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边的人》 序曲:关于尼采的课 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稀薄的白云。寒风呼啸而过,一片雪花——天生的舞者,从半空中飞舞下来。飘浮不定的雪花翩翩起舞,悄无声息地停留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接着,第二片雪花、第三片雪花……无数的雪花跟着落下来。 雪越下越大,覆盖在一条半山腰上不宽敞的公路上,覆盖了矮小的野草,也覆盖了静悄悄早已废弃的瓦舍。屋顶积满了厚厚的白雪,然而红色的砖块是这幕雪景的独特风景。公路右边是高高的树林,褐绿的树叶披上了洁白的衣裳——它们在寒风中相互扶持,默默地听着风的窃窃私语;公路左边是灰暗的山旮旯,旮旯里九曲回肠的小溪断流了,像一条泥鳅寂静地死去。小溪下游原本是一口湖泊,现在冰封了湖面,像无人光顾的广场。 风在怒号,雪在狂舞。 渐渐地,空气中传来浑浊的汽车排气的声音,像老人一样气喘得厉害。忽然,山脊处冒出一辆汽车——车顶上笼罩着冰清玉洁的装饰,缓慢地沿着斜坡驶去。大雪纷飞,扑打在滚滚转动的车轮上,和地上堆积的轻薄雪花一同殆去,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轨。回望走过的地方,汽车在这条绵长的公路上已经走了很长的路途。很快,雪花把车轨覆盖住了,像一个人走了一段长长的旅程,有些记忆也快模糊掉了。前面还有一段路要走,车轮像秒针一样缓慢地压过白雪。 车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身上裹着厚实的衣服。他们没有说话,他们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过了这个山脊,路基上有大大小小的石子,石子让车子左右颠簸,这似乎解冻了他们的嘴巴。李晨凯从他俊秀的脸颊中吐出白色雾气说:“过了这个山头,就到了。”他右侧脸颊看看脸色泛青的叶晓祉。她的黑眼珠子紧紧盯着前面的路况,没有说话。“这里风雪很大,把车窗关上吧!”李晨凯说话的时候,叶晓祉把攥在手里的一本残旧备忘录小心翼翼地放在后座上,接着摇起车窗。汽车的再一次抖动,才让叶晓祉开口说话:“还有多远?”李晨凯知道叶晓祉此时此刻很心急,但是他没有回答她。车内又一阵沉默。由于车子不停地震动,以致后排的车座上,那本叶晓祉爱不释手的备忘录自动翻开了第一页…… …… 尼采名言:“你必须准备好沐浴在你自身的烈焰之中,你怎么可能重生呢,如果你不先化为灰烬?人没有了痛苦就只剩下卑微的幸福。” 在能容纳百人的大讲堂上,斯斯文文的哲学教授——蔡智森教授在做精彩的演讲:“希腊哲人说:‘有人是死后方生。’尼采生前的影响只局限在欧洲几个小国不大的学术圈子里,因此尼采总是抱怨世人不理解他的哲学。” 可是来听讲座的人并不是很多,空旷的讲堂上只有漂漂散散的二十八个人,气氛非常沉闷。哲学在众多学生看来是枯燥而无味的,很多学生也并不理解哲学这门课程的意义与价值。他们关注更多的是经济与管理、建筑与时尚、音乐与电影,而对文学、哲学、历史感兴趣的人微乎其微。但人数即使再少,也有热衷于哲学的人。 坐在前排靠右的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就是一个哲学迷。他并不起色,甚至相对于其他同学而言,他内向、羞涩和自卑。他有点阴郁,远远看他黝黑而又消瘦的脸上却有着儒雅的书生意气,而他身上弥漫着另一种迷人的气质,耐人寻味。观察细致一点,他的头发是自然卷的,眼神很专注,鼻子上方架着一副黑框方形的眼镜,他的嘴唇曲线很美。他沉溺思考,他的思索就像泛滥的洪水,漫过学术的边缘侵入到异国他邦。周游世界之后,他从无奈中苏醒过来,继续听教授的讲座。 其实大多数同学都是去打发时间的。放眼望去后排,有人趴在桌子上睡觉;有人窃窃私语,甚至谈情说爱;有人埋头看书;有人玩纸牌、玩手机;有人谈论假不正经的故事;还有人把讲堂当成了零食天堂——巧克力夹心饼干、原味奶茶、草莓味雪糕……在神圣的讲堂上做出诸如此类不雅的动作,这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也是对文化和思想的蔑视。相比之下,林健杭是众人公认的“好好先生”,他正直善良,在课堂上专心听讲,最起码他不会扰乱课堂秩序。别看他老实巴交,骨子里却是放荡不羁、崇尚自由和真理的人。 蔡教授扶了一下金丝眼镜,继续说:“世人对尼采毁誉有加,大起大落。在纳粹眼里,尼采是军国主义者、反犹太主义者;在自由主义者眼里,尼采是个人至上主义者;在固守传统人的眼里,尼采是一个破坏者,他主张用锤子敲碎一切偶像和传统;在虔诚的宗教人士眼里,尼采是一个危险的离经叛道者。存在主义大师海德格尔说:‘尼采是最后一个形而上学者,传统的形而上学在尼采那里终结了。’” 场下引起了一阵短暂地哗然。蔡教授把目光转移到学生身上,接着说,“好,现在有哪位同学可以说说伟大哲学家尼采的生平?” 一阵沉默,他哆哆嗦嗦举起了手,站起来紧张地回答: “据我了解,尼采出身于宗教家庭……”他咽下一口唾沫顿了顿,说:“据说他的祖先七代都是牧师,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学会说话很慢。他老是用严肃的目光注视着一切,牧师们很喜观这个沉静的小男孩,喜欢带着他一起散步。在尼采四岁时,他父亲不幸坠车震伤,不久就去世了。这件事将他完全震慑了,两年后他的弟弟也去世。后来他获得了小牧师的称谓。自从这时起围绕着他周身的都是女人——母亲、妹妹、袓母和两个姑姑。后来,尼采生活在一片祥和平静的气氛中。” 他的心怦怦地跳,他太熟悉尼采了。 蔡教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投来赞赏的眼光:“这个同学回答得不错,对尼采有很多了解。” “你叫什么名字?”蔡教授问。 他微笑,羞涩地回答:“林健杭。” 一.开满紫荆花的校园 2010年10月下旬,广州。 如果人们留心观察,从脑海中开始出现记忆的岛屿算起,生活的大海就已经在跟他们开玩笑了。住在北回归线附近的人们也许不知道,遥远的北方大地已经开始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可是人们都感叹:都已经十月底了,怎么还那么热,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嗅到冬天的气息?这些日子,据气象台报道说,广州一直没有冷空气补充,相反,受高压脊的控制,全市气温一直呈上升趋势。反常的天气让人们局促不安!但无论是廊桥上、街道边、还是海滨港湾,依然穿得光鲜夺目的红男绿女都不会驻足关注天气预报。他们知道,现在只是美好的秋天,冬天还远远没有到来,甚至可能不会来了。 有这么一个地方,那是郊区,周边有几处矮山丘。平坦处,石子路的电线杆上停留了三两只麻雀。目光沿着石子路望去五百米范围内,两边都是整齐有致的芒果树。左手边,有几栋建筑物已经被芒果树遮住了视线。这里没有市中心繁华,但是紫荆花的味道弥漫缭绕。尽管远离了嘈杂的闹市,却有它的精彩和热闹。不妨停下来看看,这是一所大学。 林健杭能坐在大学的课室里,他很感谢命运的恩赐。 林健杭从小就学会了面对贫穷所带来的磨难。他住在大山里面,学校在二里地开外,走的路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这条山路,他走了三年。三年时间里,为了省钱,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他都打赤脚。这样一来,一方面冬天要忍受冰冷的水和泥,一方面夏天要忍受炙热的土和沙,他没有埋怨家里的困苦。他大概知道家里过的拮据:大哥读大学,二哥、三哥读高中,姐姐读初中,自己上小学。对于以耕种为生的父母而言,五个孩子上学确实是难。为了孩子的学习,父母硬着头皮和亲朋好友借钱。对于九十年代初的贫困县家庭而言,支付五个孩子的生活费都成问题,更不用说学费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家庭背景,才塑造出林健杭内向、羞涩、自卑的性格。林健杭从小懂事,他暗暗知道要为父母争气,也要为自己争气,因此他小学毕业之后,去了大哥林健一教书的那所学校上初中。当时林健一已经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县城的二级中学做老师。这样他们可以在生活上互相照顾,而对林健杭的学习,林健一起到了督促的作用。在这样的环境下,林健杭上县城重点高中有了保证,但林健杭的性格也变得更加内向、羞涩、胆怯和无奈。他会很强烈地自责因为一次考试失败而感到有愧于林健一。后来他还是考上了县城重点高中,但也发生了后来的悲剧。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林健杭勾起了满腹心事,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不愿再回忆下去。他现在坐在自己苦苦追寻多年的大学课室里,只有心存感激。他感谢父母、感谢兄长、感谢老师、感谢朋友…… 踏入大学的校门已经接近两个月,近来林健杭发现自己开始懒惰了,一懒惰人就颓废。所以前几天,有个师兄过来拉他进主持人队的行列,于是他马上答应了。 他一直想尝试成为一位主持人,这不,机会来了。昨天晚上,他参加了主持人队的第一次培训,以他特有的一种潜力,深受师兄师姐的喜爱。学院的主持人队是自发组织,没有经过学院的批准审核,尽管如此,加入这个行列的人数多得应接不暇。他只知道他是最后一个加入的,所以他对主持人队的了解并不多。经过昨晚的培训,他知道里面有一个叫叶晓祉的女生。 叶晓祉穿着大衣去培训,她的穿着打扮强烈地冲击着林健杭敏感的视觉神经。我们已经知道,尽管已经到了深秋之际,可是大家都还没有嗅到冷冷的寒意。不过听叶晓祉娇柔而又爽朗的声音,再加上亭亭玉立的身姿,却在林健杭发达的脑子里深深地印上了这么一个形象。然而,他只知道她的名字而已,也没有说过话。 伴随着下课铃声“铛铛”响起,林健杭起身去了室外。古木参天,绿草如茵的校园,浓缩着青春年华的欢声笑语,篮球场上,传来了一阵阵爽朗的声音…… 林健杭稍微加快步伐,趔趔趄趄地走到楼下,飞奔到篮球场。 一群青春靓丽的女生围着场地,不停地喊着:“加油,加油!”场面特别热闹。作为b班的林健杭,自然应该为本班战友加油打气。 这是哲学系a、b班的一场友谊赛。 b班的5号球员李晨凯,穿破对方防线,一个三步上篮,但经验不足,偏了一点,没进。队友11号球员邱明一跃而起,抢到了篮板,补篮得两分。对方恼羞成怒,a班2号球员黄毅峰大声喊:“注意,回防,回防!”a班31号球员杨吉一个假动作迷惑了邱明,又一个巧妙的转身绕过b班后卫廖少荣,一个上篮,九双眼睛盯着在篮框里旋转的球,进了。a班士气高昂,接下来a班的9号球员何伟抢断球,虽然同时被两人围防,但是传给了沉着冷静的22号球员蔡泽跃。蔡泽跃一个三分球,只见球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直奔篮框,球进了。对方势如破竹,接下来一直猛攻b班巢穴。b班的刘浩和朱志文两位“护卫大师”护送李晨凯,来到篮下,双手投篮, “穿针”进篮,艰难获得两分。a班“大鲨鱼”郑天宇一个抢断,又是一个外线两分打板球。a班前锋何伟一个三分,没进,b班的球员和拉拉队美女们暗暗庆幸。 b班拉拉队“人气美女”队长杜小贤吐出粉红怡人的“蕊子”喊了一声:“晨凯,小心!”忽然,球像流星似的飞向李晨凯。李晨凯急得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球已经打中他英俊脸颊上耸起的鹰钩鼻,很不幸运,流血了。 李晨凯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林健杭见状,泛起愁容,跑到李晨凯身边:“大哥、大哥,还好吗?” 李晨凯在痛苦的表情里缓慢地挤出两个字:“好痛!” 接着,杜小贤也跑来了,嘘寒问暖,递出一张纸巾,心乱如麻问:“晨凯,感觉怎么样?” 林健杭和邱明把李晨凯扶到球场边缘,杜小贤和拉拉队美女团,还有其他几名队友也跟了过去。瞅瞅吧,李晨凯就像个大腕,引起了赛场的轰动。 a班的何伟抛出的这一球致使李晨凯不能上场了,赶忙呈上一杯水:“哥们,喝口水呗?” 李晨凯微微一笑,接过何伟手中的水杯:“强着呢!” 接下来的比赛,林健杭做了李晨凯的替补。但终究因为双方实力的悬殊,a班取得大胜战绩。 比赛结束后,林健杭买了一瓶水给李晨凯,说:“大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咳,大哥,你就别开玩笑了,我鼻子还痛着呢!今天我被何伟的球打破鼻子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何伟就是没底的粪桶!” 林健杭不解问:“什么意思?” “好丑的架子。”李晨凯愤愤不平,摸摸他心爱的鼻子说。 林健杭打趣说:“大哥,我看杜小贤她对你照顾有加啊,什么晨凯小心啊,又嘘寒问暖递上爱心水杯哩。” “你甭瞎想,那就友谊。”李晨凯嗤之以鼻。 “嗬,大哥,我看出来了,她对你有意思。” 林健杭和李晨凯一唱一和,有说有笑,那是因为他们有着炽烈的友谊。 林健杭对李晨凯的了解,起源于宿舍的象棋比赛。林健杭的宿舍十个人一起住,宿舍的空间环境相当窄,除了自己的床位是私人的以外,公共的空地也就那跟小指头那么少的2平方米。尽管窄到连转身都困难,但大家没有怨天尤人,反而相处得其乐融融,绘声绘色。有一天不知道是谁给宿舍带来了一副棋,在相对紧张的读书氛围中能下一场棋,好比沙漠中的旅者找到了一瓶水。大家兴致勃勃进行了棋艺切磋,首先是林健杭声势浩荡横扫两位健将。李晨凯见状之后,也投入到楚河汉界之间的争斗中来。李晨凯的参战,让林健杭出乎意料。当时在林健杭看来,李晨凯只会看书,对其他事不闻不问,像下棋那么深奥的艺术,他哪有沾边的份啊。可是,林健杭错了,并且输了,对弈三场输了两场。最后一场还是在快上课的情况下,李晨凯松懈了才让林健杭得逞的。林健杭知道,下棋李晨凯绝对是高手!经过棋艺的切磋,让林健杭意识到李晨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所谓靠打架进入学校的小混混。他开始注意李晨凯,并且也开始改变了对李晨凯的某些看法。 又过了些许时日,林健杭发现李晨凯一直埋头啃小说,他瞥了一眼坐在左边的李晨凯,再把目光锁定在小说身上,有点难为情问:“你看什么书?” 李晨凯停止了双眼的扫视,回到现实中说:“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第三届茅盾文学奖作品!” 林健杭追问:“讲什么的?” “主人公叫孙少平,跟我们一样现在也是高一的学生……”李晨凯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说,“这本书很好看,看了很有意义,我已经看第二遍了,我建议你也看。” 林健杭点点头,试着迎合他的想法,他觉得李晨凯挺有文化知识的。再后来林健杭看完了《平凡的世界》,让他受益匪浅。他们有时间就讨论小说的情节,说到孙少平与田晓霞的爱情,他们为之动容;说到孙少安与田润叶的感情,他们羡慕不已;说到孙少平与金波的友谊,他们激情澎湃……就这样,一本小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即使到了高二分班后,他们依然保持着联系,他们的友谊就是这样来的。 缘分让他们相聚在大学校园,更加难能可贵。现在,他们比亲兄弟还亲,彼此互称大哥。现在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他们没能住在同一个宿舍。 友谊赛结束后,美女拉拉队队长杜小贤一直在担心李晨凯的伤势。同班眉清目秀的邓婷婷一直在观察杜小贤的一举一动,乐呵呵地笑开了。 杜小贤看到邓婷婷的傻笑,不甘示弱说:“你再笑,信不信我劈了你?” “哼,我爱笑怎样,你能奈我何?”邓婷婷故作媚态,“再说,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小样!” “吖?不得了嘢,邓婷婷,我的心思你还猜出来了,你倒是说说看见什么哩?” “我知道你喜欢李晨凯。” “胡说,胡说!一派胡言,不可能的事!”杜小贤水嫩的脸蛋一下子涮红了。杜小贤外表极力掩饰,内心却在告诉自己:邓婷婷的话一语中的。 “我说杜小贤啊,喜欢人家就跟人家说啊,你再扭捏下去,李晨凯就是别人的喽。”邓婷婷乘胜追击说。 “我不跟你说了,你这个疯丫头,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琼瑶看多了吧?”杜小贤说完离开了寝室。 走到楼梯口,她发现忘记带钥匙了,于是掉头回身。猛然间,她发现邓婷婷说得对,既然喜欢就应该说出来,不能憋着。拿了钥匙之后,她接到了爸爸杜成山的来电,说是新阳城周六举行庆典仪式,场面肯定热闹,为此作为爸爸的一来是怂恿宝贝女儿回来凑热闹,二来他确实是想见见闺女了。杜小贤满口应承下来,接着她打了个电话给熟睡中的李晨凯,说是明天晚上一起看电影。 二.主持人队 第二天晚上,林健杭参加了主持人队的第二次培训。 这一次,他不会像第一次培训时那么拘谨和好奇了。说实话,主持人队的成员少得可怜,但个个都是口才上的高手和胆量上的精英啊!主持人是大众的楷模,从某种意义上讲做主持的这些人具有潜移默化的审美引导,更为重要的是,节目主持人的言行举止会影响整场节目的质量和水平,他们必须具备较高的政治素质、文化素质、心理素质和敏捷的思维能力。自然,主持人队的大哥大姐的功夫不言而喻。林健杭无论从哪点出发,都没有优势。这不禁让他暗暗苦笑:我也能进主持人队?开国际玩笑吧! 自从林健杭加入主持人队以来,文质彬彬的队长王昊一直对这个小生照顾有加。他就像一盏指路明灯,让林健杭找到方向。说真的,王昊也知道林健杭和主持人队的其他成员有一段距离,无论是最基本的站姿还是字正腔圆的发音,林健杭都要继续努力。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就是,林健杭的心理素质非常糟糕。在小小的场合中,让他当着大伙的面说几句话,他也紧张得直打得瑟。别的不说,上次哲学课回答蔡教授的问题,他便紧张到腿软无力。不就是几句话的事吗?他心里就不能阳光点?有句话不是说态度决定一切吗?到了林健杭身上,应该说是性格决定一切!不过王昊始终坚信的一点就是林健杭有潜力,现在只是还没被挖掘出来。 除了王昊师兄,焕发着成熟美的陈惠华师姐对他也不错,对于优点,她不会刻意提出来,她只挑毛病,为的是进步和完善;还有帅气十足的杨梓峰师兄和跟猴子一样可爱的肖智师兄,总是嬉皮笑脸的,惹人开心。林健杭开始感到这个归宿的温暖,这让林健杭会心地笑了。 “我们来练习一下开场白吧?”稚嫩的郭敏红诚意地邀请打断了林健杭的思绪。 林健杭说:“那现在就开始吧!” 林健杭清清嗓子:“尊敬的各位领导。” 郭敏红的声音很清脆:“各位嘉宾。”…… 你一言我一语之后,他们想从舞台上撤下来。台下已经观察林健杭许久的叶晓祉赶忙说:“introduce yourself。”今晚的叶晓祉穿着大方端庄,不会像第一次让林健杭感到不自然。林健杭此刻想到了一句话形容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她说了句英文,好像面dy gaga,他突然理屈词穷,只好接着用中文介绍:“我是来自哲学系b班的林健杭。” “我是来自商务英语a班的郭敏红。” “咦?敏红你是商英的啊?我也是哦,我是b班的,我叫叶晓祉。”叶晓祉兴奋地说。 旁边工商管理a班的方绮做了点评:“男生声音中气不足,表情僵硬;女生站姿不对,目光漂浮。”说完做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摆在头上,一个活生生的小白兔仿佛从天而降,可爱的样子忒惹人欢喜。 林健杭下了舞台,看到叶晓祉席地而坐在阶梯上,就问:“叶同学,你还好吧?” “oh,i am fine!穿高跟鞋太辛苦了,我得把它脱掉,林同学。”叶晓祉坦诚地说。一对娇小的脚丫子显露在林健杭的面前,叶晓祉的大方让林健杭突然语塞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聊天,拘束的聊天制造了一种沉闷的气氛。为了打破这种诡秘的氛围,叶晓祉从包里拿出一份青年日报,让林健杭看醒目的头版头条——日本强行在钓鱼岛插上太阳旗。他愤愤不已:“太气人了,钓鱼岛明明是中国的嘛,日本人却死乞白赖说是他们的?” 叶晓祉冷峻地说:“你先别忙着气,看完这个再气也不迟。”她往下指了指。 “什么?还扣押中国渔船?”林健杭心情如此激动,可是叶晓祉却毫无表情。他回过神来问叶晓祉:“哦,没想到你也会关注时事消息啊?” “我当然关心了,作为一个青年,不关心国家大事,那实在是太可悲了。” 忽然,旁边传来杨梓峰的惊恐声,莫非他也知道了钓鱼岛的消息?杨梓峰一字一句说:“北京时间14点52分31秒,广东韶关发生里氏4.9级地震,震源11公里,同一天,北京时间19点24分04秒,菲律宾近海发生7.9级地震,震源33公里,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和新加坡等发布海啸预警。”宣布完这个消息,杨梓峰说:“完了,世界末日了,赶紧忏悔吧!说不定主还会宽恕我们。” 叶晓祉听完笑着说:“师兄,你那完全是杞人忧天。” 杨梓峰急着说:“我说的是真的,合着我家就在地中海-喜马拉雅火山地震带跟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的交界处,现在这一带地震那么频繁……完了。” 叶晓祉说:“照你这样说,我们都要接受末日审判了?” 杨梓峰再次声明:“忏悔吧,现在忏悔说不定主还会宽恕你。” 陈惠华一旁打住说:“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你是搞地质研究的啊?” 一阵笑声过后,叶晓祉又跟林健杭拉上话问: “哦,你们专业a、b班昨天打篮球赛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丫的,你不是哲学系的吗?” “嗯,没错。” “你们哲学都学些什么?” 林健杭回答她:“就是了解一些人物的哲学思想,比如说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还有柏拉图……” “柏拉图?我只听过柏拉图式的爱情。”她往下说,“我听说昨天有一个人被篮球砸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没有那么严重啦,只是流点血而已,他是我的好朋友。” “流血还不严重啊?”叶晓祉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他。 这时候王昊说:“各位主持人队的兄弟姐妹们,我们接下来有一项艰巨的任务。” 陈惠华拿了一张纸说:“迎新晚会要挑选四个主持人,两男两女。为了准备好迎新的主持,我们得分组练习。经过我和师兄的商议,惠华、梓峰、晓祉、健杭为一组,另外一组是王昊、方绮、肖智、淑华。大家为了上迎新,努力吧!我们下一次培训去广播站试音。今天就到这吧。” 林健杭听到有机会上迎新晚会的消息,他为之振奋。仅凭他的实力,上迎新比登青天还难,哪有机会啊? 他边走边憧憬着他迎新晚会上的神采飞扬:金光闪闪的舞台、撒了金粉的晚礼服、帅气的发型、自信的眼神、台下有蚁聚观众、他们的口哨声和欢呼声…… 嗯!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啊,林健杭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遐想。他躺在床上静静憧憬…… 我们现在把目光转移到李晨凯身上。 其实,李晨凯接到杜小贤的电话后,他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原本疲惫不堪的心变得抖擞抖擞起来了。 然而李晨凯和杜小贤两人的关系并非像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揭底说,他们能在一起上大学完全是命运的安排,就像和林健杭的相识,是命中注定的,只不过李晨凯和杜小贤的认识要远远早于他认识林健杭。 李晨凯和杜小贤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他们是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开始认识的。简单明了地说,杜小贤是他们班的班花,追她的人得排队,而她偏偏钟情于李晨凯的幽默,悲催的是李晨凯对她毫无感觉。一直到上中学,李晨凯才从同班同学口中得知杜小贤的心思。这时候的李晨凯开始在乎她了。由于他们不在同一所学校上中学,再加上杜小贤一家搬到了县城,所以他们就这样断了联系。改善这种局面的是一次过年的相聚。年初八(李晨凯上初一那一年),他跟哥哥去了杜小贤家。哥哥李晨杰和杜小贤的堂哥是要好哥们,无论是小学到大学他们都一直保持着联系,所以过年的时候,李晨杰无论如何也会抽空到杜小贤他哥家做客。杜小贤的家是富丽堂皇的,这让李晨凯看来垂涎三尺,也让来自农村住着瓦房的李晨凯感到特别不自然,相反他倒是有点嫉妒,同时他也在自问:“我怎么就住在农村?”不过他这一切想法等见到杜小贤之后都灰飞烟灭了。 那天,杜小贤知道李晨凯要来,她穿一身素白的连衣裙,仿似天使降临人间。李晨凯搜索枯肠也只能用冰清玉洁来形容杜小贤的美。见面之后他们聊开了。他们一直在回味小学的趣事,不时发出阵阵的笑声,两个人也关心小时的伙伴,说谁在哪里读啊,谁已经出来打工了啊。他们知道的讲了,不知道的估计也讲了不少。那晚,李晨凯两兄弟没有回家(从县城回家路途很遥远),另外杜小贤一家也一直留他们在那里过夜。晚上,让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虽然只是聊天。 “小贤,我听说有一次你回老家了。” “是啊,我回去了。怎么,你知道啊?” “我听隔壁矮文说的。他说你回去之后跑到山顶去看我家。” “啊?没有吧!”杜小贤有点不好意思。 “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回家了,你也回家了,当时有很多同学一起玩,你叫我们班的小胖子来给我捎话说我也去玩,可是我没去。”李晨凯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听说那晚……你哭了!” 杜小贤之后没有做声,就叫他上阳台看看县城的夜景。 第二天李晨凯两兄弟早早就回家了。平时睡到太阳晒屁股的杜小贤也在六点钟的时候起来送了李晨凯。 后来他们就没怎么联系了,他们知道曾经发生过这么一回事。随着他们渐渐长大,他们的友情变得异常珍贵。偏偏造化弄人,他们又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学校相遇。这不能简简单单地归结于巧合,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命运的安排。 现在,上夜修的时候李晨凯来到杜小贤身边坐下了。 今晚夜凉如水,月光皎洁。 “晨凯,你来了?” “呵呵!” “最近学习还好吗?” “差不多,老样子,你呢?” “还可以吧!”杜小贤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个外观时尚,风靡校园的不速之客——mp4,“我们今晚看看电影吧?” “里面有什么电影啊”李晨凯听到电影就来劲了。 “《贫民窟中的百万富翁》、《国王的演讲》、还有早几年上映的《后天》。” “我们看《后天》。” 他们一人一个耳塞,坐在课室看,足足两个钟头,而这两个钟头里就像两年。学校突然停电了,学校的停电通常会带来众多学生的鬼哭狼嚎。天生怕黑的杜小贤显得更加坐立不安了,本能的反应,她的右手挽住了李晨凯的左手。从这一刻起,李晨凯的注意力由电影转移到了挽着的两只手。借着皎洁的月光,积水空明的课室,两颗心靠在一起,上演了一幕罗曼蒂克式的浪漫戏剧,这戏剧远远比mp4里面声势浩荡的电影剧情更加激动人心。或者是李晨凯坚实有力的臂膀让杜小贤感觉到了安全感,或者是异性相吸的一种常识性心理,杜小贤把头靠在了李晨凯的肩膀上。李晨凯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高频率的心跳一直没有降下来。 坐在隔壁的同学开始议论了: “看他们,快看人家多恩爱啊”男生说。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女生问。 电停了,可是在他们心中依然流着情感的电波,传遍了全身,刺激着每一颗年轻的细胞。李晨凯的心惴惴不安,但同时他也是高兴的。 三.林健杭的家庭和理想 现在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不食人间烟火的冷空气突然南袭,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林健杭措手不及。他翻开备忘录,深深地知道秋天就要过去,冬天即将来临。是啊!来到广州上学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美好的大学生活让他忘记了温暖的家。以前,他跟自己说好每个星期打个电话回家,可是当他身处大都市的生活之后就忘记了至亲至爱的爸爸妈妈。特别是他二哥、三哥和姐姐毕业之后选择了“北漂”,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了。他们经济独立了,和家里的联系渐渐少了。每次都是父母从遥远的家乡打电话给自己的骨肉,关怀备至。父母想念儿女就像流水,细水长流;而子女想念父母就像风吹树叶,风吹一下就动一下,风不吹树就不动。 林健杭想到这里就给妈妈打电话了。 接电话的是林健杭的大哥林健一。“哦,是小弟啊!”说话沉稳带着冷气的林健一说。 “吃饭没?”林健杭听到大哥的声音后有点高兴问。 “吃过哩,你呢?” “我很早就吃过了。妈呢?” “她在洗碗,你等等,我叫她。”林健一说完把电话拿给了她的妈妈王惠英,“妈呦,小弟来电话了。” 王惠英似乎是染上了风寒,喉咙有痰作祟,“咳咳”两声过后,有点命令式的语气说:“小弟,今天冷了要穿多几件衣服啊!” 一个五十五岁的声音让林健杭听了就像听到自己的姐姐的声音那么甜美和亲切。 林健杭不关注穿几件衣服的事,倒是有点气愤:“妈,你在洗碗啊?咋我大嫂不洗啊?” “你大嫂在给小珞妹喂奶,小珞妹她一直在哭。” 王惠英说完,林健杭隐约从电话中听到婴孩像羔羊“咩咩叫”的啼哭声。旁边还有个妇人在哄小孩:“喔喔喔,小珞妹别哭,妈妈惜你!”估计这就是他嫂子张海芬的声音了。 “下午你大哥大嫂都没课了,你大哥会载我去你爸那哩。”王惠英说。 “那好啊,我爸他那也要有个人照应一下,老是要起早贪黑,”林健杭接着说,“我爸最近身体恙吧?” “你爸好着哩,我问他习惯了没有,他说习惯了。倒是你,你恙么?”王惠英关心问。 “我也好着哩!以后你就带带小孩,洗碗洗衣服那啥破事你交给我大嫂就行,再说不是有洗衣机吗?咋我觉得我大嫂像个皇后一样?”林健杭还在耿耿于怀。 “你大嫂也累的,刚生完孩子不久,月子都还没坐完就上课哩。” “我大哥也真是的,他还忍心看你洗碗?” “莫惊,一定要注意身体啊,最近流行性感冒比较严重,你三哥昨天来电话说他生病了。” “唉!咋又病了?比我还弱……” 林健杭挂了电话之后,心中有所不平。林健一两口子身为老师,却不懂得让母亲安闲享受清福,还叫年过半百的母亲蹲下身子去洗碗筷。天赐福祉,两口子有了一个小孩,那也不能只顾自己的孩子而不关心自己的母亲啊!想到这里,约莫那两口子也是没怎么去关心他们的老爸林铁生。 林铁生,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头发泛起了一缕灰枯的银丝,额上的皱纹仿佛人工雕刻般入木三分,但是结实的肩膀仍扛起了相当艰苦的活儿——在县教育局的宿舍做门卫。每天晚上要十二点以后才能休息,这还不是准确的,有时候那些当官的有应酬喝得烂醉晚归了,或是十七八岁的青年出去鬼混到凌晨一两点像孤魂野鬼似的回来。你说要是不给他们开门吧,说不定会把整个小区闹得人仰马翻;要是给他们开门了,自己早已迷迷糊糊睡着了,有谁会乐意自己在熟睡的时候被别人吵醒呢?左右为难,可出于责任和老实巴交的性格,林铁生二话不说就在三更半夜起来给他们打开门了。早上六点钟有一些老太老头出去,自然林铁生也就睡不着了。中午困了,他还得偷偷眯眼睡上一觉。倘若被人抓到了还要受责骂,不过作为有较高素质的社区,这种事还是少有发生的。他每天只能坐在一间狭小的房子里,二十四小时不得离身。日久天长,林铁生没有怨言,相反他在这里和一些高层的教育者拉上了关系。而那些退休干部平时闲着没事做,也会和林铁生一起品茶、谈天说地、调侃《三国演义》,老生常谈的话题应该是“赌马”了……日子总体太平局部疙瘩,每天有笑声陪伴,并且认识了很多人,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每逢周末,林健一两口子没课的时候,王惠英就可以暂时先把小珞妹放放,去林铁生那里帮忙看着点。人家都说林铁生夫妇相濡以沫,人家也说这两夫妇真是伟大,把五个孩子都供养上大学了,连最小的林健杭也上大学了,以前的苦日子基本上告别了。困苦的车轮虽说是刹住了,可受到惯性作用的影响,它依然还会向前滑行一段距离。林健杭想说的是:他的父母的确是了不起。正是他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气愤于王惠英在林健一家里洗碗,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人民教师的林健一肯定知道孝敬父母。常言道:父亲是天,母亲是地。又说:百善孝为先哪!假使一个人连天地都不管了,那还谈何顶天立地? 一阵凉飕飕的寒风打断了林健杭的思绪。自从第二次主持人队培训之后,他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想法,那就是上迎新晚会。他要证明给自己看,同时也要让家里的父母知道他们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 林健杭拿起资料反反复复练习起来。他的声音透过静谧的校园引起了主持人队肖智的注意。在二楼教室里心事重重的肖智看到林健杭的努力,他知道林健杭的字写得不错,于是就找他谈了一件事。 “师弟,在熟悉主持稿呢?”肖智下了一楼来到青草葱葱的校园一角。 “咦?肖智师兄,今天的西北风把你吹到这来了?”林健杭有点幽默说,然后嘴角微微上扬。 “师弟,我来是想和你谈一件事的。”满脸愁容的肖智坐在林健杭旁边说。 “师兄,什么事那么神秘啊?”林健杭好奇地问。 “师弟,我知道你写字不错,我来找你想创立一个协会。” “什么协会?” “书法协会!”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林健杭并没有很意外的表情,平静说。 “我想拉你入伙成为创始人之一,还有就是授课,由你上课。” “不行吧?我哪够格啊?” “我知道你写的字不错,学院第六届书法摄影大赛你不是拿了软笔类书法的一等奖吗?” “是。可我充其量也就是个爱好者,哪能教啊?” “我说能就能!”肖智斩钉截铁说,“创立书法协会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书法能带给我们什么,你懂得!好好考虑一下,然后你再找上一个朋友,创始人要有三个人……” “可是,我们在为迎新做准备,如果现在多了一件创立协会的事,我担心…” 林健杭还没说完,肖智打断说:“作为一个有理想的大学生,扭扭捏捏像什么,顾虑太多只会让自己没事找事,风风火火过大学生活,这才是最有意义的啊!” 林健杭无言以对:“那好吧,我再考虑考虑,晚上我给你个答复吧!” 肖智点点头好像终于放下心中那块石头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天挺冷的哦,你穿那么少还跑到这来吹风?” 林健杭傻傻一笑,就认为是给肖智的回答了。 夜修课上,林健杭一直徘徊于答应和不答应之间。李晨凯见状,便上前向林健杭吹了一声口哨:“干啥呢?发呆呢?呦,这是在想哪家姑娘呀?” 于是林健杭把他和肖智的谈话内容跟他说了一遍。 “你不是已经进了主持人队了吗?”李晨凯问。 林健杭点点头。 “大哥,你要是想的话,我肯定会帮你啦,问题是你兼顾的了吗?俗话说了啊,没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儿!” “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打从我进学校的那天起,我就想加入书法协会,结果却是没有书法协会,我也想过创立协会,只是没有肖智师兄那么强烈而已。他跟我说做事不应该扭扭捏捏,他告诉我做事要斩钉截铁,再说这也是符合我的想法的,为此,我想帮他有何不可?” “大哥,你的辩证分析让我看出你的心思了,赶紧解决主要矛盾啊?你告诉肖智师兄了没有?” “还没。” “那你赶紧跟他说啊,你干啊!晚一点说不定他找别人了。” 林健杭赶紧拿起电话拨通了肖智的电话,又对李晨凯说:“大哥,能不能让我先解决次要矛盾?” “啥?” “我还要你的帮忙哩。” “得,没问题。”李晨凯爽快说。 林健杭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刚想说什么,背后有一人拍了一下他们两人的肩膀,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杜小贤。 林健杭已经知道他身边的这两个好朋友坠入爱河之中了,他在畅想:爱神丘比特什么时候也给他射上一箭呢? 杜小贤问:“你们两个在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李晨凯看了她一眼,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因为这还是头一次以情侣的关系出现在林健杭面前,这让这对情同手足的兄弟俩颇为尴尬。 “没,聊天哩!”林健杭边说边起身欲离开座位。 “大哥,你干啥呢?”李晨凯见到林健杭想走,就像没妈的孩子直嚷嚷。 “跟你聊天,我把作业给落下了。”林健杭把头转向立在后面的杜小贤说:“小贤,哲学论文的题目是什么?” “好像是什么的矛盾观,半命题论文,我把打印多出的一份给你。”杜小贤一手伸进背包去。估计李晨凯的心还没平复下来吧,他一句话都不跟杜小贤说,这让原来开开心心的杜小贤变得阴郁起来。 林健杭见到大事不妙,接过哲学论讨的题目,向后排走去,“谢谢,我去后排做作业了。” 李晨凯也不明白到了情感的隘口怎么就变现成这样了,这让他有点恨自己,也觉得有点对不起可爱的杜小贤。 “你的作业做完了?”杜小贤脸上笼罩的阴云还未散去。 李晨凯强撑笑容回答杜小贤:“哎呀,你也知道啦,做这作业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杜小贤点点头:“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李晨凯看到了她的不开心,傻愣傻愣说。 林健杭坐在后排,可他的眼睛却一直不作声息地盯着前排困窘的李晨凯。说实话,他很想帮他的挚友,但这种事又怎么帮呢?两个好朋友,一条底裤可以一起穿,一份感情怎么能一起分担? 四.爱情,悄然而至 李晨凯和杜小贤来到美丽的校园草坪上。路灯映照美丽的草丛,阑珊外面的马路时不时有汽车引擎的声音响起,而校园里面和谐静谧的气氛却让人流连忘返。今夜的风,比昨天吹得更加猛劲了,这让他们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他们走在有一块石头的地方坐下来。 “这里是不是很美?”杜小贤若有所思地问。她望着李晨凯的脸,继续说:“我有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这里。” 李晨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许他还在耿耿于怀刚刚的表现,此刻他沉默了。他发现杜小贤愁眉紧锁,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怎么了?……还好吗?”李晨凯像嗑瓜子似的,吞吞吐吐。 杜小贤知道,她从小学开始就悄悄喜欢上李晨凯了。分开的那段时间是不愉快的,她做梦都想不到他们能在广州的大学校园再次相聚。再聚首,她的喜悦之情无法言表,可她感到了陌生。是的,她现在对李晨凯已经失去小学时心花荡漾的感觉,她不敢面对现实,因为此刻眼前的青梅竹马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经常让她笑,让她开心的李晨凯。她告诉自己只是太久没在一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多年以来,她一直不能否认的一个事实就是她的心里只有李晨凯一人,然而李晨凯这个死家伙一直不明白她的心思。 “我们说说小时候的事吧?”杜小贤勉强地笑了一下。 “你想聊什么?”李晨凯迎合杜小贤答。 “你随便说点。” 李晨凯迟疑了一下说:“你还记得我们班那个经常吹牛皮的小胖子吗?” 杜小贤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记得,记得,小学毕业照,特别搞笑。” “全班人都没穿校服。” “只有他穿了一身土气的蓝色校服。” “而且他还戴红领巾拍毕业照。” 愉快的笑声让他们忘掉了各自的烦恼。有人说笑是一剂良药,专治百病;也有人说笑可以美容,长命百岁,总之笑声真的是好东西,它是一种力量,无坚不摧。它能让人暂时忘掉烦恼,就好像你走到了一个死胡同,结果你在迂回中找到了出口。当你走出来的时候,你还会想,我刚刚干嘛啊?还在为死胡同赌气。朗然一笑,一切都是浮云。 “小学时的事情还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哩!”李晨凯感慨。 杜小贤说:“是啊,我从小开始喜欢你,你这死家伙一直不知道,结果后来你听别人说了才到我家,我记得那次是年初八是吧?” “我们现在在一起也算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了。”李晨凯收起笑容,认真说,“小贤,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杜小贤把头埋进李晨凯的胸膛,感受着那颗年轻跳动的心。偶尔会有几个人经过这里,那些经过的人就像见了鬼似的,避而远之。 杜小贤说:“晨凯,这个星期我爸要我回去一趟。明天星期四,我们没有课,叫上健杭我们一起去大夫山踩单车吧。” “咋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呢,他就是想借新阳城举行庆典的借口要我回家,见见他的宝贝女儿呗!” “这样……晚上我给健杭说去。” 林健杭写完哲学论文,又翻开了主持人队的培训资料。他要上迎新的想法更加强烈,这让他一直很卖力地去注意发音、站姿、反应能力、心理素质等技巧。由于他是后来才加入主持人队这个行列的,所以他总是觉得和其他兄弟姐妹有着一层深深的隔阂,这让他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在孤军奋战,他也觉得凭借他的努力总会得到人家的赏识和称赞。 他孤零零一个人揣着一颗热腾腾的心,来到显得有点寂寥而又空旷的舞台。抬头望,有几颗颜色暗淡的星星在深邃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天上明珠眨着明亮的眼睛,倒映在不远的珠江边。他的声音打破了孤寂的夜。晚上基本上没多少人经过操场边的舞台,有的只是几对情侣和形影单吊的男生或者女生。 林健杭的训练引起了叶晓祉的注意。现在坐在石板凳上的叶晓祉已经知道了林健杭的存在,她佩服这个身单力薄的小子在她认为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忘我地站在舞台中央练习。本来她是想借着安静的夜好好练一把嗓音的,走在路上,却接到了姐姐叶晓婷的电话。两姐妹长得七分神似,就连说话的声音和频率都是一模一样的。说是叶晓婷和她男友陈俊平刚从长沙回到广州,接手了一家转让的鞋店。两人意见不统一,于是小吵了会。叶晓婷气急败坏赢得了陈俊平的妥协,可叶晓婷心里还是觉得憋屈,就向妹妹倾诉来了。是啊!一个偌大的城市,亲人之间的呵护和体贴显得尤为重要,假如兄弟姐妹之间不能流露出真情,那这才是人世最大的悲哀呀!叶晓祉希望姐姐新接手的鞋店生意能红红火火,别老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而吵架,这样家里的爸爸妈妈也会高兴的! 叶晓祉劝慰好了姐姐,却牺牲了她的舞台。她在想是谁抢占她的舞台,驻足一看,咦?那个不就是林健杭吗?她多看了林健杭一眼,离开石板凳,径自走向校园幽深的小道。 日子就像挽不住的流水哗啦啦逝去,我们也就在眨眼跟闭眼之间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砰砰砰”,熟睡中的林健杭被该死的敲门声吵醒了,这让林健杭尤为不爽。 同宿舍的邱明显得更加不满,还在床上的他爆出一句:“你有病啊!” 门外的李晨凯不甘示弱:“你有药啊?靠,大哥你还没起床啊?……邱明,你小子信不信我阉了你……快开门啊!”“砰砰砰”地声音摧心肝。 林健杭睡眼朦胧,头发蓬松,打开门,举起手机,示意李晨凯看时间。 “才几点啊,大哥。”刚睡醒的林健杭声音低沉,这低沉的声音倒还有点磁性。 “大哥,你先洗脸刷牙,待会跟你说个事,昨晚太晚没来得及说。”李晨凯边说边向邱明挑逗。 早上的空气并不是很好,阴沉的四周夹杂着阵阵的冷意,还没睡醒的校园在飘零的黄叶中显得凄凉惨淡。温暖的手心碰到冰冷的水犹如一把把尖刀往手中无情地刺开了,通常这个时候会有凄惨的怪叫,像被狗咬了似的喊爹妈!看吧,那一株开满鲜花的紫荆,还在寒风中潇洒倜傥,妩媚动人呢! 不出二百米的饭堂,有人陆陆续续进去吃早餐了。狭小的饭堂看上去就像一家群居豪贤的客栈,来吃饭的人都是各路英雄豪杰,正在议论纷纷“江湖”上的事。最近炒得沸沸扬扬的就是一年一度的校运会了,瞧,他们都在下赌注说谁是明天新一届的百米快跑“盟主” ,而他们的赌注则是一顿饭,输的那个请客。负责打饭菜的大叔阿姨就像店小二忙碌起来了,不停吆喝:“面包一个五毛,粥一份一块七,油条一块五两条……”通常这里见不到“掌柜”,所以经常有“客官”在闹事。“你这粥怎么是馊的?”“我要面包你拿油条干嘛?”“你这瘪三是不是找茬啊?给我换!”这些“客官”太神气了,你还别怀疑,现实就有这么些没有素质的人,他们举着“大学生”的旗帜说是有素质的人,其实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他们连小朋友都不如。 林健杭坐下来,喝了一口豆浆问:“说吧,啥事?” 李晨凯把买来的面包一放说:“小贤叫你和我们一起去大夫山游玩!” 林健杭的喉咙骨耸动了一下,表示吃惊地说:“你们怎么突然想去大夫山游玩呢?搞不懂。再说,你们去玩,我夹在中间掺和不合适吧?” “大哥,你有所不知,小贤明天要回家一趟……” 李晨凯还没说完,林健杭接过话:“回家?回家干嘛!” “回去不就赶上了新阳庆典吗?” 林健杭拍拍脑门:“呦呦呦!我差点忘了这事了。小贤要是回家的话,我也想回去一趟。机会可不能错过,新阳庆典多少年举办一次,多难得呀!” “嘿嘿,瞧吧,我还不知道你这个黄毛的心思。”李晨凯得意地说,“大哥,我知道你的心思,其实我也想回家啊,都来这边快两个多月了。我还没有离开家那么长时间呢!” “我们一起回呗,三个人多好呀!” “大哥,你刚刚也听到了,后天周六就校运会了,我要是不参加这次运动会的话,我比死了还难受。我有预感,百米冠军的桂冠将是我的。” “切,你吹吧!” 李晨凯又问:“大哥,你要回家了,那肖智师兄的事怎么办?” 蓦地,林健杭才想到这事,“对啊,不行,我今天不和你们去玩了。” 李晨凯说:“大哥,要不放到下星期吧,我想肖智师兄不会那么猴急的。”他还说,“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好好玩玩,我想昨晚之所以我会那么窘迫,是因为我们三个人没有很好地沟通……” 感情是需要好好沟通的,如果处理不当,那么就会出现鸿沟。我们之所以会和父辈,甚至是和哥哥姐姐有代沟,全是因为没有好好沟通,有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扛,并且总认为他们不理解我们的想法和做法。其实归根结底,这一方面是社会前进的步伐太快了,另一方面随着社会进程的潜移默化,后人的价值观也跟不同一个年代的人不尽相同。 林健杭想起了他和哥哥姐姐们的矛盾,不悦之情油然而生,这样更加唤醒了他想回家的欲望和和去大夫山游玩的决心。“我会和肖智师兄说,今天我们去玩,这个周末我和小贤一起回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林健杭一口气说完。 “你小子改变想法还真快,我都快跟不上你快速前进的步伐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至于你参加校运会我可就不管你了,你拿个冠军还要多久啊?” “这事你别操心了,真烦!” 林健杭给肖智师兄交待了情况之后,然后和李晨凯准备好了装备,就等着和杜小贤会面了。 不多时,杜小贤来了,头上顶着迷你的遮阳帽,身穿蓝色运动服,一对雪白的白色平板鞋特别显眼。她背着圆鼓鼓的背包就像当年小学那个胖嘟嘟的女孩背着书包上学堂。或许是这个装扮她自己也不是很喜欢,惹得大家都笑了,但以班花着称的她无论怎么包装,在某些人心中永远是漂亮的。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踩脚踏车了,也可以说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大自然了。虽然林健杭是从大山里面出来的娃,但他偏偏向往大自然的气息。按说这些山野的景色已经让他再熟悉不过了,可你要让他说出植被的名字,他挖空心思也不知道,反而他还要请教旁边的杜小贤。李晨凯就不用说了,马大哈一个,心里只顾着明天的校运会,只顾着明天的百米赛跑。 他们踩着脚踏车好像回到了青涩的年代。让林健杭想到的是他六岁学脚踏车的时候,驾着他老爸的那辆“凤凰牌”老爷车,可神气了。为了在家人和小伙伴面前耍威风,结果他一头栽倒在电线杆上,一直哭个不停。当时挺痛的吧,这让大家都很心疼,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碰过它了,兴许是怕了吧。随着时代的发展,基于生活的需要,他们家也引进了时髦的“嘉陵”摩托车,那个“凤凰”就被埋没在尘埃之中了。再到后来,她妈妈干脆把它当废铁给卖了。当时卖给收废铁的大叔,林健杭一直在旁边强力阻挠,结果她妈就说:“小屁孩,闪一边去!”林健杭嚎啕大哭。 林健杭傻傻一笑,被旁边气喘吁吁的李晨凯发现了,杜小贤也察觉了。 两个好朋友不约而同地问:“笑什么呢?” 林健杭傻笑了一会儿,“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杜小贤好奇:“什么事啊?说来听听。” “说来话长。” 李晨凯说:“我们的路也长着哩!” 林健杭说了:“那一年啊,我六岁…” 一列列踩着脚踏车的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空中翱翔的鸟儿,阵阵鸣啾,给人们平静的心情捎来莫名的触动和灿烂的喜悦。不知名的野花也笑了,不知啥时候太阳伯伯也露出笑脸来了。是啊,世间的一切是那么奇妙与美好,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可爱了。 不出一刻,他们来到了湖心亭。他们在这里拍照留念,数不清拍了多少张。亭下是荷花池,也许美中不足的要数这些荷花早已凋零了。池中的鱼儿像是懂人意,偶尔跳跃翻腾,耍着杂技的它们似乎在展示它们优美的舞姿,甚是喜欢。 午时,他们来到一块草地,准备在这里烧烤。他们从背包中抄出所有“家伙”,开始精心准备他们的午餐了,丰盛的午餐让他们享受了一番桃源之乐。小憩片刻,他们继续环游山林,一整天下来,一个个都累得趴下了。 人们常说:“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这话一点也不假。他们也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学校。明天回家了,林健杭想着,应该买点东西给爸爸妈妈。明天一大早要坐车没时间买了,只好今天晚上出去买,于是林健杭又折身走出校门去了学校附近的超市。他买了一双手套给妈妈,买了一双棉袜给爸爸。李晨凯和杜小贤回到学校之后就没出来了,估计现在在煲电话粥吧!唉,这对年轻的小恋人,林健杭心里想着,总觉得好像有股奇怪的感觉,但现在他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今天看来,他觉得哥们李晨凯并不在乎杜小贤,可怜我们可爱的小贤同学了。小贤却一味钟情于不懂得抒发感情的晨凯兄,估计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情的力量吧,不过爱情是否会因为时过境迁,一直都不会变呢?让老天决定吧! 五.回家——归心似箭 “嘀嘀嘀……”林健杭床头的手机响了。他悠悠地接了电话: “林健杭,你还回不回家啊?”杜小贤有点急切加生气地问。 林健杭定睛一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天啊,已经七点半了。从这里去火车站要一个钟,再加上现在是上班时间,肯定会塞车。怎么办?林健杭着急把衣服都穿反了。 过了三分钟之后,林健杭在楼梯口见到了既着急又生气的杜小贤。他傻傻一笑,哪知道杜美人肠子都快气断了。两个人小跑到公车站,一辆又一辆的公车挤得满满都是人,连一只蚂蚁也休想上车。林健杭亢奋地劈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好让身娇肉贵的小贤不受他人的推挤,可他总感觉到他的举措不足以让小贤高兴一阵子,偷偷瞧,脸还是耷拉着。上了公车之后,他一直在看时间,他心想可能赶不上这趟车了。人在焦急无奈的情况下,能做的当属祈祷了。到站之后,他们一直飞奔。这火车站也太大了,以致他们迟迟到达不了验票口。刚好火车站在抢修下水管道,所以原本只需两分钟就到验票口的,现在兜了十万八千里都还到不了。他真想狠狠地把这该死的火车站给炸了。杜小贤什么都没说,只管赶车,因为上不了车,只能明天回去了,而明天回去的话又要改票;改票的人排着长龙,等到天黑也还轮不上你;改了票,又得坐一个多钟的车回学校… 总之赶不上车就麻烦了。他们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踉踉跄跄飞扬跋扈地来到验票口,验票员又为难说这是学生票得出示学生证才可以上火车。林健杭拿去给他们检查了,这时候却因为杜小贤没有带学生证而陷入了窘境。在林健杭屡次三番的求情和杜小贤的眉来眼去之下,验票员竟然大发慈悲让他们通过了。林健杭捏了一把汗想:刚刚的祈祷还真灵验了,说明这个世界还是有真主存在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规矩也是人制定出来的呀,人间只要有真情在,什么都可以改变的。 上了火车,他们坐下来之后,这才心安。 今天来坐火车的人还真是多。在假期和春运还没到来之际,就已经热闹非凡了,可想而知往年的人在火车站外面排上几天的队伍才买到一张珍贵的车票是多么艰难。 啊!回家的心总是那么复杂,那么惆怅惘然。 杜小贤恹恹不乐的脸上总算是绽放了久违的笑容。从早上一起床就拼命往火车方向赶,仿佛在跟时间赛跑,这让她隐隐地想到古时候夸父逐日的故事,不过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啊,上不了车两个人只能死翘翘。而她老爸又给她下了命令一定要在星期五赶回去。 对了,想起这事,杜小贤一直琢磨不透他老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以前也没见过老爸那么迫切啊?给她惊喜也不用这样吧。以前她要什么她老爸就送她什么,爱她的程度那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若然有一天,你可以用三言两语就能诠释父爱的含义,那么这时候基本上就没有父爱而言了。但不管怎样,这次回家肯定会有很大的收获。现在她拆开早上买的蛋挞和牛奶,为了赶车,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吃。都怪这个睡懒觉的林健杭,想想就气,不是说好七点半出发的吗?那你就应该七点钟就起床啊,睡懒觉还好,还让她一个女流之辈等一个大男生,西北风又不断给她送情。长那么大从来都是别人等她,哪有她等别人的啊?要是别人,她早就撇下不管了。可是他是林健杭,是亲爱的晨凯的好朋友,也就是她的好朋友!她怎么可以对一个好朋友无理取闹小肚鸡肠呢?对待朋友,应该掏心挖肺地把好的东西和他一起分享,不好的东西则要一起分担,而不是互相仇视、怨恨、猜忌和利用啊! 不过现在上车了,没有营养的想那么多干嘛呀? 她和林健杭聊了一会之后,觉得有点困了,拿起耳塞,摁开了随身听,慢慢地合上了疲倦的双眼。其实她也挺累的,昨天踩了一天的脚踏车,回来之后又忙于整理宿舍和乱七八糟的书籍资料。更重要的是她在整理一整天愉快的心情,看着照片,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虽然也就是那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但会在人的大脑里产生一段长长的笛鸣,甚至在人的一生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是的,这些照片足可以说明爱情是什么,友情是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心爱的李晨凯…… 当轰轰隆隆的火车声已经响彻在遥远的山川的时候,还在宿舍熟睡的李晨凯沉浸在游山玩水的续集中。这一次,他们来到了风景宜人、空气清新的大瀑布。他们在瀑布下面钓鱼,说着人鱼的眼泪和人龙的传说。这个梦是美丽的,可是美丽的永远是短暂的。这不,他被小胖刘浩无情地从美好的梦境中拽到残酷的现实中来。 “晨凯,‘拉拉声’(赶快)起身,我们要训练了!”刘浩有一副胖胖的身躯,并且发着掺杂粤语的普通话,让李晨凯忍俊不禁。多少次他在寻思:怎么胖子就那么可爱呢?可爱到你忍不住笑。 “得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明天的百米冲刺我是要拿冠军的,冠军。”他重复了一遍冠军意在指明他的雄心壮志。 李晨凯一说到让他激情澎湃的冠军,不由自主地跳下床,狠狠地扇了一下小胖肥嘟嘟的屁股。“叫你吵我,受罚吧你!” “哎呦,我的哥,你就饶了我吧!”可怜的小胖苦苦哀求。 李晨凯折身上厕所:“鬼才理你,理你就是笨蛋。” 很快,他们来到操场一起训练。到了十点多的时候,和蔼可亲的太阳也来光顾李晨凯饱满的精神状态了。 操场上传来了一阵阵广播的试音: “会计b班来稿,会计b班来稿,您是运动场上正义的化身,您是比赛场中公正的使者。……无论失败与否,重要的是你勇于参与的精神,付出的背后是胜利。” 这些脍炙人口的广播词让李晨凯心情为之一振,憧憬明天他登上冠军宝座的那一刻,可是小贤和健杭两个人都不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定要拿到冠军让他们两个为他高兴,为他感到骄傲。李晨凯本来是和大伙一起跑步的,结果像发狗疯似的狂奔,这让小胖和朱志文几个人都傻蒙了。 黑不溜秋的廖少荣感慨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苍天啊,大地啊!” 舞台上试音的不是别人,是叶晓祉。是的,她就是本次校运会的女主播。她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吸引力,让奔跑中的李晨凯经过舞台的时候直愣愣地看着她。她只是专心做自己的工作,台下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与她无关。当她遇到不懂的或是需要改正的地方,旁边的男主播杨梓峰师兄总会耐心地指导和比划。 虽然她是受命于危难之际,但她沉着淡定。她工作的时候和平时好像判若两人。 然而在学校发生的这一切,林健杭一无所知。虽然他是主持人队的一份子,但他却不关心校运会的主播是谁。在他看来这些只是小儿科,最有价值最有分量的就是迎新晚会了,他已经虎视眈眈很久了。没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 火车依然在开,林健杭在打瞌睡。他惊醒睁开眼睛,突然有点头晕目眩。他看看睡得正香的杜小贤,然后就去洗手间洗了个脸。残破的绿皮车厢连水龙头都生锈拧不动了。他后脚还没离开洗手间,一个健壮的青年抱着小孩顶了一下他,贸贸然急匆匆地走进洗手间。小孩一直嚎啕大哭,吵得鸡犬不宁,让林健杭感到奇怪的是他说着一口重重的乡音。从他背影来看不知道此人是何许人也,但熟悉的乡音让他有着一种舒畅的感觉。 他正想探个究竟,还是那个人先开话了:“健杭?” 林健杭愣住道了一句:“义东?” “是哩,哎呀,都五年没见面了。” “没想到在火车上见着了。” 林健杭问:“这是你小孩?” “是哩,我都快被这孩子给累垮了,伺候他端屎拉尿的。来儿子,快叫叔叔啊!” “没想到你结婚了。” “早两年就结了。”林义东眯着眼说,显然是幸福的。他问林健杭:“你现在还在读书?” “嗯,大一喽!” “还在读啊?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一看就像大学生,不像我们这些打工仔。” “你儿子多大了?”林健杭问。 “今年三岁了?” “你十八岁就有小孩了?” “是哩,呵呵。” 林健杭又问了:“你现在在哪里打工?” “在水泥厂做苦工。”林义东的小孩似乎听到林健杭的声音之后就不哭了,这是不是一个大学生所谓的魄力呢?林义东看着他儿子,他儿子却一直在瞪着眼看林健杭,完全被林健杭的魅力给震慑住了。不对啊?林义东的孩子是男的啊!让林健杭怪不好意思了。 林健杭感慨良多。林义东小时候和他一起长大,经常在一起玩过家家酒。小学的时候,班里数学最厉害的要数他了,而林健杭在二十来号人的一个班里常常徘徊在十五六名那样子。后来小学毕业,他们分道扬镳了。林健杭去县城读书,由林健一照顾着,而林义东,还在小镇上中学。他读了一个学期,和小混混搞上了,整天无事生非,打架、偷水果、谈恋爱他都做了。后来听说他被学校开除了,回家之后没几天跑到大城市当打工仔,做苦力活。从出来到现在他不知道换了多少工作,现在找到的扛水泥活估计不久他也会辞掉。也许正是多年来他一直在基层干苦力活,所以整个人衰老了,胡子拉碴,有点像为艺术而献身的殉难者。 有时候我们会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命运的不公?这一切都要算在残酷的社会的头上,它成就了一个个灵魂,同时也扼杀了千千万万的灵魂。 “健杭,你在跟谁聊天啊?”杜小贤问。 “哦,小贤,这是我的好朋友林义东。”林健杭介绍说。 林义东接上对杜小贤说:“我跟健杭不单单是朋友,而且还是亲戚……”上句还没着落,下句就问林健杭:“健杭,这是你女朋友吗?” 这话让杜小贤羞红了水嫩的脸颊。 “不,是好朋友。”林健杭忙着解释。 “咳,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女朋友啊?” “还读书嘛!”林健杭不好意思答。 “读书就不可以有?” 这时候,杜小贤刚想聊天,火车传来播音:各位旅客,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下一站是新阳。火车在急速前进,拉起了“嗷嗷嗷呜呜呜鸣”的笛声…… 六.温馨的港湾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新阳城是一个整整超过六十万人口的县城,始建于清乾隆三年。自清代乾隆年间以来,新阳丰衣足食,商业日益昌盛,国泰民安。这里也是着名侨乡:华侨逾五十万,主要旅居东南亚的泰国、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等。这里的旅游业也相当发达,每年港澳台和旅居华侨的游客所带来的收益占总收入的八成以上。在改革开放浪潮的涌动中,新阳渐渐步入商业化城市的建设,看看穿过新阳的汶水河两岸的景色就知道了,豪华别墅层出不穷,城市规划井然有序。再看看近年来,各超级市场拔地而起,肯德基、麦当劳、好又多等元素的加盟,成为新阳又一朝气蓬勃的新景象。逛街的男女老少也在追求时尚,一个很明显的现象是,放眼望去,如今的女孩子个个都穿起了惹火的短裙和露骨的背心,头发的颜色和造型也跟着时髦起来了。在某个街角,要不是仔细观察,真的很难发现这就是新阳。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个富庶的地方,实际上这里是全省首屈一指入不敷出的贫困县,贫富差距非常严重。 我们先来想象一个场景:这里四面环山,有一座类似“四合院”的大瓦房,屋檐的几块瓦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落在地上了;天井和墙壁是没有用水泥刷过的,有些残旧的墙壁上挂着几只燕窝,此刻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燕子白色的排泄物,在地上堆成一大片,和厅堂泛着浅绿色的苔藓形成鲜明的对比;再看看天井被凛冽的寒风扫荡过后剩下的一些小草,已经没过脚踝,天一下雨,雨水从南墙上面破瓦的缝隙中渗进去,被雨水冲洗过的地方,早已揶揄成一片;还有就是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长了一棵龙眼树,它几乎快撑破突出的屋檐了。孤立的屋子四周杂草丛生,原来通往的小路也失去了昔日的宽敞和平坦,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长满了野草…… 我们很难想象,这确实是存在的。这是一个家,是林健杭的家。传说这里经常闹旱灾,所以人们管它叫“旱窝”,而林义东家与林健杭家相隔一条公王河,处于低势,经常闹水荒,因而得名“水窝”。 近几年来,大家都往县城搬家了,所以这里基本上没有几户人住在这里,只是逢年过节有根的人会回去拜拜祖先,热闹一番。虽然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但是林健杭一家为了读书而欠下一屁股的债,现在也还还不清,就更不用说他们可以搬家到县城去了,想都不用想。这里实在是没办法住人了,因为这里已经和现代文明接不上轨了。 唉!尽管人烟荒芜,但依然还有一大家子人生活在“水窝”。好朋友林义东的家不也在这里,他的爸爸不也在家种地? 杜小贤过来和林义东打招呼认识之后,大家各自收拾行李,准备下车。坐了五个钟头的车,现在大家也应该够累的了。杜小贤带着笑脸下车了,而林健杭却一脸忧郁,他把问题归咎于在车上没有休息好。林义东也带着他家小孩下车了。下车之后,三人互相告别。林健杭和杜小贤约好星期日一起回广州,杜小贤乐呵呵答应了。 一下车,便人潮拥挤,好像是在欢迎林健杭回家似的。今天是新阳成立50周年纪念日,喜爱看热闹的百姓早已恭候多时,欢呼雀跃了。林健杭的思绪立马活跃起来,凑过耳朵听旁人的纷纷议论,才知道今天的大游行始于县政府广场,沿着新世纪富民路走,沿途经过新阳高级中学(即是林健杭的母校),下坡便到了民生律师事务所,穿过国道经过杜氏家私企业和徐氏家私企业,漫过许多大型企业的商业区,最后与县人民医院擦肩而过。 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可以错过呢?李晨凯没有回家真是可惜了。 林铁生知道小儿子要回来,早已在人群中静静地等待。林健杭一下车,立刻听到他爸爸在呼唤他:“小弟,这边哩……”林健杭的眼球在搜索他的父亲。头发灰得像枯草,蓬松像鸟巢,裤腿一高一低,旁边有一架“嘉陵”摩托车。林健杭应了一声走过去,走近点,林铁生脸上的皱纹多了几条,沧桑的面容中露出两排洁净的牙齿。他在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概念是:爸爸老了。 林铁生没说多少话,木炭般的手接过林健杭的手提包,绑在车子的铁架上。 “今天可真够热闹的哩!”林健杭对爸爸说。 林铁生向拥挤的车队中指了指说:“看见那辆载着木材的拖拉机没?你金发伯在那。” 林健杭向爸爸指着的方向望去,似乎没有看到也说看到了。他问:“那他应该跟大利叔在一起吧?” 林铁生似乎没有听见:“你的万祥伯也来了,他不知在哪,我们就不去找他了。” “万祥伯?那素晴也来了?” 林铁生没有回答他,说:“先不看热闹了,你妈还在等你呢!” 一提起冯素晴这个表妹,林健杭就特别怀念。只是素晴表妹住得有点远,不能常常来往,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见一两次面。另外万祥伯也不愿意让素晴常来跟他玩。每次素晴嚷着不想离开,冯万祥就硬是拉着素晴回家。现在掐指一算,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不知道素晴表妹现在刚上高中情况咋样了。林健杭眼前浮现冯素晴可爱的样子,不经意间笑了。 林健杭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变化:道路泥泞不堪,此刻火车站正在重新改造。几辆大型的推土机和钩机在不停地作业,再看看附近的一家超市也在今年热闹的氛围中开张了。 林铁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了引擎。 “哦,好哩。”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的时候,林健杭似乎用余光看见了李晨凯的爸爸李炳年……他跨上摩托车的时候轻轻地拍了一下林铁生壮实的肩膀。 是啊,林铁生就是靠着这壮实的肩膀,辛辛苦苦供养林健杭五兄妹上大学的啊!他印象特别深刻:在他还没上大学之前,有一次林铁生和二哥林健明还有他一起上山,把林铁生早已裁量好的木材光用肩扛到大路上去,再装车卖掉木材,这样林健杭的生活费基本上不用担心了。身为美术教师的林健明和林健杭聊天说大学是什么样子,应该如何树立目标。 一旁的林铁生话语不多,偶尔笑笑,表示他在听,实在是累了,才搭上几句话。林铁生知道,这是年轻人的话题,他能说什么呢?虽然他曾经做过小学的代课老师,精读过“三国”。可是他老了,思想跟不上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了。 林健杭记得林铁生老是讲“三国”的故事,一说就热血沸腾——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张飞大闹长坂桥、诸葛亮舌战群儒……林铁生还以自己读过“三国”和“水浒”为骄傲,老是在王惠英面前说他是有文化的人。然而,他处事的某些方式总是受到王惠英的指责和埋怨。 如今他的想法确实已然过时,时代改变了。现在不是艰苦岁月中的“文革”时期,很多父辈的想法都已不适应这个时代发展的需要了,可他们依然要前行。 坐在后面的林健杭感到特别舒服和温馨。这部“嘉陵”车快退休了,可这部“老爷车”给他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他记得这部车接“凤凰牌”自行车的岗位,当时林铁生给人家赊账才弄回家,大家见了都快乐疯了,忍不住摸摸它的质感,它就像刚出生的小牛犊一样可爱。大家忍不住上去坐坐感受开车的感觉。林健杭还和林义东玩“载人游戏”,林健杭是司机,林义东是乘客。他们一直玩,不停地换角色,不亦乐乎。还有一次上学,他和义东走在回家的路上,远处驶来了一辆摩托车,开车的是他的爸爸。他当然要林铁生载他回家了,谁愿意走这崎岖不平没有尽头的山路啊? 然而现在它老了,已经不能发挥当年的作用了。没走几步路,排气筒喘了几口黑气…… 车子缓缓地驶过新阳大桥,桥下的泥水把整条汶水河污染成一片黄色的海洋。近几年随着场地不断地开发,环境污染愈加严重。商家们只顾眼前的利益,而忽略了环保的重要性,这样做的后果只会害人害己。难道他们没有听说过世界末日吗?不过说实话,玛雅人的预言怎么可以相信呢?我们应该用科学的眼光分析问题。 驶过新阳大桥,转了个弯,不多时,他来到了林铁生工作的地方。在这个不出五平方米的保卫室里,堆放着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桌茶几、两张沙发凳和几张小塑料凳。阴暗潮湿的厕所让人觉得特别不舒服。假如一个蒙古大汉生活在这里,估计他也受不了了吧? 没错,林铁生“上班”的地方就是这里,中午就在这凑合吃一餐吧! 林健杭放下行李,开口问:“怎刚刚没人在这看守?” 一旁刚下车的林铁生便答:“你妈在这哩,现在出去买菜了吧。” 林健杭觉得奇怪,这里要是没人看管的话,那是失职,这不是有责任心的爸爸的作风。 原来林健杭要回家的消息还是王惠英告诉林铁生的。恰好星期五了,林健一两口子没课,所以王惠英早早便到林铁生这里。这样一来,林铁生可以去接儿子,二来她可以帮忙看守。 临行之前,她还高兴地告诉噘着奶嘴的小珞妹:“小珞妹,你的小叔要回来哩,爷爷去接叔叔哈,小珞妹要乖!” 王惠英一直在等,等到十二点多,还没到,于是折身去了附近不足二十米的菜市场。她心里盘算买什么菜好呢?挑来挑去,买了十块钱排骨、五块钱猪肉、一根萝卜、一束小白菜。她要煲萝卜排骨汤给儿子补补身体。她还特地买了林健杭最爱吃的“腌面”。刚踏足出了菜市场,她敏锐地察觉到儿子已经到了,赶忙加快脚步回去了。 “小弟,你到了?”王惠英笑着问。 “妈,你去买菜了?”林健杭见到王惠英后,笑着回答。 王惠英用一种爱的眼光看着林健杭。是啊,这个令她骄傲的儿子,是个了不起的大学生耶,她当然开心了。 而林健杭看到王惠英之后,她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妈妈还是那么年轻。尽管她已经五十五岁了,银发也布满了鬓角,但她脸上的红晕和略微发福的身体让他觉得特别心安和满意。最让他感到年轻的,应该要属王惠英健康乐观的心情。和林铁生比起来,他总觉得爸爸承受了太多,所以才会日渐褪色。 “咳咳咳……”林铁生传来了咳嗽音。 “怎我爸还那么咳?”林健杭对着王惠英问,“不是叫他别抽烟了吗?” 王惠英边说边煮饭:“你爸人就这样,有事没事坐下就抽,真是欠抽。” 王惠英问林铁生:“有没有瞅见万祥哥?” “人忒多,哪里能看到?” “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好歹你也叫人家来歇阵脚喀!” “他是来卖菜又不是看热闹……” “卖菜也要见人家一面啊,素晴说来县城中学上高中,你也不去看看?” “你又不是不知万祥哥不太愿意和我们来往……” 王惠英得瑟一下,对儿子关心说:“我今天煲汤给你喝,你最近身体恙吧?”。 “我好着哩,甭操心。” 林铁生说:“小弟,过来喝杯茶哩。这是上好的龙井……” 林健杭坐下喝了口茶,林铁生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牛奶糖给他。 “还吃啥糖?等一下吃饭了。”王惠英见到林铁生拿出糖说。 “这是阿邹拿的,”林铁生嘴上跟王惠英解释,手往儿子这边递糖。 林健杭拿起糖,塞在口袋说:“待会再吃。” “待会吃完之后,就去你大哥那里。”王惠英说完,把电饭煲的开关给关了,接着开始煮菜。 林健杭最喜欢吃他妈妈烧的菜了。刚吃着饭,只见门口来了一个五十上下人老珠黄的中年妇女,她是林铁生口中的阿邹。乍眼一看,邹婶脸颊像核桃酥。 “还在吃饭呦?怎那么晚的哩?……这是你儿子么?”爱说话的邹婶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喋喋不休。林健杭只是笑笑叫了句阿姨好。王惠英邀请她也一起吃。 这时候,一阵喇叭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林健杭目光转移到门外,原来是他大哥林健一驾着摩托车来了。他微笑着跟林健一打招呼之后,继续吃他的饭…… 七.父子:林铁生与林健一 “呦!公家干部也来了?知道弟弟回来马上来接弟弟了?”站在门口的邹婶对林健一说。 “下午没课。街上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开车很不方便。”林健一边说一边摸他不超过一寸的头发。 邹婶撅起嘴角说:“庆祝游行没啥好看哩……” 林健一不理会邹婶,跟林健杭拉话:“小弟,那么早就到了?”林健一并没有显得特别开心,只是平平地说。 王惠英替林健杭遮风挡雨:“小弟十二点多才到的……” 话还没说完,咧着嘴的邹婶笑着说:“那么大了,还叫小弟啊?” 林健一坐在一张离林健杭很近的小凳子上,回答邹婶:“从小就叫惯了,一直没改口。”林健一似乎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吃着饭的林健杭对邹婶笑笑表示回答,很不好意思地对王惠英说:“妈,以后你们叫我名字行了。我长大了。” 王惠英夹了一块排骨给林健杭:“怕啥,还有四五十岁的人被别人叫“狗子”哩。”王惠英对小名并不在意。坐在林健杭对面的林铁生,没有发表言论,没吃多少放下碗筷,干柴似的左手从裤袋里掏出“大门前”香烟。王惠英不满意地说:“你的饭还没吃完,又要抽烟了?烟有什么好抽的,真是的。” 邹婶笑了一下。 林铁生无奈地把它推了回去,端起碗说:“得嘞,我喝汤。” 林健杭说:“妈,待会去我大哥学校那看看小珞妹,歇歇脚之后,我们回一趟老家吧,”林健杭抹油腻的嘴说,“我的身份证是五年制的,到十二月份就过期了,回到镇上要重新做。” 林健一似乎明白了林健杭回家的目的,说:“妈,那你同小弟……”他看了一下邹婶,立即改口:“那你同健杭下午回老家看看吧,反正也没啥事。” 邹婶却在旁边搭腔:“回老家干嘛哩?黑灯瞎火的,没人没馊,现在回去又冷。” 林铁生重复了一下:“尽快把身份证这件事弄好。” 王惠英放下碗筷说:“好哩!” 收拾碗筷之后,林铁生泡了一壶茶,开玩笑说:“阿邹,你难得来一次,我泡一壶老茶给你尝尝。” 邹婶瞥瞥眼角:“我住在你对面,一天不知道来几次。” 林铁生问她:“你老公呢?” “在医院加班呢!” “那好啊,挣大钱咧!”林铁生笑着说。 邹婶给林健杭说:“你爸尽是开玩笑,老实憨厚。这里的退休干部都喜欢你爸,尤其是那个朱婶啊,她看到你爸勤俭持家,每天吃几片青菜和几粒白饭,拿些猪肉给你爸说要吃肉,现在与以往不同了,子女都大了,该享福了……” 林健杭点点头:“邹婶你说得对。” 林健一也附和着说:“邹婶说得有道理。” 这时候,又来了几个客人,狭小的保卫室里已经快容纳不下了。他们都在仔细打量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后生,都夸林铁生了不起,这个小儿子长大后必成大器啊!林健杭暗自想到: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怎么个个都拿我当小孩看啊?林健一喝了两杯茶之后,说得回学校了。林健杭表示赞同点了点头,跟这些老头拉不上话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林健杭对还在洗碗的王惠英招呼一声。 林铁生旁边说:“你妈磨磨唧唧的。” 王惠英说:“洗好了,催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健杭回来了,王惠英忒开心,平时爱顶撞的她把林铁生的话当作耳边风。管他呢!哼,我儿子回来了,懒得理你这个邋遢汉。 林健一在等林健杭母子,好像并不乐意等,催了两句。 待他们离开之后,林铁生继续和这里的“客人”调侃。他知道他得和这些人聊天才能把枯燥无味的门卫职务做好,他又何尝不想和林健杭多待一会儿,他又何尝不想和林健杭母子一起回一趟老家。他也很久没有回老家看看了。大年三十晚上他还在这里守夜,不能与家人团聚,这让他非常懊恼这份工作。没办法,谁叫他欠下一屁股的债呢?债要还,只能靠他来还。另外,还是经好朋友强伯介绍,他才能到这里工作,一般人还真的来不了县教育局宿舍呢!想想就算了吧,他是父亲,他应该受这一份苦!可以让他暂时忘掉这些烦恼的是和邹婶他们打情骂俏,人只有在笑声中才能度过心烦意乱的时刻。 不多时,林健杭来到了林健一学校的教师宿舍,他还没踏进学校大门就已经开始触景生情了。这是他的母校,六年前他跟着林健一屁颠屁颠地来到这个学校。还没见过新鲜事物的林健杭眉开眼笑乐了两天,忘乎所以。毫无疑问,他能来到这里读书,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在这里他认识了很多老师和同学。好景不长,身为教师的林健一对林健杭的学习情况抓得特别严,丝毫不松懈。长兄为父,他要为林健杭的学习负责,他不想辜负林铁生的期望。正是因为这样,让处在生理和心理正在发育的林健杭特别反感。我们知道这个时期是最具有逆反心理的阶段。林健杭也知道他要好好学习,为父母、为哥们姐们、为叔伯阿姨、为自己争气,但他又特别反对林健一严抓学习的举措,再加上教师和学生之间的那种隔阂(虽然他没有被分到林健一所授课的班),两人代沟日渐明显。为此,很多时候,林健杭都觉得林健一是不理解他的。他认为林健一死板、固执己见、不善言辞。他的逆反心理没有表现出来,却留在了心里最深处。这时候,林健杭形成了内向的性格,变得不爱说话。随着学习紧张的程度加势,他渐渐地妥协了,他开始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意念: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 进了校门,他们往北边走,穿过残旧的低矮的教学楼,上一个斜坡。斜坡的旁边有一座孤寂的凉亭,凉亭上刻满了古代的传说——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八仙过海……他从前坐在这里看书,早上六点灰蒙蒙还没人影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凉亭过去有一个荷花塘,盛开的、大的、小的、圆的、扁的、长的、短的荷花漂亮素雅怡人。只是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它的含蓄,所以现在看起来这些花中暗藏忧伤,是的,是他的忧伤。荷塘边有泉水,住在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来这里提泉水。林健杭经常来这里,他身子骨弱小,就把提水当作是一种锻炼。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愿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在林健一的眼皮底下做功课,他需要自由,他需要和同学一起玩玩。他千方百计地想办法逃出来。 其实林健一怎么会不知道林健杭的盘算呢?所以他见林健杭的生活习惯让他放心之后,也就没怎么去关心他了。有一次,林健杭把物理考砸之后,物理老师找林健一谈话。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健一把谈话内容给他说了,林健杭一直伤心地哭。 林健一或许是把情况说得太糟了,另外他把家境和人的自尊也放进来讲。这么沉重的话题,林健杭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住,可人毕竟要成长。那晚林健杭一直在哭,这一次的哭泣,让他重新审视了他的学习和他与林健一的关系。每一次哭泣都代表一种成长,他变得过分注重学习成绩,以致一旦考得不理想,他都会深深自责。他也变得不爱和林健一拉话了,本来话就不多,所以有什么事他都自己默默地承受。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只希望,快点毕业,毕业之后去另外一所学校,和压抑的日子永别。 林健杭此时的心情是沉重的。他回到现实中,踏进了2栋教师楼201的房门。这是一间九十多平方米的教师宿舍,它的格调是六七十年代的军绿色,墙上已经出现了深深浅浅的缝隙。这有两个房间、一个客厅、一间厨房和一个厕所,勉强过得去吧。卧室里传来婴孩的啼哭声,估计是打开房门的声音惊醒了沉睡中的小珞妹,接着就传来哄小孩的声音:“喔喔喔,小珞妹乖哦,你看谁回来看你了,小叔回来看你了哦!” 小珞妹哭得更加厉害了,好像是在说:“有人来看我啦,太高兴了。”又好像说:“我不认识的人,我不想他来。这是我的地盘。” 林健杭把头探进卧室,闻到一股股尿骚味,见张海芬披头散发说:“大嫂,我回来了。” 张海芬抱着小珞妹边哄边从卧室出来,“小弟,吃饭了没?” 林健杭点点头,张眼看他的小侄女。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很可爱,林健杭忍不住去捏她水灵灵的肌肤,仔细看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她有多少条毛细血管呢!林健杭伸手去抱小珞妹,傻傻问王惠英:“妈,我小时候也是这样?” “不是这样是啥样?” 小珞妹哭得很厉害,林健杭见情况不妙,把“小皮球”踢给王惠英。 林健一坐下来想看今天的报纸,还没看,张海芬开口说:“林健一,你那么闲看报纸啊,你看你女儿都哭成这样了,还不去煮牛奶?”语气稍微有点激昂。 林健一马上放下手中的报纸,恹恹地、乖乖地去了厨房。 王惠英早就习惯了张海芬打机关枪般的说话方式,这倒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她只为林健杭的回来和哄小珞妹而感到高兴。但是林健杭觉得压抑,大嫂怎么说也是个老师,说话应该注意点分寸吧,当着他和王惠英的面破口就骂了。这一刻,他为林健一的挨骂感到愤愤不平。 一会儿,林健一把热腾腾的牛奶端出来了,语气有点低沉:“牛奶好了。”伸手过去抱住他的女儿:“我的女儿,你知道今天谁来了吗?你的小叔,你有叫吗?” 张海芬有点憔悴,对林健一说:“你是不是傻啊,你女儿才多大?” 王惠英试了一口牛奶的温度,说:“小弟,你先进房间休息一下哩,坐车也累了。” 林健杭确实是有点累了,最近都没好好休息。他进了房间,刚想顺手关门,问:“妈,素晴表妹不是在新阳中学读书吗?她有来过吗?” 王惠英惊呆了一下,笑笑:“我们知道她考上了新阳中学,叫她来玩,她说你没回来,所以就没来喽。” 林健杭说:“听说今天万祥伯有来县城。” 王惠英不太乐意对他说:“好了,休息吧,你万祥伯现在早回家了。” “要不,我去学校找找素晴?” “你找她干嘛,她要回家帮忙,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你玩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万祥伯家的情况。不说了,你休息吧!” 林健杭关上房门,这时候他才隐隐约约觉得林健一过得并不开心,可能是工作上有烦恼,也可能是家庭琐屑小事惹人烦。林健杭知道,林健一其实压力很大,只是不愿表现出来罢了。 林健杭躺下来,感受着家的温暖。他在想:不知道杜小贤现在回到家了没有呢?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 八.悲歌,激情 下了火车之后,杜小贤拖着轻便的行李出了大厅。