骨子里还是无法做到同古代人一样,对于人命视若无睹。 但他也不是圣母,不会命人将他救回来,谁知道那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万一上演一出大夏版的农夫与蛇,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 听到这话,陈巍廷稍显犹豫。 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城门领,虽说是直接管辖龙骧军的将领,但荆州一行有陛下御赐的诏令,他还是得听宁修言的。 更何况就冲镇远侯这三个字,自己也得给他宁修言几分薄面! 故而自然不会当众驳了宁修言的脸面,与他起了争端! 随即便对那名龙骧军开口道:“就按侯爷说的办!” “喏!” 待龙骧军斥候离去,宁修言这才朝着陈巍廷拱了拱手,笑道:“多谢陈将军!” 宁修言自是明白,人家属于陛下的亲军,这已经算是给足了自己颜面。 别人给了面子,自己当然也不会不懂里子,该给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陈巍廷见状笑了笑,客气地回礼道:“侯爷客气了!” 可二人这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名龙骧军的斥候疾驰而来。 还不等马匹停稳,那人便高声道:“报!” 陈巍廷与宁修言二人对视一眼,均是纳闷不已,这眼看都要迈入荆州地界了,怎么这个时候接二连三的冒出事来? “又是何事?” “回城门领大人,前方有一队绣衣卫似乎是在追捕逃犯!” “绣衣卫?逃犯?” 听到这话,宁修言眉宇一扬,将先前那名龙骧军斥候之言联系在了一起! 略一思索,便冲着一旁的童言招了招手! “侯爷,何事吩咐?” “童大人,前面出现了一个可能被绣衣卫追捕的江湖中人,本侯寻思这不是你的袍泽嘛,想着要不你去帮帮他们一把?” 童言一愣,当即拱手领命:“喏,下官这就去看看!” 随着童言带人离去,宁修言一拍脑门,“对了,刚咱说到哪儿了!” 郭子瑜小声道:“说到需要花费多少日才能解决荆州痘疮一事!” “对对对,就是这里,以我所想,若是安岚郡痘疮严重,咱们可以拿它作为试点,一边治疗,一边传授种痘之法给荆州的坊间郎中,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加快行程赶赴下一个郡县!” 顿了顿,宁修言接着开口:“其实已经生了痘疮的百姓我们治不了,只能为他们熬些汤药,针对他们现有的症状着手治疗,其他的全凭天意了!剩下能做的也仅仅是为没有感染痘疮之人接种牛痘,再将因痘疮死去的百姓尸体集中起来焚烧掩埋即可!” 郭子瑜眉头紧锁,似是不信道:“就这般简单?” 宁修言两手一摊:“就这么简单啊,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本来我还不想来呢!谁让那些个朝堂大员一个比一个怕死,好像荆州是什么了不得的龙潭虎穴似的!” 郭子瑜讪笑一声,没有接话! 虽说父亲贵为一朝首辅,但自己终究也不过是个兵部左侍郎而已。 在那些阁老、尚书面前,一个小小的左侍郎还没资格说上话! 况且自己也属文官一脉,即便对宁修言并不排斥,但很多事情他郭子瑜也无能为力! 然而不等几人继续开口,童言便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了宁修言的面前! “侯爷,人抓住了!” 宁修言点了点头,便将目光投向跟在童言身后的十来名绣衣卫。 只是领头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略显闪躲,仿佛是在刻意回避着自己! 这种不自然的表现倒是让宁修言心中稍稍起疑。 “你认识我?” 第57章 漏洞百出 那名小旗官不知为何,竟是被宁修言盯得有些不太自然,“卑职不曾见过,只是听童镇抚使称呼您为侯爷,所以卑职才斗胆看上两眼!” 宁修言嘴角一咧,站起身来到这名小旗官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虽然你没见过本侯,但想来应该是听过本侯的名字!” 那名小旗官似是不解,看向宁修言静待下文。 “本侯宁修言,就是那个痴傻了近五年的镇远侯府继承人!” 说着,宁修言自己还哈哈大笑两声,反观周遭其他人,却是无一人敢面露笑意! 周围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固。 宁修言似是发觉自己的笑话好像并不好笑,假意咳嗽一声岔开话题。 “那什么,这人犯了何事?” 而眼见宁修言开口询问,那名小旗官神色一紧,当即抱拳沉声道:“此人乃是江湖贼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曾在雍州各郡县犯下命案无数,我等奉南方镇抚使田福广田大人之命前来缉拿这恶徒,奈何贼子狡猾极善于易容,我等险些跟丢,若不是恰巧他昨夜在扶风郡杀了十几户百姓暴露了行踪,我等怕是又要让其走脱!” 宁修言双眸虚眯,看向一旁拼命挣扎目露恨意的老者微微皱眉。 “这老头一把岁数了,还有这本事呢?” 倒不是宁修言不信小旗官所言,只是被抓的老者看上去怎么着也有五十多约莫快六十了,身子骨还能飞檐走壁这般硬朗? 而且一个被绣衣卫一路追捕的逃犯,不想着如何脱身,竟还挑衅似的又杀了十多户扶风郡的百姓,仿佛生怕别人抓不到他一样,一个人怎么能有种到这个地步? 自己是该夸他艺高人胆大呢? 还是该骂他蠢到家了? 至少在逻辑上有些说不通! 似乎是担心宁修言起疑,绣衣卫小旗官慌忙解释:“侯爷有所不知,此人一身武艺不弱于我等,当初参与围捕他的绣衣卫共计二十多人,即便布下如此天罗地网,还是在被他斩杀了三名袍泽后逃出生天!” 说到这里,那名小旗官还苦笑着摇了摇头,“若不是童大人先前出手拿下他,怕是我等十数人之中亦会有不少袍泽死于他手不说,还又得被他逃脱,届时也只能回去领罚了!” 宁修言微微颔首,只是他看向老者眸子却有了一丝意味不明。 “他是哑巴?” 那名小旗官心中一沉,下意识挡在老者身前,将他与宁修言的视线阻隔开来。 “回侯爷的话,此人并非是哑巴,只是我等所面临的大抵多是些穷凶极恶的刺客、贼匪之辈,他们为了避免被缉拿下狱,都喜欢在口中藏毒,故而每回擒住这类人,我等都会先卸了他们的下颚,以防他们服毒自尽!” “原来如此!” 宁修言恍然大悟,忽然轻笑出声:“行了,这人帮你们拿下了,你等也尽早回去复命吧!” “多谢侯爷今日出手相助,回去之后我等一定禀明镇抚使大人!” “嗐,屁大点事儿,不足挂齿,你们路上小心些,只是本侯看你们身上也都挂了彩,可要本侯安排些人手护送你们回雍州?” “不敢劳烦侯爷,区区小伤我等早已习惯,侯爷还有要事在身,我等不便打扰,这就带他回去复命!” 眼见即将被带走,那名老者拼了命的挣扎,似乎此刻的宁修言便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没成想小旗官眼眸一冷,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可瞥见童言等人还在此处,心生顾忌的同时转而对着其后脖颈一记手刀,将其打晕! 这一幕却是被宁修言看得一清二楚,转头便向着陈巍廷与莫昶业走去。 而那名小旗官似是不想耽搁,在与童言拜别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押着老者就要离去! 忽然,宁修言对着即将离开的小旗官背影开口道:“还是本侯安排人手护送你等回去吧!若是路上遇见其同伙可如何是好!” 那名小旗官身形微微一怔,赶忙回头拱手道:“不敢劳烦侯爷,我等自行押解其回雍州即可!” 说罢转身就要快步离去! 突然不知从何处射出一根箭矢,落在那名小旗官的脚边,硬生生将他迈出的步伐止住。 而箭矢入地的同时,尾羽微微震颤,足见开弓之人力道极大! 只不过突如其来的一箭让童言等人惊出一身冷汗,面露疑惑地看向宁修言,似乎不理解他为何这般! “若本侯非要送你等一程呢?” 那名小旗官犹豫片刻方才转过身,却见数十名弓手已然挽弓搭箭对准了他们! 而先前出手之人,正是白羽卫的百人将莫昶业! 小旗官见状,手掌刚要搭上腰间佩刀,一根箭矢瞬间射穿了他的手掌,令他惨叫不已! 陈巍廷持弓缓缓从一旁走出,脸色阴沉道:“莫要乱动,否则龙骧军的箭矢可没长眼!” 童言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看出气氛的不对劲! 当即近身上前一把抢夺过还在昏迷的老者,对着身后的绣衣卫吩咐:“拿下他们!” 本还想着放手一搏的绣衣卫小旗官,在见着接连被射杀两人之后,也是没了一丝一毫反抗的勇气! 心中一横,举刀便要刺向自己的腹部,力求速死! 只可惜,一直持弓盯着他的陈巍廷与莫昶业根本不会如他所愿。 二人迅速射出两箭,分别射向他的肩、掌,以至于那名小旗官的手刚一举起,便因中箭吃痛从而导致长刀掉落在地! 一众士卒一拥而上,将这余下的几名绣衣卫捆了个结实! 宁修言缓步来到近前,对着他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么小旗官仍旧垂死挣扎,眼神故作愤慨道:“卑职南方镇抚使麾下绣衣卫小旗官,陈光,侯爷无缘无故射杀我等,难不成是有不臣之心?就不怕陛下降罪与你吗?” 见陈光到了这一步还在嘴硬,宁修言也是被他气笑了! “你这人倒是有趣,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强装镇定,也不知是该说你蠢还是该骂你脑残!” “卑职不明白侯爷在说什么,只是今日之事,纵使有京都镇抚使童大人在场,侯爷怕是也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没有理会他的狡辩,宁修言冲着一旁的童言吩咐:“去,把那老头给我弄醒!” “喏!” 随着一竹筒的清水泼在脸上,魏福缓缓睁开双眼,第一时间便是摸向一旁,却被童言单手钳住手腕。 “莫要乱动,你的下颚已被本官接上,侯爷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听到这话,魏福这才发现自己周围站着的竟是先前几人! 不等宁修言开口,魏福挣扎的跪倒在地。 “绣衣卫总旗魏福,见过侯爷,见过镇抚使大人!” 魏福此言一出,惊得众人面面相觑,彼此间都对他那句绣衣卫总旗感到极为诧异! 第58章 叛变 魏福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绣衣卫总旗? 而追杀他的这群人也自称是绣衣卫,这就令人颇为费解了! 难不成是起了内讧,亦或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还是说他们当中有谁背叛了女帝? 相当这里,宁修言上前将魏福搀扶起来,沉声问道:“魏总旗是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请你给本侯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随即魏福便将纪元清与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 当听完魏福的叙述,在场众人均是脸色大变! 无他,只因魏福所说之话太过骇人! 雍梁二州竟是想要劫杀镇远侯于荆州境内,还是无诏出兵,此举与谋反无异! 而宁修言的脸色更是阴沉无比。 他本以为朝堂之上的那些人在得知王茂清与墨青恬的子嗣跟在自己身边,多少会有所收敛投鼠忌器,顶了天也就是恶心恶心自己。 可谁能想到他们是真的丧心病狂,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甚至为此不惜屠戮无辜百姓,更是丝毫不顾及两家子嗣的死活! 如此不计后果的行事作风,真是骇人听闻! 郭子瑜面露担忧劝阻道:“侯爷,如今雍州、梁州皆是无诏私自出兵,其人数多少尚不得而知,若是再算上荆州军,等他们三军汇合,光凭我等六千人决计不是对手!不如我等先行返回京都,将此事汇报给陛下再做打算!” 陈巍廷对郭子瑜的话十分赞同。 “侯爷,正如小郭大人所言,如今我等尚未抵达荆州,一切还有回旋的可能,但倘若一旦踏入荆州地界,届时雍州只需出兵切断我等后路,将我等围困在荆州孤立无援,恐怕就算豫州军前来接应,面对他们三州的兵力也是有心无力,毫无胜算!为今之计理当先退回豫州,传信给陛下方才是上策!” 听着众人的劝阻,宁修言眉头紧锁,他不是不想退回豫州,只是雍梁二州都被掌控了,谁敢保证豫州一定就安全? 想到这里,宁修言也将自己心中担忧说了出来! “如今我等所处位置太过尴尬,况且雍、梁、荆三州已在他人手中,你们谁敢保证豫州就一定没有不臣之心?万一豫州也被别人收入囊中,我等此时回去不是要被人瓮中捉鳖?到那时我们等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众人听闻此言,顿时一阵沉默。 是啊,若是对方真将豫州也掌控其中,自己等人不就是送羊入虎口? “侯爷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取舆图来!” 伴随着硕大的舆图展开,宁修言指自己等人所处的位置道:“如今我们处于这个位置,往西是雍梁二州,而往南便是荆州,北上则是豫州,这四州之地除去豫州不确定以外,其他三州皆可以说是必死之地,而东边便是扬州地界,若是往最坏的地方想,扬州与豫州皆被握在贼人手中,那么如今我们便是四面受敌,无论去哪一州都是危险重重!本侯不是赌徒,不敢拿六千条性命去赌!” “所以侯爷是如何打算的?”郭子瑜皱眉道。 宁修言眯起双眼,一指雍州沉声道:“假设豫、扬两州也被敌人掌控,豫州此时应当已经设防,而去往扬州也会引起他们的警惕,既如此,我等便反其道而行,直扑雍州扶风郡,先下手为强!” 陈巍廷神色一变,低声道:“侯爷的想法末将能理解,想要趁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以雷霆之势拿下扶风郡,据城而守等待陛下救援?” 话锋一转,陈巍廷继而将心中担忧道出。 “可是此事我等并无实证,单单就凭这位魏总旗所言不足以令人信服!若是朝堂之中有人借机倒打一耙,怕是百口莫辩了!” 宁修言点了点头,接着道:“所以我才会说先取扶风郡,只要能将纪元清救下带回京都,有了这位皇室宗亲的证词,想来即便陛下不会全信,亦不会为难我等,况且魏福也说了,沈元年的那封信件还被他们藏在了纪府内,届时纵使救不下纪元清,也能凭着那份信件洗清我等的嫌疑!” 郭子瑜神色凝重,看向宁修言沉声开口。 “侯爷的办法虽好,只是想要实行起来还是颇为棘手,先不说别的,就是想要潜入扶风郡就极为困难!六千多人潜入扶风郡,只怕会引起对方的警觉,从而绕道围困我等,届时的结局怕是与现在一般无二!” “所以我们就需要兵贵神速,打对方个信息差!” 见到宁修言如此笃定,陈巍廷不由得好奇问道:“侯爷口中信息差是何意?” “如今他们尚且不知我们已经得知了他们的计划,那么眼下我们只需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扶风郡,同时派人传信于陛下,想来以他们原定计划调兵前往荆州也需要一些时日,也就是说雍州大营想要派兵截断我等后路,最快也需要明日或是后日才能到扶风郡,而我等必须今日拿下扶风郡,到时候只需乔装打扮便能瓮中捉鳖将打他们一网打尽!” 想了想宁修言接着道:“况且依本侯看来,他们纵使调兵前来人数也不会太多,有着荆州军的兵力在,雍、梁二州不可能倾巢而出,若是后续再派兵前来打探,我等也可逐步蚕食掉雍州这边的兵力,等到梁州与荆州反应过来,京都那边的援军也该到了!” 陈巍廷心中暗暗佩服,不愧是当年的天宁军统帅,在行军打仗这方面宁修言确实是一把好手!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宁修言不是当初的宁修言,他的所有自信源于前世华夏的历史。 郭子瑜皱眉道:“那依侯爷所见我等应当如何拿下扶风郡?” “童大人,这事儿还要劳烦你与我的护卫一同前去!” 童言当即拱手领命,“侯爷尽管吩咐!” 点了点头,宁修言将心中的计划说了出来! “眼下还需童大人撬开陈光的嘴,将他们具体来了多少人都给审出来,然后让我身边的护卫换上绣衣卫的衣服押解魏总旗进入扶风郡,想来应当不会有人阻挠绣衣卫办事,届时等到了地方你们只需将纪元清救出,其他人一律就地斩杀,不能放跑一个,待做完这一切,只需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你等控制住城门,放我们入城即可!” “下官明白!” “对了,陆景云,你带着于兴他们几个一定要配合好童大人,切记,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到时候控制好城门,你前来通知我等入城即可!” “属下明白!” “嗯,去吧,都小心些!” “喏!” 第59章 扶风郡 今日扶风郡的天幕仿佛被厚重的灰纱轻轻覆盖,比起往昔更显几分沉郁与幽暗。 百姓们似乎都感知到了即将要变天的预兆,纷纷趁着手头片刻的闲暇,将那些晾晒在外、沐浴着往日阳光的衣物快速收回,生怕迟了一步就要被即将到来的暴雨淋湿。 此时陆景云一行十来个人正押着魏福来到了城门处。 一名守城的年轻衙役刚要上前开口盘问,却被一旁领头的中年衙役扯了扯袖子。 不待前者开口发问,领头的衙役便忙不迭的小跑上前,谄媚道:“诸位大人辛苦!” 陆景云眉眼冷厉,瞥了眼中年衙役并未理会他,自顾自的带人继续朝前走去。 “叔,这几人是谁啊!怎么瞧着这般盛气凌人!” 一听这话,张头紧张的瞄向陆景云等人离去的方向。 见对方似乎没听见,这才长舒口气,接着便怒气冲冲的甩了年轻衙役一巴掌,低喝道:“臭小子,你想害死咱们老张家吗?知道这群大人是什么来头吗?就敢在后面编排,你不要命,我那小侄孙还要命呢!” 年轻的衙役委屈地摸了摸被抽红的左脸,嘴里嘟囔了句:“什么人能让叔你怕成这样,难不成比咱们郡守大人还要厉害?” 年轻的衙役终究还是见识浅薄,在这扶风郡的一亩三分地,顶了天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一郡之守了! 张头叹了口气,看着那十多道离去的背影,心有余悸道:“若是人,我可不怕,可他们不是人,是活阎王,你今日刚任职自然不清楚,这群人可是大夏的绣衣卫,莫说我等,就是郡守大人,他们也是说杀就杀,你觉着自己比起咱们扶风郡的郡守大人如何?” 年轻的衙役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汗如雨下。 一郡之守,堂堂正五品的官职,说斩就斩,如何能不令他心生恐惧! “叔,你是怎么认识他们是绣衣卫的?” 张头似是想起什么,没来由的身子抖了抖,低声道:“当年我曾有幸跟着郡守大人一同去参加雍州城州牧设下的晚宴,在那儿你叔我曾远远瞧见过与他们穿同样衣服的人,那群人当中似乎还有个绣衣卫的大官儿,穿得比他们几个还要好些!” “然后呢?”年轻的衙役好奇地凑上前追问。 “你不知道,当时咱们的郡守大人,在那大官面前就跟个孙子似的,那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个劲的陪着笑脸!后来不知怎的一个看起来像是当官的男子指着那个大官破口大骂,结果我还没瞧清那大官是怎么出得刀,那人的头颅就滚落在地了!完事儿后那大官还跟没事儿人似的谈笑风生,你说这人得狠成啥样,才能杀完人还旁若无人的喝着酒!” 张头的一番话,听得年轻衙役心惊肉跳。 而此时一身便装正在接受检查的童言等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暗暗将张头的容貌记下,随即便快步朝着陆景云等人追去! 另一边,陆景云一行人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座陈旧的小院,看着破败不堪的院门,眉头微皱。 “是这里?” “嗯!陈光的交代的地方应当是这里!” 赶来的童言顺手扯掉便服,露出标志性的绣衣,腰间长刀伴随着阵阵清脆的摩擦声显露真容。 “你们几个围好这里,走丢了一个自己拿命来填!” “喏!” 随着于兴一脚踹开院门,里面的绣衣卫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一群同样是身着绣衣之人手持长刀向他们砍杀而来。 绝对的人数差距让这场厮杀变得毫无悬念,仅是半柱香的功夫,小院内就再无活口! 直到魏福将房内捆绑着的年轻人给带了出来,童言方才眯起眼道:“走吧,回纪府将东西取给出来,然后只需等到戌时动手控制城门放侯爷进来,这第一步就便算是成了!” 深秋的夜,天黑的总是格外的早。 对于一向没有大事发生的扶风郡来说,这个点守在城门口多半都是做做样子,故而城门处的衙役大多都是神态慵懒,动作极为懒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在更夫喊出戌时一更的口号时,陆景云等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街口! 看着街道尽头出现的数道身影,守门的衙役心中一紧,隔空遥举起手中的灯笼试图看清来人的样貌。 “来人止步,戌时城门已经落锁,想要出城需等明日!” 然而陆景云等人脚步不曾停下分毫,随手掏出令牌冲着衙役道:“绣衣卫奉命办事,速速打开城门!” 听到绣衣卫三个字,那名衙役原本不耐烦的表情瞬间转换,连忙对着身后的同僚喊道:“快快快,将城门打开,若是耽误了大人的要事,看我怎么罚你们!” 一旁的三名衙役显然也是听过绣衣卫的恶名,听到陆景云话的第一时间,几人便七手八脚的上前打开城门! 待陆景云拿着腰佩站在衙役面前,似笑非笑道:“可要查查?” 谁知那衙役满脸堆笑,一副讨好的神色开口:“大人说笑了,小的哪敢查看大人的令牌,您请,您请!只是不知大人今夜是否要归城?” 听到这话,陆景云表情玩味的看向衙役默不作声。 那衙役慌忙跪地解释:“大人误会了,小的是担心大人,若是今夜归城,这城门就不落锁了,免得让大人您喊门!” 陆景云哑然失笑,“你倒是识趣,今日值守在此处的共有几人?” 闻言衙役心中纳闷不已,眼前的绣衣卫问这个干嘛,但嘴上还是飞快的答道:“回大人的话,今日在东门处当值的共有衙役七人!” 陆景云点了点头,“去,将这七人都给本官喊来!” 衙役微微一愣,可不等他开口,陆景云脸色一沉,顺势给了他一脚,板着脸道:“本官说的话,你听不见吗?” “听见了,听见了,大人息怒,息怒,小的这就去喊,这就去喊!” 说完那名衙役便连滚带爬地朝着不远处的小屋跑去! 等到七人稀稀拉拉地站在陆景云面前,身后的几名绣衣卫动作极快的抽出腰间佩刀,不等七人有任何反应,顿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心胆俱裂之下,那名衙役哭丧着脸拼命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陆景云没有同他废话,而是对着几名绣衣卫吩咐道:“你们看好他,我去告知侯爷!” 几名绣衣卫点了点头,转而眼神阴森地盯着各自面前的衙役! 余下的几名绣衣卫则是纷纷隐入黑暗,以防横生变故! 第60章 犯上作乱 时光如同细沙穿过指尖,悄无声息地一分一秒地消逝。 而在这紧迫的氛围中,七名衙役的心中仿佛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纷乱不已,各式念头交织缠绕,挥之不去。 几人面面相觑,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恐惧与绝望,内心深处一个不祥的预感如阴霾般笼罩。 或许,今日便是他们存活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天了。 恰巧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空由远及近的响起。 七名衙役不自觉地浑身一抖,仿佛索命的恶鬼已经近在咫尺。 紧接着七人的目光便被一名身着银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所吸引。 而此刻那位少年将军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几人。 片刻后,就见那少年将军挥了挥手,七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有胆小的甚至已经闭上双眼开口求饶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倒是脖子上的冰冷触感消失了。 胆小的衙役这才敢睁开眼,发现几名绣衣卫不知何时已经归刀入鞘。 “见过侯爷!” 微微点头,宁修言道:“你等先领白羽卫将其他几门控制住,本侯要去一趟郡守府!” “喏!” 七名衙役各自吞咽了口口水,没想到来人竟会是一位侯爷,当即强忍心中恐惧,领头的衙役颤声道:“小的,小的见……见过侯爷!” 没有多余的废话,宁修言沉声道:“谁带本侯去郡守府?” 领头的衙役生怕慢上一步惹得这位侯爷动了杀意,当即开口:“小的愿领侯爷前去!” 说罢,衙役便快步上前为宁修言牵马引路! 另一边,扶风郡的郡守汪业名此刻正躺在自己最心爱的小妾身上,享受着令人神魂颠倒的温香软玉! 随着指尖从小妾姣好的面容一路划向那诱人的峡谷间,汪业名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极其淫邪的笑容。 “嘿嘿,爷的小心肝,当初那五百两没白花,嘿嘿,没白花!” 小妾浪笑着将汪业名的脑袋揽入怀中,献媚道:“爷喜欢就好,妾身……” 然而,话未说完,便听见房门外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吓得原本被小妾撩拨的想要重振雄风与其大战三百回合的汪业名刹那间偃旗息鼓! 似是受到了惊吓,汪业名好半天都愣在了床榻上。 等回过神来,他脸色阴沉地掀开锦被,当即就要下床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郡守府闹事! 可当他推开房门的瞬间,仅是一眼便双腿发软,摔倒在地。 只见月华之下,一群身穿甲胄,手持利刃的煞神们正站在院落。 而领头之人缓缓转过身,饶有兴趣的盯着他。 “你是扶风郡的郡守汪业名?” “你……你们是哪个军营的?胆敢无诏私自出军营?更是深夜强闯郡守府,你可知本官乃是吏部任命的大夏官员,尔等难不成是想要谋逆?” 看着跌坐在地上还不忘色厉内荏呵斥自己等人的汪业名,宁修言没来由的嗤笑一声。 要不说文官这类人的脑子都不太好使呢! 如今刀斧即将临身,还在这梗着脖子同别人扯律法! 这与傻子有何区别? 没有同他多废话,宁修言直截了当的道明来意。 “本侯乃是镇远侯宁修言,即刻起正式接手扶风郡的城防!” 闻听此言,汪业名顿时瞳孔猛地一缩! 对于宁修言这个名字他不陌生,早在几日前便接到了那位大人的传信,说是不日将会有雍州军从扶风郡过,让他做好迎接的准备! 故而纪家一事的始末他从头到尾都十分清楚! 但就是这片刻的愣神功夫以及他脸上所流露出的表情却让宁修言猜到了汪业名对荆州一事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 当即脸色一冷,沉声道:“给本侯拿下他!” “本官看谁……” 可不等他说完,一个身着甲胄的大汉便快步上前赏了他一巴掌,顿时打得他眼冒金星,到嘴边的话也生生吞了下去! 如今的莫昶业才不管你是谁,既然投靠了宁修言,只要他发话,自己照做准没错! 宁修言缓缓来到汪业名身前蹲下,捏起他的下巴冷笑道:“本侯倒是有些好奇,汪郡守似乎对于本侯的名字并不陌生,本侯若是没记错,咱俩似乎没什么交情吧?” 汪业名心中一紧,口中闪烁其词。 “镇远侯府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莫说扶风郡,附近几州谁不知晓侯爷之事,这来往行商的人多了,本官自然有所耳闻,这又有何稀奇之处?” 宁修言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他的话。 “若你仅是面露惊讶,本侯倒觉着你口中所言确有几分可信度,但你不该表现得极为震惊,这不符合一个仅仅是听过一个人的姓名该有的反应!” “你不说也不要紧,多半是雍州的幕后之人给你传递了什么消息,不知本侯猜得可对?” 汪业名闻言顿时心下一沉,他不明白为何宁修言怎会猜得这般准确无误。 见状,宁修言便笃定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于是便失了兴趣,对着身后的童言吩咐道:“童大人,他就交给你了,本侯要在半个时辰内知道是谁给他传的信!” “喏!” 宁修言虽给了半个时辰,奈何他却是高估了汪业名的气节。 甚至连没半柱香的功夫都没到,童言便将汪业名连人带信一起带到了宁修言面前。 看着手中的信件,宁修言眉头紧锁,半晌后才收起信件交给童言。 “童大人,此事怕是要让你亲自跑一趟了!” “侯爷,可是陛下的命令是让下官保护侯爷……” 不等他说完,宁修言便出言打断。 “这几封信件非同小可,关乎大夏的稳固以及我们所有人的身家清白,交给别人本侯不放心!而且若是信上所言属实,怕是雍梁二州不单单是犯上作乱了,你自己看吧!” 得到了宁修言的许可,童言这才打开信件,然而只是大致扫了一眼顿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沈元年已经到了这般丧心病狂的地步,竟是与东胡人缔结了盟约。 若不是宁修言歪打正着,怕是待他起兵之日,东胡人便可兵不血刃地长驱直入,直插京都腹地,打自己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收起信件,童言神色冷峻道:“侯爷放心,下官即刻返回京都将此事上奏给陛下!” “嗯,去吧!” 第61章 瓮中鳖 望着被吓得瘫软在一旁的汪业名,宁修言不由得面露厌恶之色。 无论哪个时代,通敌叛国的汉奸都是不受待见的! 而对于一向自诩爱国的宁修言,更不会让这种人在世间多存活片刻。 临行之前,沈卿绾既然给了自己先斩后奏之权,如此绝佳的机会,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陆景云!” 宁修言冷厉之声响起,汪业名瞬间身子一个激灵! “属下在!” “杀了他!” “喏!” 看着犹如恶鬼索命的陆景云步步逼近,汪业名下体多出一滩不明液体! 不等他开口求饶,一缕月华闪过,陆景云手起刀落,好大一颗人头滚落至宁修言的脚边,后者看也不看,抬起一脚踢到一旁。 郭子瑜本想着劝阻一番,押解汪业名回京受审,可看着月光下面容阴森的宁修言,一时间话到喉间就是说不出口,似是被堵住一般,只得眼睁睁看着汪业名被斩杀当场! 此次荆州一行虽说自己是作为监军随行,可唯有他自己清楚,这群人皆是军伍出身,对于监军这个角色十分反感。 而从京都来的一行人中,除去王、墨两家的嫡子外,其余人都能算得上与宁修言的关系还不错,自然不会出言阻拦,至于自己不过是个牵线的木偶,走过场做做样子罢了! 当然,对于汪业名他们的行为,郭子瑜也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只是说一千道一万,汪业名是朝廷任命的大夏官员,即便是杀也得先交由刑部审讯,方才合乎规矩! 但这人杀都杀了,郭子瑜此刻也不会为他辩上两句,否则倒是显得有些不合群了! 况且眼下最为要紧的便是即将到来的雍州军,自己等人该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郭子瑜面露担忧道:“侯爷,如今我等应当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雍州军?若是数千人贸然进入扶风郡,必定会引起百姓的恐慌,倘若因此而走漏了风声,怕是会打草惊蛇!” “小郭大人以为如何?” 郭子瑜想了想叹息一声:“侯爷太过冲动了些,虽说斩杀汪业名确实大快人心,但这几日扶风郡的政务又该交由谁来处理?郡衙不可能连续两日闭衙,而且我等对扶风郡并不熟悉,若是让人瞧出破绽可就难办了!” “要不封城吧?” 莫昶业一开口就被郭子瑜驳斥。 “胡闹,若是封城这不是变相地去给雍州军通风报信了?” 莫昶业尴尬地挠了挠头,身为武将,他的脑子倒是没想那么多! 左右都得打仗,不如提前将他们堵在门外! 宁修言对此也是颇为无语,没想到莫昶业这人这么呆瓜,张嘴就能令人无语到极致! 郭子瑜转念一想,试探道:“不如我等一切照旧,暂时选个人出来代理郡守一职,先稳住扶风郡的日常政务,假若有人前来,直接将他扣下,待京都援军到了再做打算?” 宁修言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郭子瑜不解道:“侯爷这是何意?” “小郭大人的办法虽好,但还是有些漏洞,倘若来者是雍州前军的斥候,小郭大人此举不也是同昶业一样打草惊蛇了?一旦扣下势必会引起对方察觉,到时候我等谋划全部付之一炬!” 郭子瑜深思片刻点了点头,“侯爷所言甚是,是本官考虑欠周了!” 宁修言略一沉吟,便开口道:“本侯以为,扶风郡的政务暂由小郭大人先行处理,除了雍州军外,其他郡县来人一律扣下,雍州军的斥候正常放归,其余一切照旧!” 陈巍廷瞬间明白了宁修言的意思。 “侯爷是想让他们进城,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嗯,放他们进来,但不能全放!” 几人茫然地看向宁修言,面露不解之色。 宁修言轻笑一声:“诸位想想,我等六千人不可能全部涌入扶风郡,倘若将他们全部放进来,一旦打起来,我等势必处于劣势,即便等后援部队抵达,怕也会是损失惨重,而且到了那时,难免雍州军为了活命难免会杀红了眼,届时遭殃的还是百姓!” 众人点了点头,静待宁修言下文。 扫视过院落众人,宁修言继而又道:“不知诸位以为雍州军会从哪里入城!” 郭子瑜双眸微眯,脑海中迅速将舆图位置过了一遍,紧接着开口答道:“雍州军位于雍州城外大营,而雍州城自是坐落雍州中心,方便出兵驰援各郡,扶风郡却位于雍州最东边,他们自然是会从西门而入!” “既如此,那就好办了!” 宁修言嘴角上扬,缓缓开口。 “雍州军人数再少怕是也得有数千人,他们行军缓慢,我等只需留下时间将西门处换上我们的人,然后命人于西门处设伏,引他们入城即可!” 顿了顿,宁修言继而又道:“城门狭小,最多仅能容纳两队士卒并排而入,我等只需待他们入城到一半之时,里应外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就成!” 郭子瑜面露疑惑,“那侯爷打算留多少人在城内?” “不多,三支百人队!” 一听这话,郭子瑜神色骇然。 “侯爷,此法会不会太过冒险了些?” 要知道对方再少也得有近千人,倘若只是一半,也得有快五百人,若是拼死反抗之下,三支百人队可不一定能吃得掉对方,万一给了他们反应过来,控制了城门,届时自己等人岂不成了待宰的羔羊? 宁修言见郭子瑜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哂笑道:“小郭大人不必担心,本侯会留龙骧军在东门待命,一旦斥候查探到雍州军的动向,我等就提前清空街道,以便于龙骧军前来驰援,等他们入城,本侯会派人快马加鞭通知龙骧军入城!” 郭子瑜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宁修言不愧是少年将军,事无巨细都一一算计清楚! “那侯爷打算如何安排?” 宁修言略一思索便开口下令。 “陈巍廷听令!” 陈巍廷当即单膝跪地,拱手行礼:“末将在!” “传令龙骧军,留一千人驻扎在东门城外,派斥候远去十里洞察梁、荆二州的动向,每半个时辰汇报一次,其余人去西门外设伏,着斥候于二十里外探查雍州军动向以及具体人数,随时来报,此间龙骧军无论生火做饭还是日常操练,所有人一律不得卸甲,违令者,斩!” “末将遵令!” “莫昶业!” “属下在!” “传令白羽卫,留下三支百人队乔装成百姓于西门处,其余人同龙骧军一起设伏,届时交由陈巍廷统一调遣,一旦雍州军进城,西门处所有人有序撤离,莫要惊慌,换好甲胄等待本侯命令!” “末将领命!” 第62章 算无遗策 而听到就连白羽卫都有任务的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御林军将领廖忠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 要知道平日在京都里可没什么捞军功的机会,如今这等千载难逢的机缘摆在自己面前,若是不争取一番,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自己可还想着往上爬一爬呢! 奈何嘴巴太过笨拙,很多话谄媚之词都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故而只得硬着头皮,神色略显窘迫的上前行礼。 “不知……不知侯爷需要我等做什么?” 看了眼这位一路都不曾开口的廖忠,宁修言一拍脑门,自己怎么把御林军给忘了! 暗道一声差点让人没办法进步,于是赔笑道:“廖大人不必着急,本侯对御林军自有其他安排!” 说是其他安排,其实宁修言一开始就没将他们算在内,毕竟三千龙骧军外加两千白羽卫足够应对眼前的难题。 除非雍州军此次前来的人数超过五千人,否则有没有御林军其实都一个样,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但是别人御林军来都来了,总要给他们立功表现的机会不是? 想了想,宁修言对着廖忠开口吩咐。 “不知廖将军手中的御林军有多少善于挽弓之人?” 一提到这,廖忠表情十分自信。 “我等御林军皆是军中精锐选拔入宫,个个善骑射,且每日都会在校场操练,故而每人最低也可射五十步外,若是佼佼者可射百步之远!” 宁修言心中狂喜,要的就是远程aoe的伤害,相比于近距离捉对厮杀,古代弓箭手远程打击能减少军中不小的伤亡率! “既如此,本侯接下来所言还请廖将军务必谨记!” 廖忠当即单膝跪地,“请侯爷下令!” “御林军各自散开,着两百人留守城头,务必隐藏好身形不得显现,所有人除了佩刀外,只需带箭壶在身,有多少带多少,包括白羽卫和龙骧军的箭壶一并留给你等,再派百人潜伏在百姓房檐之上,余下的御林军各自在阶梯处藏好,随时接替城头上的弟兄们!一旦看到信号,直接放箭,本侯只要射中,不论死活!” “末将遵令!” 来到大夏的第一战,宁修言是既兴奋又激动,隐约中还带有几分不可名状的恐惧,望着微微颤动的手掌,他知道,属于男人独有的浪漫即将到来! 既是第一战,自然是要算无遗策。 想了想,他对着廖忠又道:“另外,抽调百人来郡衙,明日一旦有衙役或是其他官员进入郡衙,直接拿下,你等换上他们的衣物代为巡城!” “喏!” “行了,诸位就按照我说的快去吧!于西门外设伏的弟兄们将所有马蹄包裹好棉布,待会儿从城内路过时不要惊扰百姓!” “喏!” 翌日,扶风郡衙内。 几名衙役打着哈欠前来点卯,可前脚刚踏过门槛,便被人从里面一把拽了进去,没一会儿,几名身着衙役服侍的御林军便手扶腰刀上街转悠去了。 至于郡丞等一众扶风郡的官员,此刻早已被人嘴里塞了麻布,五花大绑地捆在后院中面面相觑! 而这些人的衣物自然也是落在了王琉缘与墨祺颛的身上,这里的人,除了他们两个细皮嫩肉外,余下的皆是糙汉子! 至于宁修言,他还想着上阵杀敌,也就不会乔装打扮。 只不过王琉缘与墨祺颛他们二人头一回碰上这事儿,心中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若是一旦平定了三州之乱,他们二人自然也会分得一些功劳。 虽然对于宁修言等人来说,这功劳无异于小的可怜,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将来喝花酒的时候也可以多一些同其他公子哥们吹嘘的资本! 一日的时光就在无惊无险中度过,然而众人脸上并未有庆幸之色,反而面色凝重。 因为今日不到,意味着明日雍州军就该来了! 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险境,稍有不慎或是行差踏错,便有可能一语成箴,沦为那瓮中鳖! 另一边,大牛、二牛两人日夜兼程,不敢从豫州路过,只得绕道而行,虽说距离京都不过一日的路程,但却是多用了些许时间才堪堪赶到京都! 而刚一入城门,守城的白羽卫还来不及发问,就见二牛掏出宁修言的白羽卫统领令牌道:“奉命行事,速速让开!” 若是以往,自是畅通无阻,可偏偏今日领兵守城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那日给宁修言下马威的翁方?。 只见其当即抽刀对着二牛厉喝:“京都重地,天子脚下,岂可容你等当街纵马,还不给本将滚下来!” 二牛刚要发怒,却被大牛拦住,只见其翻身下马,朝着翁方?抱拳一礼。 “这位大人,我等奉白羽卫副统领之命有要事急需入城!事关重大,耽搁不得,还请大人放行!” 翁方?收起腰刀,扫视了大牛一眼,沉声道:“你们二人是何人?本将为何不曾见过你等?” “回大人的话,我等不是白羽卫之人,而是镇远侯的亲卫,奉侯爷之命有要事回京禀报!” “何事?” 翁方?只知道宁修言他们是去荆州治理痘疮,并不清楚雍梁二州犯上作乱,故而他不过是想恶心一下两人,算是给宁修言使个绊子,替自己出口气! 大牛神色一变,低声道:“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我等不敢吐露半个字!” “笑话!” 翁方?神色倨傲道:“本将乃白羽卫云麾使,奉命拱卫京都安全,你等手持令牌但本官从未见过你们二人,若是不说出目的,为了京都安全本官只好先将你们二人拿下再说!” 大牛闻言,脸色阴沉道:“还请大人见谅,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大人不信可随我等一并入城!” 翁方?双眸微眯,忽的开口:“本将看你们根本就不是镇远侯府之人,宁侯爷已于昨日前往荆州,谁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细作,这令牌瞧着也不像是真的,给我拿下他们!” 一声令下,守城的白羽卫纷纷抽刀,这让大牛二牛两人心中各自一沉,随即抽刀戒备。 他们身死事小,若是侯爷出了事儿可就麻烦了! 当即心中一横,大牛厉声道:“我等奉侯爷之命,尔等胆敢阻挠,若是出了事儿,你们担当得起吗?” “笑话,你们二人并非白羽卫,却手持副统领令牌,若是宁侯爷需要传令,派莫昶业前来便是,何需你们二人前来?依本将看来,怕是侯爷已遭你们毒手了!” 眼见着双方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此时门外再次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双方瞬间将目光投向来人,二牛当即惊喜道:“童大人!” “咦,大牛,二牛,你等怎么还在此处?不是比本官早走了几个时辰吗?” 与他们二人不同,童言手中信件极为紧急,故而童言是带着两匹军马来回换乘,自是比他们要来的更快些! 第63章 兵发雍州 而此刻的翁方?心已然凉了半截,自己不过是想稍稍恶心一下他们二人,谁知道碰上了绣衣卫的京都镇抚使童言。 看样子,三人还是相识! 在京都这潭浑水里,若论能让百官暗自掂量、心生敬畏的头一号人物,莫过于那位绣衣卫的领头人,绣衣御史齐江,他如同寒夜中的一柄利剑,锋芒毕露,叫人不敢直视。 紧随其后,便是那位绣衣卫都指挥使韦擎,虽常被戏称为“夯货”,但其手中的权势与威名,却也足以让朝中众人侧目,不敢小觑半分。 但这二人都鲜少露面,故而京都文武百官也只是心生忌惮! 可倘若要说畏惧,当属这位绣衣卫的京都镇抚使童言。 无他,只因许多抄家、拿人下狱的这等脏活、累活都是由他亲自率绣衣卫负责! 所以若是说文武百官最害怕见着谁,非这位京都镇抚使莫属! “童大人,此人百般刁难我与大哥,即便我等拿出侯爷给的白羽卫令牌,他也不让我们进城!” 一见童言到来,二牛自然是要替自己和大哥出口恶气! 翁方?立刻慌了神,赶忙解释道:“童大人,并非下官有意刁难,实在是他们二人想要纵马入城,下官这才不得不拦!您也知道,陛下有令,京都之内无论是谁皆不可当街纵马,况且他们既非白羽卫又不属绣衣卫,还是深夜入城,为了陛下与京都百姓的安全,下官只得出面拦下他们盘查清楚,谁知他们非但不配合,反而与我等对峙起来,所以才会闹出这一幕!” 不给二牛开口辩驳的机会,翁方?当即收刀入鞘,对着身后的手下道:“都让开,放童大人他们进城!” 翁方?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毛病,对于这种老油子,童言本不想理会,但今日之事非比寻常,若是一个处理不好,自己怕是要受到牵连! 见二牛还要开口,童言摆了摆手,阻止了他! 转头对着翁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翁云麾使,先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没有御史大人与都指挥使大人下令,本官不会同你计较,但今日之事,本官定会如实上奏陛下,是非对错等陛下圣裁吧!” 说罢便不理会他,对着二牛他们和煦道:“两位兄弟,随本官先去绣衣直指府,然后进宫面圣!事关重大,直接骑马快些!” 对于很多事情,童言很清楚,旁的或许不行,但相较于手上的信件而言,当街纵马这种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陛下绝不会怪罪自己,何况眼下还是深夜,自是不会惊扰到百姓! 看着三人疾驰而去的背影,翁方?心中暗暗生恨,但同时又在寻思该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麻烦! 若是较真起来,自己倒也不惧,值守城门的责任便是在此,自己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 等三人将雍州之事禀告给韦擎之后,后者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领人就朝着皇宫内而去。 沈卿绾看着龙案上摆放的信件,一双桃花眼已然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如水,满眼之中尽是冷漠。 齐江心中更是惊惧不已,谁能想到自己手底下的南方镇抚使,竟然成了别人犯上作乱,蒙蔽圣听的工具! 倘若女帝怪罪下来,自己这个绣衣御史可不单单是个御下不严的罪名就可以含糊过去的了! 一念至此,想要亡羊补牢的齐江赶忙跪地开口:“陛下,臣识人不明,致使雍梁二州出现了叛贼,按律理当被斩,臣不敢奢求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补过的,只希望陛下能看在臣往日无过的份上,让臣死在梁州地界,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说罢一头狠狠地磕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 然而这番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的忠心却没能换来沈卿绾的任何回应。 整座承誉殿内灯火通明,但弥漫着一股令人极为压抑的气氛,便是一旁的太监与宫女此刻也是犹如鹌鹑般瑟瑟发抖! 良久,沈卿绾如猛龙抬首,双眼之中尽是杀意。 “传朕的诏令,即刻起着英国公丁修领凤鸣军前往雍州驰援不得有误,另派永平侯安林麓率墨甲军镇守京都各大要道,此外,即日起京都各大城门戒严,所有人不得……” 想了想,沈卿绾还是没有决定封城,毕竟若是一旦封城恐会引起百姓惊慌,故而话到嘴边改了口! “所有进出城者白羽卫必须严加盘查,绣衣卫从旁协助,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喏!” “至于齐江,朕准你戴罪立功,亲自带人前去将田福广押解回京吧!” “谢陛下开恩!” 深夜,永平侯府的大门被人敲得砰砰作响。 一名门房老者缓缓打开沉重的大门,抬起灯笼疑惑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几人。 可当火光照清来人面容之后,老者当即侧身将这群人请入府内,还不忘冲着一旁的下人焦急道:“快,快去请侯爷到前厅,宫里来人了!” 而另一边,英国公府的首座上,一名年约五十,身着甲胄,双目如铜铃般炯炯有神的男子此刻眉头紧锁,望着女帝身边的陈恩低声道:“陈公公的意思是三州之地已起事了?” 陈恩低眉答道:“尚未起事,毕竟此事乃是镇远侯无意间撞破,想来沈元年尚未察觉!” 丁修饶有兴趣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笑道:“这小家伙早些年本公就十分欣赏,用兵极为谨慎,怎的如今却兵行险招?难不成痴傻了五年还改了性子不成?” 陈恩摇了摇头,苦笑道:“莫说国公爷了,便是老奴也对此颇为不解,早些年曾有缘见过镇远侯几面,那会儿的镇远侯还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少年郎,与陛下相处也是举止文雅,有礼有节,可眼下再见之时,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虽说没有丝毫逾矩之嫌,但骨子里却透露着拒陛下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着实令老奴费解!” 闻听此言,丁修面色一沉,“怎么?这小家伙难不成是想要同陛下退婚?本公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陈恩倒是想说,只是许多事情涉及女帝的威严,故而丁修虽贵为沈卿绾的亲舅舅,可归根究底还是臣子,他自然不会同英国公嚼舌根。 加之丁修多年前便卸甲归田,闲赋在家,便是连朝政都称病不出,为的就是不想掺和进那些个破事儿里,所以对前几日的事情也无从知晓! 否则以英国公的脾气,知道宁修言与其他女子有染,还不得拿着鞭子冲入镇远侯府将宁修言吊起来打! 就在陈恩想着寻个什么借口将此事搪塞过去之时,一名俊朗少年快步迈入堂厅中。 “爹,凤鸣军已全军集结,何时出发?” 丁修站起身,身上的盔甲晃动的叮当作响。 随即对着陈恩抱拳:“陈公公,还请回禀陛下,本公这就领兵驰援镇远侯,还请陛下放心,一定将镇远侯完好无缺地带回京都!” “老奴省得,祝国公爷武运昌隆,老奴这就回承誉殿去复命!” “公公慢走!” 第64章 伯仲之间 初升的日头总是格外的明媚。 即便已是深秋,只要阳光落在身上还是能将心中那点寒意驱散个干净。 几道人影孤零零地立在扶风郡的城头,望向空旷的城外,心中纳闷不已! “侯爷,雍州军为何还未到?” 莫说郭子瑜,便是宁修言这会儿心里也有些吃不准。 按理说雍州军行军不该如此之慢才对! 即便人数众多,可战场上瞬息万变,讲究的就是一个兵贵神速,慢上一分战机便会转瞬即逝,而他们又是为了切断自己后路而来,更应该快马加鞭才是,怎会这般拖拉! 宁修言摸着下巴,歪头道:“你说这雍州领头的将领是不是属乌龟的?” 郭子瑜一愣,转而面色无奈道:“侯爷,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说笑呢!” “小郭大人哪儿的话,本侯可是认真的在和你讨论呢!如果那人不是属王八的,怎么会这么慢?” 恰在此时,陆景云脸色凝重地快步跑上了城头。 “侯爷,龙骧军斥候传信,二十里外瞧见了雍州军的身影!” “多少人?” “回侯爷,约莫四千人!” 听到这话,王琉缘与墨祺颛身子一抖,面容浮现出些许恐惧,反观郭子瑜倒是面无表情,只是这一双攥紧的拳头却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波澜起伏! 宁修言站起身,接过一旁齐山递来的长枪,戴好麒麟盔双眼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之色。 “传令下去,一切照计划行事!” “喏!” 如今西门处的百姓早已被清空,转而换上了乔装打扮的白羽卫。 而躲在城头与房檐上的御林军此时更是将呼吸放得极为缓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自己等人的踪迹。 当第一抹身影悄然映入郭子瑜的眼帘,转瞬之间,一支黑沉沉的大军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直逼城门之下。 “不知是哪位将军路过我扶风郡,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恕罪!” 虽然郭子瑜想要极力扮演好这位谄媚的扶风郡郡守的角色,但对于一个向来刚正不阿之人实在是太过为难了些。 都说相由心生,似汪业名那等贪官污吏,其长相必然不会如郭子瑜这般容貌俊朗,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正直之人,却拼了命地想要展现出自己阿谀奉承的一面,如此倒显得颇为滑稽! 马上的将领点头示意却并未下马,反而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郭子瑜道:“本将雍州军关口守御乌奎!” “原来是乌将军,下官扶风郡郡守汪业名,还请将军入城!” 说罢便侧身让开,方便雍州军入城! 当乌奎骑马入城之际,也预示着一场大战悄然拉开。 眼见着雍州军井然有序的入城,近距离扮演百姓的白羽卫也开始不着痕迹地朝后方退去! 偏偏在此时,乌奎突然勒住马匹,疑惑地看向郭子瑜:“为何不见田镇抚使手底下的绣衣卫小旗官陈光?” 闻听此言,宁修言这边所有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眼前之人竟会与那陈光相识! 好在郭子瑜反应迅速,立刻面露谄媚道:“将军有所不知,陈大人昨日将纪元清等人捉住之后心情大好,故而夜里多饮了几杯,此刻还在郡衙内歇息,若是大人需要,下官这就派人将陈大人请来!” 听到这话乌奎摆了摆手。 “无妨,让他睡吧,本将不过是奉命需要派人与他一同押解纪元清回梁州而已,既如此,待会儿本将留下一支百人队与他同行便是!” “乌将军通情达理,下官佩服不已!” 乌奎笑了笑,没再说话,毕竟这等阿谀奉承之言,听听也就行了,当不得真! 眼见半数之人已经入城,原本一直为乌奎牵马的郭子瑜没有任何预兆地丢下缰绳拔腿就跑! 这一幕将乌奎看得呆若木鸡,尚未反应过来这汪业名为何这般突然发疯,忽然街道尽头两道孤寂的人影缓缓策马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一身银盔亮甲,手持一杆长枪,看年纪约莫二十左右,俨然是军中将领。 乌奎眉头微皱,可突然半空中一声尖锐的响箭声响起,顿时令他神色大变! “快,结阵!” 可不等他话音落下,早已埋伏在城头与屋檐上的御林军纷纷显露身形,手中更是将长弓拉得如盈月般。 只听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高喝“放箭”,霎时间箭如雨下,尚未来得及反应的雍州军顿时成了活靶子。 或许是血腥味刺激了这些久经沙场的士卒,亦或是身边袍泽惨死令他们愤怒。 尽是愣神片刻,雍州军中的弓手便挽弓搭箭准备反击。 可街道两旁早已换好甲胄的白羽卫已然持刀杀近身前,迫不得已之下,只得放弃长弓,抽出腰刀与之厮杀在一起。 而反观尚未进城的雍州军,当听到城内的动乱之声便第一时间结阵作势就要冲入城门救援。 没成想身后骤然响起沉重的马蹄声,眨眼间黑压压的骑兵就朝着自己等人冲杀而来。 迫于无奈之下,城门外的雍州军只得反身迎敌,无暇他顾! 眼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乌奎这名雍州军关口守御也不是白当的,常年与东胡人厮杀,那也是一等一的军中好手。 当机立断,提起长刀冲着那道身影而去。 如今的破局之法唯有擒贼先擒王,而这“王”自是前方的那名将领! 陆景云一直策马护在宁修言身旁,当瞧见有人杀来,也不含糊,轻抖手中缰绳就要迎敌,没想到却被宁修言一把拽住! “你去个什么劲,本侯才是将!” “可是侯爷……” “放心吧,本侯可不是软柿子,正好试试看这位雍州军的将领有几分本事!” 言罢,一枪抽在马臀上,胯下战马如离弦之箭朝着乌奎射去。 仅是一个呼吸,刀枪便碰撞在了一起擦出无数火花,二人并未缠斗,只是一触即分。 只不过乌奎心中大为震撼,眼前之人看着好似书生模样年岁不大,可这手上也是有一把力气的,不是绣花枕头! 当即调转马头再次杀去,只是这一次长刀没有与之硬拼,反倒是虚晃一刀,拦腰横斩! 突如其来的变招,让宁修言这位二十一世纪来的现代人险些招架不住。 毕竟自己虽说是从小练武,但与这些真正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古代将领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而宁修言之所以想要亲自与之搏杀,一来是想看看自己在大夏朝的武将中是个什么水平,二来也能顺道积累经验。 谁知道自己穿越过来后还能不能回得去? 况且这具身体的前身还是位武将,将来难免要带兵打仗,自己总得有几分自保的本事不是? 好在他个人的反应能力还算过得去加之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使然,面对这一招时没有丝毫慌乱,当即夹紧马腹,身子向后仰去,手中长枪顺势抽向乌奎! 而对方反应也不慢,瞬间撤招回防,调转刀身恰好挡住宁修言的这一记横扫! 勒住缰绳,二人隔空相望,对彼此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从交手的结果来看,双方不分胜负,谁也没占着半分便宜! 足以见得二人其实相差不远,仅在伯仲之间! 第65章 卧槽,大圣劈挂! 与宁修言不同,乌奎显然是要更为吃惊。 和别的州军不同,雍梁二州之所以关系紧密,完全是因为彼此在面对东胡人的袭扰成倚角之势,相互配合援助。 一来二去也就不分彼此,可以称得上是兄弟连,算是多年积攒下来的情谊。 所以当年雍王起事,梁王举全州之力助他,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棋差一招,败给了先帝。 而常年能与东胡人厮杀的雍州军,其战力自不是一般州军可以比拟,更何况是这位从四品的关口守御。 能在众多猛士之中脱颖而出的人,又怎么会是沽名钓誉之辈。 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的少年,乌奎仔细在脑海中搜索有关此人的信息。 他坚信,自己对大夏的武将不敢说了若指掌,但有真才实学的他也是能识得一二。 可很快他就失望了,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与眼前少年相符之人。 忽然,脑海中一个念头转瞬即逝,将他惊出一身冷,但唯有此人才符合眼前之人的一切。 随即,乌奎眯起双眼紧盯着宁修言一字一顿,“镇远侯,宁修言?” 宁修言枪尖指地,默默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的乌奎,一瞬间心沉入了谷底。 天宁军之所以被赐下封号,可不是因为宁远桥,而是眼前的宁修言! 是他将这支本该当作天宁公主嫁妆的军队,带上了一个不属于他们的高度! 当年的天宁军还不叫天宁军,那会儿这些人不过是宁远桥从各地七拼八凑过来的一股新军,就连宁远桥本人也不过是先帝为了扼制各地州军以及武将而扶持的新贵! 虽有着宁远桥的操练,但还是与久经沙场的雍梁二军相差甚远! 若不是绣衣卫与并州军相助,雍梁二军绝对有把握能将当初的天宁军斩杀殆尽。 只可惜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雍梁之乱很惨烈,以至于时至今日也没人愿意再提及此事。 能在那场战役活下来的士卒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奖赏,可唯有雍梁二州的将士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一战在每个人心中都落下了挥之不去的阴霾,每每午夜梦回,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与东胡、北狄不同,那是拼了命的保家卫国,杀的都是外邦蛮夷,心中只有奋勇向前,抱着马革裹尸的信念为大夏镇守一方。 可雍梁二州不一样,他们是自己人,是袍泽! 但却在那一战中,人人都化为了恶鬼,每个人都只想拼命活下去,为此不得不手刃袍泽! 乌奎便是在那场雍梁之乱中活下来的将领,或许是因为先帝仁慈,又或许是还需要他们抵御东胡。 总之,最后对雍梁二州尚还存活的将士,先帝皆是既往不咎! 正因如此乌奎才能活下来了,而这么多年,他也从原本一个默默无名的百人将靠着军功一跃成为了如今的从四品关口守御。 只是他无法忘记,这一切都是雍王送给他们的一场造化,一场用一人之命换两州将领存活下去的造化。 而雍州军的大部分将领都不愿如此。 即便是败了,无非一死而已,既然赌上身家性命跟随雍王起事,就想过会有兵败的一天,但绝不会拿雍王的人头来换取苟活下去的道理。 故而当日雍州军中除了战死的将领,余下之人全部刚烈地拔刀自刎,随雍王而去。 得胜归朝的天宁军也受到了封赏,只是相较于绣衣卫与并州军,他们的封赏不值一提。 直到后来,宁修言接手了这支军队。 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操练的这支队伍,只知道被赐下封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当这支军队不过是一场笑话。 没成想,却在武宁关告急之时,天宁军以近乎弱于对方数倍战损的战绩将北狄十万人打得抱头鼠窜! 也正是这一战天宁军狠狠地打了满朝文武的脸面,更是宁修言的成名之战! 要知道那会儿的天宁军不过才两万多人! 即便是先帝闻听此等大捷也不由得感叹,自己将沈卿绾这颗掌上明珠下嫁给宁修言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宁修言,你的胆子远比本将想象的还要大,想来也是知晓我等的布局,你竟还敢孤军深入雍州?就不怕被合围?” 宁修言轻蔑的看了一眼乌奎,冷笑道:“呵,本侯的胆子远超你的想象!” 合围又如何? 自己会怕吗? 答案显而易见! 对于一个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人来说,虽然大夏朝的很多规矩自己不一定都懂。 但你要是论带兵打仗,对不起,,稍微读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来到异世界都不会怕! 有着绝对的准确答案在,自己只需照搬全套就行,不用浪费那么多心眼子! 就像是在考场一样,答案就摆在旁边,监考老师都不管你了,难道照着抄还不会? “牙尖嘴利,这要是在雍州军,本将早就军法处置了你!” 宁修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瞧这话说的,要不怎么说我能是侯爷,而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将领呢!” “你……” “行了,别废话了,咱们手底下见真招,今日本侯若是让你跑了,半夜睡醒都得抽自己两巴掌!” 不等乌奎开口,宁修言舔了舔嘴唇,当即一抖缰绳,倒转枪尖直指乌奎杀了过去。 难得开局遇上个和自己五五开的将领,若是此时还不拿来练手,以后上阵杀敌死了都是活该! 乌奎见状不再多言,当即拖着长刀向着宁修言冲去。 如今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等人越是不利,若不尽早拿下宁修言,只怕自己这支队伍会被全歼在这扶风郡。 一念至此,乌奎眼底顿时升起一股凶狠之色,心中打定主意这一击,势必要将宁修言斩下马来。 眼见着双方由远及近,仅是刹那,乌奎猛地一蹬马坠,整个人高高跃起,半空中长刀抡圆对着宁修言当头劈下! “卧槽,大圣劈挂!” 宁修言亡魂直冒,然而此时想要再勒住缰绳已然是来不及了。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选择硬抗这一刀。 可他心底却是没底,倒不是说没信心接下乌奎这一刀,实在是他对这个时代的冷兵器没有信心。 天知道乌奎这一刀下来会不会将自己连人带枪给一分为二,但这会儿除了硬接也别无他法! 宁修言索性一咬牙,将头稍稍偏向一旁,双手横举长枪迎了上去。 而乌奎本就有着绝对先手,加之全身重量尽数押在这一刀上,纵使不能当场斩杀了宁修言,也能将他重创,届时只需解决掉一旁的陆景云,便能彻底扭转战局了! 只可惜乌奎的想法是好的,计划也很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没算到宁修言手中的长枪与麒麟甲那可是女帝当年磨破了嘴皮子才让先帝忍痛割爱的! 其坚硬度与工艺远非一般甲胄可比,若说是大夏独一份或许有些夸大,但绝对比乌奎身上的盔甲与武器要强出数倍不止! 故而这倾尽全力的一刀,也仅仅是将宁修言压的长枪逼近胸膛,其胯下战马却是不堪巨力,瞬间趴倒在地。 这一幕令乌奎瞳孔一缩,不等宁修言反应,当即长刀顺着枪身斜拉下来,刀锋擦着铠甲冒出无数火花,溅得宁修言脸颊生疼。 连续两招都没伤着他分毫,乌奎心中又是一沉,心念急转直下,为今之计怕是只能想办法突围了。 至少也得将这里的消息传递回雍州大营才是! 第66章 哥们儿,聊两句? 于是没有丝毫犹豫,乌奎顺势一脚踹开宁修言,转身上马,一抖缰绳作势就要冲着城门处杀去。 可吃了大亏的宁修言哪里能放得过他? 若不是这杆长枪与麒麟甲的坚硬度远超自己的想象,恐怕就先前那两招,换个人来都得下去见阎王爷他老人家了! 何况自己还被他照着心口踹了一脚,打了人就想跑,哪有这般好事儿? 就是泥菩萨来了也得有三分火气。 正所谓怒从头心起,恶向胆边生。 就在乌奎调转马头的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连人带刀摔落在地,常年征战沙场的第六感让他顾不得狼狈,就地一滚! 也亏了这一滚,否则一旁龟裂的地面就是他的下场! 而这还没有完,刚起身的乌奎余光瞥见一点寒芒出现在自己身侧,心中骇然之下,手忙脚乱地挥刀挡下这一击。 好不容易拉开身形的乌奎,看着不远处的宁修言心中无奈,既然走不掉,那就只能先拼尽全力斩杀了宁修言才行。 一念至此,乌奎手中长刀顿时如猛虎下山,照着宁修言的脖颈就斩去。 可宁修言却是腰身一拧,整个人呈后仰之势,险之又险的避过这一招。 乌奎本想着趁他无力回身之时,将他拦腰横斩,却忽见那柄长枪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直奔自己的咽喉而来。 乌奎只能侧头躲避,万幸这一枪是躲过去了,只是枪尖半道变招,忽地上挑,猝不及防之下兜鍪被挑飞了出去。 霎时间乌奎披头散发,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狼狈! 一枪没中,宁修言立刻收势。 乌奎本以为自己能够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心中还在感慨宁修言还是太过年轻没有趁胜追击之时,却又见其连续三枪呈品字刺向自己。 他哪里晓得,此刻的宁修言正在气头上,又怎么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就见枪尖宛若蛟龙出海,来势既迅又猛,打得乌奎连连后退。 眼瞅着乌奎脚下都快站不稳了,宁修言长枪后负腰身一转,单手持枪猛地向前一送,枪尖好似毒蛇捕猎一般眨眼间奔至乌奎胸前。 后者慌忙抵挡,叫苦不迭的同时也颇为不解。 谁能想到宁修言马上功夫不行,但这步战的能力却这般勇猛。 不,不应该说是勇猛,应该说是诡谲无比,这出枪的位置令人防不胜防! 而这一切都要怪前世华夏不是人人都能骑马。 在华夏你若是想养一匹好马的价格,那可远比买一辆法拉利要贵的多了! 这不是一般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准确来说,至少家产也得奔着每年收入近千万去才行! 故而宁修言虽能习武,但从未有过马上作战的机会! 而在乌奎运力挑开这一枪的瞬间,心中松了口气,却不曾想另一招杀招却暗藏其后! 枪术之中有一招堪比宁修言先前所使的回马枪还要刁钻的招式,名曰拨草寻蛇! 拨草寻蛇也正是为此而设计的! 只见枪身被长刀荡开的同时,突然变了个方向转为上挑。 措手不及之下,乌奎只得眼睁睁看着枪尖没入了自己的咽喉,顿时口中一甜,瞳孔骤然放大。 到死他都想不明白,为何宁修言的长枪会如此变化多端! 直到乌奎眸底黯淡无光,宁修言方才敢收枪回身。 看着轰然倒地的尸身,宁修言脚下踉跄两步,便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远处的陆景云见状,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宁修言身边,想要将他搀扶起,却被宁修言开口制止! “呼……得了,让我歇会儿,他妈的累死个人!” 也就在此时,龙骧军在郭子瑜的带领下也是狂奔而来。 “侯爷,侯爷你没事儿吧?” 不等马匹停稳,郭子瑜这位兵部左侍郎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匹,面露关切。 看着满脸紧张的郭子瑜,宁修言一乐,打趣道:“小郭大人,你再迟来上半分,本侯就得去下面等你了!” 郭子瑜慌张道:“下官已经尽力奔跑了,实在是……实在是体力不行,还望侯爷谅解!” “行了,和你说笑呢!快让龙骧军前去支援吧!西门多半要扛不住了!” “是极,是极!” 随着龙骧军带着乌奎的尸身驰援西门,郭子瑜也同陆景云一起搀扶着宁修言缓步朝着西门而去。 饶是宁修言见惯了前世电视剧里血肉横飞的场面,这会儿也是胃里翻江倒海! 眼前西门的雍州军依旧奋力搏杀,丝毫没有因为乌奎的死而军心溃散,显然他们当中还有着一个能够稳固军心之人存在! 而一旁倒下的横七竖八的尸体中,也见解证明了这场西门处的战役有多么血性。 其中白羽卫尸体居多,余下的零零散散有雍州军的,也有御林军和刚刚驰援而来的龙骧军! 郭子瑜脸色肃穆的开口道:“没想到雍州军这般顽强,如此劣势之下,还能抵抗这么久,若是正面交锋,同兵力之下怕是我等要死伤不少!” 宁修言没好气地白了郭子瑜一眼:“能镇守边疆的军队,哪儿能那么容易就战死,你以为是纸糊的呢!” 虽然对保家卫国的士卒宁修言打心底敬佩,但如今各为其主,先不说自己是正统的王者之师,就单单在古代,乱臣贼子四个字就能压得他们以及后代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不远处廖忠见着宁修言来了,也是赶忙跑来行礼。 “见过侯爷!” 宁修言点了点头,对着廖忠道:“有把握将那个人射杀吗?” 看着被几名盾牌手护在当中的一个将领模样的男子,廖忠有些犹豫答道:“我等也曾想射杀此人,只是有盾牌手护着,实在是无从下手!” 宁修言啧了啧舌,如今这人躲在城门洞内,前后皆有雍州军护着,一时半会儿想要拿下他也不太可能。 此时宁修言幻想着若是这会儿自己有一挺马克沁在该多好,不说别的,就一梭子扫下去,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们射成筛子。 当然,这种事也只能放在脑海之中意淫一下而已,真要有一挺马克沁在,那就另当别论了! 见宁修言沉默不语,廖忠连忙解释道:“还请侯爷放心,我等必会倾尽全力拿下此人!” 反观宁修言对廖忠道话却是嗤之以鼻。 “廖大人,如今不说城外,单单就是城内还剩下的这近乎千人,你觉着我们得死多少人才能填上这个空缺?” 廖忠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侯爷以为该当如何!” 摇了摇头,宁修言大步朝着城门处迈去。 见状吓得郭子瑜等人连忙惊呼出声:“侯爷莫要以身犯险!” “行了,你们歇着吧!” 当宁修言来到这里西门时,突然大吼一声:“都给本侯住手!” 突如其来的惊雷之声,让所有人下意识都是为之一愣,紧接着便见宁修言走出人群,而己方的盾牌手迅速上前为宁修言掩护! 没成想,宁修言拍了拍几名盾牌手笑道:“蟹不肉,放心吧!” 那名盾牌手明显表情有些错愕,蟹不肉?什么蟹不肉? 不理会那么盾牌手的错愕,宁修言距离对面堪堪数十步的距离停下身形,接着在双方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笑眯眯道:“哥们儿,聊两句?” 第67章 跟我混吧! 看着眼前满脸堆笑,犹如无事人一般的少年,雍州军的那名将领心中倏地狂跳不止,强自压下心头的恐惧,警惕的对宁修言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见对方神情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宁修言拍了拍地面示意他放松些,坐下答话。 可谁知对方非但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反而梗着脖子道:“休得诓骗我等弃械投降,本将宁愿战死,也绝不束手就擒!” “呃……哥们儿,你误会了,本侯的意思是让你坐地上歇会儿,你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十分耗费心神,你信不信,只要本侯下令,围而不杀,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你们就得昏过去!” 听着宁修言的话,那名将领环视了身边近乎体力不支的将士们一眼,表情挣扎片刻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说话算话?” 一听有戏,宁修言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冲着天空举起。 “本侯宁修言在此起誓,绝不会趁人之危,倘若有半分诓骗……呃,对了,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魏天生!” 简洁明了的三个字,让宁修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又道:“倘若有半分诓骗魏天生之言,必叫我宁修言万箭穿心而亡!” 言罢,看向魏天生笑眯眯道:“可还满意?要不要我再补充些别的了?” 眼见宁修言如此光明磊落,魏天生一咬牙索性丢下兵器坐在地上与他隔空相望! 一旁的郭子瑜刚想开口,却被宁修言拦下。 “小郭大人,人无信而不立,既然答应了咱们就得守诺,至于谈不谈得拢那是之后的事,无非就是再打一架,可若是谈拢了,咱们也能少死一些人!传令,让城外的龙骧军退距百米,不得再与雍州军厮杀!” “喏!” 闻言郭子瑜这才退至一旁,不过还是不敢有丝毫放松,双目死死地盯着魏天生等一众雍州军将士! 陆景云快步登上城头,深吸一口气,冲着城外的陈巍廷等人高喝道:“侯爷有令,龙骧军、白羽卫退距百米,莫要与雍州军的兄弟再起冲突!” 配合着城头上的御林军齐声高喊,一连数声之下,陈巍廷方才调转马头将距离拉开了些! 而城外得以喘息的雍州军也趁着这个空档轮流休息! 陈巍廷不解地看向城头上的陆景云,若不是这人是镇远侯身边的亲卫,他都怀疑宁修言是不是战败被擒,故意让人出来扰乱军心的! “兄弟,你认不认识我?” 魏天生摇了摇头,但又很快点了点头开口道:“起先不认识,但刚才侯爷自报家门就知道了,我也听说过侯爷的威名,大夏的少年将军,天宁军的统帅,又是女帝的夫婿,更是镇远侯府唯一的继承人,哦,差点忘了,如今侯爷已经袭承爵位,只是……” 见他欲言又止,宁修言哑然失笑:“是不是为何不似传闻中那般痴傻?” 魏天生无所畏惧的点了点头。 宁修言嘴角一咧:“痴傻的问题若是有机会本侯会同你解释,但眼下既然认识,那咱们也就不客套了!” 说到这里,宁修言故意顿了顿。 可他稍作停顿的功夫,却是让刚刚松懈下心神的雍州军心中一紧。 不过好在接下来的话又令他们长舒了口气。 只不过短短两句话的功夫,让雍州军众人心里就如同坐了过山车一般上下起伏。 “跟我混吧!” 魏天生一愣,有些茫然的看向宁修言,似乎这句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对方跟个智障一样的表情,宁修言哑然一笑。 “魏天生是吧,实话同你说了,本侯昨日便派人入京将此间事情尽数禀报给了女帝,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应当是有京都将领领兵前来驰援了,而你等却被本侯阻击在这扶风郡,消息又传不回去,梁州的那些个乱臣贼子直接成了睁眼瞎,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与你等汇合之时,便是成为本侯囊中之物的日子,与其满门抄斩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不如现在带着弟兄们尽归本侯麾下,做一名忠臣良将,岂不更好?” 见对方不为所动,宁修言又加大筹码。 “本侯知道魏将军心中有虑,不过你放心,若是你能协助本侯一举拿下雍州军,届时班师回朝,本侯自会替你在陛下面前请功,想来再差也是功过相抵,倘若你的功劳够大,说不定陛下龙心大悦,既往不咎不说,还能官升一品,这也不是不无可能!毕竟军人服从命令是天性,诸位将士们不过是受奸人蒙蔽,对于围剿当朝侯爵一事不甚了了!魏将军以为然否?” 对于宁修言抛出的橄榄枝,魏天生这边还是十分心动的。 能够当一个人人敬仰的忠臣良将,谁又愿意成为遭人唾弃的乱臣贼子。 先不说别的,就单单起兵造反一事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更别说什么香火传承了。 倘若追究下来,魏家到自己这一辈算是断了香火了,等到了底下,自己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反观宁修言神色淡然,心中根本就不急! 以前魏天生身处雍州大营没得选,可这会儿自己的条件开出来,他不信魏天生不动心! 毕竟人有亏心事,肚内不安宁。 与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战战兢兢的度日相比,能够安安稳稳地把军饷拿回家,谁好谁坏一目了然。 宁修言不过是说了句看似平常的话,但魏天生考虑的可就要多了。 魏天生不清楚这是不是宁修言的缓兵之计。 可转念一想,若宁修言这边真要铁了心打定主意吃掉自己这支队伍,莫说强攻,只需围而不杀光是耗就能耗死自己,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弄这么一出? 只是为了少死一些人吗? 也不尽然! 而且真是要打起来,此刻自己等人便是笼中猛兽,只能张牙舞爪却咬不到人! 宁修言他们只需等龙骧军剿灭了城外的雍州军,届时便可令自己等人腹背受敌,想要杀了自己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想到这里,原本低头思索的魏天生站起身,拨开挡在身前的盾牌手站在了阳光之下。 他这一动两边将士们均是面露紧张,宁修言双手虚按,示意都放松些,然后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魏天生走到距离自己不足五步之数的地方! “侯爷可敢以镇远侯府的身家性命为我等担保?若是我等投诚之后,陛下绝不会秋后算账?” 宁修言收敛起笑容,站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双眼没有丝毫回避的意味,直视魏天生一字一顿道:“倘若陛下怪罪下来,本侯头一个死你们前面,如何?” 闻听此言,魏天生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被打消! 军中之人最重承诺,宁修言都这般坦诚布公了,魏天生自然不会不识好歹。 当即单膝跪地,冲着宁修言抱拳行礼:“末将雍州军千总魏天生,见过侯爷!” 第68章 有点意思! 魏天生的这一句话也就意味着此刻双方不用再拼个你死我活了,他们都能活着回去见自己家人了。 激动之下,不知谁先开口喊了句:“侯爷威武!” 一时间声音此起彼伏,似浪潮般汹涌。 享受着将士们的簇拥,宁修言忽然觉得其实穿越过来也挺快乐的,至少在这个时候自己的虚荣心被大大的满足了一把! 听到了庆贺声,许多扶风郡的百姓方才敢胆战心惊的打开门缝,偷偷探头查看! “行了,都先去城外驻扎,莫要惊扰了百姓,将兄弟们都尸身都收拢好,本侯先去安抚扶风郡的百姓,晚些时候去城外军营找你们了解下雍州大营的状况!” “喏!” 待所有人井然有序的退出扶风郡,郭子瑜神色凝重的凑上前小声道:“侯爷,当真就轻易放过这些雍州军了?谋逆之罪可是罪不容赦啊!若是开了先河,往后谁都敢起兵造反,等到兵败之际,只需投诚便可安然无恙,长此以往谁还会惧怕女帝的威严?” 宁修言语重心长的拍了拍郭子瑜的肩膀:“乖,小郭大人,不利于团结的话咱不说,本侯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招揽,你可知为何本侯会留下魏天生?” 郭子瑜显然被问住了,起先他以为这是宁修言的缓兵之计,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宁修言是真心实意的收拢这支雍州军为己用! 就在他疑惑不解之际,宁修言细心地为他解释。 “你想啊,一个千总,能在主将战死之后还能稳固住军心,这可不是一个区区正五品就能做到的事儿,若说他能让一两支百人队死忠本侯信,可入城的时候有多少雍州军你应该清楚,此人不仅临危不惧,还能在关键时刻挑起军中大梁,足以见得是一名有勇有谋的良将,若是就这般将此等人才斩杀,本侯替他不值,更替陛下不值!” “但这终究是谋逆之罪啊,下官怕若是此事传到朝堂之上会对侯爷的名声不利!” 宁修言一乐,“哟,小郭大人什么时候开始替本侯考虑了?本侯若是没记错,当初您可是连我那七万两白银都不想给的啊!” 听到宁修言旧事重提,郭子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侯爷此言差矣,二者不能混为一谈,本官对事不对人,侯爷摸着良心说,你那杏花庄的收成真就有七万两?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宁修言语气一滞,刚想开口同他辩上两句,可一想到这哥们儿跟个木头似的,索性也失了兴趣。 拍了拍郭子瑜的肩膀,无奈的叹了口气:“小郭大人,你得亏有个好爹,不然……啧啧啧!” 说罢,在郭子瑜错愕的神色中,迤迤(yi)然的朝着郡衙内走去。 而另一边的丁修,从昨夜接到诏令到今日的路上一刻也不敢停歇。 更是命其子丁文武随军同行,自己则是领着一千轻骑直扑扶风郡,生怕来迟了宁修言会遭遇不测! 只不过当他来到扶风郡附近时,却刚好听到城内人声鼎沸高呼“侯爷威武”,这让他来了一些兴趣。 扭头对着自己的副手笑道:“有点意思,看来这小家伙是赢了啊!” 贾世文点头附和道:“国公爷的眼光何曾看错过?” 丁修哑然:“你这老小子嘴巴越来越会说了!” “都是国公爷鞭策的好!” “行了,别嘴贫,咱们进城吧,顺便商议一下如何拿下三州!” “喏!” 然而刚到城门处,便见城头上一根冷箭射在马蹄前方,若是适才马匹多踏出一步,这一箭射中谁可就不好说了! 但这一箭也让城头之人心中升起万丈波澜。 若换作一般人,早已神色剧变,最起码也是惊了胯下的战马。 但城下之人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就连马匹都异常淡定,足以见得领头的老者不是一般人! 而丁修却没有任何不悦,反倒是一旁的贾世文脸色一寒,随手挽弓搭箭对准了城头上的那道人影。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却被丁修伸手拦下! 丁修饶语气平和冲着城楼上的人影开口道:“你是何人?” 齐山没有答话,反而冷漠的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丁修摸了摸长须,感叹道:“看来本公是老了啊,如今京都的绣衣卫也不识得本公了!” 贾世文见对方如此无礼,心中怨气横生,当即开口高喝:“放肆,这位可是英国公,奉女帝诏令前来驰援镇远侯,还不速速开城门迎接!” 齐山一愣,当即抱拳行礼:“英国公见谅,侯爷有令,此时扶风郡任何人不得擅自打开城门,还请稍后,小人这就去禀报侯爷!” 说完不等丁修答话,一溜烟的跑下城楼! 这让贾世文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 与贾世文不同,丁修早已过了动怒的年纪,反而对着贾世文笑道:“有点意思啊,这人看来不是绣衣卫之人,反倒是像宁修言府内之人啊!” 贾世文不明所以,木愣道:“国公爷何以见得?” “你看,这人虽身着绣衣卫的装扮,但却称呼宁小子为侯爷,倘若真是绣衣卫理当称呼镇远侯而非侯爷才是!” 贾世文恍然大悟,可随即脸色一变:“难不成是……” 丁修知道他要说什么,挥了挥手打断道:“放心吧,别的不敢说,但就论齐江的手段,至少京都的绣衣卫没人敢成为别人的眼线!” 鞭长莫及这个道理丁修还是懂得! 很快,扶风郡的大门便被人缓缓打开,一道挺拔的身影策马而出,只是那一身血渍还尚未凝固。 宁修言看着眼前的这位老将,心中不免打起鼓来。 方才齐江来报,说是门外有一个自称英国公的人奉女帝诏令前来驰援自己。 可瞧着这老头的模样,宁修言有些纳闷。 这跟自己印象中的古代将领不能说相差甚远,只能说是毫无干系。 先不说老者看起来就像是邻家小老头的模样,单单是这笑容可掬的架势就不像是一个征战沙场的猛将该有的表情! 该不会是什么裙带关系吧? 若是这样,自己还不如想个法子趁早把他推去荆州算了,自己还想着攻打雍州建功立业呢! 别到时候给这么个草包掣肘,从而打乱了自己的布局才好! 要不说人不能有以貌取人的坏毛病呢! 若是宁修言知道丁修的生平战绩,怕是惊得下巴都会掉下来! 别的不说,就单论丁修当年千骑闯阵,杀得数万东胡人四散而逃,就足够宁修言一辈子学的了! 第69章 怒火冲天 “宁修言,见过英国公!” 尽管对女帝派来的这位面容慈祥的老爷爷心中略有微词,但面上的客套还是要做的滴水不漏! “呵呵,小家伙,不必多礼,你我二人确是久违了,不知镇远侯近来可好?” “嗯?” 英国公此言一出,宁修言心头不禁泛起一丝狐疑。 莫非这位英国公与前身还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渊源? 可自己记得镇远侯府好像没什么盟友吧? 否则也不会痴傻五年都没人帮前身说上两句公道话! “国公爷见谅,小子痴傻五年,直至上月方得神志清明,故而诸多过往皆如云烟消散,难以追回,所以国公爷您方才所言,小子不敢欺瞒,着实是想不起来与国公爷何时曾见过,还望海涵!” 英国公闻言,轻轻点头,神色温和道:“无碍,镇远侯昔日所受之伤颇为严重,本公亦有所耳闻,如今能清醒便已是万幸。其余之事,来日方长,你慢慢回想便是。” “国公爷所言极是!” 宁修言恭敬地回应,嘴角顺势勾起一抹谦逊的笑意继而又道:“瞧我这记性,真是该死。国公爷星夜兼程,必定是人困马乏,还请国公爷屈尊入城,至郡衙小憩片刻,养精蓄锐,有什么等国公爷休息好了,咱们再议也不迟!” 说罢,轻轻拉动缰绳,为英国公一行让开前方的道路。 “如此也好!” 正当一行人即将踏入城门之际,丁修忽地驻足,转身之际,眸光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紧要之事,笑道:“险些遗漏,犬子丁文武稍后将领凤鸣军至此,本公先行告知一声,莫要如先前那般兵戎相见,吓坏了犬子!” 说罢,还饶有意味地看向宁修言身旁的齐山,后者尴尬地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明显这不过是丁修的一句玩笑话,但宁修言却是听出这位英国公心里多少是有些怨念的! 毕竟任谁快马加鞭赶来救援却被自己人一箭逼停不说,还不让进城,换谁来心里都有些不快! 能够仅凭一句调侃便一笔带过此事,已经算得上这位英国公极有涵养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英国公放心便是!” 随即,宁修言又低声对一旁的齐山嘱咐道:“一会儿人来了,莫要怠慢,直接让他们去西门外安营扎寨即可!” 齐山默默点头应下,“属下明白!” 另一边,郭子瑜已悄然返回郡衙,自他轻轻翻动案头那叠沉甸甸的文书起,眉宇间便拧成了一股化不开的结。 “这汪业名死的不冤,着实该杀!若他尚在人世,本官定要一纸奏疏直上云霄,向朝廷揭露其罪行……不,这还远远不够,本官定要亲手执剑,斩此奸佞于堂前!”!” 话音未落,门外尚未来得及跨过门槛的丁修,脚步一顿,侧首以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望向宁修言,调侃道:“镇远侯麾下果真能人辈出,不仅个个身手不凡,更是杀伐果断,难不成都是杀星转世?” 宁修言闻言,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赔笑道:“咳,国公爷误会了,里面的那位可不是我的手下,而是郭首辅的嫡子,陛下亲封的监军,兵部左侍郎郭子瑜,小郭大人!” 其实宁修言心中也颇为郁闷,他确实不知道郭子瑜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气。 “哦?那倒是有些意思了,能让一向温文尔雅的郭子瑜如此震怒,想来那人恐怕绝非善类啊!” 丁修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心中暗自思量。 他依稀记得,郭家这个儿子在京都的口碑可是极好的,待人谦逊有礼,唯独性情稍显刚直,不甚谙熟官场中的那些曲折迂回之道,故而时长遭人诟病! 但即便如此,自己也从未听闻过什么有关郭子瑜的不好传闻。 随着二人步入郡衙,眼前的一幕令他们表情愕然。 只见郭子瑜脸色涨得通红,正对着几位被绳索束缚住的扶风郡官员厉声斥责,言辞之激烈,可见一斑。 “尔等享受着朝廷的俸禄,非但不为君王解忧排难,反倒胆敢欺上瞒下,肆意盘剥百姓,将大夏律法视若无物。此等尸居余气之行径,简直愧为人臣!本官定要将此事上达天听,治尔等一个欺君罔上的大罪!” 郭子瑜越说越觉着胸中怒火难平,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未寻得一件可泄愤之物。 一气之下,他索性抱起桌上那叠沉甸甸的文书,狠狠地朝那几名扶风郡的官员砸去。 几人纵使被砸得眉角出血,却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反而眼底之中满是恐惧之色! 而郭子瑜似乎还不解气,脸色铁青,言语间满是愤慨与决绝。 “你等……你等真是气煞本官也!待本官前去请来侯爷,定要尔等好看!” 仿佛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郭子瑜就连嘴皮子都不利索,索性觉着县官不如现管,干脆让宁修言前来惩治将这些贪官污吏算了! 然而,刚一转身,便见宁修言正与一位老者步入堂中。 郭子瑜瞧着那老者的面容,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偏偏一时想不起究竟是谁。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际,脑海中猛地闪过两个字眼。 连忙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赶至老者面前,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行了个礼。 “下官拜见英国公!” 丁修面上挂着和煦笑意,轻轻扶起郭子瑜,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弧度。 “子瑜无需多礼,只是本公心中好奇,究竟是何事能引得你这般大动肝火?” 闻听此言,郭子瑜一改先前儒雅的模样,猛地转身,眼眸中闪烁着藏不尽的怒意,一指那群扶风郡的官员,语气中满是愤慨。 “这群奸邪之徒,竟胆敢公然违背陛下诏令,无视减免赋税之良政,仍旧沿用战乱之时先帝临时颁布的税率,肆意剥削百姓!虽眼下世道尚算安宁,但这凭空多出的赋税,却尽数落入了他们的私囊之中!” 郭子瑜稍作停顿,语气愈发沉重。 “再者,女帝曾颁下诏令,欲重新勘测田地,将肥沃之土分予寻常百姓以资耕作。然而,这些无耻之徒,非但阳奉阴违,私占良田不说,更是将贫瘠荒凉之地滥竽充数,分发给无辜百姓!本官……本官羞与此等小人同朝为官!这等贪官污吏若不严惩,何以平民心之愤!” 而身为英国公的丁修在听到郭子瑜的话时,便已经在心底对这几人判处了死刑。 只不过他比郭子瑜想的要更深一些。 与沈卿绾的轻徭薄赋比起来,显然扶风郡每年的赋税要比预估的多出近万两白银,而多出的白银单凭眼前这几名芝麻绿豆的小官是万万不敢私吞的,最多不过是贪墨些蝇头小利罢了! 至于其中绝大部分怕是被当作见面礼送给了乱臣贼子沈元年充当军饷了! 第70章 无间道 宁修言此刻目光如炬,扫视着眼前那些仿佛筛糠般颤抖不已的扶风郡官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白皙的牙齿在并不明亮的堂前闪烁着寒光。 “小郭大人似乎怒气难平啊!既如此,何不将这些人交给本侯处理?本侯定会让小郭大人心中这口恶气出得畅快淋漓!” 此言一出,那些官员的身躯颤抖得愈发厉害,心急之下,只得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咚”作响之声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我等被逼无奈才会与那汪业名狼狈为奸,还请侯爷明鉴!” “对对对!侯爷明鉴,皆是汪业名那厮以权势相逼,我等实属迫不得已!” “是啊!侯爷,都是那汪业名逼迫我等,下官与其同流合污也是无奈之举啊!” 丁修在一旁静观其变,未置一词,反倒似是存了几分考量的意味在内,默许了宁修言的言行。 倘若他此刻便将这些官员就地正法,宁修言最终只会在自己这里落下个莽夫的评价! 如此行事鲁莽之人,怎配得上女帝的天人之姿! 那一纸婚约,无论如何也要设法让女帝解除! 但假若他能借此机会探问出些旁的讯息,此人或许能成大器,甚至能成为女帝身边不可或缺的贤内助! 即便不能,也断不会成为女帝的累赘,拖她的后腿! 对于几人的求饶,宁修言置若罔闻,反倒随手从陆景云腰间抽出佩刀,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刀光冷冽,泛着阵阵寒意,亦是映衬出他深邃的眼眸。 “这人啊,总觉着错不在己!但这就是人性!本侯也并非嗜杀之人,就是不知道你等有无悔过之心了!” 闻及此言,众人纷纷抢先一步,向宁修言急切地表明心迹,生怕落于人后。 “侯爷宽心,我等定当痛改前非,只求侯爷能赐予我等一线生机!” “不错,从今往后,侯爷之令,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吾等愿誓死追随侯爷,唯侯爷马首是瞻!” 见宁修言面上似有松动之意,郭子瑜刚要开口相劝,却被丁修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郭子瑜心中一凛,顿时醒悟过来,暗骂自己糊涂。 那汪业名尚且难逃一死,这几人又怎会例外? 想来是宁修言是想要从他们口中打探出一些不为人知的辛秘,故而出此下策! 果然,当这几人的话语落入宁修言的耳中,他面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悠悠道:“既如此,不知几位大人能否慷慨解囊,透露些本侯尚未知晓的趣闻?尤其是关于雍、梁、荆三州之地,那些湮没无音的秘辛!” “这……” 闻听此言,几人心中皆如擂鼓,咚咚作响。 倘若开口,岂不是等于变相地向宁修言坦露自己等人亦身陷其中,难以自拔? 如此一来,就是坐实了自己并非无辜受胁,而是心甘情愿涉足其中的事实! 可若是不说,他们担心保不齐宁修言觉着自己等人毫无价值,一怒之下愤而挥刀将几人斩于堂前。 届时可就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着几人缄口不言,宁修言知道他们心中尚有顾忌。 转念一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人皆为利往,此乃亘古不变的真理! 于是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诱惑。 “诸位放心,只要你们愿意吐露些鲜为人知的秘密,本侯自当会保尔等性命无虞。更何况,汪业名死后,这郡守之位至今悬空以待,倘若谁的信息更为珍贵,本侯便许他以高位,让其成为这扶风郡的新晋郡守!” 此言一出,犹如春风拂过冰封的心田,几人原本黯淡的眸光中,悄然燃起了一抹贪婪之色。 正当众人急于抢白之时,宁修言轻轻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诸位皆知,扶风郡郡守之位,仅有一席,本侯亦是左右为难呐!” 宁修言缓缓说道,语气中夹带着几分玩味。 “不如这样,本侯安排人手将几位大人安顿于厢房好好深思熟虑一番,诸位不妨将各自心中的隐秘呈于纸上供本侯一观。届时谁的秘密更有价值,这郡守之位,便归谁所有。当然,若诸位想要活命亦非不可商量,只看谁出价更高了,除去郡守之位,能够活命的也仅能有一人而已,再多,便是本侯也力不从心!所以名额有限,价高者得!还需诸位大人再三斟酌才是啊!要知道,这人一旦死了,黄白之物再多,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此言一出,郭子瑜与丁修二人,皆是瞠目结舌,一脸愕然。 本以为宁修言不过是想借着机会探听些消息,未曾料到,这小子竟是位手段狠辣,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分明是打算连吃带拿啊! 郭子瑜心中虽对宁修言这番举动颇有不满,却也明白此刻绝非拆他台的时候。 于是在心中暗自盘算,倘若真能从这些蛀虫口中榨出些银两来,自己定要上报女帝,将这些不义之财尽数充入国库,以正朝纲! 丁修望着宁修言,未有半点觉得不妥之处,反倒是满眼惊异之色。 他着实未曾料到,宁修言竟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与算计! 而令扶风郡几人没想到的是,宁修言口中所谓的“安顿于厢房”,并非是将他们聚集一处,而是各自孤悬,一人独享一室,彼此隔绝! 房门外更是有御林军严密把守,以免他们串供! 在此期间,宁修言携同郭子瑜与丁修,轻步穿梭于这一间间静谧的厢房之间,挨个走了一遍后才回到了郡衙的堂前细细品茶! 最令二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宁修言对每个房内之人所言,皆是如出一辙。 “本侯对你颇为赏识,故而,若是你能将他们历年来的斑斑劣迹呈于纸上,本侯定保你上位!” 一时间,在宁修言那满是蛊惑意味的挑唆之下,几人均是心怀鬼胎,皆欲将自己平日里所窥见的对方污点,事无巨细般的倾泻于纸上! 更是在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用这些把柄作为利剑,狠狠地刺在昔日把酒言欢的同僚身上,令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而对于此举他们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一切只为了能跃上那郡守之位,独揽一方大权! 不仅如此,他们还做了两手准备,又将自己多年来贪墨所得,详尽无遗地记录下来,怕的就是自己比对方黑料更多。 真到了无力回天之际,那唯一保命的名额,便是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第71章 不是,老头,你谁啊? 不久,在宁修言与郭子瑜、丁修三人轻松而随意的交谈间,廖忠沉着脸,身后紧跟着数名威严的御林军,手中紧握着一叠足以撼动人心之物——扶风郡几位官员的罪状证据。 “侯爷,这便是他们亲笔所书的罪证。” 廖忠的声音沉稳有力,隐隐透着对几人的愤慨。 宁修言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从容地接过廖忠呈上的纸张,目光只是稍稍掠过纸上的几行文字,便转手递给了身旁的英国公丁修。 随后,他的目光温和却锐利地转向了堂下。 而那几位官员正神色不安地看向身边昔日的同僚,眼里满是戒备之色。 宁修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与告诫。 “就这些了?诸位大人可要想清楚了,这样的机会,此生仅此一回。错过了,可就没有下回了!便是一会儿谁若是还想起点什么来,本侯也决计不会采纳了!” 闻听此言,几人急忙抢着开口,便于证明自己的赤诚。 “侯爷明鉴,下官绝不敢有丝毫隐瞒,所知的一切都已详尽记录在纸上,供侯爷审阅!” “下官所知也尽皆在此,绝无半点保留!” “在侯爷的威严之下,下官哪有那胆子去欺瞒半分!” 宁修言轻轻颔首,目光随即转向了正凝视着手中罪证的英国公。 “国公爷,您对此有何高见?” 丁修缓缓收起那叠纸张,嘴角泛起一抹深沉而老练的笑意。 “陛下既已赋予镇远侯先斩后奏之权,又命你高举帝旗前来荆州,一应事务自是皆有镇远侯定夺!而本公此番不过是奉诏前来驰援,从旁协助侯爷罢了,就不越俎代庖了!” “既如此,小子就厚着脸皮发号施令了!” 丁修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笑意,轻轻点头:“镇远侯请自便。” 宁修言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堂下众人,语气坚定道:“本侯向来一言九鼎,只是这银钱数目的真伪尚未可辨,本侯也不愿沦为他人戏耍的对象。思前想后,唯有劳烦白羽卫陪同各位大人回府一趟,将所有钱财悉数运来,以供本侯亲自查验,方能安心。待验明之后,一切许诺照旧!” 此言一出,堂下几人心中不禁一凛,仿佛有股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正悄然滑向一个超出他们所预想的方向。 见几人神色犹豫,宁修言反而面露不快。 “怎么?觉着本侯想要贪墨你等的钱财?” “不敢!” “侯爷何等身份,怎么会看上我等的钱财!” “呵呵,心中有数便好。本侯若要强抢,有的是手段,只需一声令下,自会有人酷刑招待诸位,届时,你等的身躯,又能禁得住几回拷打?此番言行,不过是给你们一个机会,休要辜负了本侯这番好意,免得到那时,乖本侯不近人情!” 几位官员闻言,心中稍一盘算,便觉宁修言之语不无道理。 若真有他意,何必多此一举,早已严刑拷打,何须在此与他们多费唇舌?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宁修言的心中,唯有心甘情愿的将东西拿出来才不会藏私,而他此刻的宽容与“恩赐”,实则是对人性的一次玩弄。 在宁修言连哄带吓的言语攻势下,没多久莫昶业便带着亲信领着那几人回家取银子去了! 待他们走后,丁修面露古怪地看向宁修言,似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呃……国公爷何故如此盯着小子!” 被英国公盯的有些发毛,宁修言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何时多了这些花花肠子?” “国公爷说笑了,小子在您面前哪儿敢有什么花花肠子啊!不过是凭着对女帝的一片赤诚,为陛下尽心办事而已!” 丁修也不戳破,淡然一笑:“呵呵,镇远侯说是,那便是吧!” 至于郭子瑜则是双眼茫然的看着两人相互之间打哑迷,自己一句也听不懂,但不要紧,这不妨碍他看向手中的罪证! 可丁修是何许人也? 怎么会单凭宁修言这三两句花言巧语就被蒙骗了过去,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五年前镇远侯身负重伤,导致心智受损,陛下顶着朝堂的压力将这一纸婚约硬是拖延了五年,如今镇远侯既已苏醒,也该是时候将婚事提上日程了!” 在丁修看来,宁修言此举的手段极为高明,远比直接拿人下狱要强上百倍! 便是称上一句杀人诛心都不为过! 若自己所料不错,待会儿真金白银抬上堂前之时,便是那群人尸首分离之日了! 一听到婚约二字,宁修言就一阵头大! 自己同沈卿绾的交易自是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便是与李紫涵那点破事儿都还没整明白,哪还有什么心思谈婚约? 无奈之下,只得开口辩解。 “此事说来话长,如今陛下与小子近乎五年都未曾有过交集,难保陛下心中没有其他钟情之人,若是……” 可话未说完,便见丁修脸色一沉,猛地一拍茶几,一股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骤然迸发。 “放肆,宁修言,你所言何意?你是想说陛下移情他人了?本公看你是活腻了!信不信,你若还敢口出狂言玷污了陛下清誉,便是本公在这扶风郡直接斩了你都行?” 宁修言一愣,看向丁修心中不免升起了一丝惧意。 看来这小老头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还以为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而观其言行,此人是绝对的保皇派! 既如此,自己在他面前的言行就要收敛一些才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一念至此,宁修言赶忙赔罪道:“英国公误会了,小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可丁修身居高位多年,向来说一不二,自是不会听他辩解! “行了,本公不想听你狡辩,待三州之乱平定,届时班师回朝,镇远侯就速速与陛下完婚吧!” 看着一锤定音的英国公,宁修言人都傻了! 不是,这老头谁啊? 都敢做女帝的主了? 更何况自己与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他还给自己摆上长辈的谱了! 便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这会儿被英国公气得怒极反笑的宁修言没有丝毫留情面,直接甩脸道:“不是,老头,你谁啊!都敢替陛下做主了?本侯看你才是活腻了!” 而宁修言这句话从嘴里蹦出来的那一刻,整个郡衙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莫说郭子瑜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自己,就连廖忠,陈巍廷二人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状,宁修言心中一沉,有些心虚道:“不是,你们这般看着本侯作甚?” 第72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英国公瞧着宁修言这副不似作伪的模样,胸中原本熊熊燃烧的怒火,顷刻间熄灭了个干净。 颓然的缓缓落座,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带着几分不忍与无奈。 “哎,本公算是相信你,这心智受损之事并非虚言。” 恰在此时,郭子瑜喉头一动,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蹭上前来,压低声音问道:“侯爷,您这……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宁修言瞧着他,一脸纳闷:“你以为本侯痴傻的五年,是在与你逗闷子不成?要不,你来试试?” 郭子瑜闻言,连忙摆手,一脸惶恐。 “下官可没侯爷这般胆量,敢当着人亲舅舅的面说外甥女闲话的!” 闻听此言,宁修言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僵直了一瞬! 好嘛!这真是撅屁股看天——有眼无珠! 在华夏早有俗语道尽舅舅的尊崇。 “父逝随意葬,母去待舅至”,足以见得舅舅地位的崇尊! 而就连婚嫁大事,舅舅也常被尊为上宾,坐镇主桌,其地位可见一斑。 更何况,在这古礼尚存,婚约重于泰山的时代,宁修言那番话,无异于暗指女子心性不坚,轻浮易变,是对女子名节的极大玷污。 即便是寻常百姓之家,舅舅闻听此言,恐怕也是怒不可遏,便是当场动手亦非不可能,更遑论是英国公这等显赫之家,而其外甥女又是如今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此刻丁修心中定是怒火中烧,难以平息。 没当场动手打他一顿,已经算是顾及英国公这三个字的尊贵与体面了! 若是换在以前,丁修说什么也得提刀砍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小王八蛋! 眼见郡衙内气氛凝固,宁修言厚着脸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那什么,英国公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小子这刚恢复没多久,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还请您多多包涵,别跟我这种小辈一般见识!” 丁修斜睨着宁修言,眼神中满是不解与困惑。 这小子以前可不是这副模样啊! 怎么痴傻了五年一朝醒来性情都变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哦,对,老头! 自投身军旅以来,别说当面了,就是背地里也未曾有人胆敢以那般称谓唤自己! 他倒是胆子不小,一句话脱口而出,还反问起自己是谁来了! 若非念在他初愈便急匆匆赶往荆州,为女帝分忧解难的情分上,换作往日,早就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教他长长记性! 心中暗自无奈叹息,丁修摆了摆手! “罢了,本公今日不与你这小子计较,只是日后同陛下成婚后,你的言行举止还需多几分谨慎,毕竟在外你代表的是陛下,莫要给皇家脸面抹黑才是,你可明白?” 听着丁修那循循善诱、满是关怀的教诲,宁修言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强忍憋屈的同时,在心底暗暗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这位固执的小老头打消让自己同女帝完婚的念头。 思来想去之后宁修言幡然醒悟,自己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个屁啊! 这是沈卿绾家的破事儿,自然是交给她去处理了,自己在这操哪门子心! 醒悟过来的宁修言打定主意,等回京之后一定要将这事儿和沈卿绾说清楚,让她趁早将退婚的事儿公之于众,免得日后自己青楼都逛得不自在! 提及青楼,宁修言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微妙的悸动,来到大夏也有一个多月了,他竟还未踏足过那传说中的先贤圣地,心中难免唏嘘不已。 不知里面的妹妹是否真如前世电视剧里所展现的那样,修长而雪白的双腿,腰肢柔韧,宛如水中游弋的灵蛇,一颦一笑间尽显风情万种。 想着想着,嘴角便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猥琐的笑意! 郭子瑜在一旁,眼神偷偷瞄向丁修,见他自顾自地喝茶并未瞧向这里,便欲开口提醒宁修言,却忽闻门外传来一阵版辕(板车)轮毂碾压过石路的声响。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门外,只见一辆辆版辕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无数古董字画错落有致,堆砌成一座座小山。 此情此景,触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怒火在他们胸中悄然升腾,仿佛连空气都为之震颤。 唯独宁修言,面容上并未掀起丝毫波澜。 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这不过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老话在现实生活中的又一次鲜活注解。 相反,他内心深处竟隐隐生出几分对明太祖朱元璋那份决绝与洞察的理解与共鸣。 逢年过节,哪家哪户不是宰杀肥猪,共享一顿丰盛的肉宴,以庆团圆? 心中更是暗自盘算,若有朝一日国库真的捉襟见肘,或许,劝谏女帝效仿明太祖,也未尝不是一条可行之策…… 莫昶业阴沉着脸,来到宁修言面前一拱手,语气中似有压不住的火气。 “侯爷,所有人的财物均已清点完毕,请您过目!” 宁修言一听便知莫昶业心中怒火未消,却也并未多言,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宁修言压低声音,在莫昶业耳边轻吐一语:“待会儿,这些人就交由你来处置,一个不留!” 莫昶业闻言,连忙恭敬应答。 “喏!” 来到版辕旁,宁修言随手拾起一枚银锭,在手中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望向众人。 “诸位大人果然言而有信,未曾欺瞒本侯。既如此,本侯自当履行诺言。” 几人深知宁修言接下来的话语,将如判官之笔,轻易便可断他们生死。 宁修言摸了摸下巴,仿佛在进行一场深思熟虑的抉择,随后,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轻点一人。 “自今日起,你便是扶风郡的新任郡守了。” 而那被选中的官员,初时目光呆滞,恐惧与难以置信交织其中,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曙光刺破了黑暗,转瞬之间,泪水滂沱,喜极而泣。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余下的几人,虽心中失落,但仍尚存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宁修言,毕竟,还有一个活命机会悬而未决,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宁修言的眸光再度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最终,落在了某个人的身上,手指轻轻一点,又一个人被他选中。 这一刻,剩下的众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纷纷瘫坐于地,面如死灰,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绝望。 劫后余生的两人,来不及感慨,纷纷跪倒在宁修言的面前,感激涕零! 殊不知,他们离死也不远了! 莫昶业没有废话手起刀落,将被那几名没选上的官员就地正法。 霎时间,整个郡衙尚还活着的官员仅余先前二人。 正当二人欲启唇誓表忠心之时,宁修言却缓缓半蹲下身,嘴角勾起一抹森寒的笑意,如同冬日里最为冷冽的寒风,直透人心。 “你们知道吗?有人曾同本侯说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以前本侯还不信,总觉着这世间豺狼当道,好人都不长命,可如今啊,本侯算是明白了,夜路走多了,总有见鬼的时候!” 言罢,宁修言未再理会那二人,径自起身,步伐从容地迈向堂内深处! 正当这两人细细咀嚼宁修言所言之时,忽觉后颈拂过一抹莫名的寒意,他们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目光落在了似曾相识的衣物上,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与惊愕。 那件衣物虽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可却不见头颅…… 第73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丁修缓缓扫视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后的释然,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这二人的身死于他而言,不过是意料之中罢了,但宁修言痴傻五年后,依旧行事杀伐果决,着实令他暗暗称奇。 随口吩咐了贾世文一句,丁修便与郭子瑜一前一后步入了郡衙大堂。 刚一踏过郡衙门槛,郭子瑜便迫不及待发问。 “对于三州之乱,侯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岂料,宁修言轻轻摆了摆手,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开口:“先不急,眼下当务之急应当是清算好一应钱财,之后才是考虑平定三州之乱一事!” 郭子瑜闻言,不由得一怔。 面上浮现出愕然之色,疑惑地道:“侯爷此言何意?莫非在侯爷心中,银钱竟比平定叛乱之事还要紧迫?如此作为,岂不是将荆州万千黎民百姓的安危置于不顾?” 宁修言轻轻瞥了郭子瑜一眼,却并未出言回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英国公。 此刻,场中唯一能制衡自己的,唯有丁修一人。 若是应对稍有差池,便有可能被他趁机掣肘,打乱自己的谋划! 一个国公,尤其还是女帝的亲舅舅,即便没有诏令,做起事来依旧百无禁忌! 反观丁修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水,一副闲适之态,全然没有开口的打算。 这让宁修言顿感无语。 眼见这般,宁修言只得反问郭子瑜。 “小郭大人以为我等现下应当如何处理?” 郭子瑜神色凝重,声音低沉而坚定。 “下官以为三州之乱乃当务之急,原先我等因兵力不足,只得蛰伏于扶风郡,静候朝廷援军,而今,英国公领兵驰援,我方虽不及三州兵力,但也兵多将广,何不趁此机会先去荆州解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随后兵分两路,英国公可率部阻截梁州军,我等直捣雍州,届时三州之乱可平矣!” 宁修言闻言,轻轻颔首,眉宇间却未露出全然赞同之色。 诚然,郭子瑜之策看似果断决绝,直击要害,但与宁修言心中所想却相差甚远! 其一,攻城之战,其艰难程度远非守城可比,耗时冗长,一旦陷入胶着,便成了未知之数。更令人担忧的便是,万一雍、梁两州反应过来形成合围之势,即便我方人数众多,亦难以抵挡四面楚歌之困。 届时,水源断绝,粮草告罄,自己这方恐将如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其二,荆州痘疮肆虐,已逾一月有余,城内百姓,能活至今日者,想必定是寥寥无几,而存活下来之人必对朝廷心有怨恨,倘若受人蛊惑,到时候荆州军民一心,想要拿下更是要大费周章。 其三,陛下直接遣凤鸣军远道驰援,而非近在咫尺的豫州军,此举深意,不言而喻。 女帝对三州之乱,心存重重戒备,不敢贸然调动他州兵马,以免牵一发而动全身,让局势更加错综复杂。 综合上述几点考量,宁修言心中已然有数,他知道如今的局面唯有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攻取三州之地,方能令周边的宵小之辈望而生畏,不敢轻举妄动! 念及此处,宁修言轻轻启唇,声音淡然而又不失威严:“小郭大人所言,确有其理,然而,却非上策!” 郭子瑜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正欲开口相询,却见宁修言已先一步为他细细道来其中缘由。 “我军眼下当务之急并非是荆州,而在一举攻取雍、梁二州,此二州自以为行事天衣无缝,故而本身疏于增兵布防。此等心态,恰为我军直取要害之良机。反观荆州,长久以来饱受痘疮之苦,其兵马战力早已大不如前,即便营中尚有兵力留守,其实力相较于往日恐怕也是大打折扣。” “再者,一旦我军顺利拿下雍、梁二州,便可彻底孤立荆州,切断补给。时间拖得越久,对我军越为有利。如此一来拿下荆州易如反掌” 郭子瑜面色骤变,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宁修言,声音中满是惊愕与愤慨:“宁修言,你……你竟要以荆州满城黎民的安危,作为你平定叛乱的功绩筹码?你怎忍心如此轻贱人命,视苍生如草芥?” 宁修言面色阴沉如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言辞间透出一股令人背脊发凉的寒意。 “仁慈之人不掌兵权,重义之士难涉商海。古语云,一将功成,需踏过万千枯骨。对于荆州百姓所遭受的苦难,本侯心中甚是同情。然而,酿成这场浩劫的元凶,并非我等。本侯也绝不会因一念之仁,让麾下将士前去送死!真正应该感到愧疚的是沈元年及其党羽,而非本侯!” 面对郭子瑜那满腔愤慨的指责,宁修言只是淡然一笑,仿佛那些言辞不过是秋风中飘散的落叶,轻触即落,未在他心湖激起半点涟漪。 这世间总有人心怀慈悲,即便明知前路布满荆棘,是精心布置的陷阱,也要义无反顾地踏上前去,只为博取那虚无缥缈的名声,仿佛那是比生命更加闪耀的光环。 可在宁修言看来,世间万物皆是平等,百姓的命是珍贵无匹的瑰宝,而那些在边疆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他们的生命同样沉重如山,不容轻忽。 战士们以身许国,誓死守卫疆土,沙场之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是他们身为军人的荣耀与归宿,而非成为某些人手中随意摆布的棋子,无端牺牲,只为成全他人的战功簿。 没有再多费唇舌,只是轻轻扬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景云,将小郭大人请至厢房歇息,务必确保他安然无恙,待他清醒些再放他出来!” “喏!” 随着陆景云将郭子瑜“请”出堂外,整个郡衙之内也就剩下零星几人。 此刻,丁修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转向了宁修言,缓缓问道:“镇远侯心中,可有下一步的筹谋?” 宁修言微微挑眉,反问:“国公爷难道不觉得,本侯此行稍显冷漠,不通人情世故?” 丁修轻笑一声,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豁达。 “镇远侯言重了,本公此行乃是奉诏协理,一切事务自然以镇远侯为首。镇远侯如何安排,本公便如何行事,至于其余琐碎之事,与本公无关!” 宁修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却也没有深究,转而向陈巍廷与廖忠吩咐道:“有劳陈将军与廖大人,清点财物,稍后回来汇报与本侯。” “喏!” 约莫一炷香后,二人快步走入郡衙恭敬道:“侯爷,钱财皆已清点完毕,除去古董字画,布匹珠宝外,白银共计二十万两,黄金总计十万两!” 点了点头,宁修言看向英国公,“不知凤鸣军此行一共来了多少人?” 没有迟疑,丁修随口答道:“约莫一万五千人!” “一万五千人吗?” 宁修言喃喃自语,心中暗自计算,加上魏天生投诚的两千人外,眼下自己这边一共有两万三千人的兵马,每人分上五两银子,还有剩余,多出来的就当作是悬赏。 唯有如此,才能尽快地拿下三州。 毕竟当兵的也不过是来混口饭吃,为了养家糊口!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宁修言烂熟于心! “去,传本侯的命令,先将这批银钱迅速分发给每位将士,每人五两白银,以资鼓励。至于后续奖赏,告知众军,凡能斩获三州境内五品将领之首者,每人加赏白银十两;若是四品将领,则赏黄金五两,以示嘉奖。至于那三品统帅……” 宁修言语调一顿,深吸一口气,双眸闪烁着坚定与激励的光芒,沉声续道:“斩三州统帅者,赏黄金百两,以昭显其赫赫战功!”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这等丰厚的奖赏,不仅令底层士卒血脉贲张,就连在场的廖忠等人也不禁心中澎湃。 见几人目光炙热,宁修言对此并不意外。 一个普通人家一年下来也不过就能存五到十两的白银,足以见得自己的这份奖赏有多诱人! 第74章 兵贵神速 “另外,取舆图来!” 闻听此言,英国公眸光一闪,兴趣盎然地问道:“哦?镇远侯莫非已胸有成竹,有了破局之策?” 宁修言轻轻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答道:“算是略有所得,只是此计尚需英国公鼎力相助,方能顺利实施。” 英国公爽朗一笑,豪迈之情溢于言表。 “镇远侯言重了,本公早已言明,但凭镇远侯调遣,军中切忌政出多门,自当唯你这位陛下亲封的统帅马首是瞻!” 待于兴将大幅舆图缓缓展开,铺陈于案上。 宁修言凝视着错综复杂的地理形势,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手指轻轻一点图上。 “烦请英国公亲自率军,扼守荆州与梁州之间的咽喉要道,至于是否发起攻势,则请英国公根据形势自行决断。想来沙场之事,英国公应当比小子更为精通!” “那你呢?”丁修好奇道。 一抹冷冽的笑意在宁修言唇边漾开,“小子就给他们好好上一课,什么叫兵不厌诈!” 丁修闻言,眉头不由自主地蹙成了一座小山。 “莫非镇远侯打算孤身犯险,深入敌后?倘若真是如此,本公仅需率领五千精兵,便能轻易切断他们的联系,至于其余人马,皆由你随意调遣!” 宁修言心中本欲推辞,但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未曾真正领兵征战过,此刻有英国公这等老将的援手,自是求之不得。 正所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又有何理由拒绝呢? 更何况,此行胜算并无十足的把握,万一兵力不足……他心中暗自思量,终是点了点头,接受了英国公的好意。 宁修言心中盘算已定,雍州之战,若要赢得漂亮,硬碰硬绝非上策。唯有行奇兵之道,攻其不备,速战速决,方能一鼓作气,将雍州军手到擒来! 一念及此,他转向英国公,神色坚定:“眼下我等与三州之军兵力虽有差异,但在我看来,雍州乃最易攻克之地。所以小子打算兵行险招,趁其不备拿下雍州军。而后传信国公,合力围剿梁州军,不知英国公意下如何?” 丁修闻言,轻轻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你是想诈开城门?” 宁修言悠然道:“山人自有妙算,英国公只需稳守关隘,余下的,便安心静待在下传来捷报便是。” 丁修闻言,亦不多做追究,毕竟隔墙有耳,难保没有耳目暗中窥探。 “雍州若顺利攻下,梁州之地便棘手了许多,强取豪夺只会适得其反,反增祸端。” 对于丁修的这番考量,其实宁修言心中也有疑虑,但事已至此,容不得自己优柔寡断,当即拍板定案:“无妨,梁州之事且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先拿下雍州,至于其他的……见招拆招便是!” “你打算何时起程?” 宁修言神秘一笑,“都说了兵贵神速,自然是越快越好,小子打算即刻起程,只不过走之前还得喊魏天生来一趟!” 望着魏天生等人离去的背影,贾世文面露担忧道:“国公爷,这镇远侯此计当真可行?若是……” 丁修没有答话,而是对他吩咐道:“去,看看文武到哪儿了,若是进城了便直接让他们跟在小家伙后面,万不能拖他后腿,此举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之地,务必要紧跟那小子的步伐,算了,你亲自和文武走一趟,一应调遣由你指挥!” “末将明白!” “这小子当真是有点意思,连用兵都变得这般诡异莫测,与之前求稳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当夜幕悄然落下,一队人马狼狈不堪地逃到了雍州城外。 “快,开门,开门!” “何人?” 魏天生抬起头道:“是我,魏天生!” 城楼上的士卒纳闷不已,但还是公事公办道:“魏千总稍后,我等需向吴庆祥吴参将禀报!” 很快,城门上探出一颗脑袋沉声道:“乌奎呢?” 魏天生略带凄凉道:“乌将军中了埋伏已经命丧扶风郡了,我等拼了命才从那儿逃出来的!” 闻言,吴庆祥心中一沉,看向底下之人多了几分警惕之心! 然而不等他开口,魏天生再度焦急地催促道:“吴参将,还请速速开门,我等身后还有追兵,前因后果容末将进城后细禀!” 正在吴庆祥犹豫不决是否要开城门之时,却忽听不远处传来沉重的马蹄声,又瞧见城下雍州军狼狈的模样。 当即心中一紧,厉声道:“速开城门,放他们入城!” “喏!” 待魏天生等人安然无恙的入了雍州城,大门瞬间紧闭,沉闷的号角声顷刻间响起。 顿时雍州大营炸开了锅,无数士卒手忙脚乱地穿上甲胄飞快地跑出营帐外集合! 眼见着雍州大门紧闭,门外数千人马没有多做停留,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而去。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弄成这样?”吴庆祥皱眉看着魏天生甲胄上斑斑血迹疑惑道。 而本想借机动手的魏天生在看到无数兵马纷涌而至,顿时收起了心思,一脸苦涩道:“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让宁修言那厮有了准备,抢先一步占据了扶风郡,我等不知情下,一入郡内便中了埋伏,乌将军命我等拼命突围,可他却被宁修言带人围住,四千多人就只剩下我们跑了回来!” 而此时一名膀大腰圆,身着虎头甲的将领赶至二人身前,一双虎目瞪的如铜铃般大小! “何事吹号?” 一见来人是雍州军的参领,孔克敌,吴庆祥当即抱拳行礼。 随即便将魏天生所言又复述一遍,听得孔克敌眉头直皱。 “罢了,先随本将回营,将此事禀报给统帅大人,由他来定夺!” 恰在此时,城头上忽然响起一名士卒的惊慌声! “吴参将,不好了,城外有数万兵马前来攻城了!” 一听这话,孔克敌与吴庆祥心中均是一沉,还来不及开口,便见魏天生故作愤慨上前道:“二位将军,还请允许末将领兵出战,替乌将军报仇!” 第75章 计划有变 闻听此言,孔克敌瞪眼呵斥一声。 “胡闹!” 但随即也明白魏天生是想替乌奎报仇心切。 于是,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缓缓言道:“你等中了埋伏身受重伤,能一路逃回来已是不易,此时不是意气用事之时,如今本将在此,你等安心回营养伤便是!且回去后,将此事原委禀报统帅大人,由他定夺。本将今日倒是要瞧瞧,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来挑衅我雍州军的威严!” 魏天生还想说什么,突觉身后大氅被人暗中轻轻一拽,瞬间心领神会,连忙抱拳行礼道:“如此,末将便先行告退,回营静候孔将军凯旋而归!” “嗯,去吧!”孔克敌微微颔首,目光中透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 当目送那两千余名垂头丧气的士卒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后,孔克敌的面容转而变得格外严峻,低沉的嗓音在夜风中回荡。 “随本将,登城楼!” 踏上城楼的瞬间,即便是孔克敌这样久经沙场的将领,也不免在摇曳不定的微弱火光下,心头猛地一颤。 或许是因为夜色太过浓重,宛如墨汁倾泻,城外此刻被一片深沉的黑幕紧紧包裹,仿佛是无边的黑暗深渊,无声无息间侵蚀着人心,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来者何人?” 就在这沉闷压抑的氛围达到顶点之时,阵前猛然间有一骑骏马破暗而出,马上之人的声音划破夜空,清晰而有力,带着不容小觑的威严。 “本将丁文武,尔等乱臣贼子,还不速速打开城门投降!陛下仁慈,定会赐予尔等一条生路!” 听到丁文武这三个字时,孔克敌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丁文武的现身,暗示着英国公丁修理应同在此地,然而,眼前唯有丁文武的身影,丁修却如晨雾般消散无踪,引人揣测。 莫非他坐镇中枢,运筹帷幄? 抑或是已疾驰梁州,另有图谋? 孔克敌不敢妄自揣测,心中涟漪四起,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对吴庆祥低喝道:“速速通报统帅,事情有变,不可延误!” 吴庆祥见孔克敌神色凝重,前所未见,心中亦是警钟大作,二话不说,便命人向大营疾驰传递消息。 “荒谬!我雍州军数十载如一日,屹立于此,将东胡蛮夷拒之雍州城外。即便此刻,仍有近两千士卒,坚守边疆,恪尽职守。丁小公爷这句乱臣贼子本将以及一众雍州将士皆是担待不起!” 听到这话,丁文武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本将军既然亲自率军至此,自然是奉了陛下的诏令前来。你竟还敢欲盖弥彰,难道真把本将军当成了懵懂无知的孩童吗?倘若你等问心无愧,何不干脆利落打开城门,迎接我等入内一探究竟?” 面对丁文武咄咄逼人的气势,孔克敌心中暗叫棘手,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不吭不卑道:“丁小公爷言重了,你我同属军中之人,理应深知军令如山。没有陛下明文诏令,我等断不敢擅自开启城门,放任何人等入内。当然,若小公爷非要进城不可,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需出示陛下手谕,我等自会打开城门恭迎丁小公爷入城!” 见状,丁文武冷笑一声:“巧言令色,今日这雍州城的大门,你愿开则开,若是不愿,本将军便亲手凿开它!此番前来,本就是为了将你等这些犯上作乱的奸佞之徒一网打尽!” 眼见即将撕破脸,孔克敌亦不愿再与丁文武虚以委蛇,他眼神一凛,语气中满含讽刺。 “小兔崽子,念在英国公的为人上,本将始终对你言辞敬重,未曾有丝毫轻慢。而今,你却左一个乱臣贼子,右一个奸佞之徒,真当我孔克敌是泥塑的菩萨,任由你肆意诋毁吗?” 丁文武面露轻蔑,只见其手中寒星戟,戟身修长,折射月光,犹如寒星闪烁,隔空遥指孔克敌。 “莫要嘴上叫嚣,若真有胆量,可敢出城与本将军一战!” 面对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即便是那性情温和如泥塑的菩萨,恐怕也要怒发冲冠,更遑论本就是战场上以一当百的猛将孔克敌。 听闻此言,孔克敌怒目圆睁,即刻抽刀在手,意欲出城与那丁文武一较高下,更是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斩杀了这口出狂言的小子。 好在吴庆祥尚存理智,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拦在孔克敌身前,苦口婆心地劝阻。 “孔将军息怒,万勿落入敌军设下的激将之计。我军新近受挫,士气尚未完全恢复,反观敌军,正值士气高昂之际。论及兵力,除去边疆守卫的两千精兵,雍州城内可调遣之兵不过六千有余。而末将细细观之,丁文武阵势浩大,人数至少在万人之上,我军与之相较,兵力悬殊,此时若贸然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唯有依托坚城,固守待援,方为上策。” 在吴庆祥的一番苦心劝阻下,孔克敌总算是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落入那小子的阴谋诡计同时,心中对他也产生了几分怨恨。 眼见诱敌之计未能得逞,丁文武心中虽有一丝惋惜掠过,但却并未因此而沮丧。 毕竟,这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念头,成功了固然可喜,即便是对方如今这般坚守不出,于他而言也无伤大雅。 总之,此番行动的关键一环并不在于他这。 想到这里,久不见城内动静的丁文武心中微感疑惑,遂悄悄靠近贾世文身旁,压低声音道:“贾叔,宁修言那小子的计划能行吗?为何至今城内还毫无动静?” 贾世文也顿感诧异,但转念一想,战场之上,风云莫测,诸多变故往往超乎预料,难以循规蹈矩。 既然宁修言迟迟未发信号,这其中必有蹊跷,或是计划之中横生突变,迫使他不得不做出调整,为今之计只有寄希望于宁修言不会出差池才好。 第76章 夜袭 另一边,原本径直走向雍州军大营的魏天生等人却骤然停住脚步。 在他们身后,伪装成普通士卒的宁修言,眼神机敏地扫视着四周,低语道:“如今计划有变,本侯见先前那名参领所带队伍约莫千人,天生可知此刻雍州大营之内,还余多少兵力?” 魏天生闻言,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压低声音。 除去镇守边疆的两千精兵,此时营内应当不足五千之数! “不足五千吗?” 宁修言轻声重复,片刻之后,他的目光穿透层层迷雾,坚定地投向了远方,沉声布置道:“待会儿本侯会随天生一同进入帅帐,廖忠你领兵控制住营门附近的守营士卒,不论生死,但务必确保,不能走脱一人!” “喏!” 接着,宁修言的目光转向陆景云、于兴、于明、齐山四人,声音冷冽如寒风穿林。 “你们四个随本侯充作天生的贴身护卫,待天生踏入帅帐之时,寻找机会出手,斩落营帐外所有亲卫!” “属下明白!” 言及此处,宁修言略作停顿,目光最终定格在莫昶业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莫昶业,你的职责最为艰巨。营内巡夜之卒众多,一旦我等动手,你需即刻行动,以雷霆之势镇压所有雍州巡卒,不容有丝毫延误!三声弃械不杀后,若还有胆敢持兵刃者,一律戮之!” 莫昶业闻言,神色凝重而坚定,拱手道:“侯爷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 “所有人记着,此战除去我等几人外,其余人等皆以莫昶业马首是瞻,本侯不论你是御林军亦或是白羽卫,谁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即便本侯命悬一线,亦要亲手斩了那失职之人,绝不姑息!尔等可都听清楚了?” “喏!” 深夜,漆黑如墨的天幕上,几颗稀疏的星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连它们也畏惧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卷起阵阵黄沙,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夜袭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前方,雍州大营的轮廓渐渐清晰,微弱的火光在帐篷间闪烁,映照出士卒巡逻的身影。 当脚步终于跨过雍州军那沉重的营门时,一股无形的紧张氛围犹如实体般弥漫于空气之中,紧紧缠绕着每个人的心弦。 众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几乎要跃出胸膛,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谨慎,生怕被守营的士卒看出端倪。 “见过魏千总!” 一声突兀的问候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不少本就处于精神紧绷状态的将士们本能地伸手握住了刀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见状,守营的将士们立刻摆出防御姿态,提高了嗓音,厉声喝问道:“你等做什么?” 那声音洪亮如钟,穿透了夜色,引得周围巡夜的士卒也不由自主地投来好奇的目光。 魏天生见状,连忙摆手示意,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诸位莫慌,莫慌!” 正当宁修言心中暗自盘算,是否即将不得不诉诸武力之际,一阵略带玩味的轻笑声悠然响起,穿透了夜色的沉寂。 “哟,这不是咱们英勇的魏千总嘛!” 魏天生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迎向那位缓缓步入光影之中的身影,解释道:“乌奎将军战死,我等历经一番苦战,方从扶风郡的围追堵截中脱身而出,兄弟们身心俱疲,还望肖千总海涵!” 肖千总眉头轻轻一蹙,目光如炬,扫视过一圈因惊扰而略显慌乱的巡夜将士,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干什么?魏千总都不认识?还不都赶紧滚去巡夜去!” 随着肖千总的一声令下,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无形,两队巡夜将士匆匆整理好队形,各自回归岗位,夜色也再次恢复了它应有的宁静与深邃! 随即肖千总又看向魏天生面露狐疑道:“怎么回事?” 魏天生四下张望一番,这才小声凑上前道:“原先……” 趁着魏天生解释之际,廖忠等人借着人群的掩护,悄然摸到了守营士卒的身侧。 正当肖千总全神贯注地倾听之时,腹部猛然间传来一阵剧痛。他刚要张嘴呼喊,便被面目狰狞的魏天生捂住了嘴巴。 与此同时,其余的守营将士还沉浸在懵懂无知之中,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廖忠带领的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断了咽喉!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夺取营门的任务算是勉强落幕。 接下来只要不出岔子,一切按部就班便能如宁修言所设想一般。 随着众人散开,魏天生深呼一口气,心中暗自祈祷接下来的行动能够一切顺利,便领着宁修言几人朝着帅帐大步而去。 一名身披铠甲的亲卫猛地抽出腰间横刀,凌厉地挡住了魏天生的去路,沉声喝问:“何事?” 魏天生身形一顿,随即躬身行礼,“卑职魏天生,奉孔将军之命,特来向统帅大人禀报扶风郡之行的情况!” 亲卫眉头微皱,刚欲开口:“稍等,待我……” “不必了,直接放他进来。”一个威严而冷冽的声音打断了亲卫的话语,其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喏!”亲卫应声,迅速收刀让路。 临进帅帐前,魏天生瞥了一眼宁修言,厉声道:“你等好好在此守着,莫要与康统帅的亲卫起了冲突!” “喏!” 就在魏天生进去没多久,猛然爆发出康统帅愤怒摔杯的巨响,那震耳的声响仿佛要将帐内的空气撕裂。 “竖子卑鄙,真当我康腾信的雍州军是吃素的吗?” 突如其来的怒吼,如同惊雷般在营地中炸响,连门口的亲卫都不由自主地转身,目光齐齐投向那帅帐深处,满心疑惑与惊愕。 也正是这个时候,宁修言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即与其余四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趁着四名亲卫注意力被帅帐内的动静吸引,陆景云等人动作迅捷地抽出腰间匕首,一抹寒光闪过,精准无误地刺入了毫无防备的亲卫们的脖颈处,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几乎未激起一丝声响! 而莫昶业,自始至终都将注意力锁定在宁修言的一举一动上,目睹这一幕,立刻抽刀厉喝:“弃械不杀!” 随着莫昶业的一声震天响的怒吼,余下的两千勇士亦随之齐声呼应,犹如浪潮般汹涌。 “弃械不杀!” 这三声呐喊,宛若夜空中连续炸响的惊雷,令许多人的心胆俱裂。 而那些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的士卒,仍旧握着明晃晃的刀刃,茫然地在营中搜寻着那虚无缥缈的敌人。 就在这时,他们身旁的同袍却突然如脱缰野马般向他们狂奔而来。 士兵们刚欲开口询问缘由,只见皎洁的月光下,一缕白芒如闪电般掠过,紧接着,眼前便是一片猩红,那同袍已然浑身浴血,却仍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而去! 雍州军的惊呼声、混乱的脚步声瞬间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莫昶业率人如同鬼魅般穿梭在敌群之中,每一刀每一剑都精准无情,直取要害。 鲜血喷洒,顷刻间染红了夜色,雍州大营中弥漫起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宁修言心跳加速,脚下的步伐却更加坚定,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冲入了帅帐。 帅帐内,康腾信正一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宁修言如同死神般逼近,后者猛地一挥手,利刃划破空气,带着凛冽的寒风,直取他的咽喉。 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宁修言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刀刃划破肌肤的细微声响。 而康腾信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随着康腾信生命的终结,他的身躯轰然倒下,宁修言毫不犹豫地提起那颗仍旧瞪大双眼、满载不甘的头颅,大步流星地跨出帅帐之外。 他高举着康腾信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康腾信已死,放下武器者,可免一死!三息之后,凡手中仍握兵器者,格杀勿论!” 最先捕捉到这一震撼场景的是雍州军中的一名士卒,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如纸般苍白,手中的兵刃不由自主地滑落于地。 这一举动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迅速在军中蔓延开来,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直至整个雍州军队的士气与抵抗意志在瞬间土崩瓦解。 夜色依旧深沉,众人也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放松,他们知道唯有拿下孔克敌,雍州一战才算真正胜利! 第77章 山穷水复疑无路 镇压雍州军的行动,表面上看去行云流水,一帆风顺,实则暗潮汹涌,危机四伏。 每一步都仿佛在薄冰上行走,全凭老天爷垂怜,方能在营门处险之又险地避过暴露的厄运,其艰险程度,实非言语所能尽述! 然此间事了,接下来的目标便好似利箭在弦,直指那孔克敌! 但雍州城门守卫森严,士卒少说也有千人,而孔克敌更是稳坐城头,居高临下,犹如猛虎盘踞,使得这雍州城头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即便倾尽麾下所有兵力,以人海战术强攻,恐怕也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方能拿下雍州城头! 况且刚刚才镇压了雍州大营数千将士,此刻尚需兵力镇守在此,以防生变,否则稍有差池便会满盘皆输。 若是最后迫不得已选择强攻,万一城头处战况胶着,久攻不下,有漏网之鱼趁机潜回通风报信,到那个时候恐前门拒虎,后门又遭狼袭,令局势更加是雪上加霜! 宁修言想到这里,不禁眉头紧锁,心中似有千斤重担。 而如今之计唯有设法打开城门迎城外龙骧军入城,里应外合方能解此燃眉之急。 但如此一来便又陷入了死循环之中,该如何才能拿下有孔克敌坐镇的雍州城头呢? 正低眉思索之间,忽见廖忠脸色阴沉地押着一名雍州士卒,匆忙来到宁修言面前。 “侯爷,这是孔克敌派来大营传令之人,被我等拿下了!” 望着眼前一脸惊惧的士卒,宁修言强行挤出一抹自认为和煦的笑容,对他柔声细语道:“这位兄弟,孔参领托你带回什么口信?” 殊不知,此刻宁修言的身上,康腾信的血迹尚未干涸,斑驳点点,在这幽深的夜色下,借着微弱的火光映照,更添了几分阴森之气,整个人看上去犹如阴间厉鬼重返人间一般。 那模样,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眼见着那名士卒如同受惊的鹌鹑,全身战栗,牙关紧咬,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宁修言的眉头轻轻蹙起。 廖忠见状,二话不说一脚踹了上去,怒喝之声随之响起。 “侯爷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是再闭口不言……” 话未说完,便听“噌”的一声,一抹寒芒如幽灵般掠过夜空,眨眼间廖忠腰间的佩刀便搭在了士卒的脖颈处,低声威胁道:“再不说话,本将宰了你!” 本就处于极度恐惧之中的士卒,此刻哪里还经得起两位满身煞气、眼神凌厉的汉子恐吓,心中的恐惧更是如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他淹没。 当下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城楼处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待士卒颤颤巍巍的勉强叙述完后,宁修言皱着眉便挥了挥手,一旁的白羽卫便一左一右架起那人拖向夜色深处。 夜空中,那人惊恐求饶之声如泣如诉,回荡不绝。 回过神来的宁修言连忙开口:“把他同雍州军关押在一起!本侯可没说让你们宰了他!” 两名白羽卫一愣,随即又将那人往反方向拖去。 目睹此景,宁修言纳闷地将目光转向莫昶业,“白羽卫哪儿来的那么大杀性?” 闻听此言,莫昶业愣了愣神,随即颇为无奈的苦笑道:“属下待会儿一定好好管教他们!” 但心里却不免腹诽道:哪儿来的杀性?这不得好好问问侯爷您吗? 以往这群人虽说是拱卫京都,但归根究底不过是群没尝过鲜血的狼崽子,如今跟着您也算是开过荤了,现在您反倒问起我来了,这让我从何说起? 不过腹诽归腹诽,眼下正事要紧! 莫昶业压低嗓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侯爷,属下以为,不若我等借此机会一鼓作气直接冲向城头,顺势打开城门迎接丁小公爷入城如何?” 宁修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上嘴唇下嘴唇这么一碰,可知要死多少兄弟?” 不等莫昶业开口,宁修言继而又道:“先不说别的,就单单咱们这么多人若贸然冲锋,城楼上的弓箭手一轮齐射,你且算算,还有几人能够安然无恙?更别说城门处有重兵把守,眼下丁文武在城外叫嚣,孔克敌对城门处必然严防死守,你的提议在我看来,与送人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廖忠也是十分赞同宁修言的想法,点了点头开口道:“侯爷所言甚是,况且我等还需分出人手看守雍州大营数千人,如此一来,能赶往城楼处的也仅仅约莫千人,倘若真如莫兄弟所言,只怕是还未靠近大门,人就死的差不多了!” 陆景云适时的插话进来,声音中带着一抹决绝。 “侯爷,要不我同于兴他们三人找个机会将孔克敌宰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魏天生恰巧也来到了宁修言等人身边,听闻此言,连忙出声阻拦。 “此计万万行不通,孔参领绝不似一般将领,别的不敢说,末将曾亲眼目睹他孤身一人力战东胡三王而不落下风,甚至将那三人压制得毫无招架之力。这等武艺与胆略,世间罕见,称他为雍州第一猛将也不为过!” 而听到这话的宁修言,心中又是一沉! 这他妈是哪儿冒出来的丧彪? 孔克敌这名字他爹娘当真没有取错! 一时间气氛再度凝固,众人面面相觑,均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盯着一旁篝火里的木柴噼啪作响愣愣出神。 眼瞅着几个大老爷们坐在一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宁修言无语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行了,别想了,等咱们想出来法子,天都亮了!” 莫昶业不明所以,追问道:“那侯爷你干嘛去?” “我?我去跟孔克敌求饶去!你去吗?” “真的?那我也去!” “你去你二大爷,滚滚滚!” 眼见着莫昶业还想再说什么,地上的廖忠拉了拉他的袖口叹了口气道:“莫兄弟,你是真听不出来侯爷在赌气啊?” “啊?我以为侯爷是认真的!” 闻听此言,场中所有人都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莫昶业,搞得后者羞愧不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78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夜幕深沉,雍州大营被一层淡淡的月色轻抚,宁修言独自徘徊其间,心中莫名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奈与沉默。 即便是这深秋时节的寒风刺骨,也比不上莫昶业那番愚蠢言辞所带来的心寒。 雍州城近在咫尺,本以为只要拿下城头便可大功告成。 谁想到半路杀出个勇猛无双的武将,犹如吕布再世,令局势陡生变数。 “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了,真是晦气!” 宁修言轻声哀叹,脚下的石子无辜地成了他情绪的宣泄口,被他一脚轻轻踢开,骨碌碌地滚向暗处。 冲城之策,显然并非明智之举。 但若假借传令兵之口,遣兵驰援,人手之困又成了棘手难题。 兵少则恐孔克敌与吴庆祥心生疑虑,兵多则担心雍州大营数千将士或有异心,一旦他们趁机反水,只怕会腹背受敌! 届时,雍州能不能拿下尚属小事,若逼得对方放手一搏,一旦三州之地提前起事,到时候大夏战火蔓延,生灵荼毒,自己可就成了这千古罪人了! 宁修言左思右想,百般无奈,只得半蹲着身子,在地上胡乱涂画。 可忽然,他心中陡然冒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觉着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 一念之间,万千思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宁修言内心深处竟隐隐觉得,自己这突发奇想的计策,较之其他法子更为实际些。 此计虽太过冒险,但只要步步为营,执行得当,定能让敌人措手不及,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况且只要丁文武的凤鸣军与陈巍廷的龙骧军能够顺利入城,那点危险不足为惧! 念及此处,宁修言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霍然起身,步伐匆匆地迈向聚在一起的众人。 “你们觉着本侯这个办法如何?” 说着便将心中所想尽数道出。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有的蹙眉沉思,有的目光闪烁,显然是在衡量宁修言口中计划的可行性。 “侯爷之策,诚然妙绝,只是细思之下,未免略显激进!” 魏天生眉宇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慎重。 “是啊,一旦计划有失,我等岂不反陷囹圄,成了他人的瓮中之鳖?”廖忠亦是满面忧色,附和道。 唯独莫昶业倒是与二人想法相左。 “我倒是觉着侯爷这法子好,一来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猝不及防之下,胜算已添几分!二来凭凤鸣、龙骧两军之神速,只要我等能坚守十息,两军必能如猛虎下山,直抵城门!况且,即便是千人对峙,十息之间,难不成还能将我等屠戮殆尽?” 莫昶业言之凿凿,听得魏天生与廖忠心中也是泛起了一丝涟漪! 是啊,十息不过眨眼的功夫,难不成孔克敌还能将自己这边都杀完了? 饶是站在那儿让他们砍杀,也没这么大本事吧? 见几人神色间流露出迟疑,宁修言也不想拖了,反正横竖都没其他法子,自己若是再犹豫不决,岂不违背了兵贵神速的初衷。 想到这,宁修言当机立断,沉声下令。 “便依本侯之前所言,即刻传令下去,令所有人在临行前务必将雍州军牢牢捆绑在此,廖忠,你率五百御林军镇守此地,若有宵小之辈胆敢心怀不轨,一律格杀勿论。若真难以抵挡,便立即向城门方向撤退,不可恋战!” 廖忠一咬牙抱拳道:“末将领命!” 顿了顿,宁修言环视一圈,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所有人按本侯计划即刻出营“驰援”孔参领!” “喏!” 城头之上,孔克敌目光如炬,穿透重重喧嚣,锁定在丁文武的身上,其声中蕴含的怒意,犹如暗潮汹涌,愈发难以遏制。 “大营那边,怎的还未有援兵踪影?” 吴庆祥也是眉头紧锁道:“想来康统帅应当是在分析战局,故而才……”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伴随着传令兵的高呼:“报——大营方向,有近两千精兵正火速驰援!” 话音刚落,便听见甲胄碰撞之声,二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彼此眼中皆是闪过一抹欣喜之色。 然而当看见登上城楼之人竟是先前回营养伤的魏天生,孔克敌眼中的光芒瞬间凝滞,一抹疑惑悄然爬上眉梢。 “怎么是你?本将不是让你回应好生休息了吗?” 魏天生的眼眸深处,闪烁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悲凉。 “孔参领恕罪,实在是末将心有不甘,这才同康统帅立下军令状,领着兄弟们前来驰援,想要为乌将军报仇雪恨!” 吴庆祥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简直是胡闹!你等刚遭挫败,士气低落,此刻又如何能与敌人正面抗衡?更何况,我军兵力本就远不及丁文武之众,当前最佳策略应是依托城池固守,以待时机。怎可轻率出城,主动迎敌!” 孔克敌略一犹豫,不过还是赞同了吴庆祥所言,毕竟对方能一路打入雍州城,怕是沿途所经过的郡县皆是被收服,若是雍州城失守,自己等人将再无容身之处! 未曾想,魏天生虎目含泪,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 “孔参领、吴参将,乌将军为我等袍泽断后而亡,眼下,城外敌军嚣张跋扈,挑衅之声不绝于耳,我等心中怒火中烧,怨恨难平,即便粉身碎骨,亦不愿屈辱偷生!还请两位将军成全,末将只需带八百人与那贼军正面斗阵!届时,烦请二位将军坐镇城头,为末将压阵助威。倘若战事不利,末将必当退回城中。但若能侥幸斩杀那丁文武,即便是搭上末将这条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孔克敌闻言,神色微变,一时之间竟有些踌躇不决:“这……” 诚然,与吴庆祥相比,他更偏向于下场与丁文武厮杀,但吴庆祥所言也不无道理。 一边是感性,一边是理智,令孔克敌纠结万分! 眼见孔克敌意有所动,魏天生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猛地一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其声之悲壮,仿佛能穿透云霄,直击人心最柔软之处。 “恳请二位将军成全!” 这一幕,宛如精心编排的戏剧开场。 魏天生的悲鸣在空旷的城头回荡,激起层层共鸣。 紧随其后,那随他一同前来驰援的千余士卒,亦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声音汇聚成一股不可忽视的洪流,悲壮而坚定。 “请孔参领、吴参将成全!” 事已至此,吴庆祥心中已然明了,任何形式的强行阻拦,只会在这群铁血男儿心中种下嫌隙的种子。 于是,他稍作思索,眼神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转而向孔克敌轻声献策,试图在大势所趋之下找到一条既不失原则又能凝聚人心的出路。 “想来天生也是性情中人,既如此,不如我等成全了他便是,只不过此事还需细细谋划一番,不知孔参领意下如何?” 孔克敌一听,自是满心欢喜,连忙接口:“依你之见呢?” 吴庆祥略一沉吟,缓缓言道:“我方与丁文武兵力悬殊,唯有斗阵一途最为稳妥,眼下丁文武口出狂言要孔参领出城与其一战,我们不妨借此机会,让魏天生前去迎战,一来,若是赢了,能扬参领之威,二来,即便天生力有不逮,有着我等城头掩护也能安然撤回城中,孔参领以为如何?” 孔克敌知道论脑子自己不如吴庆祥,故而大手一挥豪迈道:“就按吴参将的计划来!” 随即又对魏天生道:“本将念你忠义,这才与吴参将许你出战,此战无论如何都要拿下丁文武,你可有把握?” 魏天生当即抱起,目光坚定道:“还请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辜负将军期望!势必于阵前斩杀了丁文武!” “好!不愧是我雍州儿郎,那便去吧!” “喏!” 第79章 兵不厌诈 得到孔克敌的军令,魏天生胸中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激动之情。 这么一来既能名正言顺的让雍州城门大开,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瓦解固若金汤的城门防御,这般神机妙算,怕是仙人来了也不过如此! 眼前最为棘手的一环已然迎刃而解,余下之事也就不足为虑了! 然而,话虽如此,可尚有一难关横亘眼前,那便是该如何将此消息巧妙地传递给城下的丁文武。 不,应当说是传递给陈巍廷更为恰当! 毕竟丁文武不识得自己,只有陈巍廷是知道自己已然投诚的,况且侯爷此计也需要陈巍廷的鼎力相助方能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雍州城! 正当他绞尽脑汁之际,忽闻城下再度传来叫阵之声。 “孔克敌,本将听闻你曾以一敌三,力克东胡三王,如今怎的只知龟缩城中?难不成是怕了?” 闻听此言,魏天生眼神陡地一亮,故作怒不可遏的模样,大步流星迈向城头边缘,猛地抽出腰间佩刀,锋利的刀刃直指城楼下傲然挺立的丁文武。 “放肆,孔参领的勇武你等凡夫俗子噬脐何及也?本将魏天生,待本将下去必将你这黄口小儿斩于阵前!” 丁文武剑眉如锋,眼中寒光闪烁,手中寒星戟轻轻一旋,枪花绚烂,随即单手轻抬,语气中满是挑衅的意味。 “那便下来,让本将军瞧瞧你的斤两!” “好!本将这就下来与你一战,另外,告诉陈巍廷,让他洗干净脖子乖乖候着,待本将下去先斩了你,再去取他陈巍廷的项上人头,替死去的乌奎将军报仇雪恨!” 言罢,魏天生告别孔克敌与吴庆祥二人,便领命朝着早已等待在城门处的宁修言等人而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陈巍廷听到“魏天生”三字,心头不由的一振,再联想宁修言之前所言,一个精妙绝伦、连他自己都不禁暗暗称奇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悄然浮现。 当即一夹马腹,趋前几步对着丁文武耳语。 “小公爷,切莫将此事放在心上。此番定是侯爷的谋划,想来他们欲借此计诱使雍州城门大开。届时,只需等城门大开之时,我等配合魏天生一路长驱直入,便可轻而易举地拿下雍州军!” 贾世文略有狐疑地看向陈巍廷:“你怎知这是镇远侯的计策?” 在贾世文看来,这与先前在扶风郡商议的谋划略有出入,很难不担心这是敌方设下的圈套! 陈巍廷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缓缓言道:“斩乌奎者,实乃侯爷也,非末将之功。魏天生对此事心知肚明,他故意言差,想来意在借此机会,暗中传递消息与我等。” “原来如此!”贾世文恍然大悟。 随即,他转向陈巍廷,语气坚定道:“既如此,我等便依原定之计行事!” “喏!” 随着两人计议落定,丁文武一马当先,驰至城门之下,一杆寒星戟猛地插入地面,静待魏天生的身影穿越那扇沉重的城门。 与此同时,陈巍廷与贾世文已将帅令迅速传达至两军,只等雍州城门大开之际,万千将士便会紧随丁文武的脚步杀入雍州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似一块又一块的巨石压在众人心头。 正当众人屏息凝神,死死盯着那扇沉重的城门之际,一声“吱呀”的闷响,让陈巍廷等人的神经瞬间如弓弦般绷紧到了极致,耳边几乎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士卒们各自握紧手中的兵器,指节也因用力而泛起一抹惨白,一切都在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眼看城门已经打开三分之二,宁修言此刻心里更是紧张无比。 胯下战马似是感受到了主人此刻的心急如焚,不停地踏着马蹄打着响鼻,有股跃跃欲试的冲动。 而唯有宁修言清楚,眼下还不是时候,只有等大门彻底敞开之时,方才是两军压纛前倾之际。 若是此时急功近利,恐怕会功亏一篑! 眼见大门就要彻底敞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急促的怒吼声伴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 “关上城门,这是圈套,关上城……” 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莫昶业脸色一沉,迅速挽弓搭箭,射向来人,那道人影还未赶到近前便坠落下马。 虽拼死传递了消息,但也为时晚矣。 尚未反应过来的城门守卫顿时愣在原地,而宁修言却是拔刀高喝:“杀!” 一时间,无数白羽卫与御林军纷纷抽刀压向城门处见人就砍。 而在城楼处的孔克敌与吴庆祥瞬间反应过来,魏天生投敌了,当即抽刀领着一队人马向着城门处杀去。 见到这一幕,丁文武明白宁修言的计策出了纰漏,随即拔起寒星戟,一人一马冲向雍州城门附近。 贾世文见状,即刻命人擂鼓,全军跟随丁文武势必要在对方关上城门前夺下雍州城。 此时双方都在争分夺秒,倘若城门来不及关上,雍州军便彻底完蛋了! 反之,则宁修言等人将孤立无援! 转眼间,城外战鼓骤响,如同怒涛拍岸,一浪高过一浪。 城门处战斗极为惨烈,刀光剑影伴随着血花四溅,每一次刀锋划过,必然伴随着双方将士的骨骼断裂和惨叫之声。 城头上的弓手拼尽全身力气,拉紧弓弦射向疾驰而来的龙骧军与凤鸣军,其余人则是趁机将一根根粗大的圆木从城墙上推下,试图阻挡两军前进的步伐! 孔克敌不愧是能一人敌三王的存在,单就是手中的一柄军刀眨眼间便已连取数人性命,每一刀都是入骨三分,足见力气之大。 而吴庆祥一边发号施令调遣士卒,一边暗中观察场中局势。 见一小兵模样的少年身边有着数人护在身前,当即就明白了他才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二话不说,立刻夺过身边之人的长弓,挽弓搭箭将箭头对准宁修言的同时冲着孔克敌高声怒喝:“孔将军,先杀此人,其余人等死守城门,务必将城门关上!” 突如其来的冷箭,让人猝不及防,不过好在吴庆祥开口的瞬间,陆景云等人便将目光牢牢锁在了其身上。 眼见箭矢飞来,陆景云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推开宁修言,反手斩断飞来的冷箭。 而这一声嘶吼,却也让孔克敌明白过来,当下面目狰狞地提刀直奔宁修言而来,沿途更是将前来阻挠的御林军与白羽卫悉数砍倒在地。 此刻,魏天生正在城门处拼命厮杀,如今自己身份已然暴露,想要首鼠两端必是不可能,而此战的成败全系在城门这里,故而他即便是想要回身救援宁修言也是不可能的!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迎接丁文武进城才是上策! 眼见丁文武已然近在咫尺,而身后孔克敌带来的骑兵已将城内众人冲散,偌大的城门处谁都自顾不暇。 魏天生随即高喝:“援军即将到来,所有人务必死守城门,莫要让他们冲进城洞!” 第80章 穷途末路 眼见孔克敌手提寒光闪闪的利刃,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朝着自己步步逼近。 宁修言绷直的心弦,此刻仿佛被一张无形之手猛然拨动。 饶是体内恐惧的本能想让他拔腿就跑,但心中十分清楚,若在此刻退缩,从今以后这一幕便会成为自己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往后莫说上阵杀敌了,怕是连战场都不敢上了。 而且,若是在此时退去,势必会令军心溃散! 如今双方比拼的就是一个气势,一旦士气低迷,便会兵败如山倒! 尽管孔克敌之名,在战场上能令东胡人闻之色变,但在宁修言心中,这份忌惮尚不足以成为他丢下士卒仓皇而逃的理由。 何况,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战场上不变的铁律。 一念及此,宁修言索性把心一横,战场杀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彼此都是血肉之躯,难不成他孔克敌还能刀枪不入? 真到了那个时候,即便自己身死,也得砍上他两刀! 于是宁修言猛地站起,当即抽出腰间佩刀,刀身反射着冷冽的光芒,仿佛也在回应着主人的决心。 紧接着,宁修言一咬舌尖,一股强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口腔。 这一痛,不仅唤醒了骨子里的凶意,更像是一剂肾上腺激素,让他在此刻彻底摒弃了恐惧与犹豫,只余下与孔克敌一决生死的决心。 没有一句废话,二人见面便是互拼一刀。 但从宁修言微微颤抖的虎口不难看出,论气力显然是孔克敌更胜一筹。 而显然对方也没想到这位看似白面小生的少年郎,竟然能与自己硬拼一刀不说,还仅仅是稍逊一筹。 但战场不是比武,孔克敌没有什么所谓的欣赏在内,要的便是你死我活! 当即抬脚踹向宁修言,后者侧身闪躲,避开这一脚的同时,一抹寒芒霎时间带着扑面而来的劲风自斜方劈下。 面对势大力沉的一刀,来不及躲闪的宁修言只得回手横刀,以左臂作为支点架在刀背上硬抗孔克敌的这一刀。 仅是一瞬,刀锋相撞,宁修言顿时矮了半个身形。 可不等他反应,刀身上再度传来一股巨力,顷刻间宁修言左臂猛地一沉,手中长刀擦着肩头的甲胄滑落向一旁。 正是这个时候,肩头突然传来刀锋入骨的疼痛。 宁修言还未来得及惨叫,便又觉伤口处似是被人撕裂一般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紧接着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 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古代将领相比,宁修言沙场拼杀的经验还是太过稀少了,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 即便是同乌奎相比,自己也不过是堪堪险胜一招,又如何能比得过这位一人便可力压东胡三王而喘不过气的军中猛将。 当砍翻雍州军前来救援的陆景云几人见状,顿时目眦欲裂,没有丝毫迟疑,怒吼一声便持刀杀向了孔克敌。 虽说几人武艺是江湖高手的级别,可在这两军对垒,千人厮杀的场面中,所谓的江湖高手不过是个笑话。 甚至远没有百战老兵来的勇猛,很多招式无法施展不说,还得分心堤防一旁的雍州军随时偷袭。 故而仅仅是交手两招,四人便在孔克敌大开大合的招式中被打了个口吐鲜血。 没了几人的横加阻拦,孔克敌随手抹去脸上的血迹,手中长刀刀尖拖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宛若索命厉鬼的狞笑声,向着宁修言缓缓飘去。 后者心中一沉,握紧手中的长刀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奈何便是没受伤之前自己与孔克敌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更遑论眼下身受重伤? 又如何是那军中猛人的一合之敌? 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被孔克敌打落手中的佩刀,接着便被其一脚踩在身下。 霎时间,宁修言嘴角溢出一抹鲜红的血液! “小家伙,你是少见能与本将硬拼一记还只是稍逊一筹之人,但阵前杀敌的经验还是太少了,倘若能多给你些时日,将来未必达不到本将的成就,只是可惜了!” 话音刚落,孔克敌手中长刀便被其反握在手,随即犹如吃人的恶鬼般对着宁修言低吼:“下去的时候记得告诉阎王爷,杀你的乃是雍州参领孔克敌!” 眼见刀尖即将没入胸膛,就连宁修言也觉着吾命休矣之际。 在这关键时刻,丁文武手持寒星戟赶到。 似是察觉出身后传来的杀意,孔克敌当机立断回身就是一刀。 不曾想虽是荡开了丁文武直刺而来的寒星戟,但整个人却是被其胯下战马的巨力撞得倒飞出去数米。 而这一撞显然令孔克敌受伤不轻,但更令他觉着雪上加霜的是,起身之后才发现,城门处的雍州军尽数被俘,就连吴庆祥也被一人押跪在地。 如今偌大的雍州军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的站在街道! 丁文武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孔克敌,略一沉吟开口道:“你乃百年难得一遇的虎将,本将做主,若你此刻愿放下兵器,弃暗投明,我英国公府可上述陈情,求陛下念在你镇守边疆有功的份上网开一面,允你在军中戴罪立功,从士卒做起,如何?” 谁料想,孔克敌轻啐一口,嘴角泛起一抹不屑之色。 “就凭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想收服本将?你爹丁修来了都不行,何况是你?” 而此刻孔克敌心里也清楚,先前拼死传信之人怕是整个雍州大营唯一能逃出来的人了,眼下康统帅怕也已是经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孔克敌望向宁修言沉声开口:“本将问你,康统帅……” 不等他说完,被陆景云等人搀扶起身的宁修言强忍剧痛率先开口:“死了!本侯杀的!” 孔克敌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自己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过还是低声道:“可有遭受折磨?” 宁修言不明所以,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曾,本侯一刀毙命!” “多谢!” 就在众人不解孔克敌这句多谢之意时,便见其缓缓褪下上身的甲胄,将内衬撕开缠在了刀柄与手掌之间。 随即长刀一指众人厉喝一声。 “本将乃雍州统帅康腾信麾下参领孔克敌,从军一十五年,斩东胡人头近百,今日誓死不降!谁敢与我一战?” 孔克敌只身一人对抗万余军势而面不改色,更是语如怒雷,惊得众人胯下战马嘶鸣着朝后倒退。 而丁文武眼中战意汹涌,正欲翻身下马与之一战,忽听无数弹弦之声响起,瞬间漫天箭雨覆盖在了孔克敌的上方。 丁文武见状当即怒目回头,却迎上贾世文那平静似水的眼眸。 “小公爷,这是沙场,不是演武场,在这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那么多惺惺相惜!” 言罢,便跟在莫昶业道身后,带着凤鸣军直奔雍州大营而去。 此刻,即便是宁修言也不得不承认贾世文所言在理。 单就凭孔克敌一身的本事,在场之人无一是其敌手。 丁文武上前与之比斗同送死无异,若是车轮战或许胜之不武,但亦不知要折了多少将士方能拿下他,唯有快刀斩乱麻才是当下最好的方式! “这便是战场吗?果然比史书上更加残酷!” 宁修言望着早已被射成筛子的孔克敌尸体露出一抹惋惜之情。 试问如果将孔克敌换作是自己,是否会有他那般以一敌百,誓死不降的气势? 想到这里,宁修言不免摇头苦笑,这世间哪儿来的那么多如果,无非是胜者王侯,败者寇罢了。 倘若二人身份互换,不见得自己会比他的死法好到哪儿去! 而此刻的廖忠等人,已经杀的精疲力尽,即便五百人堵在大营门口,仍是被一人逃了出去,身边的御林军人数更是已不足百人。 数千人哪儿是那么容易看管的,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侯爷,唯愿他们能够顺利拿下城头,而后腾出手来回援了! 就在廖忠等人被逼入绝境之际,沉重的马蹄声让两方人马心中均是一沉! 此刻,谁都希望来的是自己人。 可当凤字旗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那一刻,几家欢喜几家愁,廖忠心里的一块巨石总算是落了下来。 随即丢下手中长刀,傻笑着瘫坐在地! 而对面的雍州军却是被吓破了胆,纷纷放下手中武器,想要活命。 步兵打骑兵? 无异于是白日做梦! 可更令雍州军绝望的是,随着脸色阴沉的贾世文大手一挥,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在雍州大营内上演了。 等到凤鸣军冲杀了两个来回,场中已无一人能够站立,即便是还活着的雍州士卒也是躺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 见状,贾世文当即下令收兵,在廖忠目瞪口呆的眸光中留下了三千人打扫战场,自己则是又赶回丁文武的身边! 第81章 司隶卫 深夜,承誉殿内沈卿绾黛眉微蹙,翻看着手上的奏章,一张俏脸尽显寒霜。 而此刻出去承誉殿内的太监、宫女,殿下正跪着一人。 此人一身着装黑底白边,面上自双目之下覆着半张假面遮住口鼻。 “你的意思是齐江确实不知情?” “回陛下,臣不敢妄下判断,但从现有的证据来看,齐江对田福广犯上作乱一事应当是不知情的!” 一道分辨不出男女的嗓音自面具下传来。 沈卿绾微微颔首,合上奏章,声音柔和了些许。 “也罢,既不知情,朕便网开一面,只不过其御下不严,识人不明亦是他之过,故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番若他能活着离开梁州,这绣衣御史的位置仍旧是他的,待回京之后便先交由刑部收监好好敲打一番吧!” “喏!” 想了想,沈卿绾继而又道:“这几日京都城门处可有事发生?” “回陛下,据臣等暗中查探,期间并未有任何事情发生,只是李紫涵的生意倒是引起京都内诸多达官显贵的眼红,不少人明里暗里都想着将这买卖据为己有,所以这几日时常有人前往竹文轩以及各大香皂铺子闹事!” 闻听此言,沈卿绾冷笑不已。 “朕的钱袋子,他们还打上主意了?贪得无厌!” 转而似是想起什么,朱唇轻启:“这不过才短短数日,为何这般引人注目?” “回陛下,肥皂倒还好说,按照标价,四文钱一块,十文钱三块,寻常百姓倒也用得起,这等普通之物倒是没人眼馋,只是香皂的铺子与竹文轩铺前人满为患,其所售卖的香皂甚至半日不到就已倾售一空!眼下京都一皂难求,不少王公贵胄的后院之人已经出价至五两一块,仍无法得偿所愿!” 沈卿绾娇靥上满是错愕,她知道这东西会赚钱,也相信能赚不少钱,只是没想到能这么赚钱。 这东西出来之时,李紫涵很识趣的将第一批出产的香皂每种味道都挑选了一块觐献进宫,眼下还在自己浴房的架子上摆着。 但听到有人出如此高价,面上还是难掩震撼之色。 何况对于此物的制作之法沈卿绾也有所了解,实在是简单至极,且成本极低。 若不是此物制成后蕴含着淡淡香气,沈卿绾甚至都不会想用它。 猪油弄出来的东西涂在身上,能好到哪儿去? 可偏偏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用在身上能去除污垢不说,周身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很难不令女子着迷! 饶是一国之君的沈卿绾亦是如此,更何况是那些后宅的妇人? 如今看着皂荚一类的东西满眼尽是嫌弃之色! 想到这里,沈卿绾嘴角不由得勾勒起一抹醉人的弧度。 “这便是他口中的未来之物吗?倒是有几分本事!” 沈卿绾面上的笑容一闪而逝,转头对着底下之人开口。 “传令司隶卫,有关肥皂、香皂一事全权由你们接手负责,此事交由阏逢你来处理,只需将暗中打主意之人处理干净即可,至于其身后之人朕不方便出手,你等也无需露面,待到宁修言回来后让李紫涵告知与他,交由他来处理吧!” “臣明白!” “天宁军那边查的如何了?” 一提到这事儿,阏逢心中一沉,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启禀陛下,尚未有头绪!” 眼见沈卿绾俏脸愠怒,阏逢赶忙解释道:“陛下恕罪,非司隶卫不尽心,而是据说天宁军曾收到了密信,称镇远侯痴傻五年,而……而……” “嘭” 沈卿绾一拍龙案娇斥道:“说!” 此举让承誉殿内还在一旁伺候的众多宫女、太监慌忙跪伏在地,阏逢也是额头紧贴地面颤声道:“而陛下却对镇远侯不闻不问,适才引得天宁军心有不甘,加之有人故意刁难,天宁军中许多当年身负暗疾的年迈老卒得不到医治,故而才会……才会如此!这消息尚未查证,臣不敢妄言!” “好大的胆子,是谁下的令不许救治天宁军的?