她扫视了一下四周,广场中央停泊着一辆黑色的本田汽车,一个圆圆的脑袋、大腹便便的身材在车旁远远地喊:“噢,闺女!噢,闺女!”这个就是杜小贤亲爱的有钱爸爸杜成山了。她向她爸爸招手,高高兴兴地走过去。没走多远,杜成山先撇下车子腆着肚子过来帮忙提行李了。 杜小贤撒娇说:“爸爸,你早就到了呀?咦,我姨哩?” 杜成山用深沉的声音笑着说:“我岂敢怠慢我的宝贝女儿?”没有直接回答她另一个问题。 “那倒也是。”杜小贤心满意得。 “我的宝贝女儿的大学生活是不是过得有滋有味啊?” “您老人家瞅瞅我这脸色不就知道了呗。”杜小贤上了车。 杜成山一看到活泼可爱的女儿,暂时忘掉了烦恼,他是不忍心打破女儿美好的心情啊! “爸爸,瞧您在电话里催我快回家的样子。您是不是又赚了一大笔啊?”杜小贤说。 “你老爸赚钱是常有的事,前几天刚和几个华侨谈完一笔生意……”杜成山启动引擎,接着说,“跟你说这个懂吗?” 杜小贤说:“哼!我不懂,我对您的生意不感兴趣。” 杜成山微笑点点头。 “爸爸,你怎么脸色不好啊?”杜小贤发现杜成山脸上愁云惨淡。 “哦?你老爸不好好的吗?”杜成山的右手不停地换着车档。 “不对,你叫我回来就只是想你女儿?”杜小贤像三岁小孩一直在问为什么。 “好了,闺女,你就安啦。”杜成山似乎不太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杜成山轻车熟路,不出半个钟就到家了。汶水河旁的黄金海岸,一栋栋的洋房鳞次栉比、美轮美奂。杜小贤家装饰得像芝兰优雅。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园,种有各色各样的花卉。最不和谐的就是家里的几条警犬,让人看了胆战心寒、背脊发凉。不过,这些警犬对主人都是有感情的,尤其是这个漂亮的女主人,见到她的归来,尾巴像通电了似的摇个不停。“大黄、卷尾、红头,快过来。”杜小贤摆摆女主人的架子。冲着杜成山喊:“咋我姨出去了?” 杜成山假装没有听见。 进了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大鱼缸。悠闲自在的金鱼和乌龟看到来了个陌生的女客,让它们吓得屁滚尿流,乱了阵脚。中间是通往二楼和三楼的圆弧形楼梯,古色古香的檀木衬托出杜成山也是一个追求品味的人。后院有一个游泳池,泳池装备齐全,只是很少人在这里游泳,说白了就是摆设用的。 杜小贤上了二楼,进了房间。 杜成山坐在空旷的客厅,陷入沉思当中:是的,我应该跟女儿说清事情了。难以启齿,但还是要说的,现在女儿已经是大学生了,她是可以承受的。我女儿是坚强的。 杜小贤关上房门,她想把回到家的消息第一个告诉李晨凯。我最想念的人啊,你现在在干嘛呢?她打开手机。 电话嘟了一声,杜成山嚷嚷说:“闺女,下来先吃饭了。爸爸有事要给你说。” 杜小贤只好把手机挂掉,换了一身连衣裙,走了下来。 此刻,饭桌上摆满了杜小贤最爱吃的菜——“糖醋排骨”、“日本豆腐”、“蜜汁烧鸭”、“花生炖猪脚”。最喜欢吃的要数“腌面”了,她坐下来不等杜成山就用手捏了一块鸭肉尽情地吃。 “哎,哎,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女孩子要学会矜持。”杜成山端着两碗饭出来,看到女儿说。 “爸,人家饿了嘛。”杜小贤嘟起嘴巴。 杜成山坐了下来,夹了一块排骨,又舀了一汤匙豆腐给女儿。他看着女儿吃得津津有味。 “爸,你吃啊,你怎么不吃啊?很好吃耶!”杜小贤开心极了。 “爸爸吃过了。” 是啊,看着一个人吃着自己烧制的菜是幸福的。 杜小贤看到他爸爸不吃,放下筷子说:“爸,你是不是要说啥哩?” 杜成山镇定地说:“闺女啊,爸爸要跟你说…”他咄纳嘴巴说,“爸爸和你阿姨离婚了。” “啊?怎么了?”杜小贤出乎意料,收起笑容。 “闺女,你听我说完先。”杜成山喝了一口水,“你阿姨回湖南去了,她走的时候没吭一声。后来我特地去湖南找她。她说她和我在一起生活很痛苦。因为她是续弦的,所以她一直觉得在这个家没有地位,又因为我经常出差去马来西亚,这边的家事我没好好顾上。她说这个那么大的房子,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她变得越来越空虚、寂寞……” “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说啊,何必离婚呢?” “我反复思量,自从那场车祸带走你妈妈之后,我的心也跟你妈走了。我的爱只能给你妈妈,给不了别人,这样对你阿姨是自私的,是不公平的。我想离婚对大家都好。” “我不理解,我们不是生活得好好吗?我还以为我阿姨去了娘家,没想到……”杜小贤开始哭了。 “经过这件事,我似乎明白了很多东西。我想离开这里,但是我不能离开你啊,闺女。每当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你妈妈……”杜成山抹了一下眼泪,“你是我生活的支柱,是爸爸的希望啊!”杜成山泣不成声了。 “爸爸,你别难过了。”杜小贤安慰他说。她很少看到他哭红眼睛,而且还是声泪俱下。 “女儿,开学初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去马来西亚吗?我替你办好手续了。”杜成山说,“我们去马来西亚生活吧!这两星期你把学校的事安排妥当了。” 杜小贤一下子傻了眼,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是爸,你的家私厂怎么办?我……刚上大学啊?” “家私厂我已经转让给你李叔叔了,至于你,去了那边我帮你选一个大学继续读。钱不是问题,我在马来西亚的家私厂比这里还大……” “李叔叔?是晨凯的爸爸吗?”杜小贤惊讶地问。 “是,怎么说我和你李叔叔是世交,我信得过他,交给他我放心。” “他知道你的事吗?” “知道,我稍微有跟他讲……饭菜都凉了,你先吃吧。爸爸回房间休息了。”杜成山说完折身走了。 杜小贤此刻在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走了,我和晨凯怎么办?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听到时钟滴滴嗒嗒的走动声。她心乱如麻。 她的房间里,林健杭的来电一直没人接…… 身在学校的李晨凯对杜小贤的事一无所知。他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投放到运动场上,他不仅在比赛,他更是在释放一种激情,这就是体育精神。 学校,吹起了强劲的北风,李晨凯不停地搓着冰冷的双手。开幕式并不像大型运动会,操场上只有稀稀落落的人群,大家的热情不高涨。同班的刘浩还在宿舍睡懒觉,连开幕式都不参加,尽管学生会已经明文规定不出席开幕式和闭幕式的人记作旷课处理。朱志文不屑一顾,他参加了比赛,却不见影踪。开幕式的领导姗姗来迟,主持的苏老师既是声音小又是语法有误,引起场下男生们的唏嘘和嘲笑。升国旗的时候,旗手一直在捣鼓国旗,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他们根本不配当旗手,让李晨凯特别气愤。领导祝辞的时候,廖少荣在女生群中来回穿梭,挑逗女生说那么冷需要互相取暖,他像是一个小白鼠,弄坏了场地的秩序……只能用失败来形容这场运动会。 开幕式结束后,不少同学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场地,好像操场上有鬼似的。李晨凯看不到团队精神,本来说好几个男生会为他加油的,现在影子都见不到。再加上健杭和小贤也不在身边,李晨凯真想放弃这次百米赛跑,他又回过头想想,难道就这样放弃吗?如果放弃,小贤不是会很失望吗?健杭也会瞧不起他的。他咬咬牙,开始做热身运动了。 隔壁班的何伟被分到和他同一小组。他在一旁挑衅:“晨凯,我是来拿冠军的哦,拿到了我请你吃夜宵。” 上次在篮球场上,何伟打破他的鼻子,李晨凯还没好好算账,如今再次冤家路窄,真是倒霉透了,看到何伟绑着小辫子的模样就恶心…… 兴许百米赛跑是本次运动会最大的亮点了。 操场上传来叶晓祉神采飞扬的广播稿:“九点四十五分,将进行百米飞人赛跑,运动健儿已经到指定地点做好准备……” 今天的叶晓祉,远远看去,一身蓝绿相间的连衣裙格外迷人。她热爱这份播音员的工作,尤其是第一次亮相在广大师生面前,她的头炮打得异常激烈和精彩。 幸运的是,李晨凯以小组第三的成绩打进了决赛。同组的何伟小胜一筹,以第二的成绩进了决赛。李晨凯尤为不满何伟的优势,他是既恨又恼。 叶晓祉又说了:“各位亲爱的观众,百米决赛即将打开序幕,请工作人员和运动健儿做好准备,我们的健儿们,加油,加油,再加油!” 百米决赛开始了。 “砰”一声枪响,打响了战争的号角。 第四道的李晨凯平日信心满满,可到了真正决一胜负的时刻,他开始紧张了。第二道王昊师兄的抢跑,更加激化了比赛场上绷紧的气氛。 “砰”的再次枪响,李晨凯以敏锐的听觉能力首当其冲,接着就是何伟。“跑起来了,运动健儿跑起来了,首当其冲的是五号选手李晨凯。”叶晓祉在舞台上激情地解说。 何伟的穷追不舍,让李晨凯感到压力特别大。他输掉冠军没关系,但他不能输掉何伟,绝对不能!王昊师兄虽然落后了起跑,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他飞驰的步伐已经超过李晨凯了,何伟也在夹击。李晨凯快撑不住了,终点线越来越近了,快到了。李晨凯咬紧牙关,冠军在望。这时候全场一片寂静,等待神圣时刻的到来。就在这时,何伟伸出手挡了一下李晨凯,以致李晨凯的速度慢了下来。李晨凯受到何伟的阻碍,身体摇摆了一下。叶晓祉本来想开口说诞生的冠军是李晨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这一阻挡让裁判长看在眼里。何伟得了冠军,李晨凯是亚军,王昊师兄是季军。还没停下来李晨凯就给何伟一个拳头,他实在是太气愤了,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你挡我干嘛,你找打是吗?”晨凯大声骂。 何伟用手指指着晨凯:“你干嘛?我是冠军你不服是吗?想打架我奉陪!” 王昊师兄拉开两个厮打成一块的两个人,这时候,裁判长也过来了。舞台上的叶晓祉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才好,这种情况确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现在她也只能“坐山观虎斗”了。男主播杨梓峰更是哑口无言。 经过调解,何伟确实是犯规了。比赛最终结果是:何伟的冠军资格被取消,李晨凯才是本次比赛的冠军,王昊是亚军。 何伟很不服气地走出跑道,他心里盘算着要好好教训一下讨厌的李晨凯。 九.谁没有难言之隐? 下午,又一股强劲的冷空气蔓延至南岭大地。 林健杭驾着林健一的摩托车,有条不紊地向老家驶去。一路上冷漠荒凉、人烟稀少,冷风呼呼地嘶叫,像是在恐吓林健杭不准回家。林健杭载着王惠英,车子开得很慢。他已经很久没有开摩托车了,一是怕技术不如从前,二是车开得越快,风刮得越起劲。爱风度的他只穿两件衣服,王惠英叫他穿多一点,他就是不听,估计现在正在后悔当中吧。他还表现出很悠然自在,偶尔回头探寻王惠英会不会冷。这让王惠英特别高兴,在那么多儿子面前,林健杭是最体贴父母的了。 这趟车程花了一个多钟,深邃的天空已经暗下来了。等到他穿山越岭、驶羊肠般的崎岖小道之后,便到家了。他很怕会出现什么意外,还好,安然到家。 冷风,让他睁不开眼睛,鼻子红得直掉鼻水,两只耳朵红得像夕阳红,两只手像从冰箱里新鲜出炉的鸡爪子,最要命的是他的两条腿,他摸摸看已经失去知觉了。他无暇顾及其他东西,回到厨房,开始烧水。 太冷了,冷得直打哆嗦。 “叫你穿多几件衣服,你又不穿,你爸的衣服也可以穿哩,穿在里面谁看得见?”王惠英责骂他。 林健杭没精力回她话,现在正在和严寒做命运的斗争。 林健杭离开县城后,不久,林健一出去买菜准备晚饭了。 张海芬说:“待会买只鸡回来,其它的你喜欢吃啥就买啥。” 林健一买菜回来,张海芬说有点不舒服,叫林健一自己煮饭。林健一不知道那只鸡怎么煮,问她:“阿芬,鸡是怎么煮的?” 张海芬不耐烦说:“把整个鸡放在锅里压,放些油盐酱醋啥子的。” “又这样煮啊?我觉得不好吃。” 张海芬从床上蹦起来,嚷:“行了,我来煮吧,煮只鸡都不晓得。” 林健一从狭小的厨房里出来,没有理会张海芬的言辞,去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珞妹。每当他看见女儿安静地睡着,他就觉得幸福。 突然,厨房里发出“哐哐啷啷”砸锅卖铁的声音。林健一返回厨房,瞅到菜刀掉在地上了,张海芬站住没有去捡。林健一蹲下身子去捡菜刀,问:“阿芬,你咋了?” 张海芬没有回答,继续弄着手中的鸡事。 厨房里的空气像是冻结了。林健一急了:“你咋了,倒是回答我哈!” 张海芬声音有点沙哑,很明显,她刚刚在哭泣。只听见她说:“已经第三次了。” 第三次?什么第三次? 林健一意识到:老婆身体不舒服,我已经第三次没有关心了。自从有了招人喜爱的女儿之后,他渐渐地不像以前爱她了。 他伸出手抱住张海芬,安慰她:“好了,我错了。” 张海芬眼泪掉了下来,不理会林健一,折身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找出一个小包,把钱包、钥匙和手机往包里一扔,作欲离开状。 林健一看见自己的老婆收拾东西准备离家出走,拼命地抱住张海芬,苦苦哀求她不要走。 看来张海芬已经伤心透了,她离意已决,打开房门,睡衣没换,拖鞋也没换…… 林健一这回真的急了,气冲冲地喊:“你不要老是一生气就走好不好?” 张海芬已经跨出房门了。 林健一简直快疯了。他拿挂在墙壁上的雨伞,把女儿抱出来,在楼梯口拦着张海芬的去路。“你走啊!走啊!你走了,我就刺死女儿!”林健一说完,把伞尖指向小珞妹的脑袋。 这把伞就像一把冰冷绝情的剑,无奈地指着无辜的女儿。 张海芬的眼泪在流,她对林健一感到绝望,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下得了手。 还好这时,住在隔壁的彭老师及时出来阻止了。 彭老师抢过林健一手中大声啼哭的孩子,说:“林老师,有啥事可以慢慢商量嘛,你说你这样是干嘛?”接着说,“张老师你也是哩,不要这样,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啊!你看你们在这楼梯上哭哭啼啼的,人家见了也不好!” 彭老师的劝架似乎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彭老师很艰难地说服张海芬先回房间,坐下来慢慢商量。林健一也跟了回去,他实在是太苦了。 他还是不能平静心情,把已经端出来的碗筷狠狠地砸在地上,说:“你不是要走吗?砸了这个家算了。”东西“乒乒乓乓”砸完,难解心头气,又把卧室搅个底朝天。 “哎呦!林老师,不要这样。”彭老师已经阻止不了泄洪般的林健一了。 张海芬没说什么,好像要离开的样子。林健一看到不能挽留张海芬,狠狠地撞了一下门,心想:你走了我也不活了。 彭老师看了一阵寒心、揪心、疼心,拉住林健一不让他做傻事。 不懂人事的小珞妹只能用哭声来劝说:我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别吵架了。 彭老师站立在中间,他只希望这两口子别做傻事。 林健一喊也喊了,骂也骂了,傻事也做了,筋疲力尽了,张海芬要走就走吧。不是有句话说:你要是爱她,你就放她走,是你的她终究会回来,不是你的,即使是拽在手心,也会从空隙中溜掉。 林健一呆呆地瘫软在地上,四周是不成模样的碗碎,他真想拿起一块碎片,割脉算了。 张海芬似乎明白过来,她不能走,即使是受再大的委屈,她的老公依然是很爱她的。倘若她这一走,伤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啊!三个人的下半辈子都会受此而影响,但是她确实是很生气,她觉得和林健一生活过得很累……她需要静下来好好想想。 她的女儿还在声嘶力竭地哭叫,哽咽成上气不接下气。 “彭老师,我们没事了,”她抱过彭老师手中的小珞妹。她真想就这样抱住自己的骨肉,再也不放开了。 她又哭了。 “唉!没事了就好,有什么事两口子需要好好沟通交流。何必离家出走、何必把一个好好的家拆散呢?要知道,‘家’字不是那么容易写好的……”彭老师说。 厨房的鸡和菜刀摆在那儿,地面上是破碎不齐的烂碗和筷子。房间里梳妆台上的东西也洒落在地上,零零散散,一个人瘫软在地上,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着抱着孩子……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远处只听到几只公鸡的鸣叫和寒风呼啸的怪吼。 张海芬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良久,抱着女儿,接着回到房间,话也不说,就直奔丈夫的怀抱,他们泣不成声,泪眼纵横。 林健杭已经吃过晚饭了。他想看看电视,插上电源却发现砖块般的电视毫无动静,一道难闻的气味冲鼻而来,电视不中用了。夜空中悬挂着上弦月,星星点缀在深黑的夜空中特别明亮,夜风吹过,孤寂苍凉。四周被大山环绕着,只有山的气息,城市的霓虹灯映衬在遥远的天际,仿佛那里是天堂。 林健杭隐隐约约看到头顶偏北的地方,有七颗耀眼的光芒,那是传说中的北斗七星吗?他小时候常常躺在禾坪地上,以一颗稚嫩的心灵去感受大自然的每一条神经。他只知道,这样静静地看着天空,看着云朵的飘荡就觉得这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一件事。他把希望寄托给深不可测充满疑惑的天空。 天冷了,他挪开脚步,回了房间,此时王惠英早已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对于林健一两口子发生的事情,他全然不知,他只是发现林健一其实生活很辛苦。他清楚他的大哥。 打从林健一毕业开始,就承受着父亲般的压力和痛苦。他的工资等同于他和林健杭的生活费,没有存钱而言。有时候,林健杭要交资料费的时候,林健一还得向其他老师借。他知道,尽管省吃俭用,还是捉襟见肘,为此他曾埋怨过家里,给了他一个那么大的负担,但林健杭毕竟是他的弟弟,他应该肩负起这份责任。一直到林健杭初中毕业,他才松下这口气。等到林健杭离开了林健一的庇护之后,他开始打算自己的婚事问题。因为一直没有存钱,所以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一直到三十二岁,他才匆匆和张海芬结婚。结婚两年后,他们生下可爱的小珞妹。他的工资现在也勉强应付孩子的奶粉钱,除了平时的支出,他还剩多少钱呢?和他同一届毕业的同学,早已在深圳、广州、东莞买了房子和车子,人家拿的工资是他的三倍。如果当初他不是因为回县城工作帮家里减压,而是去珠三角闯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他的生活至于过得那么苦吗?但这就是命,人有时候得认命。 最近林健一又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些问题。有一个学生开摩托车上学,结果开得太快,发生了车祸,经送医院抢救,不治身亡。身为班主任的他要负一定的责任,他一直以为上了初中的学生应该有意识保护自己的安全了,至于学校发的安全意识手册只需在班上流传,不用一条一条宣读,可是,偏偏遇上这事,让他良心过意不去。其实,我们想想学生出车祸,问题不是老师身上,而是学生本身。后来,级组主任找他谈话,说出事学生的家长找到学校要赔偿。级组主任把安全责任推到林健一身上。林健一像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想想也就算了,无非就是写一份检讨,还是不要跟领导做斗争好,搞不好这份工作丢掉了,他太需要这份工作了。恰好,碰上林健杭回家,就去接林健杭。没想到林健杭的回来,导致他和张海芬的感情出现了危机。 人活在世上,不管是寒霜雾雪,还是风雨雷电,有时候会同时倾轧下来,让人生活过得特别累。 十.危在旦夕 冷冽的寒风不停地吹。 今夜,是个不眠之夜。孤苦无助的杜小贤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失眠太可怕了,不,失眠不可怕,可怕的是失眠胡思乱想的心情。 杜小贤坐在落地窗上,依靠窗棱,披着一件羽绒服,花园中的夜光从半掩的窗帘中间偷偷溜进来。两只眼睛在漆黑的夜晚发出清幽幽明亮的光,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偶尔传来夜车的鸣响,除此之外,一切都静悄悄的。她看着嘀嘀作响的手表——3时43分。她的心里一片凌乱。 她没有了笑容,她没想到亲爱的爸爸给她一个让人伤心的消息。 她伤心地意识到:她要做出的这个决定将伴随她一生的幸福,太难了。 三个月前,杜小贤在网上查到了高考的分数。她没有想到平时在班里名列前茅,结果在高考的独木桥上失利了。她很难面对这个不争的事实,然而木已成舟,伤心不起任何作用。杜成山看着平时乐乐悠悠的心肝女儿愁眉不展,心里也确实是替她着急,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她失落了整整一个星期,后来她就开口跟杜成山说,既然不能上大学,那出国算了。 杜成山当然是满口答应。他太爱他的女儿了,以至杜小贤的什么要求都允诺了下来。 当杜小贤下定决心去马来西亚的时候,她跟着杜成山的脚步回了一趟老家,中午在杜成山的世交李炳年家吃了一餐饭。她想这一出国,猴年马月才能回来。那时候,晨凯去做暑假工。她从李炳年口中得知原来晨凯也名落孙山了。李叔叔逼着他回去复读,晨凯硬是给他老爸唱反调,一气之下去深圳打暑假工。后来他补录了专科学校,他还在电话中跟李炳年明说:“如今的大学,其实都半斤八两,关键是看能不能学到知识。”小贤不知道这些事,听得入神,她知道李叔叔和李阿姨对她都特别好。李炳年还询问小贤知不知道这些情况,小贤只好点头说知道一点点。实际上,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当时李艳红阿姨还在说,小贤要出国了,真是舍不得,以前小时候常常来她家和晨凯玩家家酒,看着她长大,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回去之后,她觉得晨凯说得特别入味:即使没有考上自己满意的学校,那也没关系,关键是要看有没有学到知识和本领。于是,她跟杜成山反悔说不去马来西亚了。 她回了一趟学校,查询了补录的分数线,后来报了一个学校。她知道这个学校并不起色,只是因为她知道李晨凯也是选择那间学校。 命运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她绕了一个圈终于和晨凯呆在一起了,本来她想他们之间会静静地开花结果——她想好毕业以后嫁给晨凯,和晨凯一起打拼事业,两个人过着和和美美、唧唧喔喔的日子。可她被无情的命运抽打着,让她没有停下来溜达的机会,又得继续上路,天晓得她还要绕多少的路子啊? 她说什么也不会再离开晨凯了。 可是,爸爸怎么办?她是杜成山的精神支柱,她不跟爸爸走,那爸爸还怎么生活? 她心里隐隐作痛,一边是自己想要托付终生的人,另一边是可亲可爱的爸爸。怎么做选择? 如果当初她离开这里去了马来西亚,那她就不会遇到晨凯,爸爸也可能不会和阿姨离婚,一切都过得太平安然。可是现在命运把她推向了抉择的十字路口,她该何去何从? 她倦了,看看时间凌晨四点多了。她回到温暖的被窝里,合上了眼睛…… 另一个房间的杜成山,一个人喝了半瓶轩尼诗,烟灰缸上塞满了一沓烟头。他整个人颓废了。他怨恨老天爷对他不公,他怨恨这里的一切。 他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站起身指着老天骂它绝子绝孙,骂完之后,又无奈蹲下身子,双手揪着头,哭泣。哭完,他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手里拿着酒瓶。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不属于他的。在小贤很小的时候,一场车祸夺走了他的爱妻。自从那场车祸之后,他一度陷入感情和事业的低谷,也是因为那场车祸,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人们以为,他的肥胖是因为他是大老板,吃啥有啥,喝啥有啥。实际的内幕没有人知道,就连他的女儿也不清楚。 随着小贤渐渐长大,一天比一天漂亮,他冲淡了很多以前的不愉快。他总觉得自己的爱妻回来了。是小贤的乐观把他拉回到现实当中,他知道小贤就是他重新振奋的理由。 直至天亮,他也没有丝毫倦意…… 每当我们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心里老是往疙瘩想,所有的想法都是悲观的、消极的、暗淡无光的。人啊!为什么不能淡化一切呢? 其实人可以冲淡一切不如意,时间就是最好的解药。 李晨凯得了百米冠军,算是圆了他的梦想。他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一开始,他、杜小贤还有林健杭三个去大夫山踩单车,本来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情,他却满脑子都是运动会的比赛场景,结果他没拉上几句话,让杜小贤感到不开心。好了,赶上新阳庆典,他是可以和杜小贤一起回家的,也是因为参加比赛的原因,所以他不能陪她回家。而且在学校他还惹上一桩与何伟的打骂斗殴事件,这不,晚上李炳年打电话告诉他升职了,想回家给老爸道贺都不行。 他想好好地跟小贤聊聊。回到宿舍,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开,他两手被刘浩、朱志文、邓婷婷等人拉至ktv唱歌庆祝去了。这帮死家伙玩起来没个度,直到凌晨两点才不舍离开。为了高兴,他们叫了啤酒。李晨凯是主角,他喝得不省人事。花痴邓婷婷一直羡慕、嫉妒杜小贤有一个帅哥李晨凯,整个晚上受酒精作用像狐狸似的给李晨凯抛媚眼。为了精心策划的ktv之夜,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牺牲了自己多年以来不穿超短裙和超低胸的原则。李晨凯被朱志文和刘浩灌得烂醉。略有酒意的朱志文想占邓婷婷的便宜。邓婷婷硬是给他一个耳光,同行的女生一致叫好!花枝招展的邓婷婷天生赋有唱歌的艺术细胞,点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风情万种只为博得李晨凯的欢心。喝醉的李晨凯哪有心思赏阅歌声?邓婷婷气得直跺脚,她错就错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向李晨凯示爱。 邓婷婷知道她自己也醉了。 她回到宿舍,看到杜小贤的柜子上贴着李晨凯的照片,她傻傻地看着。她想撤下李晨凯的照片,据为己有。可杜小贤用双面胶粘得太紧,一点空隙都没有,邓婷婷怎么下手都无功而返,气得只骂杜小贤。一个那么帅的帅哥自己收藏着,也不跟好姐妹分享,她骂杜小贤是自私的家伙。早已入睡的舍友被她吵醒了,都骂她是神经病。 邓婷婷拿起镜子,她看着美丽迤逦让朱志文流着涎诞水的自己,自问:“我长得挺漂亮的啊!我不会比杜小贤差吧?” 舍长黎燕丽暴跳如雷:“邓婷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邓婷婷抚弄她的卷发:“嗬!舍长,你醒了?” “你那么大声,是人都会醒。”黎燕丽生气地说。 严芳玲开口了:“我说婷啊,你半夜三更叽里呱啦的骂小贤干嘛呢?” 黎燕丽说:“你在背后说人家就不对了啊!” “谁叫她有个帅哥凯?”邓婷婷妩媚说。 严芳玲接着说:“哦,你想跟人家争啊?” 邓婷婷说:“那不叫争,我是公开和她竞争,懂不懂啊?小屁孩。” “我不跟你说了,我明天还要出去兼职呢,邓婷婷,我警告你,别再吵我!”黎燕丽摆出舍长的威严。说完,她用枕头捂住头。 “嗯嗯,舍长大人,小人知道错了!” 邓婷婷自言自语:“晨凯对我的美色不感兴趣吗?怎么可能?小贤没有我漂亮吧?” 严芳玲说了一句:“贤贤是我们公认的班花!” “死女子,睡你的觉去!” 邓婷婷看着李晨凯的照片,暗暗想到:不行,我明天得去换个形象。小贤是温柔大方、知书达理的。我明天就改变形象去!只有改变形象才能勾住李晨凯的三魂六魄。 回到学校,李晨凯一头撞在床上,呼呼睡着了。他的手机显示一个未接电话,是杜小贤回到家后打给他的电话,刚通,她被杜成山叫下楼去吃饭,她无奈关上电话。 万万没想到,错过了一个电话,便错过了一生。 十一.往事不可提 林健杭回老家引起了家乡的一阵躁动。 第二天,当他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家里来人了。王惠英在厨房打扫卫生,用脸盆盛了水,拿出一条烂布,抹完灶头,又用镰刀刨去厚厚的、粉松的、黑墨似的锅灰。 “嘿,我说锦元呦,我说惠英姐回来了,还真回来了哩!”中年妇女的声音引起了王惠英的注意。 张锦元说完给王惠英打招呼:“惠英姐,那么早起床?” 王惠英面露笑容:“锦元,阿兰,你们去干活?” “我们是专门来同你拉话的,许久没见你。”罗阿兰依然留着飘逸的长发,在广大农村妇女同胞中也算是一件稀罕的事情了。 张锦元好奇问:“你同啥人回来?铁生哥吗?” 王惠英起身把刮好黑灰的锅往回扛,说:“你铁生哥他走不开,这不,昨天小弟回来了,嘴里一直嚷嚷回一趟老家……” “原来是这样。”罗阿兰说。 “健杭咋有空回来?他不是在广州读大学么?”张锦元继续追问。 “他说学校举行运动会,又说要重新做身份证。”王惠英把杂事摆在一边,提出一壶开水,把他们引到另一个房间,“来,先喝茶哩。” “惠英姐,你很长时间没回来了,我看你在健一那照顾小孩,气色红润多了。”罗阿兰坐下来说。 王惠英急于起身搞厨房的卫生,她都忘了先把窗户打开了。“是哩!铁生他那又没空,二十四小时都不能离岗,所以没咋回老家。”她接着说,“昨晚回来,我发现厨房的灰尘厚得一撂一撂的,老鼠、蟑螂屙屎屙尿,到处都是。” “人没回来住,老鼠们就当成自家使了。”张锦元翻开一本相册说。 “昨天我还说锦元,看看惠英姐家两三个月没人住,都快成荒屋了。”罗阿兰指着四周的野草,比人还高一大截。 不单单是屋子周围长满了野草,就连原本小得可怜的泥路也布满了荆棘,横的竖的都有。屋后的那几块田,荒芜了。以前这里是“繁荣昌盛”的景象,林铁生一家老少在这里劳动,丰收稻谷和番薯…… 沧海桑田,什么都变了。王惠英把收藏在柜子里的山茶取出来说:“这个柜子倒还是管用,可以防止蟑螂和老鼠,我给你们尝尝这个从韩山顶摘回来的苦丁茶。” “干啥呢?惠英姐,你我又不是外人,不用了,不用了。”罗阿兰说。 张锦元也说:“我们喝点水就行了。” 王惠英已经把茶叶取出来放进茶罐里去了。太长时间没有沏茶了,茶壶的边缘一片泛黄。还好,大家都是农村人,不会见怪。 王惠英端茶给他们俩:“恙吧?最近蜜蜂产多蜜不?” 张锦元笑了:“还算过得去咧!” “如今到年末了,有收入踏实。农村人图个踏实生活多好!”王惠英给他们添茶。 罗阿兰问:“惠英姐,今年是在健一学校宿舍过年么?” 王惠英回答:“还不清楚哩,估计是吧,健一有个小孩,要回老家也不方便……你们要去湛江过年么?” 张锦元抽动着眼角神经说:“今年不去那边了,三月份的时候,儿子女儿都回来过。” 王惠英停下手中的活:“真是的,时间行得好快啊,阿兰你说是不?” 罗阿兰叹了一口气:“我爸他,眨眼一下子就走半年了……”罗阿兰嘟起嘴巴,勾起了她的伤痕回忆。 “人就是要生老病死的,我爸不也一下子就走两年?”王惠英说。 张锦元喝了一口茶:“说来真是谁都料想不到,全叔他六十六就走了,要是再吃多几年……” 罗阿兰眼泪唰唰流下来:“我爸他一直到晚期才发现……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那时,我和锦元还在外地养蜜蜂,蜂蜜要赶紧收起来,晚了就糊了。我大哥打电话说我爸好像气色不对,像是要走的样子。我是边听电话边掉眼泪,话都说不出来。我大哥在电话那头安慰我说,想开点,这是上天注定的事……” 张锦元接着她的话说:“其实在前一天晚上,阿兰的大哥打电话来说全叔没什么气息了。我说无论如何要回去见老人最后一面,当天晚上我收拾东西准备回来。偏偏天公不作美下起倾盆大雨来,而且下不停。” 王惠英感叹:“全叔还很年轻,他头发黑得油光发亮的,说走就走了。” 罗阿兰抹抹泪水说:“我爸他有谁不说身壮力健的?他一直有胃病,经常不吃饭,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叫他去把胃病治好,他说他没什么大事。去世前一个月他实在是痛到不能再痛了,才去医院检查,结果是食道癌,大家都没告诉他究竟是什么病。我弟阿乐告诉他是胃病老毛病,做一个小手术就行……”罗阿兰哭哭啼啼接着说,“他一直到死都蒙在鼓里……” 王惠英给她倒茶,此时的茶水又黑又黄、又棕又红、又苦又涩,就像罗阿兰纠结不堪的心情。 林健杭听到罗阿兰的哭声,起床过去看个究竟。 “锦元哥,兰嫂,你们早啊!” “哦,健杭,那么早起床了?不多躺会?”张锦元抬头见林健杭头发竖起的样子,不停地抽动眼角的神经。他眼角的神经老不听话,弄得张锦元眯着眼睛看世界。 “不早了,你们继续聊,我去刷牙。” 王惠英说:“我爸他死了都两年多了,我还是每晚都梦见他……”她接着说,“那天天气又冷,哦,是刚刚过完年,孩子都去上学了。家里很平静,早上起来我去我爸房间,问他冷不?他问我太阳出来了没,要去晒太阳。我说那么早太阳还没上山。我见他还好,回厨房煮瘦肉粥给他补补身子,他前一天输了氨基酸……” 张锦元和罗阿兰仔细听王惠英的倾诉。这时,林健杭也坐下来听他妈妈心酸的往事。 王惠英接着说:“我端粥回来,我爸又问我太阳出来没,我说没呢。他说想上茅厕,我扶他上茅厕。他蹲了很久,我见他没回来,过去问他感觉咋样?他说拉不出来。我说既然拉不出来就回房躺着吧。他说不行,有屎就得拉出来,不然心里憋得慌。” 王惠英喝了一口冷茶:“他站起来之后,神魂颠倒,我看了难受啊!我扶他回到房间之后,他说今天的太阳咋那么晚出来哩?我说今天不会出太阳了……赶快喝点粥。他说不想喝粥,想吃香蕉。我有点生气,拿香蕉给他之后,我去洗衣服。我要踏出房门的时候,他还莫名其妙问我,大孙子是在县城教书吗?二孙子和三孙子呢?孙女是在读大学么?小孙子在读高中?我一一给他说了,我洗完衣服回来,他……人就走了……” 王惠英欲流泪,林健杭说:“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有啥子好说的。”王惠英说起这段往事,也勾起了林健杭伤感的回忆。 王惠英不理林健杭,对张锦元和罗阿兰说:“当时我拼命摇,见我爸没反应,才醒悟过来我爸真的走了,我是又急又慌又害怕。我不知道咋办才好?我先是打电话给你们。你们当时去外地养蜜蜂,不在。我便打电话给义东他爸爸,谁知道他上山去了………后来打给他金发伯先来我家看着,我去山里喊铁生赶紧回来。我是喊破了嗓子啊,只是因为路途真的太遥远,我声嘶力竭地喊,边走边哭,边哭边喊,他还是没听到。最后大喊一声,这一声终于让他听见了。他听到有史以来我那么凄惨的叫声,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不好的事。后来铁生还说他刚叠好准备捆绑的木柴好端端的蹋了,他预感到老爷子走了。” 王惠英终于还是流泪到一塌糊涂,林健杭的眼中也淌着泪光。 林健杭也清楚记得他爷爷去世的情景。 他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他准备高考,林铁生知道这个消息会对他造成一定的打击,所以第二天早上才给林健杭捎信说他爷爷去世的消息。 林健杭记得那天吹着微冷的北风,虽然已经踏入春天的轨迹,可实际上的春天远远没有到来,相反,他正处在生命的寒冬当中。 是二哥林健明来载他回家的,林健明一脸憔悴的样子像是老了几十岁。一路上他们没有说太多话,林健杭只是问林健明妈妈还好吗?回到家之后的情景,无法言状!厅堂上那廉布后面,悲痛、伤心、哭声、泪水几乎是如约而至…… “妈,你去做饭吧!都快中午了。”林健杭说。 张锦元笑着说:“看把健杭饿坏了吧!” 此时的罗阿兰恢复了平静的心情,问:“健杭啥时候回学校呢?” “明天。” “时间紧迫啊!”张锦元说。 “你们两个也在这吃饭,我去做饭。”林健杭见王惠英迟迟不肯挪开位子,开口说。 张锦元和罗阿兰执意要回家吃饭,于是离开了。 吃过午饭,王惠英冲了几桶农药除草,去时,林健杭还不忘叮嘱王惠英要早点搞定。下午他还得去镇上把身份证一事给办了,晚上去林健一那里吃晚饭,第二天早上要坐车回学校。 王惠英说:“你这小子啰里吧嗦,有时候比我还烦。” 林健杭哼着小曲去了林义东家…… 十二.乡人,乡事,乡情 走出屋子的侧门,往北走,那是去水窝的地方。 最近几年,旱窝很多户人家都搬走了,剩下林健杭一家、张锦元两口子、老刘老两口和驼背浪这几户还守在故乡生活。原本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旱窝,如今剩下荒芜和原始的生息。看吧!旱窝的母亲河——公王河,在葱郁的树下细水长流。不知道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人去探望我们的河神——公王爷,现在只留下几块长着苔藓的石头和枯草般的蚂蚁窝。定睛一看,王爷庙门前张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昔日的光彩销声匿迹。 沿着公王河旁边的小道上去,是一条宽敞的泥路。这条路是唯一一条沟通外界的公路。虽然它坑坑洼洼,但被庄稼人视为生命线。每当养猪户老刘要卖猪崽的时候,大卡车就会经过这里;每当驼背浪要卖木材的时候,卡车也会经过这里……这条路对旱窝的每家每户都发挥着不可估量的作用。不是说路通财通吗?自从旱窝打通了这条路之后,养猪的老刘和卖木材的驼背浪发家致富,不仅让这里的人过上了富足的生活,生活状态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住着瓦房的老刘如今搬进了新砌的瓦房;驼背浪也买了电视机和摩托车;连大字不识一只的刘嫂也用上了诺基亚手机…… 上了大路,往前左拐弯,是一个小山谷。山谷里面有一条公王河的支流,据说这条小溪是天上神仙洒下的一股清泉,所以旱窝这一带人的自来水都是从这里引入的。事实上,这条小溪的水并不好喝,因为小溪的上游是一排梯田。人们在这里耕种,通常会把水弄浊。有一次林健杭口渴难忍,打开水龙头,把嘴巴凑前去,结果闻到了一股牛的馊味,才恍然大悟:老刘伯在上面犁田呢!林健杭一阵作呕,但喝进肚子里的水哪能说吐就吐啊?林健杭气急败坏离开了水龙头,向林铁生告状去,要求他马上换掉水源。林铁生说喝这条小溪的水可以让人长命百岁,如果换了另一个水源,只会带来灾难和祸害。据说这是玉皇大帝安排的…… 过了这个山谷,前面是一片树林,里面有一棵百年老树。小时候听老人讲故事,说这棵百年老树不简单。 传说清朝末年有一个书生从私塾回家,路过此地的时候,发现了一颗蛇蛋,于是他出于慈悲就把蛇蛋抱回家去。每天与这个蛇蛋朝夕相处,他希望蛇蛋能为他金榜题名。后来蛋破了,小花蛇出世了。每天受书生读《四书五经》的熏陶,竟化身为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与穷书生生活在一起,每天不离不弃。书生也不害怕,女子渐渐喜欢上了穷书生。但终有一天雷神发现了凡间的一切,她被雷神打回原形。书生一度昏迷不醒,花蛇被雷神遣走了。后来书生带着悲痛考上了秀才。在金榜题名的那天,风雨大作,雷鸣电闪,骤雨如麻。大家都不敢出门,只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叫。雷神发现书生之所以能成为秀才,是因为花蛇每天祈祷和修炼,用自己的寿命换来的结果,终于雷神被感动了,点化花蛇修成正果。在书生中举之日,花蛇飞到天上见到王母娘娘,甘心放弃正果化身为大树,做书生的守护神。 林健杭以前听说这里有蛇神,老是躲得远远的。后来他长大了才发现这个传说很动听,很感人,悄悄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每次回家他都会驻足在树前,心里充满了敬畏之情。 过了这个山头,就到水窝了。 水窝还有几户人家,林铁生是在水窝出世的。林铁生和林义东的爸爸林金纳是一对好兄弟,虽然不是亲生兄弟,但情同手足。 林金纳一家可是一个大家族。他有五兄弟,排行老五。老大林金发,如今六十开外了,留着一撮白胡子,十足像他家的老爷子;老二叫林金添,一个字“傻”,憨厚嬉戏是他的本性;老三叫林金山,他人可有心计了,霸气外露;老四叫林金来,十八岁的时候去深圳卖猪肉,通常不在家里住;老五就是林金纳了,矮矮胖胖的他成年帮人家打杂活。可以说水窝就是他们一大家子的营地。 林义东看到林健杭来,招了招手,笑了笑。接着一窝蜂的人跑出来迎接这个在外读书的大学生。尤其是林金添的老婆刘芬玉,把林健杭拉进她家去拉话,问长道短,有些话林健杭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林义东好不容易把他儿子哄睡着,就过来和林健杭聊天了:“嘿,二伯母,你知道啥子呦?” “义东,我都忘记问你回家干嘛来了?”林健杭问。 “把小孩带回家给老人看管。” “你老婆呢?” “她说在厂里请不了假,所以没回来。” “我看你老婆纯粹是不想回这个破烂地方。”刘芬玉甩着唾沫星子,果断地说,“健杭我跟你说,他老婆太风骚了,这种女人不好的,你以后可不能找她这样的媳妇啊!” “我才多大呢?”林健杭说。 “人家还是大学生,你瞎扯啥呀?二伯母,再说我老婆咋骚了?”林义东问。 “还说不是,上次过年回家,她穿的绣花底裤都露出来了,还说不是。”刘芬玉振振有词。 林义东很为难地说:“健杭,我二伯母看我老婆长得漂亮吃醋来着。走,去我家。” 刘芬玉的嘴巴就像放炮一样,不停地发出炮弹攻击林义东的防线。在刘芬玉的猛攻之下,林义东退守三尺,静观其变。 林健杭跟着林义东的步伐来到他家,坐下想说说话,却发现不知说什么是好。他们已经不再是童年天真无邪的他们。两个不在同一条道上的人,怎么会有交集的轨迹呢? “义东,啥时出去?” “过几天吧,你呢?” “我明天回广州了。” “咋那么快啊,不多留几天,难得回来一次。” “学校那边要上课,再说学校也很多事要做,所以没办法。” “哦?你做些啥子呦?” “比如说主持节目呗,上哲学课啊,还有回去之后我要创立一个协会。” “哦,这样。”林义东并不是很感兴趣地说。 聊了会之后,刘芬玉叫林健杭在她家留下来吃点心,林健杭死活都说不要。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说:“难得回来一次,你怕啥哩?”此人是林金添,他和一个隔壁村的徐建华从山里回来了。 林健杭只好点头答应。 “添哥,我听说我们现在做头要换人,好像是叫小徐是不?”徐建华稍微白皙的脸上似笑非笑,胡子稀疏,眼神冷酷。 “是是是!一个外乡人来的。”林金添说着吸了一口旱烟,嘴里冒着浓浓的白烟继续说,“我看这事得和我哥商量一下。” “听说这个小徐是有钱的家伙来着?”徐建华猥琐的眼神说。 林金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打量了一下林健杭说:“这小子是哪家的苗啊?” 林金添说:“铁生的小儿子哩。” 林健杭赶忙向林金发问好。 “你刚说啥来着?换头?”林金发摸摸白胡子,心想:你那狗鼻子是咋嗅到这个消息的? 徐建华插嘴说:“对,早就不想跟黄老板干了。” 林金发说:“其实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我现在准备把林场卖给这个小徐。” 林金添被浓烟呛了一下:“原来是你叫那个小徐过来的?” 林金发点点头。 林金添不解地问:“黄老板不是人挺好的吗?” 林金发露出狰狞的笑脸,心里暗暗想到:好个屁!没钱没势,赶紧从这里滚蛋就是了。林金发的想法像个十足的土匪汉子,让人琢磨不透。 不多时,刘芬玉把一大锅面条端出来呈在大家面前。谁也不晓得面条里面有没有她的唾沫星子味。 徐建华像饿鬼投胎,脏兮兮的手抓起筷子使劲夹着面条,好像跟面条过不去的样子,吃面的声音像打鼾呼呼响。 林健杭盛情难却没吃多少。 老一辈人说的他一点都听不懂。为了赶紧避开他们,他急忙推辞说时候不早了,还要和王惠英一起去县城。 临走的时候,林金发给健杭交待说:“健杭是吧?你跟你爸说声给我打个电话,我有事跟他说哩。” 林健杭回答:“一定把您的话送到,金发伯。” 林义东送了他一程,不舍得健杭离开,“健杭,要不今晚咱哥俩好好聊聊?” “不了,今晚要去县城,明天得赶火车回广州了。”林健杭给他招招手,算是告别吧。 林义东看着健杭离去的身影,心里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感情涌上心头来。 十三.杜小贤的决心 黄昏时分,西沉的太阳把大地染上了迷人的色彩。 这里太美了。晚风拂过田野,绕过公王河,再吹向水窝的树林,留下沙沙作响的窸窣声。瞧吧!破砖烂瓦在残阳的余晖下也脱胎换骨了。在悠扬的布谷鸟的鸣叫声中,旱窝渐渐迎来了漆黑的世界。特别是在屋后的那座韩峰,在已经渐渐暗淡下来的旱窝望去,那里就像人们苦苦追寻多年的天堂。巍峨耸立、俏丽云峰。在金黄的残阳下,她是那么威严宏大,仿佛是母亲伸出双臂,深情默默地保护着旱窝人和水窝人。 这不得不让我们联想到这里是否五柳先生笔中的桃花源:“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韩峰下的林健杭为此而感到骄傲。只是可惜迷人的景色只能看到这里了,林健杭载着王惠英,驶向县城。 “我的故乡,迷人的故乡,我将再次离你而去了啊!”林健杭回头看生他育他的旱窝,心里暗自悲伤。他再次对故乡大地发出豪言壮语:我一定要成名回来。 傍晚六点多,镇上办完身份证天已经完全摸不着北了。 眯着眼睛的林健一说:“咋那么晚来哩?” 林健杭解释:“天气太冷了,所以开得慢,在路上又遇到了大表姐,聊了会……” 王惠英随后踏入房门,很显然她受到冷空气的袭击,早已鼻涕横流。她对林健一说:“路上遇到你大表姐,她像迫击炮般说个没完没了。她还说她小儿子……” 话还没说完,从房里出来的张海芬神气十足打断老妈子的话说:“好好,现在先甭说了,还不赶紧去做饭?小珞妹都饿哭了。” 林健杭瞥了一眼她,心里骂:自己在房里玩电脑还好意思叫妈做饭! 王惠英收拾心情,进了厨房。林健一早已把菜买回来,他本以为林健杭和王惠英明天才来,所以没买他们两个的份。恰好学校打钟的杨姨留出一块小地,王惠英用来种点小菜,现在派上用场了。王惠英也许是坐车着凉了,头晕眼花,但还是去了菜园。林健杭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林健一回到房间,左眼是老婆,右眼是女儿,哪能腾出空闲照顾老妈啊?张海芬就更不用说会去菜园摘菜了,连做饭都懒得动手,还想指望她?简直是痴心妄想!林健杭不知道菜地在哪,要不他是会去的,这样王惠英可以坐下来暖暖身子。王惠英走出房门,给林健杭的感觉是隐隐的痛楚。 买回来的肉不多,只够两个人尝尝鲜,而且又还要按照张海芬的口味煮,王惠英是越想越气。凭什么我这个当妈的要受这份气?她不明白身为老师的儿子和媳妇咋这样对妈,还教什么书?忍耐点吧,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王惠英想着想着似乎化开了心中的不满。 吃饭的时候,张海芬挑剔的嘴巴还是说王惠英做得不好吃。 怎么会不好吃?不想吃就别吃,林健杭从小吃她妈煮的东西长大,他自认为王惠英做菜是最好吃的。张海芬竟然开口否定王惠英的厨艺,让林健杭尤为愤懑。他想开口顶撞张海芬,但是基于她是嫂子,他是大学生,口舌之争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一旁的林健一肯定是护着张海芬的。有什么好顶撞的?唉,在林健一的宠爱之下,张海芬像是这个家的皇后,呼风唤雨,尤其是在吵架之后,张海芬的妥协让林健一更加心疼。 林健一不是不关心这些问题,他也是爱王惠英的,他也有他的难处啊!所以在王惠英和张海芬的明争暗斗中,他假装不闻不问,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要心急。他是婆媳之间的桥梁,他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的作用绝不是在小吵小闹中显示出来的,他在等待…… 吃完饭,王惠英带着怄气进房间休息。其实大家都知道王惠英生气了,在千家万户中这种事情是常有发生的。王惠英想想自己是婆婆,大方点无所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跟这个小坎过不去,岂不是白白活了几十年?人活一世就得学会大方和慷慨。 林健杭不知道遇到这种事该如何安慰,他知道他最不会的就是安慰别人。看到林健一不理不睬的样子,看到张海芬盛气凌人的德性,他再一次肯定王惠英生活在这个地方并不开心。但是王惠英说到底是林健一的母亲,她有责任也有义务照顾他的孩子。 林健杭呆不下去了,想去新阳中学找冯素晴叨叨。于是到了学校之后,结果正碰上学校高三的质检,不让外人进入。再说,冯素晴此刻也不一定在学校里面,林健杭无奈,只好去找杜小贤。 杜小贤家离这并不远,他一个人走路过去。 我们知道杜小贤这两天陷入艰难的抉择中,每当她下定决心要离开晨凯的时候,泪湿沾襟,每当她下决心不跟杜成山去马来西亚的时候,她更是不能自拔。 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院子里的犬吠声把她拉出了垂死的挣扎。 她拉开窗帘,原来是健杭!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喜极而泣。她整理了一下装扮,出去把健杭接进来。 林健杭看到面容憔悴不再甜润的杜小贤,开玩笑说:“小贤,你回家也用不着高兴到失眠吧?” 林健杭知道什么啊?杜小贤苦笑:“嘿嘿,还真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呦?你家怎么有三条大狼狗啊?”林健杭看到狗心脏似乎跳到了喉咙口,怕了,不敢往前走,还好那三条犬被拴住了,不然凭借那凶猛的眼神,警犬肯定把他咬得稀巴烂! “你还是不是男的?害怕成这样。”杜小贤说,“那警犬是被拴住的,我跟你说这条叫卷尾,那条是大黄,他们都是很善良的。” 杜小贤拍拍大黄的脑袋,显示她是女主人的威信。“来,进屋坐。” 林健杭的到来似乎让杜小贤暂时忘掉了纠结的痛苦。只是在闲聊了之后,林健杭才发现杜小贤心事重重。从见面到里屋半个钟以来,她只字没有提到晨凯,而她吐露的字语大都是后悔回家之类的。究竟是什么事让天生乐观的杜小贤变得如此忧郁呢?林健杭想进一步深问,但是基于他们的关系,他不好意思开口问。她有男朋友了,这种关心他男朋友关心就行,他不便介入她的感情世界,有了朋友的问候还不足够吗?如果他继续追问下去,那就是越界,这样于晨凯于小贤都不好。林健杭对杜小贤只有友谊,没有其他。 “我们明天回广州了哦!”林健杭开口说。 “不,健杭,你先回去吧,我爸过几天会带我过去……” “可是你要上课啊?”林健杭有点意外。 “我还有点事。” “那你自己多多保重喽!咱们学校见。”林健杭说完示意说时候不早了,准备离开。 这时候刚好杜成山从外面回来。杜成山仔细审视这个孩子,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一副凶巴巴的嘴脸。 “你是谁呀?”杜成山问。 “爸爸,他是我朋友,也是晨凯的好朋友。”杜小贤解释说。 “叔叔好。”林健杭毕恭毕敬地作揖。 “嗯,闺女呀,不是说你不要随便带朋友回家吗?”杜成山不高兴说。 “爸,你又来了?”杜小贤跟着不高兴起来。 “杜叔叔,我来找小贤想跟她约好明天一起回学校,这样我们也好有个伴……”林健杭说。 “我会送她去学校。”杜成山说。 “那…”林健杭回头给杜小贤说,“那我先走了。” 杜小贤招招手,微笑着说好。 杜小贤瞪了杜成山一眼回房间去。 杜成山追着女儿说:“闺女,闺女,你怎么了?你先把门开开。” “爸爸,我没事,累了,想休息了。”杜小贤贴着房门,流着眼泪说。 杜小贤知道她最终还是要跟爸爸一起去马来西亚的,她哭是为了与晨凯来之不易的爱情,因为这一走,她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晨凯见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健杭来过她家,让她更加不舍她心爱的晨凯,看到林健杭,仿佛就找到了李晨凯的影子,他的味道也随之而来…… 这时候,李晨凯来电话了。她没有接,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就以她的方式来挥别心爱的人吧。 李晨凯觉得很奇怪,自从杜小贤的这一走,就好像失去了她的消息,她不接电话可能在忙吧!他已经忘记了他去ktv是怎么回来的了。他只记得大家都喝醉了,等他第二天睡醒之后,才恍然间感到,他少了对小贤的关心。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家的,他也不知道在家里遇到了些什么事,他更不知道小贤什么时候回学校。他突然觉得他做人做得很失败,即使是百米冠军又如何?他知道他错了。等到要弥补,要挽留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李晨凯今晚独自一人走在操场。他抬头望天,没有星星,他想看月亮,月亮却沉睡在地球的另一边。他想找人说说话,可是他发现除了小贤和健杭,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痛痛快快地讲话了。晨凯走出校门,径自往后山走去。广州的夜景很美,从山顶望下去,每一处灯光都代表一个温暖的家,而这里却不属于他。他找块地方坐下,然后又站起来,孤苦无奈的心情涌上心头,他离开后山准备回学校。 走到一片漆黑的小道,走出四五个人,拦住他,晨凯不认识他们。他们跟晨凯要钱,稀里糊涂动手打他。在四五个人毫不留情的情况下,李晨凯昏迷了过去。他只听到“谁谁谁要请吃宵夜和……漂亮美眉”一句话,等到他醒来的时候,邓婷婷在他身旁守护着。邓婷婷吓得一直在哭。李晨凯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全然不知,他只知道他被几个人毒打了一顿,昏昏沉沉。 “晨凯,你终于醒了。”邓婷婷呜呜呜地哭着。 “婷婷?你怎么在这里?”李晨凯还觉得很痛,此刻脸上泛起了淤青。 “我刚想去逛街,来到这里看到你躺在这里,我还以为是别人,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被人打了?” “我也不知道。”李晨凯想站起来。 邓婷婷让他先不要起来,他脚在流血。 “婷婷,麻烦你了,帮我打个电话给刘浩,叫他出来。”李晨凯有气无力地说。 “好好好,我都傻了,忘了告诉他们。”邓婷婷拿起手机给刘浩打电话。 “你怎好端端的被人打呢?是不是见你是大帅哥,所以嫉妒啊?”邓婷婷天真的想法一下子把李晨凯逗笑了。 “我还是先起来吧!”依偎在邓婷婷怀里的他总感觉怪怪的。这时候他才发现邓婷婷换了个新鲜形象,可淑女了。 没过多久,刘浩和朱志文来了。在他们的护送之下,李晨凯安全抵达宿舍。廖少荣也感到奇怪,晨凯好好的怎么会被人打呢? 宿舍,经过四人激烈地分析,一致认为是何伟指使的,只是现在还找不到证据。 晨凯在舍友的怂恿下,更是发出跟何伟势不两立的言语。 一场“大战”就要爆发了…… 十四.摊上事了 毫无疑问,这一票子人是何伟叫来帮他出气的。 在校运会当天,何伟叼在嘴里的囊物活生生地被李晨凯掠走了,还挨了横空出世的一拳,他当然是对此怀恨在心了。最让他不满的是,他暗恋的杜小贤却喜欢李晨凯,他实在是无法忍受。就在班级友谊赛那天,他看到杜小贤的眼中只有李晨凯,一气之下把球打在没有防御的李晨凯身上。小心眼的何伟表面上假惺惺,然而他知道李晨凯报名参加百米赛跑之后,便百般威胁体育部部长让他逾期报名。他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他比任何人都要强,尤其是要让杜小贤知道他比晨凯优秀。 何伟以为稳操胜券,事实上,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何伟不但没有荣登冠军宝座,而且还狠狠地挨了李晨凯的一拳,当众让他难堪。他带着仇恨离开了操场。“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何伟的遭遇让同班的黄一峰也连连打抱不平,明明到手的冠军,偏偏让李晨凯那小子夺取了。如果再加上何伟的那一枚金牌,他们班就以总分第一的优势稳占名次榜首了。黄一峰平时只打游戏,但出于班级的荣誉和朋友的委屈,他力挺何伟狠狠地揍李晨凯一顿,方能消气啊!何伟觉得出手打人总有失君子之风,但是黄一峰拉上郑天宇做说客,何伟勉强答应了。黄一峰在学校外头兼职的时候遇到几个社会青年,以他的震慑力,深得小混混的臣服。再加上黄一峰开出了让小混混们垂涎三尺的条件:事成之后,给他们介绍班里最漂亮的女生认识。 于是,一笔交易成交了。 晚上,黄一峰看到李晨凯独自一人在操场闲逛,打电话叫社会小青年进学校来,只是可惜四五个面生的青年被门卫大叔拒绝入门,黄一峰眼看他精心策划的战事要泡汤了。黄天不负有心人,李晨凯竟然不识好歹走出了校门,走向后山。这可是天赐良机啊!跟在身后的何伟也绽放出邪恶的光芒,心里暗暗思忖:李晨凯,你今晚死定了。 黄一峰和小混混时刻用手机联系着,告诉他们出去的那个就是目标。黄一峰再三交待:找个阴暗的角落,出手之后各自散去,切记,切记。何伟跟着黄一峰的步伐,躲在角落准备看好戏喽!何伟真想叫他一声大哥,帮他出这口气。装清高的黄一峰说:“兄弟之情,何须言谢?” 看到李晨凯被打到吃泥巴的惨状,他们还取笑说:“你说他像不像一条狗啊?” “要是旁边有一坨屎就更完美了,哈哈!”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欲上街的邓婷婷发现了李晨凯,用哭声把晨凯叫醒了…… 唉!可怜我们的晨凯了。人长得帅有时候也是一种罪呀! 朱志文和刘浩护送晨凯回到宿舍,先是敷药,还没稳定愤怒的情绪,他们就讨论开了。 刘浩说:“晨凯,你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朱志文也起哄:“那个何伟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廖少荣平时不爱管这些东西,但听到打架,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说:“记得预我一份哦!” 李晨凯左思右想:我是怀疑何伟,但是我们拿不出证据,空穴来风不给力啊!他还迷迷糊糊记得在小混混们离开后说的一句话:请吃宵夜和漂亮美眉。他把这条唯一的线索搬出来,让廖少荣摸清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廖少荣今晚和a班的女朋友去约会,聊天中知道:最近何伟请班里的某些漂亮女生去游玩,不断献殷勤,说有四五个帅哥想和她们做朋友。在黄毅峰花言巧语之下,那些呆头呆脑的女生答应了,黎燕丽和严芳玲也被掳获进虎穴之中。 还好及时发现了何伟的阴谋,要不然的话,多少清纯的女生会葬送在他手上啊? 第二天,他们约好所有答应赴宴的女生都不要出门了。这摆明是“鸿门宴”,她们还不知道赴宴的代价是什么?当阴谋揭穿的那一刻,所有女生都把犀利的矛头指向人神共愤的何伟。 这让何伟暴跳如雷,明明就是黄一峰的馊主意,怎么就怪到我身上来了?他知道是李晨凯妖言惑众,于是他叫军师黄一峰出谋划策。眼前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了,唯一的出路就是打。 黄一峰跟小混混说事情黄了——搅黄事情的人就是他们出手打的那个李晨凯。 “爆炸头”细狗抄起“家伙”往学校方向走,身后跟着三个小弟。 李晨凯一伙人为了庆祝他们揭穿何伟的阴谋,决定到校外好好吃一顿。 何伟和黄一峰跟踪他们的脚步来到饭店门口,何伟跟细狗说:“李晨凯那小子在饭店里面,你叫你手下的小弟把附近的小道给包抄起来,我让他插翅难逃。” 细狗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这时候,店面异常火爆,鱼龙混杂,大多数是本校的学生在这里吃饭。他们叫了一桌子的好菜,刚想起筷。何伟和黄一峰坐下来,性情烦躁的何伟质问:“李晨凯,你说为什么说是我指使的阴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晨凯先是惊慌受怕,然后故作镇定地说。 “嘿!何伟,我们吃饭没邀请你过来,你凭什么坐在这啊?”廖少荣讨厌何伟说。 “你给我闭嘴。”黄一峰开口说。 “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何伟瞥瞥廖少荣。 廖少荣喝着滚烫的汤,想把一碗汤泼过去。 刘浩使眼色说不可。 李晨凯只管吃东西。 “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让你回不了学校。”何伟狠拍桌子,把汤都打翻了,桌子上发出筷子、汤匙和碗碰撞的声音。 这时候,李晨凯实在是按捺不住了,站起来右额青筋暴起,说:“何伟,是你一开始挑衅,我对你一忍再忍。” 饭店早已安静下来,大家看着好戏,老板露出笑脸出来调解…… “好,你说,我明明是冠军,你偏说我犯规了。” “你确实是出手妨碍我的速度了,我有什么办法。” 做“和事佬”的老板说:“年轻人,有什么事吃完再说嘛,今天我请了。” 何伟不给面子说:“你闭嘴,你们所有人都给我闭嘴!”说完喊,“我今天非打趴你不可。”他端起一盘菜往李晨凯身上砸去。 眼明手快的李晨凯跳跃往后滚,撞到端菜的服务员,把一道美味的黄金虾给打翻了。 黄一峰看到他想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到门口做手势。 门外小巷中等待的细狗见有动静,弹掉烟头飞身前来,嘴里不停地喊:“快,别让他跑了。” 廖少荣攥紧拳头,胡乱打在何伟的身上。 刘浩和朱志文则挡住黄一峰的追杀,不约而同叫:“晨凯,快跑,快跑!” 李晨凯见前门已经封住了去路,便折身往厨房跑。这里还有个后门,可是定睛一看,后门有两个细狗的小弟把关。眼看前线撑不了多久了,廖少荣被何伟的一个右钩拳打得不省人事,刘浩胖胖的身材还是堵不住黄毅峰的冲击。朱志文看到细狗雄狮猛猛的样子缴械投降说:“不关我的事,我是来吃饭的。” 看样子只能拼杀出去了,厨房的主管说:“哎,小子,你不能进来。” 晨凯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拎起一壶刚刚烧开的水,决定豁出去。 后门的两个家伙已经过来了。 他把开水藏在身后,分析了角度和速度之后,把热水泼出去,只听到他们的一阵惨叫。李晨凯开始往学校方向跑,进了学校就安全了。 细狗知道他会折身过小道,再去马路,便抄小道在那里等候李晨凯的光临了。 何伟和黄一峰来到后门,见到两个小弟一阵惨叫——他们的脸上和手上长满了大小如麻的水泡。他们开始追,要是回到学校,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果然,细狗的猜测是正确的。李晨凯在这里遇到了细狗,心想这下子肯定完了。细狗左手握着铁棒,气冲冲地向李晨凯走来。 李晨凯捡起废弃的木棍,挡了两招灰飞烟灭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又跑,此时何伟和黄一峰也追上来了。他转了一个弯,看到一位文质彬彬的人,这一下只有靠他救命了。 他上前去说有人追他。 那人翻过头一看。 啊?原来是蔡智森蔡教授。 蔡教授说:“先进我的车子躲一躲。” 何伟和黄一峰追上来,没有看到李晨凯,只见蔡教授,便想折头往回走,结果还是被蔡教授留住了。“你们怎见老师也不问好啊?” “蔡教授,那么巧。”黄一峰用猥琐的眼神说。 何伟只是笑一笑。 细狗就要到了,看到黄一峰的手势立即停住脚步,钻进小巷中,消失了。 “我说你们在这里干嘛啊,跑啊?”蔡教授严厉地问。 “跑步呢!教授。”何伟解释说。 “跑步?跑步干嘛躲我啊?这帮学生什么素质?”说完,他生气上车。 何伟和黄一峰在蔡教授的眼皮底下溜开了。 “蔡教授,谢谢你救了我!”李晨凯从后排坐起来说。 “什么都不要谢我,回去之后,给我写一份检讨。”蔡教授严肃地说。 然后他发动引擎,驶向学校。 李晨凯回到学校可谓是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回宿舍,看看廖少荣他们怎么样。打开房门一看,林健杭在里面…… 十五.训话 早上,林健杭踏上了回校的火车。 他没有跟林铁生打招呼就走了。他带着沉重的心情上了火车。他的沉重可以说是林健一给的。还没上车之前,他们在候车室闲聊了会。 “你的专业课学得咋样了?”林健一望着窗外的铁轨问。 “还可以吧,挺难学的。”林健杭不喜欢别人问他的成绩,他现在是大学生了,很多事情不用太过操心。但家人总以为他还没长大,时时刻刻叮嘱他要学好——不能走上什么旁门左道的岔子,一旦走错了路,就回不了头了。 林健一继续说:“如今就业形势不容乐观,你要为将来做准备哩,在大学人有时候会过得不开心,但一定要学会自我调节……” 林健一的一番话像是爸爸对儿子说的。林健杭很反感,不过他知道这都是为了他好。 火车的呜呜声把他送到了大都市……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刚坐稳脚,李晨凯打架的消息便在校园传得沸沸扬扬。在舍友邱明激情的演说后,他便马不停蹄往李晨凯的宿舍走去。打开房门的是刘浩,朱志文也在,看到李晨凯的大哥来了,于是告诉他事情的大致经过。 不出多时,狼狈不堪的李晨凯也回来了。 林健杭和李晨凯来到校园树下聊天。“大哥,怎发生这种事哩?” 李晨凯面带愠色说:“我是觉得倒霉透顶了。我的事你大概也清楚了吧?” “学校那边不知道察觉了没有?” “咳,还用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林健杭愣愣表示不知道。 李晨凯接着说:“是蔡教授,我们的辅导员!” “啊?大哥,我看你有罪受了。” “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李晨凯还神气十足,“咦,大哥,小贤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吧?” “我去找她。” “你别去了,她还没回校。” “啊?没……没回来?怎么没回来?” “这得问你自己了,她说有事,怎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知道……我打电话给她,她又不接,她回一次家神神秘秘的。” 说完,李晨凯又拨了一通杜小贤的电话,提示音说号码已过期。这让李晨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a班班长蔡泽跃给他捎话说学工办有请。天杀的!怎么那么快就传到学院办公室了?李晨凯来到学工办,何伟和黄一峰已经在挨批了,像受罪的羔羊,任凭老师用严厉的屠刀宰杀。自然李晨凯也在劫难逃。 张老师素来被学生加以“魔鬼”的外号着称。这是因为她有那尖锐的目光和庞大的身躯,她的眼神可以让你看到隐藏的锋芒,每个被她训斥过的学生都退避三舍,这回可有他们三个好受的了。 “肇事者是你们三个人吗?”张老师如雷贯耳般问。 他们没有回答,只是点头。 “何伟,说说事情的经过。” 何伟四十五度角的视线调整到水平线上,看到张老师两眼幽幽的光芒,又垂下头去。倒霉的何伟想:怎么叫我说事情的经过呢?他支支吾吾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很明显何伟在说谎,他说是李晨凯先引起事端,而一旁不服输的李晨凯顶嘴不让,一时间肃穆的办公室沸腾了起来。 张老师猛拍桌子,叫他们停火。 “你们在学校外边闹事还好意思在这里吵?你们知不知道饭店老板来学校投诉了。什么素质?什么作风?我们学校的颜面全给你们丢尽了。什么都不用都说,饭店那边的赔偿你们三人分配。还有就是处罚的问题,这一点我已经向上级请示,都记你们一个大过,你们有什么疑问吗?没有疑问就可以走了,我还忙呢!”对于这种事情她早已习惯,她会让这些伤风败俗的学生颜面扫地。 刚被训斥完的三个人,针锋相对。 听到门外吵声激烈,蔡教授看个究竟,把李晨凯叫进办公室谈话。 这一次又是蔡教授帮了他,否则上火的他说不准又会给何伟一个拳头呢! “我叫你写的检讨呢?” “教授,我还没……写。” 蔡教授扶了金眼镜说:“怎么还没写?身为你的辅导员,我真是觉得丢尽了颜面。” 李晨凯还能说什么呢? 他继续说:“这就是大学生所谓的素质?你是不是觉得要用打架来表现你的男子气概?你是读哲学的,你应该懂得人的价值观尤为重要。” “是,教授说得对。” “何伟和黄一峰是干嘛的?纯粹是来浪费日子的,你和他们打架,我真是看错你了。”他说着就往抽屉里找东西,“不是我夸你,你的论文写得不错,你对哲学有个人独到的见解。” “论文?哪篇论文?”李晨凯不解地问。 “就是《书法的矛盾观》啊?上星期我布置的作业嘛!”蔡教授说。 “这篇不是林健杭写的吗?”李晨凯说。 “你不就是林健杭吗?”蔡教授问。 “教授,我叫李晨凯啦,林健杭是我们班另一个人。”搞什么嘛,绕了半天,原来蔡教授误认为他是林健杭了。 “你不是林健杭?”蔡教授再次问,他感到很不好意思,“说实话,这篇论文写得真是不错,我特别喜欢……你怎么长得那么像林健杭呢?” “报告教授,我们是好朋友。” “嗯,很好。不管怎样,冲动是魔鬼。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没什么事,回去吧!” 待李晨凯离开之后,蔡教授跌落在凳子上,他一向谨慎,难得糊涂竟然认错人了。不过看着林健杭的论文,他欣慰,欣慰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学生。没有经过林健杭的同意,他把这篇文章发表在学校公报上了。 李晨凯经过这件事之后,也从蔡教授的说教中感悟出一些真理。但是有一个问题还在困扰他:小贤究竟怎么了?电话不接,什么消息都没有,这下把他急的。唉! 他打电话给邓婷婷:“婷婷吗?小贤回来了吗?” “没呢,怎么?有事么?”邓婷婷接到李晨凯的电话又是紧张又是高兴的样子。 “没,就问问而已。” “哦,你还好吗?身体怎样?” “好着呢!”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难得你会打电话给我,稀客啊……” “呵呵,好了,没其他事,先挂了。” “喂喂喂……”邓婷婷还想多聊会儿呢,李晨凯就把电话给挂了。不过她还是乐开了花,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她也没想到,从一开始不认识李晨凯,还在一旁拼命鼓励杜小贤要说出对李晨凯心中的爱,到后来见面,渐渐产生好感,到喜欢,她也不明白自己会悄悄喜欢上他。 李晨凯什么也不想,只是盼望着杜小贤能早点回来。 在家中的杜小贤,终于找到处理事情的方式了。 下午杜成山驾驶着自家的本田车,送女儿到了广州。杜成山这两个星期需要把所有业务都处理完毕,而杜小贤的任务是妥善办理出国手续。 杜小贤风尘仆仆地来了。这一次回来,她好像完全变了个人。邓婷婷对她打招呼,她不应,这让邓婷婷更加嫉妒她。严芳玲和黎燕丽见杜小贤不对劲,关切地把家里带来的特产和她分享,但是这些东西都不管用。因为她心里做了一个狠心的决定,那就是和晨凯绝交。唯有这样,她才可以死心塌地跟着杜成山出国。她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女人的心思,你千万别猜。女人心,海底针。 其实她知道李晨凯一直在找她,她很想接电话,但是一接电话,怕是心软不跟爸爸去马来西亚了,这样她会内疚一辈子的,她不想为了爱情而放弃爸爸的爱。自私的想法她也有,可是她又想想,也许将来还有机会回来,那时候再续前缘也不迟。现在他们都还小,还需要奋斗,等待也许是漫长的,总有一天会有希望的,就让他们接受这份考验吧。不过在离开之前她不能对晨凯有半点留恋,以前的事情尽量不要去想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做出如此狠心的决定,实在是对人心的摧残。 人总要学着长大。 深夜,静寂无声。蔡教授苦心着书,他喜欢托着下巴想问题。从开学到现在一直都很忙,他搁置一旁的书论尘封了两个月。现在他刚从外地学习回来,又有了一些独到的见解。创作的灵感总是来源于夜深人静的夜晚。 他拍拍资料上面的尘土。门外有人敲门,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不请而至的敲门声让他顿生不悦的心情。他开门一看,是杜小贤同学。“那么晚了,小贤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蔡教授问。 杜小贤礼貌地说:“老师,对不起,我看到你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于是就上来了。” 蔡教授看到文静的杜小贤,有时候感觉像是看到了自己女儿的身影。“嗯,老师在写文章……怎么有什么事吗?” 杜小贤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胸腔一股血往上涌,艰难地说出:“我要办出国留学手续……” 蔡教授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十六.叶晓祉 两天后,学院广播站,主持人队的战将们如约而至。 下午上完课,陈惠华和杨梓峰先和广播站协商好,说是为了迎接迎新的主持工作,想借此地用一用。在几经回合之后,广播站站长终于答应了。 叶晓祉在校运会的实战演练中,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自然,跟广播站的成功协商也有她积极的一份子。 只有林健杭一个人是最慢到达广播室的。 今天的叶晓祉穿了一件天蓝色的外套,瘦身牛仔裤,一双平底鞋……林健杭除了用温文尔雅来形容她之外,脑袋瓜里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词语了。 叶晓祉静坐在凳子上;杨梓峰师兄在调试麦克风的音量和音色;一旁的陈惠华师姐按捺不住澎湃汹涌的情绪,已经在模仿着中央台的标准发音放飞梦想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林健杭敲门说。 “不晚啊!我们也是刚刚才到的。”陈惠华中止了她的豪情说。 一旁的杨梓峰师兄不理会他,继续弄手中的音响设备,他要调到最满意为止。 还是叶晓祉先说话了。“惠华师姐,你说健杭像不像是辩论队的那个谁啊?”叶晓祉好奇地问陈惠华。 一时语塞,陈惠华不知怎么答…… 杨梓峰开口说:“没有吧?身为辩论队队长的我有绝对的发言权。”似乎杨梓峰只对叶晓祉的话语感兴趣。 林健杭听到叶晓祉这样一个奇怪、唐突的问题,傻了眼:“不会吧?” 叶晓祉又说了,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觉得他挺像辩论队的那个谁,儒雅腼腆、老实善良。” 林健杭问:“叶同学是辩论队的?” 陈惠华说:“晓祉同学的口才那可是了不得。”放下手中的一沓稿纸接着对叶晓祉说,“你不是上次辩论赛的最佳辩手之一吗?” 叶晓祉高兴地眉开绽放:“yes, you are right。” 陈惠华又说:“健杭,你还不知道我们主持队的个个都是杰出青年吧?” “这一点我确实是不太了解。”林健杭回答。 叶晓祉说:“哎呀呀,师姐,你也太会说话了吧?哪有什么杰出青年啊?” 杨梓峰虽然弄好了音频设备,但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甚至他连眼前站着的这个师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下,眼前的这个杨梓峰师兄呢,是辩论队的队长。晓祉是学院办公室的助理…” 叶晓祉的脸红彤彤。 林健杭没有想到萦绕在他身边的叶晓祉竟然是个“当官”的。 陈惠华接着说:“哦,最厉害的要数我们的王昊队长了,他还是武术协会的会长哦!方绮是下一届的女生部部长。” 杨梓峰这时候开口说话:“惠华师姐是英语社社长。” 叶晓祉也打趣说:“师姐,那么重要的角色哪能漏掉啊?” 嘀嘀嘀……陈惠华的手机响了。她接到方绮的电话,说有个师妹找她有事,得回一趟宿舍,很急。眼看这场广播交流会将不欢而散…… 杨梓峰开口说:“其实,我们不用走啊,我们可以在这里练习嘛,反正和站长约好了有一个半小时是给我们练习的,不能浪费资源啊!”他不甘愿就这样走了,辛辛苦苦调试好的音色哪能那么容易被埋没掉…… “对呀,我们可以在这里练习嘛,也不用搞得太正式啦!”叶晓祉开口说。 “行,就这样办吧。师妹那边有事,我得赶紧回去,这里就交给梓峰你了。”陈惠华说。 杨梓峰摆个酷酷的造型,意在说明安心去吧,这儿有我足矣。 待陈惠华离开之后,这三个人之间好像少了润滑油,总有不自在的感觉。随着日影西移,太阳沉地,林健杭提议说,先吃饭,然后过来练练发音和改善其他应该注意的问题。这是个好提议,其余两个人竖起拇指大打赞同。 叶晓祉一听到吃的,特别开心。女孩子很容易被食物满足。她高兴下一跃而起,却因兴奋过度,把挎包的带子和衣服的扣子打了一个结。至于为什么偏偏就打上结了,谁也解释不清楚。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有猫生出耗子的奇闻异事呢。 急于找门钥匙的杨梓峰哪有闲情去理会这些,但他很想出手打开这个结。 可是叶晓祉先说了:“哎呀,健杭你来帮我,我衣服的扣子和这死带子打结了……” 林健杭怎么帮?他伸出右手去挎她的包。至于解开这个结,她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他费心。 结果叶晓祉无从下手。 他帮忙拧着叶晓祉胸前的衣扣,迟疑了一会,赶紧松开手说了一声对不起。 杨梓峰看在眼里。 食堂,三个人在吃饭。 这一次的吃饭,拉近了彼此之间的一点点距离。吃饭的功用还真是神奇,人与人的相处,吃饭往往是沟通心灵的桥梁。 也正是因为这样亲切的场面,杨梓峰不再拘谨与林健杭陌生的关系。相反,在吃完饭回到广播站之后,他谈笑风生,乐此不疲。他竟然还有雅兴,对着麦克风唱起了流行歌曲。叶晓祉本来就是喜欢玩的人,当然她也参与其中。除了唱歌,他们正经半会,互相琢磨对方的发音和感情是否做到位了……这里所有的一切声音都被方绮装进了耳朵里,她还特地打电话来制止这样的恶搞。 玩得开心的三人,什么飞短流长都不怕。 晚上八点,他们在喧闹声中散场了。 3栋女生宿舍420房,陈惠华喘着粗气,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原来她有一个表妹龚月,也在这所学校读书,只不过比她低一年级而已。却因没有住惯宿舍的集体生活,总是和舍友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吵架之后又觉得委屈,所以只好找表姐倾诉了。做妹妹的想,姐姐当然是帮她的了。可是今天龚月却因为晾被子一事动手和同舍女生打架了。名字优雅,人品却不咋滴。这个宿舍龚月实在是没办法待下去了。龚月跟表姐说一定要换宿舍。在陈惠华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陪龚月去见辅导员要求换宿舍。 其实,换宿舍是一件相当难的事情。想想看,有哪一间宿舍愿意腾出一个地方来和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一起生活。再说了,宿舍都是住满的。想要调换宿舍,简直比上刀山下火海还难。 恰逢辅导员蔡教授忙于着书,他把所有工作暂时先由助理去打理,这个助理不是别人,是叶晓祉。于是陈惠华打电话给叶晓祉说有急事相求。叶晓祉在广播室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之后,回到她工作的地方,和惠华师姐了解情况之后,才知道是同级性情火爆的女孩龚月要搬宿舍。龚月的性格在女生宿舍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她那火焰般的性格,每个人见了都恶心。其实不瞒陈惠华,叶晓祉宿舍正好有一个空位,但她绝对不会不打自招。听了龚月的情况,叶晓祉做不了主,她得请示蔡教授的意见。 蔡教授非常反感这种事情,一个大学生不能和舍友好好相处,枉费了几十年的读书生涯了……他果断地说没得换,以前住哪现在还是住哪。 龚月是铁定了心要换,不换的话,她坚决地、彻底地、毫无悔意地卷铺盖走人。另外身为表姐的陈惠华无论从哪一点出发,都想龚月好。 所以在两姐妹的苦苦哀求下,蔡教授才同意此做法。但是有哪一间宿舍愿意让龚月住呢?他在脑海中思索片刻之后,还是找不到答案。也许他在着书的世界里陷得太深,一时间无法拔起,故此一件很容易解决的事情让他费时良久。 他鬼使神差地想到,杜小贤来找她办理出国留学一事。一个好好的苗子出国可惜了,其实以杜小贤的才能,在国内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前途,但是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谁也不能改变。蔡教授遵从自己的做法来源于自己内心发出的指令,杜小贤这样做,是有理由的。 “教授,蔡教授。”叶晓祉在他面前摇摇手。 蔡教授回过神忽然想到,杜小贤不是要出国吗?那她的床位就可以啊。至于杜小贤的舍友愿不愿意让龚月搬进来,还有许许多多问题,他统统交给叶晓祉打理。他在创作期间,亟需一个安静的环境发挥创作灵感。 陈惠华见自己的表妹的问题有了曙光,终于安心多了。说实话在所有人当中,陈惠华最讨厌龚月,她最后叮嘱表妹说:“你自己要学会生活,我能帮你这一次,以后只能靠你自己。” 龚月哇哇大哭。 叶晓祉晚上带着龚月来到杜小贤的宿舍。 经过这两天的生活,杜小贤渐渐告诉了舍友即将去马来西亚的消息。邓婷婷、严芳玲和黎燕丽都为这个消息难过了一整天,眼看自己的好姐妹马上要消失了,一个个都急得哭了。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一点也不假。遇到棘手的事情就坐下来哭鼻子,别人管她们叫可怜虫。 内忧还没解决,外部矛盾又来了。 叶晓祉敲开房门,道明来意之后,四个女主人一致持反对意见。杜小贤说:“我都还没走,就有人想打这个主意,想都别想。” 严芳玲也说:“即使是换成我最喜欢的偶像,我也不会让他跨进这间宿舍半步…”然后心里暗暗地说:更不用说是泼妇般的龚月了。 黎燕丽在前两位勇将发言之后,来了一个总结性的陈词:“总之就是不行。” 龚月气急之下走了。第二天,据说她回老家不读了。 叶晓祉很生气。这是蔡教授叫她帮忙处理的事情,又不是她本意要过来。她只是负责传达命令,凭什么她也要遭灾受别人的谩骂? 叶晓祉回到学工办给蔡教授交差说:“杜小贤不同意让龚月搬过去。” 这种语气一听,谁都知道叶晓祉受到了委屈,这种结果完全在蔡教授的意料之外啊!这就奇怪了,杜小贤怎就不让呢?不行,看来这事得他亲自出马解决,这样也可以让杜小贤化解对叶晓祉的误会。 蔡教授想,叶晓祉帮了他不少的忙,也该犒劳这位得力助手了。对,明天就请叶晓祉去吃饭,顺便叫上杜小贤。他心里想着想着,又回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 第二天,蔡教授约了她们。场面两个字形容:别扭。一个四五十岁的男老师和两个花容月貌的十九岁大姑娘一起吃饭,什么情况吗? 叶晓祉说:“听说龚月回家了,不读了。” 蔡教授说:“她回家也不跟我这个辅导员揶揄一声?太不像话了。”他隐约地感觉到,夹在两个大姑娘中间不自在。识趣的他接着说:“我得去和他父母沟通一下,学校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们在这里吃饭,我请客。”说完,他到柜台买单,买完单像做错事的孩子走了。他确实是去把这个事情弄个究竟,说真的,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他冥冥中自责:我这个辅导员是怎么做的? 饭店里留下了两个同龄女生——亭亭玉立的杜小贤和活泼开朗的叶晓祉。虽然两个人未曾相识,但昨日的矛盾早已化解。 叶晓祉先说:“难得教授那么大方,小贤我们尽管开吃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叶晓祉身上独有的乐观感染了杜小贤,她觉得今天特别高兴,可是从她忧伤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依然心事重重。 “嗯嗯,我们不用给教授客气。”杜小贤说。 “小贤你是哪个班的?” “我是哲学系b班的,你呢?” “我是商务英语b班的,你是……”叶晓祉游动两个眼珠子,接着说:“你是和林健杭同一个班吗?” 杜小贤顿了顿说:“呃,你怎么知道?” 叶晓祉给她一一明说。 杜小贤又说:“他还是我的好朋友呢!” “嗯,他是后来才加入主持人队的。虽然我不了解林健杭,但从我跟他接触的一段时间来看,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我有听林健杭加入主持人队的事……”杜小贤转个眼神好奇地问,“气质,什么气质?” “儒雅的气质吧!” 杜小贤也有同感,说:“对对对!他会写一手好书法。” “哦?他还会书法啊?难得啊!” “咱先不聊了,吃吧!” 以后几天,她们天天在一起吃饭,却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老天爷冥冥中安排杜小贤在命运的曲折路上遇到叶晓祉,也许是对失去李晨凯的一种补偿吧! 但又有谁能道破老天爷的真正用意呢? 十七.书协那事 时值深秋,寒气逼人。 李晨凯陷入到深深的痛苦之中,他压根不知道杜小贤对他态度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原因到究是什么。人一旦在感情上出现了问题,这种痛苦将是伤痕累累。 他整个人完全颓废了。 还好林健杭帮他暂时忘掉了烦恼和忧愁。 关于和肖智师兄创立协会一事,今天林健杭带上李晨凯去了学工办。 蔡教授是辅导员,这事得先跟他打个招呼。学工办每天都拥挤着大量的人群,林健杭艰难地挤进去,稍作努力才排到待处理事项的队伍当中。尽管排队候着,他却心潮澎湃,神情昂然。一旁的李晨凯神色黯然,郁郁寡欢。他知道李晨凯在情感上受到了挫折。在他看来,这事不就跟屁事一样吗?用得着心力交瘁吗? 终于轮到他们了。蔡教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白天工作时间他还是会放下手头的书论,不过说实话他总觉得这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但学生的工作还是得做,不可能上课时间也叫叶晓祉过来帮忙吧?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还有两个同学,心里叹道:我有时间了,这种感觉真好。 “你们是干嘛来着?”蔡教授眼前两个熟悉的面孔给了他异样的感觉。他先是对精神不振的李晨凯说:“你不是那个李晨凯吗?” 李晨凯点点头。 教授接着说:“怎么你又犯什么错了?” 林健杭讨厌别人不在乎他,接过话说:“教授,今天是我有事找您呢!” 蔡教授的目光漂移到这个散发着特殊气质的小伙子身上,问:“你林健杭是吧?” 林健杭失望地看着蔡教授深邃的瞳孔回答:“教授,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我不是回答过您的问题吗?” 李晨凯在老师面前表现出他很清楚的样子:“教授,是啊!还有上次您错以为我是健杭,……林健杭就是他啦!” “健杭啊,你上次的论文写得不错,剖析层层入理。我看了才知道我们的中国书法艺术也有那么深刻的哲学,你让老师大开眼界啊!” 林健杭倒是把这事给忘了,最近主持人队的培训和创社的想法一直充盈着他容量少得可怜的脑浆。一提起上次的论文,他自我感觉不错。他谦虚地回答:“教授您过奖了。” 