给朕彻查,让旎蒙、柔兆二人带三队司隶卫前往营州,朕允她们二人动用卫令,途中无论遇到之人是谁,但凡有证据证明与此事有关者,就地斩杀,以儆效尤!” “喏!” 陈恩却是微微皱眉,但他也知道此时不好当着阏逢的面去反驳沈卿绾的命令,否则便是压制皇权了。 与朝堂上的大臣不同,他们可以直言不讳的死谏,但自己不行。 纵使有先帝托孤之意,但终究是个宦官,无法干涉朝政。 待阏逢领命离开,陈恩这才缓缓出声:“陛下!” “陈公公何事?” 见其欲言又止,沈卿绾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挥了挥手,一众宫女、太监便纷纷离开了承誉殿。 见状,陈恩这才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此举操之过急了,司隶卫此时还不是显露人前的最佳时机,虽说缺少一个登台的机会,但事关天宁军,倘若一个处理不好,便会适得其反!” 沈卿绾嘴角轻笑:“陈公公放心便是,朕自有分寸,不然你以为朕为何不让大牛、二牛返回宁修言的身侧,而是让他们直接奔赴营州?” 陈恩略一思索便明白沈卿绾的用意。 “陛下是想重启天宁军?” “嗯,只是还不是时候,天宁军一事看似是在逼朕下决断,实则是针对宁修言,哪有那般巧合宁修言刚醒,天宁军就反了?幕后之人深知天宁军对朕和宁修言意味着什么,亦知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命人平叛只会好言相劝,而即便此举不成,亦能挑拨朕与宁修言的关系,使朕对宁修言心有忌惮,用心如此险恶绝非常人所为!” “所以陛下是想让司隶卫站在风尖浪口为天宁军顶住压力?” 沈卿绾微微颔首:“本想着再将司隶卫藏一段时日,可眼下绣衣卫的烂摊子还没处理好,加之朝中群臣对齐江心怀怨恨已久,怕是会引起联名弹劾,谁让齐江连手底下之人都看管不住,思来想去,加之朕如今手上无人合适处理此事,便顺势让司隶卫显露台前,用于震慑百官吧!免得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以为朕手中就绣衣卫这一张底牌!也好教他们安分些!” 第82章 郕国公 陈恩虽暗自点头,但面上还是略带一丝担忧。 “可陛下此举是否冒险了些?若是群臣见着多出一个司隶卫,心中惊惧之下,恐会联名上奏,请陛下撤裁绣衣卫,若是一旦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 与司隶卫相比,绣衣卫显然更加成熟,经验更为老道,而若是因为司隶卫从而撤裁了绣衣卫,对于皇权而言可以说是变相削弱,也是因小失大了! 沈卿绾嘴角轻蔑,望着承誉殿外的夜空娇笑道:“不会的,放心吧!司隶卫若是站在台前,自然会有一位合适的人选为他们顶在前面挡住压力,而这人朕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闻言,陈恩便不再多言,有些时候言多必失,也会引起女帝不满! 翌日清晨,本该晴空万里的京都上空,此刻却乌云密布,亦如幽静小院内,少年的内心。 少年望着眼前的棋盘举棋不定,一手捏着棋子,一手十分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宛若敲击在心脏之上,令人倍感压抑! 半晌,少年才幽幽转头,对着跪在地上的吴铭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宁修言不仅没有回京都,反而趁势领兵进了扶风郡,还配合陛下派去的凤鸣军将雍州大营几乎屠戮一空,顺势拿下了雍州?” 吴铭颤声道:“回公子的话,属下也是方才得到的消息!” “有趣,着实有趣得紧,没想到痴傻五年之人醒来之后倒是给本公子开了眼界!哈哈哈哈,当真是有趣至极!” 正巧此时青凤端着果子,身姿曼妙地走了进来。 见少年放声大笑,顺势跪趴在少年的腿边,娇声道:“公子难道就不生气?” “生气?为何要生气?人生便如这下棋,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方才是一盘好棋,否则岂不是索然无味?只不过本公子心中尚有一事不解!” “公子何事不解?” 揉了揉青凤的秀发,手中棋子缓缓落入盘中,这才将心中疑惑娓娓道来。 “以我对宁修言的了解,此人用兵极为谨慎,凡事都喜欢求稳,当年他手中的三万天宁军本该据守武宁关不出,待到先太子与老侯爷将北狄人诱进山谷,配合营州军从旁伏击,而他自己则是彻底断绝北狄人的退路,从而一鼓作气吃光楼烦骑兵!而当时的楼烦骑兵不过才堪堪两万人马,如此足以见得他用兵之谨慎,若无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出击!” 顿了顿,少年再度捏起一枚棋子,笑道:“若非他这般谨慎,本公子当年也不会以先太子与老侯爷为诱饵,给北狄人支了一招声东击西,让北狄残余兵力与楼烦骑兵合力演一出殊死一搏的戏码,从而乱了他的心神,令他贸然出关,也正因如此才能让楼烦骑兵将他的天宁军打得溃不成军,虽未能将其阵前斩杀,但也因此让他痴傻了五年!” 捏着棋子,少年眉头紧皱。 “只是令我想不明白的是,五年之后为何宁修言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本想着彻底将他留在荆州,奈何天不遂人愿,机缘巧合之下竟是让他碰上了纪元清,但以他的性子遇上三州之事绝不会在豫州落脚,这点倒与本公子所料一般无二,原以为他会就此返回京都,细细谋划一番再做打算!如此一来,本公子的谋划倒也不算落空!” 少年略带遗憾地看了眼门外,语气颇为惋惜。 “虽未能将他彻底留在荆州,但歪打正着之下也算是令他出师不利,从而打压了他崛起的势头,让这位少年成名的将军自此沦为朝中的笑柄,说不得一蹶不振也犹未可知!只是没曾想到他竟反其道而行,孤军深入不说,还以雷霆之势拿下了雍州!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本公子的预料之外!” 青凤闻言,面露狐疑,语气也不由得泛起一丝娇嗔。 “那宁修言不就是打乱了公子的谋划嘛!公子还平白无故送他一场泼天的功劳!说破天去公子此局还是败给了宁修言,稍逊一筹!” 少年哈哈大笑,轻弹了青凤的秀额,宠溺意味溢于言表。 “青凤啊,你可知想要赢下一盘棋并非是只有胜?能够逼着对方和棋,何尝不是一种不败?” “可少爷你才是被逼着和棋的那人啊!”青凤不解地望向少年。 “呵呵,谁跟你说本少爷才是被逼着和棋之人?” 随着话音落下,少年手中的白子也在此刻应声没入棋盘之中,恰是一盘和棋。 文德殿内,兵部尚书顾承渊望着龙椅上的女帝神色复杂,对于今早呈上来的战报,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当日京畿三大营悉数被调派出去,还是在一夜之间就被抽调一空,可身为兵部尚书的自己却是在第二日方才知晓此事,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可看到捷报的那一刻,顾承渊心里只觉五味杂陈! 微微叹息,还是横跨一步,恭声道:“陛下,臣有本要奏,今日凤鸣军传来战报,雍州已被英国公与镇远侯联手拿下,如今沈元年已潜逃出城,尚在全力搜捕之中!” “嗯,镇远侯此番初战告捷着实振奋人心,待他平安归来,朕定要犒赏三军将士!” 沈卿绾面容平静,但内心却极为开心,而与女帝有着相同心情的要数王茂清与墨青恬了。 宁修言的初战告捷意味着自己二人的嫡子也能混到些功劳。 别的不说,单就女帝先前许诺他们二人此番若是有功,自家孩子便可不用参与春闱,直接入六部从编撰做起。 这无异于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而二人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礼部尚书,只需稍加运作,便能让两个孩子扶摇直上,即便是达不到二人的成就,最差也能混个左侍郎致仕。 可偏偏总有一些人喜欢在这个时候添堵。 “陛下,臣以为此事有待商榷!” 沈卿绾面上顿时拂过一缕不悦,但很快便消失了。 “不知乔国公觉着此事有何不妥之处?” 乔鸿路,大夏为数不多的国公之一。 与英国公丁修早早卸甲归田不同,此人年近花甲却仍不愿远离朝堂,虽算不得喜好权势,但对于镇远侯府却有着深深的敌意。 无他,只因当年乔鸿路也是想要替自家儿子求娶自己的众人之一! 奈何郕国公虽勇猛不凡,但其家中两个儿子实在是令人一言难尽。 都说虎父无犬子,但这句话若是放在郕国公府,就显得尤为讽刺。 大儿子乔传英整日混迹江湖好似一个浪荡侠客,成天不着家,与一帮江湖上的狐朋狗友花天酒地。 二儿子乔传善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坏毛病,不是招猫逗狗,就是朝赌坊青楼里扔银子,要么就是与自家的婢女不清不楚,这等风流韵事早已传得京都人尽皆知。 此等传闻令比之郕国公府身份显贵之人瞧不上他家的两个儿子,而权势稍弱于他郕国公府之家,他乔鸿路是看也不看一眼。 以至于二人弱冠之年还没有京都哪家的名门闺秀愿与郕国公府结亲。 故而时至今日,郕国公府的两个儿子仍旧是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 如此一来,郕国公府也成了京都权贵圈内的笑柄,更有甚者以此来告诫自家子嗣,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第83章 幸灾乐祸 乔鸿路面容冷漠地横跨一步,向着沈卿绾恭敬一礼。 “陛下先前之言有失偏颇!” 沈卿绾尚未启唇便见其又道:“此次雍州之战大获全胜,非镇远侯之功,实乃陛下英明决断与英国公援军神速之果,方才能令镇远侯化险为夷!” 顿了顿,乔鸿路接着开口:“诚然,雍州之役,镇远侯或许有微末功绩,但相较于其擅自违抗诏令,改道而行之举,便不值一提,更兼三州之乱,至今未见确凿证据,便是不予镇远侯责罚,已是皇恩浩荡,又如何还能再对其有所嘉赏呢?” 未待沈卿绾启齿,王茂清与墨青恬二人便坐不住了! 宁修言若是无功,那自家儿子岂不是就更没功劳了? 九死一生拿命换来的军功,若给乔鸿路这么一搅和岂不是等于白干了? 明面上他看似是不给镇远侯嘉奖,实则是断送了两家人的前程! 要知道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茂清与墨青恬二人几近被吓得瘫软在地。 那可是他们二人的心头肉,纵是有些许瑕疵,但也远胜过郕国公府那两位逆子千百倍! 没有丝毫犹豫,王茂清当即横身出列,朝着沈卿绾躬身行礼。 “陛下,臣以为郕国公之言,纯属无稽之谈!” 沈卿绾闻言,面上不禁掠过一抹讶异,她未曾料到,此刻王茂清竟会毅然决然地站出来,与乔鸿路针锋相对。 随即饶有兴趣问道:“哦?不知王爱卿以为郕国公的哪句话不对?” “回陛下,臣以为,镇远侯若非遭遇不可预知之险,断不会轻易更改既定路线。此等变故,显然是遭遇了迫使他不得不调整行程的棘手之事,逼不得已之下才决定转向雍州,也正因其临危不乱,方才令麾下众人避免落入敌人圈套之中!镇远侯此番果断决策,恰是为其证明领兵有方!故而,镇远侯此行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若陛下仅犒赏三军而忽略了对镇远侯的嘉奖,恐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所以,微臣斗胆,请陛下嘉奖镇远侯,以安军心!” 乔鸿路闻言,脸色骤变,一双虎目猛地睁大,直视着王茂清,气势汹汹。 “王尚书可是觉着老夫在针对镇远侯府?” 王茂清面色淡然,语气不吭不卑道:“郕国公多虑了,本官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并非意有所指!” 而乔鸿路却在此时指着王茂清的鼻子怒气冲冲。 “老夫跟随先帝身边征战四方的时候,你等不过是一介白身,战场之事你又懂什么?” 王茂清一时语塞,面露窘态,却也不得不承认乔鸿路所言直击自己要害。 “先不论三州之乱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他宁修言也该及时返回京都,将此事上奏陛下圣裁,而不是独断专行,贪功冒进,领着六千人就敢深入虎穴,若非陛下圣明,连夜派遣英国公领兵驰援,他宁修言一旦被梁、荆二州合围便会彻底孤立无援,届时六千人马损失殆尽不说,还平白无故给人送去粮草补给,难不成王大人想要自家儿子同他宁修言一起陪葬不成?” 见王茂清被堵的哑口无言,乔鸿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如刃,缓缓扫过朝堂上的群臣。 “诸位大人,莫非记性不佳?想当年,若非宁修言急功近利,武宁关何以险些落入敌手,危在旦夕?而今……” 墨青恬适时开口打断了乔鸿路想要继续下去的话。 “郕国公此言未免有失公允,当年之事孰是孰非先帝早已明察秋毫,盖棺定论。今日所议之事,何必牵扯陈年往事?若是我等犬子不幸陷于危难,即便身死,那也是为国尽忠,亦是忠魂昭昭,死得其所。陛下念其忠勇,自当厚待我等遗老,而我等为人臣、为人父者,亦能因子女之英勇而荣耀加身,郕国公,以为然否?” 这番话,字里行间暗含机锋,即便是懵懂无知之人,也能品出几分弦外之音,更遑论这满朝的人精,又岂会不解其意? 要不说文人这张嘴堪比武将手中利刃呢,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闻言,乔鸿路霎时间老脸涨红,手指颤抖地指向面前二人,眼中怒火中烧。 “老夫不过是循事而论,你二人却这般胡搅蛮缠,含沙射影,难不成是以为老夫有意阻碍你等爱子的仕途坦荡?” “京都上下,谁人不晓郕国公清廉正直,胸怀国家,尤善发掘英才,委以军中要职,岂会对我等子嗣的成长之路设障?再者,我等后辈在雍州大捷中的微薄之功,相较于全局而言,实乃沧海一粟,不值一提,怕就怕郕国公……” 说到这里,王茂清故意一顿,言辞间留给群臣无限遐想。 而这番言辞无异于是将乔鸿路架在火上烤了。 若就此偃旗息鼓,难免落下个心虚胆怯的名声;可倘若紧咬着此事不放,又恐被人诟病别有企图。 一场唇枪舌剑的争执,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果不其然,乔鸿路猛地跨前一步,双目如炬,怒视着王茂清,声音低沉而有力。 “王茂清,你究竟是何居心?难道是在暗指老夫蓄意刁难镇远侯?见不得镇远侯立功?” 若是往日王茂清必不会与其争辩,甚至会袖手旁观,任由乔鸿路往宁修言身上泼脏水。 但雍州一事涉及自家儿子的前程,说不得也要争上一争! 故而其未被乔鸿路那逼人的气势所震慑,反倒是脖子一梗,毫不退缩地迎上了那双仿佛能吞噬人的目光,声音同样尖锐而坚定。 “本官可未曾有过此言!但文德殿内诸位大人心中自有公论!” 不给乔鸿路开口辩解的机会,王茂清的神情已转为戏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之色。 “郕国公与其在此与我们这些不懂战事之人争执不休,何不将心思多放在管教您那两个不争气的公子身上?我们两家的儿子即便是出身文官世家,亦敢于上战场,持刀与镇远侯并肩作战,生死相依!反观您家那两位,出身武将世家,整日里却只知道游手好闲,与一群酒肉朋友四处晃荡,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简直是辱没了门楣!” “王大人所言是极,郕国公有心管别人家的事儿,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家儿子,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也!” 墨青恬适时地插话进来,言语间同样不乏尖酸刻薄。 “够了!” 女帝娇斥之声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给朕闭嘴,这般吵闹成何体统?当朕的文德殿是闹市场吗?” 沈卿绾知道,倘若自己再不出面打断这场无休止的纷争,接下来指不定这三人还能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便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他们也能拿出来搅得朝堂不得安宁。 “陛下息怒!” 眼见女帝龙颜大怒,群臣皆惶恐不安,纷纷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喘一口。 而恰在此时,一名小太监自文德殿大门悄然步入,绕过群臣,轻手轻脚地靠近陈恩,附在其耳畔低语了几句。 陈恩微微颔首,以一个不易察觉的手势示意小太监退下,随即转身,压低声音对沈卿绾低语了几句。 沈卿绾秀眉轻蹙,眼神不经意间瞥向一旁静默不语的乔鸿路神色复杂。 思索良久方才幽幽一叹,缓缓开口。 “眼下纪元清已经在文德殿外等候传召,郕国公心系之事,也不用争论了!” 闻言,乔鸿路面庞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僵硬。 纪元清与沈元年这两个名字,于众多老臣而言,并不陌生。 先帝仁厚,当年为雍梁二王保留了一缕血脉,这在某些老臣心中,早已是半公开的秘密。 纪元清的到来,无疑为那三州风云添上了确凿的一笔,证明了三州之乱并非空穴来风。 反之,宁修言之决断,确有先见之明。 但如此一来,岂不意味着自己先前所言不过是一场笑话。 王茂清与墨青恬对视一眼,均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谁能想到打脸来得竟这般快! 第84章 陛下之福! 随着陈恩那尖锐而略带威严的传唤声在空旷的文德殿内回荡,两道身影循声步入,一前一后,步伐稳健。 “草民纪元清,叩见陛下!” “臣,绣衣卫总旗魏福,参见陛下!” 此刻,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沈卿绾,目光温柔而又复杂地落在了纪元清伏地的身影上。 一抹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情,悄然爬上了她精致的容颜。 想当初纪元清降世之时,自己尚是稚嫩孩童,随父皇一同前往雍州祝贺。 那时的他,还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纯真无邪。 而今岁月如梭,再相见,他已成长为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更是成为了雍王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 不得不承认,观其面相倒是与雍王有着几分神似之处! 见沈卿绾久久不语,似是怀念过往,陈恩立刻悄声轻咳提醒。 回过神来的沈卿绾连忙开口:“免礼!” “谢陛下!” “谢陛下!” 略一沉吟,沈卿绾便柔声开口:“对于雍州一事,你二人可有什么想要说的?” 魏福噤若寒蝉,只是默默立于纪元清身后,不敢妄动半分。 而纪元清神色从容,不惊不躁,对着沈卿绾躬身行礼,语态恳切。 “回陛下,雍州一事,草民与家仆毫不知情,甚至险些因此而丧命,幸亏遇上镇远侯,方才令我二人逃出生天,然,也正因此举,阴差阳错之下导致镇远侯绕道而行,免于落入敌人圈套,否则草民主仆二人身死事小,但大夏痛失一位忠良之将,实为社稷之重损!若因此事挑起连绵战火,累及苍生,草民心中实难安宁,恐成千古罪人。” 沈卿绾瞧着纪元清对宁修言那份由衷的推崇,心中不禁泛起疑惑,略带好奇的出言询问。 “纪元清,你何以对镇远侯这般推崇备至?” 纪元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之色,随即便将宁修言如何设伏,又如何兵贵神速的孤军深入一举拿下雍州城一事娓娓道来。 文德殿内,群臣听闻此事,皆是面露惊异之色。 不少武将更是对其命白羽卫和御林军换上雍州军的装束,孤身潜入雍州大营,斩杀雍州统帅惊叹连连,直呼神来之笔。 要知道,这番言辞入耳,已是惊心动魄至极,更莫论那执行之人,稍有不慎,两千人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渊。 而宁修言,非但成功完成了这一壮举,更是一鼓作气,斩落了镇守边关数十载的雍州统帅康腾信。 仅凭这一战,便足以让他远超一般将领之上! 待纪元清叙述终了之时,便见其双膝跪地,诚挚出声。 “镇远侯宁修言,胆识过人,心思缜密,有勇有谋,行事之果决,远超常人。我大夏能有此等忠臣良将,实乃社稷之幸,陛下之福也!” 话都说到这里了,当事人都十分敬重宁修言,乔鸿路也无话可说。 然而,他的沉默,并不意味着旁人不会落井下石! “陛下,臣以为纪元清所言证实了臣先前猜想,镇远侯绝非如某些人口中所言那般抗诏不遵,恰恰相反,实则事出紧急,情有可原!若非他临危不乱,果断行事,六千将士恐已命丧黄泉,无一生还。臣斗胆,恳请对镇远侯予以嘉奖,以安军心,激励士气!” 王茂清的这番话,宛如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在乔鸿路的心房之上,每一字一句都如同利刃,直刺心窝,令他满心愤懑却无从发泄,只能暗自吞下讥讽。 沈卿绾微微颔首,面容平静道:“镇远侯的功绩暂且不提,待他班师回朝之际,朕自会对其嘉奖,如今三州之乱,雍州已被镇远侯拿下,诸位大人以为对余下两州该如何处置?” 兵部尚书顾承渊一听这话,顿时打起了精神,赶忙出列。 “陛下,老臣以为,雍州大捷,余下梁、荆二州之势不足为虑,英国公既已斩断了梁荆两地的联系,此时无论哪一州都已孤立无援,反观豫、徐、扬三州并未有异动,足以见得先前沈元年并未将这三州拉拢,此等情形,对陛下而言,实为天赐良机。老臣以为,陛下应立即调遣豫、扬二州之精兵,悄无声息地围困荆州,如此,既可解除英国公与镇远侯之后顾之忧,又能令他二人全心全力,专攻梁州。此乃一举两得之策,实为上上之选,望陛下圣裁!” 顿了顿,顾承渊急忙又补充道:“此外,雍州应当尽快补充兵需,眼下,雍州大营除却两千坚守边疆的士卒之外,已是兵力空虚。当务之急,应由龙骧军暂代边关守卫之责,直至新军换防,以防东胡蛮夷窥伺我雍州空虚,趁机兴兵犯境,危及大夏安宁!” 沈卿绾闻言,微微颔首,目光柔和却带着几分威严,转而询向在场众臣:“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高见?” 原本一言不发的郭元德却在此时开口。 “陛下,老臣以为所谓的三州之乱眼下已然平息,失去了沈元年这根主心骨,其余之人不足为惧,微臣以为,强行镇压非但劳民伤财,更恐激起不必要的民怨。反之,若能以怀柔之策安抚,一来可彰显陛下仁慈,胸怀宽广,令四海归心;二来,也能使两地百姓免于战火荼毒,保一方安宁!” “再者,荆州痘疮疫情肆虐,至今未见转机,百姓苦不堪言,急需宁侯爷出手解救,倘若此时考虑梁州之事,实乃不智之举,荆州百姓何时才能摆脱痘疮困扰?故而,老臣愿为陛下分忧,亲自前往梁州劝降。望陛下体恤民情,恩准老臣此行!” 说罢,郭元德跪倒在地,恭敬地向着龙椅上的沈卿绾行礼。 沈卿绾心中暗自点头,深以为然。 战事若不给梁州活路,必是一场旷日持久之战,先不论荆州,便是梁州一时半刻也拿不下! 而梁州烽火一起,犹如棋盘上一子落入,全盘皆活,不单沈元年会伺机而动,就连那东胡蛮夷亦会蠢蠢欲动,趁机犯边。 更何况,荆州痘疮之困,刻不容缓。 再者,营州与天宁军之事尚未妥善解决,此时实不宜轻言刀兵。 念及此处,沈卿绾轻轻颔首,朱唇微启。 “郭首辅所言极是,朕便……” 然话音未落,沈卿绾心中忽地一悸,语气稍显停顿,忽地有些心虚地看向郭元德。 半晌才稍显犹豫道:“郭首辅年事已高,如今郭子瑜已在前线为朕分忧,倘若连郭首辅也要亲赴前线,朕于心不忍,既如此,朕便亲自走一遭吧!” 此言一出,文德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郭元德愣了好一阵儿,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劝阻道:“陛下万万不可!虽说此行意在劝降,但梁荆二州毕竟是叛贼盘踞之地,若那些贼人狗急跳墙,陛下恐有性命之忧。断不能让陛下以身涉险!还请陛下务必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殿内众人亦齐声附和。 而这会儿沈卿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就是想去前线,故而不假思索,语态坚定。 “先帝与皇兄昔日皆曾亲临战场,朕此行不过是以言辞劝降,游兵散勇之流不足为惧,加之,前方有英国公与镇远侯坐镇,朕的安全自是无虞,郭首辅实属多虑了。” 未等郭元德再言,沈卿绾已一锤定音。 “朕离朝期间,六部诸事,皆委以郭首辅全权处理。内阁需细致研讨,而后裁决。若有疑难不决之事,大可等朕归来之际再作定夺!” “陛下……” 郭元德欲言又止,刚到嘴边的话语便被沈卿绾摆了摆手打断。 “此事既定,郭爱卿无需多言。传朕诏令,令御林军即刻筹备,明日晨曦初照时,便起程拔营,护朕前往雍州!唐思远,朕离京期间,京都安危系于你一身,若有半点差池,朕必唯你是问!” “喏!” “若无他事,便退朝吧。对了,纪元清,你且随朕来承誉殿一趟。” 纪元清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不明所以地望向沈卿绾。 心中虽暗自揣摩被单独召见的缘由,但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应声:“喏!” 第85章 初见少年拉满弓 “侯爷,您这身体刚好,怎么就出来了?” 陈巍廷一见着在校场搭弓射箭的宁修言,赶忙上前劝阻:“侯爷,您还是快回帅帐歇着吧,丁小公爷已经领兵去驰援英国公了,您就放心吧!” 宁修言洒脱一笑,活动了下手臂,紧了紧腰间的玉带,随手抽出一根箭矢搭在弓上,继而再次绷紧弓弦屏息凝神。 只听“嗖”的一声,细微的破羽声响起,弓弦微微颤动,然而前方的草靶空无一物,那根宁修言牟足了劲射出去的箭矢却歪了十万八千里。 如此情形让一旁的陈巍廷面容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夸了一句。 “侯爷,好箭!” 闻听此言,宁修言嘴角一抽,放下弓弦,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往后不会夸人就别夸了,还有,你才好贱!” 陈巍廷挠了挠头,将平生能想到的词汇都用于解释先前的那句好箭。 “侯爷,要不您还是回帅帐歇会儿吧,这伤势刚好,握弓已然不易,又如何能射得准?若是还想着练弓只怕会物极必反,况且这对伤势的恢复并无益处!” “行了,本侯心中有数!这点伤还不至于让本侯躺上十天半个月!” 言罢,再次抽出一根箭矢,深吸一口气,接着全神贯注地将这根箭矢对准了草靶,势必要一击必中。 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相较于有固定器的复合弓而言,古代的射箭本领只能多练。 然而眼见着宁修言即将松开弓弦之际,莫昶业这个时候却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校场慌张道:“侯……侯爷,不好了,不好了!” 正是这一嗓子,让宁修言手指一抖,箭矢飞不到半米就坠落在地,气得他扭头冲着莫昶业道:“我说莫昶业,你也是来同本侯过不去的是吧?” 哪知莫昶业丝毫没在意盛怒之下的宁修言,反而是神激动道:“侯爷,京都……京都来人了!” “来就来呗,英国公不也是京都来的?有什么可激动的,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理会莫昶业的提醒,不死心的又从一旁的箭壶中再次取出箭矢。 这一次,宁修言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射中草靶,谁来也别想干扰自己! 然而,事不随人愿,就在宁修言万事俱备,只差松口弓弦的一瞬。 一道清泠的嗓音让他盈如满月的弓弦再次颤抖,箭矢更是刚离弓弦便软绵绵地掉落在地。 “难不成镇远侯见过更大的世面?” 望着地上的箭矢,此刻宁修言想要刀了来人的心都有了。 眼中满是怒意,可就在转头的一刹,顿时偃旗息鼓,眼中满是惊艳之色。 来人一袭紫色宫装,搭配着金叉步摇,显得极为端庄典雅,再配上那曼妙的身姿,以及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看上去宛如月宫之下的仙子仪态万千,令人生不起丝毫亵渎之意。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宁修言脱口而出的诗句让来人莲步一顿,霎时间脸色泛起桃红。 而陈巍廷与莫昶业二人连忙跪地不敢直视来人。 “臣,龙骧军城门领,陈巍廷,叩见陛下!” “臣,白羽卫百人将,莫昶业,叩见陛下!” 从沈卿绾那如水般的眸子里回过神来的宁修言,也是赶忙跪地行礼。 “臣镇远侯,见过陛下!” 而他刚一单膝跪地,便被一双软若无骨的玉手轻轻托起。 “镇远侯不必多礼!你们两个也起来吧!” “谢陛下!” 不等沈卿绾开口,陈巍廷与莫昶业二人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出声。 “陛下,龙骧军还有要务急需处理,臣先行告退,还望陛下应允!” “陛下,白羽卫……白羽卫也需帮着龙骧军一同处理,臣也先行告退,还望陛下恕罪!” 沈卿绾微微颔首,两人顿时如蒙大赦一般逃离此处! 看着两人仓皇而逃的背影,宁修言没好气的对着二人的背影轻啐一口:“就这点胆子,往后还如何上阵杀敌,真没出息!” 沈卿绾则是浅笑嫣然的望着宁修言道:“你就不怕朕?” 宁修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怕什么?先前便同你说了,我所处的那个时代已经没有所谓的封建皇权了,都是人民当家做主!况且,真要说起,我对你更多的是出于好奇!” 沈卿绾表情稍显疑惑:“哦?为何对朕好奇?” 宁修言双手一摊,解释道:“两世为人,活着的皇帝就见着你这么一位,死的别说见了,有的连画像都没看过,换作是你,你不好奇?” 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沈卿绾转而又道:“那你见到了活着的皇帝,有什么感觉?” 宁修言绕着沈卿绾上下打量一番,片刻后沉默出声:“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不可攀,跟我们都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更多的则是像邻家的小妹妹!” “就这些吗?” “呃……很漂亮!” 霎时间,少女面若桃妆,绚烂如晚霞! 似是觉着气氛有些尴尬,宁修言赶忙岔开话题道:“对了,你放着好好的京都皇宫不待着,跑这雍州地界来干嘛?” 沈卿绾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宁修言,接着便缓缓将前日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只是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却被少女藏在了千言万语之中。 与宁修言和英国公不同,沈卿绾来到雍州耗时两日。 毕竟身为帝王出行,不似将军领兵打仗,自是要走得四平八稳,免得惊扰了圣驾! 可宁修言听着听着眉头便皱成了一个川字。 “乔鸿路那小老头是不是有病?我哪儿就招惹他了?” “噗哧” 听到宁修言如此口无遮拦,倒是让沈卿绾忍俊不禁! “真要说起来,你是没惹着他,但宁老侯爷倒是惹了他!” 闻听此言,宁修言心有不甘道:“这就是所谓的父债子偿?” 沈卿绾唇角微微上扬,“倒也不算父债子偿,毕竟是宁老侯爷也是为了你才得罪了郕国公!” 宁修言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生,不敢说堪比顶尖学府的天之骄子,但当年也是千军万马闯出来的高考生,仅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沈卿绾话中的含义。 那句为了自己得罪郕国公,再联想到沈卿绾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是傻子也猜出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即无奈一笑:“你说的是前身和你的婚约吧?” 本是笑妆覆面的沈卿绾在听到宁修言这话后,顿时笑容僵在了脸上,心中黯然神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力排众议前来看他,或许是因为心中割舍不下对宁修言的情愫。 即便明知这具躯体内之人早已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位少年将军了! 收敛好情绪,强行挤出一抹笑容,沈卿绾点了点头。 “当初郕国公想要为他家的两个儿子求娶朕,只是父皇心知那二人不堪大用,乔鸿路此举也不过是想借着皇室宗亲的名头保住自家两个儿子的荣华富贵,但又不好明着拒绝这位同自己征战沙场的老臣,故而便顺水推舟同意了朕与你的婚事,所以这么多年来,郕国公始终不曾离开朝堂,怕的就是有朝一日没了自己,郕国公府将一蹶不振,最终跌出京都贵胄的圈子!” 第86章 见鞍思马,睹物思人! 闻听此言,宁修言心中倒是对乔鸿路生出一股同情之心,随即幽幽一叹:“这为人父母者为了自家子女真可谓是操碎了心!” 郕国公提携俊才一事,看似其有结党营私之嫌,可若细细想来,实则是在为自家两个儿子谋取退路。 若是将来有朝一日自己驾鹤西去,这朝中诸多受过自己提携之恩的将士想来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会对两个儿子照拂一二! 虽不敢保证人人都会记着自己,可架不住基数大,总有几个知恩图报之人会念着自己的好的! 沈卿绾唇角上扬:“不然你以为朕为何没有敲打郕国公?一来,郕国公心有家国,他所提携之人确有真才实学,二来,绣衣卫也并未查出这些人有抱团取暖的迹象,彼此之间也无联系,故而朕也就不打算追究此事了!只要他们能安分守己,为大夏尽心尽力,朕的眼里也不是容不得沙粒之人!” 就在宁修言还想开口说什么之际,却见沈卿绾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他腰间的玉带,顿时眼底笑意一闪而逝。 “你这箭术,当真是差的可以!” 面对沈卿绾略带调侃的话语,一生要强的华夏男儿当即就不乐意了。 “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ibi!” “此言何意?”沈卿绾眨巴着双桃花眼,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宁修言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在内。 “就是你行你上,不行就别废话!” 本以为沈卿绾即便身为一国之君,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弓马的技艺又岂是一般女子会去学的? 故而他才敢反唇相讥,挫一挫她的锐气。 谁曾想沈卿绾却是巾帼不让须眉。 闻听此言,当即束起衣袖,随手拔下发髻上的金叉步摇衔在口中,双手将如瀑的青丝飞快收拢束起,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头秀发盘在脑后! 霎时间,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就这么水灵灵的站在他的面前。 紧接着更是在宁修言目瞪口呆的眸光中夺过其手中的长弓,抽出箭壶中的两根箭矢,一根横含在口中,一根搭在弓上。 弓如满月之际,第一根箭矢便迎风射出,可不待停顿,少女的身姿轻旋,扭腰下身,以一记回头望月的姿势再度射出一箭。 速度之快,令两根箭矢几乎不分先后命中草靶正中! 这一幕让宁修言惊得下巴都快要惊掉在地上,以至于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直到沈卿绾宛若无事人一般的散开秀发,笑盈盈的来到他面前,冲着还在呆愣的宁修言挥了挥手。 “发什么愣呢?” “哦,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箭术这么厉害啊!” 沈卿绾略显娇羞的小声开口:“以前宫中不知谁弄出来了一个射彩的游戏,父皇觉着也算是对皇子们武艺上的一种考校,便也就默许了这个比试,但妹妹们觉着舞刀弄枪太过粗鄙,且是男儿才该干的事!故而都不喜参加,可朕很喜欢,但那会儿又比不过其他皇室子嗣,就只能没日没夜的苦练!幸得有人愿意教朕,所以那次朕侥幸拔得了头筹,也赢下了彩头,将之送与了教朕箭术之人,以作报答!” 宁修言这才发现,沈卿绾的手掌虽白净,但明显掌心与手指上有着常年握弓才会出现的茧痕,足以见得她是下了苦工的。 况且这等惊世骇俗的箭术要是放在奥运会,那可是妥妥的金牌得主,若非长年累月的练习又如何会这般出神入化! “那你赢的是什么?” 宁修言一边摆弄接过来的长弓,一边随意开口问道。 然而,久久未曾听到答复的他转头迎上了沈卿绾那意味不明的眸光。 可不等宁修言开口,沈卿绾便轻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言罢,又缓步来到他的身侧,抬起宁修言握弓的手臂,柔声道:“你的箭术太差,往后若是上阵杀敌岂不是要被别人笑话?堂堂大夏镇远侯,弓马的技艺竟这般一言难尽,说出去着实丢脸,算了,朕来教你吧!” 霎时间,少女独有的处子幽香以及那呵气如兰的语气顿时让宁修言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别乱动,专心些,举弓时,眼睛与目标成一条直线,拉弓时莫要用手臂发力……” 此刻,宁修言根本就没心思听沈卿绾在说什么,本就相差无几的身高,在如此距离之下,自然是感受到了身后之人某个部位的柔软。 瞬间让他心猿意马,最后甚至不知道那根箭矢是如何从自己手中射向草靶的! “你看,是不是很容易?” 随着箭矢正中靶心,沈卿绾清泠的声音也一并传来。 宁修言则是木讷的点着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往后就照着朕教你的这般练习,不出一月,定能有所收获!” “嗯!” “行了,见你没事儿,朕也放心了,明日便启程去往梁州!你便在雍州好生养伤!对了,大牛二牛,朕安排他们先行一步前往营州,毕竟你眼下走不开,当年他们二人作为你的随身亲卫,有他们出言想来应该可以给天宁军吃一颗定心丸,再不济,也能拖到你伤势好转,亲自前往营州一趟!” “嗯,无妨,若是他们二人能帮上忙也挺好!” “对了!” 临走时,沈卿绾忽然扭头看向宁修言开口问道:“你这玉带还合身吗?若是不合适,朕便替你再换一个吧!” 宁修言不明所以,没听出其中的深意,略微打量了腰间的玉带一眼,抬头笑道:“不用了,感觉挺好看的,而且用习惯了,不想换了!” “是嘛!” 沈卿绾嫣然一笑:“那便留着吧!什么时候想换了,同朕说一声!” 殊不知,能绣上龙纹的玉带岂是普通王公贵胄可以拥有的? 除去帝王与太子,便是普通皇子的玉带上都不可纹上龙纹! 望着沈卿绾欢快的背影,宁修言没来由的皱起眉头,自己说了什么,让这丫头这般高兴? 左思右想也没觉着自己说了什么值得高兴的话,随即便摇了摇头,再度举起手中的长弓,对准了远处的草靶。 这一次,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之下,箭矢依旧没有射中,气得宁修言将长弓一扔,扭头朝着自己的帅帐走去。 在天赋面前,努力有个屁用! 还有,谁说当将军就非得箭术了得? 身不跨马,射不穿札的将军难不成就成不了当世名将了? 那你让杜预、韦睿、陈庆之三人情何以堪? 想到这里,宁修言忽然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自己不会射箭不要紧,但不妨碍自己有知识啊! 足道也是道,手法也是法! 那弩箭难不成就不是箭了? 一念至此,宁修言顿时喜上眉梢。 当即快步朝着帅帐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陆景云,快,快给本侯研墨!” 此举惹得军中无数士卒向他投来了别样的目光! 而陆景云听着帐外的呼喊,也是掀起门帘,刚要张口却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卧槽,陆景云,你不会看着点吗?” “嘶” 陆景云倒吸一口凉气,捂着鼻子泪眼婆娑道:“侯爷,属下哪儿知道您这般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刚才帮着您收拾床铺来着,听到门外的动静就出来了,哪成想一掀开门帘就撞上了!” “卧槽,别收拾了,快去研墨,本侯有天大的要事处理,若是迟了,让本侯忘了,唯你是问!” 一听这话,陆景云便知道耽误不得,赶忙便从竹筒中倒出些许清水开始研墨。 而此刻的宁修言剑眉蹙起,手中毛笔不停的在纸上写写画画,可偏偏每画一张都觉着不合适,便就揉成一团丢在一旁,再度提笔。 直到夜幕落下,宁修言手中的毛笔也未曾停下。 第87章 临阵脱逃 晚膳后,沈卿绾鬼使神差的来到了白羽卫驻扎的营地附近转悠。 可偏偏转了一圈也没瞧见宁修言的身影,略一思索之下便来到了帅帐旁。 果不其然,只见帐内烛火通明,两道人影一站一坐,很显然是在忙着什么! 而守在帐外的两名白羽卫一见着沈卿绾,刚要开口,便被其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只得躬身退居两旁。 恰在此时里面传来了陆景云的劝阻之声。 “侯爷,您这都忙活了两个时辰了,该吃口饭了!” “嘘,闭嘴,要吃饭,你自己出去吃,别打扰本侯!” “可您这身体刚刚好些,禁不住这么折腾啊!要不咱先去吃两口回来再画吧?” “哎呀,本侯说了,你要饿了就自己去吃,这会儿可不能分心,你要再多说两句,本侯就让莫昶业和陈巍廷来将你毒哑!” 望着奋笔疾书的宁修言,陆景云小声嘀咕道:“哎,侯爷,您这画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可忽然,陆景云感受到帐外那弱不可闻的脚步声,顿时停下手中研墨的动作,双眸冷厉地盯着帐帘,手掌也随之搭在了刀柄之上! 待到帐帘掀开之时,这才松开刀柄,卸下戒备。 正欲开口行礼之际,却被沈卿绾一个眼神给制止了,随即女帝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自己则是上前顶替陆景云的位置帮着宁修言研墨! 此刻的宁修言对帐内发生之事浑然不觉,依旧反驳着陆景云先前的话语。 “没用?我跟你说,等这玩意儿做出来后,你就知道杀伤力有多大了!不是本侯同你吹嘘,别看它没有弓箭大,但其射程与威力可不是长弓可比的!” 见陆景云不搭话,只是一味地研墨,宁修言只当他是对弩箭一事不感兴趣! 但还是一个劲的为他科普前世有关弩箭的知识。 “你知道吗?弩这种东西其实分很多种,譬如说:双弓床弩、大合蝉弩、斗子弩、诸葛连弩和三弓弩,这些东西各有千秋!而本侯研究的是小型手弩,此弩携带方便,有利于单兵作战,且在关键时候还能拿来阴人!” “还有我跟你说,你可前往别小看了这手弩,虽不如本侯说的其他弓弩那般出名,但其威力仍是不容小觑!若是哪天心血来潮,让我研究出诸葛连弩出来,什么东胡、北狄啊,保证一射一个不吱声!” “哎,对了,你说要是在这弩箭的箭头处加上个放血槽你觉着如何?这一箭要是射中,本侯估摸着他们怕是活不过半个时辰!” 闻听此言的沈卿绾心中泛起一丝疑虑,缓缓低下螓首,凑近了些观望宁修言纸上所画之物。 后者鼻翼微微抽动两下,便嫌弃着开口。 “我说陆景云啊!你一个大男人闲着没事儿学什么姑娘家涂香膏啊!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这便是你所处朝代造出来的兵器吗?” “对啊!我……” 忽地宁修言笔锋一顿,猛然歪头看去! 仅是一眼,二人瞳孔骤然收缩,一时间愣愣地望向彼此,瞪大了双眼。 小小的营帐内,顷刻间便弥漫着一股极为暧昧的气氛。 良久,二人似是回过神来。 沈卿绾羞涩地推开宁修言,慌乱的朝后退去半步。 烛火映照之下,少女的眸光一时分不清是娇羞还是恼怒。 只是那即便在火烛之下依旧宛若白瓷般的面容却呈现出一抹醉人的酡红之色! 宁修言却恬不知耻的舔了舔嘴唇,脑海中只有四个字浮现:唇齿留香! 要不说还是他脸皮厚呢! 仅是一瞬便镇定自若,恍若无事发生一般轻咳出声。 “那什么,陛下深夜前来,不知找微臣所谓何事?” 沈卿绾见他如此平静,俏脸既羞又愤。 “你……你……” 可先前发生的一切尚还历历在目,以至于沈卿绾在说出一个你字之后便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呃……陛下若是没想好,可以等想好了再来!” 可沈卿绾如何甘心就这般放过他,当即板起脸道:“明日你便给朕拔营前去荆州!” “啊?这是为何?” 宁修言微微皱眉,白日里还让自己安心养伤,怎的这才过去多久便改了主意? 要不说女人的脸便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朕让你去就去,哪儿来那么多话!” “行吧!谁让你是皇帝呢!”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沈卿绾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便提起裙摆,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宁修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意犹未尽地看向沈卿绾离去的背影。 “别说,还挺软!” 翌日,帝旗高悬,在御林军的护送下沈卿绾离开了雍州城。 而宁修言在目送走了沈卿绾之后,也大手一挥对着莫昶业道:“走吧,咱们去荆州!” …… 可等宁修言到了安岚郡时,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无以复加。 原以为此地的百姓至少十不存一,可没想到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街道上的行人虽不多,但却要比自己想象中多了不少,只是看上去有些面黄肌瘦,想来是营养还未跟上以及被痘疮折磨所致! 但明显能看出这些人已经经历过痘疮了! “奇了怪了!” 宁修言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自语。 “侯爷觉着哪里奇怪了?” “陈将军,你觉着安岚郡的百姓如何?” 陈巍廷稍加思索便试探着开口:“这安岚郡的百姓好像和经历过种痘之法的京都百姓类似!” 宁修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看他们身上的痘印就知道了,应当是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话虽如此,但宁修言心中尚有一丝不解。 按理说,抗体这东西只会有极少部分人拥有,可眼下安岚郡存活之人超出了自己的预期,除非是有人掌握了相对应治疗天花的办法,否则不会存活下来这么多人,不然天花这东西当年可不会席卷了整个欧洲! 想到这里,宁修言便翻身下马,朝着街边一名汉子询问道:“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见宁修言的打扮,那汉子明显表情一僵,随即慌张地向后退去,待距离宁修言数步之遥方才开口。 “诸位军爷,你们还是赶紧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眼下咱们荆州出现了一种怪病,是生是死全看自己的造化,若是你等进城,一个不好会死很多人的!也不知道朝廷怎么了,至今都未派人前来!” 听到这话,陈巍廷等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毕竟他们可是接受过种痘之法的人,用宁修言的话来说,那就是此生都不会再得痘疮! “大哥,放心便是,我们就是朝廷派来救助你们的!” 汉子闻言狐疑着上下打量了众人一眼,随即又叹了口气。 “来了又有什么用,该死的都死了,活着的还不知道能活几日!眼下派你们前来,还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宁修言轻笑着安慰汉子:“大哥,放心吧,咱们这些人不会感染痘疮了,只是你们这郡守呢?为何安岚郡连个看守城门的衙役都不曾见到?” 听宁修言提到郡守,汉子原本虚弱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病态的红晕,怒而开口:“哪儿还有什么郡守,那狗官早在这怪病爆发之处时就跑了!” 一听这话,宁修言眼底霎时间浮现出一抹杀意! 第88章 秦郎中 “跑了?跑哪儿去了?” “谁知道呢!反正官老爷可不会管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死活!” 宁修言阴沉着张脸思索片刻后,便笑着再度询问。 “大哥,来之前,我等也听闻了痘疮的厉害,但我看你们如今的样子想来应当是已经痊愈了吧?不知是哪位郎中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闻言,那汉子面容浮现出一抹感激之色。 “得亏秦郎中出手,不然安岚郡怕是会死更多人啊!” “秦郎中?” 宁修言顿时来了兴趣,口中念叨了一句后问道:“不知这位秦郎中眼下身在何处?” 汉子随手一指:“就在前面的泰安医馆,一直朝前走就能见着!” “多谢老哥!” 拜别了汉子,宁修言转头阴沉着脸对莫昶业吩咐道:“去,带几名白羽卫看看郡衙内还有没有人,若是有,直接给本侯拿下细细审问,我要知道这安岚郡郡守究竟去了何处,竟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顾百姓死活,弃城而逃!” “喏!” 莫昶业应了一声,便挑选了十来名心腹,直奔郡衙而去。 “陈将军!” “末将在!” “让龙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再将物资拿出一些分给百姓,做完一切之后你等原地等待本侯的命令!” “末将得令!” “走吧,咱们去会一会这位秦郎中!” …… “刘大娘,你这身子骨刚好,禁不起肉食,这几日你莫沾荤腥,只需熬粥养胃,待三日之后方可正常进食了!” “谢谢秦郎中!” 而正当秦郎中想要唤下一位病人之际,便听见堂外传来一阵骚动,下意识朝着门外走去。 “何事如此喧哗?” 犹如黄鹂翠鸣,让躁动不安的百姓瞬间平静了下来! “秦郎中来了!” “都让让,秦郎中来了!” 看着安岚郡的百姓如此拥戴眼前这位面纱遮脸的女子,宁修言心中便有了计较! “你便是秦郎中?” 一见来人身披甲胄,面沉如水,秦郎中心里微微一颤,但还是恭敬答道:“回将军的话,小女子正是这泰安医馆的坐堂,秦柔嘉!” 点了点头,宁修言就直奔主题:“你治好的安岚郡痘疮?” “痘疮?” 秦柔嘉一愣,随即便联想到这怪病的症状,微微摇头。 “将军所言,小女子愧不敢当,不敢欺瞒将军,痘疮一症小女子并无解决之法,只是针对百姓所展现的症状对症下药,其余的只能寄希望于老天爷垂怜!” “那你可曾去过其他地方?” “小女子孤身一人,能够侥幸让安岚郡的百姓活下去已是极为不易,又如何腾得出手救治其他郡县之人!” “倒也是!” 宁修言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你可知这安岚郡郡守的去向?” “回将军,小女子并不知晓!”秦柔嘉老老实实回答。 毕竟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安岚郡百姓的身上,对于郡守如何,她哪里还顾得上。 若非百姓纯良,怕是单凭她一己之力,也无法救治安岚郡如此之多的百姓! “既如此,就不多做打扰了,我等奉女帝诏令前来救助荆州百姓,眼下安岚郡既已安然无恙,我等还要前往其他郡县,便先行告辞!” 说罢,宁修言便领着陆景云等人就要离开。 “将军且慢!” 一听到宁修言等人还要前往其他郡县,秦柔嘉面纱下的俏脸煞白一片,连忙开口劝阻。 “小女子虽不曾去过别的郡县,但安岚郡远在荆州边缘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恐比之更甚,若是诸位去往其他郡县恐会遭受痘疮之祸,小女子所言绝非危言耸听,此痘疮急难医治!还望诸位将军三思!” 宁修言摆了摆手,头也不回道:“放心吧,我等不会有事的,多谢秦郎中关心!” 见对方满不在乎样子,秦柔嘉就知道他绝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当即银牙一咬,毛遂自荐道:“若是将军非要前往荆州其他郡县,还请将小女子一并带上!” 不等宁修言开口拒绝,秦柔嘉继而又道:“小女子也算是对这痘疮有所了解,即便是诸位将军路上出了问题,自问也算是有些经验,能够应对一二,否则若是诸位将军就这般动身前往,怕是出了问题也会束手无策!” 而秦柔嘉的一番话,却是让宁修言身边的一众人面容古怪的看向她。 要知道京都之人皆是受过种痘之法的,故而在面对痘疮之人也未曾复发,所以对宁修言的话深信不疑! 只是这些话说与秦柔嘉听,她却不一定信! 而宁修言对于秦柔嘉的善心也颇为欣赏,看着那双灵动的杏眼,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自己等人以及其他郡县的百姓。 想到这里,宁修言心中忽然一紧,声音也稍显柔和。 “秦郎中可也得过痘疮?” 秦柔嘉微微颔首,随即便揭下遮在脸上的面纱,露出尚未愈合的红斑! 而宁修言却是眉头一挑,痘疮的痕迹还未褪去,证明这丫头不过是刚刚熬过来,尚还处于虚弱的阶段,怎么敢出来为人坐诊? “你这自己的身体都未痊愈,还出来坐诊,你是不要命了?” 秦柔嘉苦笑着重新戴上面纱。 “安岚郡百姓本就艰难,如今郡内郎中大多命丧痘疮之下,而侥幸活下来的也是虚弱不堪,眼下整个安岚郡能够坐诊的郎中,除去小女子外,不超双掌之数,他们还在坚持为百姓出诊,小女子又怎敢懈怠!” 宁修言顿时沉默不语。 他不得不承认,在天灾人祸面前,正是因为有了秦柔嘉这类人,方才让这世间有了本该属于它自己的温度! “秦郎中既有此心,本侯便允了,你且随我等一同前行吧!安岚郡的百姓我会命人安置的!” 说罢便对着陆景云道:“将郭子瑜喊来,告诉他,今日就拿安岚郡练手,然后便在此处分兵而行吧!” “喏!” 第89章 救应救之人 马车之内,秦柔嘉的眸光轻轻落在对面那位正闭目养神的少年将军身上,心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她原以为,这位自京都远道而来的侯爷,理应是那种养尊处优、不识人间疾苦之人。 然而,谁能想到,在救助安岚郡饱受痘疮之苦的百姓一事上,他不仅亲力亲为,更是不遗余力的将自己所知悉数教授给众人。 而对于感染痘疮的百姓,亦未有丝毫的嫌恶与疏离,那份从容与担当,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似是察觉有目光望向自己,宁修言剑眉轻挑,缓缓睁开假寐的双眼。 “秦郎中这般看着本侯做甚?” 不期而遇的四目交汇,让秦柔嘉心中那本就心虚的窥探,瞬间泛起层层涟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轻声道:“小女子斗胆,不过是想向侯爷请教一二,您究竟是如何洞悉那痘疮之症的解救之法?” “呃……” 这一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宁修言面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言辞间略显迟疑。 然而,他很快便恢复了从容,笑意盎然地抬手一指头顶的车篷,戏谑道:“倘若本侯要说我是天上的神仙降世,秦郎中信吗?” 秦柔嘉闻言,不由一怔,旋即以袖掩唇,浅笑盈盈。 “侯爷真是会说笑,倘若真是天上仙人,又怎会流落凡尘?” 宁修言幽幽一叹:“这事儿吧,真就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并非是本侯想来这人间,而是被贬下凡!” 虽明知宁修言是在信口胡诌,但秦柔嘉还是眨巴着杏眼故作不知的,顺着他的话狡黠一笑。 “那小女子斗胆一问,不知这位仙人是因何事而被贬下凡?” “哎,当年本侯还在天上当神仙那会儿,无意间来到了天池旁,忽然听见不远处有水花溅响之声,当下就循着声音找去,你猜本侯发现了什么?” 见宁修言突然停顿,还煞有其事地压低着嗓音问询自己。 秦柔嘉下意识凑近了些小声开口:“发现了什么?” “本侯竟瞧见有一仙子身着薄裙在天池内嬉水!” 秦柔嘉脸颊一红,轻啐一口:“侯爷说话怎的这般轻挑?” 谁知宁修言却是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眼神清澈,不含一丝其他杂欲。 这让秦柔嘉一时间分不清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不消片刻,秦柔嘉便再度追问:“然后呢?” 宁修言又是一叹,脸色懊悔道:“怪本侯,一时没忍住,这才酿下大错,被贬下凡!” 闻听此言,秦柔嘉忽的娇躯微微一颤,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道:“莫非侯……侯爷轻……轻薄了那仙子!” “比这还严重!” “啊?” 秦柔嘉捂嘴惊呼,望着一副悔不当初的宁修言怔怔出神! “难不成……难不成侯爷将她……将她给……给……强行……强行玷污了?” 说到这里,秦柔嘉的脸色绯红,最后的声音更是微不可闻! “哎,都怪本侯年少冲动,当时就上去就给了那仙子一巴掌,问她为何不看一旁的告示!” “告……告示?” 宁修言的话顿时令秦柔嘉顿时傻眼了,这与告示何干? “是啊,本侯在旁边告示上写的清清楚楚,野外嬉水,风险难料!” 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的秦柔嘉,嗔怒地抬头,恰巧迎上宁修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气得杏眼圆睁作势就要去打他。 正当此刻,马车骤然一顿,猛地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恰是这突兀的一停,秦柔嘉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一头栽进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瞬间,少女的芳心宛如春日里初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抖。 而宁修言却是脸色微微一变,对着前面驾车的莫昶业皱眉问道:“怎么了?” “侯爷,前方……前方……” 听到莫昶业颤抖的语气,马车内的宁修言纳闷不已。 虽说在安岚郡之后,自己与郭子瑜便分兵而行。 但郭子瑜担心自己的安危,故而还是将绝大部分的兵力留给了自己,他只带了一千龙骧军与几名太医院之人就出发了! 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有近四千人,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拦自己的路? 他轻拍了拍秦柔嘉柔嫩如绸的背脊,撩开门帘一角,却猛然间如遭雷击,指甲不由自主地深陷掌心,胸口气血翻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沉重。 秦柔嘉察觉到异样,本能地正要向前探视,却被宁修言温柔地拦在了马车之内。 “别看!” 秦柔嘉闻言轻轻缩回了身子,乖巧的宛如一只温顺的小猫,0安静待在车厢内。 此刻,宁修言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一般,带着一股不言而喻的沉重与压抑。 “这是哪里?” 王琉缘凑上前低声道:“侯爷,这里应当是新平郡的地界!” 眼前,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砌成了一座触目惊心的小山,而周遭身上鼓着痘疮的百姓,眼神空洞无物,面容上刻满了麻木与绝望。 他虽早已预料到痘疮之祸会将荆州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也深知古人在这等天灾面前的无力与彷徨。 然而,人心之恶,竟至于斯! 他未曾设想竟有人会将尚存一丝生气的百姓无情地逐出城外,任其自生自灭。 这还仅仅是他们踏上的第二个郡城,便已揭露了痘疮之祸的冰山一角,难以想象继续深入,还将目睹怎样的人间悲剧。 “传本侯的命令,所有人就地安营扎寨,士卒架锅起火烧水,太医院所属全力救治新平郡的百姓!莫昶业,带人将死去百姓的尸体就地焚烧!” “喏” 顿了顿,宁修言再度开口:“余下之人将帐篷搭好,先收拢还活着的百姓!陈巍廷点一千龙骧军,随本侯去新平郡!” “喏!” 望着不远处的城池,宁修言第一次在心里泛起了无边的杀意…… “大人,不好了,城外来了千余人兵马,自称是女帝派来荆州治理怪病的!” 郡衙之内,一位大腹便便的官员正惬意地左拥右抱,享受着美女递来的珍馐美味,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此时,一名侍从匆匆闯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大人,大事不好!城外突然出现了一支千余人的兵马,他们自称是女帝派来荆州治理怪病的官员!” “嗯,朝廷的人?” 官员闻言,眉头微皱,轻轻推开身旁的女子,缓缓起身,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襟。 “随本官前去迎接!” 来到郡衙门外,官员一眼便看到了那位面容冷峻、毫无表情的将领。 官员心中不禁一紧,赶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谄媚。 “下官新平郡郡守杜仁礼,见过将军大人。” 自踏入新平郡的那一刻起,宁修言就在打量周遭的环境。 倘若不是城外那座由无数尸体堆砌而成的小山赫然在目,或许宁修言会毫不吝啬对他的治理竖起大拇指。 毕竟,新平郡的百姓虽面容间难掩惶恐与惊惧之色,但终究还活着! 就在杜仁礼心中还在暗暗思索如此年轻之人是谁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恰逢其时地钻入其耳中。 “杜仁礼,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杜仁礼心头猛地一颤,犹如惊弓之鸟,连忙抬眼望去,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与辩解:“将军明鉴,下官不知所犯何事,还请将军明言!” 第90章 杀该杀之人! “杜仁礼,本侯且问你,城外患病的百姓,可是你命衙役驱赶出去的?” 可杜仁礼在听到这话时,心中第一反应不是百姓,而是宁修言的那句本侯。 既然自称本侯,定然是京都的某位侯爷无疑。 只是,他想不明白京都何时有了这般年轻的侯爷? “下官斗胆一问,不知是京都哪位侯爷前来?” 宁修言微微眯起双眼,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怎么?你是想攀关系?” “不敢!” 杜仁礼慌乱地擦了擦额头冷汗,卑微开口:“纵使要治罪,下官也该知晓是哪位大人定的罪,况且下官还需替自己辩解一二,故而……” “镇远侯!” 听到镇远侯三个字,杜仁礼瞳孔骤然一缩。 这名字他可不陌生,应当说前几日荆州城传来的消息,便是要自己将镇远侯宁修言的踪迹告诉他们! 只是一直迟迟未曾见到此人,故而也无从上报。 然而眼下之人就是荆州城苦苦寻找的宁修言,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必然是要立功了! 想到这里,杜仁礼眼珠子一转,连忙谄媚道:“下官在府中略备薄酒,不知宁侯爷可否赏脸入府一叙,届时,下官一定将此间来龙去脉悉数告知侯爷!” 看着周遭百姓眸底闪过的怨毒之色,宁修言已然明了杜仁礼在新平郡是个什么德行! 当即厉声道:“陈巍廷!” “末将在!” “给本侯绑了他,吊在城门上示众!待新平郡痘疮平息,就斩了他!” “喏!” 而这话却是让周遭新平郡的百姓大吃一惊。 不由分说便将一郡之守吊在城头,即便是要定罪,也得拿出证据,宁修言此举说是蛮横霸道都不为过! 可对于宁修言来说,门外的尸骸与百姓便是证据,和这种人多费唇舌,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侯爷,你不能这样,纵使下官有罪,也得经过刑部派人核实,吏部去除官籍后方能下狱,你这是滥用私刑,本官要上书朝廷,要去文德殿定鼎门告御状!” “呵,莫说你一个正五品的郡守根本就入不了皇宫,便是让你入了又能如何?” 宁修言面露不屑,言语间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身为一郡之守,新平郡百姓的父母官,不顾百姓死活,不想着如何治理痘疮,反将患病之人驱赶出城,如此草菅人命之举,本侯现在斩了你都行!” “宁修言,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 可话未说完便被一旁的龙骧军将布条塞入口中,阻止出声! “侯爷何必同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还是处理正事要紧!” 陈巍廷的话,倒是提醒了宁修言,当下对着他道:“去,将新平郡的郎中全都带到城外,谁若是胆敢在这个时候推三阻四,直接绑来!” “喏!” “哎,对了,记得……” 陈巍廷嘿嘿一笑,打断道:“末将明白,牵牛来对吧!” “你倒是学得挺快!” “侯爷谬赞!” “赞个屁,赶紧的!” 在杜仁礼绝望的表情中,宁修言便将所有新平郡的郎中聚集在了城外。 他们几乎都是神色惊恐,看着身患痘疮的百姓宛如遇上瘟疫一般,纷纷后退! 宁修言见状,顿时眉毛倒竖。 “你等身为医者,理当怀有一颗济世救人之心,若是见着痘疮便退避三舍,趋利避害,往后还如何悬壶济世?不如干脆换个行当算了!” 不少人被宁修言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而少部分人则是忿忿不平,但瞧见城外的大军,却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见状,宁修言便指着其中一个郎中道:“你,出来!” 那郎中先是一愣,随即面露惊恐地跪倒在地:“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的可什么都没说!” 宁修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什么都没说,但刚刚你的表情很不服气,本侯想知道你不……” “服气,服气,小的没有任何不满!” “本侯不管你是真服气也好,还是假服气也罢,现在只需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本侯自会替你答疑解惑!” 而那郎中却是面如死灰,若是真说了,自己还能有救吗? 宁修言见状再次叹了口气:“只需将你心中所想说悉数道出便是,本侯不会为难你的!” 挣扎良久,那郎中咬了咬牙方才开口道:“侯爷说得轻巧,这痘疮一症极为棘手,在下从医多年还未曾碰上如此顽症,况且此症之复杂,绝非单单只是发热这一种症状,我等从医者亦不想放弃病患,可侯爷您也看到了,如今整个新平郡也就剩下我们这几个郎中了,绝大部分都在医治痘疮一症时不幸被感染,也一并去了,故而非是我等不愿救治,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宁修言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尤其是对这种死亡率高,传染性极强的未知病症,有恐惧才是人之常情! “诸位,本侯知道你们心中所担忧,诚然,痘疮一症世所罕见,本侯也没有好的法子能够根治,但在这之前,本侯有法子能让尚未感染之人不会受这种病症传染!” 闻听此言,不少郎中窃窃私语,似是对一名武将说出来这话嗤之以鼻。 倘若是一位须发皆白的医者,他们定会深信不疑! 宁惜月也知道他们不信,毕竟中医讲究个年纪越大越好,年纪轻了,反而会令人怀疑你的本事。 不愿多做解释,转头是对着众人道:“京都先前也曾出现过一例痘疮病患,险些让京都沦陷,但正是本侯这个法子令京都转危为安,也正因如此,本侯才被陛下派来前往治理荆州痘疮一事!” 陈巍廷这时也开口道:“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侯爷所用的种痘之法,便是陛下也是经过侯爷之手方才不受痘疮之扰,难不成你等觉着比陛下的命还重要?” 听到这话,先前那名郎中一咬牙站了出来。 “在下愿意一试!” 宁修言看着他微微点头,接着便对其余人道:“你等靠近些,本侯将这种痘之法传授你等,待……对了,哥们儿你叫什么?” “啊?” 那名郎中不明所以,愣愣道:“我没叫啊!” 宁修言白了他一眼:“我是问你姓甚名谁!” “哦哦,在下郎清!” “此举快则七日,慢则半月,待郎清痊愈后,你等就可以为尚未发病之人种痘,但本侯有言在先,种痘之法不是百分百不会死人的,但比之痘疮要少死很多,一旦成功便终身不会受痘疮之扰,所以若是有人因种痘之法而死,也不用自责,这是正常的,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 第91章 陈年往事 等宁修言手把手教授过种痘之术,周遭的郎中们按捺不住好奇,纷纷簇拥上前询问缘由。 然而,这种现代化知识所牵扯到的东西太过复杂,即便是宁修言自己,也难以缕清其中千丝万缕,又如何敢为人师表? 面对众人求知若渴的目光,他只得轻叹一声,告知众人是无意间从一本古籍中所看到的法子,这才好不容易打消了那群郎中的刨根问底。 而另一边,莫昶业与陈巍廷等人已经遵照宁修言先前所教授的办法,用沸水开始对所有物资进行消毒。 虽然他们不明白所谓的消毒是什么,但是宁修言说的总是有道理的! “侯爷这法子当真可以治好痘疮吗?” 秦柔嘉似是对此法仍留有一丝怀疑。 宁修言两手一摊:“本侯说了,这办法是有用,但不是对所有人,每个人体质不同,所以不是百分百成功,在这过程中或许会死一些人,但绝对不会有感染痘疮来得多,况且病发时也不会如痘疮那般生不如死!” “那……” 不等秦柔嘉接着追问,宁修言连忙摆手打断她。 “大小姐,算我求你了,再多的本侯也不清楚了,我说了这是从古籍上看来的,至于其中原理,还恕本侯才疏学浅,解释不了,你只需记着这个法子就行了,告辞!” 说罢便一溜烟地跑到莫昶业他们那里帮着打下手了。 而秦柔嘉却是被他这滑稽的样子逗得娇笑连连! …… “少爷,梁州方面刚刚传来了消息,说是女帝已着手对武远涛实施劝降之策!” 少年埋首于繁复的棋谱之中,指尖轻轻摩挲着纸张,未曾抬首,淡然问道:“嗯,可打探出沈元年的下落了?” “禀少爷,至今尚未捕捉到沈元年的半点踪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闻此,少年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又流畅地翻过一页棋谱,“继续搜寻,不得有丝毫懈怠。另,传令荆州那边,暂且按兵不动。” “这是为何?”吴铭面露疑惑,不解其意。 少年眉头一蹙,两道剑眉如峰峦相聚,威严自生。 吴铭心头一紧,慌忙跪倒在地:“属下多嘴,还请少爷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 少年轻轻叹息一声,缓缓合上手中的棋谱,目光落在跪伏于地的吴铭身上,声音低沉而有力。 “武远涛那厮,二十年前先帝的铁腕便已将他的胆魄击得粉碎,若非敬重雍梁二王,他又岂会轻易出兵助阵?而康腾信身死的消息想来已经传到了梁州,纪元清也被女帝收服,允其入朝为官,唯有沈元年至今下落不明,你觉着一旦梁州归顺了女帝,武远涛这新降之臣,定会急于表忠心以固地位。那么,在这盘棋局之中,荆州这枚棋子又将何去何从呢?”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慢着!” 吴铭脚下一顿,不解道:“少爷,还有何事吩咐?” “不仅要令他们收手,更要为宁修言大开方便之门,务必消除女帝与宁修言心中的戒备,切莫让他们心生丝毫疑虑!” 这回吴铭未再多言追问,仅是轻轻点头,随即脚步匆匆向外行去。 这时,青凤身披轻纱,步伐轻盈,双腿修长,带着一抹慵懒妩媚之态自床榻边袅袅而来,自然而然地依偎在少年肩头,呢喃细语:“少爷,何不命奴婢直接出手,了结了宁修言,也好替您除去这心头之刺?” 感受着身后那温软如绵、仿佛无骨般的娇躯,少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他的命很好,远比我的好!” 听着少年那抹不易察觉的落寞渗透在话语间,青凤那双宛若秋水般清澈的眼眸,不自觉地泛起层层涟漪,哀伤之色瞬间荡漾开来。 察觉到身后佳人沉默不语,少年轻轻拍了拍她柔弱的臂膀,语气柔和道:“放心吧,从我设计坑杀了大哥、二姐的那一日起,我就不信命了!” 然而,青凤却是答非所问,隔着胸膛低声道:“少爷,沈卿绾,她真的能让你如此魂牵梦绕吗?” 少年闻言,眼神仿佛被温柔的春风拂过,瞬间变得异常柔和,思绪似乎飘向了遥远的记忆深处, 那里,有他难以割舍的情愫与温柔。 “当年父亲强行将我带回来认祖归宗,本以为能寻得一份家族的温暖,却不料,这高门大宅之中,我遭遇的尽是冷漠与轻视。我这个所谓的三公子,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大哥欺我、辱我,二姐打我、骂我,面对这一切,我都只能笑脸相迎,将满腔的愤懑深埋心底,因为我需要钱给母亲看病!离不开三公子的这个身份!纵使一月仅有五两银子的月钱,也总比一无所有要强上许多!” 似是感受到少年心中的苦楚,青凤悄然无声地从背后环抱住少年,给予无声的慰藉。 “其实,大哥与二姐,本不必走向那绝路……” 说到这里,少年的面容渐渐扭曲,脸上布满了深深的怨毒。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夺走我为母亲治病所攒下的救命钱,我低声下气苦苦哀求,不惜下跪磕头,可他们依然铁石心肠,不肯归还那几两银子,甚至还将钱抛给了一群乞丐!” “看着我如野狗般与那群乞丐争抢那一点点的等救命钱,而他们却在一旁肆无忌惮地嘲笑我。若非沈卿绾那日偶然出宫游玩,恰好目睹了这一切,母亲恐怕也熬不过那日!” 青凤心疼地搂紧了少年的腰,温柔地安慰道:“少爷,都过去了!” “不,没过去,自那日之后,我便在心底默默发誓,一定要让他们死,要让永平侯府鸡犬不宁!而今,大哥与二姐已命丧黄泉,永平侯府内的那位蛇蝎妇人亦是行将就木,恐怕不出两日,她便会追随她的一双儿女步入黄泉了。就是不知道当他们三人在下面重逢时,得知这一切皆是出自我手之时,脸上又会浮现出何等的神情?真想亲眼目睹一番那样的场景啊,哈哈哈哈……” 第92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宁修言正闭目养神,享受着午后温煦的阳光轻拂过脸庞的宁静,一旁的陈巍廷小声提醒:“侯爷,这几日新平郡的百姓都已种痘结束了,我等是否该动身前往下个郡县了?” 宁修言眼帘未启,只轻轻颔首:“嗯,“嗯,传令下去,让众人打点行装,将杜仁礼斩杀之后便即刻动身!” “喏!” 陈巍廷应声而退,正欲执行命令,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莫昶业一脸慌张,几乎是冲进原应是杜仁礼坐镇的郡衙。 一见二人就急切道:“侯爷,城外出现了一队荆州军,领头的将来说是想要见您!” 此言一出,陈巍廷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依旧沉浸在宁静中的宁修言,仅是稍作迟疑,便起身向着郡衙外走去。 仿佛能察觉到陈巍廷欲离去的脚步,宁修言缓缓睁开了双眸,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你这是要去哪儿?” 陈巍廷面露疑惑之色,答道:“那些叛臣逆子都敢来家门口了,还能有什么好事情?” 宁修言白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与训诫。 “我拜托你动动脑子吧,荆州军既然已知晓我等在此处,却未直接攻城,反而派莫昶业前来通报,你觉着他们意欲何为?” 陈巍廷眉头紧锁,试探性地问道:“莫非……他们是想要劝降侯爷?” “去去去,和你说话真的是没意思,纯纯就是一莽夫!” “那侯爷以为?” 耸了耸肩,宁修言露出一口白牙:“本侯也不知道!先去城头上看看!” 当一行人踏上城头,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们不禁面面相觑,城下寥寥百人阵列,显得格外突兀,令人有些不可思议。 未及宁修言发话,城下一名身着甲胄、气宇轩昂的将领已从马上轻盈跃下,双手抱拳,声音洪亮地朝上喊道:“敢问城楼上可是威名赫赫的镇远侯宁修言,宁侯爷?” “不错,正是本侯,你是何人?” “在下荆州游击校尉庞文龙,见过侯爷!” 话音刚落,身后的荆州将士纷纷下马,声震云霄。 “见过侯爷!” 这一举动令三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莫昶业小声道:“侯爷,这群人该不会是想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陈巍廷虽未出声,但从他的表情也不难看出与莫昶业所想一般无二。 宁修言摸了摸下巴,嘀咕起来:“本侯也不知道啊,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指不定肚子里憋着坏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咱们怎么着也有近四千人,而荆州所来不过区区五百有余,这点兵力能翻得起什么浪花?再者,本侯细细观察,他们似乎仅随身携带着佩刀,其余弓箭等利器皆是没有,这倒是让我有点看不明白了!” 陈巍廷眼波微转,机敏地向前一步,轻声揣测道:“侯爷,您说会不会是陛下已然将荆州悄然劝降,故而他们才会如此轻装简行?” 宁修言闻言,微微颔首,似乎除了陈巍廷所言,再无更合理的解释了。 他随即清了清喉咙,声音洪亮地向着城下那名为庞文的将领喊道:“原来是庞文龙,庞校尉,不知庞校尉领兵前来所为何事?” “数日之前,我等擒获了悄然潜入荆州城的叛贼,得知他们此行目的竟然是想要暗杀侯爷,并妄图将罪名嫁祸于我等荆州忠勇之士,鉴于此,穆大人迅速向各州郡县发布了紧急军令,凡有侯爷行踪之讯,务必即刻上报荆州大营,以便我等前来保护侯爷!” 若非先前半路遭遇雍州的乌奎,恐怕就连心思敏锐的宁修言,也要被这群人表面上的义正词严所迷惑,难以洞察其背后的慌乱与急切。 宁修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低声对身旁二人道:“瞧见没?自从被英国公切断联系后,荆州将领开始着急了,都拿盟友开刀了!” “呸,真不是个东西,两边倒的墙头草,侯爷,要不下令吧,末将愿率人将他们这几百人彻底留在新平郡城外,以儆效尤!” 宁修言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莫昶业一眼,戳了戳他胸前的盔甲。 “你让我如何说你才好?方才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多动动脑子,你这榆木脑袋,竟是半个字也没往心里去!” 莫昶业脸颊微赧,但语气中那份急切与恨意却丝毫未有减弱。 “难道,咱们真要跟随他们去荆州城不成?” 宁修言轻轻一拍额头,无奈道:“我说莫昶业啊莫昶业,你娘怀你时,莫非是把胎盘当成了你来养大的?你瞧瞧本侯,像是那容易糊弄的傻子吗?贸然跟他们进城,万一和当初我们阴乌奎那次一样,他们也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你自问能承受得起吗?” 莫昶业闻言,脸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挠了挠头,憨笑道:“那侯爷,依您看,咱们该怎么办?” 宁修言眼珠微转,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这荆州城,咱们是非去不可的。毕竟,咱们此行可是奉了女帝的诏令前来治理痘疮之事,早晚都得进城。只不过,眼下时机尚未成熟,不可轻举妄动!” 陈巍廷眼神忽地一闪,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转而望向宁修言,缓缓问道:“侯爷可是心中有盘算,打算待陛下或是英国公将梁州之事料理妥当后,再一并入城?” “嘿嘿,陈将军所言正是本侯心中所想!” 一旁的莫昶业眉头紧锁,心中的忧虑脱口而出:“可若是侯爷不与他们同行返回荆州城,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 “嗯,昶业说的也是本侯担心的,但本侯以为他们眼下是担心陛下秋后算账,故而打算先向我等示好,想将这个谋逆的罪名给摘掉!” “如此说来,不如我们就据城而守,决不出城!” “不可,倘若你此刻拒他们于千里之外,一旦将他们逼至绝境,荆州军铤而走险,回头来个玉石俱焚,调动兵马攻打新平郡,你让这满城的黎民百姓何去何从?” 陈巍廷思索片刻,忽然一笑,“侯爷可是想到法子了?” “正是,他们今日主动上门,意在彰显诚意。如此,明拒则显得我等不通情理,然接纳又万万不可。故而,本侯意欲借陛下之威以拒之!” 此言一出,莫昶业与陈巍廷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满心疑惑,不知宁修言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然而,正当他们思索之际,宁修言却忽然向城下驻足的庞文龙朗声言道:“多谢荆州统帅了,只是本侯身负帝命,荆州痘疮之疫,情势危急,刻不容缓。眼下人手紧缺,实乃燃眉之急,不知庞校尉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庞文龙微微皱眉,望向城楼处开口道:“侯爷但说无妨!” “如此甚好,”宁修言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劳烦庞校尉派人回去传个信,就说本侯需借用你等一段时日,待痘疮之疫彻底平息,本侯必亲率众人前往荆州城,当面感谢荆州统帅之大义!” “这……” 听到宁修言的话,庞文龙心头掠过一丝疑云。 他想过宁修言或许压根儿就没打算跟自己返回荆州城,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城门紧闭,伴随着一阵斥骂,将他们拒之门外。 然而,唯一超脱了他所有预设的,竟是宁修言非但没有拒绝,反而提出让他们留在身边。 “末将实在难以擅作主张,此事还需快马加鞭,派人回去请示统帅,由他定夺!” “也行!” 宁修言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善解人意,“庞校尉,你即刻派人回去通报便是,至于其余将士,不妨先入城稍作休整。多留一日,并无大碍。” 而庞文龙此刻却是忐忑不安,他也怕进了新平郡的城门后便再也出不来了! 望着城门黑洞洞的入口处,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正缓缓张开它那张无形的巨口…… 第93章 送礼 荆州大营内,望着手中传令兵送来的庞文龙书信,荆州统帅荣崇柯面露担忧之色。 一旁的荆州参领唐子淇见状,当即上前问道:“统帅,庞文龙在信中可是说了什么?” 荣崇柯没有答话,而是将手中的信件递了过去,转身来到案牍前坐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宁修言此举,子淇以为他是何意?” 唐子淇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随即将手中的信件叠好,放在案牍上,略一思索开口道:“末将也着实费解,若是担心我等将他诓骗至荆州城诱杀,他大可以据城而守,可若是不惧我等,直接跟着庞文龙入城便是,可他偏偏以陛下之命拒了我等的邀约,却又带着庞文龙等人在身边去前往其他郡县,这点实在是令人难以琢磨!” 荣崇柯点了点头,接着屏退左右,方才又将另一封信件取出,又递了过去。 拆开书信,仅是扫了两眼,唐子淇眼底却满是骇然之色。 “康腾信被宁修言给斩了?雍州大营也被凤鸣军屠戮一空?” 荣崇柯沉沉地叹了口气:“哎,不然你以为本将为何会突然只派区区五百人就去新平郡邀宁修言入城?待此事平息之后,即便沈元年再派人传话,本将亦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荣崇柯看着案牍上微弱跳动的烛火,心头五味杂陈。 “起先雍梁二州那边多日没有来信,本将以为他等有心算无心,多半是提前得手了,谁料想宁修言竟不声不响直取雍州,而英国公丁修却是将我等与梁州之间消息切断,为宁修言夺下雍州城争取到了时间,令我等后知后觉,待消息传来之际,一切早已无力回天!雍州康腾信被杀,雍州大营上下除了远在边关的两千将士,余下的几乎无一活口!他们二人联手之下竟是将我等三州将士玩弄于股掌之间!” 唐子淇眉心蹙了蹙,“统帅,京都那边可有消息?” 荣崇柯点了点头,“先前的那封信便是京都差人送来的,只是本将现在对那人的身份倒是有些怀疑!” “统帅所言何意?” 荣崇柯朝唐子淇招了招手,后者立刻会意凑上前。 荣崇柯扫了一眼帐外,声音低沉道:“起先此人一直是以沈元年的谋士自居,一应发号施令皆是打着沈元年的旗号,可如今沈元年下落不明,先前许诺我等的条件自是不作数,按理说,此刻那人应当与沈元年一般将自己雪藏静待时日东山再起,可他偏偏依旧送信与我,所以本将才会在心底起疑。” 唐子淇愣了一下,眉头微皱:“莫非统帅以为那人是京都官场中人?” 荣崇柯摇头苦笑,脸色尽显无奈之色。 “本将也不知啊!若不是当初在与东胡人交战时受过梁王的救命之恩,本将说什么也不会掺和到这谋逆之事当中,只是此时想要抽身而去怕是为时晚矣!” 唐子淇敛着眉问道:“若是我等将信件一事如实告知陛下,以求宽恕呢?” 荣崇柯白了他一眼,随手抄起一本兵书砸了过去,压低声音气呼呼责骂道:“唐子淇,本将看你是脑子坏掉了,这可是谋逆之罪,是要抄家灭族,掉脑袋的重罪,你以为当今女帝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若无女帝授意,他丁修怎敢派贾世文灭了雍州大营?动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 唐子淇面容苦涩,望着案牍上前的荣崇柯仍不死心。 “您可是荆州统帅啊,难道女帝就不怕荆州大营哗变?况且女帝手中并无实证!若是我等咬死不承认,她又能如何?” 荣崇柯冷笑一声:“荆州统帅怎么了?康腾信就不是雍州统帅了?他还负责抵御东胡呢!还不是说杀就杀,被宁修言斩下了头颅?没人会在意我等的死活!大夏军中有的是人想要当这个统帅!” “可那人信上不是说了,女帝正在劝降梁州统帅武远涛?若是我等自请降罪,兴许陛下会念在我等悔过的份上从轻发落呢!” 唐子淇的话像是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根烛火,瞬间照亮了荣崇柯的内心! “这……” 见荣崇柯似有意动,唐子淇赶忙再添一把火。 “末将以为如今雍州大营刚遭此劫,女帝也是为了杀一儆百,若是我等此时投诚,一来可以彰显我等悔过之心,二来,刚杀了雍州统帅,为了稳定军心,女帝绝不会再大动干戈,否则此事若是传出去往后谁还敢投诚悔过?横竖都是一死!届时,我等只需将一切过错推至沈元年身上,就说遭奸人蒙蔽,纵使女帝心中有怨,我等并未出兵,想来最多也就是责骂两句,再者,将军在荆州这么多年,如今将士们只服将军您,谁来也没用!” 荣崇柯双眸顿时明亮起来,拍案而起激动地来回踱步:“子淇所言在理啊!” “若是我等主动……” 不等他说完,唐子淇赶忙打断道:“统帅莫急,末将虽说投诚,但这其中还需别人穿针引线才是!” 荣崇柯停下来脚步,眼底闪过一抹不确定,“子淇是何意?莫非……是宁修言?” “不错!” 唐子淇点了点头,“末将方才想起这宁修言究竟是谁了!” 荣崇柯微微愣神,连忙追问道:“他是何人?” 唐子淇神秘一笑:“统帅可还记着宁远桥?” 荣崇柯眉头上扬:“你说的是当年秦岭山一战的镇远侯?” “不错,当今陛下早年身为天宁公主时可是与这镇远侯府有一纸婚约在身,那会儿这位宁修言可谓是意气风发,若不是秦岭山一战,怕此时早已与陛下完婚,是皇亲国戚了!可后来兵败,听说此人痴傻五年,但在这五年中,陛下仍未退婚另择良婿,而宁修言刚一醒来便被陛下委以重任,足以见得此人在陛下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我等何不从镇远侯入手?无需他做什么,只需在陛下耳边吹一吹枕边风即可!” 闻言,荣崇柯当即拍手叫绝:“妙啊,子淇此计绝妙至极,若是能得镇远侯相助,我等自是安然无虞了!只是该如何示好才是?” 此话一出,二人顿时沉默不语,彼此相顾无言。 正如荣崇柯所言,该送什么呢? 这几千梁州军的性命怕是不行,毕竟陛下已经前去梁州劝降,若是再斩杀了这些人,先不说会不会同武远涛结下梁子,光是陛下那里就得落下个杀人灭口的印象。 银钱、美女? 那更是提都别提,一个京都的侯爷,再穷又能穷到哪儿去? 若说送美女,除非荣崇柯自己嫌命长。 忽地,唐子淇眼眸一亮,望向荣崇柯道:“统帅,您先前不是得了一匹东胡的好马嘛!” 一听这话,荣崇柯脸上顿时泛起一抹肉疼之色。 “那……这……” “统帅,都什么时候了,是马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这……我……哎,好吧!派人将那匹踏雪……送……送去便是!哎,本将还没骑过呢!” 第94章 看人真准 翌日,宁修言一大早就被莫昶业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吵醒,揉着猩红的睡眼,望着垂首而立的莫昶业冷冷出声:“莫昶业,你最好给本侯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一会儿你就准备收拾收拾去营州服徭役吧!” 莫昶业面露苦涩道:“侯爷恕罪,不是末将想要搅了侯爷的美梦,而是荆州又来人了!” 一听这话,宁修言原本半梦半醒的眼神瞬间清澈无比。 “又来人了?” “嗯!” “这次来得是谁?” “来人自称是荆州参领,唐子淇!” “荆州参领?嚯,从三品啊!荆州军政界的二把手了,职位不低了,看来他们是真的急了呀!” 略一思索,宁修言接着问道:“这次他们来了多少人?” 莫昶业立马答道:“不多,一共二十人,随行的应当都是唐子淇身边的亲卫!” “嗯?就二十人左右?” 莫昶业点了点头,“只是他们身边有一匹好马,四蹄健硕,色泽光亮,依属下看绝非凡品,当时东胡的骏马!” “这倒是有点意思,看来不单单是急了啊!而是走投无路,上门来贿赂本侯了!” 闻言,莫昶业低声道:“可要拒了?” 宁修言冲他翻了个白眼,“拒什么拒?送礼为何不收?” “可三州之乱也有荆州,况且此事若是传到陛下耳中,侯爷怕是不好交代啊!” 拍了拍莫昶业道肩膀,宁修言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明的笑意。 “东西要收,至于事情办不办,就得看本侯的心情了!” “啊?” “谁跟你说收了银子就得办事儿的?” 不理会莫昶业错愕的神色,宁修言轻笑着伸了伸懒腰,当即起身道:“去,先将他们请入郡衙,本侯换好衣服稍后就到!” “喏!” 唐子淇从进到郡衙之后那张嘴就没歇过,一直不停的喝着茶水,眼神也不敢四下张望,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发呆。 说句实在话,他作为一州参领,自问也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可今日来到这新平郡,着实有些没底。 先不说那被斩去头颅悬在闹市口的几具尸体,便是对面坐着的那位龙骧军的城门领陈巍廷就让他心中发怵! 能拱卫京畿的三大营哪个不是精锐? 虽在官职品阶上自己要高出陈巍廷不少,但若是此刻二人一对一上阵厮杀,唐子淇自问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唐子淇心中忐忑之时,一道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本侯说今日怎么喜上眉梢,原来是有贵客登门啊!” 一听这话,唐子淇知道正主来了,慌忙起身,拱手道:“荆州参领唐子淇见过侯爷,侯爷折煞卑职了,在侯爷面前,卑职哪敢称什么贵客?” 唐子淇不是傻子,自己荆州干的那点破事儿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宁修言这话是在借机敲打自己呢! 果不其然,唐子淇话音刚落,宁修言就接过莫昶业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语气平静道:“若不是贵客,那便是敌人了?” 唐子淇顿时冷汗直冒,强忍着惧意,挤出一丝笑容:“侯爷说笑了,我等同为大夏武将,何来敌人一说?” 宁修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才对着莫昶业道:“昶业,本侯前几日刚斩的那人是谁来着?” 莫昶业心领神会,躬身道:“回侯爷,是雍州统帅康腾信!” “哦,原来是他啊!” 此言一出,唐子淇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昨夜怎么就非得接了这个差事,早知道就不来了! 不过还是故作愤慨道:“我等也是昨日才得知此消息,康腾信狼子野心,食君之禄却行谋逆之事,着实该杀,如今潜入荆州的梁州军已被统帅悉数扣下,只要侯爷一声令下,卑职立刻回营献上他们的首级!” 宁修言摆了摆手,轻笑出声:“呵呵,唐参领不必多虑,本侯深知荆州将士忠心为国自是不会同雍州那等乱臣贼子同流合污!唐参领快快请坐,不必拘礼!” 唐子淇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而宁修言下一句话却是让屁股刚着椅子的唐子淇“唰”的一下又站了起来。 “不知唐参领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本侯若是没记错,昨日便让庞文龙书信一封回营,告知需借调他一段时日,难不成是贵军统帅不愿?” “不敢,不敢,侯爷奉陛下诏令行事,莫说只是借调庞文龙一行,便是抽调我等雍州军,也是理所应当的!” “嗐,唐参领,坐下回话,本侯说了不必拘礼,难不成看不起本侯?” 唐子淇心中有苦难言,依旧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只是这动作极为缓慢,看得宁修言都快要笑出声了! 眼见敲打的差不多了,宁修言对着莫昶业等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纷纷告退,偌大的郡衙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了宁修言与唐子淇二人。 而宁修言不开口,唐子淇也不敢出声,只得顶着压抑的气氛喝着茶。 终于,就在唐子淇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宁修言放下茶盏,脸上挂着寒霜道:“唐子淇是吧!本侯也不想同你虚以委蛇,三州之乱,你荆州在其中扮演何等的角色本侯与你心知肚明,想来今日你能前来,定是与荆州统帅商量好了对策,本侯只想听一句实话,若是还敢藏着掖着,本侯能斩他康腾信,便能斩了荣崇柯,至于如何选择,你自行斟酌!” “扑通”一声,唐子淇当即跪地,宁修言面无表情的品着茶,看也不看他一眼。 “侯爷明鉴,我家统帅也是遭奸人蒙蔽,故而一时不察方才落入了贼人的圈套,而荣统帅初见端倪便当机立断囚禁了梁州兵马,足以见得我荆州将士并无不臣之心,还请侯爷明察!” “你觉着本侯会信?” “侯爷明鉴,我等……” 不等听完,宁修言就知道唐子淇要卖惨博同情了,立刻冷着脸打断道:“本侯不想听你在这睁着眼睛说瞎话!本侯只问一句,你荆州如今究竟意欲何为?” 唐子淇面露挣扎,片刻后一咬牙道:“我等自知罪孽深重,故而荣统帅将新得的东胡一匹宝马送来给侯爷赔罪,还请侯爷看在我等迷途知返的份上,美言几句,恳请陛下从轻发落!” 闻听此言,宁修言双眼一眯,眉毛一抬:“怎么?唐参领这是想来贿赂本侯?” “不敢,宁侯爷气宇轩昂,有着天人之姿,如此宝马自当是侯爷这等当世名将才能驯服,虽说侯爷不会同我等计较,但我等终究是受奸人蒙蔽,险些酿成大祸,这算是对侯爷的一点小小补偿,并非有贿赂之嫌!无论成功与否,此马都是侯爷的了,侯爷的恩情,我等荆州上下必将铭记于心!” 宁修言没有立即答复,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眉宇蹙成一团,似是在权衡利弊。 而他每敲一下,唐子淇心中的巨石便更沉一分! 就在唐子淇已经不抱希望之际,宁修言忽然咧嘴一笑。 “要不说唐参领看人真准呢!本侯自不会同你等置气,只是光凭这匹马还不够啊!要知道你等即便不知情,但已然参与其中,而朝廷对谋逆之事绝不会容忍……所以,唐参领,你可明白本侯的意思?” 看着宁修言趁火打劫的模样,唐子淇便做好了其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还请侯爷明示!” 第95章 送信 当宁修言与唐子淇并肩步出郡衙的那一刻,两人的面上各自映照着不同的情绪表情。 宁修言眉宇间洋溢着春风得意的笑容,显然,他与唐子淇的谈判颇为顺利,已如愿以偿。 而一旁的唐子淇,则是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意,其中又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轻松,仿佛是卸下了肩头沉甸甸的包袱,心中五味杂陈。 “宁侯爷的吩咐,下官定当原原本本的将话带到!”唐子淇拱手作揖道。 宁修言轻轻摆了摆手,笑容中透着一丝虚伪。 “唐参领言重了,本侯还要请你代为向荣统帅致以诚挚的问候。只可惜,本侯皇命在身,不可违抗,否则定要与荣统帅把酒言欢,痛饮一番,以解这多日来的相思之苦啊!” 唐子淇闻言,无奈赔笑,拱手回道:“侯爷客气了,下官这便返回荆州城,定不负所托。” 翻身上马,唐子淇忽而转头对着庞文龙道:“文龙!” “末将在!” “这段时日你且跟在宁侯爷身边好生保护他的安全,若是胆敢怠慢了侯爷或是出了岔子,即便侯爷不怪罪与你,待回到军营,本将亦会军法处置!” 闻言,庞文龙略一失神,接着赶忙拱手领命。 “末将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让侯爷出半点差池!” 唐子淇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转而对宁修言恭敬道:“侯爷,卑职这就先行告辞了!” “唐参领慢走,不送!” 待唐子淇一行人渐行渐远,宁修言方才缓缓转身,向着郡衙深处迈步而去。 见状,莫昶业立刻趋步上前,小声道:“侯爷,除了寥寥数名没有熬过种痘的新平郡百姓,其余人都已安然无恙,不知,咱们何时启程为好?” 宁修言稍作沉思便神色从容道:“不急,本侯先书信一封,待会儿你派人……算了,你亲自走一趟梁州,务必确保将此信能亲手交给陛下!” 莫昶业听到这话,连忙点头应允,紧随其后。 只是几人刚穿过郡衙,不经意间,瞥见了唐子淇送来的那匹骏马。 饶是不懂马匹好坏的宁修言,此刻也是不由得多看上两眼,心中暗自赞叹其神骏非凡。 此马确如莫昶业所言,四蹄健硕,色泽光亮,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马匹的毛色着实未能讨得宁修言的欢心。 但转念一想,又暗骂自己太过贪心,毕竟在这古代,能拥有一匹良驹已是实属难得,自己竟还挑三拣四。 念及此处,宁修言迈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这匹名为“踏雪”的骏马,低声呢喃:“马哥啊,马哥,往后我能否在这大夏的战场上所向披靡,扬名立万,可就全仰仗你了!” 似是听懂了宁修言话语中的深意,踏雪显得极为通人性一般,轻轻地蹭了蹭宁修言的脑袋,一人一马看起来异常亲昵。 这一幕,着实让宁修言感到意外,却也让他近日来阴霾的心情稍稍舒展。 等到宁修言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信件折叠妥帖,转交至莫昶业手中之际,一旁的陈巍廷眉头轻蹙,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欲言又止的犹豫。 “陈将军,可是有何疑虑?”宁修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微妙,轻声询问。 “侯爷,这信件……您不封蜡?”陈巍廷终是忍不住,缓缓吐露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宁修言微微愣神,很快便明白了陈巍廷的意思,暗骂一声糊涂,这古代传递机密信件的规矩他都忘了,着实丢了穿越者的脸面! 随即,在陈巍廷的指引下,宁修言取出了龙骧军的专属信物,那是一块雕刻着繁复图腾类似玉佩一样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宁修言小心翼翼地将此物印于已融化的蜡上,眨眼间,一封密封完好的信件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完成这一切后,宁修言将手中的信件郑重其事地递给了莫昶业,神色凝重的叮嘱道:“此信干系重大,你务必要小心保管,万不可有丝毫差池。一定要亲自将信交给陛下方能回来!听明白了吗?” 莫昶业面色沉稳,跪地领命:“卑职以命担保,绝不会辜负侯爷的嘱托!” “嗯,你就在龙骧军与白羽卫中各自挑选百人随你同行!” “末将遵令!” 待那两支百人队伍扬起尘土,渐行渐远之后,宁修言方才似猛然忆起什么,缓缓扭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陈巍廷身上,又四下张望一番,疑惑出声:“怎么没见着秦郎中?她去哪儿了?” 陈巍廷摇了摇头,“末将不知!想来应是仍在照料那些身染痘疮的百姓吧!” “算了,不去管那丫头了,那么大的人了应该也不会走丢的!” 随即话锋一转:“对了,你且传令下去,用过午膳后,我们便拔营启程,前往下一个郡县。若是到那时仍未见她归来,便留下一封书信与她便是。” “喏!” 龙帐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沈卿绾与英国公两道专注的身影。 二人静静地听着廖忠跟他们讲述宁修言是如何智取雍州城的每一个微妙细节,再配合丁文武将自己所见一并道出,仅是三两句话,就让沈卿绾的心情时而紧张,时而释然,犹如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 丁修目光深邃,将这一微妙变化尽收眼底,没过多久,便淡淡开口:“陛下,如今镇远侯已醒,臣以为是该履行先帝所赐下的婚约了!” 闻言,沈卿绾俏脸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笑容,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捋了捋垂落在耳畔的几缕青丝,声音柔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此事不急,眼下三州之乱,梁州已然归顺,剩下的便是荆州了……” “报!” 沈卿绾的话语尚未说完,忽见一名御林军的士卒大步流星跨入龙帐之中,声音洪亮如钟。 “陛下,龙帐之外,有名自称为白羽卫百人将的男子求见陛下,言及携有镇远侯之密信!” “让他进来吧!”女帝的声音清冷而威严,令人不容置疑。 “喏!”士卒应声而退,动作利落。 莫昶业怀着忐忑的心情踏入龙帐的那一刻,只觉一股无形的重量自空气中弥漫开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首位之上,端坐之人无需多言,自是那权倾天下的大夏女帝。 除去熟悉的英国公、廖忠等几位自己所识得之人外,其余将领皆是气宇轩昂,各自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气势,令这营帐内的氛围再添几分肃穆。 第96章 平定三州 莫昶业心中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跪伏于地,朝向首座上的沈卿绾高声恭敬道:“末将白羽卫百人将莫昶业,叩见陛下!” “嗯,起来吧!”卿绾的声音平静似水,不带丝毫情感波动。 “谢陛下!” 未等莫昶业再次开口,沈卿绾那清冷的话语已如寒风般拂过帐内。 “镇远侯的书信何在?” 莫昶业闻言,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封至关重要的信件,双手奉上,交予了一旁站立的一位面色阴沉、眼神锐利的老太监。 交递之后,他便再次低下头,不敢有丝毫逾越,生怕触及沈卿绾那至高无上的威严。 沈卿绾的目光轻轻掠过信件之上封固的密蜡,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捻,密蜡便碎裂成块。 轻轻抽出信件,女帝只是匆匆一瞥,眉宇间便漾开了喜色,可那欢愉转瞬即逝,紧接着眉头又紧紧蹙起,仿佛被千斤重担压着,许久都未能舒展。 丁修见状,神色中满是不解与关切,轻声问道:“陛下可是遇上了什么棘手难解之事?” 沈卿绾微微摇头,并未答话,而是将手中的信件递予他。 丁修接过信件,快速扫视了一番,紧接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异常复杂起来。 “这……” 未等丁修开口,沈卿绾已抢先一步,声音冷若寒霜:“除英国公外,其余人等先退下吧!” “喏!” 待众人逐一散去,龙帐之内,唯余沈卿绾与英国公丁修相对而立,气氛凝重。 丁修轻捋胡须,目光深邃:“陛下以为镇远侯信中所言,那荣崇柯的话有几分可信?” 沈卿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如今三州群龙无首,雍州早已被宁修言拿下,梁州武远涛也已俯首称臣,唯余荆州独木难支,此刻,荣崇柯若仍执迷不悟,一味硬抗,岂不显得他愚不可及!” “陛下所言甚是!” 丁修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可倘若一切真如宁小子在信上所言那般,沈元年不过是幕后黑手操纵的一枚棋子,如此一来,臣有一事不明,那位隐藏在暗处的操纵者,其真正意图究竟何在?仅仅是为了复仇,亦或是觊觎着从龙之功?” 沈卿绾轻蹙黛眉,陷入沉思,片刻后,她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朕心中也并无定论。而今,三州已定,大局初稳,朕欲亲赴荆州大营,会一会那荣崇柯。此番一行,既可探其虚实,也能趁机敲打他一番,令他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这次念在镇远侯与其迷途知返的份上,朕可以既往不咎,若胆敢还有下次,朕可不会心慈手软了!” “既如此,老臣这便下令,让凤鸣军整装待发,即刻启程前往荆州!”一旁的丁修闻言,连忙应声附和。 “不必急于一时,夜深了,明日一早再启程吧!朕也需回信一封,镇远侯这段时日为三州之事日夜奔波操劳,眼下局势稳定,痘疮一事便交由太医院来着手处理吧!让他早些归家!” 次日,晨曦初破,天边仅一抹淡蓝交织着灰蒙,帐外便骤然响起了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如同战鼓催征。 宁修言猛地睁开布满了血丝的双眼,神色中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狠厉,宛如自深渊苏醒的厉鬼,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昨日被秦柔嘉缠着问了一路,直至大军安营扎寨,她仍未有丝毫停歇之意,更是在用完晚膳之后跟在后面追问自己是否还记得古籍中那些失传的医术。 这一夜的纠缠,直教宁修言身心俱疲,直至夜半时分,星辰稀疏,他才勉强躺下,得以合眼。 连日来,睡眠对宁修言已经成了奢侈品,故而想着早上迟些出发,自己好多睡片刻。 然而,这份奢望很快便被帐外那沉闷而坚定的马蹄声无情地踏碎。 思绪至此,宁修言面色铁青,猛地自一旁兵器架上抽出了那柄寒光凛冽的佩刀。 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骤然掀开门帘,大步流星跨出,他今日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胆敢扰他清梦! 刚至帐外,一道人影便如离弦之箭般直冲宁修言而来。 宁修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佩刀毫不犹豫地高高举起,寒光一闪,眼看就要落下。 那道人影猛地止住身形,脸上露出几分惊恐之色,目光紧盯着衣衫单薄的宁修言,喉咙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侯爷,是我啊!昶业!您……您忘了?” “忘?” 宁修言嘴角扬起一抹狞笑,手提寒光闪闪的长刀,一步步逼近,语气冷冽如九幽恶鬼,让人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呵呵,你就是化成灰本侯都认得你,每次美梦正酣,偏生就被你给搅和了。来来来,今日便让本侯砍上两刀,也好泄泄这心头之恨!” 莫昶业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而宁修言则是提着刀紧追在后,大有一副不砍了他绝不罢休的架势! 一时间二人围着营地四处乱跑,引得不少将士捧腹大笑。 然而,很快这里的动静便惊醒了熟睡中的秦柔嘉。 相较于宁修言的怒火中烧,秦柔嘉显得更为疲惫。 她深夜刚整理完白日里照顾痘疮病患时的心得,又独自总结出了一些治疗经验。甚至,就连宁修言随口提及的那些,在他前世不过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常识,秦柔嘉也是一丝不苟地记录了下来。 这一举动,足以见得秦柔嘉是一位合格的郎中! 而对于这些珍贵的收获,秦柔嘉则是在心中暗自思量,该如何才能将其更好地运用到日后的救治之中。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地沉入了梦乡。 忽地,帐外先是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哭爹喊娘的求饶声。 秦柔嘉第一反应便是营地遭了贼人的侵扰。 然而,待她揉了揉惺忪的杏眼,掀开帐帘看清来人的刹那,不禁哑然失笑。 宁修言与莫昶业一追一逃,那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很难令人不发笑! 过了不知多久,莫昶业气喘吁吁的扬起手中的信件,说一个字喘三回道:“侯……侯爷……末将……末将这有……陛下……给您的……您的回信!” 第97章 火爆京都 看完沈卿绾的信件那一刻,宁修言只觉周身气脉通畅,心头唯有一字回荡——爽! 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刚穿越过来就被卷进刺杀、痘疮这些破事中,宁修言压根就没有好好享受古代的生活。 诚然,大夏娱乐匮乏,然,青楼一隅,却不失为逍遥自在之地! 而他手中所握的肥皂秘方,必将在这大夏掀起狂澜,从而财源广进,届时,他便也可以成为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之人。 一想到归府之后,自己便能无拘无束地怀揣银两,漫步于那烟花之地,尽情欣赏姑娘们如玉般洁白修长的双腿,宁修言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有钱的日子,真真是妙不可言! 莫昶业见宁修言神色愉悦,便趁机凑近,压低声音问道:“侯爷,陛下究竟有何旨意,让您如此开怀?” 如今,莫昶业已算是自己麾下的心腹干将,对于这位首个投诚的创业伙伴,宁修言自然不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他当即一把勾住莫昶业的肩膀,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低声笑道:“嘿,你可知道京都之中,哪家的姑娘身姿最为曼妙,双腿最是诱人?” 一听这话,莫昶业连忙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道:“若问京都哪座青楼最为出挑,自然是和声署了!” “和声署?” 宁修言眉头跳动,心中满是不解。 按常理,“署”之一字,在古代多为官方所用,如此说来,这和声署岂不就如同华夏昔日里的教坊司一般? 见宁修言沉默不语,莫昶业愈发卖力地介绍起来:“要说这和声署啊,里头的门道可多了去了……” “停停停,打住,打住!”宁修言连忙出声打断。 “咳咳,那什么,昶业啊!你有没有想过,和声署虽好,但这里面可是有着官家的背景,难免会被人抓住把柄,万一哪天,撞上个心怀不满、伺机报复的宵小之辈,你只怕是在睡梦中,就要无端端地惹上杀身之祸了!” 莫昶业闻言,不由得一愣,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望向宁修言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解。 他迟疑片刻,终是开口道:“侯爷此言差矣,和声署中的众人,皆是凭着一身才艺立足,从不涉足那等腌臜之事。” 宁修言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无奈与怜悯,仿佛是在看一个尚未涉足世事、不懂人心险恶的孩童。 “你呀,还是太过单纯了些。我且问你,若是我这侯爷真有心为之,那和声署里的头牌,你说,会不会成了我一夜春风的枕边人?” 莫昶业望着宁修言那意味深长的表情,心中似有所悟,瞬间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 诚然,和声署虽非完全不涉风月,不过是他这区区百人将的身份还不足以踏入那片纸醉金迷之地! 见他一脸颓然,宁修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哟,这是怎地?心里头不太痛快了?” “是有点!” “行了,那里面不见得有什么好的,听我的,咱们回去就找除了和声署之外京都最大的青楼,那里头才是正经买卖,钱货两清,不拖不欠,干净利索!” 莫昶业闻言点了点头,只是心中仍有几分疑惑。 “侯爷,你带咱们逛青楼这事儿,若是给陛下知道了怎么办,可如何交代?” “我一堂堂侯爷……呃……有些事儿别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待返程之时,你且命你的心腹换上便装,一番乔装打扮之后,本侯亲自领你们前往那烟花之地享乐。至于那些个不相干的人,随意打赏些银两,打发了吧” 莫昶业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连忙抱拳行礼,道:“属下……” 话到嘴边,却又似想起了什么,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侯爷之意,是我们不再前往其他郡县了?” “无须再去了,陛下已下令,此地事务全权交由太医院处理,咱们今日便可打点行装,起程归京。” “可……” 莫昶业面上犹带几分忧虑,刚欲启齿,却被宁修言轻轻打断。 “莫要挂怀,本侯此行仅率白羽卫返京,其余事务,自有陈巍廷打理。陆景云!”宁修言沉声向外呼唤。 “侯爷,属下在此!”门外即刻传来响应。 “速去传令于兴等人,即刻准备,咱们今日便起程归府!” “喏!”陆景云应声而退,步履匆匆。 翌日晨曦微露,李紫涵依循旧例,在向李嬷嬷温婉告别后,便携着翠儿步入了竹文轩。 眼下的竹文轩要比往日热闹了许多,人手也多了起来。 当然,这人手可不是李紫涵的,而是沈卿绾派来暗中保护她的! 除去担心有人暗中借机生事外,最为重要的便是客人多了起来,来者非富即贵,以防她主仆二人忙不过来! 这不,一大早,李紫涵刚一踏入门槛,便见门外早已蜿蜒起一条长龙般的队伍。 “李掌柜,您可算是现身了,不知今日可有桂花香皂?” “李掌柜,在下订购的栀子花香皂可有货了?” “哎,李掌柜你可害苦我了,自从用了竹文轩的白兰花香皂,眼下我这家里是不得安宁,莫说妻妾各个都缠着我来买,便是我那些女儿们都嚷着要我这个做爹爹的替她们买来!可偏偏您这还数量有限,就不能多做些吗?” 李紫涵掩嘴轻笑,“诸位,诸位,都静静,且听小女子一言。” 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诸位能前来捧场,紫涵不甚感激,只是香皂做工极为复杂,故而无法量产,小女子也是有心无力,还请诸位家中已有此物的行个方便,让那些尚未用上的客人先行购买!” 闻听此言,人群之中有人不乐意了。 “那可不行,李掌柜,先前您可是说好的,一人只许买两块,多半块儿都不成,这不,大伙才清早就爬起来排队嘛!” “就是,就是,我等辛苦排队,李掌柜可不能这般行事!” 李紫涵也是无奈,这半月多来,不少达官贵人明里暗里派人托关系想要求一块肥皂,都被自己婉言相拒了。 谁能想到宁修言做出的香皂竟让整个京都的达官显贵们趋之若鹜! 一想到那张欠揍的笑脸,李紫涵顿时双颊生红,连忙摇了摇头,收敛好情绪。 “是小女子失言,考虑不周,诸位稍事休息,紫涵这就安排人手给诸位按顺序发放号牌,你等先进竹文轩饮茶小憩,待打包好告知诸位!至于没拿到的号牌的客人也莫要气馁,明日还有一批,届时,还望请早!” 每日五十个号牌,且一人只能买两块肥皂,这是当初宁修言定下的规矩! 因为这个规矩没少惹来麻烦,可那些惹事之人第二日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久而久之也没人敢来竹文轩闹事了,其他的铺子亦是如此。 而随着号牌发放下去,领到号牌之人自然是喜笑颜开的朝着竹文轩内走去,没领到的则是垂头丧气,暗自惆怅。 其中一人最惨,一看脸上的挠痕必然是家中有位悍妇存在。 只见那人哭丧着脸对李紫涵道:“李掌柜,你就行行好吧,多卖我一块吧!就一块便成,什么香味的都行,在下不挑的!” 第98章 绯闻 见状人群之中不少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池家那小子吗?” “阁下不说,在下险些没认出来!这不池元平嘛!” “池元平?可是那位工部尚书家的小公子?” 李紫涵一见瘫坐在地上,拉着自己裙角不放的池元平也是无奈。 这池元平乃是工部尚书池石云家的嫡子,与其他京都世家不同,池家父子是个另类。 按理说贵为工部尚书,其身份、地位在整个京都也是屈指可数。 可就是这么位官居正三品的朝中大员,偏偏是个惧内之人。 这倒不是说工部尚书夫人多么嚣张跋扈,蛮狠不讲理。 相反,这位夫人乃是一位知书达礼,世代簪缨的名门闺秀。 只是不知为何,对待工部尚书池石云却极为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大发雷霆! 本以为家中有这么一位女子足以令父子二人生不如死,但这位尚书夫人却仅仅是对池石云才如此不讲道理。 反而对待池元平这个儿子极为宠溺。 但若是你以为池元平的日子会好过,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位尚书之子的头上还有一位长姐,名曰池清妍。 池清妍的容貌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虽比不得沈卿绾与李紫涵二人,但相差不远,只是此女与一般女子不同! 她不爱红装,爱戎装,整日里舞刀弄剑,时常拿池元平练手,一来二去池元平也就经常一身伤痕。 起先还能找借口遮掩过去,可天下终究没有不漏风的墙! 时间久了自然是瞒不住的,故而大家都知道池元平的遭遇,一时间也让他沦为了京都的笑谈。 只是池元平也是个另类,不仅不以为耻,反而对其姐池清妍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李掌柜,您就行行好吧!瞧我这脸,就是我姐前几日新学的招式划拉出来的,来之前她可是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若是今日还拿不回一块香皂,她就又要拿我试试新学的分筋错骨手了!” 李紫涵被他弄得脸色娇羞不已,连连要扯回自己的裙角。 奈何池元平这会儿压根就是破罐子破摔了,与回去被池清妍拿来练手相比,显然当下不要脸更容易活着些! “池公子还请松手,光天化日之下,你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一旁的珍儿也是强忍着笑意,上前劝阻。 “池公子,并非我家小姐不卖你,只是这香皂都是有数量的,若是坏了规矩卖给你,那别人岂不是要少买一块?与其在纠缠我家小姐,不如问问拿着号牌的诸位大人有谁愿意匀给你一块!” 听到珍儿的话,池元平眼睛瞬间亮起,当即就朝着众人看起。 不曾想,领着号牌的人各个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曾开口许诺他一块儿。 开玩笑,匀给你一块,回到家中挨揍的那可就是自己了! 眼见无望求皂无望,池元平只得将主意再次打回到李紫涵的身上。 只见其神色卖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出声:“李掌柜,求您了,您就行行好,发发慈悲吧!今日若您能卖我一块,明日……不,午后,午后在下必定在清凉寺中为您老人家立一块长生牌坊,日夜供奉,香火不断!” 闻听此言,周遭众人捧腹大笑。 李紫涵霎时间羞红了脸,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但光天化日之下,自己与一男子拉拉扯扯,传出去终究会对镇远侯府的名声有所影响。 故而只能耐着性子同他解释。 “池公子,小女子说了,这是定好的规矩,做生意当以诚信为本,倘若为了你开了先例,往后竹文轩还如何做生意?” 池元平见李紫涵如此决绝,心中不免担忧回去又要被池清妍一顿胖揍,顷刻间,两行清泪不争气地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这一幕倒是让李紫涵心生恻隐之心,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想来池元平应当确实是心有苦楚。 恰在此时,一道肥胖的身影强行挤进了人群。 刚一露面,便指着李紫涵的琼鼻怒骂道:“呸,就是这个小浪蹄子,勾引我夫婿,给我打死她!” 尚未反应过来的李紫涵顿时便被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妇人强行抓住了袖口,眼见几人动手就要撕扯她身上的衣物。 好在池元平与珍儿眼疾手快,当即推开几名妇人将李紫涵护在身后,指着她们道:“干什么?干什么?京都乃天子脚下,有冤就去京都府衙,怎可在此地动手伤人?” “怎么?你是这骚狐狸在外养的面首?好啊,拿着我夫君的银钱在外养面首,大家伙都来看看啊!” 可不等池元平辩解,领头的胖妇人就开始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潵泼打滚。 “没天理啊,我家那死鬼被这个狐狸精迷了眼,往她竹文轩砸了近百两银子不说,还要休了我这与他共患难的糟糠之妻,迎她过门,诸位父老乡亲们都来评评理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刚从惊吓中回过神的李紫涵闻听此言,顿时涨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在有珍儿替她出头:“呸,哪里来的泼妇,竟敢往我家小姐身上泼脏水!” 而胖女人却是不管不顾,躺在地上哭嚎不断,模样甚是可怜。 池元平刚想上前,就被随行而来的一名男子拦下,对着他瞪眼道:“一边儿去,没你事儿!” 池元平哪受过这等气,虽说在家中地位不如池清妍,但好歹也是尚书家的公子哥,出门在外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当即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奈何终究是个读书人,没两下就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晕倒在地! 而那男人似是还不罢休,又冲着李紫涵走去。 此时院内的几名司隶卫眯起双眼,悄然来到李紫涵身旁,示意她不用担心。 如此这般,李紫涵才算放下心来。 就在男人要上前之时,却听不远处有人高喝。 “京都府衙的罗府尹来了,都让开!” 随着人群散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 他本是偶然路过此地,见这里人群拥挤,方才命人查看。 “这是怎么回事?” 李紫涵一见官府的人来了,便立刻上前将此间事件如实相告,听得罗仕德眉头直皱。 随即对着还在地上装疯卖傻的胖女人道:“事情可是如李掌柜所言?” 见状,男人谄媚上前道:“回大人的话,这是家姐,事情并非如她所说那般,实则恰恰相反,这个狐媚子勾引我姐夫,明知我姐夫已成婚,还逼着我姐夫休妻另娶!” 罗仕德转头望向李紫涵道:“可有此事?” 李紫涵美眸含泪,当即俯身一礼。 “府尹大人明鉴,小女子在京都多年,自开竹文轩以来接触之人不知凡几,但与他人绝无私情!更不知此妇人口中与其夫君一事从何说起!还望大人还小女子一个清白!” 罗仕德神色微变,轻捋胡须皱眉道:“这事儿就有些难办了,不知你那夫君在哪儿?” 说罢,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男子便被人推搡着来到了几人面前! 第99章 你是在同本侯说话? 李紫涵目光落在书生身上似是有些眼熟,但也仅仅是眼熟而已,更遑论谈及什么缥缈难捉的私情纠葛。 “李掌柜,我……我……”书生嗫嚅着,言辞间满是挣扎。 就在这时,胖妇人按捺不住,猛地向前一步,佯装要打书生,眼眶泛红,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凉。 “你梅家昔日落魄之时,是谁出钱出力,供你每日埋首苦读,不分昼夜?如今你稍有成就,便嫌弃我这粗鄙村妇,想要娶这妖娆女子进门了吗?” 此言一出,周遭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指责起书生来。 “真是岂有此理!如此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之人,怎配为我读书人之流!”人群中传来阵阵愤慨之声。 “李掌柜该真不会同他有染吧!” “怎么可能,李掌柜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看上这等穷酸!” “这可不好说!话本上那些富家千金看上穷小子的事儿数不胜数,万一呢!” “这…” 眼见着三人成虎的谣言即将如野火燎原,难以遏制,一旁的李紫涵纵然有千张嘴,也是百口莫辩,只得无奈地将这桩纠葛交由京都府衙的罗府尹裁决。 “罗大人,今日之事,关乎小女子的一世名节!望大人能明察秋毫,还小女子一个清白之躯!” 罗仕德闻言,眉头不禁微微蹙起,心中对这突如其来的风波亦是满腹狐疑。 毕竟,竹文轩的李掌柜在京城之中并非等闲之辈,其店内常来常往的皆是位高权重之人。如此花容月貌的女子,若说从未有人对她心生觊觎,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这女子虽身处繁华之地,数年来却竟是风平浪静,未曾有过半句风言风语,足以见得此女长袖善舞,是个八面玲珑之辈。 此刻,苦主近在咫尺,周遭更是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即便是心中有所偏向,罗仕德也不敢贸然行事,生怕落人口实。 他略作思索,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威严:“今日之事,本官一时之间难以做出决断。这样吧,你说你家夫君与李掌柜有染,不知可否拿出人证或是物证来?” 胖妇人一听此言,眼神顿时闪烁不定,心虚之情溢于言表,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在这时,先前的那个男人忽然插话道:“罗大人,这等男女私情之事,又哪有什么铁定的凭证呢?若非我阿姐偶然撞见他们二人私会,怕是要被蒙在骨里一辈子!” 罗仕德眉头轻轻一挑,眸中闪过一丝疑虑:“若无确凿证据,恐难以令人信服呐!” 那男子跪伏在地,脖颈僵硬,言辞恳切:“我阿姐亲眼目睹,怎会有半点虚假?还望罗大人为我等小民伸张正义!” “这……”罗仕德一时间左右为难。 一旁的李紫涵,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涨红,犹如沸水烹煮的螃蟹,怒意盎然! 珍儿见状,亦是气愤难平,连忙开口:“罗大人,我家小姐出身清白之家,他们姐弟二人既无证人,又无实物证据,难不成光凭空口白牙就能污蔑我家小姐!” 罗仕德眉宇间闪过一丝迟疑,片刻思索后,终是开口言道:“眼下诸位各执一词,本官一时难以辨明真相,如此看来,唯有请二位随本官往京都府一行,方能水落石出!” “哎,没想到李掌柜竟是这种人!” “人心隔肚皮,此言不虚啊!” “怎就这般想不开,京都中豪门贵胄之子众多,偏生要选个清贫书生!” 周遭议论纷纷,李紫涵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心神,转而向罗仕德轻施一礼,语带温婉道:“罗大人,可否劳烦大人移步竹文轩小憩片刻,容小女子问他两句?” 罗仕德轻轻颔首,他实在难以相信李紫涵会青睐于那位寒酸的书生! 李紫涵迈出一步,面容淡然,语气平静地问道:“适才你说你阿姐亲眼所见我与你姐夫私会,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男人斩钉截铁地回应。 “那不知是在何时呢?”李紫涵继续追问。 “这” “这……”男子一时语塞,但很快便故作强硬道:“你俩私会次数那般多,我阿姐又怎会记得清楚?” “好,姑且依你之言!” 李紫涵微微颔首,话锋一转,“那小女子倒要问问,你姐夫与我二人之间,究竟是谁先动了情,难以自持?”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轻浮的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这事儿嘛……可就不好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谁知道你们……” 可不等男人说完,人群之中忽然蹿出一道身影。 紧接着便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男人话未说完,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满脸横肉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竹文轩门前的空气在这一刻凝滞了! 男人微微张着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只有脸上的疼痛提醒着他,他被打了,还是被一个小白脸给打了! 在屋内小憩的京都府尹罗仕德则是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随后狼狈地去找腰间的汗巾擦拭! 宁修言则是好整以暇的收回手,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先前动手之人并不是自己! “你不是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吗?现在就问一句,这一个巴掌能不能拍响?” 男人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恨不得当场破口大骂,可他硬生生忍住了,眼神落在正在擦水的罗仕德身上,目光里充满了哀求! 罗仕德终于是将身上的水渍擦干,看了看宁修言,又看了看男人,最后轻咳一声,威严的上前开口:“你是何人?胆敢在本官面前逞凶?” 宁修言轻轻扫了罗仕德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慢悠悠地道:“你谁啊?” 罗仕德微微一愣,心中暗自思量,自己虽刚调任京都不过半月有余,不识之人自不在少数,但此人态度之傲慢,分明是没把自己这位新晋的京都府尹放在眼里! 念及此处,罗仕德脸色一沉,双手拱起,对着天空一揖,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与不悦:“本官乃是新晋京都府衙罗仕德,阁下又是何人?” 宁修言闻言,嘴角撇得更厉害了,丝毫没见过罗仕德的话放在心上,反而目光温柔地投向了李紫涵,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不知怎的先前还强自镇定的李紫涵,此刻心头却是莫名的涌出一股委屈感,两行清泪也是不争气地滑落过白皙的脸庞。 宁修言轻轻蹙起眉头,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拂过眼角滑落的泪珠,正欲开口安抚李紫涵,却见罗仕德一脸铁青,大步流星地逼近,猛地攥住了他的手,厉声质问:“本官正问你话!” 此时的宁修言,早已不是初来乍到、谨小慎微之时。 如今身为白羽卫副统领的他,历经风雨,便是人都杀过几个,手上早已沾染上了几分血腥气,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场。 围观的人群中,有眼尖的百姓认出了这位镇远侯。 “这不是镇远侯府的宁侯爷吗?” “就是那位发明了种痘之术,造福京都百姓的宁侯爷?” “不是他还能是谁?” “看他和李掌柜的样子,似乎不简单啊!” “我就说李掌柜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看得上那等穷酸书生!” “兄台,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有吗?哈哈哈,多半是你听岔了!” 一听到镇远侯三个字,罗仕德顿时双腿发软,他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竹文轩碰上一位侯爷! 宁修言轻轻转身,目光如炬,缓缓眯缝起双眼,声音中带着令人胆寒的威严:“你是在同本侯说话?” 第100章 笼络人心 宁修言的话语,虽平淡无奇,却隐约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罗仕德神色一凛,慌忙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下官京都府尹罗仕德,见过镇远侯!” 当镇远侯三个字出来之际,那胖女人此刻已是全身筛糠般颤抖,而她身旁的弟弟更是眼神闪烁,企图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溜之大吉。 没成想,他刚一侧身,便迎面碰上了一位面色铁青的壮汉。 还未等他开口呼救,壮汉已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如同拎小鸡般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侯爷,此人想要逃跑!”莫昶业沉声道。 宁修言轻轻揉了揉身旁李紫涵柔顺的发丝,面容泛起一丝柔和之色。 “我先处理这档子破事儿!” “嗯!” 李紫涵乖巧地轻应了一声,便退回到了竹文轩内! 宁修言缓缓眯起深邃的眼眸,踱步至那男人身旁,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他。 “你是何人?为何要污蔑李掌柜?是受谁的指使?” 男人色厉内荏,仍硬着头皮狡辩:“这明明就是事实,难不成只因您是位高权重的侯爷,便能肆意欺压我等无辜百姓吗?” 宁修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冷冽如寒风穿林。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此刻你若肯坦白出幕后之人,本侯或许还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你。但若依旧执迷不悟,妄图以诬陷之名嫁祸于人,待到白羽卫那里,可就休怪本侯不讲情面了。本侯可不是某些废物,有空听你狡辩!” 这番赤裸裸的指桑骂槐,令罗仕德心中怒火中烧,奈何二人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只能强颜欢笑,不敢有丝毫表露。 而男子依旧一口咬定李紫涵,非说其与他姐夫有私情,逼的他姐夫休妻另娶,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宁修言见状不再多言,眉宇间掠过一抹不耐烦,沉声对莫昶业下令。 “去,找两个人将他们带回白羽卫,本侯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要给本侯撬开他们的嘴,说出幕后指使之人!” “喏!” 莫昶业应声之后,迅速在人群中打了个手势。 随即,几位身着便装的白羽卫悄无声息地靠近,动作干净利落,轻而易举地将那几人架起,朝着白羽卫的驻地大步流星而去。 胖女人早在被架起的那一刻就被吓得昏死过去。 而那男子仍不住地叫嚷着冤屈,直至有人粗暴地将他的嘴堵住,方才没了动静! 至于那位姓梅的书生,自始至终未曾吐露半个字,仿佛认命了一般。 罗仕德亦不敢贸然阻拦,毕竟眼前这位可是侯爷之尊。 莫说宁修言了,便是随便来个六部的侍郎,这位京都府尹都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别看京都府尹这名头听起来倒是光鲜,可真要细细盘算,自己这正四品的官职,在人脉上未必能及得上六部中的郎中、员外郎之流。 在京都做官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人脉! 京都城内枝蔓交错,官场之上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稍有不慎,触怒了哪位权贵,便是自己这京都府尹之位,怕也是摇摇欲坠。 正当罗仕德暗自盘桓之时,宁修言轻轻蹙起眉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你便是那新任的京都府尹?” 罗仕德闻言,连忙点头哈腰,一副毕恭毕敬之态。 “回侯爷话,下官正是新晋上任的京都府尹罗仕德!” 宁修言微微一笑,“往后,这竹文轩还得仰仗罗大人多加关照才是!” 罗仕德一听,连忙摆手,谦卑中带着几分惶恐。 “不敢,不敢,有侯爷您的庇护,竹文轩在京都自然是稳如泰山,无需下官多此一举。” 一听这话,宁修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抹不悦悄然爬上眉梢:“怎么?罗大人这是心有不甘,还是单纯的推辞?” 罗仕德心里直犯嘀咕,他不过是想借机拍拍这位镇远侯的马屁,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较真。 他暗自腹诽:若是连你镇远侯府都摆不平的局面,就是把我这小小的京都府尹拉来,又能顶什么用呢? 然而,腹诽归腹诽,表面上罗仕德可不敢有半点怠慢,他连忙慌乱地拱手道:“侯爷真是抬举下官了,下官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全力维护京都百姓的安宁!” 罗仕德的这一番话,让宁修言心中顿时明了,此人之所以能被调任至京都府尹一职,想来也是有些手段和心机的。 此人处事圆滑,讲话做事也颇为有水平,没有傻乎乎的直言不讳,而是将李紫涵归纳为京都百姓一流。 此举既巧妙地避开了结党营私之嫌,又不动声色地向宁修言表明了自己的忠诚之心。 随即,他轻轻向李紫涵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从竹文轩中取出一块香皂递给自己。 当罗仕德双手接过宁修言赠予的香皂,刹那间,眼眶竟泛起了激动的泪光。 这香皂如今在京都已是名声大噪,家喻户晓。 若非囊中羞涩,自己怎么着也得买一块给自家媳妇儿用用。 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好运不仅让他白得一份厚礼,更让他在镇远侯面前混了个脸熟。 只消日后自己行事多加几分谨慎,这沉浮的京都官场之中,自己亦能谋得一席之地! “多谢侯爷馈赠!” 罗仕德身为京都府尹,自是深谙察言观色之道,他迅速权衡一番后,便拱手笑道:“今日下官确有要务在身,不便多扰侯爷清静,他日必定登门拜访,以表敬意!” “罗府尹,请慢行!” 周遭百姓见无甚热闹可瞧,便也自然而然地散了去,只余下那些领了号牌、仍在队伍中耐心等候的宾客。 恰在此时,先前昏死过去的池元平也在这会儿幽幽转醒,只不过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四下张望,随即一把拉住李紫涵的裙摆,哭丧着脸哀嚎。 “李掌柜,你就行行好,卖我一块儿吧!” 此等场景,让站在李紫涵身旁的宁修言面色上浮现出一抹怒意。 第101章 逛青楼 宁修言的表情变化也被李紫涵尽收眼底,似是担心他会误解,连忙开口为池元平解释。 “这位是工部尚书池石云,池大人家的公子,池元平!先前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怕是要被那几个泼妇撕扯坏了衣裳!” 听到李紫涵的解释,宁修言脸色才稍稍好转,转而又疑惑道:“他这是做什么?” 李紫涵无奈的白了宁修言一眼,“一切还不都是原因你先前定下的香皂规矩,一日只卖五十人,每人限购两块!” 宁修言微微错愕,不解道:“难不成我这规矩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妥大了!” 李紫涵警惕地四下环视一圈,将宁修言拽至一旁悄声道:“你可知如今京都有多少人想要购买你这香皂,说是一皂难求都不为过,我听闻眼下京都黑市上更是卖到五两银子一块,也是大把人抢着要!可惜,有价无市!” 宁修言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诚然,他定下这个规矩也是为了饥饿营销,毕竟物以稀为贵,只想着将香皂的价钱抬高。 没成想,忽略了京都达官贵人的购买力,自己当初定价还是低了些,早知道就定高点了! “香皂你定价几何?” “原先是按照侯爷您吩咐的二两一块,后来售卖了一段时日,我便借着此物工序复杂的缘由,试探性的将价格提升至了三两!哪儿知道,这买香皂之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前来购买之人愈发多了起来!” “那肥皂呢?”宁修言生怕李紫涵会将肥皂的价格也抬了上去。 李紫涵微微摇首,“肥皂的价格没变,依旧和侯爷走时定价一般,百姓终究不是王公贵胄,若是价格过高,恐也用不起!” 宁修言欣慰的点了点头:“这段日子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正我也有的赚!” 宁修言哑然一笑,随即话锋一转,露出一抹贪财之色。 “不知眼下我这香皂与肥皂总共卖出了多少?我的分红呢?” 一听这话,李紫涵心中“咯噔”一声,略显心虚地看向宁修言,似是欲言又止! 宁修言见李紫涵支支吾吾的表情,心中也是一沉,莫不是这丫头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事儿? “呃……咱俩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吧?” 听宁修言这么一说,李紫涵双腮似桃花,犹豫半晌方才小声道:“侯爷的分红自是交给李嬷嬷了,具体多少,紫涵不知,只能烦请侯爷去李嬷嬷那儿问询了!” 宁修言这才放下心来,先前李紫涵那般模样,自己还担心她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了,搞了半天是不知道啊! 笑了笑,宁修言对她道:“行吧,那我一会儿便回府去找嬷嬷问问,正好需要些银钱!” 闻言,李紫涵眉头微蹙:“侯爷要银子做甚?” “自然带兄弟们逛青楼!”宁修言下意识地答道。 此话一出,李紫涵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嗔怒道:“那等烟花之地有何可去?” 宁修言似是没有察觉,依旧自顾自的解释道:“昶业他们在边关待久了,总得给他们寻个乐子不是?” 李紫涵面露冷笑:“呵呵,侯爷口中的寻乐子,便是去青楼寻花问柳?那等媚俗之地有什么可看的?” 略一沉吟,宁修言表情深沉,微微抬起下颚,呈四十五度夹角,低沉道:“艺术与低俗,性感与擦边我已经分不清,只知道花好月圆,来这人间一趟,若是不去青楼,倒显得本侯有些不解风情了!” “你……你……” 被宁修言这等道貌岸然的发言气的话都说不利索的李紫涵,霎时间恼羞成怒,推搡着他娇斥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走!” 宁修言被李紫涵这么一弄,让周遭尚在围观的百姓对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哎,不是,紫涵,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听,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快走!” 宁修言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想着玩一玩前世的梗,这回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谁能想到古代人连这等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可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不是个东西,面对一个被自己夺了清白之躯的女子,当着她的面说去逛青楼,这不是在羞辱她嘛! 看着怒气冲冲返回竹文轩的李紫涵,宁修言忽然面露古怪之色,这丫头难不成是吃醋了? 莫不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吧? 人生三大错觉其一,便是她可能喜欢我! 此时的李紫涵对宁修言的感情极为复杂,谈不上喜欢,更多的是心有不甘,不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夺走了身子! 若是宁修言能好好的同她培养感情,或许李紫涵会试着接受他。 少年成名,一朝王侯,哪个闺中女儿不怀春?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般口无遮拦的当她的面说出逛青楼这等放浪之词,多少有些不当人了! 恰在此时,莫昶业领着兄弟们回来,看着意兴阑珊的宁修言兴奋道:“侯爷,人押回去了,咱们现在就走吗?” “走?”宁修言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莫昶业指的走是指去青楼。 当即双手合十,神情庄严肃穆的对着他道:“阿弥陀佛,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芍药红妆乃是杀人利剑,施主,还是回头是岸的好!” 莫昶业:“……” 另一边,赶走宁修言的李紫涵此刻芳心“扑通”直跳,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对宁修言去青楼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隐约觉着自己似是做的不太对,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无奈之下,只得将心中这份纷乱的念头藏于心间,试图从别的事情中改变情绪。 “香皂发放的如何了?” 珍儿小声道:“都发放完了!” “嗯!” 见李紫涵心不在焉,珍儿悄声问道:“小姐,那咱们今夜还回侯府吗?” 李紫涵一愣,理所当然答道:“回,干嘛不回!” “可……您刚才那般对侯爷,会不会……会不会……” 一听珍儿的话,李紫涵这才反应过来,如今自己主仆二人还寄人篱下呢! 先前那般对宁修言,万一他…… 想到这里,李紫涵神情落寞的对着珍儿吩咐道:“你且把竹文轩内的床铺收拾干净,往后……往后咱们还是住回这里吧!” “喏!” 第102章 池元平 当李紫涵身姿轻旋回到竹文轩铺外时,心中忽地泛起一丝莫名的空缺,她缓缓环顾四周,眉宇间掠过一抹疑惑:“咦?池公子怎的不见了踪影?” 珍儿闻言,亦是微微一怔,随即目光四散探寻。 “奴婢也未曾留意,莫非是因未求得那香皂,心灰意冷之下,已悄然归宅了?” 李紫涵轻轻颔首,眸光中闪过一丝怜悯。 “唉,如此说来,池家那位性情刚烈的大小姐,怕是不会轻易饶过他这一番无功而返吧。” 与此同时,正当宁修言转身欲返侯府取银钱之时,一道突如其来的身影蓦地窜入他的视线,惊得他心头猛地一颤。 “敢问侯爷,可是要去青楼?” 莫昶业心中警铃大作,手中长刀倏地抽出半截,寒光闪烁间,他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一旁那鼻青脸肿、模样狼狈的池元平身上,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 “池公子?” “你认识?” 莫昶业缓缓将佩刀归入鞘中,神色间流露出些许尴尬之色。 “认识,这位是工部尚书池大人家的公子,池元平!” 宁修言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堂堂尚书府的公子竟然也会踏足青楼那种地方?就不怕家中长辈斥责与你?” 池元平似乎丝毫不在意宁修言话中的讽刺,反而自来熟地凑上前,一脸谄媚地对宁修言道:“侯爷若是有兴趣,那可真是问对人了。在下虽不才,但对这京都的青楼可是了如指掌!” 宁修言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看来池大公子没少往那些地方扔银子啊。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池大公子为我推荐一二了?” 池元平仿佛没听出宁修言话中调侃的意味,反倒是毛遂自荐的为宁修言介绍起京都的青楼来! “侯爷说笑了,若论京都中最负盛名的青楼,依在下之见,不过寥寥三家罢了!” “哦?不知是哪三家?本侯愿闻其详!” “其一嘛,自然是那有着官家背景的和声署。虽言其卖艺不卖身,但侯爷若真有此雅兴,倒也未必不能成全。只不过,那里头的姑娘,昔日皆是官眷出身,一夜风流之后,恐怕会招惹不少是非,想侯爷这等人物,自是不愿被这些琐碎之事缠身吧!” 言罢,他目光紧紧锁住宁修言的双眸,企图从中捕捉到一丝情绪波动。 然而,宁修言的眼神却是一片平静,丝毫不给他可乘之机。 池元平略感失望,旋即又振作起来。 “其二之处,名曰敛芳阁。其名寓意深远,阁中佳丽,皆是花容月貌,擅长歌舞,媚态横生,摄人心魄。而最令人称道的,莫过于那阁中的花魁了。她一手‘沐春风’琴技,堪称炉火纯青,令闻者如沐春风,心旷神怡,实乃京都琴道之翘楚,无人能出其右!” 宁修言闻言,轻轻颔首,好奇地问道:“哦?那还有一处呢?” 提及这最后一座青楼,池元平面露踟蹰之色,眉头紧锁,似有难言之隐。 宁修言见状,心中疑惑更甚,不禁追问道:“怎的?这最后一处,连你池大公子都讳莫如深?” 池元平不禁哑然失笑,连连摆手。 “倒非是心存什么忌讳,只是这云雨楼,委实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古怪!” 宁修言一听此言,眼眸中顿时闪烁起了好奇的光芒。 这世间万物,最勾人心魄的,莫过于“古怪”二字所藏匿的秘密。 “究竟有何等古怪之处?” 池元平微微一顿,继续道:“这云雨楼,名义上虽是青楼之地,但楼中之人,却无一不是身怀绝技。她们或是精通琴棋书画,或是擅长刀枪剑戟,亦或是吹拉弹唱,样样皆精。总而言之,皆是精通一道的大家,技艺超群,令人叹为观止!” 宁修言闻言,不禁联想到了那名声在外的和声署,好奇地问道:“莫非她们也与和声署一般,只卖艺而不卖身?” “非也非也!” 池元平轻轻摆了摆手,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这些女子也卖身,且个个容貌绝美,似画中仙子一般,但却隐藏着一个奇特的规矩。” “怎么说?” 池元平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与猥琐。 “想要入她们的红鸾帐中,非得在所擅长的领域上战胜她们不可。而那云雨楼的规矩,更是别有一番趣味。” “哪里有趣?” 池元平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嗓音道:“不论你是何方神圣,只要能在她们每人所擅长之道上赢下她们,嘿嘿,别说一人,你能赢下几人,今夜她们都归你所有……且分文不取!” “卧槽?竟有这等好事?”宁修言闻言,嘴巴不由自主地张成了“o”型,一脸难以置信。 倘若真如池元平所言,若有人能将这些姑娘逐一击败,岂不是…… 宁修言思及此景,不禁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我就说嘛,有些事情,当年还真不能全怪纣王!” “侯爷,您这是在嘀咕什么呢?”莫昶业好奇问道。 “哦,无碍,本侯只是觉得这云雨楼颇有几分趣味!倒是想去见识一番!”宁修言迅速回神,随意搪塞道。 池元平一听,猛地一拍大腿,满脸激动,仿佛遇到了难得的知音:“可不是嘛!别说侯爷您了,就连我这心里也是痒痒得很,想去见识一番呢!只可惜……” “嗯?莫非这云雨楼还有什么特别的规矩不成?”宁修言顺着池元平的话头,好奇地追问道。 池元平垂头丧气的苦笑道:“自是有门槛!” “可是要耗费不少银两?” “若仅是如此,那倒还算简单!”池元平苦笑着摇了摇头。 宁修言挑眉,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望向对方。 “并非银两之事,那究竟是何要求?莫非是关乎身份地位?可你之前不是说过,云雨楼不问来客出身吗?” “哎,实话同侯爷说来吧!这云雨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欲入楼者,必先对上每日门口的对联之谜,方能得此资格!” “呵呵,倒真有趣,这哪里像是烟花之地,分明是在挑选才子一般!” “谁说不是呢?一个青楼,竟也如此刁难人。” 望着池元平心生埋怨的模样,宁修言不由得打趣道:“瞧这模样,池公子似乎未曾踏入那门槛半步啊?” “唉,我倒是心生向往,只可惜才情有限,难以入得那些高人的法眼呐!” “哦?堂堂尚书府的公子,竟也自谦才疏学浅,这倒是让本侯有些捉摸不透了!” “说来惭愧,我自小便对刀枪棍棒情有独钟,全然继承了我娘的性子,就连家姐亦是如此!倒是让侯爷您见笑了!” “本侯倒是不这么认为,文人武夫各有千秋,正如朝中文臣武将,各司其职,各展所长,又有谁规定武将之后不可饱读诗书,以求功名呢?文臣世家的子嗣又何尝不能提刀迎敌!” 池元平面带茫然地望着宁修言,忽然间,他猛地一拍手掌,惊呼之声脱口而出:“妙哉!聆听侯爷一番高论,真乃醍醐灌顶,令在下豁然开朗。请容在下行一大礼,以表敬意!” 言罢,他身形微弯,双手作揖,正欲向宁修言深深鞠躬。 岂料宁修言身形轻轻一侧,巧妙地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虚礼。 他的嘴角泛起意味深长的冷笑,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无事不登三宝殿,池大公子这般殷勤恭维,想来定是有所图谋吧?不妨直言,你到底所求为何?” 见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无情拆穿了,池元平索性也就不装了。 收敛起之前那副低三下四、谄媚讨好的嘴脸,转而换上一副哭丧的神情,紧紧抱住宁修言的大腿,哀声道:“侯爷啊,您就大发慈悲,行行好吧!卖我一块那香皂吧,不然回去我真要被我姐给活活打死了!” 宁修言闻言,眉头紧蹙,既未否认也未承认,满心疑惑地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这香皂乃是我所制?” “瞧瞧李掌柜那仙子般的人物,对您都是百依百顺的,我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岂不是蠢得跟猪狗无异了!”池元平拍马屁的同时,还不忘观察宁修言的脸色。 “呵呵,你这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不小啊!” 眼见池元平还想开口,宁修言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行了,行了,不过就是一块香皂嘛!你随我回府,我送你一堆都成,别哭哭啼啼了,别再哭哭啼啼的了,一个大男人,怎的如此惧怕一个女人!” 第103章 钱去哪儿了? “侯爷说的轻巧,你是没见到我姐,倘若真有那么一日,只怕您的反应,也未必能比我镇定几分!” 宁修言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与争辩。 池元平的姐姐即便再如何泼辣、彪悍,又岂能与手握重权、生杀予夺的沈卿绾相提并论? 面对沈卿绾那般人物,他尚且从容不迫,区区一个尚书府的小姐,他又岂会放在眼里? 回到镇远侯府,望着那熟悉的门楣,宁修言心中不禁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在这大夏朝,恐怕也只有这镇远侯府,才是他真正能够安心休憩的避风港湾了。 “见过侯爷!” 穿行于侯府的院落间,不时有婢女、侍从停下脚步,恭敬地向他行礼问候,声音中带着几分淳朴与感激。 宁修言轻轻颔首,“嗯,忙着呢!嬷嬷呢!” 一名身着粗布衣裳的小婢女,赶忙屈身行礼,声音细若蚊蚋:“回侯爷,嬷嬷此刻正在您的院落中亲自打扫呢。” 闻此,宁修言的眉头不禁微微蹙起,一抹忧虑浮现于眉宇之间。 “嬷嬷也真是的,如今府中上下人手充裕,又何须她老人家亲自操劳,去打扫院落呢?” 小婢女闻言,神色更显恭谨:“嬷嬷曾特地交代过,侯爷的小院,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踏入打扫,以免失了分寸。” 宁修言轻轻勾起嘴角,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诚然,过往的教训历历在目,但她这番反应,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 此刻,周遭皆是杏花村里熟识的面孔,彼此知根知底,岂会如同昔日那帮恶奴般心怀不轨! 但也无怪乎李嬷嬷会如此小心翼翼,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言非虚,人心之伤,难以轻易抚平。 即便宁修言在她眼中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但在骨子里,对府中仆从那份戒备之心,仍旧根深蒂固,难以消除。 “罢了,你且去忙吧!我欲去看看嬷嬷。” “喏!” 一路上看着崔家派来的护院们身姿挺拔,身影在府邸间穿梭巡逻,这让宁修言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欣慰,暗叹道:果然这府邸里有了人气,就是大不一样。 哪儿像先前刚穿过来那会儿,小猫四五只,偌大的侯府空落落的,属实萧条了些。 尚未踏入那熟悉的小院,远远便瞧见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正腰身微弯,手持一把略显陈旧的扫帚,一丝不苟地将落叶聚拢一处。 那背影,正是李嬷嬷。 见状,宁修言心中一酸,快步上前,轻轻扶住李嬷嬷的臂膀,将她手中的扫帚夺下,温柔却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说道:“嬷嬷,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这些琐碎杂事交给下人们去做便是,何必要亲自打扫!” 李嬷嬷抬眼望向不期而归的宁修言,眉宇间竟是喜悦之情。 “侯爷,您何时归来的?此行可还安好?” 为了不让这位慈爱的老人过分挂念,宁修言编织了一个温馨的谎言。 “嬷嬷放心便是,此行一切顺利,陛下特意颁下诏令,让我得以提前归府!” 顺利便好,顺利便好啊!这位公子是?” 莫昶业等人,李嬷嬷早已熟识,唯独池元平,对她而言是个新面孔。 “这位乃是工部尚书府的公子,池元平。” 宁修言轻声向李嬷嬷引荐道。 “原来是工部尚书家的公子,老奴有礼了!” 说罢便微微俯身,以示敬意。 而池元平不愧是察言观色的好手,眼见宁修言对这位老妇人态度恭谨至极,他连忙侧身避开,生怕受了这一礼,慌乱地摆了摆手,惶恐道:“嬷嬷真是太客气了,在您老面前,我何德何能敢当‘公子’二字,嬷嬷若不嫌弃,直呼我元平便是!” 这……”李嬷嬷面露迟疑,转头望向宁修言,征询他的意见。 宁修言洒脱一笑,浑不在意地道:“嬷嬷无需顾虑,既然元平都这么说了,您就随他意吧!” 得了宁修言的应允,李嬷嬷这才心安,脸上浮现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那老奴就厚颜一回,往后便唤您一声元平公子!” 池元平连忙作揖回礼:“嬷嬷客气了!” 李嬷嬷话锋陡然一转,目光温柔地转向了宁修言,轻声问道:“侯爷,今日既已归家,想必不会再匆匆离去了吧?” 宁修言微微沉吟,随即颔首笑道:“荆州的事儿已经处置妥当,想来应当是不会再出远门了,只是我听陛下说,她让大牛二牛去营州了,怕是要过些时日方能归家了!” 李嬷嬷闻言,面上并未显露出过多对儿子的挂念,只淡淡笑道:“能为陛下效力,自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气。侯爷,请先入堂厅稍坐,老奴这就去为诸位准备茶水。” 宁修言急忙拦下李嬷嬷,面上略显赧然,笑道:“嬷嬷无须费心张罗,今日我与昶业他们已有约定,欲外出小酌几杯,故而特地回来取些银两。” 闻及此言,李嬷嬷恍然大悟,望向宁修言温和说道:“前几日紫涵姑娘送来的银两,老奴已悉数锁入侯爷房中,这便去取来给侯爷。” 宁修言轻轻摆手,笑道:“嬷嬷不必亲自跑一趟,我们一同前去便是。” 言罢,他便领着莫昶业与池元平,跟在李嬷嬷身后,一行人缓缓向房中走去。 当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桌上那几张银票时,宁修言的脸庞瞬间布满了错愕之色,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他的眼神在嬷嬷与莫昶业之间来回游移,反复确认了两遍,终是带着几分迟疑开了口:“嬷嬷,这些……当真是李紫涵送来的?” 李嬷嬷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是啊,侯爷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宁修言闷闷不乐地坐回位置上,目光落在那钱箱中寥寥可数的几张银票,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无语。 按理说,府中一应开支皆由嬷嬷打理,而那香皂与肥皂的生意算是自己的小金库。 可怎料到头来,竟是这番寒碜景象。 这段时日里,香皂之风盛行,俨然成了市面上的宠儿,可谓是日进斗金似乎都不在话下。 而宁修言心中暗自盘算,即便是自己慷慨让利八成,那收益也断不至于仅仅只有两千两白银进账,怎么着至少也得有五千两打底才对! 况且不算其他铺子,单就竹文轩一天的进账就该有二百到三百两。 若是扣除香皂成型的时间,近两月以来的收益微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虽说未曾分心去操持那些个手工坊的琐碎事务,但瞧瞧那竹文轩门前络绎不绝的人流,还有那日复一日供不应求的热销景象。 即便是未曾亲自去核对其他分店的账目,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诧异与不甘——这收成,怎的就与那预想中的丰盈相去甚远,落会这般寒碜呢? 与宁修言有所不同,李嬷嬷虽对于宁修言与李紫涵合伙置办产业之事心知肚明,但对于其盈利状况,她向来是不闻不问。 因此,在她眼中,两千两银子的收益已经堪称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然而,观宁修言之神色,显然对这笔交易的盈利成果并不满意。 见此情景,李嬷嬷忍不住开口问道:“侯爷可是对紫涵姑娘心生疑虑?老奴斗胆说句大不敬之言,此事还需细细查明,切莫错怪了无辜之人。老奴虽与紫涵姑娘交往不深,但依老奴所见,她的人品应当是没问题的,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女子。” 宁修言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并未再多言其他,转而温煦地对李嬷嬷说道:“嬷嬷请放宽心,待到晚间归宅,我自会与紫涵细细盘查核对。” “那老奴便先行告退了。”李嬷嬷欠身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 “嬷嬷务必多加歇息,府中琐碎事务,交由下人们打理便是,无需您亲自操劳。”宁修言言语间满是体贴。 “老奴省得!”李嬷嬷应承着,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待李嬷嬷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之外,宁修言转而一脸苦相地盯着桌面上的钱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 这下可好,区区几千两银子,如何能支撑得起在那销金窟中的挥霍! 回想起自己先前豪放不羁地许诺要宴请莫昶业等一众白羽卫们前往青楼,他的心便如鼓点般“咚咚”直跳。 虽说自己没去过青楼那等争芳斗艳之地,但少不得要朝里面丢银子,关键自己这一行人最少也得近二十人,而浑身家当却不到三千两的银子,哪儿够自己等人痛痛快快的耍上一回? 傻愣愣的看着面前屈指可数的几张银票,宁修言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的钱去哪儿了! 第104章 对联 好在陆景云表明身份的第二日,便将当年恶奴变卖家产的数万两银票交给了李嬷嬷手中,否则这会儿的宁修言是绝不敢仅凭区区两千两,就胆大包天地领着莫昶业等人踏入这云雨楼的门槛! 望着眼前那颇为风雅的门楣,宁修言不由得好奇出声:“这便是传说中的云雨楼?怎的半点不似青楼模样,反倒是与李紫涵的竹文轩颇有几分神似呢!” 然而,话一出口,他便觉出了几分不妥,这岂不是在无形中将李紫涵的竹文轩与云雨楼相提并论,暗含贬低之意? 他连忙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荒谬至极的想法给彻底驱逐出境,这才定睛站在云雨楼的门前,细细品味起今日悬挂于此的对联来。 “万丈红尘,谁怜失足之人?” 宁修言轻声吟诵,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上联,倒是颇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意境呢!有意思啊!” 池元平面带愠色,一副愤愤然的模样抱怨道:“看吧,我就说这云雨楼分明是在故意刁难人嘛!” 宁修言倒是有着不同的见解。 古往今来,又有哪个女子愿意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说到底,不过是命运弄人,身不由己罢了! 更何况,在那封建礼教森严的时代对女性的压迫确实太过苛刻,抑制了其思想的自由,沦为了被陈规陋习操控的牵线木偶。 正因如此,无数女子或遭人拐卖,或迫于生计,无奈之下只能踏入那烟花之地,以色艺为生,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哪里是在故意刁难人,分明是这楼中的主人心怀慈悲,想要为这些可怜的姑娘寻个良缘罢了!此上联字字句句,皆在诉说着她们身世的多舛,即便是沦为风尘女子,也绝非其本意,本侯估摸着,楼主定是希望这些姑娘都能遇上心善之人,愿意为她们赎身,让她们得以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莫昶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侯爷咱们还进去吗?” “进,当然进去了,本侯头一回见着青楼挂出如此上联的,怎能不进去一观?” “可侯爷这下联您能对得上吗?” “怎么就对不上?小瞧本侯?你且听好了,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且看本侯对他个千古名对!” 恰在此时,一名身姿窈窕,娇颜含春的婢女轻扭着腰肢上前,微微一礼,语气极为酥软地冲着宁修言等人开口:“奴婢见过几位大人,诸位可是头一回来咱们云雨楼?” 别说莫昶业来,便是宁修言对眼前这位仅是婢女的少女都不禁心生惊艳之情。 少女面容清冷,仿佛冬日里的一抹寒霜,然而举手投足间,却流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妩媚,犹如春水初生,媚而不妖。 她胸前初具规模的曲线,更是犹如初夏荷塘中轻轻摇曳的荷叶,虽未完全绽放,却已透出无尽的生机与诱惑 众人在门口险些失态,连忙收敛心神,恢复了几分从容。 宁修言朝着少女微微一笑,拱手道:“姑娘请放心,我等虽是初来乍到,但京都云雨楼的大名早已是闻名遐迩,这楼中的规矩,我等自然也略知一二。烦请姑娘取来纸笔,供在下一用。” 少女微微颔首,随即便将门后早已准备好的文房四宝递了过来。 接过毛笔的那一刻,宁修言轻蘸手边砚台中的墨汁。 刹那间,他的眼神变得极为犀利,手中毛笔龙飞凤舞,犹如书法大家挥毫泼墨般的气势在另一边的空白处留下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墨宝。 完笔之后,宁修言审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似乎对自己的“墨宝”颇为满意。 随即,他一个转身,毫不迟疑地将毛笔向后潇洒一掷,朗声道:“走,随本侯入内!” “啊?哦!”莫昶业及随行十余人这才恍过神来,连忙整理衣襟,个个挺胸抬头,步伐坚定地迈向云雨楼的大门! 他们虽说都是粗人,斗大的字不识半箩筐,但对于宁修言,他们可是极为信任的。 自己对不出来,难不成侯爷还对不出? 望着宁修言步伐稳健、自信满满地步入楼中,那少女一时竟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慌忙间微微侧转螓首,目光紧紧锁定在宁修言挥毫而就的那副下联之上! 下意识地默念出声:“百年风月,尽是他人之妻!” 猛然间,婢女心中一悸,急忙加快脚步,小跑着跟在宁修言身后,娇声呼唤:“哎,哎,客官,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啊,您这对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就在少女紧赶慢赶地抢在宁修言之前将他们拦在了内楼外,双手叉腰,眉头紧蹙,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嗔与不悦:“你这人怎的好生无礼?” 宁修言闻言,不由得一怔,目光在少女身上流转片刻,满脸疑惑地问道:“这位姑娘,在下实在不解,自己究竟何处失礼了?” “你……你……无赖!” 少女被宁修言这副泼皮模样气得脸颊泛红,纤指直指着他,嗔怒道:“万丈红尘对百年风月自是妥帖,可那后半句,公子你却是信口开河,全然不顾风雅!” “哦?竟是信口开河么?”宁修言嘴角微扬,似是对这指责颇感意外。 随即,轻笑一声:“失足之人,我对他人之妻有何不妥?横竖都是一念之差,何错有之?” “这……” “让开,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就敢拦本公子的路,小心本公子给老鸨告状,说你胡搅蛮缠!” “你……你这人好不讲理!” 眼见着小丫头的眼眶泛红,渐渐湿润。 宁修言心中一慌,暗道:坏了,自己不过就是存心逗她玩儿罢了,怎的还真把别人给吓哭了! 正欲哄她之际,一道令人遍体酥麻的嗓音响了起来! “媚儿,退下吧!” 一见主心骨来了,媚儿顿时委屈的三步并作两步,宛若乳燕投林般一头扎进来人的怀中。 “小姐……他们……他们欺负人!” 第105章 有时候真不怪纣王 宁修言摸了摸鼻尖,神色略显尴尬,但眼珠子一转,指着莫昶业等人便破口大骂。 “你说说你们,啊,一个个的,就不知道让着点人家小姑娘吗?这才多大的丫头,你们就非得把人吓得梨花带雨,还算是大老爷们吗?呸,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转而又以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冲着二人躬身作揖。 “哎,是在下没有管好自家人,给二位添麻烦了,还请两位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池元平、莫昶业等人被骂得莫名其妙,而陆景云四人则是嘴角一阵抽搐,属实有些绷不住了! 女子微微错愕,被宁修言这颠倒黑白的功夫逗得掩嘴轻笑。 然而,正巧迎上宁修言抬头的眸光,四目交汇的刹那,宁修言心中一颤。 此女青丝华发,一袭薄纱外衣之下,肌肤胜雪,艳若桃李,风情似魅,令人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公子的下联虽好,但依奴家看来还是有些欠缺,不如改为,百年韶华,终成他乡之客!公子以为可好?” 女子说话甚是委婉,毕竟来者是客,吃这碗赔笑饭,自然要有异于常人的度量! 闻言,宁修言眸底闪过一抹同情之色,此女虽只是改了寥寥数字,但其中却藏了道不尽的酸楚。 微微一叹:“落叶始终都是要归根的!” 一句话却是令女子僵在原地,眼神中透露着淡淡的哀伤之色! 很快,女子便收敛起那抹淡淡的哀伤,转而眸光流转,含着春意融融的笑意说道:“既然公子已对出这下联,那便请公子移步内楼一叙如何?” “如此,便有劳姑娘引路了。不知姑娘芳名如何称呼?”宁修言温文尔雅地回应,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 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吐气如兰,声音轻柔而诱人:“今与君重逢!” 宁修言闻言一愣,随即眉头微蹙,思索了片刻,恍然道:“琴?真是个雅致的名字。” “公子真是聪慧过人,若是不弃,便唤奴家一声琴儿吧!” “如此说来,琴儿姑娘定是精通音律,善于抚琴了?”宁修言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似乎对琴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琴儿微微一笑,那笑容明媚而动人。 “公子真是慧眼识珠。奴家虽不敢说精通,但对抚琴之道,倒也略知一二,在这云雨楼便是以琴技见长”! 宁修言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立于她身旁,名为媚儿的小丫头,眸中忽地闪过一丝恍悟之色:“莫非,这位媚儿姑娘便是为你的琴音添彩的舞伴?” “公子不愧是人中龙凤,正如公子所言,媚儿自幼与奴家相伴,只是她对于琴艺并无多少兴趣,故而未能承继奴家的琴技。所幸的是,妈妈为她觅得了一位良师,精心栽培。如此,奴家抚琴,她献舞,两相映衬,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言罢,宁修言不由自主地在这两位女子身上流转目光。 仅仅一瞬,身为云雨楼之人的琴儿顿时白嫩的双颊面若桃花,泛起阵阵红晕。 “若是公子有本事在琴技上赢了奴家,自是可以得偿所愿!” 二人一番对话,听得池元平与莫昶业二人如坠云雾,茫然不解。 反倒是陆景云,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二女一眼,眼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 宁修言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脸颊微红,那份被人直击心事的尴尬,即便是他这等厚脸皮之人,也不免感到几分羞涩赧然。 然而,相较于这份微妙的尴尬,琴儿方才的话语却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令他激动不已。 倘若一切真如琴儿所言,她的婉转啼鸣配上媚儿轻盈曼妙的舞姿,啧啧,此情此景,又怎能不令人心驰神往? 先前说什么来着,有时候真不怪纣王,这般诱惑,又有几人能抵挡得住? 光是想想,宁修言就觉着此刻小腹一股邪火乱窜,生怕唐突了两位佳人,赶忙默念几句佛号,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平复心境。 轻咳一声,宁修言岔开话题道:“劳烦琴儿姑娘前面引路!” “公子请!” 步入内楼,一股馥郁的酒香与胭脂水粉的香气交织缠绵,扑鼻而来,瞬间将人包裹其中,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于这醉人的气息里。 而大厅之中,轻纱曼舞,烛光摇曳,将四周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朦胧而梦幻的色彩,宛如置身于一幅绝美的画卷之中。 精致的雕花窗棂半掩半开,偶尔有秋风吹拂而入,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却也夹杂着远处市井的喧嚣与热闹,为这云雨楼增添了几分生动与烟火气。 多处墙壁悬挂着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字画,墨香四溢,与室内淡雅的氛围相互映衬,更显和谐之美。 “世人皆言这云雨楼是京都三大青楼之一,起初在下心中尚存几分疑虑,而今亲眼所见,方知名不虚传!此番见识,确是大开眼界!” 即便是如宁修言这般见多识广的现代人,此刻也不得不暗暗赞叹云雨楼东家的独到眼光与非凡审美。 与其说这里是烟花之地,倒不如说是一处文人墨客切磋诗艺、交流心得的清雅之所。 听闻宁修言的夸赞,琴儿掩嘴娇笑:“公子谬赞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宁修言!” “宁修言……” 琴儿语气一滞,她总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偏的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索性也就不去想了。转而红唇轻启,勾勒出一抹温婉笑意:“听媚儿说,宁公子一行是第一次来云雨楼?” 宁修言微微欠身,“让琴儿姑娘见笑了,我等确是初来乍到,对这云雨楼的妙处尚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那便由琴儿做主,为诸位精心挑选一处绝佳席位,定能让诸位宾至如归,尽享此间之乐。” 宁修言连忙行礼,感激道:“宁某受之有愧啊!不知可会为琴儿姑娘带来不便?” 琴儿轻轻摆手,笑容中带着几分洒脱与妩媚:“公子言重了,些许小事,妈妈那里自有奴家去解释,绝不会让公子为难。” “如此,便多谢琴儿姑娘的美意了!” “宁公子客气了,能为公子效劳,亦是琴儿的荣幸。” 