李晨凯听到蔡教授的夸奖,也跟着乐呵呵起来。朋友就是如此,当朋友取得成功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也有成就感,脸上尽是光。 蔡教授从抽屉中取出林健杭的论文,他简直视它为珍宝,说:“我已经把它发表在学院公报,估计今天可以刊登出来。” 林健杭高兴到不知说什么好。他一直想让别人见识他的才华,却老是找不到渠道,万万没有想到,可亲可敬的蔡教授帮了他这个忙。从某种意义上讲,蔡教授是他的伯乐啊!他真想一下子扑过去给蔡教授一个深情的拥抱,紧紧握住他的手,以表深深的谢意。他内心波涛汹涌,外表却风平浪静,“真是太感谢教授您了。” 蔡教授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埋没自己的才华,你是一个好苗子。”蔡教授思忖着……他问:“哦,你找我什么事来着?” 李晨凯虽然拉不上什么话,但关键时刻还是会调节气氛:“教授,也是跟书法有关。” “哦,什么事情啊?说来听听。” 林健杭调整着说话的语气,因为这是一个光荣的时刻,一个对他生命有重大意义的时刻。“老师,我们想创立一个协会。” 蔡蔡教授好奇:“什么协会?”他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书法协会。”林健杭说出沉重的四个字,心里顿生轻松之感。 蔡教授总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当然是竖起大拇指说赞成:“很好啊!只不过有关社团方面的工作你得去找苏老师。”他指着窗边角落的苏老师,吆喝一声:“苏老师,这边有两个同学想创立书法协会,你看看。” 苏老师发着不标准的普通话:“书法协会啊?你们谁会书法啊?” 李晨凯赶忙给苏老师推荐说是林健杭。为了得到苏老师的认可和赞同,林健杭把书法比赛一等奖的作品都带来了,他也是听肖智师兄的吩咐才这样做的。有得力军师在前方铺路,再加上各位老师极力支持之下,这一关过得很顺利。接下来的工作就要拟写章程和招会员了。社团部的白纸黑字规定是三十个人以上才可以创立协会,这又是一项让人挠腮的挑战。 在探清情况之后,林健杭和李晨凯离开学工办。临行前,蔡教授有个请求:“健杭,既然你会写书法,帮我写一幅对联吧!”上面写着蔡教授苍劲老辣的笔锋: 庭前百花演绎春色秋雨恣意盎然 院后群山关纳风起云涌波澜不惊 林健杭欣然答应了蔡教授的请求。 掌灯时分,男生宿舍2栋102房,林健杭、李晨凯和肖智师兄在共谋大计。 肖智师兄最近去校外做兼职,当然他丝毫都没有放弃他的梦想。在林健杭去学校办公室咨询情况的同时,他也找到了新任社团部部长贺军,了解情况之后,才得知其实创社一事迫在眉睫,若然晚了时日,恐怕要明年才有机会出手了,而明年又会发生什么事谁能知晓呢?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选择做某件事一定要坚持不松懈,半途而废绝对是孬种。 “越快越好,老师那边也说越快越好。”林健杭身负艰巨的挑战说。 “我们不能再拖了,明天要去摆摊宣传,只有社员凑足了,什么事都好办……如果连最基本的条件都没有准备好,我们只能以失败告终。”肖智担心地说。 李晨凯却有独到的见解:“我觉得社员这一方面不是问题,我们在老师那边有坚强的后盾,只要加以有效的宣传方式和实力,很多同学都会被我们吸引的,再说书法有着神秘的力量……”李晨凯说到这里,看了看林健杭,傻傻地笑着,“我想书法有什么魅力健杭比我们更清楚了,是吧?”尽管事情紧迫,但李晨凯的幽默感已经把同一条船上的人感染了,自然快乐轻松。 肖智说:“这个师弟还真会说话啊!” 为了奔波,林健杭都忘记给肖智师兄介绍这个患难朋友了…… 肖智又说:“当我们在聊天的时候,有朋友加入要先向第三方介绍,这样显得礼貌。在西方,都是这样子的。”视野开阔的肖智讲得头头是道,不得不让乳臭未干的兄弟俩连连点头。 最后肖智来了一个总结性的陈述:“明天健杭你找多几个同学帮忙宣传,宣传的时候要带上你平时练习自我感觉良好的作品,要让那些人信服。至于晨凯,你得准备我们社团的章程。时间不多,我们要抓紧,也要一步一个脚印来,做到有条不紊。” 林健杭问:“我们应该在哪里摆摊宣传?” “大哥,我觉得学校饭堂门口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肖智说:“这个提议好,人多必经之地。” 李晨凯又说:“大哥,你知道饭堂门口的那条路叫什么名字吗?” 林健杭摇头。 肖智回答:“伊人街。” “怎又成了一条街呢?”林健杭问。 李晨凯摊开两手:“天晓得……” “哦,那是因为我们学校女生节的时候,很多女生在那条路摆摊卖东西,因此而得名。”肖智接着说,“我们的女生节好像过了。” 林健杭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着明天的宣传工作。 聊完之后,李晨凯说:“很累了,明天再说宣传的事吧!” 林健杭知道哥们李晨凯这两天过得很辛苦,如果不是因为创立协会一事,李晨凯整个人会颓废掉的。尽管李晨凯在外人眼中装得乐观幽默,似乎那就是他的本性使然,但再华丽的伪装也避不了林健杭敏锐的目光。他怎么才能帮到李晨凯呢?他在心中打下了一个问号。他涉世不深,对于感情上的纠结,他从未体会过,没有发言权,发生了这种事情,只能靠自己。 林健杭说:“大哥,你先回去休息,我再好好筹谋。” 李晨凯其实不累,他只是心事太重,负担太重,所以觉得心累。 他和小贤之间不能就这样断了来往吧?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孩子,即使不从爱情出发,他们依然是相亲相爱的好朋友啊!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想不明白,杜小贤为什么突然变成不认识他的样子呢?他义无反顾地鼓起勇气,拿起手机向她问个明白,如果她挂一次,他就打一次,一直打到她接电话为止,他不信人到死缠烂打的地步还会输。 电话通了,谢天谢地,她没有关机,这已经成功了一半了,李晨凯已经做好杜小贤挂电话的准备了,他心跳得相当急促,然而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子。 杜小贤接了电话。 “喂。”虚弱无力的回答,显然,她已经受尽了折磨。 “小贤,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电话另一端是沉默。 “你回去之后就不接我电话,你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还是沉默。 “你倒是回答我啊!”李晨凯急了,他好像很生气:“你不回答我是什么意思?到底你还把不把我当男朋友?” 男朋友一词,好难让人琢磨。她最揪心的就是这个,他的话语触碰到她心里最深的痛楚,她抗拒:“不当,不当!”这一句似乎是她最近以来最痛快的宣泄。 “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李晨凯惊呆了,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此时的杜小贤早已泣不成声。 她哽咽着说:“我……我要出国了……” 哭声中,她挂了电话。 啊?出国?亲爱的人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李晨凯手机掉落在地上,茫然无措。 十八.叶晓祉与杜小贤的交集 自从杜小贤去找蔡教授说明情况之后,她便很少出现在课室里。有时候学院那边需要她过去签署一些文件和资料,她才勉勉强强离开宿舍。 她的情绪波动很大,以至以前那个温柔怡人的杜小贤完全消失了——从来不沾垃圾食品的她竟然一次性购回来几大包,让同舍的严芳玲和黎燕丽口水都流出来了。说实话她们很难理解杜小贤的这些做法,有时候严芳玲出于好意关心,却招来一顿挨骂。 邓婷婷似乎有些明白:杜小贤是要把自己吃得很胖很肥,丑了,那就没人会喜欢她了,连李晨凯也会对她改变看法。天啊!她这是何必呢?她简直是在摧残自己啊!有心事得说出来呀!大家都是好姐妹,虽然我是喜欢李晨凯,但关键时刻我还是会把姐妹之情放在第一位。她心里这样想着,却又不知如何用行动表示。她关心杜小贤,反而招致小贤的臭骂,还不如不安慰。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杜小贤认为,同在屋檐下的舍友只知道占她的便宜,有东西吃的时候,老实巴交、阿谀奉承,没有好处给她们的时候,理都不理她一下。这样的姐妹还算是姐妹吗?虽然她有告诉她们自己要移民了,但感情的事她是死了都不愿意倾诉出来的。她本以为,一直不理踩李晨凯会好受一点,然而越是这样,她越是憋得慌,于是有好几次拿起手机想给李晨凯说明情况,却又在打退堂鼓。 这一次偏偏他打来了,她迟疑了会,很想把电话挂了,但是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她一直找不到勇气,因为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疯狂的挣扎,可最后还是咬咬牙接了电话。 可以说聊天的内容是她预料之中的,痛心的程度却远远超乎她的想象。这一次她真的是失声痛哭了。 宿舍其他的两个女生见到杜小贤哭着跑出去,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想跟着出去。 邓婷婷却出手拦住了,她是出于好心:“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杜小贤跑到四楼公共阳台。看着可爱的月色她没有笑容,微风拂过,她整个人都快撕裂了。不,完全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是她内心极度的脆弱,经受不住感情的折磨,所以她几乎快伤心欲绝了。 这一切都被叶晓祉看在眼里。她见今晚夜空爽朗,把衣服洗了。她提着一桶沉沉的衣物,一步一个脚印挪向阳台。原本,她看到杜小贤在阳台伴着闲情雅致欣赏夜色,在喊她的前几秒里,她看到杜小贤神色不对,于是收回了愉悦的心情,走了过去。 “小贤?怎么你也在这里呀?”叶晓祉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杜小贤见有人和她拉话,匆匆忙忙拭去眼角的泪水,顿了顿,回过头说:“原来是晓祉,我听到那么甜美的声音就知道是你了。” 叶晓祉晾她的床单:“瞧你说的,我的声音哪里甜美了?” 杜小贤一阵沉默。 叶晓祉见情况不对路:“明天我想出去逛街,小贤你要来吗?” 杜小贤摇摇头说:“不了,我不太想出去。” “啊?我诚意邀请你哦!” “真的不了,没什么心情。” “明天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你陪我去吧!再说我一个人出去,你也放心啊?” 杜小贤不知说什么好。 叶晓祉见她支支吾吾,趁火打劫说:“我听说我们学校公交站牌那里昨晚有女生被打劫了。” “不会吧?”杜小贤半信半疑地问。 叶晓祉用哀怜的眼光看着她。 “明天是特别的日子?什么日子?” “哎呀!去了就知道了。”叶晓祉说完继续晾她的衣服。 杜小贤不知道怎么推脱。 只见叶晓祉把要晒的东西搞定之后,起身回了,嘴里还跟她说:“明天下午两点,宣告栏不见不散。” 杜小贤想说点什么,可是已经不见人影了。 第二天下午杜小贤果然还是来了。兴许是叶晓祉的乐观感染了她,她的无奈需要叶晓祉的乐观才能冲洗得掉。她觉得叶晓祉是一个可以深交的一个人。 “我就知道你会来。”叶晓祉得意忘形地说。 “你都诚意邀请我了,我还敢不来?”杜小贤接着说,“你赶紧给我说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现在还不能说,逛完再说也不迟。” “喂,小妞,你不说我劈了你。” “哼,我偏不说,我乐意,我愿意,我喜欢。”叶晓祉说完向前面走去。 杜小贤被气得直跺脚:“你等等我啊?我们去哪里逛啊?要逛到几点啊?你倒是回答我先啊!” 叶晓祉走自己的路说:“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是人多的大街,其他的请宽恕小女子暂时不可奉告。”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车水马龙,一辆辆汽车在城市之间疾走。望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人行道,路上走着密密麻麻的人。尽管看不见路的尽头,但这样一直走下去,总会有拐弯的地方在等着杜小贤。谁人能晓得拐弯之后又有什么在等着她呢?人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只要不往一处拼命钻进去,这个世界仍然在转动。地球,并不会因为你遇到某些不开心的事而停止前进的步伐。大地昼夜更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方的叶晓祉请杜小贤去肯德基吃东西,让杜小贤甚为感动。杜小贤家是有钱,吃肯德基的食物完全不在话下,从来都是她掏钱请别人,却没有人愿意主动请她吃东西。吃完东西,她们又去商场逛了个遍,什么东西都没看中。 两手空空的叶晓祉说:“那么大的烂商场,连我喜欢的东西都没有。” 杜小贤笑笑说:“没想到你买东西比我还挑剔啊!” “呀!我们来拍照。” “拍照?” 叶晓祉拿出手机咔嚓一声,照片出来了。“刚刚我看到某某人终于开口笑了,而且还笑得那么甜美。”叶晓祉看着照片说:“杜小姐,你好美哦!羡慕死我了。” “你比我还招人呢!” 逛了另外一个商场,依然扑了个空,在叶晓祉的提议下,她们来到了人山人海的市场。 “地摊货既便宜又实惠。别小看卖牛杂的阿姨,只有这样小地摊,才能吃到正宗的牛杂。那些装潢很华美的牛杂店,味道一点都不好,又苦又涩。” 杜小贤倾心听着前辈的经验:“我也这么觉得。” “老板,给我一份萝卜牛杂。”可爱的叶晓祉对老板要求说。 杜小贤真为有这个朋友而感到高兴。 “杜小姐,来尝一口呗!”叶晓祉已经把牛杂送到杜小贤的嘴边了。 “嗯,还真是好吃耶!”是真的好吃,杜小贤最近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下,尝了小摊牛杂之后,吃了一碗不过瘾,接着又吃了一碗。 吃饱喝足之后,她们去公园游玩。玩了大半天,杜小贤才问:“叶小姐,你不是说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吗?什么日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好吧。在我公布答案之前,你能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尽管放马过来。” “你跟我说说你今天都看见什么东西了?” “什么神秘兮兮?我今天看见了一条行人道,看见了很多车、很多人,还有一碗碗美味的牛杂。” “虽然看见的不是很多,但这些都是美好的回忆啊!不是吗?” 杜小贤恍然大悟。 叶晓祉说:“我们认识之后,我总感觉你有心事,可是你不说,我只能用这个办法带给你快乐,我不希望你整天愁眉苦脸的。” 杜小贤在听。 “小贤,如果你把我当作朋友,你就把心事都说出来,在心里憋久了会生病的,人很容易老的。” 杜小贤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 “你分明不把我当作朋友。”叶晓祉有点生气。 “不是,不是,我把你当作朋友。” “你又不说?” “我……”她看着美丽的夜景,说:“你知道我出国一事是吧?” 叶晓祉点头。 “我就是因为这事而痛苦到不能自拔。” “为什么?我觉得很好啊!出国发展前景好呀,机会又多,很多人都希望出国。” “不,你不懂,我是因为放不下我的感情。” “感情,什么感情?” 于是杜小贤把和李晨凯从小到大的事都吐露出来。叶晓祉完全想不到杜小贤心里装着沉重的心事。杜小贤流着眼泪说完她和李晨凯的故事。叶晓祉为这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而痛哭流涕。 杜小贤往下说:“后来我们就在大学重逢了,这时候我也认识了晨凯的好朋友林健杭。上次他和我一起回了趟家,回家之后我爸就跟我说移民的事了。” 不知不觉,天色早已暗淡无光。广州的夜景真美——城市的变化速度风驰电掣,眺望远处的海心沙,这又是中国的另一骄傲所在。 十九.四人 杜成山在广州谈完几单生意之后,终于舒缓了身心,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了。商场上的朋友为他放弃金饭碗而感到惋惜,特别是在商场上结识的一些老朋友,如今也要和这位道友告别了。 为了祝福杜成山一路顺风,几位商友为他举行了派对。几天之后,他终于清闲下来。他躺在豪华酒店的床上,回忆着所有发生过开心与不开心的事情,他心想:是时候憧憬未来的生活了。以前尽管在他身上发生过许多难以启齿的事情,但人总应该坚信未来是美好的,未来应该是美好的。他想象将来自己什么都不用费心,养点小花小草之类的,女儿学有所成经常回来看他。 不可否认,杜成山在商海中纵横了二十年,无论去到哪个地方,都有他的朋友。朋友多了,自然应酬也就多了。也正是因为他在商事中频繁奔波,所以无暇顾及杜小贤的感受,有时候他会感慨没时间陪自己的女儿而过意不去……最近小贤的情绪不好,也许是因为一时间还接受不了马上出国移民的现实,被中间太多的感情因素所煎熬、所打击。 他回顾几天前的事:蔡教授打电话问他杜小贤突然决定出国的原因,他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因为家事,所以选择移民。办理出国移民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怎么可以随便敷衍了事呢?为了只顾自己的感受、自己的生意,他却忘记了对女儿的爱和呵护。 他想着:我应该去学校看看女儿,顺便当面给蔡教授说明情况。 叮铃铃,电话惊扰了他。 是李炳年打来的。最近他忽略了这位认识多年的世交。他也正想给炳年兄问候一下刚接手工作做得怎么样,然而情况并不好。 李炳年接手家私企业之后,消息即刻被搞得满城风雨。正所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是有道理的。李炳年接手管理杜氏家私企业之后,马上发生了让人头痛的问题——关于原材料采购地的问题。杜成山一再嘱咐,不能让底层员工有分庭抗礼的举措,员工倒是温温顺顺,但是刚刚走马上任的李炳年哪能应付得了老奸巨猾窥视了很久杜氏家私企业的徐丰呢? 徐丰原来是杜成山手下的员工,大家都叫他小徐,负责木材的采购。后来因为福利问题,双方有了矛盾,杜成山一气之下解雇他。小徐忍辱负重,另起炉灶做起了工头,目的就是和杜成山对着干,但是庞大的杜氏家私企业私根基稳固,一只小小的蚂蚁哪能让这个堤坝分崩离析?转瞬间,十余载光阴过去了,现在形势不同了,用小徐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轮到我发挥的时候到了。 徐氏家私企业越做越强,越做越大,谁都不晓得徐氏家私企业一夜间长大了许多的秘诀是什么?经过短短五年的稳定发展,逐渐达到了和杜氏家私企业媲美的水平。如今只要放手一搏,很可能会成为新阳家私企业的龙头老大,而关键就在于如何垄断货源的问题。 杜成山的归隐,让小徐失去了争斗的野心,他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变成无用功。他做的一切只为有朝一日在杜成山面前,盛气凌人、颐指气使,让杜成山一败涂地。 但是一切都不在预料之中。 既然一开始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把它走到底。 眼瞅着新任理事李炳年刚刚上任,对很多商事都一知半解节奏慢了半拍,他怎么会了解一个家私厂失去货源的痛苦,这种的痛苦就像婴孩要成长,却没有奶吸吮。这种痛苦是致命的,小徐要杜氏家私企业破产。 一个庞大的企业货源总不止一处地方,可能是多点的,但总有一处地方是最值钱的。如若几个采购点被其他企业收购,那没关系,权当丢了几块钱,可是最肥美的资源被叼走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炳年刚刚上任就遇到这样的问题,着实让他头痛,现在睁着眼睛看几块货源卖家都投靠在小徐的旗下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但是最后一个、最大的一个出货卖家也准备跳到另一条船上。李炳年觉得自己无能,辜负了杜成山二十多年打拼下来的江山。为了赢得这场战局,他已经派购买木材的工头黄大利去和村民们协商了,可村民也在争执己见,横竖都有。 只是第一步,第一步走得步履维艰,接下来怎么走?只能请杜成山回来商议。他绝对不能输了第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局,无论如何也要请杜成山回来,从长计议。 杜成山接到电话之后,马不停蹄开车直往新阳飞奔。 乌云阴郁,狂风呼啸。顽强的紫荆花在抗争,摇摇欲坠。 荒野山中,一派萧条的景象。一间破屋的门前,树木裸露。已经收割的稻谷地上,留下一撮撮黄的可怜的禾头。不远的地方一缕袅袅蓝色青烟缓缓上升,飘到浓郁的空中,混为一体。此刻有几个小孩子在篝火旁边取暖,打闹声传遍田野、山谷,荡气回肠……北风呼过,哀鸿遍野。 不出十平方米的瓦房里,大家围着一张破桌。热腾腾的茶水温暖了每个寒冷的心。桌上的香烟抽完一包又接着另外一包,地上缀满了又湿又扁的烟头。此刻房子里是温暖的,但另一股“寒气”又逼至而来。 林铁生裹着大衣,脸色凝重。林健杭给他捎话说林金发要他回水窝一趟,只是因为工作职务在身,久久未能离开,一直到林金发亲自送话之后,他才抽开身子。 此刻,林金发在主持大局,身后的几个兄弟都到了。大概猜到了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天,所以平时刘芬玉用来囤积稻谷的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满屋子都是稻谷的芳香;发黄的杯子擦亮得雪白雪白。 旱窝的几个代表也来了,特别是驼背浪早在门房外面把树碎和落叶等杂物清理得空空旷旷,生个火炉等着大伙来了。 然而伙计们都没有功夫去理会出现的异常情况,特别是林金发把自己的意愿表达出来之后,屋内出现了两派。林金发像个十足的土匪汉子,说:“虽然我们和黄大利的关系很好,他也确实给大家很多益处。”他抿了一口茶:“呐……你看啊,铁生家五个孩子上大学都是黄大利在支持;还有像老刘啊,养猪的饲料每次都是他叫拖拉机拉上来的;锦元,他也帮你不少忙……” 林金添在一旁玩弄着家里的卷毛狗,不停地弄着狗的卷毛,好像不太注意当家老大的发话。 老三林金山却非常赞同林金发的观点,时不时起哄:“黄大利现在都没什么钱了哩。” 就连外乡人徐建华也驻足门外听着旱水窝顶梁柱们的谈话,眼神总在浮动,瞟着刘芬玉好像在乞讨她给点面条吃似的。 张锦元和老刘各有各的看法,但不便于说话中伤两窝的交情,所以只有林铁生发话,他的话显得特别有分量。林铁生知道,黄大利这几年在韩峰脚下帮窝子很多忙,不要说赞助了多少钱,最大的恩惠就是村子里的路终于在他的带领下打通了,四个轮的车也能开进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本来是不用明说大伙也知道明年还是黄老板坐庄,村里的人还是跟着他去林场砍伐木材,但是林金发的意思就是不想跟着黄大利的脚步走了,黄大利给那几块钱还不够养家糊口,而小徐则开出多两倍的价钱购买韩峰脚下林场的所有股份。两个亿的天价简直是吊足了林金发的胃口,再加上胸有城府的小徐威逼利诱之下,林金发更是倒戈相向,干脆和黄大利翻脸了。 这样扛下去总不是办法,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利就背叛生活的原则,做人总得有情有义。于公于私,我们应该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道理。于是林铁生坚持己见,还是把林场的那部分给黄老板去做。 林金发就不爽了,说:“铁生,你说把这个林场卖给小徐,有啥子不好哩?” 林铁生不便与林金发顶嘴,倒是张锦元帮忙解围说:“总之个人的份子自己做决定吧。” 其他几个也都表现得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没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于是决定遵从林金发的旨意。 …… 林金发总觉得事情隐隐有蹊跷,他去看了一眼半瘫在床上的老头子,一五一十交待事情。只要老头子还有一息尚存,就还由不得林金发做出决定。老头子苦命地咳嗽着:“你个……不孝子……我以前怎么教你的?” 林金发不说话,头低着望着高低不平的地底。床下残留着老头子的黄白相间的痰渍,这里有一股重重的老人味。 “黄老板对我们确实是好啊!咳咳咳……”老头子接着说,“最近几年的变化都是他这个贵人带来的。” 不听老头子的,林金发已经做决定了,他不会改变最初的意向。 自认为聪明的二当家林金添把事情告诉黄大利之后,一时间黄大利蒙了头脑,咋林金发被钱蒙住了双眼呢? 他赶紧去家私厂一趟,跟李老板通报一下情况。 李炳年知道,失去韩峰山脚下珍贵的木材,那就等于家私厂危在旦夕了。只是因为刚刚上任,高兴得弄昏了头脑,想不到好的对策,唯有找杜成山回来商量了。 而在广州的杜成山接到李炳年的电话,大概了解情况之后,赶着恶劣的天气回来了。 “炳年兄,怎么出了那么大的岔子哩?” “我也不清楚情况。”他顿着说,“我也是……听大利和他手下一个人说才知道。”他此刻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满腔委屈。 当然杜成山知道这事完全不怪李炳年,他得尽快查出问题的所在。 “是谁垄断了我们的货源?”杜成山沉着冷静地问。 “听说是徐氏家私企业的小徐。” “什么?小徐?”他简直不敢相信和他抬杠的是小徐。不过最近几年小徐自立门户生意做得确实不错,可是偏偏这时候将他一军,事情怎么会那么巧? “我们的货源地其实有很多处。”杜成山自信满满说,“我为自己留了一手,炳年,你知道吗?那么多年我的家私企业立于不败之地,靠的是特质的木材,这些木材都是上等的珍品啊!为此产品可以远销南洋……” “可是,我们的货源都被小徐收购了。” “别急,我们还有一处货源地,小徐是不知道的。” “成山,大利回来告诉我说……韩峰也被收购了大部分股份。” “什么?韩峰?你说的是韩峰吗?”杜成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问了一遍。他陷入极度的崩溃中,无法自拔。 二十.创会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关键时刻还是旱窝人救了杜氏家私企业。 在进一步的协商中,林金发是坚决地、彻底地、义无反顾地把林场以东的一万亩山地卖给了小徐。重情重义的林铁生等人把林场以西的八千亩地让黄大利处置打理,还跟杜氏保持着合作的关系。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两万亩林地,其中还夹杂着外乡人的一部分。这两万亩地都是珍贵的家私木材原产地,主要以杉木、乔木最为着名。站在山脚仰望,都是一片绿油油的景致,整座绵延的韩峰山在树木的衬托下显得道貌岸然。 正是因为挖杜成山墙角的人是小徐,旱窝人一气之下,规定小徐走车的路线不能经过黄大利所挖的公路走。这是一个致命的通杀令,但小徐并不害怕,豪爽地给出一百万雇了三辆大钩机和两辆大卡车,再加上庞大的工人队伍,从村口开岔的地方开路一直深入到林场里面。 本来风景秀美的韩峰山,在小徐的带领摧毁下,显出了一块块裸露的黄土地和一条长长的疤痕。这种创伤是茅坑里丢炮弹——激起公愤(粪)啊!但是林金发却咧开嘴巴笑着说:“这回我可以发财喽。” 渐渐地,两窝之间开始出现一条小沟,随着日子的变迁,大自然的循序渐进把这条沟侵蚀得越来越深,直至后来,演变成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杜氏家私企业得到了挽救,但已失去当年辉煌的业绩,现在也只能做做小本生意。杜成山总算保住了多年奋斗下来的成果,他现在真的是心神焦瘁。出现这件事不是李炳年的能力问题,而是小徐的报复和仇恨太强烈了,这种邪恶的力量谁也无法阻挡,连杜成山自己都折了一半命。他真的放手了,不再理商场上的事。 李炳年也陷入到很大的痛苦当中,刚刚走马上任就遭遇不幸之举。那是老天爷不给他面子,是要给他颜色看看啊!可他前半生也没造啥孽呀?不过经过此事他渐渐找到了经营的门路,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日子过得平平静静,就是可惜没有一个得力助手,他想要是儿子回来帮他忙就好了。 陷入人生低谷的又何止是李炳年自己一个人,如今李晨凯也是痛到艰辛。 作为林健杭的助手,他理应帮忙,他也很想出自己的一份力气,但是感情上的事真是让他整个人都改变了。 我们知道林健杭去学校饭堂门口宣传,成果还不错,很多人愿意支持书法协会的开展,但是学校那方面却迟迟交不了差,例如社团章程、申请书、指导老师之类八字还没一撇。林健杭知道现在不能叫哥们去做这些事。肖智也不好说他的,明明这就是他的想法,现在只身一人去外面兼职,人影都摸不着,更不用说分配工作给他了。林健杭想不如放弃,有什么意思是吧?但他回过头来想想,都已经上路了,哪能半途而废?人做一件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坚持,坚持就是胜利。为此,所有工作他自己一个人全包了,整个人忙得天昏地暗。林健杭他现在不止这一项工作,他还要参加主持人队的培训,还要上迎新,这下情况咋整啊? 李晨凯不知道怎么帮忙,他是有心无力呀! 终于这一天,所有前奏工作都完成了,办完成立大会算是搞定创会一事了。 这天下午四点,教学楼103阶梯教室。 和平时并无两样,男生和女生稀稀疏疏坐在课室里,交头接耳,低声细语:“听说我们书法协会的会长是个帅哥耶。” “我听说他是个才子。” “创立书法协会我觉得好有意义呦!” “我要加入书法协会,我要练书法。” 已经过了五分钟,关键人物还没有到场,坐在凳子上的同学屁股开始长刺了。 “怎么还不来?” “是不是要取消会议啊?” “八成是不敢来了。” 林健杭来到课室门口,毕恭毕敬地请蔡教授出席会议。除了文质彬彬的蔡教授,重量级人物也到了。 “那个风流倜傥的人不是我们年轻的院长吗?” “天啊!院长都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生女生继续掩耳交谈。 林健杭从助手曾慧怡手上接过两瓶矿泉水,向领导们送去。满心欣悦的蔡教授正在期待神圣时刻的来临。 林健杭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分钟,但参加成立大会的人并不多,扫眼过去零零丁丁几个人,还不到三十个。唉!不管了,开始吧! 他站在讲台上,神情迥异,双手震得厉害,双脚也开始跟着节奏抖了起来。他第一次在重要场合讲话,紧张的他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才好,本来已经背熟的几句稿词,也忘光光了。还好他打印了一份稿子,但拿在左手,纸抖得像筛糠,反而更加暴露了他紧张发慌的心情。他索性把稿纸放在讲台,不管它了,就这样,有一句说一句吧! “各位领导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他紧张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昔日在主持人队训练的要诀全忘了。他假装咳嗽一声,接着说:“今天很高兴请到了我们的院长和……蔡教授莅临本次会议。” 院长和蔡教授都站了起来,面向背后的同学招招手。 “我们知道书法……其实有着重要的意义。”他疙疙瘩瘩,“从大的方面来说,我们学习书法可以弘扬中华传统文化,而小的方面呢?我们可以提升个人的书写能力和修养身性。” 虽然观众为数不多,但个个都听得入神。 “书法协会的三个创始人是肖智、李晨凯和我,也是因为这两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我才走上创立协会这条路,在这里我要感谢他们,还有就是要谢谢一直在帮我打理大小杂务的曾慧怡同学。”他指着长发飘飘的曾慧怡,接着说,“今天肖智师兄不能赶来出席,就有请李晨凯同学为大家介绍我们社团的内部章程和授课计划。” 李晨凯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尽管他没有准备稿词,但能说会道的他明显显现出了他演讲的基础能力,以致让林健杭觉得所有风光都被他占去了。 他隐隐地听到坐在下面的女生窃窃私语:“这个李晨凯好帅哦!” “我觉得李晨凯做会长还比较适合,你看那个林健杭都不怎么会表达。” “是啊,你说他会教吗?话都说一半一半的。” 李晨凯的精彩演讲博得在座的一阵阵掌声。 接下来是院长贺词和蔡教授发表个人看法。领导的发言大同小异,总的来说都是关于支持书法协会工作的开展。 按理说,成立大会圆满落幕,林健杭应该高兴才对,可他久久未能露出高兴的笑容。他知道是因为李晨凯的缘故。从去饭堂宣传,辛辛苦苦搬桌子,搞装饰,请同学帮忙宣传,到苦口婆心向路人做介绍的是他;制定章程,匆匆忙忙写申请书,写了改,改了请老师点评修改的也是他;将来教大家练书法,主持大局的还是他……可是所有的风光都被李晨凯占尽了,给别人的感觉是李晨凯苦心孤诣创立协会。凭什么啊?他又回过头来想,李晨凯他的优点是有演讲的基础,看在林健杭说话吞吞吐吐的份上,肯定要把这一块的分数补回来,这样也算是帮了协会一大忙啊!更何况,他们是兄弟,怎能因为这件小事不开心呢?辛辛苦苦培养的几年兄弟之情难道是这样脆弱的吗?做人心胸还是要开阔点。不是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吗?真是的,没事想那么多干嘛呢? 其实李晨凯心里很辛苦,他要伪装自己人前笑人后哭。别人不知道,林健杭还不了解吗?兴许抛头露面会让他心里阳光点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话又说回来,这个杜小贤也真是的,回了一趟家,感觉就像着魔似的,不理李晨凯,最近没来上课,就像消失了一样。 世上很多事情都会出人预料,就像杜小贤和李晨凯以前那么相好,现在连见面都难了。还有林健杭创社一事,他压根就没动过这方面的根筋,却鬼使神差地成就了他的另一番梦想。世事难料,真是难料世事啊! 林健杭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书法协会的会长了,接下来,便是轻车熟路教会员写字。 二十一.那天,阳光明媚 林健杭创立协会一事自然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只是暴风雨之后,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周末,他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睡个大懒觉了。人一旦形成一种习惯之后,要想改变它就会很困难,周末他还是早早在潜意识中醒过来了。眼瞧天色还未到破晓时分,他又合上了双眼。 然而没有丝毫睡意,他拿起手机,收拾创立协会的心情,心想着这会总算干出了一番成绩。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当然应该把它记入史册。等到终老的时候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还在大学的校园里创立了一个协会,那是多么自豪的事情啊!刚想敲下手机按键,一条新信息切断了他的思绪。 “在吗?” 林健杭不清楚这个人是谁,出于好奇心和礼貌,他回了:“请问你是?” “你猜猜呗!” “猜不出来,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我是叶晓祉。”那边发了一个沮丧的表情,“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想要个电话号码还不容易?” “你是叶晓祉?”林健杭吃了一惊,“你没睡觉吗?” “睡不着,看到你的号码,就找你聊天喽!” 林健杭对不了解的人话不多。 叶晓祉说:“你怎么也睡不着?” “是啊!” “有心事?” “不是啦,其实我是被冻醒的。” “真是郁闷。” “我让你郁闷?” “不是,昨天晚上一阵大风把我的花盆打翻了。” “你养花了?” “是啊,我买的花现在没有土壤供它们生长,不知道会不会死掉。” “应该不会吧,你养什么花?” “水仙、仙人掌、含羞草。这么多花,我最喜欢的是荷花,荷花有个别称叫菡萏,你知道吗?” “看来你对花卉颇有研究,我不太了解,你说的含羞草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呢!” “不会啊,我们学校操场旁边就有,我的就是那里弄来的咧!” “真的吗?改天我要去看看。” “你知道哪里有泥挖吗?” “学校的旧操场应该有吧,我也不太清楚,要是家里的话,到处都是泥。” “我想去挖泥,但是又担心被保安发现。” “保安应该不会理你挖泥吧!” “要不这样你和我一起去挖泥好了,你帮我把把风。” “我啊?好吧。”林健杭勉强答应了。 叶晓祉接着问:“你那里有挖泥的工具吗?” 林健杭答:“没有。”他灵机一动说:“一次性筷子可以啊!” “那十点半的时候我在公告栏等你,你要帮我哦!” 时间一秒秒过去,林健杭把手机一扔,稍微有了睡意,蒙头睡着了。 上午十点半,叶晓祉抱着一个烂脸盆在公告栏旁边等他。林健杭是一个守信用的人,约好十点半他在十点钟就起床了。 今天阳光真好,他披了一件格子衣服去赴会。 娇小的叶晓祉看到他风风火火来了,显得不自在。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共处,上次一起吃饭还好有个杨梓峰在旁边,但现在仅仅他们两个,感觉挺玄幻的。但这有什么呢?他们已经是大学生了,遇到这种事还不能应付吗? “你有带筷子吗?”林健杭问。 叶晓祉不自在的表情伸出拿着筷子的手。一手拿着脸盆,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感觉就像去吃饭,让人哭笑不得。 “我们去旧操场看看有没有泥土挖。”林健杭说。 叶晓祉心有余悸:“保安应该不会管这事吧?”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穿过弯弯曲曲的林荫小道,再上一条持三十度的斜坡,绕过泊着五辆汽车的校园中心圆盘,有一条两百米笔直的校道直通校门口。校道两旁排布两个操场,右边是塑料跑道的新操场,风景宜人,而左边是荒芜的旧操场,景致也不逊色,还没被开发的操场让人有一种亲切熟悉的感觉。野草飘逸着迷人的芳香味道;蝴蝶在草儿花儿上面打转起舞;画眉鸟跟着凑热闹叽叽喳喳唱个不停……旧操场的边缘有一排略显苍老的白桦树,此刻树下早堆满了枯黄的落叶,但仍有几处裸露在地表的疏松土地。 他们践踏着顽强的小草,来到了一棵白桦树下。 “我们就在这里挖泥吧!”林健杭说完蹲下身子,卷起袖子,把洒落的枯黄叶子和发黑的草茎拨开。 “健杭,你家是在哪的?”叶晓祉问。 “我家是农村的,以前我经常干这种泥土活,所以我想说你找我挖泥是找对人了。”林健杭挖泥说。 “我家也是农村的,小时候和我妈妈去菜园,油菜花真惹人喜爱,跟妈妈一样的美丽动人。她在那里浇菜,时不时弯弓身子,滴下水灵灵的汗珠,我知道青菜甜中带涩是妈妈汗水的味道,而我在那里玩泥巴。” “我跟你差不多,我记得有一次跟我妈去田里,我睡着了。” 叶晓祉大笑,偶尔拨弄她飘洒的头发,一双洁白的手插在又脏又黑又湿又冷的泥土里。 “不知道你是不是家里最小的?”叶晓祉听到林健杭的问话连连点头。 她听林健杭说:“我是家里最小的,我有五兄妹,人们都说最小的是最幸福的,可我却感受不到,我还经常做苦活哩。” “最小的孩子最任性了。” “任性?我觉得我不会吧,女孩子应该比较明显。” 叶晓祉停住手上的活,索性扔掉一次性筷子,往土地更深处挖泥:“我也是家里最小的,我有三个姐姐。她们老说我有着牛一样的倔脾气,特别是我那亲爱的晓婷姐姐。她有一次说我不努力读书,所以才会来到这个学校。我当场给她颜色说不要再提我高考的事,它是我的一块伤痕,谁愿意去揭开结疤的伤痕?于是我跑进房间,她怎么道歉我都不理她。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 林健杭没有停止手上的活,但他却听得认真。他一时半会还真难以反应过来叶晓祉说的话,只是以点头表示赞许和认同。 她问:“你以前高中会不会这样?” 林健杭用迟疑的眼神说:“我的高中生活,一言难尽。” “哎呀,不知不觉你把整个脸盆都装满泥土了,本来是叫你来帮我把风的,却让你来挖泥了,真是不好意思。”叶晓祉高兴地说,用手拔过树叶,“我们用树叶挡住挖过的痕迹,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叶晓祉的天真让林健杭笑了。好吧,那他也天真一回。树叶挡住了挖过的地方,竟像没有动过任何蛛丝马迹。叶晓祉大大咧咧地拨过树叶,碰到一条蚯蚓,吓得哇哇大叫。林健杭也被叫声吓着了,他以为是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黏糊糊、红彤彤、软绵绵的蚯蚓。 他捏起蚯蚓说:“只是蚯蚓而已,你以前没见过吗?” 叶晓祉退后了一两步,双手抱胸做着女生惯用的防护动作,“嗳,你别去抓它呀。我以前见过,只是这时候没有预料到会有蚯蚓嘛!” 林健杭把蚯蚓轻轻放回泥里。 叶晓祉说:“我们挖了这么多泥,够了,你去洗洗手吧。” “这里哪里可以洗手啊?” “哦,新操场那边有水龙头,走,我带你去。” 林健杭抱起一盆满满的泥土,走在校道上怪不好意思。叶晓祉遇到了闺蜜——身材高挑的苏洁妤,她们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见到叶晓祉很不好意思踮起脚尖拍打苏洁妤的脑袋,又发出清朗的笑声。 “你不是说没见过含羞草吗?那一带草地都是。”叶晓祉下了阶梯指着新操场的斜坡上说。 “是吗?我去看看。”林健杭放下手中的泥盆,走过去。细细观察,这些含羞草也不过如此,也就是由几片叶子构成的,并没有说长着像人的脸颊和胳膊。他碰了一下,还真是神奇了,叶子马上收缩回去,“太好玩了,没想到我们学校还有含羞草呢!” 叶晓祉不屑地说:“这个我们高中校园里有一大片呢!走吧,先洗手吧。” 林健杭不愿意走,迟迟不肯离开。 “你看那边还有更神奇的呢!”叶晓祉说。 林健杭扭头以好奇的眼神盯着叶晓祉。 “喏,你看。”她朝水龙头那边指着。 林健杭左看右看,他问:“什么东西?” 她说:“你不见那些花很漂亮吗?” “哦,你是指这个呀!” “你看现在天气转冷了,紫荆花还开得那么鲜艳,我很喜欢。” “你喜欢紫荆花?” 她点点头,反问:“你不喜欢吗?” 林健杭回答:“还行吧!” 林健杭缓缓地洗了手,端着泥盆和叶晓祉向宿舍走去。眨一下眼,愉快的时光就消逝了,碰到泥土的瞬间勾起了他很多童年的趣事,他觉得这一天真的好开心。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一个个女生投来莫名其妙的眼神。 林健杭说:“我只能送你到这了,接下来你自己端回宿舍去吧!” 叶晓祉接过手中一大脸盆泥土。 林健杭又问:“你宿舍在几楼?” “四楼。” “那你还要上那么高的楼梯,可以吗?我是说这挺重的。” “没事的。” “要不叫你舍友下来一起端吧,我看你瘦瘦小小的。” “不用了,快去吃饭吧,都十二点多了。” 叶晓祉端着泥盆向宿舍蹒跚走去。 林健杭看到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股酸劲,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只是很想把泥盆送到她宿舍门口。 二十二.情关最难过 谚语: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也不知道是谁嘴巴长得跟大象鼻子那么长,杜小贤出国移民的消息最终还是在学校传开了。何伟知道后狗急发疯似的捶胸顿足,他苦苦暗恋的梦中情人要离开了,怎么办呢?他还没向我们亲爱的小贤表白呢! 这一天,让何伟逮着了机会。 本来杜小贤想和叶晓祉出去逛逛街,毕竟她也没多少时间呆在学校了,离开的时候总要带点快乐的回忆,而不是只有伤感和纠结。自然叶晓祉答应了杜小贤的请求,她们现在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只是因为最近在学院开展了几场招聘会,让叶晓祉忙得不可开交。她好不容易在学工办从蔡教授的眼皮底下溜了出来,结果去到繁华的大街上了,蔡教授说情况紧急,不得不回去把今天的事情给办完——明天招聘会的场地要用来准备讲座的开办。一个令人扫兴的消息让叶晓祉怨恨、愁闷、压抑。她还破口大骂蔡教授没有同情心。这件事关乎到所有毕业生生死存亡的问题,杜小贤谅解,相反,通情达理的杜小贤让叶晓祉赶紧回去帮忙。就这样,杜小贤独自留在寂寞的大街上。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情总会伤感、彷徨、纠结和不安。她似乎又想起了不该想的事情,她的心在翻江倒海。两个星期的时间快到了,学院手续已经都办妥帖了,照理说,她现在应该没什么顾虑了,然而最难处理的事情仍然是情感的伤势。 灯红酒绿的夜街,一个个人急促地来来往往。一对对恋人在人行道上手拉着手,漫步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一家奶茶店的门前,恋人喝着暖心的奶茶,你一口我一口,美味的香气浸透了寂寞的都市。一对情人走在电影院门前,因为来迟了没买到电影票进不去,两个人相拥着站在门前看着唯美的电影海报。 她走了一段路,街上的喧嚣反而更加衬托出她寂寞无奈的心情。其实这一切浪漫的事她都可以拥有,甚至可以说,她和李晨凯的故事比任何一对情人浪漫温馨。只是天意弄人,让她不得不忍痛割爱。 难道就这样以不理不睬的方式对待李晨凯吗?不,绝对不可以,尽管再难舍难分,还是要和他当面说清道明发生一切的原因啊!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次出来就是想通过叶晓祉的乐观让她找到当面与李晨凯交谈的勇气。现在,看来她自己想通了。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走着,走着,心结就打开了。 她掏出手机,败兴地手机竟然没有充电,现在处于睡眠状态。唉!算了吧,回到学校再跟晨凯约个时间见一面吧。 她逛面包店,付款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孔从面包店门前进来,是何伟。何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自己的梦中情人,一时间还真以为在做梦。但确实是,事情就是这么巧。 “何伟?你不用上晚修吗?”杜小贤先问。 何伟太高兴了,他高兴到计由心出:“我今天生日,出来买蛋糕,庆祝生日。” 杜小贤觉得奇怪:“你舍友怎么不帮你一起过呢?” “哦……哦……那是因为我没告诉他们。” “祝你生日快乐。”杜小贤说完欲离开。 何伟想难得在偌大的街上见上一面,怎么说都是因为缘分,所以才让他们碰面的。诡计多端的何伟又出一计:“要不你陪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待会一起回学校,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去也不好吧!” 杜小贤觉得何伟还挺细心,再加上她确实是怕寂寞的心会让她胡思乱想,便答应和他一起去超市。 真是让何伟捡了个大便宜。 “其实今天我自己出来是有事情的。”何伟渐渐把杜小贤引入他设计的圈套,“我今天失恋了。” 杜小贤并不了解何伟这个人,仅仅在下课期间有一面之交,其他的她还真不想知道,但现在何伟主动跟她说心事,不能不理他,虽然她现在也是心事重重。“你怎么了?”她问。 “我一直在追一个女孩,但是不管我多么诚心诚意,她还是对我不理不睬,结果今天她告诉我她不会喜欢我。” 杜小贤并不想发表任何言论,她不会轻易对别人谈感情的事。 她问:“你要买什么,买完我们快点回去吧!” “我要买啤酒。” 杜小贤劝他还是不要喝酒,可他偏偏买了两瓶易拉罐啤酒,还充大方请杜小贤喝一罐。杜小贤当场拒绝了。什么酒她没见过,即使是杜成山珍藏几十年的红酒,她都不屑一顾。 “我们回去吧!”杜小贤说,此刻她特别想李晨凯,只有李晨凯才可以给她安全感。她暗暗发问:晨凯,你在哪里? 拥挤的公车让何伟占尽了便宜,他的鬼心思还在构想:待会下了公车向杜小贤表白,此刻就先感受一下梦中情人的芳香味道吧!他偶尔借助颠簸的公车轻轻触碰一下她洁白的小手。这让杜小贤异常反感,她只想快点回到学校,她略微看出了何伟不正的端倪。 下了公车,杜小贤走得很快,她略带小跑。 何伟让她等等,他见杜小贤假装没听见,一个箭步跑到她跟前拦住她,“小贤,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不想听,不想听。”杜小贤气冲冲走了。她流着眼泪,满眼都是李晨凯的画面:晨凯,你要是在这里,我就不会被何伟欺负了。她委屈的泪水流得更厉害了。 何伟表白失败了,他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他还有很多话要跟杜小贤说,可是还没等他说出心中的话,杜小贤已经远离了他的视线,他伤心不已。虽然他知道是对杜小贤撒了个小小的谎,但是不至于对他如此反感吧。 确实,人在感情脆弱阶段就像刺猬一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的结果让何伟更加憎恨李晨凯,他认为一切的不如意都是因为李晨凯造成的……公车站上,何伟苦闷地喝着啤酒,啤酒真的能消愁吗?借酒浇愁愁更愁。 其实,李晨凯又怎么好过呢?他因为这件事,整个人都颓唐了。他每次去饭堂打饭,心里盼着想着能不能见到杜小贤一面,走过公告栏,会不会与亲爱的人一遇?转过校园的小道,她会不会坐在树下看书? 他是多么希望遇见杜小贤啊! 最近以来他晚晚失眠,他实在是太想念她了。好不容易睡着觉,做梦梦见杜小贤,半夜惊醒,什么都没有,眼泪才是真实的。他又带着疲倦的心情继续睡觉,还梦见她。他梦见他俩小时候一起玩泥巴,玩着玩着便长大了一起进学堂。他坐在她的旁边,读着书,唱着歌,玩着玩具枪。转瞬间,他来到了大学,与她相遇,只是这时候他们见面都尴尬了,甚至双方都产生了厌恶感,只有恨和报复。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以是这样子的。他从梦中再次惊醒,歇斯底里地呐喊。 第二天,杜小贤醒来了,告诉李晨凯九点去校园老地方见面。 她坐在长长的铁椅上。旁边是一颗古老的榕树,枝繁叶茂的老榕树并没有因为寒冷的到来而散落叶子,它就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在春夏秋冬的轮回里看尽了人世间的百态,现在它又得默默地承受一切。 “为什么最近不理我?”李晨凯来了,他在榕树后面停住了脚步,保持的距离让两个人都生疏了。 “晨凯,你瘦了。”杜小贤缓缓转过身子,憔悴的眼神发出多日来的问候。这个问候就像是经历了很久很久,但它确确实实是失去了两个人在一起美好的感觉,反而觉得陌生。 “回答我的问题。”李晨凯急需一个回答。 “晨凯,我要去马来西亚了。”杜小贤说得平静,可是她的平静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需要忍受多少催人泪下的煎熬啊? “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去马来西亚?你去马来西亚你就要和我绝交吗?你就对我不理不睬吗?”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他其实还有很多不明白的问题想问她,只是哽咽阻止了他进一步逼问。 杜小贤做好了一切准备,她回答:“我爸爸和我后妈离婚了,他要移民到马来西亚过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我是她的女儿,要跟我爸爸一起过去。”虽然她说得很艰难,但还是接着说:“我曾经打算不回学校和你道别,但是我想总不能连再见都不说一声就走了。于是我回来了,可是我却鼓不起勇气跟你说这事。” 李晨凯静静地听着。 “我怕我见到你之后,我放不下我们的感情,不跟我爸爸走了。我不想成为不孝的女儿,我是我爸爸的精神支柱。如果我不跟我爸爸在一起,我爸爸是不会开心的。他的婚姻让他经营二十多年的家私厂都转交给你爸爸去打理了。” “我爸?”李晨凯这时候才想到李炳年升官上任一事。 她接着说:“我对你不理不睬不是因为我不在乎你,而是太在乎你,我真的害怕。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所以我才这样做。或许你会觉得我的做法真是不可理喻,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去那边之后我们依然可以联系啊,现在通讯那么发达,我也可以去马来西亚看你啊!”李晨凯抱着希望说。 “不,现实很残酷,两个人相隔两地恋爱是很痛苦的,会生不如死。面对现实吧,我们不可能了。”她哭了。 “可是,我们依然可以做朋友啊!用不着绝交啊!” “我不想藕断丝连,那样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她哭得更伤心。 李晨凯递出一张纸巾。她接过纸巾。他安心了,最起码她还在意他给的一张纸巾。 “我们……我们……就这样吧!”杜小贤哭着说完最后一句话掉转身子走了。 李晨凯想挽留,可是嘴里没有理由。相爱的时候没有理由,当然离开也没有理由说挽留。 他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独自一人伤心。要是榕树可以说话,它会帮李晨凯挽留吗?它会像慈祥的爷爷伸出双手拥他入怀,给他安慰吗? 不,榕树它不是人,是植物,没有挽留,没有怀抱,更没有安慰,只有李晨凯一人独自承受痛苦。他从上午坐到晚上,从白天坐到黑夜。 杜小贤哭红了双眼,跑回宿舍,让她出乎意料的是:爸爸来了。 “爸爸,你怎么来我学校也不跟我说一声。” “女儿啊,我找你辅导员聊了会。聊完,他带我来你宿舍,你的姐妹人都忒好。”杜成山说着看到了杜小贤红肿的眼睛,“闺女,你怎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 “没…昨晚失眠哩!”她假装镇定地说。 她有心事是瞒不了杜成山的。杜成山说:“我们后天就走了。” “后天?不是还有几天吗?”冒失鬼邓婷婷提高嗓音失敬地说,让宿舍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时杜小贤给予的回答只有沉默。 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二十三.伤人的利剑 深深的残秋,让每个人冻得直打哆嗦,仿佛冬天还没到就像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让人冷到无法呼吸。严寒难熬,仔细察觉,生命依然不朽。 一大清早扫地的阿姨就忙开了。散落一地的黄叶积堆在校园小道,一沓叶子尽管落地了,却会在不久的将来零落成泥,播散大地,来年春暖花开的季节,滋养万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阿姨只露出一对可爱的眼睛,毫无表情地把叶子扫到一个角落,熟练地把树叶装入垃圾袋,送上垃圾车。扫完这个地方,又得转移阵地。这些清洁的阿姨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习以为常,特别是在即将进入冬天的季节,仍然要坚持五点半起床,如果晚起了,就会扫不完昨晚被狂风肆虐的叶子,扫不完就意味着有损学校的形象,进一步说没有完成工作就得卷铺盖走人。 她们其实不为别的,只为一点点的工钱,在穷人、没有文化人眼中这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可能在知识阶层里面的人会认为做这样的工作不值得,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如今一个人没有文化,那他在社会上有立足扎稳之地吗?没文化真可怕。 一个阿姨扫完了,去榕树周围扫,她猛地发现有个人瘫软在地上。天啊,那是我们可怜的晨凯啊!他?他怎么会倒在地上? “小伙子,你干啥子咧?……小伙子……小伙子……”好心的阿姨叫了几句没人应,急着忙开腔,“唉,你们过来呀,快呀!这里有个人晕了。” 同行的几个阿姨扔下手中的扫帚和簸箕,赶忙过来。“这是咋回事哩?” “唉,先不管了,先送去校医室吧。” “我来背他。” 你一言我一语,一大清早的,还真是慌了。 此刻的校医室还没开门,几个阿姨又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她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真是谢天谢地,昨晚陈医生在校医室加班,太晚了就在校医室睡着了。他被一阵吵闹声惊醒,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他睁眼看看手表,又以为是迟到了。些许时间缓过来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晚在校医室睡着了。 他看见门口有几个黑影晃来晃去,推开房门,把几个慌乱的阿姨吓坏了,“你们叽里呱啦干嘛呢?”陈医生还没睡醒般问。 “陈医生,陈医生,这里有个学生昏了,怎么叫都不醒。”略胖的阿姨把李晨凯背进房间。 “呦,怎么一大清早就有学生昏了?”陈医生吃了一惊,赶忙显出专业水平说:“把他平躺在床上,两腿伸直,你们不要靠太近了。” 陈医生披了一件衣服,眼神淡定给李晨凯把脉。他一摸这个小伙子的手,拔凉拔凉的,以致陈医生温暖如火的手出于本能反应缩了回来。他再观察李晨凯身上的衣服,单薄丝缕,“他是在哪里晕的?宿舍?”陈医生问。 发现他的阿姨蠕动舌头交待发现李晨凯的过程。 “他肯定是因为着凉了,所以才不省人事。”另一个阿姨果断地说。 陈医生示意要她们安静下来,再次把他的脉搏,“他太虚弱了。” “那怎么办?有什么事吗?”阿姨又问,就像关心自己的儿子一样关心李晨凯。 “给他打点滴就行了吧?”又一个阿姨说。 “行了行了。你们那么吵我怎么给病人看病啊?”陈医生生气地说,他最讨厌在他工作的时候吵得震天吼,七嘴八舌的场面真的让他心烦意乱。 他接着说:“你们先出去吧,他没事,我会联系他的辅导员。” 几个好心的阿姨怏怏不乐走出去,临走前不知道谁还说:“现在的医生怎么那么没有人情味哩?” 在陈医生的望闻问切之下,李晨凯输上了几瓶药水。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身体有一点虚弱,再加上受寒了,就这么简单,用不着兴师动众,在陈医生眼里一切都是正常的。 消息很快传到班里去了。一个从天而降的消息,让他的哥们林健杭吓了一跳,邓婷婷是一阵心寒和疼惜。怎么在榕树下昏迷了一个晚上呢? 他们赶到校医室,这时候,蔡教授也匆匆忙忙过来了。昨晚蔡教授工作到凌晨两点四十分,一通电话使他赶忙从宿舍赶过来。他一时心急自己的学生,衣服的扣子都搭错了。 “教授,早上好。”林健杭在校医室门口与蔡教授相遇。 “哦,你们也来了?”蔡教授问陈医生:“陈医生,李晨凯他现在什么情况?” 陈医生把自己的诊断结果一一分析给在坐的每一个人听。 林健杭震惊:“怎?他昨晚不在宿舍?” “究竟怎么了?”邓婷婷快哭了。 “没事,着凉罢了,婷婷同学,你不用难过。”蔡教授安慰她。 “差不多快上课了,你们去课室吧?”蔡教授说。 “我……”林健杭想说留下来陪李晨凯,结果邓婷婷眼明嘴快先说:“我留下来吧!”邓婷婷的眼神在哀求。 “好吧!”林健杭说。他明白邓婷婷的心思,傻子都明白,也好,让邓婷婷陪李晨凯,让他忘掉昨天的伤痛也好吧!林健杭约莫知道了一切的缘由。 蔡教授说:“嗯,婷婷同学,你留下来照顾,健杭你负责写他们两人的请假条。” 陈医生一大早起来帮李晨凯看病,结果到现在还没洗漱,他暂时离开了。 现在只有邓婷婷守在房里。她不可否认喜欢上他了,看着他憔悴的脸庞,渐渐瘦小的身体,她越看越心疼。其实她也明白杜小贤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她恨杜小贤。她觉得,爱情不是这样子的,杜小贤不应该就这样放弃李晨凯,离开这个地方,留下李晨凯一个人。邓婷婷想伸手去摸李晨凯,却又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她敏锐的心觉察到李晨凯现在谁都不想见,更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如果此刻再碰触他敏感的心,那是大错特错。但她确实是很想摸摸他的手,最起码她想告诉他,这个世界还有人关心他,而那个最关心他的人就是她——邓婷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流下了眼泪,她傻傻地望着李晨凯,忘了外面的世界。 “这位同学,你不用这样守着你同学。”陈医生回来了。经过洗漱之后,他现在精神多了。 “医生,李晨凯他没事吧?”邓婷婷不放心地问。 “没事,就是虚弱,输几瓶药水便没事了。”陈医生坐下来继续说,“以后,不能让你同学再这样子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会告诉他的。”邓婷婷抹了泪滴。 迷迷糊糊的李晨凯听到有人在对话。他看见杜小贤在说话,他高兴极了。他想起床抱住她,不再让她离开。他越是努力,越是起不来,他心急了。怎么起不来了?小贤,你不要走,不要走。他苦苦哀求,可是杜小贤还是缓慢地飘走在他的视野范围。小贤,不要走,他发出痛苦凄惨的喊叫:“啊!” 他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场梦。“晨凯,你醒了?” 陈医生也过来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微微睁眼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女孩,他还真以为是杜小贤,可他还没傻,他还认得清眼前的女孩是邓婷婷。他移开视线看到另一对深沉的眼睛,是陈医生,“我……我怎么在这里?”李晨凯问。 “晨凯,你晕倒了,你知道吗?”邓婷婷着急说。 陈医生看看一滴一滴落下的药液,松动了一下输液的活塞,见李晨凯恢复了气色,便安心了。“现在情况好转了,要注意李晨凯的休息,不能和他说太多的话,他现在还是很虚弱的。”陈医生嘱咐完离开。 “婷婷?你怎么在这里?小贤呢?”李晨凯虚弱地问。 “晨凯,你别说话了,先休息,我去买点早餐给你。”邓婷婷说着想起身。 李晨凯抓住了邓婷婷的手,他太伤心了,他太想倾诉了。邓婷婷一下子呆了。 她用另一只手去摸抓得稳稳的手,深情地望着他,“怎么了?先不要想其他,把身体养好,好吗?” 不,这不是杜小贤,她是邓婷婷。他欲言又止,渐渐松开了手,点点头说好。 李晨凯被送进校医室的消息,自然杜小贤是知道的。她昨天的举措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自责、后悔、伤感、难过、揪心她都一一尝遍了。她又怎么会过得好呢? 天亮了,严芳玲还在熟睡中,黎燕丽和邓婷婷老早起床去了课室晨读。她收拾昨晚没有整理好的行李,现在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她心力交瘁,很疲惫。 就这样结束了她和李晨凯的感情,她以后说什么都不会喜欢上另一个男孩子了。她收拾了会,累了,躺下睡着了。睡梦中,她的心隐隐作痛,她辗转反侧睡得很不踏实。严芳玲的悄然离开她丝毫没有察觉,只是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手机又关机了,什么都不知道,她打开门一看是她爸爸来了。 “女儿,不是说我们今天启程吗?你怎么还睡到那么晚?”杜成山说。 “爸?我没啊,在整理而已。” “东西收拾好了没?” “好了。” “那走吧!” 杜小贤把行李搬上车,走在后排,“唏,女儿,你怎么坐后排?” “爸爸,我想睡觉。” “还说没睡晚。” 杜小贤望着车窗外熟悉的一切,如今要告别了。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看着这一切,伤感却已经没有眼泪流。 她戴上一副墨镜,掏出手机,打开来,里面有五个未接电话,是林健杭打来的,还有十几条信息。 她先看信息。前面两条是何伟发来的,尽管诗意盎然尽诉表白之情,但她看到第一句就把它删了。接下来有三条信息是一些朋友对她出国的祝福,她略看了一眼。有两条是林健杭发的,她打开信箱一看:晨凯病了,现在在校医室,你收到信息尽快回电。接下来几条信息都是一模一样的字眼。最后几条信息是邓婷婷的:李晨凯病了,小贤你快过来看看他吧,他昏倒醒不过来。 杜小贤还没看完信息,跟杜成山说:“爸爸,我们回去,我还有东西没拿,快点掉头。” “时间快来不及了。” “我不管,很重要的东西,快点啊!”杜小贤从来没有用急切如焚的语气对杜成山说过话。 杜成山只好调车回去。 杜小贤来到校医室,结果只有陈医生在。 “医生,刚刚是不是有个叫李晨凯的同学在这里?” “他刚刚走了,一个女孩子陪着他。”陈医生对她说。 杜小贤心急如焚,她连续打了几通李晨凯的电话,都说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这一下,她整个人都快撕裂了。她打电话给林健杭,才明白过来李晨凯生病因她而起。可是晨凯,你现在在哪里?她想肯定是回宿舍了。她想追过去,杜成山又出现了。 “女儿,没时间了。” 她是追过去好,还是跟着爸爸走好?我的苍天,帮帮她吧,再不帮她,她就快把整个身心撕裂了。 她站在校医室的门口,望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流下浓浓化不开的泪水。 二十四.结束,即开始 08:50 广州白云机场——12:45 吉隆坡国际机场 cz349 杜小贤站在候机大厅中间看着屏幕上的航班信息,时间在倒带。本来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此刻时间显得特别珍贵,仿佛被压缩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能看到李晨凯最后一眼,可是这是现实中的生活,没有戏剧的元素出现在她身上。不管她怎么望眼欲穿看着候机大厅的门,李晨凯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她带着心如刀割的伤痛登上了飞机。飞机呼过蔚蓝的天空,带走了不该走的人。 李晨凯输完点滴之后,他对邓婷婷说:“你回去上课吧,我没事。” 可邓婷婷偏不让,说什么都要她送他回宿舍。 李晨凯拗不过邓婷婷,昏昏撞撞离开了校医室。如果他晚走几步,他和杜小贤是可以见上最后一面的,可是天意弄人,竟把两个人的时间错开了,也许他们真的是有缘无份。 “婷婷,为什么小贤没有来看我?”李晨凯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邓婷婷说谎:“她来看过你了。” “她来看过我?什么时候?”李晨凯问。 “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叫我来照顾你。”邓婷婷继续编,她也是出于好心。她不能让李晨凯知道今天杜小贤已经登上了南航的飞机走了,这样会让他更加伤心,更加难过。 善意的谎言其实可以挽救一颗脆弱的心灵。 “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叫你了,你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谎的原因,邓婷婷特别心虚,语气也特别扭。她想着:我不能向他撒谎,撒了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谎,另外杜小贤的离开他迟早会知道,如果他知道我一开始欺骗他,那么将来他会更加恨我,不可以对他说谎。 “晨凯,你还好吗?”邓婷婷问。 李晨凯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弄傻了,“我挺好啊,我知道她不会抛下我不管。” “其实,晨凯,小贤她……”邓婷婷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怎么了,小贤怎么了?” “小贤,她走了。” “什么?走了?不可能。” “她真的走了,今天八点五十分的飞机,现在已经……” “你刚刚还说她来看我了,不可能,不可能……”李晨凯快疯了,他整个人失控了。“我去追她……” “别去了,别去了,已经起飞了。”邓婷婷拽住李晨凯,只是为了不让他做傻事。“小贤她是走了,但是还有很多人在你身边默默地关心你呀!”邓婷婷想平息李晨凯波动的情绪,可是并不起作用。 邓婷婷又说:“我恨杜小贤,我恨她那么轻易地抛下你们十几年的感情。”看到李晨凯失魂落魄的样子,邓婷婷边说边哭。 他说:“我累了,想休息。” 时间太难过了,每一秒都是一种摧残的煎熬。杜小贤走了,世界失去了色彩,他恨,恨所有的一切。 他一个人闷躺在宿舍,不吃不喝,从白天到夜里。 同舍的朋友看见李晨凯的失落,为了朋友重新站起来,今天夜里,他们叫上了几个好朋友一起喝酒,玩游戏。 一向注重友谊之情的李晨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只是一整个晚上都在喝闷酒。本来不会喝酒的他,硬是灌了三瓶啤酒,大家叫他少喝一点,横竖不听。等到大家散伙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吐了,呕吐的感觉像是把肠子心肝都快翻出来了。 他告诉自己说:“没事的,睡一觉就没事了。” 这所有的一切林健杭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发出深刻的感慨和疑问:爱情真的是那么令人无法自拔吗? 朋友应该起什么作用?人们常说,我有很多朋友,但朋友究竟是用来干嘛的?有人说朋友是在你失意时的一对耳朵和一张嘴巴。到了关键时刻,朋友都是虚假的表象?什么事情都得自己一个人扛? 林健杭把自己的感受写成了一篇日志记录在备忘录里。 最近几天,班里失去了李晨凯的身影。他去了深圳,他哥哥李晨杰那里。 李晨凯离开只为给自己舒缓心情。 李晨杰毕业之后被分配到邮政局上班,每天都很忙,单调的日子早让他厌烦了这里的工作。为了不想埋没一生,他最近开始自学考研。 他突然知道弟弟要来的消息,心里特别高兴。两兄弟已经半年多没见面了,这回他会和弟弟好好聚聚玩玩。 李晨凯坐公车,又坐地铁,出了地铁站又转公车。一路的颠簸和拥挤,让他忘记了些许烦恼,只是最近身体一直被他摧残着,现在坐车隐约有呕吐的感觉。他现在的状况只能用难受来形容。 当他与哥哥相聚的时候,亲切的感觉使得他盈满了委屈的泪水。 李晨杰依旧帅气,“你那么憔悴哩?” 李晨凯掩饰说:“睡眠不好,伙食也不好。” “你咋搞的?”李晨杰又说:“你是不是没钱用了,所以才找我?” “不是哩,我找你玩玩。” “你不用上课吗?” “我请假了。” “请假?你请假来和我玩玩?” “是的。” 李晨杰不是很理解弟弟的做法,又想给他上“政治课”了。 还是李晨凯先说了:“咱去吃饭呗,我在车上快吐了。” 弟弟难得来一次,玩玩,痛快一回也无妨,只是现在还不是玩的时候,现在是吃饭的时候。李晨杰跟弟弟说:“我最近在攻读研究生。” “好啊!” “我还没说完呢!我是想为了自己的前途,所以才下这个决定。” “老爸老妈知道吗?” “他们知道啊!他们不懂这些。”李晨杰转眼问:“听说老爸接手杜叔叔的家私企业了?” 李晨凯佯装不知道,埋头吃东西。 餐桌上,两兄弟聊着天。 李晨杰说:“我原先住在公共宿舍,晚上看书太吵了,所以我找了一个地方,准备搬出去住,租金也不贵。恰好你来了,下午帮我搬家当。” “ok。”李晨凯说:“唉!这菜怎么还不来呀?” 李晨杰又问:“你觉得我这样做怎么样?” “很好啊!我支持。” “你怎么好像没啥主见似的。” “是这样的啦。”李晨凯好像有点不开心回答。 他现在一空下脑袋,时间便会在他脑子长满胡思乱想的虫子。下午帮李晨杰搬了家当之后,晚上,他住在这里。这次出来,他手机也没带,他隐隐觉得他应该消失在同学朋友的视线当中。 七楼的阳台,风特别猛,要是夏天这里肯定凉快多了。可这是寒风肆虐的季节,谁会喜欢?相反这该死的寒冷让他恨透了阴郁的残秋。 “你快进来,不冷么?”李晨杰对弟弟说。不知从何说起,他总觉得弟弟不对劲。平时的李晨凯应该是乐观幽默的,啥时候起他也学会了多愁善感? 李晨凯心里压抑了太多的心事,他来哥哥这里的目的,想一吐为快,可是亲眼见到敬爱的哥哥的时候,嘴巴像是被胶水粘得严严实实一样,一个字也不敢向外挤。 晚上,他和哥哥共裹一张床,怎么睡也睡不着,每当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李晨杰如雷声般的打鼾声吵醒。为了不惊扰哥哥,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自己又胡乱想一通。 三天就过去了,他不能再呆在这里,再呆下去,李晨杰便没办法安心钻研,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工作。他茫然了,该不该回学校呢?除了哥哥一个人,举目望过去,这个城市与他无任何瓜葛,或者他根本不属于城市中的一份子。 他想去一个无人知道他的地方生活。 他还是无奈地回了学校,校园的熟悉景致让他伤透了心。他心想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为了自己应该好好调整生活。 他分析:他来这个学校,是老天爷巧妙的安排;不喜欢自己的专业;喜欢的人走了;又莫名其妙和何伟、黄毅峰一帮人惹出了事端,以致他在学校得躲着何伟和黄毅峰;校外又要提防细狗一帮黑社会混混。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和林健杭的友情还在。只是因为他失恋的事情,原本说好是一起搞创立协会的事却变成了林健杭的孤军奋战。他知道因为此事,于林健杭于己都不好。现在他没心情经营协会,什么兴趣都没有了,长此以往的话反而更加不好。其实最让他感到消极的是杜小贤的离开,曾经在这个校园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他真的是不忍看到这一切,他害怕极了,他怕见一次就失去自己一次,那样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算了。 可以说他没有想通,可以说他不懂。他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退学。 他铁定了心要这样做。 当林健杭知道之后,说什么都是隔靴搔痒。作为哥们,他理解李晨凯的苦处,但是也不至于退学吧!这个决定怎么想也想不到。 爱情究竟是什么?它会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李晨凯回家了,他和杜小贤的感情告终了。然而,一段感情的结束,便是另一段感情的开始。 二十五.不是春天的发芽 这只是开始。 像林健杭这样的大学生,参加了两个社团的活动——不,有一个社团还是他亲自组织创建的,重重的担子压倒了这个生龙活虎的后生,有时候,他也会叫苦说累。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书法协会如期开课了。 第一节课,是让人振奋的一个夜晚。晚上上了夜修之后,九点半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同学。这些同学当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成群结队的,也有单枪匹马的。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一是为了了解深奥难懂的书法,二是专门拜访学院轰炸性的人物——林健杭。 放眼过去,有些慕名而来的师兄师姐也找到位置坐下来了。 既是会长,又兼任老师的林健杭忙得焦头烂额。上课其实不辛苦,上课前的准备才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他要感谢热心助手曾慧怡的帮忙——这位志同道合的同班同学很积极。上课前林健杭让她准备宣传工作,每个班都发了一条简明扼要的信息:周三晚上九点半,209课室上书法课。 为了做到保全,他们俩在周二晚上亲自动身去每个班通知。宣传的时候有很多同学发问,林健杭一一为他们解答——虽然他答不到边,但这确实是他迈出自信的重要一步。 结果在周三晚上,效果超出了他的想象——闹哄哄的课室竟然容不下后面来的同学,他们站着也别有一番滋味吧! 林健杭组织的第一次活动还是蛮理想的,但也暴露了很多缺陷和不足。课后他和曾慧怡交流,两个人从不同角度出发,各有见解。问题一步一步改善吧,谁在第一次上课能取得完美效果呢? 下课后,他和几个善心的会员打扫了卫生。整理好,关上课室的门,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想离开,黑乎乎的走廊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还不错嘛!有为青年。” 他挤着眼睛发现是叶晓祉,说:“嘿,叶同学,你也来了?”他还在流露上课的喜悦心情。 “那当然,有个问题我不明白。”她说。 “什么问题?” “你怎么那么喜欢叫我叶同学?林同学。”她讨厌别人不叫她的名字。叶晓祉接着说:“以后就叫我的名字,我叫叶晓祉。” 林健杭傻愣着:“好吧,叶……”惯用叶同学的他一时间还真改不了口,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之后,他马上说:“晓祉。” 林健杭又问:“那么晚了,你还不回宿舍?”他也有开玩笑的时候:“是不是没人送你回宿舍感觉到孤单呢?” “切,我才不会孤单……我是见上次有人那么好心帮人家挖了一大脸盆的泥土,见他把鼻子弄得脏兮兮,想请他吃个夜宵而已嘛!” “请我吃夜宵啊?”林健杭发出奇怪的语气。是的,长大到现在还真是没有女生邀请他吃夜宵。他欣喜若狂,看来自己的付出是有回报的。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付出与回报是成正比的。 带着喜悦的心情,他们来到最近的饭堂,只是现在的钟点早已人去楼空,看看窗台上的灯,现在只有皮蛋瘦弱粥了。好吧,将就犒劳一下肚子。 林健杭还是很懂绅士风度的,他晓得电影或者小说中的英国绅士风度翩翩,什么都是女士优先,那他也应该学着点啊,是吧?于是在刷卡的时候,叶晓祉还没从宽大的挎包中搜出饭卡,他果断地付钱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明明是我请你的嘛!”叶晓祉说。 “没错啊,是你请我的啊!”林健杭回答她。 叶晓祉在脸上打满了问号。 林健杭见她不解,赶忙解释说:“你请,我买单。” 迷糊了大半天,叶晓祉说:“这是哪门子的说法啊?” “呃……旁门左道的说法吧!” 夜渐渐地深了,饭堂的人影都散光了,留下形影相吊的林健杭和叶晓祉。饭堂的叔叔阿姨准备清理卫生,关灯下班。 “你叫我怎么好意思呢?叫你帮忙挖泥,又还让你请我吃夜宵。”叶晓祉的脸烧得厉害。 “这没什么啊!难得我今天取得了卓越的成功。” “你真不害臊,高兴到翘尾巴了?”她虽然口中扬出顶撞之词,但从心底说起她还是觉得林健杭挺不错的。在大一新生中,成功创立协会并受他人赞同和认可的他还是首屈一指的。她在学工办了解到两年来只有两个人成功创立协会。一个是去年的武术协会,创立者是王昊,另外一个则是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林健杭了。 林健杭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兴过头了,对摆在眼前的瘦弱粥一点感觉也没有。 “来,我给点肉你吃吧。”他捞起寥寥无几的几块瘦肉,向她的碗里送去。 已经送到碗里的瘦肉她不好回绝,另外她本来就是喜欢吃,但她说的话可不这样。她说:“吃那么多肉会变胖的。” “没事,长胖多好啊!圆圆嘟蛋,可爱。”他见叶晓祉说完前一句不到三秒,就捞起一块瘦肉嚼得有滋有味了。 “你是不是和李晨凯同一个班?”叶晓祉话锋一转。 “你怎么知道?”林健杭出奇反问。 “我是学院办公室老师的助理,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哼!” 是啊,最近哥们李晨凯遭遇的挫折是一波又一波呀!姑且不看他在学习上的成绩,他知道的,从家里回来学校,李晨凯先是在学校外面和何伟、黄一峰等人打了一架,把老板的店铺弄得鸡飞狗跳不止,还在学校受到了处分。这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他的感情竟然受到致命的挫折。身体垮了,现在连学都不上了,直接回家。 他失去的一切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丫丫的。”叶晓祉的一句话打断了林健杭的思绪。“咔嚓”一声响,黑乎乎的一片,饭堂关灯了。“这饭堂的阿姨和大叔也太讨厌了,我还没吃完呢!”叶晓祉气愤地说。 “算了,我们走吧,再不走就关门了。” 时间过得真是飞快。在命运的转轮中,谁也不知道,林健杭和叶晓祉认识了,一来二去还成了好朋友。人的感情真是微妙,有时候真的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李晨凯的退学,让一个人伤心透顶。这个人是邓婷婷。 她在无意间与李晨凯邂逅,悄悄地喜欢上了他,本来她是对李晨凯的帅气爱恨交加,可是当她进一步深入了解李晨凯的内心世界之后,她疯狂地卷入到这场爱恋当中。她很明显感受到,当李晨凯痛的时候,她也跟着痛;当李晨凯笑的时候,她也跟着开心。不是说一起笑一起哭的感情才叫爱情吗?她告诉自己说:是,这就是爱。 她以为,以她对李晨凯的关心疗养,慢慢地李晨凯会从低谷中走出来。尽管她不知道过程需要多少时间,但她坚信总有一天李晨凯会揽她入怀。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先让李晨凯静静地疗养……她心想。 可是,晴天霹雳给了她当头棒喝。退学?退学?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遗憾,李晨凯退学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舍友严芳玲和黎燕丽都知道,因为杜小贤的离开,让一个又一个人伤心,现在她们也跟着伤心起来。 严芳玲说:“我的神啊!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善解人情?” 黎燕丽感慨:“哎,哎,哎!” 平时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邓婷婷,如今失去了昔日淡妆浓抹的光彩,她现在觉得衣服和化妆品都是可有可无的。虽然平时她还是会和姐妹们打闹,然而眼神中却是多了一层阴郁的忧伤。 这天,上课期间,朱志文给她传纸条。 朱志文暗恋邓婷婷很久了,只是邓大小姐一直反感朱志文。上次朱志文带了一束花送给邓婷婷,还诚意邀请邓大小姐有没有空一起去看电影。她扔出冰冷冷的几个字:没时间。那次让朱志文伤心了好几天,听了一个星期的情歌。不甘泄气的朱志文还是对她发出猛烈地追求,这不,今天用“飞鸽传书”来表达他浓浓的爱意。 朱志文把纸条扔给侧边的刘浩。刘浩一看明了,再把纸条扔到“隔壁小区”的女生阵地。严芳玲从地上捡起纸条,兴高采烈地以为是刘浩这个胖子有什么好事给她,一看是邓婷婷的名字,气急败坏传给前面的黎燕丽。黎燕丽扭头问什么事,她看到纸条,再看看严芳玲的眼睛,严芳玲只是用食指在胸前指着是那边传过来的。黎燕丽明白,把纸条偷偷塞给旁边的邓婷婷。专心上课的邓婷婷瞥见朱志文的字迹,马上来气了。她没看,坚决地打断上课的蔡教授:“教授,这里有一张纸条,不知道是谁写的。”朱志文这回可糗大了。邓婷婷的这一步棋下得可真够绝啊! 蔡教授看到纸条的内容:亲,晚上有空在温馨花池浪漫一聚吗?文。 教授知道这是朱志文写的,为了挽回学生的面子,他没有当面指出。 朱志文一气之下,离开了课室。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次之后,朱志文暂时放弃了对邓婷婷的爱慕之情,甚至有点怀恨在心。 在杜小贤的离开事件中,还有一个人深受其害。那个人是何伟。 大家知道,他也一直喜欢杜小贤,却由于他情感表露不当,遭到了杜小贤强烈地抗拒。他只能把全部的罪恶算在李晨凯头上。上次,他在公车站与杜小贤分别后,回到宿舍,再次筹划对李晨凯的人身攻击。虽然黄一峰和他是铁哥们,但感情的事,他想没有必要跟黄一峰说吧!黄一峰其实也不愿意理他。男子汉大丈夫,为婆婆妈妈的感情事而叫苦连天,像话吗? 他想单独约李晨凯出来,恐吓李晨凯必须离开杜小贤,如果不听他的劝告,见一次打一次。等他谋划好了,从天而降一个让他再高兴不过的消息——李晨凯退学了,然而他更加不知道的是,杜小贤早已抵达南海的另一端。他发疯般地喝酒、抽烟,还和黄一峰出去胡作非为,任听黄一峰和细狗的摆布。 两天后,细狗叫他去偷酒吧顾客的钱包,结果给逮个正着,几个同党也被酒吧保安抓住了。一向偷鸡摸狗惯的细狗撒腿就跑,被他猴子般的身手溜走了。魑魅魍魉总会遁形于光天化日之下。何伟没有好下场,被送进派出所拘留了二十四小时。 地球悄无声息转动,昼夜更替,竟似不曾留下什么。我们蓦然回首,走过的历程是一幕接着一幕,未来又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呢? 答案无人知晓。 二十六.主持人队的第四次培训 主持人队进入第四次培训浪潮。 晚上九点过后,操场舞台,天气微冷,和煦的风刺骨,清朗的夜空有几粒忽明忽暗的星星在闪烁。 转瞬间,主持人队的各个精英又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这回林健杭没有迟到,相反他早早来到舞台恭候多时了。 他穿着体面的休闲服,比平时帅气精神多了——他是不爱打扮的一个小伙子,只是因为这次队长王昊说,要穿上正装来参加主持人队的第四次培训。林健杭哪有什么正装啊?他巧生一智,穿上了一身简单舒服的休闲服。到了舞台才发现全部队员穿得跟职场人员一样,西服挺拔,皮鞋亮得刺眼;女生则穿起秀美的连衣裙,诱惑的高跟鞋。 这叫尴尬啊! 不过还好,还有一个队友也脱颖而出,这个人是方绮。她穿着一身雪白雪白的运动服,脚下却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这让所有人都看傻眼了。但她人长得漂亮可爱,穿什么都顺眼。这副装扮让杨梓峰越看越是喜欢,时不时挑逗一下窘迫的方绮。方绮是有备而来的,她右手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是一双运动鞋,以她的审美观来看,她自己知道高跟鞋配运动服不着调。再者,为了显示她滑头古怪的性格,权当在当众面前摆个笑料呗!让大家笑一笑,留下美好的回忆,不是很好吗?正所谓: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另外,这种干爽的天气真的很冷,笑一下暖暖身子也好吧! 再看看另外几个人的装扮,大同小异。 叶晓祉今晚穿得可以用芊芊淑女来形容,一身素白的连衣裙配上不过分的高跟鞋,恰到好处。她漂亮气质和大方性格,让林健杭以为此人不是他所认识的叶同学了。但不可否认,今晚的叶晓祉真的是让人赏心悦目。 这么漂亮的女生,师兄们肯定是不会放过了。王昊和杨梓峰你一言我一语对纯洁害羞的女生们狂轰乱炸,让少女的心都羞涩了,连锁反应,脸颊羞红得像苹果。还是陈惠华地道公平,她操纵着培训队员的“生死存亡”。 “得了,你们啊,一个一个跟狼一样,赶紧的,我们准备开始。”陈惠华拍拍掌说。 一声令下,作为队长的王昊立即停止了嘻哈打闹,正经过来说:“我们今天是第四次培训,这一次为什么要叫大家穿正装过来呢?首先我来解释一下。”他说话的时候很投入,“因为我们是主持人,主持人的形象是最为重要的,一个主持人穿上正装之后,与众不同。第二是因为,我们这一次算是最后一次培训了,为了大家在以后的主持道路上走得辉煌,我们几位师兄师姐特地请来了前一届迎新晚会的主持人。” 杨梓峰解释说:“因为大三的师兄师姐忙,所以现在还没到。” 王昊满意杨梓峰的精彩补充,又接着说:“那么我们第五次的培训呢,实际上是叫学生会和团委的各个部长过来挑选人才,为他们以后的活动做主持。” “所以,你们要加油,表现出最好的水平给他们看啊!”陈惠华像个老师语重心长。 王昊的话还没完:“迎新晚会已经越来越近了,我们那一届没有迎新晚会,作为大二的师兄师姐,也是没有登台上过迎新。这一次,我们几位师兄师姐也争取机会,但最后上迎新舞台的并不一定只有大二的,可能是大一的也不确定。” 这时候,肖智带着一帮人过来,帅气刚强的男生便是大三师兄陈国坤。肖智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见到林健杭了,为了创立协会的事情,他自己没好好帮上忙,实属惭愧,他充其量只是个引路者而已。不过,现在的书法协会上轨了,按部就班进行没有问题。林健杭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恰恰相反,他早已把创立协会的不开心转化为奋斗的力量,第一次的成功上课则是最好的例子。肖智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不,现在已经不是他的梦想了,阴差阳错成了林健杭的荣耀。不过心结打开了,人就轻松了。 “肖智师兄,好久不见啊!”林健杭说话。 “呵呵,师弟,最近协会那边还顺利吗?”肖智老道的声音回答。 “嗯,有九十个会员,第一次上课座位还不够坐呢!” “哦?那不错啦!” 陈惠华听到,说:“健杭就是创立书法协会的那个文艺青年啊?不像啊!”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杨梓峰说。 “有时间要教我练练字哦,健杭。”陈惠华请求他说。 方绮瞎闹:“预我一份。” 今天晚上的叶晓祉不爱说话,她隐隐不乐。 在进行完第一轮的音色培训后,林健杭和叶晓祉聊了几句。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林健杭说,然后看到叶晓祉把高跟鞋脱掉了。 “穿高跟鞋好辛苦哦!我真羡慕那些穿着高跟鞋跑来跑去的人。” “你没有穿过高跟鞋吗?”林健杭对这个问题心生疑虑。 “我都是穿平底鞋的。”叶晓祉又说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上迎新啊?” 林健杭耸耸肩膀算是回答了。 大师兄陈国坤对每个人进行点评。最后他总结说:“大家普遍存在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其一是普通话,其二是站姿,其三是感情。我从今天大家的表现看出,大家仍然要继续努力。” 几位师兄师姐私下聊着。陈惠华说:“师兄觉得这一届的师弟师妹们怎么样?” 陈国坤摇摇头说:“不如以前,不过有个人我倒觉得还蛮有潜力,那个穿休闲服的。” 王昊得意自己的眼光不会错:“哦,他叫林健杭。” 陈国坤继续说:“只是他没有基础,如果他再加以强化,他是挺有潜质的,我看好他。” “师兄,我们几个呢?”杨梓峰急迫地想知道自己离上迎新的机会有多远。 “你们几个大二的,总体不错,但有些很重要的细节需要改正。比如说王昊的声音不够气场,压不住场;惠华的声音地方味很重;而梓峰你忘记台词的时候,不要眼光漂浮不定,忘词的症状太明显了。” 陈国坤的犀利点评让大家受益匪浅。 迎新一天一天逼近,可是除了这项神圣的使命之外,林健杭还背负着很多功课。为了创立协会和迎新的事情,上课的时候老是神游,这不,上微积分的时候,他满头雾水。听不懂,他也懒得去弄懂。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社团的活动。晚上更加不用说有没有时间学习了。他忘了是谁告诉他,上大学没有参加社团活动那就等于白上大学。正是因为这个观念深深影响了他,让他不再认真上课听讲。 课程越来越紧,应用写作要写论文,可是林健杭还没有准备好第二次上书法课的内容,他急了。应用写作的老师规定要用电脑写,他现在还没买电脑,同宿舍的人都没带,其他人也慌了。大家约定说去网吧做作业吧!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林健杭也承应了下来。他想到肖智师兄不是有电脑吗?为什么不去他那里做呢?可是写个论文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老是占着别人的电脑不好啊!另外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欠别人人情了,唉,算了。 除了肖智那里,还有哪里呢? 叶晓祉?对啊,她不是学工办的助理吗?整天面对着电脑,叫她在网上随便搜点资料吧。但人家是女孩子啊?她会帮我吗?林健杭翻来覆去想着。 叶晓祉对他说过,以后有什么忙可以找她,只要她帮得上,一定会帮。 唉!不管了,打电话问问她看成还是不成。 结果,叶晓祉爽朗答应了。这回林健杭可以省心好好准备第二次的书法课内容。 第二天,叶晓祉在学工办艰难地支走蔡教授,为林健杭搜资料,写论文。看在林健杭善良老实的份上,她算是还他一个人情吧! 从挖泥开始,她觉得林健杭对人很诚心,善良老实大方是他的本性。叶晓祉一边想着一边点击网上的资料。两个钟后,论文终于出来了。 她接到一个电话,是叶晓婷打来的。 “亲爱的姐姐,怎么想到你妹妹了?”叶晓祉说。 电话那边先是默不作声,往下是不停地抽泣。 “姐姐,你怎么了?”叶晓祉问。 叶晓婷沙哑的声音说:“我和他又吵架了……” “你们怎么又吵架了?” “我和他吵架……我跑了出来,鞋店没办法出货了……” “为什么啊?” “因为我跟的那些单全都在我手上,他被老板催着。”叶晓婷柔弱地说。 叶晓祉这才明白过来,叶晓婷和陈俊平是做鞋子生意的,叶晓婷负责跟单,陈俊平负责出货。现在单不在出货人手上,那出货肯定得延后了,这样不被老板催才怪。叶晓祉不知道怎么帮她姐姐,她很讨厌发生这种事情。她和她姐姐心连心,叶晓婷不高兴,叶晓祉又怎么会开心?一不愉悦,她便想到家里的爸爸妈妈,特想家。 叶晓祉打电话给林健杭说论文写好了。 林健杭从男生宿舍出来,叶晓祉耷拉着脸把论文交给他走了。 林健杭拿着手中的论文,先是一阵感激,迟疑了会,才莫名其妙地想到:难道是我叫她帮忙才导致她不开心?女生还真是小气……不帮就算了,我……我不稀罕……林健杭心里暗暗地想。 二十七.颓废 李晨凯回到家颓废了三五天。 这几天他精神恍恍惚惚,做什么事情都像掉了一根筋。宽鼻子圆脸蛋短头发胖身躯的李艳红更是拿他没办法,软硬方法都试过了,就是不知道死小子为什么突然不上学?如今年轻人的想法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原先李艳红以为李晨凯在学校做错事或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她先是把死小子臭骂了一顿,以她妇道人家的嘴巴,好歹也在村子里驰骋了几十年的“好说姐”,只是用在李晨凯身上毫无见效。 李艳红又想了是不是傻小子有什么身体不适难言之隐啊?究竟怎么了吗?一阵臭骂之后便是百依百顺哄他开心。李晨凯似平静的湖水,她连施几个石子投进湖中,也激不起一丝半点的涟漪,嘿,神奇了。 李艳红想想还是先不要告诉李炳年,免得他在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教训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再说了,李炳年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已经够忙的了。 自从上次的货源风波之后,他丝毫没有松懈下来,紧绷的神经把杜氏家私企业管理得井然有序。为了恢复以前的业绩,他加班加点,每天都是最早上班最晚下班——他深深地知道,要想做好一个领导者,必须得先身士卒,做好榜样。 这不最近在他的带领之下,渐渐走上了轨迹。 刚想轻松下来,他收到消息说小儿子回家不读了。他满腹狐疑。 李艳红是不敢告诉他的,那会是谁呢?是李晨杰通风报信。李艳红在手足无措的情况下打电话给李晨杰,说他弟弟不读书了,整天在家像灵魂出窍的傻子一样。 李晨杰朦朦胧胧醒悟过来:原来李晨凯在学校的时候去找他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难怪李晨凯会蓦地想到去找他玩……可是弟弟为什么没有跟他沟通擅自决定退学呢?而且还做得那么干净利落。 李晨杰今天晚上和弟弟聊天。他问:“你咋突然做这样的决定?” 李晨凯说很委屈。 “委屈?什么委屈竟然让你退学?” 李晨凯说没什么,理由堵不住哥哥的责问,哥哥不会懂,所有人都不会懂。 “你打算回家度过一辈子,然后等死吗?”李晨杰明显地生气了。他感到羞辱,而李晨凯并没有解释太多。 “你知不知道你上大学多么不容易,爸爸妈妈为了你拼死拼活地赚钱供你上学。你也清楚高中一路走来是多么艰辛,你奋斗不就是为有朝一日能上理想的大学,学有所成,将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吗?你不为父母想想,你也该为自己做打算啊?”李晨杰说起了人生道理。 李晨凯默默听着,不做声。 李晨杰接着说:“你看现在不学点知识,在社会上咋立足,混口饭吃都难。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因为高考失利,我上了中专,读邮电大学,出来了却拿着捉襟见肘的工钱。如今物价飙升,房价也跟着飞,我自己都生活艰难了,还怎么孝敬父母?虽然爸爸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老板,但我们应该为自己奋斗啊,而不是靠父母一辈子。”李晨杰唾沫横飞,“我说这些你懂不懂啊?我真的是不理解你的所作所为。说啥子你都是沉默,不做声,我咋知道你的想法是啥?” 一个理智健全的青壮年怎么会不明白这些人生的道理呢?说不懂是假的,说懂也只能说是似懂非懂。在没有经历过坎坷的岁月里,人不会成熟地考虑问题。 尽管李晨杰说得很好,但还是任由李晨凯执拗的性格为所欲为。要想在短时间内扭转一个人固执的想法,真的比登天还难。他知道老妈一再叮嘱要和气地说话,但他还是言辞尖锐批了一番李晨凯。他也知道老妈一再交待先不要告诉老爸,可他还是放风出去了。 在李晨杰看来,退学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相反,越是纵容李晨凯无拘无束的想法,越会害了他。李晨杰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好意——出于爱——出于一个哥哥对弟弟的责任。 李炳年并不相信李晨凯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但他又了解李晨凯的个性,于是将信将疑,打电话问老婆,结果事情是真的。 刻不容缓,他立马奔往老家。 李晨凯知道他要面临的一切,他都做好准备了。无非就是痛痛快快地哭一把鼻涕抹一把泪罢了。 “你怎么回事?你说不读就不读了?”李炳年严厉的眼光像把刀直逼他的心房。 “我不读了。”李晨凯坚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把你辅导员的电话给我,我跟他沟通沟通。”李炳年火冒三丈。“喂,蔡教授是吧?我是李晨凯的爸爸。”李炳年在和蔡教授沟通交流。 李艳红右拳不停击打自己的左手掌心,甚是着急,李炳年发起火来,她还不知道是啥子程度? “哦……是这样。好的,好的……我会和他沟通,好,好……” 电话挂了。李炳年越来越糊涂了。“你教授说你请半个月的病假,而不是退学?咋回事?”李炳年拍着桌子。“我就纳闷了,照理说退学那么大的事情,学校那边是会和家长沟通的,我一点消息都没有,反倒让你教授说我不关心孩子的健康,请了半个月假都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啊!你长大了啊!” 李艳红见当家的火势越来越大,灭灭火势先:“哎呦,他爸,说不准孩子确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你消消气嘛!” 李炳年现在是见哪边有风火势就吹向哪边:“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宠出来的好事。你看看你的儿子现在都成啥样子了?好端端的书也不读了,你知道不?” “爸,不关我妈的事。”李晨凯嘴里漏出几个字。 “你倒是开口了,我还以为你哑巴了。” 李艳红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李炳年,儿子有错,骂能解决问题吗?” “我读不下去了,觉得在那里浪费时间和金钱,我想,早点报答你们,所以就回家来了。原本我想回家和你们商量,所以先请半个月病假。”晨凯喉哽语塞解释说,眼泪和鼻涕掺杂在一起潜进了他咧开的嘴里,这滋味太难受了——他撒了谎,他是和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啊! “报答我们?你拿啥报答我们?啥都甭说了,明天就给我回学校去。”李炳年斩钉截铁地说。 李炳年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子呢?儿子不是这样子的,难道是我这个老爸真的是对他不够关心?李炳年回想着和蔡教授的对话,他支支吾吾地回答。他确实不够爱自己的儿子——以前觉得儿子长大了,有很多事情孩子自己明白,不用他的谆谆教导。他也认为,随着时代的变迁,他的观念跟不上新生一代了。但有一点他确实坚信——只有读书才可以出人头地,只有知识才可以改变命运。 他对不起儿子啊!他躲在房间深深谴责自己。他问自己:究竟要咋样去爱孩子呢? 第二天,李晨凯没有回学校,他铁了心。自然他是有理由的,但他的理由让大家不敢恭维。 李炳年还是一顿臭骂,骂累了坐下来休息,吃完饭接着教训,可是李晨凯都免疫了。 李艳红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 恰逢周末,李晨杰回家来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弟弟回心转意。 李晨凯很感动,他知道哥哥不容易,大老远跑回家,而且是回来做爸爸的说客。他深深地明白:所有人都对我很好,是我,一切都是我不懂得,不明白。 “哥,尽管你很想我回去读书,但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一直以来你是最了解我性格的人。” 李晨凯艰难地度过了两个星期,这两周他每天晚上失眠,每天都没有胃口。因为他的事情,全家人都过得不好。他也因此瘦了一大圈。 他要重新生活,爸爸和哥哥的逆耳忠言不能白白地向东流去。他清楚世界上没有多少人关心自己,只有家人才是最终的港湾。 “爸,你找点事给我做吧!”李晨凯说。 “我不会让你去公司上班的。”李炳年反对说。尽管他很希望儿子能来帮他的忙,将来也会把公司交给他处置,但绝对不是现在。 无力回天的李炳年说:“你要是那么不想读书,那你去尝试一下做苦活的滋味。只有痛过了,人才会明白幸福的感觉是什么。” “我可以吃苦。” “好,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你去山里面砍树,让你后悔没有书读。” 李艳红极力反对,她怎么忍心让宝贝骨肉去做苦力的活儿呢?“你咋做父亲的?有你这样对儿子的吗?人家是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你却把最恶劣的事情给儿子做,真是天杀的。” “你不让他尝试什么叫辛苦,他永远不会长大。”卧室里又吵起来了。 李晨凯推开房门,说:“爸妈,你们别吵了,我可以的。” 李艳红哭丧着脸,两个眼睛像红色的樱桃,“我苦命的儿子啊……” “明天你跟你大利叔去韩峰山砍树。”李炳年说完闭上了眼睛。 此刻,只有哀怨的哭嚎和难言的痛楚充斥着狭小的卧室,久久不能散去。 二十八.李晨凯进山干活 越是人生艰难的时刻,人越是有奋发向上的勇气和顽强不屈的精神。 早晨六七点间,天微微亮,灰蒙蒙的天际,黑压压的一片。昨晚开始下雨,地上湿了。寒潮,再度蔓延到大江南北。冷锋过后的天气冷得让行人颤颤巍巍,轻轻的微风掠过,已经让手脚都麻痹了。 李炳年和黄大利约好把死小子交给他看管。 黄大利每天上午进山里看管进度和打理大小杂物,虽然他在山里面算个显赫的人物,可还是要干粗活。上午干完活,他去林铁生家吃个饭(林铁生去做门卫后,把钥匙留给了黄大利),午休后,继续干活到傍晚五六点,接着驾着摩托车回镇上家里。 其实黄大利并没有多少文化知识,他能得到老板的重用,靠的是他的有情有义。情义自古以来都很重要。至今为止,最显着的应该就是关二哥了。他一直靠情义打拼,却碰上了他今生为之纳闷的事——他一直待林金发如亲兄弟,可是林金发却用他们之间的感情从中取利,最后把两个人的感情拉向破裂的边缘。 他不明白林金发怎么就成了视金钱如生命,视感情如粪土的小人。 感情的破裂往往会改变一切。 我们已经知道,旱窝的山林还是卖给黄大利去处理,而水窝人的山林却被小徐掠夺了。本来两窝的村民相处得很好,却因为林场的事情,把几代人的交情化成了烟灰——一吹就散了。 肉眼看,表面上的关系还是相处得很好,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大家过得平平静静。主要的矛盾要属黄大利和林金发两个人,林金发就是看不惯黄大利比他岁数小,腰缠万贯,富丽堂皇的样子。林金发想:凭啥我比他年纪大还要听他指手划脚?跟着黄大利又赚不了几个钱,啥时候能坐吃无忧?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林金发的一念之词,改变了两个人的关系,甚至改变了两窝子的交情。 在小徐的巨额投资之下,不多时,一条崭新的黄泥路产生了。这条“生命线”从村口分叉的地方一直铺到林子深处——弯弯曲曲的黄泥小路穿过林荫,漫过梯田,再淌过公王河,最后消失在参天大树的山脚下。 可想而知这个“铺路“工程是巨大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当然开山架桥的过程并不轻松,反倒是困难重重,伤痕累累。 在经过公王河一带的时候,大大咧咧的钩机把不该动土的地方也挠了痒——老刘的十六世祖坟给刨了。 起初,老刘把家里的十六头猪崽喂饱之后,去山里割些猪草回来储备,好准备过冬,如今现在的天气说不准会降霜,到时候再去捡猪草已经晚了。 老刘上山了,跟江湖大盗似的,脸上的络腮胡子是他独有的标志。手持镰刀,背驮着一个竹篮,头戴斗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去赴宴,难不成江湖上又发生什么腥风血雨的事情了?他哼着小调,高高兴兴。是啊,就快年末了,猪崽也差不多可以卖掉了,这就意味着他今年是一个丰收年。等卖完猪崽,来年他准备改行养羊,他要养一成群的羊。他已经计谋很久了,但同窝的驼背浪又说现在养羊还有啥用?如今大家都养奶牛了,一斤奶不知道能卖多少钱?现在的老刘七上八下,反正这是明年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等有了钱,自然好办。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把猪崽养得又肥又美。 最近几天,恶劣的天气让他多了几分担忧——还是猪崽的问题。冷冷的寒风透过简陋的猪圈,已经让猪崽们冻得瑟瑟发抖。有一条猪崽全身发烫,估计是“发烧”了。让老刘甚是担心,他花了两天时间给可爱的猪崽们换了一个爱巢——原来是石头砌成的猪圈,现在换成是层层叠叠的砖头,这样寒风就不会乘虚而入了。再铺些秋天收割的禾杆,他自己都满意得差不多要与猪同眠了。这些猪崽们可真是享上清福了,虽然到头来还是会被下油锅。“新房子”盖成了,经费花了不少。现在这些猪崽可是他这次过年的唯一希望。猪崽们,得争气啊! 他想着,早已进入林子深处。在山窝里,有一两片荒废的梯田,长满了猪草,如今也被冻得发黄,但勉勉强强还可以凑合着给猪食。往上看,是一条崭新的黄泥路,现在已经蔓延到公王河上游来了。新鲜的事物总是让人好奇。反正有时间,上去瞅瞅呗!他连爬带跳来到黄泥路,气喘吁吁的他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象,不由心生感慨:世事真的是变幻莫测。 等等,奇怪了,这不是我晚清时期哪个太公的坟墓吗?咋成了这样?不用说了,肯定是工程实施到这里的时候给铲了半边角呗。 这怎么成?坟墓好歹是死人的房子、归宿。你想想看,假如你家缺胳膊少腿的你会好受吗?不好过就对了。不行,我得问问清楚。怎么今天没有人在这里施工呢? 他们完了,我非得跟他们讲明事理不可。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惊动了天国的灵魂,等着受罪吧!他携着怒气拔腿向水窝走去。 黄大利如期来至韩峰山。这一次与平时不同的是,他带了一个新人,李晨凯。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大利叔,我们这是到哪了?”李晨凯坐在后面,瑟瑟发抖问。 “哦,我们到村口了,这条旧路是去林场的。”黄大利戴着头盔,声音若隐若现。 好端端的,怎么一个大学生会来砍树背柴呢?黄大利怎么也不明白,他不明白李晨凯的做法,更加不明白李炳年的决定。一个好好的公司有他的发展前途啊!就算他做不了经理助理,文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是李炳年偏不让,以前还在唠叨要是儿子回来帮一把该多好。 李炳年是真的生气。其实他让李晨凯多经历世事,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人在艰难的条件下生活,越能磨练出坚强不服输的性格。 黄大利深深懂得这些道理。 “晨凯,你是不是很冷啊?”黄大利问,他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李晨凯的两条腿紧夹着他的屁股,像是一把钳子死命夹住。 “挺冷的。”李晨凯泛白的嘴唇在发抖。 “这里地势比较高,你看到那座巍峨的山峦没有?那就是韩峰山。我们就在那个山脚下干活,那里更冷。” 他突然想到:韩峰山?健杭的老家不是也在这里吗? “我们咋会在这里干活?我听我妈说原来这整片山都是我们买下来的,可是后来听说是被村民出卖了。”李晨凯一知半解说。 “哦,你也知道这事了?”黄大利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件事,他不愿把此事的纠纷再蔓延下去,就让此事消失吧。他问:“你爸是咋安排你的?” “我爸?他说我自己看着办,他不会管我的。” “咋会不管你呢?我看你爸现在还在气头上,说啥做父亲的不会撇下自己的孩子不管。” 李晨凯没有想到大利叔会那么关心他,忍不住要落泪了。 “咋了,我这样说不对吗?” “你说的对。” “如果你只是因为我说的这一句话而感动,那你就真的得好好学着长大。” “怎么说?” “你不知道你爸爸为了你,天天盼着你回去给他帮忙,但他希望你学有所成回去帮忙,而不是像现在突然辍学回家。” 大利接着说,“你要为了你爸爸好好读下去。” “嗯。”李晨凯已经哑口无言了。 崎岖不平的路,坐起来特别难受,满路的石子震得李晨凯屁股瘙痒。又到了熟悉的地方,转弯过去是旱水窝的岔路口。唉,物是人非,情何以堪? “咦,那不是林金纳吗?”黄大利看到林金纳在路口,砍了一簇竹苗。虽然黄大利和林金发兄弟情义决裂了,但和林家的其他几个兄弟还有深厚的友谊。 “利哥,咋那么早来了?”林金纳背着竹苗,头发蓬松,嘴里吧嗒吧嗒抽烟。 “你身后的这个是?” “哦,我侄子。” 李晨凯对他点点头。 “要不去我家喝杯茶?” “不了,你背着竹苗干啥?”黄大利觉得这竹苗很奇怪。 “唉,老头子昨晚走了。”林金纳伤神起来。 “啥?林老头子……去世了?”难怪林金纳会来取竹苗(农家葬礼上,竹苗为死人挂蚊帐所用)。 一阵阴风吹过,像是林老头子的不告而别。是啊,这个晚清出生的老头子,看着家乡每一寸土地的变化,伴随着兴衰沉浮走过了九十载光阴,如今也好上路了。 “你爸他不是还挺好的吗?咋说走就走了?”黄大利忧伤地问。 “还不是因为我大哥。老头子说我大哥不能见利忘义,不能忘了你对我们的大恩大德,可我大哥他就是不听啊!是吧?最后还是一意孤行,把林子卖给小徐。结果我爸知道了,就把我大哥找去,凶狠骂了一顿。你说要是倒退几十年,我爸他还健壮,也不会任由我大哥私自决定林场的事。” 林金纳又点根烟说:“如今我大哥是越来越猖狂,最近不是在开路吗?走到公王河上游的时候,地方狭小,结果钩机把老刘的祖坟给刨了半边天。现在那个事未处理,接着我爸就走了。” 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先不要管这些吧,林老头子走了,愿逝者安息!一路走好。 二十九.林老头子的白事 人生一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天雨下得特别大,简直是倾盆而至。是不是老天爷也在为孤星陨落而流泪? 一大早从里屋传来悲天悯人的哭喊。本来刘芬玉看天色骤变,想拿热水袋给老人暖暖消瘦冰冷的手脚,去到老头子的房间,还闻到一股恶臭——老人家又失禁了,一群苍蝇嗡嗡作响飞来飞去。唉,伺候这个老头子还真是麻烦,天天端屎端尿的活就她一个人做,她很想撒腿走人。可是回过头来细想,老人家都已经半瘫在床上了,一生走来确确实实不容易,如果她不给老头子在为时不多的日子里伺候好,她的良心是过不去的。她最可恨的不是天天端屎端尿,而是因为林老头子脚下有那么多苗子,而且五个儿子都有媳妇,有孩子的人,凭什么五个妯娌就她一个人来照顾老头子? “老头子,天亮了,天时变了,我给你拿了热水袋暖暖手。” 老头子躺着一动也不动,可能还在熟睡中。耄耋老人的梦总是奇怪的。林老头子以前讲过一个梦:“我梦见老婆子了,她穿得金光闪闪,四肢发亮,对我说:‘老头子,你怎么还不下来陪陪我哩?赶紧下来吧,这里没有病痛,要啥有啥,我来了之后很多人都来接我。你不知道我们住洋房,有电视机、洗衣机、小汽车、直升飞机;你这死鬼咋还不下来,快快下来。’我很想下去看看你老妈,不知道咋又回来了。”刘芬玉凑到他的耳边大声地说:“那是梦,不是真的。”刘芬玉想,老婆子刚走两三年,老头子肯定很想念,人之常情。 刘芬玉叫了几遍,还是没有应声。刘芬玉过去摇摇老头子,他脸色发青,眼睛眯成一条线,毫无生气,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消瘦成一小团,再碰碰老人的手,冰凉如水。刘芬玉急了,慌了。她意识到老头子已经走了。但她还是不敢相信,再使劲地摇和喊。紧接着,里房传来凄惨的叫声:“哎呦!我苦命的老头子耶,我没有爹又没有娘哦。” 凄厉的哭声顿时乘着风声的翅膀传到外屋林金添耳朵里。明白事理的他一听声音便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他大声问刘芬玉:“老头子是不是走了?” 刘芬玉湿哑地说:“走了,老头子走了……” 林金添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回过神来,马上小跑到林金发家去。他把消息传到大哥那里之后,又陆陆续续跟其他兄弟说了。不多时,林老头子的房间里挤满了人群。一眼扫过,老头子子孙满堂——还有些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和孙子还没有赶得及回来。 他们跪着,不停地哭叫和挽留。通常这些声音都是妇道人家和小孩子的声音,像林家兄弟都已经五六十岁的人了,对人生老病死也看得透彻,但打心里还是难过和伤心,特别是林金发黯然神伤。 昨天晚上还和老头子聊过几句,没想到今天就走了。唉!老头子是带着怨气离开的,要不是因为一时气急,也不至于熬不过昨夜。他只是太气林金发,什么事不做,偏偏做出出卖朋友和背信弃义的事情出来——这一步棋简直就是毁了老头子的一世英名。 老头子曾经教训过子子孙孙,人不能见利忘义,可林金发作为长子还是把话当成耳边风。本来老头子半瘫在床上已经身缠百病了,再加上心病,不死才怪呢! 很多疾病是可以通过药物医治的,唯独心病才最可怕。 林金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先把老头子的后事处理了再说。 于是他打电话给村主任老铁上来韩峰山主持一下丧礼,再安排各兄弟把子女、朋友亲戚都通报了,让他们尽快赶回来。村子里的人都叫上帮忙,厨房的理事交给罗阿兰、接客让徐建华负责、最关键的是叫上超度的和尚和“乐队”。 林金发几兄弟把老头子的身体转移到上厅,地上铺上厚厚的禾杆,再把老头子的草席、被子、枕头一并都挪到空空旷旷的上厅,最后再用两头竹苗把蚊帐挂起来。 在老头子躺着不远的地上,有一个脸盆是专门用来烧纸给老头子在黄泉下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脸盆里堆积了半尺厚的灰。 上厅的左侧是老头子的画像,还是他年盛时期画的,炯炯有神的眼睛让老头子活灵活现。一个番薯被切成两半用来插蜡烛,中间是平时用的碗装满了沙子用来插香。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红红的蜡液从“火山口”蔓延出来,一直流到木柄的地方,遇到发寒的空气凝结成一团。 上下厅的两侧、南北门的两侧和大门口坪子上都插满了迷迭的熏香。 上厅用白色的布隔开,里面的人披麻戴孝,围着老头子,有的坐着,有的跪着。没有用水泥装修的地板,特别潮湿,满地都是脏兮兮、粘乎乎的淤泥,时不时可以看见地上的跳蚤也来凑热闹。 林铁生也来了,作为侄子的他身在其中,只是他自小成长在旱窝,所以感情并不强烈。 水窝的一大帮人披麻戴孝,自然打杂事物这些事交给了旱窝人。外乡人徐建华也来帮忙接客,他只是为了那两块钱的红包而已。 上午,陆陆续续来了远房亲戚和亲朋好友。 黄大利最先到。黄大利凝重的心情无法言表。跨进下厅的大门,徐建华咯咯咯朗声说:“有客到。”下厅的左侧有一张八仙桌,坐着的人是乐手,有吹唢呐的,有打鼓的,有吹笛子的,也有打铜盘的。黄大利伴随着悲戚的唢呐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下厅,趟过天井,上了上厅。他向左转身,望着老爷子的画像。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家属谢礼。”村主任老铁主持着,这个中年人天生声音沙哑。 黄大利向家属鞠了一躬,他瞥见泛老的林金发,如今不再是当年的兄弟了。 接着又来了几个客人,有一个人踩到了门槛,徐建华马上把他推开。在农村,举行丧礼的时候,踩到门槛有一个说法是:踩门槛,死的惨。还有一个忌讳就是丧礼期间,不可以刨锅肚,民间有个说法叫:刨锅肚,死叔叔。农村的忌讳多的是,所以大家都很重视农家人的丧礼。不只是因为这样,更是因为林老头子是受人敬仰爱戴的人物,所以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徐建华懂得人情世故,他是个文盲却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但人心难测。 现在可以看到在“下堂间”忙得不可开交的张锦元在收利是,不,那些是香油钱。他把每个访客的香油钱登记在本子上,记了一页又一页。从头到尾只有黄大利的香油钱最多,他的香油钱是普通人的两倍,一千元这个数目特别显眼。 而老刘嫂则负责卫生工作,说白了就是扫地的。 吃过罗阿兰煮的饭菜,一个超度的和尚在南北厅挂满了佛祖菩萨和金刚罗汉的画像,披上袈裟,不停地念着咒语。和尚后面的一大帮孝子,见到和尚跪,他们跪拜,见和尚站起来跟着站起来。 其实这些都是仪式,被遵循了几代人,本来是没有意义的,这一刻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神圣和庄严。有人说:“如果不按照和尚说的做,会被鬼魂上身。”这些都是迷信的传说。 雨渐渐地停了。 接下来是最紧张的时刻。几个壮汉把棺材抬了进来直至上厅,其中一个是驼背浪,每每到抬棺的时候,他都有一份子,他不怕。或许他驼背的原因就是抬太多棺材了吧! 和尚念经的速度越来越快,乐手们的节奏也快了许多。 驼背浪和一个徒弟掀开蚊帐,神情淡定地抬起老头子的尸首,缓慢地放进狭小的棺材里。几个妇道人家哭得更凄厉了,就连几个老汉子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是啊,有谁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被送进棺材呢?这一入棺,意味着老人真的走了。 这时候,林金发不在现场。没有别的,之前和尚告诉在座的所有人,在入殓的时候,凡是属龙和属狗的都得回避,生肖相冲的人要远距五百米以外。 和尚说的是法,是道,我们得照办。 驼背浪等人把棺材抬到大门口,用两张凳子架住,又进行了第二个仪式。说是在门口招灵,让阴间的亲朋好友来接他。一刻钟后,和尚又转移到地势较高的禾坪,说是给天神和各路神仙打个招呼,好让亡灵走得顺畅。 和尚说的一切都照办了。其实在我们看来,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坑蒙拐骗啊?为了钱什么东西都编的出来。 打完招呼之后,老头子要上路了。 棺材被送上车,第一个跟着的是林金发,他拿着香坛;第二个是林金添,他胸前捧着画像,依次排下来,白花花的一片全都是孝子。孝子之后是乐手,送丧的路上一路吹吹打打。再下来的是抬纸轿和花圈的人,一个纸箱里面都是老头子在阴曹地府用的生活用品。最后是举旗子的一票子人。 整条队伍像一条蜿蜒的长蛇,礼炮震天,哭天喊地。这一刻多么热闹,瞧吧!老头子身后有多少人,那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人龙,这足以证明他一生的成就是多么辉煌啊! 老头子走了,当骨灰送回来的时候,又是一阵悲戚的哭叫声:怎么现在只有骨灰留下? 唉!人注定要生老病死,看开点吧,时间会愈合伤口。 傍晚时分,客人陆陆续续走光了。徐建华负责送客,支走了客人,热闹的水窝恢复了以前的平静,如今只有两窝的十来口人。 老头子的后事算是解决了,女人们都累了,回去休息了。男人却还围成一房间,不为别的,老刘就是想给他家的祖坟被挖了半边讨个说法。 他们又卷入到另一场复杂的矛盾当中。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三十.人之无奈 其实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听到亲朋好友的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挽留并且痛不欲生。 现在我们来说说林义东。 自从上次回家偶然遇到林健杭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似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林义东这个后生读到初二没有继续读下去。踏入社会的大转轮之后,他干过很多活。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厨房里面的“小师傅”,每天都要把冰柜里的骨头剁开,坚硬如铁的骨头哪有那么容易剁啊?而且老板还规定要把每一块骨头都剁得均匀平等。这个工作太辛苦了,十五、六岁的身体吃不消,于是辞了,换了另一份工作——帮人家卖东西;接着在酒店里做服务员,薪酬和待遇都好点,他却老是挨骂。什么都嫌弃,最后他只能落个水泥活。他渐渐地意识到生活艰难这个道理。现在他已经做了爸爸,生活的担子更重了。他看到同龄人一个个都是大学生,过着轻松自在的生活,他一直希望,如果有机会让他再一次做选择,他会回学校读书,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一个人的道路是自己选择的,既然已经选择,那就好好走下去。如果开始已错,那么请继续错下去,不要回头想当初,没有那么多要是。 他清晨接到林金添的电话,说是爷爷去世了,要赶紧回家奔丧。 下午他赶到家里,长途跋涉顾不上休息了,直往厅堂走去,走着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在想那么慈祥可爱的爷爷怎么说走就走呢?上次回家还说好过年买一件新衣服给他穿,而如今阴阳相隔。 他无法控制自己,眼珠噙满泪水,一次擦完又浸湿一片衣襟。 他最不能忘记的是送丧的时候,他很想一直送爷爷到天国的边际,汽车最终还是不慌不忙地离开了他的视线。他想追上去吧,内心却告诉自己人死不能复生,要看开点;他不追吧,那么爷爷这一走就是永远的离开。送丧的队伍都往回走了,而他却坐在路旁发呆,偶尔掰下树叶撕成碎片,又不知为何这样做。他抬头望望路的尽头,又垂下脑袋对地面静静冥想。站起来,想继续走下去,又止步不前;欲往回,难迈双脚。 徐建华走上前去搭着他的肩膀说:“我们回去,今晚和尚会表演节目,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林义东迷迷糊糊跟着徐建华往回走,就像一只可怜的羔羊被拎着回去。 吃完饭,表演之后,水窝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门前是红红的鞭炮纸,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烟味。贴在大门口的挽联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往里走,上下厅堂人去楼空,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天井依稀可以看到冒出的小草。这个屋子太安静了。 外屋却异常的热闹,此刻他们正在言欢,正在消遣娱乐吧。 天黑了,他去到门外独自一人站着。树叶唰唰作响,布谷鸟在鸣叫,很冷很冷。天空似被拨开云雾,透过稀薄的云层,可以了望宇宙一闪一闪的星星。黑暗的边缘,在城市的灯光映照下像是一条彩色的带子漂浮。 “咋一个人在这发呆哩?” 义东回过头:“锦元哥,你咋来了?” “咋不进屋哩?” “没事,我一人待一会儿。” “看开点,后生。” 林义东不知为何如此神伤。他知道他现在也是一个父亲了,前不久儿子的降临带来了新生命,可过不久,另一生命陨落了。 如何看待人生的离去?如何看待生命?或许是生活突然给了他这条难题,他思考着。 “锦元哥,没事,我先回去了。”林义东说。 看到义东回去后,张锦元掏起手机给新疆的儿子拨了电话。儿子才十九岁,去祖国的边疆当兵,这两年来无时无刻想念自己的儿子,只想问问他天气冷吗?冷了要多穿衣服,累了休息,不要那么拼命。真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生命不能重来。有生之年我们要好好爱自己,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他不祈求儿子功名利禄,只要退伍的时候能安然回家,那是最大的期盼…… 林家兄弟难得聚在一起,又加上旱窝人也都在。特别是林铁生也在场,那更要齐聚一堂,打打牌,聊聊天。 只是林铁生没什么心情陪几位表兄弟玩,但这并不是说他也深受老头子去世的影响,他只是太多烦恼了。县教育局那边还好,有王惠英可以照料。关键是林场的问题,他一直不能释怀,现如今又引来了一大难题——老刘的祖坟被刨了半边角。这可是大事啊! 要说路小,钩机不一定要从公王河上游经过啊!本来那个地方狭小,而今一动土,把上游的水全搅浑了。旱窝人岂不是遭殃了——窝里的人喝的水是从这里探过去的,这不是很明显在和旱窝人较劲吗?好,就算路开通了,他们把绿化做好,也没多大事。然而偏偏动了老刘家的祖坟。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办妥的事情。 老刘不明白怎么在施工现场一个人放屁的声音都没有,他去水窝才知道原来林老头子去世了。老刘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他来到水窝看到铁生回来了,先把这事跟他道明。 林铁生明白老刘现在很急,但是不能在老头子去世还不到头七的日子里把这事挑明,这也是对林老头子的一种尊重。如果把这事摊开来说,那两窝的和气彻底完了。为此他先告诉老刘要沉住气,当作是对老头子欠他的。老刘看在老头子刚去世的份上勉强答应了,但他绝对不会让肇事者再逍遥法外。他说公王河过去是他的林子,他绝对不允许钩机从那里开路过去。 既然大家难得聚在一起,那勉强开心一下喽!从他们打牌的气势看来,从明到暗都是针锋相对。 外房,林义东一家人在静坐。他儿子已经睡着了。 林金纳很不爽,对义东说:“你老婆为啥没有回来?” 义东回答说:“她请不了假。” “你把这婚离了。嘛情况,阿公去世也不回来。”林金纳接着说,“你知不知道有多难堪,你的堂哥堂姐所有结了婚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即使再忙,也会回来看你爷爷最后一眼;你看像你日本的表哥不也回来了。” 义东尽管已为人父,但在他父亲面前,他永远是个孩子。是的,他承认没把老婆叫回来是一个很严重,很低级的错误。但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子,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人都会理解人情世故。很明显,林义东和他老婆有问题。 这个问题也是他最近以来不能释怀的根本所在。 唉!又是夫妻感情上的问题。事情是这样子的,义东还没有读完初二去闯荡,在久经周转之后,认识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却因为他有一晚上喝醉了酒,让女孩失了身,结果怀上了孩子。于是他决定生下小孩,可是没有感情的婚姻最终还是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女孩生下小孩之后,被家人硬拽回家。家长极力反对她的私自决定,又强迫她嫁给一个五、六十岁的富商。女孩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她本希望生下女孩,结果却生了男孩;既然又和林义东没有感情,她果断走了。林义东祈求把孩子留下,看在义东可怜的份上,女孩答应了。 后来在车上遇见了林健杭,其实他一直想找人倾诉,却总是觉得世界上没有倾诉的对象。他只有一个哥们,在他决定要和林健杭开口说这事的时候,又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开口说出来。 金纳父子的吵声渐渐拉响,把熟睡的无辜孩子惊醒了,一阵哇哇大哭。义东母亲只好叫他们小声说话。他们父子老吵架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这个人就是李晨凯。 他跟随黄大利的脚步来到韩峰山,见识到了旱、水窝的风土人情和人情世故。他之前不了解这一切,然而这一切正是林健杭所生活的家庭背景。 他和黄大利来到水窝,亲眼目睹了林老头的丧礼,这晚他和黄大利睡在林金添家里。 伴随刺耳的吵声,金纳父子招致了刘芬玉的哀怨。她说:“咋老爸刚走,就要吵?为啥不可以安静一点呢?”接着是没完没了的哭泣。 幸好旁边有一个罗阿兰在安慰刘芬玉。我们知道罗阿兰也是一个过来人,所以从她的视角来说,尽管亲人的离去很痛苦,但时过境迁,会慢慢看淡所有的一切。现在她不是可以放下自己的痛楚来安慰正在伤心的人吗?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奇怪了。 张锦元回来了,罗阿兰问他:“咋样?你有打通儿子的电话吗?” “有啊!没事。” “儿子讲嘛没?天气是不是很冷?”罗阿兰很急切地想知道远在他乡的儿子的情况。 张锦元说:“儿子说最近很冷……”张锦元不愿再说下去。 “还讲啥子哩?你快讲啊!” “他说上次在零下十度的室外站岗站了两小时,手脚都失去知觉了。” 罗阿兰开始哭泣。 这时候,黄大利开口说话:“不辛苦的话还叫当兵吗?”虽然他也很心疼,他还记得当初是他出钱让锦元的孩子远到新疆当兵的,如今眨眼已过一年有余。 “当兵太辛苦了。”李晨凯听到大利叔说话,他也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林金添夫妇和罗阿兰夫妇四个人同时把眼光聚集在这个素不相识的青年人身上。是的,因为遇到林老头子的去世,所以没有好好来得及把李晨凯介绍给大家认识,这是黄大利的疏忽。 张锦元心里想:为嘛这么一个俊小子会和大利哥来做“山事”呢? 自然没见过猪跑的他们围着李晨凯问个水泄不通。黄大利一时还真解围不了。现在这里,唯一一个和他年龄不相上下的人是义东,说不定他们才有共同话题呢! 黄大利起身,去了林金纳家,先是让金纳父子的枪火平息下来,然后叫义东过去认识一个朋友,顺便今晚和晨凯同卧一床,唉!凑合睡歇一宿吧! 林义东问大利叔:“咋他会来我们这里?” “其他的甭说了,你先跟我来,他人很好。” 林义东跟随黄大利的脚步到他二伯家,认识了一表人才的李晨凯。 三十一.李晨凯与林义东的友谊 夜已深,静寂安然的屋子俨然坐落在深山窝里。北风呼啸,黑山里响起幽冥的鸟叫,还真的可怕。 虽然林家兄弟此刻遇到一波又一波的矛盾,但有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那就是热情待客。这个习俗从上一辈子一直流传下来,从来没有断线过。 撇开黄大利不说,光说李晨凯。像刘芬玉等人根本不在乎他是幕后大老板的儿子,反而有了这层关系,让他们觉得生疏。 即使知道李晨凯的身世,大家也只是把他当作林义东的好朋友看待,嘘寒问暖,谈天说地。 第一次见面总会不自然,尽管情投意合;朋友的建立是有个过程的。林义东见到生疏的面孔,没有多少话说,现在他也没有心情和李晨凯聊天。刚刚的父子吵架声还在余音绕梁,他心里很烦。 “晚上勉强一起睡吧!凑合一下。”刘芬玉对侄子说。 林金添把一张包装严严实实的被子从木柜里抱出来,去到林义东的房间,把床铺好。刘芬玉摸摸灶上锅里的热水,还滚烫烫发热。她把水装在热水袋里,山里的深夜有时候会突然降温,所以要做好防寒措施,她给义东递上。 林义东说:“二伯母,我们都是年轻人,不用这玩意儿。” “你放在被子里,要是冷了还可以派上用场。”刘芬玉接着说,“你没关系,别把人家冻坏了。” “好了,我知道。”林义东说,“我妈她也会拿被子的,你想热死我们啊!” “你家的被子都几年没用了,现在发霉了,味道不好,不要怠慢人家。”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比我妈还啰嗦。” 义东妈哄睡小孩之后又是热情的招待,斟茶倒水,询问晨凯家的情况。太热情也不好,啰里吧嗦,不过农村人就是这样,我们得理解和支持。再说热情不好吗?难道一定要互相板着脸? 终于山窝迎来了静寂的深夜,可是还有一个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都无法入眠,同时两个人睡在一起也是相当尴尬,碰都不敢碰一下。林义东又是一个人捆着被子睡觉,害得李晨凯遭受冷气袭击。 还是晨凯打破了寂寞的氛围:“你和健杭是表兄弟吗?” 林义东回答:“你咋知道的?” 李晨凯说:“我和他高中是同学,上了大学也是。” “那还真是有缘哩!”义东松动一下身子,才意识到晨凯可能盖不到被子,给他挪一点被子:“说实话,我是真羡慕健杭啊!我们窝里的骄子。” “健杭确实挺不错,你知道吗?他在学校自己创办一个协会。” “协会?”义东疑惑不解。 晨凯形象地解释说:“协会是学生自发的一个组织,呃,相当于我们上山去砍树,他是指挥我们的。” “大学是啥样子的?”义东很好奇。 “大学其实跟中学差不多吧,课比较少,课外时间比较多。” “你们学些啥?” “我们学的是一些理论性的知识,其实我感觉上了大学并没有学到什么。” “咋会呢?” 李晨凯沉默了,他转移话题:“健杭家在哪?明天我去他家问候一下他爸妈。” “他家很近啊,你去里屋向左望,有两个屋子,下边的那个屋子就是了。他爸爸今天也在这里啊!” “他爸也在啊?” “嗯。” 李晨凯说:“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明天你带我兜兜怎样?” “可以啊!不过傍晚的时候,徐建华跟我约好说去公王河“电鱼”,你明天一起来吧!” “电鱼?” “放心,不会电到自己,明天你就知道了,睡觉吧。” 李晨凯在韩峰山脚下度过了第一个迷惑的夜晚,第一天认识了林义东,也许这是老天爷冥冥中的安排吧!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青涩的童年时代,和一个好伙伴在家里的大门口玩泥巴,然后跑来了一条卷毛狗,舔舔他的鼻子和耳朵。他抱起小狗像是抱起布娃娃一样不停地玩弄,小狗吐出舌头呼气,太可爱了,太美好了。可惜这是个梦——永远是一场梦——遥不可及的梦。 经历了某些事情之后,人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长大了。当自己顿悟的时候,蓦然回首发现,我们早已远离青涩的岁月,回不去了,一切都只能停留在脑海里。 时间过得真是飞快,然而我们生活的道路依然漫长而曲折,我们带着疑问一步一步前行,下一站又会是在哪里? 第二天,早上的朝阳穿过木窗的空隙,直至地上,空中的尘灰在光照下飞舞,跳上跳下。 公鸡鸣叫了三两声之后,妇女起床了。男人也跟着起床,没吃早饭往田里山里走。 刘芬玉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先拧开水龙头盛水。水柱往缸里奔腾,声音由低到高形成了美妙的厨房乐谱。 一缕青烟从烟囱冒起,飘荡在空中,飞散流失。 这时候,李晨凯和林义东还在梦乡中。他们昨夜聊了那么多话,现在睡得连雷声都打不动。 黄大利起很早,他还要做很多事情。昨天因为一场丧礼贻误了林场的事,所以必须得早起提前出发去林子。只是在这之前,他还必须得办一件事情。 大利提着饭盒在去往林地的路上,拐弯到旱窝去,不多时,来到了林铁生家里。 “铁生哥,今天是不是要回县城了?”黄大利对正在砍柴的林铁生说。 因为太久没有回老家,林铁生本来想下碗面条吃,结果木柴全被虫蛀掉了。他从猪圈里搜出两根废木,拿起斧头刚砍下去,黄大利来了。 “利叔,你这是准备上山?”林铁生习惯以孩子的口吻来称呼对方。 黄大利和林铁生是老交情了。之前我们已经提到过,林铁生家孩子上学读书的钱大部分都是从黄大利那里借的,逢年过节,林铁生的孩子经常去探望这位好心的叔叔。要不是他伸出援助之手,林铁生的孩子个个都得回家耕田放牛。 可以这样说,黄大利相当于林铁生孩子们的义父。 黄大利是个直率的人,有什么事直说:“铁生哥,是这样的,有一个小后生要去林场做事。我不想让他在山里面和那些工人一起过夜,而你家又空着,我想让他住你家这里,等做完这单生意,他就会回去。房租我会给你,你看如何?” “别提房租,可以住。”林铁生对钱很敏感,说,“不过我担心别人住不惯。”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叫上几个工人来这里陪他拉拉话,麻烦你了。” “利哥这是什么话?见外啥子哩!” “好,既然你答应,下午那小后生会和义东下旱窝来,我先上山了。” 黄大利说话从来是干净利索,他走在原来的老路上,看着新开的黄泥路,又让他陷入到往事中。以前也是开路的时候,那时候欢声笑语,特别是黄大利结识了林家几兄弟,吃饭睡觉都在一起,林金发像是大哥般照顾他。他有时候在憧憬,一辆又一辆的木材从山里运出去,他们几个坐在车顶上,吹风并谈笑风生;他们发大财了。 唉!很多事情总是事与愿违,没有想到以前那么好的伙伴,如今见面都没有好脸色看。 下午,李晨凯跟随林义东的脚步踏步山林。公王河原本有很多小白鱼,随着近几年的毁林开荒,渐渐少了。公王河的水潭变得浅不没膝,一脚踩下去满是淤泥,而且水里面也尽是树枝残叶。涓涓的溪水声是公王河唯一美妙之处。 他们来到公王河,远远看到一个人背着喷雾器向田间走去。 义东大喊:“铁生伯,哪里去?” 林铁生说:“去打理一下香蕉树,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啊?” 林义东说:“还是不要了,我带了一个客人。” 这时候林铁生想到早上黄大利交待的事,于是往公王河这边走,到了跟前,才发现李晨凯确实长得俊俏。 “晨凯,这是健杭的爸爸。”林义东介绍说。 林铁生疑惑:“怎你认识健杭?” 李晨凯先说了叔叔好,“我和健杭高中认识,我们可好哩!大学还在一起哩!” “太好了,来来来,先回家喝杯茶。”林铁生热情地说。 义东接过话:“我们要去溪里电鱼。” “电鱼?你们两手空空咋电?” “建华他待会来,他去跟我二伯借电鱼机。” “你们自己不敢借是吧?”林铁生说,“那么冷,还去电鱼,那鱼会出来吗?徐建华瞎闹。” “肯定会了。晨凯你说是吧?”林义东问李晨凯。 晨凯在生人面前并不多话,只是笑笑点头。 “你叫李晨凯是吧?”林铁生问他,然后询问他早上黄大利交待的事。 李晨凯回答:“大利叔略微跟我说一下。” “反正你和健杭是好朋友,你当自己家使。” 这时候徐建华胜利地借到了电鱼机,风风火火赶来了,远远见到了他的铁生叔。铁生忙,于是先走了。徐建华说:“铁生叔,先不要走啊!我有好烟给你尝尝哩!” “下次吧,还有事要做呢!” 既然林铁生不要,徐建华干脆给义东和晨凯一人发一根。李晨凯不会吸烟,接到手中,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义东毫不留情点着火,吧嗒吧嗒抽起来,时不时老道般用枯黄的指甲弹弹灰白的烟灰。 三个人沿着河岸一直往下走,虽然已是冬季时分,可是大自然的美景还是尽收眼底。 走不远,有一棵桃树,是驼背浪种的,已有二十年的历史。树枝显得沧桑,但鲜红的桃花煞是迷人,可惜没有带相机把它拍下来。晨凯忍不住折断一支枯茎,他把鼻子凑到花前,芬芳的气息是大自然的味道。前面有一水潭,水深没过膝盖,清澈见底,鱼倒是没有,但有成群结队的龙虾在你追我赶。石壁上有一片石螺。 哎呀!这石螺可是他最爱吃的啊!他伸手抓了一把,然后再抓一把,说:“天啊,我还没见过那么多原生态的石螺耶!” 林义东不屑:“这不算多,有一个水潭更多呢!” 徐建华冲林义东笑了笑,往公王河电鱼:“你不知道,我们和健杭以前经常去摸石螺,晚上也去。” “说重点。”义东说。他喜欢到山里面探个究竟,美好的风光可以让人忘掉暂时的烦恼,可能有时候效果不明显,但一个人的情绪变化往往是潜移默化的,当你一天玩下来,就会轻松愉悦多了。 徐建华无奈说:“我们这里有一个水潭,你下去摸石螺,一手下去都是石螺。有时候用脚去踩,满满的都是,有一次我们在那个水潭摸了足足两斤。” “两斤?什么概念?”李晨凯问。 “总之就是很多了。”林义东往河边投石头。 “我看那里好像有石螺,我过去看看。”李晨凯箭步跳在石头上,不熟练的身手像是要坠入水中。 “千万要小心啊!掉在水里十分冷。”徐建华苦口婆心说。 晨凯管不了水的温度,他要把所有石螺一扫而光。“啊?天啊?这是什么?”晨凯惊呼。 义东和建华走过去瞅瞅。 “哦,是一条蛇死后留下的皮。”徐建华对这方面很是熟悉。他并不害怕,伸手捡起蛇皮往袋里一塞,啥事也没有。 “你不怕吗?”晨凯问。 林义东说:“咳,你不知道他可是捉蛇高手,我们村的蛇王。” 徐建华说:“我以前靠捉蛇养混饭吃。” 晨凯不敢相信:“这工作太危险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对这方面还挺感兴趣,问:“这里有没有眼镜蛇啊?我长那么大,还没有亲眼见过眼镜蛇。” “不会吧!”义东说,“我们这里,什么蛇都有,我觉得最恐怖的是蟒蛇。以前我听我妈说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对母子去田里干活,那个妈妈对他儿子说想喝水,于是他儿子回去取水。等他回来的时候,只见一条大蟒蛇蜷曲在那里,肚子鼓鼓的。” “咦!听到我都鸡皮疙瘩了。”晨凯说。 一路下来,他们一个鱼腥都没有电到。蜿蜒的河道九曲回肠,冬季的好处是少水,很多地方都是石子铺成的,所以他们自认为是壮观的瀑布也失去了夏天宏伟的色彩。一条细细的水流,从半空中降落,像一条白色的链子垂落下来,打在石头上,溅起多多水花。 唉,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啊!要是夏天,晨凯会发现更多更美的地方,不过从他的表情看来,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沿着原路而回,走过一片山林,黑不溜秋,阴森恐怖,四处更是静悄悄。 终于看到屋子了,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走,担心天黑了找不着路,并不是因为害怕,徐建华还从来没有怕过。想当年年轻气盛的时候,他独自一人晚上游荡在山林里面,别人都叫他怪胎。 林铁生忙完农活,整顿一下家里的大小杂物,准备回县城。 义东几个人在林铁生家逗留了一会,林铁生把钥匙交给了晨凯。傍晚,晨凯把几件衣服带了过来入住。这时候,黄大利也从林场回来了。忙了一天,额头上的汗水跟豆粒一样大。跟着黄大利回来的是几个贵州农民工,因为工作上出色的表现,得到了大利的赏识。其实黄大利很想叫晨凯回家去,这里的生活根本不适合他。更多人表示疑问,为什么一个正当奔赴前程的人突然回家做“山事”?连李炳年都奈何不了他,黄大利又怎么能左右晨凯的想法? 黄大利和林铁生一起开车离开了旱窝。 晚上,晨凯住下了,幸好还有伴可以一起聊天,特别是有林义东这样谈得来的朋友,他知足了。其实晨凯并不奢求富丽堂皇的生活,农村的简单生活才是真善美。 他走进林健杭的房间,若有所思。 三十二.主持人队定人选 在青春年岁的日子里,我们应该不停脚步地忙碌和奋斗,不止是充实,也为了留下酸酸甜甜的回忆。当我们到达某个终点的时候,回过头来能慨叹自己已经走过了匆匆岁月,并且收获了累累硕果,这是人生的一桶金,一大财富。 为此我们在年少痴狂的时候,流出的眼泪虽然苦涩,但也要品尝到它的甘甜。 林健杭无疑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他成功地创立了书法协会,而且还运转得风生水起。经过几轮的课程培训之后,会员们都仰慕这位年轻气盛,讲起书法头头是道,游刃有余的文艺青年。林健杭也因此认识了更多朋友,每次经过校园,有些他不认识的人都会向他点头哈腰叫上一句会长。他心里盈满得意的血液,虽然现在回想起当时创会的艰辛,确实难以启齿,但是如今的事实证明付出是值得的,是有回报的。 对于创会一事,其实一开始不是他的意愿,歪打正着,却成就了他。人的命运无法预测,人又有多少机遇能把自己成功地塑造出来呢?但有一点我们是必须得肯定的——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书法协会的课程继续着。 前来听课的会员越来越少。他们一开始抱着满腔热情来取经,结果三分钟的热度维持了两次课程之后,戛然而止。可以说他们已经不感兴趣了,更可以说他们加入书法协会只是为了长大和泡妞。不过依然还是有十来个孜孜不倦的会员一路追随他们的会长大人。 本来林健杭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把理论知识形象地描述一遍,只是周三晚上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主持人队那边今晚也有相当重要的活动——学生会各社团的部长挑选主持人——主持人队的第五次培训。 林健杭麻烦了,两个活动的时间冲突了。狭路相逢,谁胜能?要是早些时间收到信息,那好办,问题是当他收到信息的时候,他已经在准备上课了呀!埋怨已经不起作用,现在只能绞尽脑汁想出好的法子,这才是当务之急。要是叫人先来顶替会长的位置,没有一个人可以主持大局。曾慧怡还好点,但她却羞于怯懦,负责纪律是没问题,但教人写字她也有自知之明。她自己写字像八级台风吹过,还去丢人现眼,不明摆献丑吗? 主持人队那边的情况迫在眉睫,现在也只能让曾慧怡先操纵一下场面。他去跟王昊说,待会上台的时候,把他调到第一的位置,五到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然后他赶紧回到课室把苦心经营的备课内容笼统地讲述一遍。各部长的意见是另一回事,反正能上台模拟主持也知足了。他现在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书法协会这边,因为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才是他的归属。 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各部长都满意林健杭的资质,投了他一票,成为抢手的羔羊。在你争我夺的过程中,学生会开会的时候把这一情况向负责社团部的苏老师汇报了一遍,无意中成为迎新晚会挑选主持人的一大评分标准,结果林健杭成了迎新晚会主持人的候选人。 林健杭压根不晓得这个情况,然而他听到的小道消息说迎新晚会的主持人已经内定了,据说是王昊、陈惠华、杨梓峰和方绮。唉!搞来搞去,原来主持人的培训都是白搭的,形式上过场,林健杭忧伤地想着。 可是在主持人队开会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情况。王昊先是很为难地说了一大通客套的话,但始终要公布迎新晚会主持人的名单。陈惠华见王昊扭扭捏捏,索性把结果告知大家。当然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同学伤心了一把,虽然口上说着只要参加了培训的过程就知足,但人心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人的欲望哪能说填满就填满? 最伤心的不是林健杭,而是叶晓祉。她其实也一直梦想登上学校最辉煌的舞台,但她的天资和努力使在这里,简直是怀才不遇。在还没知道结果之前,她还兴高采烈跟杨梓峰说要讲个笑话给他听。杨梓峰见她低头不语,安慰了一两句,叶晓祉表面上不说不爽,实则脸上的黑光早已表露了心态。散会之后,她去学工办帮忙了。 迎新的四个主持人去见了苏老师,一向严格审批的苏老师自然不会放过他们的缺点。挑剔的苏老师首先把杨梓峰给踢了出去,只是因为身高问题。万般无奈之下,王昊才把林健杭约来让苏老师面试,林健杭的嗓音很好,可又因为肢体语言过于僵硬,让苏老师陷入两难当中。我们可以想象一台演出,主持人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是一场演出的纽带,贯穿了全场,那么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得层层把关。 关键时刻,苏老师选择了林健杭,其实林健杭并没有多少优势,相反他远远比不了杨梓峰的水平。可能是因为林健杭身上的书生意气和特有的气质迷倒了苏老师吧! 有时候气质真的很重要。 这样下来,迎新的主持人确定了,他们分别是王昊、陈惠华、林健杭和方绮。 现在他们已经进入迎新的准备当中,在此期间,他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这场盛大的典礼,然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特别是现在已经接近学期末了,很多课程进入了复习阶段,大多数人忙于社团等诸多工作而把书本落下了。等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才临时抱佛脚,他们不希望能拿到高分,只求六十分及格,六十分万岁。 现在的林健杭早已把所有课程都落下了,就连他心爱的哲学也置之不理。在他看来分数并不重要,分数也只是由几个数字组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挂科了就补考重修。 舍友们都给他鄙夷的眼光,这种眼光是羡慕嫉妒恨啊!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只要他们也有梦想,并付出实践和努力,成功也会属于他们。别说是一个会长和迎新主持人,说不定他们以后都是达官显贵,百万富翁呢!有钱才是最重要的,没钱说什么都等于瞎折腾。 虽然再一次的主持人队培训少了叶晓祉的存在,但在私下里林健杭还是和她保持着联系。经过主持人队的相识和相处,他们渐渐地成了好朋友。 叶晓祉为林健杭上迎新而感到高兴。每次聊天,晓祉都会提到上次挖泥一事,说含羞草生根发芽了。她问健杭:“要是把紫荆花洒在上面会不会落叶生根呢?” 健杭回答说肯定不会。 她打赌说会。 健杭上网一查找资料叶晓祉把斜的说成正的,结果她赢了。 “输了的人要为胜者做事。”叶晓祉说。 “做什么事?” “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到,留着吧!” 下午,健杭回到宿舍,有一个高中朋友打电话来,说几个哥们聚一聚。林健杭果断地答应了。 是啊!自从毕业之后,以前同窗苦读三年的同学悄然失去了联系,是时候该聚一聚了,可林健杭并不想去,他只是不堪回忆起高中的生活。和高中同学相聚无非就是把故事搬出来像炒冷饭一样,热一热,再谈谈目前的境况以及将来的计划和目标。 说来挺奇怪,林健杭把这个消息告诉叶晓祉,好帮他出谋划策。 晓祉对他说:“同学聚会是好事啊!为什么不去?” “我……我就是不想去嘛!”健杭支支吾吾。 “你和高中同学有过节吗?” “没有。相反我们高中的几个同学感情很好。” “很好?那我就更加不明白了。” “这样跟你说吧!我们宿舍有七兄弟,我是老七,老大以前买了七条长江石的黑色手链,一人一条,我到现在还戴着,从来都没有摘下来。”健杭说完卷起袖子让叶晓祉瞅瞅。 叶晓祉看到一个男生也戴手链,开玩笑说:“你把手链摘下来,我戴应该比你更加合适。” 健杭三下五除二摘了下来。 叶晓祉戴着手链,确实是漂亮极了。她说:“你们友谊那么好,你不去的话,你不觉得对不起你们的友谊吗?”她把手链脱下来还给健杭,“我们高中的时候,也有一帮死党,三男两女,我们学习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玩也在一起,就差睡觉不在一起。我们五个死党当中,只要有一个人心情不好,其余的四个都会想尽千方百计逗他开心。有一次因为一个朋友生病了,我们四个人集体跑出来到医院看望他。后来回到学校被老师大批了一顿,说现在都高三了,不抓紧时间复习却跑出去玩,成何体统?总之就是被骂得淋漓尽致。” 健杭认真地听着晓祉讲,时不时点头表示他在听。 她接着往下说:“其实我要说的是朋友的友谊来之不易,我们应该好好珍惜,那些年自认为很懂,却老是做出很多不合乎情理的事情,不靠谱的事情有时候也做。这是什么?这就是青春啊!” “你说得太好了,我很羡慕你。”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不也一样,有着另一般不同的青春印记。” “好了,我傍晚过去和他们聚一聚。” “好啊!不是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么?我们现在可能还体会不到,但我们毕业之后呢?又有谁说得准朋友能起到多么重要的作用?” “是。” “好了,事情说完了。”她转动着眼珠子,“哦,我突然想到了我们打赌的赌注了。” “什么东西?” “你不是要出去吗?帮我买点板栗回来。” “板……栗?什么是板栗?”健杭问她。 “板栗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晓祉表示很无语,“你去车站商店跟售货员说买五块钱板栗,他会给你的,买到了你自己慢慢研究什么是板栗吧!” “我买回来拿给你喽!” 林健杭穿了一件休闲的西服去赴会。叶晓祉的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感情总是真的。你要是怠慢了朋友的感情,遗忘了在艰苦岁月里一起成长的挚友,那么你也差不多失去生活的色彩了。 林健杭哼着小调走出校门。夕阳的余晖照耀大地,一片金黄的云彩在半空中悬挂。火红的太阳格外迷人,它像老伯伯在微笑;这个周末又是一个愉快的假期。 三十三.公交车站等 在林健杭奔赴聚会期间,叶晓祉去了叶晓婷家。 其实每隔三、两周,叶晓祉都会去姐姐那里,有时候叶晓婷会买几件衣服给妹妹穿。本来叶晓祉是不太愿意频繁走动,她想利用周末空闲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在叶晓婷的妖言惑众之下,叶晓祉还是妥协了。不仅仅是因为有新衣服穿,更多的是出去吃上一顿好的,反正付钱的是叶晓婷,我们的晓祉尽管吃好了。 不过有时候去到叶晓婷家并不是都是快乐的。有许多莫名的烦恼,特别是叶晓婷和陈俊平准小两口情绪不好,老是吵个没完没了,但过了夜,他们又和好了。每次都是这样,他们吵架的时候也不分场合。叶晓祉在旁边,实在是难以忍受。 还有几次,叶晓祉被骗过去帮叶晓婷赶货,本性懒惰的晓祉当然是生气极了。女孩子总爱生气,无理取闹,但是女孩子的情绪也是多变的,这一刻是阴天,下一刻是晴天。 有一点我们不能否认的是,她们姐妹俩情感很好,什么事情都不会隐瞒。就像叶晓婷每次吵完架之后,很不爽,她会打电话告诉妹妹发生了什么事情,倾诉一遍之后稍微平息心中的怒火。 晓祉也一样,每当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会向姐姐说,让姐姐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一周,叶晓祉是不开心的,都是因为迎新主持人惹得祸。她很想上迎新,她一直追逐这个梦想,然而结果是怀才不遇。要是以前,她难过,不吃不喝,因为她不甘心。人应该永远有不服输的精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态不再像从前,相反,听到林健杭上了迎新而自己却没有,她竟然为林健杭的选中而感到奇怪的高兴。 这天夜里,叶晓祉又和林健杭聊天了。 “你现在是不是和你的朋友一起玩啊?”晓祉问。 “是啊!我们现在在一起打火锅。”健杭说。 “我也想吃耶!” “那你过来吧,多添一双筷子而已嘛。” “傻的,开玩笑的啦,那么远,我去到黄花菜都凉了。” “我打包给你吧!” “不要,你自己吃吧!你要记得买我的板栗啊!” 健杭差点把这事忘了,不禁发出“哦”的一声。朋友问他怎么了?有人说他业务那么繁忙,更有人说他在和女朋友谈情呢!瞎说什么的都有。吃完火锅,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朋友难得一聚,肯定不会轻易说解散。他们的下一个活动是唱k。 有个朋友四通八达,一说唱k,马上就打电话给朋友。不多时他说:“房间已经订好了,我们出发吧!”朋友们一个一个尽展歌喉,唯独林健杭一人傻傻对着手机,有时候发出奇怪的笑声。朋友说他太不给面子,难得出来相聚,怎么样都得唱上一首歌,不唱歌罚酒喝。林健杭天生是跑调王,他爽脆地说:“那我还是选择喝酒吧!” 三杯下肚,肚子打滚,脸红耳赤,但他没醉。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和叶晓祉聊了一个晚上。 而叶晓祉这边招致了叶晓婷的一顿臭骂。“你还不睡觉,整天对着手机玩,小心你的手机病。” 晓祉问姐姐:“什么是手机病?” “手机病就是让你长满脸的皱纹,变得跟老太婆一样。” “哼,我才不会得那种病,你不见我现在貌美如花吗?” “哎呦,啧啧,还真不害臊哦?” 叶晓祉说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她和姐姐挨躺在同一被窝里,叶晓祉生怕姐姐再次骂她,背对着姐姐依然玩手机。 手机的光亮让叶晓婷着实不自在:“赶紧睡觉吧,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等一下就睡了。” 快到晚上十二点了,林健杭一伙人还在载歌载舞。他们已经做好通宵达旦的准备了。叶晓祉跟他晚安之后,世界变得清静多了,健杭没有想到叶晓祉像胶水一样黏人。 半年以后相聚,很多朋友都生疏了,时间和距离真的会让友谊变淡吗?以前在同一个宿舍,无话不谈,每晚关灯了,还在聊着天,评论班里哪一个人是最漂亮的,;猜测她明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衣;也说班主任的不解人情和科任老师的授课水平;谈手机、汽车、房子等等。有时候一聊就到凌晨一、两点,赶紧睡觉去,但怎么睡就是睡不着,结果辗转反侧无数次之后,终于睡着了。第二天睁开眼睛发现已经七点多了,于是赶紧起床,匆匆忙忙赶到课室上早读课,没有吃早餐死扛到中午十二点。一放学三五个人成群结队跑到饭堂。大家分任务,老大负责打饭;老三负责打汤;老四负责抢位子…… 高中的生活简单,三点一线,那时候的友谊很纯,不像现在勾心斗角,很难建立对一个人的信任。 别的不说,光说现在吧!本来这次聚会是aa制的,却因为有人有意见,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大家的兴都扫光了。他非得让别人请不可,还说一大桶的理由说,过来一次花了他很多车费,很多活动也推掉了,目的就是来叙叙旧。他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 林健杭暗暗唾弃这样的人,说什么打死以后都不会和这样的人一起玩了。 这一帮青年男女唱k唱到凌晨两点,终于还是被赶出了大门。这个时候还上哪去住宿啊?眼看大街小巷都关门了,只有汽车在疾走和狂风的怒吼,边走边看吧! 他们还真是大胆,不怕被抢被打。相反,几个混混看到一群男女半夜三更走在大路上,害怕闪在一边,静静观看,等走远了,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一群学生。他们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找到了睡觉的地方。 凌晨四点多,实在是太困了,他们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约莫合眼了两个小时,林健杭无奈地被吵醒了。这时候天亮了,几个朋友顺便买了汉堡,吃完之后,各散东西,寻无所踪。 林健杭在回学校之前,他得去买板栗,他坐地铁回去,地铁里肯定没得买。他不清楚板栗长得啥样,那只好一站一站找。回学校要经过九个站,那么意思是说他要进出地铁十八次。天啊!十八次的车费不便宜啊!但是为了证明他是个守信用的人,他还是要做。 九个站都逛过了,没有。不是没有,他压根就没问有没有。他想,没有买到,叶晓祉应该不会怪他。回到学校的公交站,突然在眼前亮出“板栗店”三个字眼。我的神啊!这不是瞎折腾吗?早知道学校这里有,那不用费那么大的周折了。 他买了五块钱板栗,偷吃了一颗,味道还不错,松松脆脆的。他把买板栗这件事铭记在心里,自从这次之后,林健杭也喜欢上了吃板栗。 回到学校,他觉得好亲切,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家一样踏实。 看看操场左边一排的紫荆花,鲜艳如霞,花红似火,美不胜收。他过去仰慕这大自然的美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记得叶晓祉喜欢紫荆花,如果此刻她在的话应该会很开心。既然她不在,那把这一美景定格成一个画面,送给她,当作是应用写作论文的回报吧! 林健杭拍下这一画面。把背包放下之后,他又折返身子去了学校旁边的照相馆,洗出一张独一无二的照片——照片的两面都有紫荆花,太漂亮了。 他还精心设计了包装的封面。既然是送给别人,尤其是女孩子,那多多少少得制造出一点惊喜和神秘的气氛,等叶晓祉明天回学校之后,把板栗和这张照片一并拿给她。 可能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第二天起来之后,他感冒了。整个喉咙像火烧般疼痛,咽下口水都是煎熬,他讨厌生病,因为一生病就会胡思乱想。 恰恰这一天,学校的公交站发生了一起血案。受害者是他的校友,等到消息在学校传开之后,公交站只留下一滩血泊。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说受害者是个女生,誓死不屈,结果被歹徒连捅了几刀,因为失血过重,送到医院的时候,不治身亡。有人说受害者遭到歹徒的追杀,不顾后果奔向马路,结果受害者被车撞死了。 真相出乎大家的预料。 这个歹徒不是别人,就是这一带无恶不作的小混混细狗。我们知道上一次因为李晨凯破坏了他泡妞的机会,让他火冒三丈,见到李晨凯想痛快地打死他。细狗本性淫恶,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在学校的公交站抢劫,他的目标是女生,尤其是青春靓丽,妩媚动人的女孩。他其实不是为了女孩身上的一丁点财物,他是想先用花言巧语把女孩骗到他的住处,再露出獠牙吞噬女孩。他伪装派宣传单的身份,在没有人的时候,对猎物实行攻击。 事情是昨晚发生的。晚上十点过后,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细狗在窥视“猎物”的出现。终于有一个“猎物”出现了,狼的本性展露无遗。 细狗向女孩搭讪:“小姐,我们公司现在进行化妆品促销活动,有没有兴趣看一下?”他给女孩递上一张宣传单,还做得像模像样。 女孩不理他直往前走。 细狗跟上去,还是不肯撒手,“小姐,我们公司现在是以半价卖出玫琳凯化妆品哦!看看吧!” “你神经病啊?我不要。”女孩生气了。 细狗被激怒了,他在这里苦苦等了一个晚上,他一直告诉自己不会无劳而归。眼瞅夜色渐渐晚了,他不会再等下去了,鬼天气又冷得要命。 “你别走。”细狗向前拽住女孩。 “你干嘛?快放手,放手!”女孩开始挣扎。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嘿嘿。”细狗猥琐地笑着。 “你放开我,不然我喊了。”女孩还在做无谓的矜持。 “小妞,今晚跟我回去爽一爽吧!”细狗扯住女孩的头发,然后拿出兜里的迷魂药水向女孩喷去。 女孩尖叫:“救命啊,救命啊!”而后她对细狗一阵死缠烂打,紧接着便倒地不醒了。 细狗现在心里美滋滋。他把女孩弄上面包车,正想开车离开的时候,发现车钥匙不见了。他左看看右瞧瞧,原来是刚刚在女孩争执的时候把钥匙给打飞了。没有想到女孩子的力气还真大,竟把车钥匙打飞在马路上。他回头看看后座的女孩,紧紧地盯住嘴里的“猎物”。他下车捡钥匙,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猥琐的想法,待会回到住处,他可要好好销魂一番。他蹲下身子捡钥匙,一辆货车驶过,把细狗撞飞在十米以外,溅出的鲜血洒在公车站的站牌上。货车停了下来。两百米开外的另一个公交站有站岗执勤的保安,远远瞅见出了车祸,驾着摩托车赶到之后,见细狗的死状惨不忍睹。货车司机傻了,一愣不动,顿时整条路塞车了。后来警察也来了,货车司机被带回了警局,细狗则被送往医院,不治身亡。警察在细狗的车上发现了昏迷的女孩,也一并带回了警局。 这件事不知道是谁传开,骇人听闻的消息让人毛骨悚然。 这天下午,叶晓祉先是问板栗的事,接着告诉林健杭说她要回学校了。 “五块钱是小事,不用你还了。”林健杭说。 “什么小事啊?五块钱不是钱啊!那什么是大事?”她问。 “出人命喽!” “去,别跟我说这个。” “我们学校的公交站出人命了。” “啊?真的还是假的?不要吓我。” “我吓你干嘛,是真的,昨晚有人在那里被抢劫了,后来那个女生被捅了几刀,死了。” “女生?” “是啊,听说那里还有血泊呢!” “我不敢回去了,你不要吓我。” “你自己一个人回学校吗?” “废话,不是一个人,那还有谁啊?” “你叫你朋友出去接你啊!” “她们都是女生,还出来接我,省省吧!” “那我也没办法。”林健杭说。 “我不管,这件事是你告诉我的,你要负责到底,你出来接我。” “我?不合适吧?” “管你,总之下午四点半你出去公车站接我。”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健杭只好当一次护花使者,也好,顺便把板栗和照片给她,希望她会喜欢这张照片。 三十四.邓婷婷 邓婷婷的心是苦的。 她的苦完全是李晨凯酿造出来的。婷婷已经很努力地拉近她和晨凯的距离,甚至已经碰触到了对方,摩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却因为美丽而稍纵即逝,就像烟花的光彩短暂而眩目,只留下回忆。 当她知道李晨凯退学回家的时候,她嘤嘤地抽泣起来,哭着闹着要去晨凯家找他。她一定要当面给他说清楚:即使他再怎么伤心,她会陪着他,因为她发现这股不可抵挡的冲动就是爱情。可是心里想的有时候不得不被残酷的现实扼杀在摇篮中,连成长的机会都被抹杀得一干二净。 严芳玲劝她不要冲动,不要做傻事。虽然她不懂邓婷婷此刻是什么心情,但她始终认为:爱情是美好的,它像雨露滋养人们干涸的心灵,少了它像是失去了某些东西,但是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少了它是可怜,然而有了它又有谁能证明它能带来欢乐呢?爱情更多的时候不是两个人在闹情绪,不聊天,乃至吵架和打架,最后说再见吗? 严芳玲的一席话似乎让婷婷受到了感染。邓婷婷就像一匹布,这匹布被染上了色彩,可是还没被风干之前,紧接着又被推上生产线,继续染上不同的色彩,以至后来,布被染成了五颜六色,光彩夺目。可是谁能明白其中的痛苦——原本的这匹布纯洁无渍,在经过复杂的加工之后,变得复杂。人的感情跟染布是一样一样的。 黎燕丽也很用心地说:“你真的不能做不聪明的决定,你想想看啊,首先晨凯家你不知道怎么走?你要是迷失了,怎么办?第二,你走了你的学习和工作怎么办?好,就算你不管这些,那怎么给你家人交代,老师和同学这边呢?你不考虑他们,那我和芳玲呢?本来我们宿舍是关系密切的四姐妹,小贤的离开已经让我们不习惯了,现在你也说要走,只剩下我和芳玲两个人孤苦伶仃,寂寞难堪吗?”她最后说:“真的,面对现实吧,理智一点吧!” 邓婷婷听着但是不作声。她的思绪好像不在这里,但是又像在听她们说话。 “邓婷婷,你听见我说话没有?”黎燕丽本来没什么耐性,现在邓婷婷不说话,把她给逼急了。 严芳玲接过话:“燕丽,你让婷婷好好想想吧!” 是啊!去找李晨凯是一个非常不理智的想法。再说了,即使是找到了李晨凯,他会听邓婷婷的话吗?她一直感觉到,晨凯并不喜欢她,因为晨凯是心有所属的人。算了吧!就算老天爷给她恩赐和幸福,那顶多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爱,仅此而已。 恰逢这两天学校有个“三下乡”的活动,邓婷婷果断地报名参加了。 为时两周的乡下劳动,确实让她改变了许多。但当她空闲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流露对李晨凯的思念,总觉得心中有一句话还没说出口,憋着怪难受。唉!最让人遗憾的是,爱在心口难开,等到鼓足勇气要说出爱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同班的朱志文和隔壁班的何伟也卷入到劳动的热潮中。 先说说朱志文吧。他参加这个活动是冲着邓婷婷来的,上次在课室给邓婷婷送纸条,后来被邓婷婷揭发之后,他恨透了邓婷婷。可是邓婷婷的举措适得其反,反而让朱志文更加喜欢和不放弃。朱志文经过一段情感的波澜,两周后,先是在舍友面前发誓再也不会喜欢邓婷婷,结果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大摇大摆参加了下乡活动。虽然他心里暗暗不说,但老早被刘浩察觉出来了。 刘浩依然发着夹杂粤语的普通话对他说:“我佩服你,哥们,你还那么痴情。” “嘿,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我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呗!” “好恶心。” “我说兄弟,你怎么就死心塌地跟着人家去乡下?” “我跟你说,我这叫专一,只有专一才能赢得女孩子的芳心,懂不?” 刘浩接着问面前的情圣:“那你教教我呗,怎么追女孩子啊?” “你问我啊?”朱志文吸了一口气,“那我问谁去啊?傻。” “好了哦你,平时我是怎么对你的。你知道,有哪一次不是我给你打饭,你好小气啊!” “嘿嘿,你还把打饭这事搬出来了,你说哪一次不是我帮你去占位置上课?” “你说哪一次你逃课不是我帮你签到?” “你……你,唉,我被你气死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烦不烦啊!”廖少荣终止了他们的争吵。 这时候,刘浩和朱志文不爽了,两个人同时向廖少荣走去,“刘浩,你说这个人该不该打?” “那还用说,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嘛!”刘浩右手攥着拳头不停地向左手打去。 “你说我们应该怎么惩罚这个罪人呢?” “还用说,老规矩呗!” 廖少荣这回惨了,“你们……呵呵……你们别乱来啊!我喊非礼了。” “阿文,你制服他。我来剥光他的衣服,让他感受一下我这一双娇嫩的双手在他身上游走的滋味。” 廖少荣挣扎着,“大哥大姐,各路神仙,各位大爷,救命啊,救命啊!” “要是李晨凯也在这里就好了,只是这个哥们说走就走,最后一句拜拜都没说,以前还称兄道弟,太不够意思了。”被蹂躏过后的廖少荣气息奄奄地说。 “我听说隔壁班的何伟也去下乡了。”朱志文说。 “何……何伟?他去干嘛?”刘浩表示疑问。 廖少荣也觉得挺奇怪,“对啊,他的品德有那么高尚伟大吗?” 刘浩很八卦,什么东西都知道,“我听说以前他也喜欢杜小贤是吧?” “不会吧?你从哪里听来的?”廖少荣问他。 “你问我啊?”刘浩看了一眼朱志文,“那我问谁啊?” “小样,你还学得挺快,竟然抢我的台词。” “快点说啊!”廖少荣急切地想知道,对朱志文说:“别胡闹。” “管他呢,反正我这次下乡一定要把邓婷婷追到手。”朱志文信誓旦旦地说。 “我看你是没戏了。”廖少荣说。 “荣哥,为什么这样说?”刘浩又八卦起来了。 “你不知道吗?严芳玲已经告诉我说邓婷婷……”廖少荣说着忽然顿了顿。 “芳玲?芳玲怎么会告诉你?”刘浩紧张起来,“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啊,你要是敢动芳玲一根寒毛,我跟你没完。” “啧啧啧,你看这人紧张成什么样子了?阿文,你看看。” 朱志文对刚刚廖少荣没说完的话比较感兴趣,“你说邓婷婷怎么了?快说这个。” “我答应了严芳玲保守秘密。”廖少荣说着瞥看刘浩,“你放心,就算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芳妹。” 刘浩不爽地说:“你怎么朝三暮四的,你都有女朋友了,还想打芳玲的主意?” “喂喂喂,这话怎么越说越离谱哩?”