琴儿轻声细语答道,举止间尽显风情万种。 第106章 女帝夫婿 宁修言一行人声势浩大,即便有着琴儿指引依旧引起楼内其他观客的注意。 “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啊!” “如此声势,定是某个大家族中的公子!” “哎,要不说我等穷人永无出头之日呢!” “此人在下倒是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便算了,来来来,继续吃酒,吃酒!” “咦?那公子旁边之人好像是池尚书家的小公子!” “如此说来,这人的身份也必定不凡,估摸着是哪位养在深阁内院的小公子央求着池元平带他出来见见世面的吧!” “哈哈哈!” 听到这些俗人的流言蜚语,莫昶业几人顿时脸色阴沉,当即怒不可遏,就要上前“理论”。 不曾想,一只白皙干净的手掌却是拦在几人身前。 “和他们计较什么,人可不就指望着自己那点幻想活着嘛!何必同他们置气!” 莫昶业愤愤不平:“他们哪里知道侯爷可是从三州之乱回来的,末将就是看不惯他们这……” “唉!” 宁修言一摆手,笑着宽慰道:“好啦,莫要同一群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辩解,平白失了身份,今日本侯是来犒劳你们的,不是让你们来打架的!行了,都坐下吧!” 而当宁修言等人落座之际,隔壁桌上一位的俊俏少年却是眉头一扬,似乎对宁修言来这等地方诧异不已! “安兄这是何故?莫非与那等浮夸之人相熟?”一名面容刚毅的少年好奇道。 在他看来,来个青楼都如此声势,想来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第一次到云雨楼显摆来了。 “呵呵,裴兄可莫要小看了隔壁那人,那位可不是一般人啊!而且……你也是认识的?” 安泽信故意拉长尾音,卖了个关子! 听到安泽信的话,裴兴一脸不解,仔细端详宁修言一番后,笃定道:“不可能,若是与在下有旧,我怎会毫无印象?” “唐兄你可认得?” 安泽信并未解释,反而笑眯眯地看向一旁的唐瑛。 唐瑛眼睑低垂,似是在深思,片刻后方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镇远侯府的那个傻子!” 他的嗓音虽未曾故意高呼,但也没有收敛。 在这人声嘈杂之地,其他宾客或许难以捕捉其言,但紧邻其侧的宁修言一行人,却是字字入耳,清晰可辨! 刹那间,莫昶业与陆景云等人猛地一拍桌面,赫然起身,怒目而视。 “你说什么?” 唐瑛心中自知理亏,但一想到自己身为鄂国公府的嫡亲子嗣,倘若此刻退缩,失了颜面不说,只怕还会被身旁这群好友暗自嘲笑。 再者,国公府的名头何等显赫,岂会忌惮区区一个侯府? 况且自家是国公府,又岂会畏惧一个小小的侯府! 一念至此,他强压下心头不安,硬着头皮,故作跋扈道:“怎么?唐某哪句话说错了?他宁修言不是痴傻了五年?” 安泽信心中暗自一喜,但却故作惶恐不安地起身按住唐瑛,又向着宁修言躬身作揖。 “实在对不住了宁侯爷,这位鄂国公府的小公子吃酒吃醉了,口无遮拦,还望宁侯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同一醉酒之人一般见识!” 安泽信的这一举动,却是让唐瑛觉着丢了面子,霎时间脸色涨红,怒意盎然地推开安泽信。 “安兄莫要打圆场,本公子没有吃醉酒,先前那番话就是本公子所说,他宁修言的事,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难不成说句实话,他还想以言定罪?” 闻听出言不逊之人乃是大夏朝鄂国公府的小公子,莫昶业等人心中顿时一沉,但未曾后退半分,只是怒目而视不再出声。 毕竟此刻的博弈已不是他们这等身份之人可以开口掺和进去的了! 宁修言把玩着手中的酒盏,面色如常道:“无妨,这位鄂国公的小公子所言乃是事实,本侯是痴傻了五年!他没说错!” 一见宁修言似是服软,唐瑛心中愈发傲慢起来。 想来对方也是畏惧自家国公府的势力,故而才想息事宁人,终究是侯不如公! “听见没,你家主子都说在下没说错,你等还有何话可说?” 可安泽信却是眉头微微拧起,以他对宁修言的了解,换作以往或许会一笑而过,不与唐瑛争论,甚至会因此离开云雨楼化解这段矛盾。 可三州之事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宁修言。 若是以他如今孤军深入雍州的性子,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也仅限于和唐瑛吵上两句,最多不过是闹到京都府,再坏点无非是双方闹到殿前,让女帝出来评理。 最后也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可宁修言来青楼的事情却是遮不住了! 当然,若他真隐忍不发,自己也算是让唐瑛落了他的面子,往后在京都勋贵之间也无颜见人了! 无论是哪种结果,自己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果然,就在安泽信暗自揣度宁修言会选择哪个处理方式之时,只见后者缓缓起身,两步来到了唐瑛的面前。 见状,裴兴眯起双眼,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他们这群人中若是论打架,或许只有自己这位御林军副统领之子能够同宁修言掰掰手腕。 毕竟这等官家子弟打斗,死不了人,一旁的侍卫肯定是不敢动手的! 忽然,宁修言冲着唐瑛咧嘴一笑:“你说本侯痴傻五年确实没错,也挑不出毛病,但你是不是忘了一点?” 唐瑛神色淡然,端起酒杯轻蔑的看向他道:“本公子怎么不知道忘了什么?” “忘了……本侯还是女帝的夫婿!” 突然,宁修言面容狰狞,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唐瑛的脸上,顷刻间,唐瑛如女子般娇嫩的脸颊处缓缓浮现出五根手指印。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而这一击响亮的耳光倒是让戏台上的众多乐伎与歌伎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眸光投向了这里。 等裴兴反应过来之时,却也没了为唐瑛报仇的心思! 诚然,如宁修言所说,他可不单单只有镇远侯一个身份,其还是先帝多年前为女帝定下的夫婿,算是半个皇家人! 即便痴傻五年,女帝也不曾下旨退婚,足以见得女帝对其用情之深! 如今既然宁修言恢复心智,想来二人很快便会完婚,若是如此,唐瑛先前之言可不单单是辱没了宁修言,而是将整个皇室的脸面都踩在脚下。 往小了说,这是尊卑不分,往大了说这便是有不臣之心啊! 这一巴掌让唐瑛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可宁修言却没打算放过他。 揪住唐瑛的衣领,将他从座位上拎了起来。 “本侯就纳了闷了,至少我已承袭了爵位,是正儿八经的镇远侯,你不过是鄂国公众多子嗣中的一人,还是说你家户口本上没人了是吗?就这般肯定鄂国公一定会将爵位传给你?” 唐瑛虽听不懂宁修言所谓的户口本是何意,但他明白宁修言所说都是实情。 自己虽贵为国公府的小公子,但他心知肚明,鄂国公府的爵位承袭是轮不到自己继承的! 安泽信没想到宁修言行事这般肆无忌惮,眼见失态要超出自己掌控,连忙柔声上去调解。 “宁侯爷见谅,唐公子也是酒后失言,还请侯爷看在鄂国公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 “呵呵,喝不了,就滚去和狗一桌去,本侯个人受些委屈算不得什么,可你先前之言便是在冒犯陛下,你且滚回去问问你爹鄂国公,敢不敢这般同本侯说话?” “你……” 唐瑛还想说什么,却被裴兴沉眉制止。 随即,两步上前伸手搭在宁修言的手腕上,低沉着嗓音开口:“宁侯爷见谅,唐瑛却是酒后无状,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横竖这口恶气也算是出了,但这里毕竟是青楼,达官显贵子弟众多,若是将侯爷来此的事情传入陛下耳中,怕也会有着不小的麻烦,况且在这京都,你我等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少不得还要同朝为官,故而恳请宁侯爷留些颜面给唐兄,真要是闹起来几家怕是面上都不好看!” “你是在威胁本侯?” 看着宁修言凌厉的眼神,裴兴心中顿时一颤,不知为何,他总觉着眼前的镇远侯和传闻之中的大相径庭。 心中虽惧,但为了唐瑛这位发小,裴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不敢,在下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还请侯爷三思!” 如今宁修言都点出了女帝夫婿的这层身份,若是还与他起了冲突,那可不是无知者无罪了,而是有意为之。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打狗也得看主人。 何况,此事还是因唐瑛失礼在先,便是闹到御前,也是自己这边没理。 故而裴兴只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107章 快去请绣衣卫! 听到裴兴的话,宁修言两道剑眉紧皱低。 自己与沈卿绾的关系,只有自己清楚,今日不过是扯女帝的虎皮,替自己出口恶气罢了。 真要是闹到沈卿绾面前,先不说这婚还退不退得了,只怕到时候文武百官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自己。 眼下人也打了,恶气也出了,自是该见好就收才对。 可偏偏总有那些个自以为是之人,总觉着自己拿捏到了别人的七寸。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怕坏人的处心积虑,就怕蠢人的灵机一动! 唐瑛见宁修言沉默不语,只当他是在顾忌自己来青楼之事被人传入女帝耳中,顷刻间便换上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面孔,叫嚣着要让宁修言弄死自己! “宁修言,本公子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打死我,看今日之事闹到陛下面前,你还有什么资格成为女帝的夫婿!” 一听这话,裴兴顿觉天都塌了! 自己好不容易将宁修言给安抚住了,结果唐瑛却自作聪明以为拿捏住了别人的把柄,非要和宁修言鱼死网破。 此事闹到御前,难不成自己等人就不用受到责罚了? 蠢而不自知! 若非看在他自小同自己交好的份上,裴兴这会儿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眼见着宁修言拉下脸来,裴兴此刻也顾不得脸面,死死地握住宁修言的手腕,面露哀求之色。 其意思不言而喻,想让宁修言放唐瑛一马。 然而安泽信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跻身上前,面露愤慨的对着唐瑛斥责道:“行了,唐兄,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宁侯爷都已经打算化干戈为玉帛了,你还想如何?非得将此事闹得满城人尽皆知,毁了一桩上好的姻缘你才甘心不成?届时,此事传入陛下耳中,你我也难逃责罚!” 裴兴眉尖一扬,似乎对安泽信所言并不满意,可这会儿他也没办法。 既然安泽信已经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以自己与几人的关系来说,自是要站在唐瑛这边。 “宁侯爷,今日之事正如安兄所言,若是皇室知晓了,你与陛下的婚约怕是要化为一纸空谈了!” “哈哈哈哈!” 宁修言突然大笑不止,自己正愁不知该如何解除与女帝的婚约,这不正好有个赶趟的? 况且,宁修言清楚,沈卿绾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三州之乱,自己攻克雍州,斩杀统帅康腾信于营中。 有此等平定叛乱之功自是巍然不惧打个国公府之子的罪责,撑死了便是功过相抵,无赏无罚! 而宁修言身为现代人,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在华夏的历史上出现过无数次,多少惊世名将不得善终,皆因倒在了这四个字之下! 万一有一天沈卿绾另择一位夫婿,而自己的存在便是她所忌惮的,很难想象到时候会是怎样的一个下场! 唯有学那秦国王翦大将军的自污一法,方能保全自己! 想到这里,宁修言突然觉着唐瑛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他让自己想到了一石二鸟的计策。 既能明哲保身不会引起帝王的忌惮,又能顺理成章的解除婚约,实在是他来到大夏见到的第一位贵人! 况且,若是因此解除婚约,沈卿绾盛怒之下必然会拿这个二傻子撒气。 如此一来,怕是要一举三得了! 忽然,宁修言松开了唐瑛的衣领,而这一幕让裴兴暗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安泽信虽心中不悦,但总的来说也算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若是再继续拱火,怕是过犹不及,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唐瑛见宁修言有所忌惮,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本想着再放两句狠话,挽回一点面子,可裴兴从卸下防备那一刻起,便一直暗中紧盯唐瑛,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混账话,惹得宁修言与他不死不休。 果然,就在唐瑛刚张嘴的那一刻,裴兴便眼疾手快地伸手捂向他的嘴巴。 谁料,还有一人比裴兴更快! 一道身影直接抢先出手,适才还在身旁的唐瑛,转瞬之间便倒飞出去。 裴兴凝神望去,这才发现出手之人正是宁修言。 而此刻跟在唐瑛身边的鄂国公侍卫愤然上前,将宁修言团团围住。 另一边的莫昶业与陆景云等人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也是没有丝毫犹豫挥拳便打了过去。 仅是瞬间,云雨楼就乱成了一锅粥,楼内客人纷纷惊呼着跑出楼外。 眼见事态失控,安泽信悄然退至一边冷眼旁观,但嘴上还不停的叫嚷着:“别打了,宁侯爷、裴兄,你们快住手啊!” 可惜几人早已打红了眼,你一拳我一脚,没有章法可言,纯粹是奔着泄愤去的。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听到百姓报案的罗仕德,吓得手中茶盏摔落在地,茶水溅在官服上也来不及换,连忙领着一众京都府衙役迅速赶来。 一路上罗仕德都在心中不停的咒骂,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自己这位新上任的京都府尹地界闹事? 正愁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该往哪儿烧,眼下正好借此机会树立自己在百姓面前的威信,也好在御前混个脸熟。 当来到云雨楼的门外,罗仕德一眼就瞧见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当即高声厉喝:“都给本官住手,本官乃是京都府尹罗仕……” 然而,话到嘴边,却是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脸色铁青的领着众人退至门外,还贴心的为楼内之人关好门窗。 府丞见状,疑惑道:“大人,咱们不进去吗?” “进?进个屁!这里面哪一个你惹得起?” 罗仕德一肚子邪火正无处发泄,正巧府丞撞在了刀口上。 盛怒之下,指着府丞的鼻子怒斥道:“里面不是鄂国公家的小公子,就是永平侯家的小侯爷,还有位御林军副统领家的大公子,以及一个刚回京都的镇远侯,你让本官一个区区正四品,如何掺和进他们的事中?万一他们停不下手将本官也给打了,本官找谁说理去?” 罗仕德暗赞自己的机智,好在上任之前,将京都的这些个达官显贵都牢记在心,否则贸然进去,别说是制止斗殴了,便是自己被打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听到罗仕德的话,府丞一缩脖子,适才没有瞧见里面打架之人是何模样,故而说错了话。 不过,好在新来的府尹大人是个老奸巨猾的官油子,不然自己等人也得跟着一起倒霉。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闹出人命来,咱们也得受到牵连啊!” 听到府丞的提醒,罗仕德的眉毛都要挤到一起去了,他心中也是叫苦不迭,里面这些官宦子弟哪一个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忽然,府丞灵机一动,试探道:“大人,不如我们将此事上报给白羽卫如何?” 不说还则罢了,一提到白羽卫,罗仕德冲着他又是一脚,怒气冲冲道:“你是给本官找不痛快来到吗?宁侯爷可是白羽卫的副统领,你让永平侯和鄂国公知道了,本官岂不是遭人嫉恨上了?” “那可如何是好啊!” 府丞面如苦瓜,要知道里面的人若是真打出了什么事儿,届时,传到陛下耳中追究下来,自己等人也难辞其咎! 忽然罗仕德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府丞急切道:“快,快去请绣衣卫的大人们来!” 而罗仕德的话,如当头棒喝,令府丞瞬间双眼放光,当即头也不回地就朝着绣衣直指府奔去! 第108章 有求于人 当一群身着繁复绣纹、面容冷峻的绣衣卫赫然现身于云雨楼外时,领头的绣衣卫总旗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神色微变。 罗仕德一眼瞥见这阵仗,连忙堆起一脸谄笑,快步迎上前去,开口便道:“京都府尹罗仕德,见过诸位绣衣卫大人,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领头那人神色冷漠,淡然出声:“在下绣衣卫总旗包平!” “原来是绣衣卫包平包总旗!劳烦包总旗亲自前来一趟,本官心中着实惭愧!” 并非罗仕德愿意这般低声下气,实在是迫不得已! 论及品阶,自己身为朝廷吏部登记在册的正四品官员绝对比包平品阶要高。 可架不住人家是独立于六部之外,直属女帝管辖的绣衣卫,莫说六部,便是内阁的那群二三品的大员见着他们也得客客气气的。 “罗大人!” 没有理会罗仕德的客套,包平面色微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你派人到绣衣直指府请我等前来,原以为是有什么棘手的要事,却不曾想,竟是为了区区一间青楼之事?京都府尹大人的日子莫非真的闲适到了这等地步?” 罗仕德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心中暗自叫苦。 他岂能听不出包平话语中的不快? 然而,面对这位绣衣卫总旗,他非但不能有丝毫怨言,反而需得陪着小心。 当下悄然迈前一步,压低嗓音,确保仅二人能闻其密语。 “包总旗勿怪,区区一座青楼,何足挂齿,若非情势所迫,怎敢惊动您与诸位绣衣卫大人。实不相瞒,非是我罗某无能,不愿拿人,实在是楼中那几位,个个背景深厚,非在下所能轻易招惹。即便是包总旗您背靠绣衣直指府,也需多加谨慎对待啊!” 包平面色一凛,眉宇间怒气一闪即逝,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荒谬!在这大夏朝,绣衣卫行事何须看他人脸色?今日,本官倒是要亲眼见识见识,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有这等通天本领!” 言罢,他轻轻一扬手,身后紧随的绣衣卫们即刻拔刀出鞘,猛然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 霎时间,尘土与木屑随之四溅。 “统统给本官停下!”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狭窄的空间内炸响,让里面原本扭打在一起的宁修言与唐瑛等人皆是一愣,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纷纷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包平面色一凛,正欲开口质问,可当他目光扫视过在场每一个人的面容后,眸子顿时一沉,暗骂罗仕德害苦了自己。 此刻,他算是终于明白罗仕德为何不敢亲自率人闯入这云雨楼捉拿面前的这些人,而是选择派人前来通报绣衣直指府了! 眼前这群人,哪儿是自己都要谨慎对待的人啊! 这他妈全都是活爹啊! 一个是御林军副统领之子,一个是朝堂之上有三分之一的武将出自其门下的鄂国公之子,还有一个是永平侯府的唯一继承人,安小侯爷! 眼前这三人聚在一起,莫说是自己,便是绣衣卫的镇抚使童言童大人亲临,也得细细思量。 若无实证,便是指挥使韦擎韦大人也不敢轻易拿人! 包平无奈,只得将目光投向了正与这三人缠斗的两人,他本寻思着这三人惹不起,那便挑个软柿子捏吧! 然而,当他目光触及到另外两人之时,心中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只见那正骑坐在鄂国公之子唐瑛的身上,拳头还高高举起尚在半空中停滞之人,赫然便是与女帝有着一纸婚约的镇远侯宁修言。 要知道当日望川楼一事,他也是在场的,自然认得宁修言! 可是他怎么也来到这云雨楼了? 至于另一个站在边上抱着裴兴腰部不肯松手的少年,包平恰巧也认识,正是工部尚书池石云家的小儿子池元平。 包平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两步。 此刻,他心中懊悔如潮水般汹涌,暗自责怪自己鲁莽与无知。 同时,一股对罗仕德的不满与埋怨也在心底悄然滋生。 眼见着绣衣卫都来了,宁修言知道打得差不多了,事情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便索性撇开那位已被揍得面目全非的唐瑛,缓缓起身,轻轻拍打着衣襟上的尘土,嘴角泛起一抹若无其事的笑意。 “原来是绣衣卫的大人们驾到,本侯有失远迎,还望诸位莫要见怪!” 包平一脸尴尬地堆着笑,心中却已将罗仕德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懊恼不该来蹚这趟浑水。 然而,自己这会儿来都来了,便无法再置身事外,也断没有虎头蛇尾的道理。 于是,包平只得硬着头皮,强挤出一丝笑容,上前拱手道:“不知侯爷与诸位公子这是……何故起了争执?” 言罢,目光不自觉地掠过那位鼻青脸肿的国公府小公子,心中暗自泛起嘀咕。 宁修言不屑地看了唐瑛一眼,无所谓道:“没什么,适才我等一见如故,所以闹着玩罢了!” 一听这话,唐瑛心中顿时悲愤交加。 闹着玩你把我揍得跟个猪头似的? 闹着玩你下手就跟见着杀父仇人一样? 打我的时候,你可是拳拳到肉,怎的现在到你嘴里就成了闹着玩的了? 当即愤怒地站起身,指着宁修言眼泪汪汪道:“宛阁批,腻搭窝的……” 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迅速蹿出的裴兴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嘴巴,生生截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安泽信在一旁默默注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哈哈,宁侯爷说的是,正如他所言,我等先前闹着玩呢!” 裴兴打着哈哈便遮掩了过去。 闻及此言,唐瑛双目瞬间赤红一片,情绪激动地在裴兴怀中奋力挣扎。 那架势,仿佛要与宁修言拼个鱼死网破,誓不罢休! 对此情景,包平尽收眼底,却故作视而不见,反倒是对着宁修言微微一揖,客气说道:“既然诸位只是玩笑之举,下官自是不便多言。只是这云雨楼的损失……” 他边说边环视四周,只见昔日繁华的风月之所,如今已是一片混乱不堪,桌椅翻倒,杯盘狼藉,若非还算有分寸,只怕连门窗都要被拆了去,屋顶也要被掀个底朝天! 宁修言淡然一笑,神色自若道:“好说,好说!不知这位绣衣卫如何称呼?” 包平赶忙抱拳:“在下京都绣衣卫总旗包平!” “哟,原来是包总旗,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 包平谦逊一笑:“呵呵,哪里,哪里,宁侯爷,过奖了!” 接着宁修言拍了拍胸脯保证:“包总旗请放宽心,云雨楼的损失,我等定会妥善处理,绝不让包总旗为难!” 有了宁修言这番掷地有声的作保,包平心中的大石方才落了地。 毕竟,几家豪门勋贵联手,区区一点补偿金,足以让云雨楼焕然一新,重整旗鼓。 至于那些他们是否真的会掏钱,那便不是包平需要担心的事了,横竖被砸的又不是自家的营生,他只需回去有个交代,便能交差了事。 “如此甚好,那下官便先行一步,回直指府复命去了。”包平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包总旗慢走,给您添麻烦了!” “不敢,侯爷言重了,告辞!” “慢走!” 包平几乎是头也不回,脚步轻快地小跑着离开了云雨楼,足见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而此刻,望着包平似是被恶鬼追赶的模样,罗仕德等人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 宁修言悠然自得地环视四周,咧嘴冲着裴兴等人微微一笑。 “怎么说?你们是想接着打,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唐瑛听到这话,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裴兴则是眉头紧锁,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与无奈道:“今日之事,侯爷得了好处不言休,难不成非要同我等几家彻底撕破脸才愿作罢?” 宁修言望向裴兴,眼中并无恶意,反倒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友善。 从此人先前的所作所为不难看出,他倒是个聪慧之人,全然不似唐瑛那般没脑子! 既懂得审时度势,又不失江湖义气,是个可以结交之人! 只不过一边的安泽信却是令自己琢磨不透,总觉着他表面上看似对自己毕恭毕敬,实则暗地里隐藏着极深的敌意。 宁修言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时,又是在哪儿得罪了这么号人物! 难不成是前身所为? 冥思苦想不得结果,宁修言索性也就懒得去想了,干脆冲着裴兴询问道:“你是何人?” 裴兴一愣,随即沉声道:“在下裴兴!” 恰在此时,莫昶业近前小声道:“裴兴的父亲乃是御林军副统领裴珙赟,而站在一旁的那位则是永平侯安林麓的儿子安泽信,也是永平侯府的小侯爷!” 闻言,宁修言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稍作停顿,宁修言接着开口道:“既然几位没有再打下去的意思,那咱们便来算一算这云雨楼的赔偿之事!” 裴兴面露苦笑,却也只得顺着宁修言的话接下去。 “不知宁侯爷打算如何处理?” 想了想,宁修言缓缓开口:“今日之事,是咱们一起弄出来的,本侯也不占你们的便宜,既如此,赔偿之资便由我等五家均摊,共担此责!” 此言一出,裴兴不禁微微一愣,心中暗暗惊讶,宁修言这番话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本以为宁修言会借机生事,硬要自己三家共同承担云雨楼的损失,不料他竟将镇远侯府也一并算了进去,此举实属出乎意料。 由此可见,宁修言并非那等蛮横无理之辈。 裴兴闻言,微微颔首,“宁侯爷此言,确是公允至极,在下心服口服!” 一旁的唐瑛却心有不甘,自己平白无故挨了打,还要自掏腰包赔偿,这岂不是等同于自己花钱请人来揍自己? 天底下哪有这等荒唐事? 当下正欲开口反驳,却被池元平抢了先,只见他一脸苦相,似乎比吃了黄连还要难受。 “侯爷,我可没动手啊,我只是帮您抱着裴兴的,这赔偿的银子,我实在不该出,也委实出不起啊!” 池元平一番卖惨之言,听得宁修言眉头微蹙。 可忽然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罢了,池公子的那份银两,本侯便大方一回,替你垫付了便是。只不过,待此事一了,本侯尚有一桩小事相求,还望池公子莫要推辞。否则,今日云雨楼这一笔不菲的账目,本侯可就要不客气地差人送至贵府上了!” 前半句一出,池元平脸上还挂着几分劫后余生的窃喜,可宁修言话锋一转,他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住了。 自己既无功名加身,又未曾踏入仕途半步,堂堂一个侯爷竟会有事求到自己头上? 这番话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只会惹人嗤笑吧! 但池元平绝非愚钝之辈,稍一沉吟,便心中了然,这宁修言八成是冲着自家父亲来的。 他不由地眉头紧锁,试探性地问道:“侯爷可是想见我父亲?” 宁修言见状,倒也不藏着掖着,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毕竟那弩箭之事,若要真正制成并广泛应用于军中,工部这一关,是绕不开的坎儿。 “正是如此,在下确有一事,亟需池大人相助。只是平日里与令尊并无来往,所以还需池公子帮忙引荐一二!” 池元平百思不得其解,六部之中内藏乾坤,虽同为尚书一职,可这其中也是有着云泥之别。 譬如那兵、吏、刑、户四部,犹如春日里繁花似锦,门庭若市,访客如织,其风头之盛,远非工部与礼部所能企及。 至于其他两部,便如静谧角落中的幽兰,虽清雅却少有人问津。 说来惭愧,池元平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自家父亲身为工部尚书,但前来府上拜访之人,却还不如其他四部左侍郎府邸来得热闹。 由此可见,工部尚书一职虽听起来好听,但归根究底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甚至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也不多! 故而,这便是宁修言自踏入大夏朝以来,即便屡次踏入朝堂,对那位工部尚书却未曾留下深刻印象的缘由! 第109章 精神损失费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于宁修言五年来的传闻,身为京都高门显贵之子的池元平自是不会陌生。 虽不至于踩上一脚,但也会当做乐子听上一听,全当解乏! 而若非因为香皂一事,他池家这辈子都不会与镇远侯府有任何交集。 只是究竟是何事需要堂堂一个侯爷,还是女帝未来的夫婿,要求到自家父亲这么一个权力中心边缘之人来相助? 池元平委实有些想不明白! “侯爷,在下……” “唉,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此间事了,我们回侯府再议!” 说着还用眼神瞟了瞟面前的三人! 池元平顿时心领神会,闭口不言! 裴兴倒是个识趣之人,与唐瑛、安泽信二人眼神简单地交流一番后。 便上前一步拱手道:“今日之事,我等三家会联手给京都府施压,将此事按下,绝不会流入朝堂,至于云雨楼赔偿事宜,待会儿便会与掌柜的核对,届时,自会将赔款奉上,只是绣衣卫那边,我等实在是鞭长莫及,有心无力,此事侯爷还需要自行处置!这便先行一步!” 宁修言闻听此言,顿时冷笑出声。 “慢着,你这话说的本侯颇为不解,合着今日之事倒还是本侯占了便宜,要承你们的情了?诸位难不成打算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绣衣卫的出现确实出乎了几人的预料,至少在他们看来,云雨楼这等争风吃醋之事,最多也就只能引来京都府拿人,再不济,顶了天便是喊来白羽卫帮衬着抓人! 如今倒好,白羽卫没来,来的却是绣衣卫! 绣衣卫来了,这事儿可就不一样了,最终是要传到陛下耳中去的! 这下三家算是彻底得罪死了宁修言。 即便这几年陛下未曾提及婚约一事,但朝中大臣还是明里暗里想着让沈卿绾另择良婿。 只不过最终都是无功而返,而沈卿绾也并未退婚,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明白二人的情分。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横竖宁修言来云雨楼这等腌臜之地的事情被捅出去了,于皇室宗亲乃至陛下而言都是奇耻大辱! 民间尚且知道好女不侍二夫,更何况沈卿绾还是堂堂的女帝,自然是与一人择首,永不分离! 如今出了这档子荒唐事儿,婚约一事怕是会作罢了! 安泽信心中暗喜,面上却故作内疚道:“我等实在是没想到那罗府尹竟会将绣衣卫唤来,本以为……哎……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等有错!” “行了,都别在本侯面前来这套,不如谈点实际的吧!” 宁修言撇了撇嘴,安泽信这套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把戏他可不会放心上,反而心中动了其他的心思! 自己来到大夏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已经两月有余了。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也经历了不少,但总的来说沈卿绾这丫头还是不错的!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对自己算是很包容了! 所以,这弩箭一事也算是自己的投名状。 一来,证明自己对她确实有用,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宁修言还是知道的! 这人只要还有用,就能活着! 二来嘛,也可以是当做在向沈卿绾表忠心,证明自己是站在她这边,且绝不会有二心! 只要沈卿绾不是个昏君,自己只需抱紧她的大腿,不说位极人臣,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么着也能顺遂一生,多子多福! 而这弩箭一事,自然要为沈卿绾解除后顾之忧了! “不知宁侯爷想要说什么?还请直言便是!” 见安泽信开口,宁修言倒也爽快,伸出五根手指,来回一翻。 裴兴皱眉道:“宁侯爷这是何意?” 宁修言白了他们一眼,冷笑道:“如今本侯与陛下的婚约因今日之事怕是要黄了,你等三人就想这般轻易抽身离去,怕是不合适吧?” “侯爷这是要讹诈我等?”安泽信双眼微眯,语气略显冷漠。 “说讹诈多难听?这叫精神损失费!” 唐瑛张大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侯爷方才是想要一万两?” 闻听唐瑛如此“睿智”的言论,气得宁修言顿时破口大骂。 “唐瑛,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坏了?本侯与陛下的婚约就只值一万两白银?你是在糟践本侯,还是在糟践陛下?说不得,本侯拼了爵位不要,也得拉你们三家上御前好好辩上一辩!” 说着便一拂衣袖领着莫昶业等人就要朝着楼外走去,而宁修言这副架势,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要与三家鱼死网破的模样。 见状,三人心里顿时一沉,彼此相互对视一眼,心中便有了计较! 安泽信率先一步上前将宁修言拉至一旁,小心赔笑道:“侯爷这话说的,我等三家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糟践陛下与侯爷,只是这十万两实在不是个小数目,侯爷理当容我三人商议一下才是!” 可宁修言看到他们三人只是皱眉,却并未露出肉疼之色,心中懊悔不已,觉着自己还是没见过世面,要的少了些! “商量?” 宁修言嗤笑一声。 “你等三家合力补偿本侯十万两还需商议?反正本侯如今是与陛下成婚无望了,若是这十万两不给,本侯定会闹到陛下近前,将你等今日所言一一道出,届时,纵使陛下不追究你等酒后失言之举,但你们三家也是在陛下心里落了根的!这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说了!保不齐哪天你们三家犯了事儿,陛下联想到今日这事儿,呵呵……”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宁修言也就不在开口,而是留给他们三人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反观三人,面上愁容不散,深知宁修言想要拿这事儿来扳倒三家必不可能,可却也正如他所言,若是闹到御前,光是先前唐瑛的一句一万两,细究起来确实是轻贱了女帝。 京都王公贵胄,哪家女儿出嫁的嫁妆低于一万两的? 高门显贵尚且如此,难不成堂堂女帝还不如这些王侯将相之女? 一时间,整个云雨楼气氛极为压抑,谁也不曾开口说话,各自在心中打着算盘。 良久,还是安泽信率先开口。 “若是我等三家合力出了十万两,侯爷可敢保证在陛下面前绝口不提今日我等所言?” 宁修言并起三根手指,脸色严肃道:“我宁修言以镇远侯府的名义发誓,只要你们三家将精神损失费补偿给了本侯,今日之事,本侯只会与陛下言明,是酒后起了冲突,绝口不提你等几人的言论,若违此誓,必让满天神佛降罪与我!” “好!” 裴兴一咬牙道:“侯爷如此爽快,我等归家之后三日之内必会差人将十万两白银凑齐,命人送入侯府!” 唐瑛虽面露不爽,但也知道这是当下最稳妥的法子! “既如此,那便立下字据吧!” 三人点了点头,唤来躲在一旁的老鸨,要了纸笔便开始立下字据! 待宁修言拿到三张文契之后,方才满意的微微颔首,对着老鸨笑道:“今日损坏了云雨楼的物件,我等心中有愧,你且将这里的损失一一统计,今日便将银钱赔给你!” 王妈妈心中一凛,连忙赔笑道:“镇远侯说的这是哪儿的话,什么赔不赔的……” 不等王妈妈说完,宁修言便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妈妈此言差矣,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既然打坏了你的东西,自是照价赔偿,另外,再算上你无法营业,你只需算出价格便是,谁也不会赖账!” “这……” 王妈妈虽面露感激之色,但还是犹豫的看了几人一眼。 裴兴也适时开口:“王妈妈尽管去算便是,我等不是那般飞扬跋扈之人,害得云雨楼今日无法迎客本就是心中愧疚难安,且放心去算便是!” “如此多谢诸位公子,奴家这就去算,这就去!” 说完,一提裙摆朝着柜台处拿算盘去了! 第110章 请侯爷入宫 自云雨楼一事过去了三日,那三家终是将十万两白银,如约送到了镇远侯府,算是为这场风波画上了一个句号。 尽管三家心中愤懑难平,但毕竟是自家先失了言,纵有万般不甘与愤恨,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权当是破财免灾了! 横竖将宁修言视作市井中的泼皮无赖,以银钱打发,图个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与他们三家不同,宁修言此刻正悠然自得地斜倚在雕花椅上,享受着暖阳的沐浴。 “没老板在的日子是真的快乐,连班都不用去上,躺在家里就能把俸禄给挣了,天底下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此了吧!只是紫涵那丫头一连三天也不着家,难不成香皂的事情那般繁忙?要不一会儿我去竹文轩瞧瞧?别真给她累出什么职业病来!” 正想着,陆景云一脸慌张地闯入小院。 不等宁修言开口,陆景云抢先一步沉声道:“侯爷,宫里来人了!” 听到这话,宁修言麻溜地坐起身,皱眉道:“宫里来人干嘛?难不成是陛下回来了?” 陆景云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来的是谁?” “宫里的一个传令太监!” “传令太监?” 宁修言默默念叨两句,狐疑道:“可曾带什么话?” “侯爷,人被李嬷嬷请到前厅了,您还是别问了,赶紧去吧!这些太监最是碎嘴子,别去迟了,惹得他们不快,在陛下面前搬弄侯爷的是非!” 见陆景云这般着急,宁修言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咂摸着嘴:“他敢,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宫里来人嘛,看把你紧张的!行了,知道了,本侯这就去!” 刚一迈入前厅,宁修言一眼就看见一名白面无须的小太监坐在椅子上正品着茶! 看到宁修言来的瞬间,小太监便放下手中茶盏恭敬道:“杂家见过镇远侯!” “呵呵,公公客气,不知今日来我侯府所为何事?” 宁修言很确定自己在这大夏朝没什么熟识之人,或者说是前身没什么熟人,更别说宫中的太监了。 小太监轻笑道:“杂家不过是来替陛下传句话!” 一听这话,宁修言顿时眉头蹙起,心中纳闷不已,才快活没两日,女帝就回来了? 往后又得早起上朝了,想到这里宁修言一脸惨闷! 见宁修言脸色难看,小太监关切道:“侯爷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想来是深秋夜凉,昨日恐是着了风寒,不是什么大事,还请公公接着说,陛下让您传什么话?” 小太监清了清嗓子,面色庄严开口道:“陛下有诏,传镇远侯府宁修言入宫觐见!” 宁修言茫然的看了看小太监问道:“没了?” “没了!” “行吧,一会儿本侯用完午膳再去吧!公公想来也是没有用膳的,不如在侯府对付一口?” 宁修言自认为自己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可却是惊着前来传信的小太监。 只见其神色紧张道:“哎哟喂,宁侯爷,切不可胡言乱语,杂家全当没听见,陛下传您入宫,哪儿能等您用完午膳啊!还是快快随杂家进宫面圣才是!” “将军还不差饿兵呢!本……” 眼见宁修言还要口出狂言,吓得小太监连忙打断:“宁侯爷,还是走吧!今日陛下的心情可不太好!” 闻言,宁修言心中一紧,思索再三便从怀中掏出一枚足足十两重的银子悄无声息地塞入小太监袖中。 随即,压低声音道:“烦请公公指点一二!” 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小太监面露喜色,当下凑到宁修言耳边,小声开口。 “原先杂家见着陛下归宫之时还是笑容满面,也不知怎的,在绣衣御史齐江齐大人进了承誉殿后,没一会儿陛下就铁青着脸唤杂家来侯府传令了!” 听到这里,宁修言哪里还不清楚,定然是前几日去云雨楼的事儿传到女帝耳中了。 虽说心中早已有了应对,可真要进宫,难免心里打怵! 不过好在那日与池元平已经商议过了,就等陛下这边同意,便能去找工部尚书敲定弩箭一事。 “多谢公公了!本侯这便随公公进宫面圣!” “侯爷言重了!” 与此同时,承誉殿内,沈卿绾脸上乌云密布。 即便宁修言已经和她坦白了,可当听到这具身体去了青楼时,沈卿绾仍是怒不可遏! “宁修言还没来吗?” 见女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发问了,晴儿连忙快步来到殿外看了看,转头道:“回陛下的话,宁侯爷还未来。” “岂有此理,朕传他入宫,他竟这般拖沓,真当朕不敢治他的罪?” “陛下息怒,奴婢……” 晴儿话未说完,便见着不远处宁修言一路小跑前来。 “陛下,人来了!” 听到这话,沈卿绾连忙整理衣衫,端坐在龙椅之上,随手拿起一本奏章观阅了起来。 而陈恩看到这一幕,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暗感无奈。 “臣宁修言,参见陛下!” 闻言,沈卿绾放下手中的奏章,抬起头虚眯双眼,盯着躬身行礼的宁修言,嗔怒道:“镇远侯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宁修言眉头一蹙,疑惑道:“臣惶恐,还请陛下明示!” 见他佯装不知道模样,沈卿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着开口:“怎么?堂堂的宁侯爷也有敢做不敢当的一日?” “臣实在不知陛下所说何事,还望陛下明示!” 沈卿绾怒极反笑:“好好好,如今抵死不认,难不成宁侯爷以为朕不知道你这几日的所作所为?” 对此,早已有了准备的宁修言当即拱手道:“陛下,恐是听了小人谗言,故而对臣心有怒气,还请陛下容臣一个解释的机会!” “好,朕今日倒是要看看你有何话可说!” 不得不说,沈卿绾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便是满脸怒容,也是令人赏心悦目。 若她不是女帝,必会成为某位大人物的禁脔! 清了清嗓子,宁修言直视着沈卿绾缓缓开口。 “陛下,臣那日确实是去了云雨楼,但这其中并非如陛下所想,实则是为了犒劳莫昶业等一众将士,让他们放松放松!” “放肆!” 见宁修言非但不认错,还妄图狡辩,这可把沈卿绾气得不轻。 “你去青楼还有理了?还敢说是放松,难不成宁侯爷在华……” 似是想到了什么,沈卿绾冲着承誉殿众人挥了挥手,一群人行礼之后纷纷退了出去。 待到偌大的承誉殿只有沈卿绾与宁修言二人,她方才将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难不成你在华夏想要放松,也是去青楼那等地方?” 第111章 陪朕一同用膳 见沈卿绾两腮生红,一时间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宁修言连忙假意轻咳两声,开口解释。 “陛下见谅,在我们那儿茶余饭后的娱乐活动很多,放松的方式更是数不胜数,什么商k、足疗、按摩应有尽有,总之是不会去青楼的,况且,我们那儿青楼是违反律法的,是封建旧社会的产物,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开!” 沈卿绾眉心堆积,两道细长的柳眉微微上扬。 “如此说来,宁侯爷定是正人君子,从未去过那等烟花柳巷之地了?” “说起来惭愧,虽未去过,但心中甚是向往,奈何以前家中管教甚严,且囊中羞涩,等大了些,财务自由了,却又苦于无人引荐,只能哭天无路,求地无门,最后家道中落,更没心思去那等地方,最终沦为了一个空有理论知识的魔法师!” 说到这里,宁修言长吁短叹,替自己生不逢时而鸣不平! 沈卿绾黛眉紧蹙,她听不太懂宁修言所说的那些新鲜词,但并不妨碍她能够将之与青楼联想在一起。 若是如此,外围便与青楼无异! 想了想,沈卿绾试探性问道:“那你家中不曾为你婚配?” 宁修言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那会儿只顾着练武,想继承老宁家的传承,一身精力全都奉献在了武道上,哪儿有时间谈恋爱,哦,就是与别人婚配,后来等家道中落,更没机会了,为了家人的手术费,我跑去打黑拳,哦,就是同人比斗,当然,陛下可以理解为有人出钱看双方厮杀的一种,赢了便可拿钱走人!” 闻言,沈卿绾唇角扬起,可下意识问道:“那输了呢?” “输了?” 宁修言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指了指自己。 “喏,我就是输了的后果!虽说是被最亲近之人下了药,但输了就是输了!” 看着宁修言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沈卿绾刚欲安慰他两句,却忽然瞥见龙案上的奏章,心底的怒气又再度攀升至顶峰。 “朕且问你,你讹诈鄂国公等三家共计十万两白银一事又作何解释?堂堂一个镇远侯,名义上还是朕的夫婿,这京都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你……你让朕的颜面往哪儿搁?” 宁修言顿时面容委屈,开始叫苦连天。 “陛下,臣冤枉啊!说句心里话,这十万两我本是不想要的!” “嗯?这话何意?难不成还是别人硬塞给你的?”沈卿绾面露狐疑。 倘若真如宁修言所言,十万两白银本不是他想要,而是三家强行塞给他镇远侯府,那么其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为的便是栽赃嫁祸,意图逼着女帝对镇远侯府动刀! 想到这里,沈卿绾一双桃花眼微微虚眯! “你且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宁修言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其实这一切还是要从臣一心为陛下您说起!” “为了朕?” 沈卿绾微微一愣,随即只觉双颊发烫,强忍着心中的那股子羞意娇斥道:“你自己贪图银钱,与朕何干?” 宁修言一梗脖子道:“如何不相干?陛下,原本臣只是想让他们三家共出一万两而已,赔偿一事也就是意思意思,走个过场罢了!” 听到宁修言话语顿了顿,沈卿绾不由得眉眼含笑,“听镇远侯这语气,似乎此间还有内情?” “陛下明鉴!” 宁修言故作义愤填膺地拱手道:“正如陛下所想,此事确有内情!” “哦?怎么说?” “起初是唐瑛那孙子开口骂臣痴傻,臣本想着息事宁人,奈何唐瑛咄咄逼人,不得已臣才出手教训他们一番!” 说到这里,宁修言更显委屈。 “本想着用这一万两给他们长长记性,可那三个龟孙子却拿陛下与臣的婚约威胁与臣,故而臣一怒之下才说了十万两,本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没曾想他们竟同意了!说到底,臣还是为陛下名声着想,陛下何等的金贵,区区一万两就想盖过折辱了陛下与臣婚约之事,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的道理?” 沈卿绾唇角弯起,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朕还得感谢镇远侯在外维护朕的名声了?” 宁修言拍了拍胸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陛下不必客气,君辱臣死,这本就是臣分内之事!” 沈卿绾不置可否,狡黠一笑:“那不知镇远侯这十万两打算分朕几成?” 一听这话,宁修言顿时哑火,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三两句话把自己给栽进去了。 看着沈卿绾面笑意盎然的俏脸,宁修言暗自在心中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这嘴怎么就这么快呢! “咳咳,那什么,陛下,这事儿吧,它不能这么算!” “几成?” 宁修言环顾一圈,忽然面露惊喜:“陛下,这桌子材质不错啊,是……” “朕问你几成?” 见沈卿绾步步紧逼,宁修言长叹一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无奈之下,只得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道:“陛下想要几成?” 看着宁修言那副小媳妇的模样,沈卿绾心中格外开心。 “那就得看朕在镇远侯心中价值几许了!” 如此暧昧之言,二人均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宁修言绞尽脑汁方才小声嘀咕了句。 “那就五五开吧!” 沈卿绾也不恼怒,就这么眉眼含笑地望着他,柔声开口:“朕在镇远侯心中就只值五万两?” “四六,你六我四!” “哎!” 沈卿绾轻叹一声,故作惆怅地托起下巴,“原来,镇远侯所为的君辱臣死,也不过只值六万两白银!” 宁修言狠了狠心,一咬牙道:“七成,最多七成,再多就不行了,我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 可沈卿绾不再言语,一双桃花眼就这么委屈巴巴地盯着他。 看的宁修言只觉自己不是个东西! “八成,就八成,行就行,不行我待会儿回去就把钱退还给三家,还能落得个冰释前嫌的好名声!” 沈卿绾心中明白,这八成怕是宁修言的底线了,故而微微颔首,轻笑道:“镇远侯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心甚慰!” “啧,要不是因为你沈卿绾是女帝,我是真看不惯你这般耀武扬威的嘴脸!” 沈卿绾倒也不介意他的腹诽,反而故作不知地开口询问。 “咦,镇远侯在嘀咕什么呢?” “哦,没什么,臣是在替陛下高兴!” “嗯,白得八万两确是喜事一件,爱卿便陪朕一同用膳吧!全当朕聊表心意了!” 看着沈卿绾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气得宁修言真想掉脸就走。 可以想着自己这会儿也没吃饭,干脆就当花八万两吃个国宴得了,也顺道看看古代的皇帝平时吃的都是什么山珍海味。 当即便抱拳应下:“臣谨遵诏令!” 第112章 你搁这喂兔子呢? 看着宫女们忙碌地将一盘盘菜肴端了上来,摆满一桌,宁修言不由得深深皱起眉头。 沈卿绾见状,疑惑道:“怎么?可是菜肴不合你的胃口!” 宁修言将刚拿起的筷子放下,郑重其事地看向沈卿绾。 “陛下搁这喂兔子呢?” 沈卿绾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指着宁修言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镇远侯这话说得极有趣,倒也名副其实,确实像是在喂兔子,哈哈哈哈!” 宁修言一板脸,故作正色道:“陛下,臣没开玩笑,难不成陛下平日里就吃这些?” “嗯,朕不喜荤腥,太过油腻了些,最主要御茶膳房所做的肉食朕吃不惯,换了好几个御厨都不成,索性便叫他们只需给朕做些素食即可!” 闻听此言,宁修言怅然若失道:“这钱花亏了,看来古代皇帝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沈卿绾不由得皱起眉头,“听这话的意思,你吃过好东西?” “瞧陛下这话说的,别说吃,就是做我都会!” 沈卿绾将目光落在宁修言身上打量了一番,俨然一副怀疑的模样! 宁修言冷笑一声,站起身一边捋起袖子,一边开口道:“别小瞧了我这位特级厨师啊!” 听到这话,沈卿绾脸上稍显几分调侃之色,“那朕可要尝尝爱卿的手艺!” “走,带我去御茶膳房!” “好!” 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所过之处,宫女太监皆是跪地行礼! 等二人来到御茶膳房之时,宁修言大手一挥,对着里面一众宫人道:“都出去,这里无需你们打下手!” 而御茶膳房内的众人却是不敢动身,只是看着女帝的脸色等待她的决定! “无妨,就听镇远侯的,都出去吧!” “喏!” 在众人离开之后,宁修言便挑了把趁手的菜刀拿在手中,刚要切菜,却忽然扭头冲着还在一旁的沈卿绾疑惑道:“陛下在这做甚?” 沈卿绾眨巴着双大眼睛,很自然的开口应道:“替你打下手啊!” 宁修言诧异地看着她,“陛下还会切菜?” 在他心中,古代的皇子公主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天仙存在,沈卿绾竟然还会做饭切菜? 果不其然,沈卿绾一脸尴尬地摇了摇头:“朕不会!” 宁修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去去去,一边玩儿去,不会在这瞎凑什么热闹,别帮倒忙就成!” “但朕可以学啊!” “得了吧,等你学会了,这午饭都得改成晚饭了,行了,该上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吧!一会儿别被烟熏着!” “朕今日还非得在这看着你做菜!” “啧,陛下还怕臣给你下毒?” 沈卿绾表情十分认真道:“自是不怕!” 宁修言轻笑着摇了摇头,再磨叽下去这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弄好。 “行了,那你就在这待着,别给我添乱!” “嗯!” 说着宁修言随手拿起一件敝膝系在腰间,紧接着飞快扫视了一眼蔬菜瓜果的种类。 不得不说,皇宫就是皇宫,便是厨房里的菜品都比一般王公贵胄家中要丰富许多。 虽不能比之前世餐饮行业的存货,但胜在都是高端种类! 可你若让宁修言弄个鸡鸭鱼肉家常菜什么的还行,真让他弄个什么虎掌熊心的,他哪里知道怎么弄? 这在华夏可都是国家级保护动物,猎杀它们,可是要把牢底坐穿的! 于是细细斟酌之下,宁修言心中顿时出现了几道菜谱! 一念至此,他便开始飞快的切起菜来。 宁修言一身做菜的本事还得归功于他家道中落,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可殊不知这些生活技能都是被逼出来的! 而他这一身厨艺,也是经历过千番打磨才有了如今堪比大厨的手艺,其过程之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在沈卿绾惊讶的眸光中,散着香气的四菜一汤便出锅了! 眼见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呈现在眼前,沈卿绾头一回有了食指大动的感觉。 宁修言瞧着好笑,随手弹了下她的秀额,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还不命人将菜端回去,一会儿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可他突然整理敝膝的手指一僵,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霎时间背后冷汗直冒! 他弹的是谁,是当今的大夏女帝,一国之君啊! 这随手的举动可是会要了自己的性命啊! 果然,一直紧跟在沈卿绾身边的陈恩见状,眼眸阴沉了下来,面容不善的盯着宁修言。 正欲开口呵斥,却见沈卿绾揉了揉秀额,嘟起嘴道:“朕自然知道,还用得着你说!” 随即对着陈恩吩咐道:“陈公公,命人将菜端回去!” 恨恨地瞪了宁修言一眼,方才低眉顺眼道:“喏!” 临到了门口,宁修言忽然发现餐桌上好像还没主食,于是便随口问道:“对了,有昨夜剩下的米饭吗?” 沈卿绾不解地看向他,“你要昨夜的米饭做什么?” “自然是吃啊!” “今日的不行?” 宁修言摸着下巴深思片刻后道:“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做炒起来可能不如昨夜的米饭香些!” “你是又想到了什么菜品?” “嗯,扬州炒饭知道吗?” 沈卿绾疑惑道:“扬州炒饭?朕未曾听闻扬州有炒饭这一说法啊!” “咳咳!” 宁修言轻咳两声,冲她使了个眼色。 沈卿绾方才反应过来,宁修言口中的此扬州非彼扬州! 一旁的宫女小声道:“昨夜的米饭倒是还有些剩下,只是……” 不等她说完,宁修言道:“无妨,取来便是!” 待最后一道扬州炒饭出锅,沈卿绾算是彻底服气了,看向宁修言的神情愈发好奇。 可当她真动了筷子,眼底已经不单单是好奇了,而是充满了惊喜。 见状,宁修言玩味儿道:“怎么样?好吃吗?” “嗯,好吃!朕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没想到镇远侯的手艺堪比御厨了!” 听到这话,宁修言不屑的冷笑一声:“御厨?那算个屁,不是我和你吹,好吃的东西可不一定都是大厨弄出来的,往往街角巷弄里的那些苍蝇馆子才是真正的暗藏玄机!” “怎么说?”沈卿绾放下碗筷,满脸崇拜地看向宁修言。 “我们那儿好吃的东西往往都藏在深街小巷,一个不起眼的店面,说不定就有大厨都做不出来的味道。” 顿了顿,宁修言忽然叹了口气,盯着沈卿绾摇了摇头:“只是,可惜了啊!” “可惜什么?”沈卿绾疑惑不解道。 “可惜,这里材料不够,不然我倒是想做一些特别好吃的美食给你尝尝!” 原以为宁修言的这几道菜肴已经是他的拿手绝活,没曾想竟还藏了一手。 沈卿绾当即双眼放光,追问道:“特别好吃?比如呢?” 宁修言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就比如,老北京豆汁,还有杭州西湖醋鱼之类的,我跟你说,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的,真要是让你尝到了,别说是皇位了,就是让你成仙,你都不换!” 第113章 无礼之举 “爱卿口中所言的美食当真那般令人回味无穷?”沈卿绾表情有些狐疑。 倒不是沈卿绾不相信宁修言,而是任她如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一道菜肴可以美味到何种地步! 宁修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个嘛不好说,因为臣和陛下说再多,陛下也吃不到,既然吃不到,臣之所言陛下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沈卿绾微微颔首,宁修言这话说的还算中肯,并没有一味夸赞。 待二人酒足饭饱之后,宫女们很快便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撤了下去,转而端来两杯茶水供二人解腻。 端起茶盏,沈卿绾红润的朱唇轻轻吹拂杯中的茶叶柔声问道:“三州之乱,爱卿平叛有功,不知想要什么奖赏?” “本就是臣分内之事,奖赏什么的陛下看着给就是!便是没有奖赏,臣觉着也是理所应当!” “呵呵,若朕奖罚不明,爱卿岂不是会对朕产生怨怼之心?” “陛下何出此言?臣前几日所犯之事,陛下不予追究,已是格外开恩,哪儿还敢对陛下心有怨怼,臣惶恐!” 看着宁修言装出来的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沈卿绾没来由掩嘴轻笑。 “爱卿也知道自己做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儿?” “陛下……” “行了,朕不信你会因为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讹诈三家,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修言佯装惊讶,“陛下如何猜到臣有其他想法?” 沈卿绾妩媚地白了他一眼,“工部尚书池石云同你镇远侯府素无瓜葛,其子池元平跟你亦是无半点旧交,怎的偏偏那日随你去了青楼?” “或许是因为他被臣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呢?” 沈卿绾娇嗔道:“你若说因为香皂一事求到你头上,朕还信上几分,人格魅力?你自己信吗?” “倒也是!” 宁修言点了点头,可忽然一愣,总觉着哪个地方有些不太对劲,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沈卿绾的身上。 恰巧此时,沈卿绾也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好,香皂的事情本就是绝密,自己又如何得知? 知道自己失言了,沈卿绾故作镇定地端起桌上的茶盏送入唇边,刚要开口遮掩过去,却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陛下,您是不是该同微臣解释一下,关于香皂一事,陛下是如何得知出自微臣之手?” “呀,镇远侯,你说这饭也吃了,事儿也说开了,爱卿该趁早归家才是,免得一会儿宫门落锁了,爱卿回不去,只得留宿宫中了!” 看了眼门外面艳阳高照的天气,宁修言牙齿咯吱作响,一字一顿道:“陛下,如今才过未时,何来宫门落锁一说?” 沈卿绾心虚地打了个哈哈,“哈哈,这几日朝政太过繁忙,朕看岔了!” “陛下才刚回京都,何来朝政繁忙一说?” 沈卿绾轻拍秀额,连忙起身提起裙摆,作势就要朝门外走去。 “哦,瞧朕这记性,多亏镇远侯提醒,朕方才想起来这几日奏章堆积如山尚未来得及处理,朕就先回承誉殿处理奏章,镇远侯自便即可!” 心虚之下,沈卿绾路过宁修言身边时,一个脚下不稳,眼瞅着踉跄两步便要栽倒在地。 “陛下,当心!” 好在宁修言眼疾手快,顺势将沈卿绾拉入怀中,方才免于摔倒在地。 只是这一拉一搂之下,二人的姿势已远远超越了暧昧的界限。 沈卿绾被宁修言温柔地揽入怀中,螓首紧贴着宽广的胸膛,耳边清晰传来男子心脏那沉稳而有力的跳动,每一声仿佛都敲击在她的心弦之上。 而宁修言的手掌此刻正隔着衣衫覆盖在她的后背上,以一种既温柔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挑逗缓缓摩挲着安慰她。 这份触感,如同朱砂落入清波,令沈卿绾白皙的双腮漾开层层娇羞的红晕,为本就暧昧的气氛再添几分旖旎。 陈恩自是明白沈卿绾对宁修言的情愫有多深。 望着二人全然不顾周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不动声色地向一旁侍立的几名宫女太监递去一个微妙的眼神。 众人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生怕惊扰了这份温情。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直至许久之后,沈卿绾才恍若从梦中惊醒,察觉到周遭的异样,慌忙间起身挣脱这份依恋,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衫。 而宁修言,则是满眼的依依不舍,目光温柔地缠绕在沈卿绾的身上,直至她每一寸衣角都归于妥帖。 看着宁修言那副色授魂与的模样,沈卿绾又羞又恼,可偏偏他是为了避免自己摔倒才会做出那等失礼的举动,着实无法怪罪与他。 只得气得轻跺地面转而坐在椅子上跟自己生起了闷气。 如此女儿态的一幕,煞是可爱无比,让宁修言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就没什么想同朕说的?” 摸了摸鼻尖,宁修言讪笑道:“呃……香皂一事,陛下……” 见宁修言只字不提先前之事,反倒是顾左右而言他,沈卿绾顿觉心头委屈无比,娇声道:“朕说的不是这个!” 宁修言一愣,看着沈卿绾那气鼓鼓的样子,他只当是先前的举动令她觉着受到了轻薄,毕竟在古代并没有前世那般开放。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词汇可不是说说而已,先前举动若非事出有因,绝对可以算得上是登徒子之举了! 宁修言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异常凝重。 “先前确是微臣之过,恳请陛下宽宏大量,饶恕微臣的罪过。无论陛下要打要罚,臣皆甘愿领受,绝无怨言!” “你……你……” 眼前沈卿绾眼眶泛红,宁修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吗? 虽说举止轻浮了些,可那也是不可抗力,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保护她,以免摔倒在地! 况且自己该道的歉也道了,即便是女帝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吧! 沈卿绾看着宁修言一脸木愣的表情,心中怨气更甚。 但转念一想,方才宁修言也是情急之下才会做出无礼的举动,实乃事出有因,确实不能怪他。 “朕有些不适,爱卿先回吧!” “臣告退!” 第114章 李紫涵失踪了 从皇宫内出来,宁修言总觉着有什么要说来着,却被沈卿绾一个岔给打忘记了,思来想去了半天都没记起来。 随行的小太监,一路恭谨地将他送至定鼎门下,目睹宁修言一路上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忐忑,声音细若蚊蚋般试探道:“宁侯爷,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杂家即刻去禀报陛下,为您请来太医瞧瞧” 宁修言闻言,苦笑摇头,那笑容里藏着几分无奈,几分自嘲。 “哎,没什么事儿大事儿,可能忘了吃钙片了,这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忘事儿,无需惊动陛下,更不必劳烦太医,行了,公公也早些回去复命吧!本侯认得回去的路!” 言罢,宁修言那修长的身影渐渐隐没于小太监那双错愕的瞳孔中。 “这位宁侯爷,不过弱冠之年有余,怎的就透出了一股子老气横秋的气息?” 小太监心中暗自嘀咕,轻轻摇了摇头,随即收敛心神,脚步匆匆地朝承誉殿的方向赶去。 而宁修言,刚跨出定鼎门那威严的门槛,便与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不期而遇,那突如其来的冲撞,让他身形一晃,险些失了平衡。 待他稳住心神,正欲发作,却见那人手法娴熟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朝守门的御林军一亮。 霎时间,那两名御林军的面色变得凝重,身子不由自主地一侧,迅速为那人让开了一条通道,态度恭敬中带着几分敬畏。 “这人谁啊,这么拽,撞到人都不知道道个歉!赶着去火葬场烧头炉啊!” 宁修言对着那渐行渐远的人影愤愤地唾骂了几句,心中的怒火稍得平息,这才悻悻地转身欲要离去。 奈何祸不单行,霉运连连。 这回宁修言可没打算惯着来人,正要开喷,却见那人影已抢先一步,急声道:“侯爷,大事不好了!紫涵姑娘她……她失踪了!” 宁修言闻言一愣,目光转向匆匆而至的陆景云,眉头紧锁,疑惑道:“怎么回事?她不是该在竹文轩里卖香皂吗?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陆景云沉声道:“属下也不知道,还是李嬷嬷见紫涵姑娘多日未曾归家,才差遣我们去竹文轩看看,谁料今日一到,就见竹文轩大门紧锁,并未张贴任何告示,属下觉着甚是蹊跷这才前来禀报侯爷!” 闻此,宁修言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依李紫涵的性子,她不会无缘无故闭门歇业,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于是,宁修言随即果断下令。 “速去命莫昶业带领人手在竹文轩周遭细细探问,务必查清竹文轩最后一次开启是何时辰,再者,近日里可有形迹可疑之人徘徊在竹文轩附近!完事后你在竹文轩门口等我!” “喏!”陆景云应了一声,便领命而去! 宁修言双眸微敛,一抹凝重掠过眼底,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 倘若李紫涵是遭人绑票,若所求不过是黄白之物,尚且还有回旋的余地;但若他们的目的是香皂的秘制之法,恐怕李紫涵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宁修言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能帮到自己的人! 假若谈及追踪缉捕,绣衣卫无疑是此中翘楚,无人能及! 一念至此,宁修言不再迟疑,身形一动,犹如离弦之箭,朝着绣衣直指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绣衣直指府大门前,两名绣衣卫值守,见宁修言疾步而来,当即上前拦阻。 “止步,你是何人?” 宁修言神色不改,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速去通报,就说本侯要见韦擎或是童言!” 二人闻言,面上不禁闪过一丝无奈与郁卒。 其中一位绣衣卫性情还算温和,并未动怒,反而耐心劝解道:“这位大人,此地乃京都绣衣直指府,若无陛下诏令,任何人皆不得擅入,即便是王侯贵胄、皇室宗亲,亦不例外!” 宁修言一愣,他着实未曾料到绣衣直指府竟有如此严格的规矩。 然而,眼下情势紧迫,他哪有时间去皇宫请沈卿绾颁发诏令?每耽误一刻,李紫涵便多一分凶险。 可若此时与门口的两位绣衣卫硬碰硬,实非上策。 无奈之下,宁修言只得狠狠一咬牙,转身欲寻他法。 恰在此时,童言正巧步出府门,一眼瞥见宁修言,随即加快脚步,上前拱手行礼,恭敬道:“见过侯爷!” 宁修言心中一喜,连忙拽住他的衣袖:“童大人,还请带队人马随本侯去找人!” “找人?” 童言面上闪过一丝愕然,但见宁修言神色凝重,并无半点戏谑之意,心头不由一紧,“莫非是有人遭遇了不测?” 宁修言心急如焚,几乎要跺脚。 “童大人,路上本侯再同你细说,此刻情势紧迫,耽搁不得,否则李紫涵性命堪忧啊!” 提及“李紫涵”三字,童言亦是神色一变,心知此事非同小可。 望川楼那一夜,他亦是在场的,彼时正是奉了陛下旨意,前去处理那桩棘手之事,为的就是不让李紫涵与宁修言的关系被外人所知。 倘若是有人将她掳走,万一意图从她口中撬出当日之秘,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即童言冲着门口二人吩咐。 “张默,去将此间事情告知韦大人,就说李紫涵失踪了,请他速将此事呈报陛下,另外,乔五你火速进府,调动两队绣衣卫,前往朱雀街的竹文轩严阵以待!” “喏!” 二人齐声应答,即刻分头行动。 “侯爷,咱们边走边说!” 等到宁修言与童言来到竹文轩时,莫昶业与陆景云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一见宁修言到来,莫昶业便悄然近身,压低声音开口:“侯爷,城门那边,末将已安排妥当。若是有兄弟撞见李姑娘的行踪,定会谨慎行事,断不会贸然出手,以免打草惊蛇。” 宁修言闻言,轻轻颔首,赞许之色溢于言表。 “做得很好!只是不知这竹文轩是何时悄然闭门,拒客于外的。若是早些时日,恐怕此刻那贼人已携紫涵远遁城外了!” 陆景云赶忙插话道:“侯爷,放心!您来之前,属下已与莫兄弟将四周的店铺一一探问过了。据周遭店家的证词,竹文轩昨日尚在正常营业,只是自李姑娘与她那侍女打烊之后,便未见二人再踏出竹文轩半步!” “那周遭可曾有形迹可疑之人出没?”宁修言眉头微蹙,目光如炬。 “回侯爷,并无异常之人。”陆景云回答得干脆利落。 “这倒是奇了,她主仆二人究竟能去向何方?” 宁修言喃喃自语,双眸微眯,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竹文轩大门,试图透过门缝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片刻之后,他沉声道,“破门,本侯要看看竹文轩里面可留有贼人的踪迹!” “喏!” 第115章 王瀚 “王瀚,你青州王家行事竟如此肆无忌惮?此地乃京都,皇城根下,天子居所,你胆敢趁着夜色掳走我主仆二人,莫非真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 李紫涵在马车内奋力挣扎,对着那端坐其中的俊逸男子怒声娇斥。 然而,她此刻全身被麻绳紧紧束缚,即便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只是徒劳无功,绳索依旧纹丝不动。 “紫涵,你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你看,胳膊上都磨出血痕了!” 王瀚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心疼,他缓缓伸出手,欲轻抚那张绝美的脸庞。 却不料李紫涵螓首微扭,灵活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同时轻啐一口,斩钉截铁道:“王瀚,你死了这条心吧!像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李紫涵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委身于你!这辈子都休想!” 王瀚原本温和如春的面庞,在听到这番话后瞬间扭曲,变得狰狞可怖。 他猛地一把捏住了李紫涵精致的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李紫涵,我对你可谓是掏心掏肺,事事曲意逢迎,就算你总是对我不假辞色,我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始终待你如初见时那般。可你呢,却偏偏不识好歹,竟在大婚前一日带着婢女出逃,让我青州王氏颜面尽扫,百年声誉也沦为了其他世家的笑柄!” 说着王瀚的指尖轻轻掠过李紫涵细腻如瓷的面颊,带着无尽的怜惜与柔情,轻声开口。 “紫涵,告诉我,是我何处做得不够周全?你大可直接同我说便是,为了你,我愿意改变,无论何事。你是雍州李家的掌上明珠,而我身为青州王氏的嫡长子,这般门第相当,无疑是上天注定的良缘佳偶,你心中究竟有何不满,不愿同我成婚?” 松开李紫涵的下巴,王瀚望着她愣愣出神。 “五年时光,恍如一梦,整整五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寻找你的下落,未曾有一刻忘却你的容颜,即便所有人都劝我另觅良缘,可我不愿,只因我的心中唯有你不可替代,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往后亦是如此,这未来王家家主夫人的位置也只有你能做的!” 看着王瀚那张逐渐扭曲,陷入癫狂的面容,李紫涵的心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王瀚此人明面上谦逊有礼,温文尔雅,实则内心阴险狡诈,虚伪至极,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堪为伪君子之典范。 在人前,他总能将那份内心深处的丑恶与贪婪掩饰得滴水不漏,仿佛真的是一位翩翩君子。 然而,在王家的高墙之内,他却露出了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 对待下人苛责无情,动辄便是厉声打骂,那些无辜的仆人、婢女,在他的暴怒之下,不知有多少已悄然消逝,化为这府邸中无人知晓的存在。 这样一个表里不一、心狠手辣之人,李紫涵又怎会将自己的终身幸福托付于他? 又怎敢托付于他? “只要你愿意,等我们成了亲,拜过天地,你便是我王瀚明媒正娶的妻子,届时,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可好?” 王瀚的话语在耳边回荡,却如同冰冷的刀刃刺痛着李紫涵的心。 李紫涵银牙紧咬,死死锁定着王瀚,一字一顿道:“做你的春秋大梦,我李紫涵,即便是委身于市井商贾,或是贩夫走卒,也断不会踏入你王家大门,做你的妻子!实话告诉你,今日我贸然失踪,想来已经有人快马加鞭地赶来了!” 其实李紫涵心里也没底。 这三日来,她未曾踏足侯府半步,或许,在他心中自己本就微不足道,又或许在他眼里自己就不是什么重要之人。 横竖不过是段露水情缘,说一千道一万,他也是女帝的未来夫婿,自己又如何比得过龙椅上的那位。 唯一庆幸的便是竹文轩中平添的这些人手,实则是女帝为护自己周全而暗中部署。 尽管初衷仅仅是为了守护香皂的秘制之法不被他人夺取,但想来此间事情怕是已经传到了陛下耳中,很快便会有人前来营救自己! 忽然,王瀚面色骤变,犹如山林间蓄势待发的猛虎,眸光猩红,狠声道:“我来京都这几日早已将你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你不过是租住了间痴傻侯爷的铺面苟延残喘,迎来往送些京都达官显贵,单凭这些就指望他们能来搭救你?” 不待李紫涵开口反驳,王瀚已笑得前仰后合,语气中满是嘲讽。 “李紫涵啊,李紫涵,枉你还被称为雍州第一才女,连这等浅显的道理都敲不出来?指望那些常出没于你竹文轩的京都权贵?哼,若你以雍州李家嫡长女的尊贵身份示人,他们自会趋之若鹜,不惜一切代价寻觅你的踪迹。但你偏要隐匿身份,做起那低贱的商贾营生,你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会为一个商贾之女兴师动众吗?” 王瀚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而又道:“且不说那些权贵,便是那位痴傻的侯爷,此刻怕还躲在被窝里要奶吃呢!哈哈哈哈!” 片刻后,王瀚的目光忽地转向她,眉宇间漾起一抹疑惑,口吻中带着几分探究。 “不过我心中确有一事不解,往日里从未听闻你身边有高手隐匿,然昨夜那两位女子的身手,着实令人惊骇,饶是我王家多年精心培养的高手,竟也险些被她们二人杀了个人仰马翻,若非本公子留了个心眼,恐怕还真难以将你安然带走。” 言罢,他脸上又浮起一抹惋惜之情。 “可惜了,如若不是带着你们四人一同上路太过显眼,本公子倒是真想把那两位女子一并带回青州,细细拷问一番,当然,若是紫涵你肯告知夫君个中缘由,也能省下夫君不少功夫!紫涵,以为然否?” 闻言,李紫涵轻啐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闪烁着不屑与嘲讽。 “王瀚,如今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若是你此时能迷途知返放了我与珍儿,届时说不定我还能替你求情,倘若继续执迷不悟,待刀斧加身之时,你便是哭瞎了双眼,也于事无补!” 听到这话,王瀚眼神中满是自信与狂妄,甚至还露出一抹玩味之色。 “李紫涵啊李紫涵,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想着同我耍你的小聪明。我告诉你,无论那两人是何等身份,只要敢踏入青州地界,本少爷要她们生就生,要她们死就死!” 第116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此刻,京都的竹文轩前,已是一片纷乱,犹如沸水翻腾。 往来百姓皆是匆匆低首,脚步加快,急于逃离这片是非纷扰之地,竟无一人胆敢稍作停留,窥探一二。 就连平日里那些热衷于家长里短、嚼舌根的长舌妇们,也紧闭门户,仿佛门外之事与己无关,任凭街边如何嘈杂皆是充耳不闻。 无他,只因竹文轩门外那数支队伍,不是绣衣卫就是白羽卫,再不济京兆府的衙役都赶来将这小小竹文轩团团围住。 这般阵仗,谁人不怕?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这会儿竹文轩定然是出了大事了! 谁还敢在此停留驻足,生怕给自家惹上祸事! 竹文轩内,一片狼藉映入眼帘,四周布满了刀剑交锋的痕迹,宁修言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千斤重石压住。 此刻,一名绣衣卫自二楼疾步而下,面色凝重,对着童言行礼道:“大人!” “说!” 童言深知宁修言此刻心情沉重,不敢有丝毫耽搁 绣衣卫咽了口唾沫,急声道:“大人,卑职已仔细勘查过现场,昨夜闯入竹文轩的贼人,至少有十人之多,且个个武艺高强,非同小可!” 绣衣卫望着宁修言,欲言又止。 童言见状,怒从心生,一脚踢去,“快说!” 这一喝,那名绣衣卫再不敢隐瞒,连忙将所知情况一一道来。 “喏,只是这竹文轩内的打斗痕迹看似凶险,实则并没有痛下杀手,贼人的目的看来只是为了掳走李掌柜!” 宁修言心中最怕之事终究还是降临了,他满心懊悔,只怪自己一味沉迷于赚取银两之中,却未曾料到这等生财之道怎会不惹人垂涎。 若是在前世,或许情况还能稍好,可偏偏此刻身处这古代,既无监控,又无视频照片,要寻回李紫涵,无疑是大海捞针! 倘若李紫涵因此遭遇不测,自己的余生都将难以安宁! 就在宁修言气得想抽自己两巴掌时,莫昶业却突然拎着个小乞丐走了进来。 “侯爷,这小家伙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他见着末将就想跑!” 宁修言的目光落在眼神躲闪的小乞丐身上,心中一突,对这小家伙的面孔隐隐有些印象,记得李紫涵时常会带着些食物分给这孩子! 莫非…… 想到这里,修言缓缓蹲下身来,动作轻柔地替小乞丐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努力让自己的面容显得温和些,不那么吓人。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躲在外面,可是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小乞丐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双手紧紧地握住手上的树枝,眼中满是怯意。 宁修言轻轻蹙起眉峰,“我见过你,紫涵之前多次送你吃食,若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有我在这,没人敢欺负你!” 良久,就在众人以为这个小乞丐是哑巴的时候,他竟缓缓开了口,声音虽低,却清晰可闻。 “我……我于昨夜,在居所后的破巷里醒来,恍惚间似是瞧见一群人自竹文轩方向匆匆而出,肩上各扛着一人。他们当中有一人衣着华丽,似是位公子哥儿。那群人身后,好似有两位姐姐拼力追赶,只是其中一人像是受伤了,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闻听此言,宁修言心中一凛,猛地抓住了小乞丐的手,神色焦急地问道:“你可曾留意到他们往哪个方向离去了?” 小乞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疼痛难忍,不禁咧开了嘴。 宁修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松开了手,连声道歉:“对不起,孩子,叔叔太心急了!” 小乞丐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一个方向道:“我只看到他们往那边去了。” 顺着小乞丐所指的方向望去,宁修言的眸光瞬间凝重起来。 “多谢了!小家伙,待我找回李姐姐,定有厚报!” 随即他对着陆景云吩咐道:“送他去侯府,让嬷嬷先为他好好梳洗一番,再备上一顿丰盛的饭菜,之后,就将他安顿在侯府等我回来!” “喏!” “童大人、昶业你们二人怎么看?” 童言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倘若这小家伙所言非虚,那此事定非劫匪所为。他们所行之路,唯有出城一途。下官以为,极有可能是其他州郡的商贾之人,为了香皂的秘方,暗中掳走了李掌柜。” 童言心思敏锐,自然不会轻信表象。 香皂的利益关系,便犹如一块诱人的肥肉,引得众人垂涎。 莫昶业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属下与童大人所想不谋而合,李姑娘的香皂太过抢手,这等生财之道自是会引得别家心生嫉妒,暗中寻机会下手,只是他们去的地方很难猜测了!” “是极!” 童言补充道:“他们选择的北门之路,最近之地是兖州,之后便是临近的青州,这两地距京都不远,尚算安全,可若是再往北便是并、冀、幽、营四州,一行十多人目标显着,加之带着李姑娘定然走不快,只要我们每过一州细细盘查,一定能追得上!” 宁修言却摇了摇头,“眼下没有那么多时间,谁也不知道贼人会不会辣手摧花!” 稍作沉吟,宁修言目光生寒:“莫昶业,你随本侯前往兖州、青州方向追查!” 顿了顿,又对着童言拱手行礼:“童大人,劳烦你带着绣衣卫的兄弟朝其他四州位置探查,无论结果如何,明日在竹文轩汇合!” “喏!” 令下既出,北门之内,马蹄声如雷,两队人马如离弦之箭,分头朝着既定的方向疾驰而去。 “什么人……是你?” 听到马车外的动静,王瀚下意识挑了挑眉,掀开车帘不满道:“怎么回事?” 赶车的那人低声道:“少爷,那女的追上来了!” “没用的东西,眼下就一个人你们难不成还打不过?” 那人脸色羞愧,拱手道:“少爷放心,我等这就将她料理了!” 王瀚眼眸阴鸷,:“速战速决,不要留下活口!” “喏!” 松开缰绳,那人抽出垫坐在包袱下的长刀,跟着众人将女子团团围住。 “昨夜放你一马,怎的还敢来送死?” 女子闭口不言,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刃,目光戒备地扫向来人。 她之所以胆敢现身拦住他们的去路,并非是贸然行事。 一来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司隶卫的人应该快到了。 二来,眼看就要出了京都的地界,若再让他们继续前行,届时北方共计六州,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儿。 见女子不搭话,那人脸色一黑,怒道:“给了你机会,你不珍惜,既然如此,到了下面可别怨我!” “杀……” 然而话音未落,沉重的马蹄声便纷沓而至。 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马车内的李紫涵顿时湿了眼眶。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第117章 他王家有几个师? 突如其来的戏谑之音,如同春风中的一抹不合时宜的寒风,瞬间吹散了那紧绷如弦、剑拔弩张的氛围,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宁静。 而车厢内的王瀚面色铁青,步履沉稳地踏出马车,扫过骏马之上端坐的宁修言,眼睑轻颤,缓缓开了嗓。 “不知诸位大人拦住我等去路,究竟是意欲何为?” 宁修言也懒得同他废话,直截了当道:“把李紫涵交出来!” 王瀚的脸色愈发阴沉,阴鸷着双眼,声音冷冽如冬日寒冰:“在青州王瀚,你是何人?” “本侯宁修言!” “宁修言?” “宁修言……”王瀚低声重复,眉头紧锁。 这个名字他听过。 初抵京都刚寻到李紫涵那会儿,他便托人四处打听过,只是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谁又能将一个痴傻了五年,被整个京都权贵圈子摒弃于外的侯爷放在眼里呢? 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的镇远侯府不过是空有虚名,或许凭着那唯一的爵位能让寻常百姓心生敬畏。 但对于他王家来说,不足为惧。 只要自己明面上做得不太过分,谁都不会揪着这点破事儿不放! 然而,眼前之人,却全然不似坊间流传的那般痴愚,反倒与常人无异,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明。 但这不应该啊! 自己派人多方打听李紫涵所租住的那间铺子,结果都是如出一辙,镇远侯府的宁修言是个傻子! 想到这里,王瀚心中不禁泛起嘀咕,难道这背后还藏着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 念头一转,随即拱手笑道:“原来是镇远侯亲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侯爷海涵。只是不知宁侯爷拦住我等去路所为何事?” 宁修言冷笑一声。 “王瀚,本侯可没那闲工夫与你在这絮叨些家长里短。还是那句话,交出李紫涵,滚回你的青州,今日之事便就此揭过。如若不然,休怪本侯不客气,将你擒下,带回白羽卫亲自审问!” 宁修言心中早已对王瀚判下了死刑,胆敢对李紫涵下手之人,注定难逃一死。然而,为了人质的安全无虞,他不得不采取最为稳妥的策略。 一旦李紫涵安全,宁修言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王瀚的眼眸微微一沉,心中的恨意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但他脸上却依然装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 “侯爷这是何意?在下不过是想将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接回青州罢了,怎么突然就和白羽卫扯上了关系?不知在下犯了大夏的哪一条律法?” 面对王瀚的故作姿态,宁修言已然失去了耐心,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王瀚,本侯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一条路走到黑是吗?” 见撕破脸,王瀚索性也就不装了。 “宁修言,我虽尊你一声宁侯爷,但须知雍州李氏与我青州王家之间,早有婚约盟誓,白纸黑字,铁证如山。莫非,侯爷欲行那强娶豪夺之事?再者,您与陛下之间亦有金玉之约,而今却做出这等行径,难道就不怕陛下知晓后震怒吗?” 王瀚的话语如寒风刺骨,让宁修言的脸色瞬间凝固,就连他身后的莫昶业也是一脸愕然,难以置信。 李紫涵竟是出身于雍州李氏,那个人才辈出,世代显赫,门生故吏遍布大夏的名门望族。 然而,与宁修言等人神色不同的是,陆景云的面容愈发阴沉,仿佛乌云压顶,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心中的担忧并非源自那雍州赫赫有名的李氏。 恰恰相反,与雍州李氏相比,青州王家才是最令他头疼无比的存在! 身为冀州崔氏老爷子暗中悉心栽培的心腹,陆景云对于各州氏族的底细,虽不敢说洞若观火,却也能道出个八九不离十。 或许在普通人眼中,青州王家不过是个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平平无奇。 但唯有在各大氏族之间才清楚,王家那令人心悸的真正面目。 一个深不可测、轻易无人敢招惹的庞然大物。 即便是青州手握重权的州牧,以及青州大营中威风凛凛的统帅,在面对王家人之时,也不得不谨慎行事,三思而后行。 一切只因青州王家别名帝师之家。 王家祖上,英才辈出,其中两位更是名震大夏,他们二人共计培育了四位帝王与一位太子,成就了大夏的一段传奇佳话。 至于那位太子,便是昔日与宁远桥一同以身殉国的先太子沈墨韵。 他仁心宅厚,本是皇位无可争议的继承人,却因秦岭山一战马革裹尸,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而今的女帝沈卿绾,亦是受到王家老太爷王文礼的悉心教导。 此外,沈卿绾当年能荣登大宝,除去英国公丁修的临危受命,进京勤王之外,更是有着王家的这位老太爷王文礼的鼎力相助。 他一人领着王家百十口男丁横坐在定鼎门前,扬言若是有人想要颠覆大夏根基,便从他们王家人的尸骨上踏过去! 更是言辞犀利,一番痛斥将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骂得体无完肤,羞愧难当。 也正因如此,方才拖到英国公领兵回京! 而定鼎门之名,便是沈卿绾为了这位王家老太爷特赐的。 如此殊荣,大夏古往今来也唯有青州王家独此一份! 正当宁修言还想开口之时,陆景云已策马靠近,附耳轻言,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侯爷,今日之事,恐怕是棘手非常啊!” 宁修言剑眉一挑,不满道:“陆景云,你什么意思?王家很牛吗?瞧你那怂样!” 陆景云苦笑着解释:“侯爷,青州王家非同小可,这里面牵扯太多,远非其他世家所能比拟。即便是老太爷亲临,也需对王家人以礼相待,丝毫马虎不得。” “笑话!” 宁修言不屑地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王家怎么了?王家就不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了?他王家有几个师?这天下还不姓王!” 然而,当陆景云将王家之事细细道来,宁修言的神色不禁微微一变,那抹轻蔑之意悄然褪去。 这一细微的变化,却恰好被王瀚捕捉到了,心中顿时有了底气,语气也变得愈发张狂。 “看来,宁侯爷身边还是有明白人的嘛。” 闻声,车厢内的李紫涵芳心一沉。 她明白,即便是宁修言与女帝没有婚约,遇上王家之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他明面上还是女帝的夫婿。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身不由己吧! 第1章 傻子 “懒孩子、大傻子,穿衣要人系扣子,下床要人提鞋子……” 大夏都城街头,七八个孩童正围着一个样貌俊朗的男子,嘴里唱着编来的童谣。 男子不仅没有丝毫愤怒,反倒是一边笑着,一边拍手跟唱道:“嘿嘿……懒孩子、大傻子,穿衣要人系扣子……” 而刚从药铺抓药出来的老妇人瞧见这一幕,顿时面露愤慨着上前挥手怒斥,“去去去,哪里来的野孩子,都走,都走!” 眼见有人过来驱赶,孩童们一哄而散,可老妇人却是红着双眼,心疼的替男子掸去华服上的灰尘。 “嘿嘿,李嬷嬷,刚刚他们唱歌给我听呢!真好听!” 闻言,李嬷嬷眼眶泪水翻涌,低下头擦了擦眼角,强忍着心中的委屈笑道:“是啊,他们在和侯爷玩呢!侯爷乖,咱们……咱们该回家吃药了!” 一听“吃药”二字,男子笑容一僵,慌乱地摆手拒绝,“不,我不吃药,太苦了!” “侯爷,乖,这药不苦,听话,吃过药,老奴就让二牛带着您去放纸鸢!” “放纸鸢?真的?” 听到放纸鸢,男子的双眼如孩童般清澈明亮了起来。 李嬷嬷笑着点头,“真的,真的!老奴什么时候骗过侯爷!” “好好好,快走,快走,回去放纸鸢咯!” 说罢,男子便迫不及待地拉起老妪的手就朝着家的方向飞奔…… 街道旁,一座酒楼的包房内,敞开着的槛窗露出半幅倾城之颜,望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喃喃低语。 “容华一朝尽,惟馀心不变?,倘若父皇与镇远侯还在,或许朕……” 一旁的婢女适时开口:“陛下,当年您还是公主,可眼下已贵为九五之尊,况且宁小侯爷虽袭承了爵位,但其心智至今未曾好转,那一纸婚约也无人会再提及!” 如细柳般柔美的手指轻轻放下,收回眸光的刹那,屋内之人纷纷眼睑低垂,不敢与其对视,唯恐亵渎了天仙真容! 而她正是当今大夏的一国之君,女帝沈卿绾! “那一纸婚约对朕,对修……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束缚,如今朝堂上的那群人天天都催着朕尽早纳夫,怕是早晚有一天,这一纸婚约就成了他镇远侯府的催命符!” 顿了顿,沈卿绾神色冷漠道:“朕的婚事……呵,他们倒是比朕还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朕的长辈呢!” 深秋的天气本就格外寒凉,而此刻房内却宛若入冬一般,令屋内众人打了个激灵。 一名身着绣衣的中年男人却抱拳开口:“若是陛下担心,不如臣现在就让绣衣卫的人……” 话未说透,但其中的意思却耐人寻味。 沈卿绾蛾眉蹙眉,可也并未否决,只是望向窗外自言自语,“若真到了那一日,朕可以无夫,但绝不妥协!” “喏!” 拈起桌上的面纱,掩盖了明珠般的面容。 似是窗外美景看一眼便少一眼,沈卿绾深深瞥了眼街道,清泠出声:“回宫吧!都看了五年了,京都还是这幅光景,纵使百看不厌,但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秋风穿堂,吹落屋内朵朵花瓣,也不知她说的是人还是地方…… 而另一边,某座宅院内,一道人影悄然出现在房内。 “少爷,已经照您的吩咐都安排好了!” 锦衣少年手中捏着的黑子缓缓落入棋盘,神色漠然的开口道:“既如此,那便吩咐下去今夜动手!” 见人影似乎欲言又止,少年两道剑眉颦起,“有什么就说!” “少爷,虽说镇远侯府眼下是没落了,可再怎么说,他宁修言也是继承了爵位的大夏公侯,即便事成,恐怕也会惹得朝中所有勋贵们联名上奏,到时候陛下定然会派绣衣卫彻查此事,届时恐怕……” 少年不耐烦的打断道:“按我说的办,你以为整个京都想让他宁修言死的只有我一人?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顿了顿,少年回过头,眼里满是阴狠之色。 “早些年陛下一直拿镇远侯府当挡箭牌,念在宁老侯爷为国战死沙场的份上,宁修言又成了傻子,我才允许他活到了现在,也算是给陛下一些考虑的时间,但如今朝中旧事重提,陛下还想以此为借口,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只要宁修言一死,我便是帝夫的不二人选,所以我决不会允许陛下和旁人有一丁点关系,哪怕是个傻子,只要他还活着……就不行!” “但老爷那边,是否应该知会一声!” 闻言,少年举起的棋子悬在半空,眼底骤然泛起一抹寒意。 “吴铭,救你回来的人是我,不是我爹!” 吴铭心中一紧,慌忙跪地,“是小人失言了!” “下不为例,去吧,今夜子时动手!” “喏!” 随着少年再次落下一枚黑子,原本一息尚存的白子彻底沦为了死棋,而与少年对弈的男人,神色满是惊恐。 不等他开口求饶,下一秒,寒芒一闪,一抹血线就出现在其脖颈上。 男人瞪大了双眼,死死捂住喉咙,不甘心的向后仰去! 少年轻蔑的看了眼死去的男人,“什么陵州第一棋手,沽名钓誉之辈!” 随即挥了挥手,便从暗中走出两人,将男子的尸体带了下去! 擦了擦手,少年接过身旁女子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望着棋盘轻笑出声。 “呵呵,当年那一招声东击西,没能让他宁修言死在秦岭山,算他命大,但如今我这一式釜底抽薪,不知陛下可有的解?” …… “侯爷、娘!” “侯爷、娘你们回来啦!” 宁修言与李嬷嬷刚进府门,两道壮硕的身影便立刻迎了上来! “大牛,你将药拿去煎,二牛,你陪着侯爷去后院放会儿纸鸢,娘去厨房弄晚膳!” “知道了,娘!” 二牛应了一声,便牵着宁修言来到后院,教他放起了纸鸢。 看着身边如孩童般欢天喜地的宁修言,二牛的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忍。 约莫一炷香,拽着纸鸢线的宁修言头也不回地喊道:“二牛,我渴了!” “侯爷稍等!” 而就在这时,宁修言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地,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假山上,昏死了过去。 回过头来的二牛吓得手里的茶杯瞬间落地,焦急的喊道:“侯爷,侯爷您怎么了,您醒醒!” “侯爷,侯爷……娘,大哥,侯爷摔倒了……”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宁修言似是听到有一女子在轻唤着他的名字,可怎么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反而耳边传来的嘈杂声愈发清晰,似有哭声、怒斥声,还有啪啪作响的清脆声。 忽然,宁修言猛地睁开眼睛,还不等有其他动作,一只粗糙的手掌就激动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侯爷您总算是醒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到了下面可怎么和老侯爷还有老夫人交代啊!” 看着眼前的老妇人,宁修言挣扎着爬起身,刚想开口询问,一个黝黑的壮汉就端着小碗来到了近前。 只见汉子强行挤出一副哄孩子的笑容,“侯爷,来,吃药!” 熟悉的话语让宁修言剑眉一拧,刚想动手,有关眼前几人的记忆缓缓浮现在脑海之中。 仅是瞬间,他便接过大牛递来的小碗,一饮而尽,随后对着还在抽自己耳光的少年柔声道:“二牛,起来吧!” “不行,老奴命二牛照看好侯爷,他却险些让您丧命,若是侯爷有个三长两短,老奴定让二牛下去给您赔罪!” 宁修言心中微微动容,拍了拍李嬷嬷的手背,柔声道:“奶娘,我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这五年难为你们母子三人了!” “啪嗒” 大牛手中的药碗应声而碎,二牛的手掌也举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两人均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望向宁修言! 而李嬷嬷则是盯着宁修言好半天,见他嘴角挂笑,这才放声痛哭。 “老侯爷和老夫人保佑,侯爷总算是醒过来了,老奴没有愧对老夫人的临终嘱托,呜呜呜……” 看着痛哭流涕的李嬷嬷,宁修言心中无比愧疚,面对这位被临终托孤的老妇人,五年的时间让他们母子三人几乎是受尽了白眼与嘲讽。 如今的镇远侯府早已没了昔日的荣光,偌大的侯府也只剩下自己和李嬷嬷母子三人相依为命。 可即便如此,母子三人依旧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前身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傻子,没有丝毫怨言,更没有一丝欺主的迹象。 能做到这一步,不单单是凭良心了,而是心中那份对忠义二字的坚持,以及将自己当做了亲人! 就在李嬷嬷想开口询问之际,蓦地听见门外传来了刀剑碰撞的声音。 大牛神色一凛,当即从一旁的角落里抽出两把长刀,丢了一把给二牛。 “二牛,守在这,我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大牛还没有回来,余下三人心中均是一沉! 随着打斗声愈发清晰,二牛刚想开口让宁修言先走,却见其下床活动了两下手臂,嘴里喃喃自语。 “不愧是将门之子,虽然荒废了五年,但这具身体的底子打得扎实!” 说罢还环视了房内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一柄通体透白的银枪上。 宁修言当即快步上前将之取下,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又抖了个枪花,这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就它了!” 尚在震惊之余的二牛还没回过神,就听宁修言开口。 “二牛,守好嬷嬷,我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夜闯我镇远侯府!” 话音刚落,宁修言单手持枪,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恍惚中,二牛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位意气风发,手持银枪的少年将军站在了自己身前! 回过神来的李嬷嬷一把推过二牛道:“快去,快护着侯爷!” “可是,娘……” “我让你快去!” 一咬牙,二牛沉声道:“娘,你小心些!” 说完便提刀快步追了上去! 等来到院落,宁修言放眼望去整个侯府起码有四五十人在打斗。 一方身着黑色夜行衣,均是黑布蒙脸,另一方则是身穿彩色绣衣,头戴金漆帽,两方人马拼杀惨烈,地上横七竖八已经躺了不少尸体! 来不及细想,宁修言眼神凛厉,四下搜寻着大牛的身影,很快便在人群中发现了他。 只见大牛一人持刀酣斗两名贼人不落下风,其长刀气势威猛,没有花里胡哨的架势,一招一式都奔着刺客的要害而去。 俨然是战场杀敌的刀法。 就在大牛专心面对眼前两名刺客时,另一名黑衣人趁其不备,从大牛背后摸了上来。 刚想动手偷袭,就听“噗哧”一声,那人心口一痛,便再没了意识! 大牛闻声一招逼退身前二人,回头就是一刀,可瞧见来人是宁修言,立刻收招紧张道:“侯爷,您这身体……” 宁修言笑了笑,“没事儿,好久没活动身子骨了,都快生锈了!” 话音刚落,二牛也提刀赶来。 宁修言与大牛见状异口同声问道:“你来干嘛?” 二牛一愣,尴尬地挠了挠头,“娘怕侯爷有危险,所以让我来护着侯爷!” 宁修言既感动又无奈,只得开口道:“速战速决!” “喏!” 而一旁身穿绣衣,似头领模样的男子在看到宁修言提枪出现的那一刻,却是愣在了原地。 而就是这短暂的失神,却是险些让他命丧黄泉,好在后者反应迅速,避开这一刀的同时,反手一刀送那人去了阎王殿。 不敢再有丝毫大意,领头的男人立刻高声喊道:“保护好镇远侯!” 而此刻的宁修言手中一柄长枪被他挥舞得虎虎生风,招式更是大开大合。 每一枪之下,必有一人受伤,而其身边的大牛与二牛也是顺势补刀,三人默契之高,仿佛配合了许久一般! 没一会儿,场中能站着的黑衣人已经寥寥无几。 眼见事不可为,领头的黑衣人当机立断,低喝一声:“撤!” 余下的黑衣人纷纷跟在其身后退去。 “赵程,你带十人追拿此刻,余下的留守镇远侯府!” “喏!” 吩咐完一切,领头模样的绣衣卫这才收刀,刚一转身,就见一点寒芒快如闪电地搭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宁修言皱着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群人,冷声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人喉结滚动,略带颤音着开口,“回……回镇远侯的话,下……下官京都绣衣卫镇抚使童言,奉命保护侯爷的安全!” “奉命?奉谁的命?” 一边询问,宁修言一边在脑海里快速搜寻着绣衣卫三个字。 很快,并不多的讯息浮现在脑海之中! 绣衣卫,大夏帝王手中的鹰犬,不归朝廷节制,负责讨奸伐佞,监察百官,其声名显赫,威震州郡! 而坊间对他们的描述不多,只有短短两句话。 “衣以绣者,尊崇之也,指事而行,无阿私也!” 童言抱拳答道:“自是指挥使大人的命令!” 闻言,宁修言收回长枪,拱了拱手,“童镇抚使是吧,今日之事多谢!只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今夜有贼人夜闯我镇远侯府的?” 童言哪敢说自己这几年来入夜后都在侯府外守着,只得打岔道:“侯爷,这会儿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指挥使大人说了,如果有贼人前来刺杀侯爷,命我等即刻带着侯爷离开京都,去一个无人认识侯爷的地方!” 宁修言眉头一挑,“离开京都?为何?” “下官不知!”童言老老实实的回答。 “不用了,回去告诉指挥使大人,就说京都挺好的,本侯不走!他要是怪罪到你头上,尽管让他来找本侯便是!” 说完宁修言枪尖拖地,缓缓向着后院走去! 就在童言面露难色之际,宁修言忽地转过身,长枪虚空指向地上的尸体。 “对了,童大人,劳驾走的时候麻烦将这里收拾干净!我奶娘年纪大了,见不得血污,多谢了!” 童言只得苦笑着应下,“下官明白!” 第2章 落魄侯府 夜幕下,偌大的皇宫深院内,唯有承誉殿亮如白昼。 一道倩影此刻正低头批阅着手里的奏章,柳眉还时不时地拧成一团。 忽然,一个小太监低垂着脑袋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绣衣御史齐江在外求见!” 闻言,沈卿绾放下手中的奏章,抬起螓首,狭长的眼角微微上翘,神色中颇有几分不解。 “这么晚了,他来承誉殿做什么?” “奴才不知,齐大人只说有急事禀报!” “传他进来吧!” “喏!” 沈卿绾缓缓闭上双眼,轻揉着太阳穴道:“晴儿,去泡壶茶给齐江,大半夜的跑承誉殿来,希望没有比痘疮更令朕头疼的事了!” “喏!” “哎,半月过去了,也不知道户部跟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 正想着,一名中年男人快步迈入大殿,赫然便是那日酒楼内开口之人。 “臣齐江,叩见陛下!” 不等他行礼,就见沈卿绾柔荑轻摆,“行了,齐爱卿,那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直接说事!” 齐江心中一紧,他觉着今夜女帝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略一思索,还是咬牙拱手出声:“陛下,今夜有人刺杀镇远侯,已被绣衣卫击退!” 说完这句,他便低着头不敢再去看龙椅上的女帝! 而听闻此言的沈卿绾,一双如琥珀般的眸子猛然睁开,霎时间承誉殿内烛火摇曳,落针可闻。 “修……他可有受伤?” “回陛下,宁侯爷并未受伤,只不过,只不过……” “齐江,朕看你这绣衣御史是当到头了,都敢和朕卖关子了!” 齐江慌忙跪地,额头紧贴地面,“臣不敢,只是此事臣并未亲眼所以,故而不敢随意下定论,还望陛下恕罪!” 听到齐江的解释,沈卿绾这才稍稍缓和了些语气。 “说吧,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朕不会责罚与你!” “谢陛下!” 紧接着,齐江吞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陛下,京都绣衣卫镇抚使童言传信,说镇远侯醒了,而且不愿离开京都!” 沈卿绾蛾眉紧蹙,有些纳闷道:“镇远侯如今心智不过是三四岁的孩童,怎么请他离开京都这种事还要朕来教你吗?” “陛下,侯爷……侯爷他是醒了之后才不愿离开的!” “镇远侯不过是耍小孩子心性,你等……” 可突然沈卿绾话语一滞,似乎是想到什么了,当即激动地站起身:“你的意思是说……修言他……他……” “咳!” 一声恰到好处的轻咳传来,沈卿绾方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 随即收敛好情绪,故作镇静的重新坐下,一双白皙的手掌死死握紧。 “眼下刺杀镇远侯的贼人如何了?可曾查明身份!” “回陛下,除了死在侯府的贼人,余下之人还……还在逃窜!” 下一刻,沈卿绾平淡的声音传入齐江的耳中,令他如坠冰窟。 “齐大人,朕若是没记错,镇远侯府每日入夜后应当是有两队绣衣卫值守,共计二十人,如今绣衣卫未曾将刺客拦在侯府外不说,还让余下的贼人尽数逃走,你们绣衣卫就是这般办事的?倘若今夜他们刺杀的不是镇远侯而是朕,你说朕这皇宫是不是也任由他们来去自如?” 齐江瞬间冷汗直冒,慌忙解释:“陛下恕罪,逃走的贼人已有绣衣卫前去抓捕,决计不会让他们逃脱!” 沈卿绾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齐江,今日开朝前若是抓不回刺客,该怎么做,不用朕教你吧?” “若今日上朝前缉拿不到刺客,臣,提头来见!” “嗯,去吧!” “臣告退!” 刚出承誉殿,齐江拔腿就朝直指府跑去。 他还是低估了镇远侯在女帝心目中的份量,为了将功补过,也为了自己一家老小,今夜说什么也得亲自带人前去捉拿刺客! 待齐江离开后,沈卿绾身边闭目养神的老太监方才睁眼。 “陛下,适才失态了!” 开口的老太监名为陈恩,本是先太子东宫的总管太监,在先太子病逝之后,便被先帝安排到了沈卿绾身边服侍,直至她登基。 沈卿绾苦笑着点了点头,“陈公公所言朕明白,只是……” 见女帝欲言又止,陈恩叹息一声,“陛下,老奴也曾听闻昔日陛下与宁侯爷的情谊,只不过宁侯爷此时苏醒对他而言并非是件好事!要知道那些人是不会跟一个心智受损的侯爷计较,但……” 话说三分留七分,但这其中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闻听此言,心思玲珑的沈卿绾又怎会不知其中深意? 眼底的恨意一闪而逝,可随即却无奈道:“朕如何不知?故而即便镇远侯府没落,府内恶奴欺主,朕也不敢给予帮助,怕的就是他们趁着朕根基不稳,暗中对修言下手,否则朕又如何会命绣衣卫暗中守着他这么多年!” 提起宁修言,沈卿绾似是想起二人的过往,冷艳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了几许少女才有的纯真。 “陛下,只是今夜过后恐怕这镇远侯府将不得安宁了!” “无妨,朕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说到这,沈卿绾手托香腮,望向殿外深邃的夜空,嘴角浮现出一抹弧度。 “今日朝堂之上便先从他柳家开刀吧!让刑部尚书赵安平上朝前先来一趟承誉殿见朕!” “喏!” …… “侯爷,您没事儿吧?” 刚一进门,李嬷嬷便紧张地拉过宁修言的手仔细查看,待确认毫发无伤时,这才长舒了口气。 宁修言心中一暖,安慰道:“嬷嬷放心吧!几个刺客而已,还不够我练手的!” 之所以敢说这话,并非是宁修言继承了前身的武艺,而是他本身就是来自华夏的武术世家,练的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真功夫! 只不过前世华夏是个法治社会,所以武术也就只当作是强身健体,撑死不过是和自家兄弟们切磋切磋,都是点到为止! 而他穿越到大夏,还得从宁老爷子身患重病说起,但篇幅冗长,就不一一赘述。 简单而言,就是急需一笔高昂的治疗费用! 走投无路之下,宁修言决定铤而走险去打黑拳。 那里没有规矩,有的只是以命相搏,所以给的钱也多! 但前提是你得有命拿! 就比如宁修言,本该连胜二十场后就能拿到一百万奖金的他,没想到最后一场却是被自己的经济人阴了一把,暗中在他的水杯里下了药。 等到上场没多久,他就发现不对劲,可也为时已晚!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当身体扛不下去的时候,意志会带你杀出重围。 这句话便是宁修言临死前最真实的写照! 在即将落败之际,他拼尽全力扑倒了对手,张口就咬住了对方的喉咙! 至于那人死没死,宁修言自己也不知道! 回过神来,脑海里前身的许多记忆还是很模糊,索性宁修言直接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嬷嬷,今夜这么大动静,为何不见府内的家丁与护卫前来?” 李嬷嬷脸上的喜悦一扫而空,转而落寞地叹了口气。 “侯爷有所不知,自秦岭山一战,您受伤昏迷被送回了京都,可没多久就传来了老侯爷战死沙场的消息,老夫人禁不住噩耗,病倒在了床榻,没几日也随老侯爷去了!” 顿了顿,李嬷嬷双手攥拳,咬牙切齿道:“那些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见侯府无人主事,暗地里将府内值钱的东西偷拿出去变卖,好在大牛、二牛他俩发现后,打杀了几人也算是安稳了些时日,可等侯爷您苏醒之后……” 见李嬷嬷神色犹豫,宁修言笑着道:“嬷嬷,无妨,直说便是!” 闻言李嬷嬷才接着道:“等侯爷您苏醒之后,那些贱奴发现您心智如孩童,趁着老奴和大牛人在冀州,二牛又时常托人打听老侯爷尸身消息的空挡,私下里撺掇着您将府内值钱的物件悉数拿去典当,有的甚至还勾结京都其他达官显贵,将侯府所握的铺子与地契以极低的价格从您手中买走,哎……都怪老奴没用,那会儿实在是没了主心骨,才想着去冀州请您外祖父前来侯府坐镇!只是……” 听到这里,宁修言哪儿还不清楚,这京都城内有些人是想要吃绝户啊! 对此他倒并不意外,毕竟一个名存实亡的侯府便如一块落在地上的肥肉。 哪头恶狼不想着啃上两口? 只是没想到镇远侯府的人缘差到了这个地步,竟无一人护着,最令他费解的是自己的外祖父为何见死不救? 而从李嬷嬷的话里可以推断出,自己的外祖父应当是个大人物,否则怎会用到坐镇二字! 看着陷入深深自责的李嬷嬷,宁修言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不是嬷嬷您的错,您也是没法子了,只不过我那外祖父是何人?为何我对他不曾有半点记忆?” 李嬷嬷拭去眼角的泪花,神色惆怅的开口:“侯爷有所不知,老夫人未与老侯爷成亲前乃是冀州崔氏的大小姐,崔家老太爷的掌上明珠,崔家在冀州乃至整个大夏都是名门望族,门生遍地不说,入朝为官者也不在少数,而老奴则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当年大小姐因不满家中为她擅自定下的婚事,所以负气之下跟着老侯爷私奔了!” 宁修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竟然这般果敢! “当年的老侯爷孑然一身,而大小姐私奔一事,又让崔、卢两家颜面尽扫,故而再无往来,所以除了老侯爷与老奴外,无人知晓大小姐的身世!” 宁修言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老侯爷年轻那会儿是个连鬼火都没有的小黄毛啊! 想到这里,他算是能理解崔老太爷愤怒的由来了。 想想自己精心呵护了十来年的水灵灵的大白菜,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被个小黄毛给摘了去,放谁身上受得了? 可转念一想,宁修言又颇为纳闷。 按理说,能够与崔家联姻的卢家应当也不会是个小门小户,而以两家的地位与权势,不说打断老侯爷的腿吧,就单单想要抓回个崔家大小姐还是易如反掌的。 若说成婚之后,瓜熟蒂落也就罢了,可起初为何没有丝毫动静? 宁修言可不信一穷二白的老侯爷,年轻那会儿能挡得住崔、卢两家的权势! 按捺不住一颗八卦的心,宁修言好奇道:“崔、卢两家当年就没派人来寻过我母亲?” 李嬷嬷想了想,随后摇摇头,“没有,老奴一直跟着大小姐到今日,说来也怪,卢家没动静尚能理解,虽是面上无光,但终究未过门,可老奴听闻当年崔老太爷可是勃然大怒,更是扬言要打杀了老侯爷,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却也从未见过崔家有人找来!” “这就奇了怪了!” 宁修言虽心中不解,但也没再多问! 而提到崔家的李嬷嬷,语气又变得怨恨起来。 “老奴以为,纵使再有解不开的心结,但终归是父女二人,大小姐已然撒手人寰,您是大小姐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了!可老奴跟大牛跪在崔家门外多日,他们都不曾开门!倘若当年崔老太爷能够伸出援手,镇远侯府又如何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说着说着,李嬷嬷竟是轻轻啜泣了起来,似是替宁修言觉着委屈。 “嬷嬷放心便是,如今我醒了,镇远侯府就落魄不了,对了,嬷嬷,家中钱财还剩多少!” 李嬷嬷一听便当即招来大牛道:“去,将娘房里的那个木盒与锦盒取来!” 随即又扭头对着宁修言道:“老奴当年回来之后就将府内仅剩的几张契书收了起来,怕的就是侯爷您往后没了生计!” 宁修言微微一叹,“难为嬷嬷了!” “侯爷说的这是哪儿的话,老侯爷和老夫人对老奴极好,允我出嫁不说,还为我备了嫁妆,让我一家都能在侯府做工生活,更是让大牛和二牛跟着侯爷您去军中闯荡,虽说他俩爹死得早,可只要老奴三人还在,就决计不会辜负了老夫人的嘱托!” 恰在此时,大牛抱着两个盒子走了进来。 等打开后,宁修言拿着契书在手里看了半天,有些诧异道:“嬷嬷,家中契书虽不多,但不至于过得这般拮据才是?” 李嬷嬷又是哀叹一声,“还是因为侯爷您当时没醒,那些掌柜和佃户都以镇远侯府无人当家为由,拒不交租,说是等您醒来后一并上交,可您醒来后却……哎,总之他们变着法子哄骗您,最后能收上来的租子都不及当年的一成,得亏人李掌柜心善,如数交租不说,年年还会馈岁(理解为送礼),否则我们四人的日子怕是要更加艰难!” “李掌柜?哪个李掌柜?”宁修言忽然来了兴趣。 “就是租咱侯府朱雀街上那个铺子,开了间竹文轩的李掌柜!” 宁修言微微点头,不过很快便将东西叠好交还到李嬷嬷手中。 “嬷嬷,这些年难为你们了,你且将这些收好,明日我会亲自去各家铺子走一遭,至于那个李掌柜,我也会亲自登门拜谢!”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能在侯府这般光景之下还未曾拖欠租金之人,足以见得此人心性纯良! 李嬷嬷慌忙推脱,“侯爷,这些本就是侯府的财产,老奴当年不过是代为保管,眼下侯爷醒了,家中又无主母,这些自然是该侯爷您收着!” 宁修言一板脸,将木盒按在李嬷嬷的掌心,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道:“嬷嬷,您是我儿时的乳娘,那便是一家人,如今我尚未娶妻,这家中一应大小事务自是交由您来打理才是,嬷嬷就不要推脱了!” “可这……” “嬷嬷安心收下便是!” 李嬷嬷叹了口气,“那老奴就厚着脸皮代为保管,倘若侯爷将来娶了妻,这些自当交由主母掌管才是!” 宁修言笑了笑也没在意,“到时候再说吧!” “对了,侯爷,还有件事儿老奴差点忘了同您说!” 说罢,便又打开另一个锦盒,只见里面一卷金黄色的卷轴静静地躺在其中。 李嬷嬷小心翼翼地取出,将其铺展开。 “侯爷,这是当年先帝和老侯爷定下的婚书,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当初的天宁公主如今已贵为女帝,不知这诏书上的婚约……” 见状,宁修言心中了然。 自己落到这般境地,女帝都不曾出手相助,想来她是觉着这镇远侯府已经是个累赘了! 怕是心里早已想着该如何解除婚约了。 既如此,那便如她所愿! “嬷嬷,婚约一事先不急,等我明日将那些人欠我侯府的账要回来,再说这事儿!” “哎……好吧!那老奴先退下了!” 见宁修言并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怒急攻心的场景,李嬷嬷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嗯!嬷嬷您早些休息!” 待李嬷嬷走后,宁修言又对大牛二牛道:“你俩也去休息吧!” 二人对视一眼,大牛有些为难道:“可是,侯爷……” “放心吧,往后都不用守在门外,去吧!” “喏!” 第3章 绣衣直指令 躺在床上的宁修言开始整理起脑海中杂乱无章的思绪。 眼下镇远侯府可谓是落魄至极,任谁来了都能踩上两脚!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猫三四只的落魄侯府,偏偏今夜还有刺客前来,这点着实令他费解! 按理说前身痴傻,整个侯府加起来也就大牛和二牛有一战之力,若是贼人早些如今夜这般动手,恐怕也轮不到自己穿越过来! 况且对付这样的破落户,买凶者应当无需制定什么缜密的布局。 所以今夜的刺杀不像是蓄谋已久,更像是在报复或者说是泄愤。 但前身一个傻子又能得罪谁呢?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童言口中的都指挥使又是何人? 听他的口气,那位都指挥使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雇凶杀人,所以才会安排童言等人守在府外! 因为记忆模糊不清,所以宁修言始终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所在,故而整个人躺在床上跟个蛆虫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哎……假如镇远侯府的老侯爷还尚在人世,自己哪儿还需要操这份闲心,安安心心的躺在家里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岂不美哉? 罢了罢了,投胎终究是门技术活,看看隔壁手握重兵的国公之子,再看看自己,当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算了,还是想想明日该怎么上门去收债吧! 想着想着,宁修言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郊外密林,自以为摆脱了绣衣卫追捕的黑衣人,刚想停下歇息一会儿,没成想四道人影便从阴影中走出。 领头的黑衣人心中一沉,低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多余的废话,为首之人眼神凌厉,长刀一指黑衣人。 “留一两个活口,其余的全杀了!” 话音刚落,其身后三道人影便手持长刀一跃而出。 领头的黑衣人见对方来势汹汹心中不免惊惧,今夜想要活命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没有丝毫迟疑,一声厉喝便提刀带人迎了上去。 可越打越心惊,对方虽然人数不多,但动作迅猛又步步紧逼,一时间打得己方频频后退。 而三人刀锋所过之处皆是留下深深印记,足以见得身手之高不似一般人。 自己等人方才经历了一场大战,早已精疲力尽,又如何禁得起这般以命相搏的厮杀? 何况为首之人还未出手,可观其架势,明显是要比眼前三人还要强上不少! 若是等他加入战局,恐怕自己这边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一念至此,领头的黑衣人打定主意一定要速战速决! 可没想到他的念头刚刚冒起,身旁刀芒乍现。 多年以来的生死直觉令他下意识侧身闪避,这才堪堪躲过致命一击,但同时自己的肩头却是挨了一刀。 领头的黑衣人摸了摸尚还温热的鲜血,面容狠戾地举刀冲向了来人…… 良久,密林再度恢复宁静,而地上却横七竖八地躺着黑衣人的尸体! 一人抖了抖刀身上的血渍,沉声道:“陆哥,都死了!应该是杀手,口中藏毒!” 被称为陆哥的人,略微思考之后对着男子开口:“于兴,你先将消息带回府内,让府上再派些人手过来,今夜之后恐怕侯府将不得安宁,光是我们四人决计拦不住!” “喏!” 待四人走后没多久,几名追赶而来的绣衣卫瞧见满地狼藉,神色凝重地拉动了响箭。 等到赶来的童言检查完尸首打算派人将消息传递回去时,另一群人也恰好发现了这里。 一见为首之人是齐江,童言慌忙弯腰行礼。 “下官见过御史大人、见过都指挥使大人!” “怎么样了?” “回大人,我们来的时候这些黑衣人就已经死了!” 闻言,齐江的眉头拧成一团,随即半蹲下身子开始在尸体身上翻找着什么。 “大人,这些刺客的尸首属下已经查验过了,没有任何发现,除了死于刀伤,余下的皆是服毒自尽,下官观其口舌完整,应当不是死士,而是江湖刺客一流!” 齐江收回手,缓缓站起身向着身旁的壮汉问道:“韦擎,你怎么看?” 韦擎瓮声瓮气道:“大人,依属下看来,江湖上敢接这种买卖的没几个,而光看人数就知道定不是穷凶极恶的孤狼,想来无非也就是那几家!”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判断,但听到韦擎的话,还是让齐江额头青筋狂跳,握着绣衣刀的指节也渐渐泛白。 多少年了,竟然还有江湖宵小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接刺杀王公贵胄的买卖,真以为绣衣直指府是吃干饭的吗? 怒从心头起,齐江阴沉着脸,低吼道:“传绣衣直指令!” 韦擎的表情明显一愣,绣衣直指令已经快二十年没有出过了。 要知道绣衣卫自成立以来,绣衣直指令一共也就出现过三次,最近一次,还是在二十年前,用于镇压雍、梁二王叛乱。 那一夜雍、梁两州血流成河,绣衣卫配合着当时的天宁军与并州军,几乎将雍、梁两地的军营屠戮一空。 而得到陛下授意的绣衣卫,更是血洗了两地的王府,无一活口! 很快,反应过来的韦擎与童言等人均是单膝跪地,等候齐江开口。 “即日起,命四方绣衣镇抚使全力缉拿所有在册的江湖刺客,一经发现,就地斩杀!途中若是有谁胆敢阻挠办案亦或是包庇刺客者,以同罪论处,倘若有官员参与,四品之下,先斩后奏!” “喏!” ……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还有策划了这一切的少年。 看着正在听曲儿的少年,吴铭快步上前,压低嗓音道:“少爷,风雪楼失手了!” 恰逢此时戏子脚下一滑,少年眉头微动,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两名戏子顿时慌忙磕头退场,只是没走两步,便一命呜呼。 接过身旁女子递来的茶盏,少年轻抿一口,缓缓出声,“说说吧!” 吴铭小声回答,“镇远侯府外有绣衣卫暗中把守,风雪楼的杀手见事不可为便抽身离去,但半道上却被四个来历不明的高手将他们悉数斩杀!” “来历不明?” 少年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这倒是有趣,天宁军的人?” “据属下暗中观察,四人所用的刀法不像是军中传授!” “那就更有意思了!” 少年又接过女子递来的葡萄,随手放入口中,“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吴铭犹豫一瞬,还是试探问道:“少爷,风雪楼那边……” “无妨,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死了也好,省得我们动手还惹得一身腥,不过……” 少年双眼微微眯起,“这死人也有死人的用处,就当是送风雪楼一个人情,我们坐山观虎斗便是!” 吴铭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面露敬佩。 “属下这就去办!” “慢着!” 少年稍作迟疑,还是再度开口。 “告诉风雪楼的主事,若是他们查到了那四人的身份,价钱好商量!” “喏!” …… 翌日,文德殿内。 沈卿绾头戴冕旒,身着大红金边的龙袍,不怒自威地坐在龙椅上扫视群臣。 “诸位爱卿,可有事上奏?” 大殿之内,群臣四顾,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毕竟昨夜之事有心人已经知道了! 此时,一名须发皆白,面容颇有几分和善的老者一步跨出,躬身向着沈卿绾行礼。 “启禀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不知钱阁老有何事上奏?” 钱墨?沉声道:“陛下,如今距荆州痘疮爆发已过去半月有余,户部也拨款白银十万两用于赈灾,但时至今日却仍不见太医院有丝毫建树,眼下荆州各地日日都有人因痘疮身亡,若再无良方救治,荆州恐成一座空城!再者,荆州与京都相隔不过百里,此病邪倘若传入京都,怕是会引起都城内百姓的恐慌!” 听到钱墨?的话,沈卿绾微微颔首,随即将目光投向太医院的方向。 不等女帝开口,太医院总判院事章恒益侧身而出。 “陛下,得知痘疮的那日,臣便回去与诸位同僚连夜翻看了太医院内的藏书,但均未发现对痘疮一症有所记载,足见此症在我大夏实乃首例,太医院上下夜以继日不敢有丝毫懈怠,只不过想要解决痘疮一症尚还需要些时日,望陛下明鉴!” 沈卿绾柳眉微蹙,“碰上如此顽疾确实颇为棘手,只不过章大人,纵使没有古籍记载,但至少半月以来总要有些进展才是,倘若一味的毫无头绪,朕能体谅尔等,但谁又来体谅荆州的百姓?” 闻言,章恒益当即跪倒在地。 “臣不敢欺瞒陛下,痘疮虽以症状命名,但此病症之复杂不比寻常病邪,臣等实在是无从下手!故而臣斗胆,恳请陛下多宽限些时日让太医院潜心攻克此症!” 说罢,便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沈卿绾心中也清楚,这等罕见病症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医治好的,但奈何荆州的百姓等不了,多给太医院一日,这荆州就得多死一日的人! “也罢,朕也明白章大人难处,这样吧,朕再给太医院七日,倘若七日之后还无法解决痘疮一症,那便另择一位总判院事吧!” 章恒益神情一暗,心知女帝圣意已决,便再无回旋的可能,故而只得开口应下。 “臣多谢陛下体恤!” 等到章恒益与钱阁老二人重新归回原位,文德殿又化作一潭死水。 环视一圈,沈卿绾再度开口:“可还有……” 话音未落,刑部尚书赵安平愤而出列。 “陛下,臣有事启奏!” 沈卿绾美眸流转,故作疑惑,“不知赵大人有何事启奏?” 赵安平一指武将中的一人,神情悲愤。 “臣状告京都白羽卫副统领柳石钦管教不严,其子柳云成飞扬跋扈,纵奴行凶,强抢民女不成,恼羞成怒之下趁夜杀害女子一家,弃尸荒野!京都城乃是天子脚下,竟发生此等骇人听闻的惨案,还请陛下明察,还京都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柳石钦眼眸一沉,当即出列跪倒在地。 “陛下,臣与犬子冤枉,赵大人所言实乃无稽之谈,若真如赵大人所言,犬子杀害女子一家,敢问赵大人又是如何得知此事?难不成是那女子托梦告知与你?” 此言一出,文德殿内议论纷纷。 沈卿绾轻咳一声,看向殿下跪着的两人,表情严肃道:“两位爱卿皆是我大夏的肱骨之臣,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陛下,此间绝无误会!幸得老天垂怜,前几日刑部官员返京之时,偶然发现一人倒在路边,而不远处便是城郊乱葬岗,细心追问之下方才得知此事,臣不敢信口开河,如今苦主就在殿外,还请陛下准其进殿,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赵大人如此言之凿凿,不知柳爱卿以为如何?” 听到女帝询问,柳石钦神色紧张,不敢抬头对视。 知子莫若父,自家儿子什么德行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最是清楚! 往日里没少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但今日这等丑闻却是搬上了文德殿,怕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收场了! 无奈之下,只得将目光偷瞄向文臣中的一人,见对方没有丝毫动静,柳石钦一咬牙,沉声开口:“陛下,臣行行的正坐的端,还请陛下传人证上殿,臣愿与他当面对质!” 沈卿绾点了点头,随即陈恩的声音传出大殿外。 “传人证进殿!” 很快一名御林军搀扶着年迈的老者踏入了文德殿。 刚一进殿,老者便跪倒在地高呼有冤。 沈卿绾柔声安抚,“老人家,莫急,你且将事情慢慢道来,这朝堂所站着的皆是我大夏柱石,倘若真有冤屈,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说罢,还饶有意味地看向众臣! 事是真事儿,只不过路过的并非是刑部中人,而是绣衣卫! 真正的苦主也凭借着胸中的一口怨气不散,强撑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告知绣衣卫后方才瞑目! 而绣衣卫也在第一时间将此事便上奏给了女帝。 在得到女帝的授意后,很快柳家父子的罪证就躺在了龙案之上。 只不过在这之前,白羽卫副统领一职沈卿绾并无合适人选,故而此案也就被绣衣卫收纳在了案牍库,并未拿出来大做文章。 否则这白羽卫副统领一职还是会落在旁人手中,得不偿失! 但眼下宁修言苏醒了,正是天赐良机,而白羽卫副统领一职便是女帝为他铺的路! 听到老者说完,柳石钦大呼冤枉。 沈卿绾冲着齐江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将绣衣卫查到的罪证递交了上去。 “陛下,臣这里也有绣衣卫收集的罪证,烦请陛下过目!” 齐江一开口,令不少明眼人都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罪证早不拿晚不拿,偏偏这个时候拿出来? 摆明了是女帝酝酿已久,想要在今日朝堂之上一锤定音! 而文臣中,一位蓄着山羊胡的官员微微眯起双眼。 片刻后沈卿绾眼眸阴冷,将手中的奏章猛地丢向柳石钦。 “朕倒是没想到,拱卫京都的白羽卫倒是成了替你柳家欺压百姓的伥鬼,柳石钦,你好大的胆子!” 看着散落一地的奏章,柳石钦顿时慌了神。 “陛下,臣与犬子冤枉,定是有小人构陷,还望陛下明察,明察啊!”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你的意思是绣衣卫与刑部联手栽赃嫁祸与你?柳石钦,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柳石钦依旧不松口,试图垂死挣扎。 “陛下,臣与犬子冤枉!坊间百姓尚且知道口说无凭,如今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臣恳请陛下明察!” 而此时留着山羊胡的文官也适时出声。 “陛下,老臣以为,柳副统领此言在理,倘若没有真凭实据,仅因老汉之言便将我大夏重臣缉拿下狱,传出去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不等女帝开口,此人再度开口。 “当然,若是赵大人与齐大人能够拿得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柳石钦自当按律处置,所以还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文德殿内,不少官员纷纷下跪出声。 而沈卿绾的眼底却是浮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杀意。 身为帝王,她不会天真到以为光凭三言两语就能定柳石钦的罪,所以自然也是留了后手的,为的就是一击必中。 “郭首辅所言在理,那……” 恰巧此时一名小太监快步绕过石柱来到陈恩身边耳语了两句,后者微微点头。 望着沈卿绾投来询问道眼神,陈恩压低声音道:“陛下,镇远侯此刻正押着柳云成在定鼎门外求见!” 听到这里,沈卿绾的脸上露出了摄人心魄的冷笑。 而她这一笑,却是让郭元德与柳石钦二人心中均是一沉。 第4章 旧怨 宁修言与柳云成的事儿还得从他早上去讨债说起…… 镇远侯府内,刚服侍完宁修言穿衣的二牛端起面盆问道:“侯爷,咱们今天先去哪家?” 宁修言看了看桌上铺开的契书,想了想指着其中的一张。 “就从城郊的庄子开始,等弄完后,再回城里收租子,最后顺便拜会下这位竹文轩的李掌柜,请他吃顿饭,算是聊表心意吧!” “喏!” 等到二牛外端着温水进来想要帮宁修言洗脸时,后者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二牛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如今侯爷的心智已经恢复了,哪儿还需要自己再帮他洗脸,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那什么,侯爷我忘了!” 宁修言莞尔一笑,心知这哥俩儿是照顾自己习惯了。 “行了,以后记得就行,我不是之前那个憨儿了,你先去府外看看大牛的马车备好没!” “喏!” 看着二牛离去的背影,宁修言决定以后这衣服还得自己学着穿,再不济也得找个丫鬟婢女什么的来服侍自己,不然一个皮肤黝黑,孔武有力的壮汉站在身后替你整理衣裳,顺手还得帮着紧一紧腰间的玉带,虽说是自己的护卫,可总觉着后面菊花凉飕飕的! 不过话又说来,这兄弟俩忠心程度当真没话说,而且人还挺有意思的,一个话少,憨厚,一个话多,机灵,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正想着事儿,外面就传来二牛的喊声。 “侯爷,我哥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知道了,我马上来!” 胡乱抹了把脸,宁修言就朝着屋外走去…… 很快,马车便来到了城郊外的庄子。 看着眼前颇具规模的庄子,宁修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大的地,放眼望去都是在忙着干农活的人,如果按时交租,前身也不至于过得紧巴巴的,一点王公贵胄的体面都没有! 越想越生气,宁修言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当然,若是条件允许,甚至可以选择换一批佃户。 不为别的,就为这具前身出口恶气! 可他刚一迈进庄门,迎面一道瘦小的身影便一头扎进自己怀里。 低头望去,恰巧小家伙也正扬起小脑袋,睁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 小女孩的衣衫略显破旧,扎着两根冲天辫,白嫩的小脸蛋上还有着两抹高原红,而她后面还跟着个同样衣着陈旧,流着鼻涕的小男孩,显然二人刚刚是在追逐打闹才撞着了自己! “对不起,大哥……贵人!” 一见来人衣着华贵,小女孩慌忙开口认错,可说到一半便连忙改口。 宁修言倒是没有计较小女孩的冲撞,反而表情错愕。 按理说他们近乎五年没有交租,先不说这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打着补丁,再不济也不该衣着如此单薄。 要知道这深秋的冷风格外刺骨,若是大人也就罢了,尚还能扛得住。 可这孩子还小,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模样,鼻涕还挂在脸上显然是感冒了,家里大人就这般不管事儿? “二牛,这庄子上怎么回事?几年没交租还弄成这样?庄上管事儿的呢?” 二牛挠了挠头,神色窘迫道:“侯爷,您是知道的,当年您的事儿都传遍京都了,这庄子我和我哥来了两回都无功而返,索性后来我们也就不来了!” 宁修言没说话,而是眼神扫视了周围农田一圈,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庄子的异样。 “二牛,当时你和你哥来的时候他们都穿这样?” 二牛想了想,随即开口道:“这倒没在意,之前都是这里秦玉秦管事带我们去庄子隔壁的那间小屋谈事儿,从没进来过!” 听到二牛的解释,宁修言这会儿更加坚信自己心中的猜想,没好气地轻踹一脚。 “看你平日里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做起事儿来这么缺心眼儿!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啊?” 二牛疑惑地看向宁修言,不明白侯爷为什么要骂自己! 可稍一思索,便眼底喷火,毫不犹豫地抽刀就要进去砍了那个王八蛋管事! “娘的,老子在天宁军都没被人这么骗过!” 而明晃晃的长刀却是将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他们还以为这人是要杀了自己! 小孩子的哭声很快就吸引来了田地里干农活的佃户们! 他们三五成群,人人手拿农具,脸色警惕的看着宁修言三人! 但见着宁修言衣着不似普通人,而他身旁的大牛二牛两人更是体格壮硕,还都手握长刀,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质问,只得将孩子拽在身后护着。 人群中有个年纪大的老者试探着拱手问道:“几位贵人,不知来我们庄子可是有什么事儿?” 大牛提着刀也不搭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佃户,但他那直勾勾的眼神瞧着挺骇人的! 不等宁修言开口,二牛沉声道:“庄里的秦管事呢?让他出来答话!侯爷来找他了!” 此言一出,人群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侯爷?哪个侯爷?” “自然是咱们庄子的主家镇远侯啊!” “啊?不是说他是个傻子吗?” “嘘,你不要命啦!没看着侯爷旁边的两个壮汉吗?” 宁修言可不想听他们在这里闲扯,于是直接开口道:“秦管事人呢?” 另一个佃户壮着胆子上前弯腰行礼。 “回侯爷的话,秦管事外出有事去了,应当是快回来了!要不侯爷您先去里面歇会儿?等秦管事回来,小人通知您?” “不必了!” 宁修言一扬手,随机指了个人道:“我问,你答!” 顺着手指的方向,人群自动分开,而被宁修言指着的那名妇人身子一抖,磕巴道:“侯……侯爷,民……民妇……不……知……” “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我且问你,为何近五年都不曾交租?此地交由你们耕种多年,我侯府收取的地租比起别的庄子来只低不高,扣除田赋之后,侯府不过是逢十取一,你们应当是有足够的余粮存下才对,可为何不交租?莫非是见我心智受损,便想着吃白食吗?” 来之前宁修言就在马车里将契书上所定下的抽成看了个一清二楚! 大夏田赋逢十取三,而侯府在余下的粮食里取佃户一成,已经算是很良心了,别的庄子都是取三成乃至四成! 这其中绝大部分的原因是老侯爷和老妇人都是良善之人。 尤其是老侯爷,泥腿子出身,比谁都明白百姓的不易,所以镇远侯府的佃户过的要比旁的地方更好些! 此言一出,在场的佃户纷纷诧异地彼此对视,似乎是有些迷茫。 那名妇人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叩首。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我等都是按时交租,不曾有丝毫拖欠啊!” 听到这话的宁修言嘴角泛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佃户淳朴,他们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而且自家对佃户可谓是很好,至少比京都其他勋贵要好太多! 自己心智受损一事,对他们这种几乎与世隔绝的佃户来说根本就传不进他们耳朵里! 就是传到耳朵里,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不交租! 想到这里,宁修言眼眸一冷沉声道:“还敢诓骗我,若是还不说实话,那咱们便去京都府衙找府尹大人评理!” 说罢作势要走,而人群中的一个身材不比大牛矮多少的汉子却是有些急了。 只见他赤红着双眼,一脸怒容道:“老侯爷在世时对我等百般照顾,我等从未有一刻忘记,故而侯爷您受了伤变……变成……” 宁修言嘴角上扬,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人若不激一下,哪儿会吐出什么实话来! 汉子一咬牙,不顾一旁老妪的拉扯,愤而继续开口。 “纵使侯爷您心智受损,我等也从未起过不交租的心思!而且那会儿秦管事说了,侯府为了给您治病,已经变卖了不少家产,如今侯府早已没多少余钱了,所以需要涨租。咱们大伙听了谁也没说半个不字,这一涨就是七成,乡亲们感念老侯爷的恩德,这几年也是咬着牙扛了下来,怎得如今侯爷病刚好就不认账了?” “涨租?” 宁修言微微眯起双眼:“何时开始涨租的?” 汉子气呼呼道:“约莫三、四年前!” “呵呵,好啊,好啊!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宁修言怒极反笑,阴沉着脸道:“大牛,去外面给我守着,若是那个管事的回来了,直接将他拎到我这来!” 随即又笑着对壮汉道:“你叫什么名字?” 壮汉沉声道:“俺叫田大力!” “田大力是吧,来,带我去你家里!咱们慢慢说!其他的父老乡亲们,我宁修言在感激诸位的恩情,但有一点我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第一,我镇远侯府从未对各位庄上的父老乡亲们涨过租,第二,这几年,侯府也未曾收到过一粒米的租金!第三,我确实是傻了五年,但现在清醒过来了,所以待我取回侯府应得租金后,剩余的我会一分不少的退给你们,今日我来便是解决此事的,还请诸位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 “什么?没收到租金?” “啊?那秦管事不是每年都将咱们的粮食送出庄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狗东西诓骗我等!” “打死他!” “对,打死他!” 见佃户们群情激愤,宁修言连忙双手虚按道:“诸位,诸位,先安静,听我说!” 等到人群没了声音,宁修言才再度张嘴。 “各位父老乡亲们,烦请在这之前一切如旧,就当不知道这事儿,莫要打草惊蛇,免得让他给跑了!” “好!” “都听侯爷的!” 见人群各自散去,田大力才领着宁修言等人来到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去,宁修言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似是有些不适。 见状,田大力神色困窘道:“家里脏乱了些,侯爷您多见谅!” 宁修言摆了摆手,转了一圈,微微皱眉:“你们就住这种地方?” 田大力端着破碗倒了杯水,犹犹豫豫的将碗递给宁修言。 “嗐,有个地方能遮风挡雨就不错的了,还得亏当年老侯爷和老妇人心善,收留我等逃难而来的村民,否则咱们杏花村这几十户人家早就饿死了!” 宁修言也不介意,接过碗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只不过这嘴里却是有一股子馊味! “庄子上一共多少人?” 放下碗,宁修言也不在意脏,随便挑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 “具体多少人不知道,但应该有百十号人吧!” “百十号人?青壮年有多少人?” “估摸着四十多人!” 微微点头,宁修言心中有了一些盘算。 正好府内缺人手,这些佃户家里的妇人们平日里除了为自家男人缝补做饭外,余下的空闲时间还是很多的,这样一来自己完全可以雇佣她们去侯府做工 李嬷嬷年纪大了,不能太过操劳,正好可以教她们些规矩,平日里打扫采买什么的也可以交由她们去做。 这样一来侯府也有了生气,不至于看得那么萧索。 而且从他们先前所言不难看出,佃户们对侯府还是心怀感恩的,这样的人用起来也放心! 想到这里,宁修言开口道:“不知庄子上女子有多少?” 田大力只当宁修言问的是未曾婚配的少女,于是如实相告。 “约莫有十来个吧!” “十来个?怎么就这点人?” 宁修言疑惑的看向他,“我先前瞧见庄子上的妇人不是挺多的吗?” 田大力一愣,下意识答道:“可她们都有夫家了!” 宁修言人麻了,“不是,大力,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问……” 转念一想,宁修言又有些语塞,好像自己问的话有问题,转而苦笑道:“大力,我想问的是有没有会做饭,懂得干杂活的女子!不是问人家有没有婚配!” 田大力尴尬地陪着笑,“那可就多了,咱们普通人家的女子哪个都会干活,我估摸着得有三十多人!” “这样吧,一会儿你去问问她们,有没有愿意去侯府做工的,工钱每月一两银子,春种秋收时节可以回家帮忙,其他时候就呆在府内打打杂,包吃包住,一月内准她们四天回家探亲!” 听到这话,田大力吃了一惊。 一月一两银子,这已然不少了,要知道普通人家一年下来也才赚七八两银子,那还是得省吃俭用才行! 而眼下侯爷直接就开出一两银子的工钱,这可比他们干农活要赚得多! 宁修言见田大力不说话,以为自己工资开少了,稍作沉吟后又再度开口。 “眼下侯府也不富裕,暂且先这样吧!等我将欠侯府的租子都要回来,手头宽裕些后到时候再给她们涨工钱!” 这回田大力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见他半天默不作声,宁修言皱了皱眉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田大力回过神连连摆手,有些不好意思道:“侯爷,您看我行吗?” 宁修言无奈,正欲开口,却听屋外传来阵阵骂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大牛抓到人了。 于是对着田大力道:“你的事儿,待会儿再说,先帮我去问问,我找那姓秦的好好算算账!” “好嘞,小的这就去办!” 等宁修言来到屋外,就见着庄子上的佃户们对着被大牛扣住的秦管事破口大骂,那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更有甚者提着木棍锄头就要动手,吓得宁修言赶忙挤进人群安抚众人。 “乡亲们,先冷静,你们这要是打死了,咱们的粮食也就不知道找谁要了!” 见侯爷开口,百姓们这才悻悻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对着秦管事吐口水! “将他带到隔壁那个屋子,我要好好问问他!” “喏!” 等大牛找了根木棍将秦管事五花大绑的捆在上面,宁修言才找了张椅子淡定的坐下,翘起二郎腿。 望着眼前这个留着八字胡,吃得脑满肠肥的秦管事调侃道:“看来秦管事吃了我侯府不少粮食啊!” 秦管事神色一变,谄媚道:“侯爷,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 “打住!” 宁修言一挥手,语气阴冷道:“秦玉是吧,我一个武将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更不会浪费时间听你跟我在这打马虎眼,直接说,谁让你私自涨租的?” 听到这话,秦玉脸色一僵,他发现好像镇远侯不傻了! 刚想着该用什么借口忽悠过去的秦管事,耳边却传来宁修言犹如恶魔般的声音。 “大牛,去,掰断他一根手指!” “喏!” 不等秦玉开口求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右手的小拇指应声折断,疼得当场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 “秦玉,我侯府是雇你来替我管庄子的,不是让你来中饱私囊,打秋风的,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最后给你次机会,老实交代是谁让你涨租,这些年租金又交给谁了,想清楚了再说,但凡从你嘴里蹦出半个我不想听到的字,接下来断的可就不单单是根手指了!” 之所以敢这么笃定,实则是宁修言不相信一个小小的管事儿,在没人授意指使的情况下,就敢私自涨侯府的租金。 要知道普通人与王公贵胄之间,可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不单单是庄子,甚至连那些铺子的背后都有着某些人的影子。 “这……我……” “大牛!” “别别别,我说,我说!” 秦玉一见身边的黑大汉又要动手,瞬间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的全交代了! “是柳云成,柳家少爷让我这么做的!” 宁修言显然是没有听说过这人,下意识看向二牛,“这柳云成是谁?” 没想到二牛一听到柳云成三个字,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娘的,没想到是这个狗东西!” 宁修言有些诧异,听二牛这口气好像是跟这姓柳的有旧怨啊! “侯爷,你刚醒来,所以不记得也正常,这柳云成是京都白羽卫副统领柳石钦的儿子,这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贪财,儿子好色,干的都不是些人事儿!” “我跟他有仇?” 二牛点了点头,“早些年您回京都述职时,遇到这小子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一怒之下就将他给揍了一顿,他爹那会儿还是白羽卫中的一个正五品军校副尉,莫说是跟老侯爷身份没得比,就是跟您当时的身份也天差地别,所以他爹当夜就带着柳云成来侯府登门道歉!” “后来呢?” 顿了顿,二牛接着道:“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跟您八字不合,还是那年犯太岁,没两天又在望川楼犯到您手里了!当时他调戏的还是个外乡女子,而那次您下手狠了些,将他的一条胳膊给打折了!” 宁修言哑然,这孙子是真背啊! 第5章 新仇旧恨一起算 “所以因为这事儿他就记恨上我了?” “属下不知,或许是吧!” 宁修言微微颔首,扭头盯着秦玉冷声开口:“这几年的租子都怎么分的?” 秦玉额上早已沁满了汗珠,颤抖着身子道:“七成都在柳云成那儿,还有三成小人折换成了银票,就藏在这床头下面!” “就为了这区区三成,你便将侯府给卖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在宁修言看来自己一个现代人穿越过来,别的不敢说,至少赚钱这一块应当是没什么问题。 何况自己即便是再落魄,毕竟还顶着个镇远侯的名头,普通商人多少还是会畏惧些! 二牛在听到秦玉交代的瞬间,便快步来到床边仔细翻找一番,很快就将搜出的一沓银票递给了宁修言。 随意地翻看了两眼,宁修言心中已然有数。 每张银票面值一百两,粗略的算了算,加起来估摸着得有个一万五千两左右! “为了这一万五千两,就把自己身家性命全都搭进去了,值得吗?” 闻言秦玉立刻慌了神,不停地虚空叩首求饶。 “侯爷,小人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求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人一家可就指望着我养活了!求您了,侯爷!求您了!” 没有丝毫怜悯,宁修言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对着二牛沉声吩咐。 “捆好他,一会儿回城内让大牛将他送交京都府处理!” “喏!” “侯爷,侯爷开恩啊,侯爷!没了小人,往后我这一家老小可还怎么活啊!” 宁修言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了眼这个满脸泪水,显得既可怜又可恨的胖子。 “我侯府待你不薄,你却卖主求荣,都是成年人,既然事儿做了,就得认,也别想着后悔,否则就对不起当初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且……” 顿了顿,宁修言言辞冷冽:“不是只有你才有家人,屋外那些个佃户,他们谁没家人?谁不需要养家糊口?”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小屋,徒留身后的秦玉哭得撕心裂肺。 至于他是后悔还是自责这些都不在宁修言的考虑范围! 看着还在忙碌的佃户们身影,宁修言犹豫片刻忽然高声喊道:“诸位乡亲们,还请将家里人都喊出来,我有事儿宣布!” 很快,最先听到动静的人纷纷走出房屋,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庄子上的人也都陆陆续续来到了宁修言的身前。 看着这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佃户们,宁修言心中不免升起了些许同情。 无论哪个时代,底层人民想要活着都是尤为不易! “诸位,今日之事算是解决了,但眼下追回的银钱只有一万五千两,我想了想决定先将其中的一万两退还给诸位,至于这钱该交由谁来保管或者怎么分,还请诸位选一个信得过的人出来!” 没一会儿,在佃户们的推举下,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走了出来。 “小老儿见过侯爷!” “老人家不必多礼,敢问您怎么称呼?” “回侯爷的话,小老儿曾是杏花村的村正,若是侯爷不嫌弃,唤小老儿一声老田便是!” 点了点头,宁修言没有废话,直接将手里的银票数出一万两交到田老的手中! “田老,这些银票交由你保管,该怎么分您看着来,只要别出岔子就成!至于这管事一职,我想了想,与其花钱孤外人来打理,不如就交给田老您来代为管理,每年我会派人按时来收取租子!而您代理管事一职,我也会开工钱给您!所有的租金依旧不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田老慌忙摆手拒绝:“侯爷使不得,使不得,能……” 不等田老说完,宁修言便出言打断。 “田老,您就安心替我守好庄子就成,我还得回去和别人算总账,就不多留了,秦玉我会将他带走交由京都府处置,隔壁的屋子往后您就安心住那儿,其他的事儿无需您操心,若是碰上解决不了的麻烦,派人去侯府传个信即可!” 田老热泪盈眶,握着宁修言的手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拍了拍田老的手背,宁修言嘱咐道:“田老,这庄子往后您老就多费心,还有这庄子我来时看了,到现在也没个名字,以后就叫杏花庄吧!” …… 自打离开杏花庄起,马车内的宁修言就盯着手中的契书愁眉不展。 二牛见状小声询问道:“侯爷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反复翻看着手里的契书,宁修言半天才沉声开口:“嗯,按理说侯府的铺子与庄子几乎都选择了吃里扒外,尤其是这些店铺……” “店铺怎么了?” 见宁修言欲言又止,二牛疑惑不解的问道。 “所有店铺之中,就属朱雀街李掌柜租住的店面位置最好,可偏偏他却能出淤泥而不染,按时交租不说,还能逢年过节的送点礼物什么的,你就不觉着奇怪?” 二牛倒是没有同宁修言一般想得那么多,反而对这位李掌柜称赞有加。 “我倒是觉着兴许人李掌柜刚正不阿呢!反正那会儿每次我们从她店铺前路过,她都会请我和我哥去店里吃些茶点!” 看着对李掌柜推崇备至的二牛,宁修言懒得同他多说。 要知道京都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深,倘若没点水性,那可是会淹死人还捞不着尸首的! 就二牛这样看似机灵,实则不过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终归是没读过书的大老粗一个,真要指望他跟别人玩心眼子,怕是县衙里的一个主簿就能将他轻松拿捏! 而就在这时,大牛的声音却是忽然传来。 “侯爷,李掌柜的竹文轩好像出事儿了!” 听到这话,宁修言眉头微挑,掀开车帘的刹那,就瞧见门头颇有几分素雅的店铺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以前有人来闹过事儿吗?” “不曾有过!至少我和二牛没见过!”大牛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自打昨夜开始,除了对李嬷嬷母子三人无条件信任外,对余下的人和事,宁修言皆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于是打定主意,决定先看看再说! “李掌柜,我家少爷前前后后来您这竹文轩也不下十回了,这店里的花销也不小,不过是想请您赏脸吃顿饭而已,您又何必再三推辞?况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在这京都做生意的,哪个不是靠着白羽卫照拂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李掌柜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吧?” 开口的是一个长相寒碜的下人,而他旁边站着个少年,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沉迷于酒色之中亏了身子的二世祖。 虽衣着光鲜亮丽,却也掩盖不了其神态疲乏,双眼无神的事实! 而此时竹文轩内一名丫鬟却是双手叉腰挡在样貌俊美的少年郎身前。 “我家掌柜说了不去就是不去,难不成你们还想在这朱雀街上抢人?” 眼前的一幕令宁修言目瞪口呆。 前世互联网发达,他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不少纨绔子弟搭讪、调戏美女的,但真就没见过调戏俊美少年的! 他诧异地回头看了眼大牛问道:“大牛,咱们京都的王公贵胄莫非盛行龙阳之好?亦或是喜欢养男宠?” 大牛憨厚的摇了摇头,回头看向二牛。 “二牛,你知道不?” 二牛哑然失笑:“侯爷,人李掌柜是女儿身,平日里为了方便干活,所以才作男子打扮,若是穿着长裙,端茶递水什么的着实不方便!” 宁修言这才反应过来,古代钗裙好看是好看,但太过麻烦,若是人多的话,做起事来确实极为不便! 否则各大酒楼又怎会多是男子跑堂? 倘若多招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岂不是更容易吸引人流? “她家这竹文轩到底是做什么的?就她和这婢女两人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就是平日里供一些文人雅士在这聊天喝茶,偶尔有几个来了兴致的也会赋诗作画,焚香抚琴什么的!” 宁修言暗感有趣,合着弄半天就是开了间高端点的茶社啊! 正想着,那名肾虚公子当即脚步轻浮地跨出,面露嚣张跋扈之色。 “今天我柳云成还就请定她李紫涵了,在京都,谁不给我柳家几分薄面?若是识相点就自己跟着我走,免得逼本少爷动粗,到时候可别怪少爷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说着那只咸猪手就朝着李紫涵白嫩到近乎能掐出水的脸蛋摸去。 而听到柳云成三个字,宁修言本来一路都不曾舒展的眉头忽然就愁色尽褪,嘴角更是若有若无的浮现出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 不等二牛开口,宁修言轻轻一跃便跳下马车。 随手拨开人群一个箭步上前,朝着举止轻佻的柳云成腰间就是一脚。 突如其来的巨力令后者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就朝着竹文轩的台阶摔去。 不等奴仆赶来搀扶,柳云成就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宛如寒冬腊月中刮起的冷风,吹得自己鸡皮疙瘩布满全身! “给你面子?你他妈有几个师啊?” 而在佳人近前失了脸面的柳云成,恼羞成怒地爬起身,头也不回就骂道:“哪个小王八羔子,敢打你柳爷……” 可话未说完,见着眼前之人时,原本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转而目露惊惧道:“是你……你这个傻子?” 一抹阴冷至极的笑容顷刻间爬上宁修言的脸庞! “傻子?你是在说我?柳云成,我看你是想再折一次胳膊了是吗?” 而看着宁修言此刻如猛虎下山般的气势,柳云成不自觉地躲在了一众奴仆身后,颤声道:“你……你好了?” 宁修言唇角上扬,轻笑出声:“托柳少爷您的福,本来本侯还不信二牛说的,没想到啊,看来老天爷是知道你今天要作恶,所以特意掐着时间让本侯昨夜醒来!” 一听这话,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中有人认出了宁修言。 “这不是镇远侯家的小侯爷吗?” “别乱说,人家已经袭爵了!现在是正儿八经的镇远侯!” “我听说他不是心智受损成了痴儿吗?” “嘘,不要命啦!” 听着一旁百姓的议论,宁修言嘴角猛抽,可碍于身份也不好发作,只得将邪火撒在柳云成的身上。 “柳少爷啊,柳少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今天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看着将骨节捏的咯吱作响,步步逼近的宁修言。 柳云成此时哪儿还有先前那般不可一世的姿态,整个人就跟个鹌鹑似的浑身发抖。 “你……你想干嘛?别过来,这里……这里可是朱雀街,难道……难道你还想打我不成?那我可要去京都府好好告你一状!” 宁修言脚步一顿,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抖若筛糠的柳云成。 “柳少爷,你要告我?” 见宁修言停下脚步,柳云成还以为他怕了,毕竟镇远侯府今非昔比。 眼下镇远侯府无权无势,而他宁修言也仅仅是有一个爵位而已。 但自己爹那可是实打实的白羽卫副统领,从三品的京都武职。 正要是闹起来,指不定谁吃亏! “行,那感情好,咱俩现在就一起去京都府,我还正愁找不着你呢!” 柳云成一听这话,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警惕地看向宁修言试探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呵呵,二牛,将人带出来!” “喏!” 瞧见被捆得跟个年猪似的秦玉,嘴里还塞着布条在那儿呜咽叫唤,柳云成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没有丝毫犹豫,一推身边仆从叫嚷道:“给少爷我拦住他!” 而他自己却是转身就跑,只要跑回家里就安全了,即便他宁修言如今身为侯爷,总不能打杀上门来吧? 只要拖到自家父亲下朝,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宁修言怎么会让到嘴的鸭子给溜走? 看着四五个面露恐惧,畏葸不前的柳府下人,宁修言压根就没管他们,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身旁走过。 而其中一人见状猛地一咬牙,举起手中的木棍就要朝宁修言砸下。 就在这时,一个铁塔般的身影一把握住木棍,反手就是一拳轰在那人的腹部,后者顿时身躯弓成了虾米,木棍也被大牛一拳砸断! 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让柳云成逃跑之路异常艰难,还不等他挤开人群,突觉领口一紧,整个人便被倒拽了回去,跌坐在地! “跑啊,柳少爷,怎么不跑了?” 看着一脸狞笑走向自己的恶鬼,柳云成仿佛又回到当年被宁修言折断手臂的那一日。 仅是一瞬,他下身便流淌出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 这让宁修言捏着鼻子跳到一旁,厌恶地看着被自己吓懵掉的柳云成。 “不是,哥们儿,你什么毛病?至于吗?见过泪失禁的,头一回见着尿失禁的,你真是让本侯开了眼界了!” 此时宁修言身边一股香风袭来,虽是男装,但女子姣好的容貌还是令这位穿越而来的现代人略微有一丝丝失神。 在此之前,他只听说过男身女相,可李紫涵的出现,却在此刻将这四个字具现化了!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兄弟,你好香啊!” 第6章 无缘对面不相识 宁修言出人意料的孟浪之言,令李紫涵瞬间俏脸爬满红霞,整个人也是呆愣当场不知所措。 见李紫涵双颊泛起醉人的红晕,宁修言这才猛地想起来这里不是前世,而自己如此轻佻的言语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若是令这位李掌柜心生嫌恶,到时候可就亏大了! 毕竟一个能顶着巨大压力选择给侯府雪中送炭,而不是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的女子,是值得自己尊敬的。 一想到这,宁修言赶忙拱手表达歉意。 “对不住,李掌柜,是本侯一时语快,刚苏醒不久,神志尚还浑噩,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李掌柜包涵一二!” 李紫涵一愣,诧异宁修言转变得如此之快的同时,一双美眸上下打量起来,仿佛要将他看个透彻。 自从离家出走来到京都躲避父亲安排的联姻开始,这日子过得可就不比家中。 但凭借着容貌与聪慧,在这京都达官显贵之中也是周旋的游刃有余。 她自恃见过不少王侯公孙,有一掷千金为博自己红颜一笑的,也有装腔作势逼自己就范的,更有甚者便如躺在地上的柳云成,仗着家世想要明抢的! 可无一例外,眼底全透露着对自己这具娇躯不加掩饰的欲望。 唯有宁修言此人倒是有趣。 虽然言语冒失,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礼数,便是称呼他一声登徒子都不为过。 但怪就怪在,偏偏在他的眼中自己没有看到一丝一毫那些贵胄子弟赤裸裸的欲望,反而清澈如水。 如此唐突的话语不像是有意调戏,反而倒像是随口的无心之言! 要知道,在镇远侯府落魄之前,宁修言可是被世人称为大夏麒麟子,更是多次跟随老侯爷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 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恃才傲物,反而谦逊有礼,温润如玉,是大夏不可多得的人才! 甚而不少人都在传大夏未来有宁修言在,便可百年无虞!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先帝招他为驸马,将自己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天宁公主,也就是如今的大夏女帝沈卿绾下嫁与他! 更是将宁修言率领的军队更名为沈卿绾的封号,天宁军,寓意天下安宁,可谓是荣宠至极,风光一时无两! 时至今日,这份殊荣在大夏也是独一份! 奈何天妒英才,秦岭山一役,天宁军不知为何兵败如山倒,宁修言更是在突围之后不久便陷入昏迷。 直到太医院众人不眠不休研究其病症,最终在历时半月后,才好不容易将他唤醒。 可没想到宁修言却成了一个傻子。 而痛失爱将的先帝也因秦岭关失守,一怒之下重病不起。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没多久,前方便又传来噩耗。 替先帝御驾亲征的太子与镇远侯府的老侯爷双双战死沙场! 这对本就遭受打击而一病不起的先帝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甚至就连传位诏书都没来得及写完,便撒手人寰。 好在先帝自觉大限将至前就秘密派人传信沈卿绾的母族,也就是手握重兵的英国公丁修。 命他领兵入京,拱卫京都。 这才没有出现各地藩王叛乱,从而让沈卿绾顺利登基! 可就是这么一位令先帝称赞,女帝倾心的少年将军,如今在李紫涵看来,怕是言过其实。 至少在自己这里不是! 但……却别有一番趣味! 而女人对男人的好奇心,通常便是她沦陷的开始?。 李紫涵刚欲俯身行礼,但很快察觉此举与自己穿着不符,转而抱拳开口。 “侯爷不必如此,在小女子看来,侯爷虽心直口快,但胜在坦荡,至少要比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强上百倍,况且,小女子与婢女能在京都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全依仗侯府租给我主仆二人的这间店铺,加之今日侯爷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侯爷!” 宁修言对李紫涵这番说辞并没有太多的感触,横竖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客气话,听听也就行了,当不得真! 只不过他倒是对李紫涵这人来了兴趣,人美声甜不说,这身材也是堪称一绝。 纵使是有着男子衣物的束缚,却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规模,足见此女心胸宽广,不是自己可以单手掌握之人! 尤其是这双瑞凤眼,眼型细而且长,仿佛永远都是一副对着你笑靥生花的模样,非常有亲和力。 这样的眼型堪比传说中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 仅是一眼,宁修言便在心中对她下了判断! 如此貌美还能在京都这等鱼龙混杂之地混得游刃有余,此女绝非普通闺阁女子,手段更是远超一般大家闺秀! 当即收回眸光,对着李紫涵笑道:“李掌柜哪儿的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辈义不容辞,实不相瞒,本侯昨夜刚刚清醒便听闻家中嬷嬷所言,本想着今日在府中设宴招待李掌柜,感谢李掌柜多年的帮衬,但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柳云成,所以宴请之事怕是要耽搁了,改日,改日本侯必定府内设宴,到时候还望李掌柜赏脸才是!” “不敢劳烦侯爷,既然侯爷还有要事在身,理当以正事为主,至于宴请一事,只要侯爷开口,小女子定会如约而至!” “如此,本侯便先告辞了!” “侯爷慢走!” 目送宁修言押着柳云成等人离去,李紫涵微微眯起双眼! “珍儿,你说镇远侯这人如何?” 珍儿略一思索,便将心中所想悉数道出。 “京都盛传镇远侯没傻之前为人谦逊有礼,温文尔雅,可今日奴婢观其言行却与描述中大相径庭,举止轻浮不说,他那双眼睛就……就……” 李紫涵眼角含笑:“就什么?” “就没从小姐身上下来过!” 闻言,李紫涵瞬间双颊通红一片,娇羞道:“休……休要胡言乱语!” 珍儿嘟起小嘴反驳道:“才没有胡言乱语,刚才奴婢瞧得真切,不信小姐没发现!只不过侯爷与先前那些世家子弟不同,他的眼睛不会吃人!” 李紫涵拍了拍珍儿的小脑袋,语气中带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是啊,他的眼里虽有男女之情,却无半分欲望,所以说这饭啊,小姐我怕是吃不到咯!” “啊?” 珍儿诧异的看向李紫涵,有些疑惑不解。 轻点了下珍儿的秀额,李紫涵语气有些失落。 “有欲方有求,他瞧我的眼神没有半点男女之欲,又怎会真的设宴请我过府一叙!不过是些场面话,给彼此一些体面罢了!” “那小姐,若是镇远侯真的设宴呢?您赴约吗?” 略作沉吟,李紫涵白嫩的脸庞浮现出些许狡黠之色。 “去,为何不去?他镇远侯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能白吃一顿饭,何乐而不为呢!” 珍儿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李紫涵,试探着开口问道:“小姐,您莫不是对镇远侯……” 话音未落,李紫涵耳根子一烫,当即佯装恼怒地举起手追打。 “让你乱嚼舌根!” “哎呀,小姐,奴婢还没说什么事呢!” “你还说!” …… 跟在御林军身后的宁修言,自迈入文德殿的那一刻起,心脏就扑通狂跳。 出于好奇心作祟,他一直想要抬头打量一番,可又觉着封建王朝的规矩太多,万一一个不小心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从而触怒了龙椅上的那位女帝,那就亏麻了。 于是强压住心中冒出的奇怪想法,紧盯着脚尖亦步亦趋的老实跟着。 那模样,像极了宫中低眉顺眼的小太监! 而龙椅上的沈卿绾瞧见大殿中的这一幕,不禁黛眉微蹙。 朕芳心暗许的少年将军,如今怎的这般谨小慎微。 直到陈恩轻咳一声,沈卿绾方才反应过来,宁修言已经站在大殿之中许久了,群臣也在等着自己问话。 当即整理了下裙摆,故作诧异道:“镇远侯今日怎的上朝了?