廖少荣说。 “哎呀,你们一人少一句,快回答我的问题,廖大爷。”朱志文对邓婷婷的事情比较敏感。 “邓婷婷她喜欢我们的大帅哥李晨凯。” “啊?不会吧?怎么可能?”朱志文惊叫,隔壁宿舍都吓到了。 确实,当自己苦苦追求的女孩子被告知已经喜欢上了别人,或者说她的初恋给了别人,对于一个幼小的心灵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刘浩假惺惺地安慰:“哥们,你节哀吧!” 廖少荣哈哈大笑:“浩大爷,你好假。” “好你个死胖子,落井下石是不?我让你笑。”朱志文戳了刘浩的猪腰。 “荣哥,你要报仇吗?现在机会来了。” “你不摆明说废话吗?刚刚是谁在我身上游走手指来着,现在让你尝尝我的龙爪手的厉害。阿文,你制服他……” “遵命,我的廖大爷,小人这就给你办。” 刘浩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极力挽留面子,“呵呵,两位好心的哥哥,放过我呗,晚上我请大家吃夜宵。” “太晚了。”朱志文伸手过去缚住刘浩的双手,两腿钳住刘浩的双脚。 这时候只听到凄厉的叫声,“啊,救命啊,啊……” 真是难得,在大学还可以这样开玩笑,追逐打闹,就像小孩子一样,依然不懂事。什么样的感情最真?只有打打闹闹,一起哭着长大,一起笑着开心才是真感情啊!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何伟就不像他们那样天真。 何伟之所以参加这次下乡活动,是因为他和黄一峰意见出现了分歧。本来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就拿上次和李晨凯打架一事来说吧,黄一峰为了帮何伟找回颜面,不顾一切,在饭店大打一架,还被学校记了个处分。何伟觉得黄一峰够哥们,渐渐地,和黄一峰走在一起,以后也经常在校内校外做一些不正当的事情。何伟问自己:怎么和黄一峰走在一起了?黄一峰怎么又和黑社会的小混混一起胡搞? 黄一峰叫何伟也加入到他和细狗的行列中,吃香的喝辣的,爱咋就咋,多好啊! 可是何伟不是哥呆头呆脑的人,他的本性还是善良的,他一直推脱说不加入黑社会。 一次半次的拒绝没有多大的事,可是三五次之后,黄一峰生气了:怎么你就比请诸葛亮还难呢?黄一峰也不是平白无故地生气。换做是平常的我们,我们在请求别人做某一件事的时候,好言相告,点头哈腰,别人最后还是不领你的情。我们也会发问:凭什么我们拿着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啊? 黄一峰生气之后又想,这也不能强迫啊!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自从这次之后,黄一峰和何伟两个人不再像从前那么友好,不在一起吃饭,不在一起打球。 这天晚上自修回到宿舍后,两个人也没说话,何伟因为感情的事而苦闷不言。现在他想好好静下心来读点书,他坐在靠窗的床上,专心致志地看书,以致黄一峰回到宿舍了他都不知道。 黄一峰想跟他拉几句话,却又碍于面子问题。唉,他无奈地去阳台洗衣服。 照说阳台洗衣服的水槽和窗子隔那么远,水应该不会溅到何伟的床才对啊!何伟看书看得着迷,却被冰冷的水滴打断了思绪,这还不当算,关键是把何伟的被子弄湿了一个角。 何伟摸摸被子,湿了,今晚他怎么睡觉啊?于是破口大骂:“妈的,哪个神经病把水溅到我床上来的?” 本来黄一峰是无意的,可能错就错在他太过于鲁莽,把水溅到何伟的床上。黄一峰听到何伟这样说分明就是说他神经病嘛!每个人听到别人骂自己是神经病心里都不好受,有谁愿意受屈辱?黄一峰也不是省油的灯,像他这么草率鲁莽的人,整天都是打啊打的,他绝对不会给你宽容和原谅。 黄一峰听到不顺耳的话:“是我弄的。” 何伟抬眼望向阳台原来是黄一峰。要是他知道黄一峰捣鼓的话,他压根就不会说出神经病三个字,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不过,我不是神经病。”黄一峰为自己的尊严做辩解。 “你把我被子弄湿了,我今晚怎么睡觉吗?” “我不是有意的。”不知道是谁多嘴接过黄一峰的话,“但我是故意的,呵呵。” 本来黄一峰火冒三丈了,后面这一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终于火苗熊熊燃烧起来了。“给我闭嘴,谁要是再顶嘴,我就打死他。” 聪明的何伟知道这句话是冲着他来的,他只好不作声,不过他还是为湿被子而生气。是的,他就是生黄一峰的气。他越想越气,现在他颓废就是黄一峰害的。 不久何伟参加了下乡的活动。 我们真诚地希望在另一个地方,另一种环境下,何伟能塑造出真实的自己。 三十五.下乡活动 每周二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半是学校老师开会的时间。 会上,院长总结了上一周的工作,对不足的方面加以指正,争取做到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而对好的一面则表扬一番,让教师继续发扬榜样精神。长篇大论的总结陈词之后,会上安排本周的教学计划和学生工作,这两块主要是由教务处长和学工办主任发言。 有关学生“三下乡”的活动,原来由苏老师负责,只是当主任把具体情况说明之后,才引起蔡教授的注意。 主任继续说:“我们开展学生下乡活动,意在培养大学生吃苦耐劳的素质,由学工办的苏老师带领学生到南海展开具体的实践。实践期间,学生的安全由苏老师全权负责。” 蔡教授听到南海,首先在脑海中闪过的是他的恩师马一鸣。现在已经是耄耋之年的马一鸣,成天在家里吟诗作画,挥墨洒毫。自从蔡教授工作之后,他很少回去看望老人家。还清楚记得,马一鸣当初做客座教授跟大家畅谈“生死观”的时候,蔡教授是听得热血沸腾,热泪涌动。 蔡教授前几年得知马一鸣恩师身体渐渐衰弱,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可是蔡教授真的抽不开身子,撇开家里不说,就是繁重琐碎的工作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他的才气受到了各路专家的一致认同和赞许,并且又和网站编辑约定每周要发表文章。 他太忙了,忙得跟打仗一样,不可开交。 目前,他的哲学论着已经进展了三分之一,但是仍然有很多的地方不知从何下笔,他费尽周折,掰开大脑还是为无头绪而疯狂。他知道论着这种东西不可以孤军作战,要广泛听取不同读者的心声,然而关键部分应该找老师请教。往往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别人的指点能让文章的进程通畅无阻。 现在眼看有大好的机会可以回去看望恩师,并且还可以向恩师请教学术上的真理和感受,不能错失良机。可是,他要是去了南海,那下周星期一的招聘会和星期三的演讲交流会怎么办? 蔡教授仔细思量过了,最终还是私下里和苏老师讲。“苏老师,这次由我带学生去吧,我顺便看看我的恩师。” 苏老师傻愣眼说:“我说蔡老师,不是不行,只是我把工作和计划都安排好了,你这样做着实让我难堪嘛!” “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有心冒犯的。” “你下周不是还要处理招聘会和演讲交流会吗?” “至于招聘会我可以交给助理去打理帮忙,演讲交流会可以延迟。” “你……”苏老师语塞,“好吧,你去跟院长说,我这边没有问题,晚上请吃饭。” “成,我这就给院长说去。” 蔡教授本来就是大一辅导员,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推荐自己负责这项活动。他在学工办和苏老师有交情,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先跟苏老师说一声,这样才合情合理。怪就怪在他总是把全身心投入到学术的研究,以致在学工办流传的消息他都听不见。一个人把全身心投入到学术的研究中,可想而知求知欲的程度是至高无上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理想的人质,当有一天他要解脱出来,那么就意味着他将放弃理想。 自然,蔡教授的意见得到了院长的支持和鼓励。 周二晚上,他在办公室值班。这时候门开了,迎面走来的是他的助理叶晓祉。是他叫她过来的。“晓祉啊,我跟你说啊!”蔡教授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水说:“明天我要带学生赶赴为期两个星期的下乡活动,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来负责下周一的招聘会。” “你的演讲交流会呢?”叶晓祉问蔡教授。 他扶了一下眼镜继续说:“我把演讲交流会延后两个星期,我回来之后再举办。” “好的。”叶晓祉点点头。 他接着说:“你不用担心,下周一的招聘会苏老师会协助你,而且学工办的所有助理都会帮忙。” “邮箱的招聘信息怎么办?” “苏老师会帮你搞定。这两周,麻烦你了。” “没事,反正我有时间。” “哦,对了,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可以吧,呵呵。” “今天早上我收到明年六月的职业规划大赛,我推荐你去参加这个活动,对你以后工作会有帮助的。” 蔡教授说的话是对她好,她了解蔡教授的为人,不说废话。既然现在蔡教授推荐她去做,那就答应吧。“好。” “怎么最近我见你少来学工办了,是不是学习忙啊?”蔡教授像父亲一样关心助理。 “啊,没啊,我挺闲的。” 第二天早上,蔡教授带着一帮学生奔赴南海的乡下,开展下乡活动。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马一鸣的身影,迫不及待想见到恩师。汽车在混凝水泥路上疾走,路旁的两排白桦树在退后,只留下风的影子。仿佛恩师就在眼前,恩师笑了,因为他平生最得意的弟子回来看他了。 他记得恩师曾经教导过他:出去了,就不能回来,男儿应该四海为家,闯荡世界;你要是不出去走走,立志学有所成,你会认为你所处的环境就是你眼中的世界;做人不能一粒水中看世界,半瓣花上品人生。 汽车还有一段长长的距离要走,恩师的影子散去,突然间一切都过得好漫长。 终于到了,他安顿学生之后,去市场挑了几块榴莲肉给恩师吃,他知道恩师喜欢吃榴莲肉。还记得某次上课的时候,马一鸣恩师特地把榴莲肉带到教室给学生尝尝鲜,结果被校长看到了这一放荡不羁的状况,还被校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他不但没有受到影响,而且还乐此不疲。他还说:“别人笑我太痴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恩师的房子残旧不堪,几十年来过着简朴古纯的生活。篱笆里有一口鱼塘,大大小小的金鱼快活地游来游去。篱笆里面的那个蓬应该是种葫芦的吧,现在映入眼帘的只有枯枝藤蔓,没有生息。院子显得荒凉,很少人经过这个地方。门口的对联本来红得发亮,现在也在狂风中凌乱成残缺不齐的碎片。 一切都是荒凉的气氛。奇怪了,这和平时马老的生活气息格格不入啊!他是不是搬走了?这时候,他敲了大门的铃铛,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生人,说:“您找谁?” “你好,我找马一鸣恩师。” 年轻的小伙子问他:“您是我爷爷的学生吗?” “爷爷?你是马老的孙子?” “是啊!” “他老人家还好吗?” 小伙子摇摇头说:“我爷爷半年前去世了。” “啊?去……去世了?”蔡教授手中捧着的榴莲肉掉在地上。 走了两步路,穿过南门到大厅,厅堂中央是马老的画像。他的山羊胡子一直留着,连画像中的山羊胡子也活灵活现。他给马老上了一炷香,“马老,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来看你。”蔡教授控制不住感情这根弦,终于还是滴落眼泪。 小伙子见状只好褪去身子。 他接着说:“本来我还想和你讨论一下我的创作,可是你走了。” 蔡教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失去了很多东西。马老的离世,似乎让他明白: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好好珍惜家人和朋友。只有活着,才有意义,失去了才知道追悔莫及。 祭拜马老后,蔡教授留下榴莲肉走了。 蔡教授感谢命运给他机会来到这里,知道马老已经不在人世。如果他还是一直按照以前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说不定,马老去世了三年五年他都还蒙在鼓里。到那时候,岂不是会受到更大的打击? 十年前他痛失了冰雪聪明的女儿,如果现在他女儿还在世的话,大概长得跟邓婷婷一般俏丽了吧!工作忙碌总是有理由的,当人坚持一段生活方式之后就会形成一种习惯,要想改变平日的习惯,那只能改变心态。心态决定命运。有时候不是不能改变,而是不曾试着改变。虽然说改变一直坚持的习惯是痛苦的,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但是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蔡教授毅然放下手中没有完成的论着,他不能逃避生活,只为学术工作而活,他要关心老婆、同事和学生。 他感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陪老婆了,他拿起电话给老婆打电话: “老婆,吃饭没?”妻子的声音没有喜色。“一切都还好吧?” 无疑,他的妻子觉得奇怪,今天怎么突然傻里傻气地关心起她来了? 蔡教授哽咽:“马老……马老半年前就去世了。亏我还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我对不起马老啊!” 他走在窗前,默默地凝视无限的苍穹,若隐若现的星星在流转。 三十六.林铁生与王惠英 现在我们的视线应该转移到林铁生和王惠英身上。 他压根考虑不到近两三个月来,窝子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而他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肆意得逞林场的利益,却无能为力;是时候该站出来了。 林场利益的争夺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两窝子的人感情变成了愈加深厚的鸿沟。别的不说,就说林金发开路的钩机把老刘的祖坟给铲了半边角吧。林铁生知道这个消息的同时,他是又气又怕。 他气林金发越来越不像话,如果当初不是他执意要和小徐坐同一条船,那么老头子就不会被活活气死,老刘的祖坟也完好无损。与此同时,林金发和黄大利还是兄弟,两窝子的人感情像最初一般美好,甚至会比以前更加深刻和感动。 他怕是因为祖坟刨了,那么阴曹地府的鬼魂一定不得安宁,有朝一日人们将会受到厉鬼的诅咒和天神的谴责。移动风水,钱就赚不回来,出出入入也会连连受阻。最有可能的是旱窝会像很久以前一样发生百年一遇的旱灾,而水窝会发生无法阻挡的涝灾。 老刘的祖坟事一天得不到解决,林铁生都会眉头紧锁,冥思苦想。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王惠英。 在林铁生回家帮忙丧事期间,王惠英受苦了。 什么事情都没个准。林老头子的死突然而至,恰好这天不是周末,那么就意味着王惠英要帮林健一照顾孩子,林铁生也走不开。谁会帮林铁生看守大门二十四小时呢?只有一个人,就是王惠英。 林健一两口子忙着上课,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眼下什么都顾不上了,王惠英干脆抱着小珞妹走了半个钟头的路——从林健一的教师宿舍走到县教育局宿舍。这是最后的办法。 这个办法可以说是上上之策,一来王惠英可以顶替林铁生的工作,二来可以照顾小孩。然而因为张海芬,事情弄得愈加复杂和难堪。 张海芬说:“小珞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间宿舍房,小珞妹要是出去了,受到啥细菌感染了咋办?” 王惠英对儿媳妇说:“咋会呢?穿多几件衣服不让小孩冻着就得哩。” “现在外面流行性感冒忒严重,有谁能确保孩子不会感冒发烧?” 林健一对老婆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我们的孩子不是好好的吗?” 我们理解张海芬也是因为爱女心切,所以很在乎女儿的身体健康。在张海芬的眼中,小珞妹就是她生命的希望和一切。 “以前我带健一他们几兄妹的时候,把它们放在脸盆里,出山干活。那时候哪顾得上那么多孩子。”王惠英提起往事,想让儿媳妇放一百二十个心。她接着说,“每次回来脸盆上都是屎跟尿,也不知道当时他们有没有抓起来往嘴里吃……我把他们洗刷干净,后来还不是健康成长,啥疾病都没有。” “以前是生活条件艰辛,所以无暇顾及那么多孩子,但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我们应该让下一辈的孩子吃好的、穿好的、睡好的,尽可能不让孩子受苦挨饿,重返我们的成长历程,而不能一直保持着文革时期和改革开放初期的思想啊!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 王惠英不再说什么,张海芬说得挺有道理,她只好忍气吞声。 “你少说一两句。”林健一对张海芬说。 张海芬反过来对林健一说:“你不要说了,你要是可以领上两三千的工资,爸就不会在县教育局宿舍做门卫,也不会遇到今天这种事。” 林健一吃了冷气弹,他很想出口顶撞张海芬,理智地想想目前不是和张海芬顶撞的时候。现在最关键的是尽快让王惠英到林铁生工作单位接手,可是又因为林健一上午要上四节课,抽不开身子送妈妈走一趟。他说:“要不,我和彭老师调一下课。” 王惠英说:“我走路过去也用不了多久,你安心上课。” 当王惠英去到林铁生工作单位的时候,林铁生还埋怨她姗姗来迟和责备她带着小珞妹过来。他说:“你咋那么晚才过来,我昨晚都跟你说了,今天一定要早点来,我要赶着回去做孝子。” 王惠英说:“健一两公婆要上课抽不开身子,我只好走路带小珞妹过来了。” “健一他不会开车送你么?” “都说他要上课走不开了。” 林铁生现在倒是觉得这个大儿子还是很不懂人情世故。虽然说现在儿子已经三十来岁,事业和家室都有了,可就是很不理解林健一的做法。说深一点,健一好像不懂得孝敬父母一般。健一明明知道,妈妈从他的宿舍走到县教育局宿舍要耗上半个钟以上的时间,并且身上又抱着一个小孩子,送妈妈来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唉!现在林铁生没有功夫想这些东西,他骑着“嘉陵”摩托车向山里奔去。 林铁生一走,王惠英先是把林铁生的衣服洗了。男人懒于下手干简单的事情,什么东西都要等到别人来帮他。洗过衣服,她煮了一碗面粉糕给小珞妹吃。 小珞妹时不时欢喜地吃着碗中的美食,时不时又撒一下娇,送到嘴里的面粉糕给吐了出来。王惠英又气又恨,什么事情都做得不顺心。 小珞妹拉尿了,把裤子都尿湿了,王惠英又紧接着换尿片……一整个上午,她忙个不停。 还好十二点的时候,邹阿姨来陪陪王惠英说说话。 邹阿姨在学校里做后勤工作,别看她在学校里面工作有多了不起,她认得的字还没有王惠英多。有时候说话跟农村的大婶是一模一样的。“王姨,你爱人呢?”阿邹问她。 “回家去了,家里有人‘过老’(去世)。” “你爱人去帮忙喔?” “是哩。” “你找他有事哩?” “我儿子从深圳给我寄回来一个手机,可是我不会看时间,所以想叫铁生帮我调一下时间。” “我瞅瞅。”王惠英见过这种手机,还是以前林健杭教她的,现在好像可以派上用场了。王惠英想:其实阿邹也不过如此,在学校里面工作又咋样?那都是靠逢年过节的礼数才进去的。要是我也有关系,说不定我早当上了妇女主任了呢。王惠英问她:“你知道你老公的电话号码吗?” “我手机上存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找。手机这先进的科技我是赶不上了。” “我能记住我家里每一个人的电话号码。”王惠英自豪地说。 小珞妹好像听到了奶奶的讲话,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不是你大儿子的女儿吗?长的真是可爱啊!”阿邹过去挑逗小不点。 小珞妹反抗生人的靠近,哇哇地哭了起来…… “我听我老公说,市民政局现在有扶贫资金要拨给贫困家庭,你听说了么?”阿邹转过话题问王惠英。 “喔?有这事?” 阿邹接着说:“我也是一知半解,据说市民政局会给贫困县的每一贫困户拨五千块钱,说是装修危房用。” 如果政府投资五千元来装修房子,那实在是太好了,王惠英说:“我家就是贫困户。” “你要跟民政局申请啊!” “我等我爱人回来再说……你吃饭没?” “我吃过了,在学校饭堂吃,那里的伙食实在是不好吃哩!” “饭堂的饭菜都是这样,我以前听我小儿子说过学校饭堂的伙食很难吃,他说学习压力那么大,伙食又不好。”王惠英眼前浮现骨瘦如柴的林健杭。 “你小儿子?他现在读啥了?” “读大学,就是上次回来那个。”王惠英为林健杭上大学而感到骄傲。 “你和你爱人真是有本事,伟大。”阿邹竖起大拇指,“我要是有三个孩子上学读书就叫辛苦了,你们把五个孩子都供上大学了,你们以后光享福得了。” “都是跟别人借钱,欠了很多债。” “惊嘛?到时候五个孩子出来工作了,一人带个三五千回家,马上把债还了,你还愁啥?” “这种事难说,现在也不敢想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以后会发生啥事情?”王惠英感慨地说,“就像我爱人家的老头子,看他的气色应该还能多活几年,可你看,说死就死,嘛人能料到?” 阿邹下午还要上班,十二点半以后走了。王惠英喂饱小珞妹后合眼睡了会儿,中午的时候,小区宿舍静悄悄,这时候只要把大门关上留个小门让行人进出就成。林铁生大多数是这样养精蓄锐,现在王惠英也投机取巧。 下午四点半以后,所有的工作单位都下班了。自然林健一和张海芬也下班了,林健一带着老婆来到县教育局宿舍,他们火急火燎地赶来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小珞妹知道爸爸妈妈来了,笑得合不拢嘴,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 可是小珞妹的脸上莫名的有一道红斑,张海芬见了心疼:“哎呦,我的亲亲宝贝嘞,咋脸上有一道红斑了?妈妈亲你啊!亲了就没有红斑了。” 王惠英说:“中午睡觉起来之后就有这块红斑了。” “可能是睡觉时压到的吧!”林健一猜测说。 “走,我们回去擦擦药水,宝贝。” “这就走啊?”林健一问。刚刚坐下来林健一想冲杯深山老茶喝喝,位子都还没有坐暖,张海芬的屁股像长刺一般离开了。 王惠英说:“你爸今晚在家里过夜,先不出来了。” 林健一听到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张海芬已经抱着孩子离开了保卫室。 “你今晚睡在这里是吗?”林健一问。 “是哩,明天早上你有课吗?” “明天早上我有课,但海芬她没课,下午我再把小珞妹带过来。”林健一对她说。 门外的张海芬对林建议喊:“林健一,你要不要回去?你女儿的红斑越来越大了。” 王惠英隐隐约约地听到张海芬说:“都说不要带你出来了,你脸上的红斑都是你奶奶害得。”害?一个慈祥的奶奶怎么会害自己的孙女呢?真是不明白张海芬对王惠英的偏见为什么那么大? 王惠英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她不在乎张海芬的口舌之词。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相处,家和万事兴才是真。 突然远远地传来四、五个女孩子的声音。有个声音好熟悉,王惠英上前看,原来是冯素晴。 冯素晴也看见了王惠英,所以上前来问好:“婶婶,你好。” “呦,素晴啊,都长大了认不出来了。”王惠英仔细打量身材苗条的冯素晴,有点激动说。 “我跟同学出来逛街呢,健杭哥有回来吗?”冯素晴让同学们等她。 “他前一阵子回来了,他本来想找你的,我说你学习要紧,不能老是想着玩。”王惠英说,“素晴,你爸妈身体好吗?” “我爸还好,我妈身体一直都那样。婶婶,不说了,我同学她们在等我呢!” “好,孩子,天凉了要多穿衣服啊!有什么事跟我说,有空常来玩。” 王惠英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冯素晴迈着步子离开,心里想着这个冯素晴跟林健杭长得倒是有几分神似。王惠英扭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往下想。 晚上十一点以后,王惠英关上大门。但是还是有人在午夜时分归家,隔壁是桑拿房,吵吵闹闹,一直到凌晨三、四点,偶尔还会发出麻将碰撞的声音。本来是一觉睡到天亮的王惠英“享受”了好几次睡眠,但每一次睡眠都是痛苦的。一晚下来,眼睛苦涩难睁,整个头脑昏昏胀胀。 黑夜夹杂着刺骨逼人的寒风吹到破晓时分。 这时候,有些晨运的老人已经起床了,王惠英应该是起得最早的一个人,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睡觉。一大清早,她开始清扫小区里的落叶和垃圾,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校园的晨歌蔓延到这里。伴随歌声的响起,卖早餐的粗犷声开始吆喝起来:“包子,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哩。” 这个工作太辛苦了,王惠英才体验了一个晚上,便无法言表。那林铁生呢?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要不是为了尽快还清债务,林铁生也不会拼上老命干这种活啊? 当初林健一为了评上一级教师资格,有求于王强股长。恰好县教育局宿舍的门卫让王强股长烦恼,林健一为了还掉恩情,在许许多多因素的推动下,最后王强股长把林铁生引进县教育局宿舍的大门。明明知道这份工作艰苦的程度,林健一还是让父亲坚持做下去。入山不怕伤人虎,最怕人情两面刀。 看到林铁生一天比一天衰老,络腮上冒出了一撮白色的胡子,身躯比以前消瘦……哎!命苦啊! 第二天王惠英告诉林铁生说,村子里的贫苦户有五千块钱装修房子的费用,叫他问一下村主任老铁。老铁说确实有这回事。林铁生给王惠英描述了一遍老头子的丧礼,说气派和场面真是壮观,哪些远房亲戚来了,哪个大老板也去了。 但是坏消息也是让人揪心并且胆颤心寒,老刘的祖坟被刨一事,如今是最棘手的问题。小徐老板插足林场事情,林场的事一团糟需要解决;家里又住了一些人;香蕉树面临霜冻的袭击。这都要林铁生出面解决。 林铁生本意有想把这份工作辞了,王惠英也是这个意思。辞工的事情是很简单的,但是他答应王股长会做满一年,另外林健一的事业也得到了王股长的很多帮助和支持,于情于理,林铁生得兑现诺言,可是现在两头难办。 眼下旱窝真的是不能没有林铁生啊!辞工的事情是林铁生必然要做出的选择。 人生在面临选择的时候,是最困难的时期。 生活艰难。林铁生苦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还无福消受。如今眼皮底下还有那么多烦心的事情。他有时候问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艰苦的日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从出生到死亡,人生究竟在追求什么东西? 三十七.工作的烦恼 林健一的压力也是有分量的。 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虽然说人生大事和事业已经办妥得七七八八,但很多时候因为上有老,下有小,而陷入两难的境地。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去很远的地方闯荡流浪,也许这样就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烦恼了。可是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父亲了,是有家室,有事业的一个人,假如他去了远方,孩子和老婆怎么办?老人又该让谁来照顾? 人永远都回避不了现实问题,越是困难的时期,越不应该畏惧烦恼。同时,更加不能给自己留下退路,退路从来都是留给弱者的礼物。 尽管他是一名人民教师,但他并没有那么高尚,依然会为柴米油盐而发愁。 这归根究底是因为薪酬少。人们常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可是教师的薪酬有时候简直不如打工仔的薪金。该死的剥削者,该死的资本家。林健一已经做了七年的教师,现在每个月到手的工资依然是一千三左右。教育局前几年张榜告示说教师工资会涨,告示是贴了几年,却分文不涨。 有句话说“三教九流”,教师这个职业被排到第九位,难道教师的地位不能提高一点,教师的手不可以多摸几张钱? 林健一手中一千三的工资是长达七年工作的成果,假使他没有被评上一级教师,那么日子就不好过了,奶粉钱都得省着花,更加不用说买房和买车。 和他同一年毕业的同学如今在广州、深圳、东莞如日中天地发展,个个拿的工资是林健一的两、三倍,房子有了,车子也有了,名声更是响彻南岭大地。林健一有什么,如今还是住简陋的教师宿舍,开着两个轮子的摩托车。 评上一级教师是他最为骄傲的事情。他费了很大精力,通过关系认识了教育局工作的王强股长,他很感谢王强股长的帮忙。有一次聊天中,他得知县教育局宿舍需招收一个门卫,可是王强股长找了很久没有适合的人选,不是太年轻就是太老,年轻的按捺不住,老的太懵懂。适合的人都不傻,谁会来做底层工资少的活? 林健一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叫上父亲应聘。林健一知道这份工作其实挺辛苦,可是一年的光景并不长,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一年也会很快过去的,因为一年才有三百六十五天嘛! 林铁生本来在家里也闲得慌,儿女和老婆都不在家,他要找个说话的伴都没有,整天对着他的香蕉林喷喷农药,撒点肥料。这不是最无奈的,最无奈的是每天的三餐都要他一个大老男人搞定,还有更痛苦的是洗衣服。 一个人住着一个大院子,有时候到了晚上会害怕,敏感的双耳竖起来,捕捉着院外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于是,他答应了林健一的请求。在林铁生看来,门卫的工作并不是难做的事,跟他上山砍树背柴要轻松多,还可以认识多一点人,最关键是王惠英可以过来帮他做饭和洗衣服。 在开始的前一两个星期,林铁生的身体确实有点吃不消。而林健一全然没有发觉,他也关心他爸爸工作累不累?做父亲的很少在孩子面前说累,即使再苦再累,他也会拼死拼活说不累。爱就是这样流露出来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林健一没有更多心思放在父亲身上,他的一颗心要分成好几块——老婆、孩子、母亲、工作,都要操上心。他又很不幸地在工作中连连失意。 上次因为学生开摩托车上学被撞死的事故,级组主任——人称“矮冬瓜”的张越看林健一不顺眼,屡次三番找他的茬。这不最近张越安排林健一上公开课,张越对林健一的教学质量提出严重的问题和不足。 可是林健一他个人感觉良好啊!好说歹说他也有七年的教师经验,他不明白张越为什么要和他针锋相对? 众人也许不知道,嫉妒的心理是大小事务纠纷的源头。正是因为张越嫉妒林健一的教学水平,所以心生狭隘,卡在嫉妒的谷口,出不来了。张越更加痛恨的是,他和林健一一起参加一级教师的评级,论资排辈,林健一远远不如他这块老姜,可是结果让他不能大器晚成。后来张越查找了原因,原来是教育局的王股长出手相助,林健一才会翘起尾巴直往上飞。 张越索性到王股长家拜访,不管是阿谀奉承也好,还是死缠烂打也罢,他只希望王股长能大开网面,让即将步入晚年的他能了结他毕生的夙愿。 人活一世,有很多梦要圆,这种急切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王股长对他的评价却是一般般。 张越越想越气,他连一个晚辈都不如。张越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方能称心如意。于是老奸巨猾的他善于使用攻心计,他部署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实行。 真是可怜我们的林健一了。 林健一并非不知道张越的用意,他只好忍气吞声,要不是为了一千三的工资,他早和张越翻脸不认人了。人有时候得像勾践一样忍辱负重。 公开课之后的办公室会议上,张越在众多老师面前指出林健一的错误,让林健一斯文扫地。张越说:“林老师的公开课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但是我在这里必须指出一点,这一点也是老师们常犯的一个错误……我希望大家能引以为戒。” 林健一听得面红耳赤,容光焕发。侮辱人的尊严的人,肯定会有所报应的。林健一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就是想把张越给杀了。 林健一一直把张越看作兄长,对他毕恭毕敬。每逢过年的时候,林健一抓几只土鸡给张越,张越是满心欢喜。有时候实在是找不到土鸡,林健一跑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农家养鸡户,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张越每年都能吃到新鲜美味的土鸡肉。 可是张越因为一个荣誉把林健一当作屎一样踩,名利真的很重要吗? 这次林铁生的辞工,无意间让张越知道了。张越上门跟王强股长说:“王股长,我听说宿舍的门卫是林健一的父亲是吧?” 王强股长戴着的眼镜垂落到鼻梁上盯着报纸看,然后转动眼睛看张越说:“哦?你知道?” “知道哩,林老师是和我同一级组的,他的情况我还不了解?”张越油嘴滑舌。 “这半年来真是难为铁生了。”王强股长说。 张越见风使舵说:“现在有新的门卫顶上吗?”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啊!铁生的突然辞职让我很意外,但是可以理解。”王股长的烦恼呈现在他的语气中,同时也表示对林铁生的辞去而感到惋惜。 “当时他不是亲口答应做满一年吗?”张越看起来诡计多端。 “话虽这么说,但铁生回老家是有事,勉强不得。”王强股长通情达理,“只是他这一走,我还真的不知该找谁去。” “王股长,您恕我直言,您当初就不应该叫健一的爸爸来做这门苦差事。” “听你这意思,是我错了?”王股长质疑张越。 “没,我没这意思哩。”张越接着说,“我是在想林铁生的工作和他儿子的工作格格不入。” “这话怎么说?” “您看啊!林铁生的工作是低等的,而林健一可是我们县里的一级教师啊!” “张老师,我听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这个世上没有低等的工作,只有肮脏的思想。” “是,当初您不是帮健一评上一级教师吗?他为了表示对您的感谢,于是叫他父亲来做门卫。”张越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唇枪舌剑让王股长不知所措。 王强股长喃喃:“这……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这个您不必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是……”张越顿了顿。 王强股长感觉到有股杀气弥漫在他的办公室,说:“什么?” “如果我把您包庇健一评上一级教师的事给抖出来,您是不是会提前退休?” “张越……你……”王强股长语塞了,他收住气,想澄清事实说:“健一能评上一级教师靠的是他的实力,这一点你毋须怀疑他的实力。其次,我只是帮忙指路,并没有别的,另外评级的事情是小组通过投票选出……” “实力?王股长,您不会不知道我从事教育二十余载,拿下多少荣誉吧?” “张老师,我看过你的述职报告和评级申请书,你的资质确实比健一高,但是从你的论文来看,通篇体现的都是保守的儒家传统思想。是,我们是应该继承传统文化,但时至今日,我们更应该革故鼎新,运用创新的教学方法,而在这一点上,健一做到恰如其分。” “王股长,我知道老一辈教师的思维方式已经跟不上新一代的教师,我自问我所宣扬的儒家传统文化思想并没有错。举个例子,以我们目前的国情,很难像西方一样实行自由上课原则,可是我们还是一意孤行,生搬硬套西方的教学模式和方法,那么我们的教育制度迟早要被瓦解。”张越说:“我只希望在我退休之际能完成我毕生的夙愿,仅此而已。” “张老师,评级不是我说了算,是小组投票选出来的结果,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如果我不能实现最后的夙愿,那我就把这件事抖出来,我想大家都不会好过。” “张老师,你……你这是何必呢?今年不行,可以等嘛!” “等?再过两、三年我得退休了,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张越说完走了。 张越是纵横教育事业的老江湖,他抓住王强股长的弱点,让王强陷入慌张当中。 王强股长确实是帮林健一出谋划策了,但是所有的资料都是林健一自己完成的,而林健一评上一级的资格也是小组投票的结果。事实上,整件事情跟他关系不大,可是王强股长还是很担心张越把事情闹大。如果此事一经调查,那他肯定会被革职。其实他也像张越一样,奋斗了半世纪才做到今天的成就,他很在乎名誉。 王股长大概跟林健一说了情况。 如果张越把事情夸张复杂化,王股长肯定是会被革职的,说不定林健一的一级教师资格也会被取消。林健一忧心忡忡地担心起来,他现在对张越恨之入骨,晚上做梦都会喊:“我要杀了你。” 三十八.山林矛盾 林老头子的“头七”还没到,老刘早已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 林金发知道老刘的祖坟受到工程实施的骚扰,而且还被无情的钢牙扯破了它的衣服。其实他也不想骚动亡灵啊!可是公王河上游地势狭小,天然的地势非常恶劣,如果绕道而行,那么耗费将是庞大的。林金发跟驶钩机的师傅说:“我们可以从这里勉勉强强过去,但是你要小心别惊动了老刘家的祖坟。” 大大咧咧的司机师傅说:“好嘞。” 林金发也担心、害怕啊!可是他最担心和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钩机师傅;骂顶个屁用。他坐下来想怎么给老刘交代,这天晚上他冥思苦想,也把事情给老头子道明了。谁知道老头子第二天就走了,他不得不放下琐碎杂乱的事情,什么事情都等办完老头子的丧事再说。 林金发看到老头子的死去,感到很伤心,心仿佛被掏空了。他想就此收手,不赚小徐的钱,可是钱已经在他手上了,若是现在撒手不管的话,那么林金发得赔双倍的价钱,这个赔偿就算是赔上林金发的老命也抵不回来的啊!林金发已经意识到错了,既然已经错了,挽救不回了,那就继续往前走吧! 他回过头来想想,祖坟一事只是一件小事,给老刘拿上三五千把祖先爷迁移到另一个地方安家落户就得了。于是,这天他和本家的几兄弟商量这件事情。商量之后只有老三林金山是站在大哥这一边的,而二弟林金添和五弟林金纳则保持沉默(老四林金来在外地做生意很少参与家里的事情)。 林金发尤为生气的是林金添和林金纳,这两个小子不但不在危难之际协助大哥,同心同德,反而替老刘打抱不平。当然这些小道消息是老三林金山偷偷从二哥和五弟聊天时听到的。林金山也是见钱眼开的一个人,他曾告诉林金纳说:“头脑放灵活点,小徐的开价,即使是卖上一辈子的贱命,也换不回来。” 老头子出殡第二天,林金发使林金山去老刘家道个歉,顺便请老刘到镇上酒家吃个饭,这样做或许可以解决问题,大家都不希望把事情弄大。 老刘拒绝林金山的道歉。老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区区一句对不起和一顿饭就想了事?就算是老刘同意,家人会同意吗?窝子里的人会同意吗?死去的列祖列宗会同意吗? 林金山倒是觉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返回去给林金发说明此事。 实在无奈,林金发向小徐禀明通路的日期可能要延后。 小徐说:“我不管你们两窝的人有啥矛盾,总之我要的是结果,我要的结果就是把路打通到韩峰山脚下的林子里。” “可是眼前我们不把这件事解决,我们就得绕道走,那么之前的都白干。” “绕道?啥意思?”小徐不解问。 “公王河一过便是老刘家的林子,他说我们休想从那里过。”虽然林金发的岁数比小徐大,但怀揣着小徐的钱,说话的语气明显降了一个档次。这就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我说金发哥,你给人家赔钱不就行了吗?” “徐老板,我看您还是亲自出马吧,这件事你没有露面老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徐想了一下,首先开路一事没有事先跟老刘打招呼已经不对了,现在又弄到人家的祖坟,这件事他作为幕后的大老板,应该为此事负责。出殡后的第三天,小徐驾着一辆银光闪闪的小轿车来到水窝,先是和林金发再次确认了情况,然后再做出决定。 他们决定:林家的几兄弟都去给老刘道歉,再赔上老刘应得的赔偿。小徐不想因为鞋里的一粒沙子而影响到他跋山涉水。 小徐和林家几兄弟下了小山,淌过公王河来到老刘家。 四处静悄悄,听过公王河的涓涓流水声之后,寂寞的气氛被打破了。 前头打阵的是老刘家的老黄狗,它已经跟老刘生活了将近十年之久,忠心耿耿。汪汪犬吠声牵动了旱窝各家各户的狗,一连听到十几条狗疯狂地吠叫。第一步棋,老刘给来势汹汹的林家一伙人一个下马威。 老刘素闻小徐是个赫赫有名的大老板,于是才礼让三分把林家一票子人迎进屋里喝茶。 老刘的屋子可以用老古董来形容。晚清时期兴建的老屋子,如今破壁残垣,昔日是人声鼎沸,如今是鸦雀无声。假如老刘不是守住这里,也许这个古屋便会成为满地荒草的废墟。方圆一百米以内,两个鼻孔只能闻到臭烘烘的猪粪味道。 一阵声势浩荡的拜访声把林铁生吹来了。 “嗬,徐老板,难得来旱窝一聚啊!”林铁生伸出手欲和小徐握手。 过门便是客,对于旱窝这块肥沃的土地,小徐只是个生客,但小徐还是给林铁生回了一个大礼。小徐索性上前给林铁生一个拥抱:“铁生哥,我们的铁生哥了不起,个个孩子都是大学生,佩服。” “徐老板过奖了,坐下来喝茶。”林铁生见老刘冷言冷语便伸手示意小徐坐下,即使我们有理在先,也不能怠慢人家。老刘耷拉着脸,林铁生用手肘给老刘挠痒,意在说明:要沉住气。 “老刘,你这茶是什么茶啊?”铁生问。 老刘脸上写满委屈:“买的绿茶。” “绿茶?人家大老板来了,我们应该拿韩峰茶来泡,让徐老板品一品。” “我这里没有。”老刘不开心的表情露出来。 铁生笑笑:“别急,我这有,我特地为徐老板带来的。” 小徐说:“铁生哥真是有心。” 林金发对老刘说:“老刘,你看老板都来了,你要咋解决跟老板说吧!” 林金山起哄说:“对对,铁生哥是最公道的人,铁生哥你说是不是?” 林金添和林金纳沉默不语。 “来来来,先喝茶再说。”林铁生沏好茶,给小徐递上,迎着笑脸接着给林金发递上说:“金发哥,你也来尝尝惠英炒的茶叶。” 小徐拍案叫绝说:“好茶啊!”就像喝酒一样大快人心,他继续说,“入口苦涩,转甘味,稍微呛鼻的火烧味正体现出农家的精致。” “确实是好茶。”林金发声称,“惠英在哪摘得茶叶?明年采茶叶的时候,叫上我老婆咧!” 林铁生喝茶说:“一定一定。” 老刘一直闷闷不乐。他在想,要不是铁生在这里好言相劝,他早就轰走这一伙人了,管你是皇帝还是太监,咱舍得一身剐。他自己都觉得傻,还把他们迎进屋子喝茶……所有的一切只是给徐老板面子。 小徐的茶也喝了,是时候谈事情了。“老刘哥,对于钩机动了你家祖坟的事情,我深感抱歉,我来给你赔不是,这一切都是我安排不当所导致的,金发哥几兄弟帮我做事,我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所以这件事需要咋解决才符合你的心意,你尽管说。” “徐老板,你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老刘顿顿,他看了一眼林铁生。 林铁生暗地里示意老刘开出三千块钱的赔偿费用。 三千这个数目已经远远超出修建祖坟半边角的价值。但对于小徐这样的老板,何足挂齿?老刘偏偏说出自己的主见说:“祖坟被刨了一大块角,我要你赔八千。” 铁生惊住说:“老刘。” “我日,八千?你还不如去抢。”林金山没好话说。 老刘执意说:“我就要八千,没有的话,我就给林业局打电话说你们在韩峰山肆意破坏树林。” “老刘,我来说句公道话。”林金发说:“你家祖坟只是被挖了半个角,就以房价的标准来算也没有八千那么多,顶多就是两千。” “你们不想赔那就别想过我的林子。”老刘扯开了嗓门说。 “我们不是不赔,只是八千确实是高了。”林金发说。 小徐见到老刘狮子大开口,他说:“老刘哥,你看赔你六千成吗?眼下我们资金确实是周转不过来。” “我说八千就八千,不赔八千,其他甭谈。”老刘坚决的语气让所有人都难堪。 林铁生说:“老刘,和和气气说话。人家也不是有意要破坏你家祖坟的。” 小徐听到老刘强硬的语气,不免心生寒意。自从他被杜成山剔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用命令式的语气跟他说话,都是他给别人脸色看,而不是他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旱窝特别荒凉,如今的旱窝人走的走,死的死,工作的工作,读书的读书,唯独剩下跟林铁生上下年纪的人。人少了,说话的声音更加体现了山旮旯的荒凉寂寥。 远处近处都是小草,仔细看,老刘家墙上冒出来的是一株嫩绿的小草。 转眼,冬天已经过去大半截,即将走向人间大地的是万物复苏的春天。不知不觉中,春的脚步踏入了寻常百姓家,春的气息悄然而至。 可是我们依然生活在严冬腊月之中,虽然希望就在前方,但越是到最后的时刻,人们越是坐立不安,心情越是浮躁。 我们的春天远远没有到来。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徐惹来的。要不是为了和杜成山怄气,他就不会建立家私企业和成山对着干,也不会因为此事而陷入抢夺木材的纷争,更加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破坏了林金发和黄大利的兄弟之情,自然而然不会有现在的矛盾。 “铁生哥,你说话最公道,你来评评理。”小徐对林铁生说。 林铁生又能说什么呢?他屁股肯定是坐在老刘这一边的,可是为了双方能有一个下台阶的机会,林铁生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他只想大家能够和和气气地解决矛盾,不要带来太多的纷扰。 老头子刚走,真的要好好好静心下来。怎么大家都不懂呢?尤其是林金发,他简直是“财迷心窍”。 林铁生说出折中的方法:“一人退一步,七千。” 这时候林金添和林金纳两兄弟撕开嘴巴说这样挺好。 最后在不愉快的谈话声中双方达成了协议。自此之后,水旱窝各家兄弟当中出现了两派,一派以小徐为首,林金发和林金山两兄弟紧随其后,后来徐建华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当中;另一派是以黄大利为首,林铁生、林金添、林金纳,还有张锦元等为一个阵营。 他们为了林场的私利,你争我夺,明枪暗箭地攻击对方。 在这场纷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李晨凯和林义东却成了同生共死的好朋友。 三十九.病 到了十二月中旬,人们有感而发的是时间飞逝。流逝的日子没有给人们带走什么,相反,却给人们带来了很多压力和烦恼。 李晨凯原本带着一颗疲惫的心在匍匐前行,林义东的出现,让他对生活渐渐萌发出新的希望。只是有时候,他还是会停下来,胡思乱想一通;有时候也会坐立不安。此时此刻的境遇是劳苦的,越是身体上受到艰苦的打击,他的心越是痛苦,越是痛苦,他就会使劲地回忆起伤心的往事——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这天,他睡过头了,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上了。 义东奇怪地想:晨凯怎么没有上山呢? 义东不吃饭往旱窝走去,一路上的坑坑洼洼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从山顶往下扫过去,到处都是被砍过的痕迹,最让人锥心痛的,是那一条又一条的黄泥路,本来美丽迷人的韩峰如今像是人老珠黄的老太婆。这一块遭人毁灭的林子,像是被无情的开水烧伤的皮肤。面对残忍的现实,什么时候才能绿草如茵,古木参天? 义东踉踉跄跄来了,一经打探,原来晨凯病了。晨凯虽然病了,但他的意识还很清晰,他知道今天没有上山,就意味着旷工。原本晨凯想告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工头方庆余,哪知方庆余天还没亮就跟徐建华上山去了。别的不说,义东把晨凯背在身上,开着自家的摩托车到小镇诊所去了。一量体温,39.2摄氏度。义东惊呆了:“我的祖宗啊,发高烧可是要人命的哩!” 晨凯虚弱地答:“没事,兄弟,更让人痛不欲生的事情我都经历过,这点不算什么。” “嘿,你还觉得挺光荣。” 这时候大夫说:“好了,让病人休息一会儿,高烧很快就退去。”大夫还对义东说:“你跟我过来,我开些药给你弟弟吃。” “弟弟?”义东出乎意料说。 “怎么他不是你弟弟?”大夫问他。 “哦……哦……他是我弟啊!” 大夫开完药,义东回到晨凯的旁边。倒是晨凯先说话:“嘿,我什么时候成你弟弟了?” “就在五分钟之前,我批准了。” “反正我没答应。” “呦,这事轮不到你做主,大夫是我们哥俩的见证人,现在你承认得承认,不承认也得承认。” 义东得意洋洋地说:“弟弟,要不要告诉家长啊?” “别,千万别。” “为什么呀?” “咳,告诉我爸,他肯定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甚至他可能还会落井下石;告诉我妈,那岂不是让她更加担心不安?所以还是别把风声泄出去了,我的哥。” “成,这样吧,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你先躺着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好,哦,对了,你顺便给我买一张新的手机卡。” “这……” “行了行了,你别问了。” 义东走出诊所,先是给方庆余打了个电话,说晨凯今天病了,所以没上山。 方庆余并不以为然,他知道李晨凯和黄大利有一腿之后,就排斥他了。只是因为他是老板的儿子,就另眼相看,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晚上,晨凯躺在床上,还是觉得难受,这体温还维持在38摄氏度左右。哎呀,看了都心疼,下半夜五点多开始刹不住脚地呕吐。这究竟是怎么了?还好,义东一直陪着他,说来也挺奇怪,恰好晨凯生病,方庆余就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晚上也在山上搭起帐篷过夜了。三更半夜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下可麻烦了。晨凯也不清楚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从小到大,他身体壮实,就连感冒都很少有。 义东被晨凯惨烈的呕吐声惊醒了,连声问他感觉怎么样?义东一个大老男人,也是手足无措。 晨凯有气无力地说:“你打个电话给我李阿姨,她是医生,应该会有帮助。” 半夜醒来总觉得头脑浑浑噩噩的,义东问:“你手机在哪里?” “包里,你找找看。” 义东搜出手机,“你手机关机了。” “是,我很久没有用手机了。你充电看看。” 义东成功地打开了手机。 义东生疏地操作着晨凯的手机,不小心打开了收件箱。里面竟有三十多条的短信未读取。义东只是瞥见某些字眼:晨凯,你在家还好吗?署名阿杜。 义东装作没看见,搜索到李阿姨的电话,跟李阿姨交待一下情况。 李阿姨斩钉截铁地说,食物中毒,导致急性肠胃炎发作。 天一亮,义东就带晨凯到县人民医院就诊。 早上路上还没有几个行人,李炳年和晨凯妈就到了。 “病人是食物中毒导致了急性肠胃炎发作,对症下药之后,多注意休息和饮食。”医生对李炳年两口子说。 “爸妈?你们……你们怎来了?”晨凯很惊讶。 “别说了,你好好休息。”李炳年对儿子说。 李艳红嘴巴咕咕急切地关心:“儿子,你昨天吃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可能是菜里有虫吧!” 一旁的义东见他们家人相聚,走出门去,悠长的走廊只突现他一个人影。这时,他猛然想到晨凯的未读短信,原来晨凯也背负深深的情伤。 李炳年走出病房。 义东怔怔地看着他,义东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杜氏家私企业的大老板。 李炳年拍拍义东的肩膀说:“小伙子,是你把晨凯带来的?” 义东倒是有点不自然,说:“是,叔叔。” 李炳年递出一根烟给义东说:“小伙子,我谢谢你。” “叔叔,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和晨凯是好朋友。” “小伙子,有空到家里坐坐。” “成,叔叔,我一定去。” 李炳年走在上班的路上,觉得晨凯食物中毒甚是奇怪。 在妈妈的照顾下,晨凯的病情有所好转。几天后,晨凯又回到了旱窝。无论李艳红怎么劝说,晨凯还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她倒是觉得这孩子是不是病傻了? 上山砍树的时候,晨凯跟黄大利说这段时间病了。黄大利像是父亲一般嘘寒问暖,决定给晨凯休息几天,等养好身体再说。 这天晚上,晨凯、义东和两个工友打起了麻将。几场下来,晨凯连摸带杠,赢了不少钱。义东可没有那么幸运,总是给人家放杠,而且手气也不好,整个晚上骂着龟孙子的,他奶奶的,输钱了他把所有的厄运归结为风水问题。 一搓麻将,就玩到凌晨三两点。晨凯说:“实在不行了,明天还要干活咧!” 义东说:“怕啥哩?白板。” “白板碰,九万。” “你碰啥呦,我的十三幺又做不成了。” “赶紧出牌,倒计时……” “嘿,我又糊了。”晨凯实在是不好意思,赢了三家的钱,他说:“好,明天我请大家到镇上吃饭。” “要不,今晚就停了。”义东望望大家,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兄弟,今晚我就不在这睡了。”义东说,“这几天,我老往旱窝跑,我爸骂我像个野狗,另外我不在的话,儿子不习惯,老哭。” “太晚了,再说你一个人走这山路,我不放心啊!” “嘿,我能出啥问题,我自小这里长大的哩。” “好,那明天一起上山。” “你上嘛山啊?好好养身体。”义东说,“兄弟,我前几天给李阿姨打电话的时候,看到你手机上有三十多条未读短信,你别往心里去啊!” “是吗?我回家之后就没用那个手机了。我怎么会怪你?瞧你说的。” 看着义东的灯火消失在黑夜的尽头,晨凯突然觉得好慌。为什么要提起手机有未读短信呢?关了灯,晨凯辗转反侧,最后他还是打开手机。 结果一看,信息是两个女孩子发来的,一个是让他改变一切的杜小贤,另一个是一厢情愿的邓婷婷。 杜小贤,晨凯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好陌生,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不,她曾经是他心房的一滴泪,这滴眼泪他一直没有流,也没有将它化成血液,静静地流淌,而是仍然保持着晶莹剔透的形状,给它留下许多空间。错,应该说整个心房都是她的。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另外一滴眼泪邓婷婷来打扰安静的他。这滴眼泪的分量不少,应该说这滴饱满的泪在坚强地叩击他的心扉,然而他的心扉固若金汤。这滴泪实在是太委屈心酸了,时至今日,她还在努力。她的努力只为换取一点狭小的空间放置,虽然她知道这个心房早已有另外一滴眼泪占据着,但她并没有抱怨。她不抱怨迟来一步,可是她恨那滴先到的眼泪,因为她已经走了,就这样轻轻地走了,留下的只有伤痕。走就算了,可是残留的味道还在弥漫着温暖的心窝,不给别人机会,苦了别人,更是苦了自己。这扇心扉的钥匙是掉了吧?如果钥匙找回来了,他的心扉能打开来吗?如果可以,要多久才能找到这枚钥匙,这枚钥匙丢在哪里了呢? 晨凯一边看着短信,一边痛不欲生:“不,不,我已经放下了,老天爷,你放过我吧。” 晨凯,你还好吗? 一切都还如意吗?我在马来西亚过得很好。 爸爸的生活也丰富多彩起来了。 我好想你。 我没有上学了,在store帮忙打点。 你也要好好的,你过得好,我就过得好。 ——阿杜 四十.怯懦与鼓励 眼看迎新晚会一天一天逼近,林健杭却还没有进入状态,甚至有点想退出的冲动。 迎新前一周,多媒体课室迎来了第一次彩排。 中午时分,负责策划的“导演”张老师,召集学院社团各部门的头目在105课室开会。出席会议的有体育部、女生部、生活部、社团部、学习部和文娱部,各个部门的部长齐聚一堂,共同商讨迎新晚会一事。现在可以瞥见课室右后方那四个可怜的主持人,正处在紧张状态时期,他们的稿子迟迟还没有定下来。 “各部门部长。”张老师站在讲台上,身穿一件肥厚的羽绒服,挺起她那圆鼓鼓的肚子,人称她是“魏武将军”,不止是她的身形让人折服,还有她的性子一直豪爽果敢。各部门要举办活动,都得经过她的批准。一向挑剔,追求完美的张老师被更多的人视为“灭绝师太”。“我们下周周五就要举行迎新晚会了,这次晚会学院领导高度重视。客套话我不多说了,我想问一下各部门挑选的节目都准备得怎么样了?为了了解进度,我决定今晚来个彩排。我们时间不多,得加油啊!各位战友。” “今晚彩排?惨了,我们的稿子都还没定下来。”陈惠华大失脸色。 “你别急,我们今天下午好好商量一下,反正下午我们没课。”王昊镇定地说,接着问方绮:“方绮你有课吗?” 方绮答:“我没课,健杭你呢?” 林健杭坐在最角落,说:“我……我有课。” 陈惠华急了:“健杭有课,怎么办?” 王昊说:“这样吧,下午我们三个没课的先把稿子给定下来,待健杭上完课了,我们四个人再一起背稿子。” 方绮听着王昊说,点点头,接着问林健杭:“健杭,你下午什么课?” “哲学。” 陈惠华问林健杭:“是专业课吗?” 林健杭点点头。 陈惠华往下说:“专业课的话那就别请假了。本来我想让你请假,我们有活动,学校是批准我们请假的,但是专业课的话,等你下课后再商量吧。” “主持人那一块准备得怎么样了?”张老师听到下面唧唧哇哇成一片问。 身为队长的王昊举手说:“一切准备妥当。” 张老师又接着说:“主持人这一块是最重要的,因为你们贯穿全场,整场晚会都是你们在主持,因此从开始到结束,一刻都不能放松。我一再强调,今年的迎新晚会与以往不同,为了打造学院的知名度,我们特地邀请了高级发型师和兄弟院校参与,在这里我先谢谢大家辛苦的配合。” 张老师还问:“社团部的节目准备得怎么样?尤其是武术协会的双截棍表演。” 武术协会的副会长示意准备好了。 “昊哥,你是武术协会的会长,那你又得主持,这下麻烦了。”方绮闪烁着大眼睛问。 王昊听到方绮的问题,呵呵一笑:“关于你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和健杭商量过了。” 陈惠华补充说:“就是王昊报幕之后,接下来两个节目的男主持交给健杭。” “好,大伙都散了吧,晚上彩排再看看情况。”张老师说完,大家都走了。 林健杭一看钟表,已经没有时间休息了,他急匆匆地跑回宿舍拿上课本,往课室走去。整个下午,他都在打瞌睡。上课没有好好听,幸好不是蔡教授的课,要不然让蔡教授见到好苗子也倒下了,那不大发雷霆? 林健杭很过意不去,为了一场迎新晚会,他投入了全身心,结果发现压力很大,主持的效果一般不算,学习也落下了一大截。更可悲的是,书协也渐渐江河日下了,来上课的人一次比一次少。关于出现的问题和漏洞,他和曾慧怡聊过,可是指出问题之后始终还是无动于衷,后来发现其实根本原因不在林健杭身上,而是会员的问题。可能林健杭身上也有间接的原因,这个原因就是他没有花心思找到新颖有趣的方式与大家交流书法心得。最近几周的书法课程确实很无聊,死板,连曾慧怡都体会出来了。不管多无聊,曾慧怡一直都有来听课,这一点是很难得的。 林健杭想,搞完这个臭屁晚会之后好好调整一下,一方面是学习上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工作上的事情,都得好好总结一下。 还有一方面是感情问题。上次去学校公车站接叶晓祉回学校后,他们隔三差五在一起吃饭。尽管叶晓祉已经退出迎新的舞台,可是私底下林叶两人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深刻。尤其是叶晓祉收到林健杭买的板栗之后,高兴之余多有几分感谢,更重要的是她收到意外惊喜——林健杭亲手制作的紫荆花照片,更是让她喜上眉梢。 晚上的彩排,叶晓祉也到场了。 林健杭太紧张了。即使旁边有身经百战的陈惠华在,他依然像个孤独的孩子,一脸迷茫,忘词、表情僵硬、动作死板、缺乏眼神交流和互动。 场下有人偷偷说:“这痞子也能上迎新?真不知道这晚会是怎么挑选主持人的。” “我看八成是内定的。” “好,舞蹈演员退场,主持人上场。”张老师在指挥着,节奏好紧张,气氛诡异。 “各位观众,看完……”林健杭拿起话筒报幕。 “主持人,脖子脖子。”张老师对林健杭做出批示。 林健杭抚弄一下衣领。 “哎呀,不是衣领,脖子脖子。” 林健杭一听以为脖子有什么东西,就去碰衣领。 “都说不是衣领了,算了算了,报幕……” 报完幕之后,林健杭马上泄气了。 王昊上前拍拍林健杭的肩膀:“健杭,你太紧张了,这只是彩排。” “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紧张,我以前在联谊晚会上主持的时候很轻松,可是到了这就……”林健杭回答他。 “健杭,没事,有师姐在身边,你怕什么?”陈惠华给林健杭鼓劲。 方绮在一旁示意哥们加油,说:“大哥,你放轻松,精神不要绷得太紧。” “不过,健杭在张老师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惠华你们发现没有?”王昊又说。 陈惠华不解地问:“怎么说?” “刚刚张老师说健杭的脖子没有伸直,健杭却去碰他的衣领,然后还是顺利地报幕了,要是换成我,我可能做不到。” “对,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张老师她为人我们都知道,她是不会在众人面前让你下台的。” 在王昊和陈惠华的巧言安慰下,林健杭总算把第一次彩排给熬过去了。 场下的叶晓祉和杨梓峰上前给大家指出了不足的地方;陈淑桦和肖智也来提意见…… “天啊,你们都来了?我刚刚都没看见你们。”林健杭说。 叶晓祉打趣说:“是因为你太投入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没,我太紧张了。”健杭回答她说。 “今晚总的来说是可以的,可能健杭太紧张了,然后方绮说话的声音有点尖。”杨梓峰总结说,“另外,台词还得改。” 陈淑桦也说:“没事,可能是第一次上迎新的问题,所以健杭显得略微紧张羞涩了点,多上几次台就会成熟和稳定,时候也不早了,大家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林健杭回到宿舍,几个舍友都羡慕死他了。尤其是邱明,他说:“这学期所有光彩的事都让你给赶上了。” 林健杭却不以为然:“哥们,我现在都不想上迎新了。” “嘿,怎么说?” “一个字——烂。” “今晚搞砸了?” “没,紧张得忘记台词了,出洋相了。” “哈哈,我能猜到你的熊样……我看,你应该是傻成这样吧!”邱明站定,眼睛左右飘忽不定,故意取笑他。 “喂,小子,别那么过分喔。” 聪明的人,开玩笑见好就收。 第二天,林健杭跟叶晓祉走在操场上。叶晓祉问:“说吧,你怎么了?叫我出来。” “我想放弃上迎新。”林健杭气馁地说。 “放弃?林健杭,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我觉得压力好大。” “你这个时候说放弃?你知不知道下周五就是迎新晚会了?” “我……我……”林健杭无话可说,此时像个哑巴,咿咿哎哎。 叶晓祉想到可能是因为昨晚太紧张的缘故,所以林健杭才会这么想,“健杭,你要想想,你很厉害。” “厉害?我不觉得。” “你看,你创办了书法协会啊……” 叶晓祉话还没说完,林健杭接过话:“这是两码事。” “然后,你看,你又是张老师挑中的迎新主持人。你也知道,我们主持人队有大把人,张老师为什么偏偏选你?证明你很厉害。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当你站在舞台的时候,就把台下的人当成是木头人。” “可是……” “可是什么?再不行,就想象成台下的人手中都拿着一百块钱在向你招手。”晓祉说着说着笑了,逗得林健杭也哈哈大笑起来。 叶晓祉又说了一句:“健杭,你真的好厉害哦。” “快别这么说了,我的姑奶奶,害臊。” “咦?大男孩害臊什么哩?我给你个拥抱吧!” “拥抱?”林健杭还没有反应过来,叶晓祉已经凑过来了。 她说:“我希望这个拥抱可以给你信心和勇气。” “谢谢你,晓祉,我一定可以主持好迎新晚会。”林健杭信誓旦旦地说。 “你看这紫荆花多美啊,红红艳艳的。”叶晓祉过去闻花香。 “我还没问你,上次我送给你的照片喜欢吗?” “喜欢啊!你是怎么做的?我舍友苏洁妤也喜欢。我说要不送给她。她说那是你送给我的,她才不要。”叶晓祉欢欣地说。 “哦,对了,我帮你挖泥的时候,你带回去的含羞草生长了吗?”林健杭想到花便联想到了草。 “早就长了,一簇一簇的绿叶很可爱。” “多亏是我挖土,所以才孕育出美丽的花朵和含羞草。” “切,你别臭美了,应该是我照顾有方。” “好好好,你赢了。” “瞧你这人,那么快就认输了,我还在热身呢,你就认输了,不好玩。” 微风拂过,不仅惬意,还留下满树花香。 四十一.下乡记 在弥漫浓情蜜语的季节里,“三下乡”的活动也进展得快到尾声部分了。 经过这次的下乡体验,蔡教授找回了年轻时候的感觉,同时让他也明白: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千万不能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此刻,蔡教授伏在案桌前,在“三下乡”活动的总结书上敲上了一个句号。 “嘟嘟嘟……”有人敲门,急促的敲门声让蔡教授心情砰砰跳。 “教授,教授,不好了。”蔡教授开门一看,是小组组长郑天宇,他与何伟结伴下乡。 “天宇,怎么了,慢慢说。”蔡教授慢条斯理地对他说。 “早上……早上,一帮人去登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一直打他们电话打不通。”郑天宇喘着粗气地说。 “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伙小孩玩着玩着就不看时间了。”蔡教授着急了,他是带队老师,直接对学生负责,要是哪个学生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向学校交待?“何伟联系上没?”蔡教授问他。 郑天宇摊开两手说:“没有啊。” “我看这样,天宇,你马上回宿舍把男生都叫醒,嘱咐他们都带上手电筒,我们上山去寻他们。” “好,可是……” “没有可是,快点去。”蔡教授像是在颁布红头文件,情势不容乐观。 晚上十点三十五分,蔡教授领一帮学生向深山寻去。 零零散散的手电筒发出神秘的光芒,诡异的眸子以敏锐的眼神向黑树林望去。 “嗷嗷……”是狼的叫声,“天啊,有狼,教授这可怎么办啊?”有人嘴巴里直冒白气问。夜晚的树林显得更加冰冷,走在林子里,牙齿直打咯噔,双腿也不听话。现在狼来了,更加害怕了。 “别慌张,有谁带打火机了?”蔡教授镇定自若。 郑天宇从兜里掏出火机,“这里有。” “我们赶紧生火,只要有火,狼就不敢肆意乱来。” 哀怨的狼嚎声像是战争的烽火台,只要有一处冒烟了,那么接下来是烽火连天。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注定今晚人狼要开战了。 “我……怕……狼!” “你别说了,我……连狗都怕……” 几个胆小的男生已经害怕得背靠着背,他们寻思着怎么对付那一匹匹奸佞的狼。 一会儿,蔡教授用柴围成了一个圆圈,用干枯的小草引火。北风天,火一下子顺势燃了起来。“快,大家快跳进火圈里面,围成一个圈,都给我拿上棍子……木柴也行,狼已经来了。” 一只、两只、三只……七只,一共来了七只凶猛的野兽。它们拥有绿眼睛、棕黄的毛发、流线型的身躯。它们是树林深处的主人,这是它们的地盘,更是它们的天堂。 七只狼游走在火圈外面,冷峻的脸庞让人寒心,以冷漠的表情打量着牛高马大的人。它们并不急于靠近捕食,而是在缓慢地转圈子,像是在玩一场游戏;它们是残忍的。人在这个时候——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是多么渺小,是多么脆弱。蔡教授活到这个年龄,还是头一次面对生的危机,死的可怕。他忽然感觉到,人活着,一切都是虚假的,靠本能活着才是最难的事情。 也许有人不明白为什么一下子来了七匹狼,狼应该是独行动物啊?很明显,他们是一大家族人——那条壮硕的应该是一家之主;三个身高略矮一截的应该是它们的儿子;还有两条,可能是它们的表兄弟…… 它们的脚步逼前了,声势浩荡地向几个人走过来了。瞧吧,那龇牙咧嘴的模样已经展露无遗了,喉咙里一直酝酿着“攻势”的号角,它们在磨着爪子,整装待发,只欠东风了。这时候要是听到号角的声音,它们会飞扬跋扈杀过来。 蔡教授凭借他对狼粗薄的认识,跟大家说:“大家要小心,狼可能会从各个方向袭击。” 这一刻,脑子里全是空白,软弱的人会害怕、打冷颤,甚至是打退堂鼓。狼抓住人性的弱点,你弱它便强,你强它更强。一旦它找到时机,便一拥而上。所以,人狼对峙的时候,不能松懈,一刻都不行。 狼是懂人性的。有资料分析说:如果人类文明的进程倒退一万年,那么主宰这个世界的不是人,而是狼。更有科普杂志说:一头成年狼的智商相当于一个四岁小孩的智商。那我们可以瞎想:一头老狼的智商岂不是跟豆蔻年华差不多? 残忍的捕食者是不容许空出时间让人们思考的。当家的狼蹿了上去,快如闪电,白乎乎的獠牙映入眼帘,令人发指。被攻击的人,可怜得乱打棒棍。就在这时,所有狼一触即发的瞬间,不远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把狼给吓跑了。一伙人上前来,蔡教授一看,正是失去联系的学生们。 他扫视过去,多了两个陌生人,问了之后才知道他们是当地人,也是他们救了登山的一伙人。于是在当地人盛情邀请和引路之下,蔡教授来到了奇龙岗。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清朝末年,有个叫王逢昌的人科举考试,成了小有名气的秀才,只是因为自家哥哥王作云的嫉妒,他连连受气。王作云担心家中的万贯银两留给王逢昌,他下狠心毒死了老爷,成为一家之主。他赶走了王逢昌。王逢昌看破世俗纷争,决定隐居山林。于是,王逢昌来到奇龙岗安家落户。后来到了战火纷飞的年代,国难当前,逢昌公把个人恩怨放在一边,培养出一支保卫家园的山寨武装。却因为日本鬼子“713”部队的细菌战,导致他全军覆没。被抓去的人像实验室的小白鼠,活活被折磨死。全部尸体都葬在奇龙岗。说来真是痛心,整支武装五百多条性命都被日本人毒死了。逢昌公含恨死去,也葬在奇龙岗。以后世世代代的人死了都葬在奇龙岗。 蔡教授心里愤愤不平,跟大家说:“我们中国一百多年的屈辱史不能忘,红色革命精神不能忘。我们要谨记今天的幸福是革命先烈用生命换来的,所以你们要好好珍惜。” 郑天宇咬破嘴唇说:“日本鬼子真是不要脸,现在钓鱼岛也说是他的,他个奶奶。” 蔡教授看看大家,这时候才发现少了几个人。 “邓婷婷、朱志文、还有何伟呢?”他问。 郑天宇听到同行的人说:“他们在岗顶不小心掉了下来,就是这两位好心的叔叔救了他们的命。” “他们晕过去了。应该是吓晕的,没多大问题。”有一个年长的人说。 “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从岗顶掉下来?”蔡教授不解问。 另一个同行登山的学生说:“当时,他们三个人走散了。后来我们发现他们三个人在山顶上坐着,我们也没有去理他们,后来就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掉下来了。” “这位老师。”长者神色冷峻对蔡教授说,“我看现在也夜深了,你们就在这里睡一晚吧,我们会盛情招待你们的。” “谢谢你,老人家。” 晚上,奇龙岗的狼嚎声又响起了。蔡教授躺在床上,做了一场噩梦,满头大汗的他突然被惊醒了。是的,他还是头一次和狼正面交锋,人是多么软弱,在那一刻,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他退怯了,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怕死。 睡不着的他起来坐在窗前,天上的圆月格外明朗,有几丝黑云经过月亮的胸膛,黑夜真的好可怕。 “睡不着?”长者起身问他。 “不好意思,老人家,我把你惊醒了。”蔡教授给长者道歉说。 “在想什么事情?看我能否为你解答。” “老人家,我遇到狼了,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恐惧。”这时候奇龙岗上又有哀怨的狼嚎声。 “我很小的时候,我爷爷给我讲,狼是我们守护家园的卫士。只要你不侵犯它,它就不会侵犯你。” “那些狼不会来打扰你们的生活吗?” “在我们这里,每到十五月圆之夜,就要举行一次祈福仪式。我们会把鸡鸭鱼肉固定放在同一个地方,让狼去吃,祈求我们村子天下太平,生活安康。” “这是在养狼?” “我猜是的,这批狼是从逢昌公的时候繁衍下来的。很多人都认为狼是害人的,当你用心灵和它们交流的时候,它们反而会帮你,甚至可以成为你的朋友。”长者有条不紊地说,“你们上山寻人,声势浩荡,惊动了它们。它们听到你们呼吸急促的声音,侵犯了它们的领地,而你们生火摆明向它们发出挑战,于是对你们下残酷的毒手。” “你们怎么对付狼的攻击?” “有些狼太贪心,每天来向我们要吃的。我们用鞭炮声吓走他们,视为警告,如果再犯,我们不会留情。”长者顿了顿说:“救你们的那两个年轻人是我们村最好的捕猎手,他们与狼结成了好伙伴。” “既然他们是好伙伴,那为什么救我们的时候还放鞭炮?” “狼已经失去控制能力了,单凭口令很难制服它们。狼毕竟是狼,恶性的终极者。” 蔡教授有所感悟点点头。 “睡吧,狼是很难参透的。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一知半解。” 经过与长者的一番交流,蔡教授心情镇定下来了。他听到奇龙岗上传来的狼嚎声,仿佛像是一曲幽美的旋律,句句哀伤。 四十二.邓婷婷的心酸 第二天早上,大雾迷蒙,山谷犹如云中仙境,飘忽不定。 邓婷婷睁开眼睛,心中顿时产生一股迷茫。“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嘴里咄咄地问自己。她掀开被子,立起身子,眼睛在打转。木头的装潢已经黑掉了,挪动身子,头顶上洒下飘飘扬扬的尘土。没有粉刷的墙壁,凹凸有致,细细观察一点钟方向,有几个孔也许是蟑螂打的洞。房间简陋,只有一张书桌和一张长长的椅子。这个屋子唯一时髦的气息,可能是墙壁上泛黄的报纸。 邓婷婷的头隐隐作痛,她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山顶、聊天、坠落……她心潮涌动,我是不是死了?“啊!”一阵惊叫打破了静谧的山林。 蔡教授被惊醒,慌张地跑去慰问邓婷婷。当他到达的时候,房间里挤满了人。瞧见其他两个人何伟和朱志文安然无恙,蔡教授总算松下一口气,可是,邓婷婷怎么还没有恢复状态? 蔡教授像个父亲般慰问邓婷婷:“婷婷同学,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这时候,身旁的朱志文给她递上一杯热茶,而何伟却在一旁低着头,他好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祈祷。 邓婷婷缓过神来,看着一对对盯着她看的眼睛,她心头一波又一波的痛。她心力交瘁,抱着蔡教授哭了。 大家都不清楚邓婷婷怎么了。蔡教授问年迈的长者说:“老人家,我学生她怎么了?” “如果不出我所料,她应该是心里有病。” 在场的人唧唧呱呱:“怎么这样说人家?” “这我就不懂了。”蔡教授说,“我看,婷婷同学是受惊了,这样,大家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郑天宇说:“要不,我留下来照顾婷婷?” “我来照顾,不用你。”朱志文有点生气地说。 “我也是为了婷婷好啊!” “不用你的好心……” 一时间郑天宇和朱志文吵上了。 “行了,行了,你们什么素质?”蔡教授打断说,“都出去,出去。” 大家都离开房间了,何伟还在床前。 “何伟,你怎么还不走啊?” “教授,都是我的错,昨天的事因我而起,对不起。”何伟内疚的心情涌上沙哑的喉咙,喷开了。 蔡教授还是不解:“你?”他思忖了一下,“哎!” “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应该跟我说对不起,跟婷婷同学说。” “我不要你的道歉,你走,你们都走。”邓婷婷挣脱蔡教授的怀抱,嘶哑说,“走,走啊!” 蔡教授见到邓婷婷确实伤透了心,扶起何伟向门走去。“婷婷,你好好休息。 “教授,你别走,我们能聊聊吗?”邓婷婷两行泪凝挽留说。 林子里的雾赖着不肯散去,可是这时候,百灵鸟唱起了晨曲。忽远忽近,潺潺的流水声清脆悦耳。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可以和我聊聊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蔡教授真像一个父亲,他的仁爱让婷婷找到了温暖和安全。 “我确实有一块心病。”邓婷婷开始说话,第一句话让蔡教授迷惑不解,小小年纪,心里怎么会有负担呢? 蔡教授点点头:“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 “教授,如果我说了……你会不会笑我?” “傻孩子,我怎么会笑你呢?” 邓婷婷呵呵地笑开了。心里深处隐藏的东西要面对面与别人交流倾诉,有时候还真是无法言表,不是好不好意思的问题,而是往往涉及到对一个人的信任。你选择和他袒露心扉,那说明你对这个人是可信的。如若有一天,你发现你相信的那个人出卖了你,那么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东西是可信的了。内向的人可能会变得更加沉默,情绪跌落低谷再也不想弹起。 “我看你羞答答的样子,是不是想说何伟和朱志文两个人很难抉择啊?”蔡教授说。 “不是你想得这样子,别说那个何伟了,一提我就生气。” “那究竟是怎么了,何伟哪里得罪你了?” “昨天眼看就要回学校了,虽然我们下乡时间短暂,可是却留下了美好的时光,最起码我比在学校呆开心多了。于是大家说登山拍拍照,留作纪念。” “然后呢?” “我们上山,我就是一个大头哈,明知道登山那么艰难,我还穿高跟鞋去,导致我跟不上队伍。朱志文回来陪我一起走,我还是挺感动的。” “何伟呢?” “教授,你听我说完先。”邓婷婷的心情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美丽。倾诉确实是一剂神奇的良药,可以疗养内心的伤。 她接着说:“于是我和朱志文一边聊天一边上岗,当我们到岗顶的时候,那伙人开始下岗了。” “你们聊些什么?” “这……”邓婷婷羞于感情之事,不好意思说。 “你要是把我当作朋友的话呢,就不要把话说到一半,我希望你能全部都讲出来。” “我们聊……”邓婷婷停顿一下,吸了一口气说:“在学校的时候,朱志文一直向我表白,说他喜欢我,我跟他说我不喜欢他,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朱志文有什么反应?” “他一直不死心,这次下乡活动,他说是因为我来了,所以他跟着报名。在山顶上他还是说他不会放弃我。我只能跟他说,我喜欢的人其实是我们班的李晨凯。” “李晨凯?他已经退学了啊!” “是。” “他退学是因为你吗?” “不是,老师。”邓婷婷的脸色红润起来。女人,一讲到爱情,便活力旺盛,姹紫嫣红。 “在我跟朱志文聊到兴头的时候,何伟从身后突然蹦出,把我们两个人都吓到了往后倒,他真的是很没有礼貌,偷听我们讲话不成,还害我们从岗顶掉了下来。” “怎么会三个人都掉下来,然后都昏过去了呢?” “朱志文看见我要掉下山去,伸手拉我,朱志文受力不平衡,反倒被我往外拉。何伟过来帮忙,没想到他忙没帮上,反而栽了一脚。幸好,我们命大……至于后来我们昏过去不醒我就不清楚了。” “大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的秘密心事都被何伟偷听到了。我不相信这个人,我在学校的时候听说过他的为人。” “你是怕何伟说你和朱志文闲言碎语吗?” “也有吧,我是怕……怕他给李晨凯瞎编我和朱志文的故事,我和朱志文的关系已经很明朗了,我们只是朋友。” “李晨凯,他都退学了,他还会在乎这些吗?”蔡教授问,好像在叹息李晨凯做出退学的决定。 “我知道他很在乎,我一直坚信他是很在乎我的……”邓婷婷快哭了,要知道,她为了抚平李晨凯给她带来的伤痕,才参加“下乡”活动。尽管换了一个环境生活,时间也过去了些许日子,可她还过得很煎熬。想他的时候,她拨打李晨凯的电话,虽然电话那头总是说用户关机;她也给李晨凯发信息,她坚信,李晨凯始终会打开手机看到她的思念。“教授,你在听吗?”邓婷婷的手掌在蔡教授眼前晃动着。 蔡教授回过神来,“我在听。” “教授,你怎么了?” “我听到你的故事,勾起了我年少时的事情。”蔡教授接着刚刚的话说,“那你有向李晨凯同学表明心意吗?” “他的心属于别人。” “哎!你们这代人的感情真是复杂,想当初,我那个年代,再纯真不过了。” “世界上真的有纯真的爱情吗?”邓婷婷天真地问。 “记得,我二十左右岁的时候,正好赶上上山下乡活动。跟你们现在一样,我当时看到一个心仪的女孩子,一下子喜欢上她了。我们发展得很好,也快到结婚的时候了,城里来消息说上山下乡的知青有机会返回城里工作。我家人一直逼着我回城里,最后在我的固执己见之下,我妈因为高血压生气,没及时医治……死了。”蔡教授摘下眼镜,擦拭纵横的泪水。 邓婷婷早已泣不成声,连忙问他:“后来怎么样了?” “我回城里了,实际上我的心还在乡下。我没有想到世界上最让人痛不欲生的,最让人心碎泪滴的就是爱情啊!原来在我们生活的周围真的有一见钟情。当我强忍着痛,准备重新生活的时候,另一个噩耗严重打击了我。” 蔡教授越说越伤心。谁人能理解,这个拼搏了大半辈子的人,学术上如此有成就的人也有这么一段伤心的往事。他还说:“后来,我回乡下找她,结果她早已嫁人,还生了孩子,没过几年去世了。我听说她临走前还一直拿着我的照片……” “都是我不好,让你想起伤心事。” “婷婷,不管怎么样,你喜欢的人离开你,总有他的理由。只要你肯去找他,他一定会接受你的。” “你就像父亲一样给我关爱,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父爱,是你让我感受到了父爱。” 蔡教授震惊问:“你爸爸呢?”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不在了。” “孩子,只要你愿意,我就会像父亲一样照顾你。如果我的女儿能活下来,跟你的年龄不相上下。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 两天后,这批“下乡”的学生顺利返回学校。邓婷婷经过这次“下乡”活动,学会了冷静和成长,最重要的是收获了父爱和勇气。接下来,她有什么计划呢?她决定去找李晨凯,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了。 四十三.林铁生回乡 年底了,市民政局为了落实“五暖一保”的扶贫政策,今年决定给贫困户拨款五千用来装修危房和老房。 林铁生辞职回家之后,先是帮忙调解老刘的祖坟事件,紧接着引入了一批林场的工人来家里住,前段时间又帮黄大利装车出货,现在又为了装修老房子一事而忙得不可开交。 争取到扶贫的名额还真是不容易。光是水、旱窝就有五户人家申请了贫困危房,再加上其他几处寨子,一个村十个名额满了。林铁生跟村委主任老铁一再请求,说无论如何也要预上他一份。 老铁摆出官架子说:“现在名额都满了,你说我腾谁出来让给你?” 林铁生拗不过老铁牛皮筋的官架子,于是回家。傍晚时分,黄大利领着一班工人回来了,黄大利见林铁生皱眉不展,一问便知道了什么情况。 第二天,黄大利买了几条“芙蓉王”香烟和两瓶国酒茅台,顺道去找老铁。 “嗬,今天是啥风把黄老板给吹来了。”老铁见到稀客,连忙招呼他进里屋喝茶。 黄大利开门见山:“铁哥,扶贫装修房子的事,你给我铁生哥照顾照顾。” “原来黄老板是为这事来的……好说好说,只是……”老铁的嘴里塞车了。 “只是啥子?” “名额满了,这不好做啊!”老铁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黄大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给老铁塞去,“铁哥,这事就拜托你了,我去开工了。” 老铁做点头哈腰状说:“成,成,黄老板走好。”老铁呵呵地笑,露出一排黄色黑色的牙齿,时不时有一两滴口水往下掉。他掏出红包,用手拧着一张张钞票,一张、两张……五张。他自言自语:“我说林铁生啊,你是怎么傍上这个大款的?走你一个。” 中午,隔壁屋的狗不停地汪汪叫,林铁生踏出房门一看,是老铁。 “铁哥,你咋来了?”林铁生对突然拜访的老铁感到奇怪。 “铁生啊!经过我的再三考虑,我给你争取到了机会。”老铁高兴地告诉林铁生。 林铁生甚是迷惑,这人昨天还是冷眼相待,今天咋就变了?“铁哥,进屋喝茶。” “我昨天考虑过了,你铁生可是旱窝的骄傲啊,培养出的孩子个个都是大学生。” “哪里,谢谢铁哥金口玉言。” “光是这一点,我就应该给你一个名额,另外我也很久没到你家了,顺便过来看看。” 林铁生还是没明白,“名额不是满了吗?” 老铁环顾一下四周,没有理会林铁生说的话,“啧啧啧,你看这屋子,确实要装修一下了,那墙壁是漏水造成的吧?”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林铁生的话,“啊?名额满了,我可以踢出一个啊!” “别人不是有意见?我不想因为我的事伤了别人的和气。我想,今年不行,明年再弄。” “我说铁生啊!你是不是傻啊?你知道你的名额是咋来的吗?” “咋来的?” “是黄大利,黄老板去我那给你求情来的,你真是的。” “大利哥?” “总之,我跟你说,我把你的那份名额已经报上去了,应该不出几天,镇上就会把款拨下来,你要好好感谢黄老板啊!” 黄大利收工回到林铁生家,林铁生跟他说:“利哥,其实你不用去老铁那帮我求情,我想今年不行,明年再争取。” “铁生哥,你要知道老铁这个人,他一天是村主任,那你家的这种现状就一天不会改变。我给他送送礼,没什么,这样他反而像狗一样向我们点头哈腰。对付这种腐败的村官,就得用这种办法,你跟他讲理是讲不通的。” “我不想这样……” “好了,铁生哥,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你就再来帮我几天忙。快到年末了,李老板一直催着赶最后一批木材。” “赶货?