莫非是身体康复了?” 宁修言想了想,决定还是学着电视剧里的范本回答:“托陛下的福,臣于昨夜苏醒,只是这记忆尚还有些模糊!” 听到这话的沈卿绾,藏在龙袍之下的一双玉手死死握紧,面上却神色如常。 “哦,既然这身子还没好利索,镇远侯为何不在家中安心休养,何故上殿?” 宁修言心中微微叹息,自己是真不想来啊! 可是没办法,谁让家中还有四张嘴等着吃饭呢! 自己的钱还得自己要不是? 万般无奈之下,宁修言双膝一弯,口中高声道:“陛下,臣有冤屈,还望陛下替臣做主!” 而这句话却犹如一根利箭射中了沈卿绾的心房,令她娇躯一震。 “镇远侯不必如此,且先起来回话!” “多谢陛下!” 可起身的宁修言却依旧眼睑低垂,未曾抬头看龙椅上的自己一眼。 这在沈卿绾看来,宁修言是心中有怨。 想来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的保护却是令他心生嫌隙了! 即便隐藏得再好,沈卿绾的语气之中还是不免掺杂了些许委屈。 “为何不敢抬头看朕?” 被女帝突如其来的一问,倒是让宁修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世的古装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见着皇帝就该低着脑袋,这样方能显得皇帝尊贵啊! 若是直视天颜那可是大不敬啊! 可女帝发问,自己又不能装聋作哑,无奈之下,宁修言只得硬着头皮解释:“臣痴傻五年,恐御前失仪触怒了陛下,故而不敢直视天颜,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既是有冤,爱卿尽管抬头答话便是,朕恕你无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宁修言也就索性抬头看向了龙椅上的女帝! 只不过有着冕旒前珠帘的遮挡,宁修言一时间也看不清女帝的真容。 不过倒也没事儿,只要自己能申冤就成,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而这时隔五年的再度对视,却险些让沈卿绾于众臣面前失仪。 依旧是自己所熟悉的脸庞,只不过这一次宁修言的眼里却再无往日的那般深情,反而清澈明净,似是不认识龙椅上的自己。 刹那间,那对深邃明亮的眼眸令沈卿绾的心房没来由的一痛! 强自镇定下来的沈卿绾决定先将朝堂之上的事情处理完,至于其他的,等下了朝之后再议也不迟。 如今自己日思夜想之人已然苏醒,只要与他言明,聪慧如他,定然知晓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良苦用心! “不知镇远侯有何冤屈要申?” 一听这话,宁修言当即开口。 “陛下,臣要状告白羽卫副统领柳石钦之子柳云成,趁微臣心智受损之时,暗中串通侯府上的田庄管事,侵吞我侯府五年的田租,不仅如此,他还命田庄管事以臣需要救治为由,私自将田租上涨,从以往只收一成租金,到如今要收七成,诓骗田庄上的佃户足足五年之久,这是要吃我镇远侯府的绝户啊!而且先前来的路上,臣恰巧撞见他当街强抢民女,故而一气之下将之揍了一顿,带入皇宫,请陛下圣裁!” 此话一出,整个文德殿宛如死水一般寂静! 而跪在大殿中的柳石钦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哈哈哈,好啊,好一个白羽卫副统领,好一个柳家!” 听完宁修言的叙述,沈卿绾怒极反笑,眼眸凌厉地看向柳石钦寒声开口。 “朕的柳爱卿,你可还有话要说?” 柳石钦顿时神色一慌,磕头如捣蒜般道:“陛下,镇远侯与犬子昔日曾有旧怨,如今大病初愈,臣以为其神智尚不清明,所说之事自然是作不得数,还请陛下明察!” 宁修言瞥了一眼柳石钦反驳道:“柳大人若是不信,我那吃里扒外的田庄管事还在定鼎门处跪着,大可以招他进殿讯问!至于强抢民女一事,今日朱雀街上的百姓可都瞧见了,皆可作证,而苦主也是租我侯府店铺的李掌柜,陛下可以派人将她传至大殿,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恰在此时,沈卿绾适时怒斥:“柳石钦,你还敢狡辩,可是要绣衣卫将当年被柳云成调戏的外乡女子一并传来?” 沈卿绾的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刻的柳石钦身子一软,宛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一旁的柳云成更是不堪,从被押进文德殿,看着自家父亲跪倒在地时就被吓得晕死了过去! “来人!” 一声令下,殿外的两名御林军应声而入。 沈卿绾厌恶的看向柳家父子,“将柳石钦、柳云成二人押入天牢,明日午时问斩!” “喏!” 随即又扫视群臣一眼,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齐江的身上! “绣衣御史齐江听诏!” “臣在!” “朕命你即刻带人前去柳府抄家,抄得的财物一律充入国库,至于柳家家眷全部押入刑部大牢,待明日柳石钦父子二人问斩后,男丁流放,女眷发配进和声署!” “喏!” 齐江刚要领命而去,却又听到女帝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 “慢着!” 只见沈卿绾美眸柔和的看向宁修言问道:“不知镇远侯这五年亏损了多少银钱?” 宁修言略作思考,便开口道:“不算店铺,光是田庄,侯府五年总共亏损约莫七万两白银!” “七万两白银?” 朝中大臣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要知道上好的田庄顶天了一年也不过堪堪是一万两收入,这还不是每年都能做得到! 而宁修言却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七万两,这不是把别人当傻子骗吗? 但众人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哪儿管他人瓦上霜? 左右不是自家掏钱,心疼不上,也犯不着为了一个罪人与刚刚苏醒的镇远侯交恶。 况且,保不齐他以后还会得到女帝的重用,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为官之道,不外如是! 只不过不少人心中都在暗想,为何当初痴傻的不是自家儿郎,不然今日这七万两不就成了自己的了? 此刻,户部尚书王茂清却是忽然出列开口驳斥。 “陛下,臣以为镇远侯故意夸大损失,想要借机敛财!如此欺瞒陛下,其心可诛,还望陛下治其欺君之罪!” 见有人出言,监察史张苍也是帮腔道:“陛下,臣以为王尚书所言在理,镇远侯此举确有欺君之实,恳请陛下降罪,以肃朝纲!” “请陛下降罪镇远侯,以肃朝纲!” 沈卿绾看着底下跪倒一片的朝臣,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 拉下一个柳石钦,你们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扳回一城? 可正如王、张二人所言,宁修言的话确有些欠妥,毕竟七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 平白无故的多出两万两白银,任谁看了都会眼红! 百般思索之下,沈卿绾决定以宁修言刚苏醒为由替他解释过去。 没成想宁修言却是抢先一步与群臣对峙了起来。 “笑话,诸位大人以为这七万两是为本侯自己要的?” 此话一出,沈卿绾顿时疑惑,难不成宁修言还有什么别的深意? 果不其然,不等众人开口,宁修言冷声道:“诸位大人锦衣玉食自是不知民间疾苦!可我侯府的佃户们却是被柳云成与秦玉二人联手诓骗了五年,他们每年勒紧裤腰带从家中挤出七成的佃租用于给本侯治病,这七成对你们来说不多,但对他们而言那是几乎倾尽了所有!这七万两除了本侯自己的租金外,余下的悉数是给这些佃户的精神损失……哦不,是赔偿!” “一派胡言!” 王茂清冷哼一声,随即对着台阶上的女帝道:“陛下,镇远侯如此狡辩,足见其毫无悔改之意,其心可诛,臣以为……” 可不得王茂清说完,宁修言便厉声怒斥。 “王尚书,若你不信,大可以去我侯府的杏花庄上瞧瞧,看看佃户们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如此正值深秋之际,庄上的孩童们还身着单衣!不知你家中可有子嗣?若有,本侯也不要你家中子嗣穿他们的衣物过上五年,只需过上一月即可,如何?” 王茂清哪能同意宁修言的话,若是这样,自家的孙子不得冻出病来? 一见他那副模样,宁修言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嘴角冷笑:“怎么?王大人是不愿意?那好,张大人,不知你家中可有子嗣?” 张苍顿时哑口无言。 宁修言不理会两人,接着杀人诛心道:“两位大人尚且心疼自家子嗣,那些佃户就不心疼自家孩子了?还是说你们两家孩子的命是命,别人家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都说为官者理当躬履俭素,爱人如子,看来二位大人也不是什么好官啊!便是与民同苦都做不到,如何能体恤百姓疾苦?” 宁修言一番直指人心的发言,顷刻间令王茂清与张苍二人汗如雨下。 就在二人不知该如何反驳之时,一道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忽然响起。 “镇远侯此话言重了!” 第7章 郭子瑜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名身穿绯红官服,腰间佩戴着银鱼袋的官员缓步走出。 向着龙椅上的女帝深深一礼后,方才回头对着宁修言恭敬道:“见过镇远侯!” 宁修言左眉上挑,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唇红齿白,丰神如玉的少年郎。 此人缓带轻裘,貌似潘安,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散发出一股令人舒适自在的感觉,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涵养极深! 卧槽,这哥们儿是谪仙下凡吧?这神态,这气质,卧槽,妥妥的人生赢家啊!饶是强如我巅峰时期,碰上他也得退避三舍! 倘若这小子勾勾手指,还不得将京都那些个深闺名秀迷的自荐枕席? 当然,作为一生要强的华夏人,宁修言这一生又怎会弱于他人? 顷刻之间,眼眸中便蕴含了三分悲伤七分寡欢的忧郁气质。 “你是?” “回镇远侯,下官乃是兵部左侍郎郭子瑜!” “郭子瑜?” 口中细细咀嚼着三个字,脑海里却近乎疯狂的搜索着关于郭子瑜的信息。 遗憾的是即便宁修言将自己的cpu转冒烟了,还是没有想起关于郭子瑜的只言片语。 见宁修言如此,郭子瑜轻笑着开口:“镇远侯没有听过下官也属正常,当年下官不过是三甲百名开外,之后便在外当了个县令!五年前才刚刚调回京都任职!” 见对方自报家门,宁修言也就顺势抱拳行礼。 “原来是郭大人!失敬失敬,不知郭大人所说再下言重了是何意?” “不敢不敢!” 郭子瑜赶忙回礼,随即解释起来。 “镇远侯方才之言却是令我等百官汗颜,诚如镇远侯所言,为官者理当躬履俭素,爱人如子,只不过二位大人身居高位,目光自是要比寻常官员看得长远,更是要将心思放在最为重要的事情上,替陛下分忧!而事关百姓民生之事,自是有一方县令操持,如此各司其职,方能保我大夏国祚绵长!” “是啊,郭侍郎所言在理!” “身居要职自当是站得高,看得远,倘若只是将目光放在咫尺之内,如何能够让大夏国运长久?” “要不说还得是郭首辅的儿子呢!小阁老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不愧是郭家麒麟子,郭首辅教导有方啊!” 听着两旁的彩虹屁,宁修言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便又听郭子瑜道。 “诚然,镇远侯所言亦是在理,但镇远侯府上佃户们的遭遇非是我大夏官员不作为,实则是有奸臣作祟,三位大人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实不该因柳家父子伤了和气,一切源头皆因柳家父子所起,故而……” 话未说完,郭子瑜便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大殿地面。 “臣恳请陛下念在杏花庄佃户们忠心为主的份上,免其三年田赋,至于镇远侯口中的七万两虽不知真假,但想来以镇远侯的人品应是不会有差,只不过如今国库并不充盈,所以还请陛下三思!” 宁修言本来听着郭子瑜的话还觉得挺高兴的,可最后闹了半天还是嫌七万两多了? 甚至最后牵扯出了国库,笑话,我自己的钱,关国库何事? 这可把宁修言气坏了,断人财路更是如同杀人父母,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刚准备舌战群儒,却听一道清泠的声音自身后传出。 “若依郭爱卿所言,此事应当如何处置才最为妥当?” “回陛下,臣以为,杏花庄的佃户们忠心为主理当嘉奖,而镇远侯的损失也不能不补偿,故而臣才斗胆请陛下免去杏花庄三年田赋,一来是对佃户们的褒奖,二来也算是略微弥补了镇远侯这几年的损失!其次,依镇远侯府的损失臣不敢妄下判断,所以臣思来想去,还请陛下从柳家抄没的家产中取五万五千两白银作为对镇远侯府的补偿!” 嗯?七万两变五万五千两?合着那一万五千两你补给我?免去三年田赋又怎么了?能和一万五千两的真金白银相比吗? 一万五千两那是自己的,田赋是人女帝的,哪个多哪个少我能分不清楚? 一念至此,宁修言看向郭子瑜的眼中带上了些许不爽,想也不想就跪倒在地。 “陛下,这七万两并非是臣贪得无厌,实则佃户们本就极为不易,况且若是如郭大人所言,倘若身居高位者便要将目光放得长远,从而对百姓生活艰辛视而不见,臣斗胆一问,若有朝一日,大夏连这千千万万的基石都没了,纵使目光放得再长远又有何用?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无论身居何职,理当都该以百姓为重,请陛下明察!”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这八个大字一出,刹那间整座文德殿鸦雀无声。 沈卿绾更是美眸明亮,看向跪倒在地的宁修言,不由得露出些许柔情。 只不过宁修言与郭子瑜二人说的都有道理,一时间她也不好定夺! 想了想,沈卿绾红唇轻启:“杏花庄佃户忠心护主,其心可嘉,即日起,免去杏花庄未来三年的田赋,镇远侯多年损失便从柳家抄没的家产中取六万两当作补偿!此事便算了结了,往后谁也不许再提!” 众臣闻言皆是跪倒在地,口呼圣明! 而俯首的宁修言却是撇了撇嘴:这女帝还挺会做人,两边谁也不得罪,各取一半,帝王之术算是给这小丫头玩明白了! 行吧,六万两就六万两,总归是要比五万五千两多。 再一个,自己不是已经收回了一万五千两了嘛,加起来比七万两还多出五千两,这笔买卖不亏了,见好就收吧! “镇远侯,你可还满意?” 我说不满意你能同意? 原本下撇的嘴角随着宁修言再度抬头,已然是一副感激涕零的神色。 “臣谢陛下厚爱!” 沈卿绾微微颔首,面露和煦对着宁修言道:“那便先站在一旁候着!” “喏!” 转而美眸又看向众臣,将早已准备好的问题抛了出来。 “如今柳石钦已下狱,这空出的白羽卫副统领一职,诸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啊?” 听到女帝提及此事,不少人的心思都开始活络了起来。 很快,一名武将就站出来,双手抱拳,瓮声开口。 “陛下,臣以为白羽卫身负拱卫京都要职,而副统领一职更是重中之重,理当交由一位心性纯良之人,否则再出一个柳石钦恐会令京都百姓心生怨怼,故而臣举荐严家严羽担任京都白羽卫副统领一职!” 第8章 臣乃武将 “陛下,臣举荐李庭!” “陛下,臣认为霍文隽乃不二人选。” “呵,李大人,你举荐自家侄儿倒是举贤不避亲啊!” “熊大人此言差矣,那霍文隽又何尝不是熊大人的门生?” “你……” 而此刻躲在文德殿角落里的宁修言,一边看着文德殿内文武百官为了这个空缺争得面红耳赤,一边在脑海中快速查阅着这些人嘴里的名字。 寻思着有没有同自己相熟的,也好提前套套近乎,搞好人际关系什么的,至少为将来自己的生意打下夯实基础! 毕竟有人照拂,这生意做起来自然得心应手,也能省下不少麻烦! 至于这白羽卫副统领一职,他看都不看一眼! 当然,这倒不是因为宁修言乐得清闲,相反,若是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争上一争! 华夏儿郎谁不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能披坚执锐,学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将军,杀得贼寇人头滚滚! 奈何童年只能手持一柄木剑斩尽地里的油菜花,还得被家中长辈从村东追至村西,溃败而逃! 只不过谁让老侯爷走得早呢! 自己背后又没个靠山,就连母亲的娘家人都不管自己! 这样的肥缺哪儿能轮到自己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孤儿来担任? 横竖这职位也落不到自己头上,就当是来文德殿看乐子了! 而与他抱有一样想法的还有朝中一些同样是没有靠山庇护的散户! 这些人位置不高不低,所能参与决断之事几乎少得可怜,有时候就连他们自己都怀疑,迈入这座文德殿到底是不是来凑数的! 眼见着大殿之中争吵声愈演愈烈,有的人甚至都准备撸袖子开干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娇斥吓得文武百官纷纷跪地,口呼陛下息怒! 宁修言微微错愕,随即也跟着大部队跪倒在地! “吵什么吵?当朕的文德殿是坊间的菜市场吗?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我大夏朝的重臣,如今却如乡野匹夫般口出粗鄙之言,与坊间泼皮无赖有何区别?” “陛下恕罪!” “一个个不想着如何为大夏出谋划策,替天下苍生谋取福祉也就罢了,成天就盯着那些个空缺职位,真当朕不知道你们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吗?荆州痘疮一症,你们可有想到解决的法子?为了一个白羽卫副统领一职便要相互攻讦,你们是想大夏在朕这里灭亡不成?” “臣等不敢!” 沈卿绾嘴角冷笑连连:“不敢?朕看尔等敢的很!真以为朕没有自己的考量?若是举荐之人确有真才实学,朕不是那等不懂放权之人,可你们看看自己推荐上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齐江!” “臣在!” “将查到的东西都给诸位爱卿念上一念!” “喏!” 随即齐江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当着群臣的面翻开后便高声念诵。 “严羽,夏德三年,在清风阁与一商人因青楼女子产生口角,继而大打出手,后被……李庭,夏德四年,曾……,霍文隽,夏德四年,与……” 待齐江宣读完后,便垂手退至一旁。 沈卿绾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推荐三人的官员冷声开口:“这便是你们推荐给朕的人选?” “臣……” “闭嘴!” 沈卿绾怒斥道:“尔等自己不思进取,还要将这等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塞入白羽卫,究竟是何居心?是想再多出个柳石钦来,让百姓戳着朕的脊梁骨骂朕吗?” “臣等有失察之职,还望陛下责罚!” “责罚?好,镇远侯,你来给朕说道说道,像他们这样的该当如何?” 宁修言一愣,随即耷拉着脑袋沉声道:“臣乃武将不善言辞!” 他可不傻,这种情况下选谁都得让另外一方记恨上。 眼下自己无权无势,孤家寡人一个,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才不会傻到被女帝当枪使,去蹚这么一趟浑水,爱谁谁! 沈卿绾气息猛地一滞,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宁修言竟会给她这么一个答案! “好好好,镇远侯倒是没有白白傻了五年,都学会趋利避害了,既然如此,朕就偏不让你独善其身,来人,拟诏!” “即日起,任命镇远侯为白羽卫副统领,倘若京都再有此等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之事发生,朕唯你是问,退朝!” 说罢,便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陈恩则是面无表情的看向面面相觑的朝臣,尖锐的嗓子高声道:“退朝!” 徒留宁修言傻乎乎的愣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自己被推到了风尖浪口之上! …… “陛下,此举有否些操之过急了!” 承誉殿内,陈恩一边为沈卿绾泡茶,一边小声询问。 沈卿绾嘴角上扬,端起龙案旁的茶杯一饮而尽。 “无妨,朕今日就是在给他们提个醒,一来,让他们清楚,莫要以为有些事朕不知情,不过是念在君臣的情分上,给他们留了些脸面,二来,也是警告他们,不该动的心思就别动,不该伸的手别伸,否则谁敢伸爪子,朕就敢剁了它,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不到万不得已,朕不信他们会弃车保帅!” 陈恩默默点头,接着又道:“陛下,只是如此一来,是否会给镇远侯带来麻烦?” 被陈恩这么一问,本该塞入口中的糕点却是被其缓缓放下,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朕如何不知,只不过……哎,陈公公,你可知朕今年芳龄几许?” 陈恩想了想,轻声答道:“陛下过了腊月十五,便二十有二了!” 沈卿绾苦涩道:“是啊,过了腊月十五,朕便二十有二了,坊间寻常人家的女子如朕这般年纪早已有了子嗣,而朕在此之前,还在等着修言醒来,几欲放弃,可心有不甘!若非当年秦岭山一役,恐怕朕的孩儿也能满地跑了!” 话锋一转,沈卿绾气势逼人。 “眼下既然修言醒了,朕便不想再等了,该他的东西,朕要一样不少的替他拿回来,欠他的债朕也要一笔不落的助他讨回来,等大仇得报之后,朕要同他风风光光的成婚!” 陈恩心中微微叹息一声,这两孩子过得太苦了! “对了,秦岭山一事儿可有眉目了?” 一谈起正事,陈恩白眉轻皱,沉声道:“回陛下,据司隶卫传回来的消息,目前看来秦岭山一役并无异常!” 沈卿绾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轻声道:“越是没有发现,才越是可疑,当年修言手中的三万天宁军本该据守武宁关不出,等待皇兄与老侯爷将北狄人诱进山谷,再配合营州军从旁协助,彻底堵死北狄人的退路,从而一鼓作气吃光他们的楼烦骑兵,但不知为何修言会贸然出兵,导致自己突围后昏迷不醒,而朝中大臣纷纷落井下石,上书父皇说他贪功冒进!” 沈卿绾冷哼一声:“若说别人贪功冒进朕还信上三分,可以修言沉稳的性子决计不会如此,这其中必然有问题,父王驾崩前也曾屏退左右告诉朕,秦岭山战败非是天不佑我大夏,而是有人从中作梗!否则皇兄与老侯爷不可能双双战死沙场!朕也不会险些与修言有缘无分,欠朕的东西,朕要他们百倍偿还!” 说到这里,沈卿绾双拳紧握,眼神冰冷:“继续给朕查,命司隶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明秦岭山一战的真相,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倘若谁敢阻拦……立斩不赦!” “喏!” 第9章 没熟人 “呵呵,恭喜侯爷重新掌兵啊!” “有侯爷在,想来镇远侯府定能重现昔日盛况了!” “往后这京都在宁侯爷的管辖下,想来必定是歌舞升平啊!” 听着耳边传来的道贺声,无论虚情假意,还是借机调笑讥讽,宁修言照单全收,僵硬着张笑脸,一一回礼! 没办法,没有后台的人做起事儿来就是这般没底气,谁让没人给兜底呢! 但陪笑归陪笑,宁修言心里却是将女帝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个遍。 白羽卫副统领是肥差吗? 是! 是要职吗? 能拱卫京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偏偏这个差事落在自己头上就不是什么值得道贺的喜事了! 京都这个地方不比其他州郡,是大夏都城,是天子脚下! 这里的王孙贵胄,达官显贵遍地都是,路上随便找一两个衣着光鲜亮丽之人搭话,指不定就是谁家的关系户! 而自己被女帝赋予了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万一要是做不好,得罪人不说,怕是还得成了女帝的出气筒。 若只是出气筒也就罢了,横竖不过是挨顿骂,再不济受顿责打也成,可最怕的就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自己成了女帝推卸责任的替罪羊! 指望自己与她的一纸婚约? 笑话,若是真有用,自己这五年能过成那鸟样? 想着想着,宁修言便走到了定鼎门外。 大牛、二牛两人一见自家侯爷的身影,立刻一左一右的迎了上去。 然而当他俩瞧着宁修言那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大牛有些纳闷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宁修言面露苦涩地摇了摇头。 “别提了,真他娘的晦气,落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啊?” 二牛不明所以,不满道:“侯爷身体刚刚恢复,陛下怎得这般心狠就派您差事?” 大牛重重地踹了自家弟弟一脚,压低嗓音道:“闭嘴,这里是皇宫!” 二牛连忙抽了自己一巴掌,缩了缩脑袋,不再开口! “哎……要是领兵倒也好了,趁早远离京都这等是非之地,做个手握重兵镇守边疆的大将,日子过得还舒心些!” “那是……” 宁修言长叹一声:“陛下让我执掌白羽卫副统领一职!” 大牛闻言疑惑不解的问道:“侯爷,白羽卫副统领是份肥差啊!京都谁不眼红!陛下能将此要职交于你,想来还念着当年的情分!” 宁修言瞪了他一眼:“狗屁的情分,若是念着情分,能看着咱侯府被人欺负?还他妈肥差?我爹若是还在世,这自然是一份肥差,但现在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一个弄不好,被卷进什么大事里还得掉脑袋!” 大牛还想说什么,二牛插话道:“侯爷可是担心这京都内关系错综复杂,您怕抓了不该抓的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宁修言没好气道:“你说呢?” 二牛一拍胸脯,豪气道:“这个事儿侯爷就不用担心了!” 一听这话,宁修言立刻来了兴趣,凑上前小声道:“这话怎么说?” 二牛压低声音为其解释:“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因为出身低微与京都这些个达官显贵不对付,所以您压根就不用担心得罪什么人,反正在这京都就没什么人待见咱们侯府!” “漂亮!我说咱家落魄成那样都没人帮衬一二,合着我爹他就压根没什么人脉!” 宁修言拍了拍二牛的肩膀,对着他道:“赶明儿,趁早给本侯挑快风水宝地,保不齐哪天就得提前去下面见我爹娘了!” …… 当宁修言一行三人回到侯府时,一眼就瞧见大门处杵着个门神! “田大力?”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田大力这才扭头看去,顿时脸上欣喜若狂。 “侯爷,您回来了?” 宁修言诧异道:“你在我家门口傻站着干嘛?” 田大力一愣,随即憨厚地挠了挠头:“来庄上的时候,不是侯爷说侯府缺下人,让小人帮着您问问吗?一问之下,老多人想来侯府做工了,这不,我给她们都送侯府来了!” “那你这是?” “我这不是看侯府门口没有门房嘛,寻思着充当门房!” 看着敦厚老实的汉子,宁修言一乐,随口道:“那成,你就在这站着吧!” “喏!” 临进门,宁修言回头看着田大力依旧纹丝不动的迹象,笑骂道:“你是缺心眼儿吧?好赖话都听不出来?赶紧的,跟我进来!” 田大力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事儿?” “侯爷,那这侯府大门咋办?” 宁修言一拍脑门,无奈道:“放心吧,咱们镇远侯府一穷二白都已经远近闻名了,谁没个亲戚串门啥的!你就安心进来吧!” “喏!” 一只脚刚踏进前院,宁修言就听到李嬷嬷训话的声音传来。 “侯府内所有大小事务一律听侯爷的,没有嬷嬷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去打搅侯爷,平日里府中的房间我让你们打扫的,你们尽心打扫就成,不让你们去的,谁也不许进去,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嬷嬷!” 一群娇滴滴的声音,瞬间让宁修言骨头都酥了! 要不说有时候真不能怪那些昏君。 如此多的二八婢女站在面前,莫说是看了,就光听声音都让人觉着心情愉悦! “咳……” 轻咳一声,宁修言带着三人朝着李嬷嬷走来。 见着宁修言,李嬷嬷率先一礼:“见过侯爷!” 紧跟着身后的一众少女也是连忙俯身。 “见过侯爷!” 宁修言一愣,赶忙搀扶起李嬷嬷道:“嬷嬷不必如此!” 李嬷嬷却是倔强道:“规矩便是规矩,以往侯府落寞也就不讲这些规矩,如今听说侯爷收回了租子,又惩治了恶人,未来镇远侯府必定能在侯爷手上重现当年的盛景,所以这规矩还是要立的,也得让这些婢女们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婢!” 宁修言拍了拍李嬷嬷的手,没有多说什么,转而看向站成一排的杏花庄少女们柔声开口。 “诸位都是杏花庄的人,本侯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位李嬷嬷是本侯的乳娘,往后家中嬷嬷话便是本侯话!明白了吗?” “明白了,侯爷!” 李嬷嬷眼眶中泪光闪烁,刚想开口,便被宁修言打断道:“嬷嬷不必如此,若是没有嬷嬷,恐怕我这个傻子早就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嬷嬷你先带她们熟悉下侯府,我带大牛与二牛先去书房处理些事情!” “喏!” 第10章 发家致富的第一步 一进书房,宁修言就坐在了首座,指着两边的椅子道:“你俩别傻站着了,先坐下,我有事儿要问你们!” 大牛同二牛对视一眼,均是面露不解。 虽然不知道侯爷要问什么,但还是十分顺从地坐了下去。 “京都这地方,你们兄弟俩有没有什么知根知底的商人,最好是那种没什么背景,也没太多花花肠子,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小门小户就行!” 如今侯府虽然有了些银钱,但府内的人手也增多了,这开销自然而然也就随之加大,光凭那些个租子恐怕支撑不下去。 此外府内多年不曾修缮,家中东西又被诓骗着卖得差不多了,也急需添置些家具,如此一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所以宁修言打算借用前世一些不太依靠科技的知识来发家致富。 而作为穿越者,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制造肥皂。 毕竟大夏清洗身体所用之物和前世古代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纯天然的无患子或是皂荚。 只是这两样东西比起肥皂来说,实在是一言难尽! 但那些有名的商人或是商盟,其背后显然是有着京都达官显贵的支持。 所以宁修言才会想到找个靠谱的小商人来合作,因为这类人背后没什么靠山,容易被拿捏! 要知道肥皂制作的过程,其复杂程度几乎等同于零。 一项成本低廉,技术门槛还不高的日化用品,可以说完全是为小作坊量身定做的产品! 如果做得好,自己绝对能够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大赚特赚的那种。 到时候再找些代理商什么的,将之销往整个大夏,等到大夏的市场饱和了,自己还可以销售给北狄、东胡之类的游牧民族,一个简单的出口贸易就完成了! 若是一切顺利,开拓海外市场指日可待!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肥皂它是持续消耗品,用完就得买,而习惯了用肥皂去油污的人,又怎会再用回无患子或是皂荚? 所以这门生意会很长远,也就意味着会源源不断的给自己爆金币! 只要自己掌握好关键的核心一环,并不用担心别家会模仿,等到技术成熟之后,自己还可以推陈出新。 就比如:香皂。 宁修言相信,单凭一个香字便能令这大夏的深闺女子亦或是宅中贵妇们趋之若鹜。 虽然蒸馏设备没有,但是不妨碍自己能够扩散思维。 大不了到时候将京都大街小巷内的胭脂铺里的香膏全给包圆了,融在肥皂里试试不就成了? 至于能不能行不重要,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失败乃成功之母嘛! 听到宁修言的话,二牛面色为难道:“侯爷,咱们府内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再拿出去典当了!” “你有病啊!本侯刚收回来的欠债,这会儿干嘛要卖东西?” 二牛拍了拍胸脯,长舒了口气,自己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随即讪笑问道:“那侯爷您找那些商人来做什么?” 稍作沉吟,宁修言沉声道:“我有个赚大钱的法子,只是没什么信得过的人,所以想问问你们兄弟俩有没有认识的!” 二牛听到这话显然是十分吃惊。 “侯爷您想行商?” 宁修言微微扬眉,心中有些疑惑,难不成这大夏的王公贵胄不许行商? “怎么?不行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若是侯府出面售卖东西岂不是自降身份?那与京都的商贾又有何区别!” 宁修言哑然,好像古代的王侯贵胄皆是自恃身份高人一等,从不屑与这些底层的商贾产生交集。 “这……” “侯爷,咱们侯府虽然落魄,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干行商这一行当,若是如此,先不说别的,单单监察院的那些人就得联名参您一本!” 宁修言咬着手指,眉头紧锁道:“若是不行商,其他王公贵胄哪儿来的那么多银钱供他们挥霍?光凭佃户与租铺子就能日进斗金?我不信!” 二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宁修言,小声道:“我说了侯爷您可不许骂我!” “行了,别废话,赶紧说!” 二牛这才缓缓开口。 “按照老侯爷在世时立下的规矩,杏花庄一年交给侯府的租子不过才两千两白银,您能收回那么多,全都是因为秦玉和柳云成打着给您治病的幌子,二人联手压榨佃户所得!若是以往,估摸着稍微好些五年也不过才能收得一万二三千两的白银,至于店铺就更不用说了!” 顿了顿,二牛接着道:“单单李掌柜的那间铺子,若是别家租给她,怎么着一年也得收个二三百两的租金,但老侯爷和老夫人见她们主仆二人背井离乡极为不易,故而一年只收取她们五十两的租金!其他的铺子或多或少也是这样,所以咱们侯府虽说以往并不缺钱,但也谈不上富裕!比不得那些吃人喝血的王公贵胄,所以这也是老侯爷为什么不愿意与他们为伍的原因!” 听到这里,宁修言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家在京都没什么熟人了! 这不纯纯扰乱市场行情嘛,别人不排挤你才是有问题! 略一思索,宁修言还是决定当个人,至少镇远侯府的名声不能在自己手上败坏。 于是对着大牛道:“大牛,你去肉铺给我买些猪板油回来,有多少要多少!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卖文蛤或是河蚌的,一并买回来!” “喏!” “二牛,你去隔壁胭脂铺买些香膏回来,每种香味给我弄一盒,对了,让他们送你一些空的竹盒,一定要干净没用过的,算了,直接买吧,有多少买多少,让大力和你一起去!” “侯爷,您要这些有什么用?” “别废话,让你去就去!” “喏!” 而他自己则是跑到前院,在李嬷嬷目瞪口呆的眸光中,从庖屋内弄出了一大堆柴灰回到自己小院。 路过前院时,还不忘让李嬷嬷取些细盐,跟着自己一起回小院! 宁修言如此反常的行为,令李嬷嬷心中一颤,莫不是侯爷旧疾复发了? “侯爷,您这是哪儿不太舒服?” “呵呵,嬷嬷放心,我没事儿!” “那您这是?” “只是想到了赚钱的法子!” “可是侯爷,谁家赚钱的法子用这些庖屋的柴灰啊!还有这细盐……” 宁修言摆手打断道:“嬷嬷放心吧,柴灰与细盐都是有大用处的,信我,很快咱们侯府就能赚大钱了!” 听到这话,李嬷嬷神色骤变:“侯爷,您是要从商?” 第11章 下马威 一见李嬷嬷的表情,宁修言就知道若是不同她说清楚,往后得被念叨死! 作为在侯府操劳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她将侯府的名声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如果自己选择从商,那便是将镇远侯府四个字踩到了泥地里。 届时,李嬷嬷虽不会同自己吵闹,但恐怕日后也是夜夜以泪洗面,郁郁寡欢了! 而面对一个将自己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侯府的老人,又是自己的乳娘,宁修言怎么着也不会让她伤心的! “嬷嬷放心,我不从商,若是此举可行,我会将这个法子交给他人来做!侯府就等着每年分红便成!” 闻言,李嬷嬷这放心不少。 她是真怕宁修言冲动之下,将侯府的名声拖至与商贾齐名,到时候镇远侯府就真成了整个京都最大的笑话了! 等到大牛三人带着东西回来后,宁修言便领着他们三人一头扎进后院,更是明令禁止,若是没有自己的吩咐,谁也不许踏进后院半步。 当然,李嬷嬷自然是不在此列! …… 翌日,宁修言跟个小白兔似的红着双眼睛,打着哈欠来到了白羽卫的军营中。 刚一见面就看见不少人望向自己窃窃私语。 这让本就没有睡好的宁修言心中有了些火气! “怎么着?都没事儿做?不用操练?今日巡城的小队呢?” 一旁角落里走出了一道人影,对着宁修言恭敬的一抱拳。 “卑职见过副统领!” “嗯,你叫什么名字?” “回副统领的话,属下白羽卫百人将,莫昶业!” “百人将?今日是你们小队巡城?” “正是!” “行,那就跟着本侯去巡城吧!” “啊?” 莫昶业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宁修言。 宁修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啊什么啊?本侯不能同你们一起巡城吗?” 莫昶业连忙单膝跪地解释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莫昶业一咬牙:“只是侯爷今日刚来白羽卫任职,许多将领还不熟悉,所以……是不是……是不是……该……” 宁修言半蹲下身子,看着一脸紧张的莫昶业冷声道:“你这般推三阻四不想本侯去巡城,可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莫昶业有苦难言,对于眼前这位镇远侯的遭遇,他也是略有耳闻。 虽痴傻五年,但莫昶业打心里佩服这位年少成名随父镇守边疆的少将军。 但敬佩归敬佩,白羽卫可不是当初他宁修言掌握的天宁军。 若是老侯爷尚还在世,或许白羽卫的那些将领还卖他几分薄面。 可如今的宁修言不过是无根浮萍,纵使顶着白羽卫副统领的官职又如何?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底下的人若是不听你的,不过是个名字好听些的傀儡罢了! 碰巧此时,一道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穿鳞甲,乍一看有些娘里娘气的男人,正手扶腰刀缓步来到了校场正中! “看什么看,没事儿做吗?都给本将滚去操练!谁若是慢了半步,本将扒了他的皮!” “喏!” 而宁修言却是剑眉微抖,面露古怪地看向来人暗自腹诽:不愧是大夏的都城,果然人杰地零啊!能养出这么个水零零的男人来,这家祖坟显然是建在零山之上! 可不等宁修言继续细想,男人再度开口。 “莫昶业呢?” 听到男人唤自己的名字,后者叹息一声,慌忙起身向着男人小跑而去。 “卑职见过翁云麾使!” “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巡城?” “这……” 不等莫昶业开口解释,宁修言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起身道:“是本侯让他前来答话的!怎么?翁云麾使可是有什么意见不成?” 翁方?的眼底闪过一抹轻蔑,但随即便佯装恭敬道:“原来是镇远侯来了,本将有失远迎,还望侯爷恕罪!” 没有计较翁方?话里的称谓,他这点小伎俩宁修言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 只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烧谁又不是烧呢? “翁云麾使,你这话是何意?本侯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应当称呼本侯为副统领才是” 翁方?眼角一抽,解释道:“侯爷,不是下官不改口,实则是兵部调令尚未下发,还请侯爷见谅!” “兵部?翁云麾使的意思是这兵部要比女帝还大了?”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宁修言语气平淡道:“那你翁云麾使是什么意思?” 见翁方?低头不语,宁修言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行,既然兵部调令没有下来,那本侯也乐得清闲,今日便打道回府,若是陛下问罪下来,还请翁云麾使记得方才所言才是啊!” 翁方?瞬间冷汗直冒,暗骂喝酒误事,昨日就不该去参加李庭的宴请,更不该拍着胸脯说要给宁修言一个下马威!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摆着威胁自己,你以兵部为由不让我上任? 没问题,那我就顺水推舟不来了,等什么时候兵部调令下来了,我什么时候来,到时候陛下怪罪起来,我就把你推出来顶包! 毕竟一个傻了五年的侯爷,还与陛下有着一纸婚书,怎么着也不会太为难他! 加上老侯爷又是为国战死,于情于理,女帝都会给他镇远侯府几分薄面,最后倒霉的是谁? 还不是自己! 可若是这个时候怂了,往后就得被宁修言拿捏了啊! 以后底下的士卒会怎么看自己? 就在这骑虎难下之际,一道人影打着哈哈快步走来! “抱歉,抱歉!下官来迟了,还请二位将军恕罪!” 听到这悦耳的声音,翁方?这才长舒口气。 只见来人对着宁修言行了一礼,方才笑着开口:“下官兵部员外郎苏文谦,见过侯爷,这是侯爷白羽卫的调令以及腰牌!还请侯爷收好!” 宁修言微微点头,随手便接过这些东西。 而苏文谦见着宁修言一身便服,略感诧异道:“侯爷今日当值为何身着便服?” 宁修言一愣:“你们不发衣服吗?” 苏文谦笑着答道:“侯爷穿当年天宁军的甲胄即可,这是陛下允的!” “哦,行吧!” 宁修言心中暗自撇嘴:“这女帝真小气,一套甲胄都不发,以前上班还有工装呢!” 他不知道的是,侯府内的那套麒麟甲,还是当年沈卿绾身为公主时,替他撒娇卖萌才求得先帝用为数不多的陨铁为他打造而成,其坚固程度,远非一般精铁甲胄可比! “此间事了,下官还得回去复命,就先告辞了!” “苏大人慢走!” “侯爷客气!下官先行告退!” 掂了掂手上的令牌,宁修言大手一挥,看也不看翁方?一眼,对着莫昶业沉声下令。 “莫昶业!” “卑职在!” “带上你的队伍随本侯巡城!若是有发现滋扰百姓者,直接拿下!” “喏!” 第12章 不是,姐们儿你谁啊? “侯爷,今日如何巡城?” 莫昶业看一副吊儿郎当就跟逛街似的宁修言小声询问道。 “你们平日里是如何巡城的?” “回副统领的话,每位百人将麾下共有十支小队,往日都是由各自的什长带领,分成两组,每组五队轮番巡城,每隔两个时辰一换!” “嗯,挺好,你们就照着平日里的规矩来便是,不用在意本侯,我就跟着来熟悉熟悉流程!” 听到这话,莫昶业也不再犹豫,当即转身朝着身后的几名什长吩咐下去。 而宁修言此刻心里却在琢磨,自己该先去哪儿转转的好,毕竟才刚穿过来没两天,对大夏朝的一切还是比较新奇的! 都说古代最热闹的地方不是青楼就是赌坊。 既然如此,那就先从其中一个开始! 一念至此,宁修言便迈开双腿朝着最热闹的街道走去,而双眼则是飞快地扫视两旁的商铺,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见状莫昶业不敢怠慢,生怕这个刚苏醒的镇远侯在自己当值时出了什么麻烦。 于是连忙快步跟在宁修言的身后,为他保驾护航! 似是察觉到身后人影的气息,宁修言疑惑着扭头看向他:“怎么?你是没事儿做?想要摸鱼?” “啊?” 莫昶业被宁修言的话给问懵了,摸鱼?什么摸鱼?难不成这镇远侯想要下河捞鱼玩? 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宁修言就知道他想岔了,尴尬的轻咳一声:“咳,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想偷懒?” 莫昶业脸色一变,慌忙弯腰解释:“卑职不敢,只不过京都地界龙蛇混杂,万一若是有那些个不长眼的泼皮无赖冲撞了侯爷,卑职难辞其咎!” 宁修言哂笑道:“行了,你忙你的,本侯自己逛逛,不会与人起冲突的!” 心中却是暗自腹诽: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你跟在我身后,我还怎么去青楼、赌坊? 再说了通过认真工作换来的那叫报酬,摸鱼得来的才是工资。 她女帝一个月还不知道给我几个钱,就想让我替她卖命? 痴人说梦! “可……” 见他磨磨蹭蹭,宁修言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本侯说了无事便是无事,做好你该做的事儿!我呢!也好专心微服私访,暗中体察民情,有你在我身边着实不方便,赶紧去巡城!若是让我瞧见莫百人将手底下有哪些个白羽卫玩忽职守,届时,可不要怪本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二把火,烧到你身上!” 莫昶业心中一凛,面容严肃地抱拳道:“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告退!” 等到见不着莫昶业的身影,宁修言这才舔了舔嘴唇,“嘿嘿,今天说不定我就能开荤了!” 想想前世,自己到死都没尝过姐姐们的味道,着实遗憾! 可正当他雄心壮志刚一迈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如黄鹂般的嗓音。 “侯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宁修言身形猛地一僵,正纳闷来人是谁时,便嗅到一缕香风从身旁飘过。 来人竟是文竹斋的李掌柜,李紫涵! 依旧是那般明媚动人,也依旧是那副男子装扮! “原来是李掌柜!失礼,失礼!”宁修言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李紫涵眉眼疑惑:“侯爷今日怎得就一个人出来?” “呵呵,昨日侥幸获得陛下赏识,被授予了白羽卫副统领一职,所以今日第一天当值,特意暗中体察民情,谨防昨日文竹斋之事再度发生!” 李紫涵微微颔首,对于柳家被治罪一事她早就料到了! 从宁修言带着柳云成进宫面圣起,这件事就不会那么容易收场! 只不过女帝以雷霆手段将柳石钦父子斩首,其余家眷尽数流放发配,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如此一来,宁修言被授予白羽卫副统领一职,其中必然是有着更深的内幕! 按理说一个刚醒来的傻子,如何会受到女帝的重用? 即便是再不济,也该从白羽卫当中提拔副统领才是,怎会让宁修言担任此要职? 想归想,嘴上还是客气道:“那小女子在这里先恭祝侯爷官运亨通了!” 话锋一转,李紫涵轻笑道:“不知侯爷今日可明察暗访出什么来了?” 宁修言尴尬一笑:“呵呵,这不刚来就碰上李掌柜你了嘛!” 李紫涵美眸闪烁,下一刻便掩嘴轻笑:“侯爷一直掌柜、掌柜的称呼倒是显得见外了,若蒙侯爷不弃,唤一声紫涵便是!” 在李紫涵看来,无论昨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都无法掩盖宁修言是实打实捞着了好处的真相。 换句话说,他镇远侯府才是最大的赢家! 有可能是女帝想要提携宁修言,亦或是有着其他什么考量,但这些都不妨碍自己与他套近乎。 若是可以,自己反而能借着宁修言的名头,免去一些狂蜂浪蝶! 无非是叫着亲切些罢了,自己也不少一块肉! 李紫涵无所谓,反倒是宁修言听到这话有些纳闷。 这丫头片子突然拉关系,套近乎,这一手让自己一时间没看明白。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紫涵对自己侯府虽谈不上照顾有佳,但也颇有几分恩情! 可二人的关系,决计达不到这般亲近的地步! 有意思! 宁修言转而一笑,对着李紫涵道:“若是李掌柜不介意,那往后也别侯爷侯爷的喊了,听着生分,便唤一声修……” 可话未说完,身后却传来了隐隐有着几分怒意的清泠声音。 “宁侯爷今日不该是在白羽卫当值吗?” 宁修言微微错愕,随即扭头看向身后之人。 只见一人身着淡雅留仙裙,珠钗环佩,正神色冷漠的望向自己! 此女肤如凝雪,长发泼墨,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更是泛着点点春光。 饶是宁修言心中也有些拿不准是不是相熟之人,只得诧异的问道:“敢问姑娘是?” 见其双眸真诚中满是困惑,沈卿绾芳心没来由的一颤,似是有些震惊。 “修言,你不记得我了?” “姑娘,我承认你很漂亮,可这搭讪的方式有些老套了吧?还不如我身旁的这位李掌柜懂得套近乎呢!” 听到这话,沈卿绾投向李紫涵的目光不由得泛起一抹杀意。 可李紫涵却是双颊微红,似乎是被戳破了小心思而显得有些羞涩! 但很快便不闪不避地抬头看向来人,仿佛对这位貌美女子的身份也颇为好奇。 两女对视之下,隐约间宁修言似是看到了火花跳动! 微微皱眉,宁修言侧身挡在李紫涵的身前,面露不悦:“不是,姐们儿你谁啊?一来就这么大敌意,我家租户得罪你了?” 沈卿绾莲步轻启,绕过宁修言来到李紫涵面前冷声道:“你就是修言口中的李掌柜?” 面对此刻气势尽显的女子,李紫涵没来由的矮了一头,柔声道:“正是小女子!” “哼,早就听闻朱雀街上开了间文竹斋,其东家更是令京都不少才子心生爱慕,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纵使李掌柜衣着男装,却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姿色!” “姑娘谬赞了!在姑娘面前小女子的容貌不值一提!” 虽是自谦之语但却并没有让沈卿绾的脸色好转,反而言语中透露着冰冷。 “李掌柜你可知宁侯爷这身上可是有着与女帝陛下的婚约!大庭广众之下,你俩这般亲昵,倘若是被绣衣卫见着了,怕是不好解释吧!” 李紫涵狭长的眼眸突然一颤,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随即满脸震惊,慌忙想要行礼,却听不远处人群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喊声。 “痘疮,痘疮!他有痘疮!” 第13章 怕什么来什么! 听到痘疮二字,沈卿绾顿时面色大变,身旁一直没开口的晴儿,也是连忙拉起沈卿绾的手就要朝皇宫跑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惊呼之下,整个街道上早已乱作一团,人们相互拥挤,谁也不让着谁,仿佛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痘疮传染! 无数百姓争先恐后地朝着宁修言等人的方向逃来! 李紫涵此时也是神色凝重,对于荆州的痘疮一症她也有所耳闻,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想要彻底封锁消息,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做不到的! 只不过这感染痘疮之人,又是如何从重兵把守的荆州逃出来的? 与两女不同,宁修言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掏出令牌,随手抛给李紫涵沉声道:“拿着我的腰牌速去白羽卫再调一个百人队来!谁若胆敢抗命不遵,就说我说的,回去第一个斩了他!” 见惯了憨傻痴笑的宁修言,头一回见他如此严肃,冷峻的脸庞令李紫涵芳心一颤,接过腰牌便下意识地避开了宁修言的眸光,冲着沈卿绾快速俯身一礼便朝着军营跑去。 而沈卿绾也是对着陈恩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紧随其后离去。 “修言,你调白羽卫前来想要做什么?” 宁修言不答反问:“你为何不走?这玩意儿若真是我想的那东西,你在这怕是要被传染了!” 沈卿绾目光坚定且温柔地看向他,轻声开口:“如今你不走,我便不走!” “有病!赶紧的,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若是迟了,到时候想跑都来不及!” 恰巧此时,莫昶业带着手下匆忙赶到,只是瞥了眼貌美的沈卿绾便收回了目光! “副统领!” 宁修言看着由远及近的慌乱百姓,眼眸一沉厉声呵道:“全部抽刀,将他们拦下,决不能让他们越过我们!” “啊?” 莫昶业一愣,却见宁修言早已抽出他腰间的佩刀,对着迎面而来的一名壮汉腿上砍去。 血光飞溅,吃痛之下,汉子立刻摔倒在地,疼得惨叫连连! 沈卿绾虽然不明白宁修言为何要这么做,但以她对他的了解,绝不会无辜伤人! 看着还在发呆的莫昶业,宁修言冷着脸将长刀架在他的脖颈处,冷声道:“下令,若是有人从我这跑了,本将第一个宰了你!” “卑职遵命!” 宁修言知道,自己今日第一天上任,很多人对自己这个副统领颇有微词,所以他不指望能指挥得动这些人。 只要能让莫昶业下令就行! 他是百人将,在这个小队上到什长下到士卒都是他的直系,他的命令远比自己要管用得多! 从刀架在莫昶业的脖子上,一群人便虎视眈眈地围上来就能看得出! 他们很听莫昶业的话! “都听副统领的,将逃窜之人拦下!” “喏!” 而那些逃命似的百姓见着手持森冷长刀,一副要砍杀了自己的模样,也是吓得停下脚步,呆愣在原地! 宁修言将刀抛给莫昶业,头也不回道:“跟着我!” 看向拥堵的人群,宁修言高声喊道:“各位乡亲,不要惊慌,我乃镇远侯宁修言,诸位且先在原地安心等候,待我确定那人的病症之后再做决断!” “说得轻巧,这是痘疮啊!” “是啊!这是痘疮会死人的!” 不少怕死之人在人群里纷纷开口叫嚷,只为了能赶回家中,免得遭受这无妄之灾! 宁修言剑眉一拧,指着那人道:“本侯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而是在通知你们,倘若谁敢煽动人群强冲至我身后,本侯定斩不饶!” 倒不是宁修言心狠,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度落后的大夏,莫说什么天花、霍乱,光是风寒就能要了人半条命。 倘若这痘疮真是自己前世认知里的天花,那就相当棘手了! 天花的潜伏期极长,短则七日,长则半月有余,其传染性也远非一般疾病可比,致死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三十。 若是一旦控制不好,人传人那是相当恐怖的! 所以他绝不能让这些人离开,否则一旦天花彻底在京都爆发开了,届时这个王朝怕是神仙也难救! “放心,本侯也在这里陪着你们,还有我身旁的这位女子诸位瞧见了吗?如此貌美的女子她难道就不怕得了痘疮毁了容貌?这位姑娘尚且还没离开,你等男儿怕什么?” “是啊,镇远侯也在,那女子也是貌美!他们都没跑,咱们跑什么!” “谁知道他们一会儿跑不跑!” “不能吧,要跑早就跑了!” 就在还有不少人心存猜疑之时,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盔甲碰撞的响动。 宁修言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大群白羽卫,领头的是一个从没见过的人。 李紫涵也来到宁修言身边,将腰牌递还给了他! 一见沈卿绾,那人神色一紧,当即跪地道:“臣,唐思远见过陛下!” 此话一出,刚才还躁动不安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很快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一声:草民叩见陛下! 紧接着反应过来的百姓也是纷纷跪倒在地。 而宁修言人麻了,他现在琢磨着二牛那块风水宝地有没有挑好,怕是今天就得下去见爹娘了! 见他傻乎乎还站着,一旁跪地参拜的李紫涵瞧瞧拽了拽他的衣袖,后者这才回过神,慌忙跪地。 “臣宁修言,见过陛下!” 李紫涵的小动作自是逃不过沈卿绾的美眸,只不过眼下痘疮一事更为重要,岂会因这等小事与她计较! “都请起吧!” “谢过陛下!” 等到所有人站起身的时候,沈卿绾缓缓开口:“眼下事权从急,朕也不多说什么,所有人包括朕在内,全都听从镇远侯的调遣,谁若不服,一律当斩!” “谨遵陛下诏令!” 回过神来的宁修言也不敢考虑别的事儿,连忙拨开人群朝着最后面走去! 而下意识想要迈步跟上的李紫涵,却是被沈卿绾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制止。 当即收回了脚步,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 果然自己想的没错,如此气质与容貌,加之先前特意点出婚约一事,眼前之人确是女帝无疑! 不过,好在自己与宁修言并无逾越之举,想来一国之君也不会因此刁难自己,那样难免显得小家子气! 可又转念一想,莫非女帝陛下是在吃醋? 以为我同侯爷…… 想着想着李紫涵耳根忽然发烫,连忙摇首将这些旖旎的想法甩了出去…… 等到宁修言看见倒在地上包裹着严严实实的身影,眉头一挑,随手从旁边的铺子里找来了根木棍,小心翼翼地将遮挡在那人脸上的衣物挑开。 仅是一眼,便瞬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第14章 哥不是渣男,真做不来! 很快,沈卿绾与李紫涵两女就见着宁修言一脸阴沉的走了回来。 二人均是迫不及待的发问:“如何?可是痘疮?” 宁修言点了点头,但没说话,而是皱眉沉思。 刚才那人脸、手各处均是脓痘,显然已经超过了七天。 要知道天花的病发阶段不同于其他,三天左右会呈现水痘的状态,唯有到达七天或七天以上之时,方才会出现脓痘的症状。 如此一来便排除了水痘的嫌疑。 但与天花症状相似的还有猴痘,只不过后者的传染力很弱,所以自己必须要弄清楚大夏这段时日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也爆发了这个痘疮! “陛下,最近可是别的地方也爆发了这类所谓的痘疮?” 沈卿绾微微颔首:“荆州是痘疮最初爆发之地,此地已有士卒把守,按理说……” 宁修言摇了摇头:“人想要活命的时候,什么办法都能想得出!” 随即拱手道:“陛下,臣有一个法子,还望陛下相助!” “无妨,修……宁副统领直说便是!” 沈卿绾想起自己这会儿在百姓面前,自是不好与宁修言太过亲昵! “臣恳请着手治理痘疮一事,还望陛下成全!” 芳心一沉,沈卿绾面露紧张之色上前一步,用仅有自己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开口。 “修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此痘疮病症就连太医院总判院事章恒益都束手无策,你若贸然前去,恐怕会……” 宁修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没办法,对于天花这种事自己是有法子能够抑制的! 但冒名顶替前身的事怎么说出口? 总不能告诉眼前的女帝陛下,你心心念念的情郎已经死了,我是从一个比大夏发达无数倍的地方穿越而来。 前提是这位大夏女帝也得信啊! 不然若是当作自己脑子还没恢复好,勒令在家养伤,那就真成了金丝雀了! “陛下,臣这五年虽神游天外,但迷迷糊糊中脑海里多出了许多东西,凑巧的是这其中一项就是如何应对这痘疮一症!” 沈卿绾狐疑地皱起眉头:“修言,此言当真?” 宁修言点了点头:“陛下,这些事容我日后再禀,还请先下令将太医院的官员调来供微臣差遣!” “好!” 等到吩咐完唐思远后,女帝美眸看向宁修言接着问道:“可还需要其他什么助力?” 正在绞尽脑汁回忆针对天花治理方案的宁修言随口答道:“找一块空地,越大越好,然后尽量多找些牛和小牛来!牛要严格筛选,一定要选那些身上有类似这类痘疮结痂的牛,最好是正在鼓脓包的,此外,小牛也要多找些来,必须是体格康健的那种,越多越好!” 沈卿绾不解地看向他,但见其表情肃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对着陈恩微微点头,后者心领神会,快步便向着远处走去。 “对了,修言,城郊外有处皇家庄园,那里空置了许久,不如先将百姓带去那里吧!” “好,不过在此之际,还得命人将地上的人一并带去!” 没一会儿,眼前的百姓就在白羽卫的看押下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家庄园走去! 进了庄园宁修言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将已经感染痘疮之人单独隔离了起来,随后便让人开始架火烧水。 他自己则是坐在台阶上手托着下巴,看着庄门处发呆! 见状,沈卿绾缓步来到近旁,没有丝毫顾忌地提起衣裙落坐在了宁修言身旁,看着那张光照下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的侧脸,不由得双颊生红。 自己不记得上一次这般近前看他是在什么时候了!? 此时的少女就这么静静地手托香腮,歪着螓首看向少年的模样,宛如春日画卷,令人心生惊艳! 忽然,宁修言猛地站起身暗骂自己傻逼。 “来人,来人!” 莫昶业十分识相的快步上前拱手道:“副统领何事?” “去问问看,先前的地方可有酒楼或是酒窖,若是有的话,将里面所有烈酒全部拿来,一定要最烈的酒,若是没有直接上门征收,所过之处,将人也一并带回来,顺便再拿些碗筷之类的东西回来,另外你们身上可有匕首?” 莫昶业老老实实答道:“匕首不见得每人都有!” “那就也想法子带些回来,顺带着棉布什么的也拿些来!” “喏!” “修言,要这些何用?” 就当宁修言还在想需要些什么材料的时候,沈卿绾动人的声音响起,顿时将他吓了一个激灵,赶忙弯腰行礼。 “见过陛下!” 沈卿绾黛眉微蹙,似是有些不悦,快步上前,想要伸手将他扶起。 “修言不必如此生分!” 没成想,宁修言却是后退半步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陛下,君臣有别,如今痘疮在即,一切理当以百姓为重!况且眼下庄园人数众多,其中鱼龙混杂,陛下还是小心些为好,最好让白羽卫护着您,毕竟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沈卿绾身形一滞,刚扬起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修言,你可是在怪我!我……” “臣从未怪过陛下,亦不敢怪罪陛下,只是记忆尚有些模糊,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同陛下相处,唯恐失了礼数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我……” 此时哞哞叫的声音传来,宁修言心中长舒口气,当即高声道:“陛下,臣先去看牛了!” 看着宁修言离去的背影,霎那间沈卿绾美眸中泛起一团雾气。 陈恩微微低垂着脑袋,劝阻道:“陛下,人多眼杂!” 沈卿绾转过身,抹去眼角泪花小声应道:“朕自是省得!” 转而眼眸凌厉,看向人群中似是忙碌的那道身影,对着陈恩吩咐:“将那李紫涵的身份给朕查清楚!” “喏!” 而另一边的宁修言这会儿小心脏扑通狂跳。 尼玛的,女帝爱上落魄的我? 这你敢信? 宁修言算是明白前世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看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爽文了! 这感觉不亚于自己亲自参与拍片,尤其是女帝那委屈的小模样真是令人心生不忍。 可惜妹子,我终究不是你的宁哥哥啊! 鸠占鹊巢本就令我心生惭愧了,若还冒名顶替入了洞房,骗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生孩子,这良心可就不是过不去了,是纯没良心啊! 陛下,对不住了,哥不是渣男,真做不来! 第15章 图个心安 看着身穿官服,手上还拎着类似药箱子的一群人神色慌乱的跑了进来,宁修言知道接下来就该是自己动手的时候了! 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已经集齐了,眼下万事俱备,就只欠东风。 没有任何耽搁,宁修言当即撸起袖子,可古代衣服太过不便,长袖刚捋上去就滑落下来,而自己一会儿还得动刀,总不能一直找人替自己拽着吧! 想到这,宁修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上半身都脱了! 这一幕令不少在场的女子纷纷扭头侧目,不敢直视。 尤其是沈卿绾和李紫涵二人,白嫩如瓷的双颊被夕阳印上了红霞。 “修……宁侯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强忍着羞意,沈卿绾娇声轻喝。 宁修言一边头也不回地答话,一边飞快地脱下衣物,完全没有考虑过他们两个人所交流的不是同一件事! “陛下,还请放心,臣今日所做皆是为了京都百姓,故而以身试险,让诸位都瞧个明白!” 明白他会错意的沈卿绾刚想要开口阻止时,可惜宁修言这会儿上身已经没了任何遮挡! 暗自娇羞地轻啐一口,可眼神却不再挪开分毫! 不得不说,这古代将领的身材就是好。 虽说不如现代人口中的八块腹肌,但这线条也别具阳刚之美! 宁修言随手将一堆碗筷与匕首全都扔进了沸水之中,接着便赤裸着上身开始在牛群中挑挑拣拣。 很快寻到了心目中合适的牛选,便招呼着白羽卫将这一大一小两头牛给捆好! 估摸着差不多了,宁修言又从沸水中挑起碗筷与一柄匕首来到被五花大绑的母牛身侧。 翻手拍开一坛子烈酒,猛灌一口下肚,接着再饮一口喷洒在了匕首与碗筷上,随后便用棉布沾了点烈酒擦了擦胳膊,又拿起匕首在火堆上烧烫一番。 眼见匕首已经微微泛起异色,宁修言一咬牙,闷哼一声,便在胳膊上划开了拇指长的口子,鲜血顷刻间顺着小臂向下流淌。 不敢犹豫,随手挑开母牛身上的一个脓包,用筷子沾了些浓水就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 似是不确定剂量,还又来回涂抹了两次,这才让太医院的人替自己包扎! 等到莫昶业为其披上衣物后,宁修言对着所有人轻声道:“诸位,这个法子若是成功,最快七日内便能见效,最慢半月!且此法并非如痘疮那般令人心生厌恶,只是会起一些微小的红疹,待痊愈之后红疹便会自行消散,所以本侯以身试险,便是告知你们,此法可行!但有一点本侯事先言明,此法并非万无一失,也是会死人的,但死的人不足痘疮造成的一成!此法一旦成功,终生不受痘疮困扰!” 言下之意便是,这个法子得看命,命好,能活,命不好,便死! 宁修言本想着自己以身试法足以令百姓信服,可他却忽略了一样东西。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格外的恐惧! 加上他先前还是个傻子,谁也不敢贸然上去,都想着观望一番。 一时间人群骚动不断,却无一人敢上前一试! 微微叹息一声,宁修言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强逼着他们种痘,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唯一的法子只有让他们亲眼见证奇迹的发生,他们才会相信! 而此时,两道声音却是同时响起。 “朕愿一试!” “我相信侯爷!” 可不等两女上前,唐思远便率先挡在女帝身前,单膝跪地:“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宁侯爷虽然以身试险,可这法子并非万无一失,所以还请陛下三思!” 陈恩也是如此,尖着嗓子压低声音:“陛下,宁侯爷刚刚苏醒,他口中所言之事也并无十成把握,陛下还是先看看再说!依老奴看,不如就让那位李姑娘先试试!” 有时候在大家与小家之间想要做个抉择实在是艰难! 而莫昶业此时突然上前道:“副统领,我麾下小队愿意一试!” 宁修言点了点头:“我先前说的可都听清楚了?” 莫昶业高声道:“听清楚了,若是有谁扛不住,死了,那是他们的命,副统领都不怕,我等自然也不怕!” “好,那便排好队来吧!” 章恒益与身后的一群太医们瞧见这一幕不禁眉头紧锁。 他们打心里觉得这个法子就是在胡闹,说是草菅人命都不为过! 可偏偏自己等人也没别的更好的法子,若是贸然开口,最后还得落个里外不是人! 想到这里,他也干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躲在一旁闷不吭声! 但天不遂人愿,宁修言却是对着章恒益喊道:“那位太医院的大人,烦请劳驾移步,本侯还需要你等配合!” 章恒益脸色一垮,刚想拒绝,就听女帝冷声道:“去吧,莫要耽误了镇远侯的要事!” “臣遵令!” “大人怎么称呼?” “本官太医院总判院事章恒益!” “原来是章大人!” 宁修言朝他拱了拱手,接着便开口吩咐:“一会儿烦请大人牢记,将隔壁那间屋内感染之人的衣物悉数脱下,他所用过的一切都要焚毁,此外,痘疮一症多是头痛发热,还伴随着呕吐,痉挛,哦,也就是颤抖!所以尽量多熬制一些祛寒降热的药物,多喂温水与他!剩下的就得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章恒益一愣,疑惑道:“宁侯爷是如何得知痘疮的症状?” 痘疮一症出了太医院众人,鲜少有外人知道发病的症状,而宁修言不过是刚刚恢复神智,且京都这一例还是今日才发现,他却能了若指掌,这不得不让章恒益心生疑虑! 宁修言没有同他废话,而是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开口:“既然我说得对,那就按我说的去办!” “本官明白,只是不知侯爷可有良方能够彻底治愈痘疮的病患?” 摇了摇头,宁修言苦笑道:“治不了,至少病发之人我治不了,只能让他们自己熬过来,而我的法子名曰种痘之法,此法只能预防百姓患上痘疮,并不能治愈!” “对了,还有,所有东西都得消……都得用沸水煮过才能使用,等我同莫昶业这些人病发之后,你等不用避讳,只需正常照顾就行,若是在这期间,百姓当中有人感染了痘疮,那就送去与先前那人一个屋子!” 章恒益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一会儿我替将士们种痘,你喊太医院的人从旁学习,以后人数多了,我肯定忙不过来,就得靠你们太医院的人帮着百姓种痘,等到你们学会了,再将此法传给坊间郎中们,切莫藏私,这办法并不是什么奇珍异术,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古代医学都是讲究个世家传承一说,宁修言怕的就是这群人会将种痘之法视若珍宝,然后敝扫自珍导致其他州郡百姓无法得到救治! “这个是自然!” “对了,还有我要嘱咐你的一点是,即便万一我不成功,你也要将这个种痘之法施行下去,相信我,这个法子绝对可行,我们百人之中最多也就会死上几个人而已,甚至一个都不会死!” 看着宁修言清澈如水的眸子,章恒益知道他没说谎,一边在纸上记下,一边点头应道:“侯爷放心,本官一定会照您说的办!” 本想着继续再问问镇远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就听见一声轻咳,接着便是女帝那毫无感情的眸光。 章恒益心中一凛,连忙告罪一声超旁边退去。 沈卿绾心疼地走到宁修言身旁,关切道:“真如修言所说?” 宁修言目光坚定:“此法虽有危险,但应对痘疮一症乃是不二之选,且即便有不成功的例子也是极为少数,总比束手无策,坐以待毙来得要强!” “这也是你浑浑噩噩五年在梦里所学到的?” 宁修言不置可否道:“算是吧!” “用自己以身试险值得吗?” 沈卿绾言下之意便是为何宁修言不找别人来试此法。 “陛下,对臣而言,每个人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无分贵贱,况且来到这个世上谁都不容易,能送到活路上,就别往死路上推,再者痘疮一症爆发,谁也躲不过,臣所作所为不过是行善积德,图个心安罢了!” 第16章 左右为难 正如宁修言所言,他作为穿越者来到了大夏,又遇上天花爆发。 碰巧他也知道应对天花的法子,总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大夏的百姓被天花拖入无尽的深渊吧? 要知道前世天花可是席卷了整个欧洲大陆。 十八世纪更是直接导致了欧洲近乎1.5亿人口的死亡,其传染性与致死率堪比鼠疫! “可……” 不等沈卿绾继续开口,宁修言轻笑一声。 “烦请陛下移驾一旁稍作休息,臣还需教太医院的大人们种痘之法!等痘疮一症彻底解决,再叙旧也不迟!” 能和美女聊天,心情总是好的,哪怕聊天的话题并不涉及男女之情,只要美女嘴角浅笑,便能令不少人心情愉悦! 而沈卿绾便是这美人中的美人,尤其她的身份还是一国之君,大夏朝的女帝! 试想如此冷艳高贵的女子对你芳心暗许,你岂能无动于衷? 并非他宁修言坐怀不乱。 相反,一贯对柳下惠嗤之以鼻的他,始终认为不近女色之人连太监都不如,太监还知道找对食儿呢! 只不过一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女帝心中所爱之人不是自己,而是早已死去的前身,对于有着情感洁癖的宁修言来说总觉得哪儿哪儿都别扭! 加上又不敢对其言明真相,万一女帝一怒之下将前身之死怪到自己头上,那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所以这才一再拒她于千里之外,对其心意视若无睹! 沈卿绾也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治理痘疮一事,故而没有过多纠结,微微颔首:“朕信你能好!” 宁修言展颜一笑,语气轻松的开起了玩笑。 “陛下乃真命天子,自是金口玉言,臣就厚颜借陛下吉言!” …… 在宁修言悉心教导之下,太医院等人很快便学会了种痘之法。 毕竟这个方法并不复杂,只是需要细心些。 但被接种好的白羽卫们此刻心中却是忐忑不已,不少人面露紧张之色。 虽说此法存活几率极高,可并非每个人都能活下来,他们谁也不想成为死掉的那个! 沈卿绾见状,对着陈恩耳语几句,后者微微点头,随即踏出一步高声道:“陛下有诏,凡在此次接痘之中病亡的白羽卫一律按为国阵亡下葬,除去兵部发放的抚恤外,陛下亦会给予一百两白银作为对家中父母妻儿的补偿,允其子成年后直入白羽卫任职,其女则由当地媒氏为其保媒,择一良配!” 听到这话的白羽卫们感激涕零,纷纷跪地:“谢陛下恩典!” 宁修言却在心中对沈卿绾的评价高了不少:懂得笼络人心,是个聪明的皇帝!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沈卿绾蛾眉微蹙:“什么人在外吵闹?” 一名白羽卫快步上前行礼:“启禀陛下,门外有自称是镇远侯府之人前来寻副统领!” 宁修言哑然,估摸着是李嬷嬷瞧自己久不归家,怕出了什么意外,这才差大牛他们来寻自己了! 沈卿绾点了点头,对着那人道:“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两男一女三道人影小跑进来。 其中那名女子一见着李紫涵顿时哭丧着脸喊道:“小姐,你可吓坏奴婢了!” 陈恩脸色一沉:“放肆,陛下面前休得喧哗!” 珍儿一愣,慌忙跪地叩首。 沈卿绾摆了摆手:“无妨,主仆情深,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陛下!” 另一边的宁修言则是笑眯眯道:“嬷嬷可是担心我?” 大牛闷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只是当看到宁修言胳膊上裹着的纱布,霎时间眼底有了几分凶意! “侯爷,谁伤得您?” “别紧张,没事儿的!” 随即扭头对着二牛开口:“对了,二牛你回去给嬷嬷传个口信,就说我在外面需要些时日方才能回府,让她莫要担心,这段时日照顾好自己,也最好不要出门!” “喏!” 二牛刚要走,宁修言连忙喊住他:“等下,记着就在门口喊两嗓子,喊完就回来,不要接触嬷嬷和府上的人!” “啊?这是为何?” 宁修言无奈道:“荆州感染痘疮的人不知如何来到了京都,瞧见没?大家伙都在这隔离呢!” “那侯爷你这是?”二牛心中紧张地看着他。 “我恰巧懂治疗痘疮的法子,所以自己就试了下,你就赶紧快去快回,别磨叽!” “喏!” 随着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宁修言开始察觉到身上的异样,他明白这是牛痘在体内开始感染了。 与他相同症状之人也有不少,只不过每个人身体素质不同,外在表现自然也就各不相同! 微微皱眉,宁修言站起身,顿觉一阵头重脚轻,还夹杂着阵阵疼痛。 见状,沈卿绾一颗芳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想要上前询问,却被一旁蹿出的人影吓了一跳。 只见那人一手捧着册子,一手持笔观察着宁修言的表情道:“侯爷可是觉得身体有哪里不适?” 宁修言被章恒益这副模样逗笑了,无奈道:“章大人,不用记,每个人都不一样,就是先前本侯同你说的发热一类的症状,你只需将种痘的法子记下即可,对了,我先回去躺会儿,让种过痘的白羽卫也一并回屋休息,莫要吹风受寒!” “本官明白,侯爷这边请!” “对了,记得按照我的法子,在所有小牛身上也种痘,京都人数过多,一时半会儿也供给不了那么多人!” “喏!” …… 短短七日,令沈卿绾度日如年,多次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想要去查看宁修言的情况,可惜都被陈恩与唐思远拦下。 而在这期间,当初接触过痘疮的人也有不少病发,好在有了宁修言的叮嘱,他们很快便被隔离了起来。 不幸中的万幸便是没有感染皇庄中的绝大部分人。 待到第八日,天刚蒙蒙亮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令众人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门。 一眼就瞧见一大群汉子已经开始架火烧水,捆绑牛群了! “成功了,成功了!” 章恒益率先跑了出去,对着宁修言身上一通乱捏,气得刚走出房间的沈卿绾银牙紧咬。 转头对着陈恩恨恨道:“等回宫后就拟诏,痘疮久攻不下,太医院有失职之嫌,罚他章恒益一年俸禄!记着,就罚他一人!” 陈恩苦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还在对宁修言上下其手的章恒益露出了一抹怜悯之色。 人群中此刻也是激动不已,纷纷惊呼。 “真好了啊!” “看来侯爷的法子真管用!” “不行,我也得去种痘!” 眼见人越聚越多,宁修言连忙开口道:“都能种痘,别急,排好队一个个来!” 有着太医院的配合,皇庄内尚未感染的百姓也都被种上了牛痘。 可当轮到女帝沈卿绾与李紫涵时,宁修言有些犯了难。 在古代,女子沾衣裸袖便为失节,与性命比起来,女子的名节尤为重要。 即便是大夫,为女子看病也是搭布亦或是悬丝诊脉,自己这个法子是肯定要身体接触的。 眼下又没一个女医生能代刀,就算是有,李紫涵也就罢了,可女帝呢? 在一国之君的龙体上动刀,谁不打怵? 况且谁又放心交给一个陌生人在女帝身上动刀? 为今之计只有自己来为其种痘最合适! 只不过如此一来,最令他头疼的事就要发生了! 李紫涵还好说,一个背井离乡做生意的女子,必然是抛弃了世俗的偏见,自不会计较这等事急从权的失礼之处! 可沈卿绾就不一样了,二人有着一纸婚约,再加上这些封建礼教的毒害,到时候难不成真和她成亲? 首先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就过不去! 于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女,宁修言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第17章 陛下,请恕微臣无礼了 望着沉默不语的宁修言,沈卿绾星眸中泛起一抹疑惑:“修言为何还不替朕医治?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宁修言挣扎良久,一咬牙拱手低声道:“陛下,臣终究是男子,种痘之法需触碰陛下万金之躯,此举有失礼数,还请陛下容他人代刀!” 沈卿绾没有回答宁修言的话,反而意味不明道:“那你想何人替刀?” “李掌柜即可!” 李紫涵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连连摆手:“侯爷,民女从未握过刀,更是不敢在陛下的龙体上动刀,还是莫要为难民女!” 沈卿绾嘴角上扬:“宁侯爷可听清了?” 宁修言仍不死心,继而又道:“臣可从旁协助!” 沈卿绾脸色一沉:“这与你动刀有何不同?难不成你……你就瞧不见?” 说到这里,沈卿绾的脸颊甚至泛起了一抹醉人的红晕。 “这……” 狠了狠心,宁修言坚持道:“想来陛下也能理解臣的这番苦心,自是不会同微臣计较!” “那朕若是非计较不可呢!” 出乎宁修言的意料,此刻的沈卿绾更是像是一个娇纵蛮横,不讲道理的公主,而不是一位女中尧舜,明辨是非的帝王。 不等宁修言开口,沈卿绾红唇再度轻启:“先不说这个,朕且问你,对于李姑娘,你又打算如何医治?” 宁修言十分坦然与其对视:“自是为她操刀种痘!” 见到宁修言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为其他女子医治,沈卿绾顿时肺都要气炸了,声音更是陡然拔高了几度。 “镇远侯的意思是你可以为了李紫涵亲手操刀,替朕就不行?” 而反观李紫涵这会儿整个人都羞红了脸,微低着个脑袋,白嫩的手指死死捏紧裙角,连看都不敢看二人一眼。 底下一众百姓均是被沈卿绾略带愤怒的声音吸引的侧目向台阶上望去。 似是察觉到失态,沈卿绾一拂衣袖,红着俏脸低喝道:“你们二人随朕进来!” 李紫涵自是十分乖巧顺从地迈入了房内,可宁修言却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纹丝不动。 气得沈卿绾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强忍着心中的恼怒,一字一顿从喉咙中挤出:“宁侯爷,莫不是还要朕请你进来不成?” 叹息一声,宁修言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宛若视死如归的壮士踏过了门槛! 李紫涵非常识相的在宁修言进来后便关上了房门,之后便躲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女帝拿自己撒气! 幽暗的房间内,沈卿绾直截了当的对着宁修言下令:“朕命你,现在就替朕医治!” “陛下……” “宁修言,你莫非想要抗诏不遵?” 还想说些什么的宁修言,万千话语到了嘴边化为一声长叹。 对着躲在角落里的李紫涵轻声道:“劳烦李掌柜替本侯将所需物件取来,记着用筷子多蘸些脓水!” 巴不得离开是非之地的李紫涵,当即跟只兔子似的打开房门就窜了出去,徒留女帝与宁修言二人尴尬的相处一室! “修言,为何你要百般拒绝于朕!” 沈卿绾幽怨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陛下,臣早已言明,如今记忆模糊,不知往日同陛下是何等的情分,自是不知该如何相处!恐有逾矩之嫌!” 回过头,沈卿绾神色哀怨,看着宁修言委屈道:“修言,你是真忘了,还是在怨朕?” 看见女帝这副泪眼婆娑的模样,宁修言顿感揪心! 一个痴情至此的女子,可偏偏老天爷不当人,令本该长相厮守的一对有情人沦落到阴阳相隔! 宁修言觉着今天是把他一辈子的叹气都用在了这里! “臣并非在怨恨陛下,而是真记不得了,侯府的落魄与陛下无关,陛下不用自责!” 起初是有怨的,可在宁修言那夜深思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绣衣卫直属女帝管辖,若是没有调令,如何能让一个京都镇抚使亲自带队? 加之童言所说他是听上面的命令行事,能指挥得动京都镇抚使的又有几人? 再加上沈卿绾的深情,答案显而易见! “可你终究还是疏远了朕!” 正待宁修言想要开口解释,门外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进来吧!” 随着女帝红唇微张,李紫涵小心翼翼地端着东西走了进来,眼神却在二人身上飞速掠过。 眼见气氛不对,李紫涵放下东西转身就要离开,不曾想沈卿绾赌气似的开口。 “李姑娘,你也留下,算是当做见证!免得让外面的人以为朕毁了宁侯爷的清白!” 宁修言无奈苦笑,自己还能说什么? 横竖不过是在对自己撒气,那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宁侯爷,开始吧!”说着便转过身背对着二人。 宁修言深吸口气,缓步来到女帝的身后,看着曼妙的背影,心中血气翻涌。 “还等什么?” 沈卿绾略显颤抖的催促声似乎并不如她先前表现的那般平静。 喉结滚动,宁修言紧张地抬起手朝着女帝袖口伸去。 “陛下,请恕微臣无礼!” “嗯!”低弱蚊蝇的应声,诉说着少女此时内心的羞涩。 留仙裙虽样式华丽,但穿脱起来较为复杂,故而本想为女帝捋起袖子的宁修言怎么也捋不上。 见状,沈卿绾侧脸宛若熟透的果子,低声道:“拉开朕肩颈处的衣领种痘即可!” 一听这话,宁修言更是整个人都激动不已,颤巍巍的伸出手掌搭在了女帝的肩头。 刹那间,掌心处的娇躯猛地一僵。 而二人的距离极为贴近,彼此间的心跳更是听得格外清楚。 强忍着翻江倒海的心情,宁修言将沈卿绾将如瀑的青丝摞起到左肩,入眼便是白皙的脖颈挺立如松,其线条之美令人倾心。 慎之又慎地将其领口拉开,向后微微扯了扯,顿时女帝香肩半露,雪白的肌肤散发着一缕处子独有的幽香钻入宁修言的鼻中。 而这具娇躯却是抖得更加厉害。 当宁修言手搭在光滑白皙的香肩上时,入手的第一感觉便是??滑,嫩! 配合着眼下暧昧不清的氛围,宁修言竟是不自觉地凑近嗅了嗅,霎时间白嫩如雪的肌肤泛起一片桃红。 “你……你……快些!” 回过神来的宁修言,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海中旖旎的念头赶走,接着收敛好心神便着手为沈卿绾种痘。 整个过程异常顺利,但宁修言却是满头大汗! 第18章 李紫涵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宁修言此时宛如落水之人刚获救一般,气喘吁吁道:“陛下,种痘已完成!” 听到这话,沈卿绾慌乱地拢了拢领口的衣物,故作镇定道:“朕知道了,宁侯爷出去吧!” “啊?” 宁修言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善意的提醒道:“陛下,李掌柜她还尚未……” 沈卿绾猛地回头,一双桃花眼盯得他隐隐有些发怵,语气掺杂些不明的怒意:“朕说了,让你出去,朕会替李掌柜动手种痘!” “可……” “怎么?莫不是宁侯爷还想大饱李掌柜的眼福?” 李紫涵傻乎乎的看着突然炸毛的女帝。 她不知道二人种痘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大饱眼福这四个字她听得清清楚楚,外加女帝刚转过身时领口处衣衫不整,稍一动脑便明白过来,顿时两腮生霞! “臣……告退!” 待宁修言离开后,李紫涵十分畏惧的低着头,只敢盯着这位大夏女帝的裙角,不敢挪动视线。 “近前来坐下!” 不容置疑的口吻,令李紫涵如机械般遵从指令照做。 看着眼前娇滴滴的美人,虽是男子装扮,但那副楚楚动人的姿态,饶是沈卿绾也不得不承认,此女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段皆不输于自己。 若是非要分个胜负,或许便是二人的气质有所不同。 毕竟作为一国之君,常年身居高位,那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不是这等世家女可以比拟的! 沈卿绾一边擦拭着匕首,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李姑娘觉着镇远侯如何?” 一听这话,李紫涵娇躯一颤,刚想起身,却被沈卿绾一把按住。 后者蛾眉略微蹙起:“别动,朕要为你种痘,若是一不小心划伤了脸颊留下疤痕,往后可就不美了!” 李紫涵听着女帝隐约间略带威胁的话语,小脸煞白一片:“陛下,民女对宁侯爷没有他想,只是……只是租了侯府的店铺用来与婢女谋生!” “嗯!” 女帝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下一秒,锋利的匕首划破胳膊柔嫩的肌肤,瞬间的刺痛感令李紫涵眉头一紧,紧接着耳边再度传来沈卿绾如数家珍的声音。 “雍州李氏长女,为了逃避与青州王家长子王瀚的联姻躲到京都,租了修言家的铺子,还开了间竹文轩,你说朕要是将你在京都的消息当做顺水人情告知雍州李家与青州王家,不知李大小姐意下如何?” 李紫涵面色一僵,娇躯瞬间紧绷,一双美眸顷刻间雾气氤氲。 “陛下明鉴,民女对侯爷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一切纯属巧合,况且当年民女也是与老夫人签署的契书,民女只不想成为家族的联姻的棋子!还望陛下成全!” 沈卿绾放下匕首,纤纤玉指划过李紫涵的娇嫩的俏脸,犹如恶魔般附在其耳边吐气如兰。 “这天下本就是一盘棋,世家、朝堂不过是这棋局中的局中局罢了,无人能够独善其身!朕与修言尚且都身不由己,你又如何觉着自己能跳出棋盘做那局外人?” 感受到耳边的寒意,李紫涵紧咬贝齿,低声道:“不知陛下想要民女做什么?” “朕要你离开京都!” 李紫涵闻言面露愤慨:“陛下,民女从未想过插足您与侯爷的婚事,陛下何故为难民女这等升斗小民?难不成所有与侯爷相关的女子,陛下都要赶出京都不成?” 好不容易在京都站稳了脚跟,她自然不愿舍去这得来不易的安稳日子。 京都乃是天子脚下,许多达官显贵还是要顾及些尊贵与体面的,明面上行事不会丢了自家脸面。 可倘若到了其他州郡,自己怕是要沦为别人的玩物了。 “何时雍州李氏长女也成了升斗小民?” 沈卿绾眼底露出一抹讥讽之色。 “在陛下眼中,民女的身份与升斗小民又有何区别?” “呵呵,李紫涵你倒是聪慧,只不过既然你自知身份,又如何敢于朕讨价还价?” “民女……” 李紫涵一时语塞,是啊,她不过是一介平民,何来的资格与女帝讨价还价! 只要女帝愿意,自己今夜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京都。 想明白了这一切,李紫涵紧绷的身子好似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来。 见状,沈卿绾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转而对着李紫涵柔声道:“当然,朕也不是非要驱逐你离京不可!” 听闻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李紫涵双眸霎时间明亮,抬头看向沈卿绾恭敬道:“还请陛下为民女指条明路!” 沈卿绾面露和煦的对着李紫涵指点:“据朕所知,修言这几日在府内研究一种名为肥皂的东西!” “肥皂?这是何物?”李紫涵皱眉疑惑道。 “朕不知,但听闻此物比之无患子与皂荚更好用,且传来的消息称,这肥皂之上还有一种名为香皂之物,据悉沐浴时若是将其涂抹在身便能散发出淡淡幽香!” 李紫涵一点就透,美眸瞬间放光:“此物堪比香膏?” 女帝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摇头。 “朕没试过,不甚清楚,但想来与皂荚应当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且修言想要以此物赚取银钱,只不过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选!” “陛下的意思是想要民女为侯爷从中牵线搭桥?” 嗤笑一声,沈卿绾面露不屑:“李紫涵,若你拿出雍州李氏的名头做这笔生意,兴许别人看在李氏一族的份上忌惮一二,可你敢吗?光凭你李紫涵三个字,你觉着京都的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能让你安心做这门生意?” “民女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替李紫涵缠好纱布,沈卿绾轻声道:“朕会提供人手与地方给你,但前提是你得代替修言站在台前,将这份生意做得越大越好!” 李紫涵瞳孔一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时闭口不言! 沈卿绾唇角上扬:“怎么?不敢?” “陛下,我雍州李氏并非商贾之家,也从不参与朝堂之争,而秦岭山一战之后,我朝元气大伤,朝堂之上多数人都以国库空虚为由,反对再起战事,陛下此举便是将我李家拖入这漩涡之中!” 看着李紫涵诚恳的面容,沈卿绾沉声开口。 “当年之事颇为蹊跷,朕的皇兄与老侯爷皆是战死沙场,修言也足足痴傻了五年,这其中诸多疑点至今尚未明朗,所以朕不单单是为了替皇兄报仇,更多的是想要弄清楚当年的真相,从而肃清朝野!” “可……” “李紫涵,机会朕给你了,至于怎么选就看你自己了!” 见她面露挣扎,沈卿绾眯起双眼,引诱道:“朕能做这一国之君,你又何尝不能入朝为官?” 听着沈卿绾的诱惑,李紫涵的芳心猛然间漏了半拍,娇躯隐隐颤抖。 沈卿绾并不急着催促,她知道一个不甘心受家族操纵之人,其骨子里必然是想着掌控自己的人生。 而这类人往往只需给她一个契机,便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良久,李紫涵目光坚定地抬起头,向着女帝叩拜:“民女李紫涵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好!” 沈卿绾取出一枚令牌,递到李紫涵的手中。 “这枚令牌你拿着,若非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还有,待痘疮一事平息,修言应当会从你这着手,届时该怎么商议你自行决定,但这其中的利润,朕必须占六成!” 李紫涵一愣,有些犹豫道:“陛下,六成的话侯爷未必会同意!” “朕相信你的能力!” “民女明白!” 第19章 暗潮汹涌 “少爷!” “事情可曾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当日京都北门有一身患痘疮的荆州人混了进来,从而引发了京都百姓的骚乱!” 少年微微皱眉:“即便如此,白羽卫也就罢了,为何御林军也倾巢而出封锁了街头巷尾,更是勒令百姓居家不出?可曾查到是谁下的令?” “回少爷,是女帝下的令!” “陛下?” 少年狐疑地看向吴铭,又看了看手中的茶盏:“可知其中原委?” “据说乃是因为……因为陛下当时与镇远侯均在北门,而封锁之事也是在他们一同前往城郊外的皇庄后才由陈公公回宫下达的!” “咔嚓”一声脆响,少年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 吴铭见状慌忙跪地,不敢出声。 “接着说!” “据说宁修言此人刚巧识得痘疮一症,故而当日向陛下请诏,允其着手处理此症,一应人员包括……包括陛下在内,皆是听从其安排!” “本少爷倒是小瞧了他,一个傻子竟然还懂得岐黄之术?” 少年冷笑不止,随即将碎掉的茶盏丢弃,一旁的少女顺势为其剔去残渣,包扎伤口! “不过痘疮一症却是极为棘手,本少爷也是一筹莫展,这宁修言倒是歪打正着,替我省去了不少麻烦!只是为何陛下一连数日都不上朝?” 吴铭低着头,小声道:“女帝不在宫中!” 少年下意识问道:“那陛下在哪儿?” 见吴铭神色犹豫,少年心中已有了答案,阴鸷的眸子浮现出骇人的杀意! “他们何时回来?” “卑职不知,不过已经有白羽卫的百人将领着痊愈的士卒来城内换值了,换下的那些白羽卫第一时间也朝着城外的皇庄去了!至于不少之前北门的百姓也回来了,他们回来之后倒是如往常一般生活,白羽卫们也没有管他们!” 闻言,少年双眼虚眯:“看来这痘疮一症应当是彻底被解决了,既如此,待他们回来之时,本少爷要送他宁修言一份大礼!” …… 日升月落,一月的时间令京都不少百姓都已经接种过了痘疮,而在宁修言的授意下,坊间的郎中们也都习得种痘之术。 原本笼罩在京都百姓头上的乌云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文德殿内,如今恢复如常的沈卿绾正高坐在龙椅之上,双眼扫视过群臣缓缓开口。 “如今痘疮一症已不足为惧,理当论功行赏才是,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赵安平率先开口:“陛下,臣以为此番痘疮一事上,镇远侯宁修言功劳甚高,其传授的种痘之法让京都百姓免受荆州之苦,死伤更是不足百人,如此佳绩理应嘉奖,以示陛下圣明!” 章恒益也十分识相的出列附和。 “陛下,痘疮一症全靠宁侯爷以身试险,方才解除了痘疮危机,避免荆州之难再现京都!臣以为应当记宁侯爷首功才是!”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女帝微微颔首:“那就……” 突然,户部尚书王茂清却不合时宜地横跨一步出声。 “陛下,臣有事启奏!” 沈卿绾双眼微眯,语气平静道:“王尚书有何事奏?” “陛下,臣认为,宁侯爷在痘疮一事上功劳甚高堪比历代先贤,若是没有宁侯爷,恐怕京都将会沦为下一个荆州!而如今京都内的百姓提起宁侯爷更是交口称赞!便是我等满朝文武说是受宁侯爷的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听到此等夸赞之词,宁修言忽然心中一沉,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两个字:捧杀! 果不其然,不等他细想,王茂清话锋一转:“然,京都危机虽已解除,但荆州百姓尚还身受痘疮一症的折磨,故而臣有一个不情之请,想来宁侯爷悲天悯人,心系百姓,自是不会拒绝老臣的这个请求的!” 沈卿绾袖袍之下的玉手死死攥紧,眼中已然泛起阴戾之色。 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 不就是想让宁修言前去荆州治疗痘疮吗? 可当初宁修言已经说过了,他的法子只能针对尚未感染痘疮之人,而对于已经病发之人他也是束手无策。 为今之计,对于荆州的百姓,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能够熬过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至于让宁修言前往荆州,沈卿绾想都不曾想过! 虽说接受过种痘之法的人不会受痘疮感染,但她不敢赌! 一来,荆州已经沦为重灾之区,不是一个宁修言就能解决的! 二来,当地百姓已经对朝廷极为不满,若是派宁修言前去,先不说能不能治得好,光是到了那儿,荆州的百姓就得先撕了他出气! 况且,若是荆州痘疮治理不当,怕是这些人又要借机打压宁修言了! 想到这里,沈卿绾胸口顿觉憋屈,随即双目如刀般死死盯着文官之首的郭元德。 后者却是一副闭目养神,似是王茂清所言与他无关的模样。 而宁修言听到这话都快被王茂清给气笑了,合着这傻逼想道德绑架自己? 他怕是不知道,宁修言可不是前身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讲道德? 我若没有道德,你又该如何应对? 只可惜,宁修言还没开口,一旁的章恒益却是先忍不住了! “王大人倒是好算计!都说受人恩果千年记,若无宁侯爷的种痘之法,你户部尚书阖府上下谁敢说不会受痘疮之灾?不念侯爷恩请也就罢了,怎得还恩将仇报,将人往火坑里推?若是如此,往后你户部尚书府可别差人来我太医院求情面了,老夫可不想太医院的同僚步了宁侯爷的后尘!” 章恒益的太医院可不惧这满朝文武,相反,这些人还都得对自己礼遇有加! 毕竟谁家没个病人? 总有求到太医院头上的时候! 而身为总判院事的章恒益,只要他不开口,底下的官员谁敢私自出诊? 再说了,坊间郎中怎可与太医院这些杏林圣手相提并论? 坊间的奇人异士终究还是少的,那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人,等你找到他,家里病人的坟头草都得数尺高了! 王茂清面色一僵,他不明白为什么往日里从不插手朝堂之事的章恒益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威胁自己! 可若是他细细想来自当应该明了。 如果不是宁修言,他章恒益这个总判院事怕是已经做到头了! 变相来说,宁修言保住了他的官位,更是让他学到了种痘之术。 便是章恒益称呼一声老师,他宁修言也受的起! 此刻的沈卿绾心中顿觉畅快无比,甚至已经在心中盘算撤销对章恒益的罚俸惩戒了! “陛下,臣以为王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而开口之人站出来的瞬间,却令原本闭目养神的郭元德白眉一抖。 “莫爱卿不知有何高见?” 看着礼部尚书墨青恬,沈卿绾也是纳闷不已。 此人与王茂清不同,他并非是郭元德一系,反而更像是章恒益一般从不站队,只关心自己礼部之事,眼下怎么连他也跳出来了? “陛下,臣以为,在场众人,若论对痘疮一症了解最深之人,非想出种痘之法的宁侯爷莫属,故而臣请陛下加派人手沿途保护侯爷前往荆州,若能解决荆州痘疮之危,那是再好不过,倘若侯爷对荆州痘疮也束手无策,届时,陛下加派的人手也可保护侯爷全身而退!” 第20章 下套 说句实话,前世的那些个古装电视剧宁修言倒也没少看,但当时是站在上帝视角,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忠臣良将,谁是奸臣佞贼。 可如今自己切身实地的站在庙堂上的时候,反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当然,对于户部尚书王茂清这个人,宁修言直接就将他划归为秦桧那一类祸国殃民的卖国贼了。 能针对自己的难不成还是个好人? 而此刻的沈卿绾内心略显紧张,她怕自己顶不住群臣的压力。 皇帝虽说是一国之君,可若是满朝文武联手施压,即便是身为女帝的自己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否则便会落下个一意孤行,独断专行的名声! 况且镇远侯府的底蕴还很弱,碍于某些方面,沈卿绾不好直接替他说话,只得试不着痕迹地提醒宁修言。 “宁爱卿,如今你身体刚刚恢复,前些日子又为了京都百姓操劳,况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荆州痘疮一事实为棘手,你若不想去,朕不会怪你,否则让爱卿如此劳累奔波,朕实在是于心不安!” 沈卿绾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你不想去,就拿身体不适当借口推脱掉就行,余下的我会替你兜着的! 同时也表明了荆州痘疮之事,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你自己别打肿脸充胖子! 可宁修言不是前身那个儒将,他有多狠,光从穿越那会儿就能看得出来。 老子即便是死,也得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宁修言微微侧身,抱拳对着沈卿绾道:“陛下,荆州百姓亦是我大夏朝的百姓,更是陛下的子民,百姓遭难,陛下定是食不甘味,寝不成寐,故而臣愿前往荆州,替陛下排忧解难!” 沈卿绾却是呆愣在龙椅上半晌,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上了,宁修言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一见宁修言应下,王茂清顿时心头狂喜。 “镇远侯有此忠君爱民之心,实乃我大夏之福,堪称百官之典范,本官在这里替荆州百姓谢过镇远侯了!”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向着宁修言深深一礼。 不成想,宁修言暗自冷笑,谢我?呵呵,一会儿你别骂我才好! 宁修言赔笑着点了点头:“王大人谬赞了,只不过荆州一事颇为棘手,本侯也不敢拍着胸脯应承陛下一定能解决,故而还需两位大人相助才是!” 此刻的王茂清心情大好,自然是不会拒绝。 “不知镇远侯需要本官做些什么,尽管说便是,本官定排除万难替镇远侯办到!” 墨青恬神色淡然,拱了拱手道:“镇远侯但说无妨,本官定会竭尽全力配合!” 呵呵,既然你俩打定主意给我下套了,那就别怪我釜底抽薪了! 沈卿绾心中无奈,但宁修言话都已经说出来了,若是此事收回,难免会落下欺君之罪,只得尽可能地满足他的要求。 “不知镇远侯需要朕同两位爱卿做什么?” 宁修言神色一凛,面容严肃道:“陛下,臣此去荆州路途较远,还请陛下赐予臣独断之权,若有不从者,可先斩后奏!” 沈卿绾微微颔首:“准!” “此外,臣曾听闻王、墨二位大人的家中嫡子颇有才华,所以恳请陛下让他们随微臣同行!” 其实宁修言根本就不知道他俩家孩子是个什么德行,不过是单纯的拿捏他们一下。 再者说,万一说错了,也能推到自己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上面,横竖自己都是不亏的! 这回倒是轮到王、墨二人傻眼了! 率先反应过来的王茂清当即脸色大变。 “陛下,老臣家中犬子涉世未深,担不起如此重任,镇远侯看重犬子实乃他的福分,只是恐耽误了镇远侯的大事,还望陛下明鉴!” 墨青恬倒是没有说话,反而拧眉看向宁修言,神色略显复杂。 宁修言笑着朝王茂清拱了拱手。 “王大人此言差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二位大人的子女想来在耳濡目染之下,定是同两位大人一般忠君爱民,不忍荆州百姓受苦,说不定他们本人也想着能够替陛下分忧,作为我大夏朝未来的国之栋梁,这般年纪正是该多外出历练的时候,本侯同他们一般大时,早已跟着父亲上阵杀敌了,两位大人就不要谦虚了,疾风方能知劲草啊!” 沈卿绾见宁修言一本正经说着戳人心窝子的话,着实觉着有些好笑! 但他此言未必不是一个自保的办法! 若是王、墨二人派嫡子随行,别的不敢说,至少宁修言的安全要多了一些保障。 此外,有了两人的随行,相当于是将王茂清与墨青恬也捆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万一出了岔子,他们两家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沈卿绾紧抿红唇,手指微微发力掐着自己的掌心,不让自己笑出声。 “朕倒是觉着镇远侯所言在理,两位爱卿家中的嫡子也该是时候外出历练一番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番正是绝佳的机会,若是安然归来,朕特许他们二人不用参与春闱,可直接入六部,从编撰做起!” 见王茂清还在犹豫,沈卿绾直接冷下脸来,语气冰冷至极:“怎么?朕登基时尚也不过二八年华,当年镇远侯跟随其父上阵杀敌时也就比朕大了一岁,两位大人可是瞧不上?” 墨青恬与王茂清见女帝隐隐有了怒气,知道若是再拒绝下去就显得别有用心了。 于是二人慌忙跪地:“臣谨遵陛下诏令!” 沈卿绾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对宁修言道:“镇远侯能为朕分忧解难,朕心甚慰,既如此,朕赐你帝旗一面,并调拨一千御林军与两千白羽卫随你同行,另着京都三千龙骧军全程护送!准你先斩后奏之权!至于痘疮所需的一应物资镇远侯列个明细呈上来,朕会派人替你准备好!” “臣,谢陛下厚爱!” 事情已然敲定,沈卿绾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随即扫视底下群臣轻声道询问。 “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要事上奏?” 一直从未发声的郭元德却是在此时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荆州一事兹事体大,理当派一位随行官才是,一来能将镇远侯为荆州百姓所做之事传告天下,二来,万一其他地方突然爆发痘疮一症如何治理也好有个参照!” 宁修言现在就恨不得掐死这个老东西。 郭元德什么意思朝堂之上哪个不是人精? 话是说得好听,但拆穿了讲就是找个人来监督自己! 宁修言皮笑肉不笑道:“既如此,不如就让郭大人的嫡子也随本侯一同前往荆州可好?” 郭元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了点头:“理当如此!” 他如此光棍倒是让宁修言瞬间哑火,一时间分不清这老头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郭子瑜也是跪倒在地:“陛下,微臣愿同镇远侯一同前往荆州,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沈卿绾美眸微凝,郭元德虽贵为一朝首辅,但膝下就郭子瑜这么一个儿子,发妻病逝后,他就再未再续弦。 若是郭子瑜出了什么事儿,他郭家可就算是断了香火了! 第21章 发财了 略一沉吟,沈卿绾便檀口轻启:“既如此,那便让郭子瑜随行,待到荆州记录下镇远侯是如何救治百姓,也好防患于未然,让其他州郡有个参照!” “臣,谨遵陛下诏令!” 沈卿绾揉了揉眉心,对着陈恩吩咐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退朝!” 而此刻的郭子瑜却是一脸诚恳的上前对着宁修言行了一礼。 “不知侯爷打算何时起程?” 宁修言看了一眼这位长相颇为英俊的首辅之子,淡淡开口:“不知郭侍郎以为何时起程最为合适?” 郭子瑜似是没有听出宁修言语气中的揶揄,反而一本正经地望着宁修言答道:“在下自是听侯爷差遣,只不过,在下以为荆州痘疮爆发久已,若想彻底解决这一州之顽疾,非一朝一夕可见成效,所以理当做好充足的准备才是!” “此外,在下斗胆问侯爷一句,接受过种痘之术的人当真不会复发痘疮吗?” 宁修言想了想,肯定的点了点头:“不会!” “若是如此,在下以为荆州之事或许可以更快解决!” 宁修言眉头一挑:“左侍郎大人这是何意?” 郭子瑜神色认真道:“荆州痘疮一事,若是我等一郡一县逐个治理,耗时耗力不说,这六千人马的粮草消耗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倘若在前两个郡县侯爷可以带着我等言传身教,待到后面便可分兵而行,这样既能更快的救治荆州郡县的百姓,也能节省下不少粮草!侯爷以为是否可行?” 不得不说,郭子瑜的提议是非常合理且十分有效的! 只不过,这个法子却是要看人的! 先不说自己安全与否,倘若在这敏感时期,有人阳奉阴违导致荆州出了岔子,自己这个奉诏之人首当其冲就要被问责! 届时,宁修言用屁股想都知道满朝的文武百官将会如何对自己口诛笔伐!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沈卿绾就是想要保下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 而郭子瑜这个时候提出此等建议,很难不让宁修言多想! “郭侍郎为何先前不在御前提出此举?” 郭子瑜憨厚地挠了挠脑袋:“先前在下未曾想到这一环,况且并不清楚种痘之术的功效,故而才会有此一问,可侯爷方才的解答,让子瑜突发奇想,冒出了这个念头!倘若侯爷也觉着此法可行,明日上朝在下就上奏陛下,请求应允!” 宁修言眯起双眼,心中暗自盘算。 约莫一炷香,才沉声道:“郭侍郎切勿着急,容本侯思索两日,何况前往荆州所需的物资也不是这一两日就能收集完成的,不用太着急!” 闻言,郭子瑜这才微微一礼:“那在下便先行归家,等侯爷的好消息了!” 宁修言也是回了一礼:“不敢,若本侯有了想法自会同左侍郎大人商议一番再下决断!” “告辞!” “郭侍郎请!” …… 回到府内,宁修言在前堂屁股还没坐热,就见着田大力兴冲冲地朝着宁修言喊道:“侯爷,成了,成了!” 宁修言一愣,随即脸色狂喜,迫不及待道:“快快,带我去看看!” 等两人一脸兴奋地飞奔到后院,宁修言一眼就瞧见正在摆放肥皂的大牛与二牛,看着白花花的肥皂,宁修言热泪盈眶。 多久了,多久没用到肥皂了! 自从穿越到大夏,洗个澡可是把自己给恶心坏了,总觉着自己身上的泥垢搓不干净不说,这头上的油脂更是回回都想让宁修言恨不得剃个光头! 这回好了,总算是能够清清爽爽地洗个热水澡了! 二牛随手举起一块肥皂对着宁修言疑惑道:“侯爷,这肥皂当真如您说的那般神奇?” 没说话,宁修言随手在地上摸了一把灰尘涂在二牛手上,接着便让他用肥皂试了试! 等到用完肥皂后,二牛顿时眼睛都放光了。 “侯爷,这回咱们侯府可是要发了啊!” 见着二牛那副财迷似的表情,宁修言没好气道:“你咋跟个小财迷似的?” “嘿嘿,这不是那会儿穷怕了嘛!”二牛挠了挠脑袋,憨笑道。 宁修言本还打算调侃他两句,可回头一想当初那会儿除了自己穿着还算是得体,大牛二牛就差没穿带补丁的衣物了!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问价。 “你们觉着卖多少银子合适?” 大牛眨巴着眼睛,想了想道:“要不一两?” 田大力有些吃惊道:“大牛哥,一两银子也太便宜了吧,怎么着也得二两!” 二牛倒是有着不同的见解:“若是一两银子,怕是都没人敢买了,这东西虽比皂荚好用,可寻常人家哪儿能买得起?” 宁修言没有参与到他们的争论之中,反而开始琢磨该怎么营销这些肥皂。 如今生产力不足,所以肥皂在世人眼中十分珍贵,可唯有自己知道,这东西一旦批量生产了,除了香皂以外,其他的真就不值什么钱! 这些都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没有代理商啊! “咱们连售卖的门路都没有,你们就在这想银子了?” 听到宁修言的话,三人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堆积如小山一般的肥皂与香皂也是犯起了难! 很快田大力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侯爷,您先前不是让我们将那些铺子都收回来不租了嘛,如今只有李掌柜还租咱侯府的铺子,要不就让李掌柜帮着卖?” 闻言,宁修言顿时茅塞顿开! 对啊,不是还有李紫涵吗? 自从种痘之后,自己二人已经约莫有小半月没有联系了,加上自己虽然没有门路,可是自己有铺子啊! 怎么销售,自己还能不比这些古代人懂得多? 无非就是雇人看店,大不了雇上两个掌柜的自己开店,推一个人做明面上的老板,自己躲在幕后不就妥了? 至于怎么打名气? 竹文轩不就是最好的宣传广告? 那里文人雅士居多,若是由李紫涵推荐,纵使那些人不喜欢也得看在她的面子上买上一两块! 不怕他们买,就怕他们不买。 只要买回家用过,还怕没回头客吗? 但定价这方面就要稍稍考虑下市场行情了! 一方面香皂的定价不能便宜,这东西毕竟是要比肥皂成本高,一盒香膏虽然能造出不少块香皂,可自己也不能赔本赚吆喝,总得赚钱不是? 一盒品质一般的香膏在胭脂铺子也得卖到三、四两银子,若是再好点的,怕是七八两的都有。 而一盒香膏最多也只能弄出二十块香皂,再多了香味就不浓郁了! 况且一块香皂一个人能用好久,每块卖上二两白银不过分吧? 哎,自己还是太善良了,不如前世的资本家会赚钱! 至于肥皂嘛,就得定价便宜些了,四文钱一块,十文钱三块,走的就是一个销量! 可别小看了这几文钱,有钱人的占比还是少数的,真正赚钱还得是靠着普通百姓。 一旦生产力跟上,量产了肥皂,这也将会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若是再销往其他地方,甚至每一州专门挑个代理商…… 想到这里,宁修言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根,似乎金山银山就摆在他的眼前了! 第22章 买卖 心动不如行动,眼下销售店铺与宣传人选都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该着手寻找合适的作坊与工匠了。 只要是能找到靠谱的作坊、工匠,自己这第一桶金就算是稳了。 当然,病急乱投医这种事宁修言还是不会做的,往往成大事者就得忍常人所不能忍。 半场就开香槟导致最后功亏一篑的例子可是比比皆是!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先找李紫涵聊一聊。 店铺就在自己手中随时随地就能开门营业,不用担心,只是李紫涵是否会同意,宁修言吃不准。 当然,若是她愿意将香皂摆在竹文轩售卖,自己也可以将利润分她一些! 只不过,终究是古代,人与人之间有着明确的等级划分,就如同这肥皂与香皂,不可能放在同一个地方销售,否则就会被王侯贵胄所唾弃! “大牛,你带上两块香皂和两块肥皂随我去一趟竹文轩!” “喏!” 京都便是京都,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那般繁华,特别是太医院将种痘之术授予了坊间郎中。 在这之后,许多京都百姓在坊间便能种痘,大大减少了太医院的工作量,从而提高了种痘率。 如今绝大部分的京都百姓在种痘之后都已经过上了正常生活,只有极小部分的人还在家中等待病愈。 李紫涵主仆二人便是如此。 如今的李紫涵不知为何突然不再做男子装扮,一袭淡绿色长裙显得格外飘逸,眉眼间波光流转,似有道不尽的风情,一颦一笑宛若媚骨天成,吸引着众多文人雅士的追捧! 与以往不同,此时的李紫涵不再是穿梭于宾客之间,而是坐在竹文轩的首座为众人抚琴增兴。 一曲琴罢,两边的文人纷纷拍手叫好。 “李姑娘不愧是竹文轩的掌柜,这首琴弹得颇有深意!” “李姑娘这琴声在下百听不厌,此曲深得我心啊!” “诸位,诸位,李姑娘肯为我等凡夫俗子抚琴一曲,实乃我等的福分,不如以茶代酒敬李姑娘一杯可好?” “是极,是极!” “钱兄说的在理,来来来,举杯共饮一番!” 然而站在门口的宁修言却是看着这一幕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作为一个合格的音痴,他愣是听不出这琴声好在哪里! 甚至他都没听出来李紫涵这一曲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这就不由得让他想起当年有个朋友弄来了两张国家剧院的门票,说是要请他去欣赏古典音乐感受一下高雅的艺术。 那一夜,回来的宁修言对自己进行了长达半个多小时的反省。 究竟是自己与这等高雅之物格格不入,还是自己本就是头野猪,吃不了细糠。 而反观李紫涵一边冲着两边的文人雅士们点头致谢,一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却让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宁修言。 转而对着众人浅笑:“诸位,请恕小女子失陪!” “无妨,李姑娘自便!” 快步来到竹文轩,李紫涵微微俯身一礼:“紫涵见过侯爷!” 只是这一句简单的问候,却是让宁修言瞧出了一些门道。 要不说李紫涵心思玲珑,能在京都周转得开!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问候,既有着试探还有着几分尊卑分明。 宁修言轻笑着摆了摆手:“什么侯爷不侯爷,咱们前些日子不就说好了嘛,我喊你一声紫涵,你唤我一声修言便是!” 李紫涵心中苦笑,若是放在先前她倒是不介意稍显亲热些,也能因此免去不少的狂蜂浪蝶。 但那日与女帝交谈之后,她还如何敢这么称呼宁修言? “宁侯爷见笑了,只是本就尊卑有序,紫涵不敢逾越,还望侯爷恕罪!” 宁修言眉头轻挑,但也没多说什么,称呼这方面他也强求不得,随她去吧! 见宁修言皱眉,李紫涵不敢多做解释,只得岔开话题。 “不知侯爷今日前来竹文轩所谓何事?” 一提到正事,宁修言顿时眉头舒展,尽可能地挤出一丝自认为和煦的笑容。 “紫涵姑娘,是这样的,我这里呢有两个好东西,只不过没人识货,所以没有名气,本侯想着你这里文人雅士众多,看看能否帮着推荐一二!” 说着便命大牛将四块大小不一的盒子递到了李紫涵的面前。 后者顿时心如明镜,这应该就是那日女帝同她说的肥皂! 扫了一眼木盒,李紫涵佯装不知地看向宁修言问道:“不知侯爷这盒子里所装的是何物?” “紫涵姑娘可知皂荚与无患子?”宁修言答非所问。 李紫涵眉头微蹙:“莫非此物与皂荚和无患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宁修言冲她抛出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紫涵姑娘就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侯爷谬赞了!” “紫涵姑娘既是个聪明人,本侯也就不绕弯子,索性直接开门见山了!” 虽然心中早已对宁修言来竹文轩的意图一清二楚,但为了不引起他的起疑,李紫涵还是柔声道:“侯爷但说无妨!” 宁修言点了点头:“此物功效比皂荚与无患子高出数倍不止,所以本侯想将此物摆放在竹文轩售卖,也可以说是请紫涵姑娘替本侯向竹文轩的常客推荐一番!” 想起女帝的交代,李紫涵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与宁修言开口了! 而见李紫涵沉默不语,宁修言也清楚她心中担忧。 竹文轩走的是高雅端庄的路线,来往之人不能说是沽名钓誉之辈,但也大多是自视清高,不屑沾染上黄白之物的文人一流! 自己若是将香皂放在这里售卖,无异于是将竹文轩与商铺挂钩,恐遭这些人唾弃。 所以宁修言咬了咬牙,准备让出一些利润。 “紫涵姑娘,此事本侯知道你颇有些为难,你看这样如何?香皂本侯定价二两一块,凡是由你这里卖出的香皂,李姑娘皆可抽取一成的佣金作为报酬,咱们一日一结,绝不拖欠,保管你见着现银!” 一两白银相当于一千文铜钱,而一块便抽取一成,已然不少了。 按照宁修言最终的定价,香皂定价二两,只要卖出一块,她便能抽取两百文的佣金,只要卖出十块,她就能白挣二两,这还仅仅是初期! 要知道整个京都文人雅士不说多如牛毛,可也能算得上是屡见不鲜了! 这其中除去他们自己以外,谁还没三五个红颜知己? 哪个达官显贵还不是妻妾成群? 区区二两银钱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若不是宁修言急着打开市场,他可舍不得让出这么多的利润。 第23章 钱不好赚 但宁修言却是不知,他的这笔生意早就被那位同他有着一纸婚约的女帝盯上了,如何是仅让一成利润便够了? 稍作沉吟,李紫涵扬起笑脸:“侯爷诚意十足,紫涵自是愿意助侯爷促成买卖,但……” 见其欲言又止,宁修言下意识急切道:“紫涵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而宁修言这副其急于求成的模样被李紫涵看在眼里那便是露出了破绽! “哎!” 幽幽一叹,李紫涵缓缓开口:“侯爷有所不知,紫涵的竹文轩乃是京都文人雅士常年聚集之处,这其中不乏世家公子、王侯贵胄,便是京都有名的才子也时常来此听紫涵抚琴,如今侯爷也瞧见了,这往来的文人多了,我与珍儿便忙不过来,故而今日竹文轩才又多出了几个帮手!” 宁修言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他发现这小丫头心思深着呢! 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手欲扬先抑是嫌弃自己价码给低了,想将佣金再往上抬一抬! 暗恨刚刚太过着急的同时,又感慨自己终究不是那些老狐狸,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 果不其然,李紫涵话锋一转便图穷匕见。 “紫涵倒是对银钱并无抵触,便是开了这间竹文轩,横竖也不过是为了讨生活罢了,只是京都的那些文人骚客们不这么想,他们是冲着竹文轩的名头来的,若是沾染上了铜臭味,竹文轩的名声没了,往后那些才子佳人,达官显贵们又怎会再来?竹文轩的名声事小,那些人的声名可容不得半点玷污,届时,侯爷又让我与珍儿两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儿家该如何在京都生存下去?” 宁修言微微眯起双眼,似笑非笑道:“那不知李姑娘觉着应当如何分成才最为合适?” 李紫涵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饶有兴趣道:“不知侯爷口中的香皂量产如何?” 闻言,宁修言暗吃一惊,好家伙,这小妮子是在权衡利弊啊! “李姑娘这是何意?” “侯爷,你可知我这竹文轩一日进账几何?” 宁修言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轻轻竖起两根白嫩的玉指,李紫涵红唇轻启:“二十两!” 闻言,宁修言瞳孔微缩,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只不过是供人放松欣赏,听琴消遣的地方竟然一日便有二十两的进账!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合理。 要不说男人的钱好赚呢! 为了心仪的女子一掷千金的大有人在,更莫说一日的进账才二十两,真要分摊下来其实每个人所花费也并不多! 可不等他惊讶完,李紫涵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不过仅仅是茶水费罢了,若是遇上名人儒士一时兴起,留下些墨宝、画作留与我售卖,光是这些丹青、墨宝其本身的价值少则百两,多则千金,而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是将它们挂在竹文轩内,便可在成交之后收取三成的利润!” 顿了顿,李紫涵接着道:“若侯爷所售之物连紫涵的竹文轩一日进账都不及,这笔买卖还是就此作罢,届时,不仅失去了好不容易在京都打下的名声,还徒增别人厌恶!” “嘶” 这会儿的宁修言已经不是单单一个吃惊就能解释的,他人都麻了! 倒不是觉着李紫涵在吹牛逼,相反,他觉着李紫涵这人挺实诚的! 要知道前世的字画古玩,哪个成交价不是在天文数字? 那些个名师大家的画作墨宝,更是千金难求。 想到这里,宁修言觉着自己太过草率了,小看了这大夏的古代人不说,搞不好这批肥皂还得砸手里! 随即无奈地抱拳冲着李紫涵行礼,苦笑道:“是本侯唐突了,紫涵姑娘……” 可正准备打算另谋出路的宁修言话未说完,便被李紫涵打断。 只见香风袭来,一张俏脸凑上近前压低嗓音道:“侯爷,紫涵已将自己的家底全盘托出,若是侯爷有诚意,不妨今夜你我二人望川楼一叙,详谈如何?”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宛若天仙般的少女容颜,宁修言心脏猛地停跳半拍,稍稍后退半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而察觉出宁修言异样的李紫涵,也在此刻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稍显暧昧,转而双颊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羞涩的低声开口:“若侯爷有意,今夜戌时,望川楼天字包厢一叙!” 说罢,便提起裙摆,踩着碎步头也不回地朝竹文轩内室跑去! 回过神来的宁修言也不知为何,突然高声喊道:“今夜望川楼本侯必定赴约!” 而这话一出,令本就羞涩难当的李紫涵,雪白的脖颈都泛起了红晕。 更是引得周围不少路人纷纷侧目,怀着调笑的目光看向他们二人。 宁修言倒是无所谓,反正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佳人有约,心情自是大好,只是苦了跑入内室的李紫涵。 “走,大牛,咱们回府去!” “喏!” 躲进内室的李紫涵,摸着还在发烫的俏脸,不停的向外呼着热气。 自己何时举止这般轻挑了? 还有没有点女儿家的样子了! 但宁侯爷身上的味道真的挺好闻的,自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觉着闻着很舒服! 使劲甩了甩脑袋,李紫涵暗骂一句不害臊,这是女帝的夫婿,自己怎敢妄想。 若是换作以前,早就离宁修言百丈远了,奈何女帝交代的生意还是要做的。 “珍儿,速去望川楼将天字包房的其中一间定下,稍后给镇远侯府送上一张请帖!” “喏!” “羞死人了,不想了!” 拍了拍脸颊,李紫涵收敛好心神,这才又推开房门,向着正在等候自己的文人雅士走去…… “消息确切?” “不敢欺瞒少爷,朱雀街上不少百姓都听见了,那名竹文轩的掌柜还一脸娇羞地跑了回去了!” 少年嘴角微扬,脸色挂着不明的笑意。 “如此甚好,本想着荆州再送他宁修言上黄泉路,如今倒是省了事儿了,既然如此,和风雪楼主事儿的说声,将这事儿给做利索点,别让人发觉了!” “属下明白!”吴铭当即领命而去。 可人还未到门口却又被少年喊住。 “等下!” 吴铭疑惑不解地回头:“少爷可还是有其他吩咐?” “吧嗒”一声,少年手中白子应声落入棋盘,而与他对弈之人却是面如死灰,还不等他有所动作,脖颈处一抹血线飙射而出。 少年似是早有预料,手中折扇适时展开将血水悉数挡下。 这才转头对着吴铭笑道:“我要宁修言身败名裂,你和风雪楼的主事说……” 听完少年的话,吴铭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属下明白!” 第24章 一炮而红 寂静无人的幽巷里,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男子压低着嗓音,冲着周围小声唤道:“大人,大人,你在哪儿?” “事情都办妥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小厮一个激灵,猛地回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后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道身影全身笼罩在夜幕之中,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泛着骇人的寒光,令小厮不禁暗自吞咽了口口水! 不过一想到即将到手的银票,心底的恐惧也就逐渐被贪婪所取代。 转而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成了,小的往酒水里掺了“颤声娇”保证明早大人一来,定能抓个现行!” “那就好!” 人影微微点头,接着便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了,答应你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这是事成之后的报酬五百两,你拿着!” 看着人影手里的银票,小厮瞬间两眼放光,心思也随之飞到了九霄云外。 有了这五百两的尾款再加上先前给的一百两定金,足足有六百两! 自己哪儿还需要在这望川楼当什么小厮? 到时候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做个小买卖,再娶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等生意好起来,顺便还能纳上两房小妾,那日子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一想到这里,小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迫不及待地伸过手去接银票,可却见那道人影又将手里的银票往回缩了缩。 “这件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小厮不疑有他,想也没想就开口答道:“还请大人放心,就连这“颤声娇”还是小的亲自去黑市上弄来的,您吩咐的事儿,小的哪儿敢让其他人经手,所以今夜之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只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 小厮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哪儿错……” 可不等他说完,一道森冷的白芒在其瞳孔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小厮瞪大着眼睛捂住正在往外流血的喉咙,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眼前的人影,到死他都没想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看着已然气绝身亡的小厮,人影面露笑意地蹲下身子,缓缓替他合上双眼。 “不是三个,而是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说罢将刀身上的血迹在小厮衣服上擦拭干净。 冷眼扫视周围一圈,确定无人发现后,这才一个纵跃翻过墙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幽静的小巷内,除了多出一具尸体和先前别无二样! 而此刻,望川楼天字一号包房内,一道身影正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寂。 望着床上青丝散乱,赤裸着后背对着自己的娇躯,那点点殷红在月色的衬托下更是显得格外刺眼! 本想着今夜能和李紫涵将生意敲定,从而让香皂在京都名声名鹊起一炮而红。 这回倒好,生意还没定下,这炮倒是先打响了,也确实红了! 一时间宁修言望着床上的斑驳落红陷入了两难之地,自己这会儿是该接着睡,还是该提上裤子跑路! 从现有的证据来推断,布局之人的目的并非是杀害自己,而是要令自己亦或是李紫涵身败名裂,否则下的就不是春药而是毒药了! 但稍加思索,便觉着这事儿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毕竟自己与女帝还有着一纸婚约,加上李紫涵来到京都这么多年都没出过问题,很显然不会是针对她,今夜不过是被自己牵连而已! 刹那间,宁修言俊美的脸庞一半陷入阴影,一半显露在月光之下,让原本就冰冷的眼神,更是平添了几分锐利! “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否则无论男女,我也让你尝尝被人下药的滋味!” 自己不要脸些倒也无妨,横竖对男子而言不过是段风流韵事,况且又是这般闭月羞花之容,其他人只会羡慕嫉妒恨! 可李紫涵终究是女子,此事若是传出去,往后她还怎么活? 想明白一切后,他便立刻起身。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离开这间酒楼,只要自己不在这里,幕后之人所做的一切谋划都将沦为一纸空谈。 正所谓捉贼要捉赃,捉奸要捉双! 人都不在了,这局也就不攻自破了! 一念至此,宁修言迅速拾起地上的衣物胡乱套在身上。 本想唤醒李紫涵带着她一同出逃,可又害怕惊动了酒楼内的眼线,到时候功亏一篑可就划不来了。 如此目的性极强的密谋,宁修言不信望川楼里没有对方的人。 只是可惜了李紫涵,今夜之后,她的清白算是彻底毁了。 而对于有着传统思想的宁修言来说,夺走了李紫涵的第一次,那她往后便是自己的女人,决不能让她受到丝毫的委屈。 想到这里,宁修言借着微弱的月光缓步上前。 而此刻,背对着宁修言的李紫涵那双剪水的双瞳里噙满了泪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贝齿紧咬,一双玉手更是死死护在胸前。 她在宁修言低声咒骂之时便醒来了,也知道身后之人是谁,只是因为羞愤,她没敢轻举妄动! 随着脚步声逼近,李紫涵眼底委屈更甚!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和宁修言来望川楼谈一桩生意,却是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先前也就罢了,二人均是身不由己,可如今都这般了,宁修言还想着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 果然,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然而预想中的侵犯没有袭来,反而是一双大手细心地将其身上的被褥向上拉了拉,替她遮住身后裸露的娇躯,紧接着耳畔传来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 “紫涵我不知道你醒没醒,但今夜之事你是受我牵连所致,我宁修言拿祖宗发誓,这辈子不会负你,只不过既已入局,为避免幕后之人阴谋得逞,我要先行离开这里,对不住了!” 说罢便不再开口,而李紫涵的身后却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宁修言在屋内翻找着什么。 很快在轻微的翻窗声过后,房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待到彻底确认身后没了动静的李紫涵这才拉过被子坐起身。 可这一动,顿时令她黛眉微蹙,而三千青丝也如瀑布般披散在肩。 霎时间,李紫涵吹弹可破,桃腮白瓷的绝美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而那双瞳仁乌黑,睫羽轻颤似有春水绽放的眸底也闪过一丝羞愤! 两颊尚未退去的潮红以及一张盈润娇红的唇瓣,更是在此刻将女子初为人妇的娇柔妩媚衬托得淋漓尽致! 蓦然,李紫涵似是想起什么,白如嫩葱的指尖划过红唇,抹去晕开唇脂的同时,瞥见一旁的落红,黑白分明的美眸骤然泛起一股羞意。 虽说二人均是被下药,但尚有意识那会儿还记得,是自己不知廉耻地缠上他而丢了身子,真要论起来,也怪不得他。 只不过仅仅是一瞬,那股羞意便被委屈所取代! “宁修言,本姑娘吃了这么大的亏,香皂的生意可不能就只分六成!” 若是宁修言听到这话,也得暗叹一声,她真不该开竹文轩,反而应该去从商,丝毫不肯吃亏的本事让商人都叹为观止! 第25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用着桌布等物品制成简易绳索逃脱的宁修言,这会儿走在大街上整个人都觉着双腿发软。 “妈的,酒能乱性,加点东西更加没人性,老子是人,不是生产队的驴,妈的,平日里练武都没练到这般身心疲惫,没想到这丫头这么一会儿就让我道心破碎了,真是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骂归骂,但宁修言心里还是挺感激幕后之人的。 若是换作前世的自己,哪儿有机会接触到李紫涵这等身材傲然,沉鱼落雁的女子? 只是这过程终究是猪八戒吃人生果,全不知滋味! “改明儿要不跟紫涵商量商量?” 正幻想着日后能与李紫涵再度华山论剑一决雌雄之际,突然前方似是白羽卫着装的队伍自黑暗中走来。 宁修言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不曾想已经被人发现。 “站住,什么人?” 一声厉喝响起,让宁修言暗骂一声晦气,强忍着双腿打颤,站直了身子沉声道:“本侯宁修言,你们是白羽卫哪一队?” 领头的白羽卫将领微微错愕,随即便快步上前行礼。 “白羽卫百人将莫昶业见过副统领!” 一见来人是熟人,宁修言顿时心中长舒了口气。 “原来是莫百人将,怎么?今夜是你们小队当值?” 虽然莫昶业不明白宁修言为何深夜还在大街上闲逛,可他知道有些事儿不该他问。 “回副统领的话,正是!” 想了想,宁修言拍了拍莫昶业的肩膀对着他道:“正好,你送我回侯府!” “喏!” 一路上宁修言没说话,莫昶业也不敢吱声,就这么安静地跟在身后。 待到看见镇远侯府的大门,莫昶业刚想告辞,却听宁修言道:“全都进来,莫昶业跟我去书房,其他人原地休整!” 十来名白羽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错愕地看向自家百人将。 莫昶业心中一沉,顿时呵斥道:“副统领说的话听不见吗?” “喏!” 随着宁修言敲响大门,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门缝之中,开门的是杏花庄的田大力,也算是如今侯府的半个门房。 当他瞧见与宁修言一同回府的是白羽卫,瞬间眸光一沉,但很快便被他掩饰了过去。 疑惑道:“侯爷,大牛哥怎么没跟你一道回来?” 宁修言压低嗓音:“去,你将二牛喊醒,你们二人一道来书房见我!” 见着宁修言脸色阴沉,田大力不敢犹豫,点了点头,便拔腿朝着李嬷嬷院子里跑去。 而莫昶业似乎是嗅到了今夜的不同寻常,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心里正想着该找什么样的借口离开侯府,免得沾染上是非! 没成想,宁修言一句话就将他刚升腾起的小火苗给浇灭了! “莫百人将,今夜之事,本侯希望你烂在肚子里,否则不用我出手,自然会有人收拾你,信我,那位出手绝对没人敢保你,也没人能保得住你!” 如此赤裸裸的威胁,令莫昶业浑身一颤,尤其是那句没人能保得住你,这句话就更值得深思了! 纵观京都,能将白羽卫百人将弄死还不受责罚的,怕是只有龙椅上的那位了! 瞬间莫昶业眼睑低垂恭顺道:“还请侯爷放心,今夜属下只是碰见侯爷醉酒,将您送回府,其他事一概不知,即便有人问起来,属下也是这般回答!” 宁修言眯起双眼,仔细打量起这位并不算憨厚,但却有着几分刚毅的汉子。 自己初来乍到,侯府落魄不说,便是这白羽卫中也没有自己能够指挥得动的人,加上先前莫昶业在白羽卫校场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提醒,当下宁修言便起了招揽他的心思。 “莫百人将,你入白羽卫多久了?” “回副统领的话,属下入白羽卫已经整整五年了!” “五年才混了个百人将?” 要知道白羽卫的编制乃是伍长、什长、百人将,再上面是便典仪、副尉等。 至于翁方?的云麾使,那是正四品的京都武职,和莫昶业这个刚入品的百人将可是有着云泥之别。 莫昶业知道宁修言并不清楚京都武职升迁的规矩,故而为其解释。 “副统领,京都武职不比外官武职,京都武职想要升迁,若无派系那就只能靠着熬资历或是使银子,不像外官武职,只要能上阵杀敌立下功劳便可升迁!” “所以你是熬资历上来的?” 莫昶业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见宁修言皱眉,莫昶业老老实实开口答道:“若是熬资历,怕是下辈子都轮不到属下当这个百人将,所以……所以属下托人找关系使了些银子!” 宁修言看了眼站在下手战战兢兢的莫昶业倒也没生气,毕竟这种事屡见不鲜了。 只是他竟这般坦诚倒是令宁修言没有想到的。 一个敢把自己把柄交到别人手中的人,其中深意自是不比多说。 而今夜之事若是有心人查起来,一探便知自己去过望川楼与李紫涵见面。 届时,即便咬死不认与李紫涵同床共枕,但深夜幽会其他女子的这个罪名是跑不掉了。 这无异于是给皇家脸上抹黑,绝不会轻易收场。 若是对方心再狠些,直接将李紫涵捉拿下狱严刑拷打,一个柔弱的女子如何经得住酷刑? 到时候怕是没两下李紫涵就得将自己供出来。 再或者,即便李紫涵抗住了诸般刑拘,背后之人怕也有的是法子让她签字画押,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想到这里,宁修言忽然开口道:“莫昶业,本侯给你个机会,就看你把不把握得住了!” 莫昶业先是一愣,接着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若是以前的镇远侯府,他莫昶业说什么也得抱紧这根大腿。 可如今的镇远侯府已经不是日落西山那么简单了,而是彻彻底底的被踢出京都勋贵的圈子了! 若不是宁修言还有个爵位,恐怕早就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正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自己若是这个时候跟着有名无实的宁修言,只会沦为他的炮灰! 可从这几日朝廷的风向来看,似乎镇远侯府将要重新崛起了! 先不说宁修言扳倒了柳石钦这位前任白羽卫副统领,单单就是为京都百姓驱除了痘疮这一桩事,便可以说颇得民心,圣眷正浓! 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如此势头,自己便是搏上一搏又有何不可? 再不济,只要侯府不是造反,自己最差也不过还是百人将,但万一要是发达了,那可就不是百人将了,便是翁方?的云麾使,自己也能做得! 可若是不识时务,怕是很难出得了侯府大门了! 一念至此,莫昶业不再犹豫,当即单膝跪地:“属下身份地位,若侯爷不弃,愿为侯爷鞍前马后!” 见莫昶业答应了,宁修言微微点头:“好,今夜之事若是做好了,本侯保你将来荣华富贵!” 既然决定跟着宁修言了,莫昶业自是要表现一番,全当是自己的投名状! “不知侯爷需要属下做什么?” “不急,等二牛他们来了一起说,本侯明日不仅要那人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将他的军抽他的车!” 第26章 将计就计 一双白净柔滑如蚕丝般的手指搭在少年额旁缓缓揉动。 房门被叩响的刹那,少年紧闭的双眸骤然锋利如刀。 “进来吧!” 吴铭的身影迈入房内拱手行礼:“少爷,风雪楼那边已经办好了,望川楼里面也有我们和风雪楼的人手在盯着!” “东西送进去了?” “嗯,风雪楼来信,东西是小二亲手端进去的,酒水也替他们二人斟满了!宁修言身边的随从都在门外守着没有进去!” 少年嘴角扯出一抹不屑,随即吩咐道:“我若没记错,京都府府尹南宫勍的儿子南宫望对那位李紫涵倾慕已久了吧?” “少爷的意思是……” “你去告诉他,就说看见李紫涵深夜与男子幽会,人在望川楼一直未出来,记着不要现在去,等到寅时再去!”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等等!” 吴铭脚下一顿:“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几人的身份查出来了?” “没有!” 少年两道剑眉一拧,轻轻拍了拍额旁的那对玉手,后者缓缓推至一旁,为其沏茶! “风雪楼都打探不出消息?” “那夜之后,听说绣衣卫下了绣衣直指令,四方镇抚使领着绣衣卫在各地围剿江湖刺客,弄得人人自危!” “呵呵,看来那日是动了陛下的逆鳞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对宁修言还是念念不忘!” 吴铭稍作犹豫便开口道:“少爷,那我们……” “无妨,十拿九稳之事就先不要用我们自己人,用南宫望先将南宫勍拖下水,那老家伙怕死得很,除了他的宝贝疙瘩就没别的在意的东西!那位早就对他不满了,正好借机敲打敲打他!” “属下明白!” “嗯,去吧!” 待吴铭离开后,少年双眼虚眯,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茶桌上。 “少爷可是在想那几人的身份?” “嗯!” 少年没有否认,语气颇为郁闷。 “宁家我查过,宁修言的母亲乃是冀州崔氏崔老太爷的掌上明珠崔清绮,当年因不满与冀州卢氏的联姻,一气之下跟着宁远桥私奔来到京都,因为这事儿,还弄得冀州崔、卢两家至今貌合神离!” 抿了口茶,少年将少女拉到近前,为其耐心解说道:“起先他们二人不过是靠着宁远桥在坊间走街串巷卖些货物养家糊口,后来赶上北狄来犯,宁远桥把心一横便去从了军,这一走就是三年,三年内,宁远桥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士卒一跃成为了大夏的镇远侯!” 少女捂住小嘴,不可置信的开口:“宁老侯爷可真是勇猛!” “那可不,天知道他是怎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爹都说了,从未见过这般不要命的将士!” 少年摸了摸下巴,略显敬佩道:“不过宁老侯爷倒是个专情之人,即便成名后也从未纳过妾,算是没有亏待自降身份跟着他的崔家长女!” “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啊!但是有一点本少爷百思不得其解!” “便是那些人的身份?” “嗯!” 少年点点头沉声道:“镇远侯府当年那般没落,宁修言的乳娘,也就是崔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李嬷嬷,一路驱车赶往冀州,在崔府门口跪了数天,那位崔老太爷都没有见他们一面,而天宁军自秦岭山之后便随着宁修言昏迷一同被解除了封号,先太子与老侯爷战死,先帝震怒之余将他们尽数发配在苦寒之地服役,这四个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呢?” “少爷可要奴婢去查探一番?” “不用了,如今绣衣直指令都下了,你在我府内没人敢查你,若是出去,你这丫头怕是得将韦擎给引出来!那厮这么多年可没放弃找你,落在绣衣卫的手里,他们可没少爷我这般怜香惜玉!” 闻言,少女羞红着脸将螓首埋入少年怀中! 少年拍了拍佳人的玉背,眼眸阴冷:“宁修言,这回我看你还怎么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 “侯爷,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将计就计?” 宁修言点了点头,指着莫昶业道:“今夜是昶业的人值守,街上的事儿都好办,剩下的就看你俩的了!” 田大力有些担忧道:“侯爷,这事儿能成吗?若是走脱了一个可就是大麻烦了!” “无妨,我会让昶业将他麾下的小队尽数调来,在暗处将望川楼围个水泄不通,至于通知大牛的事儿就交给大力去办,他刚来侯府,基本上不出门,所以京都认识他的人很少,不容易引起别人警觉,二牛你太显眼了,容易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 “那咱们就出门吧!老子今天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请君入瓮!” 田大力憨笑道:“侯爷,那我是不是得打扮下?望川楼的天字包厢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听说去那里的非富即贵,我这一身怕是还没上去就得被人赶出来!” “这倒是,我去找身合适的衣物给你换上,咱俩身材相仿,你应当穿得下!” “嘿嘿,那侯爷我去房内拿点东西!” 宁修言有些错愕:“你拿什么?” “防身的家伙,一会儿万一打起来,我怕……我怕……” 宁修言哑然一笑:“行吧,你去吧!” “好嘞!” 月色下,一只飞鸽振动着双翅没入夜色…… “陛下,司隶卫传信来了!” 沈卿绾被晴儿从睡梦中唤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香肩处的蚕衣顺着白皙的肩头滑落,露出少女藕白色的肌肤。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沈卿绾嘟囔着嘴,颇有些少女的娇憨。 可当见着晴儿神色凝重,沈卿绾顿时清醒不少,黛眉一蹙:“什么事儿?” 晴儿有些紧张道:“陛下还是您自己看吧!” 接过纸条,只是扫了一眼,沈卿绾的俏脸肉眼可见的浮现出盛怒之色。 “放肆,他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算计修言,算计朕!真以为朕不敢杀他们吗?” “陛下息怒!” 晴儿慌忙跪地,一旁的陈恩皱眉开口:“陛下,眼下不是讨论杀与不杀之事,而是应当派人策应镇远侯,若此事处理不好,明日朝堂之上必会有人以此事大做文章,攻讦镇远侯府!” “朕明白!” 拉起半挂在胳膊上的蚕衣,沈卿绾揉了揉眉心道:“去,给朕将齐江喊来!” “喏!” 第27章 炮八平六 “小二,小二,死啦?给老子滚出来!” 田大力衣着光鲜,面色红润,摇摇晃晃地踏入望川楼,醉醺醺的双眼不着痕迹的扫视一圈大堂众人,心中顿时一沉。 偌大的堂厅却是座无空席,除去一眼就能看出是来饮酒取乐的普通人外,余下的几桌可都不简单! 单从左手两桌来看,彼此间看似毫无关系,可若有若无的眼神交流,显然是同一批人。 而右边一桌,看似喝酒,从自己进来的瞬间,都在暗中审视自己,看穿着打扮就知道这些人不是一般人。 虽衣着朴素,但望川楼的消费可不便宜,即便是大堂那也得花费数两银子! 反观最为淡定便是自己附近的一桌。 只是一眼便收回眸光自顾自的饮酒,看似不经意的一瞥,实则他们最为棘手。 这一桌的人离自己最近,个个虎口有茧,一看就是常年握刀的手,绝不是好相与的! 若是普通人,看着自己这副酒气冲天,咋咋呼呼的样子,怎么着也得捂鼻皱眉才是,正如大堂内那些喝酒作乐的百姓一般! “哎哟,这位客官您这是……” 一把推开上前想要搀扶自己的跑堂,田大力装作醉酒的模样,卖力吼道:“滚滚滚,老子哪儿需要你来扶,我没醉,去,给老子找个上好的包房,好酒好菜尽管上!” 小二一脸为难道:“这位客官,本店今日已经客满了,实在是没地方招待您了!” 田大力虎目一瞪,揪起跑堂的衣领满脸怒不可遏的模样。 “放你娘的屁,老子想要在京都喝酒,就没有喝不成的,楼上的包房呢?” 小二心中有气,可面上还得陪着笑:“客官,楼上都已经有客了!” “有客?呵呵,没事儿,等去了他们就得给老子让座!” 说罢松开跑堂的衣领,一步三晃的朝着二楼包房走去。 “哎,客官,客官留步啊!” 眼见拦不住的小二,一边哭丧着脸上前劝阻,一边高喊着掌柜。 而大堂内的几桌人从田大力开口的瞬间便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 先前左手两桌中的一人对着一旁坐着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趁着没人注意自己起身朝着酒楼外走去。 刚拐过走廊,田大力一眼就瞧见站在包厢外的大牛与一名小婢女,而见着来人的大牛则是神色疑惑地看向田大力。 “滚开,再敢碰一下,老子抽死你!” 听到这话,小二哪儿还敢上前,生怕这位衣着华丽的汉子一言不合就揍了自己。 能在京都这般豪横之人,岂是自己一个小小的跑堂能招惹得起的? 似是察觉出不对劲,大牛沉着脸走向店小二这边! 就在小二愣神的功夫,田大力似是酒醉站不稳,一头栽入大牛怀中,借着刹那的功夫,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侯爷中计了,人已在酒楼外了,大牛哥莫要进去打草惊蛇,侯爷自有安排!” 大牛微微一愣,不着痕迹地扶起田大力,一把推开他道:“哪里来的醉鬼?还不滚下去!” 一个踉跄,田大力眼神似是清醒了几分,看向大牛梗着脖子道:“你是谁家的护卫,知道我是谁吗?” 大牛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若是再敢仗着酒醉闹事,我一定宰了你!” 长刀出鞘,吓得身后店小二一个激灵,连忙上前劝阻:“这位客官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小的这就将他带下去!” 而田大力也似乎彻底醒了酒,慌忙爬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楼下跑去。 这一幕倒是让大堂内的几桌人都稍稍安定下来! 随着田大力的离开,一场算不上闹剧的闹剧也就此落幕,大堂内众人该吃吃该喝喝,谁也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黑夜中望川楼外,先前出来的那人刚拐进幽巷,便被一道鬼魅的身影从其身后捂住了嘴巴,下一秒冰冷的触感也从脖颈上传来。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那人拼命点头,紧接着一众绣衣卫自暗处走出,其中一人干净利索的卸掉了他的下巴,另外几人则是将他捆绑好押到了宁修言与韦擎的面前! 而宁修言与韦擎的相识得从刚才莫昶业领着白羽卫护送其回街上说起。 本来计划好的宁修言打算领着莫昶业等人前往望川楼,可刚一踏入望川楼的街道口,便有一名熟人等候在此。 “童言见过侯爷!” “嗯?” 宁修言神色一紧,心中一凛:“童大人这是?” 童言不敢多言,而是对着宁修言低声说道:“此间事情陛下已经知晓,请侯爷入后巷,都指挥使韦大人在那儿等您!” 二牛却是缓缓抽刀,前踏一步护在宁修言身前,神色不善的看着眼前的童言。 拨开二牛,宁修言笑着道:“绣衣卫还真是无孔不入啊!不知童大人是如何知晓今夜之事的?” “卑职不过是遵诏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宁修言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能进入这种特务机构还坐上高位之人,其口风之严紧自不是旁人可比。 即便是知道了,他又怎会告诉自己实情! “侯爷!” 二牛表情凝重,生怕宁修言出什么意外,那自己可就百死难恕其罪了! “无妨!” 宁修言自问女帝对前身还是有着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命人驻守侯府,故而若说杀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倘若想要趁机废除婚约,也无需这么麻烦,早在痴傻的那几年女帝便能以此为借口废除了这一桩有名无实的婚约。 “侯爷,请!” 等宁修言迈入后巷,一眼就瞧见身穿绣衣,手扶腰刀的壮汉站在尽头等候自己,而两旁密密麻麻站满了绣衣卫。 “绣衣卫都指挥使韦擎,见过侯爷!”汉子见到宁修言率先行礼! “韦大人客气,不知韦大人这是……” 韦擎瓮声瓮气道:“此间事情陛下已经知晓,特命属下前来,尽全力配合侯爷,不知侯爷打算如何去做?” 倒不是韦擎装作不知道,而是确实不清楚。 女帝与齐江等人在承誉殿商量许久后,还是决定先让宁修言自己来处理,他们则是安排绣衣卫策应,方便从旁观局,待到事情结束,绣衣卫就抽身离去。 一来沈卿绾可以避免身陷此局,不会落下话柄,谨防群臣以宁修言与李紫涵苟合为由,废除那一纸婚约,从而降罪二人! 二来,若是将宁修言的想法说出来,必然会暴露自己安插在其身边的田大力! 要知道当年沈卿绾为了保护宁修言可谓是煞费苦心,纵使明面上不能亲自出手,暗中也是留了不少后手。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握着证据让宁修言夺回失去的一切! 而田大力本就是杏花村人,只不过早年被司隶卫军校看中,选入了司隶卫,一直不曾归家。 所以当沈卿绾挑选人手之时,田大力自告奋勇,一直蛰伏在镇远侯府的田庄内。 故而肥皂与香皂一事,沈卿绾才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第28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见着两旁不苟言笑的绣衣卫,宁修言也是在心中暗暗感慨,若不是前身挂了,他们二人绝对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少年将军,一个是权倾天下的当朝女帝。 很难想象,如果他们二人喜结连理,强强联手之下,大夏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奈何天地无情,苍天无眼,这世间终究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韦大人,本侯心中已经有了谋划,你等只需守好望川楼四周,莫要放跑一个贼人,想来天一亮就会有人前来捉……找我!” 想了想,宁修言还是将捉奸二字给咽了回去,毕竟这两个字眼用在别人身上合情合理,可若是用在自己身上,实在是有些羞于启齿。 “侯爷的意思是想要抓他们现行?” “不错,本侯要将军抽车,所来之人是谁尚不得而知,但敢来蹚这趟浑水的,又岂会是泛泛之辈?本侯要的是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 韦擎点了点头,对着宁修言抱拳道:“既如此,下官就命人散开,等候侯爷的命令!” “好!” 而另一边,醒来之后就一直坐立不安的李紫涵这会儿的心情更是复杂无比! 本想着唤珍儿进来服侍自己穿衣,可又想到先前宁修言的那番话,思索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清楚宁修言口中所言的深意,若是此时离开绝对会给宁修言惹来天大的麻烦,而自己与宁修言之事也会在京都被传得人尽皆知。 可即便自己是竹文轩的掌柜又如何? 终归还是未出阁的女子,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流言蜚语,又如何不怕? 一个女儿家稀里糊涂丢了清白不说,便是如今这般场面都无人能将自己护在身后,实在是颇显凄凉。 当初逃离家族为的就是不想沦为家族联姻的棋子。 结果不过是从一个棋局跳入另一个棋局之中,到头来还是没能逃出沦为棋子的命运。 也许正如女帝当日对自己所言,纵使尊贵如她亦不能逃脱这名为天下的棋盘之中。 而眼下,自己究竟是废子还是弃子就得看这局棋的走向如何了! 先不说自己父亲会不会找着自己,单单是和女帝夫婿有染这档子破事儿就足够自己问斩了。 届时,说不定还会连累整个李家! 一想到这里李紫涵心中无比凄楚,狭长的美眸泛起一层雾气。 身为女子,谁不想嫁个如意郎君? 谁不想情郎高头大马十里红妆前来迎娶自己过门! 若宁修言只是镇远侯也就罢了,身为李家长女,自问还是配得上他的。 可宁修言另一个身份却是只能让自己望而却步。 路是自己选的,万般苦果也只能尽数咽下,只求女帝能念在自己是为她办事儿的份上,留自己一命。 若是有了身孕,那自己便只能带着珍儿连同腹中子嗣一起远走他乡了! 否则别说作为庶子出世,能否活着都成了问题! 想到这里,李紫涵不由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仿佛已然是有了子嗣一般。 而就在她愣神的瞬间一道冷不丁的声音却是吓得她娇躯一颤。 “怎么?这么快就想有孩子了?” 望着房内黑暗中角落的那道身影,李紫涵没有丝毫犹豫握住一旁的珠钗冷声道:“谁?” 随着人影在月光下显露身形,那张好看的俊脸上还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让李紫涵心中一喜!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得这还没穿上衣服呢,李掌柜就想着翻脸不认人了?” 可听到宁修言如此浪荡的言辞,却是让李紫涵羞红了脸,随即傲娇道:“谁同你一夜夫妻百日恩?” 对于这番话,宁修言倒是无所谓,横竖不过是女儿家的娇羞罢了,作不得数! 反而理所应当地坐到床榻边,眼眸透露着些许温柔,直看得李紫涵双颊泛红,低下螓首,不着痕迹地将身子朝床榻内挪了挪。 奈何床榻本就不大,即便是躲,又能躲到哪儿去? 宁修言微微皱眉,干脆脱下鞋子直接上床。 李紫涵一愣,随即拉紧被褥,羞愤道:“宁侯爷,你还想干嘛?” 望着眼前柔弱娇媚的李紫涵,宁修言下意识脱口而出:“想啊!” 可反应过来的宁修言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岔开话题:“怎么?不想我过来?” “你……你不是说走了吗?还来做甚?” 宁修言无所谓地朝旁边空位躺下,语气怜惜道:“我是说走了,但没说不回来啊!难不成还真让你一个姑娘家面对那群虎豹豺狼?那我不得心疼死!” “哦,差点忘了,已经不能称为姑娘,而是妇人了!” 看向宁修言眼底闪过的促狭,李紫涵脸色越发红润,没来由的轻啐一口:“都说侯爷温润如玉,没成想竟……竟……” 见李紫涵吞吞吐吐,宁修言心情大好,更是起了逗弄这朵悄然绽放的娇花心思,不要脸地凑上前嗅了嗅花香:“竟是什么?” 感受到宁修言身上男子的气息,饶是初为人妇,李紫涵还是存了少女的娇羞,身子当即缩了缩,娇嗔道:“竟如此放浪形骸,名不副实!” “呵呵,我是天蝎座,人前高冷,人后闷骚!往后你就习惯了!” 天蝎座什么的李紫涵是听不懂,但后一句她倒是听明白了。 “还往后?若此事传入陛下耳中,你以为会是何等结果?即便陛下心中有你,免去了你的死罪,可我呢?” 想到这里,李紫涵心中万般委屈顿时似是找到了宣泄口,还想着张嘴发泄几句,气息却是猛地一滞。 回过神来的李紫涵瞪大着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拼命地想要推开,可先不谈二者男女有别,力量上的差距就容不得她反抗分毫。 就说一个是从伍多年的将军,一个是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这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渐渐的那双玉手也从挣扎变为了放弃,到了最后,李紫涵似是情动般环抱住了宁修言的腰身。 罢了,罢了,终究是命中合该有此一劫,自己横竖不过是个女子全当认命了! 就在宁修言还想更进一步之际,窗外突兀地响起了一阵鸟鸣。 刚刚攀上高峰的宁修言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魔爪! 反观李紫涵,此刻眼神迷离的看着面前的宁修言,不明白为何他会戛然而止,明明先前那双不安分的大手已经迫不及待了。 摸了摸她的俏脸,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戏谑:“乖,来日方长,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不急一时!” 清醒过来的李紫涵顿时臊红了脸,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推开压在娇躯之上的宁修言。 猝不及防之下,宁修言竟是被这一推推下了床榻,疼得他龇牙咧嘴。 如此滑稽一幕本就不多见,故而引得李紫涵噗哧一声极娇笑。 可能是觉着自己笑得有些大声,连忙捂住红润的小嘴,但那两颗明亮如星辰般的眸子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宁修言无奈道:“先穿好衣服,一会儿咱们该来客人了!” 闻言,李紫涵微微颔首。 可刚想起身去够地上的衣物,忽然似是想起什么,身子猛地缩回被褥之中,羞红着脸软糯道:“转过身去!” 宁修言却不肯了,刚才看到吃不到就算了,如今连看都不给看,难不成她是想要倒反天罡? “看自家媳妇儿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先前我还没仔细瞧过!” 见宁修言不肯转身,口中还尽出浪荡之言,李紫涵却是急得要落泪了。 二人虽有了夫妻之事,可若较起真来,不过是无媒苟合而已,哪里还能做得出这般不知廉耻之事? “还不快转过身去!” 眼见李紫涵就要哭出来了,宁修言只得连连告罪,颇为遗憾地将头别了过去。 第29章 心中所忧 李紫涵穿好衣服的那一刻,宁修言还是被这位月下美人给震惊到了。 与先前白日里所见不同,如今的她初为人妇,褪去了些许少女时的青涩,但那双始终看谁都带着笑意的眼角却是多出几分妩媚的春光。 似是被宁修言盯得有些不自在,李紫涵故作凶狠,用她那软糯的嗓音威胁着宁修言:“看什么呢?再看本小姐把你的眼珠子给抠了!” “若你不怕未来夫婿是个瞎子,那你便动手吧!” 说罢,宁修言一梗脖子摆出了个视死如归的模样。 “没个正形!” 李紫涵轻啐一口,心中顿感好笑。 谁能想到往日里沉稳谦逊的镇远侯,竟也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等下再同你算账,你先前口中说的客人是谁?” 宁修言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敢来蹚这趟浑水的不会是个普通人!” 闻言李紫涵好看的大眼睛泛起一抹狐疑。 “你知道的,我的心智刚恢复,眼下根本就不记得曾与谁结怨!” 顿了顿,宁修言再次开口补充道:“先前那阵鸟鸣就是我与绣衣卫的都指挥使韦擎约定好的信号,一旦见着有人朝望川楼来就通知我!” “如何肯定就是冲着你我而来?” “傻瓜,这么晚还能成群结队过来的人,不是奔着捉奸来的,难不成还能是为了祝贺你我二人来的?” 听到捉奸二字,李紫涵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再度浮现在白嫩的小脸上,恼羞成怒的娇嗔道:“胡言乱语,谁……谁和你通……通……” 可终究是女儿家,脸皮薄,话临到了嘴边还是没能将那个奸字说出口,只得气呼呼的冲宁修言翻了个白眼。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宁修言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怎么办?自然是将他拿下带回去好好审问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李紫涵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可倏地脸色煞白,好似想到了什么,娇躯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见她如此模样,宁修言大感不解地起身上前想要扶着她,没成想却被李紫涵一把推开。 “别过来!” 这让宁修言脚下一顿,顿感纳闷:“怎么了,这是?” 李紫涵哆嗦着开口:“你……你先前说同谁约定好的?” “绣衣卫都指挥使韦擎啊!”宁修言不以为意道。 “这么说陛下都已经知道了?” “额……听他的语气陛下应该是知道了!” 刹那间,李紫涵面如死灰,身子也好似被抽空了力气般整个人瘫坐在床榻旁,依靠着床柱发愣。 本想着能躲一日是一日,等到实在是瞒不住了,再和盘托出。 届时,希望女帝能看在自己为她辛苦奔波将生意拉入正轨的功劳上对自己从轻发落! 可谁能想到,如今绣衣卫都直接来了,那么自己的下场也可想而知,怕是抓住前来之人,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 想到这里,李紫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凄惨的笑容:“终究还是成为了一颗废子!” 宁修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关心道:“紫涵,你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怕成这样?” “没事儿,先说说眼下该怎么办?” 宁修言虽不明白李紫涵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但还是决定将眼前之事处理好,等处理完了再问她也不迟。 “一会儿你就这样……” 倒不是宁修言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没有如她一般想得那么复杂。 他骨子里还是保留着现代人的思维,单方面认为自己同女帝的那纸婚约没有任何约束力,无非就是大家坐下来商讨一番,好聚好散罢了! 自是不会理解李紫涵心中的恐惧。 深夜的街头,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望川楼的方向走来,为首的少年面若寒霜,眼底的无名火似是都快要压抑不住了! 一旁的书童瞥了眼正处于盛怒之下的自家公子,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少爷,咱们是不是应该知会老爷一声?万一……” 可话还未说完,就听一声脆响,在深夜的街头回荡开来。 少年面容阴狠地盯着书童,眼底的眸光似是择人而噬。 书童的左半张脸肉眼可见地红肿了起来,显然这一巴掌的力道不小。 “怎么着李毛,本少爷是指使不动你们是吗?” “少爷,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 书童捂着红肿的脸颊,依旧试图劝阻。 “只是什么?” 少年的声音异常冰冷,冷到似是秋风拂过,刺得人生疼。 “少爷,您不觉着这事儿有些蹊跷吗?” 李毛对于南宫望还是很敬重的。 自家少爷什么都好,对待下人也是比较随和,一些类似于打碎杯盏这等无关痛痒的小事儿基本上不会同仆人计较。 但就是不能遇到有关竹文轩李掌柜的事情,否则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瞬间炸毛,以至于什么都不管不顾! “哪里蹊跷?” 李毛战战兢兢道:“少爷,您想啊!大半夜的为何那人就来到您的房间告知您李掌柜在与男子幽会?您说他这一不图钱,二不图利的,前来告知您对他是有何好处?” 闻言南宫望不由得眯起双眼,皱眉深思。 “况且……况且……” “接着说下去!” 李毛一咬牙,低声道:“况且整个京都倾慕李掌柜的不止少爷您一个,权势比咱家大的世家公子亦是大有人在,可咱们从府邸一路赶来这里,路上半个人影都没瞧见!您就不觉着奇怪?”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陷害我?”南宫望看向近在咫尺的望川楼缓缓开口。 “小的不如少爷聪慧,只是少爷一颗心全扑在了李掌柜的身上,遇上她的事情自是会关心则乱失了分寸,所以这其中究竟如何,还得少爷您自行斟酌!” 看向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书童,南宫望头一回觉着自己是不是太过鲁莽了些! 自打当年遇见李紫涵的那一刻起,那张笑靥如花的俏脸宛若梦魇般时时刻刻都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甚至因为她,多次忤逆父亲替自己定下的婚约,一拖再拖! 时至今日,他南宫望仍旧是孤身一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那人能回头看看自己! “那你觉着该如何” “少爷,小的以为您若是真的想要一探真假,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免得落下把柄,为老爷惹来祸事,不如就由小的陪着您进去便是!其他人便让他们在门口候着,以防万一,您看可好?” 第30章 瓮中捉鳖 听着李毛的建议,南宫望迟疑片刻后便点了点头,算是赞成了他的想法。 后者顿时眉开眼笑:“那小的替少爷引路!” 南宫望没好气道:“那你还不快去!” “好勒,小的这就去!” 李毛踏入望川楼的瞬间,所有人都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而当看到其身后南宫望的身影时,先前两桌人均是嘴角泛起冷笑! 今日这事儿算是成了! 跑堂一见南宫望,立刻谄媚的上前招呼道:“南宫公子怎的这个时辰来望川楼?” 南宫望没有废话,而是直接开口询问:“李掌柜在哪儿?” “李掌柜?” 跑堂一愣似是不明白他口中的李掌柜是何人。 南宫望暗骂自己一声蠢笨,李紫涵往日里从不赴约他人邀请,自是不会来这等地方,望川楼的跑堂又如何识得她! “就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姑娘!” 一听这话,跑堂立刻就想起来了,当即笑道:“有的,有的,就在天字三号包房!” “带我去!” “南宫公子请随我来!” 与此同时门外埋伏在暗巷中的白羽卫与绣衣卫均是眉头紧锁。 童言试探着上前问道:“大人,来的是京都府衙南宫勍之子南宫望,但他将人手都留在了外面,此事……” 韦擎也是心中颇为不解。 按理说一般来找事儿的应该是大张旗鼓带人直接进去才是,为何只和一个随从进去却将其余人留在外面? 要知道里面的可是镇远侯啊! 少年成名的将军,一身武艺虽不比江湖中人,但也不是他南宫望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够比拟的! 难不成传信之人没有告诉他与李紫涵在一起的是谁? “先带人将这群人拿下,其他的等侯爷传信再说!” “喏!” 另一边的莫昶业更是纳闷,南宫望就这么上楼,难不成不是自己这边要等之人? 同一时间,来到二楼的南宫望一眼就瞧见了李紫涵身边的婢女珍儿以及一个素未蒙面的壮汉守在门外。 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如此情形让南宫望心中一沉,脚下步伐更是加快了几分。 大牛见南宫望一直朝着自己这边走来,当即大步上前,拦住了去路! “站住,你是何人?” 珍儿倒是认出了南宫望,微微俯身见礼:“奴婢见过南宫公子!” 南宫望这会儿心都乱了,哪里还顾得以往的儒雅形象,面容近乎扭曲道:“紫涵可在里面?” “回公子的话,我家小姐正与宁侯爷商讨要事!” “都这个时辰了?有何要事需要商谈如此之久?白日里不能再谈吗?还是说他们二人在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一听这话,大牛顿时脸色阴沉:“我家侯爷与李掌柜商谈要事,岂容你来置喙?” 而恰恰正是这句话,将南宫望埋藏在心头已久的妒火给彻底点燃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滚开!” 大牛缓缓将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之上,声音低沉道:“我是侯爷的贴身护卫,只听侯爷的命令!” 南宫望勃然大怒,作势上前就要推开大牛。 可无论他如何使劲都无法撼动分毫,气急之下,当即冲着身边的李毛道:“去,将人都给我喊上来!” 李毛见状心知今夜之事怕是不会善了,为了避免少爷吃亏,只得飞速下楼去叫人! 而珍儿见状顿时慌了神,生怕二人起了什么冲突,连忙劝阻道:“南宫公子,我家小姐正在里面商讨要事,还请莫要打搅!南宫公子若是有什么话,待小姐出来后奴婢自会转达!” 对于此刻妒火中烧的南宫望,珍儿的话不仅没有起到丝毫劝阻道作用,相反,还让南宫望觉着自己在李紫涵心中的地位不如里面之人。 自己多次盛情相邀都不曾让她赴约,如今却与其他男子深夜幽会,换作是谁都会心有不甘! 盛怒之下,伤人之言脱口而出:“我本以为她是个洁身自爱的女子,多年来以诚相待,自问不曾有一丝逾矩,没想到她竟这般下贱自甘堕落,与男子深夜幽会,是我南宫望瞎了眼!” 可他的这番话在里面却是被李紫涵听得一清二楚,霎时间俏脸生霜。 本就稀里糊涂丢了清白的她,如今还得胆战心惊的等候女帝发落,没人理解不说,反而还被南宫望搁着房门骂轻贱。 饶是往日里脾气再好,眼下一肚子委屈的李紫涵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愤,丢下还在收拾的床铺,阴沉着俏脸朝房门走去。 眼见着李紫涵就要暴走,宁修言赶忙想要上前拉住她,没曾想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只见其猛地拽开房门,冲着门外的南宫望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本姑娘赴何人的约,想要做什么那是我的事儿,就是与他人在这私会又与你何干?你是我何人?给我滚!” 而紧跟在后的宁修言却是不由得捂住额头,暗叹一声完了! 看着眼前口出粗鄙之言的李紫涵,南宫望顿时傻了眼,好似眼前之人不是昔日里那位娴静淡雅的竹文轩掌柜了,而是一位口出恶言的乡野村妇! 可当他看见李紫涵身后的宁修言,顿时火气上头,拨开李紫涵,怒气冲冲的迈入房内指着他道:“宁修言,你私德如此不检点,罔顾与陛下的婚约,哄骗李掌柜在此与你深夜幽会,明日我……” 可话到嘴边,南宫望却是猛地一滞。 因为他看见了尚未来得及收拾好的床铺,那斑驳的落红宛若一柄柄利剑直插他的心口,令他痛不欲生! 此刻的南宫望宛若一头发怒的雄狮,举起拳头就朝着宁修言冲去! 后者不闪不避,单手一握接着反手一拧便将其轻松制服! 而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南宫望,嘴里不停的叫骂着:“宁修言,我要杀你了,你犯下如此滔天之罪,我看你如何同皇室宗亲交代!” 而回过神来的李紫涵见状顿时脸色惨白。 她光顾着泄愤了,全然忘记了床榻还未来得及收拾。 羞怒的跑进房内,慌张的将幔帐拉下,指着南宫望颤抖着发不出一丝声音! 