难怪我看那个方庆余最近没回来过夜,原来是这样。” “你来帮我量一量杉木的尺寸,你看成吗?” “成,我没有问题。”林铁生说。 “最近孩子们都还好吧,健一他工作怎么样了?”黄大利关心地问。 “健一说从一月一号起加工资,说是县城的加三百,乡镇的加四百,不知他说的属实不?” “教师工资确实也应该提上去了,每个月只拿一千多,还过嘛日子?如今物价涨得飙,除吃穿,就没几个钱了。”黄大利发表个人的见解。黄大利说:“时候不早了,这几天你注意一下那个李晨凯的饮食,上次的食物中毒可把我惊出汗来了。” “唏!”林铁生深吸一口气说:“照理说大家都没事,偏偏他有呕吐现象,我也觉得纳闷。” “那个小后生你觉得怎么样?” “不爱说话,不过我看他倒挺能吃苦,山上干活我不知道怎么样,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背一些木柴回来生火,每次都是汗流浃背,从来没有喊过苦。” “可惜他读到一半就掰了。” “对了,我一直没弄明白,他和健杭是好朋友呢!” “哦?是吗?真是有缘啊!” 几天后,林铁生收到了政府的扶贫基金,为了赶在年前住上新房,他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到装修的工程中。他叫上林金添和林金纳帮忙扛水泥,刷墙壁,顺便也把破瓦收拾一通。只是五千块钱的扶贫金没有更大的作为,刷了内墙和地板之后就花光了。天井只能随便抹上一些混凝土,大门也没有安装,外墙还是老模样。不过,这个老家确实披上了新装。二十年了,打从林健杭出生,它经过多少风风雨雨?如今它也赶上新潮了。 只要认真下功夫去做,有决心做一件事,是不用花多少时间的。 老房子焕然一新之后,天天迎来参观的客人(虽然林场事情有纠纷,但是私底下不会老死不相往来)。尤其是水窝一带,刘芬玉见了直乐呵;林金发也竖起拇指说真不错;就连小徐也来一睹为快,还评价说这个屋子的风水是窝里最好的。他说:“从大门望去,就像是一张秀才书桌图,难怪这里出了五个大学生。你看,这个门坪是凳子,对面平平的山岗是书桌,右手边突起的山卯是笔筒,旁边山峰的石头是砚台。” 大家信以为真。其实林健杭等人上了大学与这个什么关系?迷信的东西让懂科学的人看来,简直哭笑不得。 当然,最开心的应该是王惠英了。她说:“这几年,我们家是越来越好了,先是健一生了女儿,接着是健杭考上了大学,今年屋子又焕然一新……我艰苦地生活了那么久,如今想想以前的艰辛,真是值得的。” 林铁生顶撞她说:“老房子能装修是好,但装修再漂亮也没啥价值,如今大家都往县城买房子了。你看看,我们这里一户一户的往外流,就连徐建华都情愿去镇上租房住了。” “我不跟你说,又说你读那么多书,有些东西你还没我懂。”王惠英不给好脸色说:“这个老房子装修好了,以后暑假的时候,孩子们可以回来避暑,再说现在更多人愿意往山里走,散散心,我们这里装修好了,不就有个好的落脚点吗?以后孩子们带朋友回来,看到这样崭新的房子,也不会介意。” 女人和男人顶嘴,总是女人占上风。 林铁生说:“好,我不跟你说,一说就讽刺我读书读得多。” 林铁生白天还要去打理香蕉树。房子是得到了改善,但面对几亩不集中的香蕉树,确实是不好打理,以致他丝毫没有停下来欣赏的时间。每次打理香蕉树,都要忙上三五天,除了锄草、还要上肥,上肥之后又要浇水,现在还要给香蕉穿上“衣服”。 是的,新一轮的寒潮已经越过韩峰的天然屏障,只朝香蕉冲来。面对悄然而至的寒潮,林铁生倒是一下子懵了。无奈之下,他找张锦元拉话,想打听一下有什么好的措施解决困难。 张锦元除了养殖蜜蜂之外,还种植了全村最大面积的香蕉,有问题找他准没错。 张锦元却不担心地说:“我看天气预报了,今年你的香蕉饱满,准能卖一万。” 林铁生还是有点担心:“我看这次寒潮比以往都凶猛,我是怕……” “我都没采取什么措施保护,你不用担心。我保守估计,今年我能卖三万。”张锦元得意洋洋。 “阿兰呢?咋不见她?”林铁生问。 “她带着一块大油布去菜园了。” “你看,连菜都要遮盖保暖,香蕉不用?” 第二天,天气骤降,上午十时左右还下起了冰雹。完了,彻底完了,细心呵护的香蕉全逃不过冰冷的封杀,湮没在冰雹之中。林铁生尽管用油纸包住了饱满的果实,最终还是在劫难逃。今年的收成泡汤了,这年过得也不爽啊!林铁生思忖:当时种香蕉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四十四.诉说 “月光光,照地堂……”每天晚上王惠英唱着摇篮曲哄小珞妹进入梦乡。 “爸爸叫啥名字?”王惠英已经开始教小珞妹怎么读林健一的名字了。 小珞妹口齿不清晰地答了两个字,“耶……一……” 王惠英笑得合不拢嘴,马上纠正她说:“健一。” 小珞妹露出嫩嫩的牙齿跟着学起来。 自从小珞妹出世之后,照顾孩子便是王惠英生活的全部。正是她细心的照顾下,才培养出一个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孩子。 生活是美好的,尽管从前生活坎坷,亦会遇到烦心的事情,只要尽量不往坏处想,吃饱了,睡足了,该干的事情还得干,不该干的事情就别沾。其实不开心的事当作是屁一样不小心放了就很好。现在,看着小生命健康成长,每天都过得有趣满足,王惠英知足了。 只是每天照顾一个小孩子,没有了其他活动,整天呆在不出七十平方米的教师宿舍里,确实有时候也会无聊透顶。尤其是小珞妹不听话的时候——不肯吃饭的时候,王惠英跟她说:“不吃饭就长不高,没人会要你。” 小珞妹尚不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知道她受到委屈了,接着嚎啕大哭。小哭小闹不要紧,大哭大闹才是要命。 特别是上课期间,林健一和张海芬都上课去了,小珞妹突然想爸妈大哭大闹,这时候她根本不把身为奶奶的王惠英放在眼里,发起脾气来似乎要跟人决一死战。 王惠英使尽浑身解数安慰她都无济于事。 这天中午放学,张海芬下班回到宿舍楼,开门一看,宝贝女儿哭得面红耳赤,泪水都哭干了。“我的宝贝女儿咋了?妈妈亲亲。”张海芬问王惠英:“这是咋了?” “她不肯吃饭,我跟小珞妹说不吃饭就长不高,她就哭啊,没完没了,这小孩……”王惠英的语气充分表现了她极为生气。 张海芬听了,说:“你不要吓她,小孩子不能吓,真是的。”当下还是先把小珞妹的哭声止住再说。张海芬心想:怎么带孩子的,我这当妈的容易吗?十月怀胎,我容易吗?想着想着眼帘模糊不清。 王惠英为了哄小珞妹,中午还有两个菜都来不急做。这时候林健一也回来了。 上了四节课的他忙坏了。不,应该是五节课,早读那一节也算。班主任不容易担当,本来教师工资就低得可怜,学校还老是给老师施压——如果教不好,那么随时准备滚蛋走人。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教育事业上,而他换来的是一千多块钱的工资。最近以来,为了教师评级一事,又和老不死的张越闹出了矛盾。 林健一早上吃了一碗粗面腾跃着去上班,他想中午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菜色不重要,但一定要吃饱。他隐约听到办公室女同事的对话说中午不吃饭,又要开始实行减肥计划了。减肥?现在减肥成了女人的时尚用语了?胖得跟日本相扑选手一样的女人说减肥,瘦得跟竹竿似的美女也跟着减肥,难道一定要瘦得跟非洲难民营中的皮包骨一样才甘心,才美吗?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不仅得饿着肚子,还要忍受饥饿弄清楚小珞妹哭泣的来龙去脉。完了,还得好好往婆媳之间的链条上添上润滑油。眼睁睁看着,王惠英和张海芬之间的铁锈越来越多,他真担心有一天这条链子卡住不动了。 王惠英知道,主要是张海芬太爱自己的骨肉,所以她才小心翼翼地呵护孩子。王惠英是女人,也是母亲,她完全理解张海芬的感受和想法。爱子心切的心情她比任何人都强烈,她每个夜里都会思念子女。比如说,每逢周末她都要和林健杭通电话。天冷了,担心林健杭穿不暖;饭少了,担心他吃不饱;日子久了,担心他没钱花。王惠英无时无刻不爱自己的孩子。 明天周末,要是往常,王惠英会在星期五晚上去林铁生看门的地方,可以说是给自己放假,也可以说给林铁生放假。但是林铁生现在递交了辞职报告,以致王惠英想溜达都没地方去。干脆她也回家一趟,反正也很久没有回家了。家里其实有很多东西需要她打理,光是林铁生一个老男人在家是不行的,必须得有一个女人站在身后默默地支持他。支持就说不上了,都老夫老妻了,最起码她回去可以帮林铁生做饭洗衣,这才是最实际的。 于是第二天上午,林铁生开摩托车接她回家。 房子装修后,王惠英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家那么漂亮,心里乐开了花。 吃过午饭,罗阿兰来了。“惠英姐,你回来了啊?又很久没见到你了。”罗阿兰右手抓了一把小白菜说。 “阿兰……” 还没等王惠英说完,罗阿兰说:“我刚去了菜园,给你摘了点小白菜,要是不够的话,你自己去摘。” “够,我吃得了多少菜?” “你在县城住了一段时间过后,又变年轻了。”罗阿兰笑。 “以前住山里,面色乌乌赤赤,喝了县城的水白多了。”王惠英问罗阿兰,“锦元呢?” “他?别说他了,香蕉都没了,他去收拾,兴许还有香蕉是没有冻坏的。” “哎,难说,谁知道会突然来个猛烈的寒潮?” “可不是,我说寒潮来了,全部农作物也得死,驼背浪的柚子树都被霜雪冻死了。” “香蕉今年没收成,搞这些就是难。”王惠英感慨说,“听说老刘的猪崽也冻死了一头。” 罗阿兰很惊讶:“这我就不知道了,今年真是多灾多难啊!” “呦,一见面就跟你说这说那的,也忘了叫你进屋喝茶,暖暖身子。”王惠英对她说。 罗阿兰嘟囔:“不用了,不用了。我还要去看看锦元那有啥需要帮忙,你看他中午饭都没吃,我还得把这饭给他送去,趁热给他吃。” “好,那你去,你看我这装修得怎么样?”王惠英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其实她就是想别人夸她家真漂亮。 “靓,孩子们回来了,准说靓。好,那我去去先。”罗阿兰启动脚步,时不时回头和王惠英聊。 “好哩,你看,这里住了些工人都乱成狗窝一样。” “利哥带来的工人没有关系,我听铁生说这批工人还挺不错,人人见了他都叫叔呢!” 罗阿兰要不是为了给张锦元送饭,肯定能和王惠英聊三五个小时,直到罗阿兰走到屋子拐弯处还不忘问候说:“健一的女儿长大没有?” “人还是宅小,矮妞一个。”王惠英跟随着罗阿兰的脚步走了过来回答。 王惠英目送完罗阿兰,接着把林铁生的衣服洗了。茶杯泛黄,林铁生也没有洗,王惠英嘴里责骂说:“看这邋遢鬼,杯子也不洗,人家来喝茶都觉得恶心。”王惠英出生在农村,生长在农村,生活在农村,可她却保持着洁身自好的生活作风,她也一直教导孩子,衣服可以旧点,但一定得干净整洁。 忙碌了一下午,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好好享受一下新屋所带来的喜悦了。 这时候刘芬玉来了。王惠英真像一颗糖,回一次家,把邻近屋子的蜜蜂和蝴蝶都招来了,而且一个个见到王惠英回家心里都甜滋滋的。是啊!这是她们姐妹的情感,从孩提时代一直拉话到现在的姐妹之情,三言两语无法表露情深意切。 虽然以前不住同一个地方,可一忙完活,不是你就是她去串串门坐一坐,喝喝茶,聊一聊,夜晚也是频繁奔波于水、旱窝之间。看看现在,住在同一单元同一楼层的人,身为邻居,有时候连人家姓什么,家里有几口人都不知道。同在一处地方上班,半年以后才互相知道,原来他就住在我家隔壁,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热情总得在农村才可以深刻体会到。 刘芬玉也聊一些同样琐屑的话题。 王惠英问她:“那个新老板叫小徐的咋样?有没有利哥好?” “有屁好。”刘芬玉甩着唾沫星子强烈地否定小徐,可是说话的声音又降低了八度,“上次老刘的祖坟被钩机刨了,他表面上假惺惺讨好老刘,实际上是想博得老刘的欢心,老刘要是不同意,那新路就没法从公王河过去啊!” “现在的老板都很势利,诡计多端的奸商。”王惠英评论说。 “我大哥他不识趣,大利哥那么好,还与他决裂,就为了几个臭钱。” “是啊,他们以前称兄道弟。金发哥他女儿要嫁的时候,利哥帮了多少忙?” “现在又说闹矛盾了。” “咋?路开到林场了吗?” “早到林场了,又说为了和隔壁镇打通关系,把路都开到笃尾角去了,现在怕是到社子前了。” “都到那里了?那以后要去隔壁镇方便许多了。” “笃尾角到社子前一段路都是手工开的。” “真了不起。” 刘芬玉接着说:“听说明天又要出车了,还别说,那林场的木材真不错,我听我那‘屎肚鬼’(指林金添)说已经赚了一笔钱。” “谁负责开车啊?” “徐建华,他这人晚上老是去鬼混,三四点才回来。” 就在这时,黄大利领着一班工人回来了,说:“惠英姐,真是不好意思,要借用你的屋子给工人住。” 王惠英对他说:“利哥哪里的话,我还没谢你,多亏有你,这屋子才得以装修。” 刘芬玉插话说:“你看这屋子一经装修多自在,是托了利哥的鸿福。” 一批工人前脚刚进屋子,后脚紧接着帮忙砍柴准备今晚的伙食。王惠英和黄大利有说有笑,翻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这些干苦活的工人,有男的,也有女的,还有带着小孩的,他们都有浓浓的汗味。在一群工人的中间,李晨凯的身影让王惠英怔住了。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概念是:怎么来了一个俊俏的后生?他还以为是儿子林健杭。 晨凯和义东聊天,没发现这屋子的女主人回来了。等晨凯发现的时候,义东才告诉他说这个人就是健杭的妈妈。 晨凯过去问候:“阿姨,你好。” 四十五.李晨凯的见闻 在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答中,王惠英了解到眼前这个孩子和林健杭从高中就开始认识,并且成了至亲的兄弟。她倒不打探李晨凯为啥在这里干活,现在她只是很喜欢这个孩子。 晚上,厨房里发出啷啷哐哐的声音,王惠英欲炒几个拿手好菜,好好招待客人。在王惠英的盛情挽留下,黄大利也来蹭饭了。 王惠英也盛情邀请了工人们,那些人倔得很,没来。 李晨凯见漆黑的厨房里冒出了呛鼻的浓烟,于是进去问:“阿姨,我帮你吧。” “别,孩子,这里乌烟瘴气的。”王惠英拿一把镰刀把柴劈开两半。 “没事,我习惯了,我来生火,你来炒菜。”李晨凯已经到灶前坐下了,随手从身后抓起一些干枯枝叶,向灶口塞去,然后又拾起几块竹匹,不多时,火烧得挺旺。这时候,锅里发出水汽爆裂的声音,“阿姨,你赶紧放油吧。” 王惠英手忙脚乱:“你想吃花生油还是猪油?我回来的时候,买了很多肥猪肉。” 李晨凯说:“猪油吧,我觉得猪油好吃,特别香。” “以前我老是买猪油给健杭吃,可他总吃不胖。” 锅里的猪油爆开了花,王惠英洗了几个大蒜,用菜刀压碎,放进锅里。片刻,香气弥漫着整个厨房。李晨凯的唾液腺分泌着口水,不停地往灶口加木柴,火花四溅,还发出“吼吼”的声音。农家把这一现象视为吉祥之兆,假如出现这种情况,那么意味着你将会有好事发生,就算好事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也会落入家里其他人手中。 灶口烈焰般的炭火,温暖了李晨凯,它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狂热,以致它不顾一切熊熊燃烧,不仅给人暖和的幸福,而且还点亮了漆黑的夜,点亮了内心黑暗的深渊。 “噼里啪啦”,王惠英往锅里放小白菜:“这菜是阿兰送来的,我每次回来她总会捎点。” 王惠英心里直乐呵,也不知道开心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或许此刻她把眼前英俊的小伙子当成了林健杭。 刚粉刷好的墙壁和地底,耳目一新。南厅上,摆着一张脱色的八仙桌,桌上有几道深深浅浅的刀痕,这张古老的八仙桌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 林铁生拿一块油布给它换上了新装,桌子上的茶几早已摆好,沏了几壶茶。黄大利从浴室出来,把一天流下的汗水洗刷得干干净净。 “利哥,来喝杯茶,暖暖身子。”林铁生说。 “说句老实话,我看到这个屋子刷得雪亮雪亮,我自己看了也舒服。”黄大利对林铁生说。他还说:“你说请我去县城老板的别墅,我都不愿去,为啥?那里都是人工设计出来的,地方狭窄,好像牢房一样,在一两百平方米的房子里生活多没趣。” 黄大利喝了一杯茶,道出好茶两个字,接着以犀利的眼光对林铁生说:“可是这里不同,这里都是纯天然的,给钱你都没法享受去。你看啊!我要去哪里都可以去,有山有水有人家,简直是那啥——仙人的生活啊!” 林铁生赞同黄大利的看法,不停点头表示赞同和认可。 “这屋子弄好了,孩子们回来过年也高兴啊,是吧?” 这时,李晨凯从厨房过来:“开饭了。” 林铁生说:“我收拾一下,利哥。” 三菜一汤,饭也端上桌了,就是还差点东西——酒。林铁生招呼王惠英说:“惠英,你把我们酿制的黑豆酒倒出一瓶来,我跟利哥好好干一杯。” 王惠英还没放下筷子,急着说:“好哩!” 黄大利推脱:“不行啊,明天还要忙着装货出车。” “没事,大家随意。”林铁生说。 王惠英提着一瓶乌黑的酒出来,说:“这还是十年前酿的,你尝尝看,利哥,也就三十五度而已,甭操心哩。” “你给小后生也满上。”林铁生示意王惠英给李晨凯满上。 李晨凯两腮绯红:“我……我不会喝酒。” “嗯,这酒真香,酒就是要越久才越醇,越醇就越香。”黄大利还没品到口中,已经是赞不绝口了,“没事,晨凯,喝点酒有益身体。” “但多喝有害身体。”林铁生补充说。 虽然不是一家人,但也和谐温馨。其他工人早已吃过饭,消遣娱乐起来了。有人看电视,有人打麻将,有人瞎聊天,还有人坐着一动不动,看着林铁生等人吃饭,时不时说出羡慕的话语。王惠英还叫几个工人的老婆一起吃,她们羞于老板在场,没好意思来,就去“左下堂间”看他们男人打牌。“右下堂间”的人则看着津津有味的电视连续剧,健壮的一些青年人偶尔学着台词说话。眼睛直勾勾盯住电视机不放,仿佛他们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电视机一样。电视机旁老化的电线,发出一些“嘶嘶”的声音。据说很多工人都被电过,可他们没事,依然追捧最喜爱的电视剧。220伏的电压他们也受得了,真是神人。 别看工人们白天到山里干活,晚上看电视、打牌和聊天,其实从他们字里行间当中依然可以感受到他们是有理想的。尽管现在谈理想已经很幼稚,尽管他们口中时常带着揶揄和唏嘘,可是理想毕竟是理想。人要是生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了理想,也就没有了信仰,那是很可悲的事情。 就在这时,林义东吃完晚饭,从水窝过来了。手中还抱着他那傻傻呆呆的儿子,左鼻孔下悬挂着白里泛黄的鼻涕,已经流到嘴唇了。 “儿子,快叫叔叔伯伯。”林义东对儿子说。 “你先把他的鼻涕擤下来,我们还在吃饭哩!”李晨凯抱怨他说。 王惠英看到傻帽般的小孩子——跟小珞妹差不多大,觉得小珞妹确实比较聪明可爱。王惠英对义东的儿子说:“叫我啥?” 义东说:“叫伯母,叫啊……咋不叫?”他接着说:“这孩子准是害羞。” “义东,你吃过没?”王惠英说。 “吃过了。” “你爸妈咋没来?”林铁生问。 “他们睡觉了。” “睡觉?那么早睡?我的夜生活才刚开始。”黄大利有趣地说。 林义东解释说:“小徐明天要‘出货’,大家都养精神去了。” “那么快出货,真是有效率啊!”黄大利说。 “哎,都是我大伯规定的。” 黄大利不语了,沉默了会,问:“你大伯现在赚了不少钱,是吧?”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见他总是愁眉不展,好像比以前更老了。”林义东有问必有答。 关键时刻,还是王惠英打断说:“利哥,我给你盛一碗汤去。” 吃完饭,黄大利说:“这样,明天惠英姐也一起去帮忙装车吧!” 林铁生说:“明天下午她得回县城带小孩。” “没事,明天下午坐顺风车到县城,惠英姐,你看成吗?”黄大利有点不好意思请求说。 “成,没问题。”王惠英爽朗地答。 “明天太多杉木要出车,估计可能要装两车,做完这些,这批工人就可以回家过年了,我想提前搞定它。” “小后生,夹菜吃啊,别生疏。”王惠英给李晨凯碗里夹了两块肥猪肉。 “今天,那个方庆余还是没有回来?”林义东问。 “他比较拼命,在山里过夜。”黄大利解释,“最近他干出了业绩,而且很有质量。我们这次能赶出这批货全靠他。” “刚刚我来的路上,碰到了驼背浪,我见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睡好。我说为啥啊?他说三更半夜老是有人开车经过他的房子,吵得他家鸡飞狗跳。”林义东又说。 “开车?谁开车?”林铁生问。 他回答:“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八、九点间,林铁生两口子来到山旮旯里,帮忙装车。王惠英带了一把镰刀,好披荆斩棘。这些年,王惠英到山里干活渐渐少了,她干了一辈子的苦活,终于熬到尽头了。现在她回忆起以前上山砍柴的一幕幕历史,心头涌起一股酸楚的味道。 还记得,接近二十年以前,她当时正当三十出头,没少受苦。最艰难的是,她带着怀中没断奶的林健杭上山做男人的苦差事。要是不拾柴,那就做不成饭。 虽然苦,可也有让她高兴的事。有一次林健杭略懂人事的时候,王惠英背着他,往山腰间走去。当时小不点的林健杭看到雄伟的大山,问她:“妈妈,这是啥地方?”她回答说:“这是悬崖。”接着,林健杭说了一句话:“这里真高,就像万里长城。” “啊!” 王惠英回忆到这里被一阵惨叫声打断了思绪。她经了解知道,昨天黄大利已经清理好的上等杉木不翼而飞了。 四十六.树不见了 山中无语,唯有一群急躁的人群。 黄大利嘴里呢喃说:“他奶奶的,我的树也敢偷。” 在七嘴八舌的辩论和分析中,大家一致认为是方庆余偷了树,这些天,他都没有回林铁生那里歇息。 方庆余现在还在帐篷里睡得跟猪一样,他倒是甜滋滋地做着美梦。 “方庆余,你起来,你给我起来。”黄大利恶狠狠地拽起他。 睡眼惺忪的方庆余吱唔说:“老……板?”他见到黄大利像狮子一般对他怒吼,心想肯定有麻烦事。可他依旧故作轻松,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老板,今天咋那么早呢?” “你还真是淡定?”黄大利觉得方庆余真无耻,但是他心头想想:我需要冷静,冲动是魔鬼。“庆余,你跟我说说昨晚你干嘛去了?”黄大利降低说话的分贝,目的是想方庆余老老实实交待清楚事件的真相。 “我?砍树咧,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方庆余咧着嘴笑答。 这时候,其余几个伙伴也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有一堆人站在狭小的帐篷里,倒是增加了几分暖暖的气氛。 黄大利忍耐着:“好,你口口声声说你晚上也上山砍树,那好,我问你,那些树在哪里?” “在山窝里呗!嘿,老板,你还怀疑我偷懒来着?”方庆余右手伸进后背挠挠痒,“这里的虱子真多,晚上都睡不好觉。” “你跟我解释一下,我们昨天清理好今天要装车的杉木哪里去了?长翅膀飞了?”黄大利说话的声音充分显示出了心中的愤怒。 林铁生上前安慰:“利哥,冷静点。” “冷静?你叫我咋冷静下来?你知不知道这批杉木不见了损失有多大?我咋跟李老板交待?”黄大利已经不能控制自己。 “不……不见了?”方庆余疑惑地看着黄大利,接着几个伙伴也都傻了眼。 “方庆余,你带我去看看你砍的木材在哪里,这样一来可以证明你确确实实是干活了,二来也可以证明你的清白。”王惠英这时候说话了。 “对,你带我们去看看。”和林铁生同行的几个工友好心劝说。 “老板,树不见了?”方庆余仿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黄大利的愤怒是在怀疑他偷了树。“老板,不是我干的,我真的没有偷啊!”方庆余苦苦哀求说。 “你要是清白的,我自然不怪你,但你要是真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绝对饶不了你。”黄大利犹如在给他最后的通牒。 “成,老板,我带你去,绕过这个山口就到了。我把西边区域的树林都砍掉一半了。”方庆余立马起身,给黄大利指着西边的山林,不过现在视线给茂密的丛林遮挡住了,要验明真相,得起身往前勘察。 方庆余指使一下他老婆说:“你就在这别去了,给我煮点吃的。” 满脸雀斑的妇女连连点头。 方庆余走在前面,眼瞅路边的一堆杉木真的消失了,嘴里还不停骂着:“哪个小乌龟偷了,害老子被冤枉。”他还时不时回过头来向黄大利求情:“老板,真不是我干的。我要是真偷了,我……我还能说这样的话吗?” 紧随着方庆余身后的黄大利说:“很难说,这个世上,为了钱,啥事都敢做,啥话都敢说的人,还真是不少。” 一行人走到了黄泥路的尽头,便开始攀爬蜿蜒的山路。还好,这条路一直有人涉足,为此,这里并没有杂草丛生,倒还是宽敞了许多。在每天作业工人的践踏下,路面结实了许多。再细细观察,沿路的一些树木,与人身高相平的地方,被抚摸出了油光滑亮的色彩。他们每天在这里来来回回游走,肩上扛着几十公斤的生木,还要艰难地攀爬崎岖蜿蜒的山路。当他们身体吃不消的时候,手自然会扶住沿路的“观光者”,日积月累,就成了此时此刻的现象。 我们应该向艰苦作业的工人致以崇高的敬意,是他们辛勤的耕作让我们享受到世间的美。 可是现在,所有人的心都悬挂着,都往一处想去了。黄大利走过无数次的山路,这时他偏偏来了个摔跤。 方庆余上前搀扶说:“老板,有事没?” “别扶我,你巴不得我有事。”黄大利此时的心情很乱,谁都别打扰他交错纵横的心情。山洪爆发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登上山顶,漫过一段石子路,他们来到了方庆余所谓停放木材的地方。洒眼一看,一堆又一堆的杉木还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定睛一看西片的区域,确实砍完一半多了。 “这……”黄大利傻了,一时半会说不上什么话。“看来是我误会方庆余了。”黄大利对身后一行见证的人说。 林铁生疑问:“会不会昨天清理好的杉木被他扛回这里来了?” “你傻了不?”王惠英对林铁生的质疑否定说:“他扛回来干嘛?这里没有出路,车也来不了,他扛回来是吃饱了撑着?” 林铁生哑口无言。 “老板,我看你请的一伙人都偷懒,我又见你说要赶着装车出货,所以我自己一个人负责西片区域的树林,我也是想早点干完活好回家,我都两年没回了。”方庆余解释说。 “是我错了,我不该直接怀疑你。”黄大利有愧于方庆余说。这是难得的工人啊!我怎么能错怪他呢?究竟是谁偷走了呢?黄大利静下心来仔细摸索着有用的线索。他仿佛意识到这件事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简单。 李晨凯打破黄大利的思考:“驼背浪不是说半夜听到车声了吗?” 一帮人又熙熙攘攘议论起来:“这是咋回事?” “谁会半夜开车?” 黄大利似乎联想到了点什么,但还是不敢确定:“晨凯,你接着往下说。” “表面上,方庆余没有偷树,但晚上偷树的人总会发出声音,那么我想请问一下方庆余,整个晚上你都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方庆余很认真地回答说:“哎呀,我的小祖宗,我们留在山里过夜没听到啥声音哩!” “利叔,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要用证据说话。”李晨凯说。 王惠英听李晨凯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点头表示认同。 “我们接下来应该咋办?”林铁生问,“小后生,我们这里属你的文化程度最高,我们都听你的。” “我们现在要打听一下驼背浪有啥线索。”李晨凯思索了片刻,接着说,“这一堆树不翼而飞,从昨晚到现在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肇事者肯定是用车载走了,泥路上车轮印也是很关键的线索。” “车轮印?那很明显就是拖拉机的嘛!”一工友发出话语。 拖拉机?难道是徐建华搞鬼?王惠英心里暗想到刘芬玉说过的话,并没有开口说出来。 在返回大路的时候,一只乌鸦“哑哑哑”从头顶上飞过。一阵阴风吹来,两排树木的叶子沙沙作响,叶子在半空中打转、飞舞、飘零。 门前垒着一座座木柴,跟塔一样也有十三层。门前不远的空地上,一处篝火在燃烧,浓密的白烟呛住驼背浪的咽喉,“咳咳咳”地发出痛苦的声音,然后他吐了一口痰在地上。身旁和他一起烤火的小狗起身,舌头一舔,地上倒是干干净净。篝火并不旺盛,随着浓烟冉冉升起,这篝火像是要熄灭了。驼背浪抓起一扎荒草,放进去,火势再次猛烈起来。 “汪汪……”小狗看到陌生人走过来,竖起耳朵朝人喊道,它再也安静不起来,不停地来回踱步,既怕陌生人的接近,又强烈控诉别人不许进入它的领地。 驼背浪缓慢回过头,一看,这下可热闹了。他想起身把客人迎进屋子去。只见他佝偻的身子费了很大力气才离开木头凳,仰视着黄大利问:“大老板,有心有心。” 黄大利连忙上前搀住驼背浪说:“浪哥,近来可好?” 驼背浪微微点头,耳聋的他早已听不到细微的声音。 “浪哥,在烤火呢?”王惠英问候他说。 林铁生说:“我看,还是开门见山问他吧!” 黄大利见到一老人家,心有不安,但还是问了:“浪哥,我问你个事。” “啊?什么?”驼背浪不知道黄大利在说什么。 “他耳聋了。”林铁生对黄大利说。 黄大利只好提高嗓音:“浪哥,我……问……你……件……事。” 这时驼背浪有所反应:“哦,哦,啥事呦?” “昨晚你……有听到……车声吗?”黄大利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层次,额头上冒起了几点汗珠。 “有,最近以来都有哩!哎,吵得我每晚都睡不着。”驼背浪不满地说。 林铁生上前问:“你知道……是嘛人……开车吗?” “徐建华哩。” “徐建华?”每一个人在脑海里都打上了一个重重的问号。 驼背浪用小木棍调整了一下篝火中的炭头,以便让它燃得更旺,趁人多。“昨晚我还起来给他说哩,半夜搞嘛鬼,开车吵得我睡不着。他说,叫我吃安眠药就不会了。我给他说到了县城给我买点……他小子没理我走了。” 此刻大家都明白是徐建华把杉木偷走了,他为什么要偷树?难道是林金发指示的吗?为了讨个合理的说法,黄大利和林铁生等人先回屋子商量。经过商讨之后,他们决定去水窝找林金发评理去。可是黄大利知道,和林金发当面对峙总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消息很快传到了张锦元的耳朵里,吃过午饭,他和罗阿兰也来了。这件事跟他有关系,因为黄大利叫工人去砍伐的林子正是张锦元的,张锦元愤怒至极。在众人支持之下,他们来到水窝,刚到路口,恰好碰到了林金发一伙人装载满满树木的车子。徐建华一个急刹车,嘴里骂着说:“你们寻死啊?” 张锦元伸手示意车子停下来说:“你这车不能走,我要检查你这车树。我怀疑你们偷了我的树。” 徐建华道了一声:“神经病,我这车树是社子前那里来的。” 林金发稳坐在拖拉机上,听到别人怀疑他们的声音,他便不乐意说:“话可不能乱说,锦元。” 黄大利上前来解释说:“锦元说得没错,我们要上车检查。” 林金发和徐建华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林金发最后便说:“好,那你检查,反正我这车树不是你的。” 黄大利掀开包着树木的油布,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倒吸了一口气。 四十七.上山寻踪 他吸了一口气,接着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绷紧的精神马上瘫软下来。 张锦元问他情况咋样? 黄大利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给张锦元递上一根说:“不是。” 张锦元急了问:“这可咋办好?” 徐建华得意洋洋说:“我都说不是我们偷的了,你们又不信?都是傻子。” “放他们过吧!”黄大利说完从小道上溜下去,独自一人先走了,撇下林铁生和张锦元站在那里。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收拾尴尬的场面,他们只好似犯错的羔羊,温顺地走了。 黄大利倒是觉得挺开心,因为没有当场给他逮着徐建华偷树的证据,这样也让林金发好下台阶。他仍然念及他们的兄弟之情,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把人逼上绝路,凡事看开点。就算车上的杉木是他们偷的,林金发打死都不会承认,相反林金发会更加记恨他。他只是一个过客,没有必要让林金发和徐建华对他产生那么大的仇恨。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本来他打算干完今年的活,明年开春的时候,跟李炳年辞职不干了。他甚至已经联系了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借了点钱,开始筹划在深圳买房子。偏偏他最后的安排也被打破了,就差最后一车的杉木了。干完今年的活,他可以安然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必无奈和林金发的破裂感情。 黄大利也许是累了,他的表现像是不想追究此事。 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是徐建华引起的,幕后有多少内情不知道,但可以很确定的一点是,徐建华开车把杉木载走了,当下少了证据罢了。 恰巧在同一天,社子前一带的外乡人发现他们的杉木也被偷偷砍掉了,从山脚望上去,光秃秃的一片甚是难堪,简直是有损社荣社貌。 气得快喷血的外乡人上山看个究竟,发现山的另一面是一条条沟壑纵横的黄泥路,整片山光秃有致。一眼看过去很容易看到韩峰山下水、旱窝的住所。外乡人的理智占据上风,也不好马上定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路旁还有很多树木,看样子小偷还会回来,仔细裁量之后,他们决定晚上埋伏在林子里看个究竟。 林金发把最后一车树木送到徐氏家私厂,钱到手了。小徐不停夸他们:“你们几兄弟替我干活,我放心。”林金发算是完成了分内的事情,由于估计失误,砍掉的树木多出一半未能装上拖拉机。如果放着不清理,明年春天再布置它们,恐怕早长芽冒叶了。 但他又估计到,黄大利一帮人找上门来怀疑他们偷了树,心想最好不要再回山里。 徐建华却跟林金发说:“怕啥?他们就算知道我们偷了他的树,他也得拿出证据来啊。” 林金发凶狠跟地说:“要是让他找到了证据,你说咋办?这可是犯法的事情。” “莫惊莫惊,只要晚上再把残留的木材收拾掉,就没事了。”徐建华信心满满说。 林金山瞎起哄说:“大哥,不怕,我也去帮忙准没事哩!他们再敢说啥,我日他。” 旱窝,李晨凯很肯定是徐建华偷了树,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于是,他找林义东问话,林义东最近在帮他大伯的忙,他也许知道点什么东西。 “我没发现啥啊!”林义东一字一句回答李晨凯。 “真的?” “骗你干嘛?” “那这就奇怪了。”李晨凯说。 “啊?你怀疑我大伯偷了利叔的树?”林义东问他,接着说:“我要跟你说,我大伯确实没有干这种事,我不准你这样怀疑。”林义东开始生气了。 “你大伯脸上没偷,不代表他的脚下没做啊!” “你说说你的理由。” “其一,车轮印是徐建华那辆拖拉机的;其二,徐建华和方庆余有一腿。” “你瞎说,大家都知道方庆余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兄弟,你要是信我,今晚你跟我来,保证水落石出。” “别叫我兄弟。” “你要是这样,那就没意思了。”李晨凯也不愉快了。“我可是把你当作兄弟看待啊!”李晨凯重复了一遍。 “现在别跟我谈感情,要是不是咋样?”林义东说。 “要是是咋样?”李晨凯反问他。他接着说:“我看徐建华的拖拉机没有停在水窝,看泥路的印记,我很肯定他们回来后,把车藏起来了,而且我肯定他会去方庆余那里。他们晚上肯定会有啥活动,我们去看看,说不定可以发现点东西。” “叫我东哥,我就去。”林义东笑呵呵。 “去你的。” 天色渐渐晚了,风也刮大了。人们都往屋子走,而李晨凯却跟林铁生说去水窝找义东玩;林义东跟林金纳说去旱窝找晨凯玩。他们以这个理由偷溜了出来,在半路会师。远远望去,两个手电筒在晃荡,不多时消失在夜幕中。 “你的手电筒有没有充电啊?”义东问晨凯。 “充电了,没问题。” 半个钟后他们潜伏在方庆余帐篷后面,耐心地等待徐建华的出现。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远近近生了几处忽明忽暗的篝火。没有回旱窝休息的工友在帐篷里,窝在被子里打牌,帐篷外面静悄悄,只有风声呼呼作怪。 方庆余回来了,他肩上背了一条能烧两天的木柴,嘴里哼着小调。他的内人在帐篷里等待他回来。已经煮好了晚饭,一旦方庆余回来,大伙就一起吃饭。 林义东冷得瑟瑟发抖:“哪有徐建华?” 李晨凯用食指堵住嘴巴,“嘘”了声叫他小声点。 大伙凑在一个篝火周围,形成一个圆圈,津津有味吃着晚饭,嘴里聊着天,又说又笑。他们吃完饭不久,便恢复了安静。李晨凯想,今晚计划要泡汤了,身旁的哥们快睡着了。其实,他也是凭着感觉判断罢了,但他还是很肯定就是徐建华搞鬼。打从他第一眼看见徐建华,便知道这人不安好心。 “回去吧,很冷耶!”林义东跟他说。 “看你不耐烦的样子……好,好,回去。” 在他们要起身往回折返的时候,车声响起了。“喂,你听,有车来。”李晨凯喜出望外,他终于盼到徐建华了。 “哒哒哒”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徐建华开拖拉机。让人奇怪的是,帐篷里没有人出来看发生什么事情,反而帐篷里的烛火一个接着一个消灭了。现在只留下一处帐篷还留着火光,微弱的烛光在静谧的山林中格外显眼。 帐篷里映着两个身影,是方庆余夫妇。只见他们面面相觑,不说话。 徐建华熄灭拖拉机往帐篷里走去,“日他祖宗,这天一晚冷得要命,有热水吗?” 妇人点头说有。 方庆余局促不安先开口说话:“你咋还敢来?你知不知道他们今天已经找上门来了。”方庆余原来一直在装,装得还挺像,李晨凯心里想到,凭借他今天早上表现的眼神,他可以当演员了。林义东这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敏锐地捕捉一切有用的信息。 “你甭急。”徐建华接过妇人的热水袋,暖暖手说:“他们没有证据。” “总之我不会再帮你了。”方庆余斩钉截铁说。 “我跟你明说吧。金发哥说,我们社子前那里还有点杉木没有处理完,不想等到明年春天再弄,怕长芽,所以今晚必须得装车送出去。” “你还叫我去帮忙?”方庆余其实不傻,他分得清什么该帮,什么不该帮。 “不是,我想在你这里凑点数,凑足一车。”徐建华说。 “不成,不成。你要是把树抽走了,我没法跟黄老板交待?我好不容易瞒过他。” “你莫慌,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老婆肯定不会露馅的。至于其他人,他们睡得还好吧?”徐建华露出奸佞的笑容。 “我不想害我的工友,作为工头,我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方庆余还是很正义的。 “啧啧啧,瞧你说的,吃点安眠药又不会咋样?更何况是放进汤里,他们喝了也不知道。”徐建华掐了一下方庆余内人的大腿,调侃说:“你老婆真识相。” 妇人惨叫一声,好像是男人关灯上床后发出的声音。 “跟你说吧,还是驼背浪这个老家伙提醒了我用安眠药这招,绝!他们安安静静睡着了,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干活。” “我不会帮你了,今晚你回去吧!”方庆余撇开他说。 “哎呦,你倒是挺有个性,最后一个晚上都不成?” “不成。”妇人替他男人回答。凌乱的头发下,脸颊一丝丝抽动着。 “你要是不帮我这一次,我把所有事都抖出来,说都是你干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徐建华收回可恶的笑容,威胁他俩说。 “你……你……”方庆余语塞,手指着徐建华,又无奈地放了下来。 “大家都是为了钱,好回家过年嘛!你走错一步回不了头了。谁叫你偷偷去砍社子前一带的树呢?” 林义东按耐不住自己,背后确实有肮脏的事情。 李晨凯拼命拉住他,小声说:“千万不能乱了手脚。” 方庆余哭泣说:“我只是想在回家之前多赚点钱,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做人不能太贪了,欲望是永远满足不了的。不过你现在也确实赚了不少钱啊!”徐建华对他说。“走,我们去上点货,这边完了,还要去社子前呢!” “怎么样?我都说你要信我了。”李晨凯说。 林义东很想出去给徐建华扇两巴掌,亏他还那么相信他,把他当作朋友。此刻又有一个谜团,方庆余怎么会跑到社子前偷砍树呢? 徐建华走出帐篷对方庆余说:“一定要把安眠药的药瓶清理掉,不能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方庆余回答说:“放心,今天早上我叫我老婆收拾了。”方庆余还说,“我听有个小后生呕吐不停,是不是跟安眠药有关系?” 李晨凯心里一震,原来他的呕吐是徐建华和方庆余惹出来的。他天生对安眠药过敏。这下把李晨凯气得快冒烟。 装有一半的杉木后,方庆余走去另一边,掀开荆棘草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人工打造的泥路,恰好可以容纳一辆拖拉机大小。这条路便是去社子前的捷径。方庆余夫妇充分利用晚上工友们熟睡的时间,费尽床上功夫打出了一条路。去社子前砍树,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只是碰巧林金发把路开到了社子前,林金发发现的时候,甚是愤怒。可是后来在徐建华的怂恿下,竟看中了社子前的木材,干脆叫方庆余帮忙,只要保密,大家相安无事。方庆余妥协后便叫雀斑老婆负责后勤工作——把所有荆棘都往路上一摆,这样人们就不会靠近发现。 李晨凯和林义东两个人跟随他们的车尾来到了社子前。这里已经离旱窝很远了,李晨凯压根不知道他现在身处在哪,澎湃的心支使他一定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他用手机偷拍罪证,这时,手机的铃声响了。徐建华发现了有人跟踪,喊:“谁?”李晨凯慌了。林义东拽住他的胳膊往回走,匆匆忙忙,李晨凯的脚扭了一下。林义东扶住他使劲往回走。眼看他们快被徐建华和方庆余追到了,突然来个喊声四起。林义东回头一看,山的另一面,出来几十个人。浩荡的场面致使林义东吓了一跳,脚跟踩个空,滚了下去。李晨凯拼命拉住他:“不要放手。”李晨凯实在承受不住脚痛的压力,结果,林义东掉了下去,翻滚到山脚,只听见发出惨痛的喊叫声,接着声音消失了。 借助迟来的月色,李晨凯一瘸一拐走至山脚,终于艰难地找到林义东。他伸手一摸,竟是粘乎乎的东西,靠手机发出的余光,再看清楚点。“天啊,血!”他拍醒晕过去的林义东,只听见义东再次的惨叫声:“啊,我的眼睛……” 四十八.惨 时间静止了,空气凝固了,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动,呼吸的声音在颤动。 “坚持住,兄弟。”李晨凯手足无措,头脑一片空白,声音软弱,唯有哭泣表示。他的眼神折射出他无法相信事实,无法接受。这是梦吧?不,这是真实的——义东的眼睛在流血。 “快来人,救……救人啊!”晨凯似乎清醒过来,声音到了极限,喊完之后,却有缺氧的感觉。眼前的义东在痉挛,十指像冰冻的爪子,苍白僵硬。他蜷缩着身子,痛苦呻吟。 话说徐建华和方庆余像疯狗一般追目击证人,却没有料想到,在山的另一面,早已埋伏十来个隔壁镇的硬汉。 火光与喊声同时而来。徐建华和方庆余没有逃跑的余地,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徐建华乍眼一看,心想:这下玩完了。方庆余脚哆嗦像筛糠一般,嘴里吐出“妈呀妈呀”的字眼。 徐建华不承认,还在负隅顽抗。 一人揪住徐建华的衣襟,凹凸不平的脸上点缀着锐利的眼睛,像剑直刺他的心脏,参差不齐的牙缝中漏出话:“你敢偷我树?”接着,仗势的外乡人喊:“寻死吧?” 徐建华故作镇定:“我没偷你的树。” 锐利的眼睛翻过脸去看着同伴,苦笑:“他说他没偷树。”然后一个拳头飞向徐建华的右脸颊。“叫你不承认,不承认就打到你承认为止。” 徐建华被打了一拳,承受不住四十匹马力的冲击,半跪在地上,摸摸嘴角,竟流血了。徐建华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打过,现在他满肚子的怒火在燃烧,但他确实在做错事,心虚的他沉默了。 凹凸不平的脸移向方庆余。 方庆余此时已经怕得不成模样了,两个手掌在胸前晃来晃去。他解释说:“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打杂的。” “大哥,打了他再说。”人群中挤出一句话。 锐利的眼神往后伸手示意别出声,“说,是谁叫你来砍我的树?” 方庆余很害怕,眼睛转了四十五度角看徐建华。 徐建华轻微摇头发出轻辅音:“不能说。” 只见那人从地上搜寻了一根木棒,折成两半。 方庆余倒吸一口冷气,目光呆滞。 “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你们上来给我狠狠地打。”锐利的眼神再次恐吓说。 方庆余见到十来个人驶向他,这下他更加胆战心惊了,“别,别打……我说……我说,是一个叫林金发的人。”方庆余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徐建华用拳头重重地打地底,长“唉”一声,这下真的完了。 “带我们去见他,见到他之后我要给他往死里打。”锐利的眼神慢悠悠地说,用手掌轻轻拍打方庆余的脸,“把这辆拖拉机给我烧了。” “你们不可以这样做。”徐建华抗争。这是他生活的工具,他不能没有它。 不多时,拖拉机浇上了汽油。那人嘴上插着一根烟,“哒”的一声,烟点着了,他吐了一口烟,扔下手中的打火机,借助干燥的冬夜,车子壮烈牺牲了,连辛辛苦苦装上车的木柴也毁灭成灰烬。 徐建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出现了,是李晨凯。他一瘸一拐,背着昏厥的林义东艰难地上了黄泥大道,已经没有力气呼喊,微弱地说:“快救人。”接着,李晨凯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零点的钟声响起,林铁生惊醒过来,他忽然下意识感觉到李晨凯还没回来。本来王惠英应该在今天返回县城照顾小孩,却因为突然发生偷窃事件,准备明天再离开。 “咋了?”王惠英打开电灯,问。 林铁生起床披了件衣服:“那个小后生不知回来没?我瞅瞅去。” “哎呀,后生人,都喜欢玩,你管那么多干嘛?”王惠英说。 “我担心他嘛。” “他又不是你儿子。” “他是大老板的儿子,咱不能亏待他。” 良久,林铁生回来,“这小孩子可能在义东家过夜了。” “睡吧!”被窝里的王惠英说。 “汪汪”狗叫声响起。“这么晚了,还有谁来?”林铁生睡不着。 不是别人,是林金纳,他气冲冲走来,“铁生哥,你睡没?” “哦,原来是金纳,这么晚了啥事哩?” “义东那小子呢?他儿子哭着直找爹哩。” “他没在家吗?”林铁生拉开房门,把林金纳迎进屋子。 “那小子傍晚的时候说来你这找小后生玩哩。” “小后生也说同样的话。” “奇怪,去哪了呢?”林金纳问。 王惠英起床说:“兴许去了其他地方吧?” “可是,他们能去哪?莫非去了县城?”林铁生说。 “不可能,他们没车。”林金纳肯定说。 “叮铃铃”电话响了。林铁生越觉得不妥,三个人对着电话发愣,午夜的电话肯定不是好事。“喂。”林铁生接起电话,不出几秒,他挂电话:“出事了,出事了。” 王惠英说:“嘛事,你说啊。” “医院,在医院。”林铁生急了,对林金纳说:“现在情况不确定,去到了才知道。” 王惠英说:“我也去。” “你就别去了,我和金纳去。” 中医院,花白的病床上躺着两个人。李晨凯睁开眼睛。酒精的香醇扑鼻而来,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眼前是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白衣天使给他输上“氯化钠”消炎药。晨凯立马弹起病床,“护士小姐,我兄弟他怎么样了?”他急切地想知道义东的安危,以致他忘了受伤的脚,忘了痛。脚受伤了,敷上铁打药过些时日就可以好,但是义东伤的是眼睛,弄不好坑害了一辈子。 “五号病床,你不能下来,你脚还伤着呢。”护士用清爽的声音说。 这时候,徐建华和方庆余也在医院包扎了被打的伤口,上前来搀扶住李晨凯。凹凸不平的脸也在医院悠长的走廊里,是他及时把伤者送到医院。 “你先冷静下来。”徐建华对李晨凯说。 “别说了,要不是你做出偷鸡摸狗的事能发生这种事情吗?我们把你当朋友,你当我们什么?”静穆的医院被李晨凯雷声似的声音击垮了。 护士说:“安静,安静,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也不是菜市场。” 李晨凯控制不住情绪,意识到自己声音高了,连声说对不起。 徐建华还在抵赖,正应了来狗改不了吃屎那句话。 这时候,林铁生和林金纳火急火燎赶来了。 徐建华自动闪到一边去。 “义东呢?”林金纳问晨凯。 “叔叔,对不起,义东他……” “他咋了?快点说啊!” “他还在急救室。”晨凯内心很愧疚,如果不是他叫义东出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林金纳二话不说往急救室方向走去,门口红灯还亮着。 林铁生抚摸着可怜的金纳:“别着急,医生会有办法的。” 片刻,主治医生出来了:“病人家属?” “是,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病人的眼睛中度刺伤,失血过多,暂时度过危险期,但是需要马上转院。基于现在深夜,我们准备明天一早转院,麻烦你签个字。” 林金纳愣住了,林铁生上前鼓励他让他振作起来。 林铁生回到病房问李晨凯:“你脚咋崴了?究竟发生啥事情了?” “铁生叔,我对不起义东,对不起……”李晨凯极度内疚,仿佛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别太自责。” “事情是这样的……”李晨凯一字不差交待今晚的见闻。 林金纳看到推车上躺着眼睛被包裹着的儿子,心里一震,不由地落下眼泪,脸上缠着白纱布的儿子突然显得很瘦小。一人伸手过来安慰说:“不要那么伤心,会好的。”林金纳擦拭眼泪,回头一看,此人脸上凹凸不平。林金纳连忙跪下来说:“恩人,我不知道咋感谢你。” 经过一番细聊之后,林金纳弄明白了今晚大大小小的经过,而且还知道了恩人叫吴名宏。偷树一事暂时不说,关键是人没有危险就大吉大利了。 一直到凌晨两点半,林金纳还是紧绷着精神,他不知道怎么向义东妈交待。幸亏有林铁生在安抚,精神才得以放松下来,现在半瘫在走廊的椅子上合眼睡着了。 白衣飘飘的护士每隔十五分钟查看一次药瓶。天冷,好心的护士给林金纳拿了一个暖手袋。吴名宏一伙人也回家去了,尽管因为这件事差点闹出人命,但他绝对不会轻饶偷砍杉木的人,明天他会带一伙人跟林金发协商偷树事件,他要的是公理。 徐建华和方庆余也在医院的病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黄大利和李炳年也来了,真相大白于天下。 李晨凯睡了一觉,补充了葡萄糖之后,倒是没什么事,现在所有人都关心林义东的安危。 经过医生的进一步分析和判断,义东将会永远失去视觉,就是说他的下半辈子会看不见东西。由于眼睛刺伤的程度远远超过医生的想象,视觉神经开始坏死。为了阻止病情不再恶化,义东急需转院到北京专科医院治疗。这一笔治疗费用要五十万,这可把林金纳搞蒙了,不过,他就是卖肾卖肝也不会放弃的。义东妈听到需要转院治疗的时候,她昏了过去。医生又展开了紧张的治疗当中,真是祸不单行。 李炳年说:“有关义东的治疗费用不用担心。” 中医院这边已经和北京方面联系好了,飞机很快就能到达。 大家只能默默地祈祷,李晨凯还跪求说他要陪义东。 李炳年对他说:“义东会好起来的。” 李晨凯除了内疚,还是内疚。他太天真了,以为自己可以做个大英雄,什么事都觉得跟自己想得一样,他现在才发现错了,一切都错了。他回忆起他和义东点点滴滴的友谊,好的东西都很难留住。 现在剩下孤独的他留在冷漠的医院里,由于脚受伤走不了路,因而他得在医院住上一阵子。“五号病床。”护士对他说,“你朋友来看你了。” “我朋友?”李晨凯自问。在这里他只有义东一个朋友。 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孩走进来。“啊?邓……婷婷?”这时候李晨凯才想到,昨晚打他手机的人是邓婷婷。邓婷婷怎么会找到他呢? 四十九.打气 生活不是只有悲剧。在大学校园里,林健杭正在为理想而奋斗。 12月21号,离迎新晚会还有两天的日子,这天下课铃声响起,意味着,接下来的两天他将要全身心投入到迎新晚会的状态当中。我们知道林健杭始终是因为紧张的问题,没能好好把握住第一次彩排的机会。就在这天下午,迎新的阵容又展开了第二次彩排,这一次把它当作是真正的晚会进行,可是结果还是可圈可点。林健杭懊恼,他的水平提不上去,他听到一百来号的演职人员对他评论都不好,更加击碎了他怯懦的心。 彩排结束之后,他满脸神伤地回了宿舍。天好冷,昨晚因为被子太薄,最终还是被冻醒了。人在这个时候是最痛苦的,欲睡却不能的感觉唯有密修的人才有强大的意志力抵制。他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那么强大,甚至在半夜冻醒后,还在痛骂该死的天放那么冷的屁,看着一个个舍友睡得老香,心生嫉妒,心生懊悔。为什么冬天一开始的时候不多买一张被子?他似乎才看到自己大大咧咧做事的样子。他一直提升不了主持能力,跟自己的性格和处事的方式是有紧密联系的。 今天晚上,他想撇开一切不管,去街上散散心,顺便买张被子,现在他倒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叶晓祉好像知道林健杭最近以来处于无精打采的状态之中,可是她又能帮到他什么忙呢?她已经退出了迎新的舞台,舞台上的事情再也不关她的事。她有很多没有完成的工作,真的没有必要花时间帮林健杭排忧解难,舞台是他一个人的。 可是当她看到林健杭渐渐落寞,心里又产生了些微的怜悯。她问他:“最近状况怎么样?” 他回答说:“就这样。” “这样?指哪样?指你颓废的模样?” 林健杭静默,他转移话题:“我最近失眠。” “为什么?因为你失眠才导致状态不佳吗?” 林健杭不回答,只说:“我今晚要去买被子。” 她说:“我陪你去买。” 林健杭静立几秒之后,说:“不用了,我想出去散散心。” 叶晓祉接过话说:“正好,我陪你去。” 林健杭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林健杭觉得挺开心,毕竟他还没有和哪个女生一起逛过街,心里憧憬着美妙的场景,配上动人的旋律,真像电影一样令人着迷。 可是一切都不像他想象中那样。 下了公交车之后,叶晓祉安排两人先解决吃饭问题,然后再买被子,最后是回学校。林健杭连连点头,对这样的行程没多大异议。 林健杭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味道很可口,于是带叶晓祉去。 叶晓祉不指望林健杭介绍的地方可以满足她挑剔的嘴巴,然而当她转过身走在林健杭前面的时候,脸上绽放出了笑容。林健杭像个小保镖紧随她。到了餐馆,他们商榷许久要以什么食物犒劳肚子,双方最后有了结论。在晚餐还没上桌之前,他们聊开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点了炒石螺吗?”林健杭问。 “这还用问,你喜欢吃呗。”叶晓祉按照常理回答。 “我跟你说吧,我家附近有一条河,叫公王河,每年夏天我和其他人都会到河里捡石螺。” 叶晓祉说:“你们那里听起来好像挺迷人的。” 林健杭介绍家乡总是满心欢喜,因为他知道,他的家乡非常美丽,关于家乡也有很多传说,这些传说他引以为傲。每个离开家乡的人大概都有一种情结,都会觉得家乡是最美的地方,不光是因为有山有水,更重要的是,每个漂泊在外的游子,都有一条根深深地埋在家乡的土地里,温暖而又平静。 “不过,最近几年,家乡变化很大,以前山清水秀,现在山光水浊。”林健杭痛恨到韩峰山脚下开发的人,表面上说开发,实则是残害生灵的刽子手。可是又有一个问题来了,不开发哪有发展?难道荒废掉过原始人的生活很好吗?这是社会的现实,谁也无法以自己的力量阻止。历史的滚轮缓缓前进,它没有装刹车系统。 叶晓祉说:“其实像我家那边也一样,很多老房子拆了,说什么改建新标准居民住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弄好,整天尘土飞扬,我们也过得很压抑。” “我们尽说那些干嘛,吃东西。”林健杭见到服务员端着香喷喷的石螺上来,嘴馋说。 “我忘了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也很喜欢吃炒石螺,嘻嘻。”叶晓祉说完开吃。她的性格真像一个男生,直率风趣。现在很少女孩子能像叶晓祉一样拥有男生般的性格,但骨子里又不缺失女孩子的柔美和善良,眼前的叶晓祉更多的是撒娇和妩媚。“吃啊,你怎么不吃啊?不是说你最爱吃的吗?待会我全都吃完了,你可别怪我哦!”叶晓祉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从餐馆出来感觉特别温暖,肚子圆嘟嘟。夜晚的街景很美,快到圣诞了,街边的绿化都改头换面了,装上五颜六色的彩灯,在同一时刻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大街上很多人都穿上了圣诞装,还没到圣诞,人们已经追捧到无孔不入了。 “这里好美哦!”叶晓祉说,眼睛发出闪烁的光。女生总是忧伤美妙的幸福,她们会哭,会流泪,不是因为不开心,而是因为太高兴而感到幸福。 林健杭越来越觉得这种感觉不对劲,他觉得络腮绯红,耳朵也红了,心里砰砰地跳,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他,他们在一步一步靠近,虽然只是并排而走,但他能感觉到心跳加速,也许叶晓祉此时的心境也荡起了涟漪。 走过中国农业银行,他们到了装饰精致的咖啡屋。林健杭伸出手,握住叶晓祉的手,两个人依然走着。叶晓祉惊住了,这一刻脑袋像被被腾空一样,唯一的感觉就是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快窒息了。那是一种甜蜜蜜的感觉,他们甚至紧张到已经不知说什么好。 叶晓祉放开林健杭的手,说:“你的手好冷,我不让你夺走我的温度。”叶晓祉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紧张,在夜色下,谁也不敢看谁,一直往前走,她比林健杭更加紧张羞怯,她终究是女生,她摆脱不了女生天生的羞涩,但也没有失去理智。 咖啡屋传来优美的旋律,这一切很美。走了很长一段路,林健杭才恢复平静的心情。叶晓祉的放手对他来说有点伤心,确实太突然了,而且由于天气寒冷的原因,他的手的的确确不温暖。这一刻,他的手似乎找到了温暖的地方,是的,就是叶晓祉,她的手多么温暖。 “我们去百货店看看被子吧。”林健杭大方说。 林健杭的心完全不在买被子上,他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叶晓祉。 百货店的老板见到来了两个青年男女:“靓仔,买被子?是两个人一起盖的吗?” 叶晓祉马上解释说:“是一个人盖的。” 林健杭的脸绯红:“我再看看。”他转了一圈,询问:“晓祉,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 不错。”叶晓祉对他说。 身后的老板夸他说:“靓仔,你真是有眼光,这是我们店里销量最多的一款,质软舒服,很轻很温暖。” “这老板好烦啊!”林健杭细声对叶晓祉说。 叶晓祉偷偷乐呵:“我也这么觉得。” 老板见没有动静,接着又上前来销售。老板娘见老板留不住客人,也来到跟前。 “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叶晓祉细语说。 还没等老板的口中射出子弹,林健杭再次抓起叶晓祉的手冲出百货店老板的两条防线。 “哈哈,那老板真的好烦啊!”叶晓祉开口笑。 林健杭已经把叶晓祉的手牢牢地抓在手里。 叶晓祉还是很羞怯地松开:“我们去这间店问,赶紧买完回去。” 这天晚上回去,林健杭温暖多了,不止是因为多了一张被子,也许更应该准确地说,他寒冷的心找到了一颗温热的心,在突如其来的摩擦下,产生了爱的火花,是那么炽烈。 爱情不动声息,悄悄地闯进他的心扉。这一切出人预料的发生了,林健杭更加没有心思主持迎新晚会的活动。正是由于这种情感带来的动力,他反而更加在乎迎新晚会,他的压力没人知道。他眼睁睁看着方绮一步一步迈进,王昊和陈惠华的稳健,而他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现在又突如其来一份真挚的爱情。这可以说是爱情吧?他不懂爱,他只想牵住叶晓祉的手不放开,因为他感觉得到,叶晓祉对他也有好感,或许是因为羞于言辞,但感觉不会错,很微妙。现在他忽然明白从参加主持人队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到后来一起去挖土,他就明白他对叶晓祉的感觉是在一见钟情的基础上,再加上外貌和气质并存的结果。 他不是叶晓祉,他不知道女生的心思有多难猜,反正这就是他的感受。 回到现实中,上迎新已经是铁打的现实,不管别人怎么怀疑林健杭的能力,他最终还是要上。22日中午,林健杭约叶晓祉出来。 “我很紧张。”林健杭无奈地说。 “你紧张什么呢?你要想你是迎新晚会的主持人,你要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紧张,我一点经验都没有,我只是因为联谊活动做了主持,无意间被王昊发现,进了主持人队,接下的第一单任务就是本学校最盛大的一场晚会。” “那证明你很厉害啊!紧张的事,谁都会发生,我也会紧张啊。只要准备充分了,就不会了。” “我准备了将近五个星期,可我还是无法改变自己,只怪我心理素质太差了,我好像不能把全部心思放在主持上。” “都这个时候了,明天就要举行晚会了,你还不能全身心投入,你究竟在顾忌什么?” “我……”林健杭对叶晓祉说,“你会不会支持我?” “我肯定会支持你啊!虽然我不能上迎新晚会的舞台,但有时候我却觉得你上场了我就很高兴。”叶晓祉说,“好了,我再给你一个拥抱,什么都不要想,要想等晚会结束之后再想。” 斜阳西挂,操场上,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搭造迎新晚会的舞台,平坦的操场上摆满了凳子供学生观看。观众席的最前端,校长和领导们的牌子准备就绪。为了观看这场迎新晚会,已经实习的师兄师姐陆陆续续回到了学校。 林健杭必须扛起这份艰巨不可推卸的责任,掏空心思,全力以赴。 五十.看电影真浪漫 冰雪严寒的冬天无情地挥动刀霜雨剑,这是一年四季最难煎熬的时期。为了安然度过腊月的寒冬,人们宁愿一整天足不出户。可是生活得继续,每天依时作业,应接不暇的车辆来回穿梭在城市的两端。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有时空无一人,有时座无虚席。尽管环境不如人意,但冬天却被更多的年轻人喜欢,因为它浪漫、美丽。 虽然林健杭在上迎新的路上遇到了许多坎坷,可是他却意外地发现,爱情悄悄而至。一个当代的大学生,经历感情的滋润是必然的,如果说成长了二十多年,不谈感情,那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个人没有感情,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感情是真挚的。 林健杭发现他是如此钟情于叶晓祉,他的全部身心都在沸腾,以致他脑子里浮现的满是叶晓祉迷人的身影,他发现生活是那样美好,一切都像梦境般发生了,然而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这也许是最纯真的爱情。但,为什么人们常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爱情呢?别的不说,就拿他最要好的哥们李晨凯来说吧,他知道李晨凯因为爱情而陷进深深的漩涡当中,在满是淤泥的沼泽地里几不欲生。难道爱情真的那么可怕吗?不,它应该是美丽的,正是因为它太美丽,所以青春才奉献给了爱情。我们应该坚信爱情才是永恒,人间唯有爱的存在,才得以摆脱生活的寂寞。 林健杭从22号开始写下了他的情感篇章。 明天就是迎新的日子了,他终究因为心理素质的问题未能好好调整心态,反而从叶晓祉身上得到了鼓励和支持。她的支持对他来说,无异于是救回信心的最好药方。这时候他似乎明白,其实做一件事情不必那么执着,只要尽心尽力,发挥出自己的水平,那就算成功。人有时候不是败给了环境,而是败给了自己。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魔,这个魔是欲望,是完美主义。欲望无法满足,完美不完美。 这天晚上,哲学系b班的人组织一场看电影的活动,地点是209阶梯课室。 要不是亲临这次活动,还真是没有发现平时上课枯燥无味的课室,可以制造出别样的生面。关上灯,再关上门,超大幕布放下来,活生生像电影院。从后排往前看,一个个黑压压的头盯着大荧幕入神,偶尔发出窃窃私语和哄堂大笑的声音。林健杭此时并没有把心思放在电影上,少了点什么呢? 为什么如此浪漫的夜晚,不叫上叶晓祉一起观赏呢? 他走出阶梯课室,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空气清新。不对,这才是现实的世界,而电影的世界才是虚幻的。他已经掏出手机打给了叶晓祉。 自从昨天晚上林健杭牵了叶晓祉的手后,叶晓祉的心也在荡漾。可以说她想得比林健杭还要多,在没戳破感情防线的前,大家都小心翼翼。感情不是闹着玩的,它是人的精神支柱。 “我在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来呀?”林健杭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看电影?在哪里?”叶晓祉问他。 “209阶梯课室,快来吧,电影很好看。” “可是,我一个商务英语的去你们哲学系……不太好吧?”叶晓祉说。 “不会啊,我们都很和善,再说那里没有灯光,他们也看不见你。” “你们班是不是有一个叫黎燕丽的?” “你怎么知道?” “嘻嘻,我跟她是老乡,她也是学工办的助理。” “哎呀,你赶紧来吧,我在课室门口等你。”林健杭急切想和叶晓祉一起看电影。 果然,叶晓祉来了,她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为什么?”林健杭疑惑。 “我先从学工办溜出来,再从我的课室溜出来。” 林健杭说:“你们班还跟管小学生一样啊?拜托,现在是大学,我们应该追求民主和自由。” 叶晓祉从前门进去,并没有人发现她不是本班的人,一个个电影迷盯着荧幕目不转睛,没有功夫去理会何许人也来了。 最终还是让别人发现了,林健杭引着一个陌生女生进来,便马上传来别人的飞短流长。正好叶晓祉坐下的位置的前一个位子就是黎燕丽,老乡见老乡,开口笑一场。她们并没有更多的了解,还因为很久以前见过面而已,一些基本的问候之后,便互不理睬了。叶晓祉坐在林健杭的旁边,询问他这个电影在讲什么。林健杭表面上专心欣赏电影,骨子里完全不在电影上,他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叶晓祉解说。看电影是安静的,除了戏里的对白和音乐,再也没有多余的嘈杂声。叶晓祉凑近林健杭的耳朵说:“我不知道在讲什么。”看不懂电影的人其实很无聊,可是叶晓祉却耐心看了下去。 美好的时光不经意间悄悄流逝。一个钟头过去了,叶晓祉得回课室,她们专业管理制度比较森严,叶晓祉不得不先回去。可是电影还没看完呢! 林健杭暗暗想到,好吧,我回去再从头看一遍电影,到时候知道剧情发展了,再复述给叶晓祉听。林健杭送叶晓祉走出课室,再轻微的动作也让别人察觉到了。 曾慧怡看到林健杭看到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黯然神伤。 她与他接触并不多,仅仅在书法协会的工作上有点交集。自从林健杭把身心投入到主持之后,书法协会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她处理。她理解林健杭要准备上迎新,所以她乐意接下林健杭的担子,可是当她发现林健杭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却是那么酸,是她多想了吗? 课室外,叶晓祉对林健杭说:“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明天的迎新主持上,其他的先别想,好吗?” 林健杭应承说:“我答应你。” 迎新,对于林健杭来说是一次很好展示自己的机会。一开始他就下定狠心要上迎新,结果梦想成真,然而实现梦想的同时也令他头疼与不安,他没有想到这中间发生那么多事情。首先是书法协会的工作全揽在他一人身上,接着因为李晨凯的退出,让他纳闷。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大哥”联系了。“大哥”回家快两个月了,不知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为了自己的事情,很少把李晨凯放在心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其实兄弟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呢?最近邓婷婷也不见身影,他眼看着一个班的同学一个个离去,他于心不忍。如果上迎新能得到李晨凯的支持,那他不会有遗憾。 都是爱情惹得祸,是伤心的爱情让李晨凯沉沦了。人们都说爱情是美好的,怎么到了李晨凯身上效果恰恰相反呢?他现在觉得爱情其实没有李晨凯想得那么复杂,他要证明给李晨凯看,爱情不是只会让人沉沦的东西,而是生活的美酒。 明天的迎新晚会,蔡教授也要上台致辞。此刻在昏黄的台灯下,正潜心准备明天晚上的演讲稿,这篇演讲稿是有关“三下乡”活动的进一步延伸和总结。说词写得七七八八,可是总觉得少了点耐人寻味的精神。蔡教授又陷入冥思苦想当中。 这次“下乡”活动,让他感受最深的也许不是农家的劳动,而是他收获到了许许多多珍贵的感情财富。他为迟迟看望如今再也看不到导师而懊恼;他一度惧怕过死,质疑过死,否认过死;他还为多了一个干女儿喜极而泣。可以说,这次“下乡”是他人生当中不可多得的经验教训和人生收获。曾经,他为了名利场、为了逃避而漠视家人,现在他不会了。即使工作还是很忙,他每天也会和老婆吃个饭,陪老婆看电视,告诉爱人有关干女儿的事情。闲暇之余,他还去打打篮球,健健身。他是哲学系的教授,追求那么多年真理之后才恍然大悟,珍惜眼前才是人生真正的哲学。人们常说,所有东西都在失去之后才学会珍惜,这话一点也不假。他点点头,在演讲稿上朝这个方向写了点心里话。他抓起手中的枪杆,沙沙作响地写起来。 夜凉如水,似乎严酷的寒冬是没有尽头的无底洞。很快就要到春天,与严寒作斗争的人们终于可以盼来久违的春天了。可以想象,家乡的树木冒起了嫩绿的芽儿,满地的油菜花飘香。 五十一.寻找心中所爱 邓婷婷经过内心的挣扎和蔡教授的开导之下,终于踏上了寻找心中所爱的征程。 李晨凯受伤了,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也正好给了他静心思考的时间,究竟该怎么面对失恋的痛苦?有必要那么执着吗?失去初恋那么痛苦,简直快把整个人撕裂了,为什么?因为初恋够美好,够单纯,一切都像梦幻般浪漫,越觉得幸福,痛楚也是越悲痛欲绝。泡影,一切都像泡影,嘭的一声,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见了,只留下纠结的情愫。 李晨凯多么希望在他住院的这些日子里,能有一个很好的伙伴与他分担内心的苦。他又多么想告诉曾经爱过他,同时也深深伤了他的杜小贤说,他无时无刻不想她,回忆起来总是笑与泪相伴。只是她走了,她已经走了,她的走也把他的心带走了,是她俘虏了他。 自从杜小贤走后,他每天失眠,经常在半夜两、三点起来,吃饭只吃些许米粒和几根青菜。他心力交瘁,面黄肌瘦。每天早上醒来,有意识梦见和杜小贤在一起的梦,已经有十八次了。是的,十八次都梦见同一个人,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爱她,多么在乎她。 然而,他发现经过时间和距离的洗刷,已经不再痛不欲生,他有他的生活,他的生活不是只有悲天悯人的爱情,还有很多朋友关心他。他在想,是不是他渐渐地走出来了?有时候,他忽然忘记了杜小贤的存在;有时候,他忘记了其实他依然爱着她。 忘记?忘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要忘记一个人是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很高兴,在他人生最艰难的关头认识了一个交心的朋友——林义东。在和义东相处的过程中,他明白了很多道理。他们一起上山干活,一起吃饭,一同睡觉,就像小孩子一样,没有界限,也没有隔阂。义东帮他分担重量级的杉木,他汗水浸湿衣服,两人干脆脱掉衣服,任凭粗糙的木头在稚嫩的肩上摩擦,还有令人发指的蚊子在身上肆虐。 “喂,哥们,那头杉木太重了,不是你能应付的。”义东走在前面扭过脸对他说,接着他放下肩上的扛物,“我来帮你,你在尾,我在头。” 记得那个呕吐不停的夜晚,义东照顾他无微不至,送他至十公里开外的县城医院;还记得义东提醒他要读完手机里的信息。最可贵的,应该是义东在向他倾诉苦恼的时候,义东说:“其实,你别看我出来工作早,没有读书。在别人眼中看来是个坏孩子,可是我也有梦想。我之所以那么早结婚有了孩子,是因为这个社会真的很浮躁。我不是圣人,我耐不住寂寞。等到有了孩子之后,我发现相爱并没有那么容易,结果后来老婆还是跑了,宁愿抛下老公和孩子追名逐利……我生长在农村,我很单纯,每一个农村长大的人都那么单纯。我放不下,所以我才选择停留在家里,目的是想忘掉某些人和事。” 这是晨凯听过最有感情的一番话,他痛哭流涕,悲恸不已。也是在同样的环境下,他跟义东说起了和杜小贤的故事。难兄难弟的情谊很难得,老天总会和人开玩笑,偏偏让义东发生了令人无法相信的意外——他的下半生毁了。 李晨凯好难受,回忆到这里,泪水又模糊了视线。这时候护士告诉他说有人来看他,看他?是谁?他瞠目结舌,是邓婷婷。过了许久才问她:“你怎么能找到我?” 邓婷婷终于见到了李晨凯,二话不说向李晨凯涌了过去,紧紧抱住他,泪珠子像断线了掉下来。李晨凯太感动了——婷婷不远千山万水来找他,试问这样的人是不是值得我们珍惜?他揽住婷婷,婷婷的头发是多么悠长飘香;她是天使。 “找你真的很不容易。”婷婷泪湿沾襟,她对着他讲:“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不,只要现在和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我不希冀下一分钟,我只在乎这一秒。” 护士似乎也动容了,看到令人感动的场面,转身到走廊,默默擦拭眼泪。 病房里,没有不受感动的人。 在交流下,李晨凯才知道自他走后发生了好多事情。“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很厉害耶!”李晨凯对她说。 “我还不是照着通讯录上的地址找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我去过你家,你爸妈都对我很好哦!” “你去过我家了?就你一个人硬是来到这了?” “那还有谁?哦,对了,我是上车之后才想到林健杭的,你和他不是好朋友吗?我本来想跟他,我要来找你,可是……我想了想,没什么必要。” “你跟他说之后,或许可以得到一些帮助,不过,他应该也不知道我住院了吧!再说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出来多危险。” “我不怕,跟你说我狼都不怕。”邓婷婷清纯的声音真好听。 “怎么说?”李晨凯迷惑。 “你还不知道吧?下乡的时候……”邓婷婷说起了下乡的活动,偶尔传来一句句爽朗的笑声。 “你的脚没事吧?”婷婷一见到心爱的人就有聊不完的话题,以致她忘记了晨凯受伤的脚踝。 “没事,扭到而已,过几天就好了。其实,我能走。”晨凯索性下了病床,走两步给婷婷看,稍不留神,脚跟没有扎实地面,倒在地上。婷婷非常心急,急得快哭了。“没事,真的没事,我晚上就回家,给我爸妈介绍一下我的朋友。” 婷婷想:朋友?我不要做你的朋友。这么老远的到来,我要的不是这个结果,我应该是你的唯一。不,我不是你的唯一,永远都不会是唯一。你的心底深处,早已被杜小贤占据,我想从你的心里腾出一处让我安歇。我是不是很卑微,很下贱? “婷婷,你怎么了?”晨凯看婷婷脸色不对问。 “没事,可能是坐车累了吧。” “走,我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 “晨凯,我……”婷婷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 “我对你爸妈撒了谎。我说,我代表班里的学生来劝你回去上课。” “我理解。” 李艳红本来是早上要去看傻儿子的,可是李炳年说别去了,儿子的脚伤不是什么大事。另外,邓婷婷的心思他懂,就李艳红不懂。 “你去瞎搅和啥哩?”李炳年说。 “哦,我儿子伤到脚了,我这个做妈的还不能去看看了?啥天理吗?我告诉你,李炳年,别以为你是大老板就什么都得听你的,我才不吃你这招。”李艳红下巴突突,气急败坏。 “不,不是,你说啥呢?我是想让儿子和那小姑娘单独相处一会。” “单独相处?你是说他是我们儿子的女朋友?”李艳红恍然大悟。 “这还用说,我看这姑娘眉清目秀,我忒喜欢她。” “我说李炳年啊,你今天是吃错啥药了?平时你不是特别反对你儿子的事情吗?咋今天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老婆大人,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高兴的是,我们的儿子得到了成长。”李炳年满心欢喜,“我一直担心儿子长不大,思想不成熟,可是现在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不应该怀疑儿子,否认儿子。你知道吗?大利反应给我的信息是,我们的儿子是一个具有强烈责任心的人。” “那还用说,我生的孩子嘛!”李艳红得意地说。 李炳年继续说:“最让我欢心的是,我们的儿子在偷树事件上有勇有谋。这次突然来了一个姑娘劝他回去上课这是好事啊!” “好事,你儿子有女朋友还是好事啊?” “你看看你,啥思想吗?现在的大学生哪一个不谈恋爱,适当的恋爱有益身心,将来会是人生的一大宝贵财富哩。” “好啊,李炳年,你说你是不是瞒着我和别的女生谈过恋爱?” “又来了,文革时期我哪敢?我最怕批斗会了。你赶紧去买点菜回来,好好招待一下小姑娘,我呢,去家私厂一趟,看看偷树事件咋解决。” “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呗!就是苦了那个林义东。”李艳红说完提着菜篮子出去,不过却会心地笑了。 晨凯办完出院手续,婷婷搀扶着他走。 忽然,晨凯兴致来潮对婷婷说:“你难得来一次,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脚伤着呢,别去了。” “没事,只要天黑之前回到家就没关系。” “你爸妈担心你。” 晨凯已经招手叫停出租车。 婷婷只好上车,“去哪呀?远不远?” “不远,”晨凯说,“师傅,到万佛园。” 婷婷问:“万佛园是什么地方?” 出租车师傅倒是开口说话:“嗬,这小姐不是本地的吧,万佛园可是我们县城最有名的旅游景点啊!” 婷婷问:“那有什么好玩的?师傅。” “好玩的多着哩,不过,万佛园的求签是真的灵验哦!” “好,我就去那里求签。” 晨凯说:“刚刚还劝我别去,现在比我还心急。” 婷婷说:“女孩子天性就爱玩,呵呵!你脚没事吧?” “别小瞧我的脚好不好?” “我哪里有小瞧,没有。”婷婷据理力争。 五十二.游园 万佛园也算是县城的一朵奇葩了,似乎整个县城也就一个万佛园才能与外界接上轨。 从它的构造效果图来看,园区很大。一共分成四个区:一曰中华龙,二曰济公殿,三曰观音阁,四曰斧头山。万佛园的众多建筑中,济公殿是最先造成的,因此闲着没事做的人来这里转的时候,总说到济公殿走走。不过随着后来的中华龙和观音阁的相继建成,人们也会去观光采风。要说这园中什么造价最贵,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与中华龙媲美的了。它长而大,高而猛,壮而美,艳而肥。可别小看区区一条龙身建筑,据小道消息介绍,足足花了一个亿才做好。一个亿?花一个亿打造一条钢筋水泥铸造的龙,这不是瞎折腾吗?大家都知道,新阳是一个极度贫困落后的地方,在远远的山区里面,有人还在为柴米油盐而伤心劳肺。这不就是传说中所说的“形象工程”吗?可悲,这样的政策真令人悲哀。 撇开它的造价不说,从它的内涵来看,中华龙显示出了华夏文明的庄严和辉煌。盘踞在半山腰中的巨龙,犹如一飞冲天。利爪显示权威,凝神暗含深思。龙身下边的百步云梯,每天早上都有老人家至此健身,一眼望去,顺汶水河流而建的新阳城尽收眼底,美不胜收。从龙头开始,抬眼望去,便是女娲补天,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随着文明渐渐发展,一直延续到夏商周时期;往前走,三国两晋南北朝的故事也刻画得惟妙惟肖;到了唐朝,可以说是中华文明的鼎盛时期,开元盛世、贞观之治、文成公主出嫁松赞干布……后来到了晚清,民族渐渐衰落,民族英雄林则徐虎门销烟;再到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和新中国的成立。龙的历史即是中国的历史,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势不可挡,滔滔不绝。 历史让人激动不已,心潮澎湃,难以忘怀。 李晨凯带邓婷婷到这个地方,更多的不是赏析万佛园的庞大、中华龙的雄伟、济公殿的神奇、斧头山的险峻,而是利用这个空旷的环境好好梳理一下以前不愉快的事情,好好展望一下未来。 “今儿还是挺冷的。”婷婷说。 “我的衣服给你穿。”晨凯脱下外套披在婷婷身上。 “那你不冷?” “没事,我可壮实了,你不知道,我天天都在锻炼身体。”晨凯给她指着中华龙下面的几栋建筑物说,“喏,你看,那是我读高中时的学校,也是我和健杭认识的地方。” 新阳操场上,冯素晴正在跑步,她眺望中华龙上面的两个影子。停下来发现上面有两个人影,她若有所思,接着跑步,好像刚刚有人在喊她。 忽然一个男生跑步越过了她,她觉得这个身影好熟悉,情不自禁说:“健杭哥。”那人回头见冯素晴认错人了,不理她继续跑步。 冯素晴觉得今天有点怪,她索性停下来不跑了。她走了一会,又抬头看看中华龙上面的那两个人影。 李晨凯说:“这一带地方呢叫做新世纪,政府最近几年在这边投资开发,所以为了迎合新世纪的世风世貌,政府不惜大量资金打造了这个万佛园和崭新的新阳中学。” 婷婷若有所思:“我们转转,这儿风大。” 婷婷挽住晨凯的胳膊来到了观音阁下面的“九曲桥”,这真像西湖的美景,悠悠绵绵,耐人寻味。实际上这是一荷塘,不过时值冬日,“菡萏”早已化作风中的一缕烟,只留下残枝败叶。绕了一圈,他们来到了观音阁。仁慈的观音普渡众生,她和蔼的脸庞,纤细的手指和花瓶中的柳叶,一切都栩栩如生。 “晨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婷婷累了,坐下来休息说。 “你说。” “你……”婷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说吧!”晨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你和小贤还有联系吗?”婷婷不敢目视晨凯,是担心他会因为这个问题而痛彻心扉。 晨凯安静地答:“没,再也没联系了。” “你脚痛吗?”婷婷问他。 他摇摇头,扭过脸对她说:“你很在乎我和小贤有没有联系吗?” “没有的事,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们以前的事?”婷婷问。 晨凯一片沉默,他本想可以轻轻松松放下和小贤的感情,可是当他回忆起以前的美好,心还是会痛,难以启齿,因为他始终不会忘记她。 “好吧,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理解你的心情。”婷婷明白他的意思,“不是说济公殿的求签很灵验吗?走,我去求个签。” “你不是说累吗?” 神圣的济公殿前摆着一个超级香炉,婷婷买了香,点上,默默地祈祷,虔诚地向神明跪礼膜拜,接着到济公像前求了一签。 “你这签求什么?”晨凯好奇地问。 “女孩子的事别多问。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李艳红早已做好了拿手好菜摆在桌上,正耐心等待李炳年和李晨凯回家。她看看时钟,六点多了,还不回来?她暗暗思忖,拿起电话欲打,门开了,是李晨凯和邓婷婷回来了。 婷婷问候说:“阿姨好。” “诶,回来了?”李艳红听到清纯的问候,心里很高兴,像蜜桃一样甜。 “我爸还没回来呢?”晨凯问。 “你爸不是忙吗?不理他,我们先吃饭。” 婷婷说:“我们还是等到叔叔一起吃吧!” “这孩子真乖。”李艳红目不转睛看着俏丽的小姑娘,问:“小姑娘,你有几个兄弟姐妹啊?父母尚好?” 晨凯一听鸡皮疙瘩:“妈,你这是干嘛,查户口啊?” “你这死小子,我关心一下你的朋友不行哦?再说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妈。”晨凯对婷婷说:“你别理我妈,她就是这样的人。” 婷婷开口笑说:“呵呵,我是独生子女。” “独生子女可真是你爸妈的心肝宝贝哦!”李艳红激动地说。 “那你爸妈在做啥工作?” “我妈她在超市收银,我爸……”她顿了顿,“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 晨凯镇住,不晓得婷婷原来是单亲家庭,对不起,我不了解你,还一度伤害你幼小的心灵。 李艳红抱住婷婷:“孩子,你妈妈是一个坚强的母亲。” 婷婷微微笑说:“我没事,真没事。” 为了调节气氛,晨凯说:“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你爸那死鬼,都说晚上要一起吃饭了,到现在还不回来,真是气死我了,菜都凉了。” “叔叔可能是工作太忙了,抽不开身。”婷婷劝李艳红消消气。 “他能忙啥哩?连饭都忘记吃。”李艳红不满意说。 这时候,晨凯才想到,偷树一事还没有解决,老爸这时候肯定是为了这件事才那么晚走不开身。 “我们不等他了。”李艳红说。 就在这时候满脸神伤的李炳年回来了,一眼望去,脸上写满了心情不好的字眼。 “爸,吃饭了。” “叔叔,你回来了?” 李炳年收住压抑的心情,一时间还真忘记家里来了个客人,哦,不,是儿子的女朋友,我的准儿媳,真是糊涂了。“你们赶紧吃,不用等我哩!” “你咋那么晚回来?”李艳红责问他。 “还不就是偷树的事。”李炳年回答说。 “爸,那事咋解决?”晨凯是其中的一份子,有权利知道处事的方法和应得的赔偿。 李炳年坐下来:“吃饭,吃饭,你一小孩子懂啥?” 晨凯哑口无言。 婷婷好奇问:“什么偷树的事?” 李炳年微笑说:“公司的一点小事,吃菜。”李炳年给婷婷夹了一块鸡肉。 晨凯闷闷不乐,李炳年还是把他当作小孩一样对待,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经过这件事,他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件事,义东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一想到义东的眼睛被刺伤,痛心不堪,还是深深自责。不知道义东现在怎么样了,又联系不上。哎,命运爱按照它的旨意对每个人进行磨练,人都是无法抗拒的软弱之躯。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婷婷给晨凯发信息:我睡不着。 晨凯回复:怎么了?是不习惯吗? 婷婷:不是,我在想我这样为了你到底值不值得? 良久,晨凯才回复:我理解你的意思。你知道,我和小贤在一起过,所以尽管我没有和她联系了,但我始终忘不了她,你明白吗? 婷婷:其实自私地讲,我不能接受心里还有别人的人,你能接受吗? 晨凯陷入深思当中: 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一段感情历史。在没有遇见对方之前,我们已经生活了十几载光阴,过去没有办法改变,也正是因为过去才造就了现在的我和你。我们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从相识到相知相爱,我们可以把握的只有将来。 晨凯:我不知道我会遇见你,我也不知道你会如此强烈地爱上我,以致体现出了你对爱的自私。因为杜小贤我才会变成现在的我,然后渐渐沉沦,再受到你的感动,才慢慢走出来。 婷婷:我会试着改变我的想法,说说你的打算吧,要不要跟着我回去上课? 晨凯:我在那个地方死过一次,我不想重拾回忆,我想这里也离不开我。跟你说吧,我一个好朋友的眼睛弄伤了,是我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我很自责。也许你们每一个人都看不出,但我不能原谅自己,我会用尽我所能帮他,他是我哥们,难得的哥们。 婷婷: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你不要太自责了。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 婷婷:哦,对了,23号,明天是迎新晚会,你陪我一起回去看看吧。我听说健杭很困惑,很紧张,或许他需要你的支持。 晨凯:我陪你一起回去,不过我即使是回去,我也不会留下来,我坚持我的原则 婷婷:我这次来见你,表明了我的心意,我很知足。 五十三.谈判,剑拔弩张 第二天早饭时间。 李炳年从楼上下来,这时,大家都在等他吃饭。“呦,咋一个个起那么早?”看到李晨凯七早八早起床,不由得乐开了花,看来这死小子真的是有长进。他笑呵呵说:“今天你们好好去玩玩,我要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今天就不陪你们了。” 李艳红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牛奶说:“你咋天天忙?今天别去了,我们去济公殿一趟呗!” “啊?济公殿?”晨凯惊愕说。 “你不乐意啊?”李艳红问。 邓婷婷开口说话:“不是,阿姨,我们昨天去过了。” “嘿,你小子,捷足先登。”李艳红微微笑。 “好了,好了,今天确实不行。”李炳年重申一遍,“我今天可能要去韩峰山一趟。” “爸,事情那么严重吗?”李晨凯紧张问起来。 “吃你的面包,你懂啥哩?”李炳年不喜欢小孩插嘴。 “阿姨,我今天要回学校了。”邓婷婷见李艳红不乐的模样说。 李艳红倒是急了:“咋那么快回去哩?多住几天,多玩几天呀。” “哎呀,妈,人家有事要上课。”晨凯说。 “不是,主要是经过我昨天的唇枪舌剑,晨凯答应我回学校了。”婷婷解释说。 “好事,好事,姑娘你真有本事。”李炳年一激动,嘴里的唾沫星子飞出来。“你知道吗?当初我们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听话,非要离开这么好的环境去山里面干活。” 李炳年还没有说完。李晨凯打断说:“爸,过去的事别提了。” “好事,儿子,老妈支持你。”李艳红举起手表示十分赞成。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李晨凯四十五度角盯着面包看,手中的牛奶杯都快抓破了。 邓婷婷使眼色给李晨凯,是让他别那么冲动。但李晨凯经过几十公斤的重压磨练之下,胆子似乎壮起来了,也不清楚他哪来的勇气,开口说:“我是送婷婷回学校,不是回去读书。” 一片哑然,一阵沉默。 李炳年对这个儿子太失望了,简直是快气死了,说:“你儿子咋这样?他是我亲生的吗?”李炳年说完这句话,好像再也不想见到人似的离开了房子。门“嘭”的一声,婷婷怔了一下,不敢抬头。 晨凯舒了一口气:“妈,我现在带婷婷去买票。” 李艳红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你这没出息的孩子……”她转身进了卧室。 晨凯和婷婷互相看着,却笑了。 把目光投向遥远的韩峰山吧,因为那里,正上演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好戏呢! 话说吴名宏等一伙人并没有想到因为偷树事差点闹出人命来,但他赖以生存的资产,确确实实是被偷了,一想到别人偷了他的树,就来火。他的脾气,他的性子,可是不到黄河不罢休。这天带着本家兄弟到水窝讨债来了。可别小看这一帮强龙,水窝是林家地盘那又怎样?你地头蛇又如何?照样让你们跪下认错,掏钱赔礼。 为了能当天把事情解决清楚,吴名宏把县上林业局的局长也叫来了,那后面更狠的听说是县城三大黑帮之一的老大。这下可真是惨了,吴名宏可是较真较劲了。 其实大家都希望能私下解决这件事情,何必兴师动众,搞个鸡犬不宁呢?问题不在这,关键是,林金发此时在给大家传播思想,必须先把黄大利的矛盾给解决了,再去应付吴名宏这一伙人。这不就是臭名昭着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吗?其实他这样做,并不是没有道理,他知道这次必定是九死一生,唯有争取多一点希望,多一点帮手,不管是壮士也好,书生也罢,只要能应付强势攻击的巨浪就行。在他心底里,一直想和黄大利和好,也就是因为黄大利去检查车上杉木的时候,他想了一宿,便觉得他是真的做错了。 黄大利想同意,可是他脚下的一帮人也不愿意啊!事情是林金发唆使徐建华闹出来的,旱窝这边顶多一个方庆余是同谋,赔钱了事就万事大吉。吴名宏一伙人爱干嘛干嘛,不干旱窝人的事。 林金发的要求被绝大多数旱窝人拒绝了,这使得林金发更加深恶痛绝,以为这一招又是黄大利的馊主意。好,在最后的关头只能靠林金发几兄弟了,幸好小徐也及时赶到了。 李炳年跋山涉水,终于来到旱窝“大本营”——林铁生的家。要想请动真正的大老板还真是不容易,每个人为了拍点李炳年的马屁,纷纷毕恭毕敬地送上自家最好的“宝物”。林铁生别的不说,竟说李晨凯和林健杭是好朋友的事,所谓缘分呐就是这么回事。特别是老刘,提着一只自家养的鸡和刚刚开膛破肚的猪肉,嘴里哼着小调来到林铁生家。 “各位乡亲的情我领了,现在把事情重新跟我说一遍。”李炳年也是一个农村人,并不反感繁文缛节的礼仪,只是他想尽快让事情有个结果。方庆余此刻像是犯人一样,详详细细说事情经过。 黄大利冒出眼珠子像地狱里凶神恶煞的陆判大人,对他进行“严刑拷打”:“我对你那么好,你竟敢背叛我?” “大利,你好好说,别动气。”李炳年见火苗大了,撒点小水,他也没有想浇灭的意思。 “老板,对不起。”方庆余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本来是想嘛,在年前多赚点钱回家。”方庆余想看看大伙的眼光,可是觉得自己做贼心虚,直往地上盯。 “你这个唯利是图的小人。”黄大利恶狠狠骂。 “你接着说。”李炳年体现出他的耐性说。 方庆余豁出去了,开口噼里啪啦说:“我不是负责西片区域的山林吗?有一天我去勘察地形,看看哪里好泄树吗?我就上山头看,眼瞧到另一个山头的杉木比我们的要好,我就想反正这是山里面,这树也没人管……我就……” “你就偷了?”黄大利问。 “我看,自己赚点钱也好,所以就找徐建华帮我把树载出去卖了嘛,可是我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水窝在林场干活的人就把泥路打通到那里去了,正好被逮着了。徐建华抓住了我的把柄,他就利用我啊,要不然就把我偷树的事情说出来,于是……我……我就答应了。” 黄大利抓耳挠腮,指着他请的一帮工人,“你是收买了他们呢?还是因为他们都是傻的,这也发现不了?” “不,老板,他们都是清白的。”这时候很多旁听的工人也在纳闷怎么不知情? 方庆余接着揭开事情的真相:“为了不节外生枝,徐建华买了……”大家渴望的眼神非常急切想知道。“买了安眠药,叫我老婆放在大家的伙食里。” “你这个王八羔子,我宰了你。”一个工友按捺不住,气疯了。 李炳年说:“冷静,你接着往下说。” “徐建华说还是驼背浪提醒了他,所以每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很早就睡着了,不知道动静。那天,黄老板来问我杉木咋不见的时候,我带你们去看我砍树的一些情况,其实是想给我老婆争取时间把安眠药的瓶子给处理掉。” “你不是人,去死吧你。”又一工友气冲冲喊着说。 黄大利说:“你咋可以答应徐建华?他人疯了,你不知道吗?再说安眠药吃多了是要出人命的。” “老板,我是被逼的,你放过我吧!”方庆余跪下来抱住黄大利的大腿痛哭一顿。 “你别求我,求你的兄弟吧。” 现在事情水落石出了。李炳年说:“我们知道,方庆余起了贪恋之心被徐建华抓住了把柄利用了。这事其实不能全怪他,表面上,这件事的主谋是徐建华,而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徐建华的想法呢?我们不知道,我们要的就是他们给我们赔偿应得的损失。” “老板,我看,这事应该不是徐建华的想法,他只是个开拖拉机的,也许是幕后还有人在操纵。”黄大利给李炳年分析说。 李炳年伸手止住黄大利说:“我问你,方庆余,我们的杉木是咋不见的?” “徐建华来跟我说,他们的木材不够,要我们的凑数。” 水窝一连响起了好几辆车的声音,一伙又一伙人从小轿车出来,十几个人,够气派。狗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像传染病一样把旱窝的狗也带动起来了。 林铁生依照自己的判断说:“估计是社子前那边的人来了。” 李炳年说:“大利,你带我去水窝讨个说法,铁生,还有那个谁,方庆余,张锦元也来。” 林金发此刻已经汇集了自家兄弟,像吃了定心丸的小徐安安静静恭候吴名宏的大驾光临。 “呦,久仰徐老板的大名。”吴名宏笑着说。 “远近驰名的吴大哥,幸会幸会。” 吴名宏带着几个核心人物进了屋子,其余的人在门外守着。吴名宏废话不多说:“徐老板,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我们不妨开门见山。” “你说我们偷了你的树,这话就难听了,是吧,我们是做大买卖的,这样难免会影响到我的声誉嘛!”小徐不愧老道,说完便奸诈地笑起来。 “徐建华是人证,还有他那一辆拖拉机的残骸就是物证,你想咋解决这事,你选。” “徐建华?我不知道徐建华是谁啊?”小徐说。 林金发猛地一怔,小徐咋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来,你是想公办了?我身边这个就是县林业局的局长,他可以主持一切。”吴名宏指着身边文质彬彬的哥们说。 “依照法律规定,私自毁林开荒是触犯法律规范的……”局长腋下夹了个公文包。 “你别跟我说法律,我就是法律,钱就是法律。”小徐说。 “徐老板,别执拗了,据徐建华的招供,林金发也是同谋。”吴名宏说。 小徐笑声戛然而止,他望着林金发,没想到,林金发还真是做了这事。 林金发隐瞒了事实,但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小徐施加的业绩压力。林金发暂时还不想发表言论,他想看清楚,关键时刻,小徐会不会像抛弃徐建华一样抛弃他。 小徐知道,最近的业绩比同年增长17.253%,这是靠林金发组织有方,苦苦打拼出来的。小徐想,当一个人如果对你还有利用价值,你就应该奋不顾身去维护他的权益和利益。 小徐笑笑说:“哦,这事,我家的金发哥主要是受到徐建华的唆使,才会干出傻事来,这样,我给你赔个不是。” 吴名宏又说:“区区一杯茶水,你就想把事摆平?徐老板,你要知道,我的损失不是小数目。” “吴大哥,明天我就把款项汇过去,别伤了两家的和气。” “好。徐老板,你是明事理的人,就给你一天的时间。” “呦,这不是叱咤风云的徐老板吗?”李炳年从门外进来。 “李老板,杜氏家私企业可是被你搞得风生水起啊!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吴名宏,吴大哥。”小徐说。 “你好,吴大哥今天咋有空光临韩峰山?”李炳年说。 “李老板,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你就别装了。哦,我差点把一事给忘了,方庆余也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你看这事咋处理?” 小徐冷笑:“哈哈,李老板,你也踩狗屎运了,哈哈……” 李炳年微微一笑:“吴大哥,我尊重你在江湖中的地位,我给你赔个不是。方庆余这个人,我就交给你处置,这样你看成吗?” “你不要以一个烂工人就想解决事情,他不值钱。”吴名宏嘴上插上一根烟。 “好,要多少我赔偿给你。”李炳年边开支票边说,“希望咱不要伤了和气。” “李老板果然是豪爽,痛快。” “但是,我的话还没完,这件事上我也有相当大的一笔损失,吴大哥你怎么看这事?” 吴名宏说:“李老板,甭操心,你有情我有义,徐建华我交给你处理?” 李炳年说:“我对人不感兴趣,既然徐建华承认偷树,那就是徐老板不对,你口袋里装的是我的钱。” “我说过我不认识徐建华这个人。”小徐隐约感到李炳年的杀气很重。 “那林金发是你的人吧,作为你在韩峰山脚下的代理,可别说不认识啊!我刚在门口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小徐这回没话说了,心里想到,跟我斗,你还嫩这点,想当年他是怎么跟杜成山抗衡的。小徐回过头想想,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到时候再把杜氏家私企业搞垮就行了。“成,李老板,都是我的疏忽,得罪您了,您大人有大量。明天,明天我把账款转给你。” 吴名宏说:“现在大家都谈拢了,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私下解决多好,我们这社会讲的是和谐。你说这些武力培养出来是干嘛的,都是饭桶。” 林金发一言不发,他既有愧于老板的厚爱,又愤怒于老板对徐建华的处理方式。他想把徐建华留下来,可是怎么找理由呢?看着旱窝人对他的不理不睬,他甚是憎恨,都是同一个村子的,都不帮忙。他回头想想,确实是他有叛于黄大利和旱窝人在先。林金发硬是吞下了一口气,但是,作为同根生的其他兄弟会忍气吞声吗? 五十四.你死我活为利益 一场惊心动魄的谈判,汇聚了三大高手。有时候最让人紧张的,不是拳打脚踢的暴力,而是口蜜腹剑,文邹邹的语言。 小徐临走前给林金发交待说:“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吴名宏虽是外乡人,但在谈判桌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半路杀出的李炳年也得到了应有的赔偿。 散伙之后,没有硝烟的战争仍然在蔓延。谁都想不到,吴名宏要把小徐赶尽杀绝。他想:好啊!你们偷偷来砍掉杉木不算,还想赖着不给钱,没有把事情闹大让他们吃几年牢饭,已经算他们走运了,还假惺惺扮出清高的样子。他出门给林业局的局长小弟说,把这伙人全都办了。 李炳年人员广,马上收到小道消息说林业局要来抓人。于是,事情交给黄大利处理,他自己放心回了县城。 村口坐在阳台上看报纸的老铁,看到一辆一辆车开进来,往韩峰山一路走去。老铁连忙起身察看,一看是林业局的人,哆嗦着拿起电话给林金发打去:“林业局来抓人了,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有多远躲多远。” 林金发通知弟兄把所有证据都埋藏起来,然后从小路逃跑,林金发嘴里还嘟囔说:“这人也来的太快点了吧?绝,真绝。” 人来了,发现四处空空荡荡,就像刚刚经过大扫荡似的,空无一物。 吴名宏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半响才狞笑说:“还让这帮兔崽子给跑了。真是他妈的废物。”他冲着手下弟兄说:“你们都听好了,别看我心狠手辣,但我也有做人的底线和尊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后来,听说吴名宏去香港做大买卖,成了亚洲名列前茅的富人,还给故乡施建了一大桥,也兴办各小学中学,每年过年都花上几十万元买烟花爆竹。据说,对于凡是考上大学的孩子都有一笔奖学金,本科奖三千,专科奖两千;他对农业户也发放津贴……他倒是成了一个有口皆碑的好人。他是善人还是恶人,还真说不准。 林金发躲过一劫之后,有点摸不着北。 林金山却对大哥打抱不平,劝林金发跟旱窝人对着干,在最危难的关头,坐山观虎斗,这算什么? 林金发说:“这事就算了吧,别再提了。” 林金山却纳闷说:“不是,问题是这是我们吃饭的途径,后半生都靠这个生活了,现在抬不起头干活,那将来吃啥?吃‘米田共’(屎)啊!” 林金添倒是不管两兄弟的对话,总之他不想伤了两窝的和气。 林金山一气之下,把屋后的那条泥路都给种上了树。什么?种树?在公路上种树?林金山是不是已经完全疯了?要知道这可是犯了国家公路法的啊!这完完全全是神经病才会做的事情。林金山清楚地知道,种树的区域是他的山头,在林老头子时代,这块肥沃的土地分给了林金山。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是直接通向旱窝的路,现在把树种在交通咽喉上是什么意思?摆明就是和所有旱窝人都过不去吗?林金山没有读几年书,大字不识一箩筐,所以想问题缺了一根筋似的。其实他的本意并没有和所有旱窝人作对,他知道和林铁生有着表亲关系哩!他这样做是想下黄大利的威风,不让他这么欺负大哥林金发。 林金发见到他做这般幼稚无知的举措,真是拿他没办法。骂他?不成啊,好歹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打他?那就更不行了。再说了,林金山的举措完全是为了他的利益而着想,既然木已成舟,那只好这样。也好吧,就当作消消气吧,林金发这样想到。 林铁生甚是愤怒。什么意思吗?是不是兄弟也做不成了?在这件事上,林铁生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在路上种树,真是一件极度可耻的行为。 林铁生找到林金发,问:“金发哥,我只想知道,金山在路上种树是啥意思?” 林金发说:“铁生,金山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替我出气,出大利的气。” “出气?出气你找他啊,干嘛跟公路较劲啊!要知道,这条路可是你爸头上就答应打通的,不关这件事啊!”林铁生的眼珠子冒出血丝说。 林金山门外听到了对话,进来说:“铁生,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说话,因为你也是向着黄大利的。” “我不说话,问题是现在树挡着我的车,我每个星期都要去县城,老婆孩子要回来。那你说咋办?别说我了,就算是我同意,老刘、驼背浪、还有锦元他们会同意吗?” “总之,事已至此,不要那么多话了,有啥我扛。”林金发说。 “你扛?你能扛啥子哩?金发哥。”林铁生苦笑,“以前生产大队上,大队长不是老教导咱们要以集体利益为重吗?可……” 黄大利听到此事,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冲着他来的。现在林场的作业停止了,相当于是毁了林金发、林金山的饭碗,他们当然恨。林金山为什么会在公路上种树?还不就是为了能让旱窝的树木停滞不前吗?眼红的人真可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好,那就冲着黄大利来吧,可为什么偏偏损害到旱窝人的利益呢? 黄大利对林铁生说:“这件事,私下是解决不了的,找村委来处理这件事情吧!” “老铁?唉,他还不是站在林金发一旁的?”林铁生说。 “只要我还在旁听,他就不会妄加定夺,相信我。” “这……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 这天,林铁生、黄大利、林金发和林金山来到村口居民委员会处。老铁沙哑的声音又再次响彻起来,听他的声音真是难受,还摆出一副官架子,学什么人家比划手势,都是做样子。在经过协商、妥协、争吵、明争暗斗等等伎俩之后,终于,双方达成了一致的要求和想法。那就是重新开一条路。 这不是林铁生所代表的旱窝人吃亏了吗?他哪里晓得整出一条路出来有多么困难,耗费有多么巨大?唉,这个林金山怎么就死脑筋啊?硬是不肯让步。他是不是没有意识到,自从这条路被打造成公路之后,它就不属于个人,属于国家所有。跟这些半桶水讲所谓的国家公路法,他们吃这一套吗?林金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我赚不了钱,你们也别赚钱,这山头是我的,我爱咋咋,就算这条路是去旱窝的交通要塞那又咋样? 林铁生很想问林金山:你家是地主吗?这人咋脑袋不开窍呢? 黄大利不这样认为,他在想,如果重新弄一条路出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本来嘛,那段路不好走,还有就是电线拉得很低,没准哪天一辆拖拉机就把电线给整下来了,搞不好还伤到人;其二,如果这个建议达成一致之后,林金山就发誓再也不井水犯河水。 于是,黄大利答应了,就这么办。 林金发愣住,心想,黄大利咋会同意这样的想法呢!不为别的,黄大利只想尽可能不再因为私人恩怨而影响了出货的进度。这也是为了来年顺利工作做个准备罢了。黄大利告诉李炳年事情经过,李炳年同意了。不出几天,又一条崭新的泥路出现在我们面前。 林金发觉得很对不住黄大利,亏他一直以兄弟相待,而他最初因为贪钱出卖了黄大利。还在幕后支持和怂恿徐建华偷树,接着林金山在公路上种树,也是捡了个大便宜。 他又何尝不想到自己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其实他真的很想和黄大利和好如此。当他看到小徐果断抛弃徐建华的时候,才意识到跟错了老板。然而他走错了一步,接下来步步都错,回不了头了。 林场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静悄悄的。风声还没有过去,林金发这回上山巡视,顺便也思考了会,最近几年赚的钱也够他养老了,眼看儿子们一个个成家,小女儿也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她还叫他去帮忙带孩子,也许是时候收手了。可他一走,林场必会杂草丛生,小徐也不会同意。不,决定不干就不干,没有更多的理由。 既然大哥不干了,那做小弟的林金山也把目标转到另一块——种茶园。别小看有勇无谋的林金山,经营起茶园来可是顺风顺水。林金添这个做什么事情都不发言的人依然留在水窝,仿佛是一个守护山神,雷是打不动的,平时闲着无聊没事做,晚上带刘芬玉去旱窝做客。 老刘的猪崽卖了,一叠一叠的钞票进口袋;天冷了。驼背浪自个儿烤火,旁边有一条忠诚的狗;张锦元重新打理了一下香蕉树,再布置一下养殖的蜜蜂,和罗阿兰去湛江准备和儿女们过年;林铁生倒还是老样子…… 黄大利把路打通之后,他向李炳年提上辞呈,准备过完年之后,到深圳买房子住下来。基于旱窝的山林十有八九快砍完了,李炳年把底层员工彭文俊提拔上来,负责明年春天的种植工作,碰巧的是,彭文俊和林健一是高中时期的好朋友。 林场“倒闭”了,小徐并没有因此而着急,他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怎么正面攻击杜氏家私企业。那次的谈判,让他至今不能忘记,本来对杜成山怀恨在心,现在李炳年也来咬他一口,他发誓他不会让杜氏家私企业好过,一定往死里逼。 种在路上的树,随着冬天的结束,春天的到来,正在偷偷茁壮成长,成为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线。 五十五.晚会前 某些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生活的挑战,而不是躲避、心虚以及彷徨,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就以为会风平浪静,安逸得闲。不,我们要有面对困难的勇气,要有信心战胜前路的障碍,要告诉自己我能行。 12月23号,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太阳刚从南回归线往北挪了一点点,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安静,可是对于林健杭来说,却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在他的心中是如此激动不安、焦虑、开心、摸不着北、令人窒息、血脉沸腾。 期盼已久的迎新晚会终于来了,时间没有放他“飞机”,它很守信用,它来得不紧不慢。 晚会开幕前两小时,所有的演职人员都已到候场区,准备各自繁忙紧张的工作。 瞧那一连串婀娜多姿的身材,在化妆师和发型师精心打扮之下,简直脱胎换骨,美若天仙;小品演员穿着打扮够“瘪三”的了,滑稽搞笑,趣味十足;演唱的帅哥和姑娘,润润嗓子,又不失端庄的气质,不爱和人聊天,他们爱嗓子胜于一切,嗓子是他们的生命和灵魂;街舞队的成员追求个性,衣着形成鲜明的色彩,潮流的气息可以从他们身上发掘出来,这是新生代的力量;主持人也许是准备最不充足的一支团队,此刻还在为台词的问题而绞尽脑汁,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改台词,这让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没有了底,看得出来,王昊头发湿了的原因正是慌张所造成的。 “到底怎么样吗?这台词还要改?”王昊急了。 陈惠华说:“这个节目的台词必须得改,因为是书记规定的,我们只能照办。” “都火烧睫毛的时候了,书记还出来瞎搅和。”方绮在一旁早已失去了信心说。 “书记看过我们的台词,尤其是开场白和结束语。”陈惠华似乎对改台词信心满满地说。 林健杭听到东边一句,西边又一句,脖子都扭酸了,索性什么话不说,待他们说完之后,才冷冷说:“我的台词就不改了。” “对,对,对,大家都不用改,按照原来的安了。”王昊赞同林健杭的说法,“我实在是喘不过气来了,我可还是要表演双截棍的啊!” 方绮笑着说:“昊哥,你的业务可真繁忙。” “这时候还取笑我,有没有同情心你?”王昊一脸无辜的样子。 陈惠华见大家都豁出去了,说:“成,不改,我们大家再过一遍吧!” 王昊说:“演员开始化妆了,我们还是原来的猴样,要不,先化妆?” “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化了妆怎么吃饭啊?”方绮说。 “健杭,你怎么了?紧张吗?”陈惠华看到林健杭傻愣傻愣的。 林健杭回过神来,“没呢,你们说到哪了?” 方绮呜呼哀哉:“大哥,你不用紧张,我们都在你身边呢,加油加油。” 林健杭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我状态好着哩。” “就按照方绮的方案实行吧!”王昊说。 林健杭问:“什么方案?” “吃饭,然后化妆,最后过台词……”方绮眉毛一竖,重申一遍。 “我听说今天的伙食可好了,每个人都有一个鸡腿。”陈惠华终于露出了平日正常的语气。 “每个人都有?终于这个该死的学院学会了仁慈,你知道不?我每天靠青菜过活。”方绮苦命哀悼。 林健杭打开饭盒,看到里面果然有一个肥嘟嘟的鸡腿,垂涎三尺,忽然问:“我能吃两份吗?” 方绮瞪大眼睛,嘴巴咕咕说:“大哥,好饭量。”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怕一紧张,就浪费了能量,所以预备一下嘛!”林健杭解释。 王昊已经开吃了,嚼着嘴里的美食说:“你能吃两份就吃呗,我们的工作量可大着哩。” 林健杭兴高采烈地再拿一盒饭,说:“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 陈惠华纳闷:“你这是要去哪啊?不要离开组织。” “我很快回来。”林健杭早已远去。 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叶晓祉和他第一次吃饭的时候说过她很爱吃鸡腿。这回他要是给她送上一份意外的盒饭,那她岂不是很感动吗?恰好在宿舍楼下的饭堂,叶晓祉看到了林健杭,林健杭远远地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你喊那么大声,吓死我了。”叶晓祉说,“你怎么在这里,不去好好准备一下呢?” 林健杭反倒问她:“你怎么在这里呢,我本来还想打电话给你。” “我在饭堂门口的公告栏上贴了一份学工办的公告。” “你还没吃饭吧?”林健杭问她。 “马上要去买饭了,你吃饭没?”叶晓祉回答。 “你不要打饭了,我给你带了一份。”林健杭呈上手中的礼物。 叶晓祉惊讶:“你……你还给我买饭了?” 林健杭得意洋洋地点头。他说:“好了,我得回去准备了,差不多要化妆了。” 望着林健杭渐渐离去的背影,叶晓祉嘴里乐开了花。打开饭盒一看,一个香喷喷的鸡腿。她问:“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蔡教授也准备了一下晚会要发表的言辞,不过老道的他显得特别轻松,还去巡查了一下演职人员的备战情况。 “总导演”张老师是最忙的,既要负责这又要负责那,为了安排妥善,她忘记了吃饭。 化了妆,做了发型,林健杭怎么看都不像他。他盯着厕所的镜子一直在打量,以为是在做梦,跟镜子里的人还打起了招呼。 王昊上完厕所,洗洗手说:“别怀疑,就是你自己。” “咦?,你是谁啊?”林健杭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王昊就像个猴子,脸色绯红。 “你很帅,比我还帅。”王昊又夸赞说,“你还别说,我真是有点认不出我自己来了呢!” 走在路上,一同学窃窃私语:“那个不就是创立书法协会的会长吗?” 另一个人回答:“是啊,是啊,他怎么那么帅?” 人的帅气和美丽是靠打扮出来的,脱掉外表的光鲜衣着,每个人都是一副赤裸裸的躯体。什么才叫美?内心美才是真正的美,真是的,懂不懂欣赏啊? 开幕前五分钟,林健杭把心思都放到了叶晓祉身上,他的勇气和干劲都是从她那儿来的,他一定不让她失望。虽然场面嘈杂,但他此刻的内心是平静的。 观众席上,早已人山人海,嘉宾席上,院长已经坐定好了。瞅瞅,蔡教授换了一身笔直的西装,可帅气了。领导之间交头接耳谈不相干的废话;每个班都有四五十个人出席,熙熙攘攘像菜市场。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闪闪烁烁的荧光棒和耀眼的灯光,手机的背光也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他们跟家人、朋友、恋人打电话,数不胜数。林健杭偷瞄了一眼宏观的场面,心里一震,马上退了回来,他告诉自己不能怯场,只要熬过了今晚,就太平了。他拿起手机欲给叶晓祉打过去,不,这时候,他不可再想她,他应该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迎新上。 场外,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这声音很急,弄得他心也跟着慌。他越来越觉得不安,走出候场区,看到了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向他走来。他摘下眼镜努力擦拭眼睛,戴上眼镜重新打量,“天啊,是大哥。” 李晨凯终于赶上了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他为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哥们称赞有加。 “大哥,你咋来了?”林健杭太意外了,没有想到李晨凯也来捧场。 “多亏了我身边这位美女呗。” “婷婷?你们……” 李晨凯说:“大哥,你好好准备,加油。” “好,还差两分钟就七点了,我得开始出场了。” “加油啊,健杭。”婷婷力挺林健杭。 此刻,叶晓祉孤独地坐在观众席上,心却飞到九霄云外,而舍友苏洁妤跟几个男孩聊开了。她回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不就是李晨凯吗?他也来了?她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杜小贤也回来了?她马上飞奔过去,向李晨凯打招呼。 李晨凯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你就是叶晓祉,我听健杭说过。” 叶晓祉左顾右盼,没有瞅见杜小贤的身影,只看到邓婷婷和他并坐一排。叶晓祉知道,杜小贤和李晨凯分手绝交了。他们的故事一直让她很感动,也很害怕,她害怕是因为爱情也会这么对她,她知道她和林健杭之间有着道不尽的情愫。如果她和林健杭在一起,会不会也像李晨凯和杜小贤一样重蹈他们的覆辙? 她看到李晨凯的心情格外清朗,时间真的可以帮人疗伤吗? 五十六.迎新晚会 “嘭”的一声,全场一片漆黑。夜幕下,星光熠熠。 大幕渐渐拉开,一阵狂热的音乐响起。首先向大家表演暖身的是学院disagree乐队,青春的激情在他们的琴弦和黑白键盘上跃然而现,敲击手像是吃了摇头丸使劲摇,头发都甩掉了几根,也不亦乐乎,乐此不疲。 随着音乐渐渐淡去,四位主持人闪亮登场。 王昊身穿一身银白色西装,带领大家上了等待已久的舞台。紧随他脚步的是贵妇般的陈惠华,一身大红大紫的晚礼服印证了今晚“喜迎新春”的主题。林健杭让所有人都耳目一新,一身黑色西装,撒上了金光闪闪的花粉,犹如群星相聚点缀着银河般的深邃,最可爱的要数他那被别人评论成“古代少爷”的发型了。方绮是绝对的“萝莉”,“卡哇伊”的形象跟模子一样一样,米黄色的礼服让林健杭扭断脖子的回头也看不过瘾。 场下更是欢呼雀跃。 王昊:尊敬的各位领导。 陈惠华:各位来宾。 林健杭:亲爱的老师。 方绮:同学们。 合:大家晚上好。 四人向大家鞠躬施礼。 王昊:欢迎大家来到“喜迎新岁”迎新晚会的现场,我是主持人王昊。接下来是每个主持人的自我介绍。 王昊:怀着希望,青春舞动,我们相聚在美好的今夜; 陈惠华:踏着梦想,歌声吟唱,我们相约在璀璨的星空; 林健杭太高兴了,同时也难免心中有紧张之感。现在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强烈的灯光也许正是体现了它独特的作用,让紧张的人看不到场下恢宏的气势,林健杭此时没有任何想法。方绮的胳膊肘碰了一下走神的林健杭,还好,没有中断开场白的连贯性。张老师在舞台左侧,比任何人都紧张,心里默默念叨:“千万不能忘词啊!” 林健杭回过神来,执起话筒:秉承传统,轻装上阵,我们凝聚心中永恒的信念; 方绮微微笑说:继往开来,与时俱进,我们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 林健杭的心情顺畅多了,他现在倒是觉得,所谓的压力其实是可以消除的,关键在于你如何对待。 合:祝大家新年快乐。 方绮:今晚我们很荣幸请到了学院的领导……方绮把领导的名字一一念个遍,她的难关终于过去了。因为在之前的几次彩排中,她老是把领导的名字念错。恭喜她,勉勉强强没有出洋相。院长致辞之后,方绮说:“接下来,有请蔡智森教授为我们致辞。” 掌声阵阵,蔡教授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时代,风度翩翩。 “我最敬爱的院长,亲爱的各位同仁和花朵们,随着新年之际的到来,我们学院又度过了美丽的一年。在这里,我先祝大家新年快乐。”沉稳的蔡教授娓娓道来,接着说:“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有付出,也有收获……” 蔡教授犹如大浪滔滔般诉来,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这不是一场喜庆的晚会,而是一场赋有教育意义的研讨交流会。 过了好长时间,蔡教授才把致辞讲完。方绮说屁股都坐痛了,但上了舞台,马上便淘气起来,“非常感谢蔡教授的致辞。朋友们,在这辞旧迎新的夜晚,有一群怀揣梦想的舞者,在闪亮的舞台上秀出自我。下面有请10英语系的同学为我们带来串烧舞蹈——《shine dance》,掌声有请。”方绮下了舞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有空坐下来欣赏一下了。 林健杭身上越发越有劲,他爱上了这个迷人的舞台,虽然不大,但在他的心里一直是个人生大舞台。下一个节目是他和陈惠华报幕,他现在迫不及待想上去凑个热闹,也许是因为得到了李晨凯的支持,也许是叶晓祉的鼓励,也许……也许是爱情的力量,林健杭的状态完全改变了。 场下,有多少人在关注他——杨梓峰大跌眼镜;陈淑桦拍手称赞不停;肖智连声夸林健杭今晚确实比他帅;郭敏红眼睛直勾勾看。 何伟红着眼睛跟蔡泽跃说:“其实,我也可以上迎新。” 蔡泽跃问他:“那你怎么没去?” “我觉着没意思。”何伟说。 邱明、廖少荣、刘浩、朱志文等人本来和黎燕丽、严芳玲说好,要组成一个强势啦啦队给健杭捧场打气,没想到林健杭自己迸发出潜力来了。难得李晨凯回来,这些好哥们、好姐妹当然要好好聚一聚。在掌声阵阵中,他们来到小卖部买了些饮料食品。黎燕丽看到叶晓祉,顺便也把她拉过来一起欢呼。 歌唱节目结束后,林健杭和陈惠华上来报幕,崇拜他的粉丝嗓子喊破了也没有得到一点回报。 林健杭:好一群青春活力的舞者,非常感谢国贸班同学的三段式舞蹈。 陈惠华:亲爱的朋友们,值此迎新美好之际,让我们衷心祝愿我们伟大的祖国。 合:繁荣昌盛,兴旺发达。 林:下面是09中文系的同学为我们带来的《大中国》。 陈:掌声有请。 “健杭,不错。”王昊给林健杭一个拥抱说。 方绮也说:“声音很洪亮啊!” 林健杭抬眼望向黑压压的人群,此刻,他的朋友们在哪呢?他多么想和他的朋友们一起观看这场盛事演出。可惜,他走不开,如果站在他旁边的人不是方绮而是叶晓祉,那该多好。 蔡教授致完辞会心地离开了迎新晚会的现场,他默默感到这是年轻人的舞台,他已经老了不再属于热血青年队伍。 在众多人眼中,最让人吃惊的,应该是李晨凯和邓婷婷两个人走在一起,不过这也是大家希望看到的。在李晨凯离开的这段期间,每个人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家都希望李晨凯能开开心心地生活、恋爱。可是谁又能理解李晨凯复杂的心情呢?尽管他和这些人称兄道弟,但能真正称得上朋友的,那是林义东。义东,这一去北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没有发生惨不忍睹的事情,他一定会邀上林义东观看这场美的盛宴。想到这里,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暗自神伤,他一直以来拒绝一帮人的狂欢,为的是不害怕一个人灵魂的孤单。现在,他是多么的孤单,这完完全全是邓婷婷所不能安慰的。 林健杭继续着晚会的主持工作。台下十年功,台上三分钟。是啊,他们为了这场晚会足足准备了五个星期,五个星期是多么辛苦。窸窸窣窣,窸窸窣窣,这一刻值了。当我们苦苦追寻理想的时候,我们会奋不顾身,等到站在理想的山峰的时候,望望脚下的一片云,其实所谓的理想也不过如此。这也就有了当人到达一定高峰的时候,就要有更高层次的追求吧! “健杭,健杭,在想什么呢?”王昊打断他的思绪,“抓紧准备下一个节目,我马上要表演了。” 林健杭缓过神说:“那么快啊?” “王昊,你赶紧去换衣服吧!”陈惠华说。 “感谢舞蹈队的同学,健杭,我们中华武术博大精深,秉承传统,兼容创新。”陈惠华绘声绘色说。 “是啊,说得一点都没错。今晚,社团代表武术协会要掀起一场《双棍风暴》了。”林健杭跟陈惠华唠嗑。 “来,先鼓掌,后欣赏。” 主持人刚下台,舞台中央站立一个蒙面人,手执一双截棍。随着激动音乐的响起,这人开始动起来了。光是一个人已经震动了全场,等到整个团队出现表演,全场沸腾,整个晚会拉到了沸点。 “昊哥,酷毙了。”方绮不顾自己的形象,扯开嗓子欢呼。 开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霎时间来到了节目的尾声。随着最后一个节目表演完毕,四个主持人再次登台。 王昊:今夜,灯光璀璨,闪烁着我们的欢欣与梦想; 陈惠华:今夜,欢声笑语,传递着你我的激情与期盼; 林健杭:今夜,舞姿曼妙,为美好的青春跳出跃动的节拍; 方绮:今夜,歌声飞扬,为校园生活谱写美妙的篇章; 王昊:让我们共同祝愿 合:明天更美好。 晚会结束了。 匆匆的,你让多少演职人员“泪奔”了。看看幕后的工作人员,他们为这个晚会付出了很多不可见的心血,可是他们只能在幕后默默地凝视上台表演的同学,在他们内心里面,其实也很想登台亮相,一睹美好的风采。然而他们只能站在幕后为大家搭桥建棚,没有他们的付出,也就无法成就前台人的梦想。谢谢他们,谢谢! 朋友们跑来和林健杭拍照,拍完照,他才真正结束迎新的旅程。他拿起电话给叶晓祉拨去:“晚会结束了,你在哪呢?” “你今晚表现很棒,比王昊还棒。”叶晓祉赞扬他说。 “谢谢!都是你我才会超常发挥。” “我?不是,是你努力的结果。” “你在哪呢?我请你吃夜宵吧!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我刚刚看完回了宿舍,我看你都走不开。” “不会,我现在可轻松自在呢!咱饭堂见吧!” 叶晓祉给林健杭提了一袋卸妆液。在排队买夜宵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何伟。 何伟见到林健杭说:“瞧你这发型,我摸摸看。” 叶晓祉说:“不准摸,摸了要罚款。” 何伟哑口无言,乖乖离开。 “你怎么不去和你的伙伴们一起聚聚?”叶晓祉问。 “没事,我们一直在一起。”林健杭说。 “我是说你最好的朋友也回来看你了,叫李晨凯的。” “你知道啊?”林健杭很意外,说,“没事,我跟你聊聊再去找他,他现在可多着朋友和他在一起咧!” “我们吃完去操场走走吧!”叶晓祉建议说。 林健杭回答:“我先去把妆卸了,很快的。” “不急,你慢慢来嘛。” 林健杭回到宿舍,此时一大帮人早已准备开party了。刘浩那死胖子一天到晚只顾吃的,现在他举着一个鸡腿啃,饿狼般舔舐着。其他几个男生为了迎接晨凯的归来,纷纷主动掏钱买酒请客。邓婷婷携着严芳玲、黎燕丽坐镇,增添了不少气氛。邱明问晨凯和婷婷是怎么好上的?婷婷的脸红得像富士山苹果。朱志文为婷婷开心而感到开心,现在他明白,当自己喜欢的人有一天找到幸福的时候,你会默默的祝福她。廖少荣则问晨凯回家都搞哪些活动,说什么时候去他家做客。你一句我一句,大家似乎忘记了今晚的男主角是林健杭。林健杭倒不在乎,李晨凯的回来是天大的喜事,这才是最值得庆祝的事情。 李晨凯见林健杭急匆匆去了浴室,问:“大哥,怎那么急呢?” 邱明瞎搅和:“去泡妞呗!” “大哥,我们喝上两杯。”李晨凯笑笑说。 林健杭嘁嘁嚓嚓洗澡:“你等我一下啊!”林健杭三两下卸了妆搞定洗澡工作,出来跟以前还是一样,黑不溜秋,傻得可爱。 “哎呦,我怎么忘记买瓜子了。”刘浩打自己的大腿,表示惋惜说。 “没事,没事,我帮你买去。”李晨凯自告奋勇。 “怎能你去买呢?”朱志文说。 “我顺便去买条底裤呗!”李晨凯回答他说。 廖少荣来了一句:“嘿嘿,这有女生呢,说话文明点。” 三个女生装作没听见,黎燕丽却比男生更狠说:“严芳玲,你把我内裤洗了没?”全场哗然。 李晨凯说:“大哥,你不是要出去吗?我跟你一块。” “那就来吧。”林健杭答。 “不是,你这小子就那么干脆不参加party了?”廖少荣黑了脸说。 “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人家要急着去拍拖嘛!”严芳玲堵他说。 这会,刘浩对严芳玲说:“要不我们也去拍?” “拍什么拍,拍你个头。”严芳玲恶狠狠说,然后微微一笑嗑瓜子。 李晨凯听到他们在调侃,不好意思说:“我去去就来。” 终于,晨凯和健杭腾出空间可以好好聊天了。走在校园小道,两个久别重逢的男孩却有道不尽的情谊,这份感情太好了。从说话的字里行间来看,晨凯确实是成熟和改变了不少。 健杭直问:“大哥,你和小贤联系吗?” 晨凯笑笑说:“没有。”晨凯觉得特别轻松,在学校很多人眼里,只有林健杭才是了解他的,因为他清楚知道,他与小贤的感情,健杭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健杭又说:“小贤有时候发一些信息给我说,你要好好过下去。” “是吗?不重要了。” “你是说……你走出来了?” “差不多吧!多亏了婷婷,她大老远跑去找我,我被她感动了。” “说到感情,我阅历没有你丰富,我理解你的心情。” “你呢,你怎么样了?”晨凯问。 “我不就是被这个迎新晚会给累死了呗!” “你表现很好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我好像也差不多踏进情感的漩涡了。”健杭这样说。 晨凯走着走着定住了:“原来他们说你拍拖是真的?”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恋爱是好事,但我劝你还是别恋爱了,我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我想过,但我毕竟是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我很憧憬有一份属于我的爱情。” “是不是叶晓祉?” “你怎么知道?” “晚会的时候,我们见了一面,我差点没认出她来。” “她现在还在操场那边等我呢,要不,我先去了,我们晚上再详聊?” “你说了算,谁叫你是我大哥。” “又来了你。” 晨凯又说:“大哥,我今天虽然回来了,但我还是会走。” 健杭不解问:“这是为什么呢?你回来了就要勇于面对现实。” “不是,我的原因不完全是这个,主要是……”晨凯停了会,想想说,“义东出事了。” “你认识义东?他出什么事情了?” “实不相瞒,义东的眼睛受伤了,现在在北京做手术。” “啊?怎么会这样?” “你先听我说完,因为我,是因为我,义东才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我无法原谅自己,我要肩负起这个责任,所以,你明白。”晨凯很难过。 “你别那么难过,你也是不想的。” “这段故事说来话长,你先去看看你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叶晓祉不是我女朋友。是啊,他恍然大悟,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请求她做女朋友呢?“你和朋友们好好聊聊,他们也挺想你的。”他说。 愉快的夜晚,慢慢地静了下来。瞎逛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开始回宿舍,可叶晓祉还在一个人游荡,走了一圈之后,坐下来,歇了会,又走了会,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通,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终于林健杭来了,两个人散步,很不舒适的沉默。叶晓祉不按常规出牌说:“健杭,我们绝交吧!” 林健杭耳朵没有问题,他听得很清楚。“绝交?为什么绝交?”他不解问。为什么在一个喜庆的夜晚突然冷不丁来了一个噩耗呢?他心里发疯般问自己。 “不为什么,我觉得两个人不能太好了,我知道杜小贤和李晨凯的故事。你看,杜小贤和李晨凯那么相爱,到最后还是分手了。你知道吗?杜小贤为了不让李晨凯爱她,她曾经发疯般吃东西,她说长胖了就没人爱她了。”叶晓祉既是惋惜他们的恋情,又是无奈害怕这种恋情重蹈覆辙。爱情,它有吗?它存在吗?林健杭还是弄不明白。 “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绝交,我们绝对不能绝交。”林健杭重复着。 叶晓祉说:“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 林健杭语塞,说话吞吞吐吐:“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你说啊!” “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林健杭鼓起勇气说出来,紧紧地抱住叶晓祉,不能再紧了。这时候,再强大的理智力量也无法像锁子一样锁住感情的翅膀。 叶晓祉被抱得紧紧的,她感受到这种被抱紧的感觉多么醉人,仿佛可以忘掉一切烦恼,因为她在林健杭的怀抱里,仅此而已。 这一夜,林健杭抱着她足足有一个多小时。他不敢放开叶晓祉,他怕一放开叶晓祉,就会失去她,他很清楚自己的感觉。 “你喜欢我什么?”叶晓祉在怀里问他。 “对你的感觉。” “你说你追我是不是筹划已久了?” “为什么这样说?” “从你帮我挖泥,到买板栗、送紫荆花的照片……” 他们的心互相吸引在一起,就像两股磁铁吸住不放。寒冷的冬夜留下两个恋人在风中相依,可这一刻,大家的心都是暖的,暖暖的。 五十七.李晨凯的抉择 当一个人为一件事苦苦追寻的时候,得到的往往是另外一种东西,不是不好,或者更好,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林健杭稀里糊涂撞上了爱情,是固执地上迎新所得到的结果,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一份感情就这样开始了。他没有更多的想法,每个人收获爱情都是开心的,这毋庸置疑。 叶晓祉的内心是矛盾的,她仔细回想故事的开始,到两个人擦出爱情的火花这个过程。不,她没有预料到林健杭会向她表白。她承认对林健杭有好感,但不能归结于喜欢。她钟情于林健杭是一个儒雅的书生。从挖泥开始,她就被林健杭所特有的气质深深地迷上了,直白地说,她只是对他有好感,而没有到喜欢一个人的程度吧?那么,请问,对一个人有好感是不是说明跟喜欢没关系呢?好,既然你不喜欢,那你为什么会有好感?有感觉?喜欢一个人不就是一种感觉吗? 叶晓祉不相信爱情,她知道杜小贤和李晨凯的故事。爱情是不可以相信的,可是她回过头想想,爱情是那样美好。因为她感受到了林健杭那份赤诚的心,原来被一个人喜欢是那么充实,那么开心,像蜜里调油——又甜又香。她憧憬爱情,同时又害怕爱情。理智是强大的,可当撞上情感的时候,理智却起不了作用,好像这时候它就是你的绊脚石,眼中钉。 23号的深夜一过,便来到了24号,这一天不知道是谁发明了有平安夜这个说法。自小以来,大家都知道这一天吃上一个苹果,就会平平安安。可能是自小就约定俗成了,所以也没有太多的人追究这一天怎么就有了一个平安夜。直到后来才渐渐明白,原来这天和圣诞节有紧密的联系。 这阵子,学习似乎跟大家的没关系一样,同学们即使在课室坐着上课,心却在等下课的铃声响起。迎新之夜也许是大家上大学以来最开心的一个晚上,每个人都兴奋不已。昨晚的102宿舍,一直到凌晨三点才关灯,女生也沾了点酒气,迷迷糊糊,就在男生宿舍趴着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一个个的邋遢像不说,就连上课时间也忘记了钟点,索性大家来个集体逃课。他们知道这事没什么大不了,顶多也就记一次旷课而已。喏,连学工办的助理黎燕丽也参与了,那其他人就更无话可说了。严芳玲是一个一心考研的人,上午的逃课对她来说很愧疚。胖子刘浩说偶尔逃逃课,做做坏孩子也挺正常。要不然上个大学一件坏事都没干过,那多没趣,浪费了青春年华,回忆起来满脑子都是学习,这样的人生才叫无聊。 李晨凯是所有人当中起得最早的一个人。在所有人还在梦中的时候,他已经买了早餐,兜了一圈校园。邓婷婷一睁开眼睛发现李晨凯不见了着实慌,等到李晨凯从外面回来,这个可怜的姑娘笑容绽放。反正大家都没去上课,那就让友谊的温度继续保持着吧!于是一伙人又手忙脚乱准备打火锅。 一个狭窄的宿舍用不着那么多人帮忙,婷婷索性挽着晨凯的胳膊去校园走走,要知道,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校园逛呢! 他们走到以前晨凯和小贤常来的地方,坐下,冬季的紫荆花特别耀眼夺目。“这是我以前和小贤常来的地方。”晨凯给婷婷说,“谢谢你,婷婷,是你让我走出来。” 婷婷说:“你别说这话啊,我觉得很奇怪,回来了不就很好吗?” “我现在觉得之前的一切像一场梦。” “晨凯,留下来上课吧,为了你自己,好吗?” 留下来上课?如果要回来上课,那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离开?晨凯说:“我之前果断退学,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的傻,当初也很坚持。我不是不爱学习,相反,我现在明白学习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可是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婷婷握住晨凯的手说:“怎么会回不了头呢?我相信大家都是支持你的,学校那边好说啊,不就是办个手续吗?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再说了,你看大家见到你回来,都很开心。” “不,婷婷,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在这里安安逸逸地上课,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我的良心过不去。我要回去等我哥们回来,我要尽我的能力帮助他,因为他的灾难是我酿造出来的。”晨凯每想到这里几不欲生,狠狠捶打自己。 “你不要那么自责,没人希望你的哥们会发生不幸的事情。”邓婷婷无可奈何,“既然你坚持己见,那我唯有尊重你的决定。” “谢谢。” “你多玩几天,这几天我请假跟你出去玩。”婷婷开心说。 “请假?不要,婷婷,我不能误了你的学习,这样我会更加过意不去,今天上午的课你都没去上。我很清楚,不是因为昨晚的迎新而让大家开心,本质上是大家见到我回来了,我看得很清楚。” “你让我多陪陪你。” “婷婷,别傻了,我连住的地方,穿的衣服都没有,我哪能留下来陪你玩?我打算下午回家。” 婷婷急了:“下午就回家?怎么那么快?你就多玩两天好吗?今晚是平安夜,你陪我过好吗?” “我早上出去买早餐的时候,顺便买了车票,是下午两点的车。” 婷婷哭了:“你就不能陪我一个晚上吗?一个晚上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我爱你,你不知道吗?你走了,你叫我怎么办?我大老远跑去找你,你怎么忍心说走就走?”婷婷哽咽的声音让人心酸。她那像机关枪射出的一连串问题,让晨凯不知道怎么回答。 晨凯忽然觉得他无法用全力爱婷婷,这对婷婷来说是不公平的。婷婷是爱他的,但他呢?他觉得他还是爱着小贤。爱我的人,我不爱她;我爱的人,她走了。不,不是这样的,我已经忘记了小贤,我现在和婷婷在一起,我应该给她快乐。晨凯忽然觉得头一阵一阵痛,他倒在婷婷的怀抱里,痛哭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你不公平,我恨我自己。” 婷擦干眼泪,抚摸着晨凯的头说:“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已经很知足了,刚刚是我无理取闹,没事了,没事了。” 晨凯又说:“我回去了,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叫我怎么做的到?” 婷婷说:“我忍受不住相思的痛苦才去找你,不过在这段苦苦挣扎的期间里,我却意外地收获了失去多年的父爱……”晨凯抬头看婷婷,婷婷继续说:“是蔡教授,他告诉我要有勇气把握自己的幸福。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我想我的一生可能和你擦肩而过了吧!我不怪你,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有你的拥抱和短暂的陪伴,我已经很知足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不会,你的爱让我很感动,是我对你不够好。”晨凯看着婷婷的眼睛:“这样,反正也快学期结束了,等你放假了,我去你家找你,好不好?” “我等你。”两个人抱在一起。 下午,同学们送李晨凯回家。临别之际,李晨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但还是坚持离开。在车上他想:为什么要坚持己见?怎么就一根筋呢?如果稍微变通一下想法,说不定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他深深地知道,他欺骗了婷婷,他没有说出实话,他是担心婷婷无法接受。其实他还很伤感,看到以前他和小贤常去的地方,他情不自禁地把婷婷看成是小贤。或许婷婷能明白,他带婷婷去他和小贤常去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可是他错了,有些事情需要说出来,不能等对方去领悟,因为对方不是你,她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样做,到最后只会伤心和失望。 生活中,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恋爱的吗?等对方领悟,缺少了沟通,导致情感出现或深或浅的鸿沟,最后成了不断地争执,继而不欢而散。 送走了晨凯,健杭的心也是一片混乱。首先,他不知道这短暂的半年里,家乡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万万没有想到义东会发生这么不幸的事情;他也没有想到,晨凯和小贤分手了,却意外地收获了婷婷的爱;到现在连他自己也踏进了爱情的河流。生活很无奈,生活也很美好,关键就在于你如何对待。乐观心态当然是好,悲观的想法也无法抗拒。 这天晚上,健杭和晓祉浪漫的约会在延续…… 虽然晓祉的手给健杭牵过,两个人也热情相拥了,但她还是跟以往一样没有多大区别。她并没有感受到特别令她心动的地方,有一点她骗不了自己的是,她的心很明显是向他靠近了,贴得紧紧的. “今晚是平安夜,好冷。”晓祉身上的长款大衣穿起来有点臃肿,秀发飘过阵阵芳香,“我们买个苹果吧!一人一个。” 学校对面长街上装饰的彩灯顷刻之间点亮了,仿佛是为他们两个人精心准备的。这条街的装饰几天前便已经开始弄好了,为了迎接国外节日的气氛,这一刻打造得跟法国巴黎一样浪漫。尽管天气寒冷,却很窝心,放眼望去一片空旷的草地,偶尔有几对情侣走过。仔细看吧,草地上突起的那几棵椰子树后面,一对小恋人在深情拥吻。鲜花簇拥,花坛的中央喷洒出五光十色的水光。 晓祉对健杭说:“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喜欢我什么?” 健杭回答她:“我喜欢这种感觉,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吸引了。” “你第一眼看到我是什么时候?” “我记得那天不冷,但你穿了很多衣服。当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在广播站培训那天才真正知道你的名字,也就是那天我好好看了你一眼。” “你看到什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我对你有感觉,那时候。不过你的形象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的时候,是我陪你去挖泥的那一天。我站在宿舍楼下,看到你从饭堂那边过来,你有与眉毛齐平的刘海、越过肩膀的直发。你上身穿着一件青白相间的t恤,下身是一件黑色的夏季校服裤,穿红色的拖鞋,手上托着一个脸盆……我还记得你看到我的时候,表情还有点尴尬。” 晓祉深情地望着他说:“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啊?” “我当时对你的笑容铭记在心,我很喜欢你笑的时候的样子,就像你现在一样。” 晓祉抿着嘴微笑,这种笑容太甜蜜了。 晓祉建议说:“我们躺着看星星吧!” “星星在哪?”健杭抬头看天空,说。 “那就看夜空。” 他躺下来,她也躺下来,两个人望着深邃寂寥的天空。晓祉对林健杭只是出于好感,并谈不上有多么喜欢,可是此刻她能够很强烈地感受到她是喜欢他的。 两个人的目光慢慢交错在一起,四目相对。健杭的头越靠越近,晓祉闭上了眼睛。 五十八.林健一遇到彭文俊 李晨凯走了,又回来了,回来了,又走了。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正是因为与生俱来的孤独感,才会让我们去爱别人。等到我们爱上了对方,就以为从此不再孤独。我们太在乎了,于是我们拼命地经营来之不易的感情。殊不知,越是在乎,越是痛苦。以为手抓得越紧越好,而这恰恰加速了感情的恶化,本来不想失去,到最后只能无奈放手。当走过了才懂得,我们需要爱,也需要被爱。 年终了,李炳年可以说是到了最忙的时期,本来他有意让李晨凯去家私企业帮忙,不管怎么说,以后这个家私企业都要交给他经营管理。固然他还是很生李晨凯一意孤行的气,但他作为父亲应该懂得儿子的心思。谁没有过错,重要的是,意识到错误并且加以改正,现在儿子已经意识到责任,那也就是说是时候把儿子调回家私企业上班了。反正儿子横竖都是不回去读书,干脆就这么办吧!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李炳年说:“到企业来帮忙吧,我那里有个职位还空着咧。” 李艳红惊住,以为这是开玩笑,这当家的态度咋来个急转弯呢? 李晨凯好像在考虑什么事情。 李炳年继续说:“先做着吧,以后咋样再说。” 李艳红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也是她一直希望的啊!她说:“再好不过了,免得去山里受皮肉之苦。” 晨凯说:“妈,我在那里不辛苦。” “你看看每天都要背大树,汗流浃背的……反正这阵子韩峰山暂时没活干,等风声过了,过了年你要是想回去做的话也不晚,要不,这阵子你就在家里看电视?”李炳年和气说。 “现在林业局是不是管得很严?”晨凯峰回路转问李炳年。 “是啊,所以我们的主要工作已经不是放在材料上了,现在就是尽快把财务报表给做出来,分析一下过去的业绩,同时也好好规划明年的目标。”李炳年的语气变了,他说完饭也没怎么吃就走了。 “妈,我爸他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李晨凯问。 李艳红摇摇头,埋头吃饭。 李炳年回到杜氏家私企业,从仓库到加工厂再到销售部门兜了一圈,看着庞大的杜氏家私企业,突然感觉到力不从心。他坐下来,几杯酒下肚,他觉得对不起杜成山的寄托。自企业交到他手中之后,不但业绩大跌,而且还面临资金短缺的困境。如果弄不好,将来肯定会破产倒闭。 召开中高层管理人员的会议之后,他们得到了应付的方案——投资种植桉树。眼前的困难,是如何打破同行竞争压力的问题,尤其是徐氏企业。徐氏家私企业这几年越做越强,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李炳年头疼着。他不能这么脆弱,如果他倒下了,那底层的所有员工怎么看?最遗憾的是资深员工黄大利辞职了,如果还是和黄大利并肩作战的话,说不定他的信心会充足一点。眼下把育种桉树的重大任务交给一个三十来岁的彭文俊,虽然彭文俊毕业于农业大学,对理论性的知识了如指掌,可是他没有实践过,没有经历。为此李炳年深深地下定决心,这件事他得倍加关注。其余的工作问题,他倒是很希望李晨凯能帮上忙,当下是时候让他磨练磨练了。 他叫来彭文俊,他急切地想知道彭文俊的计划方案,要是不知道的话,他睡不着觉。 此时是晚上,白面书生彭文俊已经下班了。他下班回家本想好好休息一下,谁知道一个电话打来,说是高中同班同学路丹要结婚了,后天举行婚礼。彭文俊折返身子去街上逛了一圈,打量着要买什么礼物。走着走着,恰巧碰见了高中的好朋友林健一。这下倒是让他乐开了怀,打从高中毕业之后,两个人因为在异地上大学,便渐渐失去了联系,没有想到工作多年之后竟然在县城遇上了。 “老弟,你咋回来了呢?”林健一问他。 彭文俊回答:“外面竞争大,再加上父母要我这个做老大的照顾,所以就回来了。” 林健一说:“走,我们去喝一杯。” “真是难得,在大街上能遇到你。”彭文俊说。 “谁叫我们以前是好哥们。” “哎,对了,都那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街上瞎逛什么呐?”彭文俊说。 林健一回答:“嘿,这事我还想问你呢!你不也是?” “我是这么回事,我下班回家才得知我们高中同学路丹后天要结婚了。” 林健一打断说:“路丹?不就是你一直喜欢的那个路丹吗?” 彭文俊笑笑:“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这不她要结婚吗,邀请我参加,所以我出来看看买什么礼物给她。” “这么多年了她还没结婚,怎不见她邀请我呢?” 彭文俊说:“就后天,你陪我一起去吧!高中的同学难得见上一面是吧!” 林健一说:“成啊,你叫上你老婆。” “老弟,我还没结婚呢!”彭文俊说完,一杯酒下肚,“你呢?你那么晚了一个人干嘛呢!不陪老婆孩子?” 林健一说:“这事说来话长。” 这时候彭文俊接到李炳年打来的电话,心里想到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呢?“我老板让我回公司一趟。” “我送你。”林健一说。 两个人在车上,把陈谷子烂芝麻都翻出来回味了一遍,“你现在在杜氏家私企业上班呢?真有你的。”林健一羡慕他说。 彭文俊说:“还不如你教书好。” “教书有什么好,我拿的工资都没有你的一半。”林健一好像很气愤自己的职业才一千来块工资。 “每个人都不容易。” “那什么,我到公司了,我们电话联系啊!”彭文俊喝了点酒说话有点晕。 “你现在住哪?后天我去接你。” “我就住在万江花园小区。” 李炳年已经在办公室等上好长时间了。彭文俊上前敲门:“老板,你这么急打给我是什么事情?” 李炳年望着窗外说:“文俊,不好意思啊!那么晚叫你来,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是想跟你聊聊有关种桉树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事。” 李炳年倒了一杯红酒给彭文俊:“来,我们坐下聊。” “好嘞,”彭文俊接过李炳年手中的酒杯,感觉特不自在。他说:“老板,这事你放心,我对这个项目有信心。” “有信心?说说你的想法。”李炳年喝了一杯,又把酒杯倒满。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彭文俊开始说他的计划。 李炳年时不时表示赞许,时不时表示疑问,经过促膝长谈企业的前景问题,李炳年算是心里有了底。“照你这样说的话,我明天召开会议的时候就安排一下最新的人事调动问题。晚了,回去吧!”李炳年又把目光移向窗外,久久沉思。 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午夜十二点半了,他一开门,见李晨凯还没有睡觉,就问那么晚了还不睡?李晨凯说明天他去企业上班。李炳年听到李晨凯的这句话会心地笑了。 缘分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林健一怎么也不相信今晚遇见了曾经感情甚好的朋友彭文俊,这种失散多年的友谊一时间回到了身边,感觉忒好,有时候不失为疗养心病的良药。 林健一一边回家,一边想着高中那段艰辛而又快乐的时光。路丹,一个曾经被彭文俊追得死去活来的女孩,如今也即将迈入婚礼的殿堂。结婚是多么神圣的一件事情啊!可是现在他却感觉到婚姻成了他的束缚,回到家每天要照顾孩子,要哄老婆开心,同时也不能怠慢了妈妈,有时候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斤斤计较。不是说他厌倦这种生活,是实在窘迫地让他喘不过气来,教师工资一直那么低,而张海芬总是瞧不起他拿的那一点点工资。 他想着想着,就回到了家,张海芬还没睡,小珞妹和王惠英已经睡着了。 “去哪了?那么晚才回来?”张海芬质问,脸却盯着电视机不看他。 “没有,今晚遇到了我高中的好朋友彭文俊,以前常常给你提起的那个。” 张海芬扭转脸看他:“哦,他回来了?” “跟他聊了很多,还有后天我们一个同学要结婚了,他叫我也一起去。” “谁呀?” “路丹。” “就是彭文俊的红颜知己嘛,你说过的。” “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那后天好好准备一下,你想好要买啥礼物送给人家了吗?” “还没,女儿睡着了没有?” “睡着了,和妈一块睡。”张海芬从后面抱住林健一,她的手轻轻抚摸林健一的头发,嘴唇轻吻林健一的耳垂。 “你确定他们已经睡了吗?”林健一回过头看看张海芬燃烧的的样子,“今晚不行,睡吧!”林健一把灯一关,背着张海芬睡。 张海芬无奈地看着林健一的背影,精神一抖擞,泪滴落下来。 五十九.公司 李晨凯的到来,令整个企业引起轩然大波。尽管他身为李炳年的儿子,却一点也没有公子哥的傲慢。相反,他平易近人,憨厚老实,马上招来了很多人的喜欢——家私企业的文员秘书为他倾倒,就连已婚妇人都一致喜欢这个俊俏的小伙子,他竟然一时间成了中老年妇女的偶像。别多想,她们是想替自己的女儿找个有本事,人又帅气的男朋友罢了。 他的入职成为当天的头条新闻,不论在哪个角落,纷纷扬扬说开了。 会议室内,李炳年召开中高层管理人员的会议,一是把李晨凯介绍介绍,二是确定人事调动的问题。李炳年说:“大家都是为了企业的利益谋发展促发展,大家一条心,泥土变黄金。”不要以为李晨凯是李炳年的儿子,就可以做个总经理助理什么之类的,李炳年公私分明,在众多高层管理面前,他分配李晨凯到包装部门,说白了,就是一个普工。“人永远要记住,不可能一步登天。”李炳年对大家说。 会议毕了之后,肩负重任的彭文俊过去和李晨凯打了个招呼,自我介绍说是培育桉树的负责人。 李晨凯眼睛一亮,说:“我以前在韩峰山干过活。” 彭文俊笑笑:“你的事大家都知道。” “要不我去帮你的忙?”李晨凯兴冲冲说。 彭文俊未能来得及回答,电话响了——林健一在电话里说中午一起吃个饭。彭文俊答应了,对李晨凯笑笑走去。 李晨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李炳年似乎很放心他,撇下他一个人不理了。李晨凯在人事部拿了厂牌之后,挂在胸前,这一刻,他是企业的正式员工了,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 他上了四楼。一眼望去,整层像是一个百货超市,废弃家私包装纸乱七八糟。每个车间都有二、三十个工人,加起来足有一百来号人。这里总共五层楼,再加上饭堂和运输工人,那就是说企业有五、六百名员工。这一刻,他顿悟到爸爸多么不容易,同时他也佩服爸爸手下有那么多的员工。 他照着门牌来到了包装部。这个车间是本层最宽敞的一个车间,固然这里的员工也是最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他们正在做生产线的包装,来了一个新人,大家好奇地瞅,又乖乖地垂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石金丽笑脸迎上来:“你就是今天新来的靓仔是吧?”她继续说:“我是这个车间的部长叫石金丽,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 石金丽三十来岁,留着不过肩的卷发,皮肤白皙,焕发着成熟气息的她特别亲近。石金丽引他到位子坐下。恰好这时候副部长就在他身边,叫王木槿,米黄色的皮肤,瘦小的身躯,身穿黑色西服,像个男孩子般问:“你还是学生吧?” 李晨凯点点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开口说:“我是来这兼职的。” 谈话间,一个女孩手呈一张签到表出现了。 石金丽说:“这是黄妙玉,是我们部门的文员。” 黄妙玉戴着一副半边框的眼镜,体形稍胖,但丰满,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黄妙玉温柔细语说:“以后你每天上下班都要打卡,楼道口有个卡钟,还有记得来我这里签到,登记你的工作量。”黄妙玉说的第一句话让李晨凯觉得她是一个清高自傲的人。 这个车间到处都是女人,就他一个男的,怪别扭。上午他也没做多少活,稀里糊涂的,一边弄着手中杂七杂八的东西,思绪倒是像泛滥的洪水,涌向他曾经走过的地方。 因为是第一天上班,他话很少,其实他本来话就少,所以他过得很孤独。 下班之后,彭文俊如约而至和林健一吃饭的地方,这回张海芬也一起来了。 林健一问彭文俊:“文俊,你买好礼物了吗?” 文俊无奈:“没呢!你看我这刚下班就和你吃饭,也没空啊!” 张海芬说:“你下午买不也行吗?” 文俊说:“像我们这样的上班族,根本没什么时间。这不,下午受到老板的重托说是要好好教教他刚入职的儿子。” 林健一不解问:“你老板的儿子?他还用你教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先吃饭吧,我早上都没吃早餐,饿死我了。” “服务员,点菜。”张海芬说。 林健一说:“说实话,明天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彭文俊抬眼看看林健一诡秘的眼神,说:“我有什么好准备的,不就是礼物吗?” 张海芬补充说:“你还没听清林健一的意思,他是说,对于初恋情人的婚礼,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文俊装傻问:“我以为什么呢?没事。”他接着说:“我说你这个老朋友怎么老毛病还是没有改啊?说话一半一半的。” 张海芬说:“他就那个熊样。” 林健一说:“嘿,我招谁惹谁了这是。” 吃个饭花了一个多钟。文俊和他们约好明天八点见,这会他还得回公司上班。 彭文俊一走,张海芬和林健一也回家了。恰好下午他们两个人都没课,张海芬于是找来了几个好友一起搓麻将。王惠英带小珞妹去校园走走,顺便去菜园摘点青菜,晚上煮。张海芬整个下午都在搓麻将,而林健一跑去上网,查阅了一下参加婚礼的衣服搭配。两口子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好像他们都忘记了小珞妹和王惠英的存在。 王惠英找不到说话的伴,就瞎逛,本来是要去菜园摘菜的,茫茫然逛到了校门口,和保卫大叔聊上了几句,一聊便觉得有兴趣,聊着聊着,原来保卫大叔还是和王惠英同一个镇的。等到王惠英回到房间,张海芬还在搓麻将,林健一仍在上网,她看到做饭时间到了,就把小珞妹放在客厅的凳子上,转身进了厨房。 锅碗瓢盆的声音“叮铃哐啷”响,麻将的碰撞声震耳欲聋,客厅的电视声响听了叫人烦躁。这个世界那么吵,那么多嘈杂声,每当听到杂乱无章的噪音,人就会特别烦闷,特别浮躁。我们不能把浮躁归结于个人的感情问题,它应当是社会问题。 忽然一个更加巨大的声音出现了,是小珞妹的哭喊声。王惠英的身影从厨房窜出来,一看,心惊肉跳,天啊!小珞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头都撞出血来了。小珞妹哇哇大哭,张海芬马上从麻将台上抽身出来,一把抱住了小珞妹,林健一也把身体从网络世界拉了回来。本来张海芬输了很多钱,现在便扯开嗓子大声对林健一骂:“叫你看好女儿,就跑去上网。”王惠英说先拿止血贴粘住伤口,想把小珞妹抱住哄哄。张海芬一把推开王惠英,说:“不用,不用。”张海芬并没有嫌弃王惠英的意思。 王惠英这回可来火了:“你这儿媳是咋做的?整个下午就知道搓麻将……” “我打麻将咋了?”张海芬说。 林健一见两家的火燃起来了,不知先浇灭哪个,幸好,打麻将的好友们都出来相劝。见到小珞妹哭得心寒,麻将台不欢而散,还好这场火没有蔓延出去。尽管没有蔓延,可是烧伤的地方也是惨可忍睹,王惠英和张海芬都没怎么说话。林健一看到这样,真的是很累,索性抱起女儿不理她们。 第二天张海芬说不去参加婚礼了。本来没课的林健一,级组主任张越突然来通知说要开级组会议,每个老师必须得到场,可林健一早已起身去接彭文俊了。林健一只好跟张越请假。我们之前已经知道,张越一直怀恨林健一评到一级教师资格,他可是没什么脸色给林健一看。张越说:“你自己看着办。”林健一习惯了张越说话的语气,他也没放在心上。 林健一和彭文俊走在路上,彭文俊一路上都心不在焉,手捧着鲜花,手心却冒出了汗珠。路上又碰巧遇到了堵车,这下可把彭文俊逼急了。他说:“要不,我们走路去吧!” 林健一说:“我的车怎么办?” “放着呗!” “被人偷了怎么办?” “不就一辆破摩托车吗?” “摩托车怎么了,好说歹说也要四五千元才买得起。”。 彭文俊要下车的样子,这时候他电话响了。他看到是路丹的电话,他猜路丹肯定是问彭文俊怎么那么晚还没到。他一接电话,路丹说婚礼取消了。彭文俊傻愣傻愣不知道说什么,像丢了三魂七魄。“走吧,不用去了。”文俊有点失望但又似乎心情有点愉悦。 “路丹是不是看到你晚到了不让你去啊?”健一问。 “不是,她的婚礼取消了。” “啊,取消?为什么?” “走吧,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也许是人家还不想嫁吧!”健一假设说。 路丹取消婚礼,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健一问文俊:“路丹现在在做什么?” “人家可是女强人了,‘丹丹’水果城就是她开的。” “她现在赚了不少钱吧?” “听说她的月薪五、六千。” “五……五、六千?”健一吃了一惊,用手比划了一下,那是我的五六倍呀!“做水果真有那么赚钱么?” “有钱又怎样,都三十来岁了,还没结婚。”彭文俊说话的时候有点生气,同时又有点怜惜。 健一说:“这样吧,改天我们去她家,看看啥情况。再说了,我们确实要好好聚一聚了。” “还改啥天?现在去吧!” “现在?不太合适吧?” “她现在肯定在伤感当中,我们就是要在她感到脆弱的时候及时伸出援助之手。” “打住,安慰的事交给你一个人就行了,我是有妻儿的人了。她现在住哪呀?” “新世纪广场花园。” “她方便吗?” “她一个人住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一个人住花园小区啊?那得有多寂寞啊!哎,你怎么对人家还那么了解咧?” 彭文俊表示忍无可忍:“你去跳江吧,车给我。” 六十.路丹的事 路丹取消了婚礼,在整个小区立刻名声大噪,路丹不理别人,只管自己的。对于爱情和婚姻,三十来岁的她已经不相信,只是每天除了上班是离开家的,其余时间都窝藏家中,不是上网,就是看看电影,睡睡觉,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坐着静静地发呆。要不是未婚夫的背叛,说不定她已经把自己嫁出去了。现在她不理这些东西,她可是一向坚强,没有流泪这回事。 有人来敲门,她不搭理人家。外人知道她遭受了重大的打击,担心她做傻事,就砸路丹的房门。路丹实在受不了,索性打开门,明刀明抢跟好心的大姐说她没事,不要再敲门了。随后路丹“咣”的一声,关上房门。可是敲门声经久不衰,她准备破口大骂,门一开,她出乎预料,原来是好朋友林健一和彭文俊。“是……是你们啊?”路丹声虚无力。 文俊扮出开心的样子说:“没想到是我们吧?” “嗨!路丹……”健一打招呼。 “进来坐。”路丹并没有显示出开心的样子,也好像不大热情,转身回到房里说,“要喝点什么自己到冰箱拿。” 健一看到一个偌大的套房,就路丹一个人住,心里由衷地羡慕:“路丹,你的房子装修得很漂亮啊!” 文俊手肘蹭了一下他,小声说:“别说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路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把两个好朋友当作是透明的。 文俊坐下问:“路丹,还好吧?” 路丹轰他说:“我好?好什么好,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好不好?” 健一说:“路丹,你也别太难过了,看开点。” 路丹顶他说:“你一个结婚了的人来这安慰我?是不是落井下石啊?” 文俊忙解释:“不是你想得那样,健一没这意思。” 健一莫名其妙被骂个狗血淋头,心里气愤说:早知道我不来了。 路丹站起身,望望窗外,像是在想什么东西,又自言自语,十足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健一的嘴巴凑近文俊的耳朵说:“这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文俊有点生气说:“你别这么说,再这样说,我跟你翻脸。” 健一说:“嘿,你是不是也疯了?” 路丹扭过脸来,笑呵呵说:“原来是你们啊,我没事了。” 健一不解问:“请问你这是唱得哪一出?” 路丹似乎回过魂来了,“你们怎么有空来看我?” 文俊说:“我们就是来看看老朋友。” “我说彭文俊,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来看我也不带女朋友来,带个结过婚的人来。” 健一不解:“什么叫结过婚?我是已经结婚了。” 文俊说:“你让着人家,人家心情不好。” “好了,我好了,没事了。”路丹说。 健一问:“真没事了?” 文俊向健一揍去,这个矮短粗双手怎么抡也够不着健一的身体。 过了半会,路丹引他们两个人上了书房,沏了一壶味道特醇的功夫茶,“我说这么多年了,也不来找我,你们怎么好意思?”路丹说。 健一先开口说,“周一到周五要上课,周末要带老婆孩子,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文俊你呢?”路丹翻过脸问文俊。 文俊喝着茶:“啊?我……我啊?我也工作忙呗!” 路丹开玩笑说:“是忙着和女朋友约会吧?” 文俊说:“我还没女朋友呢!” 路丹“呦”的一声:“这么多年还没找到女朋友?” 健一说:“文俊说的是实话,我可以保证。” 文俊又说:“没人要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从高中以来就喜欢你……”接着他哈哈大笑。 健一问:“很好笑吗?” 文俊说:“好笑,快笑啊!” 健一说:“哦,那我笑了,哈哈……” 路丹说:“你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像永远长不大。” 健一对大家说:“这样时刻保留着童心,确实挺好。特别是遇到烦心事的时候,自娱自乐确实是有帮助的。” 文俊接着说:“不是有个阿q精神吗?是说你这样吧?” “路丹,你这里有刀吗?我想砍人。”。 路丹笑笑,不说什么。 文俊说:“我倒是觉得自己成熟了,工作让我快乐。” “你的工作是要很谨慎的那种吗?”路丹追问。 “差不多吧,前一阵子,我们公司遇到了一烦事,搞得现在由我全权负责,所以我倍感压力沉重。” “放松点,文俊,我也好不到哪去。”健一说。 路丹又问:“你这边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虽然我每天都和小孩子打交道,但我却体验不到所谓的快乐。工作上,自己出色却招致别人的嫉妒和不满,家里时不时又展开婆媳大战。” 路丹说:“你们真是难兄难弟。我倒是把人际关系处理得挺好,要说失败的地方,我想唯独是感情。你们看,唯独我剩了下来,还没能把自己嫁出去。” 文俊说:“我们干一杯吧!” “好,以茶代酒。”健一说。 路丹说:“愿我们都过得开开心心,敬生活。” 张海芬因为昨天和王惠英赌气,没有参加婚礼。不过恰好,这场婚礼取消了。上完课,她回到家,林健一还没有回来,只有王惠英照顾小珞妹。她也不给王惠英打招呼,就抱过小珞妹往里屋走去。吃饭的时候,王惠英没有叫她吃饭。张海芬倒是自己去厨房弄点东西吃,然后温热牛奶,喂过小珞妹之后,电视也不看,就回房了。客厅里只留下王惠英一个人,王惠英听到小珞妹哭了,不去搭理,拿起电话就给一个个远在千里的儿子打电话,这个打完了就打那个,最后才打给当家的。 林铁生说:“你咋小气哩?这种小事也要闹?” 王惠英不肯的语气说:“我小气?是她整个下午都在打麻将,也不理小珞妹,还有你那个儿子啊,自己的妈妈都不帮。不是说我小气,这种事情是吧,我也是过来人,我知道……我不说了,不说了,你还不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你这叫没有远见,鼠目寸光。” 王惠英挂了电话,折身回房睡了。 林健一回来看到婆媳之间还在打冷战,心里又凉了半截,这种日子怎么过啊? 自从新开了一条黄泥路之后,旱窝的一个个工人都回家了,现在的旱窝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白天,似乎只有太阳和稀薄的白云光顾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夜晚,便只有春寒的寂籁,没有月亮的黑夜显得特别深沉。太阳还没下山,一个个就关上了房门,早早上床窝在被子里,期盼明天的太阳早早来临。 还好,林金添携着刘芬玉来林铁生家暖暖凳子。 林铁生说:“今年所有种香蕉的都亏大了。” 刘芬玉见两老男人在说话,也搅进来说:“锦元他没有收成哩?” 林铁生对她说:“旱窝属他最惨,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咋样,锦元苦心经营的那几亩香蕉林都给霜雪吞噬了。” “他今年生产的蜂蜜倒是赚了不少钱。”林金添说。 林铁生说:“你要想想啊,如果他的香蕉都卖出去的话,横竖也有三四万收入,现在白白的就没了。” 刘芬玉夹在两人中间说:“这也难预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知道它会降霜雪呢?” 林铁生问林金添:“金发哥呢?” “去他女儿家了,说是要帮忙照顾小婴儿。”刘芬玉抢着回答。 林铁生说:“你大哥都五、六十岁的人了,也不能老干卖力的粗活,是吧?” “他跟我爸是同一个性格的人。”林金添说,“死板,固执。” 这半年来两窝子人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如果当初林金发没有出卖黄大利的友情,也就不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悲剧。这都是贪恋所招致的,因为金钱,因为欲望,伤了和气,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林义东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 林金添指着林铁生粉刷得油光发亮的屋子说:“现在房子是装修好了,就差一个大门没有装上去,大门一安,那就住得舒服哩。” 林铁生说:“一步一步来,光是刷墙就花了六、七千元。” 刘芬玉说:“咋?政府拨得五千元还不够?” “可不是哩,还有一两千也是几个儿子凑的。”