后者见着李紫涵的动作更是坚定了心中猜想,面色狰狞道:“李紫涵,算我南宫望瞎了眼,如此下……” 可不等他将口中污秽之词说出,就见宁修言双眼闪过一抹怒意,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寒声道:“你若是再敢吐出半个字,老子就割了你的舌头!” 牙齿脱落的剧痛令南宫望早已口不能言,血液混合着涎水顺着嘴角缓缓流淌。 虽动弹不得,但南宫望看着宁修言的双眼中满是恨意,可偏偏自己又不是他对手,楼外之人到现在也没有动静,这让他更是愤怒无比,完全没有朝其他地方去想! 眼见着上面已经炸开了锅,大堂中左手两桌的人相视一笑,便打算离开。 可惜,就在他们起身的瞬间,一群绣衣卫凶神恶煞的走了进来。 另一桌之人顿时心中一沉! 韦擎阴冷的目光逐一在众人脸上扫过,很快便露出一抹狞笑。 抽出长刀一指其中一桌道:“兔崽子,爷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随即对着大堂众人厉喝道:“所有人不得离开此处,若胆敢有违抗者,一律杀无赦!” 风雪楼的人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就要朝望川楼后面逃窜,没成想还没跑两步,便见着莫昶业提着刀带人缓缓走了进来! “奉侯爷之命,所有人不得离开此地,否则……死!” 第31章 风花雪月 望川楼的客人们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傻了眼,但一想到不是来抓自己的又纷纷长舒口气。 可堂厅之中的那几桌客人却不这么想! 一共三波人,彼此互不相识,各自为营,戒备着眼前的绣衣卫与白羽卫! 韦擎长刀驻地,似乎并不急着动手,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临危不乱的四个人笑道:“都说风雪楼有十六个顶级刺客,共分为四拨人,堪称风雪楼的活招牌,春夏秋冬,风花雪月,梅兰竹菊,琴棋书画!不知道你们四个是哪一拨?” 其中一位看似儒雅随和之人端起手边的杯盏,轻抿一口,语气轻松道:“不知道江湖中人人谈虎色变的疯虎韦擎韦大人,希望我们是哪一拨?” 韦擎笑而不语,手掌微微发力,长刀入地三分,这一手让四人不禁眉头微微动了动! 随后又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宛若傻子似的将身上的绣衣与内衬软甲悉数脱下,语气似有不满道:“我就说这衣服穿得不自在,齐大人非得让我穿着!” 待到上身衣物尽除,本该一身腱子肉的身躯却布满了令人胆寒的疤痕。 尤其是胸膛处的一道堪比巨型蜈蚣的丑陋刀疤,显然当初造成这道伤势之人完全就是奔着要了韦擎的命去的,也不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把拔出地面的长刀扛在肩上,韦擎张口露出两颗白晃晃的门牙:“哪一拨对我来说都一样!” 言罢,朝着四人勾了勾手指,挑衅意味极重且意思不言而喻! 儒雅的中年人暗暗咒骂了一声疯子,便起身站在距离韦擎约莫二十步开外。 反观韦擎见着只有一人面对自己,表情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不过也没多说什么,长刀一指儒雅中年人,狞笑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话音刚落,整个人如猛虎下山般直扑中年人,速度之快,便是中年男人都颇为吃惊。 不敢托大,足尖轻点,身形当即向后飘去。 眼见一刀劈空,韦擎心中颇有些不悦地活动了下肩膀,接着右脚猛地一蹬地面,再次挥刀上前。 好好的一块地砖竟是被踩得稀碎,看得一旁的掌柜的心疼不已,却不敢多说半个字! 中年人微眯双眼,右手一伸,手中便凭空多出一柄铁扇迎了上去。 刀扇交汇的刹那,碰撞擦出无数火花,彼此之间似乎谁也不服谁。 本是角力之际,中年人倏地侧身卸力,韦擎手中长刀骤然落空,借着空隙,中年人手中铁扇翻转,如毒蛇吐芯般趁机刺向韦擎胸膛。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击,却被一双大手死死握住扇顶,后者扭头笑着看向他,似乎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想之中。 没成想中年男人却是眼眸一沉,杀意迸发,拇指轻点扇柄,瞬间血光飞溅,数根锋利如刺的扇骨破顶而出,将韦擎的左手刺穿。 童言见状顿时目眦欲裂,惊呼一声拔刀就要上前,恰巧此时耳边却传来了细微的破空声。 多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直觉,让他下意识止住了身形,手中长刀翻手挥动。 只听“叮当”一声脆响,一根尖锐的暗器便被击落在他脚边,看着暗器上隐隐泛着幽绿色的光芒,童言暗叫一声好险! 而暗器的主人却是一位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左右,表情稍显慵懒的少年! “风叔不喜欢别人插手!” 童言眉宇一沉,少年使暗器的力道有多大只有自己清楚,眼下他的虎口还在微微发麻! 面对比自己近乎小上一轮的少年,童言头一回觉着自己是真的老了! 再看韦擎这边,对于左手汩汩往外冒血不管不顾,反倒笑得更开心了,似乎这血不是他的一般。 只是左手依旧死死握紧扇顶,不让它动弹分毫。 风轻吟眉头一扬,看着眼前似是感受不到疼痛的韦擎,心头突兀地跳了一下。 也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韦擎左手忽然发力,猛地一拽将风轻吟拉扯至身边,不等后者撒手,韦擎右脚前踏,右手手肘顺势顶出。 有道是宁抗十拳,不挨一肘,如此近距离之下的顶心肘,纵使能接得下,不死已然是万幸,又如何还有再战之力! 好在风轻吟在江湖刀头舔血这么多年,也不是全靠着运气。 关键时刻果断放弃铁扇,双手呈十字型挡在胸前,虽说避免了胸口被击中,但手臂却是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肘。 “咔嚓”一声微响,风轻吟身形倒退数米的同时,右手手臂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韦擎随手抽出掌中铁扇,似有不屑地将之丢在风轻吟面前,嘴角更是泛起一抹讥讽:“这般怕死?不敢一命换一命?” 风轻吟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但也不得不承认,韦擎疯虎之名当之无愧! 而对于杀手来说,兵器被夺,还折了一臂,几乎可以说不用打了。 反观韦擎,即便左手被刺穿了,也似乎并没受到什么影响,反倒是语气挑衅般地冲他道:“还能再战?” 那种看似询问实则羞辱的语气,让此刻的风轻吟几乎快要发疯了! 咬牙切齿地看向韦擎刚要开口,不知何时身边多出一名长相略显阴柔的男子。 只见他飞快扫视一眼风轻吟的伤势,心中便知道今夜想要平平安安的离开怕是难了! 两条似是女子般的黛眉霎时间簇成一团。 这等女儿家的姿态若是换作旁的男子来做,必是不伦不类,可放在他身上,却显得分外娇柔而不令人反感! “你不是他的对手!既无力再战,便莫要逞能,先退至一旁让流云替你简单包扎一下!” 风轻吟虽心有不甘,但出人意料的倒是对眼前的阴柔男子言听计从,狠狠地瞪了韦擎一眼,便朝着那边宛若公子哥的男子走去。 韦擎倒是没有阻止风轻吟前去疗伤,反而对这位长相阴柔的男子来了兴趣,不由得舔了舔干裂的唇角。 要知道刚才便是韦擎都没发现,这个阴柔男子是怎么来到风轻吟的身边,足见其身手之高,远非一般人! 相较于韦擎的模样,阴柔男子好看的眉眼尽是不悦。 “在下,风雪楼,雪无痕!” 韦擎点了点头,但没搭话,只是一双眼睛片刻也不敢从雪无痕身上挪开。 见对方不理会自己,雪无痕也不恼怒,而是面容和煦的开口道:“韦大人不如打个商量如何?” 第32章 衣角微脏,些许风霜! 似是看出来韦擎今夜不打算放自己等人离去,雪无痕自顾自道:“韦大人疯虎之名当之无愧,风花雪月四人自问不是您的对手,可即便如此,你有把握能护得住上面的人吗?” 说罢一指二楼正双手交叉搭在栏杆上看热闹的宁修言。 后者闻言顿时脸色一僵,瞧热闹怎么还瞧到自己身上来了? 而听到这话的李紫涵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就要拉着宁修言躲回房内。 没成想,宁修言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语气调笑道:“没事儿的,我不怕他!” 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瞬间,李紫涵两颊生红,一边挣扎,一边娇斥道:“胡闹,他们风雪楼是出了名的刺客组织,你怎么比得了他们?” 对她的话宁修言嗤之以鼻,很是不屑! “他们不过是群躲在暗处见不得光的臭老鼠,本侯可是千军万马斩敌将于阵前的真虎将,二者天壤之别,你且问他们怕不怕我?” 而此刻正在为风轻吟接骨疗伤的公子哥闻听此言,顿时眼眸眯起,抬头冲着宁修言戏谑道:“宁修言,我叫月流云,就是你口中见不得光的臭老鼠,若是有能耐,你下来可好?” 宁修言一愣,随即指向下面的公子哥面容冷厉道:“在这你叫我宁修言,我不挑你理,若是在军营,你敢直呼本侯名讳,本侯打断你的腿!” “若有本事,你且下来试试?” “好!本侯今天就随了你的愿!” “不要去!” 李紫涵没来由地忽然拽住宁修言的衣袖口,一双细长的瑞凤眼难得露出了担忧之色。 拍了拍李紫涵的玉手,宁修言本想着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可话到嘴边,满脑子浮现都是滑、嫩、软这类轻挑的字眼,令他不禁暗暗咒骂自己当初为何不多读些书。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只会夸人长得骚! 活动了下筋骨,让大牛看好南宫望,就一边将束袖扎紧,一边向着楼下缓步而去。 等到了月流云的面前,宁修言大刀阔斧的往那儿一坐。 指着他道:“怎么打?” 见着宁修言如此有恃无恐的模样,月流云心中反倒是有些吃不准。 武将终究不是江湖中人,他们的招式都是战场上磨砺出来的,且均是大开大合的招式! 若论阵前厮杀,月流云自问十个自己都不是他宁修言的对手,但为何他却这般底气十足? 难不成是真有把握? 看着面色数变的月流云,宁修言有些不耐烦道:“不是,哥们儿,你打不打?喊我下来的是你,这会儿怎么跟个哑巴似的!” 如此嚣张气焰让一旁的韦擎也是心中顿感诧异。 要知道便是自己虽然不惧这四人,但对上他们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若是一个不小心,自己可是会着了道的! 月流云阴沉着脸站起身,对着宁修言沉声道:“一会儿希望你的嘴巴同你的本事一般厉害!” “啧,话真多!”说着宁修言也站起了身! 可话音未落,月流云已经欺身上前,一掌印在宁修言的胸口,顿时让他体内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身子不受控的朝后撞去,直到撞上桌椅才堪堪稳住身形。 整个人更是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喘不上气。 而见着自己一击得手的月流云也是错愕地看向自己手掌,似乎颇为不解。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宁修言是个绣花枕头! 不由得嗤笑起来,暗道自己差点被他唬住了! “弄了半天你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假把式啊!” 听着对面的讥讽,宁修言面沉似水,没想到这人还搞偷袭。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毕竟不是前世打擂台,还得先双方行礼,眼下他们是刺客,偷袭是他们的强项,这么一想一切就又变得十分合理了起来! 强压下体内疼痛,宁修言缓缓闭目气沉丹田,脑海中将前世爷爷教过自己的功夫一遍遍回放。 “言儿,八极拳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狭路相逢勇者胜,你进我也进,你退我还进,习此拳法不是为了让你好勇斗狠,而是希望你有一颗不惧前路的勇者之心!” 月流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见他这样也不像是在坐以待毙,故而嘴上不屑,心中却是不相信一个驰骋沙场的武将会是个不堪一击的小角色。 果然,念头还未消散,突见宁修言双眸猛地睁开,整个人气势一变,犹如炮弹般朝着月流云撞去, 后者双手运力,一掌拍向狂奔而来的宁修言。 没成想,宁修言忽然双肘撑开,一左一右顶开月流云左右掌击。 刚想后退回身,却见宁修言又如附骨之蛆一般缠了上来,侧身左手挑肘,眼看一肘就要击中下颚,月流云慌忙仰头,险而又险的避过这一击。 可不等他再有动作,面对中门大开的月流云,宁修言左手手肘顺势下砸。 似是料到宁修言会这般,月流云正想躬身闪避,不成想,余光瞥见宁修言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冷笑。 顿时心中一紧,刚想撤身后退,却见其半道身形一转回身扣肘,一击顶在月流云的胸膛,令他吃痛后退数步。 眼见着就要摔倒,却被月流云硬生生止住了退势! 只可惜身形是止住了,但宁修言且已经又来到了面前,一个弓步踏出单羊顶肘接踵而至。 瞬间让本就堪堪站稳的月流云如遭雷击,不自觉地向后栽倒。 可趁他病要他命,这不是前世的切磋武艺,而是大夏的生死相搏。 本以为会就此收手的众人,却见宁修言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拉住即将摔倒的月流云右手左手顺势缠住他的臂膀。 若是有懂行的前世之人在这,定能认出此招是八极拳中的杀招名为缠臂绷肘! 正所谓小缠缠腕,大缠缠臂,双缠缠身! 被缠者挣脱不开不说,还得被人按着往死里打,正如众人眼前的月流云一般。 眼见着月流云被打得进气多出气少,也不知他哪儿的毅力,硬是拼尽浑身力气,踢脚想要侧踹开跟个疯子一般的宁修言。 后者见月流云刚提膝,索性也就应了他的要求,松开手臂的瞬间,单手擒住月流云的脚腕,随即眼中杀意迸发,一势猛虎硬爬山,竟是将月流云的腿骨生生砸断!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的瞬间才发现二人之间却是胜负已分。 宁秀喘着粗气找了个长凳坐下,心中暗自苦笑。 果然,爷爷说得对,八极拳拳势以刚猛、暴烈着称,强调一击必杀,只适合突袭和近距离战斗,而不是长时间的对峙和消耗! 二人过招虽不多,但要再打下去怕是自己就要露出疲态了! “刚才大家都听到了,是他让我打断他腿的,不能怪我啊!你们风雪楼不会讹上我吧?” 虽然气喘吁吁,但是对于这种落井下石,杀人诛心的事儿,宁修言并不介意! 反正受气的不是自己! 说罢看向躺在地上直冒冷汗的月流云,宁修言站起身对着他道:“记着,下次见着我的时候得喊一声宁侯爷,不然老子就砸断你裤裆中的第三条腿,送你进宫当太监!” 如此粗鄙羞辱人的话,让在场众人纷纷错愕。 不是说宁修言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将军吗? 怎么这等浑话张口就来? 可装逼归装逼,一想起自己挨的那一掌,让宁修言到现在都后怕不已。 妈的,先前那一掌硬是憋着气扛了过去,不然就得成外卖糕手了,那一掌打在身上,老子到现在都疼得慌,再过来多拍我两下怕是真的要死在月流云的手里了! 剧烈的打斗外加先前憋气硬抗了月流云的一掌,如今痛楚汹涌而来,再也忍不住的宁修言刚想弯腰喊疼,却见李紫涵提着裙摆一脸慌张地从楼上冲着自己跑来,近乎是带上了哭腔关心道:“可有伤到哪儿?” 先前那一幕可是将李紫涵吓得不轻,若不是珍儿扶着,她险些就要晕倒当场! 闻言,宁修言神色一变,故作淡然地弯腰掸了掸衣服,随即双手负背,语气平静道:“无妨,衣角微脏,些许风霜罢了!” 下一秒,还躺在地上站不起来的月流云,听到这话顿时气得背过气去! 韦擎看着余下二人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之意:“先前你说保护不住侯爷,不知眼下你可想来试试?” 第33章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本侯了吧? 一听韦擎这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逆天发言,宁修言顿时气得在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从上到下都问候了个遍。 老子装个逼,差点栽别人手里,你倒好,上杆子给我拉仇恨来了? 先前自己能打赢月流云,纯属是侥幸! 一来是月流云轻敌在先,后又被自己抢占了先机失去先手,二来是凭着胸中的一口恶气,怒而勃发,不然你以为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刺客真要打起来连兵器都不拿? 他光是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当老六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傻逼! 韦擎是吧! 老子算是记着你了,以后你可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韦擎好似是听到宁修言的腹诽,转头朝着他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侯爷以为如何?” “呵呵,都指挥使大人说得在理,若是雪无痕你也想试试,本侯奉陪到底!” 本着一生要强的原则,宁修言输人不输阵,即便真动起手来,自己再跑也不迟! 而身旁的李紫涵却是瞧着宁修言鬓角滑落的汗珠以及隐隐颤动的躯体,心中顿时了然。 弄半天他是在这里死撑着脸面! 随没好气的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痛感似乎是让宁修言先前的疼痛找到了宣泄口,顿时再也掩盖不住身体的痛感。 求饶般冲着李紫涵哭丧着脸叫嚷:“祖宗,小祖宗,你轻点,疼,真疼!” 见他全然发泄出来,李紫涵这才涨红着脸娇嗔道:“疼死你才好!” 可事实上,李紫涵的白嫩的小手并未用上力气! 反倒是宁修言夸张的喊叫声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是个悍妇呢! 故而含恨之下,却是又狠狠地拧了宁修言腰间软肉一把,疼得后者龇牙咧嘴,直嘬牙花子! 但这一幕碰巧让幽幽转醒的月流云瞧见,顿时憋在胸口的怒气化作一滩瘀血吐了出来。 堂堂风雪楼的顶尖刺客,一掌都没能让你宁修言喊痛,合着这女人轻轻掐你一下,你就生不如死! 这是在嘲笑我月流云比之女子都不如吗? 一念至此,心中万分郁结,故而又是一口瘀血喷出,头一歪,再度昏死过去。 宁修言皱眉的看着一而再再而三吐血的月流云纳闷道:“他是在替我疼吗?” 闻言,风花雪月四人中仅剩完好的雪无痕与花不语嘴角猛地抽搐。 李紫涵见他如此搞怪也是掩嘴娇笑! 这人嘴巴真损! 可当她反应过来自己与宁修言举止似乎过于亲密了些,又想起先前其轻薄自己时的模样,顿时止住笑容,板起羞红的俏脸,稍稍离他远了些! 她这么一弄反倒是把宁修言给整不会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说变脸就变脸! 然而,不等宁修言多言,先前大堂左手的两桌之人,彼此眼神交流之后突然发难! 离宁修言最近的一个汉子,右手轻抖,一柄短而锋利的匕首出现在其掌心,奔着他就刺了过去。 一直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的莫昶业,第一时间踏步上前,手中长刀架开匕首的刹那,反手一刀砍在其肩头,接着顺势往下狠狠一划,汉子胸膛处鲜血飙出,溅了莫昶业一脸! 没有丝毫犹豫,抹去脸上的血水,莫昶业长刀一指,表情狰狞:“抓活的!” 对于宁修言的计划,他是清楚的,故而生怕底下人打起来失了分寸,从而毁了宁修言顺藤摸瓜的谋划! 当听到莫昶业的命令,身后一众白羽卫瞬间抽出佩刀向着两桌人砍杀过去,一时间大厅之中乱成了一锅粥! 宁修言倒是没有在意,反而牵起李紫涵的小手将她带回二楼,自己则是独自守在楼梯口! 说实话,面对底下这种混乱的场面,他可没自信能够不受伤的护着李紫涵! 万一要是被什么飞来的暗器波及到,将她姣好的面容毁去,自己虽说不会嫌弃,但会心疼死! 况且站的高,看的远,大堂内的形势自己也能一目了然便于应对! 但令人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最靠近望川楼大门的那桌人却是没有动手的打算,即便是有人向着他们杀来,也不过就是举刀抵抗,却不伤白羽卫和绣衣卫分毫! 反倒是几人眼神一直紧盯着先前大堂内的那两波人,甚至似乎是领头模样的男子眼中眸光还若有若无的瞟向自己这边。 这让宁修言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这几人也是冲着自己来的! 眼见大局将定,花不语心中发狠,侧身闪过一名绣衣卫的砍杀,蹬踹之余接着助力高高跃起,手中的暗器也在灯火之下显得格外阴森。 “宁修言,给我死!” 众人见状纷纷惊呼出声。 “侯爷小心!” “侯爷!” “宁修言!” 大牛第一时间朝着宁修言飞扑而来,童言神色惊恐万分,韦擎更是一拳击退雪无痕,踩着桌子想要拉下花不语! 唯有距离他最近的李紫涵更是奋不顾身地直接扑进宁修言的怀中,想要替他挡下暗器。 终究是要死的人,自己连守了十来年的清白身子都给了他,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也无妨! 只希望女帝能念在自己是为救下宁修言而死的份上,不要为难雍州李家!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反倒是一张大手覆在其单薄轻盈的后背上缓缓摩挲。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戏谑之声:“怎么?舍不得我死啊?我说李紫涵,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本侯了吧?” “你……” 李紫涵羞怒抬头,却恰巧碰上那双深邃如渊的星眸,顿时心中小鹿狂跳,羞涩的下意识将螓首又埋了回去! 而花不语的话音刚落,高空中的身子却是猛然一沉,似是脱力般重重地砸在地面,嘴角更是大口大口的溢出鲜血,眼中竟是不甘与愤怒。 但随即挣扎两下,便头一歪没了气息,至死都未曾合上双眼! 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等再看去时却发现花不语尸体的胸膛处正露出一截闪着寒芒的刀尖! 而出手之人正是先前一直未曾动手的那位领头之人! 第34章 是敌是友? 宁修言的目光在花不语的尸体与那位面容冷峻的领头人之间来回游移,眼神中还伴随着些许疑惑的微光。 他此刻的内心满是疑惑不解。 这伙人的身份与来意皆是不明,于他而言究竟是敌是友,一时间还真不好下定论! 起初以为是跟其他两拨人一样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千钧一发之际却出手斩杀了风雪楼的花不语,感觉像是在保护自己。 可醒来的这段时日却从未听谁说起过有人暗中保护自己! 否则这五年,自己与李嬷嬷母子三人又怎会过得那般凄凉! 诸般细节推敲之下,让宁修言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困惑与警觉。 而且观这些人的言行举止,乃至他们所流露出的那股不容小觑的气势,都与大堂之内的其他两波势力截然不同。 若非要说有相似之处,那便是今夜都聚在了望川楼,且都是为自己而来! 这些人虽面对白羽卫与绣衣卫不曾下死手,但他们行动迅速,彼此间配合默契,出手也绝不拖泥带水,显然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士所能比拟的。 想着想着宁修言的眼底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恰在此时,大堂内的激烈交锋也渐渐地落下了帷幕。 除了尚在昏迷不醒的月流云外,其余刺客无一活口。 便是风轻吟为了不受拷打,第一时间就用他的铁扇划过脖颈自戕了! 而先前那左手两桌之人更是狠到连自己都不放过,眼见无力回天便干脆直接服毒自尽了! 如此一来便失去了极为重要的线索! 如今只能将目光放在月流云与南宫望的身上,希望可以从他们嘴里撬出一些有关今夜之事的信息! 拍了拍还趴在怀里的玉人,宁修言出言调笑:“都完事儿了还不起来?本侯怀中当真那般舒服?不若一会儿李姑娘同本侯一起回府给你慢慢躺个够?” 闻听此言,李紫涵这才反应过来,羞红着张俏脸一把推开他,起身就朝着珍儿的方向跑去。 不等收拾残局,韦擎便率先带人将先前的那几人团团围住。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领头之人神色微变,转头朝着宁修言拱手行礼:“侯爷,此处人多嘴杂,可否单独一叙?” 韦擎长刀虚落,刀尖垂地冷冷出声:“当本官是摆设吗?若是你等与他们是一伙的,故意佯败诈输引诱我等放松警惕借机刺杀侯爷,此时放你同侯爷独处一室,岂不是正中你等下怀!” 领头之人没有理会韦擎的讽刺,反而示意身边众人放下手中兵器,随即缓缓将手伸入怀中,慢慢掏出一枚令牌。 韦擎刚想上前接过查看,领头之人手腕一翻又收了回去,语气不吭不卑:“韦大人,主人来时交代过,此令牌只能给侯爷一人过目,还望见谅!侯爷若是看过之后便会知晓我等身份!” 听到这话,童言骤然踏前一步,手中长刀顷刻间便搭在其脖颈处。 “放肆,我等绣衣卫奉陛下之命行事,衣以绣者,尊崇之也,指事而行,无阿私也!一枚令牌如何看不得?” 没成想,那领头之人听到这话,不仅看都不看童言这位京都绣衣镇抚使一眼,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宁修言,似是在等他开口。 如此蔑视之举,让童言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与此同时,宁修言也纳闷地看着那位面容冷峻的领头人。 这几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这般神秘,有恃无恐到连绣衣卫的都指挥使与镇抚使也不放在眼里。 终究是好奇心大过了一切。 况且有着绣衣卫与白羽卫在此,想必他们也翻不起浪花来! 故而沉声开口道:“那你便将令牌抛来!” “侯爷,小心此物上淬有毒物!”韦擎眉头一皱好心出言提醒道。 领头之人一愣,看着宁修言的面上也似是有所怀疑,索性一把撕下自己的衣袖,将令牌包裹好后便抛了过去! 单手接下抛来的令牌,宁修言警惕地挑开布料,狐疑地看去。 可仅是一眼,顿时瞳孔猛地一缩,眸底不禁泛起一抹恨意! 但瞬间便恢复如初,看着几人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一共来了多少人?” 领头之人见宁修言并未发怒,转而拱手弯腰行礼:“属下陆景云,除去这里的几人,还有十人守在侯府附近,谨防贼人对府内老人不利!” 宁修言点了点头,随即对着韦擎轻声道:“这几人暂不用管,应当是自己人!” 韦擎瞳孔微缩,倒也没再多言,只是暗中吩咐童言小心这几人! 毕竟一句暂不用管,这里面的说法可就多了,是敌是友可就全在宁修言一念之间了! 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宁修言指着南宫望与月流云道:“韦大人,本来本侯打算将他们二人带回白羽卫亲自审讯,但韦大人也清楚本侯如今的处境,现在又多出这几人来,所以思来想去,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将他们二人交由你们绣衣卫带回审问!本侯就先回去处理些私事!” 韦擎微微颔首,沉声答道:“侯爷既然开口吩咐,本官自不敢怠慢,明日定会给侯爷一个满意的答案!” “如此,本侯先行谢过韦大人了,至于这望川楼……” 不等宁修言说完,韦擎便接上话茬:“侯爷尽管先行离去,此地我等绣衣卫自会善后!” “劳驾了!” 伴随着大牛将提着的南宫望交给童言,宁修言瞥了眼陆景云,冷漠出声:“带上你的人,同本侯一道回府!” “喏!” 至于莫昶业,自然是领着一众白羽卫紧跟其后护送宁修言回侯府。 既然下定决心跟随宁修言,自己也就不会首鼠两端了,定是要一条路走到黑! 等到宁修言一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时,韦擎随手招来童言,开口叮嘱:“此地之事一定要处理好,切莫走漏今夜的风声,那些人来历极为可疑,本官必须赶快回去上报御史大人!” 童言恭敬道:“韦大人还请放心,下官一定会将这里处理的滴水不漏!” 轻嗯一声,韦擎便穿戴好衣物朝望川楼外走去。 童言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一众普通食客,厉声道:“所有人将他们的身份悉数查清,今夜之事谁若是胆敢往外透露半个字,连同其家眷在内一律杀无赦!” “喏!” 第35章 冀州崔氏 看着小院内站着十来个龙骧虎步,面沉似水的汉子,宁修言坐在二牛搬来的太师椅上不免小声嘀咕了起来。 这冀州崔氏不是读书人吗?怎么培养了一批类似杀手的人?难不成挂羊头卖狗肉?看似是读书人,实则是个杀手组织? 一个个看上去就强的可怕,明显是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狠人。 估摸着单对单,自己都够呛能在他们手底下走上十招! 回过神来,宁修言对着领头的陆景云沉声开口:“你是叫陆景云对吧?” “回侯爷,正是!” “那你便将来龙去脉说说清楚!” 陆景云稍作迟疑,随即将目光投向宁修言身边站着的几人,那意思不言而喻,似乎怕他们走漏了风声。 见状,宁修言眯起眼,对着陆景云冷声道:“大牛二牛是我乳娘的儿子,也是本侯的兄弟,若是没了他们母子三人的细心照料,本侯早就死了,也等不到你们来我镇远侯府!相比于你们,本侯更加信任他们!” “至于这位李姑娘,既然今夜你能守在望川楼,想来也是有一定的了解,对于我的女人,本侯向来不会当她是外人,而莫昶业更不用说了,本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都是自己人,若想说变留下,若是不想说现在就可以走,本侯绝不拦着!” 听到宁修言的这番话,众人神情各异! 大牛与二牛倒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若说这天下还有谁不会害宁修言,那便唯有他们母子三人了! 五年的不离不弃,便是当初那一夜,李嬷嬷不顾自身安危都要让二牛前来保护自己,足以见得三人对自己是何等的情深义重! 便是此刻若是有人让他们三人以命换命,他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如此之人,宁修言就是怀疑自己是二五仔都不会怀疑到他们母子三人头上! 而李紫涵则是被宁修言的那句本侯的女人给羞得抬不起头,暗中轻啐一口,领着珍儿就朝厢房走去。 宁修言哑然失笑,倒也没有阻止,聪明的女人便如她一般,很多事情知道该怎么做最合适! 至于莫昶业这会儿更是一脸的激动之色,当即挺直了腰板,在心里打定主意往后誓死追随宁修言! 陆景云见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随即单膝跪地抱拳开口:“冀州崔氏门下陆景云见过侯爷!” “见过侯爷!” 十几人齐声低喝,纵使声音压得再低,但从这群龙精虎猛的汉子口中说出来,那声音也是震耳欲聋。 而还没走多远的李紫涵闻言却是娇躯一怔,瞬间黛眉簇成一团,原本的步伐也顺势停了下来,转而改道向堂厅走去! 宁修言瞥了眼这十来个壮硕的汉子,语气冷漠道:“别说那些废话,令牌都交到了本侯手上,岂能不知你们是崔家人?本侯要听的是你们来京都的真实目的?” “回侯爷的话,我等是奉崔家老太爷之命前来暗中保护侯爷的安全!” “呵!” 闻言,宁修言面露讥讽冷笑一声:“怎么?是听闻本侯心智恢复了,所以前来锦上添花?” 陆景云慌忙解释道:“侯爷误会了!” “误会?” 宁修言猛地一拍扶手,整个人周身气势骤然一变,好似利剑出鞘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我乳娘当年带着大牛跪在你们崔府门口数日,哀求崔氏出手相救,你们崔家的那位崔家老太爷,也就是我的好外祖父,不说出门见上他们二人一面,便是连一口水都不舍得给他们娘俩喝,现在同我说派你们来保护我,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之所以宁修言会如此愤怒,实在是因为他很难想象,当初年近六旬的李嬷嬷是凭着怎样的一股信念支撑她跪倒在崔府大门外数日不曾起身,又是怀揣着何等绝望的心情离开崔府大门。 甚至宁修言能够想象得出,李嬷嬷当初那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只期盼那扇冰冷的大门哪怕是开一条缝也好,只要能让她同里面的人说上两句就成! 陆景云一头磕在地上,不敢抬头:“侯爷,老太爷当年他也是有苦衷的!” 不提这茬也就罢了,一提起来,宁修言心中怒意更甚,似是在替那位早已死去的少年将军鸣不平。 “别在本侯面前打亲情牌,博同情!他苦?他冀州崔氏家大业大,能有大牛二牛每日为打探我父亲尸首下落,四处奔波来得苦?能有我乳娘他们母子三人日夜担惊受怕,还要悉心照料本侯这个足足痴傻了五年之人来得苦?还是他崔氏也如同本侯这般被人欺辱整整五年来得更苦?” “侯爷,老太爷他……” “闭嘴!” 不听陆景云的解释,宁修言愤而打断,双眼猩红:“一个苦字就想将本侯这五年来受的委屈一笔带过,他崔氏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侯爷息怒,还望侯爷给个机会听景云解释,若是听完之后侯爷心中依旧有怨,届时便是将我等尽数斩杀在此,我等也绝无怨言!” “你以为本侯不敢?莫昶业!” “属下在!” “让他们进来!” “喏!” 一声令下,除了守在侯府周围的白羽卫,余下近乎三十人悉数涌进小院! 宁修言眼眸阴冷盯着匍匐在地的十数人厉喝出声:“抽刀!” 齐刷刷的抽刀声,令陆景云心中一紧! “本侯不想听你解释,便如同当年我乳娘跪在崔府外,你们也未曾听她开口一般,今日念在我母亲也曾是出自崔氏,若你等现在离去,本侯放你们一马,滚回冀州,可倘若再敢口吐半个字,本侯必杀尔等泄愤!” “还有,回去告诉你们冀州崔氏之人,往后谁若是还敢踏入侯府半步,无论来者是谁,本侯一律杀无赦!” “滚!” 惊雷之声炸响,令无数虫鸣戛然而止! 陆景云心中掺闷,对宁修言所说之话他没有半分怀疑。 毕竟眼前的宁修言曾是跟随在老侯爷身边征战沙场多年的少年将军,后又手握三万天宁军独挡一面。 杀伐果断,言出必践这八个字早已深入其骨髓! 若是真的不知道好歹还要继续纠缠,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 正当陆景云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一道声音却是为他赢来了转机! “侯爷,深夜何故动这么大的怒气!” 宁修言一愣,随即看向来人。 只见李紫涵与珍儿一左一右搀扶着李嬷嬷缓缓朝自己走来。 宁修言赶忙与大牛二牛一起迎了上去。 “嬷嬷,深秋夜凉,容易感染风寒,您不在房内待着,怎么来这了?” 第36章 李嬷嬷 李嬷嬷面露慈祥,拍了拍顶替珍儿搀扶着自己臂弯的宁修言,笑道:“老奴听闻侯府上来了数名贵客,想着侯爷必然是有要紧的事,所以就命人沏好茶水,顺便前来看看侯爷可有什么需要老奴伺候的,恰巧碰上李姑娘,老奴又腿脚不便,就劳烦她搀扶着老奴前来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宁修言如何不知李嬷嬷是被李紫涵请来的,不过是担心自己迁怒她而编撰的一套说辞! 宁修言无奈地瞥了一旁心虚的李紫涵。 其实从李紫涵等人入府之际,便有下人前来告知了李嬷嬷,但这位老仆心知侯爷有着自己的考量,深夜侯府来了这么多人自不会是小事儿,故而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踏入宁修言的小院,就连自己也一样。 直到李紫涵前来,将跟随在宁修言身后的十数人身份如实相告,方才令李嬷嬷神色出现了几分凝重。 暗骂自己当初多嘴,不该让侯爷对崔氏产生怨怼之情,毕竟崔氏可以说是宁修言的母族,二者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所以特意穿好衣裳动身前来,免得不好收场! “嬷嬷,这里没什么事儿,我让人扶您回院休息吧!” 宁修言是以不想让李嬷嬷在这里的原因有二。 其一便是担心冀州崔家的这些人会让嬷嬷勾起当年某些凄凉的回忆,其二也是不想李嬷嬷委屈了自己。 他知道这位老人将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镇远侯府,很清楚冀州崔氏对于如今镇远侯府的重要性。 既然对方前来主动示好,想来这层关系也有了破冰的迹象。 如今镇远侯府四面受敌,不用想宁修言也猜的到,这位老人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帮他拉拢到这层助力! 只是她不曾想过,相较于崔家这层虚伪的血脉亲情,宁修言则更是看重她这位不离不弃的乳娘! 深深地看了眼这位自打降世起就喝着自己母乳长大的侯爷,便是唤他一声奶儿子也不为过,她知道宁修言心中有恨,也怪自己当时因为他苏醒太过激动,从而多嘴提了几句! 李嬷嬷轻叹一声:“侯爷,说句心里话,老奴心中也曾有怨,这怨气不比您少多少!但终归是一家人,便是真的断绝往来,可你这身上始终还是流淌着一半崔家的骨血,又如何割舍得了?不若先听他们说说,如何?” 面对这位老人近乎哀求的声音,宁修言终究还是心软,随即将李嬷嬷搀扶到太师椅上,又命大牛拿来自己的大氅与毛毯披在李嬷嬷的身上以及膝盖上后,方才对着陆景云冷声道:“既然嬷嬷为你等求情,那本侯便给你们一个机会,说吧!” 陆景云大喜过望,连连点头:“侯爷放心,适才说的依旧作数,若是侯爷与嬷嬷听完后心中还有不忿,自可当众将我等斩杀在侯府,崔家不会有半个不字!” 而本就怒意在身的宁修言听到这话,自是想岔了,权当陆景云故意抬出崔家威胁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倘若崔家口中敢吐半个不字,本侯不介意直接领人踏平他崔氏!” 陆景云心中叫苦,自己的本意并非如此,但……罢了,还是不要越描越黑的好。 “其实当年嬷嬷离开崔府之后,属下便同于兴等四人被老太爷派出暗中一路保护嬷嬷回到京都,这五年来我等一直守在侯府附近不曾露面!” “什么?” 莫说李嬷嬷等人,便是宁修言自己也大吃一惊! 陆景云苦笑着抬起头:“当年自从跟随李嬷嬷来到京都后,我等便一直两人一班轮守在侯府周围,便是侯府那日遭了刺客,我等也是瞧见绣衣卫杀出方才没有出手,而二牛赶来时,于兴,于明两兄弟则是被我派去暗中保护李嬷嬷了!” 说着,陆景云还指了指身后长相颇为相似的两人。 听到这话,宁修言倒是不由得不信了,毕竟能知晓二牛前来保护自己,定然是在现场的,否则不敢拿此事出来糊弄自己! 不等宁修言询问,陆景云接着道:“至于那日逃走的刺客,也被我等四人尽数斩杀在了郊外,此事侯爷大可以去绣衣直指府一查便知!” 宁修言剑眉拧成一团:“那……” 似乎是猜到了什么,陆景云脸色阴冷道:“这五年中那些欺主的恶奴,侯爷与嬷嬷不必担心,没一个活着!” 似是生怕宁修言不信,陆景云连忙补充道:“若侯爷不信,大可以查一查先前侯府那些吃里扒外,勾结外人诓骗您的恶奴,如今身在何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宁修言眯起眼问道。 陆景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些钱财我等虽然拿了回来,但不敢将银票交给嬷嬷,怕她激动之下露了怯,故而一直在我们身上存放着!” “这倒无妨!” 宁修言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此说来,陆景云他们确实是崔家派来的,那么崔家当年没人前来坐镇侯府,这其中必然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原因。 既然都是自己人,钱财这等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放谁那儿都差不多,不会同他们斤斤计较! “呃……只是这几年我等也没空回崔府,所以稍稍花费了些” 宁修言都快被他气笑了,白了他一眼:“用就用了吧!” 莫昶业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开口道:“侯爷!属下前几年当值时,确实曾听闻百姓说过,有些被嬷嬷从镇远侯府赶出来的仆人突然暴毙在家,百姓们都说他们是遭了报应!” 陆景云见有人替自己正名,也算是松了口气,看向莫昶业的目光也捎带上了感激之色! 只不过宁修言脸色稍缓,但眉头依旧紧皱。 “侯爷可是疑惑为何当年老太爷不愿亲自前来侯府坐镇?” 宁修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见状,陆景云连忙开口为其解疑:“临行前老太爷将一切都告知于我,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您能苏醒,由属下替您解惑!” “那你说说!” “当初崔、卢两家因为大小姐逃婚一事闹得至今两家都老死不相往来,冀州如今不似当年那般太平,两家明争暗斗,崔家因为理亏,故而对卢氏百般忍让!但卢家却得寸进尺,近些年来不知巴结了哪位贵人,一直对崔氏拼命打压,所以当年家主……哦,也就是您的舅舅,崔君琛崔家庄,曾想着将您接回崔府疗养,却被老太爷否决了!一来是担心卢家知道了会对您暗下毒手泄愤,二来只要您还傻着,在京都便能活下去,若是接您回来,恐怕出不了京都的地界,您就得死在山匪手中!” 天子脚下何来的山匪一说? 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顿了顿,陆景云缓缓叹息:“至于你所想的坐镇一事,用老太爷的话来说,便是他来了侯府,也改变不了什么,京都的某些人想老侯爷死不是一天两天了!” 第37章 宁侯爷可是想要护着她? 闻言宁修言面容一沉,剑眉倒竖,冷声开口:“什么意思?” “想来应当是基于先前老太爷对宁老侯爷的评价而做出的推论!” “评价?”宁修言疑惑的看向他! 陆景云仔细思索片刻后,点点头:“属下也是曾经无意间听到老太爷与家主闲聊时提过一嘴,他说宁老侯爷在这朝堂之上就似是一叶孤舟,是孤臣!” “原因呢?”宁修言眯眼询问。 陆景云摇了摇头:“旁的属下就不得而知了,老太爷没说!” “还是让朕来说吧!” 突如其来的清泠声音,吓了众人一跳。 不等开口问询,便见一道翩若惊鸿的倩影出现在月色之下,向着自己款步走来。 宁修言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臣宁修言,见过陛下!” 回过神来的众人,也是慌忙跪地行礼! “参见陛下!” 沈卿绾微笑着上前,将刚要起身行礼的李嬷嬷轻轻按住。 “嬷嬷不必多礼!” 可李嬷嬷却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亲眼见到一国之君。 “老奴……老奴……” 沈卿绾为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语气柔和道:“嬷嬷不必紧张,您安心坐着便是,朕今日是来找修言商讨要事的!” 而大牛与二牛则是飞快地从屋内又搬出几张椅子,放到了小院内。 沈卿绾十分自然的坐了下来,仿佛这里便是她的家,而陈恩与齐江则是分开而立,站在女帝两侧! “都起了吧!” “谢陛下!” 随着众人起身,沈卿绾的目光掠过这些面孔最后落在了李紫涵的身上! 后者顿时娇躯一颤,低下螓首,不敢与其对视。 仅是片刻,沈卿绾就收回眸光,朱唇轻启:“宁老侯爷之所以被称为孤臣,乃是因为他与满朝文武不同,既不结党营私,也不拉帮结派,若说这朝堂之上有谁是无条件支持先帝的决定,那便唯有宁老侯爷一人了!” 经过沈卿绾这么一解释,宁修言豁然开朗。 他算是彻底弄清楚为何镇远侯府落魄至此,非但无人出手相助,反而都恨不得踩上几脚的原因了! 自古皇权与臣权都是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的! 对于一些牵扯到双方利益之事,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会与帝王相互试探,极限拉扯,从而最大限度上保护好自身的利益! 但突然多出宁远桥这么一个异类,无论先帝做什么决定,他都是第一个跳出来为其举大旗的,这种人就跟癞蛤蟆趴脚面一样——不咬人但它膈应人! 别人自然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打个比方,如果皇帝说要削藩,别的藩王还在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皇帝不削藩或者最大程度上保留自己的权利。 而宁远桥这位藩王倒好,二话不说直接当起了带投大哥,第一个交出自己所有的权利以及属地,还往皇帝身边一站。 如此一来,你让其他藩王怎么办? 这权利是交还是不交? 若是不交,皇帝便有借口发难,若是交了,往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宁修言索性也就不再纠结了谁对谁错了,扭头冲着陆景云道:“那当年秦岭山一事,崔家知道多少内幕?” 陆景云深吸口气,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当年老侯爷战死沙场的消息没多久便在大夏传开了,老太爷虽不喜大小姐与宁老侯爷私奔,但终究事成定局,算是默认了宁老侯爷女婿的身份,故而每回宁老侯爷领兵出战,老太爷都尤为关注,而当年宁老侯爷战死沙场的消息一经传回,老太爷便第一时间命人前去证实消息的真伪!” “你的意思是我外祖父觉着当年秦岭山一战有猫腻?” 陆景云点了点头,继续道:“老太爷说了,宁老侯爷带兵打仗向来稳健,能镇守营州多年未曾让北狄人的楼烦骑兵越过武宁关,足以见得老侯爷极为谨慎,不是莽撞之人,而当年先太子是替先帝御驾亲征,老侯爷自是慎之又慎,又怎会鲁莽到领着先太子去打没有把握的仗?所以老太爷觉着此战必有蹊跷!” 听着陆景云的话,宁修言皱眉深思道:“可曾查出什么?” 陆景云遗憾的摇了摇头:“不曾,崔家近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都没能查到当年有关老侯爷在秦岭山一战的蛛丝马迹!” 看着陆景云投来的目光,宁修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别看我,本侯虽心智恢复了,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当年一事究竟如何,我也想不起来了!” 说到这,宁修言不自觉的目光瞟向沈卿绾。 恰巧后者的眸光此时也望向宁修言,二人视线于半空交汇,彼此都蕴含着极为复杂的神色。 与沈卿绾不同,宁修言是觉着既然当年秦岭山一事想不起来,那就暂时先搁下,眼下最令自己费解的便是女帝深夜亲至到底所谓何事。 望川楼的事儿她应该已经都知道了,便是要追究李紫涵的责任,也犯不着深夜亲自前来。 况且自己与李紫涵的事儿归根究底不过是遭人暗算,总不能赖在自己两人头上吧? “不知陛下今夜前来所谓何事?” 沈卿绾神情淡然道:“朕是为了解决今夜望川楼一事而来!” 闻听此言,宁修言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皱在一起。 确实,眼下最大的麻烦便是今夜之事,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人,便是想瞒也瞒不住,况且还有那么多食客瞧见了,又如何确保不会外传? 难不成真把他们都杀了? 可不等宁修言开口,稍作停顿,沈卿绾纤细的玉指又是虚空一指:“还有便是为她而来!” 而听到这话的李紫涵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宁修言见李紫涵身子颤抖,剑眉轻皱想要开口为其求情。 “陛下,今夜之事您也早已知晓……” 可不等宁修言说完,沈卿绾黛眉上扬,神色稍显不满道:“怎么?宁侯爷可是舍不得,想要护着她?” “呃……” 宁修言话到嘴边猛地一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38章 坦白 面对沈卿绾这位古代封建王朝权利巅峰的代表,作为穿越者的宁修言,底气还是稍显不足。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张红润的薄唇轻启:“今夜之事乃是有心人针对你……不,准确来说是针对你与朕,归根究底李紫涵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但此局的破局之法也在她,所以眼下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该如何处置李紫涵!” 一旁始终低着螓首的李紫涵在听到沈卿绾的这句话时,心里仅存的半点希望也随之破灭。 如何处置? 无非是一死而死,唯有自己死了,方才能洗去皇室的污点, 即便是知道事实真相又如何? 死无对证这个词谁都知道,也不会有人去拿一个开不了口之人去构陷宁修言。 压抑的气氛在小院内弥漫开来。 很显然,所有人都默认了沈卿绾的这个破局之法! 这也是最简单粗暴,无需花费任何代价的破局之法! 就在李紫涵绝望认命之际,一直未曾开口的宁修言轻叹一声,语气低沉的开口问道:“不知陛下以为应当如何处置紫涵最为妥当?” 听到颇为亲昵的称呼,沈卿绾没有答话,而是面如寒霜的将问题又抛回给了宁修言。 “宁侯爷以为如何处置最为合适?” 骨子里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宁修言自然是不会放任李紫涵不管。 说一千道一万,她是自己来到大夏的第一个女人。 准确点来说,连同前世在内,两辈子加起来他宁修言也只有李紫涵这一个女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若是为了自保,便将李紫涵推出去当替死鬼,他宁修言自己都瞧不上自己了。 可偏偏这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 其实整件事情最大的问题不是在李紫涵那儿,而是与女帝的一纸婚约。 倘若换个人,李紫涵再差都能当个妾室! 若不是因为婚约对象是女帝,宁修言甚至都想好了亲自上门退婚后再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将李紫涵迎娶过门! 横竖自己无权无势,对方也不见得看得上自己! 见宁修言沉默不语,沈卿绾倒是不急,反而云淡风轻的等着他开口,似乎这件事并未牵扯到自己一般! 好半天宁修言依旧未曾开口,沈卿绾稍显不耐烦道:“既然宁侯爷想不出别的法子,那便按照朕的意思来办吧!” 说罢,便冲着一旁的齐江挥了挥柔荑,后者心领神会,一步踏出作势就要伸手将李紫涵带走! 而从始至终,李紫涵都如提线木偶般神情呆滞地低头望着地面,仿佛接下来是生是死都与她无关。 事实上,她的生死从沈卿绾出现的那一刻起,便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了! 偏偏这个时候,一只大手死死钳住了齐江的手腕。 “慢着!” 似乎早就料到宁修言会出手阻拦一般,沈卿绾并未呵斥,反而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起李紫涵来。 诚然,即便是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若论美貌,李紫涵的长相与自己只在伯仲之间。 但论对宁修言的助力,身为女帝的沈卿绾自然比李紫涵高出不止一头! “怎么?莫非侯爷想要抗诏不遵?” 齐江脸色阴沉,看向宁修言的眼底带上几许不屑。 深吸口气,宁修言转身对着沈卿绾抱拳道:“陛下,可否入房内单独一叙?” 若是当年的宁修言提出这般要求,陈恩与齐江不仅不会开口阻拦,反而会笑眯眯地看着二人关上房门说些悄悄话。 可如今两者身份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况且先前那番对话,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他们二人之间隐隐有了火药味,这让陈恩与齐江如何放心得下? 随即陈恩开口呵斥:“放肆!陛下万金之躯,纵使你与陛下有婚约在身,可如今尚未入宫过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传出去,宁侯爷你将陛下的清誉置于何地?” 齐江则是虚眯双眼,手掌默默搭在了刀柄之上。 面对此等情形,宁修言仍旧面无惧意,只是死死盯着沈卿绾。 他在赌,赌女帝对这具身体有着割舍不断的感情,否则也不会安排绣衣卫保护一个傻子那么久! 沈卿绾没有多说,而是缓缓起身向着宁修言的房内走去。 “陛下,不可,这……” 可齐江话未说完,便被沈卿绾冰冷的眼神吓得当即跪地:“臣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冷哼一声,沈卿绾扭头对着宁修言冷声道:“宁侯爷来吧,朕也想听听你有何话要同朕说!” 李紫涵神色复杂地看着从身旁擦肩而过的宁修言,颤声开口:“小心些!” 脚下一顿,宁修言笑着应承下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还不进来?” 面对沈卿绾寒声催促,宁修言歉意一笑,便在李紫涵担忧的目光中踏入了房内。 关上房门的瞬间,沈卿绾便开口道:“修言,你让朕同你进来,是想同朕说什么?” 看着眼前这位一袭淡紫色宫装少女,宁修言心中百感莫及! 她如天仙般清冷的脸庞上,难得带着一丝罕见的红晕,足以见得她对这具前身的情愫远超自己的想象! 可是自己清楚,接下来的话或许会令这位少女崩溃,乃至陷入癫狂。 但没办法,唯有这一个办法才能保下李紫涵的命! 头一回见着清醒后的宁修言这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饶是沈卿绾此刻也有些慌了神。 但那双平静深邃的眸子却似是与以往有些许不同,怜悯中还夹杂着些许愧疚之色。 这让沈卿绾没来由的心头狂跳,仿佛预感到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陛……” “叫朕绾儿!” “陛下……” “朕说了,叫朕绾儿!” 似乎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面对宁修言不愿不改口的称呼,沈卿绾急躁的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度,这让外面众人顿时心中一紧! 齐江立刻上前敲响房门:“陛下,可是有……” 可话未说完,门内便传来沈卿绾愤怒的咆哮声。 “滚!” “喏!” 这一幕本该无比有趣,可如今小院内的众人谁都笑不出来。 从沈卿绾怒火冲天的架势来看,显然里面两人交谈的并不愉快! 而此刻,一门之隔的李紫涵手掌心之中尽是汗水! 看着眼前少女如此倔强,宁修言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顶着别人的身份过一辈子也就算了,但若是顶着别人的身份还要去欺骗一个痴情的少女,宁修言自问是做不到。 “陛下……” “叫朕绾儿!” 宁修言被沈卿绾弄得也是来了脾气,干脆选择绕过这一环节直接坦白。 “不是老子不叫,我特么就不是宁修言,准确来说,不是你那个小情郎宁修言,你的情郎已经死了,死了,你听明白了吗?” 听到宁修言这话,沈卿绾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反而关切地伸出手想要握住他。 “修言,你可是身子还未恢复好?若是如此,那……” 宁修言皱眉后退半步,紧盯着沈卿绾一字一顿道:“沈卿绾,我不是你的那位少年将军宁修言,而是一个借尸还魂之人!” 第39章 长痛不如短痛 “不可能!” 没有丝毫犹豫,沈卿绾当即就否定了宁修言的这句话! 借尸还魂? 完全是无稽之谈!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话都说出来了,宁修言也就无所谓了,索性直接将真相原原本本的告知与她! “沈卿绾,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来自名曰华夏的宁修言,巧的是我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确实是同名同姓,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借尸还魂的原因之一,当然,最主要的因为我个人觉得是我们俩死在同一个时间节点!” “你胡说!修言,你为何要编谎话来骗朕?难道就为了那个李紫涵吗?” “哎……” 宁修言扶着额头,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我知道这件事你很难理解,但事实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宁修言对于沈卿绾如此激烈的反应并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妥! 相反,若她无动于衷平静地接受自己所说的,那才是真的要命! 不得不承认,借尸还魂这种桥段确实有够离谱的,饶是自己也不过是在小说里见过。 若是没来到大夏之前,别人告诉自己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人,宁修言一定会认为他是个神经病,并且贴心地为他拨打精神病医院的电话目送他离开! 但事实就是如此,有时候说真话别人不信,也挺郁闷的! “你说的,朕一个字都不信!”沈卿绾紧盯着宁修言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欺骗自己的可能性。 然而没想到的是,宁修言此刻直接破罐子破摔了,索性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语气不容置疑道:“痘疮你是亲身经历的吧?” “是又如何?”沈卿绾芳心忽然一沉。 见她脸色闪过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宁修言就知道她多半是想到了什么,随即接着道:“你看,你其实心里也起了疑心,扪心自问,倘若换作你的那位少年将军在,他可有把握治好?” 闻言,沈卿绾顿时陷入沉默,而宁修言却是趁热打铁。 “痘疮在华夏叫做天花,而我用的法子乃是英国乡村医生爱德华·詹纳于1796年发明的牛痘接种法,他的这个办法是脱胎于我们华夏的人痘接种法,这个办法与接种牛痘类似,但其危险性与死亡率要远高于牛痘接种法!所以,你现在还觉着我是你的那位少年将军吗?” 不可否认,这会儿的宁修言无论言行举止,还是口中所说的一些词汇,沈卿绾是从未听过的。 但她仍旧不死心:“你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证明?” 宁修言想了想,又在房内四下搜寻了一番。 拉起沈卿绾来到案桌前,指着她道:“这里有几本书,你随便挑两本!” 见她狐疑地看向自己,宁修言没好气道:“你不是要我证明吗?我做个小实验给你看!” 随着沈卿绾挑选了两本书递给他,宁修言仅仅是将两本书的每一页依次重叠,接着又交还到她的手上。 “呐,你自己试试,看看能不能分得开!” 沈卿绾将信将疑地接过两本书,随手一扯,没成想两本书竟纹丝不动,好似被镶嵌在了一起。 不信邪的她又反复抽拉几次,均是无法撼动分毫! 宁修言轻笑一声:“看吧,这就是知识的力量,这个原理是因为两本书重叠之后,页面之间的摩擦力增大,使得拉力小于摩擦力,从而导致两本书难以分开!难不成,你们大夏还有物理学一说?” 闻言,沈卿绾目光呆滞的望着手中的两本书,她今日前来本就没有事先告知宁修言,自然知道他不可能提前做好准备来应对自己。 所以,他的话是真的! 自己所爱之人已经死去了,他是那个借尸还魂的华夏宁修言! 半晌,沈卿绾眼神迷茫的看向他,答非所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愿亲近朕的理由?” 宁修言不忍直视她那楚楚可怜的表情,索性装作收拾桌面。 “算是吧,毕竟我确实没办法与一个几乎可以说是素不相识的女子过完一生,当然,我也是真的不想欺骗你,世上文字繁多,但唯有情之一字不该与骗沾边!” “若你能一直骗朕该多好!” 听着沈卿绾近乎哀求的语气,宁修言已经确定她接受了这个事实。 “说实话,我曾想过就以自己记忆模糊为由,一直拖着你,这样至少还能让你有个念想!但我虽然算不上一个好人,可起码的道德良知还是有的,自问还是没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况且我个人觉着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活在你所认知的那段感情中,不如大大方方的试着摆脱过去的束缚,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不算完美的句号!” 沈卿绾面露复杂,看着表情诚恳的宁修言开口道:“你可知若朕较真起来,你先前所作所为可以算得上是欺君之罪?是要抄家灭族的,她李紫涵就那般好?让你不惜认下这欺君之罪也要救她?” 想了想,宁修言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算是,也算不是吧,毕竟我不想一个本就是受牵连之人因为我而丢了性命,正如我那天和你说的一样,图个心安!” 沈卿绾忽然脸色一变,语气冷厉道:“你就不怕现在朕一怒之下喊齐江进来杀了你?” “怕,怎么不怕?但我既然说出来了,自然也就想过会是这样的后果,只是我希望你作为一个帝王,不要迁怒别人,至少我是借尸还魂,李嬷嬷他们不是,我也相信你不会杀了你小情郎府上的老人!” “那修言还会回来吗?” 看着可怜巴巴的沈卿绾,宁修言叹息一声:“我也是第一次借尸还魂,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他能和我换回来,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去了哪里,是去到我的那具身体,还是转世投胎了,你问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正如我所说,我不想骗你!” “是吗?” 沈卿绾微微呆愣,瞬间又眼底含霜。 “除了朕,知道这事儿的还有谁?” 宁修言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没了,如果不是今夜你来侯府,其实这个秘密我打算带进棺材里的!” 似乎像是已经完全接受了眼前的宁修言是其他人的事实,沈卿绾的冷静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远没有预想中的发狂发怒! “所以,你打算怎么解决今夜之事?” 摸了摸下巴,宁修言认真道:“其实就和你说的一样,今天这个事儿就是冲着咱俩来的,更准确点来说,是冲着你与前身那一纸婚约来的,不然也不会是下春药了,而是直接投毒了,所以幕后之人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破坏你与前身的感情!” “朕明白,你来到修言身上的那几日,朝堂中就一直有人在上奏,希望朕与你尽快解除婚约,另择良婿!” “那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好半天没得到回应,宁修言茫然地抬起头,就瞧见一脸羞怒的沈卿绾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那模样恨不得吃了自己。 “朕在你眼中就是那般放浪?只要是个人就能同朕有一纸婚约?”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要知道若是少了我这么个障碍,最大的受益者便有可能是策划这局棋的幕后黑手!” 闻言,沈卿绾脸色稍缓,不过还是怒气冲冲道:“那就多了去了,京都门阀世家、王公贵胄哪个不想入宫成为朕的枕边人?” “这倒是,毕竟你长得确实很漂亮,至少在我认识的人中,没有像你这般出尘之人!那你认为若是你来挑选,他们当中谁最合适入宫?” 知道宁修言是在推测,可沈卿绾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说出这等伤人之言,还是心口一痛。 “若是真要择婿,自是要家世、品相皆是上层,而这其中符合条件的光朕知道的起码就有十人之多!” 听到有十个人,还仅仅是沈卿绾知道的,宁修言顿时咂了咂嘴。 “这就麻烦了!两手之数要查到猴年马月!” “那你先前调集白羽卫是打算如何去做?” “哎,别提了,我本想着顺藤摸瓜,一举拿下幕后之人,谁知道幕后之人精得跟个猴似的,就派了南宫望前来,而他那脑子,我当一眼就知道是个炮灰!” “炮灰?那是何意?” “呃……就是替死鬼一流!” 沈卿绾嗤笑一声,微微颔首:“不错,绣衣卫那边先前传来消息,说他进了直指府没一会儿就熬不住刑罚都交代了,正如你所说,他确实是个炮灰,甚至连幕后之人面都不曾见过,之所以会兴师动众去望川楼找你麻烦,全是因为深夜有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潜入到他房内,将李紫涵正与你幽会一事告知与他,而他本就倾心李紫涵许久,故而盛怒之下才偷偷避过他爹南宫勍,带人去了望川楼!” “可以啊,这幕后之人比我想象的还要鸡贼啊!我还以为会丢封信什么的,没想到连把柄都不留一个!” “那你以后打算如何呢?若是此计不成,他们必然会对你再生一计!” 宁修言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能怎么办?敌在暗我在明,只有千日做贼的,哪儿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 “那今夜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略一沉吟,宁修言缓缓开口:“只能请你下诏废除婚约了!” 沈卿绾若有所悟道:“你的意思是提前弄个诏令,明日若是有人提其今夜之事,就顺理成章的将这份诏令拿出来?” “嗯,这样一来即便他们问起来,你也可以说这是你的私事,与他们无关,一来可以堵住他们的嘴,二来也能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在背后打我的主意!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 “好,那便如此!” 说罢便朝着外面娇声道:“陈恩!” 瞬间房门便被推开,陈恩缓步进来低垂着眉眼恭敬道:“陛下,唤老奴何事!” 沈卿绾对着他吩咐两句之后,后者便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侯府! 第40章 退婚 陈恩离开后,偌大的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似乎空气也在此时凝固。 宁修言更是觉着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好半天,才忽然响起沈卿绾略带悲凉的嗓音,好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宁修言,你当真不是因为李紫涵而编撰出的谎话来欺骗朕?” 看着少女那被她捏得隐隐有些发白的指节,宁修言叹了口气。 “沈卿绾,其实你心里已经接受了事实,不是吗?” 忽然沈卿绾惨然一笑:“多谢如实相告!你说的对,长痛不如短痛!” “那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面对沈卿绾突如其来的询问,宁修言倒是有些愣神。 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说实话,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大夏与我所处的那个世界不一样,这里没有手机、平板、电脑i,就连娱乐项目也单调的可怜,除了赌坊就是青楼实在是没意思的很!” 犹豫许久,沈卿绾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藏在心底的话。 “你会同李紫涵成婚吗?” “不知道,应当会吧!当然,若是她不同意,我也没法子,只能尽可能的去补偿她!” 沈卿绾微微点头,不再开口,房间内又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这回倒是宁修言没有按耐住,开口询问道:“那你呢?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听到这话,沈卿绾原本平静的眸光闪烁着几许骇人之色。 “等朕查出当年秦岭山一战的真相,朕要让那些人将欠我和修言的东西,连本带利的全都还回来!” 看着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就被仇恨淹没的沈卿绾,宁修言难得没有开口劝她放下。 正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 如果是自己,多半也会同她一样。 不,甚至可能会比她更疯狂。 主打一个宁杀错,不放过,哪怕仅仅是与此事有疑似相关联的可能,宁修言都不会放过! “若是遇上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可以来问问我,兴许我会有法子?” 沈卿绾稍显错愕:“你……” 一看这丫头的眼神,宁修言就知道她不信任自己。 “实话跟你说,就大夏这个境况,在我们那里叫做封建王朝,而像大夏这样的王朝,我们华夏足足有83个,帝王共计559位,其中称帝者397人,称王者162人,最短命的王朝连一年都没撑下来,最长的朝代是周朝!如果不算东周与西周之分,周朝传承了近八百年!而诸多王朝之中,华夏也有女子为帝的先例!你觉着你遇到的事儿,我能解决不了?” “那你呢?你所处的朝代年号是什么?” “我?我那会儿早就没了年号制了,我们是人民自主当家,我跟你说啊……” 昏暗的烛火下,少女侧目凝望着手舞足蹈侃侃而谈的少年,眼中满是道不尽温柔与思念…… “说的我嘴巴都干了,真要说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盘古开天地我还没说呢!” “噗哧” 沈卿绾被他那副模样逗得轻笑出声。 “哎呀,我说的都是真事儿,你还真别不信!告诉你……” 话未说完,便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原本笑靥如花的沈卿绾,神色顿时暗淡了下来! 有那么一刻,她觉着若是一直能听宁修言说下去也是极好的! 顷刻间,收敛好情绪,沈卿绾又恢复女帝该有的冷漠与威严。 “进来吧!” 随着陈恩将玉玺与诏令取出,上面已经由陈恩代写好了退婚的内容,余下的就只需二人加写上姓名与指印,再盖上大印便水到渠成了! “就不喊人研墨了吧,毕竟回去之后,你也能写!我就盖个手印吧,都知道我那会儿是个痴儿,别说写字了,笔都握不住!” 说罢,便一口咬在拇指上,一滴鲜血霎时间破皮涌出,眼看着宁修言就要按下指印。 沈卿绾没来由的芳心一慌,轻唤出声:“修言!” “怎么了?” 宁修言疑惑地看向她,沈卿绾沉默片刻,微微摇头,强行挤出一抹笑容:“没事儿,我想让你看着些,别印错了地方!” “嗐,放心吧,我又不瞎!” 随着鲜红的血指印落在了镇远侯府四个字上,沈卿绾眼眸也随之流露出浓浓的哀伤之色。 捧起玉玺的玉手也是僵在了半空,犹豫再三还是盖了上去。 当收回玉玺的刹那,沈卿绾却瘫坐在了椅子上,望着桌上的诏令,愣愣出神! 很快诏令便被陈恩卷好,塞入了怀中! 望着久久不愿回过神的沈卿绾,陈恩轻声提醒:“陛下,夜已深了,该回宫了!明日还得上朝!” 木讷的点了点头,沈卿绾深吸口气,扭头对着宁修言檀口微张:“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朕还是大夏的女帝,而你,依旧是镇远侯府的宁侯爷!” 宁修言明白沈卿绾话中的深意,随即拱手行礼:“臣明白,只要陛下需要,臣便永远是大夏的镇远侯!” 沈卿绾轻“嗯”了一声算是作为回应,接着莲步轻移便朝门外走去。 可临到了门槛时,却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宁修言头也不回的柔声道:“宁侯爷对荆州痘疮一事可有把握?可需要朕再调派些人手给你?” 宁修言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军队是够了,我身边有大牛二牛外加崔家十来个应当也够了!但医疗方面的人手不太够,陛下若能调派些太医院的太医配合,我想效果会更好些!” “好,你收拾下,后日便启程去荆州吧!” “臣谨遵陛下诏令!” “早去早回吧!” “喏!” 踏出侯府的那一刻,沈卿绾心头莫名涌出一股委屈的情绪。 从今夜起,整个大夏再也没了会唤绾儿的修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会与他人成婚的大夏镇远侯!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若是早些从这段感情中抽身而出,自己或许不会这般难过!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 望着曾经极为熟悉的侯府门匾,如今却冰冷的可怕,甚至沈卿绾觉着镇远侯府这四个字都变得极为陌生了! “陛下!” “朕知道,回宫吧!” “喏!” 第41章 嬷嬷说的对 目送着沈卿绾离开侯府,宁修言觉着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今夜都说清楚了,往后的日子两人除了在朝堂之上,应当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只是可怜了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这么多年支撑着她的信念,在今夜被自己残忍地撕开了真相! “陛下人都走了,该回魂了!” 听着身后似是嗔怪的话语,宁修言笑着回头,“怎么?舍不得我看别人?怕我跟别人跑了?” 李紫涵难得的耍起了性子,但配上她那双看谁都是笑眯眯的眼睛,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娇憨意味在内。 “我巴不得你和别人跑了,这样本小姐还能落个清静?” 宁修言没有同她拌嘴,反而一脸戏谑的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接着便抛给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笑容,就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李紫涵被弄得莫名其妙,跟在身后拼命追问:“有什么可笑的?” 终于在即将踏入自己小院的瞬间,宁修言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差不多一个头的少女贱兮兮道:“你知道少女和日还有妇这四个字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李紫涵不明所以,蹙起柳眉思索半晌,随即摇了摇头:“有什么关联?” 宁修言笑而不语,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想想你自己就会明白了!” 说罢便不在理她,徒留李紫涵一人始终黛眉紧皱,想不出问题的所在。 踏进小院,看着还站在原地等候自己的陆景云等人,宁修言淡然开口:“从今天起,除了陆景云、于明、于兴、齐山你们四个和大牛二牛一样跟着我,其余的人守好侯府安全,特别是嬷嬷那儿,她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 “喏!” “怎么安排巡府,你们自己看着来,有一点,凡是在侯府周围看着有形迹可疑之人,先抓回来再说,其他的我会处理!听明白了吗?” “明白!” “行了,侯府还有许多空房,我让二牛领着你们去,大牛你扶嬷嬷回去休息,其他人散了!” 可刚一迈步,却见李嬷嬷表情古怪地凑上前道:“侯爷,李掌柜该如何安置?” “呃……” 听到李嬷嬷的话,宁修言这才想起来,李紫涵何去何从倒是个问题。 自己与她虽无夫妻之名,但是真有夫妻之实,总不能吃干抹净提上裤子就走人吧? 这家门也算是进了,难不成现在让她回竹文轩待着? 那得多渣男啊! 想了想,冲着嬷嬷身边的珍儿道:“你去问问你家小姐要不要留在侯府?” 此话一出,珍儿神色颇有几分尴尬。 可迫于两者身份悬殊,珍儿只得无奈的应下。 只是刚一迈步就被嬷嬷拦下,屏退几人后对着宁修言道:“侯爷,老奴觉着此事不妥,您与陛下尚有婚约在身,留别的女子在府内过夜,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先不说侯府名声,便是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此举又将陛下的清誉置于何地?” “呃……嬷嬷,先前在房内陛下同我已经商量过了,我与她的婚约解除了!” “什么?” 李嬷嬷闻言大吃一惊,刚要张口,便被宁修言抢先一步。 “嬷嬷别激动,你先听我说!其实自打我心智恢复之后,脑海里对陛下的记忆就十分模糊,连她长相如何我都不记清,更别说如何与她相处了,恰巧今夜紫涵的事情算是个契机,为了她好,也为了我好,这婚约索性就解除了,嬷嬷你呢也别担心,陛下她是同意的!” 李嬷嬷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侯爷,老奴知道您大了,许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想法,老奴不便多说什么,但只问一句,侯爷您同李掌柜是何关系?她与今夜之事又有多少关联?” 本着不想欺骗这位侯府老人的心态,宁修言想了想还是将今夜发生之事大致同她讲了一遍。 没成想,一听说自己把人给睡了,李嬷嬷先是一愣,随即二话不说就唤来珍儿,向着李紫涵走去。 这可把宁修言看傻眼了。 只得傻愣愣的看着三人站在小院外不知说着什么,而李紫涵还时不时地拿眼神瞟向自己,满脸娇羞之色弄得宁修言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三人说完话了,李嬷嬷拉着李紫涵来到自己身边开口道:“侯爷,老奴同紫涵姑娘说好了,京都这些日子不太平,她们主仆二人又是女儿家,待在外面终归是不安全的,咱们侯府空房还有不少,从今往后她们二人便住在咱们侯府了,侯爷您看可好?” 宁修言瞪大了眼睛,看着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脖颈却是红透了的李紫涵愣愣出神。 似是没有听到宁修言的回答,李紫涵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随即小声道:“嬷嬷放心便是,我与珍儿住在竹文轩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不会有事的!今夜事了,紫涵便先告辞,往后有时间再来看您!”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而李嬷嬷见着李紫涵要走,没好气地轻拍了宁修言一巴掌,冲他使了个眼色。 后者顿时回过神,连忙拉住李紫涵的手道:“别啊,我觉着嬷嬷说的对,京都这些日子不太平,你们两个女孩子家家的住在外面多危险啊!往后就在侯府安心住下便是!” 李嬷嬷笑脸挤堆在一起:“紫涵姑娘你就放心的住在侯爷这座小院,他这里最安全,也不会有人前来打搅,明日老奴再安排几个懂事伶俐的丫头在小院内候着,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她们就行!” “啊?” “啊?” 两道诧异声同时响起。 宁修言与李紫涵对视一眼,后者双颊染霞,恨不得将头埋在胸里!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嬷嬷会把她安排在宁修言的这个小院住下。 按理说,自己主仆二人住在厢房便可以了,哪有客人住在主人院内的道理! 宁修言对李嬷嬷的安排也是极为诧异,这老人家该不会是想牵红线吧? 李嬷嬷没好气的瞪了眼宁修言,那意思仿佛在说,难不成侯爷想要吃干抹净不认账? “侯爷觉着老奴安排的可还算妥当?” “呃……我觉着嬷嬷说的对!” 转而李嬷嬷慈眉善目的看向不敢抬头的李紫涵笑着道:“紫涵姑娘觉着如何?” 李紫涵声若蚊蝇回应道:“紫涵全凭嬷嬷安排!” “那就好,那就好!紫涵姑娘且随老奴来,看中哪间屋子直说便是,老奴觉着挨着侯爷的房间要好些,也能有个照应,万一遇到贼人……” 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再看看自己面前陆景云与二牛几人拼命憋笑的模样。 宁修言似是有些恼羞成怒:“没事儿做吗?看样子你们是不想去睡觉了?那就都给我守好这里,若是侯府出了岔子,本侯把你们骨头都拆了!哼!” 第42章 不好意思,本侯傻了五年,记不清了! 少年眯起眼盯着深夜敲响自己房门的吴铭,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少爷,风花雪月四人,唯有月流云还活着,但与废人无异,剩余的人都死了,我们的人也折在了里面!” 少年一怔,有些错愕的看着跪倒在地的吴铭满是不解。 “他一个痴傻五年的人,还有这等本事?” 顺手接过少女递来的茶水,少年漱了漱口,接着道:“我们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但风雪楼的活招牌都能折了,这是我没想到的,还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他宁修言身边不是只有两个护卫吗?他如何做到的?” “属下见我们的人迟迟未归,所以便去了望川楼一趟,结果瞧见了绣衣卫!” “嗯?” 少年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陛下派绣衣卫协助宁修言了?陛下如何知道的?” 吴铭摇了摇头:“属下不知,但是京都镇抚使童言就在其中,属下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 少女贴心的为其披上外衣,少年缓步来到桌前,看了看吴铭,又看了看窗外,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好半天才开口道:“送信给风雪楼,将月流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们,他们的人他们自己处理,虽说查不到我们身上,但是小心些总没有坏处的。” “喏!” “至于南宫望……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戏台都给他搭好了,不过是让他大闹一场而已,这么简单的小事儿都做不好!真是个废物。” 想了想,少年对着吴铭道:“去替我传个口信给南宫勍,就说若想他儿子活着,现在立刻带人去望川楼,就说有人报官望川楼内有贼人行凶,上朝时将李紫涵与宁修言咬出来!” “喏!” 待吴铭离去,少女单薄的衣物根本遮掩不了动人的酮体,好似水蛇般缠上少年的身子。 “少爷,您这么不喜宁修言,不如就让奴婢前去将他杀了吧!” 少年轻笑着摇了摇头,“杀?若是光靠杀能解决,先前风雪楼就不会失手了!我们的那位陛下,藏得可真好!不过另一个人也不差,藏得更深!就是不知道是谁,若不是那夜,我甚至都不知道除了陛下,竟然还有人护着他宁修言!” “那怎么办?”少女娇媚慵懒的声音惹人无限遐想。 少年对此却是无动于衷,反而低眉沉思:“如今看来,只能是在荆州一事上做文章了啊!但这非我本愿!” “少爷就是心善!” “本少爷只是瞧不得百姓受苦!若是营州那里……哎……” “咯咯咯……对了,少爷,差点忘了,您让我传信给营州,那边回信了!” “嗯?怎么现在才说?故意的?” “咯咯咯,少爷您猜呀!” “真是个小妖精!” 翌日,文德殿外百官齐聚,分立螭陛两侧等候上朝。 而宁修言顶着两个熊猫眼站在群臣之中,内心咒骂不已,谁家好人卯时起来上班啊! 折腾了一晚上,自己才刚合眼,天就亮了! 若不是深秋这卯时的寒风吹得人脸颊生疼,自己多半这会儿站着都能睡着,真是造孽了! 也没听见文德殿外的太监喊了什么,就见着一群人跟赶鸭子似的迈开八字步朝前走去,宁修言也就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一进大殿,宁修言就瞧见沈卿绾身着龙袍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端坐在龙椅之上。 恰巧迎上她投来的目光,四目相对,一触即分,彼此间分外尴尬。 “诸位大人,可有事启奏?” 随着沈卿绾一旁的陈恩开口询问,文德殿内群臣窃窃私语。 很快王茂清就第一个站了出来,“陛下,荆州之行所需物资户部已装车妥当,随时都可以起程!” 沈卿绾微微颌首,顺势夸赞一句,便没了下文,这让王茂清碰了个软钉子。 而就在他开口之后,另一位老者犹豫半晌也拱手出列,“陛下,营州来报说……说……” 沈卿绾见其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顿感诧异。 此人乃是兵部尚书顾承渊,自先帝起就担任兵部尚书一职,算是历经两朝的老臣了,只是平日里雷厉风行,怎的今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顾爱卿何故如此吞吞吐吐?” 顾承渊神色复杂,好半天才咬牙开口:“陛下,此事颇为棘手,故而老臣心中惶恐,不知该如何叙述。” “哦?” 听到这话,沈卿绾更是纳闷:“顾爱卿有话直说便是!” “陛下,营州传来消息,说……说天宁军旧部……他们……他们……” 沈卿绾眼神一凛,冷声道:“天宁军怎么了?” 顾承渊咬紧牙关,一头磕在地上:“他们……他们反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文德殿内群臣脸上竟是不可置信,整个大殿温度也因顾承渊的这家伙似是又降了几度。 当然,其中有不少人还将目光投向了宁修言! 宁修言有些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袍,今天衣服也没穿岔啊! 怎么一个个看着自己做什么? 忽然,他像是记起了什么。 天宁军? 这名字有些熟悉啊! 好像是跟自己这具前身还有女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而听到这话的沈卿绾神情瞬间被乌云笼罩,明媚的眼眸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花,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呼吸更是略显急促,胸膛也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起伏。 紧盯着殿下的顾承渊一字一顿道:“顾爱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顾承渊不敢抬头,颤声道:“陛下息怒,老臣……老臣也不信,但营州传来的文书确实是这样写的!” 与此同时,监察使张苍也适时出列。 “陛下,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秦岭山一战,本就因为宁侯爷当年贪功冒进,率领天宁军贸然出击,被北狄的楼烦骑兵一举击溃,导致宁老侯爷与先太子孤立无援,双双战死沙场,而先帝仁慈,念其重伤昏迷,特才没有降罪,只是撤了天宁军的封号,罚他们在苦寒之地服徭役,如今他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还起兵谋反,臣以为,应当是有心之人教唆挑拨才会如此!” 说到这,张苍看向宁修言面露嘲讽:“不知宁侯爷以为本官所言对否?” 宁修言暗骂一声找抽,但面上还是故作迷茫的看向张苍:“不好意思,本侯傻了五年,许多事情记不清了!只是张大人要是想问对错,应当直接找陛下才是,何故同本侯讨论,本侯又不改卷子!” 第43章 天宁旧部 张苍没听懂宁修言的话,但知道自己是碰了个软钉子,故而愤怒道:“宁侯爷究竟是真傻还是装疯卖傻,本官不得而知,但天宁军在大夏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除了你与陛下的命令,根本就无人能够调动得了!” 话锋一顿,张苍似是觉着自己说的更加在理。 “如今陛下早已贵为九五至尊,难不成侯爷是觉着陛下自己起兵反自己吗?而侯爷的旧部在苦寒之地服徭役数年都与营州军相安无事,怎的侯爷刚醒没多久,他们就起兵谋反?这其中的缘由本官颇为不解,不知可否请宁侯爷替本官解惑?” 一席话说得百官频频点头,有理有据,任谁来了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唯有沈卿绾清楚,宁修言已经不是那个宁修言了,他也不会谋反! 宁修言看都不看张苍一眼,他觉着这哥们儿能做到监察使这个职位靠的不是能力,全凭栽赃嫁祸的本事一路升迁上来的! 沈卿绾阴沉着张俏脸开口道:“宁侯爷以为如何?” 见女帝都发话了,宁修言知道自己若是再不解释就说不过去了。 只得不情不愿地站出来,但被人泼脏水,心情总是不好的,于是拱手反唇相讥。 “陛下,臣以为张大人多年操劳,导致其脑子出问题了,臣恳请陛下着太医院总判院事章恒益章大人为其看诊!” 一句话顿时令百官沉默。 章恒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好似只要张苍需要,自己现在就可以在文德殿替他诊治一番。 不少人看向宁修言的眼中都透露出满满的疑惑之色,这个宁修言醒来之后完全就跟变了个似的,令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而先前有被张苍参本的人则是暗自拍手叫好,总算有人敢站出来指着鼻子骂他了,简直是大快人心! 至于余下之人皆是抱着一副看戏的神色,反正与自己无关,就当看个乐子。 “你……你……” 张苍被宁修言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沈卿绾也是被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逗得差点嗤笑出声。 为避免在群臣面前失仪,沈卿绾抬起袖口遮挡住笑脸,故作轻咳道:“宁侯爷此话何意?” “陛下,臣以为天宁军叛乱之说还有待商榷,而张大人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给天宁军扣下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臣以为有失偏颇,不符张大人身为监察使的身份!” “营州文书都已经报至兵部了,宁侯爷还有何可辩解的?” 理都不理张苍,宁修言看向沈卿绾沉声道:“陛下,监察使有着监察百官之权,而这天下所有罪责都当是以证据为主,张大人没有真凭实据便凭着个人猜想胡乱给人定罪,臣以为张苍不配待在监察使的位置上!还请陛下明察!” “行了,朕是问你们天宁军一事,不是让你们互相构陷,攻讦的!” 一见女帝发火,群臣纷纷跪地:“陛下息怒!” 沈卿绾没心思同他们在这虚以委蛇,直接开口:“宁侯爷说说你的看法!” 宁修言在自己脑海中反复搜寻有关天宁军的信息,再结合朝堂上的言论,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忽然跪地开口:“陛下,臣以为此事疑点颇多,单就先前张大人所言,天宁军除了陛下与微臣,便再无人可以调动,但诸位大人都清楚,本侯痴傻五年,于一月前刚刚苏醒,记忆至今尚还有些模糊不清,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招惹麻烦?再者说,便是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本侯派人传的令,那本侯此时应当身在营州与他们一起拿下营州城才是,诸位大人何时见过谋反之人,将自己置身险境的?” 宁修言这一番解释条理清晰,思路稳健,远比张苍所言来得更有说服力! 不等张苍开口,宁修言接着道:“陛下,臣以为凡事应当先调查清楚,再下定论,而不是在这文德殿内上演一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戏码,请陛下明察!” 沈卿绾目光柔和地点了点头,随即扫向众人,“对于此事,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陛下,眼下天宁军与营州军对峙多日,臣以为,理当从幽州抽调兵力全力镇压,否则一旦天宁军心生二心与北狄人同流合污,怕是营州顷刻间就会沦陷!” “陛下,臣也附议,营州凭借着天险阻挡北狄多年,若是一旦让北狄人的楼烦骑兵踏过武宁关,接下来他们便会长驱直入,一路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而相较于京都防卫森严,其他地方便相对薄弱,如此一来,各地百姓将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还请陛下尽早抽调兵力镇压!” “请陛下决断!” 随着不少官员跪地出声,另一波人则是持反对意见开口。 “陛下,臣以为宁侯爷所言在理,当年秦岭山一战本就疑点重重,如今沉寂五年的天宁军恰巧就在宁侯爷苏醒这月余的期间忽然起兵谋反,此事诸位同僚不觉着太过蹊跷了吗?若天宁军真想谋反,当年便可直接挥师南下,直取京都,又何需等到今日?” “臣也以为赵大人所言极是,天宁军纵使被发配营州苦寒之地服徭役,他们也不曾有任何一句怨言,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就起兵谋反?为何谋反?主谋又是谁?这一切都还尚存疑点,不能单凭三言两句就给天宁军定罪,恳请陛下明察,莫要寒了曾经为国而战的将士们的心啊!” “恳请陛下明察!” 两派各持己见,端得是令沈卿绾头疼无比,可眼下无论起因如何,单扣上这顶谋反的帽子,事情就已经变了性质! 揉了揉眉心,沈卿绾看向一直皱眉的文官之首,红唇微张:“郭首辅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郭元德眉头一拧,侧身恭敬道:“陛下,老臣以为宁侯爷所言甚是,凡事不可没有真凭实据便轻易下定论,理当先派人前去调查清楚才是!” 沈卿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但也没立刻下诏。 此时,群臣中的郭子瑜却是忽然出列道:“陛下,臣有一良策不知陛下觉着是否可行?” “哦?郭爱卿直说便是!” “臣以为朝中诸位大人所言皆是在理,都是为了我大夏百年基业着想,所以臣以为应当双管齐下,明面上派人前去安抚天宁军的将士们,同时着绣衣卫在营州暗中调查清楚此事的缘由,此外,同时传令幽州军拔营,前往营州策应,以防万一!倘若绣衣卫一经查实,便立刻通知幽州军配合营州大营对天宁军发起镇压,但若是此事有误,且并非如营州文书所言天宁军谋反,臣以为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为避免以后再出现类似的状况,应当即刻将天宁军旧部打散至其他各地服徭役!” 此言一出,群官纷纷点头称赞。 “不愧是小郭大人,此法甚好!” “虎父无犬子啊!” “郭首辅养了个好儿子!” 就连一旁的宁修言也是对这个看似文弱的书呆子竖起了大拇指。 一番话说得不偏不倚,是个清官的好苗子! 沈卿绾也轻笑着夸赞一句:“此法不错,那便照着郭爱卿的意思去办吧!至于这安抚的人选就……” 说到这,沈卿绾略一停顿,环视殿下群臣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内阁阁老钱墨?的身上。 “钱爱卿,这事儿便劳烦您亲自走一趟吧!” 钱墨?神色恭敬,横跨一步,弯腰道:“为陛下分忧,乃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诸位爱卿可有其他事情要奏?” 第44章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关于天宁军的争执已经尘埃落定,文武百官中,不乏有人暗自思量,自己手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等到明日上朝再说吧! 若是此刻提及这等芝麻绿豆大的破事儿,岂不是触了女帝的霉头? 天知道女帝会不会迁怒自己! 眼见文德殿内鸦雀无声,宁修言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难掩的喜悦,总算是能够回家补个回笼觉了! 没成想一道突兀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宁修言心中刚升起的小火苗尽数浇灭。 “陛下,臣有事要奏!” 可不等他愁眉苦脸,在心底暗暗咒骂两句,转瞬之间,宁修言的脸色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南宫爱卿有何事要奏?” 南宫勍心知从南宫望昨夜被绣衣卫带回直指府开始,自己就没得选,战战兢兢了半辈子,不成想到头来还是被拖入了京都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潭! 都怪自己将南宫望保护的太好了,让他分辨不清这世间不似家中一般,还是有那吃人的恶鬼! 他也当然能听出女帝那言语中不善的意味,但一心只想着如何保全南宫望的他,此刻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今日若是能将宁修言扳倒,南宫家能活,如若不然,南宫家将赢来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南宫勍大步上前,跪倒在文德殿正中。 缓缓伸手将官帽取下,俨然一副死谏的模样,沉声开口。 “陛下,臣昨夜接到百姓报官,言明望川楼有贼人持刀行凶,可待臣领着京都府衙役赶到时,贼人早已没了踪迹,仔细盘问之下才得知,此事皆因镇远侯宁修言与一女子深夜私会而起!且绣衣卫与白羽卫皆是掺和其中,臣恳请陛下,严查两卫与宁修言!” 南宫望此言一出,犹如两指弹出万般音,顿时惹得文德殿内议论之声四起。 而沈卿绾则是眼睑低垂,隔着冕旒,任谁也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南宫爱卿想要参的究竟是镇远侯擅自调动绣衣卫一事,还是深夜背着朕与其他女子幽会一事?亦或是两者都有?” “陛下,先不说镇远侯将手伸入陛下私卫之中,便是镇远侯深夜与女子幽会,他宁修言又将陛下的清誉置于何地?若是此事传出,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皇室宗亲?他们的颜面又被置于何地?我大夏自建朝以来,还从未有过此等婚约在身,还与其他女子深夜幽会的驸马,更不用说是陛下您的夫婿了,还望陛下遵循祖制,废除与镇远侯府的婚约,褫夺其爵位,严惩宁修言,以振国纲!” “呵呵,好,好一个忠君爱民的京都府衙南宫勍,朕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镇远侯将手伸到朕的私卫之中,你是不是连齐江这位绣衣御史也要参上一本!” 南宫勍一咬牙,“正是如此,作为陛下私卫,绣衣卫与宁修言结党营私,此乃一罪,齐江御下不严,纵容手下沦为他人手中肆意调动的亲兵,此乃二罪,两者相互勾结,欺上瞒下,妄图蒙蔽圣听,此乃三罪,观其三罪,皆是罪不容赦,臣,恳请陛下罢免齐江绣衣御史之职,打入天牢等候内阁与六部会审!” “嗯!” 沈卿绾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即朱唇再启:“南宫大人口中的镇远侯与其他女子私会一事,不知可有证据?” “回陛下,望川楼内曾有一食客见过此女!” “哦?是谁?” “正是租住镇远侯府商铺的竹文轩掌柜,李紫涵!” 沈卿绾此刻冷眼寒芒,语气更是冰冷到了极点:“不知南宫大人说的这般义正言辞,字字铿锵有力,可为何独独只字不提南宫望呢?” 闻言,南宫勍心中一紧,额头汗水瞬间涌出。 “犬子与……与……” 轻笑一声,沈卿绾绝美的脸庞挂上一抹令人心悸的笑意。 “是与人争风吃醋?还是说意图纵奴行凶?” 南宫勍心知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再也没有半点退路可言,索性把心一横,直视女帝龙颜。 “如此说来,陛下当是早就知道镇远侯与女子幽会?绣衣卫难不成也是陛下为了替其掩饰罪责而特意调动?陛下如此宠信纵容镇远侯,就不怕这文德殿内的文武百官们寒心吗?臣,南宫勍愿以死相谏,换陛下回心转意,以正法典!” “好,朕准了!来人!” 一声令下,两名御林军一左一右进来架起南宫勍,等候女帝下令。 沈卿绾鲜红的薄唇扬起一抹月牙般的弧度,冷眼扫视过群臣,轻声开口:“还有谁愿意同南宫大人这般以死相谏,朕今日索性一并都允了!” 话音落下,文德殿内落针可闻! 此时郭元德长叹一声,横步出列道:“陛下!” “怎么?郭首辅莫不是也想学南宫勍?” “臣不敢!” 说着郭元德跪倒在地,恭敬道:“陛下,圣人有云,夫直言进谏,乃君臣相与之道也!为臣者,敢于直言进谏,以正君臣之道,固国家之基,君之明,赖臣之谏,臣之忠,赖君之察,故君子之道,在于直言纳谏,以匡正君之过失!南宫大人所言虽有不当之处,但其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顿了顿,郭元德继续道:“陛下,昨夜臣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想来陛下定是了若指掌,故而才会派绣衣卫助镇远侯一臂之力,而南宫大人不明真相情急之下口出狂言冲撞了陛下是其之过错,但陛下与其终究是有着君臣之谊,何不解开这其中的误会!也好让南宫大人知道其错在何处,以安百官之心!” “还请陛下息怒!” “请陛下息怒!” 如今有着郭元德带头,余下朝臣也是纷纷跪倒在地。 唯有宁修言还傻乎乎地看着被御林军一左一右架在当场的南宫勍直咧嘴。 如此突兀的一幕,沈卿绾自然是瞧得真切。 见文德殿内只有他一个人还站着傻呵呵的直乐,当即轻咳一声。 后者似是压根没听见一般,还在傻笑,惹得沈卿绾白眼直翻,随即又是一声重咳。 这才反应过来的宁修言恰巧迎上沈卿绾那犹如实质的目光,连忙脖子一缩,慌忙跪地高呼:“请陛下息怒!” 迟来的劝阻声显得极为猝然! 沈卿绾一个没忍住,娇笑出声,可转瞬便被其遮掩过去。 “也罢!都起来吧!” “谢陛下!” 看着站起身的众人,沈卿绾轻叹一声道:“先下去吧,南宫勍,你且跪在殿中听好!” 这会儿的南宫勍早已被吓得面如土色,哪儿还敢多说半个不字。 若是没有郭元德的求情,怕是已经被推至午门斩首了! “昨夜之事,绣衣卫乃是前去捉拿一个江湖刺客组织,这个组织想来有不少爱卿也曾有所耳闻,名曰风雪楼!” “风雪楼?” “就是当年刺杀了安芸郡郡守的那个刺客组织?” “对,就是他们!” 陈恩厉声呵斥:“肃静!” 见状,沈卿绾方才接着开口:“而一个月前这个名为风雪楼的刺客组织便潜入京都,目标正是镇远侯,好在被当时巡夜的绣衣卫发现,及时出手制止,方才没有酿成惨剧,而绣衣卫于前些日子收到风声,这风雪楼的刺客贼心不死,试图再次趁着镇远侯外出时行刺,幸得被京都镇抚使童言派在暗中保护镇远侯的绣衣卫发现,于是就有了昨夜一事!” “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陛下会如此盛怒!” “谁说不是呢!” “若是女帝的夫婿被人刺杀身亡,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正当沈卿绾檀口轻启想要将二人解除婚约一事说出,可忽地芳心一痛,令她几欲张口都未能言明。 恰在此时,郭元德适时开口:“陛下,如此说来,宁侯爷昨夜与李紫涵私会一事难不成是以身为饵?故意引风雪楼的刺客出手?” 霎时间沈卿绾眼前一亮,连忙接上话茬:“郭爱卿不愧为我大夏文官之首,一语中的,昨夜之事正是齐江与镇远侯同朕三人商议之后的结果!” 而沈卿绾的这句话,却是令宁修言与齐江二人顿时傻了眼,就连一旁的陈恩也是一脸费解之色。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难不成沈卿绾想要毁约? 我的天,她堂堂一国之君,大夏的女帝,还有没有一点契约精神? 一想到这里,宁修言脸色顿时挂了下来! 他很难想象一言九鼎的大夏女帝竟然出尔反尔,你说她图什么呢? 似是瞧见宁修言那幽怨的目光,沈卿绾没来由的心头一慌,赶忙冲着群臣道:“昨夜之事朕已言明,朕突感身体不适,至于其他事情,容后再议,关于南宫勍……” 想了想,沈卿绾叹息道:“郭首辅与内阁拿个章程,之后递奏折上来吧!” 说罢便匆匆离去! 陈恩无奈的看了群臣一眼,随即道:“退朝!” 第45章 不对劲 承誉殿内,沈卿绾捂着发烫的脸颊陷入一脸呆滞的状态。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会突然就顺着郭元德的话将退婚一事隐藏了下来。 可一想起宁修言那副呆若木鸡的表情,沈卿绾没来由的嘴角上扬,白皙的面容上泛起两坨醉人的酒窝。 “陛下!” 一着来人是陈恩,沈卿绾更是显得极为羞涩,宛若天鹅般的白皙脖颈也渐渐垂了下来。 见状,陈恩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卿绾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小养尊处优,深受先帝的宠溺,谁也不敢惹她,故而性格不说嚣张跋扈,但比之其他皇室宗亲子嗣都显得尤为娇蛮。 可随着年龄增长,渐渐的沈卿绾有了公主该有的尊贵体面,一言一行都在克己复礼,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天宁公主! 还记得当时不少王公贵胄都曾想着向先帝讨个婚约,可偏偏沈卿绾在风华正茂的年纪碰上了少年成名的宁修言。 少年意情风发,风采飞扬。 少女情窦初开,闭月羞花。 二人男才女貌,端的是羡煞旁人。 先帝对这位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也着实欣赏不已,又见二人郎情妾意,索性便成人之美,为他们二人赐下婚约。 一切本该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先太子按部就班的继承大统,宁修言与沈卿绾奉旨成婚,之后便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奈何天不遂人愿,秦岭山一战,宁修言与天宁军不知为何兵败如山倒,就连先太子与宁老侯爷也一前一后战死沙场。 军中高阶将领死伤过半,可以说几乎到了全龙无首的地步,而北狄踏平武宁关也只在一夕之间。 若不是关键时刻营州守军拼死拿命拖到了英国公带人前来支援,从而守住了武宁关,怕是楼烦骑兵一旦越过天堑,结果将不堪设。 整个大夏从此都将会被拖入无尽的战火之中! 犹豫再三,陈恩还是开口道:“陛下,容老奴多嘴一问,陛下可还是对镇远侯念念不忘?” 沈卿绾红着张小脸心虚道:“不……不是的!” “那陛下为何不将退婚一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来?这样既能解决了昨夜之事,也能方便日后陛下推行政令!” 闻言沈卿绾表情一僵,随即面露悲凉之色。 “陈公公,难不成一个帝王想要推行政令还需要将自己的终身幸福也给搭进去吗?便是一国之君都要以自己当作筹码,待价而沽?” 陈恩望着龙椅上的沈卿绾,忽然缓缓跪地。 “陈公公这是要做什么,快起身,有话直说便是!” 沈卿绾瞧见这一幕慌忙上前想要搀扶起这位两朝老人,正如当年先帝牵着自己的手将她托付给这位贴身的太监! 陈恩摆了摆手,表情凝重:“陛下,容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无论是这一国之君还是王公贵胄,他们比之寻常人家的百姓有何不同?无非是身份尊贵了些,可即便如此,他们当中又有多少人能够活得如心中所愿那般逍遥自在?还不是身不由己!便是先帝在世时,又诛了多少王侯将相的九族?先帝又做了多少让步才换得大夏君圣臣贤的这个局面?为此,皇室嫁出去多少公主?各地藩王又娶了多少重臣之女?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便是陛下您,当年若不是宁修言少年得志,未来可期,先帝也不会顺水推舟成全了这桩婚事!” 沈卿绾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柔荑僵在了半空之中,表情极为复杂。 见状,陈恩继续道:“陛下,如若宁老侯爷还在世,亦或是宁修言并未受伤,依旧是那个手握三万天宁军的少将军,老奴都不会劝阻陛下,反而会竭尽全力促成陛下与宁侯爷的婚事。可今时不同往日,宁修言虽袭承了爵位,但如今的镇远侯府已经不是当初的镇远侯府了,而陛下您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天宁公主了,眼下您是大夏的国君,是大夏子民的天,您应当考虑的是国家的长治久安,而不是儿女私情!陛下若想查明当年秦岭山的旧案,就必须有所舍弃,也需要一个更加强大的盟友与您共进退!” “朕……知道了!陈公公,先下去吧!” 心中微叹,陈恩知道一时间想要让沈卿绾舍弃多年的情分是不可能的,只能寄希望于她能够自己想得通! “老奴告退!” 望着承誉殿外灰蒙蒙的天空,沈卿绾没来由地想起当日对李紫涵所言,她现在打心里觉着,这人人向往的皇宫其实就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大囚笼! 自己拼了命地想出去,可也架不住外面的人将自己挤进来! 看着陈恩临走时将怀中的那张诏令放在案牍上,沈卿绾握着它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定鼎门外,陈行回身望着气势磅礴的文德殿,心中倏地狂跳。 这丫头不会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不能吧? 昨天我不是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不是宁修言了,而是从华夏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而且昨夜看她那表情似乎也是接受了这一事实。 怎么今天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突然反悔了呢? 难不成是她根本就没有相信我昨天说的话? 还是说她依旧把我当成那个心智受损,还没恢复的傻子? 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侯爷,您想什么呢?” 田大力与大牛二人望着死死盯着文德殿的宁修言好奇道。 “我说你俩觉不觉着我很帅?” “很帅?” 田大力与大牛面面相觑,不知道很帅是什么意思? 见他们俩一脸呆滞的模样,宁修言就知道他们没明白。 于是耐心地解释道:“很帅的意思就是很迷人,容易招大家闺秀芳心暗许的那种!” “这是自然,侯爷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哪家姑娘不怀春?”田大力适时地恭维出声。 大牛虽未说话,但对田大力所言,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真该死啊!走吧,回家去,咱们今天赶紧收拾收拾,明天就要去奔赴刑场……呸,是荆州了!此去路途凶险,怕是不亚于孙大圣西天取经所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难啊!”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一道人影自阴影中走出,嘴角泛起一抹不屑。 “宁修言啊宁修言,你傻了本少爷不和你计较,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苏醒过来,让陛下本就下定的决心如今摇摆不定,既如此,本少爷便送你一程,让你镇远侯府一家在地底好好团聚!” 第46章 紫色很有韵味 “见过侯爷!” “嗯!” “侯爷安康!” “你也安康!” 一路走来,宁修言神清气爽,如今的镇远侯府已经不似当初小猫三四只那般冷冷清清的模样,踏入府邸便能瞧见一堆人忙碌的身影,显得极有人气! 正感慨着房子这东西,果然还是越大越要多些人住才好,不然就跟住墓地没什么区别! 可还没等他感慨完,宁修言就觉着自己话还是说早了。 还没进堂厅,就听着李嬷嬷慈祥的笑声传来。 “李姑娘,这里啊不是这么绣的,你看啊,要从这穿针……然后呢再这样……” 宁修言一拍脑门暗骂自己蠢笨,怎么忘了这一茬,人李紫涵还住在自己家中呢! 一想到昨夜之事虽错不在己,但也是既定的事实,可自己这会儿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于是便打算带着田大力与大牛在外面随便吃点东西,等到李紫涵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自己再来和李嬷嬷聊聊! 可刚一转身,就听见二牛在身后喊了声:“侯爷,您回来了啊!” 吓得宁修言连连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可后者这会儿就跟个二五仔似的,大声道:“侯爷您这是怎么了?比划什么呢?” 恰巧珍儿这会儿也从堂厅出来,见着宁修言连忙俯身一礼:“见过侯爷!” 宁修言只得尴尬地转过身,强行挤出一副笑容道:“珍儿这是要去哪儿?” “回侯爷的话,奴婢瞧见李嬷嬷与大小姐的茶水快见底了,打算替她们斟些茶水!” “呵呵,斟茶好啊,多喝些茶水有利于排除体内毒素!” 珍儿茫然的看着宁修言,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毒素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自家小姐中毒了? 而眼见小丫头一脸懵逼,宁修言也不打算同其解释,只想着早点离开这里免得社死。 正打算硬着头皮穿过堂厅直奔自己小院时,便见着李嬷嬷在李紫涵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李嬷嬷眼角满是笑意:“侯爷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进堂厅?” “那什么,嬷嬷,我这不是想着收拾收拾行囊,免得明日走时忘了,还得再派大牛二牛他们回来取,有些折腾!” 李嬷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即道:“陛下安排之事自是不该耽搁。” 暗道古代人还是以皇权为重,想着自己可以借此躲过一劫。 没成想李嬷嬷话锋一转,轻笑道:“但也不急在一时,侯爷快来看看紫涵姑娘绣的香囊如何?” 宁修言心虚地瞥了眼李紫涵,却见其始终微微侧目不敢与自己对视,心知她的内心恐怕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应当是也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自己! 在李嬷嬷一再催促之下,宁修言这才颇为无奈地跟随在二人身后,一同迈入了堂厅之内。 而入眼便瞧见桌上正安安静静躺着的一个半成品的紫色物件,应该便是嬷嬷口中所说的香囊。 似乎是发觉宁修言神情古怪,李紫涵俏脸绯红一片,手忙脚乱地上前将东西收拢好连同绣针一并藏在了身后,那模样有趣极了! 只是慌张情急之下,李紫涵并未发觉那枚香囊却是不慎掉落在地! 李嬷嬷倒是并未多言,只是饶有趣味的看向二人。 如此娇羞一幕,身为过来人的她又如何看不明白? 稍作沉吟,李嬷嬷心中暗暗盘算,如今侯爷与陛下解除了婚约,那么也是时候该为其寻一门婚事。 可眼下宁老侯爷与老夫人都已过世,家中又没有其他长辈,以侯爷对崔氏的态度,不见得会接受他们的安排,那么如今能为其操劳的也只有自己。 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虽说是侯爷的乳娘,若在这个院子里,别人还会敬重几分,可出了镇远侯府别人并不会高看自己一眼。 更不用说那些个高门大户,哪家会将自己的女儿往一个落魄侯府里推? 难不成要替侯爷在坊间寻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入侯门不成? 这可是镇远侯府,便是再落魄,也不会随便找个寻常的女儿家迎娶入府的! 但这位李紫涵却不一样,虽说是个从商的女子,可观其言谈举止皆是十分得体,隐隐有着几分名门闺秀的风范。 而李嬷嬷打小便是作为崔清绮的贴身女婢养在冀州崔氏,眼光自不是一般人能比,一眼就能看出来李紫涵应当是读过几年书的,甚至还有可能是某位小世家中的嫡女,兴许是家道中落了,不得已才才背井离乡,从了商籍的! 况且二人已有了夫妻之实,再不济不说给侯府留下些香火,至少也得给人一个名分不是? 想到这里,李嬷嬷心中便已有了计较,随即从地上捡起李紫涵掉落的香囊举起道:“侯爷觉着李姑娘这香囊绣得如何?” 宁修言表情明显呆愣,接着便看向一旁耳根子都红透了的李紫涵。 虽然她看似没有瞧向自己,但局促的手脚还是出卖了她! 摸了摸鼻尖,宁修言只得硬着头皮称赞道:“嗯,这香囊绣的挺好!” 李嬷嬷似是不打算放过他,追问道:“好在哪儿?” 宁修言十分尴尬,好在哪? 我哪儿知道好在哪儿啊? 莫说只是一个半成品,就是一个成品摆在自己面前,最多也只是夸上一句绣的挺好看的,再多自己就说不出来了! 至于选线条,针法什么的自己更是一概不知,完全一窍不通,总不能昧着良心硬夸吧? 到时候别马屁没拍成,拍到马腿上惹得别人恼怒,自己就算是烧高香了! 眼下嬷嬷既然问了,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也得说上两句,否则对李紫涵来说也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索性就在脑海中将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赞美之词想了个遍。 半晌,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宁修言脱口而出。 “这香囊的颜色选的好!” “哦?不知颜色有何特异之处?” “呃……紫色好,紫色很有韵味!” 一席话说的倒是让李紫涵闹了个大红脸,让本就娇羞不已的少女这会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侯爷可还喜欢?” 一听这话,李紫涵连忙声若蚊吟般软糯出声。 “嬷嬷!” 李嬷嬷似是没听见,依旧笑道:“那这香囊若是李姑娘绣好了,老奴便让她送给侯爷如何?” 李紫涵闻言娇躯一怔,随即捏紧裙角,眼神还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瞟向宁修言,生怕他会说出让自己觉着难堪的话来。 没想到宁修言反倒是出乎意料地冲着自己弯腰作揖。 “如此,本侯便先行谢过紫涵了!” 至于为什么唤李紫涵名字,这也是宁修言思索再三的结果,若是平日里,喊李姑娘也好、紫涵姑娘也罢,就是称呼一声李掌柜也过得去。 可眼下人都不是姑娘家了,自然也就不适合这些称呼了。 所以思索再三,宁修言觉着还是唤名字好些,一来不会显得自己不会吃干抹净不认账,二来也显得二人亲近些,能让李紫涵稍稍安心! 第47章 麻烦 突然被人喊得这么亲切,一时间让李紫涵有些不太适应,加之先前二人还有过一夜荒唐的经历,虽说不是出于自愿,但终究是木已成舟,容不得狡辩,顿时小脸红若晚霞,声音不自觉的带上几分羞意。 “侯爷不嫌弃就好!” 李嬷嬷看在眼里,心中却是暗喜不已,往后镇远侯府也算是有了正经八百的主母了! 想到这,赶忙拉过李紫涵的手道:“紫涵姑娘,不知家住何处啊?家中几口人,父母……” 这番问话刚一响起,宁修言瞬间有种前世过年带女友回家被催婚的感觉。 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领着田大力几人逃也似的躲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进书房,宁修言就拍了拍胸膛,一副后怕不已的模样。 “太吓人了,这催婚的风终究还是刮到了大夏来了!” 二牛却是不以为意道:“侯爷要我说,您不如就将李掌柜收入府中算了,横竖你俩也生米煮成熟饭了,总不能当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吧!” 闻言,宁修言顿时面如苦瓜,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房内几人。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那也得人家李掌柜她瞧得上咱,自己愿意才行啊!否则本侯这不就成了强抢民女了?况且昨夜婚约一事,你等也知道,我与陛下达成协议,话都讲开了,结果谁知道,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却忽然临时变卦,对于退婚一事只字不提,你让本侯如何是好?万一到时候被抓着把柄,闹出什么幺蛾子,咱们镇远侯府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要知道与皇室有婚约可与一般人家不同,更多的侧重点是在皇室。 若是自己与李紫涵在望川楼那一夜的风流韵事被人捅了出去,而女帝这婚又没有退掉,不用猜宁修言都能想象得到,届时朝堂之上看自己不爽已久的文武百官必然会借机落井下石! 而自己本就不占理,虽说此事乃是人为不可控,但那些人哪儿管你说什么,一个个巴不得镇远侯府死了干净了才好! 真是弄不明白,这女帝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二牛听到宁修言的抱怨,也只得讪笑两声便不再开口。 书房内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几人都觉着宁修言的话颇有道理,可谁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 宁修言稍显意兴阑珊道:“算了,算了,不说这晦气之事了,咱们先说说荆州吧!你们三个谁对荆州有所了解?” 大牛两兄弟彼此对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那模样仿佛在说,侯爷您都不了解更别说咱们了! 反倒是田大力,眉头微皱,稍显犹豫的开了口:“俺倒是对荆州略知一二!” 宁修言微微错愕问道:“大力,你怎么知道?” 田大力先是一愣,随即憨笑着挠了挠头:“侯爷有所不知,早年俺外出闯荡,跟着一个小镖局押镖去过不少地方,勉强算是走过南闯过北吧!” “哦哟,看不出来啊!咱大力还是个江湖人!” 宁修言一边说着,还一边拍着田大力的肩膀打趣。 “嘿嘿,俺也就是有膀子力气,寻常三四个汉子也不是俺的对手!” “那感情好啊!往后你就跟在大牛他们俩兄弟后面练练刀,他们都是军中人,刀法也不似江湖中人那般花里胡哨,主打一个实用!” “哎,好嘞,俺听侯爷的!侯爷让俺做什么,俺就做什么!只要能留在侯府有口饭吃就成!” 难得几人又调侃了田大力两句,宁修言这才作罢,继而道:“那大力你说说,荆州这地方怎么着?” 略一思索,田大力缓缓开口:“荆州的百姓热情好客,性格也比较豪爽大方、善良淳朴。但或许是天性使然,他们中不少人都是那种高喉咙大嗓门,所以瞧着就挺凶的!” “别的呢?” “哦,对了,荆州那边人骨子里都比较凶悍!” “怎么说?” “嗯,不好说,这种事儿得侯爷您亲自体会一遭,俺也形容不出来!不过若是侯爷能碰上荆州军,或许能体会一二!” 点了点头,宁修言便对三人道:“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你们先回去收拾收拾,对了,顺便将陆景云、于兴他们四个喊来!” “喏!” 没一会儿,陆景云就带人一路小跑着来到书房,一进门就见着趴在案牍上写写画画的宁修言,小声道:“侯爷,您找我啊?” 宁修言这才抬起头,揉了揉眉心对着他道:“你们几个明日跟着本侯一起去趟荆州!” “啊?” 陆景云大吃一惊,“侯爷,好好的没事儿去荆州干嘛?那地方不是正闹痘疮吗?虽说侯爷的种痘之法可以预防痘疮,但咱们谁也不敢确定就一定不会得痘疮啊!” 提及痘疮还是让这位身手颇高的七尺汉子心有余悸。 相比较痘疮而言,陆景云觉着闯荡江湖挨上两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宁修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本侯乐意去荆州啊?还不是被人坑了!” 陆景云下意识脱口而出:“被谁?” 随即意识到自己不该多嘴,慌忙跪地:“属下失言,侯爷恕罪!” “没事儿,起来吧!” 从那日得知真相开始,宁修言对冀州崔氏倒也不似先前那般心生怨恨,只是终归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让他始终觉着有些别扭! “自然是朝堂之上想让本侯死的人了!” 陆景云缓缓起身,眉头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 他们四人在京都待了许久,痘疮一事也是因侯爷才被化解,如今能逼着侯爷去荆州的事儿,动动脑子也就明白了! “可是此去荆州,虽说路途不算太过遥远,但是就咱们几个是不是……” 话未说完,便被宁修言打断。 “放心吧,本侯不傻,若是就咱们几个人去,不被荆州百姓撕碎了才怪!所以陛下特意调拨了一些人手给我!只是这一路上除了郭子瑜外,还有两个小废物,着实令我头疼!” 闻言,陆景云神色一沉,对着宁修言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侯爷,可需要我等趁夜将他们给……” “别,人就是两孩子,本侯就是吐槽两句,你犯不着这么大的反应!” 第48章 临行前的准备 陆景云见状,哂笑道:“侯爷,属下就是说笑而已,哪儿敢真动手啊!” 宁修言也没多说什么,刚刚陆景云的神色他可是看在眼里,绝不会是说笑那么简单,只要自己同意,这哥几个那是真能让王茂清与墨青恬两家的小崽子死在前往荆州的路上! “那侯爷咱们明日何时起程?” 宁修言没有回答陆景云道问题,反而纳闷地摸着下巴,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半晌才开口道:“你们几个觉着咱们此去荆州可会有危险?” “侯爷是觉着有人想借荆州一行加害与您?” “嗯!” 想了想,陆景云表情严肃答道:“这五年里除了府内先前的下人吃里扒外欺辱您外,余下的属下等人并未发觉您有性命之忧,反倒是您刚苏醒那会儿,刺客便寻上门了,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收到的风声,这点着实令我等费解不已!况且朝中之人打着大义的旗号让您前去荆州着手痘疮一事,看似是为荆州百姓着想,但属下觉着他们绝没有安什么好心!” 宁修言微微点头,喃喃道:“是啊,你都觉着他们没安好心了,他们又怎么会让我一帆风顺呢!” 见状陆景云试探道:“侯爷可是担心他们会在痘疮一事上动什么手脚?” 宁修言表情凝重:“不好说,若是在痘疮一事上动手脚,就绝不会留下把柄,否则陛下知道了定然是龙颜大怒,说不得要杀几个狗官以震群臣,而此去同行之人除了户部尚书王茂清与礼部尚书墨青恬之子外,就唯有郭首辅之子郭子瑜了,我其实不太相信他们会真的拿自家儿子当踏脚石,况且那日朝堂之上我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俩对自家儿子还是宝贝的紧的!郭元德倒是不好说,似是与其子关系并不融洽!” “那侯爷的意思他们是会趁机刺杀您了?” 宁修言摇了摇头,“此去一路护送本侯之人乃是陛下亲自抽调的龙骧军与御林军还有白羽卫,共计六千人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本侯下手,除非他们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这回轮到陆景云纳闷了。 “那侯爷您担心什么?” “我这不就是觉着心里不踏实嘛!若是荆州痘疮一事解决了,必然是大功一件,但这等泼天的功劳你觉着他们会拱手相送?” 陆景云微微皱眉,忽然开口道:“侯爷,您是觉着荆州军有问题?” 宁修言双眸微眯,看向窗外低沉道:“本侯怕就怕除了荆州军外,就连荆州百姓都受人鼓动,自荆州痘疮一症爆发以来,朝廷一直没有解决,怕是荆州百姓早已对朝廷心生不满,偌大的荆州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倘若有心人稍加挑拨,以荆州与京都的距离,纵使起兵造反都不是什么稀奇之事,若只有荆州军倒不足为虑,就怕军民一体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那侯爷打算如何做?” 宁修言叹了口气,缓缓坐下看向门外,心中忽然狂跳一下。 “本侯也不知道,只希望不需要用到女帝赐下的东西吧!” 说到这里,宁修言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索性站起身对着陆景云道:“你去将大牛两兄弟还有大力喊来,你们随本侯先去白羽卫找莫昶业,本侯总觉着这心里不踏实,要亲自去查验一番户部备下的物资!” “喏!” …… “陛下,齐御史来了!” 沈卿绾微微点头,随即便见齐江大步踏入承誉殿,对着女帝行礼:“臣,齐江,见过陛下!” “嗯,起来吧!” “谢陛下!”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闻言齐江低声道:“陛下,据绣衣卫暗中观察,户部此行所备下之物并无问题,一应物资皆是按照宁侯爷当日所提供的清单采买,未曾有丝毫偷工减料中饱私囊之举,反倒是格外认真,一应物资皆是细细查验,不敢有丝毫怠慢!” 沈卿绾嘴角冷笑,“他王茂清的嫡子也在此行之中,他能不怕吗?” 顿了顿,转而又道:“他们三家没有其他动静了?” “回陛下,没有了!” 沈卿绾微微颔首,紧接着有些迟疑的问道:“那……修……镇远侯如今在做什么?” 齐江有些犹豫的开口:“属下正要说此事,宁侯爷回府之后没多久,便带着府内护卫朝着白羽卫去了!” “白羽卫?” 沈卿绾黛眉微蹙,问道:“他好好地去白羽卫干嘛?这个时候不在家里准备应对荆州一事,乱跑什么!” 齐江神色尴尬,猜测道:“臣以为,或许宁侯爷是去找莫昶业带人陪他一起去户部查验所备下的物资了!” 沈卿绾一愣,稍加思索便释然,想来宁修言也是觉着荆州一行怕不会那么容易,担心有人在物资上做什么手脚! 届时不仅仅荆州百姓得不到救治,就连他自己怕是也会因此而获罪! 故而为确保万无一失,宁修言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或许说这才是宁修言应该有的样子。 但……终究他虽像他,却不是他! “嗯,且随他吧,朕既然赐予他全权处理此事,自是一言九鼎……” 话说到一半,沈卿绾停了下来,似是想起什么,接着道:“对了,去传令给太医院章恒益,让他明日一早带着太医院半数所属去镇远侯府门口候着,荆州地域之大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掉痘疮一事的,所以镇远侯需要人手帮他!” “臣这就去办!”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承誉殿,却忽听身后再度传来女帝的声音。 “且慢!” 齐江连忙回过神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犹豫再三,沈卿绾还是目光坚定地望着他道:“你去绣衣卫亲自挑选五十人随镇远侯同行,此外命京都镇抚使童言亲自率队护送,若是镇远侯少了一根汗毛,便让他自绝在荆州,不用回来了!” 闻言,齐江一怔,有些为难道:“陛下,若是将童言抽调走,怕是……” 沈卿绾神情一冷,语气不善道:“齐御史,朕做决策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了?” 齐江慌忙跪地,额头紧贴地面:“臣不敢,臣有罪,还望陛下恕罪!” “齐江,你只需做好朕交代你的事即可,其他不该你问的,别问!听明白了吗?” “臣,明白!” “去吧!” “喏!” 第49章 就让他死在荆州吧! “少爷!” “嗯,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少年张口含住婢女素指喂来的葡萄,眼眸淡然,表情惬意的躺在卧榻上。 “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将宁修言要去往荆州一事传信给了雍、梁两州的军营了,只是……” 见吴铭欲言又止,少年深邃的眸子似是能看穿人心一般。 “不用担心,雍梁二王叛乱,虽说两地当年损失惨重,但外忧内患之下,先帝为了尽可能的减少伤亡以及平息内乱,对于雍梁两地的那些将领终究还是没舍得赶尽杀绝!” 顿了顿,少年坐直了身子,嘴角挂起一抹蔑笑:“为了安抚人心,也为了避免皇室宗亲人人自危,先帝不得已之下还是没有斩草除根,故而当年雍梁二王也各自留下了一位尚在襁褓之中的血脉,只不过如今都是普通人罢了!” 吴铭神色一变,低声道:“难道先帝就不怕……” “怕什么?二人身边都是有着绣衣卫在暗处监视,若有不对当即斩杀,你觉着先帝会怕?” 吴铭不解的看向少年,“可即便如此,二人那会儿不过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又如何会得知自家被灭门真相?” 少年嗤笑一声:“吴铭,这个世上只要利益给的足够多,很多事情做起来并没有那么困难!” “少爷的意思是,他们二人已经知道了?” “不错!” 少年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什么连忙站起身对着身边的婢女道:“青凤,去将府内的马车备好,我要进宫一趟,陛下今日匆忙退朝,我还有事未曾禀告!” 临到门口,少年扭头对着吴铭开口吩咐:“就让他死在荆州吧!” “喏!” …… “陛下,兵部左侍郎郭子瑜在承誉殿外求见!” “郭子瑜?” 沈卿绾柳眉上扬,表情中似是有些疑惑,“他来做什么?莫不是为了明日起程去荆州一事?” “老奴不知!” “传吧!” “喏!” 很快得到召见的郭子瑜便神色恭敬的站至承誉殿正中。 “臣,郭子瑜参加陛下!” “郭爱卿起来吧!” “谢陛下!” 沈卿绾冲着一旁的晴儿努了努嘴,后者顿时会意,为郭子瑜端上一杯茶水! “臣惶恐!” “无妨,承誉殿不似文德殿,没那么多规矩,爱卿随意一些便是!” “多谢陛下!” 郭子瑜小心翼翼的接过茶盏,生怕殿前失仪泼洒了出去,迫不及待便喝了一口。 沈卿绾见着这一幕暗自抿嘴轻笑,随即又正色开口:“郭侍郎今日前来承誉殿所谓何事?” 闻听女帝询问,郭子瑜慌忙将手中茶杯放下,恭敬起身,“陛下,臣前来承誉殿乃是为了明日荆州一行!” “荆州之事不是已经决定了吗?郭爱卿莫非还有顾虑?” 看着女帝皱眉,郭子瑜连忙解释:“陛下,臣并非是有顾虑,而是微臣有一提议,或可令荆州百姓尽早脱离苦海!” “哦?不知爱卿此话何意?” “陛下,臣于前日曾询问过镇远侯,凡是接种过牛痘之人绝不会再被痘疮感染,故而臣以为若是明日我等可以兵分四路,便可更快地处理完荆州痘疮,百姓也会因此更早得到救治,免受痘疮之苦!” “嗯?你的意思是让镇远侯打散原本的部署,然后兵分四路朝着荆州各地进发?” “不错!” 郭子瑜正色道:“如今太医院众人对于镇远侯的种痘一法可以说是信手拈来,陛下只需调派一部分太医院人手跟随明日大军出行即可,倘若一直汇兵一处进行救治,虽说效果会更好,但也恐会耽误不少时日,先不说粮草,便是每耽搁一日荆州百姓就多一分危险,若能分兵四处进发,不仅可以节省许多时日和粮草,还能让荆州百姓及早得到救治,挽救濒死的百姓,如此一来,我大夏百姓也会对陛下感恩戴德,深念皇恩浩荡!” 沈卿绾沉默不语,不得不承认,郭子瑜的办法是好,但这其中变数也大! 若是分兵出去,意味着宁修言身边的人手会变得极少,假日遇上刺杀,谁也不敢保证他一定能活下来! “郭爱卿所言在理,只不过朕以为,治疗痘疮一事镇远侯尚无把握,你等又如何能够确定分兵前行能够治理得好?” “陛下所担忧之事,臣也已想好了对策,入了荆州之后,最先便是安岚郡,宁侯爷只需照着他的法子来医治,我等从旁学习,待到安岚郡百姓痊愈之后,便可分兵而行,加快对荆州痘疮的治理!” “这……” 见沈卿绾犹豫不决,郭子瑜当即跪倒在承誉殿中,一头磕在地上! “陛下,荆州百姓深受痘疮迫害许久,如今尚还存活之人不知凡几,倘若还不能及时得到治疗,怕是仅存的一些百姓也会因此而感染上痘疮命丧黄泉,届时荆州恐再无康健之人,陛下,此事耽搁不得啊!” “郭爱卿先前为何不在文德殿内提出此举?” “呃……臣先前尚未来得及禀报,陛下就匆忙下朝,所以……” 话说到这里,郭子瑜便不再多言。 而沈卿绾俏脸一红,当即道:“既如此,容朕再想想,明日起程之前,朕会告知你的!” “臣遵诏!” “来,郭爱卿先尝尝这扬州进贡的春茶可还合口味,若是喜欢,朕便送你些!” “谢陛下!” …… “侯爷,这里的物资咱们来来回回都看了两三趟了,应当是没问题吧?” 看着一旁不停的翻查物资的宁修言,田大力有些不理解! 荆州痘疮一事朝中谁人不知兹事体大,决计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偷工减料,否则陛下盛怒之下那可不是罢免官职那么简单了,而是要抄家灭族的。 他不明白为何宁修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盘查这些物资。 掸去双掌上道灰尘,宁修言眯起双眼站直了身子,望着物资暗暗思索! 这批货物是没问题,可自己总觉得不太踏实,心头那种慌乱的感觉始终不曾散去。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产生被害妄想症了? 朝堂上的那些人只是单纯觉着自己解决不了痘疮一事,所以故意想借这个机会来恶心恶心自己? 但小心无大错,谨慎些总是好的对! 随即宁修言脸色严肃道:“莫昶业!” “属下在!” “今夜你这支百人白羽卫便不用回营,全部给我驻守在此处,没有本侯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这批物资半步,否则就地格杀,听明白了吗?” 莫昶业抱拳高声答道:“侯爷放心,属下定会保证这批物资的安全!” “嗯!” 二牛凑上前低声道:“侯爷可还是有什么不放心的?” “本侯总觉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第50章 有来无回 军营内,一名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的将领正端坐在案牍旁,手捧兵书仔细翻阅。 恰在此时,营帐外响起了一声急报! “报!” 将领皱着眉放下手中的兵书,对着帐外沉声开口:“进来吧!” “何事?” “武将军,大营外有一人说有要事找您!” “找本将?” 武远涛浓眉一扬,疑惑地看向下面的士卒询问道:“来者何人?可有说明来意?” 那名士卒摇了摇头,“那人只说有一封信要亲自转交给将军您,旁的什么也没说!” “那人长什么样?” 想了想,士卒开口道:“就是普通书生打扮,并无任何特征!” 略一思索,武远涛点了点头,“带他进来吧!” “喏!” 随着书生被带入营帐,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武远涛身边的几名亲卫! 武远涛上下打量了书生一眼,试探道:“你是何人?莫不是与本将有旧?” 书生笑着摇了摇头! “那为何说有信要交给本将?” 书生缓缓将手探入怀中,而这一幕却是让营帐两旁的亲卫瞬间将腰间的长刀抽出! 书生脸色并未浮现畏惧之色,反而是笑眯眯地轻声开口解释:“诸位将军莫要紧张,在下不过是替人送封信给武将军!” 见武远涛挥了挥手,亲卫们这才归刀入鞘,只是手掌依旧还是搭在刀柄上以防万一,不敢有丝毫放松! 随着书信被书生取出,一名亲卫快步上前接过,拿在手里反复查验,确认并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转交给了武远涛。 可当看见封口处蜜蜡制式的瞬间,武远涛瞳孔猛地一缩,当即将信封放在一旁,冲着营帐内两侧的亲卫道:“你们先下去,守在营帐外,没有本将的传唤,任何人不得踏入营帐十步之内的范围,否则按军法处斩!” “喏!” 等到亲卫们离开,武远涛这才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向书生沉声问道:“世子殿下他……可还好?” “托将军的福,世子殿下一切安好,有劳武将军挂念,只不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世子殿下每每午夜梦回都觉着愧为人子!” 武远涛眯起双眼,“世子殿下想要本将为他做什么?” 书生收敛起笑意,随即压低嗓音:“当年天宁军的统帅宁修言明日就会起程赶往荆州治疗痘疮,世子殿下的意思是想要先收些利息,所以需要武将军助他一臂之力!” 听到这话,武远涛神色一变,“你是想要本将无诏出兵,劫杀宁修言?” “怎么?武将军是不愿?还是说当上了这个梁州军统领,安稳日子过多了,就连着胆子也变得小了?” “你可知无诏出兵,若是被陛下得知乃是死罪!” 书生嘴角泛起一抹讥讽,语气轻蔑道:“难不成当年谋反就不是死罪?武远涛,你莫要忘了,当年你们几人能逃过一劫,全是因为王爷他将所有罪责悉数拦在自己身上,更是兵败之际送了你等一份泼天的富贵,故而你才得以胜任这梁州军统领一职,否则就凭你一个梁州军正四品的参将,猴年马月才能坐上梁州统领的位置?难不成武将军是想要见利忘义,过河拆桥?” 武远涛神色数变,咬牙道:“王爷的恩情末将铭记于心,从未有一刻忘记!当年一事想来你也有所耳闻,如今我虽贵为梁州军统领,但全军上下并非是我一人说了算,况且若是倾巢而出陛下决计会知晓,届时……” 话未说完便被书生摆手打断。 “武将军不必多言,世子殿下知道你的难处,如今时机尚未成熟,自是不会让你为难,只需武将军抽调两千兵马奔赴荆州即可!” “两千兵马?” 书生的话倒是让武远涛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对方既然是奔着刺杀宁修言来的,怎么着也会让自己抽调半数的兵马前往荆州,没想到只是区区两千兵马! 若仅仅是抽调两千兵马对他而言并不困难,完全可以打着出兵剿匪的旗号派自己心腹奔赴荆州。 到时候若是真被陛下知晓也无妨,等到被问起,就推脱是当作练兵,合情合理! “若是两千兵马,本将倒也可以寻个借口遮掩过去,但阁下总该让本将知晓世子殿下的计划才是,否则两千兵马虽说不人数不多,但也极有可能暴露!” 书生略一沉吟,随即凑上前小声道:“京都来信,当年天宁军的统帅宁修言,于前些时日清醒了过来,如今已不再痴傻,但记忆尚还模糊,而如今听闻他不知怎的,竟会医治痘疮,故而陛下派他前往荆州治理痘疮一事,世子殿下知道了便打算先收些利息,将他彻底留在荆州,令他有来无回!” 闻言武远涛虎躯一震,瞪大双眼,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你说什么?宁修言神志清醒了?” “不错!” 书生点了点头! 武远涛闻言眉头皱得更深,“若是此行由宁修言领兵,恐怕光凭我这两千人是远远不够的!” 书生倒是没有任何担忧,反而神色十分自信地笑道:“武将军不必担心,你这两千兵马只需交由世子殿下接手即可,余下的我等自会有安排!” “若是……” 书生脸色一冷:“武将军若是不想做直说便是,三番两次推脱倒是令在下有些瞧不起了!” 武远涛连连摆手:“阁下误会了,本将是在想,若是世子殿下他想要宁修言的命,为何不与雍州联手,据本将当年所知,雍王也有后人在世!若是能说动雍州军,由雍州军断其后路,梁州军直插荆州!与荆州军来个里应外合,他宁修言纵使插翅也难飞!” “呵呵,武将军果然厉害,你所想之事与世子殿下不谋而合,所以放心便是,他宁修言踏入荆州之日,便是身死之时!” …… “侯爷,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二牛策马上前,表情异常兴奋,自己不知有多久都没有这般跟随在侯爷身边了! “嗯,那就出……” 可话未说完,便听到远处一名太监尖着嗓子高声喝道:“陛下到!” 第51章 陛下放心 宁修言的眉宇轻轻一跳,心中泛起层层疑惑,女帝怎会亲临此地? 不等他细思,沈卿绾便在一队御林军的簇拥下,款步至众人眼前。 宁修言率先回过神来,恭敬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身后的三军也是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响彻云霄。 “参见陛下!” 而郭子瑜等一众文臣亦是反应迅速,紧随其后齐刷刷地躬身作揖:“臣等参见陛下!” “诸位爱卿,免礼。”沈卿绾轻声言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与温柔。 “谢陛下!” 沈卿绾微微点头,目光转向宁修言,温和开口:“镇远侯,随朕往那边走走,朕有些话要同你说,如何?” 言罢,不等宁修言张口应下,沈卿绾便自顾自的朝着远处走去,而见着这一幕的宁修言心中顿感无语。 古代帝王都什么毛病? 看似询问的话,实则压根就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在乎别人愿不愿意! 腹诽归腹诽,宁修言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卿绾身后。 当来到山坡旁,沈卿绾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宁修言。 还是那身熟悉的麒麟甲,还是那杆白银枪,亦如当年驰援营州那般威风凛凛,只不过物是人非了。 “陛下有何事吩咐微臣?” 看着距离自己数步之遥的宁修言,沈卿绾没来由的黛眉一蹙,“站近些,怕朕吃了你?” “呃……臣不敢,只是……” “不用只是,你我二人尚未退婚,有些事还是得做做样子!” 一提这茬,宁修言就满肚子的委屈,那是没退婚吗? 那是你压根就没提出来! 我倒是想退,可说好的事情转头你就变卦,让我怎么办? 心中暗暗吐槽,但面上却低头恭敬道:“陛下有话还请直说!” 沈卿绾微微靠前两步声音宛如银铃般在宁修言耳畔响起。 “郭子瑜昨日来承誉殿找朕了!” “呃……然后呢?” “他想要让朕允他兵分四路,尽快解决荆州痘疮一事,对此你怎么看?” 闻言,宁修言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嗐,就这事儿啊!他先前也和我说了!” 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沈卿绾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叫就这事儿?你可知若是兵分四路意味着你身边人手不够,万一……万一若是再遇上刺杀,你怎么办?” 看着沈卿绾俏脸一副担忧的神色,宁修言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实话,我个人觉得郭子瑜的这个提议是不错,可行性很高,若是操作得当,荆州之行事半功倍!” “所以你也赞同?”沈卿绾柳眉拧成一团,似乎对他同意此举心有顾虑! 没成想,宁修言却是摇了摇头。 “他的办法我是很想赞同,但陛下也瞧见了,郭子瑜或许没有什么私心,但我怕的是王茂清与墨青恬家的两个儿子!他们二人从小锦衣玉食,没经过人间疾苦,也没有处理类似突发事件的经验,倘若兵分四路,让他们二人独自前往救助荆州百姓,我怕到时候只会适得其反,这种温室里的花朵最容易纸上谈兵!” 沈卿绾凝眉沉思片刻,红唇微张:“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安排最为妥帖!” 略一思索,宁修言坚定地望向沈卿绾开口:“依臣之见,兵分四路并非明智之举,但若是兵分两路,倒也不是不可以,倘若安岚郡的痘疮治理颇有成效,微臣以为兵分两路是最便捷之法,皆是只需让他们二人分别跟随我与郭子瑜一同前去其他郡县治理痘疮即可,一来,无论是我还是郭子瑜都能压得住其中一人,二来这样也能比原定计划更快地解决掉荆州一事,更不用担心他们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听到宁修言的建议,沈卿绾默许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边按照你的想法来办吧,此行朕全权交由你来处理,你只需见机行事即可!” 宁修言双手抱拳道:“谢陛下信任!” 犹豫半晌,沈卿绾贝齿轻咬道:“此去路途遥远,一路上修……还是小心些的好!” “陛下放心!臣定会处理好此事!” 然而就在这话说完后,二人久久不语,彼此目光更是无处安放,一时间气氛显得极为尴尬! 好半天,宁修言才讪笑道:“那什么,若是没别的事儿,臣就先去了?” “嗯,切记凡事务必小心些!” “臣明白,臣告退!” 翻身上马,宁修言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轻夹马肚,缓缓向着荆州方向而去。 等到队伍中最后一人的身影也消失在尽头,沈卿绾这才转身对着陈恩道:“命人去一趟竹文轩,传李紫涵入宫!” “喏!” …… 承誉殿内,李紫涵局促不安地坐在一旁,等候女帝亲临。 从宫中那位小太监传话让她入宫时她便知道,那一夜的事情总该有个交代,该来的也总会来的! 如今京都的浑水将自己也拖进去了,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应付得来的,自己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生死也只在那些大人物的一念之间。 至于为什么要等宁修言离开之后陛下才传自己入宫,或许是不想让他为难吧! 随着门口小太监一声高喝陛下到,李紫涵慌忙起身垂首迎接! 当余光瞥见一道人影从身边经过,李紫涵柔声道:“民女李紫涵,见过陛下!” “坐下回话吧!” “谢陛下!” 沈卿绾冲着身边晴儿挥了挥手,后者便心领神会领着一众太监宫女纷纷退出了承誉殿,只留下女帝与李紫涵二人! “香皂一事怎么样了?” “回陛下,侯爷临行前已将事情全权交由民女处理了!”李紫涵老老实实答道。 “这么说来当初的利润分成你也与修言谈好了?” “民女不敢欺瞒陛下,利润一事侯爷许诺民女可……可占八成!” 闻言,沈卿绾神色一僵,握着杯盏的手不自觉微微用力,语气冷漠道:“八成?他可真是舍得啊!” 听到这话,李紫涵慌忙跪地:“陛下息怒!八成利润民女如数上缴,从未有过其他一丝一毫的想法!” 第52章 安营扎寨 沈卿绾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她很清楚当夜之事并非李紫涵所愿,一切不过是被牵连而已。 况且绣衣卫从南宫望口中审讯出来的结果,那夜通知他前去望川楼之人乃是一身黑衣蒙面翻墙而入,显然是故意为之,不想让人知晓自己的身份。 这么看来,此人十分清楚南宫望对李紫涵的心思,谋划了望川楼一事,又借机利用南宫望生事,如此包藏祸心,所图不小,应当是京都中人! 想到这里,沈卿绾沉声开口:“朕并非那般不辨是非之人,望川楼一事错不在你们二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修言许你八成利润也算是补偿了,故而除去朕先前所言的六成,余下的两成你便自己留着吧!” 李紫涵娇躯一怔,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女帝对她的试探,还是真的许了她两成利! 若是前者自己就得好好思量该如何回答。 倘若是后者,那就更得掂量掂量这两成利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了。 与镇远侯一夜春风,陛下不生气不说,反而还许了两成利给自己,任谁听来都会觉着匪夷所思。 似是瞧出李紫涵心中顾虑,沈卿绾淡淡道:“朕给你,你便安心拿着,虽说当日错不在你,但终究是镇远侯对你心中有愧!这六成的利润待时机成熟之后,朕会亲自告知宁修言,其他的无需你操心,你只需做好你该做之事即可!” “民女多谢陛下赏赐!” 说完便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以示皇恩浩荡! “起来吧!” “谢陛下!” “过几日,待朕挑选好人手和地方,自会安排人去知会你一声,届时会有绣衣卫在暗中护你周全,你要做的便是尽可能在短时间内将香皂的名头传遍京都!” “民女明白!” 沈卿绾见李紫涵神色犹豫,似是有话要说,微微皱眉道:“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闻言,李紫涵一咬贝齿道:“若是陛下想短时间内将香皂名头传遍京都,民女这有一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沈卿绾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你是想从和声署入手?” 李紫涵苦笑一声:“陛下兰心蕙质,民女正是有此打算!” “与青楼不同,和声署中大部分都曾是官眷,若是她们用上香皂并不会让京都女眷们感到反感,相反还能将香皂的名头以最快的速度散播至整个京都,从而传达各地郡县!而陛下想要在短时间赚取银子,这个方法无疑是最快的!” 顿了顿,李紫涵继而又道:“此外,若是按照镇远侯所想将肥皂与香皂一并售卖,或许效果会更加好些,但是民女以为肥皂得单独放在寻常铺子里售卖,不可与香皂摆在一起!相反应当将香皂单独列在一家铺子售卖才是上策!” 沈卿绾托着香腮,看着侃侃而谈的李紫涵怔怔出神,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如此容貌不输自己的女子,沈卿绾甚至在脑海中能够想象得出他们二人秉烛夜谈的画面,可明知那人早已不是自己心中所念之人,可终究还是心存芥蒂! “陛下……陛下……” 直到听见李紫涵轻声呼唤自己,沈卿绾才发觉自己一时之间竟是走了神! 略显窘迫地整了整身上的衣物,方才缓缓出声:“既然镇远侯与你已经商议好了,一切就按照你们的计划来便是,朕不会过问!” “谢陛下信任!” 眼见天色不早,沈卿绾忽然出声:“与朕一同用膳如何?” 李紫涵一愣,随即慌忙应下:“谨遵陛下诏令!” “那便随朕来吧!” …… “莫大哥,你说后面那两小子能坚持多久?” 开口之人乃是二牛,大牛这人沉默寡言,故而这等联络感情的事情唯有二牛来做最为合适。 如今几人都是在宁修言麾下做事儿,算得上是袍泽,一来二去自然也是亲近了些,。 莫昶业想了想,咧嘴一笑:“我赌今晚他们就得哭爹喊娘!” 几人闻言纷纷哈哈大笑。 而陆景云四人在后边看着有说有笑的几人,心中五味杂陈,要不说自己几人走霉运呢! 明明这五年间自己等人可没少出力,虽说比不得大牛二牛,但至少要比莫昶业强吧? 可偏偏就是没自己等人的一席之地,一想到这里于兴就气不打一处来! 策马上前凑近陆景云身旁抱怨道:“陆哥,你说侯爷这是不是太偏心了,连那个后来的百人将都比咱们跟侯爷亲近些,咱们可是侯爷母族中人啊!” 陆景云心中苦笑,他岂能不知? 但崔家与侯府当年那些误会已经根深蒂固,想要宁修言一夜之间便接纳自己等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若是想要改变眼下这种境况,唯一的法子便是立功,再不济至少也得表现出自己等人的忠心! 但于兴这般自己还是要训斥两句的。 随即低声呵斥:“放肆,侯爷也是你能妄言的?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想要跟在侯爷身边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哪天被侯爷听见,赶你回府,你便自己回去同老太爷解释!” 于兴被陆景云一顿呵斥,原本就委屈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了! 只得低头不语,默默地看向齐山! 谁知后者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让于兴差点就要哭出声来了! 一行人渐行渐远,眼见着夜幕渐渐黑了下来,身后龙骧军中策马而出一人。 “侯爷,天色不早了,是否需要寻个地方安营扎寨?” 身位现代人的宁修言哪懂这个? 你让他在公园里搭个帐篷还凑合,论安营扎寨他只知道一个最简单的点,那就是要靠近水源附近,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咳咳,那什么,怎么称呼?” 那名将领一愣,随即道:“末将龙骧军城门领陈巍廷!” 一听城门领,宁修言就知道这哥们儿不是一般人,虽说京都武职大抵都是走个过场,可军与卫却不能同日而语。 一个从四品的城门领,怎么着也是有功绩在身的! “那就有劳陈将军挑选个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吧!” 陈巍廷不疑有他,只当是这等小事宁修言不屑为之,故而抱拳之后便降下马速,朝着身后的士卒吩咐两句。 很快一支十人的轻骑便纵马越过宁修言等人,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第53章 少年 约莫一炷香过去,原本疾驰而出的十人轻骑,眨眼的瞬息,已有两人翩然返回。 其中一人身姿挺拔,拱手朝向宁修言与陈巍廷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敬意与肃穆。 “侯爷、城门领大人,前方十里开外有一处宜人之地,可供我等安营扎寨,以作休憩。其余八人,卑职已令他们分头行动,严密监视四周,以防不测,确保营地周遭无丝毫可疑之影!” 宁修言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随即,陈巍廷单手轻轻一挥,那二人即刻转身汇入身后的雄壮队伍之中,紧接着犹如蛟龙出海,领着百人率先向着那片探查过的地方进发。 看着雷令风行的百人轻骑,宁修言不由得发出感叹。 “龙骧军果然不同凡响,观其队形纹丝不乱,足以见得陈将军御下有方啊!” “侯爷谬赞了,全靠统领大人栽培,外加他们自己也还算是争气,故而未曾给陛下丢脸!” 听到这话,宁修言就明白陈巍廷这个人不简单,自己夸赞龙骧军的话,他是毫不避讳的就收下了,但这其中功劳却字字不提他自己! 于是一路上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见着初具雏形的营地! 随着大部队的到来,一座临时的驻扎之所轻松就搭建完成。 而龙骧军做完这一切后并没有休息,反而井然有序地开始着手巡视、狩猎、做饭等任务。 饶是见惯了前世令行禁止的子弟兵,此刻的宁修言也不得不佩服这支龙骧军军纪严明。 当篝火升起,宁修言大刀阔斧地同陈巍廷席地而坐,拿出随身携带的竹筒就朝嘴里灌了起来。 反观作为文官出身的郭子瑜,其本身就鲜少骑马,出门基本都是马车接送,如今一路骑马颠簸,先不说他的屁股,便是胯下也因来回摩擦导致疼痛难忍。 可又出于文人的羞耻心,这会儿郭子瑜只得别扭地夹紧双腿,硬着头皮来到宁修言身边坐下。 至于王茂清与墨青恬的两个儿子更是不堪,那双腿就差和螃蟹一样了! 宁修言见状不由得打趣道:“哟,小郭大人这腿可是受伤了?” 郭子瑜苦笑着摇了摇头,“宁侯爷就莫要打趣下官了,这一路颠簸,下官着实有些吃不消!” “呵呵,本侯先前便说了,若是小郭大人不适应骑马,不如坐马车来得舒服些!” 闻听此言,郭子瑜神情变得极为严肃,“侯爷,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儿从而耽搁了荆州百姓的救治,下官良心难安!” 宁修言笑了笑,宽慰道:“小郭大人不至于上纲上线,本侯不过是同你说笑而已!” 谁知郭子瑜更加认真道:“侯爷,下官以为此事开不得玩笑!” 见他一本正经似是要开始同自己讲道理,吓得宁修言赶忙将手中的竹筒递了过去。 “来,小郭大人,一路策马想必是口渴了,喝两口润润嗓子!” 郭子瑜稍稍愣神,或许是察觉出宁修言不想听自己念叨,又或者确实是口渴了些,总之接过递来的竹筒便仰起脖子喝了起来,只是喝过水后便没有再说什么! “如今距离荆州还有多久的路程?” 陈巍廷在心中粗略的计算了一番,方才开口答道:“依末将估算,约莫明日申时便能抵达荆州的安岚郡了!” “申时吗?”宁修言皱眉喃喃自语。 见状,郭子瑜开口问道:“侯爷可是觉着有什么不妥?” 宁修言摆了摆手,“本侯只是觉着耗时太久了,若是明日申时才能到安岚郡,怕是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等于又是浪费一日!” 陈巍廷无奈道:“没办法,行军便是如此,无法轻车快马,六千多人走走停停,自是要在路上耽误不少时辰!” “也是!”宁修言轻笑一声,暗骂自己想当然。 这里是古代,不是前世的华夏,交通出现全靠马匹,极为不便,若是换作在华夏,这点距离,也就一架运输机的事儿! “既如此,那么今日诸位便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尽早赶到荆州!” “喏!” …… “公子,外面有人丢了封信进来!” 一名眉眼清秀的少年郎放下手中的书籍,眉宇微微皱起。 “福伯,来信的是何人可曾看见?” 老管家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冲着少年摇了摇头,“老奴没看清,那人丢下信件就跑了,看样子应当是被人雇来的,瞅身形约莫是个七八岁的小乞儿!” 少年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信封,指尖一挑,蜜蜡碎裂成块! 待他看完信上的内容,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气势! “我看他沈元年是得了失心疯了!” 福伯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似是不解道:“公子何事这般动怒?沈元年又是何人?” 少年沉默不语,好半天才抬头看向老管家:“福伯,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福伯一愣,疑惑道:“从公子出生以来,老奴便伺候在公子近前,算算也有二十一年了!” 少年自嘲一笑:“是啊,一眨眼都二十一年过去了!福伯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只是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对我都不曾卸下戒心!” 福伯心中一紧,强行挤出一副笑脸:“公子,您今日是怎么了?老奴……” 少年摆了摆手,将手中的信件递了过去,福伯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来看了。 只是一眼,瞬间一股凌厉的杀气弥漫开来! “福伯,其实很久以前就有人告知过我,您是绣衣卫中人!只是我纪元清一直都不曾想打破这种安逸的生活!至于我是姓沈亦或是纪,对我而言并无区别!我不是雍王,亦不曾想做雍王!所求之事不过是安安稳稳度过余生罢了!” 福伯面露复杂,袖袍内的手掌已然握住了一柄匕首,沉声道:“公子是什么时候知道老奴的身份,又是何人告知公子的?” 纪元清略微思索道:“大约是三年前吧!那人似是对你颇有忌惮,特意挑了个你不在府内的日子深夜进了府邸!” 似是想起那日,纪元清的脸上浮现一抹悲凉之色。 “谁能想到堂堂一个皇室宗亲如今却成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子嗣,难怪福伯您只是为我请教书先生授业,却从不许我考取功名!直到三年前我才明白,不是你不许,而是龙椅上的那位不许!” 说罢,纪元清似乎是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下场,凄然一笑,对着福伯道:“让我猜猜福伯接下来会做什么?杀了我,亦或是囚禁我?再者是将我押解回京都,等候陛下圣裁?” 第5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福伯心中虽有万般不忍,却也不得不正视眼前的事实。 纪元清之言,已然越过了先帝在位时亲手划下的那道不可触碰的界限。 更令人心惊的是,从纪元清口中所得出的信息,那个透露给他身世秘密之人,极有可能便是操纵梁王后裔的幕后之人! 然而,疑问又如迷雾般缭绕在福伯心头,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将如此重大的秘密透露给沈元年与纪元清二人? 要知道当年自己也不过是在镇抚使的知会下猜测出来纪元清的身份! 在这纷繁复杂的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悄然编织着一张错综复杂的巨网,将他们每一个人都纳入其中,无人能逃,无处可躲。 如此心思深沉之人,所图必是不小! “公子,求您念在与老奴主仆一场的情分上,还请如实相告,那夜之人的身份公子究竟识不识得?亦或是可有与其联络之法?唯有公子和盘托出,老奴或许能向陛下求个恩典,饶公子一命!” “饶我一命?” 纪元清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盯着福伯轻声道:“都说天家无亲情,若是能绕我一命,又何须安排福伯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若我将一切都告知与你,陛下会信吗?她敢信吗?到头来还不是寻个借口将我处死,福伯说的你自己信吗?” 福伯一时语塞,面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纪元清,他很难起杀心! 可若是不动手,便是对先帝与当今陛下的不忠! 霎时间,他陷入两难之地! 似是看出福伯心中挣扎,纪元清倒是没有再为难他,心知自己已是必死之人,反而柔声开口,冲着他笑道:“福伯,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但前提是你将真实姓名告诉我,也好让元清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望着一脸真诚的纪元清,福伯表情微微一怔,随即沉声道:“下官绣衣卫总旗魏福!” 纪元清点了点头,对着魏福道:“福伯,你还记得三年前你说要出一趟远门,约莫一日的来回?” 魏福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他从未离开过这座宅院,甚至可以说与纪元清几乎形影不离。 唯一离开这座院落便是三年前南方镇抚使招自己回去,自己又如何会忘记? 忽然,魏福心中一紧,似是想到了什么,瞳孔剧烈震颤! 如果说纪元清所言属实,那么三年前南方镇抚使招自己回去难不成是为了那人创造接近纪元清的机会? 若是这么说来似乎就都说得通了! 往年对纪元清监视的消息只需纸面呈递即可,唯有三年前,镇抚使大人是要自己亲自前去叙述,可府上之人也是自己精挑细选的清白人家…… 想到这里,魏福便不敢往下再想了,倘若真如自己所料那般,恐怕这纪府也不安全了! 魏福可是清楚记得,当年与自己一道回来之人可是有着绣衣卫的两名小旗以及三名绣衣卫。 如此说来,镇抚使口中怕自己力不从心不单单是为了帮助自己,更多的则是监视自己! 想到这里,魏福不自觉地看向院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纪元清不解的看向他,疑惑道:“福伯,怎么了?” 魏福压低嗓音,对着纪元清道:“当年与下官一同回来的几人,这几日可有找过公子您?” 想了想,纪元清方才摇了摇头,“不曾!” 魏福心中又是一沉,若是没有接触纪元清,那么他们的目标便是自己,亦或者说监视自己与纪元清! 见状,纪元清若有所思道:“可是那几人有问题?” 魏福苦笑不已,“何止是有问题,怕是公子你与下官二人今日都要命悬一线了!” 纪元清瞳孔一缩,看向魏福,又看向小院外若隐若现的人影,顿时心中一凛! “福伯是说那些人要对我们下手?” 魏福答非所问,“从先前公子所言,下官斗胆猜测,这么多年来公子是否从未与他们联系?” 纪元清点了点头,表情肯定道:“我不想重现二十年前雍梁两州的惨案!” “这就对了!而凡事都要讲究个师出有名,他们计划针对镇远侯,先不说是不是为了二十年前复仇,但如今他们显然没有做好与陛下全面开战的准备,而公子你已知晓他们的计划与身世,却对他们不予理会,不愿同流合污,那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公子活在这个世上!” 纪元清眸光黯然,谁能想到一句天家无亲情便是到了这里也是一语成谶! “福伯以为如何?” “为今之计,下官会拼死护送公子逃出雍州,届时公子只需一路向着京都方向逃亡即可,只要能进入豫州地界便可安然无虞,那里是京都所在有京都绣衣卫管理,不归南方镇抚使管辖,直属京都!” 纪元清神色紧张,下意识脱口而出:“那福伯你怎么办?” 魏福眼睑低垂,收起袖中的匕首,淡然道:“老奴老了,也将生死看淡了,若是能活下来,老奴就去求御史大人,准我辞去绣衣卫总旗一职,往后便安心的跟在公子身边鞍前马后!” “福伯……” “公子,你且听好,今日一切你都要装作不知,待到子时,老奴会带你悄悄离去,若是老奴不幸身死,公子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带回京都的绣衣直指府,将此事当面告知京都绣衣御史齐江齐大人,他会带你去面见陛下,公子届时只要将知道的都说出来,陛下念在同宗之情,必不会为难你的!” “好,福伯放心便是,你交代的元清铭记在心!” 看着院落被秋风吹动树枝,魏福没来由地轻叹出声。 “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那把椅子就这般诱人吗?当年如此,如今亦是如出一辙,这天下就不能有片刻的安宁吗?” 第55章 逃亡 次日,当第一缕晨光轻轻掀开夜色的帷幔,天际犹自沉浸在明暗交织的温柔梦境之中。 扶风郡的街道上,两道人影神色凝重步履匆忙。 仿佛是在躲避着什么人,二人脚下步伐肉眼可见的带着焦急与急切,而前进的方向正是扶风郡的城门处! 眼见着厚重的城门近在咫尺。 恰在此时,两侧屋檐上传来一阵细碎而清脆的瓦片轻吟,宛如恶鬼临尘,在寂静的人间低声嘶吼! 刹那间,魏福面色一沉,不自觉地握紧了纪元清的手,另一只手自袖口内滑落一柄锋利的匕首握在掌心,而其脚下步伐明显又加快几分! 此时正在当值的守门衙役看着远处快步而来的人影,脸色略显不耐烦的嚷嚷:“什么人?还没到开城门的时辰,快回去!” 魏福没有回话,只是一个劲的低着头加快脚步。 似乎是察觉出气氛不对劲,那名衙役当即抽出腰间佩刀,冲着魏福的身影警告。 “站住,若是再往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衙役的叫喊声,也是将一旁当值的几人吵醒,几名刚被搅扰了美梦的衙役们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 “怎么了,李哥,我……”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一根袖剑自那名衙役喉咙处穿过,后者捂着喉咙,眼神中似是有些错愕,随即便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瞬间让余下几名衙役清醒过来,但也仅仅是清醒过来而已! 一郡之地的衙役如何比得上身经百战的绣衣卫? 刚想抽刀反抗,被称为李哥之人突觉脖子一凉,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自身后淡然走出。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背后的! 与此同时,先前清醒过来的几名衙役也毫无反抗的就被屠戮殆尽! 魏福见状,当即停下脚步,眼眸深邃地望向城门处的几道人影沉声开口:“你们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领头的绣衣卫小旗甩了甩刀身上的血渍,轻笑一声:“魏总旗,下官不过是奉命行事,至于做什么,下官不知亦不会过问,绣衣卫的规矩向来便是如此,莫不是魏总旗陪这个小娃娃扮家家酒扮久了,连绣衣卫的规矩都忘了?” 魏福没有同他多言,而是警惕的环顾四周,心中暗暗盘算。 即便不算上两边屋檐上的绣衣卫,光是眼前这五人,自己应付起来都略显吃力。 若是以往尚且不惧,纵使不敌,也能逃出生天。 但眼下有纪元清跟在自己身边,就已经不是跑不跑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 “没有绣衣直指府的传令,他田福广一个南方镇抚使怎敢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被御史大人和都指挥使大人知道了宰了他吗?” 魏福一边说着,眼神一边四处扫视周遭。 他只希望能拖上一时半会儿,只要两侧街道的商户醒了,这事儿就瞒不住,除非他们有本事将这扶风郡两侧的人家全部血洗一空! 然而,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眼见那名绣衣卫小旗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似乎对自己的小伎俩并不在意! 魏福顿时心中一沉,很快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如此声响竟是没有惊动任何一家商户,其中缘由他只是略一思索便神色惊惧。 “你们……你们竟敢肆意屠戮城中百姓!” 要知道距离城门处的街道虽谈不上繁华,但也有着约莫十来户人家,若是按照一家三口人来算,他们等于是直接斩杀了约莫四十人左右! 这些可都是扶风郡的百姓,是大夏的子民,身为绣衣卫竟行如此人神共愤之事,这如何能不让魏福心生恐惧! “魏总旗,现在知道是不是迟了些?” 随着那名绣衣卫小旗提着刀步步逼近,魏福反手握住匕首将纪元清死死护在身后! 待到二人相距不过数十步的距离,那名小旗官轻蔑地看了魏福一眼,低吼一声:“都出来给魏总旗瞧瞧,免得他还心存侥幸!” 仅是一瞬,两侧商户大门纷纷打开,一个个面沉似水的绣衣卫缓缓提刀从门内走出,刀尖上还向下滴着鲜血。 显然与自己所猜测的一般无二,他们真的为了自己二人,将两侧百姓尽数灭口! 见到这一幕,魏福目眦欲裂,长刀环指众人,厉声呵斥:“尔等身位绣衣卫,竟作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如今还敢当街刺杀雍王之子,你等纵使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就不怕被陛下得知后诛连你等九族吗?” 而两旁持刀的绣衣卫对此充耳不闻,那名小旗官更是嗤之以鼻。 “魏总旗,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纪元清从头到尾都没有张嘴说过一句话。 他的眼神里只有悲凉与愤慨。 仅仅是为了沈元年亦或是幕后之人的一己私欲,将百姓的性命视如草芥,一夜之间灭口扶风郡十几户百姓,这与禽兽何异? 如今看来雍州此地的绣衣卫早已沦为他人手中的杀人利器。 自己身死事小,可若是让幕后之人得逞,往后整个雍州都会生灵涂炭。 一念至此,纪元清对着魏福低声道:“福伯,一会儿不要管我,你寻机会杀出去,眼下我对你而言不过是累赘,这里的消息一定要传回京都,否则二十年前雍梁两地的惨案还会再现!” “可公子你……” 魏福还想说什么,却被纪元清轻笑着打断。 “福伯没什么比这天下百姓更重要的了!” 见二人窃窃私语,那名小旗官忽地眼眸一沉,口中低喝一声:“杀” 紧接着数十名绣衣卫举刀就朝着魏福与纪元清扑去。 …… “侯爷,咱们已经出了豫州地界了,估摸着能比预计的还要早些赶到安岚郡!” 宁修言听着陈巍廷的汇报,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心中不免感慨还是前世交通便利,飞机、高铁什么的远比骑马要来的舒服多了。 速度快不快先放一边,至少能躺着眯一会儿。 这骑马是眯不了一点,否则一个不小心,就得摔下马来挂点彩! “陈将军,此地还算开阔,不如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会儿吧!一路疾驰,将士们也吃不消!稍事休整咱们再出发吧!” “喏!” 陈巍廷应了一声,当即调转马头高喝道:“全军原地休整!” 紧接着又在口中打了个响哨,数十名龙骧军斥候便自队伍中向着四处散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第56章 你认识我? 对于这一幕,宁修言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是龙骧军特有的斥候信号,无论何时何地,龙骧军都不会让自己处于一个半瞎的状态! 剩下的队伍中,除了担任警戒放哨之人,余下的均是席地而坐,不少人更拿出随身的干粮与竹筒开始大快朵颐起来,显然将士们也已经到了极限。 一路行军对体力的消耗尤为巨大,幸亏此行大部分都是骑兵,如若不然,这数千人的队伍,脚程还得再慢上一日! 郭子瑜趁着休息,凑上前问道:“侯爷,眼看着就要到了安岚郡,不知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办?” 宁修言倒是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将心中的安排悉数告知与他! “首先咱们得看看这安岚郡的痘疮传染到了哪一步,其次需要找找有没有自愈之人或是尚未感染之人,若是发现了,一定要将他们与得了痘疮的百姓隔离开来!毕竟咱们眼下物资有限,对于已经感染之人只能细心照料,自愈之人就不用管了,他们就同接种过牛痘之人一样,不会再感染痘疮,而尚未感染者一定要立刻接种牛痘,以免他们被感染!” 想了想,宁修言又觉着自己太过想当然了,随即苦笑道:“数月过去,怕是荆州也没有未感染之人了!” 对于天花这种传染性很强,死亡率又极高的爆发性病症,宁修言很难想象以古代的医疗条件水平,整个荆州还能存活下来多少人! 若是每个郡县能存活下来一半的人口,都算是大夏的老祖宗有德了! 郭子瑜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侯爷以为我等需要花费多久方才能治理好安岚郡的痘疮一事?” 宁修言略一思索,摇了摇头,“不好说,以我……” 话未说完,便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显然龙骧军的斥候似是发现了什么。 果不其然,当那名龙骧军斥候赶来,面色沉重地翻身下马冲着陈巍廷道:“报,城门领大人,前面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之人,似乎是在躲避江湖追杀,不知是否需要我们将他赶走?” 陈巍廷眉头轻皱,片刻后冷漠道:“不用管他,与我等无关,只要不踏入这里便成,倘若他敢踏足这里,直接射杀便是!” “喏!” “等等!” 宁修言忽然叫住了那名龙骧军,转头对着陈巍廷道:“陈将军,人江湖上的事儿,你赶走便是,直接射杀多不好!怎么着也是一条人命!” 与这些人不同,宁修言骨子里还是无法做到同古代人一样,对于人命视若无睹。 但他也不是圣母,不会命人将他救回来,谁知道那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万一上演一出大夏版的农夫与蛇,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 听到这话,陈巍廷稍显犹豫。 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城门领,虽说是直接管辖龙骧军的将领,但荆州一行有陛下御赐的诏令,他还是得听宁修言的。 更何况就冲镇远侯这三个字,自己也得给他宁修言几分薄面! 故而自然不会当众驳了宁修言的脸面,与他起了争端! 随即便对那名龙骧军开口道:“就按侯爷说的办!” “喏!” 待龙骧军斥候离去,宁修言这才朝着陈巍廷拱了拱手,笑道:“多谢陈将军!” 宁修言自是明白,人家属于陛下的亲军,这已经算是给足了自己颜面。 别人给了面子,自己当然也不会不懂里子,该给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陈巍廷见状笑了笑,客气地回礼道:“侯爷客气了!” 可二人这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名龙骧军的斥候疾驰而来。 还不等马匹停稳,那人便高声道:“报!” 陈巍廷与宁修言二人对视一眼,均是纳闷不已,这眼看都要迈入荆州地界了,怎么这个时候接二连三的冒出事来? “又是何事?” “回城门领大人,前方有一队绣衣卫似乎是在追捕逃犯!” “绣衣卫?逃犯?” 听到这话,宁修言眉宇一扬,将先前那名龙骧军斥候之言联系在了一起! 略一思索,便冲着一旁的童言招了招手! “侯爷,何事吩咐?” “童大人,前面出现了一个可能被绣衣卫追捕的江湖中人,本侯寻思这不是你的袍泽嘛,想着要不你去帮帮他们一把?” 童言一愣,当即拱手领命:“喏,下官这就去看看!” 随着童言带人离去,宁修言一拍脑门,“对了,刚咱说到哪儿了!” 郭子瑜小声道:“说到需要花费多少日才能解决荆州痘疮一事!” “对对对,就是这里,以我所想,若是安岚郡痘疮严重,咱们可以拿它作为试点,一边治疗,一边传授种痘之法给荆州的坊间郎中,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加快行程赶赴下一个郡县!” 顿了顿,宁修言接着开口:“其实已经生了痘疮的百姓我们治不了,只能为他们熬些汤药,针对他们现有的症状着手治疗,其他的全凭天意了!剩下能做的也仅仅是为没有感染痘疮之人接种牛痘,再将因痘疮死去的百姓尸体集中起来焚烧掩埋即可!” 郭子瑜眉头紧锁,似是不信道:“就这般简单?” 宁修言两手一摊:“就这么简单啊,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本来我还不想来呢!谁让那些个朝堂大员一个比一个怕死,好像荆州是什么了不得的龙潭虎穴似的!” 郭子瑜讪笑一声,没有接话! 虽说父亲贵为一朝首辅,但自己终究也不过是个兵部左侍郎而已。 在那些阁老、尚书面前,一个小小的左侍郎还没资格说上话! 况且自己也属文官一脉,即便对宁修言并不排斥,但很多事情他郭子瑜也无能为力! 然而不等几人继续开口,童言便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了宁修言的面前! “侯爷,人抓住了!” 宁修言点了点头,便将目光投向跟在童言身后的十来名绣衣卫。 只是领头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略显闪躲,仿佛是在刻意回避着自己! 这种不自然的表现倒是让宁修言心中稍稍起疑。 “你认识我?” 第57章 漏洞百出 那名小旗官不知为何,竟是被宁修言盯得有些不太自然,“卑职不曾见过,只是听童镇抚使称呼您为侯爷,所以卑职才斗胆看上两眼!” 宁修言嘴角一咧,站起身来到这名小旗官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虽然你没见过本侯,但想来应该是听过本侯的名字!” 那名小旗官似是不解,看向宁修言静待下文。 “本侯宁修言,就是那个痴傻了近五年的镇远侯府继承人!” 说着,宁修言自己还哈哈大笑两声,反观周遭其他人,却是无一人敢面露笑意! 周围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固。 宁修言似是发觉自己的笑话好像并不好笑,假意咳嗽一声岔开话题。 “那什么,这人犯了何事?” 而眼见宁修言开口询问,那名小旗官神色一紧,当即抱拳沉声道:“此人乃是江湖贼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曾在雍州各郡县犯下命案无数,我等奉南方镇抚使田福广田大人之命前来缉拿这恶徒,奈何贼子狡猾极善于易容,我等险些跟丢,若不是恰巧他昨夜在扶风郡杀了十几户百姓暴露了行踪,我等怕是又要让其走脱!” 宁修言双眸虚眯,看向一旁拼命挣扎目露恨意的老者微微皱眉。 “这老头一把岁数了,还有这本事呢?” 倒不是宁修言不信小旗官所言,只是被抓的老者看上去怎么着也有五十多约莫快六十了,身子骨还能飞檐走壁这般硬朗? 而且一个被绣衣卫一路追捕的逃犯,不想着如何脱身,竟还挑衅似的又杀了十多户扶风郡的百姓,仿佛生怕别人抓不到他一样,一个人怎么能有种到这个地步? 自己是该夸他艺高人胆大呢? 还是该骂他蠢到家了? 至少在逻辑上有些说不通! 似乎是担心宁修言起疑,绣衣卫小旗官慌忙解释:“侯爷有所不知,此人一身武艺不弱于我等,当初参与围捕他的绣衣卫共计二十多人,即便布下如此天罗地网,还是在被他斩杀了三名袍泽后逃出生天!” 说到这里,那名小旗官还苦笑着摇了摇头,“若不是童大人先前出手拿下他,怕是我等十数人之中亦会有不少袍泽死于他手不说,还又得被他逃脱,届时也只能回去领罚了!” 宁修言微微颔首,只是他看向老者眸子却有了一丝意味不明。 “他是哑巴?” 那名小旗官心中一沉,下意识挡在老者身前,将他与宁修言的视线阻隔开来。 “回侯爷的话,此人并非是哑巴,只是我等所面临的大抵多是些穷凶极恶的刺客、贼匪之辈,他们为了避免被缉拿下狱,都喜欢在口中藏毒,故而每回擒住这类人,我等都会先卸了他们的下颚,以防他们服毒自尽!” “原来如此!” 宁修言恍然大悟,忽然轻笑出声:“行了,这人帮你们拿下了,你等也尽早回去复命吧!” “多谢侯爷今日出手相助,回去之后我等一定禀明镇抚使大人!” “嗐,屁大点事儿,不足挂齿,你们路上小心些,只是本侯看你们身上也都挂了彩,可要本侯安排些人手护送你们回雍州?” “不敢劳烦侯爷,区区小伤我等早已习惯,侯爷还有要事在身,我等不便打扰,这就带他回去复命!” 眼见即将被带走,那名老者拼了命的挣扎,似乎此刻的宁修言便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没成想小旗官眼眸一冷,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可瞥见童言等人还在此处,心生顾忌的同时转而对着其后脖颈一记手刀,将其打晕! 这一幕却是被宁修言看得一清二楚,转头便向着陈巍廷与莫昶业走去。 而那名小旗官似是不想耽搁,在与童言拜别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押着老者就要离去! 忽然,宁修言对着即将离开的小旗官背影开口道:“还是本侯安排人手护送你等回去吧!若是路上遇见其同伙可如何是好!” 那名小旗官身形微微一怔,赶忙回头拱手道:“不敢劳烦侯爷,我等自行押解其回雍州即可!” 说罢转身就要快步离去! 突然不知从何处射出一根箭矢,落在那名小旗官的脚边,硬生生将他迈出的步伐止住。 而箭矢入地的同时,尾羽微微震颤,足见开弓之人力道极大! 只不过突如其来的一箭让童言等人惊出一身冷汗,面露疑惑地看向宁修言,似乎不理解他为何这般! “若本侯非要送你等一程呢?” 那名小旗官犹豫片刻方才转过身,却见数十名弓手已然挽弓搭箭对准了他们! 而先前出手之人,正是白羽卫的百人将莫昶业! 小旗官见状,手掌刚要搭上腰间佩刀,一根箭矢瞬间射穿了他的手掌,令他惨叫不已! 陈巍廷持弓缓缓从一旁走出,脸色阴沉道:“莫要乱动,否则龙骧军的箭矢可没长眼!” 童言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看出气氛的不对劲! 当即近身上前一把抢夺过还在昏迷的老者,对着身后的绣衣卫吩咐:“拿下他们!” 本还想着放手一搏的绣衣卫小旗官,在见着接连被射杀两人之后,也是没了一丝一毫反抗的勇气! 心中一横,举刀便要刺向自己的腹部,力求速死! 只可惜,一直持弓盯着他的陈巍廷与莫昶业根本不会如他所愿。 二人迅速射出两箭,分别射向他的肩、掌,以至于那名小旗官的手刚一举起,便因中箭吃痛从而导致长刀掉落在地! 一众士卒一拥而上,将这余下的几名绣衣卫捆了个结实! 宁修言缓步来到近前,对着他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么小旗官仍旧垂死挣扎,眼神故作愤慨道:“卑职南方镇抚使麾下绣衣卫小旗官,陈光,侯爷无缘无故射杀我等,难不成是有不臣之心?就不怕陛下降罪与你吗?” 见陈光到了这一步还在嘴硬,宁修言也是被他气笑了! “你这人倒是有趣,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强装镇定,也不知是该说你蠢还是该骂你脑残!” “卑职不明白侯爷在说什么,只是今日之事,纵使有京都镇抚使童大人在场,侯爷怕是也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没有理会他的狡辩,宁修言冲着一旁的童言吩咐:“去,把那老头给我弄醒!” “喏!” 随着一竹筒的清水泼在脸上,魏福缓缓睁开双眼,第一时间便是摸向一旁,却被童言单手钳住手腕。 “莫要乱动,你的下颚已被本官接上,侯爷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听到这话,魏福这才发现自己周围站着的竟是先前几人! 不等宁修言开口,魏福挣扎的跪倒在地。 “绣衣卫总旗魏福,见过侯爷,见过镇抚使大人!” 魏福此言一出,惊得众人面面相觑,彼此间都对他那句绣衣卫总旗感到极为诧异! 第58章 叛变 魏福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绣衣卫总旗? 而追杀他的这群人也自称是绣衣卫,这就令人颇为费解了! 难不成是起了内讧,亦或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还是说他们当中有谁背叛了女帝? 相当这里,宁修言上前将魏福搀扶起来,沉声问道:“魏总旗是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请你给本侯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随即魏福便将纪元清与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 当听完魏福的叙述,在场众人均是脸色大变! 无他,只因魏福所说之话太过骇人! 雍梁二州竟是想要劫杀镇远侯于荆州境内,还是无诏出兵,此举与谋反无异! 而宁修言的脸色更是阴沉无比。 他本以为朝堂之上的那些人在得知王茂清与墨青恬的子嗣跟在自己身边,多少会有所收敛投鼠忌器,顶了天也就是恶心恶心自己。 可谁能想到他们是真的丧心病狂,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甚至为此不惜屠戮无辜百姓,更是丝毫不顾及两家子嗣的死活! 如此不计后果的行事作风,真是骇人听闻! 郭子瑜面露担忧劝阻道:“侯爷,如今雍州、梁州皆是无诏私自出兵,其人数多少尚不得而知,若是再算上荆州军,等他们三军汇合,光凭我等六千人决计不是对手!不如我等先行返回京都,将此事汇报给陛下再做打算!” 陈巍廷对郭子瑜的话十分赞同。 “侯爷,正如小郭大人所言,如今我等尚未抵达荆州,一切还有回旋的可能,但倘若一旦踏入荆州地界,届时雍州只需出兵切断我等后路,将我等围困在荆州孤立无援,恐怕就算豫州军前来接应,面对他们三州的兵力也是有心无力,毫无胜算!为今之计理当先退回豫州,传信给陛下方才是上策!” 听着众人的劝阻,宁修言眉头紧锁,他不是不想退回豫州,只是雍梁二州都被掌控了,谁敢保证豫州一定就安全? 想到这里,宁修言也将自己心中担忧说了出来! “如今我等所处位置太过尴尬,况且雍、梁、荆三州已在他人手中,你们谁敢保证豫州就一定没有不臣之心?万一豫州也被别人收入囊中,我等此时回去不是要被人瓮中捉鳖?到那时我们等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众人听闻此言,顿时一阵沉默。 是啊,若是对方真将豫州也掌控其中,自己等人不就是送羊入虎口? “侯爷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取舆图来!” 伴随着硕大的舆图展开,宁修言指自己等人所处的位置道:“如今我们处于这个位置,往西是雍梁二州,而往南便是荆州,北上则是豫州,这四州之地除去豫州不确定以外,其他三州皆可以说是必死之地,而东边便是扬州地界,若是往最坏的地方想,扬州与豫州皆被握在贼人手中,那么如今我们便是四面受敌,无论去哪一州都是危险重重!本侯不是赌徒,不敢拿六千条性命去赌!” “所以侯爷是如何打算的?”郭子瑜皱眉道。 宁修言眯起双眼,一指雍州沉声道:“假设豫、扬两州也被敌人掌控,豫州此时应当已经设防,而去往扬州也会引起他们的警惕,既如此,我等便反其道而行,直扑雍州扶风郡,先下手为强!” 陈巍廷神色一变,低声道:“侯爷的想法末将能理解,想要趁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以雷霆之势拿下扶风郡,据城而守等待陛下救援?” 话锋一转,陈巍廷继而将心中担忧道出。 “可是此事我等并无实证,单单就凭这位魏总旗所言不足以令人信服!若是朝堂之中有人借机倒打一耙,怕是百口莫辩了!” 宁修言点了点头,接着道:“所以我才会说先取扶风郡,只要能将纪元清救下带回京都,有了这位皇室宗亲的证词,想来即便陛下不会全信,亦不会为难我等,况且魏福也说了,沈元年的那封信件还被他们藏在了纪府内,届时纵使救不下纪元清,也能凭着那份信件洗清我等的嫌疑!” 郭子瑜神色凝重,看向宁修言沉声开口。 “侯爷的办法虽好,只是想要实行起来还是颇为棘手,先不说别的,就是想要潜入扶风郡就极为困难!六千多人潜入扶风郡,只怕会引起对方的警觉,从而绕道围困我等,届时的结局怕是与现在一般无二!” “所以我们就需要兵贵神速,打对方个信息差!” 见到宁修言如此笃定,陈巍廷不由得好奇问道:“侯爷口中信息差是何意?” “如今他们尚且不知我们已经得知了他们的计划,那么眼下我们只需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扶风郡,同时派人传信于陛下,想来以他们原定计划调兵前往荆州也需要一些时日,也就是说雍州大营想要派兵截断我等后路,最快也需要明日或是后日才能到扶风郡,而我等必须今日拿下扶风郡,到时候只需乔装打扮便能瓮中捉鳖将打他们一网打尽!” 想了想宁修言接着道:“况且依本侯看来,他们纵使调兵前来人数也不会太多,有着荆州军的兵力在,雍、梁二州不可能倾巢而出,若是后续再派兵前来打探,我等也可逐步蚕食掉雍州这边的兵力,等到梁州与荆州反应过来,京都那边的援军也该到了!” 陈巍廷心中暗暗佩服,不愧是当年的天宁军统帅,在行军打仗这方面宁修言确实是一把好手!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宁修言不是当初的宁修言,他的所有自信源于前世华夏的历史。 郭子瑜皱眉道:“那依侯爷所见我等应当如何拿下扶风郡?” “童大人,这事儿还要劳烦你与我的护卫一同前去!” 童言当即拱手领命,“侯爷尽管吩咐!” 点了点头,宁修言将心中的计划说了出来! “眼下还需童大人撬开陈光的嘴,将他们具体来了多少人都给审出来,然后让我身边的护卫换上绣衣卫的衣服押解魏总旗进入扶风郡,想来应当不会有人阻挠绣衣卫办事,届时等到了地方你们只需将纪元清救出,其他人一律就地斩杀,不能放跑一个,待做完这一切,只需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你等控制住城门,放我们入城即可!” “下官明白!” “对了,陆景云,你带着于兴他们几个一定要配合好童大人,切记,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到时候控制好城门,你前来通知我等入城即可!” “属下明白!” “嗯,去吧,都小心些!” “喏!” 第59章 扶风郡 今日扶风郡的天幕仿佛被厚重的灰纱轻轻覆盖,比起往昔更显几分沉郁与幽暗。 百姓们似乎都感知到了即将要变天的预兆,纷纷趁着手头片刻的闲暇,将那些晾晒在外、沐浴着往日阳光的衣物快速收回,生怕迟了一步就要被即将到来的暴雨淋湿。 此时陆景云一行十来个人正押着魏福来到了城门处。 一名守城的年轻衙役刚要上前开口盘问,却被一旁领头的中年衙役扯了扯袖子。 不待前者开口发问,领头的衙役便忙不迭的小跑上前,谄媚道:“诸位大人辛苦!” 陆景云眉眼冷厉,瞥了眼中年衙役并未理会他,自顾自的带人继续朝前走去。 “叔,这几人是谁啊!怎么瞧着这般盛气凌人!” 一听这话,张头紧张的瞄向陆景云等人离去的方向。 见对方似乎没听见,这才长舒口气,接着便怒气冲冲的甩了年轻衙役一巴掌,低喝道:“臭小子,你想害死咱们老张家吗?知道这群大人是什么来头吗?就敢在后面编排,你不要命,我那小侄孙还要命呢!” 年轻的衙役委屈地摸了摸被抽红的左脸,嘴里嘟囔了句:“什么人能让叔你怕成这样,难不成比咱们郡守大人还要厉害?” 年轻的衙役终究还是见识浅薄,在这扶风郡的一亩三分地,顶了天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一郡之守了! 张头叹了口气,看着那十多道离去的背影,心有余悸道:“若是人,我可不怕,可他们不是人,是活阎王,你今日刚任职自然不清楚,这群人可是大夏的绣衣卫,莫说我等,就是郡守大人,他们也是说杀就杀,你觉着自己比起咱们扶风郡的郡守大人如何?” 年轻的衙役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汗如雨下。 一郡之守,堂堂正五品的官职,说斩就斩,如何能不令他心生恐惧! “叔,你是怎么认识他们是绣衣卫的?” 张头似是想起什么,没来由的身子抖了抖,低声道:“当年我曾有幸跟着郡守大人一同去参加雍州城州牧设下的晚宴,在那儿你叔我曾远远瞧见过与他们穿同样衣服的人,那群人当中似乎还有个绣衣卫的大官儿,穿得比他们几个还要好些!” “然后呢?”年轻的衙役好奇地凑上前追问。 “你不知道,当时咱们的郡守大人,在那大官面前就跟个孙子似的,那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个劲的陪着笑脸!后来不知怎的一个看起来像是当官的男子指着那个大官破口大骂,结果我还没瞧清那大官是怎么出得刀,那人的头颅就滚落在地了!完事儿后那大官还跟没事儿人似的谈笑风生,你说这人得狠成啥样,才能杀完人还旁若无人的喝着酒!” 张头的一番话,听得年轻衙役心惊肉跳。 而此时一身便装正在接受检查的童言等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暗暗将张头的容貌记下,随即便快步朝着陆景云等人追去! 另一边,陆景云一行人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座陈旧的小院,看着破败不堪的院门,眉头微皱。 “是这里?” “嗯!陈光的交代的地方应当是这里!” 赶来的童言顺手扯掉便服,露出标志性的绣衣,腰间长刀伴随着阵阵清脆的摩擦声显露真容。 “你们几个围好这里,走丢了一个自己拿命来填!” “喏!” 随着于兴一脚踹开院门,里面的绣衣卫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一群同样是身着绣衣之人手持长刀向他们砍杀而来。 绝对的人数差距让这场厮杀变得毫无悬念,仅是半柱香的功夫,小院内就再无活口! 直到魏福将房内捆绑着的年轻人给带了出来,童言方才眯起眼道:“走吧,回纪府将东西取给出来,然后只需等到戌时动手控制城门放侯爷进来,这第一步就便算是成了!” 深秋的夜,天黑的总是格外的早。 对于一向没有大事发生的扶风郡来说,这个点守在城门口多半都是做做样子,故而城门处的衙役大多都是神态慵懒,动作极为懒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在更夫喊出戌时一更的口号时,陆景云等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街口! 看着街道尽头出现的数道身影,守门的衙役心中一紧,隔空遥举起手中的灯笼试图看清来人的样貌。 “来人止步,戌时城门已经落锁,想要出城需等明日!” 然而陆景云等人脚步不曾停下分毫,随手掏出令牌冲着衙役道:“绣衣卫奉命办事,速速打开城门!” 听到绣衣卫三个字,那名衙役原本不耐烦的表情瞬间转换,连忙对着身后的同僚喊道:“快快快,将城门打开,若是耽误了大人的要事,看我怎么罚你们!” 一旁的三名衙役显然也是听过绣衣卫的恶名,听到陆景云话的第一时间,几人便七手八脚的上前打开城门! 待陆景云拿着腰佩站在衙役面前,似笑非笑道:“可要查查?” 谁知那衙役满脸堆笑,一副讨好的神色开口:“大人说笑了,小的哪敢查看大人的令牌,您请,您请!只是不知大人今夜是否要归城?” 听到这话,陆景云表情玩味的看向衙役默不作声。 那衙役慌忙跪地解释:“大人误会了,小的是担心大人,若是今夜归城,这城门就不落锁了,免得让大人您喊门!” 陆景云哑然失笑,“你倒是识趣,今日值守在此处的共有几人?” 闻言衙役心中纳闷不已,眼前的绣衣卫问这个干嘛,但嘴上还是飞快的答道:“回大人的话,今日在东门处当值的共有衙役七人!” 陆景云点了点头,“去,将这七人都给本官喊来!” 衙役微微一愣,可不等他开口,陆景云脸色一沉,顺势给了他一脚,板着脸道:“本官说的话,你听不见吗?” “听见了,听见了,大人息怒,息怒,小的这就去喊,这就去喊!” 说完那名衙役便连滚带爬地朝着不远处的小屋跑去! 等到七人稀稀拉拉地站在陆景云面前,身后的几名绣衣卫动作极快的抽出腰间佩刀,不等七人有任何反应,顿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心胆俱裂之下,那名衙役哭丧着脸拼命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陆景云没有同他废话,而是对着几名绣衣卫吩咐道:“你们看好他,我去告知侯爷!” 几名绣衣卫点了点头,转而眼神阴森地盯着各自面前的衙役! 余下的几名绣衣卫则是纷纷隐入黑暗,以防横生变故! 第60章 犯上作乱 时光如同细沙穿过指尖,悄无声息地一分一秒地消逝。 而在这紧迫的氛围中,七名衙役的心中仿佛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纷乱不已,各式念头交织缠绕,挥之不去。 几人面面相觑,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恐惧与绝望,内心深处一个不祥的预感如阴霾般笼罩。 或许,今日便是他们存活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天了。 恰巧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空由远及近的响起。 七名衙役不自觉地浑身一抖,仿佛索命的恶鬼已经近在咫尺。 紧接着七人的目光便被一名身着银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所吸引。 而此刻那位少年将军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几人。 片刻后,就见那少年将军挥了挥手,七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有胆小的甚至已经闭上双眼开口求饶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倒是脖子上的冰冷触感消失了。 胆小的衙役这才敢睁开眼,发现几名绣衣卫不知何时已经归刀入鞘。 “见过侯爷!” 微微点头,宁修言道:“你等先领白羽卫将其他几门控制住,本侯要去一趟郡守府!” “喏!” 七名衙役各自吞咽了口口水,没想到来人竟会是一位侯爷,当即强忍心中恐惧,领头的衙役颤声道:“小的,小的见……见过侯爷!” 没有多余的废话,宁修言沉声道:“谁带本侯去郡守府?” 领头的衙役生怕慢上一步惹得这位侯爷动了杀意,当即开口:“小的愿领侯爷前去!” 说罢,衙役便快步上前为宁修言牵马引路! 另一边,扶风郡的郡守汪业名此刻正躺在自己最心爱的小妾身上,享受着令人神魂颠倒的温香软玉! 随着指尖从小妾姣好的面容一路划向那诱人的峡谷间,汪业名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极其淫邪的笑容。 “嘿嘿,爷的小心肝,当初那五百两没白花,嘿嘿,没白花!” 小妾浪笑着将汪业名的脑袋揽入怀中,献媚道:“爷喜欢就好,妾身……” 然而,话未说完,便听见房门外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吓得原本被小妾撩拨的想要重振雄风与其大战三百回合的汪业名刹那间偃旗息鼓! 似是受到了惊吓,汪业名好半天都愣在了床榻上。 等回过神来,他脸色阴沉地掀开锦被,当即就要下床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郡守府闹事! 可当他推开房门的瞬间,仅是一眼便双腿发软,摔倒在地。 只见月华之下,一群身穿甲胄,手持利刃的煞神们正站在院落。 而领头之人缓缓转过身,饶有兴趣的盯着他。 “你是扶风郡的郡守汪业名?” “你……你们是哪个军营的?胆敢无诏私自出军营?更是深夜强闯郡守府,你可知本官乃是吏部任命的大夏官员,尔等难不成是想要谋逆?” 看着跌坐在地上还不忘色厉内荏呵斥自己等人的汪业名,宁修言没来由的嗤笑一声。 要不说文官这类人的脑子都不太好使呢! 如今刀斧即将临身,还在这梗着脖子同别人扯律法! 这与傻子有何区别? 没有同他多废话,宁修言直截了当的道明来意。 “本侯乃是镇远侯宁修言,即刻起正式接手扶风郡的城防!” 闻听此言,汪业名顿时瞳孔猛地一缩! 对于宁修言这个名字他不陌生,早在几日前便接到了那位大人的传信,说是不日将会有雍州军从扶风郡过,让他做好迎接的准备! 故而纪家一事的始末他从头到尾都十分清楚! 但就是这片刻的愣神功夫以及他脸上所流露出的表情却让宁修言猜到了汪业名对荆州一事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 当即脸色一冷,沉声道:“给本侯拿下他!” “本官看谁……” 可不等他说完,一个身着甲胄的大汉便快步上前赏了他一巴掌,顿时打得他眼冒金星,到嘴边的话也生生吞了下去! 如今的莫昶业才不管你是谁,既然投靠了宁修言,只要他发话,自己照做准没错! 宁修言缓缓来到汪业名身前蹲下,捏起他的下巴冷笑道:“本侯倒是有些好奇,汪郡守似乎对于本侯的名字并不陌生,本侯若是没记错,咱俩似乎没什么交情吧?” 汪业名心中一紧,口中闪烁其词。 “镇远侯府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莫说扶风郡,附近几州谁不知晓侯爷之事,这来往行商的人多了,本官自然有所耳闻,这又有何稀奇之处?” 宁修言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他的话。 “若你仅是面露惊讶,本侯倒觉着你口中所言确有几分可信度,但你不该表现得极为震惊,这不符合一个仅仅是听过一个人的姓名该有的反应!” “你不说也不要紧,多半是雍州的幕后之人给你传递了什么消息,不知本侯猜得可对?” 汪业名闻言顿时心下一沉,他不明白为何宁修言怎会猜得这般准确无误。 见状,宁修言便笃定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于是便失了兴趣,对着身后的童言吩咐道:“童大人,他就交给你了,本侯要在半个时辰内知道是谁给他传的信!” “喏!” 宁修言虽给了半个时辰,奈何他却是高估了汪业名的气节。 甚至连没半柱香的功夫都没到,童言便将汪业名连人带信一起带到了宁修言面前。 看着手中的信件,宁修言眉头紧锁,半晌后才收起信件交给童言。 “童大人,此事怕是要让你亲自跑一趟了!” “侯爷,可是陛下的命令是让下官保护侯爷……” 不等他说完,宁修言便出言打断。 “这几封信件非同小可,关乎大夏的稳固以及我们所有人的身家清白,交给别人本侯不放心!而且若是信上所言属实,怕是雍梁二州不单单是犯上作乱了,你自己看吧!” 得到了宁修言的许可,童言这才打开信件,然而只是大致扫了一眼顿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沈元年已经到了这般丧心病狂的地步,竟是与东胡人缔结了盟约。 若不是宁修言歪打正着,怕是待他起兵之日,东胡人便可兵不血刃地长驱直入,直插京都腹地,打自己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收起信件,童言神色冷峻道:“侯爷放心,下官即刻返回京都将此事上奏给陛下!” “嗯,去吧!” 第61章 瓮中鳖 望着被吓得瘫软在一旁的汪业名,宁修言不由得面露厌恶之色。 无论哪个时代,通敌叛国的汉奸都是不受待见的! 而对于一向自诩爱国的宁修言,更不会让这种人在世间多存活片刻。 临行之前,沈卿绾既然给了自己先斩后奏之权,如此绝佳的机会,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陆景云!” 宁修言冷厉之声响起,汪业名瞬间身子一个激灵! “属下在!” “杀了他!” “喏!” 看着犹如恶鬼索命的陆景云步步逼近,汪业名下体多出一滩不明液体! 不等他开口求饶,一缕月华闪过,陆景云手起刀落,好大一颗人头滚落至宁修言的脚边,后者看也不看,抬起一脚踢到一旁。 郭子瑜本想着劝阻一番,押解汪业名回京受审,可看着月光下面容阴森的宁修言,一时间话到喉间就是说不出口,似是被堵住一般,只得眼睁睁看着汪业名被斩杀当场! 此次荆州一行虽说自己是作为监军随行,可唯有他自己清楚,这群人皆是军伍出身,对于监军这个角色十分反感。 而从京都来的一行人中,除去王、墨两家的嫡子外,其余人都能算得上与宁修言的关系还不错,自然不会出言阻拦,至于自己不过是个牵线的木偶,走过场做做样子罢了! 当然,对于汪业名他们的行为,郭子瑜也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只是说一千道一万,汪业名是朝廷任命的大夏官员,即便是杀也得先交由刑部审讯,方才合乎规矩! 但这人杀都杀了,郭子瑜此刻也不会为他辩上两句,否则倒是显得有些不合群了! 况且眼下最为要紧的便是即将到来的雍州军,自己等人该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郭子瑜面露担忧道:“侯爷,如今我等应当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雍州军?若是数千人贸然进入扶风郡,必定会引起百姓的恐慌,倘若因此而走漏了风声,怕是会打草惊蛇!” “小郭大人以为如何?” 郭子瑜想了想叹息一声:“侯爷太过冲动了些,虽说斩杀汪业名确实大快人心,但这几日扶风郡的政务又该交由谁来处理?郡衙不可能连续两日闭衙,而且我等对扶风郡并不熟悉,若是让人瞧出破绽可就难办了!” “要不封城吧?” 莫昶业一开口就被郭子瑜驳斥。 “胡闹,若是封城这不是变相地去给雍州军通风报信了?” 莫昶业尴尬地挠了挠头,身为武将,他的脑子倒是没想那么多! 左右都得打仗,不如提前将他们堵在门外! 宁修言对此也是颇为无语,没想到莫昶业这人这么呆瓜,张嘴就能令人无语到极致! 郭子瑜转念一想,试探道:“不如我等一切照旧,暂时选个人出来代理郡守一职,先稳住扶风郡的日常政务,假若有人前来,直接将他扣下,待京都援军到了再做打算?” 宁修言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郭子瑜不解道:“侯爷这是何意?” “小郭大人的办法虽好,但还是有些漏洞,倘若来者是雍州前军的斥候,小郭大人此举不也是同昶业一样打草惊蛇了?一旦扣下势必会引起对方察觉,到时候我等谋划全部付之一炬!” 郭子瑜深思片刻点了点头,“侯爷所言甚是,是本官考虑欠周了!” 宁修言略一沉吟,便开口道:“本侯以为,扶风郡的政务暂由小郭大人先行处理,除了雍州军外,其他郡县来人一律扣下,雍州军的斥候正常放归,其余一切照旧!” 陈巍廷瞬间明白了宁修言的意思。 “侯爷是想让他们进城,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嗯,放他们进来,但不能全放!” 几人茫然地看向宁修言,面露不解之色。 宁修言轻笑一声:“诸位想想,我等六千人不可能全部涌入扶风郡,倘若将他们全部放进来,一旦打起来,我等势必处于劣势,即便等后援部队抵达,怕也会是损失惨重,而且到了那时,难免雍州军为了活命难免会杀红了眼,届时遭殃的还是百姓!” 众人点了点头,静待宁修言下文。 扫视过院落众人,宁修言继而又道:“不知诸位以为雍州军会从哪里入城!” 郭子瑜双眸微眯,脑海中迅速将舆图位置过了一遍,紧接着开口答道:“雍州军位于雍州城外大营,而雍州城自是坐落雍州中心,方便出兵驰援各郡,扶风郡却位于雍州最东边,他们自然是会从西门而入!” “既如此,那就好办了!” 宁修言嘴角上扬,缓缓开口。 “雍州军人数再少怕是也得有数千人,他们行军缓慢,我等只需留下时间将西门处换上我们的人,然后命人于西门处设伏,引他们入城即可!” 顿了顿,宁修言继而又道:“城门狭小,最多仅能容纳两队士卒并排而入,我等只需待他们入城到一半之时,里应外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就成!” 郭子瑜面露疑惑,“那侯爷打算留多少人在城内?” “不多,三支百人队!” 一听这话,郭子瑜神色骇然。 “侯爷,此法会不会太过冒险了些?” 要知道对方再少也得有近千人,倘若只是一半,也得有快五百人,若是拼死反抗之下,三支百人队可不一定能吃得掉对方,万一给了他们反应过来,控制了城门,届时自己等人岂不成了待宰的羔羊? 宁修言见郭子瑜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哂笑道:“小郭大人不必担心,本侯会留龙骧军在东门待命,一旦斥候查探到雍州军的动向,我等就提前清空街道,以便于龙骧军前来驰援,等他们入城,本侯会派人快马加鞭通知龙骧军入城!” 郭子瑜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宁修言不愧是少年将军,事无巨细都一一算计清楚! “那侯爷打算如何安排?” 宁修言略一思索便开口下令。 “陈巍廷听令!” 陈巍廷当即单膝跪地,拱手行礼:“末将在!” “传令龙骧军,留一千人驻扎在东门城外,派斥候远去十里洞察梁、荆二州的动向,每半个时辰汇报一次,其余人去西门外设伏,着斥候于二十里外探查雍州军动向以及具体人数,随时来报,此间龙骧军无论生火做饭还是日常操练,所有人一律不得卸甲,违令者,斩!” “末将遵令!” “莫昶业!” “属下在!” “传令白羽卫,留下三支百人队乔装成百姓于西门处,其余人同龙骧军一起设伏,届时交由陈巍廷统一调遣,一旦雍州军进城,西门处所有人有序撤离,莫要惊慌,换好甲胄等待本侯命令!” “末将领命!” 第62章 算无遗策 而听到就连白羽卫都有任务的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御林军将领廖忠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 要知道平日在京都里可没什么捞军功的机会,如今这等千载难逢的机缘摆在自己面前,若是不争取一番,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自己可还想着往上爬一爬呢! 奈何嘴巴太过笨拙,很多话谄媚之词都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故而只得硬着头皮,神色略显窘迫的上前行礼。 “不知……不知侯爷需要我等做什么?” 看了眼这位一路都不曾开口的廖忠,宁修言一拍脑门,自己怎么把御林军给忘了! 暗道一声差点让人没办法进步,于是赔笑道:“廖大人不必着急,本侯对御林军自有其他安排!” 说是其他安排,其实宁修言一开始就没将他们算在内,毕竟三千龙骧军外加两千白羽卫足够应对眼前的难题。 除非雍州军此次前来的人数超过五千人,否则有没有御林军其实都一个样,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但是别人御林军来都来了,总要给他们立功表现的机会不是? 想了想,宁修言对着廖忠开口吩咐。 “不知廖将军手中的御林军有多少善于挽弓之人?” 一提到这,廖忠表情十分自信。 “我等御林军皆是军中精锐选拔入宫,个个善骑射,且每日都会在校场操练,故而每人最低也可射五十步外,若是佼佼者可射百步之远!” 宁修言心中狂喜,要的就是远程aoe的伤害,相比于近距离捉对厮杀,古代弓箭手远程打击能减少军中不小的伤亡率! “既如此,本侯接下来所言还请廖将军务必谨记!” 廖忠当即单膝跪地,“请侯爷下令!” “御林军各自散开,着两百人留守城头,务必隐藏好身形不得显现,所有人除了佩刀外,只需带箭壶在身,有多少带多少,包括白羽卫和龙骧军的箭壶一并留给你等,再派百人潜伏在百姓房檐之上,余下的御林军各自在阶梯处藏好,随时接替城头上的弟兄们!一旦看到信号,直接放箭,本侯只要射中,不论死活!” “末将遵令!” 来到大夏的第一战,宁修言是既兴奋又激动,隐约中还带有几分不可名状的恐惧,望着微微颤动的手掌,他知道,属于男人独有的浪漫即将到来! 既是第一战,自然是要算无遗策。 想了想,他对着廖忠又道:“另外,抽调百人来郡衙,明日一旦有衙役或是其他官员进入郡衙,直接拿下,你等换上他们的衣物代为巡城!” “喏!” “行了,诸位就按照我说的快去吧!于西门外设伏的弟兄们将所有马蹄包裹好棉布,待会儿从城内路过时不要惊扰百姓!” “喏!” 翌日,扶风郡衙内。 几名衙役打着哈欠前来点卯,可前脚刚踏过门槛,便被人从里面一把拽了进去,没一会儿,几名身着衙役服侍的御林军便手扶腰刀上街转悠去了。 至于郡丞等一众扶风郡的官员,此刻早已被人嘴里塞了麻布,五花大绑地捆在后院中面面相觑! 而这些人的衣物自然也是落在了王琉缘与墨祺颛的身上,这里的人,除了他们两个细皮嫩肉外,余下的皆是糙汉子! 至于宁修言,他还想着上阵杀敌,也就不会乔装打扮。 只不过王琉缘与墨祺颛他们二人头一回碰上这事儿,心中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若是一旦平定了三州之乱,他们二人自然也会分得一些功劳。 虽然对于宁修言等人来说,这功劳无异于小的可怜,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将来喝花酒的时候也可以多一些同其他公子哥们吹嘘的资本! 一日的时光就在无惊无险中度过,然而众人脸上并未有庆幸之色,反而面色凝重。 因为今日不到,意味着明日雍州军就该来了! 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险境,稍有不慎或是行差踏错,便有可能一语成箴,沦为那瓮中鳖! 另一边,大牛、二牛两人日夜兼程,不敢从豫州路过,只得绕道而行,虽说距离京都不过一日的路程,但却是多用了些许时间才堪堪赶到京都! 而刚一入城门,守城的白羽卫还来不及发问,就见二牛掏出宁修言的白羽卫统领令牌道:“奉命行事,速速让开!” 若是以往,自是畅通无阻,可偏偏今日领兵守城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那日给宁修言下马威的翁方?。 只见其当即抽刀对着二牛厉喝:“京都重地,天子脚下,岂可容你等当街纵马,还不给本将滚下来!” 二牛刚要发怒,却被大牛拦住,只见其翻身下马,朝着翁方?抱拳一礼。 “这位大人,我等奉白羽卫副统领之命有要事急需入城!事关重大,耽搁不得,还请大人放行!” 翁方?收起腰刀,扫视了大牛一眼,沉声道:“你们二人是何人?本将为何不曾见过你等?” “回大人的话,我等不是白羽卫之人,而是镇远侯的亲卫,奉侯爷之命有要事回京禀报!” “何事?” 翁方?只知道宁修言他们是去荆州治理痘疮,并不清楚雍梁二州犯上作乱,故而他不过是想恶心一下两人,算是给宁修言使个绊子,替自己出口气! 大牛神色一变,低声道:“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我等不敢吐露半个字!” “笑话!” 翁方?神色倨傲道:“本将乃白羽卫云麾使,奉命拱卫京都安全,你等手持令牌但本官从未见过你们二人,若是不说出目的,为了京都安全本官只好先将你们二人拿下再说!” 大牛闻言,脸色阴沉道:“还请大人见谅,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大人不信可随我等一并入城!” 翁方?双眸微眯,忽的开口:“本将看你们根本就不是镇远侯府之人,宁侯爷已于昨日前往荆州,谁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细作,这令牌瞧着也不像是真的,给我拿下他们!” 一声令下,守城的白羽卫纷纷抽刀,这让大牛二牛两人心中各自一沉,随即抽刀戒备。 他们身死事小,若是侯爷出了事儿可就麻烦了! 当即心中一横,大牛厉声道:“我等奉侯爷之命,尔等胆敢阻挠,若是出了事儿,你们担当得起吗?” “笑话,你们二人并非白羽卫,却手持副统领令牌,若是宁侯爷需要传令,派莫昶业前来便是,何需你们二人前来?依本将看来,怕是侯爷已遭你们毒手了!” 眼见着双方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此时门外再次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双方瞬间将目光投向来人,二牛当即惊喜道:“童大人!” “咦,大牛,二牛,你等怎么还在此处?不是比本官早走了几个时辰吗?” 与他们二人不同,童言手中信件极为紧急,故而童言是带着两匹军马来回换乘,自是比他们要来的更快些! 第63章 兵发雍州 而此刻的翁方?心已然凉了半截,自己不过是想稍稍恶心一下他们二人,谁知道碰上了绣衣卫的京都镇抚使童言。 看样子,三人还是相识! 在京都这潭浑水里,若论能让百官暗自掂量、心生敬畏的头一号人物,莫过于那位绣衣卫的领头人,绣衣御史齐江,他如同寒夜中的一柄利剑,锋芒毕露,叫人不敢直视。 紧随其后,便是那位绣衣卫都指挥使韦擎,虽常被戏称为“夯货”,但其手中的权势与威名,却也足以让朝中众人侧目,不敢小觑半分。 但这二人都鲜少露面,故而京都文武百官也只是心生忌惮! 可倘若要说畏惧,当属这位绣衣卫的京都镇抚使童言。 无他,只因许多抄家、拿人下狱的这等脏活、累活都是由他亲自率绣衣卫负责! 所以若是说文武百官最害怕见着谁,非这位京都镇抚使莫属! “童大人,此人百般刁难我与大哥,即便我等拿出侯爷给的白羽卫令牌,他也不让我们进城!” 一见童言到来,二牛自然是要替自己和大哥出口恶气! 翁方?立刻慌了神,赶忙解释道:“童大人,并非下官有意刁难,实在是他们二人想要纵马入城,下官这才不得不拦!您也知道,陛下有令,京都之内无论是谁皆不可当街纵马,况且他们既非白羽卫又不属绣衣卫,还是深夜入城,为了陛下与京都百姓的安全,下官只得出面拦下他们盘查清楚,谁知他们非但不配合,反而与我等对峙起来,所以才会闹出这一幕!” 不给二牛开口辩驳的机会,翁方?当即收刀入鞘,对着身后的手下道:“都让开,放童大人他们进城!” 翁方?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毛病,对于这种老油子,童言本不想理会,但今日之事非比寻常,若是一个处理不好,自己怕是要受到牵连! 见二牛还要开口,童言摆了摆手,阻止了他! 转头对着翁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翁云麾使,先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没有御史大人与都指挥使大人下令,本官不会同你计较,但今日之事,本官定会如实上奏陛下,是非对错等陛下圣裁吧!” 说罢便不理会他,对着二牛他们和煦道:“两位兄弟,随本官先去绣衣直指府,然后进宫面圣!事关重大,直接骑马快些!” 对于很多事情,童言很清楚,旁的或许不行,但相较于手上的信件而言,当街纵马这种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陛下绝不会怪罪自己,何况眼下还是深夜,自是不会惊扰到百姓! 看着三人疾驰而去的背影,翁方?心中暗暗生恨,但同时又在寻思该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麻烦! 若是较真起来,自己倒也不惧,值守城门的责任便是在此,自己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 等三人将雍州之事禀告给韦擎之后,后者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领人就朝着皇宫内而去。 沈卿绾看着龙案上摆放的信件,一双桃花眼已然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如水,满眼之中尽是冷漠。 齐江心中更是惊惧不已,谁能想到自己手底下的南方镇抚使,竟然成了别人犯上作乱,蒙蔽圣听的工具! 倘若女帝怪罪下来,自己这个绣衣御史可不单单是个御下不严的罪名就可以含糊过去的了! 一念至此,想要亡羊补牢的齐江赶忙跪地开口:“陛下,臣识人不明,致使雍梁二州出现了叛贼,按律理当被斩,臣不敢奢求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补过的,只希望陛下能看在臣往日无过的份上,让臣死在梁州地界,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说罢一头狠狠地磕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 然而这番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的忠心却没能换来沈卿绾的任何回应。 整座承誉殿内灯火通明,但弥漫着一股令人极为压抑的气氛,便是一旁的太监与宫女此刻也是犹如鹌鹑般瑟瑟发抖! 良久,沈卿绾如猛龙抬首,双眼之中尽是杀意。 “传朕的诏令,即刻起着英国公丁修领凤鸣军前往雍州驰援不得有误,另派永平侯安林麓率墨甲军镇守京都各大要道,此外,即日起京都各大城门戒严,所有人不得……” 想了想,沈卿绾还是没有决定封城,毕竟若是一旦封城恐会引起百姓惊慌,故而话到嘴边改了口! “所有进出城者白羽卫必须严加盘查,绣衣卫从旁协助,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喏!” “至于齐江,朕准你戴罪立功,亲自带人前去将田福广押解回京吧!” “谢陛下开恩!” 深夜,永平侯府的大门被人敲得砰砰作响。 一名门房老者缓缓打开沉重的大门,抬起灯笼疑惑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几人。 可当火光照清来人面容之后,老者当即侧身将这群人请入府内,还不忘冲着一旁的下人焦急道:“快,快去请侯爷到前厅,宫里来人了!” 而另一边,英国公府的首座上,一名年约五十,身着甲胄,双目如铜铃般炯炯有神的男子此刻眉头紧锁,望着女帝身边的陈恩低声道:“陈公公的意思是三州之地已起事了?” 陈恩低眉答道:“尚未起事,毕竟此事乃是镇远侯无意间撞破,想来沈元年尚未察觉!” 丁修饶有兴趣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笑道:“这小家伙早些年本公就十分欣赏,用兵极为谨慎,怎的如今却兵行险招?难不成痴傻了五年还改了性子不成?” 陈恩摇了摇头,苦笑道:“莫说国公爷了,便是老奴也对此颇为不解,早些年曾有缘见过镇远侯几面,那会儿的镇远侯还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少年郎,与陛下相处也是举止文雅,有礼有节,可眼下再见之时,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虽说没有丝毫逾矩之嫌,但骨子里却透露着拒陛下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着实令老奴费解!” 闻听此言,丁修面色一沉,“怎么?这小家伙难不成是想要同陛下退婚?本公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陈恩倒是想说,只是许多事情涉及女帝的威严,故而丁修虽贵为沈卿绾的亲舅舅,可归根究底还是臣子,他自然不会同英国公嚼舌根。 加之丁修多年前便卸甲归田,闲赋在家,便是连朝政都称病不出,为的就是不想掺和进那些个破事儿里,所以对前几日的事情也无从知晓! 否则以英国公的脾气,知道宁修言与其他女子有染,还不得拿着鞭子冲入镇远侯府将宁修言吊起来打! 就在陈恩想着寻个什么借口将此事搪塞过去之时,一名俊朗少年快步迈入堂厅中。 “爹,凤鸣军已全军集结,何时出发?” 丁修站起身,身上的盔甲晃动的叮当作响。 随即对着陈恩抱拳:“陈公公,还请回禀陛下,本公这就领兵驰援镇远侯,还请陛下放心,一定将镇远侯完好无缺地带回京都!” “老奴省得,祝国公爷武运昌隆,老奴这就回承誉殿去复命!” “公公慢走!” 第64章 伯仲之间 初升的日头总是格外的明媚。 即便已是深秋,只要阳光落在身上还是能将心中那点寒意驱散个干净。 几道人影孤零零地立在扶风郡的城头,望向空旷的城外,心中纳闷不已! “侯爷,雍州军为何还未到?” 莫说郭子瑜,便是宁修言这会儿心里也有些吃不准。 按理说雍州军行军不该如此之慢才对! 即便人数众多,可战场上瞬息万变,讲究的就是一个兵贵神速,慢上一分战机便会转瞬即逝,而他们又是为了切断自己后路而来,更应该快马加鞭才是,怎会这般拖拉! 宁修言摸着下巴,歪头道:“你说这雍州领头的将领是不是属乌龟的?” 郭子瑜一愣,转而面色无奈道:“侯爷,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说笑呢!” “小郭大人哪儿的话,本侯可是认真的在和你讨论呢!如果那人不是属王八的,怎么会这么慢?” 恰在此时,陆景云脸色凝重地快步跑上了城头。 “侯爷,龙骧军斥候传信,二十里外瞧见了雍州军的身影!” “多少人?” “回侯爷,约莫四千人!” 听到这话,王琉缘与墨祺颛身子一抖,面容浮现出些许恐惧,反观郭子瑜倒是面无表情,只是这一双攥紧的拳头却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波澜起伏! 宁修言站起身,接过一旁齐山递来的长枪,戴好麒麟盔双眼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之色。 “传令下去,一切照计划行事!” “喏!” 如今西门处的百姓早已被清空,转而换上了乔装打扮的白羽卫。 而躲在城头与房檐上的御林军此时更是将呼吸放得极为缓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自己等人的踪迹。 当第一抹身影悄然映入郭子瑜的眼帘,转瞬之间,一支黑沉沉的大军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直逼城门之下。 “不知是哪位将军路过我扶风郡,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恕罪!” 虽然郭子瑜想要极力扮演好这位谄媚的扶风郡郡守的角色,但对于一个向来刚正不阿之人实在是太过为难了些。 都说相由心生,似汪业名那等贪官污吏,其长相必然不会如郭子瑜这般容貌俊朗,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正直之人,却拼了命地想要展现出自己阿谀奉承的一面,如此倒显得颇为滑稽! 马上的将领点头示意却并未下马,反而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郭子瑜道:“本将雍州军关口守御乌奎!” “原来是乌将军,下官扶风郡郡守汪业名,还请将军入城!” 说罢便侧身让开,方便雍州军入城! 当乌奎骑马入城之际,也预示着一场大战悄然拉开。 眼见着雍州军井然有序的入城,近距离扮演百姓的白羽卫也开始不着痕迹地朝后方退去! 偏偏在此时,乌奎突然勒住马匹,疑惑地看向郭子瑜:“为何不见田镇抚使手底下的绣衣卫小旗官陈光?” 闻听此言,宁修言这边所有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眼前之人竟会与那陈光相识! 好在郭子瑜反应迅速,立刻面露谄媚道:“将军有所不知,陈大人昨日将纪元清等人捉住之后心情大好,故而夜里多饮了几杯,此刻还在郡衙内歇息,若是大人需要,下官这就派人将陈大人请来!” 听到这话乌奎摆了摆手。 “无妨,让他睡吧,本将不过是奉命需要派人与他一同押解纪元清回梁州而已,既如此,待会儿本将留下一支百人队与他同行便是!” “乌将军通情达理,下官佩服不已!” 乌奎笑了笑,没再说话,毕竟这等阿谀奉承之言,听听也就行了,当不得真! 眼见半数之人已经入城,原本一直为乌奎牵马的郭子瑜没有任何预兆地丢下缰绳拔腿就跑! 这一幕将乌奎看得呆若木鸡,尚未反应过来这汪业名为何这般突然发疯,忽然街道尽头两道孤寂的人影缓缓策马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一身银盔亮甲,手持一杆长枪,看年纪约莫二十左右,俨然是军中将领。 乌奎眉头微皱,可突然半空中一声尖锐的响箭声响起,顿时令他神色大变! “快,结阵!” 可不等他话音落下,早已埋伏在城头与屋檐上的御林军纷纷显露身形,手中更是将长弓拉得如盈月般。 只听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高喝“放箭”,霎时间箭如雨下,尚未来得及反应的雍州军顿时成了活靶子。 或许是血腥味刺激了这些久经沙场的士卒,亦或是身边袍泽惨死令他们愤怒。 尽是愣神片刻,雍州军中的弓手便挽弓搭箭准备反击。 可街道两旁早已换好甲胄的白羽卫已然持刀杀近身前,迫不得已之下,只得放弃长弓,抽出腰刀与之厮杀在一起。 而反观尚未进城的雍州军,当听到城内的动乱之声便第一时间结阵作势就要冲入城门救援。 没成想身后骤然响起沉重的马蹄声,眨眼间黑压压的骑兵就朝着自己等人冲杀而来。 迫于无奈之下,城门外的雍州军只得反身迎敌,无暇他顾! 眼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乌奎这名雍州军关口守御也不是白当的,常年与东胡人厮杀,那也是一等一的军中好手。 当机立断,提起长刀冲着那道身影而去。 如今的破局之法唯有擒贼先擒王,而这“王”自是前方的那名将领! 陆景云一直策马护在宁修言身旁,当瞧见有人杀来,也不含糊,轻抖手中缰绳就要迎敌,没想到却被宁修言一把拽住! “你去个什么劲,本侯才是将!” “可是侯爷……” “放心吧,本侯可不是软柿子,正好试试看这位雍州军的将领有几分本事!” 言罢,一枪抽在马臀上,胯下战马如离弦之箭朝着乌奎射去。 仅是一个呼吸,刀枪便碰撞在了一起擦出无数火花,二人并未缠斗,只是一触即分。 只不过乌奎心中大为震撼,眼前之人看着好似书生模样年岁不大,可这手上也是有一把力气的,不是绣花枕头! 当即调转马头再次杀去,只是这一次长刀没有与之硬拼,反倒是虚晃一刀,拦腰横斩! 突如其来的变招,让宁修言这位二十一世纪来的现代人险些招架不住。 毕竟自己虽说是从小练武,但与这些真正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古代将领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而宁修言之所以想要亲自与之搏杀,一来是想看看自己在大夏朝的武将中是个什么水平,二来也能顺道积累经验。 谁知道自己穿越过来后还能不能回得去? 况且这具身体的前身还是位武将,将来难免要带兵打仗,自己总得有几分自保的本事不是? 好在他个人的反应能力还算过得去加之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使然,面对这一招时没有丝毫慌乱,当即夹紧马腹,身子向后仰去,手中长枪顺势抽向乌奎! 而对方反应也不慢,瞬间撤招回防,调转刀身恰好挡住宁修言的这一记横扫! 勒住缰绳,二人隔空相望,对彼此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从交手的结果来看,双方不分胜负,谁也没占着半分便宜! 足以见得二人其实相差不远,仅在伯仲之间! 第65章 卧槽,大圣劈挂! 与宁修言不同,乌奎显然是要更为吃惊。 和别的州军不同,雍梁二州之所以关系紧密,完全是因为彼此在面对东胡人的袭扰成倚角之势,相互配合援助。 一来二去也就不分彼此,可以称得上是兄弟连,算是多年积攒下来的情谊。 所以当年雍王起事,梁王举全州之力助他,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棋差一招,败给了先帝。 而常年能与东胡人厮杀的雍州军,其战力自不是一般州军可以比拟,更何况是这位从四品的关口守御。 能在众多猛士之中脱颖而出的人,又怎么会是沽名钓誉之辈。 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的少年,乌奎仔细在脑海中搜索有关此人的信息。 他坚信,自己对大夏的武将不敢说了若指掌,但有真才实学的他也是能识得一二。 可很快他就失望了,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与眼前少年相符之人。 忽然,脑海中一个念头转瞬即逝,将他惊出一身冷,但唯有此人才符合眼前之人的一切。 随即,乌奎眯起双眼紧盯着宁修言一字一顿,“镇远侯,宁修言?” 宁修言枪尖指地,默默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的乌奎,一瞬间心沉入了谷底。 天宁军之所以被赐下封号,可不是因为宁远桥,而是眼前的宁修言! 是他将这支本该当作天宁公主嫁妆的军队,带上了一个不属于他们的高度! 当年的天宁军还不叫天宁军,那会儿这些人不过是宁远桥从各地七拼八凑过来的一股新军,就连宁远桥本人也不过是先帝为了扼制各地州军以及武将而扶持的新贵! 虽有着宁远桥的操练,但还是与久经沙场的雍梁二军相差甚远! 若不是绣衣卫与并州军相助,雍梁二军绝对有把握能将当初的天宁军斩杀殆尽。 只可惜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雍梁之乱很惨烈,以至于时至今日也没人愿意再提及此事。 能在那场战役活下来的士卒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奖赏,可唯有雍梁二州的将士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一战在每个人心中都落下了挥之不去的阴霾,每每午夜梦回,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与东胡、北狄不同,那是拼了命的保家卫国,杀的都是外邦蛮夷,心中只有奋勇向前,抱着马革裹尸的信念为大夏镇守一方。 可雍梁二州不一样,他们是自己人,是袍泽! 但却在那一战中,人人都化为了恶鬼,每个人都只想拼命活下去,为此不得不手刃袍泽! 乌奎便是在那场雍梁之乱中活下来的将领,或许是因为先帝仁慈,又或许是还需要他们抵御东胡。 总之,最后对雍梁二州尚还存活的将士,先帝皆是既往不咎! 正因如此乌奎才能活下来了,而这么多年,他也从原本一个默默无名的百人将靠着军功一跃成为了如今的从四品关口守御。 只是他无法忘记,这一切都是雍王送给他们的一场造化,一场用一人之命换两州将领存活下去的造化。 而雍州军的大部分将领都不愿如此。 即便是败了,无非一死而已,既然赌上身家性命跟随雍王起事,就想过会有兵败的一天,但绝不会拿雍王的人头来换取苟活下去的道理。 故而当日雍州军中除了战死的将领,余下之人全部刚烈地拔刀自刎,随雍王而去。 得胜归朝的天宁军也受到了封赏,只是相较于绣衣卫与并州军,他们的封赏不值一提。 直到后来,宁修言接手了这支军队。 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操练的这支队伍,只知道被赐下封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当这支军队不过是一场笑话。 没成想,却在武宁关告急之时,天宁军以近乎弱于对方数倍战损的战绩将北狄十万人打得抱头鼠窜! 也正是这一战天宁军狠狠地打了满朝文武的脸面,更是宁修言的成名之战! 要知道那会儿的天宁军不过才两万多人! 即便是先帝闻听此等大捷也不由得感叹,自己将沈卿绾这颗掌上明珠下嫁给宁修言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宁修言,你的胆子远比本将想象的还要大,想来也是知晓我等的布局,你竟还敢孤军深入雍州?就不怕被合围?” 宁修言轻蔑的看了一眼乌奎,冷笑道:“呵,本侯的胆子远超你的想象!” 合围又如何? 自己会怕吗? 答案显而易见! 对于一个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人来说,虽然大夏朝的很多规矩自己不一定都懂。 但你要是论带兵打仗,对不起,,稍微读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来到异世界都不会怕! 有着绝对的准确答案在,自己只需照搬全套就行,不用浪费那么多心眼子! 就像是在考场一样,答案就摆在旁边,监考老师都不管你了,难道照着抄还不会? “牙尖嘴利,这要是在雍州军,本将早就军法处置了你!” 宁修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瞧这话说的,要不怎么说我能是侯爷,而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将领呢!” “你……” “行了,别废话了,咱们手底下见真招,今日本侯若是让你跑了,半夜睡醒都得抽自己两巴掌!” 不等乌奎开口,宁修言舔了舔嘴唇,当即一抖缰绳,倒转枪尖直指乌奎杀了过去。 难得开局遇上个和自己五五开的将领,若是此时还不拿来练手,以后上阵杀敌死了都是活该! 乌奎见状不再多言,当即拖着长刀向着宁修言冲去。 如今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等人越是不利,若不尽早拿下宁修言,只怕自己这支队伍会被全歼在这扶风郡。 一念至此,乌奎眼底顿时升起一股凶狠之色,心中打定主意这一击,势必要将宁修言斩下马来。 眼见着双方由远及近,仅是刹那,乌奎猛地一蹬马坠,整个人高高跃起,半空中长刀抡圆对着宁修言当头劈下! “卧槽,大圣劈挂!” 宁修言亡魂直冒,然而此时想要再勒住缰绳已然是来不及了。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选择硬抗这一刀。 可他心底却是没底,倒不是说没信心接下乌奎这一刀,实在是他对这个时代的冷兵器没有信心。 天知道乌奎这一刀下来会不会将自己连人带枪给一分为二,但这会儿除了硬接也别无他法! 宁修言索性一咬牙,将头稍稍偏向一旁,双手横举长枪迎了上去。 而乌奎本就有着绝对先手,加之全身重量尽数押在这一刀上,纵使不能当场斩杀了宁修言,也能将他重创,届时只需解决掉一旁的陆景云,便能彻底扭转战局了! 只可惜乌奎的想法是好的,计划也很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没算到宁修言手中的长枪与麒麟甲那可是女帝当年磨破了嘴皮子才让先帝忍痛割爱的! 其坚硬度与工艺远非一般甲胄可比,若说是大夏独一份或许有些夸大,但绝对比乌奎身上的盔甲与武器要强出数倍不止! 故而这倾尽全力的一刀,也仅仅是将宁修言压的长枪逼近胸膛,其胯下战马却是不堪巨力,瞬间趴倒在地。 这一幕令乌奎瞳孔一缩,不等宁修言反应,当即长刀顺着枪身斜拉下来,刀锋擦着铠甲冒出无数火花,溅得宁修言脸颊生疼。 连续两招都没伤着他分毫,乌奎心中又是一沉,心念急转直下,为今之计怕是只能想办法突围了。 至少也得将这里的消息传递回雍州大营才是! 第66章 哥们儿,聊两句? 于是没有丝毫犹豫,乌奎顺势一脚踹开宁修言,转身上马,一抖缰绳作势就要冲着城门处杀去。 可吃了大亏的宁修言哪里能放得过他? 若不是这杆长枪与麒麟甲的坚硬度远超自己的想象,恐怕就先前那两招,换个人来都得下去见阎王爷他老人家了! 何况自己还被他照着心口踹了一脚,打了人就想跑,哪有这般好事儿? 就是泥菩萨来了也得有三分火气。 正所谓怒从头心起,恶向胆边生。 就在乌奎调转马头的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连人带刀摔落在地,常年征战沙场的第六感让他顾不得狼狈,就地一滚! 也亏了这一滚,否则一旁龟裂的地面就是他的下场! 而这还没有完,刚起身的乌奎余光瞥见一点寒芒出现在自己身侧,心中骇然之下,手忙脚乱地挥刀挡下这一击。 好不容易拉开身形的乌奎,看着不远处的宁修言心中无奈,既然走不掉,那就只能先拼尽全力斩杀了宁修言才行。 一念至此,乌奎手中长刀顿时如猛虎下山,照着宁修言的脖颈就斩去。 可宁修言却是腰身一拧,整个人呈后仰之势,险之又险的避过这一招。 乌奎本想着趁他无力回身之时,将他拦腰横斩,却忽见那柄长枪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直奔自己的咽喉而来。 乌奎只能侧头躲避,万幸这一枪是躲过去了,只是枪尖半道变招,忽地上挑,猝不及防之下兜鍪被挑飞了出去。 霎时间乌奎披头散发,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狼狈! 一枪没中,宁修言立刻收势。 乌奎本以为自己能够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心中还在感慨宁修言还是太过年轻没有趁胜追击之时,却又见其连续三枪呈品字刺向自己。 他哪里晓得,此刻的宁修言正在气头上,又怎么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就见枪尖宛若蛟龙出海,来势既迅又猛,打得乌奎连连后退。 眼瞅着乌奎脚下都快站不稳了,宁修言长枪后负腰身一转,单手持枪猛地向前一送,枪尖好似毒蛇捕猎一般眨眼间奔至乌奎胸前。 后者慌忙抵挡,叫苦不迭的同时也颇为不解。 谁能想到宁修言马上功夫不行,但这步战的能力却这般勇猛。 不,不应该说是勇猛,应该说是诡谲无比,这出枪的位置令人防不胜防! 而这一切都要怪前世华夏不是人人都能骑马。 在华夏你若是想养一匹好马的价格,那可远比买一辆法拉利要贵的多了! 这不是一般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准确来说,至少家产也得奔着每年收入近千万去才行! 故而宁修言虽能习武,但从未有过马上作战的机会! 而在乌奎运力挑开这一枪的瞬间,心中松了口气,却不曾想另一招杀招却暗藏其后! 枪术之中有一招堪比宁修言先前所使的回马枪还要刁钻的招式,名曰拨草寻蛇! 拨草寻蛇也正是为此而设计的! 只见枪身被长刀荡开的同时,突然变了个方向转为上挑。 措手不及之下,乌奎只得眼睁睁看着枪尖没入了自己的咽喉,顿时口中一甜,瞳孔骤然放大。 到死他都想不明白,为何宁修言的长枪会如此变化多端! 直到乌奎眸底黯淡无光,宁修言方才敢收枪回身。 看着轰然倒地的尸身,宁修言脚下踉跄两步,便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远处的陆景云见状,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宁修言身边,想要将他搀扶起,却被宁修言开口制止! “呼……得了,让我歇会儿,他妈的累死个人!” 也就在此时,龙骧军在郭子瑜的带领下也是狂奔而来。 “侯爷,侯爷你没事儿吧?” 不等马匹停稳,郭子瑜这位兵部左侍郎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匹,面露关切。 看着满脸紧张的郭子瑜,宁修言一乐,打趣道:“小郭大人,你再迟来上半分,本侯就得去下面等你了!” 郭子瑜慌张道:“下官已经尽力奔跑了,实在是……实在是体力不行,还望侯爷谅解!” “行了,和你说笑呢!快让龙骧军前去支援吧!西门多半要扛不住了!” “是极,是极!” 随着龙骧军带着乌奎的尸身驰援西门,郭子瑜也同陆景云一起搀扶着宁修言缓步朝着西门而去。 饶是宁修言见惯了前世电视剧里血肉横飞的场面,这会儿也是胃里翻江倒海! 眼前西门的雍州军依旧奋力搏杀,丝毫没有因为乌奎的死而军心溃散,显然他们当中还有着一个能够稳固军心之人存在! 而一旁倒下的横七竖八的尸体中,也见解证明了这场西门处的战役有多么血性。 其中白羽卫尸体居多,余下的零零散散有雍州军的,也有御林军和刚刚驰援而来的龙骧军! 郭子瑜脸色肃穆的开口道:“没想到雍州军这般顽强,如此劣势之下,还能抵抗这么久,若是正面交锋,同兵力之下怕是我等要死伤不少!” 宁修言没好气地白了郭子瑜一眼:“能镇守边疆的军队,哪儿能那么容易就战死,你以为是纸糊的呢!” 虽然对保家卫国的士卒宁修言打心底敬佩,但如今各为其主,先不说自己是正统的王者之师,就单单在古代,乱臣贼子四个字就能压得他们以及后代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不远处廖忠见着宁修言来了,也是赶忙跑来行礼。 “见过侯爷!” 宁修言点了点头,对着廖忠道:“有把握将那个人射杀吗?” 看着被几名盾牌手护在当中的一个将领模样的男子,廖忠有些犹豫答道:“我等也曾想射杀此人,只是有盾牌手护着,实在是无从下手!” 宁修言啧了啧舌,如今这人躲在城门洞内,前后皆有雍州军护着,一时半会儿想要拿下他也不太可能。 此时宁修言幻想着若是这会儿自己有一挺马克沁在该多好,不说别的,就一梭子扫下去,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们射成筛子。 当然,这种事也只能放在脑海之中意淫一下而已,真要有一挺马克沁在,那就另当别论了! 见宁修言沉默不语,廖忠连忙解释道:“还请侯爷放心,我等必会倾尽全力拿下此人!” 反观宁修言对廖忠道话却是嗤之以鼻。 “廖大人,如今不说城外,单单就是城内还剩下的这近乎千人,你觉着我们得死多少人才能填上这个空缺?” 廖忠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侯爷以为该当如何!” 摇了摇头,宁修言大步朝着城门处迈去。 见状吓得郭子瑜等人连忙惊呼出声:“侯爷莫要以身犯险!” “行了,你们歇着吧!” 当宁修言来到这里西门时,突然大吼一声:“都给本侯住手!” 突如其来的惊雷之声,让所有人下意识都是为之一愣,紧接着便见宁修言走出人群,而己方的盾牌手迅速上前为宁修言掩护! 没成想,宁修言拍了拍几名盾牌手笑道:“蟹不肉,放心吧!” 那名盾牌手明显表情有些错愕,蟹不肉?什么蟹不肉? 不理会那么盾牌手的错愕,宁修言距离对面堪堪数十步的距离停下身形,接着在双方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笑眯眯道:“哥们儿,聊两句?” 第67章 跟我混吧! 看着眼前满脸堆笑,犹如无事人一般的少年,雍州军的那名将领心中倏地狂跳不止,强自压下心头的恐惧,警惕的对宁修言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见对方神情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宁修言拍了拍地面示意他放松些,坐下答话。 可谁知对方非但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反而梗着脖子道:“休得诓骗我等弃械投降,本将宁愿战死,也绝不束手就擒!” “呃……哥们儿,你误会了,本侯的意思是让你坐地上歇会儿,你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十分耗费心神,你信不信,只要本侯下令,围而不杀,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你们就得昏过去!” 听着宁修言的话,那名将领环视了身边近乎体力不支的将士们一眼,表情挣扎片刻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说话算话?” 一听有戏,宁修言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冲着天空举起。 “本侯宁修言在此起誓,绝不会趁人之危,倘若有半分诓骗……呃,对了,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魏天生!” 简洁明了的三个字,让宁修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又道:“倘若有半分诓骗魏天生之言,必叫我宁修言万箭穿心而亡!” 言罢,看向魏天生笑眯眯道:“可还满意?要不要我再补充些别的了?” 眼见宁修言如此光明磊落,魏天生一咬牙索性丢下兵器坐在地上与他隔空相望! 一旁的郭子瑜刚想开口,却被宁修言拦下。 “小郭大人,人无信而不立,既然答应了咱们就得守诺,至于谈不谈得拢那是之后的事,无非就是再打一架,可若是谈拢了,咱们也能少死一些人!传令,让城外的龙骧军退距百米,不得再与雍州军厮杀!” “喏!” 闻言郭子瑜这才退至一旁,不过还是不敢有丝毫放松,双目死死地盯着魏天生等一众雍州军将士! 陆景云快步登上城头,深吸一口气,冲着城外的陈巍廷等人高喝道:“侯爷有令,龙骧军、白羽卫退距百米,莫要与雍州军的兄弟再起冲突!” 配合着城头上的御林军齐声高喊,一连数声之下,陈巍廷方才调转马头将距离拉开了些! 而城外得以喘息的雍州军也趁着这个空档轮流休息! 陈巍廷不解地看向城头上的陆景云,若不是这人是镇远侯身边的亲卫,他都怀疑宁修言是不是战败被擒,故意让人出来扰乱军心的! “兄弟,你认不认识我?” 魏天生摇了摇头,但又很快点了点头开口道:“起先不认识,但刚才侯爷自报家门就知道了,我也听说过侯爷的威名,大夏的少年将军,天宁军的统帅,又是女帝的夫婿,更是镇远侯府唯一的继承人,哦,差点忘了,如今侯爷已经袭承爵位,只是……” 见他欲言又止,宁修言哑然失笑:“是不是为何不似传闻中那般痴傻?” 魏天生无所畏惧的点了点头。 宁修言嘴角一咧:“痴傻的问题若是有机会本侯会同你解释,但眼下既然认识,那咱们也就不客套了!” 说到这里,宁修言故意顿了顿。 可他稍作停顿的功夫,却是让刚刚松懈下心神的雍州军心中一紧。 不过好在接下来的话又令他们长舒了口气。 只不过短短两句话的功夫,让雍州军众人心里就如同坐了过山车一般上下起伏。 “跟我混吧!” 魏天生一愣,有些茫然的看向宁修言,似乎这句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对方跟个智障一样的表情,宁修言哑然一笑。 “魏天生是吧,实话同你说了,本侯昨日便派人入京将此间事情尽数禀报给了女帝,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应当是有京都将领领兵前来驰援了,而你等却被本侯阻击在这扶风郡,消息又传不回去,梁州的那些个乱臣贼子直接成了睁眼瞎,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与你等汇合之时,便是成为本侯囊中之物的日子,与其满门抄斩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不如现在带着弟兄们尽归本侯麾下,做一名忠臣良将,岂不更好?” 见对方不为所动,宁修言又加大筹码。 “本侯知道魏将军心中有虑,不过你放心,若是你能协助本侯一举拿下雍州军,届时班师回朝,本侯自会替你在陛下面前请功,想来再差也是功过相抵,倘若你的功劳够大,说不定陛下龙心大悦,既往不咎不说,还能官升一品,这也不是不无可能!毕竟军人服从命令是天性,诸位将士们不过是受奸人蒙蔽,对于围剿当朝侯爵一事不甚了了!魏将军以为然否?” 对于宁修言抛出的橄榄枝,魏天生这边还是十分心动的。 能够当一个人人敬仰的忠臣良将,谁又愿意成为遭人唾弃的乱臣贼子。 先不说别的,就单单起兵造反一事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更别说什么香火传承了。 倘若追究下来,魏家到自己这一辈算是断了香火了,等到了底下,自己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反观宁修言神色淡然,心中根本就不急! 以前魏天生身处雍州大营没得选,可这会儿自己的条件开出来,他不信魏天生不动心! 毕竟人有亏心事,肚内不安宁。 与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战战兢兢的度日相比,能够安安稳稳地把军饷拿回家,谁好谁坏一目了然。 宁修言不过是说了句看似平常的话,但魏天生考虑的可就要多了。 魏天生不清楚这是不是宁修言的缓兵之计。 可转念一想,若宁修言这边真要铁了心打定主意吃掉自己这支队伍,莫说强攻,只需围而不杀光是耗就能耗死自己,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弄这么一出? 只是为了少死一些人吗? 也不尽然! 而且真是要打起来,此刻自己等人便是笼中猛兽,只能张牙舞爪却咬不到人! 宁修言他们只需等龙骧军剿灭了城外的雍州军,届时便可令自己等人腹背受敌,想要杀了自己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想到这里,原本低头思索的魏天生站起身,拨开挡在身前的盾牌手站在了阳光之下。 他这一动两边将士们均是面露紧张,宁修言双手虚按,示意都放松些,然后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魏天生走到距离自己不足五步之数的地方! “侯爷可敢以镇远侯府的身家性命为我等担保?若是我等投诚之后,陛下绝不会秋后算账?” 宁修言收敛起笑容,站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双眼没有丝毫回避的意味,直视魏天生一字一顿道:“倘若陛下怪罪下来,本侯头一个死你们前面,如何?” 闻听此言,魏天生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被打消! 军中之人最重承诺,宁修言都这般坦诚布公了,魏天生自然不会不识好歹。 当即单膝跪地,冲着宁修言抱拳行礼:“末将雍州军千总魏天生,见过侯爷!” 第68章 有点意思! 魏天生的这一句话也就意味着此刻双方不用再拼个你死我活了,他们都能活着回去见自己家人了。 激动之下,不知谁先开口喊了句:“侯爷威武!” 一时间声音此起彼伏,似浪潮般汹涌。 享受着将士们的簇拥,宁修言忽然觉得其实穿越过来也挺快乐的,至少在这个时候自己的虚荣心被大大的满足了一把! 听到了庆贺声,许多扶风郡的百姓方才敢胆战心惊的打开门缝,偷偷探头查看! “行了,都先去城外驻扎,莫要惊扰了百姓,将兄弟们都尸身都收拢好,本侯先去安抚扶风郡的百姓,晚些时候去城外军营找你们了解下雍州大营的状况!” “喏!” 待所有人井然有序的退出扶风郡,郭子瑜神色凝重的凑上前小声道:“侯爷,当真就轻易放过这些雍州军了?谋逆之罪可是罪不容赦啊!若是开了先河,往后谁都敢起兵造反,等到兵败之际,只需投诚便可安然无恙,长此以往谁还会惧怕女帝的威严?” 宁修言语重心长的拍了拍郭子瑜的肩膀:“乖,小郭大人,不利于团结的话咱不说,本侯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招揽,你可知为何本侯会留下魏天生?” 郭子瑜显然被问住了,起先他以为这是宁修言的缓兵之计,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宁修言是真心实意的收拢这支雍州军为己用! 就在他疑惑不解之际,宁修言细心地为他解释。 “你想啊,一个千总,能在主将战死之后还能稳固住军心,这可不是一个区区正五品就能做到的事儿,若说他能让一两支百人队死忠本侯信,可入城的时候有多少雍州军你应该清楚,此人不仅临危不惧,还能在关键时刻挑起军中大梁,足以见得是一名有勇有谋的良将,若是就这般将此等人才斩杀,本侯替他不值,更替陛下不值!” “但这终究是谋逆之罪啊,下官怕若是此事传到朝堂之上会对侯爷的名声不利!” 宁修言一乐,“哟,小郭大人什么时候开始替本侯考虑了?本侯若是没记错,当初您可是连我那七万两白银都不想给的啊!” 听到宁修言旧事重提,郭子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侯爷此言差矣,二者不能混为一谈,本官对事不对人,侯爷摸着良心说,你那杏花庄的收成真就有七万两?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宁修言语气一滞,刚想开口同他辩上两句,可一想到这哥们儿跟个木头似的,索性也失了兴趣。 拍了拍郭子瑜的肩膀,无奈的叹了口气:“小郭大人,你得亏有个好爹,不然……啧啧啧!” 说罢,在郭子瑜错愕的神色中,迤迤(yi)然的朝着郡衙内走去。 而另一边的丁修,从昨夜接到诏令到今日的路上一刻也不敢停歇。 更是命其子丁文武随军同行,自己则是领着一千轻骑直扑扶风郡,生怕来迟了宁修言会遭遇不测! 只不过当他来到扶风郡附近时,却刚好听到城内人声鼎沸高呼“侯爷威武”,这让他来了一些兴趣。 扭头对着自己的副手笑道:“有点意思,看来这小家伙是赢了啊!” 贾世文点头附和道:“国公爷的眼光何曾看错过?” 丁修哑然:“你这老小子嘴巴越来越会说了!” “都是国公爷鞭策的好!” “行了,别嘴贫,咱们进城吧,顺便商议一下如何拿下三州!” “喏!” 然而刚到城门处,便见城头上一根冷箭射在马蹄前方,若是适才马匹多踏出一步,这一箭射中谁可就不好说了! 但这一箭也让城头之人心中升起万丈波澜。 若换作一般人,早已神色剧变,最起码也是惊了胯下的战马。 但城下之人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就连马匹都异常淡定,足以见得领头的老者不是一般人! 而丁修却没有任何不悦,反倒是一旁的贾世文脸色一寒,随手挽弓搭箭对准了城头上的那道人影。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却被丁修伸手拦下! 丁修饶语气平和冲着城楼上的人影开口道:“你是何人?” 齐山没有答话,反而冷漠的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丁修摸了摸长须,感叹道:“看来本公是老了啊,如今京都的绣衣卫也不识得本公了!” 贾世文见对方如此无礼,心中怨气横生,当即开口高喝:“放肆,这位可是英国公,奉女帝诏令前来驰援镇远侯,还不速速开城门迎接!” 齐山一愣,当即抱拳行礼:“英国公见谅,侯爷有令,此时扶风郡任何人不得擅自打开城门,还请稍后,小人这就去禀报侯爷!” 说完不等丁修答话,一溜烟的跑下城楼! 这让贾世文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 与贾世文不同,丁修早已过了动怒的年纪,反而对着贾世文笑道:“有点意思啊,这人看来不是绣衣卫之人,反倒是像宁修言府内之人啊!” 贾世文不明所以,木愣道:“国公爷何以见得?” “你看,这人虽身着绣衣卫的装扮,但却称呼宁小子为侯爷,倘若真是绣衣卫理当称呼镇远侯而非侯爷才是!” 贾世文恍然大悟,可随即脸色一变:“难不成是……” 丁修知道他要说什么,挥了挥手打断道:“放心吧,别的不敢说,但就论齐江的手段,至少京都的绣衣卫没人敢成为别人的眼线!” 鞭长莫及这个道理丁修还是懂得! 很快,扶风郡的大门便被人缓缓打开,一道挺拔的身影策马而出,只是那一身血渍还尚未凝固。 宁修言看着眼前的这位老将,心中不免打起鼓来。 方才齐江来报,说是门外有一个自称英国公的人奉女帝诏令前来驰援自己。 可瞧着这老头的模样,宁修言有些纳闷。 这跟自己印象中的古代将领不能说相差甚远,只能说是毫无干系。 先不说老者看起来就像是邻家小老头的模样,单单是这笑容可掬的架势就不像是一个征战沙场的猛将该有的表情! 该不会是什么裙带关系吧? 若是这样,自己还不如想个法子趁早把他推去荆州算了,自己还想着攻打雍州建功立业呢! 别到时候给这么个草包掣肘,从而打乱了自己的布局才好! 要不说人不能有以貌取人的坏毛病呢! 若是宁修言知道丁修的生平战绩,怕是惊得下巴都会掉下来! 别的不说,就单论丁修当年千骑闯阵,杀得数万东胡人四散而逃,就足够宁修言一辈子学的了! 第69章 怒火冲天 “宁修言,见过英国公!” 尽管对女帝派来的这位面容慈祥的老爷爷心中略有微词,但面上的客套还是要做的滴水不漏! “呵呵,小家伙,不必多礼,你我二人确是久违了,不知镇远侯近来可好?” “嗯?” 英国公此言一出,宁修言心头不禁泛起一丝狐疑。 莫非这位英国公与前身还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渊源? 可自己记得镇远侯府好像没什么盟友吧? 否则也不会痴傻五年都没人帮前身说上两句公道话! “国公爷见谅,小子痴傻五年,直至上月方得神志清明,故而诸多过往皆如云烟消散,难以追回,所以国公爷您方才所言,小子不敢欺瞒,着实是想不起来与国公爷何时曾见过,还望海涵!” 英国公闻言,轻轻点头,神色温和道:“无碍,镇远侯昔日所受之伤颇为严重,本公亦有所耳闻,如今能清醒便已是万幸。其余之事,来日方长,你慢慢回想便是。” “国公爷所言极是!” 宁修言恭敬地回应,嘴角顺势勾起一抹谦逊的笑意继而又道:“瞧我这记性,真是该死。国公爷星夜兼程,必定是人困马乏,还请国公爷屈尊入城,至郡衙小憩片刻,养精蓄锐,有什么等国公爷休息好了,咱们再议也不迟!” 说罢,轻轻拉动缰绳,为英国公一行让开前方的道路。 “如此也好!” 正当一行人即将踏入城门之际,丁修忽地驻足,转身之际,眸光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紧要之事,笑道:“险些遗漏,犬子丁文武稍后将领凤鸣军至此,本公先行告知一声,莫要如先前那般兵戎相见,吓坏了犬子!” 说罢,还饶有意味地看向宁修言身旁的齐山,后者尴尬地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明显这不过是丁修的一句玩笑话,但宁修言却是听出这位英国公心里多少是有些怨念的! 毕竟任谁快马加鞭赶来救援却被自己人一箭逼停不说,还不让进城,换谁来心里都有些不快! 能够仅凭一句调侃便一笔带过此事,已经算得上这位英国公极有涵养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英国公放心便是!” 随即,宁修言又低声对一旁的齐山嘱咐道:“一会儿人来了,莫要怠慢,直接让他们去西门外安营扎寨即可!” 齐山默默点头应下,“属下明白!” 另一边,郭子瑜已悄然返回郡衙,自他轻轻翻动案头那叠沉甸甸的文书起,眉宇间便拧成了一股化不开的结。 “这汪业名死的不冤,着实该杀!若他尚在人世,本官定要一纸奏疏直上云霄,向朝廷揭露其罪行……不,这还远远不够,本官定要亲手执剑,斩此奸佞于堂前!”!” 话音未落,门外尚未来得及跨过门槛的丁修,脚步一顿,侧首以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望向宁修言,调侃道:“镇远侯麾下果真能人辈出,不仅个个身手不凡,更是杀伐果断,难不成都是杀星转世?” 宁修言闻言,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赔笑道:“咳,国公爷误会了,里面的那位可不是我的手下,而是郭首辅的嫡子,陛下亲封的监军,兵部左侍郎郭子瑜,小郭大人!” 其实宁修言心中也颇为郁闷,他确实不知道郭子瑜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气。 “哦?那倒是有些意思了,能让一向温文尔雅的郭子瑜如此震怒,想来那人恐怕绝非善类啊!” 丁修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心中暗自思量。 他依稀记得,郭家这个儿子在京都的口碑可是极好的,待人谦逊有礼,唯独性情稍显刚直,不甚谙熟官场中的那些曲折迂回之道,故而时长遭人诟病! 但即便如此,自己也从未听闻过什么有关郭子瑜的不好传闻。 随着二人步入郡衙,眼前的一幕令他们表情愕然。 只见郭子瑜脸色涨得通红,正对着几位被绳索束缚住的扶风郡官员厉声斥责,言辞之激烈,可见一斑。 “尔等享受着朝廷的俸禄,非但不为君王解忧排难,反倒胆敢欺上瞒下,肆意盘剥百姓,将大夏律法视若无物。此等尸居余气之行径,简直愧为人臣!本官定要将此事上达天听,治尔等一个欺君罔上的大罪!” 郭子瑜越说越觉着胸中怒火难平,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未寻得一件可泄愤之物。 一气之下,他索性抱起桌上那叠沉甸甸的文书,狠狠地朝那几名扶风郡的官员砸去。 几人纵使被砸得眉角出血,却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反而眼底之中满是恐惧之色! 而郭子瑜似乎还不解气,脸色铁青,言语间满是愤慨与决绝。 “你等……你等真是气煞本官也!待本官前去请来侯爷,定要尔等好看!” 仿佛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郭子瑜就连嘴皮子都不利索,索性觉着县官不如现管,干脆让宁修言前来惩治将这些贪官污吏算了! 然而,刚一转身,便见宁修言正与一位老者步入堂中。 郭子瑜瞧着那老者的面容,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偏偏一时想不起究竟是谁。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际,脑海中猛地闪过两个字眼。 连忙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赶至老者面前,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行了个礼。 “下官拜见英国公!” 丁修面上挂着和煦笑意,轻轻扶起郭子瑜,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弧度。 “子瑜无需多礼,只是本公心中好奇,究竟是何事能引得你这般大动肝火?” 闻听此言,郭子瑜一改先前儒雅的模样,猛地转身,眼眸中闪烁着藏不尽的怒意,一指那群扶风郡的官员,语气中满是愤慨。 “这群奸邪之徒,竟胆敢公然违背陛下诏令,无视减免赋税之良政,仍旧沿用战乱之时先帝临时颁布的税率,肆意剥削百姓!虽眼下世道尚算安宁,但这凭空多出的赋税,却尽数落入了他们的私囊之中!” 郭子瑜稍作停顿,语气愈发沉重。 “再者,女帝曾颁下诏令,欲重新勘测田地,将肥沃之土分予寻常百姓以资耕作。然而,这些无耻之徒,非但阳奉阴违,私占良田不说,更是将贫瘠荒凉之地滥竽充数,分发给无辜百姓!本官……本官羞与此等小人同朝为官!这等贪官污吏若不严惩,何以平民心之愤!” 而身为英国公的丁修在听到郭子瑜的话时,便已经在心底对这几人判处了死刑。 只不过他比郭子瑜想的要更深一些。 与沈卿绾的轻徭薄赋比起来,显然扶风郡每年的赋税要比预估的多出近万两白银,而多出的白银单凭眼前这几名芝麻绿豆的小官是万万不敢私吞的,最多不过是贪墨些蝇头小利罢了! 至于其中绝大部分怕是被当作见面礼送给了乱臣贼子沈元年充当军饷了! 第70章 无间道 宁修言此刻目光如炬,扫视着眼前那些仿佛筛糠般颤抖不已的扶风郡官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白皙的牙齿在并不明亮的堂前闪烁着寒光。 “小郭大人似乎怒气难平啊!既如此,何不将这些人交给本侯处理?本侯定会让小郭大人心中这口恶气出得畅快淋漓!” 此言一出,那些官员的身躯颤抖得愈发厉害,心急之下,只得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咚”作响之声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我等被逼无奈才会与那汪业名狼狈为奸,还请侯爷明鉴!” “对对对!侯爷明鉴,皆是汪业名那厮以权势相逼,我等实属迫不得已!” “是啊!侯爷,都是那汪业名逼迫我等,下官与其同流合污也是无奈之举啊!” 丁修在一旁静观其变,未置一词,反倒似是存了几分考量的意味在内,默许了宁修言的言行。 倘若他此刻便将这些官员就地正法,宁修言最终只会在自己这里落下个莽夫的评价! 如此行事鲁莽之人,怎配得上女帝的天人之姿! 那一纸婚约,无论如何也要设法让女帝解除! 但假若他能借此机会探问出些旁的讯息,此人或许能成大器,甚至能成为女帝身边不可或缺的贤内助! 即便不能,也断不会成为女帝的累赘,拖她的后腿! 对于几人的求饶,宁修言置若罔闻,反倒随手从陆景云腰间抽出佩刀,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刀光冷冽,泛着阵阵寒意,亦是映衬出他深邃的眼眸。 “这人啊,总觉着错不在己!但这就是人性!本侯也并非嗜杀之人,就是不知道你等有无悔过之心了!” 闻及此言,众人纷纷抢先一步,向宁修言急切地表明心迹,生怕落于人后。 “侯爷宽心,我等定当痛改前非,只求侯爷能赐予我等一线生机!” “不错,从今往后,侯爷之令,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吾等愿誓死追随侯爷,唯侯爷马首是瞻!” 见宁修言面上似有松动之意,郭子瑜刚要开口相劝,却被丁修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郭子瑜心中一凛,顿时醒悟过来,暗骂自己糊涂。 那汪业名尚且难逃一死,这几人又怎会例外? 想来是宁修言是想要从他们口中打探出一些不为人知的辛秘,故而出此下策! 果然,当这几人的话语落入宁修言的耳中,他面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悠悠道:“既如此,不知几位大人能否慷慨解囊,透露些本侯尚未知晓的趣闻?尤其是关于雍、梁、荆三州之地,那些湮没无音的秘辛!” “这……” 闻听此言,几人心中皆如擂鼓,咚咚作响。 倘若开口,岂不是等于变相地向宁修言坦露自己等人亦身陷其中,难以自拔? 如此一来,就是坐实了自己并非无辜受胁,而是心甘情愿涉足其中的事实! 可若是不说,他们担心保不齐宁修言觉着自己等人毫无价值,一怒之下愤而挥刀将几人斩于堂前。 届时可就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着几人缄口不言,宁修言知道他们心中尚有顾忌。 转念一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人皆为利往,此乃亘古不变的真理! 于是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诱惑。 “诸位放心,只要你们愿意吐露些鲜为人知的秘密,本侯自当会保尔等性命无虞。更何况,汪业名死后,这郡守之位至今悬空以待,倘若谁的信息更为珍贵,本侯便许他以高位,让其成为这扶风郡的新晋郡守!” 此言一出,犹如春风拂过冰封的心田,几人原本黯淡的眸光中,悄然燃起了一抹贪婪之色。 正当众人急于抢白之时,宁修言轻轻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诸位皆知,扶风郡郡守之位,仅有一席,本侯亦是左右为难呐!” 宁修言缓缓说道,语气中夹带着几分玩味。 “不如这样,本侯安排人手将几位大人安顿于厢房好好深思熟虑一番,诸位不妨将各自心中的隐秘呈于纸上供本侯一观。届时谁的秘密更有价值,这郡守之位,便归谁所有。当然,若诸位想要活命亦非不可商量,只看谁出价更高了,除去郡守之位,能够活命的也仅能有一人而已,再多,便是本侯也力不从心!所以名额有限,价高者得!还需诸位大人再三斟酌才是啊!要知道,这人一旦死了,黄白之物再多,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此言一出,郭子瑜与丁修二人,皆是瞠目结舌,一脸愕然。 本以为宁修言不过是想借着机会探听些消息,未曾料到,这小子竟是位手段狠辣,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分明是打算连吃带拿啊! 郭子瑜心中虽对宁修言这番举动颇有不满,却也明白此刻绝非拆他台的时候。 于是在心中暗自盘算,倘若真能从这些蛀虫口中榨出些银两来,自己定要上报女帝,将这些不义之财尽数充入国库,以正朝纲! 丁修望着宁修言,未有半点觉得不妥之处,反倒是满眼惊异之色。 他着实未曾料到,宁修言竟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与算计! 而令扶风郡几人没想到的是,宁修言口中所谓的“安顿于厢房”,并非是将他们聚集一处,而是各自孤悬,一人独享一室,彼此隔绝! 房门外更是有御林军严密把守,以免他们串供! 在此期间,宁修言携同郭子瑜与丁修,轻步穿梭于这一间间静谧的厢房之间,挨个走了一遍后才回到了郡衙的堂前细细品茶! 最令二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宁修言对每个房内之人所言,皆是如出一辙。 “本侯对你颇为赏识,故而,若是你能将他们历年来的斑斑劣迹呈于纸上,本侯定保你上位!” 一时间,在宁修言那满是蛊惑意味的挑唆之下,几人均是心怀鬼胎,皆欲将自己平日里所窥见的对方污点,事无巨细般的倾泻于纸上! 更是在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用这些把柄作为利剑,狠狠地刺在昔日把酒言欢的同僚身上,令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而对于此举他们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一切只为了能跃上那郡守之位,独揽一方大权! 不仅如此,他们还做了两手准备,又将自己多年来贪墨所得,详尽无遗地记录下来,怕的就是自己比对方黑料更多。 真到了无力回天之际,那唯一保命的名额,便是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第71章 不是,老头,你谁啊? 不久,在宁修言与郭子瑜、丁修三人轻松而随意的交谈间,廖忠沉着脸,身后紧跟着数名威严的御林军,手中紧握着一叠足以撼动人心之物——扶风郡几位官员的罪状证据。 “侯爷,这便是他们亲笔所书的罪证。” 廖忠的声音沉稳有力,隐隐透着对几人的愤慨。 宁修言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从容地接过廖忠呈上的纸张,目光只是稍稍掠过纸上的几行文字,便转手递给了身旁的英国公丁修。 随后,他的目光温和却锐利地转向了堂下。 而那几位官员正神色不安地看向身边昔日的同僚,眼里满是戒备之色。 宁修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与告诫。 “就这些了?诸位大人可要想清楚了,这样的机会,此生仅此一回。错过了,可就没有下回了!便是一会儿谁若是还想起点什么来,本侯也决计不会采纳了!” 闻听此言,几人急忙抢着开口,便于证明自己的赤诚。 “侯爷明鉴,下官绝不敢有丝毫隐瞒,所知的一切都已详尽记录在纸上,供侯爷审阅!” “下官所知也尽皆在此,绝无半点保留!” “在侯爷的威严之下,下官哪有那胆子去欺瞒半分!” 宁修言轻轻颔首,目光随即转向了正凝视着手中罪证的英国公。 “国公爷,您对此有何高见?” 丁修缓缓收起那叠纸张,嘴角泛起一抹深沉而老练的笑意。 “陛下既已赋予镇远侯先斩后奏之权,又命你高举帝旗前来荆州,一应事务自是皆有镇远侯定夺!而本公此番不过是奉诏前来驰援,从旁协助侯爷罢了,就不越俎代庖了!” “既如此,小子就厚着脸皮发号施令了!” 丁修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笑意,轻轻点头:“镇远侯请自便。” 宁修言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堂下众人,语气坚定道:“本侯向来一言九鼎,只是这银钱数目的真伪尚未可辨,本侯也不愿沦为他人戏耍的对象。思前想后,唯有劳烦白羽卫陪同各位大人回府一趟,将所有钱财悉数运来,以供本侯亲自查验,方能安心。待验明之后,一切许诺照旧!” 此言一出,堂下几人心中不禁一凛,仿佛有股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正悄然滑向一个超出他们所预想的方向。 见几人神色犹豫,宁修言反而面露不快。 “怎么?觉着本侯想要贪墨你等的钱财?” “不敢!” “侯爷何等身份,怎么会看上我等的钱财!” “呵呵,心中有数便好。本侯若要强抢,有的是手段,只需一声令下,自会有人酷刑招待诸位,届时,你等的身躯,又能禁得住几回拷打?此番言行,不过是给你们一个机会,休要辜负了本侯这番好意,免得到那时,乖本侯不近人情!” 几位官员闻言,心中稍一盘算,便觉宁修言之语不无道理。 若真有他意,何必多此一举,早已严刑拷打,何须在此与他们多费唇舌?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宁修言的心中,唯有心甘情愿的将东西拿出来才不会藏私,而他此刻的宽容与“恩赐”,实则是对人性的一次玩弄。 在宁修言连哄带吓的言语攻势下,没多久莫昶业便带着亲信领着那几人回家取银子去了! 待他们走后,丁修面露古怪地看向宁修言,似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呃……国公爷何故如此盯着小子!” 被英国公盯的有些发毛,宁修言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何时多了这些花花肠子?” “国公爷说笑了,小子在您面前哪儿敢有什么花花肠子啊!不过是凭着对女帝的一片赤诚,为陛下尽心办事而已!” 丁修也不戳破,淡然一笑:“呵呵,镇远侯说是,那便是吧!” 至于郭子瑜则是双眼茫然的看着两人相互之间打哑迷,自己一句也听不懂,但不要紧,这不妨碍他看向手中的罪证! 可丁修是何许人也? 怎么会单凭宁修言这三两句花言巧语就被蒙骗了过去,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五年前镇远侯身负重伤,导致心智受损,陛下顶着朝堂的压力将这一纸婚约硬是拖延了五年,如今镇远侯既已苏醒,也该是时候将婚事提上日程了!” 在丁修看来,宁修言此举的手段极为高明,远比直接拿人下狱要强上百倍! 便是称上一句杀人诛心都不为过! 若自己所料不错,待会儿真金白银抬上堂前之时,便是那群人尸首分离之日了! 一听到婚约二字,宁修言就一阵头大! 自己同沈卿绾的交易自是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便是与李紫涵那点破事儿都还没整明白,哪还有什么心思谈婚约? 无奈之下,只得开口辩解。 “此事说来话长,如今陛下与小子近乎五年都未曾有过交集,难保陛下心中没有其他钟情之人,若是……” 可话未说完,便见丁修脸色一沉,猛地一拍茶几,一股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骤然迸发。 “放肆,宁修言,你所言何意?你是想说陛下移情他人了?本公看你是活腻了!信不信,你若还敢口出狂言玷污了陛下清誉,便是本公在这扶风郡直接斩了你都行?” 宁修言一愣,看向丁修心中不免升起了一丝惧意。 看来这小老头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还以为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而观其言行,此人是绝对的保皇派! 既如此,自己在他面前的言行就要收敛一些才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一念至此,宁修言赶忙赔罪道:“英国公误会了,小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可丁修身居高位多年,向来说一不二,自是不会听他辩解! “行了,本公不想听你狡辩,待三州之乱平定,届时班师回朝,镇远侯就速速与陛下完婚吧!” 看着一锤定音的英国公,宁修言人都傻了! 不是,这老头谁啊? 都敢做女帝的主了? 更何况自己与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他还给自己摆上长辈的谱了! 便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这会儿被英国公气得怒极反笑的宁修言没有丝毫留情面,直接甩脸道:“不是,老头,你谁啊!都敢替陛下做主了?本侯看你才是活腻了!” 而宁修言这句话从嘴里蹦出来的那一刻,整个郡衙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莫说郭子瑜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自己,就连廖忠,陈巍廷二人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状,宁修言心中一沉,有些心虚道:“不是,你们这般看着本侯作甚?” 第72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英国公瞧着宁修言这副不似作伪的模样,胸中原本熊熊燃烧的怒火,顷刻间熄灭了个干净。 颓然的缓缓落座,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带着几分不忍与无奈。 “哎,本公算是相信你,这心智受损之事并非虚言。” 恰在此时,郭子瑜喉头一动,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蹭上前来,压低声音问道:“侯爷,您这……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宁修言瞧着他,一脸纳闷:“你以为本侯痴傻的五年,是在与你逗闷子不成?要不,你来试试?” 郭子瑜闻言,连忙摆手,一脸惶恐。 “下官可没侯爷这般胆量,敢当着人亲舅舅的面说外甥女闲话的!” 闻听此言,宁修言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僵直了一瞬! 好嘛!这真是撅屁股看天——有眼无珠! 在华夏早有俗语道尽舅舅的尊崇。 “父逝随意葬,母去待舅至”,足以见得舅舅地位的崇尊! 而就连婚嫁大事,舅舅也常被尊为上宾,坐镇主桌,其地位可见一斑。 更何况,在这古礼尚存,婚约重于泰山的时代,宁修言那番话,无异于暗指女子心性不坚,轻浮易变,是对女子名节的极大玷污。 即便是寻常百姓之家,舅舅闻听此言,恐怕也是怒不可遏,便是当场动手亦非不可能,更遑论是英国公这等显赫之家,而其外甥女又是如今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此刻丁修心中定是怒火中烧,难以平息。 没当场动手打他一顿,已经算是顾及英国公这三个字的尊贵与体面了! 若是换在以前,丁修说什么也得提刀砍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小王八蛋! 眼见郡衙内气氛凝固,宁修言厚着脸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那什么,英国公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小子这刚恢复没多久,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还请您多多包涵,别跟我这种小辈一般见识!” 丁修斜睨着宁修言,眼神中满是不解与困惑。 这小子以前可不是这副模样啊! 怎么痴傻了五年一朝醒来性情都变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哦,对,老头! 自投身军旅以来,别说当面了,就是背地里也未曾有人胆敢以那般称谓唤自己! 他倒是胆子不小,一句话脱口而出,还反问起自己是谁来了! 若非念在他初愈便急匆匆赶往荆州,为女帝分忧解难的情分上,换作往日,早就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教他长长记性! 心中暗自无奈叹息,丁修摆了摆手! “罢了,本公今日不与你这小子计较,只是日后同陛下成婚后,你的言行举止还需多几分谨慎,毕竟在外你代表的是陛下,莫要给皇家脸面抹黑才是,你可明白?” 听着丁修那循循善诱、满是关怀的教诲,宁修言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强忍憋屈的同时,在心底暗暗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这位固执的小老头打消让自己同女帝完婚的念头。 思来想去之后宁修言幡然醒悟,自己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个屁啊! 这是沈卿绾家的破事儿,自然是交给她去处理了,自己在这操哪门子心! 醒悟过来的宁修言打定主意,等回京之后一定要将这事儿和沈卿绾说清楚,让她趁早将退婚的事儿公之于众,免得日后自己青楼都逛得不自在! 提及青楼,宁修言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微妙的悸动,来到大夏也有一个多月了,他竟还未踏足过那传说中的先贤圣地,心中难免唏嘘不已。 不知里面的妹妹是否真如前世电视剧里所展现的那样,修长而雪白的双腿,腰肢柔韧,宛如水中游弋的灵蛇,一颦一笑间尽显风情万种。 想着想着,嘴角便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猥琐的笑意! 郭子瑜在一旁,眼神偷偷瞄向丁修,见他自顾自地喝茶并未瞧向这里,便欲开口提醒宁修言,却忽闻门外传来一阵版辕(板车)轮毂碾压过石路的声响。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门外,只见一辆辆版辕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无数古董字画错落有致,堆砌成一座座小山。 此情此景,触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怒火在他们胸中悄然升腾,仿佛连空气都为之震颤。 唯独宁修言,面容上并未掀起丝毫波澜。 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这不过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老话在现实生活中的又一次鲜活注解。 相反,他内心深处竟隐隐生出几分对明太祖朱元璋那份决绝与洞察的理解与共鸣。 逢年过节,哪家哪户不是宰杀肥猪,共享一顿丰盛的肉宴,以庆团圆? 心中更是暗自盘算,若有朝一日国库真的捉襟见肘,或许,劝谏女帝效仿明太祖,也未尝不是一条可行之策…… 莫昶业阴沉着脸,来到宁修言面前一拱手,语气中似有压不住的火气。 “侯爷,所有人的财物均已清点完毕,请您过目!” 宁修言一听便知莫昶业心中怒火未消,却也并未多言,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宁修言压低声音,在莫昶业耳边轻吐一语:“待会儿,这些人就交由你来处置,一个不留!” 莫昶业闻言,连忙恭敬应答。 “喏!” 来到版辕旁,宁修言随手拾起一枚银锭,在手中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望向众人。 “诸位大人果然言而有信,未曾欺瞒本侯。既如此,本侯自当履行诺言。” 几人深知宁修言接下来的话语,将如判官之笔,轻易便可断他们生死。 宁修言摸了摸下巴,仿佛在进行一场深思熟虑的抉择,随后,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轻点一人。 “自今日起,你便是扶风郡的新任郡守了。” 而那被选中的官员,初时目光呆滞,恐惧与难以置信交织其中,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曙光刺破了黑暗,转瞬之间,泪水滂沱,喜极而泣。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余下的几人,虽心中失落,但仍尚存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宁修言,毕竟,还有一个活命机会悬而未决,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宁修言的眸光再度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最终,落在了某个人的身上,手指轻轻一点,又一个人被他选中。 这一刻,剩下的众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纷纷瘫坐于地,面如死灰,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绝望。 劫后余生的两人,来不及感慨,纷纷跪倒在宁修言的面前,感激涕零! 殊不知,他们离死也不远了! 莫昶业没有废话手起刀落,将被那几名没选上的官员就地正法。 霎时间,整个郡衙尚还活着的官员仅余先前二人。 正当二人欲启唇誓表忠心之时,宁修言却缓缓半蹲下身,嘴角勾起一抹森寒的笑意,如同冬日里最为冷冽的寒风,直透人心。 “你们知道吗?有人曾同本侯说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以前本侯还不信,总觉着这世间豺狼当道,好人都不长命,可如今啊,本侯算是明白了,夜路走多了,总有见鬼的时候!” 言罢,宁修言未再理会那二人,径自起身,步伐从容地迈向堂内深处! 正当这两人细细咀嚼宁修言所言之时,忽觉后颈拂过一抹莫名的寒意,他们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目光落在了似曾相识的衣物上,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与惊愕。 那件衣物虽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可却不见头颅…… 第73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丁修缓缓扫视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后的释然,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这二人的身死于他而言,不过是意料之中罢了,但宁修言痴傻五年后,依旧行事杀伐果决,着实令他暗暗称奇。 随口吩咐了贾世文一句,丁修便与郭子瑜一前一后步入了郡衙大堂。 刚一踏过郡衙门槛,郭子瑜便迫不及待发问。 “对于三州之乱,侯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岂料,宁修言轻轻摆了摆手,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开口:“先不急,眼下当务之急应当是清算好一应钱财,之后才是考虑平定三州之乱一事!” 郭子瑜闻言,不由得一怔。 面上浮现出愕然之色,疑惑地道:“侯爷此言何意?莫非在侯爷心中,银钱竟比平定叛乱之事还要紧迫?如此作为,岂不是将荆州万千黎民百姓的安危置于不顾?” 宁修言轻轻瞥了郭子瑜一眼,却并未出言回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英国公。 此刻,场中唯一能制衡自己的,唯有丁修一人。 若是应对稍有差池,便有可能被他趁机掣肘,打乱自己的谋划! 一个国公,尤其还是女帝的亲舅舅,即便没有诏令,做起事来依旧百无禁忌! 反观丁修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水,一副闲适之态,全然没有开口的打算。 这让宁修言顿感无语。 眼见这般,宁修言只得反问郭子瑜。 “小郭大人以为我等现下应当如何处理?” 郭子瑜神色凝重,声音低沉而坚定。 “下官以为三州之乱乃当务之急,原先我等因兵力不足,只得蛰伏于扶风郡,静候朝廷援军,而今,英国公领兵驰援,我方虽不及三州兵力,但也兵多将广,何不趁此机会先去荆州解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随后兵分两路,英国公可率部阻截梁州军,我等直捣雍州,届时三州之乱可平矣!” 宁修言闻言,轻轻颔首,眉宇间却未露出全然赞同之色。 诚然,郭子瑜之策看似果断决绝,直击要害,但与宁修言心中所想却相差甚远! 其一,攻城之战,其艰难程度远非守城可比,耗时冗长,一旦陷入胶着,便成了未知之数。更令人担忧的便是,万一雍、梁两州反应过来形成合围之势,即便我方人数众多,亦难以抵挡四面楚歌之困。 届时,水源断绝,粮草告罄,自己这方恐将如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其二,荆州痘疮肆虐,已逾一月有余,城内百姓,能活至今日者,想必定是寥寥无几,而存活下来之人必对朝廷心有怨恨,倘若受人蛊惑,到时候荆州军民一心,想要拿下更是要大费周章。 其三,陛下直接遣凤鸣军远道驰援,而非近在咫尺的豫州军,此举深意,不言而喻。 女帝对三州之乱,心存重重戒备,不敢贸然调动他州兵马,以免牵一发而动全身,让局势更加错综复杂。 综合上述几点考量,宁修言心中已然有数,他知道如今的局面唯有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攻取三州之地,方能令周边的宵小之辈望而生畏,不敢轻举妄动! 念及此处,宁修言轻轻启唇,声音淡然而又不失威严:“小郭大人所言,确有其理,然而,却非上策!” 郭子瑜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正欲开口相询,却见宁修言已先一步为他细细道来其中缘由。 “我军眼下当务之急并非是荆州,而在一举攻取雍、梁二州,此二州自以为行事天衣无缝,故而本身疏于增兵布防。此等心态,恰为我军直取要害之良机。反观荆州,长久以来饱受痘疮之苦,其兵马战力早已大不如前,即便营中尚有兵力留守,其实力相较于往日恐怕也是大打折扣。” “再者,一旦我军顺利拿下雍、梁二州,便可彻底孤立荆州,切断补给。时间拖得越久,对我军越为有利。如此一来拿下荆州易如反掌” 郭子瑜面色骤变,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宁修言,声音中满是惊愕与愤慨:“宁修言,你……你竟要以荆州满城黎民的安危,作为你平定叛乱的功绩筹码?你怎忍心如此轻贱人命,视苍生如草芥?” 宁修言面色阴沉如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言辞间透出一股令人背脊发凉的寒意。 “仁慈之人不掌兵权,重义之士难涉商海。古语云,一将功成,需踏过万千枯骨。对于荆州百姓所遭受的苦难,本侯心中甚是同情。然而,酿成这场浩劫的元凶,并非我等。本侯也绝不会因一念之仁,让麾下将士前去送死!真正应该感到愧疚的是沈元年及其党羽,而非本侯!” 面对郭子瑜那满腔愤慨的指责,宁修言只是淡然一笑,仿佛那些言辞不过是秋风中飘散的落叶,轻触即落,未在他心湖激起半点涟漪。 这世间总有人心怀慈悲,即便明知前路布满荆棘,是精心布置的陷阱,也要义无反顾地踏上前去,只为博取那虚无缥缈的名声,仿佛那是比生命更加闪耀的光环。 可在宁修言看来,世间万物皆是平等,百姓的命是珍贵无匹的瑰宝,而那些在边疆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他们的生命同样沉重如山,不容轻忽。 战士们以身许国,誓死守卫疆土,沙场之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是他们身为军人的荣耀与归宿,而非成为某些人手中随意摆布的棋子,无端牺牲,只为成全他人的战功簿。 没有再多费唇舌,只是轻轻扬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景云,将小郭大人请至厢房歇息,务必确保他安然无恙,待他清醒些再放他出来!” “喏!” 随着陆景云将郭子瑜“请”出堂外,整个郡衙之内也就剩下零星几人。 此刻,丁修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转向了宁修言,缓缓问道:“镇远侯心中,可有下一步的筹谋?” 宁修言微微挑眉,反问:“国公爷难道不觉得,本侯此行稍显冷漠,不通人情世故?” 丁修轻笑一声,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豁达。 “镇远侯言重了,本公此行乃是奉诏协理,一切事务自然以镇远侯为首。镇远侯如何安排,本公便如何行事,至于其余琐碎之事,与本公无关!” 宁修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却也没有深究,转而向陈巍廷与廖忠吩咐道:“有劳陈将军与廖大人,清点财物,稍后回来汇报与本侯。” “喏!” 约莫一炷香后,二人快步走入郡衙恭敬道:“侯爷,钱财皆已清点完毕,除去古董字画,布匹珠宝外,白银共计二十万两,黄金总计十万两!” 点了点头,宁修言看向英国公,“不知凤鸣军此行一共来了多少人?” 没有迟疑,丁修随口答道:“约莫一万五千人!” “一万五千人吗?” 宁修言喃喃自语,心中暗自计算,加上魏天生投诚的两千人外,眼下自己这边一共有两万三千人的兵马,每人分上五两银子,还有剩余,多出来的就当作是悬赏。 唯有如此,才能尽快地拿下三州。 毕竟当兵的也不过是来混口饭吃,为了养家糊口!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宁修言烂熟于心! “去,传本侯的命令,先将这批银钱迅速分发给每位将士,每人五两白银,以资鼓励。至于后续奖赏,告知众军,凡能斩获三州境内五品将领之首者,每人加赏白银十两;若是四品将领,则赏黄金五两,以示嘉奖。至于那三品统帅……” 宁修言语调一顿,深吸一口气,双眸闪烁着坚定与激励的光芒,沉声续道:“斩三州统帅者,赏黄金百两,以昭显其赫赫战功!”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这等丰厚的奖赏,不仅令底层士卒血脉贲张,就连在场的廖忠等人也不禁心中澎湃。 见几人目光炙热,宁修言对此并不意外。 一个普通人家一年下来也不过就能存五到十两的白银,足以见得自己的这份奖赏有多诱人! 第74章 兵贵神速 “另外,取舆图来!” 闻听此言,英国公眸光一闪,兴趣盎然地问道:“哦?镇远侯莫非已胸有成竹,有了破局之策?” 宁修言轻轻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答道:“算是略有所得,只是此计尚需英国公鼎力相助,方能顺利实施。” 英国公爽朗一笑,豪迈之情溢于言表。 “镇远侯言重了,本公早已言明,但凭镇远侯调遣,军中切忌政出多门,自当唯你这位陛下亲封的统帅马首是瞻!” 待于兴将大幅舆图缓缓展开,铺陈于案上。 宁修言凝视着错综复杂的地理形势,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手指轻轻一点图上。 “烦请英国公亲自率军,扼守荆州与梁州之间的咽喉要道,至于是否发起攻势,则请英国公根据形势自行决断。想来沙场之事,英国公应当比小子更为精通!” “那你呢?”丁修好奇道。 一抹冷冽的笑意在宁修言唇边漾开,“小子就给他们好好上一课,什么叫兵不厌诈!” 丁修闻言,眉头不由自主地蹙成了一座小山。 “莫非镇远侯打算孤身犯险,深入敌后?倘若真是如此,本公仅需率领五千精兵,便能轻易切断他们的联系,至于其余人马,皆由你随意调遣!” 宁修言心中本欲推辞,但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未曾真正领兵征战过,此刻有英国公这等老将的援手,自是求之不得。 正所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又有何理由拒绝呢? 更何况,此行胜算并无十足的把握,万一兵力不足……他心中暗自思量,终是点了点头,接受了英国公的好意。 宁修言心中盘算已定,雍州之战,若要赢得漂亮,硬碰硬绝非上策。唯有行奇兵之道,攻其不备,速战速决,方能一鼓作气,将雍州军手到擒来! 一念及此,他转向英国公,神色坚定:“眼下我等与三州之军兵力虽有差异,但在我看来,雍州乃最易攻克之地。所以小子打算兵行险招,趁其不备拿下雍州军。而后传信国公,合力围剿梁州军,不知英国公意下如何?” 丁修闻言,轻轻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你是想诈开城门?” 宁修言悠然道:“山人自有妙算,英国公只需稳守关隘,余下的,便安心静待在下传来捷报便是。” 丁修闻言,亦不多做追究,毕竟隔墙有耳,难保没有耳目暗中窥探。 “雍州若顺利攻下,梁州之地便棘手了许多,强取豪夺只会适得其反,反增祸端。” 对于丁修的这番考量,其实宁修言心中也有疑虑,但事已至此,容不得自己优柔寡断,当即拍板定案:“无妨,梁州之事且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先拿下雍州,至于其他的……见招拆招便是!” “你打算何时起程?” 宁修言神秘一笑,“都说了兵贵神速,自然是越快越好,小子打算即刻起程,只不过走之前还得喊魏天生来一趟!” 望着魏天生等人离去的背影,贾世文面露担忧道:“国公爷,这镇远侯此计当真可行?若是……” 丁修没有答话,而是对他吩咐道:“去,看看文武到哪儿了,若是进城了便直接让他们跟在小家伙后面,万不能拖他后腿,此举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之地,务必要紧跟那小子的步伐,算了,你亲自和文武走一趟,一应调遣由你指挥!” “末将明白!” “这小子当真是有点意思,连用兵都变得这般诡异莫测,与之前求稳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当夜幕悄然落下,一队人马狼狈不堪地逃到了雍州城外。 “快,开门,开门!” “何人?” 魏天生抬起头道:“是我,魏天生!” 城楼上的士卒纳闷不已,但还是公事公办道:“魏千总稍后,我等需向吴庆祥吴参将禀报!” 很快,城门上探出一颗脑袋沉声道:“乌奎呢?” 魏天生略带凄凉道:“乌将军中了埋伏已经命丧扶风郡了,我等拼了命才从那儿逃出来的!” 闻言,吴庆祥心中一沉,看向底下之人多了几分警惕之心! 然而不等他开口,魏天生再度焦急地催促道:“吴参将,还请速速开门,我等身后还有追兵,前因后果容末将进城后细禀!” 正在吴庆祥犹豫不决是否要开城门之时,却忽听不远处传来沉重的马蹄声,又瞧见城下雍州军狼狈的模样。 当即心中一紧,厉声道:“速开城门,放他们入城!” “喏!” 待魏天生等人安然无恙的入了雍州城,大门瞬间紧闭,沉闷的号角声顷刻间响起。 顿时雍州大营炸开了锅,无数士卒手忙脚乱地穿上甲胄飞快地跑出营帐外集合! 眼见着雍州大门紧闭,门外数千人马没有多做停留,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而去。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弄成这样?”吴庆祥皱眉看着魏天生甲胄上斑斑血迹疑惑道。 而本想借机动手的魏天生在看到无数兵马纷涌而至,顿时收起了心思,一脸苦涩道:“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让宁修言那厮有了准备,抢先一步占据了扶风郡,我等不知情下,一入郡内便中了埋伏,乌将军命我等拼命突围,可他却被宁修言带人围住,四千多人就只剩下我们跑了回来!” 而此时一名膀大腰圆,身着虎头甲的将领赶至二人身前,一双虎目瞪的如铜铃般大小! “何事吹号?” 一见来人是雍州军的参领,孔克敌,吴庆祥当即抱拳行礼。 随即便将魏天生所言又复述一遍,听得孔克敌眉头直皱。 “罢了,先随本将回营,将此事禀报给统帅大人,由他来定夺!” 恰在此时,城头上忽然响起一名士卒的惊慌声! “吴参将,不好了,城外有数万兵马前来攻城了!” 一听这话,孔克敌与吴庆祥心中均是一沉,还来不及开口,便见魏天生故作愤慨上前道:“二位将军,还请允许末将领兵出战,替乌将军报仇!” 第75章 计划有变 闻听此言,孔克敌瞪眼呵斥一声。 “胡闹!” 但随即也明白魏天生是想替乌奎报仇心切。 于是,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缓缓言道:“你等中了埋伏身受重伤,能一路逃回来已是不易,此时不是意气用事之时,如今本将在此,你等安心回营养伤便是!且回去后,将此事原委禀报统帅大人,由他定夺。本将今日倒是要瞧瞧,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来挑衅我雍州军的威严!” 魏天生还想说什么,突觉身后大氅被人暗中轻轻一拽,瞬间心领神会,连忙抱拳行礼道:“如此,末将便先行告退,回营静候孔将军凯旋而归!” “嗯,去吧!”孔克敌微微颔首,目光中透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 当目送那两千余名垂头丧气的士卒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后,孔克敌的面容转而变得格外严峻,低沉的嗓音在夜风中回荡。 “随本将,登城楼!” 踏上城楼的瞬间,即便是孔克敌这样久经沙场的将领,也不免在摇曳不定的微弱火光下,心头猛地一颤。 或许是因为夜色太过浓重,宛如墨汁倾泻,城外此刻被一片深沉的黑幕紧紧包裹,仿佛是无边的黑暗深渊,无声无息间侵蚀着人心,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来者何人?” 就在这沉闷压抑的氛围达到顶点之时,阵前猛然间有一骑骏马破暗而出,马上之人的声音划破夜空,清晰而有力,带着不容小觑的威严。 “本将丁文武,尔等乱臣贼子,还不速速打开城门投降!陛下仁慈,定会赐予尔等一条生路!” 听到丁文武这三个字时,孔克敌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丁文武的现身,暗示着英国公丁修理应同在此地,然而,眼前唯有丁文武的身影,丁修却如晨雾般消散无踪,引人揣测。 莫非他坐镇中枢,运筹帷幄? 抑或是已疾驰梁州,另有图谋? 孔克敌不敢妄自揣测,心中涟漪四起,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对吴庆祥低喝道:“速速通报统帅,事情有变,不可延误!” 吴庆祥见孔克敌神色凝重,前所未见,心中亦是警钟大作,二话不说,便命人向大营疾驰传递消息。 “荒谬!我雍州军数十载如一日,屹立于此,将东胡蛮夷拒之雍州城外。即便此刻,仍有近两千士卒,坚守边疆,恪尽职守。丁小公爷这句乱臣贼子本将以及一众雍州将士皆是担待不起!” 听到这话,丁文武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本将军既然亲自率军至此,自然是奉了陛下的诏令前来。你竟还敢欲盖弥彰,难道真把本将军当成了懵懂无知的孩童吗?倘若你等问心无愧,何不干脆利落打开城门,迎接我等入内一探究竟?” 面对丁文武咄咄逼人的气势,孔克敌心中暗叫棘手,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不吭不卑道:“丁小公爷言重了,你我同属军中之人,理应深知军令如山。没有陛下明文诏令,我等断不敢擅自开启城门,放任何人等入内。当然,若小公爷非要进城不可,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需出示陛下手谕,我等自会打开城门恭迎丁小公爷入城!” 见状,丁文武冷笑一声:“巧言令色,今日这雍州城的大门,你愿开则开,若是不愿,本将军便亲手凿开它!此番前来,本就是为了将你等这些犯上作乱的奸佞之徒一网打尽!” 眼见即将撕破脸,孔克敌亦不愿再与丁文武虚以委蛇,他眼神一凛,语气中满含讽刺。 “小兔崽子,念在英国公的为人上,本将始终对你言辞敬重,未曾有丝毫轻慢。而今,你却左一个乱臣贼子,右一个奸佞之徒,真当我孔克敌是泥塑的菩萨,任由你肆意诋毁吗?” 丁文武面露轻蔑,只见其手中寒星戟,戟身修长,折射月光,犹如寒星闪烁,隔空遥指孔克敌。 “莫要嘴上叫嚣,若真有胆量,可敢出城与本将军一战!” 面对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即便是那性情温和如泥塑的菩萨,恐怕也要怒发冲冠,更遑论本就是战场上以一当百的猛将孔克敌。 听闻此言,孔克敌怒目圆睁,即刻抽刀在手,意欲出城与那丁文武一较高下,更是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斩杀了这口出狂言的小子。 好在吴庆祥尚存理智,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拦在孔克敌身前,苦口婆心地劝阻。 “孔将军息怒,万勿落入敌军设下的激将之计。我军新近受挫,士气尚未完全恢复,反观敌军,正值士气高昂之际。论及兵力,除去边疆守卫的两千精兵,雍州城内可调遣之兵不过六千有余。而末将细细观之,丁文武阵势浩大,人数至少在万人之上,我军与之相较,兵力悬殊,此时若贸然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唯有依托坚城,固守待援,方为上策。” 在吴庆祥的一番苦心劝阻下,孔克敌总算是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落入那小子的阴谋诡计同时,心中对他也产生了几分怨恨。 眼见诱敌之计未能得逞,丁文武心中虽有一丝惋惜掠过,但却并未因此而沮丧。 毕竟,这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念头,成功了固然可喜,即便是对方如今这般坚守不出,于他而言也无伤大雅。 总之,此番行动的关键一环并不在于他这。 想到这里,久不见城内动静的丁文武心中微感疑惑,遂悄悄靠近贾世文身旁,压低声音道:“贾叔,宁修言那小子的计划能行吗?为何至今城内还毫无动静?” 贾世文也顿感诧异,但转念一想,战场之上,风云莫测,诸多变故往往超乎预料,难以循规蹈矩。 既然宁修言迟迟未发信号,这其中必有蹊跷,或是计划之中横生突变,迫使他不得不做出调整,为今之计只有寄希望于宁修言不会出差池才好。 第76章 夜袭 另一边,原本径直走向雍州军大营的魏天生等人却骤然停住脚步。 在他们身后,伪装成普通士卒的宁修言,眼神机敏地扫视着四周,低语道:“如今计划有变,本侯见先前那名参领所带队伍约莫千人,天生可知此刻雍州大营之内,还余多少兵力?” 魏天生闻言,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压低声音。 除去镇守边疆的两千精兵,此时营内应当不足五千之数! “不足五千吗?” 宁修言轻声重复,片刻之后,他的目光穿透层层迷雾,坚定地投向了远方,沉声布置道:“待会儿本侯会随天生一同进入帅帐,廖忠你领兵控制住营门附近的守营士卒,不论生死,但务必确保,不能走脱一人!” “喏!” 接着,宁修言的目光转向陆景云、于兴、于明、齐山四人,声音冷冽如寒风穿林。 “你们四个随本侯充作天生的贴身护卫,待天生踏入帅帐之时,寻找机会出手,斩落营帐外所有亲卫!” “属下明白!” 言及此处,宁修言略作停顿,目光最终定格在莫昶业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莫昶业,你的职责最为艰巨。营内巡夜之卒众多,一旦我等动手,你需即刻行动,以雷霆之势镇压所有雍州巡卒,不容有丝毫延误!三声弃械不杀后,若还有胆敢持兵刃者,一律戮之!” 莫昶业闻言,神色凝重而坚定,拱手道:“侯爷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 “所有人记着,此战除去我等几人外,其余人等皆以莫昶业马首是瞻,本侯不论你是御林军亦或是白羽卫,谁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即便本侯命悬一线,亦要亲手斩了那失职之人,绝不姑息!尔等可都听清楚了?” “喏!” 深夜,漆黑如墨的天幕上,几颗稀疏的星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连它们也畏惧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卷起阵阵黄沙,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夜袭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前方,雍州大营的轮廓渐渐清晰,微弱的火光在帐篷间闪烁,映照出士卒巡逻的身影。 当脚步终于跨过雍州军那沉重的营门时,一股无形的紧张氛围犹如实体般弥漫于空气之中,紧紧缠绕着每个人的心弦。 众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几乎要跃出胸膛,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谨慎,生怕被守营的士卒看出端倪。 “见过魏千总!” 一声突兀的问候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不少本就处于精神紧绷状态的将士们本能地伸手握住了刀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见状,守营的将士们立刻摆出防御姿态,提高了嗓音,厉声喝问道:“你等做什么?” 那声音洪亮如钟,穿透了夜色,引得周围巡夜的士卒也不由自主地投来好奇的目光。 魏天生见状,连忙摆手示意,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诸位莫慌,莫慌!” 正当宁修言心中暗自盘算,是否即将不得不诉诸武力之际,一阵略带玩味的轻笑声悠然响起,穿透了夜色的沉寂。 “哟,这不是咱们英勇的魏千总嘛!” 魏天生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迎向那位缓缓步入光影之中的身影,解释道:“乌奎将军战死,我等历经一番苦战,方从扶风郡的围追堵截中脱身而出,兄弟们身心俱疲,还望肖千总海涵!” 肖千总眉头轻轻一蹙,目光如炬,扫视过一圈因惊扰而略显慌乱的巡夜将士,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干什么?魏千总都不认识?还不都赶紧滚去巡夜去!” 随着肖千总的一声令下,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无形,两队巡夜将士匆匆整理好队形,各自回归岗位,夜色也再次恢复了它应有的宁静与深邃! 随即肖千总又看向魏天生面露狐疑道:“怎么回事?” 魏天生四下张望一番,这才小声凑上前道:“原先……” 趁着魏天生解释之际,廖忠等人借着人群的掩护,悄然摸到了守营士卒的身侧。 正当肖千总全神贯注地倾听之时,腹部猛然间传来一阵剧痛。他刚要张嘴呼喊,便被面目狰狞的魏天生捂住了嘴巴。 与此同时,其余的守营将士还沉浸在懵懂无知之中,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廖忠带领的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断了咽喉!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夺取营门的任务算是勉强落幕。 接下来只要不出岔子,一切按部就班便能如宁修言所设想一般。 随着众人散开,魏天生深呼一口气,心中暗自祈祷接下来的行动能够一切顺利,便领着宁修言几人朝着帅帐大步而去。 一名身披铠甲的亲卫猛地抽出腰间横刀,凌厉地挡住了魏天生的去路,沉声喝问:“何事?” 魏天生身形一顿,随即躬身行礼,“卑职魏天生,奉孔将军之命,特来向统帅大人禀报扶风郡之行的情况!” 亲卫眉头微皱,刚欲开口:“稍等,待我……” “不必了,直接放他进来。”一个威严而冷冽的声音打断了亲卫的话语,其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喏!”亲卫应声,迅速收刀让路。 临进帅帐前,魏天生瞥了一眼宁修言,厉声道:“你等好好在此守着,莫要与康统帅的亲卫起了冲突!” “喏!” 就在魏天生进去没多久,猛然爆发出康统帅愤怒摔杯的巨响,那震耳的声响仿佛要将帐内的空气撕裂。 “竖子卑鄙,真当我康腾信的雍州军是吃素的吗?” 突如其来的怒吼,如同惊雷般在营地中炸响,连门口的亲卫都不由自主地转身,目光齐齐投向那帅帐深处,满心疑惑与惊愕。 也正是这个时候,宁修言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即与其余四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趁着四名亲卫注意力被帅帐内的动静吸引,陆景云等人动作迅捷地抽出腰间匕首,一抹寒光闪过,精准无误地刺入了毫无防备的亲卫们的脖颈处,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几乎未激起一丝声响! 而莫昶业,自始至终都将注意力锁定在宁修言的一举一动上,目睹这一幕,立刻抽刀厉喝:“弃械不杀!” 随着莫昶业的一声震天响的怒吼,余下的两千勇士亦随之齐声呼应,犹如浪潮般汹涌。 “弃械不杀!” 这三声呐喊,宛若夜空中连续炸响的惊雷,令许多人的心胆俱裂。 而那些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的士卒,仍旧握着明晃晃的刀刃,茫然地在营中搜寻着那虚无缥缈的敌人。 就在这时,他们身旁的同袍却突然如脱缰野马般向他们狂奔而来。 士兵们刚欲开口询问缘由,只见皎洁的月光下,一缕白芒如闪电般掠过,紧接着,眼前便是一片猩红,那同袍已然浑身浴血,却仍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而去! 雍州军的惊呼声、混乱的脚步声瞬间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莫昶业率人如同鬼魅般穿梭在敌群之中,每一刀每一剑都精准无情,直取要害。 鲜血喷洒,顷刻间染红了夜色,雍州大营中弥漫起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宁修言心跳加速,脚下的步伐却更加坚定,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冲入了帅帐。 帅帐内,康腾信正一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宁修言如同死神般逼近,后者猛地一挥手,利刃划破空气,带着凛冽的寒风,直取他的咽喉。 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宁修言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刀刃划破肌肤的细微声响。 而康腾信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随着康腾信生命的终结,他的身躯轰然倒下,宁修言毫不犹豫地提起那颗仍旧瞪大双眼、满载不甘的头颅,大步流星地跨出帅帐之外。 他高举着康腾信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康腾信已死,放下武器者,可免一死!三息之后,凡手中仍握兵器者,格杀勿论!” 最先捕捉到这一震撼场景的是雍州军中的一名士卒,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如纸般苍白,手中的兵刃不由自主地滑落于地。 这一举动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迅速在军中蔓延开来,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直至整个雍州军队的士气与抵抗意志在瞬间土崩瓦解。 夜色依旧深沉,众人也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放松,他们知道唯有拿下孔克敌,雍州一战才算真正胜利! 第77章 山穷水复疑无路 镇压雍州军的行动,表面上看去行云流水,一帆风顺,实则暗潮汹涌,危机四伏。 每一步都仿佛在薄冰上行走,全凭老天爷垂怜,方能在营门处险之又险地避过暴露的厄运,其艰险程度,实非言语所能尽述! 然此间事了,接下来的目标便好似利箭在弦,直指那孔克敌! 但雍州城门守卫森严,士卒少说也有千人,而孔克敌更是稳坐城头,居高临下,犹如猛虎盘踞,使得这雍州城头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即便倾尽麾下所有兵力,以人海战术强攻,恐怕也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方能拿下雍州城头! 况且刚刚才镇压了雍州大营数千将士,此刻尚需兵力镇守在此,以防生变,否则稍有差池便会满盘皆输。 若是最后迫不得已选择强攻,万一城头处战况胶着,久攻不下,有漏网之鱼趁机潜回通风报信,到那个时候恐前门拒虎,后门又遭狼袭,令局势更加是雪上加霜! 宁修言想到这里,不禁眉头紧锁,心中似有千斤重担。 而如今之计唯有设法打开城门迎城外龙骧军入城,里应外合方能解此燃眉之急。 但如此一来便又陷入了死循环之中,该如何才能拿下有孔克敌坐镇的雍州城头呢? 正低眉思索之间,忽见廖忠脸色阴沉地押着一名雍州士卒,匆忙来到宁修言面前。 “侯爷,这是孔克敌派来大营传令之人,被我等拿下了!” 望着眼前一脸惊惧的士卒,宁修言强行挤出一抹自认为和煦的笑容,对他柔声细语道:“这位兄弟,孔参领托你带回什么口信?” 殊不知,此刻宁修言的身上,康腾信的血迹尚未干涸,斑驳点点,在这幽深的夜色下,借着微弱的火光映照,更添了几分阴森之气,整个人看上去犹如阴间厉鬼重返人间一般。 那模样,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眼见着那名士卒如同受惊的鹌鹑,全身战栗,牙关紧咬,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宁修言的眉头轻轻蹙起。 廖忠见状,二话不说一脚踹了上去,怒喝之声随之响起。 “侯爷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是再闭口不言……” 话未说完,便听“噌”的一声,一抹寒芒如幽灵般掠过夜空,眨眼间廖忠腰间的佩刀便搭在了士卒的脖颈处,低声威胁道:“再不说话,本将宰了你!” 本就处于极度恐惧之中的士卒,此刻哪里还经得起两位满身煞气、眼神凌厉的汉子恐吓,心中的恐惧更是如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他淹没。 当下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城楼处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待士卒颤颤巍巍的勉强叙述完后,宁修言皱着眉便挥了挥手,一旁的白羽卫便一左一右架起那人拖向夜色深处。 夜空中,那人惊恐求饶之声如泣如诉,回荡不绝。 回过神来的宁修言连忙开口:“把他同雍州军关押在一起!本侯可没说让你们宰了他!” 两名白羽卫一愣,随即又将那人往反方向拖去。 目睹此景,宁修言纳闷地将目光转向莫昶业,“白羽卫哪儿来的那么大杀性?” 闻听此言,莫昶业愣了愣神,随即颇为无奈的苦笑道:“属下待会儿一定好好管教他们!” 但心里却不免腹诽道:哪儿来的杀性?这不得好好问问侯爷您吗? 以往这群人虽说是拱卫京都,但归根究底不过是群没尝过鲜血的狼崽子,如今跟着您也算是开过荤了,现在您反倒问起我来了,这让我从何说起? 不过腹诽归腹诽,眼下正事要紧! 莫昶业压低嗓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侯爷,属下以为,不若我等借此机会一鼓作气直接冲向城头,顺势打开城门迎接丁小公爷入城如何?” 宁修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上嘴唇下嘴唇这么一碰,可知要死多少兄弟?” 不等莫昶业开口,宁修言继而又道:“先不说别的,就单单咱们这么多人若贸然冲锋,城楼上的弓箭手一轮齐射,你且算算,还有几人能够安然无恙?更别说城门处有重兵把守,眼下丁文武在城外叫嚣,孔克敌对城门处必然严防死守,你的提议在我看来,与送人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廖忠也是十分赞同宁修言的想法,点了点头开口道:“侯爷所言甚是,况且我等还需分出人手看守雍州大营数千人,如此一来,能赶往城楼处的也仅仅约莫千人,倘若真如莫兄弟所言,只怕是还未靠近大门,人就死的差不多了!” 陆景云适时的插话进来,声音中带着一抹决绝。 “侯爷,要不我同于兴他们三人找个机会将孔克敌宰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魏天生恰巧也来到了宁修言等人身边,听闻此言,连忙出声阻拦。 “此计万万行不通,孔参领绝不似一般将领,别的不敢说,末将曾亲眼目睹他孤身一人力战东胡三王而不落下风,甚至将那三人压制得毫无招架之力。这等武艺与胆略,世间罕见,称他为雍州第一猛将也不为过!” 而听到这话的宁修言,心中又是一沉! 这他妈是哪儿冒出来的丧彪? 孔克敌这名字他爹娘当真没有取错! 一时间气氛再度凝固,众人面面相觑,均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盯着一旁篝火里的木柴噼啪作响愣愣出神。 眼瞅着几个大老爷们坐在一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宁修言无语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行了,别想了,等咱们想出来法子,天都亮了!” 莫昶业不明所以,追问道:“那侯爷你干嘛去?” “我?我去跟孔克敌求饶去!你去吗?” “真的?那我也去!” “你去你二大爷,滚滚滚!” 眼见着莫昶业还想再说什么,地上的廖忠拉了拉他的袖口叹了口气道:“莫兄弟,你是真听不出来侯爷在赌气啊?” “啊?我以为侯爷是认真的!” 闻听此言,场中所有人都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莫昶业,搞得后者羞愧不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78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夜幕深沉,雍州大营被一层淡淡的月色轻抚,宁修言独自徘徊其间,心中莫名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奈与沉默。 即便是这深秋时节的寒风刺骨,也比不上莫昶业那番愚蠢言辞所带来的心寒。 雍州城近在咫尺,本以为只要拿下城头便可大功告成。 谁想到半路杀出个勇猛无双的武将,犹如吕布再世,令局势陡生变数。 “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了,真是晦气!” 宁修言轻声哀叹,脚下的石子无辜地成了他情绪的宣泄口,被他一脚轻轻踢开,骨碌碌地滚向暗处。 冲城之策,显然并非明智之举。 但若假借传令兵之口,遣兵驰援,人手之困又成了棘手难题。 兵少则恐孔克敌与吴庆祥心生疑虑,兵多则担心雍州大营数千将士或有异心,一旦他们趁机反水,只怕会腹背受敌! 届时,雍州能不能拿下尚属小事,若逼得对方放手一搏,一旦三州之地提前起事,到时候大夏战火蔓延,生灵荼毒,自己可就成了这千古罪人了! 宁修言左思右想,百般无奈,只得半蹲着身子,在地上胡乱涂画。 可忽然,他心中陡然冒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觉着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 一念之间,万千思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宁修言内心深处竟隐隐觉得,自己这突发奇想的计策,较之其他法子更为实际些。 此计虽太过冒险,但只要步步为营,执行得当,定能让敌人措手不及,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况且只要丁文武的凤鸣军与陈巍廷的龙骧军能够顺利入城,那点危险不足为惧! 念及此处,宁修言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霍然起身,步伐匆匆地迈向聚在一起的众人。 “你们觉着本侯这个办法如何?” 说着便将心中所想尽数道出。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有的蹙眉沉思,有的目光闪烁,显然是在衡量宁修言口中计划的可行性。 “侯爷之策,诚然妙绝,只是细思之下,未免略显激进!” 魏天生眉宇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慎重。 “是啊,一旦计划有失,我等岂不反陷囹圄,成了他人的瓮中之鳖?”廖忠亦是满面忧色,附和道。 唯独莫昶业倒是与二人想法相左。 “我倒是觉着侯爷这法子好,一来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猝不及防之下,胜算已添几分!二来凭凤鸣、龙骧两军之神速,只要我等能坚守十息,两军必能如猛虎下山,直抵城门!况且,即便是千人对峙,十息之间,难不成还能将我等屠戮殆尽?” 莫昶业言之凿凿,听得魏天生与廖忠心中也是泛起了一丝涟漪! 是啊,十息不过眨眼的功夫,难不成孔克敌还能将自己这边都杀完了? 饶是站在那儿让他们砍杀,也没这么大本事吧? 见几人神色间流露出迟疑,宁修言也不想拖了,反正横竖都没其他法子,自己若是再犹豫不决,岂不违背了兵贵神速的初衷。 想到这,宁修言当机立断,沉声下令。 “便依本侯之前所言,即刻传令下去,令所有人在临行前务必将雍州军牢牢捆绑在此,廖忠,你率五百御林军镇守此地,若有宵小之辈胆敢心怀不轨,一律格杀勿论。若真难以抵挡,便立即向城门方向撤退,不可恋战!” 廖忠一咬牙抱拳道:“末将领命!” 顿了顿,宁修言环视一圈,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所有人按本侯计划即刻出营“驰援”孔参领!” “喏!” 城头之上,孔克敌目光如炬,穿透重重喧嚣,锁定在丁文武的身上,其声中蕴含的怒意,犹如暗潮汹涌,愈发难以遏制。 “大营那边,怎的还未有援兵踪影?” 吴庆祥也是眉头紧锁道:“想来康统帅应当是在分析战局,故而才……”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伴随着传令兵的高呼:“报——大营方向,有近两千精兵正火速驰援!” 话音刚落,便听见甲胄碰撞之声,二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彼此眼中皆是闪过一抹欣喜之色。 然而当看见登上城楼之人竟是先前回营养伤的魏天生,孔克敌眼中的光芒瞬间凝滞,一抹疑惑悄然爬上眉梢。 “怎么是你?本将不是让你回应好生休息了吗?” 魏天生的眼眸深处,闪烁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悲凉。 “孔参领恕罪,实在是末将心有不甘,这才同康统帅立下军令状,领着兄弟们前来驰援,想要为乌将军报仇雪恨!” 吴庆祥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简直是胡闹!你等刚遭挫败,士气低落,此刻又如何能与敌人正面抗衡?更何况,我军兵力本就远不及丁文武之众,当前最佳策略应是依托城池固守,以待时机。怎可轻率出城,主动迎敌!” 孔克敌略一犹豫,不过还是赞同了吴庆祥所言,毕竟对方能一路打入雍州城,怕是沿途所经过的郡县皆是被收服,若是雍州城失守,自己等人将再无容身之处! 未曾想,魏天生虎目含泪,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 “孔参领、吴参将,乌将军为我等袍泽断后而亡,眼下,城外敌军嚣张跋扈,挑衅之声不绝于耳,我等心中怒火中烧,怨恨难平,即便粉身碎骨,亦不愿屈辱偷生!还请两位将军成全,末将只需带八百人与那贼军正面斗阵!届时,烦请二位将军坐镇城头,为末将压阵助威。倘若战事不利,末将必当退回城中。但若能侥幸斩杀那丁文武,即便是搭上末将这条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孔克敌闻言,神色微变,一时之间竟有些踌躇不决:“这……” 诚然,与吴庆祥相比,他更偏向于下场与丁文武厮杀,但吴庆祥所言也不无道理。 一边是感性,一边是理智,令孔克敌纠结万分! 眼见孔克敌意有所动,魏天生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猛地一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其声之悲壮,仿佛能穿透云霄,直击人心最柔软之处。 “恳请二位将军成全!” 这一幕,宛如精心编排的戏剧开场。 魏天生的悲鸣在空旷的城头回荡,激起层层共鸣。 紧随其后,那随他一同前来驰援的千余士卒,亦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声音汇聚成一股不可忽视的洪流,悲壮而坚定。 “请孔参领、吴参将成全!” 事已至此,吴庆祥心中已然明了,任何形式的强行阻拦,只会在这群铁血男儿心中种下嫌隙的种子。 于是,他稍作思索,眼神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转而向孔克敌轻声献策,试图在大势所趋之下找到一条既不失原则又能凝聚人心的出路。 “想来天生也是性情中人,既如此,不如我等成全了他便是,只不过此事还需细细谋划一番,不知孔参领意下如何?” 孔克敌一听,自是满心欢喜,连忙接口:“依你之见呢?” 吴庆祥略一沉吟,缓缓言道:“我方与丁文武兵力悬殊,唯有斗阵一途最为稳妥,眼下丁文武口出狂言要孔参领出城与其一战,我们不妨借此机会,让魏天生前去迎战,一来,若是赢了,能扬参领之威,二来,即便天生力有不逮,有着我等城头掩护也能安然撤回城中,孔参领以为如何?” 孔克敌知道论脑子自己不如吴庆祥,故而大手一挥豪迈道:“就按吴参将的计划来!” 随即又对魏天生道:“本将念你忠义,这才与吴参将许你出战,此战无论如何都要拿下丁文武,你可有把握?” 魏天生当即抱起,目光坚定道:“还请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辜负将军期望!势必于阵前斩杀了丁文武!” “好!不愧是我雍州儿郎,那便去吧!” “喏!” 第79章 兵不厌诈 得到孔克敌的军令,魏天生胸中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激动之情。 这么一来既能名正言顺的让雍州城门大开,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瓦解固若金汤的城门防御,这般神机妙算,怕是仙人来了也不过如此! 眼前最为棘手的一环已然迎刃而解,余下之事也就不足为虑了! 然而,话虽如此,可尚有一难关横亘眼前,那便是该如何将此消息巧妙地传递给城下的丁文武。 不,应当说是传递给陈巍廷更为恰当! 毕竟丁文武不识得自己,只有陈巍廷是知道自己已然投诚的,况且侯爷此计也需要陈巍廷的鼎力相助方能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雍州城! 正当他绞尽脑汁之际,忽闻城下再度传来叫阵之声。 “孔克敌,本将听闻你曾以一敌三,力克东胡三王,如今怎的只知龟缩城中?难不成是怕了?” 闻听此言,魏天生眼神陡地一亮,故作怒不可遏的模样,大步流星迈向城头边缘,猛地抽出腰间佩刀,锋利的刀刃直指城楼下傲然挺立的丁文武。 “放肆,孔参领的勇武你等凡夫俗子噬脐何及也?本将魏天生,待本将下去必将你这黄口小儿斩于阵前!” 丁文武剑眉如锋,眼中寒光闪烁,手中寒星戟轻轻一旋,枪花绚烂,随即单手轻抬,语气中满是挑衅的意味。 “那便下来,让本将军瞧瞧你的斤两!” “好!本将这就下来与你一战,另外,告诉陈巍廷,让他洗干净脖子乖乖候着,待本将下去先斩了你,再去取他陈巍廷的项上人头,替死去的乌奎将军报仇雪恨!” 言罢,魏天生告别孔克敌与吴庆祥二人,便领命朝着早已等待在城门处的宁修言等人而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陈巍廷听到“魏天生”三字,心头不由的一振,再联想宁修言之前所言,一个精妙绝伦、连他自己都不禁暗暗称奇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悄然浮现。 当即一夹马腹,趋前几步对着丁文武耳语。 “小公爷,切莫将此事放在心上。此番定是侯爷的谋划,想来他们欲借此计诱使雍州城门大开。届时,只需等城门大开之时,我等配合魏天生一路长驱直入,便可轻而易举地拿下雍州军!” 贾世文略有狐疑地看向陈巍廷:“你怎知这是镇远侯的计策?” 在贾世文看来,这与先前在扶风郡商议的谋划略有出入,很难不担心这是敌方设下的圈套! 陈巍廷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缓缓言道:“斩乌奎者,实乃侯爷也,非末将之功。魏天生对此事心知肚明,他故意言差,想来意在借此机会,暗中传递消息与我等。” “原来如此!”贾世文恍然大悟。 随即,他转向陈巍廷,语气坚定道:“既如此,我等便依原定之计行事!” “喏!” 随着两人计议落定,丁文武一马当先,驰至城门之下,一杆寒星戟猛地插入地面,静待魏天生的身影穿越那扇沉重的城门。 与此同时,陈巍廷与贾世文已将帅令迅速传达至两军,只等雍州城门大开之际,万千将士便会紧随丁文武的脚步杀入雍州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似一块又一块的巨石压在众人心头。 正当众人屏息凝神,死死盯着那扇沉重的城门之际,一声“吱呀”的闷响,让陈巍廷等人的神经瞬间如弓弦般绷紧到了极致,耳边几乎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士卒们各自握紧手中的兵器,指节也因用力而泛起一抹惨白,一切都在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眼看城门已经打开三分之二,宁修言此刻心里更是紧张无比。 胯下战马似是感受到了主人此刻的心急如焚,不停地踏着马蹄打着响鼻,有股跃跃欲试的冲动。 而唯有宁修言清楚,眼下还不是时候,只有等大门彻底敞开之时,方才是两军压纛前倾之际。 若是此时急功近利,恐怕会功亏一篑! 眼见大门就要彻底敞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急促的怒吼声伴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 “关上城门,这是圈套,关上城……” 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莫昶业脸色一沉,迅速挽弓搭箭,射向来人,那道人影还未赶到近前便坠落下马。 虽拼死传递了消息,但也为时晚矣。 尚未反应过来的城门守卫顿时愣在原地,而宁修言却是拔刀高喝:“杀!” 一时间,无数白羽卫与御林军纷纷抽刀压向城门处见人就砍。 而在城楼处的孔克敌与吴庆祥瞬间反应过来,魏天生投敌了,当即抽刀领着一队人马向着城门处杀去。 见到这一幕,丁文武明白宁修言的计策出了纰漏,随即拔起寒星戟,一人一马冲向雍州城门附近。 贾世文见状,即刻命人擂鼓,全军跟随丁文武势必要在对方关上城门前夺下雍州城。 此时双方都在争分夺秒,倘若城门来不及关上,雍州军便彻底完蛋了! 反之,则宁修言等人将孤立无援! 转眼间,城外战鼓骤响,如同怒涛拍岸,一浪高过一浪。 城门处战斗极为惨烈,刀光剑影伴随着血花四溅,每一次刀锋划过,必然伴随着双方将士的骨骼断裂和惨叫之声。 城头上的弓手拼尽全身力气,拉紧弓弦射向疾驰而来的龙骧军与凤鸣军,其余人则是趁机将一根根粗大的圆木从城墙上推下,试图阻挡两军前进的步伐! 孔克敌不愧是能一人敌三王的存在,单就是手中的一柄军刀眨眼间便已连取数人性命,每一刀都是入骨三分,足见力气之大。 而吴庆祥一边发号施令调遣士卒,一边暗中观察场中局势。 见一小兵模样的少年身边有着数人护在身前,当即就明白了他才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二话不说,立刻夺过身边之人的长弓,挽弓搭箭将箭头对准宁修言的同时冲着孔克敌高声怒喝:“孔将军,先杀此人,其余人等死守城门,务必将城门关上!” 突如其来的冷箭,让人猝不及防,不过好在吴庆祥开口的瞬间,陆景云等人便将目光牢牢锁在了其身上。 眼见箭矢飞来,陆景云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推开宁修言,反手斩断飞来的冷箭。 而这一声嘶吼,却也让孔克敌明白过来,当下面目狰狞地提刀直奔宁修言而来,沿途更是将前来阻挠的御林军与白羽卫悉数砍倒在地。 此刻,魏天生正在城门处拼命厮杀,如今自己身份已然暴露,想要首鼠两端必是不可能,而此战的成败全系在城门这里,故而他即便是想要回身救援宁修言也是不可能的!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迎接丁文武进城才是上策! 眼见丁文武已然近在咫尺,而身后孔克敌带来的骑兵已将城内众人冲散,偌大的城门处谁都自顾不暇。 魏天生随即高喝:“援军即将到来,所有人务必死守城门,莫要让他们冲进城洞!” 第80章 穷途末路 眼见孔克敌手提寒光闪闪的利刃,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朝着自己步步逼近。 宁修言绷直的心弦,此刻仿佛被一张无形之手猛然拨动。 饶是体内恐惧的本能想让他拔腿就跑,但心中十分清楚,若在此刻退缩,从今以后这一幕便会成为自己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往后莫说上阵杀敌了,怕是连战场都不敢上了。 而且,若是在此时退去,势必会令军心溃散! 如今双方比拼的就是一个气势,一旦士气低迷,便会兵败如山倒! 尽管孔克敌之名,在战场上能令东胡人闻之色变,但在宁修言心中,这份忌惮尚不足以成为他丢下士卒仓皇而逃的理由。 何况,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战场上不变的铁律。 一念及此,宁修言索性把心一横,战场杀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彼此都是血肉之躯,难不成他孔克敌还能刀枪不入? 真到了那个时候,即便自己身死,也得砍上他两刀! 于是宁修言猛地站起,当即抽出腰间佩刀,刀身反射着冷冽的光芒,仿佛也在回应着主人的决心。 紧接着,宁修言一咬舌尖,一股强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口腔。 这一痛,不仅唤醒了骨子里的凶意,更像是一剂肾上腺激素,让他在此刻彻底摒弃了恐惧与犹豫,只余下与孔克敌一决生死的决心。 没有一句废话,二人见面便是互拼一刀。 但从宁修言微微颤抖的虎口不难看出,论气力显然是孔克敌更胜一筹。 而显然对方也没想到这位看似白面小生的少年郎,竟然能与自己硬拼一刀不说,还仅仅是稍逊一筹。 但战场不是比武,孔克敌没有什么所谓的欣赏在内,要的便是你死我活! 当即抬脚踹向宁修言,后者侧身闪躲,避开这一脚的同时,一抹寒芒霎时间带着扑面而来的劲风自斜方劈下。 面对势大力沉的一刀,来不及躲闪的宁修言只得回手横刀,以左臂作为支点架在刀背上硬抗孔克敌的这一刀。 仅是一瞬,刀锋相撞,宁修言顿时矮了半个身形。 可不等他反应,刀身上再度传来一股巨力,顷刻间宁修言左臂猛地一沉,手中长刀擦着肩头的甲胄滑落向一旁。 正是这个时候,肩头突然传来刀锋入骨的疼痛。 宁修言还未来得及惨叫,便又觉伤口处似是被人撕裂一般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紧接着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 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古代将领相比,宁修言沙场拼杀的经验还是太过稀少了,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 即便是同乌奎相比,自己也不过是堪堪险胜一招,又如何能比得过这位一人便可力压东胡三王而喘不过气的军中猛将。 当砍翻雍州军前来救援的陆景云几人见状,顿时目眦欲裂,没有丝毫迟疑,怒吼一声便持刀杀向了孔克敌。 虽说几人武艺是江湖高手的级别,可在这两军对垒,千人厮杀的场面中,所谓的江湖高手不过是个笑话。 甚至远没有百战老兵来的勇猛,很多招式无法施展不说,还得分心堤防一旁的雍州军随时偷袭。 故而仅仅是交手两招,四人便在孔克敌大开大合的招式中被打了个口吐鲜血。 没了几人的横加阻拦,孔克敌随手抹去脸上的血迹,手中长刀刀尖拖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宛若索命厉鬼的狞笑声,向着宁修言缓缓飘去。 后者心中一沉,握紧手中的长刀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奈何便是没受伤之前自己与孔克敌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更遑论眼下身受重伤? 又如何是那军中猛人的一合之敌? 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被孔克敌打落手中的佩刀,接着便被其一脚踩在身下。 霎时间,宁修言嘴角溢出一抹鲜红的血液! “小家伙,你是少见能与本将硬拼一记还只是稍逊一筹之人,但阵前杀敌的经验还是太少了,倘若能多给你些时日,将来未必达不到本将的成就,只是可惜了!” 话音刚落,孔克敌手中长刀便被其反握在手,随即犹如吃人的恶鬼般对着宁修言低吼:“下去的时候记得告诉阎王爷,杀你的乃是雍州参领孔克敌!” 眼见刀尖即将没入胸膛,就连宁修言也觉着吾命休矣之际。 在这关键时刻,丁文武手持寒星戟赶到。 似是察觉出身后传来的杀意,孔克敌当机立断回身就是一刀。 不曾想虽是荡开了丁文武直刺而来的寒星戟,但整个人却是被其胯下战马的巨力撞得倒飞出去数米。 而这一撞显然令孔克敌受伤不轻,但更令他觉着雪上加霜的是,起身之后才发现,城门处的雍州军尽数被俘,就连吴庆祥也被一人押跪在地。 如今偌大的雍州军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的站在街道! 丁文武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孔克敌,略一沉吟开口道:“你乃百年难得一遇的虎将,本将做主,若你此刻愿放下兵器,弃暗投明,我英国公府可上述陈情,求陛下念在你镇守边疆有功的份上网开一面,允你在军中戴罪立功,从士卒做起,如何?” 谁料想,孔克敌轻啐一口,嘴角泛起一抹不屑之色。 “就凭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想收服本将?你爹丁修来了都不行,何况是你?” 而此刻孔克敌心里也清楚,先前拼死传信之人怕是整个雍州大营唯一能逃出来的人了,眼下康统帅怕也已是经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孔克敌望向宁修言沉声开口:“本将问你,康统帅……” 不等他说完,被陆景云等人搀扶起身的宁修言强忍剧痛率先开口:“死了!本侯杀的!” 孔克敌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自己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过还是低声道:“可有遭受折磨?” 宁修言不明所以,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曾,本侯一刀毙命!” “多谢!” 就在众人不解孔克敌这句多谢之意时,便见其缓缓褪下上身的甲胄,将内衬撕开缠在了刀柄与手掌之间。 随即长刀一指众人厉喝一声。 “本将乃雍州统帅康腾信麾下参领孔克敌,从军一十五年,斩东胡人头近百,今日誓死不降!谁敢与我一战?” 孔克敌只身一人对抗万余军势而面不改色,更是语如怒雷,惊得众人胯下战马嘶鸣着朝后倒退。 而丁文武眼中战意汹涌,正欲翻身下马与之一战,忽听无数弹弦之声响起,瞬间漫天箭雨覆盖在了孔克敌的上方。 丁文武见状当即怒目回头,却迎上贾世文那平静似水的眼眸。 “小公爷,这是沙场,不是演武场,在这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那么多惺惺相惜!” 言罢,便跟在莫昶业道身后,带着凤鸣军直奔雍州大营而去。 此刻,即便是宁修言也不得不承认贾世文所言在理。 单就凭孔克敌一身的本事,在场之人无一是其敌手。 丁文武上前与之比斗同送死无异,若是车轮战或许胜之不武,但亦不知要折了多少将士方能拿下他,唯有快刀斩乱麻才是当下最好的方式! “这便是战场吗?果然比史书上更加残酷!” 宁修言望着早已被射成筛子的孔克敌尸体露出一抹惋惜之情。 试问如果将孔克敌换作是自己,是否会有他那般以一敌百,誓死不降的气势? 想到这里,宁修言不免摇头苦笑,这世间哪儿来的那么多如果,无非是胜者王侯,败者寇罢了。 倘若二人身份互换,不见得自己会比他的死法好到哪儿去! 而此刻的廖忠等人,已经杀的精疲力尽,即便五百人堵在大营门口,仍是被一人逃了出去,身边的御林军人数更是已不足百人。 数千人哪儿是那么容易看管的,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侯爷,唯愿他们能够顺利拿下城头,而后腾出手来回援了! 就在廖忠等人被逼入绝境之际,沉重的马蹄声让两方人马心中均是一沉! 此刻,谁都希望来的是自己人。 可当凤字旗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那一刻,几家欢喜几家愁,廖忠心里的一块巨石总算是落了下来。 随即丢下手中长刀,傻笑着瘫坐在地! 而对面的雍州军却是被吓破了胆,纷纷放下手中武器,想要活命。 步兵打骑兵? 无异于是白日做梦! 可更令雍州军绝望的是,随着脸色阴沉的贾世文大手一挥,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在雍州大营内上演了。 等到凤鸣军冲杀了两个来回,场中已无一人能够站立,即便是还活着的雍州士卒也是躺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 见状,贾世文当即下令收兵,在廖忠目瞪口呆的眸光中留下了三千人打扫战场,自己则是又赶回丁文武的身边! 第81章 司隶卫 深夜,承誉殿内沈卿绾黛眉微蹙,翻看着手上的奏章,一张俏脸尽显寒霜。 而此刻出去承誉殿内的太监、宫女,殿下正跪着一人。 此人一身着装黑底白边,面上自双目之下覆着半张假面遮住口鼻。 “你的意思是齐江确实不知情?” “回陛下,臣不敢妄下判断,但从现有的证据来看,齐江对田福广犯上作乱一事应当是不知情的!” 一道分辨不出男女的嗓音自面具下传来。 沈卿绾微微颔首,合上奏章,声音柔和了些许。 “也罢,既不知情,朕便网开一面,只不过其御下不严,识人不明亦是他之过,故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番若他能活着离开梁州,这绣衣御史的位置仍旧是他的,待回京之后便先交由刑部收监好好敲打一番吧!” “喏!” 想了想,沈卿绾继而又道:“这几日京都城门处可有事发生?” “回陛下,据臣等暗中查探,期间并未有任何事情发生,只是李紫涵的生意倒是引起京都内诸多达官显贵的眼红,不少人明里暗里都想着将这买卖据为己有,所以这几日时常有人前往竹文轩以及各大香皂铺子闹事!” 闻听此言,沈卿绾冷笑不已。 “朕的钱袋子,他们还打上主意了?贪得无厌!” 转而似是想起什么,朱唇轻启:“这不过才短短数日,为何这般引人注目?” “回陛下,肥皂倒还好说,按照标价,四文钱一块,十文钱三块,寻常百姓倒也用得起,这等普通之物倒是没人眼馋,只是香皂的铺子与竹文轩铺前人满为患,其所售卖的香皂甚至半日不到就已倾售一空!眼下京都一皂难求,不少王公贵胄的后院之人已经出价至五两一块,仍无法得偿所愿!” 沈卿绾娇靥上满是错愕,她知道这东西会赚钱,也相信能赚不少钱,只是没想到能这么赚钱。 这东西出来之时,李紫涵很识趣的将第一批出产的香皂每种味道都挑选了一块觐献进宫,眼下还在自己浴房的架子上摆着。 但听到有人出如此高价,面上还是难掩震撼之色。 何况对于此物的制作之法沈卿绾也有所了解,实在是简单至极,且成本极低。 若不是此物制成后蕴含着淡淡香气,沈卿绾甚至都不会想用它。 猪油弄出来的东西涂在身上,能好到哪儿去? 可偏偏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用在身上能去除污垢不说,周身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很难不令女子着迷! 饶是一国之君的沈卿绾亦是如此,更何况是那些后宅的妇人? 如今看着皂荚一类的东西满眼尽是嫌弃之色! 想到这里,沈卿绾嘴角不由得勾勒起一抹醉人的弧度。 “这便是他口中的未来之物吗?倒是有几分本事!” 沈卿绾面上的笑容一闪而逝,转头对着底下之人开口。 “传令司隶卫,有关肥皂、香皂一事全权由你们接手负责,此事交由阏逢你来处理,只需将暗中打主意之人处理干净即可,至于其身后之人朕不方便出手,你等也无需露面,待到宁修言回来后让李紫涵告知与他,交由他来处理吧!” “臣明白!” “天宁军那边查的如何了?” 一提到这事儿,阏逢心中一沉,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启禀陛下,尚未有头绪!” 眼见沈卿绾俏脸愠怒,阏逢赶忙解释道:“陛下恕罪,非司隶卫不尽心,而是据说天宁军曾收到了密信,称镇远侯痴傻五年,而……而……” “嘭” 沈卿绾一拍龙案娇斥道:“说!” 此举让承誉殿内还在一旁伺候的众多宫女、太监慌忙跪伏在地,阏逢也是额头紧贴地面颤声道:“而陛下却对镇远侯不闻不问,适才引得天宁军心有不甘,加之有人故意刁难,天宁军中许多当年身负暗疾的年迈老卒得不到医治,故而才会……才会如此!这消息尚未查证,臣不敢妄言!” “好大的胆子,是谁下的令不许救治天宁军的?给朕彻查,让旎蒙、柔兆二人带三队司隶卫前往营州,朕允她们二人动用卫令,途中无论遇到之人是谁,但凡有证据证明与此事有关者,就地斩杀,以儆效尤!” “喏!” 陈恩却是微微皱眉,但他也知道此时不好当着阏逢的面去反驳沈卿绾的命令,否则便是压制皇权了。 与朝堂上的大臣不同,他们可以直言不讳的死谏,但自己不行。 纵使有先帝托孤之意,但终究是个宦官,无法干涉朝政。 待阏逢领命离开,陈恩这才缓缓出声:“陛下!” “陈公公何事?” 见其欲言又止,沈卿绾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挥了挥手,一众宫女、太监便纷纷离开了承誉殿。 见状,陈恩这才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此举操之过急了,司隶卫此时还不是显露人前的最佳时机,虽说缺少一个登台的机会,但事关天宁军,倘若一个处理不好,便会适得其反!” 沈卿绾嘴角轻笑:“陈公公放心便是,朕自有分寸,不然你以为朕为何不让大牛、二牛返回宁修言的身侧,而是让他们直接奔赴营州?” 陈恩略一思索便明白沈卿绾的用意。 “陛下是想重启天宁军?” “嗯,只是还不是时候,天宁军一事看似是在逼朕下决断,实则是针对宁修言,哪有那般巧合宁修言刚醒,天宁军就反了?幕后之人深知天宁军对朕和宁修言意味着什么,亦知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命人平叛只会好言相劝,而即便此举不成,亦能挑拨朕与宁修言的关系,使朕对宁修言心有忌惮,用心如此险恶绝非常人所为!” “所以陛下是想让司隶卫站在风尖浪口为天宁军顶住压力?” 沈卿绾微微颔首:“本想着再将司隶卫藏一段时日,可眼下绣衣卫的烂摊子还没处理好,加之朝中群臣对齐江心怀怨恨已久,怕是会引起联名弹劾,谁让齐江连手底下之人都看管不住,思来想去,加之朕如今手上无人合适处理此事,便顺势让司隶卫显露台前,用于震慑百官吧!免得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以为朕手中就绣衣卫这一张底牌!也好教他们安分些!” 第82章 郕国公 陈恩虽暗自点头,但面上还是略带一丝担忧。 “可陛下此举是否冒险了些?若是群臣见着多出一个司隶卫,心中惊惧之下,恐会联名上奏,请陛下撤裁绣衣卫,若是一旦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 与司隶卫相比,绣衣卫显然更加成熟,经验更为老道,而若是因为司隶卫从而撤裁了绣衣卫,对于皇权而言可以说是变相削弱,也是因小失大了! 沈卿绾嘴角轻蔑,望着承誉殿外的夜空娇笑道:“不会的,放心吧!司隶卫若是站在台前,自然会有一位合适的人选为他们顶在前面挡住压力,而这人朕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闻言,陈恩便不再多言,有些时候言多必失,也会引起女帝不满! 翌日清晨,本该晴空万里的京都上空,此刻却乌云密布,亦如幽静小院内,少年的内心。 少年望着眼前的棋盘举棋不定,一手捏着棋子,一手十分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宛若敲击在心脏之上,令人倍感压抑! 半晌,少年才幽幽转头,对着跪在地上的吴铭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宁修言不仅没有回京都,反而趁势领兵进了扶风郡,还配合陛下派去的凤鸣军将雍州大营几乎屠戮一空,顺势拿下了雍州?” 吴铭颤声道:“回公子的话,属下也是方才得到的消息!” “有趣,着实有趣得紧,没想到痴傻五年之人醒来之后倒是给本公子开了眼界!哈哈哈哈,当真是有趣至极!” 正巧此时青凤端着果子,身姿曼妙地走了进来。 见少年放声大笑,顺势跪趴在少年的腿边,娇声道:“公子难道就不生气?” “生气?为何要生气?人生便如这下棋,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方才是一盘好棋,否则岂不是索然无味?只不过本公子心中尚有一事不解!” “公子何事不解?” 揉了揉青凤的秀发,手中棋子缓缓落入盘中,这才将心中疑惑娓娓道来。 “以我对宁修言的了解,此人用兵极为谨慎,凡事都喜欢求稳,当年他手中的三万天宁军本该据守武宁关不出,待到先太子与老侯爷将北狄人诱进山谷,配合营州军从旁伏击,而他自己则是彻底断绝北狄人的退路,从而一鼓作气吃光楼烦骑兵!而当时的楼烦骑兵不过才堪堪两万人马,如此足以见得他用兵之谨慎,若无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出击!” 顿了顿,少年再度捏起一枚棋子,笑道:“若非他这般谨慎,本公子当年也不会以先太子与老侯爷为诱饵,给北狄人支了一招声东击西,让北狄残余兵力与楼烦骑兵合力演一出殊死一搏的戏码,从而乱了他的心神,令他贸然出关,也正因如此才能让楼烦骑兵将他的天宁军打得溃不成军,虽未能将其阵前斩杀,但也因此让他痴傻了五年!” 捏着棋子,少年眉头紧皱。 “只是令我想不明白的是,五年之后为何宁修言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本想着彻底将他留在荆州,奈何天不遂人愿,机缘巧合之下竟是让他碰上了纪元清,但以他的性子遇上三州之事绝不会在豫州落脚,这点倒与本公子所料一般无二,原以为他会就此返回京都,细细谋划一番再做打算!如此一来,本公子的谋划倒也不算落空!” 少年略带遗憾地看了眼门外,语气颇为惋惜。 “虽未能将他彻底留在荆州,但歪打正着之下也算是令他出师不利,从而打压了他崛起的势头,让这位少年成名的将军自此沦为朝中的笑柄,说不得一蹶不振也犹未可知!只是没曾想到他竟反其道而行,孤军深入不说,还以雷霆之势拿下了雍州!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本公子的预料之外!” 青凤闻言,面露狐疑,语气也不由得泛起一丝娇嗔。 “那宁修言不就是打乱了公子的谋划嘛!公子还平白无故送他一场泼天的功劳!说破天去公子此局还是败给了宁修言,稍逊一筹!” 少年哈哈大笑,轻弹了青凤的秀额,宠溺意味溢于言表。 “青凤啊,你可知想要赢下一盘棋并非是只有胜?能够逼着对方和棋,何尝不是一种不败?” “可少爷你才是被逼着和棋的那人啊!”青凤不解地望向少年。 “呵呵,谁跟你说本少爷才是被逼着和棋之人?” 随着话音落下,少年手中的白子也在此刻应声没入棋盘之中,恰是一盘和棋。 文德殿内,兵部尚书顾承渊望着龙椅上的女帝神色复杂,对于今早呈上来的战报,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当日京畿三大营悉数被调派出去,还是在一夜之间就被抽调一空,可身为兵部尚书的自己却是在第二日方才知晓此事,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可看到捷报的那一刻,顾承渊心里只觉五味杂陈! 微微叹息,还是横跨一步,恭声道:“陛下,臣有本要奏,今日凤鸣军传来战报,雍州已被英国公与镇远侯联手拿下,如今沈元年已潜逃出城,尚在全力搜捕之中!” “嗯,镇远侯此番初战告捷着实振奋人心,待他平安归来,朕定要犒赏三军将士!” 沈卿绾面容平静,但内心却极为开心,而与女帝有着相同心情的要数王茂清与墨青恬了。 宁修言的初战告捷意味着自己二人的嫡子也能混到些功劳。 别的不说,单就女帝先前许诺他们二人此番若是有功,自家孩子便可不用参与春闱,直接入六部从编撰做起。 这无异于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而二人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礼部尚书,只需稍加运作,便能让两个孩子扶摇直上,即便是达不到二人的成就,最差也能混个左侍郎致仕。 可偏偏总有一些人喜欢在这个时候添堵。 “陛下,臣以为此事有待商榷!” 沈卿绾面上顿时拂过一缕不悦,但很快便消失了。 “不知乔国公觉着此事有何不妥之处?” 乔鸿路,大夏为数不多的国公之一。 与英国公丁修早早卸甲归田不同,此人年近花甲却仍不愿远离朝堂,虽算不得喜好权势,但对于镇远侯府却有着深深的敌意。 无他,只因当年乔鸿路也是想要替自家儿子求娶自己的众人之一! 奈何郕国公虽勇猛不凡,但其家中两个儿子实在是令人一言难尽。 都说虎父无犬子,但这句话若是放在郕国公府,就显得尤为讽刺。 大儿子乔传英整日混迹江湖好似一个浪荡侠客,成天不着家,与一帮江湖上的狐朋狗友花天酒地。 二儿子乔传善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坏毛病,不是招猫逗狗,就是朝赌坊青楼里扔银子,要么就是与自家的婢女不清不楚,这等风流韵事早已传得京都人尽皆知。 此等传闻令比之郕国公府身份显贵之人瞧不上他家的两个儿子,而权势稍弱于他郕国公府之家,他乔鸿路是看也不看一眼。 以至于二人弱冠之年还没有京都哪家的名门闺秀愿与郕国公府结亲。 故而时至今日,郕国公府的两个儿子仍旧是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 如此一来,郕国公府也成了京都权贵圈内的笑柄,更有甚者以此来告诫自家子嗣,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第83章 幸灾乐祸 乔鸿路面容冷漠地横跨一步,向着沈卿绾恭敬一礼。 “陛下先前之言有失偏颇!” 沈卿绾尚未启唇便见其又道:“此次雍州之战大获全胜,非镇远侯之功,实乃陛下英明决断与英国公援军神速之果,方才能令镇远侯化险为夷!” 顿了顿,乔鸿路接着开口:“诚然,雍州之役,镇远侯或许有微末功绩,但相较于其擅自违抗诏令,改道而行之举,便不值一提,更兼三州之乱,至今未见确凿证据,便是不予镇远侯责罚,已是皇恩浩荡,又如何还能再对其有所嘉赏呢?” 未待沈卿绾启齿,王茂清与墨青恬二人便坐不住了! 宁修言若是无功,那自家儿子岂不是就更没功劳了? 九死一生拿命换来的军功,若给乔鸿路这么一搅和岂不是等于白干了? 明面上他看似是不给镇远侯嘉奖,实则是断送了两家人的前程! 要知道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茂清与墨青恬二人几近被吓得瘫软在地。 那可是他们二人的心头肉,纵是有些许瑕疵,但也远胜过郕国公府那两位逆子千百倍! 没有丝毫犹豫,王茂清当即横身出列,朝着沈卿绾躬身行礼。 “陛下,臣以为郕国公之言,纯属无稽之谈!” 沈卿绾闻言,面上不禁掠过一抹讶异,她未曾料到,此刻王茂清竟会毅然决然地站出来,与乔鸿路针锋相对。 随即饶有兴趣问道:“哦?不知王爱卿以为郕国公的哪句话不对?” “回陛下,臣以为,镇远侯若非遭遇不可预知之险,断不会轻易更改既定路线。此等变故,显然是遭遇了迫使他不得不调整行程的棘手之事,逼不得已之下才决定转向雍州,也正因其临危不乱,方才令麾下众人避免落入敌人圈套之中!镇远侯此番果断决策,恰是为其证明领兵有方!故而,镇远侯此行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若陛下仅犒赏三军而忽略了对镇远侯的嘉奖,恐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所以,微臣斗胆,请陛下嘉奖镇远侯,以安军心!” 乔鸿路闻言,脸色骤变,一双虎目猛地睁大,直视着王茂清,气势汹汹。 “王尚书可是觉着老夫在针对镇远侯府?” 王茂清面色淡然,语气不吭不卑道:“郕国公多虑了,本官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并非意有所指!” 而乔鸿路却在此时指着王茂清的鼻子怒气冲冲。 “老夫跟随先帝身边征战四方的时候,你等不过是一介白身,战场之事你又懂什么?” 王茂清一时语塞,面露窘态,却也不得不承认乔鸿路所言直击自己要害。 “先不论三州之乱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他宁修言也该及时返回京都,将此事上奏陛下圣裁,而不是独断专行,贪功冒进,领着六千人就敢深入虎穴,若非陛下圣明,连夜派遣英国公领兵驰援,他宁修言一旦被梁、荆二州合围便会彻底孤立无援,届时六千人马损失殆尽不说,还平白无故给人送去粮草补给,难不成王大人想要自家儿子同他宁修言一起陪葬不成?” 见王茂清被堵的哑口无言,乔鸿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如刃,缓缓扫过朝堂上的群臣。 “诸位大人,莫非记性不佳?想当年,若非宁修言急功近利,武宁关何以险些落入敌手,危在旦夕?而今……” 墨青恬适时开口打断了乔鸿路想要继续下去的话。 “郕国公此言未免有失公允,当年之事孰是孰非先帝早已明察秋毫,盖棺定论。今日所议之事,何必牵扯陈年往事?若是我等犬子不幸陷于危难,即便身死,那也是为国尽忠,亦是忠魂昭昭,死得其所。陛下念其忠勇,自当厚待我等遗老,而我等为人臣、为人父者,亦能因子女之英勇而荣耀加身,郕国公,以为然否?” 这番话,字里行间暗含机锋,即便是懵懂无知之人,也能品出几分弦外之音,更遑论这满朝的人精,又岂会不解其意? 要不说文人这张嘴堪比武将手中利刃呢,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闻言,乔鸿路霎时间老脸涨红,手指颤抖地指向面前二人,眼中怒火中烧。 “老夫不过是循事而论,你二人却这般胡搅蛮缠,含沙射影,难不成是以为老夫有意阻碍你等爱子的仕途坦荡?” “京都上下,谁人不晓郕国公清廉正直,胸怀国家,尤善发掘英才,委以军中要职,岂会对我等子嗣的成长之路设障?再者,我等后辈在雍州大捷中的微薄之功,相较于全局而言,实乃沧海一粟,不值一提,怕就怕郕国公……” 说到这里,王茂清故意一顿,言辞间留给群臣无限遐想。 而这番言辞无异于是将乔鸿路架在火上烤了。 若就此偃旗息鼓,难免落下个心虚胆怯的名声;可倘若紧咬着此事不放,又恐被人诟病别有企图。 一场唇枪舌剑的争执,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果不其然,乔鸿路猛地跨前一步,双目如炬,怒视着王茂清,声音低沉而有力。 “王茂清,你究竟是何居心?难道是在暗指老夫蓄意刁难镇远侯?见不得镇远侯立功?” 若是往日王茂清必不会与其争辩,甚至会袖手旁观,任由乔鸿路往宁修言身上泼脏水。 但雍州一事涉及自家儿子的前程,说不得也要争上一争! 故而其未被乔鸿路那逼人的气势所震慑,反倒是脖子一梗,毫不退缩地迎上了那双仿佛能吞噬人的目光,声音同样尖锐而坚定。 “本官可未曾有过此言!但文德殿内诸位大人心中自有公论!” 不给乔鸿路开口辩解的机会,王茂清的神情已转为戏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之色。 “郕国公与其在此与我们这些不懂战事之人争执不休,何不将心思多放在管教您那两个不争气的公子身上?我们两家的儿子即便是出身文官世家,亦敢于上战场,持刀与镇远侯并肩作战,生死相依!反观您家那两位,出身武将世家,整日里却只知道游手好闲,与一群酒肉朋友四处晃荡,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简直是辱没了门楣!” “王大人所言是极,郕国公有心管别人家的事儿,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家儿子,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也!” 墨青恬适时地插话进来,言语间同样不乏尖酸刻薄。 “够了!” 女帝娇斥之声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给朕闭嘴,这般吵闹成何体统?当朕的文德殿是闹市场吗?” 沈卿绾知道,倘若自己再不出面打断这场无休止的纷争,接下来指不定这三人还能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便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他们也能拿出来搅得朝堂不得安宁。 “陛下息怒!” 眼见女帝龙颜大怒,群臣皆惶恐不安,纷纷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喘一口。 而恰在此时,一名小太监自文德殿大门悄然步入,绕过群臣,轻手轻脚地靠近陈恩,附在其耳畔低语了几句。 陈恩微微颔首,以一个不易察觉的手势示意小太监退下,随即转身,压低声音对沈卿绾低语了几句。 沈卿绾秀眉轻蹙,眼神不经意间瞥向一旁静默不语的乔鸿路神色复杂。 思索良久方才幽幽一叹,缓缓开口。 “眼下纪元清已经在文德殿外等候传召,郕国公心系之事,也不用争论了!” 闻言,乔鸿路面庞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僵硬。 纪元清与沈元年这两个名字,于众多老臣而言,并不陌生。 先帝仁厚,当年为雍梁二王保留了一缕血脉,这在某些老臣心中,早已是半公开的秘密。 纪元清的到来,无疑为那三州风云添上了确凿的一笔,证明了三州之乱并非空穴来风。 反之,宁修言之决断,确有先见之明。 但如此一来,岂不意味着自己先前所言不过是一场笑话。 王茂清与墨青恬对视一眼,均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谁能想到打脸来得竟这般快! 第84章 陛下之福! 随着陈恩那尖锐而略带威严的传唤声在空旷的文德殿内回荡,两道身影循声步入,一前一后,步伐稳健。 “草民纪元清,叩见陛下!” “臣,绣衣卫总旗魏福,参见陛下!” 此刻,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沈卿绾,目光温柔而又复杂地落在了纪元清伏地的身影上。 一抹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情,悄然爬上了她精致的容颜。 想当初纪元清降世之时,自己尚是稚嫩孩童,随父皇一同前往雍州祝贺。 那时的他,还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纯真无邪。 而今岁月如梭,再相见,他已成长为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更是成为了雍王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 不得不承认,观其面相倒是与雍王有着几分神似之处! 见沈卿绾久久不语,似是怀念过往,陈恩立刻悄声轻咳提醒。 回过神来的沈卿绾连忙开口:“免礼!” “谢陛下!” “谢陛下!” 略一沉吟,沈卿绾便柔声开口:“对于雍州一事,你二人可有什么想要说的?” 魏福噤若寒蝉,只是默默立于纪元清身后,不敢妄动半分。 而纪元清神色从容,不惊不躁,对着沈卿绾躬身行礼,语态恳切。 “回陛下,雍州一事,草民与家仆毫不知情,甚至险些因此而丧命,幸亏遇上镇远侯,方才令我二人逃出生天,然,也正因此举,阴差阳错之下导致镇远侯绕道而行,免于落入敌人圈套,否则草民主仆二人身死事小,但大夏痛失一位忠良之将,实为社稷之重损!若因此事挑起连绵战火,累及苍生,草民心中实难安宁,恐成千古罪人。” 沈卿绾瞧着纪元清对宁修言那份由衷的推崇,心中不禁泛起疑惑,略带好奇的出言询问。 “纪元清,你何以对镇远侯这般推崇备至?” 纪元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之色,随即便将宁修言如何设伏,又如何兵贵神速的孤军深入一举拿下雍州城一事娓娓道来。 文德殿内,群臣听闻此事,皆是面露惊异之色。 不少武将更是对其命白羽卫和御林军换上雍州军的装束,孤身潜入雍州大营,斩杀雍州统帅惊叹连连,直呼神来之笔。 要知道,这番言辞入耳,已是惊心动魄至极,更莫论那执行之人,稍有不慎,两千人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渊。 而宁修言,非但成功完成了这一壮举,更是一鼓作气,斩落了镇守边关数十载的雍州统帅康腾信。 仅凭这一战,便足以让他远超一般将领之上! 待纪元清叙述终了之时,便见其双膝跪地,诚挚出声。 “镇远侯宁修言,胆识过人,心思缜密,有勇有谋,行事之果决,远超常人。我大夏能有此等忠臣良将,实乃社稷之幸,陛下之福也!” 话都说到这里了,当事人都十分敬重宁修言,乔鸿路也无话可说。 然而,他的沉默,并不意味着旁人不会落井下石! “陛下,臣以为纪元清所言证实了臣先前猜想,镇远侯绝非如某些人口中所言那般抗诏不遵,恰恰相反,实则事出紧急,情有可原!若非他临危不乱,果断行事,六千将士恐已命丧黄泉,无一生还。臣斗胆,恳请对镇远侯予以嘉奖,以安军心,激励士气!” 王茂清的这番话,宛如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在乔鸿路的心房之上,每一字一句都如同利刃,直刺心窝,令他满心愤懑却无从发泄,只能暗自吞下讥讽。 沈卿绾微微颔首,面容平静道:“镇远侯的功绩暂且不提,待他班师回朝之际,朕自会对其嘉奖,如今三州之乱,雍州已被镇远侯拿下,诸位大人以为对余下两州该如何处置?” 兵部尚书顾承渊一听这话,顿时打起了精神,赶忙出列。 “陛下,老臣以为,雍州大捷,余下梁、荆二州之势不足为虑,英国公既已斩断了梁荆两地的联系,此时无论哪一州都已孤立无援,反观豫、徐、扬三州并未有异动,足以见得先前沈元年并未将这三州拉拢,此等情形,对陛下而言,实为天赐良机。老臣以为,陛下应立即调遣豫、扬二州之精兵,悄无声息地围困荆州,如此,既可解除英国公与镇远侯之后顾之忧,又能令他二人全心全力,专攻梁州。此乃一举两得之策,实为上上之选,望陛下圣裁!” 顿了顿,顾承渊急忙又补充道:“此外,雍州应当尽快补充兵需,眼下,雍州大营除却两千坚守边疆的士卒之外,已是兵力空虚。当务之急,应由龙骧军暂代边关守卫之责,直至新军换防,以防东胡蛮夷窥伺我雍州空虚,趁机兴兵犯境,危及大夏安宁!” 沈卿绾闻言,微微颔首,目光柔和却带着几分威严,转而询向在场众臣:“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高见?” 原本一言不发的郭元德却在此时开口。 “陛下,老臣以为所谓的三州之乱眼下已然平息,失去了沈元年这根主心骨,其余之人不足为惧,微臣以为,强行镇压非但劳民伤财,更恐激起不必要的民怨。反之,若能以怀柔之策安抚,一来可彰显陛下仁慈,胸怀宽广,令四海归心;二来,也能使两地百姓免于战火荼毒,保一方安宁!” “再者,荆州痘疮疫情肆虐,至今未见转机,百姓苦不堪言,急需宁侯爷出手解救,倘若此时考虑梁州之事,实乃不智之举,荆州百姓何时才能摆脱痘疮困扰?故而,老臣愿为陛下分忧,亲自前往梁州劝降。望陛下体恤民情,恩准老臣此行!” 说罢,郭元德跪倒在地,恭敬地向着龙椅上的沈卿绾行礼。 沈卿绾心中暗自点头,深以为然。 战事若不给梁州活路,必是一场旷日持久之战,先不论荆州,便是梁州一时半刻也拿不下! 而梁州烽火一起,犹如棋盘上一子落入,全盘皆活,不单沈元年会伺机而动,就连那东胡蛮夷亦会蠢蠢欲动,趁机犯边。 更何况,荆州痘疮之困,刻不容缓。 再者,营州与天宁军之事尚未妥善解决,此时实不宜轻言刀兵。 念及此处,沈卿绾轻轻颔首,朱唇微启。 “郭首辅所言极是,朕便……” 然话音未落,沈卿绾心中忽地一悸,语气稍显停顿,忽地有些心虚地看向郭元德。 半晌才稍显犹豫道:“郭首辅年事已高,如今郭子瑜已在前线为朕分忧,倘若连郭首辅也要亲赴前线,朕于心不忍,既如此,朕便亲自走一遭吧!” 此言一出,文德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郭元德愣了好一阵儿,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劝阻道:“陛下万万不可!虽说此行意在劝降,但梁荆二州毕竟是叛贼盘踞之地,若那些贼人狗急跳墙,陛下恐有性命之忧。断不能让陛下以身涉险!还请陛下务必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殿内众人亦齐声附和。 而这会儿沈卿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就是想去前线,故而不假思索,语态坚定。 “先帝与皇兄昔日皆曾亲临战场,朕此行不过是以言辞劝降,游兵散勇之流不足为惧,加之,前方有英国公与镇远侯坐镇,朕的安全自是无虞,郭首辅实属多虑了。” 未等郭元德再言,沈卿绾已一锤定音。 “朕离朝期间,六部诸事,皆委以郭首辅全权处理。内阁需细致研讨,而后裁决。若有疑难不决之事,大可等朕归来之际再作定夺!” “陛下……” 郭元德欲言又止,刚到嘴边的话语便被沈卿绾摆了摆手打断。 “此事既定,郭爱卿无需多言。传朕诏令,令御林军即刻筹备,明日晨曦初照时,便起程拔营,护朕前往雍州!唐思远,朕离京期间,京都安危系于你一身,若有半点差池,朕必唯你是问!” “喏!” “若无他事,便退朝吧。对了,纪元清,你且随朕来承誉殿一趟。” 纪元清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不明所以地望向沈卿绾。 心中虽暗自揣摩被单独召见的缘由,但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应声:“喏!” 第85章 初见少年拉满弓 “侯爷,您这身体刚好,怎么就出来了?” 陈巍廷一见着在校场搭弓射箭的宁修言,赶忙上前劝阻:“侯爷,您还是快回帅帐歇着吧,丁小公爷已经领兵去驰援英国公了,您就放心吧!” 宁修言洒脱一笑,活动了下手臂,紧了紧腰间的玉带,随手抽出一根箭矢搭在弓上,继而再次绷紧弓弦屏息凝神。 只听“嗖”的一声,细微的破羽声响起,弓弦微微颤动,然而前方的草靶空无一物,那根宁修言牟足了劲射出去的箭矢却歪了十万八千里。 如此情形让一旁的陈巍廷面容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夸了一句。 “侯爷,好箭!” 闻听此言,宁修言嘴角一抽,放下弓弦,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往后不会夸人就别夸了,还有,你才好贱!” 陈巍廷挠了挠头,将平生能想到的词汇都用于解释先前的那句好箭。 “侯爷,要不您还是回帅帐歇会儿吧,这伤势刚好,握弓已然不易,又如何能射得准?若是还想着练弓只怕会物极必反,况且这对伤势的恢复并无益处!” “行了,本侯心中有数!这点伤还不至于让本侯躺上十天半个月!” 言罢,再次抽出一根箭矢,深吸一口气,接着全神贯注地将这根箭矢对准了草靶,势必要一击必中。 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相较于有固定器的复合弓而言,古代的射箭本领只能多练。 然而眼见着宁修言即将松开弓弦之际,莫昶业这个时候却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校场慌张道:“侯……侯爷,不好了,不好了!” 正是这一嗓子,让宁修言手指一抖,箭矢飞不到半米就坠落在地,气得他扭头冲着莫昶业道:“我说莫昶业,你也是来同本侯过不去的是吧?” 哪知莫昶业丝毫没在意盛怒之下的宁修言,反而是神激动道:“侯爷,京都……京都来人了!” “来就来呗,英国公不也是京都来的?有什么可激动的,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理会莫昶业的提醒,不死心的又从一旁的箭壶中再次取出箭矢。 这一次,宁修言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射中草靶,谁来也别想干扰自己! 然而,事不随人愿,就在宁修言万事俱备,只差松口弓弦的一瞬。 一道清泠的嗓音让他盈如满月的弓弦再次颤抖,箭矢更是刚离弓弦便软绵绵地掉落在地。 “难不成镇远侯见过更大的世面?” 望着地上的箭矢,此刻宁修言想要刀了来人的心都有了。 眼中满是怒意,可就在转头的一刹,顿时偃旗息鼓,眼中满是惊艳之色。 来人一袭紫色宫装,搭配着金叉步摇,显得极为端庄典雅,再配上那曼妙的身姿,以及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看上去宛如月宫之下的仙子仪态万千,令人生不起丝毫亵渎之意。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宁修言脱口而出的诗句让来人莲步一顿,霎时间脸色泛起桃红。 而陈巍廷与莫昶业二人连忙跪地不敢直视来人。 “臣,龙骧军城门领,陈巍廷,叩见陛下!” “臣,白羽卫百人将,莫昶业,叩见陛下!” 从沈卿绾那如水般的眸子里回过神来的宁修言,也是赶忙跪地行礼。 “臣镇远侯,见过陛下!” 而他刚一单膝跪地,便被一双软若无骨的玉手轻轻托起。 “镇远侯不必多礼!你们两个也起来吧!” “谢陛下!” 不等沈卿绾开口,陈巍廷与莫昶业二人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出声。 “陛下,龙骧军还有要务急需处理,臣先行告退,还望陛下应允!” “陛下,白羽卫……白羽卫也需帮着龙骧军一同处理,臣也先行告退,还望陛下恕罪!” 沈卿绾微微颔首,两人顿时如蒙大赦一般逃离此处! 看着两人仓皇而逃的背影,宁修言没好气的对着二人的背影轻啐一口:“就这点胆子,往后还如何上阵杀敌,真没出息!” 沈卿绾则是浅笑嫣然的望着宁修言道:“你就不怕朕?” 宁修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怕什么?先前便同你说了,我所处的那个时代已经没有所谓的封建皇权了,都是人民当家做主!况且,真要说起,我对你更多的是出于好奇!” 沈卿绾表情稍显疑惑:“哦?为何对朕好奇?” 宁修言双手一摊,解释道:“两世为人,活着的皇帝就见着你这么一位,死的别说见了,有的连画像都没看过,换作是你,你不好奇?” 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沈卿绾转而又道:“那你见到了活着的皇帝,有什么感觉?” 宁修言绕着沈卿绾上下打量一番,片刻后沉默出声:“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不可攀,跟我们都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更多的则是像邻家的小妹妹!” “就这些吗?” “呃……很漂亮!” 霎时间,少女面若桃妆,绚烂如晚霞! 似是觉着气氛有些尴尬,宁修言赶忙岔开话题道:“对了,你放着好好的京都皇宫不待着,跑这雍州地界来干嘛?” 沈卿绾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宁修言,接着便缓缓将前日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只是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却被少女藏在了千言万语之中。 与宁修言和英国公不同,沈卿绾来到雍州耗时两日。 毕竟身为帝王出行,不似将军领兵打仗,自是要走得四平八稳,免得惊扰了圣驾! 可宁修言听着听着眉头便皱成了一个川字。 “乔鸿路那小老头是不是有病?我哪儿就招惹他了?” “噗哧” 听到宁修言如此口无遮拦,倒是让沈卿绾忍俊不禁! “真要说起来,你是没惹着他,但宁老侯爷倒是惹了他!” 闻听此言,宁修言心有不甘道:“这就是所谓的父债子偿?” 沈卿绾唇角微微上扬,“倒也不算父债子偿,毕竟是宁老侯爷也是为了你才得罪了郕国公!” 宁修言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生,不敢说堪比顶尖学府的天之骄子,但当年也是千军万马闯出来的高考生,仅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沈卿绾话中的含义。 那句为了自己得罪郕国公,再联想到沈卿绾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是傻子也猜出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即无奈一笑:“你说的是前身和你的婚约吧?” 本是笑妆覆面的沈卿绾在听到宁修言这话后,顿时笑容僵在了脸上,心中黯然神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力排众议前来看他,或许是因为心中割舍不下对宁修言的情愫。 即便明知这具躯体内之人早已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位少年将军了! 收敛好情绪,强行挤出一抹笑容,沈卿绾点了点头。 “当初郕国公想要为他家的两个儿子求娶朕,只是父皇心知那二人不堪大用,乔鸿路此举也不过是想借着皇室宗亲的名头保住自家两个儿子的荣华富贵,但又不好明着拒绝这位同自己征战沙场的老臣,故而便顺水推舟同意了朕与你的婚事,所以这么多年来,郕国公始终不曾离开朝堂,怕的就是有朝一日没了自己,郕国公府将一蹶不振,最终跌出京都贵胄的圈子!” 第86章 见鞍思马,睹物思人! 闻听此言,宁修言心中倒是对乔鸿路生出一股同情之心,随即幽幽一叹:“这为人父母者为了自家子女真可谓是操碎了心!” 郕国公提携俊才一事,看似其有结党营私之嫌,可若细细想来,实则是在为自家两个儿子谋取退路。 若是将来有朝一日自己驾鹤西去,这朝中诸多受过自己提携之恩的将士想来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会对两个儿子照拂一二! 虽不敢保证人人都会记着自己,可架不住基数大,总有几个知恩图报之人会念着自己的好的! 沈卿绾唇角上扬:“不然你以为朕为何没有敲打郕国公?一来,郕国公心有家国,他所提携之人确有真才实学,二来,绣衣卫也并未查出这些人有抱团取暖的迹象,彼此之间也无联系,故而朕也就不打算追究此事了!只要他们能安分守己,为大夏尽心尽力,朕的眼里也不是容不得沙粒之人!” 就在宁修言还想开口说什么之际,却见沈卿绾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他腰间的玉带,顿时眼底笑意一闪而逝。 “你这箭术,当真是差的可以!” 面对沈卿绾略带调侃的话语,一生要强的华夏男儿当即就不乐意了。 “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ibi!” “此言何意?”沈卿绾眨巴着双桃花眼,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宁修言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在内。 “就是你行你上,不行就别废话!” 本以为沈卿绾即便身为一国之君,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弓马的技艺又岂是一般女子会去学的? 故而他才敢反唇相讥,挫一挫她的锐气。 谁曾想沈卿绾却是巾帼不让须眉。 闻听此言,当即束起衣袖,随手拔下发髻上的金叉步摇衔在口中,双手将如瀑的青丝飞快收拢束起,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头秀发盘在脑后! 霎时间,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就这么水灵灵的站在他的面前。 紧接着更是在宁修言目瞪口呆的眸光中夺过其手中的长弓,抽出箭壶中的两根箭矢,一根横含在口中,一根搭在弓上。 弓如满月之际,第一根箭矢便迎风射出,可不待停顿,少女的身姿轻旋,扭腰下身,以一记回头望月的姿势再度射出一箭。 速度之快,令两根箭矢几乎不分先后命中草靶正中! 这一幕让宁修言惊得下巴都快要惊掉在地上,以至于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直到沈卿绾宛若无事人一般的散开秀发,笑盈盈的来到他面前,冲着还在呆愣的宁修言挥了挥手。 “发什么愣呢?” “哦,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箭术这么厉害啊!” 沈卿绾略显娇羞的小声开口:“以前宫中不知谁弄出来了一个射彩的游戏,父皇觉着也算是对皇子们武艺上的一种考校,便也就默许了这个比试,但妹妹们觉着舞刀弄枪太过粗鄙,且是男儿才该干的事!故而都不喜参加,可朕很喜欢,但那会儿又比不过其他皇室子嗣,就只能没日没夜的苦练!幸得有人愿意教朕,所以那次朕侥幸拔得了头筹,也赢下了彩头,将之送与了教朕箭术之人,以作报答!” 宁修言这才发现,沈卿绾的手掌虽白净,但明显掌心与手指上有着常年握弓才会出现的茧痕,足以见得她是下了苦工的。 况且这等惊世骇俗的箭术要是放在奥运会,那可是妥妥的金牌得主,若非长年累月的练习又如何会这般出神入化! “那你赢的是什么?” 宁修言一边摆弄接过来的长弓,一边随意开口问道。 然而,久久未曾听到答复的他转头迎上了沈卿绾那意味不明的眸光。 可不等宁修言开口,沈卿绾便轻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言罢,又缓步来到他的身侧,抬起宁修言握弓的手臂,柔声道:“你的箭术太差,往后若是上阵杀敌岂不是要被别人笑话?堂堂大夏镇远侯,弓马的技艺竟这般一言难尽,说出去着实丢脸,算了,朕来教你吧!” 霎时间,少女独有的处子幽香以及那呵气如兰的语气顿时让宁修言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别乱动,专心些,举弓时,眼睛与目标成一条直线,拉弓时莫要用手臂发力……” 此刻,宁修言根本就没心思听沈卿绾在说什么,本就相差无几的身高,在如此距离之下,自然是感受到了身后之人某个部位的柔软。 瞬间让他心猿意马,最后甚至不知道那根箭矢是如何从自己手中射向草靶的! “你看,是不是很容易?” 随着箭矢正中靶心,沈卿绾清泠的声音也一并传来。 宁修言则是木讷的点着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往后就照着朕教你的这般练习,不出一月,定能有所收获!” “嗯!” “行了,见你没事儿,朕也放心了,明日便启程去往梁州!你便在雍州好生养伤!对了,大牛二牛,朕安排他们先行一步前往营州,毕竟你眼下走不开,当年他们二人作为你的随身亲卫,有他们出言想来应该可以给天宁军吃一颗定心丸,再不济,也能拖到你伤势好转,亲自前往营州一趟!” “嗯,无妨,若是他们二人能帮上忙也挺好!” “对了!” 临走时,沈卿绾忽然扭头看向宁修言开口问道:“你这玉带还合身吗?若是不合适,朕便替你再换一个吧!” 宁修言不明所以,没听出其中的深意,略微打量了腰间的玉带一眼,抬头笑道:“不用了,感觉挺好看的,而且用习惯了,不想换了!” “是嘛!” 沈卿绾嫣然一笑:“那便留着吧!什么时候想换了,同朕说一声!” 殊不知,能绣上龙纹的玉带岂是普通王公贵胄可以拥有的? 除去帝王与太子,便是普通皇子的玉带上都不可纹上龙纹! 望着沈卿绾欢快的背影,宁修言没来由的皱起眉头,自己说了什么,让这丫头这般高兴? 左思右想也没觉着自己说了什么值得高兴的话,随即便摇了摇头,再度举起手中的长弓,对准了远处的草靶。 这一次,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之下,箭矢依旧没有射中,气得宁修言将长弓一扔,扭头朝着自己的帅帐走去。 在天赋面前,努力有个屁用! 还有,谁说当将军就非得箭术了得? 身不跨马,射不穿札的将军难不成就成不了当世名将了? 那你让杜预、韦睿、陈庆之三人情何以堪? 想到这里,宁修言忽然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自己不会射箭不要紧,但不妨碍自己有知识啊! 足道也是道,手法也是法! 那弩箭难不成就不是箭了? 一念至此,宁修言顿时喜上眉梢。 当即快步朝着帅帐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陆景云,快,快给本侯研墨!” 此举惹得军中无数士卒向他投来了别样的目光! 而陆景云听着帐外的呼喊,也是掀起门帘,刚要张口却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卧槽,陆景云,你不会看着点吗?” “嘶” 陆景云倒吸一口凉气,捂着鼻子泪眼婆娑道:“侯爷,属下哪儿知道您这般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刚才帮着您收拾床铺来着,听到门外的动静就出来了,哪成想一掀开门帘就撞上了!” “卧槽,别收拾了,快去研墨,本侯有天大的要事处理,若是迟了,让本侯忘了,唯你是问!” 一听这话,陆景云便知道耽误不得,赶忙便从竹筒中倒出些许清水开始研墨。 而此刻的宁修言剑眉蹙起,手中毛笔不停的在纸上写写画画,可偏偏每画一张都觉着不合适,便就揉成一团丢在一旁,再度提笔。 直到夜幕落下,宁修言手中的毛笔也未曾停下。 第87章 临阵脱逃 晚膳后,沈卿绾鬼使神差的来到了白羽卫驻扎的营地附近转悠。 可偏偏转了一圈也没瞧见宁修言的身影,略一思索之下便来到了帅帐旁。 果不其然,只见帐内烛火通明,两道人影一站一坐,很显然是在忙着什么! 而守在帐外的两名白羽卫一见着沈卿绾,刚要开口,便被其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只得躬身退居两旁。 恰在此时里面传来了陆景云的劝阻之声。 “侯爷,您这都忙活了两个时辰了,该吃口饭了!” “嘘,闭嘴,要吃饭,你自己出去吃,别打扰本侯!” “可您这身体刚刚好些,禁不住这么折腾啊!要不咱先去吃两口回来再画吧?” “哎呀,本侯说了,你要饿了就自己去吃,这会儿可不能分心,你要再多说两句,本侯就让莫昶业和陈巍廷来将你毒哑!” 望着奋笔疾书的宁修言,陆景云小声嘀咕道:“哎,侯爷,您这画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可忽然,陆景云感受到帐外那弱不可闻的脚步声,顿时停下手中研墨的动作,双眸冷厉地盯着帐帘,手掌也随之搭在了刀柄之上! 待到帐帘掀开之时,这才松开刀柄,卸下戒备。 正欲开口行礼之际,却被沈卿绾一个眼神给制止了,随即女帝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自己则是上前顶替陆景云的位置帮着宁修言研墨! 此刻的宁修言对帐内发生之事浑然不觉,依旧反驳着陆景云先前的话语。 “没用?我跟你说,等这玩意儿做出来后,你就知道杀伤力有多大了!不是本侯同你吹嘘,别看它没有弓箭大,但其射程与威力可不是长弓可比的!” 见陆景云不搭话,只是一味地研墨,宁修言只当他是对弩箭一事不感兴趣! 但还是一个劲的为他科普前世有关弩箭的知识。 “你知道吗?弩这种东西其实分很多种,譬如说:双弓床弩、大合蝉弩、斗子弩、诸葛连弩和三弓弩,这些东西各有千秋!而本侯研究的是小型手弩,此弩携带方便,有利于单兵作战,且在关键时候还能拿来阴人!” “还有我跟你说,你可前往别小看了这手弩,虽不如本侯说的其他弓弩那般出名,但其威力仍是不容小觑!若是哪天心血来潮,让我研究出诸葛连弩出来,什么东胡、北狄啊,保证一射一个不吱声!” “哎,对了,你说要是在这弩箭的箭头处加上个放血槽你觉着如何?这一箭要是射中,本侯估摸着他们怕是活不过半个时辰!” 闻听此言的沈卿绾心中泛起一丝疑虑,缓缓低下螓首,凑近了些观望宁修言纸上所画之物。 后者鼻翼微微抽动两下,便嫌弃着开口。 “我说陆景云啊!你一个大男人闲着没事儿学什么姑娘家涂香膏啊!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这便是你所处朝代造出来的兵器吗?” “对啊!我……” 忽地宁修言笔锋一顿,猛然歪头看去! 仅是一眼,二人瞳孔骤然收缩,一时间愣愣地望向彼此,瞪大了双眼。 小小的营帐内,顷刻间便弥漫着一股极为暧昧的气氛。 良久,二人似是回过神来。 沈卿绾羞涩地推开宁修言,慌乱的朝后退去半步。 烛火映照之下,少女的眸光一时分不清是娇羞还是恼怒。 只是那即便在火烛之下依旧宛若白瓷般的面容却呈现出一抹醉人的酡红之色! 宁修言却恬不知耻的舔了舔嘴唇,脑海中只有四个字浮现:唇齿留香! 要不说还是他脸皮厚呢! 仅是一瞬便镇定自若,恍若无事发生一般轻咳出声。 “那什么,陛下深夜前来,不知找微臣所谓何事?” 沈卿绾见他如此平静,俏脸既羞又愤。 “你……你……” 可先前发生的一切尚还历历在目,以至于沈卿绾在说出一个你字之后便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呃……陛下若是没想好,可以等想好了再来!” 可沈卿绾如何甘心就这般放过他,当即板起脸道:“明日你便给朕拔营前去荆州!” “啊?这是为何?” 宁修言微微皱眉,白日里还让自己安心养伤,怎的这才过去多久便改了主意? 要不说女人的脸便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朕让你去就去,哪儿来那么多话!” “行吧!谁让你是皇帝呢!”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沈卿绾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便提起裙摆,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宁修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意犹未尽地看向沈卿绾离去的背影。 “别说,还挺软!” 翌日,帝旗高悬,在御林军的护送下沈卿绾离开了雍州城。 而宁修言在目送走了沈卿绾之后,也大手一挥对着莫昶业道:“走吧,咱们去荆州!” …… 可等宁修言到了安岚郡时,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无以复加。 原以为此地的百姓至少十不存一,可没想到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街道上的行人虽不多,但却要比自己想象中多了不少,只是看上去有些面黄肌瘦,想来是营养还未跟上以及被痘疮折磨所致! 但明显能看出这些人已经经历过痘疮了! “奇了怪了!” 宁修言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自语。 “侯爷觉着哪里奇怪了?” “陈将军,你觉着安岚郡的百姓如何?” 陈巍廷稍加思索便试探着开口:“这安岚郡的百姓好像和经历过种痘之法的京都百姓类似!” 宁修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看他们身上的痘印就知道了,应当是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话虽如此,但宁修言心中尚有一丝不解。 按理说,抗体这东西只会有极少部分人拥有,可眼下安岚郡存活之人超出了自己的预期,除非是有人掌握了相对应治疗天花的办法,否则不会存活下来这么多人,不然天花这东西当年可不会席卷了整个欧洲! 想到这里,宁修言便翻身下马,朝着街边一名汉子询问道:“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见宁修言的打扮,那汉子明显表情一僵,随即慌张地向后退去,待距离宁修言数步之遥方才开口。 “诸位军爷,你们还是赶紧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眼下咱们荆州出现了一种怪病,是生是死全看自己的造化,若是你等进城,一个不好会死很多人的!也不知道朝廷怎么了,至今都未派人前来!” 听到这话,陈巍廷等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毕竟他们可是接受过种痘之法的人,用宁修言的话来说,那就是此生都不会再得痘疮! “大哥,放心便是,我们就是朝廷派来救助你们的!” 汉子闻言狐疑着上下打量了众人一眼,随即又叹了口气。 “来了又有什么用,该死的都死了,活着的还不知道能活几日!眼下派你们前来,还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宁修言轻笑着安慰汉子:“大哥,放心吧,咱们这些人不会感染痘疮了,只是你们这郡守呢?为何安岚郡连个看守城门的衙役都不曾见到?” 听宁修言提到郡守,汉子原本虚弱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病态的红晕,怒而开口:“哪儿还有什么郡守,那狗官早在这怪病爆发之处时就跑了!” 一听这话,宁修言眼底霎时间浮现出一抹杀意! 第88章 秦郎中 “跑了?跑哪儿去了?” “谁知道呢!反正官老爷可不会管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死活!” 宁修言阴沉着张脸思索片刻后,便笑着再度询问。 “大哥,来之前,我等也听闻了痘疮的厉害,但我看你们如今的样子想来应当是已经痊愈了吧?不知是哪位郎中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闻言,那汉子面容浮现出一抹感激之色。 “得亏秦郎中出手,不然安岚郡怕是会死更多人啊!” “秦郎中?” 宁修言顿时来了兴趣,口中念叨了一句后问道:“不知这位秦郎中眼下身在何处?” 汉子随手一指:“就在前面的泰安医馆,一直朝前走就能见着!” “多谢老哥!” 拜别了汉子,宁修言转头阴沉着脸对莫昶业吩咐道:“去,带几名白羽卫看看郡衙内还有没有人,若是有,直接给本侯拿下细细审问,我要知道这安岚郡郡守究竟去了何处,竟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顾百姓死活,弃城而逃!” “喏!” 莫昶业应了一声,便挑选了十来名心腹,直奔郡衙而去。 “陈将军!” “末将在!” “让龙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再将物资拿出一些分给百姓,做完一切之后你等原地等待本侯的命令!” “末将得令!” “走吧,咱们去会一会这位秦郎中!” …… “刘大娘,你这身子骨刚好,禁不起肉食,这几日你莫沾荤腥,只需熬粥养胃,待三日之后方可正常进食了!” “谢谢秦郎中!” 而正当秦郎中想要唤下一位病人之际,便听见堂外传来一阵骚动,下意识朝着门外走去。 “何事如此喧哗?” 犹如黄鹂翠鸣,让躁动不安的百姓瞬间平静了下来! “秦郎中来了!” “都让让,秦郎中来了!” 看着安岚郡的百姓如此拥戴眼前这位面纱遮脸的女子,宁修言心中便有了计较! “你便是秦郎中?” 一见来人身披甲胄,面沉如水,秦郎中心里微微一颤,但还是恭敬答道:“回将军的话,小女子正是这泰安医馆的坐堂,秦柔嘉!” 点了点头,宁修言就直奔主题:“你治好的安岚郡痘疮?” “痘疮?” 秦柔嘉一愣,随即便联想到这怪病的症状,微微摇头。 “将军所言,小女子愧不敢当,不敢欺瞒将军,痘疮一症小女子并无解决之法,只是针对百姓所展现的症状对症下药,其余的只能寄希望于老天爷垂怜!” “那你可曾去过其他地方?” “小女子孤身一人,能够侥幸让安岚郡的百姓活下去已是极为不易,又如何腾得出手救治其他郡县之人!” “倒也是!” 宁修言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你可知这安岚郡郡守的去向?” “回将军,小女子并不知晓!”秦柔嘉老老实实回答。 毕竟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安岚郡百姓的身上,对于郡守如何,她哪里还顾得上。 若非百姓纯良,怕是单凭她一己之力,也无法救治安岚郡如此之多的百姓! “既如此,就不多做打扰了,我等奉女帝诏令前来救助荆州百姓,眼下安岚郡既已安然无恙,我等还要前往其他郡县,便先行告辞!” 说罢,宁修言便领着陆景云等人就要离开。 “将军且慢!” 一听到宁修言等人还要前往其他郡县,秦柔嘉面纱下的俏脸煞白一片,连忙开口劝阻。 “小女子虽不曾去过别的郡县,但安岚郡远在荆州边缘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恐比之更甚,若是诸位去往其他郡县恐会遭受痘疮之祸,小女子所言绝非危言耸听,此痘疮急难医治!还望诸位将军三思!” 宁修言摆了摆手,头也不回道:“放心吧,我等不会有事的,多谢秦郎中关心!” 见对方满不在乎样子,秦柔嘉就知道他绝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当即银牙一咬,毛遂自荐道:“若是将军非要前往荆州其他郡县,还请将小女子一并带上!” 不等宁修言开口拒绝,秦柔嘉继而又道:“小女子也算是对这痘疮有所了解,即便是诸位将军路上出了问题,自问也算是有些经验,能够应对一二,否则若是诸位将军就这般动身前往,怕是出了问题也会束手无策!” 而秦柔嘉的一番话,却是让宁修言身边的一众人面容古怪的看向她。 要知道京都之人皆是受过种痘之法的,故而在面对痘疮之人也未曾复发,所以对宁修言的话深信不疑! 只是这些话说与秦柔嘉听,她却不一定信! 而宁修言对于秦柔嘉的善心也颇为欣赏,看着那双灵动的杏眼,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自己等人以及其他郡县的百姓。 想到这里,宁修言心中忽然一紧,声音也稍显柔和。 “秦郎中可也得过痘疮?” 秦柔嘉微微颔首,随即便揭下遮在脸上的面纱,露出尚未愈合的红斑! 而宁修言却是眉头一挑,痘疮的痕迹还未褪去,证明这丫头不过是刚刚熬过来,尚还处于虚弱的阶段,怎么敢出来为人坐诊? “你这自己的身体都未痊愈,还出来坐诊,你是不要命了?” 秦柔嘉苦笑着重新戴上面纱。 “安岚郡百姓本就艰难,如今郡内郎中大多命丧痘疮之下,而侥幸活下来的也是虚弱不堪,眼下整个安岚郡能够坐诊的郎中,除去小女子外,不超双掌之数,他们还在坚持为百姓出诊,小女子又怎敢懈怠!” 宁修言顿时沉默不语。 他不得不承认,在天灾人祸面前,正是因为有了秦柔嘉这类人,方才让这世间有了本该属于它自己的温度! “秦郎中既有此心,本侯便允了,你且随我等一同前行吧!安岚郡的百姓我会命人安置的!” 说罢便对着陆景云道:“将郭子瑜喊来,告诉他,今日就拿安岚郡练手,然后便在此处分兵而行吧!” “喏!” 第89章 救应救之人 马车之内,秦柔嘉的眸光轻轻落在对面那位正闭目养神的少年将军身上,心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她原以为,这位自京都远道而来的侯爷,理应是那种养尊处优、不识人间疾苦之人。 然而,谁能想到,在救助安岚郡饱受痘疮之苦的百姓一事上,他不仅亲力亲为,更是不遗余力的将自己所知悉数教授给众人。 而对于感染痘疮的百姓,亦未有丝毫的嫌恶与疏离,那份从容与担当,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似是察觉有目光望向自己,宁修言剑眉轻挑,缓缓睁开假寐的双眼。 “秦郎中这般看着本侯做甚?” 不期而遇的四目交汇,让秦柔嘉心中那本就心虚的窥探,瞬间泛起层层涟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轻声道:“小女子斗胆,不过是想向侯爷请教一二,您究竟是如何洞悉那痘疮之症的解救之法?” “呃……” 这一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宁修言面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言辞间略显迟疑。 然而,他很快便恢复了从容,笑意盎然地抬手一指头顶的车篷,戏谑道:“倘若本侯要说我是天上的神仙降世,秦郎中信吗?” 秦柔嘉闻言,不由一怔,旋即以袖掩唇,浅笑盈盈。 “侯爷真是会说笑,倘若真是天上仙人,又怎会流落凡尘?” 宁修言幽幽一叹:“这事儿吧,真就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并非是本侯想来这人间,而是被贬下凡!” 虽明知宁修言是在信口胡诌,但秦柔嘉还是眨巴着杏眼故作不知的,顺着他的话狡黠一笑。 “那小女子斗胆一问,不知这位仙人是因何事而被贬下凡?” “哎,当年本侯还在天上当神仙那会儿,无意间来到了天池旁,忽然听见不远处有水花溅响之声,当下就循着声音找去,你猜本侯发现了什么?” 见宁修言突然停顿,还煞有其事地压低着嗓音问询自己。 秦柔嘉下意识凑近了些小声开口:“发现了什么?” “本侯竟瞧见有一仙子身着薄裙在天池内嬉水!” 秦柔嘉脸颊一红,轻啐一口:“侯爷说话怎的这般轻挑?” 谁知宁修言却是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眼神清澈,不含一丝其他杂欲。 这让秦柔嘉一时间分不清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不消片刻,秦柔嘉便再度追问:“然后呢?” 宁修言又是一叹,脸色懊悔道:“怪本侯,一时没忍住,这才酿下大错,被贬下凡!” 闻听此言,秦柔嘉忽的娇躯微微一颤,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道:“莫非侯……侯爷轻……轻薄了那仙子!” “比这还严重!” “啊?” 秦柔嘉捂嘴惊呼,望着一副悔不当初的宁修言怔怔出神! “难不成……难不成侯爷将她……将她给……给……强行……强行玷污了?” 说到这里,秦柔嘉的脸色绯红,最后的声音更是微不可闻! “哎,都怪本侯年少冲动,当时就上去就给了那仙子一巴掌,问她为何不看一旁的告示!” “告……告示?” 宁修言的话顿时令秦柔嘉顿时傻眼了,这与告示何干? “是啊,本侯在旁边告示上写的清清楚楚,野外嬉水,风险难料!” 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的秦柔嘉,嗔怒地抬头,恰巧迎上宁修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气得杏眼圆睁作势就要去打他。 正当此刻,马车骤然一顿,猛地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恰是这突兀的一停,秦柔嘉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一头栽进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瞬间,少女的芳心宛如春日里初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抖。 而宁修言却是脸色微微一变,对着前面驾车的莫昶业皱眉问道:“怎么了?” “侯爷,前方……前方……” 听到莫昶业颤抖的语气,马车内的宁修言纳闷不已。 虽说在安岚郡之后,自己与郭子瑜便分兵而行。 但郭子瑜担心自己的安危,故而还是将绝大部分的兵力留给了自己,他只带了一千龙骧军与几名太医院之人就出发了! 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有近四千人,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拦自己的路? 他轻拍了拍秦柔嘉柔嫩如绸的背脊,撩开门帘一角,却猛然间如遭雷击,指甲不由自主地深陷掌心,胸口气血翻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沉重。 秦柔嘉察觉到异样,本能地正要向前探视,却被宁修言温柔地拦在了马车之内。 “别看!” 秦柔嘉闻言轻轻缩回了身子,乖巧的宛如一只温顺的小猫,0安静待在车厢内。 此刻,宁修言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一般,带着一股不言而喻的沉重与压抑。 “这是哪里?” 王琉缘凑上前低声道:“侯爷,这里应当是新平郡的地界!” 眼前,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砌成了一座触目惊心的小山,而周遭身上鼓着痘疮的百姓,眼神空洞无物,面容上刻满了麻木与绝望。 他虽早已预料到痘疮之祸会将荆州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也深知古人在这等天灾面前的无力与彷徨。 然而,人心之恶,竟至于斯! 他未曾设想竟有人会将尚存一丝生气的百姓无情地逐出城外,任其自生自灭。 这还仅仅是他们踏上的第二个郡城,便已揭露了痘疮之祸的冰山一角,难以想象继续深入,还将目睹怎样的人间悲剧。 “传本侯的命令,所有人就地安营扎寨,士卒架锅起火烧水,太医院所属全力救治新平郡的百姓!莫昶业,带人将死去百姓的尸体就地焚烧!” “喏” 顿了顿,宁修言再度开口:“余下之人将帐篷搭好,先收拢还活着的百姓!陈巍廷点一千龙骧军,随本侯去新平郡!” “喏!” 望着不远处的城池,宁修言第一次在心里泛起了无边的杀意…… “大人,不好了,城外来了千余人兵马,自称是女帝派来荆州治理怪病的!” 郡衙之内,一位大腹便便的官员正惬意地左拥右抱,享受着美女递来的珍馐美味,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此时,一名侍从匆匆闯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大人,大事不好!城外突然出现了一支千余人的兵马,他们自称是女帝派来荆州治理怪病的官员!” “嗯,朝廷的人?” 官员闻言,眉头微皱,轻轻推开身旁的女子,缓缓起身,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襟。 “随本官前去迎接!” 来到郡衙门外,官员一眼便看到了那位面容冷峻、毫无表情的将领。 官员心中不禁一紧,赶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谄媚。 “下官新平郡郡守杜仁礼,见过将军大人。” 自踏入新平郡的那一刻起,宁修言就在打量周遭的环境。 倘若不是城外那座由无数尸体堆砌而成的小山赫然在目,或许宁修言会毫不吝啬对他的治理竖起大拇指。 毕竟,新平郡的百姓虽面容间难掩惶恐与惊惧之色,但终究还活着! 就在杜仁礼心中还在暗暗思索如此年轻之人是谁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恰逢其时地钻入其耳中。 “杜仁礼,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杜仁礼心头猛地一颤,犹如惊弓之鸟,连忙抬眼望去,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与辩解:“将军明鉴,下官不知所犯何事,还请将军明言!” 第90章 杀该杀之人! “杜仁礼,本侯且问你,城外患病的百姓,可是你命衙役驱赶出去的?” 可杜仁礼在听到这话时,心中第一反应不是百姓,而是宁修言的那句本侯。 既然自称本侯,定然是京都的某位侯爷无疑。 只是,他想不明白京都何时有了这般年轻的侯爷? “下官斗胆一问,不知是京都哪位侯爷前来?” 宁修言微微眯起双眼,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怎么?你是想攀关系?” “不敢!” 杜仁礼慌乱地擦了擦额头冷汗,卑微开口:“纵使要治罪,下官也该知晓是哪位大人定的罪,况且下官还需替自己辩解一二,故而……” “镇远侯!” 听到镇远侯三个字,杜仁礼瞳孔骤然一缩。 这名字他可不陌生,应当说前几日荆州城传来的消息,便是要自己将镇远侯宁修言的踪迹告诉他们! 只是一直迟迟未曾见到此人,故而也无从上报。 然而眼下之人就是荆州城苦苦寻找的宁修言,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必然是要立功了! 想到这里,杜仁礼眼珠子一转,连忙谄媚道:“下官在府中略备薄酒,不知宁侯爷可否赏脸入府一叙,届时,下官一定将此间来龙去脉悉数告知侯爷!” 看着周遭百姓眸底闪过的怨毒之色,宁修言已然明了杜仁礼在新平郡是个什么德行! 当即厉声道:“陈巍廷!” “末将在!” “给本侯绑了他,吊在城门上示众!待新平郡痘疮平息,就斩了他!” “喏!” 而这话却是让周遭新平郡的百姓大吃一惊。 不由分说便将一郡之守吊在城头,即便是要定罪,也得拿出证据,宁修言此举说是蛮横霸道都不为过! 可对于宁修言来说,门外的尸骸与百姓便是证据,和这种人多费唇舌,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侯爷,你不能这样,纵使下官有罪,也得经过刑部派人核实,吏部去除官籍后方能下狱,你这是滥用私刑,本官要上书朝廷,要去文德殿定鼎门告御状!” “呵,莫说你一个正五品的郡守根本就入不了皇宫,便是让你入了又能如何?” 宁修言面露不屑,言语间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身为一郡之守,新平郡百姓的父母官,不顾百姓死活,不想着如何治理痘疮,反将患病之人驱赶出城,如此草菅人命之举,本侯现在斩了你都行!” “宁修言,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 可话未说完便被一旁的龙骧军将布条塞入口中,阻止出声! “侯爷何必同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还是处理正事要紧!” 陈巍廷的话,倒是提醒了宁修言,当下对着他道:“去,将新平郡的郎中全都带到城外,谁若是胆敢在这个时候推三阻四,直接绑来!” “喏!” “哎,对了,记得……” 陈巍廷嘿嘿一笑,打断道:“末将明白,牵牛来对吧!” “你倒是学得挺快!” “侯爷谬赞!” “赞个屁,赶紧的!” 在杜仁礼绝望的表情中,宁修言便将所有新平郡的郎中聚集在了城外。 他们几乎都是神色惊恐,看着身患痘疮的百姓宛如遇上瘟疫一般,纷纷后退! 宁修言见状,顿时眉毛倒竖。 “你等身为医者,理当怀有一颗济世救人之心,若是见着痘疮便退避三舍,趋利避害,往后还如何悬壶济世?不如干脆换个行当算了!” 不少人被宁修言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而少部分人则是忿忿不平,但瞧见城外的大军,却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见状,宁修言便指着其中一个郎中道:“你,出来!” 那郎中先是一愣,随即面露惊恐地跪倒在地:“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的可什么都没说!” 宁修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什么都没说,但刚刚你的表情很不服气,本侯想知道你不……” “服气,服气,小的没有任何不满!” “本侯不管你是真服气也好,还是假服气也罢,现在只需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本侯自会替你答疑解惑!” 而那郎中却是面如死灰,若是真说了,自己还能有救吗? 宁修言见状再次叹了口气:“只需将你心中所想说悉数道出便是,本侯不会为难你的!” 挣扎良久,那郎中咬了咬牙方才开口道:“侯爷说得轻巧,这痘疮一症极为棘手,在下从医多年还未曾碰上如此顽症,况且此症之复杂,绝非单单只是发热这一种症状,我等从医者亦不想放弃病患,可侯爷您也看到了,如今整个新平郡也就剩下我们这几个郎中了,绝大部分都在医治痘疮一症时不幸被感染,也一并去了,故而非是我等不愿救治,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宁修言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尤其是对这种死亡率高,传染性极强的未知病症,有恐惧才是人之常情! “诸位,本侯知道你们心中所担忧,诚然,痘疮一症世所罕见,本侯也没有好的法子能够根治,但在这之前,本侯有法子能让尚未感染之人不会受这种病症传染!” 闻听此言,不少郎中窃窃私语,似是对一名武将说出来这话嗤之以鼻。 倘若是一位须发皆白的医者,他们定会深信不疑! 宁惜月也知道他们不信,毕竟中医讲究个年纪越大越好,年纪轻了,反而会令人怀疑你的本事。 不愿多做解释,转头是对着众人道:“京都先前也曾出现过一例痘疮病患,险些让京都沦陷,但正是本侯这个法子令京都转危为安,也正因如此,本侯才被陛下派来前往治理荆州痘疮一事!” 陈巍廷这时也开口道:“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侯爷所用的种痘之法,便是陛下也是经过侯爷之手方才不受痘疮之扰,难不成你等觉着比陛下的命还重要?” 听到这话,先前那名郎中一咬牙站了出来。 “在下愿意一试!” 宁修言看着他微微点头,接着便对其余人道:“你等靠近些,本侯将这种痘之法传授你等,待……对了,哥们儿你叫什么?” “啊?” 那名郎中不明所以,愣愣道:“我没叫啊!” 宁修言白了他一眼:“我是问你姓甚名谁!” “哦哦,在下郎清!” “此举快则七日,慢则半月,待郎清痊愈后,你等就可以为尚未发病之人种痘,但本侯有言在先,种痘之法不是百分百不会死人的,但比之痘疮要少死很多,一旦成功便终身不会受痘疮之扰,所以若是有人因种痘之法而死,也不用自责,这是正常的,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 第91章 陈年往事 等宁修言手把手教授过种痘之术,周遭的郎中们按捺不住好奇,纷纷簇拥上前询问缘由。 然而,这种现代化知识所牵扯到的东西太过复杂,即便是宁修言自己,也难以缕清其中千丝万缕,又如何敢为人师表? 面对众人求知若渴的目光,他只得轻叹一声,告知众人是无意间从一本古籍中所看到的法子,这才好不容易打消了那群郎中的刨根问底。 而另一边,莫昶业与陈巍廷等人已经遵照宁修言先前所教授的办法,用沸水开始对所有物资进行消毒。 虽然他们不明白所谓的消毒是什么,但是宁修言说的总是有道理的! “侯爷这法子当真可以治好痘疮吗?” 秦柔嘉似是对此法仍留有一丝怀疑。 宁修言两手一摊:“本侯说了,这办法是有用,但不是对所有人,每个人体质不同,所以不是百分百成功,在这过程中或许会死一些人,但绝对不会有感染痘疮来得多,况且病发时也不会如痘疮那般生不如死!” “那……” 不等秦柔嘉接着追问,宁修言连忙摆手打断她。 “大小姐,算我求你了,再多的本侯也不清楚了,我说了这是从古籍上看来的,至于其中原理,还恕本侯才疏学浅,解释不了,你只需记着这个法子就行了,告辞!” 说罢便一溜烟地跑到莫昶业他们那里帮着打下手了。 而秦柔嘉却是被他这滑稽的样子逗得娇笑连连! …… “少爷,梁州方面刚刚传来了消息,说是女帝已着手对武远涛实施劝降之策!” 少年埋首于繁复的棋谱之中,指尖轻轻摩挲着纸张,未曾抬首,淡然问道:“嗯,可打探出沈元年的下落了?” “禀少爷,至今尚未捕捉到沈元年的半点踪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闻此,少年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又流畅地翻过一页棋谱,“继续搜寻,不得有丝毫懈怠。另,传令荆州那边,暂且按兵不动。” “这是为何?”吴铭面露疑惑,不解其意。 少年眉头一蹙,两道剑眉如峰峦相聚,威严自生。 吴铭心头一紧,慌忙跪倒在地:“属下多嘴,还请少爷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 少年轻轻叹息一声,缓缓合上手中的棋谱,目光落在跪伏于地的吴铭身上,声音低沉而有力。 “武远涛那厮,二十年前先帝的铁腕便已将他的胆魄击得粉碎,若非敬重雍梁二王,他又岂会轻易出兵助阵?而康腾信身死的消息想来已经传到了梁州,纪元清也被女帝收服,允其入朝为官,唯有沈元年至今下落不明,你觉着一旦梁州归顺了女帝,武远涛这新降之臣,定会急于表忠心以固地位。那么,在这盘棋局之中,荆州这枚棋子又将何去何从呢?”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慢着!” 吴铭脚下一顿,不解道:“少爷,还有何事吩咐?” “不仅要令他们收手,更要为宁修言大开方便之门,务必消除女帝与宁修言心中的戒备,切莫让他们心生丝毫疑虑!” 这回吴铭未再多言追问,仅是轻轻点头,随即脚步匆匆向外行去。 这时,青凤身披轻纱,步伐轻盈,双腿修长,带着一抹慵懒妩媚之态自床榻边袅袅而来,自然而然地依偎在少年肩头,呢喃细语:“少爷,何不命奴婢直接出手,了结了宁修言,也好替您除去这心头之刺?” 感受着身后那温软如绵、仿佛无骨般的娇躯,少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他的命很好,远比我的好!” 听着少年那抹不易察觉的落寞渗透在话语间,青凤那双宛若秋水般清澈的眼眸,不自觉地泛起层层涟漪,哀伤之色瞬间荡漾开来。 察觉到身后佳人沉默不语,少年轻轻拍了拍她柔弱的臂膀,语气柔和道:“放心吧,从我设计坑杀了大哥、二姐的那一日起,我就不信命了!” 然而,青凤却是答非所问,隔着胸膛低声道:“少爷,沈卿绾,她真的能让你如此魂牵梦绕吗?” 少年闻言,眼神仿佛被温柔的春风拂过,瞬间变得异常柔和,思绪似乎飘向了遥远的记忆深处, 那里,有他难以割舍的情愫与温柔。 “当年父亲强行将我带回来认祖归宗,本以为能寻得一份家族的温暖,却不料,这高门大宅之中,我遭遇的尽是冷漠与轻视。我这个所谓的三公子,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大哥欺我、辱我,二姐打我、骂我,面对这一切,我都只能笑脸相迎,将满腔的愤懑深埋心底,因为我需要钱给母亲看病!离不开三公子的这个身份!纵使一月仅有五两银子的月钱,也总比一无所有要强上许多!” 似是感受到少年心中的苦楚,青凤悄然无声地从背后环抱住少年,给予无声的慰藉。 “其实,大哥与二姐,本不必走向那绝路……” 说到这里,少年的面容渐渐扭曲,脸上布满了深深的怨毒。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夺走我为母亲治病所攒下的救命钱,我低声下气苦苦哀求,不惜下跪磕头,可他们依然铁石心肠,不肯归还那几两银子,甚至还将钱抛给了一群乞丐!” “看着我如野狗般与那群乞丐争抢那一点点的等救命钱,而他们却在一旁肆无忌惮地嘲笑我。若非沈卿绾那日偶然出宫游玩,恰好目睹了这一切,母亲恐怕也熬不过那日!” 青凤心疼地搂紧了少年的腰,温柔地安慰道:“少爷,都过去了!” “不,没过去,自那日之后,我便在心底默默发誓,一定要让他们死,要让永平侯府鸡犬不宁!而今,大哥与二姐已命丧黄泉,永平侯府内的那位蛇蝎妇人亦是行将就木,恐怕不出两日,她便会追随她的一双儿女步入黄泉了。就是不知道当他们三人在下面重逢时,得知这一切皆是出自我手之时,脸上又会浮现出何等的神情?真想亲眼目睹一番那样的场景啊,哈哈哈哈……” 第92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宁修言正闭目养神,享受着午后温煦的阳光轻拂过脸庞的宁静,一旁的陈巍廷小声提醒:“侯爷,这几日新平郡的百姓都已种痘结束了,我等是否该动身前往下个郡县了?” 宁修言眼帘未启,只轻轻颔首:“嗯,“嗯,传令下去,让众人打点行装,将杜仁礼斩杀之后便即刻动身!” “喏!” 陈巍廷应声而退,正欲执行命令,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莫昶业一脸慌张,几乎是冲进原应是杜仁礼坐镇的郡衙。 一见二人就急切道:“侯爷,城外出现了一队荆州军,领头的将来说是想要见您!” 此言一出,陈巍廷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依旧沉浸在宁静中的宁修言,仅是稍作迟疑,便起身向着郡衙外走去。 仿佛能察觉到陈巍廷欲离去的脚步,宁修言缓缓睁开了双眸,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你这是要去哪儿?” 陈巍廷面露疑惑之色,答道:“那些叛臣逆子都敢来家门口了,还能有什么好事情?” 宁修言白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与训诫。 “我拜托你动动脑子吧,荆州军既然已知晓我等在此处,却未直接攻城,反而派莫昶业前来通报,你觉着他们意欲何为?” 陈巍廷眉头紧锁,试探性地问道:“莫非……他们是想要劝降侯爷?” “去去去,和你说话真的是没意思,纯纯就是一莽夫!” “那侯爷以为?” 耸了耸肩,宁修言露出一口白牙:“本侯也不知道!先去城头上看看!” 当一行人踏上城头,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们不禁面面相觑,城下寥寥百人阵列,显得格外突兀,令人有些不可思议。 未及宁修言发话,城下一名身着甲胄、气宇轩昂的将领已从马上轻盈跃下,双手抱拳,声音洪亮地朝上喊道:“敢问城楼上可是威名赫赫的镇远侯宁修言,宁侯爷?” “不错,正是本侯,你是何人?” “在下荆州游击校尉庞文龙,见过侯爷!” 话音刚落,身后的荆州将士纷纷下马,声震云霄。 “见过侯爷!” 这一举动令三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莫昶业小声道:“侯爷,这群人该不会是想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陈巍廷虽未出声,但从他的表情也不难看出与莫昶业所想一般无二。 宁修言摸了摸下巴,嘀咕起来:“本侯也不知道啊,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指不定肚子里憋着坏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咱们怎么着也有近四千人,而荆州所来不过区区五百有余,这点兵力能翻得起什么浪花?再者,本侯细细观察,他们似乎仅随身携带着佩刀,其余弓箭等利器皆是没有,这倒是让我有点看不明白了!” 陈巍廷眼波微转,机敏地向前一步,轻声揣测道:“侯爷,您说会不会是陛下已然将荆州悄然劝降,故而他们才会如此轻装简行?” 宁修言闻言,微微颔首,似乎除了陈巍廷所言,再无更合理的解释了。 他随即清了清喉咙,声音洪亮地向着城下那名为庞文的将领喊道:“原来是庞文龙,庞校尉,不知庞校尉领兵前来所为何事?” “数日之前,我等擒获了悄然潜入荆州城的叛贼,得知他们此行目的竟然是想要暗杀侯爷,并妄图将罪名嫁祸于我等荆州忠勇之士,鉴于此,穆大人迅速向各州郡县发布了紧急军令,凡有侯爷行踪之讯,务必即刻上报荆州大营,以便我等前来保护侯爷!” 若非先前半路遭遇雍州的乌奎,恐怕就连心思敏锐的宁修言,也要被这群人表面上的义正词严所迷惑,难以洞察其背后的慌乱与急切。 宁修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低声对身旁二人道:“瞧见没?自从被英国公切断联系后,荆州将领开始着急了,都拿盟友开刀了!” “呸,真不是个东西,两边倒的墙头草,侯爷,要不下令吧,末将愿率人将他们这几百人彻底留在新平郡城外,以儆效尤!” 宁修言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莫昶业一眼,戳了戳他胸前的盔甲。 “你让我如何说你才好?方才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多动动脑子,你这榆木脑袋,竟是半个字也没往心里去!” 莫昶业脸颊微赧,但语气中那份急切与恨意却丝毫未有减弱。 “难道,咱们真要跟随他们去荆州城不成?” 宁修言轻轻一拍额头,无奈道:“我说莫昶业啊莫昶业,你娘怀你时,莫非是把胎盘当成了你来养大的?你瞧瞧本侯,像是那容易糊弄的傻子吗?贸然跟他们进城,万一和当初我们阴乌奎那次一样,他们也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你自问能承受得起吗?” 莫昶业闻言,脸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挠了挠头,憨笑道:“那侯爷,依您看,咱们该怎么办?” 宁修言眼珠微转,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这荆州城,咱们是非去不可的。毕竟,咱们此行可是奉了女帝的诏令前来治理痘疮之事,早晚都得进城。只不过,眼下时机尚未成熟,不可轻举妄动!” 陈巍廷眼神忽地一闪,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转而望向宁修言,缓缓问道:“侯爷可是心中有盘算,打算待陛下或是英国公将梁州之事料理妥当后,再一并入城?” “嘿嘿,陈将军所言正是本侯心中所想!” 一旁的莫昶业眉头紧锁,心中的忧虑脱口而出:“可若是侯爷不与他们同行返回荆州城,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 “嗯,昶业说的也是本侯担心的,但本侯以为他们眼下是担心陛下秋后算账,故而打算先向我等示好,想将这个谋逆的罪名给摘掉!” “如此说来,不如我们就据城而守,决不出城!” “不可,倘若你此刻拒他们于千里之外,一旦将他们逼至绝境,荆州军铤而走险,回头来个玉石俱焚,调动兵马攻打新平郡,你让这满城的黎民百姓何去何从?” 陈巍廷思索片刻,忽然一笑,“侯爷可是想到法子了?” “正是,他们今日主动上门,意在彰显诚意。如此,明拒则显得我等不通情理,然接纳又万万不可。故而,本侯意欲借陛下之威以拒之!” 此言一出,莫昶业与陈巍廷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满心疑惑,不知宁修言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然而,正当他们思索之际,宁修言却忽然向城下驻足的庞文龙朗声言道:“多谢荆州统帅了,只是本侯身负帝命,荆州痘疮之疫,情势危急,刻不容缓。眼下人手紧缺,实乃燃眉之急,不知庞校尉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庞文龙微微皱眉,望向城楼处开口道:“侯爷但说无妨!” “如此甚好,”宁修言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劳烦庞校尉派人回去传个信,就说本侯需借用你等一段时日,待痘疮之疫彻底平息,本侯必亲率众人前往荆州城,当面感谢荆州统帅之大义!” “这……” 听到宁修言的话,庞文龙心头掠过一丝疑云。 他想过宁修言或许压根儿就没打算跟自己返回荆州城,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城门紧闭,伴随着一阵斥骂,将他们拒之门外。 然而,唯一超脱了他所有预设的,竟是宁修言非但没有拒绝,反而提出让他们留在身边。 “末将实在难以擅作主张,此事还需快马加鞭,派人回去请示统帅,由他定夺!” “也行!” 宁修言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善解人意,“庞校尉,你即刻派人回去通报便是,至于其余将士,不妨先入城稍作休整。多留一日,并无大碍。” 而庞文龙此刻却是忐忑不安,他也怕进了新平郡的城门后便再也出不来了! 望着城门黑洞洞的入口处,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正缓缓张开它那张无形的巨口…… 第93章 送礼 荆州大营内,望着手中传令兵送来的庞文龙书信,荆州统帅荣崇柯面露担忧之色。 一旁的荆州参领唐子淇见状,当即上前问道:“统帅,庞文龙在信中可是说了什么?” 荣崇柯没有答话,而是将手中的信件递了过去,转身来到案牍前坐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宁修言此举,子淇以为他是何意?” 唐子淇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随即将手中的信件叠好,放在案牍上,略一思索开口道:“末将也着实费解,若是担心我等将他诓骗至荆州城诱杀,他大可以据城而守,可若是不惧我等,直接跟着庞文龙入城便是,可他偏偏以陛下之命拒了我等的邀约,却又带着庞文龙等人在身边去前往其他郡县,这点实在是令人难以琢磨!” 荣崇柯点了点头,接着屏退左右,方才又将另一封信件取出,又递了过去。 拆开书信,仅是扫了两眼,唐子淇眼底却满是骇然之色。 “康腾信被宁修言给斩了?雍州大营也被凤鸣军屠戮一空?” 荣崇柯沉沉地叹了口气:“哎,不然你以为本将为何会突然只派区区五百人就去新平郡邀宁修言入城?待此事平息之后,即便沈元年再派人传话,本将亦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荣崇柯看着案牍上微弱跳动的烛火,心头五味杂陈。 “起先雍梁二州那边多日没有来信,本将以为他等有心算无心,多半是提前得手了,谁料想宁修言竟不声不响直取雍州,而英国公丁修却是将我等与梁州之间消息切断,为宁修言夺下雍州城争取到了时间,令我等后知后觉,待消息传来之际,一切早已无力回天!雍州康腾信被杀,雍州大营上下除了远在边关的两千将士,余下的几乎无一活口!他们二人联手之下竟是将我等三州将士玩弄于股掌之间!” 唐子淇眉心蹙了蹙,“统帅,京都那边可有消息?” 荣崇柯点了点头,“先前的那封信便是京都差人送来的,只是本将现在对那人的身份倒是有些怀疑!” “统帅所言何意?” 荣崇柯朝唐子淇招了招手,后者立刻会意凑上前。 荣崇柯扫了一眼帐外,声音低沉道:“起先此人一直是以沈元年的谋士自居,一应发号施令皆是打着沈元年的旗号,可如今沈元年下落不明,先前许诺我等的条件自是不作数,按理说,此刻那人应当与沈元年一般将自己雪藏静待时日东山再起,可他偏偏依旧送信与我,所以本将才会在心底起疑。” 唐子淇愣了一下,眉头微皱:“莫非统帅以为那人是京都官场中人?” 荣崇柯摇头苦笑,脸色尽显无奈之色。 “本将也不知啊!若不是当初在与东胡人交战时受过梁王的救命之恩,本将说什么也不会掺和到这谋逆之事当中,只是此时想要抽身而去怕是为时晚矣!” 唐子淇敛着眉问道:“若是我等将信件一事如实告知陛下,以求宽恕呢?” 荣崇柯白了他一眼,随手抄起一本兵书砸了过去,压低声音气呼呼责骂道:“唐子淇,本将看你是脑子坏掉了,这可是谋逆之罪,是要抄家灭族,掉脑袋的重罪,你以为当今女帝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若无女帝授意,他丁修怎敢派贾世文灭了雍州大营?动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 唐子淇面容苦涩,望着案牍上前的荣崇柯仍不死心。 “您可是荆州统帅啊,难道女帝就不怕荆州大营哗变?况且女帝手中并无实证!若是我等咬死不承认,她又能如何?” 荣崇柯冷笑一声:“荆州统帅怎么了?康腾信就不是雍州统帅了?他还负责抵御东胡呢!还不是说杀就杀,被宁修言斩下了头颅?没人会在意我等的死活!大夏军中有的是人想要当这个统帅!” “可那人信上不是说了,女帝正在劝降梁州统帅武远涛?若是我等自请降罪,兴许陛下会念在我等悔过的份上从轻发落呢!” 唐子淇的话像是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根烛火,瞬间照亮了荣崇柯的内心! “这……” 见荣崇柯似有意动,唐子淇赶忙再添一把火。 “末将以为如今雍州大营刚遭此劫,女帝也是为了杀一儆百,若是我等此时投诚,一来可以彰显我等悔过之心,二来,刚杀了雍州统帅,为了稳定军心,女帝绝不会再大动干戈,否则此事若是传出去往后谁还敢投诚悔过?横竖都是一死!届时,我等只需将一切过错推至沈元年身上,就说遭奸人蒙蔽,纵使女帝心中有怨,我等并未出兵,想来最多也就是责骂两句,再者,将军在荆州这么多年,如今将士们只服将军您,谁来也没用!” 荣崇柯双眸顿时明亮起来,拍案而起激动地来回踱步:“子淇所言在理啊!” “若是我等主动……” 不等他说完,唐子淇赶忙打断道:“统帅莫急,末将虽说投诚,但这其中还需别人穿针引线才是!” 荣崇柯停下来脚步,眼底闪过一抹不确定,“子淇是何意?莫非……是宁修言?” “不错!” 唐子淇点了点头,“末将方才想起这宁修言究竟是谁了!” 荣崇柯微微愣神,连忙追问道:“他是何人?” 唐子淇神秘一笑:“统帅可还记着宁远桥?” 荣崇柯眉头上扬:“你说的是当年秦岭山一战的镇远侯?” “不错,当今陛下早年身为天宁公主时可是与这镇远侯府有一纸婚约在身,那会儿这位宁修言可谓是意气风发,若不是秦岭山一战,怕此时早已与陛下完婚,是皇亲国戚了!可后来兵败,听说此人痴傻五年,但在这五年中,陛下仍未退婚另择良婿,而宁修言刚一醒来便被陛下委以重任,足以见得此人在陛下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我等何不从镇远侯入手?无需他做什么,只需在陛下耳边吹一吹枕边风即可!” 闻言,荣崇柯当即拍手叫绝:“妙啊,子淇此计绝妙至极,若是能得镇远侯相助,我等自是安然无虞了!只是该如何示好才是?” 此话一出,二人顿时沉默不语,彼此相顾无言。 正如荣崇柯所言,该送什么呢? 这几千梁州军的性命怕是不行,毕竟陛下已经前去梁州劝降,若是再斩杀了这些人,先不说会不会同武远涛结下梁子,光是陛下那里就得落下个杀人灭口的印象。 银钱、美女? 那更是提都别提,一个京都的侯爷,再穷又能穷到哪儿去? 若说送美女,除非荣崇柯自己嫌命长。 忽地,唐子淇眼眸一亮,望向荣崇柯道:“统帅,您先前不是得了一匹东胡的好马嘛!” 一听这话,荣崇柯脸上顿时泛起一抹肉疼之色。 “那……这……” “统帅,都什么时候了,是马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这……我……哎,好吧!派人将那匹踏雪……送……送去便是!哎,本将还没骑过呢!” 第94章 看人真准 翌日,宁修言一大早就被莫昶业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吵醒,揉着猩红的睡眼,望着垂首而立的莫昶业冷冷出声:“莫昶业,你最好给本侯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一会儿你就准备收拾收拾去营州服徭役吧!” 莫昶业面露苦涩道:“侯爷恕罪,不是末将想要搅了侯爷的美梦,而是荆州又来人了!” 一听这话,宁修言原本半梦半醒的眼神瞬间清澈无比。 “又来人了?” “嗯!” “这次来得是谁?” “来人自称是荆州参领,唐子淇!” “荆州参领?嚯,从三品啊!荆州军政界的二把手了,职位不低了,看来他们是真的急了呀!” 略一思索,宁修言接着问道:“这次他们来了多少人?” 莫昶业立马答道:“不多,一共二十人,随行的应当都是唐子淇身边的亲卫!” “嗯?就二十人左右?” 莫昶业点了点头,“只是他们身边有一匹好马,四蹄健硕,色泽光亮,依属下看绝非凡品,当时东胡的骏马!” “这倒是有点意思,看来不单单是急了啊!而是走投无路,上门来贿赂本侯了!” 闻言,莫昶业低声道:“可要拒了?” 宁修言冲他翻了个白眼,“拒什么拒?送礼为何不收?” “可三州之乱也有荆州,况且此事若是传到陛下耳中,侯爷怕是不好交代啊!” 拍了拍莫昶业道肩膀,宁修言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明的笑意。 “东西要收,至于事情办不办,就得看本侯的心情了!” “啊?” “谁跟你说收了银子就得办事儿的?” 不理会莫昶业错愕的神色,宁修言轻笑着伸了伸懒腰,当即起身道:“去,先将他们请入郡衙,本侯换好衣服稍后就到!” “喏!” 唐子淇从进到郡衙之后那张嘴就没歇过,一直不停的喝着茶水,眼神也不敢四下张望,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发呆。 说句实在话,他作为一州参领,自问也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可今日来到这新平郡,着实有些没底。 先不说那被斩去头颅悬在闹市口的几具尸体,便是对面坐着的那位龙骧军的城门领陈巍廷就让他心中发怵! 能拱卫京畿的三大营哪个不是精锐? 虽在官职品阶上自己要高出陈巍廷不少,但若是此刻二人一对一上阵厮杀,唐子淇自问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唐子淇心中忐忑之时,一道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本侯说今日怎么喜上眉梢,原来是有贵客登门啊!” 一听这话,唐子淇知道正主来了,慌忙起身,拱手道:“荆州参领唐子淇见过侯爷,侯爷折煞卑职了,在侯爷面前,卑职哪敢称什么贵客?” 唐子淇不是傻子,自己荆州干的那点破事儿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宁修言这话是在借机敲打自己呢! 果不其然,唐子淇话音刚落,宁修言就接过莫昶业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语气平静道:“若不是贵客,那便是敌人了?” 唐子淇顿时冷汗直冒,强忍着惧意,挤出一丝笑容:“侯爷说笑了,我等同为大夏武将,何来敌人一说?” 宁修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才对着莫昶业道:“昶业,本侯前几日刚斩的那人是谁来着?” 莫昶业心领神会,躬身道:“回侯爷,是雍州统帅康腾信!” “哦,原来是他啊!” 此言一出,唐子淇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昨夜怎么就非得接了这个差事,早知道就不来了! 不过还是故作愤慨道:“我等也是昨日才得知此消息,康腾信狼子野心,食君之禄却行谋逆之事,着实该杀,如今潜入荆州的梁州军已被统帅悉数扣下,只要侯爷一声令下,卑职立刻回营献上他们的首级!” 宁修言摆了摆手,轻笑出声:“呵呵,唐参领不必多虑,本侯深知荆州将士忠心为国自是不会同雍州那等乱臣贼子同流合污!唐参领快快请坐,不必拘礼!” 唐子淇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而宁修言下一句话却是让屁股刚着椅子的唐子淇“唰”的一下又站了起来。 “不知唐参领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本侯若是没记错,昨日便让庞文龙书信一封回营,告知需借调他一段时日,难不成是贵军统帅不愿?” “不敢,不敢,侯爷奉陛下诏令行事,莫说只是借调庞文龙一行,便是抽调我等雍州军,也是理所应当的!” “嗐,唐参领,坐下回话,本侯说了不必拘礼,难不成看不起本侯?” 唐子淇心中有苦难言,依旧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只是这动作极为缓慢,看得宁修言都快要笑出声了! 眼见敲打的差不多了,宁修言对着莫昶业等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纷纷告退,偌大的郡衙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了宁修言与唐子淇二人。 而宁修言不开口,唐子淇也不敢出声,只得顶着压抑的气氛喝着茶。 终于,就在唐子淇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宁修言放下茶盏,脸上挂着寒霜道:“唐子淇是吧!本侯也不想同你虚以委蛇,三州之乱,你荆州在其中扮演何等的角色本侯与你心知肚明,想来今日你能前来,定是与荆州统帅商量好了对策,本侯只想听一句实话,若是还敢藏着掖着,本侯能斩他康腾信,便能斩了荣崇柯,至于如何选择,你自行斟酌!” “扑通”一声,唐子淇当即跪地,宁修言面无表情的品着茶,看也不看他一眼。 “侯爷明鉴,我家统帅也是遭奸人蒙蔽,故而一时不察方才落入了贼人的圈套,而荣统帅初见端倪便当机立断囚禁了梁州兵马,足以见得我荆州将士并无不臣之心,还请侯爷明察!” “你觉着本侯会信?” “侯爷明鉴,我等……” 不等听完,宁修言就知道唐子淇要卖惨博同情了,立刻冷着脸打断道:“本侯不想听你在这睁着眼睛说瞎话!本侯只问一句,你荆州如今究竟意欲何为?” 唐子淇面露挣扎,片刻后一咬牙道:“我等自知罪孽深重,故而荣统帅将新得的东胡一匹宝马送来给侯爷赔罪,还请侯爷看在我等迷途知返的份上,美言几句,恳请陛下从轻发落!” 闻听此言,宁修言双眼一眯,眉毛一抬:“怎么?唐参领这是想来贿赂本侯?” “不敢,宁侯爷气宇轩昂,有着天人之姿,如此宝马自当是侯爷这等当世名将才能驯服,虽说侯爷不会同我等计较,但我等终究是受奸人蒙蔽,险些酿成大祸,这算是对侯爷的一点小小补偿,并非有贿赂之嫌!无论成功与否,此马都是侯爷的了,侯爷的恩情,我等荆州上下必将铭记于心!” 宁修言没有立即答复,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眉宇蹙成一团,似是在权衡利弊。 而他每敲一下,唐子淇心中的巨石便更沉一分! 就在唐子淇已经不抱希望之际,宁修言忽然咧嘴一笑。 “要不说唐参领看人真准呢!本侯自不会同你等置气,只是光凭这匹马还不够啊!要知道你等即便不知情,但已然参与其中,而朝廷对谋逆之事绝不会容忍……所以,唐参领,你可明白本侯的意思?” 看着宁修言趁火打劫的模样,唐子淇便做好了其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还请侯爷明示!” 第95章 送信 当宁修言与唐子淇并肩步出郡衙的那一刻,两人的面上各自映照着不同的情绪表情。 宁修言眉宇间洋溢着春风得意的笑容,显然,他与唐子淇的谈判颇为顺利,已如愿以偿。 而一旁的唐子淇,则是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意,其中又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轻松,仿佛是卸下了肩头沉甸甸的包袱,心中五味杂陈。 “宁侯爷的吩咐,下官定当原原本本的将话带到!”唐子淇拱手作揖道。 宁修言轻轻摆了摆手,笑容中透着一丝虚伪。 “唐参领言重了,本侯还要请你代为向荣统帅致以诚挚的问候。只可惜,本侯皇命在身,不可违抗,否则定要与荣统帅把酒言欢,痛饮一番,以解这多日来的相思之苦啊!” 唐子淇闻言,无奈赔笑,拱手回道:“侯爷客气了,下官这便返回荆州城,定不负所托。” 翻身上马,唐子淇忽而转头对着庞文龙道:“文龙!” “末将在!” “这段时日你且跟在宁侯爷身边好生保护他的安全,若是胆敢怠慢了侯爷或是出了岔子,即便侯爷不怪罪与你,待回到军营,本将亦会军法处置!” 闻言,庞文龙略一失神,接着赶忙拱手领命。 “末将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让侯爷出半点差池!” 唐子淇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转而对宁修言恭敬道:“侯爷,卑职这就先行告辞了!” “唐参领慢走,不送!” 待唐子淇一行人渐行渐远,宁修言方才缓缓转身,向着郡衙深处迈步而去。 见状,莫昶业立刻趋步上前,小声道:“侯爷,除了寥寥数名没有熬过种痘的新平郡百姓,其余人都已安然无恙,不知,咱们何时启程为好?” 宁修言稍作沉思便神色从容道:“不急,本侯先书信一封,待会儿你派人……算了,你亲自走一趟梁州,务必确保将此信能亲手交给陛下!” 莫昶业听到这话,连忙点头应允,紧随其后。 只是几人刚穿过郡衙,不经意间,瞥见了唐子淇送来的那匹骏马。 饶是不懂马匹好坏的宁修言,此刻也是不由得多看上两眼,心中暗自赞叹其神骏非凡。 此马确如莫昶业所言,四蹄健硕,色泽光亮,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马匹的毛色着实未能讨得宁修言的欢心。 但转念一想,又暗骂自己太过贪心,毕竟在这古代,能拥有一匹良驹已是实属难得,自己竟还挑三拣四。 念及此处,宁修言迈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这匹名为“踏雪”的骏马,低声呢喃:“马哥啊,马哥,往后我能否在这大夏的战场上所向披靡,扬名立万,可就全仰仗你了!” 似是听懂了宁修言话语中的深意,踏雪显得极为通人性一般,轻轻地蹭了蹭宁修言的脑袋,一人一马看起来异常亲昵。 这一幕,着实让宁修言感到意外,却也让他近日来阴霾的心情稍稍舒展。 等到宁修言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信件折叠妥帖,转交至莫昶业手中之际,一旁的陈巍廷眉头轻蹙,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欲言又止的犹豫。 “陈将军,可是有何疑虑?”宁修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微妙,轻声询问。 “侯爷,这信件……您不封蜡?”陈巍廷终是忍不住,缓缓吐露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宁修言微微愣神,很快便明白了陈巍廷的意思,暗骂一声糊涂,这古代传递机密信件的规矩他都忘了,着实丢了穿越者的脸面! 随即,在陈巍廷的指引下,宁修言取出了龙骧军的专属信物,那是一块雕刻着繁复图腾类似玉佩一样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宁修言小心翼翼地将此物印于已融化的蜡上,眨眼间,一封密封完好的信件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完成这一切后,宁修言将手中的信件郑重其事地递给了莫昶业,神色凝重的叮嘱道:“此信干系重大,你务必要小心保管,万不可有丝毫差池。一定要亲自将信交给陛下方能回来!听明白了吗?” 莫昶业面色沉稳,跪地领命:“卑职以命担保,绝不会辜负侯爷的嘱托!” “嗯,你就在龙骧军与白羽卫中各自挑选百人随你同行!” “末将遵令!” 待那两支百人队伍扬起尘土,渐行渐远之后,宁修言方才似猛然忆起什么,缓缓扭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陈巍廷身上,又四下张望一番,疑惑出声:“怎么没见着秦郎中?她去哪儿了?” 陈巍廷摇了摇头,“末将不知!想来应是仍在照料那些身染痘疮的百姓吧!” “算了,不去管那丫头了,那么大的人了应该也不会走丢的!” 随即话锋一转:“对了,你且传令下去,用过午膳后,我们便拔营启程,前往下一个郡县。若是到那时仍未见她归来,便留下一封书信与她便是。” “喏!” 龙帐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沈卿绾与英国公两道专注的身影。 二人静静地听着廖忠跟他们讲述宁修言是如何智取雍州城的每一个微妙细节,再配合丁文武将自己所见一并道出,仅是三两句话,就让沈卿绾的心情时而紧张,时而释然,犹如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 丁修目光深邃,将这一微妙变化尽收眼底,没过多久,便淡淡开口:“陛下,如今镇远侯已醒,臣以为是该履行先帝所赐下的婚约了!” 闻言,沈卿绾俏脸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笑容,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捋了捋垂落在耳畔的几缕青丝,声音柔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此事不急,眼下三州之乱,梁州已然归顺,剩下的便是荆州了……” “报!” 沈卿绾的话语尚未说完,忽见一名御林军的士卒大步流星跨入龙帐之中,声音洪亮如钟。 “陛下,龙帐之外,有名自称为白羽卫百人将的男子求见陛下,言及携有镇远侯之密信!” “让他进来吧!”女帝的声音清冷而威严,令人不容置疑。 “喏!”士卒应声而退,动作利落。 莫昶业怀着忐忑的心情踏入龙帐的那一刻,只觉一股无形的重量自空气中弥漫开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首位之上,端坐之人无需多言,自是那权倾天下的大夏女帝。 除去熟悉的英国公、廖忠等几位自己所识得之人外,其余将领皆是气宇轩昂,各自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气势,令这营帐内的氛围再添几分肃穆。 第96章 平定三州 莫昶业心中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跪伏于地,朝向首座上的沈卿绾高声恭敬道:“末将白羽卫百人将莫昶业,叩见陛下!” “嗯,起来吧!”卿绾的声音平静似水,不带丝毫情感波动。 “谢陛下!” 未等莫昶业再次开口,沈卿绾那清冷的话语已如寒风般拂过帐内。 “镇远侯的书信何在?” 莫昶业闻言,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封至关重要的信件,双手奉上,交予了一旁站立的一位面色阴沉、眼神锐利的老太监。 交递之后,他便再次低下头,不敢有丝毫逾越,生怕触及沈卿绾那至高无上的威严。 沈卿绾的目光轻轻掠过信件之上封固的密蜡,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捻,密蜡便碎裂成块。 轻轻抽出信件,女帝只是匆匆一瞥,眉宇间便漾开了喜色,可那欢愉转瞬即逝,紧接着眉头又紧紧蹙起,仿佛被千斤重担压着,许久都未能舒展。 丁修见状,神色中满是不解与关切,轻声问道:“陛下可是遇上了什么棘手难解之事?” 沈卿绾微微摇头,并未答话,而是将手中的信件递予他。 丁修接过信件,快速扫视了一番,紧接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异常复杂起来。 “这……” 未等丁修开口,沈卿绾已抢先一步,声音冷若寒霜:“除英国公外,其余人等先退下吧!” “喏!” 待众人逐一散去,龙帐之内,唯余沈卿绾与英国公丁修相对而立,气氛凝重。 丁修轻捋胡须,目光深邃:“陛下以为镇远侯信中所言,那荣崇柯的话有几分可信?” 沈卿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如今三州群龙无首,雍州早已被宁修言拿下,梁州武远涛也已俯首称臣,唯余荆州独木难支,此刻,荣崇柯若仍执迷不悟,一味硬抗,岂不显得他愚不可及!” “陛下所言甚是!” 丁修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可倘若一切真如宁小子在信上所言那般,沈元年不过是幕后黑手操纵的一枚棋子,如此一来,臣有一事不明,那位隐藏在暗处的操纵者,其真正意图究竟何在?仅仅是为了复仇,亦或是觊觎着从龙之功?” 沈卿绾轻蹙黛眉,陷入沉思,片刻后,她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朕心中也并无定论。而今,三州已定,大局初稳,朕欲亲赴荆州大营,会一会那荣崇柯。此番一行,既可探其虚实,也能趁机敲打他一番,令他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这次念在镇远侯与其迷途知返的份上,朕可以既往不咎,若胆敢还有下次,朕可不会心慈手软了!” “既如此,老臣这便下令,让凤鸣军整装待发,即刻启程前往荆州!”一旁的丁修闻言,连忙应声附和。 “不必急于一时,夜深了,明日一早再启程吧!朕也需回信一封,镇远侯这段时日为三州之事日夜奔波操劳,眼下局势稳定,痘疮一事便交由太医院来着手处理吧!让他早些归家!” 次日,晨曦初破,天边仅一抹淡蓝交织着灰蒙,帐外便骤然响起了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如同战鼓催征。 宁修言猛地睁开布满了血丝的双眼,神色中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狠厉,宛如自深渊苏醒的厉鬼,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昨日被秦柔嘉缠着问了一路,直至大军安营扎寨,她仍未有丝毫停歇之意,更是在用完晚膳之后跟在后面追问自己是否还记得古籍中那些失传的医术。 这一夜的纠缠,直教宁修言身心俱疲,直至夜半时分,星辰稀疏,他才勉强躺下,得以合眼。 连日来,睡眠对宁修言已经成了奢侈品,故而想着早上迟些出发,自己好多睡片刻。 然而,这份奢望很快便被帐外那沉闷而坚定的马蹄声无情地踏碎。 思绪至此,宁修言面色铁青,猛地自一旁兵器架上抽出了那柄寒光凛冽的佩刀。 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骤然掀开门帘,大步流星跨出,他今日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胆敢扰他清梦! 刚至帐外,一道人影便如离弦之箭般直冲宁修言而来。 宁修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佩刀毫不犹豫地高高举起,寒光一闪,眼看就要落下。 那道人影猛地止住身形,脸上露出几分惊恐之色,目光紧盯着衣衫单薄的宁修言,喉咙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侯爷,是我啊!昶业!您……您忘了?” “忘?” 宁修言嘴角扬起一抹狞笑,手提寒光闪闪的长刀,一步步逼近,语气冷冽如九幽恶鬼,让人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呵呵,你就是化成灰本侯都认得你,每次美梦正酣,偏生就被你给搅和了。来来来,今日便让本侯砍上两刀,也好泄泄这心头之恨!” 莫昶业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而宁修言则是提着刀紧追在后,大有一副不砍了他绝不罢休的架势! 一时间二人围着营地四处乱跑,引得不少将士捧腹大笑。 然而,很快这里的动静便惊醒了熟睡中的秦柔嘉。 相较于宁修言的怒火中烧,秦柔嘉显得更为疲惫。 她深夜刚整理完白日里照顾痘疮病患时的心得,又独自总结出了一些治疗经验。甚至,就连宁修言随口提及的那些,在他前世不过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常识,秦柔嘉也是一丝不苟地记录了下来。 这一举动,足以见得秦柔嘉是一位合格的郎中! 而对于这些珍贵的收获,秦柔嘉则是在心中暗自思量,该如何才能将其更好地运用到日后的救治之中。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地沉入了梦乡。 忽地,帐外先是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哭爹喊娘的求饶声。 秦柔嘉第一反应便是营地遭了贼人的侵扰。 然而,待她揉了揉惺忪的杏眼,掀开帐帘看清来人的刹那,不禁哑然失笑。 宁修言与莫昶业一追一逃,那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很难令人不发笑! 过了不知多久,莫昶业气喘吁吁的扬起手中的信件,说一个字喘三回道:“侯……侯爷……末将……末将这有……陛下……给您的……您的回信!” 第97章 火爆京都 看完沈卿绾的信件那一刻,宁修言只觉周身气脉通畅,心头唯有一字回荡——爽! 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刚穿越过来就被卷进刺杀、痘疮这些破事中,宁修言压根就没有好好享受古代的生活。 诚然,大夏娱乐匮乏,然,青楼一隅,却不失为逍遥自在之地! 而他手中所握的肥皂秘方,必将在这大夏掀起狂澜,从而财源广进,届时,他便也可以成为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之人。 一想到归府之后,自己便能无拘无束地怀揣银两,漫步于那烟花之地,尽情欣赏姑娘们如玉般洁白修长的双腿,宁修言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有钱的日子,真真是妙不可言! 莫昶业见宁修言神色愉悦,便趁机凑近,压低声音问道:“侯爷,陛下究竟有何旨意,让您如此开怀?” 如今,莫昶业已算是自己麾下的心腹干将,对于这位首个投诚的创业伙伴,宁修言自然不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他当即一把勾住莫昶业的肩膀,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低声笑道:“嘿,你可知道京都之中,哪家的姑娘身姿最为曼妙,双腿最是诱人?” 一听这话,莫昶业连忙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道:“若问京都哪座青楼最为出挑,自然是和声署了!” “和声署?” 宁修言眉头跳动,心中满是不解。 按常理,“署”之一字,在古代多为官方所用,如此说来,这和声署岂不就如同华夏昔日里的教坊司一般? 见宁修言沉默不语,莫昶业愈发卖力地介绍起来:“要说这和声署啊,里头的门道可多了去了……” “停停停,打住,打住!”宁修言连忙出声打断。 “咳咳,那什么,昶业啊!你有没有想过,和声署虽好,但这里面可是有着官家的背景,难免会被人抓住把柄,万一哪天,撞上个心怀不满、伺机报复的宵小之辈,你只怕是在睡梦中,就要无端端地惹上杀身之祸了!” 莫昶业闻言,不由得一愣,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望向宁修言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解。 他迟疑片刻,终是开口道:“侯爷此言差矣,和声署中的众人,皆是凭着一身才艺立足,从不涉足那等腌臜之事。” 宁修言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无奈与怜悯,仿佛是在看一个尚未涉足世事、不懂人心险恶的孩童。 “你呀,还是太过单纯了些。我且问你,若是我这侯爷真有心为之,那和声署里的头牌,你说,会不会成了我一夜春风的枕边人?” 莫昶业望着宁修言那意味深长的表情,心中似有所悟,瞬间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 诚然,和声署虽非完全不涉风月,不过是他这区区百人将的身份还不足以踏入那片纸醉金迷之地! 见他一脸颓然,宁修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哟,这是怎地?心里头不太痛快了?” “是有点!” “行了,那里面不见得有什么好的,听我的,咱们回去就找除了和声署之外京都最大的青楼,那里头才是正经买卖,钱货两清,不拖不欠,干净利索!” 莫昶业闻言点了点头,只是心中仍有几分疑惑。 “侯爷,你带咱们逛青楼这事儿,若是给陛下知道了怎么办,可如何交代?” “我一堂堂侯爷……呃……有些事儿别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待返程之时,你且命你的心腹换上便装,一番乔装打扮之后,本侯亲自领你们前往那烟花之地享乐。至于那些个不相干的人,随意打赏些银两,打发了吧” 莫昶业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连忙抱拳行礼,道:“属下……” 话到嘴边,却又似想起了什么,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侯爷之意,是我们不再前往其他郡县了?” “无须再去了,陛下已下令,此地事务全权交由太医院处理,咱们今日便可打点行装,起程归京。” “可……” 莫昶业面上犹带几分忧虑,刚欲启齿,却被宁修言轻轻打断。 “莫要挂怀,本侯此行仅率白羽卫返京,其余事务,自有陈巍廷打理。陆景云!”宁修言沉声向外呼唤。 “侯爷,属下在此!”门外即刻传来响应。 “速去传令于兴等人,即刻准备,咱们今日便起程归府!” “喏!”陆景云应声而退,步履匆匆。 翌日晨曦微露,李紫涵依循旧例,在向李嬷嬷温婉告别后,便携着翠儿步入了竹文轩。 眼下的竹文轩要比往日热闹了许多,人手也多了起来。 当然,这人手可不是李紫涵的,而是沈卿绾派来暗中保护她的! 除去担心有人暗中借机生事外,最为重要的便是客人多了起来,来者非富即贵,以防她主仆二人忙不过来! 这不,一大早,李紫涵刚一踏入门槛,便见门外早已蜿蜒起一条长龙般的队伍。 “李掌柜,您可算是现身了,不知今日可有桂花香皂?” “李掌柜,在下订购的栀子花香皂可有货了?” “哎,李掌柜你可害苦我了,自从用了竹文轩的白兰花香皂,眼下我这家里是不得安宁,莫说妻妾各个都缠着我来买,便是我那些女儿们都嚷着要我这个做爹爹的替她们买来!可偏偏您这还数量有限,就不能多做些吗?” 李紫涵掩嘴轻笑,“诸位,诸位,都静静,且听小女子一言。” 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诸位能前来捧场,紫涵不甚感激,只是香皂做工极为复杂,故而无法量产,小女子也是有心无力,还请诸位家中已有此物的行个方便,让那些尚未用上的客人先行购买!” 闻听此言,人群之中有人不乐意了。 “那可不行,李掌柜,先前您可是说好的,一人只许买两块,多半块儿都不成,这不,大伙才清早就爬起来排队嘛!” “就是,就是,我等辛苦排队,李掌柜可不能这般行事!” 李紫涵也是无奈,这半月多来,不少达官贵人明里暗里派人托关系想要求一块肥皂,都被自己婉言相拒了。 谁能想到宁修言做出的香皂竟让整个京都的达官显贵们趋之若鹜! 一想到那张欠揍的笑脸,李紫涵顿时双颊生红,连忙摇了摇头,收敛好情绪。 “是小女子失言,考虑不周,诸位稍事休息,紫涵这就安排人手给诸位按顺序发放号牌,你等先进竹文轩饮茶小憩,待打包好告知诸位!至于没拿到的号牌的客人也莫要气馁,明日还有一批,届时,还望请早!” 每日五十个号牌,且一人只能买两块肥皂,这是当初宁修言定下的规矩! 因为这个规矩没少惹来麻烦,可那些惹事之人第二日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久而久之也没人敢来竹文轩闹事了,其他的铺子亦是如此。 而随着号牌发放下去,领到号牌之人自然是喜笑颜开的朝着竹文轩内走去,没领到的则是垂头丧气,暗自惆怅。 其中一人最惨,一看脸上的挠痕必然是家中有位悍妇存在。 只见那人哭丧着脸对李紫涵道:“李掌柜,你就行行好吧,多卖我一块吧!就一块便成,什么香味的都行,在下不挑的!” 第98章 绯闻 见状人群之中不少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池家那小子吗?” “阁下不说,在下险些没认出来!这不池元平嘛!” “池元平?可是那位工部尚书家的小公子?” 李紫涵一见瘫坐在地上,拉着自己裙角不放的池元平也是无奈。 这池元平乃是工部尚书池石云家的嫡子,与其他京都世家不同,池家父子是个另类。 按理说贵为工部尚书,其身份、地位在整个京都也是屈指可数。 可就是这么位官居正三品的朝中大员,偏偏是个惧内之人。 这倒不是说工部尚书夫人多么嚣张跋扈,蛮狠不讲理。 相反,这位夫人乃是一位知书达礼,世代簪缨的名门闺秀。 只是不知为何,对待工部尚书池石云却极为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大发雷霆! 本以为家中有这么一位女子足以令父子二人生不如死,但这位尚书夫人却仅仅是对池石云才如此不讲道理。 反而对待池元平这个儿子极为宠溺。 但若是你以为池元平的日子会好过,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位尚书之子的头上还有一位长姐,名曰池清妍。 池清妍的容貌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虽比不得沈卿绾与李紫涵二人,但相差不远,只是此女与一般女子不同! 她不爱红装,爱戎装,整日里舞刀弄剑,时常拿池元平练手,一来二去池元平也就经常一身伤痕。 起先还能找借口遮掩过去,可天下终究没有不漏风的墙! 时间久了自然是瞒不住的,故而大家都知道池元平的遭遇,一时间也让他沦为了京都的笑谈。 只是池元平也是个另类,不仅不以为耻,反而对其姐池清妍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李掌柜,您就行行好吧!瞧我这脸,就是我姐前几日新学的招式划拉出来的,来之前她可是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若是今日还拿不回一块香皂,她就又要拿我试试新学的分筋错骨手了!” 李紫涵被他弄得脸色娇羞不已,连连要扯回自己的裙角。 奈何池元平这会儿压根就是破罐子破摔了,与回去被池清妍拿来练手相比,显然当下不要脸更容易活着些! “池公子还请松手,光天化日之下,你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一旁的珍儿也是强忍着笑意,上前劝阻。 “池公子,并非我家小姐不卖你,只是这香皂都是有数量的,若是坏了规矩卖给你,那别人岂不是要少买一块?与其在纠缠我家小姐,不如问问拿着号牌的诸位大人有谁愿意匀给你一块!” 听到珍儿的话,池元平眼睛瞬间亮起,当即就朝着众人看起。 不曾想,领着号牌的人各个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曾开口许诺他一块儿。 开玩笑,匀给你一块,回到家中挨揍的那可就是自己了! 眼见无望求皂无望,池元平只得将主意再次打回到李紫涵的身上。 只见其神色卖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出声:“李掌柜,求您了,您就行行好,发发慈悲吧!今日若您能卖我一块,明日……不,午后,午后在下必定在清凉寺中为您老人家立一块长生牌坊,日夜供奉,香火不断!” 闻听此言,周遭众人捧腹大笑。 李紫涵霎时间羞红了脸,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但光天化日之下,自己与一男子拉拉扯扯,传出去终究会对镇远侯府的名声有所影响。 故而只能耐着性子同他解释。 “池公子,小女子说了,这是定好的规矩,做生意当以诚信为本,倘若为了你开了先例,往后竹文轩还如何做生意?” 池元平见李紫涵如此决绝,心中不免担忧回去又要被池清妍一顿胖揍,顷刻间,两行清泪不争气地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这一幕倒是让李紫涵心生恻隐之心,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想来池元平应当确实是心有苦楚。 恰在此时,一道肥胖的身影强行挤进了人群。 刚一露面,便指着李紫涵的琼鼻怒骂道:“呸,就是这个小浪蹄子,勾引我夫婿,给我打死她!” 尚未反应过来的李紫涵顿时便被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妇人强行抓住了袖口,眼见几人动手就要撕扯她身上的衣物。 好在池元平与珍儿眼疾手快,当即推开几名妇人将李紫涵护在身后,指着她们道:“干什么?干什么?京都乃天子脚下,有冤就去京都府衙,怎可在此地动手伤人?” “怎么?你是这骚狐狸在外养的面首?好啊,拿着我夫君的银钱在外养面首,大家伙都来看看啊!” 可不等池元平辩解,领头的胖妇人就开始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潵泼打滚。 “没天理啊,我家那死鬼被这个狐狸精迷了眼,往她竹文轩砸了近百两银子不说,还要休了我这与他共患难的糟糠之妻,迎她过门,诸位父老乡亲们都来评评理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刚从惊吓中回过神的李紫涵闻听此言,顿时涨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在有珍儿替她出头:“呸,哪里来的泼妇,竟敢往我家小姐身上泼脏水!” 而胖女人却是不管不顾,躺在地上哭嚎不断,模样甚是可怜。 池元平刚想上前,就被随行而来的一名男子拦下,对着他瞪眼道:“一边儿去,没你事儿!” 池元平哪受过这等气,虽说在家中地位不如池清妍,但好歹也是尚书家的公子哥,出门在外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当即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奈何终究是个读书人,没两下就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晕倒在地! 而那男人似是还不罢休,又冲着李紫涵走去。 此时院内的几名司隶卫眯起双眼,悄然来到李紫涵身旁,示意她不用担心。 如此这般,李紫涵才算放下心来。 就在男人要上前之时,却听不远处有人高喝。 “京都府衙的罗府尹来了,都让开!” 随着人群散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 他本是偶然路过此地,见这里人群拥挤,方才命人查看。 “这是怎么回事?” 李紫涵一见官府的人来了,便立刻上前将此间事件如实相告,听得罗仕德眉头直皱。 随即对着还在地上装疯卖傻的胖女人道:“事情可是如李掌柜所言?” 见状,男人谄媚上前道:“回大人的话,这是家姐,事情并非如她所说那般,实则恰恰相反,这个狐媚子勾引我姐夫,明知我姐夫已成婚,还逼着我姐夫休妻另娶!” 罗仕德转头望向李紫涵道:“可有此事?” 李紫涵美眸含泪,当即俯身一礼。 “府尹大人明鉴,小女子在京都多年,自开竹文轩以来接触之人不知凡几,但与他人绝无私情!更不知此妇人口中与其夫君一事从何说起!还望大人还小女子一个清白!” 罗仕德神色微变,轻捋胡须皱眉道:“这事儿就有些难办了,不知你那夫君在哪儿?” 说罢,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男子便被人推搡着来到了几人面前! 第99章 你是在同本侯说话? 李紫涵目光落在书生身上似是有些眼熟,但也仅仅是眼熟而已,更遑论谈及什么缥缈难捉的私情纠葛。 “李掌柜,我……我……”书生嗫嚅着,言辞间满是挣扎。 就在这时,胖妇人按捺不住,猛地向前一步,佯装要打书生,眼眶泛红,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凉。 “你梅家昔日落魄之时,是谁出钱出力,供你每日埋首苦读,不分昼夜?如今你稍有成就,便嫌弃我这粗鄙村妇,想要娶这妖娆女子进门了吗?” 此言一出,周遭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指责起书生来。 “真是岂有此理!如此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之人,怎配为我读书人之流!”人群中传来阵阵愤慨之声。 “李掌柜该真不会同他有染吧!” “怎么可能,李掌柜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看上这等穷酸!” “这可不好说!话本上那些富家千金看上穷小子的事儿数不胜数,万一呢!” “这…” 眼见着三人成虎的谣言即将如野火燎原,难以遏制,一旁的李紫涵纵然有千张嘴,也是百口莫辩,只得无奈地将这桩纠葛交由京都府衙的罗府尹裁决。 “罗大人,今日之事,关乎小女子的一世名节!望大人能明察秋毫,还小女子一个清白之躯!” 罗仕德闻言,眉头不禁微微蹙起,心中对这突如其来的风波亦是满腹狐疑。 毕竟,竹文轩的李掌柜在京城之中并非等闲之辈,其店内常来常往的皆是位高权重之人。如此花容月貌的女子,若说从未有人对她心生觊觎,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这女子虽身处繁华之地,数年来却竟是风平浪静,未曾有过半句风言风语,足以见得此女长袖善舞,是个八面玲珑之辈。 此刻,苦主近在咫尺,周遭更是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即便是心中有所偏向,罗仕德也不敢贸然行事,生怕落人口实。 他略作思索,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威严:“今日之事,本官一时之间难以做出决断。这样吧,你说你家夫君与李掌柜有染,不知可否拿出人证或是物证来?” 胖妇人一听此言,眼神顿时闪烁不定,心虚之情溢于言表,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在这时,先前的那个男人忽然插话道:“罗大人,这等男女私情之事,又哪有什么铁定的凭证呢?若非我阿姐偶然撞见他们二人私会,怕是要被蒙在骨里一辈子!” 罗仕德眉头轻轻一挑,眸中闪过一丝疑虑:“若无确凿证据,恐难以令人信服呐!” 那男子跪伏在地,脖颈僵硬,言辞恳切:“我阿姐亲眼目睹,怎会有半点虚假?还望罗大人为我等小民伸张正义!” “这……”罗仕德一时间左右为难。 一旁的李紫涵,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涨红,犹如沸水烹煮的螃蟹,怒意盎然! 珍儿见状,亦是气愤难平,连忙开口:“罗大人,我家小姐出身清白之家,他们姐弟二人既无证人,又无实物证据,难不成光凭空口白牙就能污蔑我家小姐!” 罗仕德眉宇间闪过一丝迟疑,片刻思索后,终是开口言道:“眼下诸位各执一词,本官一时难以辨明真相,如此看来,唯有请二位随本官往京都府一行,方能水落石出!” “哎,没想到李掌柜竟是这种人!” “人心隔肚皮,此言不虚啊!” “怎就这般想不开,京都中豪门贵胄之子众多,偏生要选个清贫书生!” 周遭议论纷纷,李紫涵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心神,转而向罗仕德轻施一礼,语带温婉道:“罗大人,可否劳烦大人移步竹文轩小憩片刻,容小女子问他两句?” 罗仕德轻轻颔首,他实在难以相信李紫涵会青睐于那位寒酸的书生! 李紫涵迈出一步,面容淡然,语气平静地问道:“适才你说你阿姐亲眼所见我与你姐夫私会,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男人斩钉截铁地回应。 “那不知是在何时呢?”李紫涵继续追问。 “这” “这……”男子一时语塞,但很快便故作强硬道:“你俩私会次数那般多,我阿姐又怎会记得清楚?” “好,姑且依你之言!” 李紫涵微微颔首,话锋一转,“那小女子倒要问问,你姐夫与我二人之间,究竟是谁先动了情,难以自持?”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轻浮的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这事儿嘛……可就不好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谁知道你们……” 可不等男人说完,人群之中忽然蹿出一道身影。 紧接着便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男人话未说完,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满脸横肉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竹文轩门前的空气在这一刻凝滞了! 男人微微张着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只有脸上的疼痛提醒着他,他被打了,还是被一个小白脸给打了! 在屋内小憩的京都府尹罗仕德则是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随后狼狈地去找腰间的汗巾擦拭! 宁修言则是好整以暇的收回手,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先前动手之人并不是自己! “你不是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吗?现在就问一句,这一个巴掌能不能拍响?” 男人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恨不得当场破口大骂,可他硬生生忍住了,眼神落在正在擦水的罗仕德身上,目光里充满了哀求! 罗仕德终于是将身上的水渍擦干,看了看宁修言,又看了看男人,最后轻咳一声,威严的上前开口:“你是何人?胆敢在本官面前逞凶?” 宁修言轻轻扫了罗仕德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慢悠悠地道:“你谁啊?” 罗仕德微微一愣,心中暗自思量,自己虽刚调任京都不过半月有余,不识之人自不在少数,但此人态度之傲慢,分明是没把自己这位新晋的京都府尹放在眼里! 念及此处,罗仕德脸色一沉,双手拱起,对着天空一揖,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与不悦:“本官乃是新晋京都府衙罗仕德,阁下又是何人?” 宁修言闻言,嘴角撇得更厉害了,丝毫没见过罗仕德的话放在心上,反而目光温柔地投向了李紫涵,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不知怎的先前还强自镇定的李紫涵,此刻心头却是莫名的涌出一股委屈感,两行清泪也是不争气地滑落过白皙的脸庞。 宁修言轻轻蹙起眉头,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拂过眼角滑落的泪珠,正欲开口安抚李紫涵,却见罗仕德一脸铁青,大步流星地逼近,猛地攥住了他的手,厉声质问:“本官正问你话!” 此时的宁修言,早已不是初来乍到、谨小慎微之时。 如今身为白羽卫副统领的他,历经风雨,便是人都杀过几个,手上早已沾染上了几分血腥气,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场。 围观的人群中,有眼尖的百姓认出了这位镇远侯。 “这不是镇远侯府的宁侯爷吗?” “就是那位发明了种痘之术,造福京都百姓的宁侯爷?” “不是他还能是谁?” “看他和李掌柜的样子,似乎不简单啊!” “我就说李掌柜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看得上那等穷酸书生!” “兄台,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有吗?哈哈哈,多半是你听岔了!” 一听到镇远侯三个字,罗仕德顿时双腿发软,他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竹文轩碰上一位侯爷! 宁修言轻轻转身,目光如炬,缓缓眯缝起双眼,声音中带着令人胆寒的威严:“你是在同本侯说话?” 第100章 笼络人心 宁修言的话语,虽平淡无奇,却隐约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罗仕德神色一凛,慌忙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下官京都府尹罗仕德,见过镇远侯!” 当镇远侯三个字出来之际,那胖女人此刻已是全身筛糠般颤抖,而她身旁的弟弟更是眼神闪烁,企图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溜之大吉。 没成想,他刚一侧身,便迎面碰上了一位面色铁青的壮汉。 还未等他开口呼救,壮汉已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如同拎小鸡般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侯爷,此人想要逃跑!”莫昶业沉声道。 宁修言轻轻揉了揉身旁李紫涵柔顺的发丝,面容泛起一丝柔和之色。 “我先处理这档子破事儿!” “嗯!” 李紫涵乖巧地轻应了一声,便退回到了竹文轩内! 宁修言缓缓眯起深邃的眼眸,踱步至那男人身旁,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他。 “你是何人?为何要污蔑李掌柜?是受谁的指使?” 男人色厉内荏,仍硬着头皮狡辩:“这明明就是事实,难不成只因您是位高权重的侯爷,便能肆意欺压我等无辜百姓吗?” 宁修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冷冽如寒风穿林。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此刻你若肯坦白出幕后之人,本侯或许还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你。但若依旧执迷不悟,妄图以诬陷之名嫁祸于人,待到白羽卫那里,可就休怪本侯不讲情面了。本侯可不是某些废物,有空听你狡辩!” 这番赤裸裸的指桑骂槐,令罗仕德心中怒火中烧,奈何二人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只能强颜欢笑,不敢有丝毫表露。 而男子依旧一口咬定李紫涵,非说其与他姐夫有私情,逼的他姐夫休妻另娶,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宁修言见状不再多言,眉宇间掠过一抹不耐烦,沉声对莫昶业下令。 “去,找两个人将他们带回白羽卫,本侯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要给本侯撬开他们的嘴,说出幕后指使之人!” “喏!” 莫昶业应声之后,迅速在人群中打了个手势。 随即,几位身着便装的白羽卫悄无声息地靠近,动作干净利落,轻而易举地将那几人架起,朝着白羽卫的驻地大步流星而去。 胖女人早在被架起的那一刻就被吓得昏死过去。 而那男子仍不住地叫嚷着冤屈,直至有人粗暴地将他的嘴堵住,方才没了动静! 至于那位姓梅的书生,自始至终未曾吐露半个字,仿佛认命了一般。 罗仕德亦不敢贸然阻拦,毕竟眼前这位可是侯爷之尊。 莫说宁修言了,便是随便来个六部的侍郎,这位京都府尹都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别看京都府尹这名头听起来倒是光鲜,可真要细细盘算,自己这正四品的官职,在人脉上未必能及得上六部中的郎中、员外郎之流。 在京都做官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人脉! 京都城内枝蔓交错,官场之上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稍有不慎,触怒了哪位权贵,便是自己这京都府尹之位,怕也是摇摇欲坠。 正当罗仕德暗自盘桓之时,宁修言轻轻蹙起眉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你便是那新任的京都府尹?” 罗仕德闻言,连忙点头哈腰,一副毕恭毕敬之态。 “回侯爷话,下官正是新晋上任的京都府尹罗仕德!” 宁修言微微一笑,“往后,这竹文轩还得仰仗罗大人多加关照才是!” 罗仕德一听,连忙摆手,谦卑中带着几分惶恐。 “不敢,不敢,有侯爷您的庇护,竹文轩在京都自然是稳如泰山,无需下官多此一举。” 一听这话,宁修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抹不悦悄然爬上眉梢:“怎么?罗大人这是心有不甘,还是单纯的推辞?” 罗仕德心里直犯嘀咕,他不过是想借机拍拍这位镇远侯的马屁,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较真。 他暗自腹诽:若是连你镇远侯府都摆不平的局面,就是把我这小小的京都府尹拉来,又能顶什么用呢? 然而,腹诽归腹诽,表面上罗仕德可不敢有半点怠慢,他连忙慌乱地拱手道:“侯爷真是抬举下官了,下官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全力维护京都百姓的安宁!” 罗仕德的这一番话,让宁修言心中顿时明了,此人之所以能被调任至京都府尹一职,想来也是有些手段和心机的。 此人处事圆滑,讲话做事也颇为有水平,没有傻乎乎的直言不讳,而是将李紫涵归纳为京都百姓一流。 此举既巧妙地避开了结党营私之嫌,又不动声色地向宁修言表明了自己的忠诚之心。 随即,他轻轻向李紫涵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从竹文轩中取出一块香皂递给自己。 当罗仕德双手接过宁修言赠予的香皂,刹那间,眼眶竟泛起了激动的泪光。 这香皂如今在京都已是名声大噪,家喻户晓。 若非囊中羞涩,自己怎么着也得买一块给自家媳妇儿用用。 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好运不仅让他白得一份厚礼,更让他在镇远侯面前混了个脸熟。 只消日后自己行事多加几分谨慎,这沉浮的京都官场之中,自己亦能谋得一席之地! “多谢侯爷馈赠!” 罗仕德身为京都府尹,自是深谙察言观色之道,他迅速权衡一番后,便拱手笑道:“今日下官确有要务在身,不便多扰侯爷清静,他日必定登门拜访,以表敬意!” “罗府尹,请慢行!” 周遭百姓见无甚热闹可瞧,便也自然而然地散了去,只余下那些领了号牌、仍在队伍中耐心等候的宾客。 恰在此时,先前昏死过去的池元平也在这会儿幽幽转醒,只不过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四下张望,随即一把拉住李紫涵的裙摆,哭丧着脸哀嚎。 “李掌柜,你就行行好,卖我一块儿吧!” 此等场景,让站在李紫涵身旁的宁修言面色上浮现出一抹怒意。 第101章 逛青楼 宁修言的表情变化也被李紫涵尽收眼底,似是担心他会误解,连忙开口为池元平解释。 “这位是工部尚书池石云,池大人家的公子,池元平!先前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怕是要被那几个泼妇撕扯坏了衣裳!” 听到李紫涵的解释,宁修言脸色才稍稍好转,转而又疑惑道:“他这是做什么?” 李紫涵无奈的白了宁修言一眼,“一切还不都是原因你先前定下的香皂规矩,一日只卖五十人,每人限购两块!” 宁修言微微错愕,不解道:“难不成我这规矩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妥大了!” 李紫涵警惕地四下环视一圈,将宁修言拽至一旁悄声道:“你可知如今京都有多少人想要购买你这香皂,说是一皂难求都不为过,我听闻眼下京都黑市上更是卖到五两银子一块,也是大把人抢着要!可惜,有价无市!” 宁修言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诚然,他定下这个规矩也是为了饥饿营销,毕竟物以稀为贵,只想着将香皂的价钱抬高。 没成想,忽略了京都达官贵人的购买力,自己当初定价还是低了些,早知道就定高点了! “香皂你定价几何?” “原先是按照侯爷您吩咐的二两一块,后来售卖了一段时日,我便借着此物工序复杂的缘由,试探性的将价格提升至了三两!哪儿知道,这买香皂之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前来购买之人愈发多了起来!” “那肥皂呢?”宁修言生怕李紫涵会将肥皂的价格也抬了上去。 李紫涵微微摇首,“肥皂的价格没变,依旧和侯爷走时定价一般,百姓终究不是王公贵胄,若是价格过高,恐也用不起!” 宁修言欣慰的点了点头:“这段日子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正我也有的赚!” 宁修言哑然一笑,随即话锋一转,露出一抹贪财之色。 “不知眼下我这香皂与肥皂总共卖出了多少?我的分红呢?” 一听这话,李紫涵心中“咯噔”一声,略显心虚地看向宁修言,似是欲言又止! 宁修言见李紫涵支支吾吾的表情,心中也是一沉,莫不是这丫头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事儿? “呃……咱俩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吧?” 听宁修言这么一说,李紫涵双腮似桃花,犹豫半晌方才小声道:“侯爷的分红自是交给李嬷嬷了,具体多少,紫涵不知,只能烦请侯爷去李嬷嬷那儿问询了!” 宁修言这才放下心来,先前李紫涵那般模样,自己还担心她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了,搞了半天是不知道啊! 笑了笑,宁修言对她道:“行吧,那我一会儿便回府去找嬷嬷问问,正好需要些银钱!” 闻言,李紫涵眉头微蹙:“侯爷要银子做甚?” “自然带兄弟们逛青楼!”宁修言下意识地答道。 此话一出,李紫涵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嗔怒道:“那等烟花之地有何可去?” 宁修言似是没有察觉,依旧自顾自的解释道:“昶业他们在边关待久了,总得给他们寻个乐子不是?” 李紫涵面露冷笑:“呵呵,侯爷口中的寻乐子,便是去青楼寻花问柳?那等媚俗之地有什么可看的?” 略一沉吟,宁修言表情深沉,微微抬起下颚,呈四十五度夹角,低沉道:“艺术与低俗,性感与擦边我已经分不清,只知道花好月圆,来这人间一趟,若是不去青楼,倒显得本侯有些不解风情了!” “你……你……” 被宁修言这等道貌岸然的发言气的话都说不利索的李紫涵,霎时间恼羞成怒,推搡着他娇斥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走!” 宁修言被李紫涵这么一弄,让周遭尚在围观的百姓对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哎,不是,紫涵,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听,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快走!” 宁修言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想着玩一玩前世的梗,这回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谁能想到古代人连这等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可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不是个东西,面对一个被自己夺了清白之躯的女子,当着她的面说去逛青楼,这不是在羞辱她嘛! 看着怒气冲冲返回竹文轩的李紫涵,宁修言忽然面露古怪之色,这丫头难不成是吃醋了? 莫不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吧? 人生三大错觉其一,便是她可能喜欢我! 此时的李紫涵对宁修言的感情极为复杂,谈不上喜欢,更多的是心有不甘,不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夺走了身子! 若是宁修言能好好的同她培养感情,或许李紫涵会试着接受他。 少年成名,一朝王侯,哪个闺中女儿不怀春?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般口无遮拦的当她的面说出逛青楼这等放浪之词,多少有些不当人了! 恰在此时,莫昶业领着兄弟们回来,看着意兴阑珊的宁修言兴奋道:“侯爷,人押回去了,咱们现在就走吗?” “走?”宁修言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莫昶业指的走是指去青楼。 当即双手合十,神情庄严肃穆的对着他道:“阿弥陀佛,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芍药红妆乃是杀人利剑,施主,还是回头是岸的好!” 莫昶业:“……” 另一边,赶走宁修言的李紫涵此刻芳心“扑通”直跳,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对宁修言去青楼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隐约觉着自己似是做的不太对,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无奈之下,只得将心中这份纷乱的念头藏于心间,试图从别的事情中改变情绪。 “香皂发放的如何了?” 珍儿小声道:“都发放完了!” “嗯!” 见李紫涵心不在焉,珍儿悄声问道:“小姐,那咱们今夜还回侯府吗?” 李紫涵一愣,理所当然答道:“回,干嘛不回!” “可……您刚才那般对侯爷,会不会……会不会……” 一听珍儿的话,李紫涵这才反应过来,如今自己主仆二人还寄人篱下呢! 先前那般对宁修言,万一他…… 想到这里,李紫涵神情落寞的对着珍儿吩咐道:“你且把竹文轩内的床铺收拾干净,往后……往后咱们还是住回这里吧!” “喏!” 第102章 池元平 当李紫涵身姿轻旋回到竹文轩铺外时,心中忽地泛起一丝莫名的空缺,她缓缓环顾四周,眉宇间掠过一抹疑惑:“咦?池公子怎的不见了踪影?” 珍儿闻言,亦是微微一怔,随即目光四散探寻。 “奴婢也未曾留意,莫非是因未求得那香皂,心灰意冷之下,已悄然归宅了?” 李紫涵轻轻颔首,眸光中闪过一丝怜悯。 “唉,如此说来,池家那位性情刚烈的大小姐,怕是不会轻易饶过他这一番无功而返吧。” 与此同时,正当宁修言转身欲返侯府取银钱之时,一道突如其来的身影蓦地窜入他的视线,惊得他心头猛地一颤。 “敢问侯爷,可是要去青楼?” 莫昶业心中警铃大作,手中长刀倏地抽出半截,寒光闪烁间,他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一旁那鼻青脸肿、模样狼狈的池元平身上,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 “池公子?” “你认识?” 莫昶业缓缓将佩刀归入鞘中,神色间流露出些许尴尬之色。 “认识,这位是工部尚书池大人家的公子,池元平!” 宁修言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堂堂尚书府的公子竟然也会踏足青楼那种地方?就不怕家中长辈斥责与你?” 池元平似乎丝毫不在意宁修言话中的讽刺,反而自来熟地凑上前,一脸谄媚地对宁修言道:“侯爷若是有兴趣,那可真是问对人了。在下虽不才,但对这京都的青楼可是了如指掌!” 宁修言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看来池大公子没少往那些地方扔银子啊。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池大公子为我推荐一二了?” 池元平仿佛没听出宁修言话中调侃的意味,反倒是毛遂自荐的为宁修言介绍起京都的青楼来! “侯爷说笑了,若论京都中最负盛名的青楼,依在下之见,不过寥寥三家罢了!” “哦?不知是哪三家?本侯愿闻其详!” “其一嘛,自然是那有着官家背景的和声署。虽言其卖艺不卖身,但侯爷若真有此雅兴,倒也未必不能成全。只不过,那里头的姑娘,昔日皆是官眷出身,一夜风流之后,恐怕会招惹不少是非,想侯爷这等人物,自是不愿被这些琐碎之事缠身吧!” 言罢,他目光紧紧锁住宁修言的双眸,企图从中捕捉到一丝情绪波动。 然而,宁修言的眼神却是一片平静,丝毫不给他可乘之机。 池元平略感失望,旋即又振作起来。 “其二之处,名曰敛芳阁。其名寓意深远,阁中佳丽,皆是花容月貌,擅长歌舞,媚态横生,摄人心魄。而最令人称道的,莫过于那阁中的花魁了。她一手‘沐春风’琴技,堪称炉火纯青,令闻者如沐春风,心旷神怡,实乃京都琴道之翘楚,无人能出其右!” 宁修言闻言,轻轻颔首,好奇地问道:“哦?那还有一处呢?” 提及这最后一座青楼,池元平面露踟蹰之色,眉头紧锁,似有难言之隐。 宁修言见状,心中疑惑更甚,不禁追问道:“怎的?这最后一处,连你池大公子都讳莫如深?” 池元平不禁哑然失笑,连连摆手。 “倒非是心存什么忌讳,只是这云雨楼,委实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古怪!” 宁修言一听此言,眼眸中顿时闪烁起了好奇的光芒。 这世间万物,最勾人心魄的,莫过于“古怪”二字所藏匿的秘密。 “究竟有何等古怪之处?” 池元平微微一顿,继续道:“这云雨楼,名义上虽是青楼之地,但楼中之人,却无一不是身怀绝技。她们或是精通琴棋书画,或是擅长刀枪剑戟,亦或是吹拉弹唱,样样皆精。总而言之,皆是精通一道的大家,技艺超群,令人叹为观止!” 宁修言闻言,不禁联想到了那名声在外的和声署,好奇地问道:“莫非她们也与和声署一般,只卖艺而不卖身?” “非也非也!” 池元平轻轻摆了摆手,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这些女子也卖身,且个个容貌绝美,似画中仙子一般,但却隐藏着一个奇特的规矩。” “怎么说?” 池元平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与猥琐。 “想要入她们的红鸾帐中,非得在所擅长的领域上战胜她们不可。而那云雨楼的规矩,更是别有一番趣味。” “哪里有趣?” 池元平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嗓音道:“不论你是何方神圣,只要能在她们每人所擅长之道上赢下她们,嘿嘿,别说一人,你能赢下几人,今夜她们都归你所有……且分文不取!” “卧槽?竟有这等好事?”宁修言闻言,嘴巴不由自主地张成了“o”型,一脸难以置信。 倘若真如池元平所言,若有人能将这些姑娘逐一击败,岂不是…… 宁修言思及此景,不禁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我就说嘛,有些事情,当年还真不能全怪纣王!” “侯爷,您这是在嘀咕什么呢?”莫昶业好奇问道。 “哦,无碍,本侯只是觉得这云雨楼颇有几分趣味!倒是想去见识一番!”宁修言迅速回神,随意搪塞道。 池元平一听,猛地一拍大腿,满脸激动,仿佛遇到了难得的知音:“可不是嘛!别说侯爷您了,就连我这心里也是痒痒得很,想去见识一番呢!只可惜……” “嗯?莫非这云雨楼还有什么特别的规矩不成?”宁修言顺着池元平的话头,好奇地追问道。 池元平垂头丧气的苦笑道:“自是有门槛!” “可是要耗费不少银两?” “若仅是如此,那倒还算简单!”池元平苦笑着摇了摇头。 宁修言挑眉,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望向对方。 “并非银两之事,那究竟是何要求?莫非是关乎身份地位?可你之前不是说过,云雨楼不问来客出身吗?” “哎,实话同侯爷说来吧!这云雨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欲入楼者,必先对上每日门口的对联之谜,方能得此资格!” “呵呵,倒真有趣,这哪里像是烟花之地,分明是在挑选才子一般!” “谁说不是呢?一个青楼,竟也如此刁难人。” 望着池元平心生埋怨的模样,宁修言不由得打趣道:“瞧这模样,池公子似乎未曾踏入那门槛半步啊?” “唉,我倒是心生向往,只可惜才情有限,难以入得那些高人的法眼呐!” “哦?堂堂尚书府的公子,竟也自谦才疏学浅,这倒是让本侯有些捉摸不透了!” “说来惭愧,我自小便对刀枪棍棒情有独钟,全然继承了我娘的性子,就连家姐亦是如此!倒是让侯爷您见笑了!” “本侯倒是不这么认为,文人武夫各有千秋,正如朝中文臣武将,各司其职,各展所长,又有谁规定武将之后不可饱读诗书,以求功名呢?文臣世家的子嗣又何尝不能提刀迎敌!” 池元平面带茫然地望着宁修言,忽然间,他猛地一拍手掌,惊呼之声脱口而出:“妙哉!聆听侯爷一番高论,真乃醍醐灌顶,令在下豁然开朗。请容在下行一大礼,以表敬意!” 言罢,他身形微弯,双手作揖,正欲向宁修言深深鞠躬。 岂料宁修言身形轻轻一侧,巧妙地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虚礼。 他的嘴角泛起意味深长的冷笑,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无事不登三宝殿,池大公子这般殷勤恭维,想来定是有所图谋吧?不妨直言,你到底所求为何?” 见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无情拆穿了,池元平索性也就不装了。 收敛起之前那副低三下四、谄媚讨好的嘴脸,转而换上一副哭丧的神情,紧紧抱住宁修言的大腿,哀声道:“侯爷啊,您就大发慈悲,行行好吧!卖我一块那香皂吧,不然回去我真要被我姐给活活打死了!” 宁修言闻言,眉头紧蹙,既未否认也未承认,满心疑惑地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这香皂乃是我所制?” “瞧瞧李掌柜那仙子般的人物,对您都是百依百顺的,我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岂不是蠢得跟猪狗无异了!”池元平拍马屁的同时,还不忘观察宁修言的脸色。 “呵呵,你这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不小啊!” 眼见池元平还想开口,宁修言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行了,行了,不过就是一块香皂嘛!你随我回府,我送你一堆都成,别哭哭啼啼了,别再哭哭啼啼的了,一个大男人,怎的如此惧怕一个女人!” 第103章 钱去哪儿了? “侯爷说的轻巧,你是没见到我姐,倘若真有那么一日,只怕您的反应,也未必能比我镇定几分!” 宁修言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与争辩。 池元平的姐姐即便再如何泼辣、彪悍,又岂能与手握重权、生杀予夺的沈卿绾相提并论? 面对沈卿绾那般人物,他尚且从容不迫,区区一个尚书府的小姐,他又岂会放在眼里? 回到镇远侯府,望着那熟悉的门楣,宁修言心中不禁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在这大夏朝,恐怕也只有这镇远侯府,才是他真正能够安心休憩的避风港湾了。 “见过侯爷!” 穿行于侯府的院落间,不时有婢女、侍从停下脚步,恭敬地向他行礼问候,声音中带着几分淳朴与感激。 宁修言轻轻颔首,“嗯,忙着呢!嬷嬷呢!” 一名身着粗布衣裳的小婢女,赶忙屈身行礼,声音细若蚊蚋:“回侯爷,嬷嬷此刻正在您的院落中亲自打扫呢。” 闻此,宁修言的眉头不禁微微蹙起,一抹忧虑浮现于眉宇之间。 “嬷嬷也真是的,如今府中上下人手充裕,又何须她老人家亲自操劳,去打扫院落呢?” 小婢女闻言,神色更显恭谨:“嬷嬷曾特地交代过,侯爷的小院,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踏入打扫,以免失了分寸。” 宁修言轻轻勾起嘴角,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诚然,过往的教训历历在目,但她这番反应,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 此刻,周遭皆是杏花村里熟识的面孔,彼此知根知底,岂会如同昔日那帮恶奴般心怀不轨! 但也无怪乎李嬷嬷会如此小心翼翼,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言非虚,人心之伤,难以轻易抚平。 即便宁修言在她眼中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但在骨子里,对府中仆从那份戒备之心,仍旧根深蒂固,难以消除。 “罢了,你且去忙吧!我欲去看看嬷嬷。” “喏!” 一路上看着崔家派来的护院们身姿挺拔,身影在府邸间穿梭巡逻,这让宁修言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欣慰,暗叹道:果然这府邸里有了人气,就是大不一样。 哪儿像先前刚穿过来那会儿,小猫四五只,偌大的侯府空落落的,属实萧条了些。 尚未踏入那熟悉的小院,远远便瞧见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正腰身微弯,手持一把略显陈旧的扫帚,一丝不苟地将落叶聚拢一处。 那背影,正是李嬷嬷。 见状,宁修言心中一酸,快步上前,轻轻扶住李嬷嬷的臂膀,将她手中的扫帚夺下,温柔却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说道:“嬷嬷,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这些琐碎杂事交给下人们去做便是,何必要亲自打扫!” 李嬷嬷抬眼望向不期而归的宁修言,眉宇间竟是喜悦之情。 “侯爷,您何时归来的?此行可还安好?” 为了不让这位慈爱的老人过分挂念,宁修言编织了一个温馨的谎言。 “嬷嬷放心便是,此行一切顺利,陛下特意颁下诏令,让我得以提前归府!” 顺利便好,顺利便好啊!这位公子是?” 莫昶业等人,李嬷嬷早已熟识,唯独池元平,对她而言是个新面孔。 “这位乃是工部尚书府的公子,池元平。” 宁修言轻声向李嬷嬷引荐道。 “原来是工部尚书家的公子,老奴有礼了!” 说罢便微微俯身,以示敬意。 而池元平不愧是察言观色的好手,眼见宁修言对这位老妇人态度恭谨至极,他连忙侧身避开,生怕受了这一礼,慌乱地摆了摆手,惶恐道:“嬷嬷真是太客气了,在您老面前,我何德何能敢当‘公子’二字,嬷嬷若不嫌弃,直呼我元平便是!” 这……”李嬷嬷面露迟疑,转头望向宁修言,征询他的意见。 宁修言洒脱一笑,浑不在意地道:“嬷嬷无需顾虑,既然元平都这么说了,您就随他意吧!” 得了宁修言的应允,李嬷嬷这才心安,脸上浮现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那老奴就厚颜一回,往后便唤您一声元平公子!” 池元平连忙作揖回礼:“嬷嬷客气了!” 李嬷嬷话锋陡然一转,目光温柔地转向了宁修言,轻声问道:“侯爷,今日既已归家,想必不会再匆匆离去了吧?” 宁修言微微沉吟,随即颔首笑道:“荆州的事儿已经处置妥当,想来应当是不会再出远门了,只是我听陛下说,她让大牛二牛去营州了,怕是要过些时日方能归家了!” 李嬷嬷闻言,面上并未显露出过多对儿子的挂念,只淡淡笑道:“能为陛下效力,自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气。侯爷,请先入堂厅稍坐,老奴这就去为诸位准备茶水。” 宁修言急忙拦下李嬷嬷,面上略显赧然,笑道:“嬷嬷无须费心张罗,今日我与昶业他们已有约定,欲外出小酌几杯,故而特地回来取些银两。” 闻及此言,李嬷嬷恍然大悟,望向宁修言温和说道:“前几日紫涵姑娘送来的银两,老奴已悉数锁入侯爷房中,这便去取来给侯爷。” 宁修言轻轻摆手,笑道:“嬷嬷不必亲自跑一趟,我们一同前去便是。” 言罢,他便领着莫昶业与池元平,跟在李嬷嬷身后,一行人缓缓向房中走去。 当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桌上那几张银票时,宁修言的脸庞瞬间布满了错愕之色,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他的眼神在嬷嬷与莫昶业之间来回游移,反复确认了两遍,终是带着几分迟疑开了口:“嬷嬷,这些……当真是李紫涵送来的?” 李嬷嬷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是啊,侯爷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宁修言闷闷不乐地坐回位置上,目光落在那钱箱中寥寥可数的几张银票,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无语。 按理说,府中一应开支皆由嬷嬷打理,而那香皂与肥皂的生意算是自己的小金库。 可怎料到头来,竟是这番寒碜景象。 这段时日里,香皂之风盛行,俨然成了市面上的宠儿,可谓是日进斗金似乎都不在话下。 而宁修言心中暗自盘算,即便是自己慷慨让利八成,那收益也断不至于仅仅只有两千两白银进账,怎么着至少也得有五千两打底才对! 况且不算其他铺子,单就竹文轩一天的进账就该有二百到三百两。 若是扣除香皂成型的时间,近两月以来的收益微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虽说未曾分心去操持那些个手工坊的琐碎事务,但瞧瞧那竹文轩门前络绎不绝的人流,还有那日复一日供不应求的热销景象。 即便是未曾亲自去核对其他分店的账目,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诧异与不甘——这收成,怎的就与那预想中的丰盈相去甚远,落会这般寒碜呢? 与宁修言有所不同,李嬷嬷虽对于宁修言与李紫涵合伙置办产业之事心知肚明,但对于其盈利状况,她向来是不闻不问。 因此,在她眼中,两千两银子的收益已经堪称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然而,观宁修言之神色,显然对这笔交易的盈利成果并不满意。 见此情景,李嬷嬷忍不住开口问道:“侯爷可是对紫涵姑娘心生疑虑?老奴斗胆说句大不敬之言,此事还需细细查明,切莫错怪了无辜之人。老奴虽与紫涵姑娘交往不深,但依老奴所见,她的人品应当是没问题的,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女子。” 宁修言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并未再多言其他,转而温煦地对李嬷嬷说道:“嬷嬷请放宽心,待到晚间归宅,我自会与紫涵细细盘查核对。” “那老奴便先行告退了。”李嬷嬷欠身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 “嬷嬷务必多加歇息,府中琐碎事务,交由下人们打理便是,无需您亲自操劳。”宁修言言语间满是体贴。 “老奴省得!”李嬷嬷应承着,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待李嬷嬷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之外,宁修言转而一脸苦相地盯着桌面上的钱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 这下可好,区区几千两银子,如何能支撑得起在那销金窟中的挥霍! 回想起自己先前豪放不羁地许诺要宴请莫昶业等一众白羽卫们前往青楼,他的心便如鼓点般“咚咚”直跳。 虽说自己没去过青楼那等争芳斗艳之地,但少不得要朝里面丢银子,关键自己这一行人最少也得近二十人,而浑身家当却不到三千两的银子,哪儿够自己等人痛痛快快的耍上一回? 傻愣愣的看着面前屈指可数的几张银票,宁修言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的钱去哪儿了! 第104章 对联 好在陆景云表明身份的第二日,便将当年恶奴变卖家产的数万两银票交给了李嬷嬷手中,否则这会儿的宁修言是绝不敢仅凭区区两千两,就胆大包天地领着莫昶业等人踏入这云雨楼的门槛! 望着眼前那颇为风雅的门楣,宁修言不由得好奇出声:“这便是传说中的云雨楼?怎的半点不似青楼模样,反倒是与李紫涵的竹文轩颇有几分神似呢!” 然而,话一出口,他便觉出了几分不妥,这岂不是在无形中将李紫涵的竹文轩与云雨楼相提并论,暗含贬低之意? 他连忙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荒谬至极的想法给彻底驱逐出境,这才定睛站在云雨楼的门前,细细品味起今日悬挂于此的对联来。 “万丈红尘,谁怜失足之人?” 宁修言轻声吟诵,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上联,倒是颇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意境呢!有意思啊!” 池元平面带愠色,一副愤愤然的模样抱怨道:“看吧,我就说这云雨楼分明是在故意刁难人嘛!” 宁修言倒是有着不同的见解。 古往今来,又有哪个女子愿意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说到底,不过是命运弄人,身不由己罢了! 更何况,在那封建礼教森严的时代对女性的压迫确实太过苛刻,抑制了其思想的自由,沦为了被陈规陋习操控的牵线木偶。 正因如此,无数女子或遭人拐卖,或迫于生计,无奈之下只能踏入那烟花之地,以色艺为生,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哪里是在故意刁难人,分明是这楼中的主人心怀慈悲,想要为这些可怜的姑娘寻个良缘罢了!此上联字字句句,皆在诉说着她们身世的多舛,即便是沦为风尘女子,也绝非其本意,本侯估摸着,楼主定是希望这些姑娘都能遇上心善之人,愿意为她们赎身,让她们得以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莫昶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侯爷咱们还进去吗?” “进,当然进去了,本侯头一回见着青楼挂出如此上联的,怎能不进去一观?” “可侯爷这下联您能对得上吗?” “怎么就对不上?小瞧本侯?你且听好了,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且看本侯对他个千古名对!” 恰在此时,一名身姿窈窕,娇颜含春的婢女轻扭着腰肢上前,微微一礼,语气极为酥软地冲着宁修言等人开口:“奴婢见过几位大人,诸位可是头一回来咱们云雨楼?” 别说莫昶业来,便是宁修言对眼前这位仅是婢女的少女都不禁心生惊艳之情。 少女面容清冷,仿佛冬日里的一抹寒霜,然而举手投足间,却流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妩媚,犹如春水初生,媚而不妖。 她胸前初具规模的曲线,更是犹如初夏荷塘中轻轻摇曳的荷叶,虽未完全绽放,却已透出无尽的生机与诱惑 众人在门口险些失态,连忙收敛心神,恢复了几分从容。 宁修言朝着少女微微一笑,拱手道:“姑娘请放心,我等虽是初来乍到,但京都云雨楼的大名早已是闻名遐迩,这楼中的规矩,我等自然也略知一二。烦请姑娘取来纸笔,供在下一用。” 少女微微颔首,随即便将门后早已准备好的文房四宝递了过来。 接过毛笔的那一刻,宁修言轻蘸手边砚台中的墨汁。 刹那间,他的眼神变得极为犀利,手中毛笔龙飞凤舞,犹如书法大家挥毫泼墨般的气势在另一边的空白处留下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墨宝。 完笔之后,宁修言审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似乎对自己的“墨宝”颇为满意。 随即,他一个转身,毫不迟疑地将毛笔向后潇洒一掷,朗声道:“走,随本侯入内!” “啊?哦!”莫昶业及随行十余人这才恍过神来,连忙整理衣襟,个个挺胸抬头,步伐坚定地迈向云雨楼的大门! 他们虽说都是粗人,斗大的字不识半箩筐,但对于宁修言,他们可是极为信任的。 自己对不出来,难不成侯爷还对不出? 望着宁修言步伐稳健、自信满满地步入楼中,那少女一时竟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慌忙间微微侧转螓首,目光紧紧锁定在宁修言挥毫而就的那副下联之上! 下意识地默念出声:“百年风月,尽是他人之妻!” 猛然间,婢女心中一悸,急忙加快脚步,小跑着跟在宁修言身后,娇声呼唤:“哎,哎,客官,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啊,您这对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就在少女紧赶慢赶地抢在宁修言之前将他们拦在了内楼外,双手叉腰,眉头紧蹙,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嗔与不悦:“你这人怎的好生无礼?” 宁修言闻言,不由得一怔,目光在少女身上流转片刻,满脸疑惑地问道:“这位姑娘,在下实在不解,自己究竟何处失礼了?” “你……你……无赖!” 少女被宁修言这副泼皮模样气得脸颊泛红,纤指直指着他,嗔怒道:“万丈红尘对百年风月自是妥帖,可那后半句,公子你却是信口开河,全然不顾风雅!” “哦?竟是信口开河么?”宁修言嘴角微扬,似是对这指责颇感意外。 随即,轻笑一声:“失足之人,我对他人之妻有何不妥?横竖都是一念之差,何错有之?” “这……” “让开,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就敢拦本公子的路,小心本公子给老鸨告状,说你胡搅蛮缠!” “你……你这人好不讲理!” 眼见着小丫头的眼眶泛红,渐渐湿润。 宁修言心中一慌,暗道:坏了,自己不过就是存心逗她玩儿罢了,怎的还真把别人给吓哭了! 正欲哄她之际,一道令人遍体酥麻的嗓音响了起来! “媚儿,退下吧!” 一见主心骨来了,媚儿顿时委屈的三步并作两步,宛若乳燕投林般一头扎进来人的怀中。 “小姐……他们……他们欺负人!” 第105章 有时候真不怪纣王 宁修言摸了摸鼻尖,神色略显尴尬,但眼珠子一转,指着莫昶业等人便破口大骂。 “你说说你们,啊,一个个的,就不知道让着点人家小姑娘吗?这才多大的丫头,你们就非得把人吓得梨花带雨,还算是大老爷们吗?呸,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转而又以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冲着二人躬身作揖。 “哎,是在下没有管好自家人,给二位添麻烦了,还请两位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池元平、莫昶业等人被骂得莫名其妙,而陆景云四人则是嘴角一阵抽搐,属实有些绷不住了! 女子微微错愕,被宁修言这颠倒黑白的功夫逗得掩嘴轻笑。 然而,正巧迎上宁修言抬头的眸光,四目交汇的刹那,宁修言心中一颤。 此女青丝华发,一袭薄纱外衣之下,肌肤胜雪,艳若桃李,风情似魅,令人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公子的下联虽好,但依奴家看来还是有些欠缺,不如改为,百年韶华,终成他乡之客!公子以为可好?” 女子说话甚是委婉,毕竟来者是客,吃这碗赔笑饭,自然要有异于常人的度量! 闻言,宁修言眸底闪过一抹同情之色,此女虽只是改了寥寥数字,但其中却藏了道不尽的酸楚。 微微一叹:“落叶始终都是要归根的!” 一句话却是令女子僵在原地,眼神中透露着淡淡的哀伤之色! 很快,女子便收敛起那抹淡淡的哀伤,转而眸光流转,含着春意融融的笑意说道:“既然公子已对出这下联,那便请公子移步内楼一叙如何?” “如此,便有劳姑娘引路了。不知姑娘芳名如何称呼?”宁修言温文尔雅地回应,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 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吐气如兰,声音轻柔而诱人:“今与君重逢!” 宁修言闻言一愣,随即眉头微蹙,思索了片刻,恍然道:“琴?真是个雅致的名字。” “公子真是聪慧过人,若是不弃,便唤奴家一声琴儿吧!” “如此说来,琴儿姑娘定是精通音律,善于抚琴了?”宁修言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似乎对琴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琴儿微微一笑,那笑容明媚而动人。 “公子真是慧眼识珠。奴家虽不敢说精通,但对抚琴之道,倒也略知一二,在这云雨楼便是以琴技见长”! 宁修言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立于她身旁,名为媚儿的小丫头,眸中忽地闪过一丝恍悟之色:“莫非,这位媚儿姑娘便是为你的琴音添彩的舞伴?” “公子不愧是人中龙凤,正如公子所言,媚儿自幼与奴家相伴,只是她对于琴艺并无多少兴趣,故而未能承继奴家的琴技。所幸的是,妈妈为她觅得了一位良师,精心栽培。如此,奴家抚琴,她献舞,两相映衬,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言罢,宁修言不由自主地在这两位女子身上流转目光。 仅仅一瞬,身为云雨楼之人的琴儿顿时白嫩的双颊面若桃花,泛起阵阵红晕。 “若是公子有本事在琴技上赢了奴家,自是可以得偿所愿!” 二人一番对话,听得池元平与莫昶业二人如坠云雾,茫然不解。 反倒是陆景云,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二女一眼,眼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 宁修言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脸颊微红,那份被人直击心事的尴尬,即便是他这等厚脸皮之人,也不免感到几分羞涩赧然。 然而,相较于这份微妙的尴尬,琴儿方才的话语却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令他激动不已。 倘若一切真如琴儿所言,她的婉转啼鸣配上媚儿轻盈曼妙的舞姿,啧啧,此情此景,又怎能不令人心驰神往? 先前说什么来着,有时候真不怪纣王,这般诱惑,又有几人能抵挡得住? 光是想想,宁修言就觉着此刻小腹一股邪火乱窜,生怕唐突了两位佳人,赶忙默念几句佛号,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平复心境。 轻咳一声,宁修言岔开话题道:“劳烦琴儿姑娘前面引路!” “公子请!” 步入内楼,一股馥郁的酒香与胭脂水粉的香气交织缠绵,扑鼻而来,瞬间将人包裹其中,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于这醉人的气息里。 而大厅之中,轻纱曼舞,烛光摇曳,将四周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朦胧而梦幻的色彩,宛如置身于一幅绝美的画卷之中。 精致的雕花窗棂半掩半开,偶尔有秋风吹拂而入,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却也夹杂着远处市井的喧嚣与热闹,为这云雨楼增添了几分生动与烟火气。 多处墙壁悬挂着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字画,墨香四溢,与室内淡雅的氛围相互映衬,更显和谐之美。 “世人皆言这云雨楼是京都三大青楼之一,起初在下心中尚存几分疑虑,而今亲眼所见,方知名不虚传!此番见识,确是大开眼界!” 即便是如宁修言这般见多识广的现代人,此刻也不得不暗暗赞叹云雨楼东家的独到眼光与非凡审美。 与其说这里是烟花之地,倒不如说是一处文人墨客切磋诗艺、交流心得的清雅之所。 听闻宁修言的夸赞,琴儿掩嘴娇笑:“公子谬赞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宁修言!” “宁修言……” 琴儿语气一滞,她总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偏的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索性也就不去想了。转而红唇轻启,勾勒出一抹温婉笑意:“听媚儿说,宁公子一行是第一次来云雨楼?” 宁修言微微欠身,“让琴儿姑娘见笑了,我等确是初来乍到,对这云雨楼的妙处尚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那便由琴儿做主,为诸位精心挑选一处绝佳席位,定能让诸位宾至如归,尽享此间之乐。” 宁修言连忙行礼,感激道:“宁某受之有愧啊!不知可会为琴儿姑娘带来不便?” 琴儿轻轻摆手,笑容中带着几分洒脱与妩媚:“公子言重了,些许小事,妈妈那里自有奴家去解释,绝不会让公子为难。” “如此,便多谢琴儿姑娘的美意了!” “宁公子客气了,能为公子效劳,亦是琴儿的荣幸。” 琴儿轻声细语答道,举止间尽显风情万种。 第106章 女帝夫婿 宁修言一行人声势浩大,即便有着琴儿指引依旧引起楼内其他观客的注意。 “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啊!” “如此声势,定是某个大家族中的公子!” “哎,要不说我等穷人永无出头之日呢!” “此人在下倒是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便算了,来来来,继续吃酒,吃酒!” “咦?那公子旁边之人好像是池尚书家的小公子!” “如此说来,这人的身份也必定不凡,估摸着是哪位养在深阁内院的小公子央求着池元平带他出来见见世面的吧!” “哈哈哈!” 听到这些俗人的流言蜚语,莫昶业几人顿时脸色阴沉,当即怒不可遏,就要上前“理论”。 不曾想,一只白皙干净的手掌却是拦在几人身前。 “和他们计较什么,人可不就指望着自己那点幻想活着嘛!何必同他们置气!” 莫昶业愤愤不平:“他们哪里知道侯爷可是从三州之乱回来的,末将就是看不惯他们这……” “唉!” 宁修言一摆手,笑着宽慰道:“好啦,莫要同一群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辩解,平白失了身份,今日本侯是来犒劳你们的,不是让你们来打架的!行了,都坐下吧!” 而当宁修言等人落座之际,隔壁桌上一位的俊俏少年却是眉头一扬,似乎对宁修言来这等地方诧异不已! “安兄这是何故?莫非与那等浮夸之人相熟?”一名面容刚毅的少年好奇道。 在他看来,来个青楼都如此声势,想来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第一次到云雨楼显摆来了。 “呵呵,裴兄可莫要小看了隔壁那人,那位可不是一般人啊!而且……你也是认识的?” 安泽信故意拉长尾音,卖了个关子! 听到安泽信的话,裴兴一脸不解,仔细端详宁修言一番后,笃定道:“不可能,若是与在下有旧,我怎会毫无印象?” “唐兄你可认得?” 安泽信并未解释,反而笑眯眯地看向一旁的唐瑛。 唐瑛眼睑低垂,似是在深思,片刻后方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镇远侯府的那个傻子!” 他的嗓音虽未曾故意高呼,但也没有收敛。 在这人声嘈杂之地,其他宾客或许难以捕捉其言,但紧邻其侧的宁修言一行人,却是字字入耳,清晰可辨! 刹那间,莫昶业与陆景云等人猛地一拍桌面,赫然起身,怒目而视。 “你说什么?” 唐瑛心中自知理亏,但一想到自己身为鄂国公府的嫡亲子嗣,倘若此刻退缩,失了颜面不说,只怕还会被身旁这群好友暗自嘲笑。 再者,国公府的名头何等显赫,岂会忌惮区区一个侯府? 况且自家是国公府,又岂会畏惧一个小小的侯府! 一念至此,他强压下心头不安,硬着头皮,故作跋扈道:“怎么?唐某哪句话说错了?他宁修言不是痴傻了五年?” 安泽信心中暗自一喜,但却故作惶恐不安地起身按住唐瑛,又向着宁修言躬身作揖。 “实在对不住了宁侯爷,这位鄂国公府的小公子吃酒吃醉了,口无遮拦,还望宁侯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同一醉酒之人一般见识!” 安泽信的这一举动,却是让唐瑛觉着丢了面子,霎时间脸色涨红,怒意盎然地推开安泽信。 “安兄莫要打圆场,本公子没有吃醉酒,先前那番话就是本公子所说,他宁修言的事,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难不成说句实话,他还想以言定罪?” 闻听出言不逊之人乃是大夏朝鄂国公府的小公子,莫昶业等人心中顿时一沉,但未曾后退半分,只是怒目而视不再出声。 毕竟此刻的博弈已不是他们这等身份之人可以开口掺和进去的了! 宁修言把玩着手中的酒盏,面色如常道:“无妨,这位鄂国公的小公子所言乃是事实,本侯是痴傻了五年!他没说错!” 一见宁修言似是服软,唐瑛心中愈发傲慢起来。 想来对方也是畏惧自家国公府的势力,故而才想息事宁人,终究是侯不如公! “听见没,你家主子都说在下没说错,你等还有何话可说?” 可安泽信却是眉头微微拧起,以他对宁修言的了解,换作以往或许会一笑而过,不与唐瑛争论,甚至会因此离开云雨楼化解这段矛盾。 可三州之事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宁修言。 若是以他如今孤军深入雍州的性子,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也仅限于和唐瑛吵上两句,最多不过是闹到京都府,再坏点无非是双方闹到殿前,让女帝出来评理。 最后也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可宁修言来青楼的事情却是遮不住了! 当然,若他真隐忍不发,自己也算是让唐瑛落了他的面子,往后在京都勋贵之间也无颜见人了! 无论是哪种结果,自己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果然,就在安泽信暗自揣度宁修言会选择哪个处理方式之时,只见后者缓缓起身,两步来到了唐瑛的面前。 见状,裴兴眯起双眼,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他们这群人中若是论打架,或许只有自己这位御林军副统领之子能够同宁修言掰掰手腕。 毕竟这等官家子弟打斗,死不了人,一旁的侍卫肯定是不敢动手的! 忽然,宁修言冲着唐瑛咧嘴一笑:“你说本侯痴傻五年确实没错,也挑不出毛病,但你是不是忘了一点?” 唐瑛神色淡然,端起酒杯轻蔑的看向他道:“本公子怎么不知道忘了什么?” “忘了……本侯还是女帝的夫婿!” 突然,宁修言面容狰狞,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唐瑛的脸上,顷刻间,唐瑛如女子般娇嫩的脸颊处缓缓浮现出五根手指印。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而这一击响亮的耳光倒是让戏台上的众多乐伎与歌伎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眸光投向了这里。 等裴兴反应过来之时,却也没了为唐瑛报仇的心思! 诚然,如宁修言所说,他可不单单只有镇远侯一个身份,其还是先帝多年前为女帝定下的夫婿,算是半个皇家人! 即便痴傻五年,女帝也不曾下旨退婚,足以见得女帝对其用情之深! 如今既然宁修言恢复心智,想来二人很快便会完婚,若是如此,唐瑛先前之言可不单单是辱没了宁修言,而是将整个皇室的脸面都踩在脚下。 往小了说,这是尊卑不分,往大了说这便是有不臣之心啊! 这一巴掌让唐瑛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可宁修言却没打算放过他。 揪住唐瑛的衣领,将他从座位上拎了起来。 “本侯就纳了闷了,至少我已承袭了爵位,是正儿八经的镇远侯,你不过是鄂国公众多子嗣中的一人,还是说你家户口本上没人了是吗?就这般肯定鄂国公一定会将爵位传给你?” 唐瑛虽听不懂宁修言所谓的户口本是何意,但他明白宁修言所说都是实情。 自己虽贵为国公府的小公子,但他心知肚明,鄂国公府的爵位承袭是轮不到自己继承的! 安泽信没想到宁修言行事这般肆无忌惮,眼见失态要超出自己掌控,连忙柔声上去调解。 “宁侯爷见谅,唐公子也是酒后失言,还请侯爷看在鄂国公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 “呵呵,喝不了,就滚去和狗一桌去,本侯个人受些委屈算不得什么,可你先前之言便是在冒犯陛下,你且滚回去问问你爹鄂国公,敢不敢这般同本侯说话?” “你……” 唐瑛还想说什么,却被裴兴沉眉制止。 随即,两步上前伸手搭在宁修言的手腕上,低沉着嗓音开口:“宁侯爷见谅,唐瑛却是酒后无状,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横竖这口恶气也算是出了,但这里毕竟是青楼,达官显贵子弟众多,若是将侯爷来此的事情传入陛下耳中,怕也会有着不小的麻烦,况且在这京都,你我等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少不得还要同朝为官,故而恳请宁侯爷留些颜面给唐兄,真要是闹起来几家怕是面上都不好看!” “你是在威胁本侯?” 看着宁修言凌厉的眼神,裴兴心中顿时一颤,不知为何,他总觉着眼前的镇远侯和传闻之中的大相径庭。 心中虽惧,但为了唐瑛这位发小,裴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不敢,在下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还请侯爷三思!” 如今宁修言都点出了女帝夫婿的这层身份,若是还与他起了冲突,那可不是无知者无罪了,而是有意为之。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打狗也得看主人。 何况,此事还是因唐瑛失礼在先,便是闹到御前,也是自己这边没理。 故而裴兴只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107章 快去请绣衣卫! 听到裴兴的话,宁修言两道剑眉紧皱低。 自己与沈卿绾的关系,只有自己清楚,今日不过是扯女帝的虎皮,替自己出口恶气罢了。 真要是闹到沈卿绾面前,先不说这婚还退不退得了,只怕到时候文武百官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自己。 眼下人也打了,恶气也出了,自是该见好就收才对。 可偏偏总有那些个自以为是之人,总觉着自己拿捏到了别人的七寸。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怕坏人的处心积虑,就怕蠢人的灵机一动! 唐瑛见宁修言沉默不语,只当他是在顾忌自己来青楼之事被人传入女帝耳中,顷刻间便换上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面孔,叫嚣着要让宁修言弄死自己! “宁修言,本公子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打死我,看今日之事闹到陛下面前,你还有什么资格成为女帝的夫婿!” 一听这话,裴兴顿觉天都塌了! 自己好不容易将宁修言给安抚住了,结果唐瑛却自作聪明以为拿捏住了别人的把柄,非要和宁修言鱼死网破。 此事闹到御前,难不成自己等人就不用受到责罚了? 蠢而不自知! 若非看在他自小同自己交好的份上,裴兴这会儿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眼见着宁修言拉下脸来,裴兴此刻也顾不得脸面,死死地握住宁修言的手腕,面露哀求之色。 其意思不言而喻,想让宁修言放唐瑛一马。 然而安泽信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跻身上前,面露愤慨的对着唐瑛斥责道:“行了,唐兄,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宁侯爷都已经打算化干戈为玉帛了,你还想如何?非得将此事闹得满城人尽皆知,毁了一桩上好的姻缘你才甘心不成?届时,此事传入陛下耳中,你我也难逃责罚!” 裴兴眉尖一扬,似乎对安泽信所言并不满意,可这会儿他也没办法。 既然安泽信已经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以自己与几人的关系来说,自是要站在唐瑛这边。 “宁侯爷,今日之事正如安兄所言,若是皇室知晓了,你与陛下的婚约怕是要化为一纸空谈了!” “哈哈哈哈!” 宁修言突然大笑不止,自己正愁不知该如何解除与女帝的婚约,这不正好有个赶趟的? 况且,宁修言清楚,沈卿绾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三州之乱,自己攻克雍州,斩杀统帅康腾信于营中。 有此等平定叛乱之功自是巍然不惧打个国公府之子的罪责,撑死了便是功过相抵,无赏无罚! 而宁修言身为现代人,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在华夏的历史上出现过无数次,多少惊世名将不得善终,皆因倒在了这四个字之下! 万一有一天沈卿绾另择一位夫婿,而自己的存在便是她所忌惮的,很难想象到时候会是怎样的一个下场! 唯有学那秦国王翦大将军的自污一法,方能保全自己! 想到这里,宁修言突然觉着唐瑛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他让自己想到了一石二鸟的计策。 既能明哲保身不会引起帝王的忌惮,又能顺理成章的解除婚约,实在是他来到大夏见到的第一位贵人! 况且,若是因此解除婚约,沈卿绾盛怒之下必然会拿这个二傻子撒气。 如此一来,怕是要一举三得了! 忽然,宁修言松开了唐瑛的衣领,而这一幕让裴兴暗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安泽信虽心中不悦,但总的来说也算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若是再继续拱火,怕是过犹不及,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唐瑛见宁修言有所忌惮,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本想着再放两句狠话,挽回一点面子,可裴兴从卸下防备那一刻起,便一直暗中紧盯唐瑛,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混账话,惹得宁修言与他不死不休。 果然,就在唐瑛刚张嘴的那一刻,裴兴便眼疾手快地伸手捂向他的嘴巴。 谁料,还有一人比裴兴更快! 一道身影直接抢先出手,适才还在身旁的唐瑛,转瞬之间便倒飞出去。 裴兴凝神望去,这才发现出手之人正是宁修言。 而此刻跟在唐瑛身边的鄂国公侍卫愤然上前,将宁修言团团围住。 另一边的莫昶业与陆景云等人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也是没有丝毫犹豫挥拳便打了过去。 仅是瞬间,云雨楼就乱成了一锅粥,楼内客人纷纷惊呼着跑出楼外。 眼见事态失控,安泽信悄然退至一边冷眼旁观,但嘴上还不停的叫嚷着:“别打了,宁侯爷、裴兄,你们快住手啊!” 可惜几人早已打红了眼,你一拳我一脚,没有章法可言,纯粹是奔着泄愤去的。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听到百姓报案的罗仕德,吓得手中茶盏摔落在地,茶水溅在官服上也来不及换,连忙领着一众京都府衙役迅速赶来。 一路上罗仕德都在心中不停的咒骂,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自己这位新上任的京都府尹地界闹事? 正愁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该往哪儿烧,眼下正好借此机会树立自己在百姓面前的威信,也好在御前混个脸熟。 当来到云雨楼的门外,罗仕德一眼就瞧见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当即高声厉喝:“都给本官住手,本官乃是京都府尹罗仕……” 然而,话到嘴边,却是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脸色铁青的领着众人退至门外,还贴心的为楼内之人关好门窗。 府丞见状,疑惑道:“大人,咱们不进去吗?” “进?进个屁!这里面哪一个你惹得起?” 罗仕德一肚子邪火正无处发泄,正巧府丞撞在了刀口上。 盛怒之下,指着府丞的鼻子怒斥道:“里面不是鄂国公家的小公子,就是永平侯家的小侯爷,还有位御林军副统领家的大公子,以及一个刚回京都的镇远侯,你让本官一个区区正四品,如何掺和进他们的事中?万一他们停不下手将本官也给打了,本官找谁说理去?” 罗仕德暗赞自己的机智,好在上任之前,将京都的这些个达官显贵都牢记在心,否则贸然进去,别说是制止斗殴了,便是自己被打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听到罗仕德的话,府丞一缩脖子,适才没有瞧见里面打架之人是何模样,故而说错了话。 不过,好在新来的府尹大人是个老奸巨猾的官油子,不然自己等人也得跟着一起倒霉。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闹出人命来,咱们也得受到牵连啊!” 听到府丞的提醒,罗仕德的眉毛都要挤到一起去了,他心中也是叫苦不迭,里面这些官宦子弟哪一个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忽然,府丞灵机一动,试探道:“大人,不如我们将此事上报给白羽卫如何?” 不说还则罢了,一提到白羽卫,罗仕德冲着他又是一脚,怒气冲冲道:“你是给本官找不痛快来到吗?宁侯爷可是白羽卫的副统领,你让永平侯和鄂国公知道了,本官岂不是遭人嫉恨上了?” “那可如何是好啊!” 府丞面如苦瓜,要知道里面的人若是真打出了什么事儿,届时,传到陛下耳中追究下来,自己等人也难辞其咎! 忽然罗仕德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府丞急切道:“快,快去请绣衣卫的大人们来!” 而罗仕德的话,如当头棒喝,令府丞瞬间双眼放光,当即头也不回地就朝着绣衣直指府奔去! 第108章 有求于人 当一群身着繁复绣纹、面容冷峻的绣衣卫赫然现身于云雨楼外时,领头的绣衣卫总旗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神色微变。 罗仕德一眼瞥见这阵仗,连忙堆起一脸谄笑,快步迎上前去,开口便道:“京都府尹罗仕德,见过诸位绣衣卫大人,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领头那人神色冷漠,淡然出声:“在下绣衣卫总旗包平!” “原来是绣衣卫包平包总旗!劳烦包总旗亲自前来一趟,本官心中着实惭愧!” 并非罗仕德愿意这般低声下气,实在是迫不得已! 论及品阶,自己身为朝廷吏部登记在册的正四品官员绝对比包平品阶要高。 可架不住人家是独立于六部之外,直属女帝管辖的绣衣卫,莫说六部,便是内阁的那群二三品的大员见着他们也得客客气气的。 “罗大人!” 没有理会罗仕德的客套,包平面色微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你派人到绣衣直指府请我等前来,原以为是有什么棘手的要事,却不曾想,竟是为了区区一间青楼之事?京都府尹大人的日子莫非真的闲适到了这等地步?” 罗仕德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心中暗自叫苦。 他岂能听不出包平话语中的不快? 然而,面对这位绣衣卫总旗,他非但不能有丝毫怨言,反而需得陪着小心。 当下悄然迈前一步,压低嗓音,确保仅二人能闻其密语。 “包总旗勿怪,区区一座青楼,何足挂齿,若非情势所迫,怎敢惊动您与诸位绣衣卫大人。实不相瞒,非是我罗某无能,不愿拿人,实在是楼中那几位,个个背景深厚,非在下所能轻易招惹。即便是包总旗您背靠绣衣直指府,也需多加谨慎对待啊!” 包平面色一凛,眉宇间怒气一闪即逝,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荒谬!在这大夏朝,绣衣卫行事何须看他人脸色?今日,本官倒是要亲眼见识见识,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有这等通天本领!” 言罢,他轻轻一扬手,身后紧随的绣衣卫们即刻拔刀出鞘,猛然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 霎时间,尘土与木屑随之四溅。 “统统给本官停下!”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狭窄的空间内炸响,让里面原本扭打在一起的宁修言与唐瑛等人皆是一愣,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纷纷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包平面色一凛,正欲开口质问,可当他目光扫视过在场每一个人的面容后,眸子顿时一沉,暗骂罗仕德害苦了自己。 此刻,他算是终于明白罗仕德为何不敢亲自率人闯入这云雨楼捉拿面前的这些人,而是选择派人前来通报绣衣直指府了! 眼前这群人,哪儿是自己都要谨慎对待的人啊! 这他妈全都是活爹啊! 一个是御林军副统领之子,一个是朝堂之上有三分之一的武将出自其门下的鄂国公之子,还有一个是永平侯府的唯一继承人,安小侯爷! 眼前这三人聚在一起,莫说是自己,便是绣衣卫的镇抚使童言童大人亲临,也得细细思量。 若无实证,便是指挥使韦擎韦大人也不敢轻易拿人! 包平无奈,只得将目光投向了正与这三人缠斗的两人,他本寻思着这三人惹不起,那便挑个软柿子捏吧! 然而,当他目光触及到另外两人之时,心中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只见那正骑坐在鄂国公之子唐瑛的身上,拳头还高高举起尚在半空中停滞之人,赫然便是与女帝有着一纸婚约的镇远侯宁修言。 要知道当日望川楼一事,他也是在场的,自然认得宁修言! 可是他怎么也来到这云雨楼了? 至于另一个站在边上抱着裴兴腰部不肯松手的少年,包平恰巧也认识,正是工部尚书池石云家的小儿子池元平。 包平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两步。 此刻,他心中懊悔如潮水般汹涌,暗自责怪自己鲁莽与无知。 同时,一股对罗仕德的不满与埋怨也在心底悄然滋生。 眼见着绣衣卫都来了,宁修言知道打得差不多了,事情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便索性撇开那位已被揍得面目全非的唐瑛,缓缓起身,轻轻拍打着衣襟上的尘土,嘴角泛起一抹若无其事的笑意。 “原来是绣衣卫的大人们驾到,本侯有失远迎,还望诸位莫要见怪!” 包平一脸尴尬地堆着笑,心中却已将罗仕德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懊恼不该来蹚这趟浑水。 然而,自己这会儿来都来了,便无法再置身事外,也断没有虎头蛇尾的道理。 于是,包平只得硬着头皮,强挤出一丝笑容,上前拱手道:“不知侯爷与诸位公子这是……何故起了争执?” 言罢,目光不自觉地掠过那位鼻青脸肿的国公府小公子,心中暗自泛起嘀咕。 宁修言不屑地看了唐瑛一眼,无所谓道:“没什么,适才我等一见如故,所以闹着玩罢了!” 一听这话,唐瑛心中顿时悲愤交加。 闹着玩你把我揍得跟个猪头似的? 闹着玩你下手就跟见着杀父仇人一样? 打我的时候,你可是拳拳到肉,怎的现在到你嘴里就成了闹着玩的了? 当即愤怒地站起身,指着宁修言眼泪汪汪道:“宛阁批,腻搭窝的……” 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迅速蹿出的裴兴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嘴巴,生生截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安泽信在一旁默默注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哈哈,宁侯爷说的是,正如他所言,我等先前闹着玩呢!” 裴兴打着哈哈便遮掩了过去。 闻及此言,唐瑛双目瞬间赤红一片,情绪激动地在裴兴怀中奋力挣扎。 那架势,仿佛要与宁修言拼个鱼死网破,誓不罢休! 对此情景,包平尽收眼底,却故作视而不见,反倒是对着宁修言微微一揖,客气说道:“既然诸位只是玩笑之举,下官自是不便多言。只是这云雨楼的损失……” 他边说边环视四周,只见昔日繁华的风月之所,如今已是一片混乱不堪,桌椅翻倒,杯盘狼藉,若非还算有分寸,只怕连门窗都要被拆了去,屋顶也要被掀个底朝天! 宁修言淡然一笑,神色自若道:“好说,好说!不知这位绣衣卫如何称呼?” 包平赶忙抱拳:“在下京都绣衣卫总旗包平!” “哟,原来是包总旗,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 包平谦逊一笑:“呵呵,哪里,哪里,宁侯爷,过奖了!” 接着宁修言拍了拍胸脯保证:“包总旗请放宽心,云雨楼的损失,我等定会妥善处理,绝不让包总旗为难!” 有了宁修言这番掷地有声的作保,包平心中的大石方才落了地。 毕竟,几家豪门勋贵联手,区区一点补偿金,足以让云雨楼焕然一新,重整旗鼓。 至于那些他们是否真的会掏钱,那便不是包平需要担心的事了,横竖被砸的又不是自家的营生,他只需回去有个交代,便能交差了事。 “如此甚好,那下官便先行一步,回直指府复命去了。”包平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包总旗慢走,给您添麻烦了!” “不敢,侯爷言重了,告辞!” “慢走!” 包平几乎是头也不回,脚步轻快地小跑着离开了云雨楼,足见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而此刻,望着包平似是被恶鬼追赶的模样,罗仕德等人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 宁修言悠然自得地环视四周,咧嘴冲着裴兴等人微微一笑。 “怎么说?你们是想接着打,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唐瑛听到这话,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裴兴则是眉头紧锁,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与无奈道:“今日之事,侯爷得了好处不言休,难不成非要同我等几家彻底撕破脸才愿作罢?” 宁修言望向裴兴,眼中并无恶意,反倒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友善。 从此人先前的所作所为不难看出,他倒是个聪慧之人,全然不似唐瑛那般没脑子! 既懂得审时度势,又不失江湖义气,是个可以结交之人! 只不过一边的安泽信却是令自己琢磨不透,总觉着他表面上看似对自己毕恭毕敬,实则暗地里隐藏着极深的敌意。 宁修言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时,又是在哪儿得罪了这么号人物! 难不成是前身所为? 冥思苦想不得结果,宁修言索性也就懒得去想了,干脆冲着裴兴询问道:“你是何人?” 裴兴一愣,随即沉声道:“在下裴兴!” 恰在此时,莫昶业近前小声道:“裴兴的父亲乃是御林军副统领裴珙赟,而站在一旁的那位则是永平侯安林麓的儿子安泽信,也是永平侯府的小侯爷!” 闻言,宁修言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稍作停顿,宁修言接着开口道:“既然几位没有再打下去的意思,那咱们便来算一算这云雨楼的赔偿之事!” 裴兴面露苦笑,却也只得顺着宁修言的话接下去。 “不知宁侯爷打算如何处理?” 想了想,宁修言缓缓开口:“今日之事,是咱们一起弄出来的,本侯也不占你们的便宜,既如此,赔偿之资便由我等五家均摊,共担此责!” 此言一出,裴兴不禁微微一愣,心中暗暗惊讶,宁修言这番话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本以为宁修言会借机生事,硬要自己三家共同承担云雨楼的损失,不料他竟将镇远侯府也一并算了进去,此举实属出乎意料。 由此可见,宁修言并非那等蛮横无理之辈。 裴兴闻言,微微颔首,“宁侯爷此言,确是公允至极,在下心服口服!” 一旁的唐瑛却心有不甘,自己平白无故挨了打,还要自掏腰包赔偿,这岂不是等同于自己花钱请人来揍自己? 天底下哪有这等荒唐事? 当下正欲开口反驳,却被池元平抢了先,只见他一脸苦相,似乎比吃了黄连还要难受。 “侯爷,我可没动手啊,我只是帮您抱着裴兴的,这赔偿的银子,我实在不该出,也委实出不起啊!” 池元平一番卖惨之言,听得宁修言眉头微蹙。 可忽然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罢了,池公子的那份银两,本侯便大方一回,替你垫付了便是。只不过,待此事一了,本侯尚有一桩小事相求,还望池公子莫要推辞。否则,今日云雨楼这一笔不菲的账目,本侯可就要不客气地差人送至贵府上了!” 前半句一出,池元平脸上还挂着几分劫后余生的窃喜,可宁修言话锋一转,他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住了。 自己既无功名加身,又未曾踏入仕途半步,堂堂一个侯爷竟会有事求到自己头上? 这番话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只会惹人嗤笑吧! 但池元平绝非愚钝之辈,稍一沉吟,便心中了然,这宁修言八成是冲着自家父亲来的。 他不由地眉头紧锁,试探性地问道:“侯爷可是想见我父亲?” 宁修言见状,倒也不藏着掖着,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毕竟那弩箭之事,若要真正制成并广泛应用于军中,工部这一关,是绕不开的坎儿。 “正是如此,在下确有一事,亟需池大人相助。只是平日里与令尊并无来往,所以还需池公子帮忙引荐一二!” 池元平百思不得其解,六部之中内藏乾坤,虽同为尚书一职,可这其中也是有着云泥之别。 譬如那兵、吏、刑、户四部,犹如春日里繁花似锦,门庭若市,访客如织,其风头之盛,远非工部与礼部所能企及。 至于其他两部,便如静谧角落中的幽兰,虽清雅却少有人问津。 说来惭愧,池元平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自家父亲身为工部尚书,但前来府上拜访之人,却还不如其他四部左侍郎府邸来得热闹。 由此可见,工部尚书一职虽听起来好听,但归根究底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甚至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也不多! 故而,这便是宁修言自踏入大夏朝以来,即便屡次踏入朝堂,对那位工部尚书却未曾留下深刻印象的缘由! 第109章 精神损失费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于宁修言五年来的传闻,身为京都高门显贵之子的池元平自是不会陌生。 虽不至于踩上一脚,但也会当做乐子听上一听,全当解乏! 而若非因为香皂一事,他池家这辈子都不会与镇远侯府有任何交集。 只是究竟是何事需要堂堂一个侯爷,还是女帝未来的夫婿,要求到自家父亲这么一个权力中心边缘之人来相助? 池元平委实有些想不明白! “侯爷,在下……” “唉,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此间事了,我们回侯府再议!” 说着还用眼神瞟了瞟面前的三人! 池元平顿时心领神会,闭口不言! 裴兴倒是个识趣之人,与唐瑛、安泽信二人眼神简单地交流一番后。 便上前一步拱手道:“今日之事,我等三家会联手给京都府施压,将此事按下,绝不会流入朝堂,至于云雨楼赔偿事宜,待会儿便会与掌柜的核对,届时,自会将赔款奉上,只是绣衣卫那边,我等实在是鞭长莫及,有心无力,此事侯爷还需要自行处置!这便先行一步!” 宁修言闻听此言,顿时冷笑出声。 “慢着,你这话说的本侯颇为不解,合着今日之事倒还是本侯占了便宜,要承你们的情了?诸位难不成打算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绣衣卫的出现确实出乎了几人的预料,至少在他们看来,云雨楼这等争风吃醋之事,最多也就只能引来京都府拿人,再不济,顶了天便是喊来白羽卫帮衬着抓人! 如今倒好,白羽卫没来,来的却是绣衣卫! 绣衣卫来了,这事儿可就不一样了,最终是要传到陛下耳中去的! 这下三家算是彻底得罪死了宁修言。 即便这几年陛下未曾提及婚约一事,但朝中大臣还是明里暗里想着让沈卿绾另择良婿。 只不过最终都是无功而返,而沈卿绾也并未退婚,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明白二人的情分。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横竖宁修言来云雨楼这等腌臜之地的事情被捅出去了,于皇室宗亲乃至陛下而言都是奇耻大辱! 民间尚且知道好女不侍二夫,更何况沈卿绾还是堂堂的女帝,自然是与一人择首,永不分离! 如今出了这档子荒唐事儿,婚约一事怕是会作罢了! 安泽信心中暗喜,面上却故作内疚道:“我等实在是没想到那罗府尹竟会将绣衣卫唤来,本以为……哎……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等有错!” “行了,都别在本侯面前来这套,不如谈点实际的吧!” 宁修言撇了撇嘴,安泽信这套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把戏他可不会放心上,反而心中动了其他的心思! 自己来到大夏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已经两月有余了。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也经历了不少,但总的来说沈卿绾这丫头还是不错的!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对自己算是很包容了! 所以,这弩箭一事也算是自己的投名状。 一来,证明自己对她确实有用,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宁修言还是知道的! 这人只要还有用,就能活着! 二来嘛,也可以是当做在向沈卿绾表忠心,证明自己是站在她这边,且绝不会有二心! 只要沈卿绾不是个昏君,自己只需抱紧她的大腿,不说位极人臣,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么着也能顺遂一生,多子多福! 而这弩箭一事,自然要为沈卿绾解除后顾之忧了! “不知宁侯爷想要说什么?还请直言便是!” 见安泽信开口,宁修言倒也爽快,伸出五根手指,来回一翻。 裴兴皱眉道:“宁侯爷这是何意?” 宁修言白了他们一眼,冷笑道:“如今本侯与陛下的婚约因今日之事怕是要黄了,你等三人就想这般轻易抽身离去,怕是不合适吧?” “侯爷这是要讹诈我等?”安泽信双眼微眯,语气略显冷漠。 “说讹诈多难听?这叫精神损失费!” 唐瑛张大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侯爷方才是想要一万两?” 闻听唐瑛如此“睿智”的言论,气得宁修言顿时破口大骂。 “唐瑛,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坏了?本侯与陛下的婚约就只值一万两白银?你是在糟践本侯,还是在糟践陛下?说不得,本侯拼了爵位不要,也得拉你们三家上御前好好辩上一辩!” 说着便一拂衣袖领着莫昶业等人就要朝着楼外走去,而宁修言这副架势,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要与三家鱼死网破的模样。 见状,三人心里顿时一沉,彼此相互对视一眼,心中便有了计较! 安泽信率先一步上前将宁修言拉至一旁,小心赔笑道:“侯爷这话说的,我等三家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糟践陛下与侯爷,只是这十万两实在不是个小数目,侯爷理当容我三人商议一下才是!” 可宁修言看到他们三人只是皱眉,却并未露出肉疼之色,心中懊悔不已,觉着自己还是没见过世面,要的少了些! “商量?” 宁修言嗤笑一声。 “你等三家合力补偿本侯十万两还需商议?反正本侯如今是与陛下成婚无望了,若是这十万两不给,本侯定会闹到陛下近前,将你等今日所言一一道出,届时,纵使陛下不追究你等酒后失言之举,但你们三家也是在陛下心里落了根的!这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说了!保不齐哪天你们三家犯了事儿,陛下联想到今日这事儿,呵呵……”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宁修言也就不在开口,而是留给他们三人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反观三人,面上愁容不散,深知宁修言想要拿这事儿来扳倒三家必不可能,可却也正如他所言,若是闹到御前,光是先前唐瑛的一句一万两,细究起来确实是轻贱了女帝。 京都王公贵胄,哪家女儿出嫁的嫁妆低于一万两的? 高门显贵尚且如此,难不成堂堂女帝还不如这些王侯将相之女? 一时间,整个云雨楼气氛极为压抑,谁也不曾开口说话,各自在心中打着算盘。 良久,还是安泽信率先开口。 “若是我等三家合力出了十万两,侯爷可敢保证在陛下面前绝口不提今日我等所言?” 宁修言并起三根手指,脸色严肃道:“我宁修言以镇远侯府的名义发誓,只要你们三家将精神损失费补偿给了本侯,今日之事,本侯只会与陛下言明,是酒后起了冲突,绝口不提你等几人的言论,若违此誓,必让满天神佛降罪与我!” “好!” 裴兴一咬牙道:“侯爷如此爽快,我等归家之后三日之内必会差人将十万两白银凑齐,命人送入侯府!” 唐瑛虽面露不爽,但也知道这是当下最稳妥的法子! “既如此,那便立下字据吧!” 三人点了点头,唤来躲在一旁的老鸨,要了纸笔便开始立下字据! 待宁修言拿到三张文契之后,方才满意的微微颔首,对着老鸨笑道:“今日损坏了云雨楼的物件,我等心中有愧,你且将这里的损失一一统计,今日便将银钱赔给你!” 王妈妈心中一凛,连忙赔笑道:“镇远侯说的这是哪儿的话,什么赔不赔的……” 不等王妈妈说完,宁修言便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妈妈此言差矣,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既然打坏了你的东西,自是照价赔偿,另外,再算上你无法营业,你只需算出价格便是,谁也不会赖账!” “这……” 王妈妈虽面露感激之色,但还是犹豫的看了几人一眼。 裴兴也适时开口:“王妈妈尽管去算便是,我等不是那般飞扬跋扈之人,害得云雨楼今日无法迎客本就是心中愧疚难安,且放心去算便是!” “如此多谢诸位公子,奴家这就去算,这就去!” 说完,一提裙摆朝着柜台处拿算盘去了! 第110章 请侯爷入宫 自云雨楼一事过去了三日,那三家终是将十万两白银,如约送到了镇远侯府,算是为这场风波画上了一个句号。 尽管三家心中愤懑难平,但毕竟是自家先失了言,纵有万般不甘与愤恨,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权当是破财免灾了! 横竖将宁修言视作市井中的泼皮无赖,以银钱打发,图个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与他们三家不同,宁修言此刻正悠然自得地斜倚在雕花椅上,享受着暖阳的沐浴。 “没老板在的日子是真的快乐,连班都不用去上,躺在家里就能把俸禄给挣了,天底下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此了吧!只是紫涵那丫头一连三天也不着家,难不成香皂的事情那般繁忙?要不一会儿我去竹文轩瞧瞧?别真给她累出什么职业病来!” 正想着,陆景云一脸慌张地闯入小院。 不等宁修言开口,陆景云抢先一步沉声道:“侯爷,宫里来人了!” 听到这话,宁修言麻溜地坐起身,皱眉道:“宫里来人干嘛?难不成是陛下回来了?” 陆景云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来的是谁?” “宫里的一个传令太监!” “传令太监?” 宁修言默默念叨两句,狐疑道:“可曾带什么话?” “侯爷,人被李嬷嬷请到前厅了,您还是别问了,赶紧去吧!这些太监最是碎嘴子,别去迟了,惹得他们不快,在陛下面前搬弄侯爷的是非!” 见陆景云这般着急,宁修言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咂摸着嘴:“他敢,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宫里来人嘛,看把你紧张的!行了,知道了,本侯这就去!” 刚一迈入前厅,宁修言一眼就看见一名白面无须的小太监坐在椅子上正品着茶! 看到宁修言来的瞬间,小太监便放下手中茶盏恭敬道:“杂家见过镇远侯!” “呵呵,公公客气,不知今日来我侯府所为何事?” 宁修言很确定自己在这大夏朝没什么熟识之人,或者说是前身没什么熟人,更别说宫中的太监了。 小太监轻笑道:“杂家不过是来替陛下传句话!” 一听这话,宁修言顿时眉头蹙起,心中纳闷不已,才快活没两日,女帝就回来了? 往后又得早起上朝了,想到这里宁修言一脸惨闷! 见宁修言脸色难看,小太监关切道:“侯爷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想来是深秋夜凉,昨日恐是着了风寒,不是什么大事,还请公公接着说,陛下让您传什么话?” 小太监清了清嗓子,面色庄严开口道:“陛下有诏,传镇远侯府宁修言入宫觐见!” 宁修言茫然的看了看小太监问道:“没了?” “没了!” “行吧,一会儿本侯用完午膳再去吧!公公想来也是没有用膳的,不如在侯府对付一口?” 宁修言自认为自己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可却是惊着前来传信的小太监。 只见其神色紧张道:“哎哟喂,宁侯爷,切不可胡言乱语,杂家全当没听见,陛下传您入宫,哪儿能等您用完午膳啊!还是快快随杂家进宫面圣才是!” “将军还不差饿兵呢!本……” 眼见宁修言还要口出狂言,吓得小太监连忙打断:“宁侯爷,还是走吧!今日陛下的心情可不太好!” 闻言,宁修言心中一紧,思索再三便从怀中掏出一枚足足十两重的银子悄无声息地塞入小太监袖中。 随即,压低声音道:“烦请公公指点一二!” 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小太监面露喜色,当下凑到宁修言耳边,小声开口。 “原先杂家见着陛下归宫之时还是笑容满面,也不知怎的,在绣衣御史齐江齐大人进了承誉殿后,没一会儿陛下就铁青着脸唤杂家来侯府传令了!” 听到这里,宁修言哪里还不清楚,定然是前几日去云雨楼的事儿传到女帝耳中了。 虽说心中早已有了应对,可真要进宫,难免心里打怵! 不过好在那日与池元平已经商议过了,就等陛下这边同意,便能去找工部尚书敲定弩箭一事。 “多谢公公了!本侯这便随公公进宫面圣!” “侯爷言重了!” 与此同时,承誉殿内,沈卿绾脸上乌云密布。 即便宁修言已经和她坦白了,可当听到这具身体去了青楼时,沈卿绾仍是怒不可遏! “宁修言还没来吗?” 见女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发问了,晴儿连忙快步来到殿外看了看,转头道:“回陛下的话,宁侯爷还未来。” “岂有此理,朕传他入宫,他竟这般拖沓,真当朕不敢治他的罪?” “陛下息怒,奴婢……” 晴儿话未说完,便见着不远处宁修言一路小跑前来。 “陛下,人来了!” 听到这话,沈卿绾连忙整理衣衫,端坐在龙椅之上,随手拿起一本奏章观阅了起来。 而陈恩看到这一幕,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暗感无奈。 “臣宁修言,参见陛下!” 闻言,沈卿绾放下手中的奏章,抬起头虚眯双眼,盯着躬身行礼的宁修言,嗔怒道:“镇远侯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宁修言眉头一蹙,疑惑道:“臣惶恐,还请陛下明示!” 见他佯装不知道模样,沈卿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着开口:“怎么?堂堂的宁侯爷也有敢做不敢当的一日?” “臣实在不知陛下所说何事,还望陛下明示!” 沈卿绾怒极反笑:“好好好,如今抵死不认,难不成宁侯爷以为朕不知道你这几日的所作所为?” 对此,早已有了准备的宁修言当即拱手道:“陛下,恐是听了小人谗言,故而对臣心有怒气,还请陛下容臣一个解释的机会!” “好,朕今日倒是要看看你有何话可说!” 不得不说,沈卿绾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便是满脸怒容,也是令人赏心悦目。 若她不是女帝,必会成为某位大人物的禁脔! 清了清嗓子,宁修言直视着沈卿绾缓缓开口。 “陛下,臣那日确实是去了云雨楼,但这其中并非如陛下所想,实则是为了犒劳莫昶业等一众将士,让他们放松放松!” “放肆!” 见宁修言非但不认错,还妄图狡辩,这可把沈卿绾气得不轻。 “你去青楼还有理了?还敢说是放松,难不成宁侯爷在华……” 似是想到了什么,沈卿绾冲着承誉殿众人挥了挥手,一群人行礼之后纷纷退了出去。 待到偌大的承誉殿只有沈卿绾与宁修言二人,她方才将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难不成你在华夏想要放松,也是去青楼那等地方?” 第111章 陪朕一同用膳 见沈卿绾两腮生红,一时间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宁修言连忙假意轻咳两声,开口解释。 “陛下见谅,在我们那儿茶余饭后的娱乐活动很多,放松的方式更是数不胜数,什么商k、足疗、按摩应有尽有,总之是不会去青楼的,况且,我们那儿青楼是违反律法的,是封建旧社会的产物,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开!” 沈卿绾眉心堆积,两道细长的柳眉微微上扬。 “如此说来,宁侯爷定是正人君子,从未去过那等烟花柳巷之地了?” “说起来惭愧,虽未去过,但心中甚是向往,奈何以前家中管教甚严,且囊中羞涩,等大了些,财务自由了,却又苦于无人引荐,只能哭天无路,求地无门,最后家道中落,更没心思去那等地方,最终沦为了一个空有理论知识的魔法师!” 说到这里,宁修言长吁短叹,替自己生不逢时而鸣不平! 沈卿绾黛眉紧蹙,她听不太懂宁修言所说的那些新鲜词,但并不妨碍她能够将之与青楼联想在一起。 若是如此,外围便与青楼无异! 想了想,沈卿绾试探性问道:“那你家中不曾为你婚配?” 宁修言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那会儿只顾着练武,想继承老宁家的传承,一身精力全都奉献在了武道上,哪儿有时间谈恋爱,哦,就是与别人婚配,后来等家道中落,更没机会了,为了家人的手术费,我跑去打黑拳,哦,就是同人比斗,当然,陛下可以理解为有人出钱看双方厮杀的一种,赢了便可拿钱走人!” 闻言,沈卿绾唇角扬起,可下意识问道:“那输了呢?” “输了?” 宁修言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指了指自己。 “喏,我就是输了的后果!虽说是被最亲近之人下了药,但输了就是输了!” 看着宁修言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沈卿绾刚欲安慰他两句,却忽然瞥见龙案上的奏章,心底的怒气又再度攀升至顶峰。 “朕且问你,你讹诈鄂国公等三家共计十万两白银一事又作何解释?堂堂一个镇远侯,名义上还是朕的夫婿,这京都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你……你让朕的颜面往哪儿搁?” 宁修言顿时面容委屈,开始叫苦连天。 “陛下,臣冤枉啊!说句心里话,这十万两我本是不想要的!” “嗯?这话何意?难不成还是别人硬塞给你的?”沈卿绾面露狐疑。 倘若真如宁修言所言,十万两白银本不是他想要,而是三家强行塞给他镇远侯府,那么其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为的便是栽赃嫁祸,意图逼着女帝对镇远侯府动刀! 想到这里,沈卿绾一双桃花眼微微虚眯! “你且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宁修言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其实这一切还是要从臣一心为陛下您说起!” “为了朕?” 沈卿绾微微一愣,随即只觉双颊发烫,强忍着心中的那股子羞意娇斥道:“你自己贪图银钱,与朕何干?” 宁修言一梗脖子道:“如何不相干?陛下,原本臣只是想让他们三家共出一万两而已,赔偿一事也就是意思意思,走个过场罢了!” 听到宁修言话语顿了顿,沈卿绾不由得眉眼含笑,“听镇远侯这语气,似乎此间还有内情?” “陛下明鉴!” 宁修言故作义愤填膺地拱手道:“正如陛下所想,此事确有内情!” “哦?怎么说?” “起初是唐瑛那孙子开口骂臣痴傻,臣本想着息事宁人,奈何唐瑛咄咄逼人,不得已臣才出手教训他们一番!” 说到这里,宁修言更显委屈。 “本想着用这一万两给他们长长记性,可那三个龟孙子却拿陛下与臣的婚约威胁与臣,故而臣一怒之下才说了十万两,本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没曾想他们竟同意了!说到底,臣还是为陛下名声着想,陛下何等的金贵,区区一万两就想盖过折辱了陛下与臣婚约之事,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的道理?” 沈卿绾唇角弯起,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朕还得感谢镇远侯在外维护朕的名声了?” 宁修言拍了拍胸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陛下不必客气,君辱臣死,这本就是臣分内之事!” 沈卿绾不置可否,狡黠一笑:“那不知镇远侯这十万两打算分朕几成?” 一听这话,宁修言顿时哑火,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三两句话把自己给栽进去了。 看着沈卿绾面笑意盎然的俏脸,宁修言暗自在心中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这嘴怎么就这么快呢! “咳咳,那什么,陛下,这事儿吧,它不能这么算!” “几成?” 宁修言环顾一圈,忽然面露惊喜:“陛下,这桌子材质不错啊,是……” “朕问你几成?” 见沈卿绾步步紧逼,宁修言长叹一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无奈之下,只得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道:“陛下想要几成?” 看着宁修言那副小媳妇的模样,沈卿绾心中格外开心。 “那就得看朕在镇远侯心中价值几许了!” 如此暧昧之言,二人均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宁修言绞尽脑汁方才小声嘀咕了句。 “那就五五开吧!” 沈卿绾也不恼怒,就这么眉眼含笑地望着他,柔声开口:“朕在镇远侯心中就只值五万两?” “四六,你六我四!” “哎!” 沈卿绾轻叹一声,故作惆怅地托起下巴,“原来,镇远侯所为的君辱臣死,也不过只值六万两白银!” 宁修言狠了狠心,一咬牙道:“七成,最多七成,再多就不行了,我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 可沈卿绾不再言语,一双桃花眼就这么委屈巴巴地盯着他。 看的宁修言只觉自己不是个东西! “八成,就八成,行就行,不行我待会儿回去就把钱退还给三家,还能落得个冰释前嫌的好名声!” 沈卿绾心中明白,这八成怕是宁修言的底线了,故而微微颔首,轻笑道:“镇远侯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心甚慰!” “啧,要不是因为你沈卿绾是女帝,我是真看不惯你这般耀武扬威的嘴脸!” 沈卿绾倒也不介意他的腹诽,反而故作不知地开口询问。 “咦,镇远侯在嘀咕什么呢?” “哦,没什么,臣是在替陛下高兴!” “嗯,白得八万两确是喜事一件,爱卿便陪朕一同用膳吧!全当朕聊表心意了!” 看着沈卿绾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气得宁修言真想掉脸就走。 可以想着自己这会儿也没吃饭,干脆就当花八万两吃个国宴得了,也顺道看看古代的皇帝平时吃的都是什么山珍海味。 当即便抱拳应下:“臣谨遵诏令!” 第112章 你搁这喂兔子呢? 看着宫女们忙碌地将一盘盘菜肴端了上来,摆满一桌,宁修言不由得深深皱起眉头。 沈卿绾见状,疑惑道:“怎么?可是菜肴不合你的胃口!” 宁修言将刚拿起的筷子放下,郑重其事地看向沈卿绾。 “陛下搁这喂兔子呢?” 沈卿绾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指着宁修言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镇远侯这话说得极有趣,倒也名副其实,确实像是在喂兔子,哈哈哈哈!” 宁修言一板脸,故作正色道:“陛下,臣没开玩笑,难不成陛下平日里就吃这些?” “嗯,朕不喜荤腥,太过油腻了些,最主要御茶膳房所做的肉食朕吃不惯,换了好几个御厨都不成,索性便叫他们只需给朕做些素食即可!” 闻听此言,宁修言怅然若失道:“这钱花亏了,看来古代皇帝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沈卿绾不由得皱起眉头,“听这话的意思,你吃过好东西?” “瞧陛下这话说的,别说吃,就是做我都会!” 沈卿绾将目光落在宁修言身上打量了一番,俨然一副怀疑的模样! 宁修言冷笑一声,站起身一边捋起袖子,一边开口道:“别小瞧了我这位特级厨师啊!” 听到这话,沈卿绾脸上稍显几分调侃之色,“那朕可要尝尝爱卿的手艺!” “走,带我去御茶膳房!” “好!” 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所过之处,宫女太监皆是跪地行礼! 等二人来到御茶膳房之时,宁修言大手一挥,对着里面一众宫人道:“都出去,这里无需你们打下手!” 而御茶膳房内的众人却是不敢动身,只是看着女帝的脸色等待她的决定! “无妨,就听镇远侯的,都出去吧!” “喏!” 在众人离开之后,宁修言便挑了把趁手的菜刀拿在手中,刚要切菜,却忽然扭头冲着还在一旁的沈卿绾疑惑道:“陛下在这做甚?” 沈卿绾眨巴着双大眼睛,很自然的开口应道:“替你打下手啊!” 宁修言诧异地看着她,“陛下还会切菜?” 在他心中,古代的皇子公主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天仙存在,沈卿绾竟然还会做饭切菜? 果不其然,沈卿绾一脸尴尬地摇了摇头:“朕不会!” 宁修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去去去,一边玩儿去,不会在这瞎凑什么热闹,别帮倒忙就成!” “但朕可以学啊!” “得了吧,等你学会了,这午饭都得改成晚饭了,行了,该上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吧!一会儿别被烟熏着!” “朕今日还非得在这看着你做菜!” “啧,陛下还怕臣给你下毒?” 沈卿绾表情十分认真道:“自是不怕!” 宁修言轻笑着摇了摇头,再磨叽下去这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弄好。 “行了,那你就在这待着,别给我添乱!” “嗯!” 说着宁修言随手拿起一件敝膝系在腰间,紧接着飞快扫视了一眼蔬菜瓜果的种类。 不得不说,皇宫就是皇宫,便是厨房里的菜品都比一般王公贵胄家中要丰富许多。 虽不能比之前世餐饮行业的存货,但胜在都是高端种类! 可你若让宁修言弄个鸡鸭鱼肉家常菜什么的还行,真让他弄个什么虎掌熊心的,他哪里知道怎么弄? 这在华夏可都是国家级保护动物,猎杀它们,可是要把牢底坐穿的! 于是细细斟酌之下,宁修言心中顿时出现了几道菜谱! 一念至此,他便开始飞快的切起菜来。 宁修言一身做菜的本事还得归功于他家道中落,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可殊不知这些生活技能都是被逼出来的! 而他这一身厨艺,也是经历过千番打磨才有了如今堪比大厨的手艺,其过程之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在沈卿绾惊讶的眸光中,散着香气的四菜一汤便出锅了! 眼见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呈现在眼前,沈卿绾头一回有了食指大动的感觉。 宁修言瞧着好笑,随手弹了下她的秀额,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还不命人将菜端回去,一会儿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可他突然整理敝膝的手指一僵,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霎时间背后冷汗直冒! 他弹的是谁,是当今的大夏女帝,一国之君啊! 这随手的举动可是会要了自己的性命啊! 果然,一直紧跟在沈卿绾身边的陈恩见状,眼眸阴沉了下来,面容不善的盯着宁修言。 正欲开口呵斥,却见沈卿绾揉了揉秀额,嘟起嘴道:“朕自然知道,还用得着你说!” 随即对着陈恩吩咐道:“陈公公,命人将菜端回去!” 恨恨地瞪了宁修言一眼,方才低眉顺眼道:“喏!” 临到了门口,宁修言忽然发现餐桌上好像还没主食,于是便随口问道:“对了,有昨夜剩下的米饭吗?” 沈卿绾不解地看向他,“你要昨夜的米饭做什么?” “自然是吃啊!” “今日的不行?” 宁修言摸着下巴深思片刻后道:“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做炒起来可能不如昨夜的米饭香些!” “你是又想到了什么菜品?” “嗯,扬州炒饭知道吗?” 沈卿绾疑惑道:“扬州炒饭?朕未曾听闻扬州有炒饭这一说法啊!” “咳咳!” 宁修言轻咳两声,冲她使了个眼色。 沈卿绾方才反应过来,宁修言口中的此扬州非彼扬州! 一旁的宫女小声道:“昨夜的米饭倒是还有些剩下,只是……” 不等她说完,宁修言道:“无妨,取来便是!” 待最后一道扬州炒饭出锅,沈卿绾算是彻底服气了,看向宁修言的神情愈发好奇。 可当她真动了筷子,眼底已经不单单是好奇了,而是充满了惊喜。 见状,宁修言玩味儿道:“怎么样?好吃吗?” “嗯,好吃!朕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没想到镇远侯的手艺堪比御厨了!” 听到这话,宁修言不屑的冷笑一声:“御厨?那算个屁,不是我和你吹,好吃的东西可不一定都是大厨弄出来的,往往街角巷弄里的那些苍蝇馆子才是真正的暗藏玄机!” “怎么说?”沈卿绾放下碗筷,满脸崇拜地看向宁修言。 “我们那儿好吃的东西往往都藏在深街小巷,一个不起眼的店面,说不定就有大厨都做不出来的味道。” 顿了顿,宁修言忽然叹了口气,盯着沈卿绾摇了摇头:“只是,可惜了啊!” “可惜什么?”沈卿绾疑惑不解道。 “可惜,这里材料不够,不然我倒是想做一些特别好吃的美食给你尝尝!” 原以为宁修言的这几道菜肴已经是他的拿手绝活,没曾想竟还藏了一手。 沈卿绾当即双眼放光,追问道:“特别好吃?比如呢?” 宁修言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就比如,老北京豆汁,还有杭州西湖醋鱼之类的,我跟你说,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的,真要是让你尝到了,别说是皇位了,就是让你成仙,你都不换!” 第113章 无礼之举 “爱卿口中所言的美食当真那般令人回味无穷?”沈卿绾表情有些狐疑。 倒不是沈卿绾不相信宁修言,而是任她如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一道菜肴可以美味到何种地步! 宁修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个嘛不好说,因为臣和陛下说再多,陛下也吃不到,既然吃不到,臣之所言陛下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沈卿绾微微颔首,宁修言这话说的还算中肯,并没有一味夸赞。 待二人酒足饭饱之后,宫女们很快便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撤了下去,转而端来两杯茶水供二人解腻。 端起茶盏,沈卿绾红润的朱唇轻轻吹拂杯中的茶叶柔声问道:“三州之乱,爱卿平叛有功,不知想要什么奖赏?” “本就是臣分内之事,奖赏什么的陛下看着给就是!便是没有奖赏,臣觉着也是理所应当!” “呵呵,若朕奖罚不明,爱卿岂不是会对朕产生怨怼之心?” “陛下何出此言?臣前几日所犯之事,陛下不予追究,已是格外开恩,哪儿还敢对陛下心有怨怼,臣惶恐!” 看着宁修言装出来的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沈卿绾没来由掩嘴轻笑。 “爱卿也知道自己做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儿?” “陛下……” “行了,朕不信你会因为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讹诈三家,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修言佯装惊讶,“陛下如何猜到臣有其他想法?” 沈卿绾妩媚地白了他一眼,“工部尚书池石云同你镇远侯府素无瓜葛,其子池元平跟你亦是无半点旧交,怎的偏偏那日随你去了青楼?” “或许是因为他被臣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呢?” 沈卿绾娇嗔道:“你若说因为香皂一事求到你头上,朕还信上几分,人格魅力?你自己信吗?” “倒也是!” 宁修言点了点头,可忽然一愣,总觉着哪个地方有些不太对劲,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沈卿绾的身上。 恰巧此时,沈卿绾也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好,香皂的事情本就是绝密,自己又如何得知? 知道自己失言了,沈卿绾故作镇定地端起桌上的茶盏送入唇边,刚要开口遮掩过去,却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陛下,您是不是该同微臣解释一下,关于香皂一事,陛下是如何得知出自微臣之手?” “呀,镇远侯,你说这饭也吃了,事儿也说开了,爱卿该趁早归家才是,免得一会儿宫门落锁了,爱卿回不去,只得留宿宫中了!” 看了眼门外面艳阳高照的天气,宁修言牙齿咯吱作响,一字一顿道:“陛下,如今才过未时,何来宫门落锁一说?” 沈卿绾心虚地打了个哈哈,“哈哈,这几日朝政太过繁忙,朕看岔了!” “陛下才刚回京都,何来朝政繁忙一说?” 沈卿绾轻拍秀额,连忙起身提起裙摆,作势就要朝门外走去。 “哦,瞧朕这记性,多亏镇远侯提醒,朕方才想起来这几日奏章堆积如山尚未来得及处理,朕就先回承誉殿处理奏章,镇远侯自便即可!” 心虚之下,沈卿绾路过宁修言身边时,一个脚下不稳,眼瞅着踉跄两步便要栽倒在地。 “陛下,当心!” 好在宁修言眼疾手快,顺势将沈卿绾拉入怀中,方才免于摔倒在地。 只是这一拉一搂之下,二人的姿势已远远超越了暧昧的界限。 沈卿绾被宁修言温柔地揽入怀中,螓首紧贴着宽广的胸膛,耳边清晰传来男子心脏那沉稳而有力的跳动,每一声仿佛都敲击在她的心弦之上。 而宁修言的手掌此刻正隔着衣衫覆盖在她的后背上,以一种既温柔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挑逗缓缓摩挲着安慰她。 这份触感,如同朱砂落入清波,令沈卿绾白皙的双腮漾开层层娇羞的红晕,为本就暧昧的气氛再添几分旖旎。 陈恩自是明白沈卿绾对宁修言的情愫有多深。 望着二人全然不顾周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不动声色地向一旁侍立的几名宫女太监递去一个微妙的眼神。 众人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生怕惊扰了这份温情。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直至许久之后,沈卿绾才恍若从梦中惊醒,察觉到周遭的异样,慌忙间起身挣脱这份依恋,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衫。 而宁修言,则是满眼的依依不舍,目光温柔地缠绕在沈卿绾的身上,直至她每一寸衣角都归于妥帖。 看着宁修言那副色授魂与的模样,沈卿绾又羞又恼,可偏偏他是为了避免自己摔倒才会做出那等失礼的举动,着实无法怪罪与他。 只得气得轻跺地面转而坐在椅子上跟自己生起了闷气。 如此女儿态的一幕,煞是可爱无比,让宁修言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就没什么想同朕说的?” 摸了摸鼻尖,宁修言讪笑道:“呃……香皂一事,陛下……” 见宁修言只字不提先前之事,反倒是顾左右而言他,沈卿绾顿觉心头委屈无比,娇声道:“朕说的不是这个!” 宁修言一愣,看着沈卿绾那气鼓鼓的样子,他只当是先前的举动令她觉着受到了轻薄,毕竟在古代并没有前世那般开放。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词汇可不是说说而已,先前举动若非事出有因,绝对可以算得上是登徒子之举了! 宁修言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异常凝重。 “先前确是微臣之过,恳请陛下宽宏大量,饶恕微臣的罪过。无论陛下要打要罚,臣皆甘愿领受,绝无怨言!” “你……你……” 眼前沈卿绾眼眶泛红,宁修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吗? 虽说举止轻浮了些,可那也是不可抗力,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保护她,以免摔倒在地! 况且自己该道的歉也道了,即便是女帝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吧! 沈卿绾看着宁修言一脸木愣的表情,心中怨气更甚。 但转念一想,方才宁修言也是情急之下才会做出无礼的举动,实乃事出有因,确实不能怪他。 “朕有些不适,爱卿先回吧!” “臣告退!” 第114章 李紫涵失踪了 从皇宫内出来,宁修言总觉着有什么要说来着,却被沈卿绾一个岔给打忘记了,思来想去了半天都没记起来。 随行的小太监,一路恭谨地将他送至定鼎门下,目睹宁修言一路上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忐忑,声音细若蚊蚋般试探道:“宁侯爷,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杂家即刻去禀报陛下,为您请来太医瞧瞧” 宁修言闻言,苦笑摇头,那笑容里藏着几分无奈,几分自嘲。 “哎,没什么事儿大事儿,可能忘了吃钙片了,这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忘事儿,无需惊动陛下,更不必劳烦太医,行了,公公也早些回去复命吧!本侯认得回去的路!” 言罢,宁修言那修长的身影渐渐隐没于小太监那双错愕的瞳孔中。 “这位宁侯爷,不过弱冠之年有余,怎的就透出了一股子老气横秋的气息?” 小太监心中暗自嘀咕,轻轻摇了摇头,随即收敛心神,脚步匆匆地朝承誉殿的方向赶去。 而宁修言,刚跨出定鼎门那威严的门槛,便与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不期而遇,那突如其来的冲撞,让他身形一晃,险些失了平衡。 待他稳住心神,正欲发作,却见那人手法娴熟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朝守门的御林军一亮。 霎时间,那两名御林军的面色变得凝重,身子不由自主地一侧,迅速为那人让开了一条通道,态度恭敬中带着几分敬畏。 “这人谁啊,这么拽,撞到人都不知道道个歉!赶着去火葬场烧头炉啊!” 宁修言对着那渐行渐远的人影愤愤地唾骂了几句,心中的怒火稍得平息,这才悻悻地转身欲要离去。 奈何祸不单行,霉运连连。 这回宁修言可没打算惯着来人,正要开喷,却见那人影已抢先一步,急声道:“侯爷,大事不好了!紫涵姑娘她……她失踪了!” 宁修言闻言一愣,目光转向匆匆而至的陆景云,眉头紧锁,疑惑道:“怎么回事?她不是该在竹文轩里卖香皂吗?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陆景云沉声道:“属下也不知道,还是李嬷嬷见紫涵姑娘多日未曾归家,才差遣我们去竹文轩看看,谁料今日一到,就见竹文轩大门紧锁,并未张贴任何告示,属下觉着甚是蹊跷这才前来禀报侯爷!” 闻此,宁修言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依李紫涵的性子,她不会无缘无故闭门歇业,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于是,宁修言随即果断下令。 “速去命莫昶业带领人手在竹文轩周遭细细探问,务必查清竹文轩最后一次开启是何时辰,再者,近日里可有形迹可疑之人徘徊在竹文轩附近!完事后你在竹文轩门口等我!” “喏!”陆景云应了一声,便领命而去! 宁修言双眸微敛,一抹凝重掠过眼底,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 倘若李紫涵是遭人绑票,若所求不过是黄白之物,尚且还有回旋的余地;但若他们的目的是香皂的秘制之法,恐怕李紫涵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宁修言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能帮到自己的人! 假若谈及追踪缉捕,绣衣卫无疑是此中翘楚,无人能及! 一念至此,宁修言不再迟疑,身形一动,犹如离弦之箭,朝着绣衣直指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绣衣直指府大门前,两名绣衣卫值守,见宁修言疾步而来,当即上前拦阻。 “止步,你是何人?” 宁修言神色不改,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速去通报,就说本侯要见韦擎或是童言!” 二人闻言,面上不禁闪过一丝无奈与郁卒。 其中一位绣衣卫性情还算温和,并未动怒,反而耐心劝解道:“这位大人,此地乃京都绣衣直指府,若无陛下诏令,任何人皆不得擅入,即便是王侯贵胄、皇室宗亲,亦不例外!” 宁修言一愣,他着实未曾料到绣衣直指府竟有如此严格的规矩。 然而,眼下情势紧迫,他哪有时间去皇宫请沈卿绾颁发诏令?每耽误一刻,李紫涵便多一分凶险。 可若此时与门口的两位绣衣卫硬碰硬,实非上策。 无奈之下,宁修言只得狠狠一咬牙,转身欲寻他法。 恰在此时,童言正巧步出府门,一眼瞥见宁修言,随即加快脚步,上前拱手行礼,恭敬道:“见过侯爷!” 宁修言心中一喜,连忙拽住他的衣袖:“童大人,还请带队人马随本侯去找人!” “找人?” 童言面上闪过一丝愕然,但见宁修言神色凝重,并无半点戏谑之意,心头不由一紧,“莫非是有人遭遇了不测?” 宁修言心急如焚,几乎要跺脚。 “童大人,路上本侯再同你细说,此刻情势紧迫,耽搁不得,否则李紫涵性命堪忧啊!” 提及“李紫涵”三字,童言亦是神色一变,心知此事非同小可。 望川楼那一夜,他亦是在场的,彼时正是奉了陛下旨意,前去处理那桩棘手之事,为的就是不让李紫涵与宁修言的关系被外人所知。 倘若是有人将她掳走,万一意图从她口中撬出当日之秘,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即童言冲着门口二人吩咐。 “张默,去将此间事情告知韦大人,就说李紫涵失踪了,请他速将此事呈报陛下,另外,乔五你火速进府,调动两队绣衣卫,前往朱雀街的竹文轩严阵以待!” “喏!” 二人齐声应答,即刻分头行动。 “侯爷,咱们边走边说!” 等到宁修言与童言来到竹文轩时,莫昶业与陆景云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一见宁修言到来,莫昶业便悄然近身,压低声音开口:“侯爷,城门那边,末将已安排妥当。若是有兄弟撞见李姑娘的行踪,定会谨慎行事,断不会贸然出手,以免打草惊蛇。” 宁修言闻言,轻轻颔首,赞许之色溢于言表。 “做得很好!只是不知这竹文轩是何时悄然闭门,拒客于外的。若是早些时日,恐怕此刻那贼人已携紫涵远遁城外了!” 陆景云赶忙插话道:“侯爷,放心!您来之前,属下已与莫兄弟将四周的店铺一一探问过了。据周遭店家的证词,竹文轩昨日尚在正常营业,只是自李姑娘与她那侍女打烊之后,便未见二人再踏出竹文轩半步!” “那周遭可曾有形迹可疑之人出没?”宁修言眉头微蹙,目光如炬。 “回侯爷,并无异常之人。”陆景云回答得干脆利落。 “这倒是奇了,她主仆二人究竟能去向何方?” 宁修言喃喃自语,双眸微眯,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竹文轩大门,试图透过门缝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片刻之后,他沉声道,“破门,本侯要看看竹文轩里面可留有贼人的踪迹!” “喏!” 第115章 王瀚 “王瀚,你青州王家行事竟如此肆无忌惮?此地乃京都,皇城根下,天子居所,你胆敢趁着夜色掳走我主仆二人,莫非真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 李紫涵在马车内奋力挣扎,对着那端坐其中的俊逸男子怒声娇斥。 然而,她此刻全身被麻绳紧紧束缚,即便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只是徒劳无功,绳索依旧纹丝不动。 “紫涵,你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你看,胳膊上都磨出血痕了!” 王瀚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心疼,他缓缓伸出手,欲轻抚那张绝美的脸庞。 却不料李紫涵螓首微扭,灵活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同时轻啐一口,斩钉截铁道:“王瀚,你死了这条心吧!像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李紫涵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委身于你!这辈子都休想!” 王瀚原本温和如春的面庞,在听到这番话后瞬间扭曲,变得狰狞可怖。 他猛地一把捏住了李紫涵精致的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李紫涵,我对你可谓是掏心掏肺,事事曲意逢迎,就算你总是对我不假辞色,我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始终待你如初见时那般。可你呢,却偏偏不识好歹,竟在大婚前一日带着婢女出逃,让我青州王氏颜面尽扫,百年声誉也沦为了其他世家的笑柄!” 说着王瀚的指尖轻轻掠过李紫涵细腻如瓷的面颊,带着无尽的怜惜与柔情,轻声开口。 “紫涵,告诉我,是我何处做得不够周全?你大可直接同我说便是,为了你,我愿意改变,无论何事。你是雍州李家的掌上明珠,而我身为青州王氏的嫡长子,这般门第相当,无疑是上天注定的良缘佳偶,你心中究竟有何不满,不愿同我成婚?” 松开李紫涵的下巴,王瀚望着她愣愣出神。 “五年时光,恍如一梦,整整五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寻找你的下落,未曾有一刻忘却你的容颜,即便所有人都劝我另觅良缘,可我不愿,只因我的心中唯有你不可替代,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往后亦是如此,这未来王家家主夫人的位置也只有你能做的!” 看着王瀚那张逐渐扭曲,陷入癫狂的面容,李紫涵的心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王瀚此人明面上谦逊有礼,温文尔雅,实则内心阴险狡诈,虚伪至极,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堪为伪君子之典范。 在人前,他总能将那份内心深处的丑恶与贪婪掩饰得滴水不漏,仿佛真的是一位翩翩君子。 然而,在王家的高墙之内,他却露出了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 对待下人苛责无情,动辄便是厉声打骂,那些无辜的仆人、婢女,在他的暴怒之下,不知有多少已悄然消逝,化为这府邸中无人知晓的存在。 这样一个表里不一、心狠手辣之人,李紫涵又怎会将自己的终身幸福托付于他? 又怎敢托付于他? “只要你愿意,等我们成了亲,拜过天地,你便是我王瀚明媒正娶的妻子,届时,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可好?” 王瀚的话语在耳边回荡,却如同冰冷的刀刃刺痛着李紫涵的心。 李紫涵银牙紧咬,死死锁定着王瀚,一字一顿道:“做你的春秋大梦,我李紫涵,即便是委身于市井商贾,或是贩夫走卒,也断不会踏入你王家大门,做你的妻子!实话告诉你,今日我贸然失踪,想来已经有人快马加鞭地赶来了!” 其实李紫涵心里也没底。 这三日来,她未曾踏足侯府半步,或许,在他心中自己本就微不足道,又或许在他眼里自己就不是什么重要之人。 横竖不过是段露水情缘,说一千道一万,他也是女帝的未来夫婿,自己又如何比得过龙椅上的那位。 唯一庆幸的便是竹文轩中平添的这些人手,实则是女帝为护自己周全而暗中部署。 尽管初衷仅仅是为了守护香皂的秘制之法不被他人夺取,但想来此间事情怕是已经传到了陛下耳中,很快便会有人前来营救自己! 忽然,王瀚面色骤变,犹如山林间蓄势待发的猛虎,眸光猩红,狠声道:“我来京都这几日早已将你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你不过是租住了间痴傻侯爷的铺面苟延残喘,迎来往送些京都达官显贵,单凭这些就指望他们能来搭救你?” 不待李紫涵开口反驳,王瀚已笑得前仰后合,语气中满是嘲讽。 “李紫涵啊,李紫涵,枉你还被称为雍州第一才女,连这等浅显的道理都敲不出来?指望那些常出没于你竹文轩的京都权贵?哼,若你以雍州李家嫡长女的尊贵身份示人,他们自会趋之若鹜,不惜一切代价寻觅你的踪迹。但你偏要隐匿身份,做起那低贱的商贾营生,你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会为一个商贾之女兴师动众吗?” 王瀚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而又道:“且不说那些权贵,便是那位痴傻的侯爷,此刻怕还躲在被窝里要奶吃呢!哈哈哈哈!” 片刻后,王瀚的目光忽地转向她,眉宇间漾起一抹疑惑,口吻中带着几分探究。 “不过我心中确有一事不解,往日里从未听闻你身边有高手隐匿,然昨夜那两位女子的身手,着实令人惊骇,饶是我王家多年精心培养的高手,竟也险些被她们二人杀了个人仰马翻,若非本公子留了个心眼,恐怕还真难以将你安然带走。” 言罢,他脸上又浮起一抹惋惜之情。 “可惜了,如若不是带着你们四人一同上路太过显眼,本公子倒是真想把那两位女子一并带回青州,细细拷问一番,当然,若是紫涵你肯告知夫君个中缘由,也能省下夫君不少功夫!紫涵,以为然否?” 闻言,李紫涵轻啐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闪烁着不屑与嘲讽。 “王瀚,如今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若是你此时能迷途知返放了我与珍儿,届时说不定我还能替你求情,倘若继续执迷不悟,待刀斧加身之时,你便是哭瞎了双眼,也于事无补!” 听到这话,王瀚眼神中满是自信与狂妄,甚至还露出一抹玩味之色。 “李紫涵啊李紫涵,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想着同我耍你的小聪明。我告诉你,无论那两人是何等身份,只要敢踏入青州地界,本少爷要她们生就生,要她们死就死!” 第116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此刻,京都的竹文轩前,已是一片纷乱,犹如沸水翻腾。 往来百姓皆是匆匆低首,脚步加快,急于逃离这片是非纷扰之地,竟无一人胆敢稍作停留,窥探一二。 就连平日里那些热衷于家长里短、嚼舌根的长舌妇们,也紧闭门户,仿佛门外之事与己无关,任凭街边如何嘈杂皆是充耳不闻。 无他,只因竹文轩门外那数支队伍,不是绣衣卫就是白羽卫,再不济京兆府的衙役都赶来将这小小竹文轩团团围住。 这般阵仗,谁人不怕?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这会儿竹文轩定然是出了大事了! 谁还敢在此停留驻足,生怕给自家惹上祸事! 竹文轩内,一片狼藉映入眼帘,四周布满了刀剑交锋的痕迹,宁修言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千斤重石压住。 此刻,一名绣衣卫自二楼疾步而下,面色凝重,对着童言行礼道:“大人!” “说!” 童言深知宁修言此刻心情沉重,不敢有丝毫耽搁 绣衣卫咽了口唾沫,急声道:“大人,卑职已仔细勘查过现场,昨夜闯入竹文轩的贼人,至少有十人之多,且个个武艺高强,非同小可!” 绣衣卫望着宁修言,欲言又止。 童言见状,怒从心生,一脚踢去,“快说!” 这一喝,那名绣衣卫再不敢隐瞒,连忙将所知情况一一道来。 “喏,只是这竹文轩内的打斗痕迹看似凶险,实则并没有痛下杀手,贼人的目的看来只是为了掳走李掌柜!” 宁修言心中最怕之事终究还是降临了,他满心懊悔,只怪自己一味沉迷于赚取银两之中,却未曾料到这等生财之道怎会不惹人垂涎。 若是在前世,或许情况还能稍好,可偏偏此刻身处这古代,既无监控,又无视频照片,要寻回李紫涵,无疑是大海捞针! 倘若李紫涵因此遭遇不测,自己的余生都将难以安宁! 就在宁修言气得想抽自己两巴掌时,莫昶业却突然拎着个小乞丐走了进来。 “侯爷,这小家伙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他见着末将就想跑!” 宁修言的目光落在眼神躲闪的小乞丐身上,心中一突,对这小家伙的面孔隐隐有些印象,记得李紫涵时常会带着些食物分给这孩子! 莫非…… 想到这里,修言缓缓蹲下身来,动作轻柔地替小乞丐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努力让自己的面容显得温和些,不那么吓人。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躲在外面,可是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小乞丐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双手紧紧地握住手上的树枝,眼中满是怯意。 宁修言轻轻蹙起眉峰,“我见过你,紫涵之前多次送你吃食,若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有我在这,没人敢欺负你!” 良久,就在众人以为这个小乞丐是哑巴的时候,他竟缓缓开了口,声音虽低,却清晰可闻。 “我……我于昨夜,在居所后的破巷里醒来,恍惚间似是瞧见一群人自竹文轩方向匆匆而出,肩上各扛着一人。他们当中有一人衣着华丽,似是位公子哥儿。那群人身后,好似有两位姐姐拼力追赶,只是其中一人像是受伤了,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闻听此言,宁修言心中一凛,猛地抓住了小乞丐的手,神色焦急地问道:“你可曾留意到他们往哪个方向离去了?” 小乞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疼痛难忍,不禁咧开了嘴。 宁修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松开了手,连声道歉:“对不起,孩子,叔叔太心急了!” 小乞丐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一个方向道:“我只看到他们往那边去了。” 顺着小乞丐所指的方向望去,宁修言的眸光瞬间凝重起来。 “多谢了!小家伙,待我找回李姐姐,定有厚报!” 随即他对着陆景云吩咐道:“送他去侯府,让嬷嬷先为他好好梳洗一番,再备上一顿丰盛的饭菜,之后,就将他安顿在侯府等我回来!” “喏!” “童大人、昶业你们二人怎么看?” 童言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倘若这小家伙所言非虚,那此事定非劫匪所为。他们所行之路,唯有出城一途。下官以为,极有可能是其他州郡的商贾之人,为了香皂的秘方,暗中掳走了李掌柜。” 童言心思敏锐,自然不会轻信表象。 香皂的利益关系,便犹如一块诱人的肥肉,引得众人垂涎。 莫昶业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属下与童大人所想不谋而合,李姑娘的香皂太过抢手,这等生财之道自是会引得别家心生嫉妒,暗中寻机会下手,只是他们去的地方很难猜测了!” “是极!” 童言补充道:“他们选择的北门之路,最近之地是兖州,之后便是临近的青州,这两地距京都不远,尚算安全,可若是再往北便是并、冀、幽、营四州,一行十多人目标显着,加之带着李姑娘定然走不快,只要我们每过一州细细盘查,一定能追得上!” 宁修言却摇了摇头,“眼下没有那么多时间,谁也不知道贼人会不会辣手摧花!” 稍作沉吟,宁修言目光生寒:“莫昶业,你随本侯前往兖州、青州方向追查!” 顿了顿,又对着童言拱手行礼:“童大人,劳烦你带着绣衣卫的兄弟朝其他四州位置探查,无论结果如何,明日在竹文轩汇合!” “喏!” 令下既出,北门之内,马蹄声如雷,两队人马如离弦之箭,分头朝着既定的方向疾驰而去。 “什么人……是你?” 听到马车外的动静,王瀚下意识挑了挑眉,掀开车帘不满道:“怎么回事?” 赶车的那人低声道:“少爷,那女的追上来了!” “没用的东西,眼下就一个人你们难不成还打不过?” 那人脸色羞愧,拱手道:“少爷放心,我等这就将她料理了!” 王瀚眼眸阴鸷,:“速战速决,不要留下活口!” “喏!” 松开缰绳,那人抽出垫坐在包袱下的长刀,跟着众人将女子团团围住。 “昨夜放你一马,怎的还敢来送死?” 女子闭口不言,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刃,目光戒备地扫向来人。 她之所以胆敢现身拦住他们的去路,并非是贸然行事。 一来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司隶卫的人应该快到了。 二来,眼看就要出了京都的地界,若再让他们继续前行,届时北方共计六州,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儿。 见女子不搭话,那人脸色一黑,怒道:“给了你机会,你不珍惜,既然如此,到了下面可别怨我!” “杀……” 然而话音未落,沉重的马蹄声便纷沓而至。 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马车内的李紫涵顿时湿了眼眶。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第117章 他王家有几个师? 突如其来的戏谑之音,如同春风中的一抹不合时宜的寒风,瞬间吹散了那紧绷如弦、剑拔弩张的氛围,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宁静。 而车厢内的王瀚面色铁青,步履沉稳地踏出马车,扫过骏马之上端坐的宁修言,眼睑轻颤,缓缓开了嗓。 “不知诸位大人拦住我等去路,究竟是意欲何为?” 宁修言也懒得同他废话,直截了当道:“把李紫涵交出来!” 王瀚的脸色愈发阴沉,阴鸷着双眼,声音冷冽如冬日寒冰:“在青州王瀚,你是何人?” “本侯宁修言!” “宁修言?” “宁修言……”王瀚低声重复,眉头紧锁。 这个名字他听过。 初抵京都刚寻到李紫涵那会儿,他便托人四处打听过,只是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谁又能将一个痴傻了五年,被整个京都权贵圈子摒弃于外的侯爷放在眼里呢? 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的镇远侯府不过是空有虚名,或许凭着那唯一的爵位能让寻常百姓心生敬畏。 但对于他王家来说,不足为惧。 只要自己明面上做得不太过分,谁都不会揪着这点破事儿不放! 然而,眼前之人,却全然不似坊间流传的那般痴愚,反倒与常人无异,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明。 但这不应该啊! 自己派人多方打听李紫涵所租住的那间铺子,结果都是如出一辙,镇远侯府的宁修言是个傻子! 想到这里,王瀚心中不禁泛起嘀咕,难道这背后还藏着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 念头一转,随即拱手笑道:“原来是镇远侯亲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侯爷海涵。只是不知宁侯爷拦住我等去路所为何事?” 宁修言冷笑一声。 “王瀚,本侯可没那闲工夫与你在这絮叨些家长里短。还是那句话,交出李紫涵,滚回你的青州,今日之事便就此揭过。如若不然,休怪本侯不客气,将你擒下,带回白羽卫亲自审问!” 宁修言心中早已对王瀚判下了死刑,胆敢对李紫涵下手之人,注定难逃一死。然而,为了人质的安全无虞,他不得不采取最为稳妥的策略。 一旦李紫涵安全,宁修言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王瀚的眼眸微微一沉,心中的恨意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但他脸上却依然装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 “侯爷这是何意?在下不过是想将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接回青州罢了,怎么突然就和白羽卫扯上了关系?不知在下犯了大夏的哪一条律法?” 面对王瀚的故作姿态,宁修言已然失去了耐心,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王瀚,本侯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一条路走到黑是吗?” 见撕破脸,王瀚索性也就不装了。 “宁修言,我虽尊你一声宁侯爷,但须知雍州李氏与我青州王家之间,早有婚约盟誓,白纸黑字,铁证如山。莫非,侯爷欲行那强娶豪夺之事?再者,您与陛下之间亦有金玉之约,而今却做出这等行径,难道就不怕陛下知晓后震怒吗?” 王瀚的话语如寒风刺骨,让宁修言的脸色瞬间凝固,就连他身后的莫昶业也是一脸愕然,难以置信。 李紫涵竟是出身于雍州李氏,那个人才辈出,世代显赫,门生故吏遍布大夏的名门望族。 然而,与宁修言等人神色不同的是,陆景云的面容愈发阴沉,仿佛乌云压顶,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心中的担忧并非源自那雍州赫赫有名的李氏。 恰恰相反,与雍州李氏相比,青州王家才是最令他头疼无比的存在! 身为冀州崔氏老爷子暗中悉心栽培的心腹,陆景云对于各州氏族的底细,虽不敢说洞若观火,却也能道出个八九不离十。 或许在普通人眼中,青州王家不过是个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平平无奇。 但唯有在各大氏族之间才清楚,王家那令人心悸的真正面目。 一个深不可测、轻易无人敢招惹的庞然大物。 即便是青州手握重权的州牧,以及青州大营中威风凛凛的统帅,在面对王家人之时,也不得不谨慎行事,三思而后行。 一切只因青州王家别名帝师之家。 王家祖上,英才辈出,其中两位更是名震大夏,他们二人共计培育了四位帝王与一位太子,成就了大夏的一段传奇佳话。 至于那位太子,便是昔日与宁远桥一同以身殉国的先太子沈墨韵。 他仁心宅厚,本是皇位无可争议的继承人,却因秦岭山一战马革裹尸,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而今的女帝沈卿绾,亦是受到王家老太爷王文礼的悉心教导。 此外,沈卿绾当年能荣登大宝,除去英国公丁修的临危受命,进京勤王之外,更是有着王家的这位老太爷王文礼的鼎力相助。 他一人领着王家百十口男丁横坐在定鼎门前,扬言若是有人想要颠覆大夏根基,便从他们王家人的尸骨上踏过去! 更是言辞犀利,一番痛斥将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骂得体无完肤,羞愧难当。 也正因如此,方才拖到英国公领兵回京! 而定鼎门之名,便是沈卿绾为了这位王家老太爷特赐的。 如此殊荣,大夏古往今来也唯有青州王家独此一份! 正当宁修言还想开口之时,陆景云已策马靠近,附耳轻言,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侯爷,今日之事,恐怕是棘手非常啊!” 宁修言剑眉一挑,不满道:“陆景云,你什么意思?王家很牛吗?瞧你那怂样!” 陆景云苦笑着解释:“侯爷,青州王家非同小可,这里面牵扯太多,远非其他世家所能比拟。即便是老太爷亲临,也需对王家人以礼相待,丝毫马虎不得。” “笑话!” 宁修言不屑地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王家怎么了?王家就不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了?他王家有几个师?这天下还不姓王!” 然而,当陆景云将王家之事细细道来,宁修言的神色不禁微微一变,那抹轻蔑之意悄然褪去。 这一细微的变化,却恰好被王瀚捕捉到了,心中顿时有了底气,语气也变得愈发张狂。 “看来,宁侯爷身边还是有明白人的嘛。” 闻声,车厢内的李紫涵芳心一沉。 她明白,即便是宁修言与女帝没有婚约,遇上王家之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他明面上还是女帝的夫婿。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身不由己吧! 第118章 你想要拦我? 见王瀚这般有恃无恐不说,竟还神情挑衅,宁修言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即脸色一沉,对着莫昶业道:“去,将他们给老子绑起来带回白羽卫!谁若胆敢反抗,就地格杀!” “喏!” 听到这话,王瀚先是一愣,随即便慌了神,眼神躲闪着朝着后面步步退去。 他没想到在大夏有朝一日提起青州王家,竟会有人丝毫不留情面,这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宁修言,我告诉你,我爷爷乃是王文礼,是当今女帝陛下的授业恩师,便是陛下见了我爷爷也是要执弟子之礼,你敢如此对我,就不怕陛下降罪于你!” 王瀚的色厉内荏并未让宁修言有分毫顾忌,反倒是双眼虚眯,唇角勾勒出一抹寒意。 “王文礼是王文礼,王瀚是王瀚,莫说是你,便是你爷爷王文礼犯了法,本侯一样将他带回白羽卫审讯!” 顿了顿,宁修言继而又道:“还有,王瀚,你是不是太高看你王家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怎么?莫非你王家比天家还大不成?” 被宁修言一通呵斥,王瀚立时哑口无言! 而先前围住那女子的十来名护卫,纷纷手持兵刃将王瀚护在身后。 “少爷放心,若是他们想要强来,待会儿我等为你杀出一条血路,少爷尽管向青州方向而去,莫要回头!” 王瀚阴沉着脸点了点头,但眼眸却颇为惋惜地看向马车,因为那里面有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但不要紧,既然知道了李紫涵在京都,待回到青州后便重新带人前来捉拿便是! 可下一秒便双眸阴狠的又盯向打搅了自己好事的宁修言,且在心底暗暗发誓,等到回了青州,自己还要和爷爷好好说道说道,绝不会轻易放过宁修言! 见王瀚一方非但不投降,竟然还敢举刀反抗,宁修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凶意。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那老子今日索性就成全了你! 一念至此,宁修言高举左手,霎时间莫昶业身后的白羽卫纷纷挽弓搭箭,冰冷的箭头泛着令人胆寒的银芒对准了王瀚等人。 “王瀚,本侯奉劝你莫要负隅顽抗,否则刀剑无眼,届时,要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听到宁修言宛若寒冬的威胁,再加上对面白羽卫的煞气,王瀚心里一凛。 杀意,赤裸裸的杀意! 宁修言是真打算在这个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等人给杀了! 本以为宁修言不过是做做样子逞逞威风,哪里能想到他竟这般心狠手辣! 王瀚不知道的是,莫昶业身后的白羽卫可不是那些个城内的软脚虾,这支百人队可是跟随宁修言从雍州一路杀出来的白羽卫,对宁修言可谓是言听计从! 况且,要知道男人手上沾过血,身上自然而然也就带上了煞气! 特别是这军中之人,他们身上的煞气可不是区区沾过几条人命的江湖人士可比的! 军人的煞气是真正的尸山血海养出来的,莫说是普通人见了双腿发软,便是江湖中那些凶名赫赫的恶人瞧见也得怵上三分! 正如现在的十几名王家护卫! 吞咽了口唾沫,王瀚这回真的是慌了,他强装镇静,可颤抖的嗓音却出卖了他。 “你……你想做什么?宁修言……难不成你想要杀人灭口?我……我……爷爷可是配享太庙的存在,若是杀了我,王家必然同你不死不休!” 面对这种小儿科的放狠话,宁修言掏了掏耳朵,露出一抹轻蔑之色。 “行了,瞧把你吓得,没出息的玩意儿!” “你……” 王瀚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宁修言漫不经心的一眼瞪得魂不附体,顿时闭口不言! 见对方温顺如兔子一般,宁修言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命人收起弓箭,随即下马走向了车厢! 掀开门帘的刹那,李紫涵虽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但看见那张熟悉的俏脸,美眸中还是泛起了阵阵雾气。 “好啦,乖,不哭,我接你回家了!” 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替李紫涵擦去眼角的泪珠,为她解开身上的绳索。 “你这丫头也是的,三天了,就算香皂的生意再红火,你也不能不着家啊!改明我让陆景云多派几个人来竹文轩守着,顺便让白羽卫没事儿就去你那儿巡个街什么的,免得到时候人又被绑走了!” 听着宁修言絮絮叨叨的话语,李紫涵刚泛起的那一丝温柔,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想不明白,这个男人是真不懂女儿家的心思,还是在装傻充愣! 自己是不想回侯府吗? 凭什么回? 又该以怎样的身份回? 想着想着,昨夜的担惊受怕,绝望到谷底的情绪在这一刻化作满腔委屈,瞪着那双瑞凤眼一把抓住宁修言的胳膊。 后者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下意识抬起巴掌。 可迎上那双闪着泪珠的眸子,满腹的怒火顿时消散其中,转而温柔地拍了拍李紫涵的脑袋,轻声道:“好了,回家给你慢慢咬,咱们得先回去了,我可是托了童言童大人还有京兆府的人帮忙,这会儿等赶紧传信让他们回来!” 听到宁修言的这番话,李紫涵心中一暖,羞红着脸松了口,只是樱桃小口还故意似的轻啐一口。 “呸呸呸,真臭!” 宁修言哑然失笑,戏谑道:“都说香女人,臭男人,我若不臭,怎么显得出你芳香四溢呢?” “你……呸,登徒子!哼!” 别过头去的李紫涵不再搭理宁修言,转而为珍儿解开麻绳! 宁修言耸了耸肩,很快便走出车厢,轻轻一跃,直奔着王瀚而去。 “你想干什么?” 看着渐渐逼近的宁修言,王瀚双腿忍不住的打颤! 宁修言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本不想你同你一般见识,但你行事如此下作,青州王家就是这般教导自家子弟的?还真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啊!今日本侯便替你王家长辈好好教导你,何为君子不欺暗室!”说着便伸手朝着王瀚衣领拎去。 而先前那名护卫见状,当即横刀挡在王瀚身前,沉声道:“这位侯爷,还请高抬贵手,有什么事,待王家长辈来了再议也不迟!” 护卫本想着都是体面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可他却忽略了眼下的宁修言可不是好脾气的主,纵使不能杀了王瀚,但是必要的教训还是得有的! “你想要拦我?” 第119章 结下梁子 那护卫看着宁修言眯起的双眼,没来由的心中一颤,慌忙弃刀抱拳行礼:“小人不敢!” 自己身死事小,可倘若这个时候起了冲突,给了宁修言借口发难的机会事大。 于情于理这对自家少爷而言是极为不明智的举动,故而只得忍气吞声! 冷哼一声,宁修言冷漠着开口:“知道不敢,还挡在这里,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刺杀当朝勋贵不成?” “这……” 护卫既不敢就此退开,亦不敢放任宁修言接近王瀚,唯恐其盛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之举,只得硬着头皮哀求。 “侯爷,我家少爷所言句句属实,还请侯爷明鉴!” 闻听此言,宁修言面露不悦。 “你等说是青州王家之人便是王家之人了?日后若有人随便冒充身份,难不成本侯还得将他供着?再者说,李紫涵身为大夏百姓,本侯又忝为大夏勋贵理当护我大夏百姓的安全,倘若就此放任你等离去,若是紫涵姑娘出了什么事儿,本侯找谁说理去?” 顿了顿,宁修言继而又道:“何况,本侯也没不让你等自证清白,这样吧,王瀚暂时由本侯带回白羽卫看管,你等速速回去传信便是,若届时青州王家真的来人,本侯自会还他一个清白,可倘若不是,就莫要怪本侯治他一个强掳民女的罪名!” 护卫顿时傻了眼,让宁修言带自家少爷回白羽卫是万万不能的! 先不说会不会遭受严刑拷打,单单王瀚那等娇生惯养的身子若是落入牢狱之中,怎能吃得消那里面阴冷潮湿的环境。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又该如何向家主交代! 强忍心中惧意,护卫一咬牙关沉声道:“侯爷恕罪,少爷自小体弱多病,不若这样可好?我等在京都客栈落脚,侯爷大可以派人前来客栈外把守,小的保证不会擅自离开京都,若违此言,侯爷直接斩杀我等即可!” 眼见宁修言即将发作,那名护卫连忙补充道:“我家少爷在京都也与不少世家子弟交好,若侯爷不信,亦可差人前去将他们传唤来替我家少爷作证!” 宁修言自知王瀚的身份不会作假,可心中的这口恶气属实咽不下去,既想出气,又怎会如他们所愿请人前来证明! “放肆,你当本侯是在与你谈条件不成?况且,本侯如何知晓你们是不是沆瀣一气,故意串通起来欺骗本侯?” “侯爷……” 不等护卫说完,宁修言沉着脸打断道:“你等推三阻四,莫非此人并非青州王家人,而你等实则是林中贼匪眼红李掌柜的钱财?若是如此……那便好办了!” 听着宁修言拉长的尾音,护卫心中一突。 抬头的瞬间,恰巧迎上后者阴恻恻的笑容,心中暗叫不好,刚想回身推开王瀚,却被一股巨力击中后背,顿时一口鲜血喷洒在王瀚脸上。 王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愣当场,早已不知如何是好。 那名护卫昏倒之际还不忘伸手冲着王瀚喊道:“少爷快……跑……”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既然动了手,宁修言就没打算放过他们了,横竖都结下梁子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他自是清楚! 当即一声厉喝,让李紫涵芳心狂跳不止。 “趁夜掳走竹文轩掌柜一行人已被本侯捉拿,奈何对方负隅顽抗,作困兽之斗,本侯不得已将一干人等就地诛杀,以正法典!” “一个不留,杀!” 宁修言话音刚落,无数道箭矢射向王瀚等人,饶是先前被围的司隶卫女官此刻亦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宁修言则是默默的挽弓搭箭,对准了被吓傻在原地的王瀚露出了瘆人的冷笑。 “若有机会,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话语刚落,紧绷的弓弦发出轻微的颤动声,箭矢泛着寒芒径直射向了还未回过神来的王瀚。 眼见王瀚就要身死当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匕首从侧边飞出,在箭矢距离王瀚胸膛不足一拃之处,将其击落。 而这一幕令莫昶业神色一紧,立刻抽出佩刀挡在宁修言身前,警惕地厉声高喝:“保护好侯爷!” 陆景云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便向着四周搜寻。 很快,一支仅有八人的小队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一行人身着黑底白边的服饰,面上自双目之下覆着半张假面遮住口鼻,乍看之下着实有些唬人。 莫昶业沉声道:“你们是何人?……站住,若是再往前一步,就地射杀!” 谁知面对莫昶业的警告,领头那人非但充耳不闻,反而依旧自顾自地朝着王瀚走去。 这让莫昶业心底怒气横生,刚要下令,便听耳畔弓弦拉响,一根箭矢自他身后射向面具人。 后者眉头微挑,不等他出手,身边的另一名面具人手腕一抖,一枚暗器便击落了射来的冷箭! “本侯不喜欢废话,说出身份与来意,否则……死!” 此话一出,身后白羽卫分作两组,一组抽出佩刀护在袍泽身前,一组挽弓搭箭对准了这群身份不明的面具人,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将他们射杀在此的打算。 领头的黑衣人方才缓缓转身,掏出令牌对着宁修言亮明身份。 “司隶卫军校阏逢,奉陛下诏令带王家之子王瀚入宫!” 宁修言冲陆景云点了点头,后者心领神会,上前伸手便要接过令牌供宁修言查看。 不料阏逢面色一冷,厉声道:“放肆,司隶卫的腰牌也是……” 可话未说完,一根箭矢便又射在其脚边,箭矢入地三分,尾羽颤抖不止,足见力道之大。 “本侯今日心情不佳,若你胆敢再多吐半个字,便将你等全部射杀在此!” 阏逢语气一滞,强忍下心中怒意,任由陆景云夺过令牌,将之交给宁修言查验。 奈何司隶卫本就从未显露于人前,他又如何识得真伪,不过是装装样子,杀杀那领头人的威风。 但好在令牌这东西的工艺做不得假,如此精细之作,想来这群人的身份定是无疑。 随手将令牌抛还给阏逢,宁修言点了点头:“令牌没问题,但身份有待商榷,这样,本侯陪同你等一并将人押送至陛下面前!” 阏逢没有过多纠缠,而是点了点头,接着单手一挥,身后走出两人将王瀚搀扶起身。 “还请侯爷同本官一同回宫面圣!” “嗯,走吧!” 第120章 舌战群儒 还未进入承誉殿,宁修言便在门外听到了一群人在背后蛐蛐自己。 “陛下,镇远侯私自带领白羽卫出城一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京都百姓人心惶惶,还请陛下降罪,以正法典!” “是啊,陛下,老臣还得知,自从齐江失职入狱之后,不知怎的绣衣卫竟与宁修言勾结在一起,绣衣卫乃是天子近卫,区区一个侯爷便可私自调动,这对陛下而言实在是危险至极啊!” “陛下,绣衣卫与镇远侯结党营私,臣愿以死相谏,求陛下严惩绣衣卫与镇远侯,以安百官之心!” “陛下,镇远侯私自调动天子近卫,按律当诛,念其父有功,纵使从轻发落也当褫夺其爵位,永不准其入朝为官!” “还请陛下降罪镇远侯,以正视听!” 宁修言心中暗骂晦气,一群苍蝇闻着屎味儿便来了。 呃……不对,是腥臭……也不对,呸,真他娘的晦气,骂他们还得带上自己,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陈恩见宁修言与阏逢等人押着王瀚来到殿外,没有多言,只是漠然转身进入了殿内。 没一会儿,承誉殿内便传来沈卿绾清泠之音。 “进来吧!” 刚一踏入殿内,宁修言扫了一眼便心中有数,眼下殿内站着的几乎都是些老熟人了。 除了有几个没见过的外,大多数自己在朝堂上都有过一面之缘。 “臣,宁修言,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卿绾面无表情,语气严肃道:“宁爱卿起身吧!” “谢陛下!” 而他刚一起身,沈卿绾的询问接踵而至。 “宁爱卿,眼下承誉殿内的诸位大人都是来向朕参你的,不知你可有什么需要辩解的?” 宁修言双手抱拳,恭敬道:“回陛下,臣没有什么要辩解的!” 闻听此言,沈卿绾颇为意外,一双桃花眼略显疑惑。 “如此说来,宁爱卿对诸位大人的指证是供认不讳了?” 宁修言答非所问,反倒是神情悲愤的上前一步,“罪臣斗胆一问,还请陛下应允!” 沈卿绾微微颔首,红唇轻启:“问!” 宁修言神色一变,面向朝臣铿锵有力地开口。 “我大夏诸多卫军成立之初,其本意所谓为何?还请诸位大人替本侯解惑!”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承誉殿内众人表情各异。 只见监察使张苍大步跨出,对着宁修言大义凛然道:“自是为了守护我大夏万千百姓所设,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不受外敌与贼人滋扰!” 而他的话一出口,让原本眉头紧皱的安泽信暗道不好! 此刻他已经明白宁修言这句话是为自己等人设下的一个陷阱。 无论是谁,亦或是怎么答,宁修言都会处于不败之地! 果不其然,张苍的话脱口而出的同时,宁修言脸上一抹得意之色转瞬即逝。 “张大人不愧是我大夏的监察使,果然是清正廉明,公平公正,堪为百官之典范!” 说着还向着张苍深深一礼:“张大人高风亮节,请受本侯一拜!”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饶是张苍再傻,他也察觉出宁修言的言行有几分怪异之处。 可不等他开口,宁修言继而又道:“敢问张大人,既是守护我大夏子民,那本侯身居白羽卫副统领一职,见有百姓被贼人趁夜掳走,是追还是不追?” “这……” 张苍踌躇不已,他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哪儿还不知道掉进宁修言为他挖的坑中? “宁侯爷此言差矣!” 就在张苍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名中年官员横身出列,向着沈卿绾一礼,随即笑着对宁修言开口。 “我大夏卫军众多,官员各司其职,侯爷此举虽是善意,可不免有越俎代庖之嫌,长此以往,容易造成秩序混乱,职责不明,官员相互推诿,说是有人尸位素餐之嫌也不为过,不知侯爷以为然否?” 闻听此言,沈卿绾双眼虚眯,眼底怒气盎然。 想来自己命司隶卫前往幽州的消息已经传入他们耳中,明面上是在问责宁修言,暗地里是在这里等着自己,想让自己裁撤司隶卫亦或是绣衣卫! 而宁修言的话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合理的借口! “不知这位大人是……” 中年官员轻笑着开口:“在下吏部尚书卢文显!” “原来是卢尚书卢大人,失礼失礼!” 卢文显释然道:“宁侯爷大病初愈,识不得本官亦是正常!只是不知侯爷觉着本官先前所言可有几分道理?” 宁修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卢大人所言甚是!” 此话一出,便是沈卿绾眸光都为之暗淡,终究还是被人拿到了话柄,看来确要舍弃一卫了。 卢文显则是心中冷笑,始终不过是个刚刚康复的傻子,官场之中又岂是单凭一腔热血便能立于庙堂的! 可宁修言忽然话锋一转,望着卢文显露出一副不解之色。 “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卢尚书不吝赐教!” “侯爷请讲!” “诚如卢尚书所言,本侯亦是觉着我大夏卫军众多,职位重复,不知卢尚书可有良策?” 卢文显稍显错愕,但宁修言的话让他不得不做出回答,也且只有一个答案,细细斟酌一番之后,方才沉声道:“既然职位重复,便该裁撤卫军,一来可以省下粮饷用作他用,二来也可以免去百姓些许赋税!” 用作他用? 怕不是要落入到你们这群蛀虫手中了吧! 宁修言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卢尚书此言与本侯不谋而合!” 接着宁修言神色一凛,向着沈卿绾弯腰行礼。 “陛下,臣以为卢尚书此言在理,我大夏官员诸多,且职责相近者不知凡几,如此冗员,机构运转麻烦不说,还会有人如卢尚书所言那般相互推诿,于民生社稷不利,所以臣斗胆恳请陛下将卫军、六部与内阁一同裁撤!” 不等众人反应,宁修言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 “六部公文最终是要交给内阁批阅,内阁悬而不决之事方才呈交陛下圣裁,既如此,不如将六部官职精简至,亦或是将六部尚书一职同内阁大臣二选其一裁撤,横竖最后都要将奏章交给内阁审核,如此一来尚书一职不就显得多余了吗?若不然,内阁不要也罢,六部尚书若遇事不决,可直接奏呈陛下定夺!” 此言一出,整个承誉殿内鸦雀无声。 沈卿绾表情平静,可龙案下,一双玉手死死攥紧,若非殿内有人,担心失去仪态,她这会儿都想要放声大笑了! 看着卢文显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宁修言面露鄙夷。 谈封建集权,老子领先你几千年啊!我能不知道你怕什么? 傻逼! 第121章 各打五十大板 宁修言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能进入承誉殿这个小朝廷的官员哪个不是身居要位亦或是手握实权之人? 光是凭他这句裁撤六部与内阁便足够让这些人站在宁修言的对立面了! 况且君臣之间本就是有着微妙的平衡,不单单是为了相互制约,也是为了相互扶持,说白了就是谁也离不开谁,却又各怀心思! 而宁修言此举却是实实在在的要将臣权削弱,巩固皇权,亦如当初的老侯爷宁远桥那般毫无保留的支持皇室! 其实说穿了,便是前世九年义务教育历史中的加强中央集权制,而不同的是,宁修言这个随口之言更为彻底。 卢文显面露气愤之色,当即行礼道:“陛下,六部上下与内阁各司其职,并未有镇远侯所言那般冗员存在,而一旦裁撤,整个六部与内阁都无法运转,这会导致朝堂上下陷入无人可用的局面,镇远侯此举是要颠覆我大夏根基,其心可诛,还请陛下降罪!” 有着卢文显带头,承誉殿内的文官纷纷开口。 “陛下,臣以为宁侯爷旧疾复发,故而才会胡言乱语,恳请陛下将其禁足家中,直至康复!” “陛下,宁侯爷此言完全是无稽之谈,他一个武将又如何懂得朝堂运作?信口开河之言,绝无可信度,请陛下明鉴!” 宁修言两条眉毛一抖,语气诧异道:“本侯就纳了闷了,这位大人,本侯瞧你不也是文官吗?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军营是如何运作的?合着只准你说别人,不准别人说你是吗?这承誉殿是你一言堂不成?” “你……镇远侯,本官要弹劾你!” “来呗,不弹劾你是我儿子!” “你……陛下……” “行了,都给朕住嘴!” “陛下息怒!” 见女帝发怒,群臣当即跪地! 听着底下七嘴八舌的言论,沈卿绾端得是头疼无比,不过她也不得不佩服宁修言,看似胡搅蛮缠,实则一针见血! 一想到他算是歪打正着帮了自己一回,沈卿绾无奈只得将他护下! “这里是承誉殿,不是菜市场,容不得你们在那里相互攻讦,你等身为大夏朝堂的官员却如坊间泼皮无赖般相互谩骂,圣贤书便是这般教你等礼义廉耻的吗?” 缓缓起身,沈卿绾身后的裙摆宛若彩虹般划过地面。 “卢尚书!” “臣在!” “你觉着我大夏如今卫军过多,朝中所收赋税大部分用于军需,故而觉着朕是有好战之心吗?” 卢文显颤声道:“臣不敢!” 沈卿绾神色哀伤,语气凄凉。 “秦岭山一战才过去几年,你等都忘了先太子与宁老侯爷是如何葬身边关的了吗?若无你口中的卫军拼死抵抗,拿命拖住北狄人,如何坚持得到英国公领兵救援武宁关?” “臣……臣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还有你,镇远侯!” 话锋一转,沈卿绾朝着跪倒在地的宁修言嗔怒道:“面对诸位大人对你的弹劾,纵使心有不忿,也不该信口开河,裁撤六部与内阁,亏你想得出,若是真如你所言,朕裁撤了六部与内阁,那往后我大夏十二州的奏章你入宫替朕看吗?这些琐碎之事,你替朕拿章程吗?” 宁修言低头撇了撇嘴,心中泛起嘀咕:不就是看个十二州的奏章嘛,你是不知道前世那些当牛做马的打工人,连轴转的他们,996都算是福报了! 心中腹诽的同时,也在感慨,从古至今,帝王权术的本质就是平衡二字,各打五十大板,沈卿绾此举倒也合理! “臣有错,还请陛下责罚!” 装模作样的告了声罪,宁修言便不再开口! “行了,今日之事日后就不必再提了,卫军不会裁撤,六部与内阁亦是如此,二者都是我大夏的朝堂的根基,缺一不可!” 沈卿绾话语刚落,一直默不作声的郭元德却在此时开口道:“陛下!” “郭首辅有何事要奏?” 郭元德神色恭敬道:“陛下,臣先前便见着宁侯爷与殿外几人同行,不知……” 沈卿绾心中咯噔一声,坏了,光顾着他们吵架,却把李紫涵与王瀚给忘了,这事儿要是闹开了,对宁修言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怕什么便来什么,沈卿绾还未开口,一名官员看着王瀚的模样略显眼熟,仅是微微思索便惊呼出声。 “这不是青州王家王文礼老太爷的嫡孙王瀚,王公子吗?” 此言一出,承誉殿众人皆是面露不可思议之色,盯着王瀚似是要瞧个真切。 反观王瀚,见有人认出自己,一股委屈涌上心头,顷刻间,豆大的泪珠划过脸颊。 沈卿绾无奈的一拍秀额闭上双眼,感叹这皇位不好坐啊! 随即故作惊讶道:“王瀚?可是王文礼王老师家中的王瀚?上前一步让朕看看!” 闻言,王瀚三步并作两步,一头磕在地上哽咽出声。 “青州王瀚,见过陛下!” 宁修言露出一抹鄙夷之色,心底轻啐一口:什么玩意儿,多大人了,还委屈上了! 沈卿绾瞥见宁修言的模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而佯装不解道:“王瀚,你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沈卿绾主动问询,王瀚霎时间宛如找到主心骨一般,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的遭遇一一说了出来,言辞之悲切,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沈卿绾一拍龙椅,嗔怒地望向宁修言道:“镇远侯,你可知罪?” 宁修言不急不忙的开口:“陛下,臣……无罪!” 见其如此嚣张,张苍立刻跳了出来,指着宁修言训斥道:“大胆镇远侯,陛下面前还想妄图狡辩,王瀚祖父不仅仅是陛下授业恩师,更是已故先太子的恩师,你竟意图射杀其嫡孙,你……” “行了,闭嘴吧!吵得本侯脑仁疼!” 张苍话未说完便被宁修言不耐烦的给打断了,而他的态度更是令在场众人错愕不已。 “陛下,臣以为,张苍身为监察使却偏听偏信,足见其不适合担任监察使一职,臣恳请陛下另择良臣担任此要职!” 宁修言的话,让所有人都觉着此刻他是不是真的旧疾复发了! 第122章 尘埃落定 “你……”张苍的话语被生生截断,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气氛。 宁修言恍若未闻,神色自若地转向沈卿绾,语态平和道:“陛下,王瀚所言并非全貌,此事背后另有隐情!” 沈卿绾眸光微闪,故作不解地追问:“哦?镇远侯口中的另有隐情又是如何?” “启禀陛下,此事要从昨夜说起……”随即宁修言便将昨夜之事娓娓道来。 听完二人各执一词的陈述之后,沈卿绾陷入沉思。 无论是从感性还是理性的角度上出发,沈卿绾的心都不由自主地倾向了宁修言那一边。 至少在她心里认为,宁修言不会是那等纨绔子弟的存在。 何况,自田大力处辗转而来的密报,已足够昭示宁修言绝非庸碌无为、沉湎享乐的纨绔之辈。 沈卿绾静默片刻,终是缓缓抬起她那如螓首般秀美的脸庞,一双美眸中闪烁着不容小觑的凌厉之光:“王瀚,镇远侯所述之事,是否属实?” “这……” “这……”王瀚神色骤变,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他狠下心来,一咬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陛下明鉴,草民不过是欲将尚未过门的妻子迎归家门,此等心愿,何错之有?反观宁修言,他不仅百般阻挠,甚至妄图杀人灭口,恳请陛下为草民伸张正义!” 卢文显闻言,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陛下,臣有一法,可化干戈为玉帛!” 沈卿绾那双幽深的凤眸轻轻扫过卢文显,语调淡然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卢爱卿,有何良策?” 卢文显躬身行礼,胸有成竹道:“陛下,此事其实并不复杂。王瀚与镇远侯各执一词,争执不下,究其根本,不过在于王家与李家之间是否存在那份婚约。微臣斗胆建议,陛下可颁下诏书,召青州王家与雍州李家进京面圣,如此,一切疑惑自可迎刃而解。一来,可验明王瀚是否确有冤情,非蓄意掳掠李紫涵;二来,也能安抚镇远侯之心,令他不再为此事耿耿于怀。” 宁修言心中雪亮,沈卿绾更是聪慧绝顶,两人对卢文显的计谋虽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已是咬牙切齿,暗恨其狡猾。 话虽说得委婉动听,邀请两家携婚书前来,意在为王瀚正名,实则卢文显肚中的那点盘算,又岂能逃脱在场众人的法眼? 恐怕不日之后,王家一旦知晓了王瀚的这番波折,定要前来讨个说法,兴师问罪一番了。 立于角落的李紫涵,眸光中透露出一抹淡淡的哀愁。 她深知,宁修言已是竭力而为,而今之局,早已非他一人之力所能扭转。 倘若宁老侯爷尚且健在,或是老夫人仍在人世,宁修言或许还能仗着长辈的威仪,勉力抵挡这重重压力。 然而事已至此,自己如今也唯有认命了。 正当李紫涵鼓足勇气,欲迈步向前亲自陈述之际,宁修言那沉稳有力的声音轻轻拂过她的耳畔,令她不由自主地驻足,刚迈出去的右脚又收了回来。 “陛下,臣以为,不论李紫涵与王瀚之间是否有婚约在身,王瀚此举都是荒谬至极,二人尚未拜堂行礼,依律而言,他们二人并非名正言顺的夫妇,然而,王瀚趁夜色掩护强行掳走李紫涵,此乃不争之事实,因此,微臣恳请陛下,依法严惩,将王瀚缉拿归案!” “简直是一派胡言!” 张苍闻听此言,脸色顿时一沉,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厉声道:“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天经地义,他二人未能结缘,究其根源,乃因李紫涵大婚之日,竟携婢女私自逃离,此等行为,岂非自毁良缘?若真要追究,她李紫涵才是罪魁祸首,宁侯爷此刻堂而皇之地偏帮袒护,莫不是与李氏千金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此言一出,承誉殿内众人神色各异,皆是带着几分玩味与看戏的神情。 然而,唯有宁修言等三人心中有苦难言,张苍这番话,竟是无意间戳中了几人极力隐瞒的事实的真相,宛如一语成谶,令人心生寒意。 而李紫涵仿佛被张苍的话语触动,心绪翻涌,望川楼一夜春风又悄然浮现在心头,白如陶瓷的双颊霎时间殷红一片! 只不过众人只当她是女儿家的娇羞,均是没有朝那个方向去想! 宁修言被一语道破心事,眼中寒意骤起,冷冽如冬日霜刃,直视张苍。 “张大人此言,莫非暗指本侯心怀私念?此等无端猜测,着实令人心寒!” 张苍面色不改,针锋相对道:“有无私心,本官不知,只是镇远侯不深究事端本源,而是急于为李紫涵开罪,此举实在令人费解,还望镇远侯为吾等解惑!”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宁修言似有骑虎难下之势。 此时,沈卿绾轻启朱唇,嗓音柔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行了,莫要在此做无谓争论,此事双方皆有不是,况且帝师年迈体衰,青州遥距京都千里之外,万一因此事让帝师受车马颠簸之苦,朕心难安,既如此,王瀚!” 听到沈卿绾的点名,王瀚立刻应声。 “草民在!” “你声称与李紫涵早有婚约,既然如此,你便即刻返回青州,将那份婚约取来,让满朝文武一观,也好为你自己正名。如此,朕便念在帝师的份上,不再追究你的罪责!” 尽管心中百般不愿,但女帝之言犹如金科玉律,绝无更改之理。 王瀚无奈,只得恭恭敬敬地应承下来:“草民谨遵诏令!”话锋一转,沈卿绾的目光落在宁修言那略显阴沉的面容之上,心中微微叹息,再度檀口轻启:“至于镇远侯,护卫百姓本是白羽卫的职责,身为白羽卫副统领,此举无错,然,未探明事情原委便草率出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倘若王瀚真能呈上那份婚约,你需亲自上门赔罪,而王家护卫所需丧葬费用与抚恤皆由你镇远侯府承担,你可服气?” 宁修言沉声道:“臣……服气!” “如此甚好。”沈卿绾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若无他事,便各自退下吧。朕也乏了,李紫涵,你随朕来!” “喏!” 第123章 合起伙来坑他 步入承誉殿一侧,那间沈卿绾常用于稍作小憩的幽静内室,晴儿伶俐地为二人各置一杯清茶,随后便轻盈退却,只留下一室淡雅与宁静。 陈恩一如既往地侍立于沈卿绾身旁。 “陈公公,你也暂且退下吧!”沈卿绾的声音柔和。 “喏!” “且慢!” 沈卿绾忽又唤住他,“镇远侯此刻应当还在承誉殿外候着。诸位朝臣离去之后,你再悄悄引他进来,务必小心行事,莫要被人瞧见了。” 陈恩虽心存疑惑,为何沈卿绾对宁修言的行踪如此笃定,却也并未多言,而是恭敬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步履匆匆地朝着承誉殿外行去。 沈卿绾端起桌边精致的茶盏,指尖轻巧地揭开那覆盖着袅袅热气的杯盖,不经意间瞥了眼尚在愣神的李紫涵,以红润薄唇轻送出一缕淡雅的茶香,杯中碧绿的茶汤仿佛春日里轻漾的池水,微波轻漾。 “你心中若藏有疑惑,但说无妨,无需拘礼!” 李紫涵心中挣扎片刻,终是鼓起勇气,将萦绕在心头的问题倾吐而出:“民女斗胆,敢问陛下是如何断定宁侯爷不会离开承誉殿的呢?” 手中茶盏微微一抖,沈卿绾神色复杂,那其中似乎交织着淡淡的嫉妒与失落,接着朱唇轻启,言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因为你在这里。” “我?” 李紫涵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愕然,她不明白沈卿绾这是何意! 看着略显呆滞的李紫涵,沈卿绾缓缓摇头:“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民女愚笨,还请陛下明示!” 沈卿绾轻轻放下手中的杯盏,直视着李紫涵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缓缓出声:“你可曾想过,为何宁修言今日明知王瀚是青州王家之人,仍执意要将他射杀在京都郊外,取其性命?” 李紫涵经沈卿绾这么一点拨,心头恍若被微风拂过,一丝明悟悄然升起,却仍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看向沈卿绾。 “可陛下与宁侯爷之间……” 话未说完,便被沈卿绾轻轻抬手打断。 “其中缘由你不必细究,朕与宁修言之事你亦无需多问!你只需记着,你对宁修言而言,与旁的女子自是不同即可!” 李紫涵吞下心中所有疑虑,恭顺道:“民女明白!” “嗯!” 正当室内气氛微妙得几近凝固,门外忽地响起了宁修言那略带迟疑的声音。 “臣……宁修言,求见陛下!” “进来吧!” “谢陛下!” 可当宁修言迈入内室之时,目光掠过二女之间那不同寻常的宁静,脚步竟不由自主地踟蹰起来,一时间不敢踏入其中。 讪笑道:“要不臣先在外面候着?” 沈卿绾闻言,眸光微闪,带着几分戏谑与不悦,轻轻白了他一眼,“呵,宁侯爷都敢为了佳人不惜在京郊险酿大祸,意图射杀青州王家嫡长孙,如今倒是怯了这承誉殿内室的一隅之地?” 听着沈卿绾的揶揄,宁修言没来由的老脸一红,尴尬之色更甚。 与此同时,李紫涵也是羞涩地低下了螓首。“陛下明鉴,臣事先当真不知他青州王家是何等身份,若是知晓他王瀚祖父是陛下的授业恩师,便是借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如此行事!” 宁修言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诚恳,试图极力澄清自己当时是真的毫不知情。 可身为女帝的沈卿绾哪儿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莫说她本就心思缜密,便是安插在李紫涵身边的司隶卫传来的消息就足够让她理清来龙去脉了! “朕不管你是真不知道也好,还是假不知情也罢,事实摆在眼前,如今王家与李家的婚约已成定局,你打算如何应对这番局面?” 沈卿绾没有听取宁修言的狡辩,而是直接将问题抛给了他。 “这……” 宁修言一时语塞,稍作迟疑,眼神中闪过一抹深思,随即正色开口。 “陛下明鉴,臣以为,王瀚身为青州王家嫡系,却敢在京都天子脚下这般行事,俨然没将天子之威放在眼里,况且,王瀚此人行径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而其背后的王家对此事无论是不知情也好,还是默认也罢,已然仗着陛下的恩宠隐隐有了尾大不掉之势,长此以往,对陛下而言绝非好事!” 沈卿绾心中了然,不论宁修言是怀揣私心,欲借自己之手向王瀚施以报复,还是秉持公道,真心为她敲响警钟,其言辞之犀利,确如利刃出鞘,将王家潜藏的弊端揭露于眼前。 然而,身为九五之尊,沈卿绾深知,即便宁修言之有理,字字珠玑,她亦不能公然附和,以免落人口实。 “嗯?如此说来,朕倒是该感激镇远侯这番苦心孤诣,替朕敲打了王家?”沈卿绾的语调中带着几分玩味。 “臣惶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至于王家之事该如何处理,还需由陛下定夺,臣不敢妄议!”宁修言躬身行礼,显得极为谦逊。 沈卿绾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朕对于王家的处置,心中尚无定论,既然此番风波乃是镇远侯引起的,不如就由镇远侯替朕拿个主意?” 宁修言闻言,微微颔首,略一沉吟,眼底悄然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 “敢问陛下,对于王家,是打算小惩大戒敲打一番,还是欲借此契机,彻底拔除王家?” “王家老太爷王文礼于朕而言,并非仅是授业恩师那么简单,他更是对大夏有着护国之功,定鼎门便是因为王文礼而命名,你觉着呢?”听到沈卿绾的解释,宁修言心中恍若明镜,深知她对王家尚还念及往日的几分情分。 故而,此事虽令她心中不悦,却也不愿轻易撕破脸皮,以免日后落人口舌,背负上过河拆桥的凉薄之名。 念头一转,宁修言的眸光闪烁,心中已然盘算起一计来。 “陛下所言臣明白了,既如此,不如咱们合起伙来坑他一回,陛下以为如何?” 第124章 无福消受 “合起伙来坑他?”沈卿绾黛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之色。 宁修言轻咳一声,压低嗓音道:“他不是要回去拿婚书嘛!那我们便安排人手一路尾随,待他取到婚书即将入京之际定会心神放松,届时,寻个机会将他的婚书调换,只等他将那份假婚书呈交御前,陛下当众训斥,治他一个欺君之罪,想来定会有人为其开脱,到时候陛下做做样子念在他家老太爷的份上小施惩戒便可!” 沈卿绾嘴角扬起一抹娇笑,嗔怪道:“朕竟不知你还会使坏呢!” 宁修言讪讪一笑:“都是被逼的,没办法,我也想自保啊!被这孙子惦记上终归是一件麻烦事!” “既如此,不知你口中的小施惩戒又当如何?” “自然是要银子了啊!” 沈卿绾一愣,诧异的看向宁修言问道:“怎么?镇远侯府还会缺银子?朕要没记错,先前杏花庄被贪墨的税收不是已经还你了吗?何况,你回京之后还讹了鄂国公等三府近十万两,虽说朕占了八成,但你也落了两万两!怎会用度这般吃紧?” 宁修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饱含深意地瞥了眼垂首一旁的李紫涵。 “说来也怪,我之前同别人合伙做生意,不知怎的,这分红到手竟和自己预期相差甚远,想来应当是前期投资费用太多了,所以等日后再看看吧!况且,近来侯府内又多招收了一些仆从婢女,故而府内开支过多,如今也算是捉襟见肘了,急需一笔银钱填补府内的账房!” 听到这里,沈卿绾与李紫涵二人皆是心虚的对视一眼! “咦?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可是陛下觉着我的计策不好?” 沈卿绾下意识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哦,没什么,朕是在想,若当真如你所言,这银子该要多少才合适!” “嗐,自然是多多益善啊!” 见沈卿绾疑惑,宁修言赶忙为其解释:“陛下,您想啊!欺君之罪,这可是要抄家灭门的大罪,如果罚少了,别人会以为陛下忌惮青州王家,而王家则更会嚣张跋扈,这样一来,非但起不到敲打的作用,反而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卿绾闻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中还是略显犹豫。 “可若是罚多了,岂不是会让人觉着朕刻薄寡恩,不顾及昔日情分?” 宁修言表情一变,正色道:“陛下此言差矣,按律,王瀚在天子脚下行这等违法乱纪之事,本就该按律收监,加之其家世又为您的师家,理当罪加一等,如今陛下您念及王家老太爷的恩情,准其归家取来婚约便可既往不咎,已然是法外开恩了,王家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会背地里说您刻薄寡恩?再者说,王瀚婚约未取来不说,还试图用一份假的婚书来欺骗陛下,陛下若还不严惩,往后又该如何治国?” 顿了顿,宁修言接着说道:“此外,欺君之罪本就是死罪,陛下念及情分,只是罚了王家一些银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陛下是在偏袒王家,更不会背后嚼舌根了,不然就是与陛下您同王家过不去了!” “但也正如你所言,明眼人定能看出是有心做局啊!”沈卿绾心中还是有着一丝担忧。 “陛下放心便是,明面上陛下与此事无关,他们自然不会怀疑到陛下身上,最多是将怀疑的目光放在我的身上!” “如此一来你不就得罪了王家了?” “所以啊!陛下若是心里过意不去,等银子到手,你我五五分账如何?” 沈卿绾并未急着应下,反而美眸流转,抛出心中的问题。 “你打算讹……罚他王家多少?” 宁修言想了想,伸出左手手掌来回一翻,沈卿绾蹙眉道:“又是十万两?” “嗯,十万两不挺好的,凑个整!况且,对于青州王家这样的百年世家来说,这十万两虽不是个小数目,倒也不会让其伤筋动骨,定夺就是肉疼一阵!” 沈卿绾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皱眉细细思索,在她看来十万两买一族之人的性命这笔买卖说到底还是王家赚了! 只是合起伙来坑人这事,沈卿绾二十多年来从未想过,而且坑的还不是别人,是昔日自己的授业恩师,想想都觉着既紧张又刺激! 可内室之中唯有李紫涵静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眼底闪过一抹说不上来的感觉。 沈卿绾与宁修言的关系绝非自己明面看上去如君臣一般简单,光凭两人说着说着称呼就变了不难看出,他们二人在一起显然更轻松惬意。 人唯有放松之时,说话才会肆无忌惮。 再加上全程都是他们二人在相互说笑,自己就如同空气一般陪坐,不知为何,李紫涵这心底忽然有些酸意上涌。 如此之下,难免心中腹诽起来:让你同女帝谈笑风生,你怕是不知道分红之所以会少,绝大部分都是被你眼前的这位女帝陛下给占了去,也不知待日后你知道了,会不会气得捶胸顿足! “那便如你所言!此事朕会交给阏逢去做,一旦成了,朕分你四成!” 听到沈卿绾同意,宁修言本是欣喜不已,可当听到后面五成变四成,他有些不乐意了! “陛下……” 话未说完,沈卿绾似笑非笑道:“三成!” 宁修言顿时闭口不言,面露虚伪之色,恭敬行礼:“陛下圣明!” 见状,沈卿绾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看了看窗外,开口道:“时辰不早了,一起用膳吧!想来紫涵姑娘还未吃过宁侯爷亲手做的饭菜吧!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宁修言却是垮下脸来,满腹闹骚的嘀咕出声:“什么嘛,哪儿是一起用膳,分明是想让我给你当厨子啊!” 听到这话的李紫涵,本来心中就有些酸楚,眼下更不是滋味了! 沈卿绾眼底的狡黠一闪而逝,故作没听到一般,疑惑道:“镇远侯说什么呢?” 宁修言飞快地变脸,谄媚道:“不知陛下今日想吃什么?” 沈卿绾想了想,展颜一笑,“便吃你先前所说的麻辣烫吧!” 宁修言闻言,面露古怪之色,看向沈卿绾绝美的面容道:“不知陛下想吃多少银子的麻辣烫?我这有六两银子和十二两银子的!” 沈卿绾不明所以,随口道:“那便六两、十二两各来一份吧!朕与紫涵姑娘一同享用!” “呃……” 见宁修言面露难色,沈卿绾大大的桃花眼满是狐疑:“你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没有,没有,只是我怕自己无福消受!” 第125章 天宁秘闻 饭桌上,沈卿绾与李紫涵二人深陷宁修言亲手做的大夏版简易麻辣烫,吃得不亦乐乎,香汗淋漓。 谁也没想到如此普通的菜品无需特别烧制便能成就一盘美味佳肴。 反观宁修言,对于自己这份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菜品,那也是相当满意,毕竟有哪个厨子见着自己做出的菜肴被人狼吞虎咽能够不满足? 这是对一位厨子无言的最高褒奖! “陛下,大牛二牛他们何时归京?”小酌一口杯中果酒,宁修言开口问道。 沈卿绾抱着金碗喝了一大口汤汁,头也不抬道:“怎么了?舍不得他俩给朕?” 宁修言讪笑道:“哪儿能啊!陛下手底下人才济济,能为陛下做事,是他们兄弟俩的福分……” 沈卿绾放下碗筷,露出一抹嘲笑之色静候下文。 果不其然,宁修言佯装没有看见,继而又道:“只是我身边能差遣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少一个我都得肉疼,所以还请陛下将……” 不等他说完,沈卿绾没好气地开口:“行了,不就是借用几日,看把你急的,这几日司隶卫传信回来了,天宁军那边的事情解决了,不日就会领兵而回,你就在家等着便是!” 宁修言眉头一挑,下意识问询:“那可查出究竟是何人苛待他们?” “查了,只不过……” 见沈卿绾眉头紧蹙,宁修言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轻叹一声,沈卿绾拿起一旁的方帕擦了擦红唇,方才沉声道:“只不过线索到了青州便断了!” “青州?” “嗯,是不是很巧,前有王瀚一事,后有天宁军一事,偏偏都是青州!” 宁修言稍作思索,试探道:“所以陛下才会同意我对青州王家的处置之法?” “是,也不是!” 沈卿绾接过晴儿递来的茶盏,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这十万两虽说不多,但倘若王家能够眉都不皱一下的便拿出来,朕怕是要对他王家改观了!” “怎么说?”宁修言不解道。 “自诩清流的百年世家,纵使深受皇恩,有着不少的积蓄,可同样的,家中子嗣繁多,仆人婢女也多,莫说十万两,便是一万两都得肉疼得紧,倘若十万两眼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赎王瀚的罪过,你觉着呢?” 宁修言恍然大悟,“合着陛下连我都算计在内了!” 沈卿绾嘴角含笑:“哪儿能叫算计,毕竟你不是也从中捞到好处了?哪有不担风险的道理?” 宁修言哑口无言,沈卿绾这丫头的话说得有理有据,自己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哪怕是前世不也是如此? 大佬拿吃肉,小弟们分点汤喝,真出了事儿,还得小弟们在前面顶着! 话锋一转,沈卿绾眸光阴沉,心中惆怅无比。 “只怕朕的这位好老师明面上与朕同心同德,暗地里早已经生出了别的心思了!” “陛下心里认定了天宁军一事与王家有关?” 沈卿绾摇了摇头,“朕也不知,只是当年天宁军虽被父皇贬去营州苦寒之地,但却没有过多责罚,连一个旧将都不曾问斩,这在北边几州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加之朕后来荣登大宝,对天宁军也颇为照拂,你觉着何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无视朕的诏令对他们下手?” “这倒是有些蹊跷!” 宁修言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而又道:“先帝知道天宁军有冤为何还要将他们流放营州?” 沈卿绾无奈开口:“当年之事极为诡异,按理说群臣谏言,你与天宁军都该被问责,就算不死,也得褫夺爵位发配充军,可偏偏不知为何,在老侯爷与皇兄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之后,所有人都默契的选择不再深究此事,故而父皇也就顺水推舟保下了你与天宁军,只不过贪功冒进的罪名得有人背,所以当时的天宁军参将云启文便以担心太子与老侯爷安危的名义,不遵军令私自改道,为你担下了这个罪名!” 云启文这个名字,宁修言第一次听见,但在脑海之中细细思索,便很快找到了有关此人的消息。 云启文,豫州一个普通农家的孩子,因其天生力大,被选入军中,后又在演练之时被宁修言看中,入选天宁军,一路提携。 也亏了这人本身就争气,凭着军功硬生生升上了天宁军正四品的参将! 只不过最后为了救自己落了个背负骂名的下场,这让宁修言既敬重又愧疚! 见状,沈卿绾试探道:“你对他有印象?” “嗯,脑海中的记忆尚还在!” 有李紫涵在,二人说起话来自不会那般随意。 沈卿绾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转而道:“你觉着天宁军一事与当年秦岭山一战是否有关?” 宁修言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开口道:“按理说顶罪也不该轮到云启文一个参将来顶,我身为天宁军统帅,副将的参领去了哪儿?” 提起这位参领,沈卿绾也颇为纳闷。 “这也是当时朝中争论最多的一个问题,天宁军参领不是一个莽夫,此人极为善智,可警惕性极重,除了你,谁也不信,甚至便是真实姓名也只有你一人知道,别人都称呼他为单参领,只是秦岭山一战之后他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人说他死在战场上了,有人说他归隐山林了,总之众说纷纭,谁也寻不到他的踪迹,朕也派司隶卫打探多年,均是一无所获!” 而宁修言此刻也在拼命搜索有关这位单参领的消息,很奇怪,无论如何绞尽脑汁,自己始终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却不见其真容! 索性宁修言也就懒得去想了,而是对着沈卿绾正色道:“以我的推测,如果这位单参领没有身死,那么当年秦岭山一战战败必然与他有关,事成之后不是被灭口,就是顺理成章的隐姓埋名了,如若不然,便是他知道什么内情,隐于市井找机会报仇!” 闻言,沈卿绾秀眉挤兑一起,略显疑惑道:“为何当日不一起随行进京当面将事情禀明父皇?” 宁修言嗤笑一声:“你傻不傻?你都说了这人警惕性极重,谁也不信,我当时昏迷不醒,而当年那些人敢算计死一位太子与侯爷,自然是会做得滴水不漏,他一个小小的参领一无人证二无实据,找谁去说理?无非是多一个死鬼罢了!只是他可能没算到先帝对秦岭山一战也心存疑虑,故而没有将天宁军问斩!” 第126章 秦岭耻,犹未雪! 可说完话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应,四周陷入一片令人尴尬的沉寂。 宁修言不由自主地抬眼四顾,只见周遭几人皆是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巴,满是惊愕与不可思议! 活脱脱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正当宁修言满心狐疑,欲再次开口之际,心中猛地一沉,暗呼不妙。 此刻,他身处的是一个封建礼教森严的古代,而对面坐着的,正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 说好听点是别人的企业员工,说难听点不就是小弟嘛! 自己竟然还敢张口问别人傻不傻! 沈卿绾对此似乎并不在意,淡然地抿了口茶,追问道:“那依你看,这位单参领会去何处?” 这一回宁修言小心翼翼,说话再也不敢不过脑子了。 稍作沉吟便开口答道:“说句实在话,我对他并无太多的印象,更不知他往日里会去哪儿,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推测不出,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假如他没死,又还想替秦岭山的兄弟们报仇,自然会对秦岭山一战的细节多方打探,陛下只需派人暗中盘查是否有人打探过当年秦岭山一战的消息,必然会有所收获!” 沈卿绾沉默片刻,微微颔首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此事我会着手司隶卫去查,若是他来找你,你直接带着他来见朕即可!” “明白!”宁修言十分爽快的应下。 “还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沈卿绾略显犹豫,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个问题交给宁修言解决。 “天宁军在营州一事虽事出有因,但终究是起了哗变,在朝堂之上落下了话柄,倘若朕不处置他们,便是开了先河,日后各州效仿,朕恐难以服众,你觉着如何处置他们最为妥当?” 听到沈卿绾的话,宁修言面露难色,但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瞬间变得激动万分。 “陛下,我之前就差点忘了和你说一件事儿了!如今正愁没人力物力,还请陛下应允!” “何事?” 宁修言并未开口,而是看了眼陈恩与晴儿,似乎是在询问沈卿绾。 “无妨,他们都是朕的心腹,直说便是!” “是这样的,前段日子三州之乱虽说平定了,但我留意到军营中的将士们仍倚重于弓箭,这东西相较于单兵作战太过累赘,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可以替代长弓的东西,使之便于单兵携行,且在射程与威力上皆能超越长弓!” 听到这里,沈卿绾眸底闪过一抹了然。 “莫非,那便是你在军营中所描绘之物?”她轻声问道。 宁修言心中微怔,不知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她那双晶莹润泽的红唇,一时竟有些失神。 而沈卿绾亦似有所觉,顿时两腮粉红,整张脸宛若桃花般艳丽灿烂! 李紫涵在一旁将二人微妙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很明显当日军营之中二人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片刻之后,宁修言恍若从思绪的深渊中抽离,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咳,打破了周遭的静谧。 “不错,正是那件东西。其操作简便至极,无需像研习弓术那般日夜苦练。简而言之,除非目力有碍,或是天生与准头无缘之人,否则稍加尝试,便能驾驭自如。” “竟有如此奇效?”沈卿绾的话语中满是讶异。 “奇效一词倒显得夸张了些!” 宁修言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谦虚,“实则它胜在易于上手,体型小巧,携带方便,无需如长弓那般需经年累月的锻炼。” “所以你是想同朕说准你制造此物?” “对!” 宁修言轻轻颔首,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 “陛下正为如何惩治天宁军而发愁,此举正好借惩处之名,令他们服役。一来,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令满朝文武无话可说;二来,也能促使他们尽早掌握手弩之精妙,自此他们便是陛下手中的一枚暗棋,关键时刻能够出奇制胜!” 沈卿绾并未立刻应允,她目光深邃,直视宁修言,声音沉稳中带着几分考量。 “你可曾细算过,维持这支天宁军的日常开销,需多少银两?再者,你提及的手弩,若要制造并装配全军,又将是一笔何等庞大的支出?” 宁修言面容古怪地望向沈卿绾,语气揶揄道:“陛下还会缺银子?” 沈卿绾微微错愕,下意识反驳出声。 “如何不缺,秦岭山一战,大夏至今国库尚未补缺,你……” 可忽然,她捕捉到宁修言嘴角勾勒出一抹微妙至极的笑意,那笑里藏着几分戏谑,让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哽在了喉间。 宁修言心中本就布满疑云,对于香皂热销所带来的收益,他自觉理应远不止区区数千两银子这般微薄。 即便要分给李紫涵一部分利润,也绝不至于落魄至此。 “司隶卫”这三个字,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适才提及单参领之时,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之前那小乞丐的言语,两者相互印证之下,竹文轩中那两位女子的真实身份,已是昭然若揭,无需多言。 可堂堂一国女帝,没有绝对利益的驱使下,怎会将司隶卫这等重要的特务机构派给李紫涵? 况且,京郊之外,李紫涵面对那神秘女子的眼神,分明透露出一种早有所知的淡然。 种种线索交织之下,他恍然醒悟,自己精心筹谋的香皂生意,恐怕早已被沈卿绾拿了大头。 眼见精心布置的小算盘被无情拆穿,沈卿绾眼神闪烁,带着几分试探,轻启朱唇。 “你……你都知道了?” 言罢,她不自觉地侧首,望向一旁静静端坐的李紫涵,那目光中似乎藏着几分询问道意味。 李紫涵见状,连忙摆手,一脸无辜:“此事与民女无关,民女可没同侯爷说过半个字!” “我又不是傻子,香皂这么赚钱,怎么会到我手上的分红就区区几千两白银?加上竹文轩平白无故多出两名身手堪比江湖高手的婢女,细细思索之下,我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强占臣子的产业这事儿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皇帝不厚道,但是她需要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秦岭关战死的数万将士。 “朕……” 宁修言摆了摆手。 “我都知道,秦岭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这……我父亲的血海深仇,自是该有我这个做儿子的去报!所以陛下需要钱,我会尽全力为陛下弄来,但若我领兵,陛下可愿信我?” 沈卿绾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道:“到时候朕会如那日一般放权给你,赐帝旗一面,无论是谁,你可先斩后奏!” 第127章 来客 “有陛下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天宁军回京,陛下尽管放心将他们交到我的手上,我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只是手弩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沈卿绾点了点头,“放心,朕心中有数,既然事情是你替的,就由你负责便是,所需人手你自行挑选,朕绝不干预!” 说着还顺手丢给宁修言一块令牌道:“这枚令牌你收好,若是遇到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只需拿着这枚令牌去绣衣直指府找韦擎出面!” “谢陛下!” “嗯,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多留了,你二人回吧!” “喏!” 待宁修言与李紫涵一同离开后,陈恩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小声提醒道:“陛下如此放权给镇远侯,恐其会因此而心生骄纵,反成隐患!” 陈恩知道二人如今已无婚约在身,沈卿绾又这般放权给宁修言,难免会有养虎为患的风险! 沈卿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轻轻举起手中精致的茶盏,直至最后一滴甘露滑入喉间,方缓缓言道:“放心吧,他不会的!” 见女帝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与笃定,让陈恩心中的疑虑不由自主地消散了几分,也就不再多言,默默退下。 出了皇宫,步入外界的熙攘,宁修言脚步微顿,不自觉地回首望向身后低着脑袋,亦步亦趋的李紫涵。 只是他这一停下,身后的李紫涵似乎没有察觉,反而心事重重的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宁修言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哎哟”一声撞在自己身上。 揉着脑袋,李紫涵不明白宁修言为什么走的好端端的就突然停下了步子! 可当对上宁修言那双闪烁调笑的清澈眸子,李紫涵的芳心莫名地乱了节拍,仿佛有只小鹿在里头横冲直撞。 “你……你停下来做什么!”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慌乱,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宁修言不禁哑然失笑:“分明是你这丫头一头撞了上来,怎的反倒怪起本侯来了?” “我……我那是在想事情,一时不留神罢了!”李紫涵急中生智,找了个略显蹩脚的借口。 “那你还有理?”宁修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我……我……”李紫涵支吾半天,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她这副模样,宁修言也不忍再逗弄,话锋一转,正色道:“说说吧,和陛下一起合伙坑我银子,你觉着合适吗?” “呃……我也是身不由己,陛下之命,岂敢不从?”李紫涵面露苦色,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望着李紫涵那委屈至深的神情,宁修言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也难以启齿。 毕竟,在他眼中,赚取银两的门道何止于那小小的香皂,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畅。 “早知道,或许不该与你携手共谋,你这般向着外人,真叫人心寒!” 然而,这话一出,却似触动了李紫涵心底最柔软的部分,酸楚之情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那双见谁都笑吟吟的眼眸瞬间被水汽氤氲,完全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哎哎哎,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是,你怎么还哭上了,你别哭啊!” 见李紫涵这般模样,宁修言顿时手足无措,这满大街上行人异样的眼光,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各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呢! 谁知不说还好,一说李紫涵眼眶里顿时凝聚起豆粒般大小的泪珠,宛如晶莹的玉珠自玉盘边缘轻轻滑落,无声却汹涌地倾泻而出。。 “我还不想和你合作呢!我竹文轩开的好好的,偏偏就碰上你了,如今清白没了不说,家也回不去了,今日之事,以王家的性子必会通知父亲,待两王家人来了,我又该同谁说理去!” 思绪纷飞间,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悲伤的情绪如藤蔓般缠绕,让李紫涵再也无法顾及平日里那份作为女子应有的矜持与体面。 此刻,她全然不顾,任由泪水在绝美的面容上肆意流淌,哭得撕心裂肺,令人闻之心酸。 周围几位书生模样的青年见状,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愤慨之色,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似乎要来为她主持公道。 宁修言不敢多做停留,一把牵起李紫涵软若无骨的小手,步伐急促地朝着镇远侯府跑去。 刚一踏入府内,迎头便撞上正欲出门的李嬷嬷。 李嬷嬷望向两人,尤其是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李紫涵,目光中满是关切问道:“侯爷,紫涵姑娘这是遇到何事了?” “没事儿,嬷嬷这是要去哪儿?” 李嬷嬷见宁修言不愿回答,只当是二人闹了些别扭,方才开口道:“老奴正打算去府门外迎接老太爷与大公子!” 闻此,宁修言的眉头不自觉地轻轻蹙起,而李紫涵则迅速收敛起情绪,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痕,羞涩地抽回自己的手腕,脸颊微红,同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提起裙角匆匆跑入小院! “他们来做什么?”宁修言眉宇间泛起一抹疑惑。 李嬷嬷摇了摇头,“陆护院将侯爷康复的喜讯传回了崔家,这不前几日收到回信,说是不日就会到京都来了!老奴算算日子也该到了,便特意前来府外迎接!” 宁修言闻言,心中顿时明了,难怪这几天府中仆从频频打扫院落,原来是为崔家人的到访做准备,先前还误以为古人是有什么洁癖,一天天的没事儿干,就知道扫院子打发时间!“行了,不就是崔家的人嘛,嬷嬷您也是,不是说我您,崔家那群人真犯不着您亲自出来迎接他们!陛下都来过咱们侯府,难不成他们还能比陛下尊贵?劳嬷嬷在外等着?” 听到宁修言的这番言论,李嬷嬷心里明镜似的,知晓他心底对崔家那份难以释怀的芥蒂依旧深重。 想当年,侯府风雨飘摇,门庭冷落至极,纵有千般苦衷万般无奈,崔家也不该对这位年幼的小侯爷视而不见,任由他孤苦无依。 如今若想修补这段裂痕,怕是难上加难,需得费上一番功夫了。 第128章 崔家 正当宁修言与李嬷嬷交谈之际,不远处的街角驶来一辆马车,车架华丽一眼看去就知道其中之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伴随着轮毂与石板路的轻吟浅唱间,马车已稳稳停驻于镇远侯府的巍峨门扉之前。 车夫熟练地搬下脚凳,随后,门帘轻掀,一位面容冷峻、威严自持的老者缓步而出。 来人正是崔家老太爷,也是宁修言的外祖父,崔正隆! 宁修言目光淡然一掠,随即转首,对身后侍立的仆从轻声吩咐:“备上一壶好茶。” “喏!” 李嬷嬷匆匆迈步向前,正欲屈膝行礼,却被宁修言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不由分说地将她引入内院,柔声开口:“嬷嬷,外面风大,有什么待他们进内堂去说也不迟!” 听到这话,崔正隆神色复杂,几欲张口,却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 紧随其后出来的中年男子,从面相上来看,与崔正隆倒是颇有几分神似,正是如今的崔家家主,崔君琛! 只见他面色铁青,盯着宁修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父亲,这混小子当真同宁远桥一个德行,不知礼数!” “罢了,言儿心中对崔家怀揣着几分怨气,也是情理之中。咱们先进去,再从长计议吧。” “可是……” 崔君琛话音未落,便迎上了崔正隆那凌厉的一瞥。 他顿时噤声,只得恭敬地搀扶着崔正隆,迈入镇远侯府内。 踏入内堂,崔君琛的怒火更是难以遏制。 只见堂厅首座上,宁修语端坐如松,神色镇定自若;而李嬷嬷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交叠,目光闪烁。 这分明是没有将崔家放在眼中,更未曾将他们视为真正的家人。 崔君琛心中愤愤不平,怒火中烧。 然而,崔正隆却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幕,他从容不迫地坐在客座上,望着与女儿崔清绮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宁修言,心中五味杂陈! “本侯时间不多,咱们还是开门见山的好!今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本侯不信你们崔家只是单纯来看看本侯是否康复的!” 这句透着疏离与冷淡的话语,如同火星溅入干柴堆,瞬间引燃了崔君琛心中的熊熊怒火。 他猛地伸出手指,直指宁修言,语气中满是责备与不悦:“宁修言,这便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刚来便给我们来个下马威,你这侯爷的威风,究竟是要耍给谁看?” 宁修言轻轻扬起一侧眉毛,目光转向崔君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厅堂之中,确有我宁修言所尊敬的长辈在座,只不过……这似乎与你二人并无干系吧?” “你……” 不等崔君琛说完,宁修言虚眯双眼,语气冰冷宛如冬日的寒冰,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镇远侯府,你等远来是客,本侯念你等一路颠簸实属不易,让你等入府答话已是开恩,莫说这里不是冀州,便是冀州又如何?若你还想站着好好说话,就客气些,否则本侯便请你去白羽卫好好说道说道,辱骂当朝勋贵是何罪名!” “放……” “退下!” 平淡的声音响起,让崔君琛到嘴边的话猛地一滞,随即愤愤不平地瞪了眼宁修言,转身落坐。 崔正隆看着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外孙,语气稍显柔和。 “当年之事,景云应当已经悉数告知于你,外祖父知道你心中有怨,但终究血浓于水,便是你不认崔家,可你骨子里还是流淌着崔家的血脉!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笑话,有崔家血脉如何?那也是我娘的,若非念及旧情,今日你们连我镇远侯府的大门都进不来!” 李紫涵收拾打扮一番后便匆匆赶来堂厅,一眼就瞧见站在门边不敢进去的陆景云。 “陆护院站在这里做什么?” 陆景云苦笑着朝堂厅内努了努嘴:“侯爷和老太爷闹得不愉快,我这……” 李紫涵顿时了然,说到底陆景云还是崔家的人,而他来这里也是受到崔老太爷的吩咐,如今里面两位针锋相对,他这个被夹在中间的护院自是难做。 莞尔一笑,李紫涵伸手接过陆景云手中的茶水,笑着道:“我去吧!陆护院暂时就在门外候着,莫要让闲杂人等靠近这里,事关侯爷家事,免得传出去让外人以为镇远侯府家宅不宁,闹出笑话!” 闻言,陆景云面露感激之色:“如此多谢李姑娘了!” “无妨,去吧!” “喏!” 收敛好情绪,李紫涵深吸一口气,力图将自己最温婉的一面展现出来。 随后方才端着茶水,踩着碎步迈入堂厅! 原本吵闹的堂厅在李紫涵踏入门槛的那一刻恢复平静。 李嬷嬷一见李紫涵进来,慌忙迎了上去。 “怎么能让李姑娘亲自做这等琐碎之事,那些下人呢!” 李紫涵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地将茶水一一为众人斟满,声音柔和而温婉。 “嬷嬷不必如此,事关侯爷家事,难免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听到这话,崔正隆诧异地看向李紫涵。 从李嬷嬷对她的态度不难看出,此女并非是镇远侯府的下人,加之其言行举止,进退有度,明显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怎么会在镇远侯府待着? 而且看样子时间还不短! “这位是……”崔正隆皱眉开口询问。 李嬷嬷刚要解释,便听到宁修言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 “她是什么身份与你崔家无关,有事说事,没事儿就请回吧!我镇远侯府小门小户,没有空房给二位住下!” “言儿,你如何对待崔家,外祖父不与你计较,可事情得分轻重,你与陛下有婚约在身,如今府内养了个女子,这要传出去皇室尊严何在?届时陛下怪罪下来,你又当如何自处?” 轻抿一口茶水,宁修言淡然道:“我镇远侯府如何自处,就不劳你费心了!” 话锋一转,宁修言语气轻蔑道:“不过本侯倒是好奇一事,若是本侯没记错,这镇远侯府姓宁吧?何时轮到姓崔的来指手画脚了?” 来之前崔正隆便做好会被宁修言各种言语挤兑,但事关自家女儿唯一的血脉,崔正隆也不得不拿出长辈的威严。 他猛地一拍桌案,勃然大怒道:“简直胡闹!此事一旦传扬开来,纵使陛下心悦于你,也势必难以护你周全,治罪之举在所难免。你莫非真要亲手葬送这桩亲事不成?” 第129章 圣意难测 宁修言不甘示弱,也是一拍桌子,站起身怒喝道:“本侯的事情自会处理,不劳你崔家操心,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大厅之内,也因为宁修言的这句话随之陷入沉默之中。 本以为崔正隆会因宁修言的话而恼羞成怒,谁料到,崔家老太爷嘴唇数次张合,最终无奈地挆了挆手中的拐杖,坐回了原位。 “言儿,你心中纵使有万般委屈与怨恨,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同外祖父置气,须知圣意难测,伴君如伴虎,难道你以为光凭着一纸婚约就能保你宁家不倒吗?一旦事情传扬出去,怕是陛下第一个就要为皇室的清誉治你的罪!” “就是陛下今日砍了本侯,那也是我咎由自取,与你崔家何干?” “你……哎……” 李紫涵见状,连忙上前开口解释:“崔老太爷放心,我与侯爷并无私情,只是自五年前来到京都,一直带着婢女租住镇远侯府的店铺谋生,昨夜恰巧遇上了一些事情差点被贼人掳走,幸得侯爷出手相救,方才死里逃生,眼下我与侯爷刚从皇宫回来,来龙去脉皆同陛下解释清楚了!所以您老放心便是!” 听到李紫涵的解释,崔正隆心中的巨石方才落下,而宁修言对于她的作法极为不满,但又无可奈何,或许这中间正需要李紫涵这样的调节剂! “如此便好!” 崔正隆微微点头,随即对着李紫涵开口:“适才是老夫关心则乱,还请姑娘莫要介怀!” “崔老太爷这是哪里的话,为人尊长自当是为自家子弟着想,人之常情!” “老夫观姑娘言谈举止皆不似坊间寻常百姓,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李紫涵略显犹豫的看向宁修言,不知自己该不该将真实身份告知崔正隆。 结果却发现宁修言还在生着闷气,好在李嬷嬷替她解了围。 “回老太爷的话,这位是雍州来的李姑娘,五年前在老奴手上签的契书,租下侯府的铺子营生!” “雍州?” 崔正隆微微错愕,看向李紫涵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姑娘可是来自雍州李家?” 李紫涵踌躇片刻,方才点点头,“雍州李氏李紫涵,见过崔老太爷,见过崔家主!” 话音刚落,崔正隆与崔君琛二人对视一眼,均是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们二人不是傻子,在京郊就见着王家马车疾驰而去,当时并未在意,如今听到李紫涵的话,再联想一番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言儿,你同外祖父说实话,今日刚出城的王家马车是否与昨夜之事有关!” 李紫涵微微愣神,她没想到眼前这位崔家老太爷猜得这般精准。 宁修言也颇为纳闷!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今看来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面对宁修言的模棱两可的回答,崔正隆的白眉紧紧皱在一起! “你可知青州王家的嫡子王瀚与这位雍州李氏嫡女二人是有着婚约在身的!” 宁修言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对着崔正隆不以为意道:“婚约怎么了?成婚了吗?拜过堂了吗?行过大礼了吗?喝过合卺酒了吗?” 一连数问,问得崔正隆哑口无言。 “都没有吧!既然没有,这婚约也仅仅是一张废纸,切莫说成婚了还能和离,一纸婚约你觉着有什么约束力?这东西对我而言无异于是废纸一张!” 听着宁修言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崔正隆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他很难想象眼前的这位外孙与早些年外界所传的谦逊有礼,温润如玉有着天壤之别。 不等他开口,宁修言轻描淡写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有些话,本侯不想说的太透,留着颜面给你崔家,否则就别怪本侯不念我母亲的旧情了!” 此言一出,彻底点燃了崔君琛的怒火。 “宁修言,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留下我们不成?你镇远侯府就是这般对待尊长的?” 崔君琛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两道急不可耐的声音。 “侯爷,娘!” “侯爷,娘,我们回来了!” 宁修言看着由远及近的四道人影,嘴角泛起一抹讥讽之色看向盛怒中的崔君琛缓缓开口:“只要本侯想,又有何不可?” “你放肆,怎么说我等你也是你的嫡亲长辈,你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宁修言顿时呼吸急促,猛地砸碎手中的茶盏,指着崔君琛道:“我娘郁郁而终病死在床榻上时你可想过她是你的姐姐?是他的女儿?这时候想起来是我的长辈了?早干什么去了?” 而刚进来的大牛与二牛见着这一幕皆是被吓了一跳。 不由得将疑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家娘亲,见后者微微摇头,二人不敢多问,悄悄地站在一旁。 可他们身后跟着的两人却是表情各异。 田大力眼神来回扫视一番,皱眉思索,暗自揣测当下是什么情况。 唯有另一人眼含热泪,神色激动的上前仔细的反复看了宁修言两眼,这才单膝跪地,“天宁军参将云启文,见过侯爷!” 望着堂下虎背熊腰的汉子,宁修言一愣,各种情绪纷涌而至,连忙起身将云启文搀扶起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弟兄们可还好?” 云启文哽咽着答道:“托侯爷的福,除了有些兄弟本就受伤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外,其他的都还健在!” 宁修言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放心,死去的兄弟,本侯定会为他们讨回公道,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害了他们性命的杂种!” “嗯!” 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云启文看向崔正隆二人疑惑道:“侯爷这是……” “两个不相干的外人,走,咱们去我的小院聊会儿,正好我也有事要同你说!” “喏!” 随即宁修言便不再理会崔正隆二人,搭着云启文的肩膀朝着堂外走去。 崔君琛见状,立刻起身就要追上,却被大牛二牛两人神色不善地拦了下来。 “侯爷有要事处理,还请在此等候!” “你们……你们……反了天了!陆景云呢?还不滚进来!” “罢了,先去客栈吧!明日再来!” 第130章 有兴趣跟我干点大事? 李嬷嬷见状赶忙出言呵斥:“放肆,这两位是崔家的老太爷与崔家家主,还不赶紧赔罪!” 谁知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大牛同二牛两人更是神色不善的盯着崔正隆与崔君琛二人,那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浓浓恨意,丝毫没有行礼赔罪的打算! “老太爷,这……”李嬷嬷略显慌张地看向崔正隆。 谁知崔正隆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儿大不由娘,你是清绮的贴身婢女,我记得,还是要多谢这些年你对言儿的不离不弃!” 说着又看向大牛与二牛两人,朝他们微微点头:“你们俩也不错,尤其是你……” 崔正隆冲大牛笑了笑:“当年便是你护着你娘亲来崔家求援的,老夫记得,在门缝中见过一面!” “不敢,不敢,老太爷谬赞了!”李嬷嬷慌忙躬身行礼。 在她眼中,崔正隆终究是崔家的老太爷,即便是崔清绮当年将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她依旧当自己是崔家大小姐的婢女,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护在宁修言的身边! “行了,明日老夫再来!” 说完便领着崔君琛离开了侯府。 只是当崔正隆刚坐上马车时,便对着一帘之隔的车夫沉声道:“去,查一查雍州李家与青州王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何李家女会出现在言儿的府上,王家又为何急匆匆的离京!” “喏!” 外面只传来一声低沉的应和声,接着马车便缓缓驶动! 与此同时,僻静的书房内,云启文看着熟悉的面庞,泣不成声:“侯爷,兄弟们都很挂念您,自从得知您的遭遇,兄弟们就想着回京都讨个说法,只是……哎……” 宁修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知道,你们也过得艰难,如今既然回来了,往后就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对了……” 说到这,宁修言顿了顿,沉思片刻道:“秦岭山一战你还记得多少?” 云启文想了想开口答道:“此事卑职不清楚,只记得当日您与单参领在帅帐内研究到深夜,并且听声音似乎你们二人吵得还很凶!” “这是为何?我与单参领关系不好?”宁修言疑惑地看向他问道。 “不,您与单参领关系极好,除了您,单参领谁也不信,只是那一夜,谁也不知道侯爷同单参领说了什么!” “那单参领为人如何?” 云启文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考,不消片刻开口道:“单参领这人面冷心热,除了侯爷您,没人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在军营内也几乎不与别的弟兄们交流,就喜欢一个人抱着兵书琢磨!” “那他是怎么进的天宁军?” 云启文诧异地看向宁修言,试探道:“侯爷是不记得了吗?” 宁修言点了点头,“除了有些人能记得,但他我真没什么印象!” “单参领是侯爷领回来的,具体是在哪儿领回来的就不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的啊!” 宁修言低语一句,对这位单参领的身份愈发好奇了! “侯爷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是说,既然都回来了,有兴趣跟我干点大事?” 一听这话,云启文顿时眼底闪过一抹兴奋之色:“侯爷,可是要领兵出征?” 宁修言白了他一眼,一看云启文就属于战争狂热分子,满脑子都是鹰派作风。 不过倒也没错,自己是想领兵出征,但不是现在,眼下最重要的是将这些骁勇善战的天宁军重新打造成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想到这里,宁修言心底热血沸腾,身为华夏男儿,谁不想甲胄在身节制天下兵马? 谁不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如今美人……算有吧! 但这天下兵马之权暂时还没有,而在古代最重要的就是兵权,所以一定要培养一支属于自己的心腹军队! “是要领兵出征,但不是现在,眼下我需要将你们集中起来重新操练,并且为你们配最好的兵器!” 云启文挠了挠头,目露迷茫,“侯爷,咱们天宁军的操练方法不行吗?” “以前的方法太过落伍了,以后要与时俱进,按照我制定的科学法子操练!” “科学法子?” 云启文更是一脸懵逼,他从军不敢说多,也有七八个年头了,还是头一次听到科学操练这个法子。 “行了,和你说了也不懂,你就记着,往后你们依旧是我手底下的兵!待我将你们操练好,就去营州替你们讨个公道!” 说着宁修言眼眸坚定的看向窗外。 无论是因为借用了前身这具身体,亦或是抵御外族,这营州非去不可,不仅要去,还要令某些人胆战心惊! “但营州一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解决个屁,事情查到青州就断了线索,你觉着没猫腻?” “呃……卑职不懂,但侯爷说杀谁卑职就杀谁!” 宁修言看向云启文感慨万千,瞧瞧,瞧瞧,这就是忠心耿耿的表现! 就在宁修言想要开口称赞两句时,门外田大力敲响了书房。 “侯爷,池家小公子来了,与他……” 不等田大力说完,宁修言霎时间眼眸放光,高声道:“快让他进来!” 刚一进门,池元平便恭恭敬敬地朝宁修言行了一礼:“见过侯爷,感谢侯爷当日的救命之恩!” 宁修言一愣,不就是在青楼打个架嘛,至于谈得上救命之恩? 池元平见状神色尴尬地为他解释道:“若无侯爷赠予的香皂,恐怕小弟那日回去就得被我姐揍死!” “嚯,看不出来啊!堂堂工部尚书府竟然还出了个悍妇?” 此话一出,池元平顿时脸色煞白,刚欲开口,身后一道如黄鹂般清脆的嗓音带着几分怒气娇喝道:“姓宁的,你说谁是悍妇?” 不等宁修言询问,一道英姿飒爽,束着高马尾的靓丽身姿映入眼帘。 来人一袭火红衣衫,打扮得跟个假小子一样,其容颜不说绝世姿容,但也有着清丽脱俗的秀雅,只是长相与她的出场方式不太相符! 如若是女儿身装扮定能迷倒京都内的不少世家子弟。 宁修言心中苦涩不已,暗骂自己一声嘴欠。 “果然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这不,给人抓个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