林铁生回答她。 “这没啥稀奇的,现在你看看商品房贵得跟天价一样,我们这些贫穷百姓奋斗到啥时候才能买到那么个房子啊?”林金添感慨说。“政府说话就跟放屁一样响,啥啥政策都是形式上的,真正落实到群众生活中的有几个?” 刘芬玉叽里呱啦:“那些钱都给人贪污了。”别看刘芬玉常年生活在四面环山的窝子里,说话还是有根有据的,句句是真理。真理来源于朴实的生活,越是民风的,越具有真理的可塑性。 现在旱窝很安静,大家高高兴兴准备过年了。老刘已经叫上林铁生、张锦元等人,张罗着准备宰杀白白胖胖的猪喽,忙得不可开交。其实越是到年底,繁琐的事越多,有些东西是一年来都没有做的,比如说洗蚊帐、洗床单、做年糕、炸煎堆、拜神之类。 他们谈到林金纳的时候,大家都很忧伤。义东的情况现在也不知道咋样,只是电话回来说一切还正常。 他们还谈到了林金山。自从申请到市民政局的扶贫基金之后,林金山在自己所有山头上种绿茶,也许这就是他一生做得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了。他花了大量的心血栽培绿茶,虽然现在一眼望去还只是惨不忍睹的黄土地,茶苗还没有没过膝盖,但我们能确信,埋葬在深土里的根已经寻觅着水分,滋根发芽了。这是一件庞大而繁琐的工程,可是林金山愿意做,就像他在路上种树一样,他说不出理由。现在路上的树枝早已站稳了跟脚,跟茶园的伙伴一样准备春天雨露的降临。 六十一.时间 时间如此抽象。时间是什么?与其说它每天被我们占据着生活,不如说它每天牵引着我们前进。我们很少注意它,它存在吗?它不是物质,可它确实是存在的,那么它存在有什么意义?它是要告诉人类某些东西吗? 我们常说要懂得珍惜时间,不要让它流失,特别是我们的青春年华,一旦溜走了,就像一碗水打在地上再也舀不回来。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渐渐明白了青春易逝,所以我们总会在一年的最后一天以倒数的形式来祭奠失去的时光和迎接新的一年吧! 时间本来是没有意义的,可是在12月31日这天夜里,时间显的那么珍贵。时间你停止吧,不要走了,时钟上的秒针还是滴滴嗒嗒不停转;把电池摘下来,时间停止了,可心里又觉得怪怪的,于是又安上电池,秒针继续走。时间留不住,永远都留不住。这时我们发现一年又过去了,时间过得多么飞快。然而,我们常常纠结于一件事的时候,觉得时间特别漫长。时间究竟是过得快还是慢?时间过得很快,要不然,地球哪能那么容易就生存了五十亿年?要不然,中国经历了那么多朝代,如今又过了两千多年?要不然,我们哪能一下子就长大成人,回忆孩童时代就像昨天?可是为什么又有人说时间过得那么漫长?大概是,人生活在过去,不愿向前走,生活本来就是漫长而又艰辛的过程。 这一天,林健杭和叶晓祉又来到了学校对面的草地。今晚并没有往常那样冷,但冷风刮过,像是冰冷的刀剑肆意夺走他们的温度。不知不觉,这个神圣而又美好的夜晚竟是属于林叶两个人的。他们坐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很惬意,不止是因为宽敞的草坪降低了屁股承受的压力,最主要的是这是他们初吻的地方。 “明天就元旦了。”叶晓祉把头靠在林健杭的肩膀上说。四处空空荡荡,没有人经过,没有人打扰,真美妙。 “是啊,今晚我们一起倒数吧?”林健杭抚摸她的头发说。 “哪里倒数?” “就这呗!” “那么冷,我才不要,我要回去睡觉。” “有我在这呢,你怕什么?” “你在又怎样?差不多就回去,万一宿管把门关了,我回不去怎么办?” “那你就去我宿舍睡呗!” “我才不要,都是一个个男生,我讨厌那些男生。” “那我呢?” “你也一样讨厌。”叶晓祉嘟起嘴巴说。 林健杭看着问她:“为什么呀?” “就因为你把我的初吻给夺走了,我的第一次就没了。”叶晓祉觉得特别委屈。 林健杭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有屁用,你都吻过人家了。” 林健杭看着草坪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不断地经过,风肆意地刮,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叶晓祉,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补偿,对她好才是最好的补偿。 叶晓祉又说:“我天天和你在一起,这样是会影响我的身份。” 林健杭不解问:“什么?什么身份?” “你看,我是学工办的助理,万一被老师发现了,我怎么办?还有我那些姐妹们,她们发现了又该怎么办?” 林健杭无奈说:“我影响了你的身份。” 叶晓祉见到林健杭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里嘀咕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林健杭抬起头看她说:“你就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我可没答应你做你的女朋友。”叶晓祉说。 林健杭有点摸不透她,问:“你不想做我的女朋友吗?” 叶晓祉想了会,说:“我那天跟你说绝交其实就是闹着玩的,我没想到你会紧紧抱住我不放开。” “可你还是没有推开我,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拒绝我。” “你当时不是把我抱得很紧吗?像栓子一样栓住,我挣脱不了。”叶晓祉又说:“我是对你有好感,觉得你这个人不错,老实、善良、很有才,可我想还没有到喜欢的地步吧,而你说喜欢我,所以我就在想,喜欢是一个过程,我还没有体会到。”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总之我对你有感觉。” “感觉?你是对我有感觉,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林健杭答不上来。 叶晓祉又继续说:“你都还不了解我是吧?我是一个很喜欢无理取闹的人,性格像个男孩子,更重要的是,我以前有很多人追我,你说你喜欢我,那你不介意吗?” “那些都是过去的了,我只在乎现在,现在你和我在一起。” 叶晓祉一旦有什么想法是绝对不会留在肚子里的。她说:“晚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走过斑马线,等着绿灯。叶晓祉说:“明天是元旦。” 林健杭点点头说是。 她说:“明天还有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什么日子?” 叶晓祉不告诉他,叫他看看日历。 林健杭掏出手机看看日历,农历是十一月二十七日,他惊呼说:“天啊,明天是你的生日啊?” 叶晓祉嘻嘻笑着说:“我的生日特别吗?”当林健杭知道明天是她的生日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一定要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际给她送上新年祝福,同时,也送上生日快乐几个字。 回到学校,他们漫步在不大的操场边。操场上零零星星有几对情侣在谈情说爱。其实现在也就九点三十分而已,叶晓祉说累了想回宿舍。林健杭不想这么美好的夜晚就这么散去,总要留下美好的回忆才行。他顾不了那么多,脚步加快走在叶晓祉的面前,单膝跪下,对叶晓祉说:“你能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吗?” 叶晓祉赶忙扶起林健杭,看看四处盯着她看的人,很不好意思,不过她心里倒是高兴的。 “你不要随随便便跪下,男儿膝下有黄金。”叶晓祉对他说。 “我不管,你答应我好吗?” 叶晓祉没有作答,哪有当场就答应的,最起码也要考虑几天才行嘛!叶晓祉这样想到。叶晓祉说:“我得回宿舍去了,她们催我回去。” 叶晓祉加快了脚步。走过操场,那是校园的小林子。林中小道蜿蜒像蛇,踱步过去是女生宿舍楼。林健杭是这样想的,既然喜欢叶晓祉就要勇敢地跟她说爱,不要扭扭捏捏,他拉住叶晓祉。叶晓祉停下来了,旁边是一个小坪,坪中有一石桌,石凳上有一对情侣在依偎,借着路灯泛出的光亮,模模糊糊能看见两个人影。坐在石凳上的人却能很明显看到林健杭和叶晓祉。 叶晓祉说:“又怎么了,旁边有人呢!” 林健杭不管他们:“你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吧!”林健杭说完又要单膝跪下。 叶晓祉算是怕了,连忙跟他说:“你别跪了,你……总得要让我考虑一下吧!” 林健杭说:“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我今晚就给你跪下,我不回去了。” 叶晓祉推脱要时间来考虑,那么她究竟需要考虑什么呢?她信任林健杭,她的手已经被他牵过了,她的唇已经被他亲过了,男女朋友的事情该做的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也已经做了,还需要考虑什么呢?林健杭是一个不错的人,他有才、善良、老实、大方,唯独黑不溜秋是不合格的条件,可黑色的优雅正体现出了林健杭健康和儒雅的气质。难道她是想找到一个更好更帅的人做男朋友,或者是因为某种原因而不能答应? 她静思片刻之后,回到现实中。林健杭的眼里是多么在乎她,她感受得出来。她考虑了会,但富有逻辑的理智最终还是被炽烈的情感给打败了,人一旦决堤了,情感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洪水正向林健杭涌过身来。叶晓祉把头靠近到林健杭的面前,吻了一下,并且狠狠地咬了一下林健杭的嘴唇,说:“回到宿舍说,你嘴唇是被你女朋友咬破的。” 林健杭明白过来叶晓祉什么意思的时候,叶晓祉已经往宿舍走去了。林健杭用手摸摸受伤的嘴唇,借着路灯的余光,看到了因爱情而牺牲的血迹,这是值得的。他听到石凳上的人窃窃私语:“又是一对疯子。” 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林健杭走到阳台上,手里紧紧握住手机。他要在第一时间给叶晓祉打电话送上祝福,他恨不得就在零点零分一秒的时候打给她,为了尽量能在第一时间给叶晓祉拨去电话,他已经把叶晓祉的号码摁出来了。还没到零点,已经烟花四射,时不时传来人们一阵阵迎接新年的欢呼声。我们来自五湖四海,能聚在一起相约新的伊始,这也算是一种缘分,更不要说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知到相爱,这更加难能可贵。钟声一响,林健杭给叶晓祉拨电话,叶晓祉接了。 叶晓祉接起电话,听她的声音像是睡了。 林健杭内心激动不已:“新年快乐,同时,祝你生日快乐。” 叶晓祉滴下一滴眼泪,她知道这是幸福的眼泪。 六十二.钢笔 元旦,它是一年轮回的起点,也是终点。 林健杭因为昨晚一夜的激动,似乎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他并不打算以熬夜方式庆祝元旦的到来,相反,在给叶晓祉送完祝福之后,他便上床睡觉。宿舍的其他人根本不把这个特殊时刻当一回事,玩游戏的还是在玩游戏,看电影的还是在看电影…… 林健杭辗转反侧睡不着,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回忆,过了好久,才恍恍惚惚睡下去;他半夜又莫名醒来,四处静得发慌。他蜷缩着,仿佛被子能保护他幼稚的心灵。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两刻。他头昏脑胀,刷着牙,猛地想到今天是叶晓祉的生日,天啊,他还没有买礼物送给她,现在出去已经太晚,待会中午两个人要一起吃饭呢,这可怎么办好呢? 这时候邱明从课室温书回来,见林健杭在宿舍踱步,问他:“你在干嘛呢?” 林健杭看了邱明一眼,不回答他,接着来回踱步。 “你停停,我头晕。”邱明说。 林健杭停下来,说:“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邱明不解思索,好奇问。 “今天是叶晓祉的生日,我竟然没有出去给她买礼物。” 邱明放下书坐下,“呵呵,还真是大事,你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 林健杭瞪眼看他说:“男朋友?你怎么知道我是她的男朋友?” “这还用猜吗?用脚想也知道啦,天天在一起……你的嘴唇破了?” 林健杭抓起邱明英伦风格的衣领:“你小子偷窥我?” “你省省吧,我才懒得跟踪你。” 林健杭一放手又来回踱步:“你说我现在怎么办?我送她什么好呢?” “赶紧出去买呗!” “我也想啊,关键是我待会要和她一起去吃饭,你叫我咋办是好?” “我才懒得理你。”邱明说完折身去了隔壁宿舍。 林健杭冥思苦想,他不是有一支最爱的钢笔吗?这个可以送给她。他猜,叶晓祉会喜欢这支钢笔吗?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就这么决定了。他从抽屉里掏出钢笔——这支钢笔已经跟随他两年,不是因为它有多少价值,而是因为它对林健杭有重要的意义,林健杭能在学校创立书法协会,完完全全是这支钢笔的功劳啊! 叶晓祉今天特别漂亮,上身还是那件蓝色的外套,下身是一件黑色的衣裙,穿了一双靴子,手上拿着一个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她刚好从宿舍楼下来,没等一会儿林健杭就来了。叶晓祉特别开心,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她给林健杭递了一个橙子:“喏,给你。” 林健杭一看原来是橙子,林健杭昨晚睡觉睡糊涂了,他说:“你给我橙子干嘛,我不要。” “这是给你的。”叶晓祉重复了一句,见林健杭好像不喜欢橙子一样,接着说:“你要是不要的话,那我就扔了。” 林健杭说:“别扔啊,浪费了。”林健杭伸手去拿。 叶晓祉郁郁地走进饭堂,叶晓祉打了饭,坐下来一味吃起来,也不管什么。 林健杭说:“晓祉,生日快乐!”他拿出心爱的钢笔送给她。 叶晓祉抬头看看钢笔,问:“你送我钢笔干嘛,我又不会写字。”不过叶晓祉还是收下了。 中午的这餐饭吃得特别奇怪,两人似乎有点不欢而散。下午两点十分,他接到叶晓祉的电话,说要去她姐那里。林健杭听到叶晓祉要去叶晓婷那,心里着实慌,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吗?怎么不和他一起过呢?难道中午他做错事情了?林健杭陷入悲怜当中,没有办法,那好,林健杭说送她到车站。 叶晓祉提着一个挎包,身上还是中午的着装。这时候太阳也露出了脸面,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叶晓祉白皙的脸上。林健杭很喜欢这样的叶晓祉。 叶晓祉问他:“你不喜欢吃橙子吗?” 林健杭回答:“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送给你的橙子?” 林健杭没有作答,不把这事当真。 叶晓祉又问:“你送我钢笔干嘛?我又不会写钢笔字。” “我可以教你啊!”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出了校门,穿过十八条斑马线之后,来到了他们初吻的草地。为了能让他们的爱情之树长青,他们把这个草地命名为祈福草地。走过这片草地是车站。叶晓祉走得越来越快,笑容也不再有了,她说:“你不用送我了,你回去吧!” 林健杭说:“可是还没到车站。” “不用送了,你回去吧!” 林健杭突然觉得很难受,心上人好像不喜欢他送,林健杭又倔强,既然叶晓祉说不用送了,那就送到这吧,林健杭转身回去了。 叶晓祉头也不回,走了。 林健杭回到学校,静坐在宿舍。下午太阳一过,显得特别阴冷,今天是叶晓祉的生日,他却没有和叶晓祉一起庆祝,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第一次感到特别无助、无奈,本来他计划好今天陪叶晓祉,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在预料之中。他想静下心来写写字,写了一个字,控制不住烦躁的心情,他当场把练习的纸张撕得粉碎;看电影吧,魂不守舍,看到一半,新买的mp4突然戛然而止,不动了。倒霉的时候,不管是寒霜还是雨雪,统统倾倒下来。 他拿起电话找人聊聊天,朋友的号码拨了一遍,可是通完电话之后,他还是觉得特别无奈和孤独。于是,他约邱明晚上出去玩。邱明觉得林健杭不可理喻,对他说,为什么不陪叶晓祉?林健杭无奈说,她去她姐那了。邱明顿悟,在林健杭的一再邀请下,他答应了。 叶晓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生林健杭的气——是林健杭不喜欢她的橙子,还是她不喜欢林健杭的钢笔?。她知道这些根本是无关紧要的,假如她换个角度思考问题,那就不一样了。不说橙子,就说钢笔,林健杭把他最心爱的钢笔送给她,说明林健杭很爱她呀,她还奢求什么?可她就是拗不过这个弯,本来她拒绝了叶晓婷的邀请,因为生林健杭不善解人意的气,她果断去叶晓婷家里。 从学校到叶晓婷的家,不是短暂的旅程,叶晓祉从车站上车,经过四个站之后入地铁站。三号线地铁向来最多人挤热闹,所以三号线也特别长;坐到三号线的倒数第三个站转乘五号线,这又得挤上半个小时。地铁出来后,她还得坐公交,一直到公交总站下车;下车后步行两百米,她才到叶晓婷的家。这一趟车程少则两个钟,多则三个钟,每一次叶晓祉来回穿梭在学校和叶晓婷家的时候,累不可堪。 她想到,今天是她答应林健杭做他女朋友的第一天,为什么第一天就不欢而散呢?也许是她太无理取闹。她走出地铁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她一看是周翔的电话,周翔这时候怎么给她打电话了? 叶晓祉接起电话:“周翔,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呀?” 周翔说:“你现在在哪里?阿祉。” 叶晓祉说:“我在地铁。” 周翔说:“嘿,巧了,我也在地铁。” 叶晓祉说:“地铁那么大,有什么稀奇的?” 周翔说:“我和你在同一个地铁站。” 叶晓祉未反应过来,周翔从柱子后面冒出来,叶晓祉倒是收获到了一份特大的惊喜。 “生日快乐。”周翔送上亲手制造的礼物。 “谢谢,你怎么在这里?”叶晓祉对他的出现感觉很好奇。 “我打电话给你姐,她说你今天要过来,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叶晓祉走出地铁。 他说:“我送你到你姐那里吧!” 叶晓祉没有开口答应。从公交站到叶晓婷的家,周翔一直在叶晓祉的身后做护花使者。叶晓婷工作的地方就在她楼下,一看是妹妹来了,出来迎接,瞧到还有一个帅哥护送,叶晓婷打趣说:“呦,周大帅也来了。” 周翔满脸通红,虽然大家是老乡,再熟悉不过了,可他还是觉得尴尬。时候也不早了,周翔回学校去了。 叶晓婷对妹妹的到来感到特别开心,为了能和妹妹聊天玩玩,今晚她索性不加班了。 叶晓祉一放下行李,就和叶晓婷出去买菜,买衣服。和叶晓婷在一起,是叶晓祉最快乐的时光,走着走着,叶晓祉心里便不再生林健杭的气。她没有收到林健杭的信息,相反,周翔的电话和信息一大通,这一天她大部分时间是和周翔在一起。曾经高中时代暗恋她两年的人,如今考入了警官学院,穿一身笔挺的警察制服,男子气概蔚然成风。她知道周翔还是一直喜欢她,可她只是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就像哥哥一样。 叶晓祉给林健杭发信息:“你现在在哪?” 林健杭和邱明此刻已经在大街上,他回复:“在外面。” “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学校无聊,出来走走。” 趁着叶晓祉忙着爱情,陈俊平从后面抱住叶晓婷,鼻子努力呼吸飘逸的发香,闻着叶晓婷的耳尖轻声慢语,双手已经在她身上游走寻找梦中的福地。叶晓婷赶紧说松开,免得妹妹看见这等场面尴尬。 她又给陈俊平投过枕头和被子说:“你就忍一下,等我妹妹走了,我让你开心。” 陈俊平嘟囔着:“我讨厌做‘厅长’,你让你妹妹睡客厅,咱俩一起嘛!” 叶晓婷就是不让陈俊平得逞,关上房门说拜拜。 陈俊平欲壑难填,想出去;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把头伸了进去,他要把害人的欲火浇灭。 叶晓婷整整衣服,故作正经骂妹妹:“你是不是又得了手机病啊?整天对着手机。” 叶晓祉说:“你别管我了,我待会就关机睡觉。” 叶晓婷说:“你是不是和周翔谈恋爱了?” “不是,不是。” 叶晓婷笑嘻嘻:“休得瞒我。” 叶晓祉继续给林健杭发信息:“我明天回学校。” 不久,林健杭回复:“那么快?” 叶晓祉这一刻才发现她离不开林健杭,她要和他在一起。此刻,叶晓婷从衣柜里掏出一件雪白的毛线衣,叶晓祉一看就喜欢上了这件衣服。 叶晓祉说:“真漂亮。” 叶晓婷知道妹妹喜欢,她说:“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叶晓祉高高兴兴穿上,跳动一下就像一只白天鹅在舞蹈。 叶晓婷说:“好了,早点睡觉吧!”原来叶晓婷用这个办法逼叶晓祉睡觉。 叶晓祉又给林健杭发送一条信息:“你明天来接我吗?” “接。” “哪里接?” “你在哪个地铁站?” “西场。” “我去西场接你。” “可是很远。” “不怕,我在那等你。” 六十三.风云四起 林健一在办公室值班,批改了学生期末的模拟试卷,成绩不堪入目。如今的学生不知道是怎么学的,还是他教学方法不对?为了学生能出好成绩,教师忽视了教学方法的创新,一味地追崇传统教学模式,反倒弄巧成拙。他是一名教师,祖国的希望压在他身上。他感到压力很大,一时间好像喘不过气来。他扑在桌子上睡了会…… 级组的同事都来办公室了,迷糊中的他隐隐约约听到同事们说话,是有关元旦节假日发奖金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两百元奖金。林健一灵敏地嗅到奖金的字眼,为什么他就没有?他猛一抬头问张越:“元旦发奖金了?张老师。” 张越呵呵一笑。 林健一问:“为什么我没有?” 张越装糊涂说:“怎么可能?我们兢兢业业的林老师怎么没有发奖金呢?” 林健一现在急需他的回答,一动不动等着他要的答案。 “哦,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张越的食指从太阳穴上抽走说,“前几天的级组会议,你是不是没有来开会?” 林健一点头说:“对。” 张越说:“对呀,你没来,所以就没有奖金。”张越说毕笑出了声,“王强股长亲自主持会议,他好像很生气你没来,然后就说关于奖金的事情,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 “王强股长?他来我们学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健一问他,如堕五里雾中。 张越嘲笑说:“你不会亲自问去?你都是一级教师了。”钟声一响,张越拖着屁股去课室。 林健一绞尽脑汁也猜不透,关于他的奖金问题为什么要问王强股长?还是上课先吧,他不悦地抱起一叠卷子往初二(4)班走去,他把卷子一放,显然气急败坏:“你说你们是怎么考试的?你们是不是没有复习?考出这个成绩?”林健一与其是在埋怨学生,不如说是在羞辱自己。 “徐明珠的分数是我们班最高的,78分。你们看看温家龙才考多少分?”林健一越说越气,“学科代表,上来把卷子发下去。”林健一又说:“你们每个人都好好反省一下这次模拟考试,都给我写一篇总结上来,接下来你们写吧,我先不讲评卷子。” 林健一走出课室,伏在走廊栏杆上,觉得教书教得特别失败,不但学生的成绩没有提上去,就连办公室的人际关系也是一塌糊涂。他痛恨当初走上了教师之路。不是说他否认教师这门职业不好,而是他觉得这不是他喜欢从事的职业。这门伟大的职业不适合林健一。他回想起大学时代自己很追崇的创业想法,他一直梦想白手起家,力图改变家庭的经济状况,也好让弟弟妹妹们能上学成长。这终究还是理想,理想有时候不等同于现实,很多人的工作都不是自己理想的工作。 叮铃铃,下课钟响了,无奈把林健一拉回到现实中,他马上想到了要赶紧去找王强股长谈谈有关奖金的事情。 王强股长受到学校领导的邀请,至此展开“改善教学方法”的座谈会,而提议开展座谈会的人正是张越。王强股长开完会,阿谀奉承的张越把王强股长迎进了初二级组的办公室,给大伙说说话。会议开始之前,王强股长还特地问,林健一怎么没有来。张越乘虚而入,使劲说林健一的坏话,挑拨王强股长对林健一的信任。张越还说,林健一的工作态度不如以前。张越分明以小人之心嫉妒林健一拿到一级教师的资格证书,而他却不能,所以张越才这样离间王林两人的关系。王强股长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张越打什么算盘主意。可当张越引王强股长到林健一的办公桌前坐下看期末模拟卷子的时候,确实是让王强股长气急攻心,这种成绩跟普通班的成绩并无两样,怎么能出现在实验班呢?而且授课的老师还是一级教师林健一。在张越的妖言蛊惑之下,王强股长甚至怀疑林健一的教学质量和水平。于是他一气之下扣留了林健一的奖金,并嘱咐张越说:“林健一要是问起奖金的事情,你叫他来跟我谈。” 林健一走至教育局,找寻王强股长,当面提为什么不能拿到元旦奖金的问题。 王强股长见林健一急得冒火,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对林健一说:“健一,这我得问你了,你的状况可是大不如从前啊!” “状况?我一向来这样。” “你说说为什么上次召开级组会议没有出席?” 林健一说,:“那天有事,我跟张越请假了。” “就算是吧,你近三周来上班总是迟到,早退,跟坏学生没有什么区别。”王强股长见林健一不说话,接着说:“你是教师,你要传道授业解惑。为人师表要以身作则!好吧,就当作你是有原因的,可是你这样是会耽误学生的成绩。是吧,你看看,这次期末模拟的成绩考得乱七八糟。” 林健一像一个学生被老师批评。他想解释说明这一切,可是他正在气头上,回念过来,没有解释的必要。是,林健一是上班迟到,下班早退,还不是因为家里的婆媳关系吗?不是因为张海芬的小心翼翼和王惠英的固执己见,他也不会因此而耽误了上下班的时间;不是因为最近和老朋友偶然相遇,又得知另一朋友要结婚的消息,他会不参加级组会议吗?他想他是没有错的,即使是有错,也不应该把他应得的奖金活生生拿走。老姜般的王强股长鞭辟入里分析之后,他确实又无话可说。他不说话,转身离开了教育局。王强股长见林健一不知道是吃了哪门子的药,就这么走了,不可理喻。王强股长也只是想给他敲个警钟罢了,奖金他是会照样给他的,再说了这是林健一应该得到的奖金,他没有权利扣留。王强股长还没反应过来,林健一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林健一走出教育局,一时间他忽然迷失了方向,他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世界太大,大到让人无容身之处;世界太小,小到让人迷失了方向。这不就是在说他吗?他走着绕过街路来到大马路,不远处是杜氏家私企业,他想去找彭文俊聊聊。 自从李晨凯投身到企业之后,不出两天,他便和大家闹成了一片,如今大家都和这个刚刚报到不久的小伙子很聊得来。特别是石金丽,跟大伙开玩笑说,将来一定要把女儿嫁给像李晨凯这样的大帅哥,这可是她的福分;王木槿虽然为人严肃认真,但有时候还是会询问李晨凯一些杂碎的事情;文员黄妙玉除了做她的本分工作外,总会和李晨凯坐在一起帮李晨凯做活。他们边做边聊,聊以前她们学校的事情,说着说着,她笑了。她一笑,大伙也就跟着笑,也不知道别人是在笑什么,反正李晨凯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要是以前他肯定会充分展现他的幽默细胞,可现在他不想嘻嘻哈哈。 聊天是上班消遣时间的唯一方式,有时候聊着聊着便过了一个上午。李晨凯渐渐发现,这里工作倒是很轻松,当然这里的轻松不是指工作上的轻松,是心里的轻松,因为这个时候他可以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包装上,而不会想其他事情。累了,就去喝喝水,坐着休息,上个厕所,听同事们讲个笑话。不过他倒也有尴尬的时候,他是本部唯一的男生,为此,她的同事都是女人,女人之间总说女人之间的秘密。这些早已不注重颜面的女人,说起话来比外国人还要开放。恰好,这会儿搬运工阿有请假了,于是阿有的工作暂时先由他顶替着。石金丽叫他把盘点好的包装物运到一楼出货。李晨凯下了一楼,看见门卫在极力阻止外人进来,这人正是林健一。 李晨凯走过去问守卫的大叔怎么了。大叔说这人不听使唤,没有厂牌不能进。林健一此时正在气头上,路上喝了几口酒,可能是酒精起了作用,倒是和门卫大叔顶撞起来了。李晨凯觉得这张脸是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林健一看到一个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颅的人出来了,仔细打量一番,看到李晨凯的厂牌,念到:“李晨凯。”林健一听这个名字怪耳熟,他想起以前是谁提起过来的。哦,是林健杭,李晨凯是林健杭的同学。林健一说:“原来你就是健杭常常提起的那个李晨凯啊?”李晨凯一听这话,才觉悟到原来是健杭的大哥。林健一问:“怎么你在这里上班?你不是还在读书吗?” 李晨凯笑笑,他反问:“你不是老师吗?怎么来这里了?” 林健一眯笑说:“我找朋友。” “朋友?是哪位啊?” “彭文俊,你认识吗?” “彭哥啊!怎么会不认识,你随我来,我带你去找他。” “那个靓仔,你的货还要不要出车?”司机远远向李晨凯喊道。 “这样,你上四楼,左手边,最后一间办公室就可以找到他,我得忙了。”李晨凯说。 “你忙你的,不好意思了。”林健一觉得这小子还是有点礼貌的。 彭文俊此刻埋头工作台上,正在检验包装货物,每一件货品他都要检查一遍看是否符合客户的质量要求。敲门声响了。“请进。”彭文俊抬头一看,“健一?” “我不可以来?” “不不,你怎么来了?”彭文俊赶忙起身给林健一递上一杯水。从林健一的身上,他嗅出了酒精的香醇。“你上课教学生喝酒啊?” “呸!那些呆头呆脑的小鬼,我才懒得理他们。” 彭文俊一看,微笑说:“学生欺负你不成?” 林健一声音有点高:“他们哪里敢欺负我?我欺负他们还差不多。” 彭文俊从林健一忧郁的眼神中看出林健一有心事。可是他现在在上班,按理说,上班时间是不允许这样的。幸好,李炳年不在。 彭文俊说:“走,我陪你出去喝一杯。” “还喝啊?你想喝死我不成?”林健一半瘫在椅子上说。 彭文俊把活儿一甩,放在一边,然后踏着方步走出了办公楼。 李晨凯卸完货,火急火燎回到四楼,想和林健一认识认识,电梯门一开,恰好碰见彭文俊和林健一要离开,“你们这是要走吗?”李晨凯问。 “小李,我给你介绍一下……” 彭文俊还没说完,林健一说:“不用介绍了,我刚刚能进来,全靠这位仁兄仗义。” 林健一提议说:“要不,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彭文俊说:“你说什么呢?小李还没到下班时间。” 李晨凯倒是一百个愿意,反正这个公司是他爸爸的,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跟他们一起走。 他们找到附近的餐馆,坐下,点菜,聊开了。林健一不像刚刚郁郁寡欢,他点了菜去了趟洗手间,无意间发现路丹也在这个餐馆,真是巧了。他过去跟路丹打个招呼,聊上几句之后,邀请路丹一起入席就餐,顺便也介绍一下李晨凯。 吃了个饱饭,大家闲聊之余,彭文俊的电话响了,是李炳年的电话。他和李晨凯还没到钟点就下班的消息经门卫大叔通风报信,马上传到了李炳年的耳中。彭文俊心想这会可惨了,他和李晨凯就像受伤的战士,搀扶着马上回企业报到。撇下林健一和路丹两个人。路丹说:“他们走了,我们也走吧!” 林健一和路丹走出餐馆,融进到灯火霓虹的夜景中。 六十四.微妙的情感 繁华的夜市灯光敞亮,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从街头到街尾,各家都在吆喝本店最有名的小吃。为了吸引旅客,新阳西市的歌舞厅每个晚上都上演滑稽怪诞的舞台剧,每次演出都是那几个臃肿沧桑的老面孔。再有几家店铺是五金店,这些店铺最少游客捧场,此刻,正在准备收摊。一阵风吹过,小街老树的叶子零落,倒显得有几分苍凉的夜幕景象。 路丹和林健一漫步走过西市街。 路丹说:“最近几年我们县城变化很大啊。” 林健一点头表示赞同。 路丹又说:“一毕业,为了找工作,为了寻找爱情,我倒是没有好好欣赏过朴质的夜市。” 林健一说:“我跟你也一样,一毕业为了找工作而东奔西走,最后还是回来教书,等自己稳定下来之后,又接近奔三的岁数了,于是就开始成家。” 路丹说:“真羡慕你,你现在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了,我呢,还是一个人。” “你岁数不小了,别要求太高,找到合适的就把自己嫁出去。” “关键是我发现现在压根就没有合适的。” 不经意间就来到了她的水果城。 健一抓耳挠腮,说:“我送你送到水果城了?” “我本意就是来这里。” “你还要加班吗?” “反正我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 健一抬头看这气派的水果城,完全不能想象这就是路丹打拼出来的,他想自己要是能有这样的水果城,那该有多好,然而以他一个教书匠的条件,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路丹邀请他进去参观参观。 无可否认,这是林健一目前看到的管理最完善的水果商铺。各色各样的水果满目琳琅;员工专业化水平极高。不单单出售水果,就连水果的种子也可以从这里买到,而且还有培育的说明书,实在不行,还有培育水果的专业人士讲解…… 路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水果城的规模之后带他到办公室瞅瞅。有一个办公室的感觉真是舒服,路丹一个电话把秘书叫进来,要了两杯咖啡。大晚上,销售部的主管还不忘给她文件签字。路丹这一个签字下去就代表她营业额又增添了一大笔。林健一羡慕不已,他甚至已经开始嫉妒路丹在事业上如此成功了。 同样的事物在路丹看来,这并不以为然,她认为这是不值得高兴的事,事业是打拼出来了,人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从事的行业中取得登峰造极的地步,只要你努力,不放弃,有追求,常坚持。其实她最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她还没有找到归宿总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家,在家等着心爱的人回来,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毕了一起聊天,等到最后生个漂亮的小宝宝……这是所有女人都想要的生活,不复杂,很明了,可到了路丹的手里,却不如心意,她想要幸福难道就那么难吗? 路丹问他:“你怎么不带你老婆给我认识认识?” 健一回过神来,说:“我老婆没什么好介绍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问你,你怎么不在家里陪陪老婆孩子?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男人了,一旦把喜欢的人追到手,就不再对她们好。” 林健一无奈点点头:“婚姻并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有时候它很复杂。” “复杂?婚姻不是很简单的吗?它就是爱情的升华。” “不,可以说,婚前婚后,我们爱一个人的方式是不同的。”健一并不想和路丹说他的婚姻观、爱情观,他之所以出来不陪妻儿,是想借着和老朋友相聚的美好时光让自己忘记婚姻和工作给他带来的痛苦,友谊不就是起到这样的作用吗? 林健一转移话题,说:“你的水果城经营得繁荣昌盛啊!有什么秘诀吗?” “商业秘密,不可泄露。” 林健一想想,如果要改变目前的经济境况,唯独走另一条路才是硬道理,而这一条路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只是找不到支持他的人,他很希望能有路丹的支持和理解。他咬咬牙,说:“路丹……我……” 林健一诡秘的气氛让路丹觉得很紧张。“你怎么了?”路丹问他。 “我不想教书。” “跳槽?”路丹连锁反应说,“为什么呢?你做老师不是挺好的吗?” 健一说:“对,也许在大多数人看来,教师确实是一份稳定不错的职业。人们为了力求自己事业稳定安逸,选择了教师的职业。我们也不能否认教师这份职业它的神圣性,它是伟大的,它是孕育新生命的火种。可是,每个人都应该坚持自己最初的梦想,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这样才不枉活过。” 路丹见林健一突然情绪高涨,听到他的一番话,似乎明白了一点,但又不明白摇摇头。她说:“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林健一叹叹气,说:“我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你知道,我们都是同一个班的,我就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填报了一个我极为不想报的志愿,结果我选择了中文系,最后成了老师,然而我最想的,也是像你和文俊那样,能学到跟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路丹越听越不明白,一个教师的话竟然那么高深莫测,她直接问:“你不想做老师的话,想做什么行业?” 林健一的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因为他知道只有找对了人倾诉才能得到同情的眼神,他知道路丹肯定可以帮他忙。“路丹,我这个想法想了很久,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希望你知道之后能给予我一些建议和些许的支持。”他接着说:“我想开一家饭店。” 路丹安静地听着……她回想刚创业的时候,从路边的一个简单水果摊开始壮大,直到后来壮丽的水果城,中间付出了千辛万苦。林健一的一句理想让她突然感触到自己一路打拼的艰辛。她一直以来很拼命,为的是改变命运,让生活不再像父辈一样在农村守着几亩田过活;她的奋斗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只有坚实的物质基础,才可以寻求美好的爱情;她的坚持不懈,也想为了下一代不再承受上一辈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 “我理解你,我完全理解,你让我想起了刚出来打拼的那段岁月,”路丹感伤,但她并不哭泣,“我一开始去某家公司做会计,那种生活不是说不好,相反,可以说挺好的。对于女孩子来说吧,工资还算乐观,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工作,我要做什么我心里清楚明白。在当时无奈无助的情况下,我认识了跟我长谈五年恋爱的人,也是他告诉我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后来我辞职了,凭借自己存的几万块钱,开了一个水果摊。我遇到了很多很多困难,特别是我爸妈极力反对,说一个女孩子就应该做文静的工作,在路边干活卖水果,那是粗俗的人才会这样做的。水果摊能得到发展,我前男友对我的支持很大,我很感谢他。”路丹说到这里,实在是压抑不住情绪说:“水果摊生意渐渐见好,我们的收入也增多了。钱一多,人就变。谁知道他竟然背着我和另一个女孩子好了,而且背着我偷鸡摸狗了两年。我装作不知道,我跟她说我有了他的孩子。他要我去打掉,这个孩子不能留。我执意不干,我说他必须跟我结婚,不然我就死给他看。他最后答应和那个小贱人分手,就在举行婚礼那一天,其实我狠狠地当着大伙羞辱了他一番,让他颜面扫地。我其实很舍不得,我是很爱他的……”路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女人再坚强也会遇到脆弱的时候。人始终是人,不是机器,是有感情的。 林健一安慰她,说:“过去始终成了过去,你不要想太多了,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你看,你现在事业有成,追你的人得排长龙呢!”路丹被逗笑了。林健一继续说:“我能得到你的理解,我已经很开心了,你还那么信任我,跟我讲了你以前的伤心事。” 路丹擦干眼泪,说:“不,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要是执意坚持自己想做的,就去做,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可以帮你,无论是资金方面还是精神方面的支持,我这里都有。” 林健一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张海芬还没睡,一见林健一回来就骂他个狗血淋头。林健一心平气和地说:“你不要生气,孩子和妈都睡了,你这样会吵到他们。” 张海芬哭着说:“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称职的老公,我就是命苦。” 健一说:“我咋会不称职呢?” “你说过你会爱我的,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 “我咋又成了不爱你呢?我爱你,我爱我的家。”林健一把张海芬抱在怀里,说:“我正是因为太爱这个家,所以我总是不能处理好你和妈之间的矛盾,也正是因为我太爱这个家,这才影响了我的工作。为了更好地爱你,爱这个家,我今天苦思冥想了一天,唯一改变现状的方法就是得离开这个地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离开?你不可以离开,你不可以。”张海芬把林健一抱得更紧。 林健一解释说:“我不是说要离开你,我想辞掉这份工作,自己创业。” 张海芬更不理解了,问:“创业?你现在不是有自己的事业吗?” “我知道这不现实,但我一直都有意开个饭店,这你是知道的。过清闲无忧的生活,你不也是一直这样想的吗?” “可是你要是把这份稳定的工作辞了……” 张海芬还没有说完,林健一接上说:“不要跟我说稳不稳定的工作了,我当时就是觊觎这个稳定才选择这条路。小珞妹还小,我想让她过得更好,我也很想让爸妈享清福。唯有勇于打拼,才能改变生活。” 张海芬问他:“教师这份工作,我想也不适合我。在学校领导压迫出成绩,成绩不优秀就抓老师开骂。成绩好与不好是学生自己决定的,老师只是起到指引的作用……” 林健一拍拍张海芬的脑袋,“你给我好好教下去,我要是一事无成的话,还可以吃你那份工资,你会不会不要一事无成的我?” “你是小珞妹的爸爸,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卧室里的王惠英听到他们的对话,她没有想到林健一为了养家糊口竟是过得那么不称心如意,她流下了眼泪,可是望着熟睡中一天一天长大的小珞妹,她又笑了。 今夜,林健一成功地失眠了。这学期快结束了,等到期末考完之后他就递交辞呈。 我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能把握的是当下的一切。过去无法改变,那已经成为了事实,正是因为过去,所以我们才变成了现在的我们。可能是因为感情,也可能是不能说的秘密,所以我才需要不断前进,让自己活得更好。林健一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更为严峻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 六十五.情,难 1月2号,中午过后,林健杭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地铁,终于来到了西场地铁站。西场地铁站给他最深的印象是扶手电梯,这是他见过的所有地铁站当中最长的一条电梯。从上面往下看,有一种颤栗的感觉,而且中午时分,很少人来往,在颤栗的基础上还有几分恐怖和惊悚。他走出地铁,上了电梯,花了两分钟才到上一层,耳际传来美妙的音乐。叶晓祉还没有来,他等着。 忽然后面一个声音突然拉大,轻轻地靠近他,他扭脸一看,真是她,不过此刻她正在讲电话。叶晓祉倒是和电话那头的人有说有笑,就差打情骂俏了。许久叶晓祉才挂了电话,问林健杭:“你来了很久啦?”身上穿着白色毛线衣的她显得特别清纯,可是她脸上却没有往常的笑容,相反,两个人静下心来后,却无话可说了。站在拥挤的地铁,两个人的视线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有了矛盾隔阂,即使是再好的情人也会耷拉下脸。林健杭倏地觉得,叶晓祉总是关心电话那头的人,而在她眼前的人却爱理不理,他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地铁,已经很累了,而且只是为了接到叶晓祉,叶晓祉不但没有体现出感激之情,还表现出很不乐意的样子。他不知道叶晓祉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突然感到有点累。不,不能累,这才是刚刚开始,如果一开始就说累,那往后漫长的日子怎么过? 叶晓祉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哪里玩玩?” 林健杭回答她说:“去哪里玩,你说吧!” “不知道。” “要不去动物园吧?”林健杭建议说。 “那里偏离我们的航道了。” 林健杭说:“这样的话,我们就去海心沙。” 叶晓祉看看地铁的指示路线(海心沙就在他们回学校的路上),她略点头说好。 走出地铁,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人也格外开朗,地面上出现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再像地铁一样沉闷。地铁也是一个浪漫的地方,可是在林健杭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人在不开心的时候,所有想法都是消极的,千万不能在消极的时候断定事物的价值与存在,那样会影响人的判断力。 趟过公路,向前行走十五分钟左右,他们来到了省博物馆。独特的建筑,让人耳目为之一新,但在繁华的新城,最耀眼的不是独特的博物馆,而是鹤立鸡群的小蛮腰——海心沙。在高楼大厦的映衬下,她亭亭玉立,高耸入云,仿佛是天仙下凡,如梦如幻;尽管她已经开放了,但还是要买门票才可以进去。高价的门票与可观赏的景色其实是不对等的,说白了,里面就是空旷的广场和锦簇的鲜花,而且还不敢确定那花是天然的还是人工装饰品。叶晓祉说:“别进去了,就在门口周围转转吧!” 周围的人如海浪般一波又一波,显得热闹拥簇。人们为了庆祝一年一度的元旦节,大多数家庭是全家总动员;恰好今天下午晴空万里,老人们顺便出来晒晒太阳。瞧吧,他们都在拍照呢!看着这些景致,叶晓祉咧开嘴笑了,她拉着林健杭来到花束面前说:“我要拍照,你拍我,要拍到后面的花。”接着叶晓祉拉过林健杭说:“我们一起拍。”手机咔嚓一声,两个人的首次合影在2号下午十四时五十六分永远定格在一个画面上。可以看到,他们脸上都是开心的,但眼神有些忧郁。 叶晓祉说累了,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林健杭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凳子,都已经客满了,他们转了好久,才发现空荡的凳子,两人坐下,望着美好的景象,心中却有不美好的情愫在翻滚。 “你昨天干嘛呢?”叶晓祉露出笑容问他。 “昨天本来想陪你过生日的,谁知道你急着去你姐那?”林健杭郁郁寡欢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去我姐那吗?我本来是不想去她那里的,我留下来是因为你,我没有留下来也是因为你。” 林健杭看着叶晓祉,心中多有不解。 叶晓祉继续说:“我拿给你橙子,你不要;你给我送钢笔,我不喜欢。”叶晓祉不看他,很不高兴。 林健杭现在突然觉得昨天的他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神经,送橙子是代表我喜欢你的意思,他说不要就是拒绝叶晓祉的意思;尔后,他又送了一支钢笔,他已经问过邱明,邱明还说要马上出去买公仔之类的礼物,女生喜欢这一类礼物,可是他不听,偏偏送了一根该死的钢笔,他以为自己的字写得漂亮便了不起,这倒是弄巧成拙。不过现在看来,他痛恨昨天的行为已经太迟了,因为从叶晓祉释然的眼神看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重要了。 林健杭说:“我昨天没有和你在一起,我很不开心。” “我也很不开心,你知道吗?”叶晓祉说,“昨天陪我最多的不是你,而是周翔。” 林健杭问他:“周翔是谁?”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学校特地跑到西场地铁站送我回我姐那里,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会出现在西场,我真是大吃一惊,你知道吗?虽然我们一路上都没说什么,他跟在我后面,可他确实是送我到家了,我很感动。我当时就在想,我的男朋友在哪?为什么此刻陪着我的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别人。” 林健杭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过错,他更加不知道怎么弥补对叶晓祉的伤害,他此刻只会说再熟悉不过的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对不起有用吗? 叶晓祉说:“后来我想想,是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了,什么东西都要按照我的意愿,我才高兴。我有时候无理取闹,我希望你能接受我这种不好的性格,我有什么话我会说出来,可是你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是我一直在说,你什么也不说。” 林健杭落下了眼泪,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不对,他嘤嘤抽泣。路人经过看到一个软弱,在女孩子面前哭的男孩。叶晓祉抱住他,说:“过去了,我已经不介意了。”林健杭想说什么,却又无奈地咽了下去。是啊,他不懂爱情,从一开始他就不懂爱情,他不想在两个人正式交往的时候,突然一个晴天霹雳,破坏了两个人的关系,然而这种谁都不想看到的东西竟然真的发生了。 叶晓祉打开手机,看看刚刚拍下的照片,她又露出了高兴的面容。 她又接到电话,是她的老朋友李晓燕打来的,说是为了给叶晓祉补办一个生日party,已经云集了七八个死党。叶晓祉不好推脱,只好答应。叶晓祉对林健杭说:“健杭,你先回学校吧!” 林健杭缓过情绪,问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叶晓祉说:“不要,我要是把男朋友带去,男的肯定不放过你,女的肯定不放过我。” 林健杭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为了弥补自己的懵懂,他洗了个澡,吃了个饭,又马上折回身子去车站附近的精品店,买了一只公仔。售货员问他是不是要送给女朋友,林健杭点点头道是。售货员当面指责说:“你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那么迟才送给人家生日礼物。”林健杭不说什么,他已经知道错了。买了公仔之后,他就坐在车站上一直等叶晓祉回来。他们在电话约好,林健杭去车站等她。林健杭这一等便是两个钟头。 party上,叶晓祉临走的时候,大家都舍不得。李晓燕说,下一年生日的时候,阿祉一定要带个男朋友来,如果没有就在几个死党里面挑。还有人说,如果二十八岁阿祉还没有嫁出去,而死党周翔还没有娶到媳妇的话,那就勉强凑合着过日子。 叶晓祉一下车,林健杭就上前去给叶晓祉递上一个可爱的shy bear(害羞熊)。叶晓祉没说什么,只是抱住林健杭。她知道林健杭真的很爱她。 第二天,叶晓祉收到一份快递,她叫林健杭代领。林健杭一看ems上的署名,是周翔。周翔?他究竟是谁? 叶晓祉和她的舍友苏洁妤从宿舍下来。苏洁妤抱着林健杭送给叶晓祉的shy bear,还说林健杭送的熊太可爱了。叶晓祉就说既然喜欢,那就送给她。苏洁妤说:“我才不要,那是林健杭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林健杭把快递拿给叶晓祉。 叶晓祉很好奇,说:“他真的有寄东西给我,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她拆开一看,是十九根“德芙”巧克力。叶晓祉说:“他还真送给我巧克力,而且还是十九根,应该花了他不少钱吧?”叶晓祉当场给苏洁妤三根,给林健杭两根,说:“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嘛。” 林健杭有一股浓浓的醋意往上涌,他说:“没什么事,我先回宿舍了。”林健杭返回走。 叶晓祉微微一笑,说:“洁妤,你把这些东西拿上宿舍去,我跟林健杭去约会。”叶晓祉追过来,对林健杭说:“哎呦,我怎么看到有人在吃醋呀?” “没有啊!哪里有?” “这里那里,到处都有。”叶晓祉挽着林健杭的手说,“我跟周翔没什么,我跟他高中认识,虽然他对我很好,也曾经向我表白说喜欢我,但我没有答应他呀,我只是把他看成是我哥哥罢了。” 叶晓祉说:“健杭,你好可爱呦。” “可爱?我一点都不可爱。”林健杭说。 “你会吃醋,说明你很爱我,是真的爱我。我今天也很爱你。” “你只是今天爱我?”林健杭问,他很讨厌这样的说法。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由喜欢变成了爱?一切都来得太快了,爱情太疯狂了,这种疯狂让人无法抗拒。元旦过后,再过十几天学校就放假了,这几天大家都忙着复习。林健杭虽然有下功夫看书,但总是心不在焉,上课的时候他没认真听,考出来的成绩竟然有两科不合格。不过“挂科”对他来讲没有什么,他觉得收获最大的就是和叶晓祉的爱情。他自认为这学期很有意义——创立书法协会、上了迎新晚会的舞台。这对于一个大一的学生来说,无疑是凤毛麟角。 六十六.改变 蔡教授接到教务办通知,下一学期要被调到大学城工作了。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蔡教授终于盼来了他事业上的高峰,同时他也非常庆幸,是这个狭小的学院孕育出他的成功。虽然地方小,人少,不吵,甚至周末日显得寂寥,但在他心中却成为值得炫耀的骄傲——就在这里,他把婷婷看成是亲生女儿看待,这才是最高兴的事情。 再美好的事情也是短暂的。当婷婷听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她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喜极而泣,可她回过头来一想,所有她在乎的人一个个离开她。她是多么孤独,想到这里泪水禁不住溢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称心如意。生活的难题那么多,可是她也只是个凡夫俗子,并没有三头六臂呀!生活的难题,我们要学会面对接受,而不是逃避忍让。然而婷婷会这么想吗?人更多的时候不是积极进取,而是萎靡不振,昏昏欲睡。 尽管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我们可以看出来,婷婷已经开始努力复习功课了。学习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一件事情,无论人处身于怎样的环境,学习的求知欲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在知识的海洋中,我们可以忘掉烦恼,可以忘记一个人或者一件事。 婷婷不再像昔日一样光彩夺目。往常穿的裙子被她收回柜子里去;时髦的挎包换成了中学时代的书包;她变得忧郁,脸色发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生病了。这些变化让同班的朱志文看得一清二楚,可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除了一些基本的问候,还能干吗?什么也做不了。感情的事情别人说再多,听再多,只是徒劳无功,这种事情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靠自己慢慢去开化。 朱志文打电话告诉李晨凯说:“婷婷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对得起她吗?” 李晨凯回答:“我对不起她。” 朱志文指责,说:“你跑了,倒是轻松了,可是你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吗?你知不知道还有很多人在为你流泪。婷婷的眼泪快哭干了,而你却一意孤行,坚持要离开,婷婷有多伤心,多不舍。” 李晨凯知道是他辜负了婷婷的一片好心。 然而,朱志文狠狠指责李晨凯的消息,无意间被婷婷发现了。婷婷倒是回过头来告诉朱志文:“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从我们去乡下活动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事情你不用管,李晨凯他怎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但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喜欢犯贱,我喜欢自作自受,怎么了?” 朱志文骂她:“李晨凯是不会喜欢你的,他的心里早就有了杜小贤,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为了他伤心,真的不值得,你醒醒吧!” 婷婷已经开始醒了,从她的变化来看,她确实是一点一滴试着努力改变了。改变是一个过程,不要太快,太快了谁都无法承受。 她的改变更多的是蔡教授给予的。蔡教授告诉她说:“大学的时光其实不多,转眼马上就要出来工作。在大学不要浪费时光,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学到东西,学到本领,而以你的才华,我建议你准备考研。人有时候会因为感情而一蹶不振,只要放下了,所有的东西也就不再重要。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而生活必须向前。” 一开始的改变很痛苦,婷婷完全不能把心放在枯燥无聊的书本上。每当她坐下就会哀伤,痛定思痛。那天是周末,严芳玲找她出去玩,婷婷马上就同意了。 严芳玲还是跟以前一样吝啬,买东西说婷婷请客。两个人逛完了学校,到街上逛,仿佛又真真切切地回到了高中时代——回到高兴时代——那段天真无暇的时光,没有很多的烦恼。 婷婷说:“阿玲,我们去买内衣吧!” 严芳玲知道,邓婷婷要是有什么烦恼的时候,总会以买内衣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不悦之感。 严芳玲问:“有什么心事吗?亲爱的。” 婷婷说:“没有,我没内衣穿了呗!”说来女人的心思也确实奇怪,婷婷挑了几件红里花哨的内衣之后,心情自然好多了。 这么一逛,婷婷做回了以前的自己。她妩媚的眼神回来了,睫毛一闪一闪的,性感的衣裙也尽展身姿,走在街上,男人的回头率像沸腾的开水喷开了。 要想改变就得从现在开始。 同一天,1月9号,林健杭和叶晓祉去大石美食街。 林健杭说坐地铁去比较近,两个人开开心心手挽手走去。在地铁,林健杭偷偷吻了叶晓祉的脸颊,他们第一次吻上了。在大都市,这样的情景屡见不鲜,尽管有视频监控,监控的保安人员却不屑一顾。可对于叶晓祉来说,这是有意义的,她感到初恋是那么甜蜜幸福,她感觉自己被爱的时候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然而,她深刻地知道她的爱远远没有林健杭爱得那样强烈。 本来叶晓祉和苏洁妤约定一起去大石美食街,后来她想到了林健杭,索性告诉林健杭不和舍友一起去。这样以苏洁妤为首的宿舍团队开始鄙视叶晓祉,说她见色忘友。叶晓祉不管,谁叫她们没有男朋友。苏洁妤说:“你这个男朋友还没有得到我们的允许,所以还不算是你真正的男朋友,你男友一定要在我们面前说爱你,我们才同意。” 叶晓祉说:“你们怎么这样子?” 另一个舍友谢妍也说:“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晓祉对林健杭说:“健杭,一个人爱不爱他的女朋友,就得看他会不会为他爱的人花钱,你愿意为我花钱吗?” 林健杭说:“不就是去美食街吃点东西吗?哪来那么多恋爱哲学?”林健杭并不富有,但他知道,是男人就应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花钱。 走出大石地铁站,倒霉的事情发生了。乍眼一看,这里跟乡下没有多大区别,一个牛高马大的拉车夫跑过来,硬是围住林健杭和叶晓祉不放,说坐他的车好,安全可靠。叶晓祉说这里有公车,谁要坐那无牌无照的三轮车。后面一大帮车夫,一直盯着可爱的叶晓祉想入非非,叶晓祉很害怕,她抓住林健杭的胳膊,抓得老紧。不料走没几步,一条黑色的欧洲犬迎面而上,气势冲冲向他们两个人走来,嗅着两个人的气味,心里打量着什么时候狠狠咬上一口。叶晓祉吓出了冷汗。林健杭倒是觉得这有点像家里驼背浪的老黄狗,跟军犬一样,任何生疏的气息他都能闻到。人与恶狗对峙的时候,千万要淡定,不可以慌张,否则它会不顾一切扑上去咬人,直到把人肉咬下为止。林健杭说:“以后没什么事情,我再也不来大石玩了。”叶晓祉在一旁傻呵呵笑:“瞧我心爱的人儿。” 不过大石美食街确实非凡,一时间还真分出东南西北。这里汇聚了各色各样的特色小吃,只要能吃的,这里都能买到,自然这里的游客像是蚁窝中的蚂蚁密匝匝的,街道不留缝隙。叶晓祉一见到美食,忍不住要买,吃了两口就不要了。 她看到有一伙计卖狗肉。 林健杭说:“你买什么吃都行,就是不要吃狗肉,我恨死刚刚那条狗了。” 叶晓祉哈哈大笑,“原来你那么记仇呀。” 从美食街的入口到出口足足花了半个钟。真是有缘了,在出口的地方,他们遇到了叶晓祉的舍友。苏洁妤为了深表对叶晓祉的不满,打了招呼便走人,还偷偷把嘴巴凑到叶晓祉的跟前说:“见色忘友。”叶晓祉哭笑不得。 转个弯,他们继续逛街。这一带卖首饰类的东西,林健杭说那对手镯不错,他们一人一个。叶晓祉上前左看右看,最后说,你决定。 最后逛了一趟商城,他们实在走不动了,坐下来歇息,完了打道回府。 回到学校又是一个美好的晚上。时间并不会太晚,他们喜欢坐在操场上静静聊天,忘情深吻,不管旁人。别人见了倒是挺乖巧,不敢看,绕道而走。 后面几天,天下起了雨。这对让人眼红的情人,依然不减活动,他们约定看电影。去到电影院才发现,影厅只有他们两个人。大雨天有谁会来看电影,而且还那么冷?林健杭看到这种情况突然说:“你看,我把这个场子包下来了,你高兴吗?”叶晓祉紧紧盯着屏幕,不回答他。电影实际上不好看,而且又是惊悚片。 没过多久,他们走出影院,乘上地铁,去了广场。无独有偶,往日热闹非凡的广场如今空无一人,同样下着雨,两个人,一把伞,一条心,手挽手漫步在雨中的广场。周围的灯光多么璀璨,两个人的爱意那么浓烈。挡不住,唯有以吻表示封锁不住的爱意。浪漫,绝对是这今晚的主题。 叶晓祉说:“健杭,我们过几天就要分开了,我一想到这个就舍不得。” 林健杭搂着她,说:“寒假并不长,三十来天一下子就过去了。” “我突然很不想放假回家,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一起过年。” “要是能在一起过年那该有多好啊!” “要不你来我家过年?”叶晓祉又开始打鬼心思了。 “好啊,好啊,你家人看到我这个黄毛小子会不会赶我走?” “这个难说,可能吧!” “啊?那我怎么办?” “开玩笑的啦,说真的,你会不会想我?” “当然想,我在学校每天都想你,我回家更加想念你。” “在学校还有什么好想的?” “想你那深深的吻印在我的唇间。” “讨厌,还好意思说,人家的初吻都被你夺走了。” 林健杭抓住叶晓祉的双手,接着四目相对,又是深情地拥吻。 1月17号,两个人约定一起离开学校,回家之前叶晓祉要去叶晓婷家一趟。情人相别,总是有道不完的柔情蜜语。吻已经不能表达深深的爱意,在林健杭的宿舍,舍友们都已经回家了,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们依偎在一起,互诉钟情,过了很长时间才缓缓离开。林健杭送她到西场地铁站,良久才杨柳依依分别,叶晓祉的眼神是那么不舍,林健杭也是。 此刻大家高兴于放假时间悄然而至,因为大多数人离开家半年有余,盼望着放假那一天早点到。特别是邓婷婷,她拼命克服对李晨凯的思念,努力复习功课,竟然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明年就可以拿到奖学金了。男生女生,还没到放假的确切时间,早已卷铺盖走人。可是对于林健杭来说,他盼不得迟一点放假,这样他就能和叶晓祉多逗留一会儿。本来两个人就有相爱恨晚的感觉,现在又要让他们离别,挺残忍。热恋中的男女刚刚离开对方,是一件很不习惯的事情。思念,成了生活的主题。其他的好像都不重要了,只盼望两个人能早一点相见。待相见的时候,他一定要紧紧拥抱叶晓祉,深情吻着她不放。 六十七.辞职信 恰逢今年是闰年,腊月没有三十。还是下午时分,家家户户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其乐融融,喜庆浓浓。小孩子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一到除夕,不但可以吃上山珍海味,还可以沾点香醇甜酒。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吃完饭之后有红包收。小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过年,还不是图个红包? 老人早早洗了个“香水澡”——这是用山间的“老人筋”所泡制的洗澡水,可以除去一年的晦气。洗完澡之后,他们带小孩子去玩鞭炮,晒晒太阳…… 小孩子和老人家最喜欢过年。可对于青年壮丁来说,过年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不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聊天,有活动的搞活动,没活动的在家看看春晚。 就在这一特殊的日子,还有一个更为特殊的意义——林健杭的生日到了。二十年前,也是碰上四年一度的闰年,就在年二十九的这一个夜晚,一个普普通通的生命降临在人间……一眨眼,二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如今林健杭已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了。在所有人的眼中看来,林健杭是幸福的,过年的时候碰上过生日,无与伦比。恰恰相反,他的生日总会被大家遗忘,本来年前就很忙了,大多数时候,林健杭都是没有过生日而言的,等到大家清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林健杭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就算是在年二十九当天家人想起了他的生日,也只是煮两个鸡蛋而已(小时候,王惠英告诉他说吃两个鸡蛋能考一百分)。这天,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更加没有朋友的祝福。所以林健杭他很讨厌自己的生日偏偏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打从他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朋友为他庆祝,每次看到宿舍里有人生日,大家准备搞生日party的时候,他就羡慕。 对于他来说,这一天是他人生当中最为重要的日子,但即使是再重要,他也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过,正在远方的叶晓祉只能以电话和短信的方式送祝福。是啊,我们知道叶晓祉的生日刚刚没过多久。比林健杭早出生三十二天的叶晓祉,是唯一一个真正在乎他生日的人。如果能在一起庆祝过生日,然后一起跨年,一起迎接新年钟声的敲响,那该有多好。 在雾雨迷蒙的日子里,人们度过了一个愉快而又肥美的一年。 年初八,各机关单位部门,纷纷开始上班了。要说最迟上课的人,非大学生莫属了。早在年初五的时候,新阳县城高中——林健杭的母校,高三的学弟学妹们就开始奋战了。为了高考的独木桥之战,他们真的很辛苦,林健杭是经历过这种酸楚的人,他深深知道。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高考不也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考试吗?现在的高考又与他何干呢?他现在只想拥有自己的一份爱情足矣。自从有了叶晓祉的爱,有了对叶晓祉的思念,他不再关心任何事情——小时的伙伴与高中同学纷纷说要聚会,他都没去。他渐渐明白思念一个人是多么的痛苦,那种欲见不能的失落与无助的感觉,苦涩中伴有点点幸福的味道。 过了一个红红火火的肥年,李晨凯也在年初八那天上班了。经过一个多月的包装工作之后,他在包装部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也感受到了和邓婷婷的异地恋是多么难熬,其实他每一天都想邓婷婷,可他知道,即使是在想念对方,那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她会马上来到你的身边?不能。既然不能,又何必苦苦思念?倒不如把主要时间放在主要工作上,这样岂不是更好?对婷婷,李晨凯知道他有愧于她……只是有时候他突然停下来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邓婷婷,而是另一个偷走他的心,并伤过他的心的杜小贤;他有时候也焦虑林义东的状况,为什么那么久了还没有回来?林义东一点消息都没有。 新年教师大会后,林健一呈上辞职信。这一举措,所有人都不解。张越也吸了口冷气,他没能料想到林健一竟然做出一个不被世人所理解的决定,甚至很多人认为这是傻的蠢的笨的无知的行为,是吧?一个好好的教师不做,公家饭都不吃,而且双休日工资照样领,跟学生一样也享有暑假和寒假,可林健一偏偏放弃了优越的条件,而自讨没趣。可是,我们要同情他,理解他,他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 现在林健一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学校。他不去理会,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他是他,他的生活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听别人的建议和指点生活。他在学校兜了一遍,不知不觉在这里工作了三年,他不舍得这份工作和这个地方,想到这里,他嘤嘤抽泣。 忽然校门打开了,两辆小汽车缓缓地从校外驶进来。一个人走出车子,这人身材矮小,但可以看出他霸气外露。这个人是小徐。林健一知道这个人,他是徐氏家私企业的大老板,也知道他与韩峰山叔伯亲戚的一些事情。他怎么突然来学校了? 成大事者,其行为岂能让小人看穿? 原来,在小徐销声匿迹的这段期间,他打通了县直机关各个部门的销售渠道。这不,学校刚想换一批新款书桌和椅子,小徐收到线报之后,便和校长拉上了关系,一来二去,竟然和校长结拜成了兄弟。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他都趟了浑水。小徐已经改变经营策略了,动机很明确,那就是要击垮他恨之已久的杜氏企业。 小徐从林健一身边经过,两人相视微笑,不说话…… 现在林健一豁出去了,唯一一点让他无法应对的是,不知道如何跟林铁生交待已经辞职的事情。他思考再三,最后无奈去找彭文俊。 彭文俊一听林健一辞职的消息,吓了一大跳,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他以为没听清还是以为在做梦,挖净耳屎确认林健一说的话之后才醒悟过来,林健一动真格了。 “你怎么也不事先跟我说说哩?”彭文俊不可思议。 林健一说:“没必要,我决定了,你再怎么说我还是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有老婆孩子的呀?你没有了收入,那他们怎么办?” “这一点我知道,我比你清楚。” “还有,你要知道你做出的这个决定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会牵连到很多东西,你有没有想过?” “我想不了那么多,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 “你……你这……不就是瞎掰吗?”彭文俊拿他没辙。 林健一叹了口气说:“我现在最束手无策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跟我爸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一包烟,此刻他正吧嗒吧嗒抽起来…… “实话实说。” “我是怕他人拗不过弯。” “我问你,”文俊说,“你辞了工作,接下来干嘛?” “实话跟你说吧!”健一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往他身上倒,说:“我一直以来想开个饭店,你是知道的。” 文俊清楚地记得曾经他们在一起读书的时候,还一起规划过这个美好的蓝图。他说:“那只是理想,你知道吗?现在什么社会,现在谈理想已经很不切实际了。” “怎么不切实际了?这个社会就不能有自己的理想了?”健一反驳他说。 文俊说:“你别激动,我们客观地来分析问题,你要开饭店,最起码你得有本钱是吧?你现在有本钱吗?” “你知道,我一个教书匠,没几个钱,关键不是这个钱的问题……” “钱怎么就不是关键的问题了?你没有钱做什么都做不成。”文俊敲着桌子狠狠说。 “路丹她会支持我……” 健一说完,文俊立马改变脸色:“你跟她说过了?” 健一点头说:“嗯,她支持我。” 文俊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支持你的,其实我知道你的难处。” “不,你不理解,我的苦衷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健一跟他说。“我不知道怎么跟我爸交待。”健一继续说。 “反正你爸迟早要知道,你跟他说你的想法,说不定他还会支持你,难不成他会把你痛打一顿?”文俊说。 “有可能……” 文俊不解:都几岁人了?还打?不可理喻。 就在同一天,林健杭从老家到县城,去林健一的宿舍。 王惠英在照顾小珞妹,一时间林健杭的出现让小珞妹哭得鼻涕连连。小孩子就是这样,见到生疏的人会自我保护,哭便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方式。人从小知道自我保护,长大之后会时时刻刻想保护家人,保护恋人也不出奇。 林健杭为了维护与叶晓祉的感情,他把离开叶晓祉后的日记经过文档处理,再插入叶晓祉的照片,制作成一份精美的相册。再去街上买了一本精致的相册簿,在扉页上用于文字修饰之后,他对叶晓祉的爱尽跃然于相册簿上。 他花了很多心血在上面。特别是把文档拿去打印的时候,打印的姑娘要先预览一遍内容,里面情情爱爱的话语,都跳入她的眼中,令她实为尴尬,脸都红了。林健杭也很不好意思。爱就应该做出来,而不是嘴上功夫。 每个人爱人的方式都不同:有人选择保守型的;有人选择豪放型的;有人则表现得平平淡淡。不管以哪种方式爱我们所爱的人,都是一种爱,它应该被人们尊重,被人们理解,人不能采取鄙视的态度看待另一个人的爱情。爱情从来都是疯狂的,正是因为爱情足够疯狂,足够失去理智,才被世世代代的人所追求,才成为永恒的旋律。 六十八.母亲的支持,父亲的无奈 早先林健一跟张海芬诉说弃职一事的时候,王惠英就已经知道了。她本想马上告诉林铁生,后来她想了想,还是先不说为妙。因为她知道,打从林健一毕业那年开始,这对父子一直不和,直到后来林健一找到了县城教书体面的工作之后,林铁生和林健一的关系才有所改善。她想,如果林铁生知道了林健一荒唐的做法,势必会再次激怒林铁生的反对,她不想父子俩以后没有好眼相待,她只想家庭和睦相处。只有家和,才能万事兴。 消息迟早是要传出去的。她又回过头来想想,不如先告诉林铁生,给他打个预防针,好让林铁生心里有所准备。思考再三,王惠英辗转反侧,拿不定主意。眼下她与张海芬又陷入冷战之中,不是东边下雨就是西边下雨。她看着熟睡中的小珞妹,焦急万分,时下已过凌晨两点,她仍没有睡意。小珞妹被震动的春雷惊醒,一直哭个不停,呢喃着说要喝奶,王惠英冲了一壶奶粉。小珞妹喝完之后,又闹着说肚子痛,哭声没有断过。 林健一摸黑打开灯,头昏脑胀。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他眯缝着眼睛问:“小珞妹咋了?”张海芬心想:肯定是小珞妹不肯和奶奶睡,想妈妈了。 王惠英掀开被子一看,原来是小珞妹拉尿了。 张海芬拿了一张尿片给小珞妹换,换完把小珞妹抱回卧室。 林健一说:“没啥事,可能是想和妈妈睡。” 王惠英不说什么,此刻她不纠结和张海芬的矛盾,因为她深刻地知道,林健一的麻烦才是难以解决的。她点点头说:“好。”她并不担心小珞妹,要知道她有五个儿女,是一个资深的养育孩子高手。她是想看看林健一心里究竟想什么,可她怎么都猜不透林健一的神思。人们说:知子莫如父,知女莫如母。林健一的心思只有林铁生才知道。愈是猜不透,摸不着边,她的心愈是彷徨不安,脉动急速地跳动。迷迷糊糊中,她睡着了。 学校放假,她便不用整日照顾小珞妹。她得马上回家整理一遍家当,林铁生是个粗汉,肯定弄得七零八落,再说她得亲自跟林铁生说说林健一的事。她回到家之后,忙乎竟忘了这事。等到空闲下来,所有孩子都已经回家了,她才记起。过年是喜庆的日子,如果她现在挑起端倪,那么肯定大家都不好过。先搁着吧,再说了,二小子林健明带了个女朋友回家,这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情。她知道,林健明的终身大事即将定下来,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抱起另一个孙子。 这个时候不能说,一搁置一直到放完寒假都没说。年初八一过,她便又返回县城照顾小珞妹。这时候林健一动真格辞职了她才再次想起这件事的严重性,其实她也是急切万分啊! 能帮上什么忙呢?她忽然觉得这个做妈的只会添乱。而张海芬对王惠英的态度一直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林健一两口子压根没想过给王惠英汇报消息,王惠英又胡思乱想到,这也太不像话了,说什么,她还是他们的妈,这等重大的事情都不跟她支呼一声,小两口太不把这个妈放在眼里了。 最终,王惠英还是告诉了林铁生。 林健杭从没有看到过林铁生如此生气的模样。他还是听王惠英说,在他林健杭还没有出世之前,林铁生有恼火的时候,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林铁生的暴躁脾气让林健一甚是害怕,以至林健一畏惧父亲,就这样日积月累的生活下,林健一和林铁生的关系渐行渐远。 林铁生知道他以前脾气暴躁,对孩子的影响是不好的。父母的性子直接影响到下一代的性格,在以后几年,林铁生确实是控制住了易怒的脾气。他希望能以和善的方式来缓解父子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可他换来的却是虚伪的指责。 他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林健一说回旱窝一趟。大过年的,林健一在家前前后后才不到两天,林铁生说:“回来看看我这个即将死去的人吧!” 林健一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爸爸已经收到消息了,他也知道是妈妈放的风声。现在追究谁把消息传到林铁生那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林健一必须面对林铁生,坦诚相告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最让人担心的是,林铁生未必能像林健一想象中那么好对待。 林健一回来了——回到这个曾经养他育他二十余载的家。他现在才发现老家换上了新鲜的面孔,感叹之余,便觉得时光飞逝。 林铁生不像林健一想象中那么差,相反,林铁生眉宇之间纹丝不动,只是平平问林健一说:“听你妈说你辞了工作?”林铁生他知道凡事需要冷静对待,不能靠打骂了事,林健一如今是三十来岁的人,也有自己的孩子,也是一个父亲。 很多事情,林健一是明白的。甚至可以说林健一考虑的问题比林铁生还要多,还要前卫。 林健一不抬头看他,说:“嗯,你……已经知道了。” “为啥这么做呢?”林铁生静静地吃饭。 安静的气氛让林健杭很紧张,林健杭只顾吃自己的饭,什么话都不敢说。 “工资不高,压力大……”林健一回答林铁生说。 “工资不高?你要知道教师可是吃公家饭的哩,没有啥工作能比做老师好。一开始我跟你说去考公务员你不做,你说压力大。好,那就去教书,不是很多人一辈子扛下来了吗?”林铁生说得句句中听。 尽管林健一知道的要比林铁生多得多,但是在父亲面前,他总是不能真正表达自己的意思,害怕说出自己的想法后,被林铁生骂个狗血淋头,骂他肤浅、幼稚、天马行空。 有些时候看来,父亲想的、做的,永远是对的,而作为子女的想法如果和父亲不相为谋的话,就是错的。 林健一鼓起勇气说:“我想自己做老板,开个饭店。” 林铁生心里凉了一大截,问:“开饭店不是不好,你不能为了自己开个饭店就把教师的工作给辞了啊?你半桶水?”林铁生放下碗筷站起来来回踱步继续说:“好,就算你很喜欢做老板开饭店,你大姑的前车之鉴你又不是不知道,开饭店不是说做就做的。你咋想法那么简单?”林铁生完全不能接受林健一的想法,他拼命告诉自己林健一辞职肯定是有原因的。开饭店一理由他必须得接受,木已成舟,责备已经无济于事。他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林健一毕业,他建议林健一做老师,模模糊糊感觉到林健一不喜欢,没想到终有一天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林铁生说:“还好我当时叫你去做老师了,才有老婆孩子,如果你当时不听我的话,你早就被这个社会淘汰了。” “不要再提当年的事了。”林健一手抓住饭碗,一粒米都没进肚子。菜色美味,吃来却难以下咽。 林健一说:“我毕业当时就一直反对你叫我去做老师。” “咋?做老师不好?是我害了你不成?” “我没说做老师不好,只是那不是我最想做的。” “照你这么说是我害了你?你要是特立独行的话,你迟早会被社会淘汰出局,做人要以集体为重。” 林健一不愿再听下去。时至今日,固执的林铁生不理解林健一想要什么,还是觉得有他的安排,他的建议就是对的。林健一起身把饭碗恶狠狠一放,走出厨房,携上包裹,往山里气势冲冲走去。 林健杭见林健一飞奔出去,他想追出来。 林铁生说:“不用管他,爱干嘛干嘛去。”林铁生卷起一根旱烟说,“等他想明白了,他自然会回来。” 林健一背上包裹,往山里一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又踏上了原来去读书的山路,想起他读高中的时候,是多么劳苦,每次来回往返都要踏上二里山路。这二里山路曾经给了他多少快乐,每次他在痛恨命运受挫折的时候,他告诉自己明天一定会很美好。 又是春天,他又来到这条山路。他翻过山脉,往彭文俊的老家奔去。 文俊的父母对林健一甚是友善。曾在高中时代,这对年迈的夫妇,还把林健一看成是干儿子。 彭文俊一听,奇怪了,林健一怎么无缘无故跑到他老家去了?林健一明明知道他在县城杜氏企业上班。经林健一的一番解释,彭文俊算是明白了,索性,彭文俊请了几天假回老家。 李炳年准了。李炳年认为回老家看看父母是应该的,过年忙碌没有回去探望老人家,已经是不孝之举。不过,他丑话说在了前头,再次上班的时候,任务很艰巨。李炳年透露,他已经和桉树的秧苗商洽谈了合作方案,不日将到旱窝种植,而彭文俊是工程的头人,责任大。 彭文俊对路丹说:“健一最近状态不是很好,他去了我老家,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路丹说:“难怪我打他电话不接,我和你一块去劝劝他。” “你的水果城怎么办?”彭文俊关切地问。 “没事,事业上的成功永远没有朋友的友谊重要。”路丹说。 路丹换了一身着装,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她回味起当年去彭文俊家吃饭的时候就高兴,也就是那个时候,文俊的父母取笑她说,将来要是成了他们的儿媳妇那就再好不过了。就这样被父母一说,彭文俊果然对她有好感追她,追了那么多年,到最后还是没能走在一起……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她感觉这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文俊的父母身体尚好?现在她更加担心的是,健一挺得住吗? 文俊说:“你穿上这身衣服,又像是当年去我家的时候。” 路丹说:“你是想说当年还苦苦追我了,是吧?” “有吧,不过去到我家之后,我爸妈肯定以为我和你在一起了。” “那又怎么样?” “其实……”文俊吞吐说:“其实我一直想完成我父母的心愿。” “什么心愿?” “我爸妈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叫我娶你回家。老人家嘛,所以我没有理他们……” “你是想说我这次跟你去以女朋友的身份出现是吗?” 彭文俊不好意思,点点头。 路丹说:“有何不可?” 文俊眉开眼笑,似乎又触动了当年对路丹的情丝。 六十九.三人交织在一起 林健一的离家出走致使林铁生勃然大怒。 小弟林健杭在席间一句话都没有劝阻,他能做的是给王惠英通风报信。 王惠英听到山呼海啸般的消息,便哭出声音说儿子命苦,这哭声顺便也感染小珞妹一起哭。而张海芬却显得理智些,她拿起电话打过去,三两下呼叫之后无人接听,她也坐下来哭鼻子,十足像个可怜虫。 已经两天了,还是没有林健一的消息,林铁生似乎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开春了,他挑起一把锄头往田间走去。无论是什么地方,到处冒出了鲜嫩的芽儿,碧绿的小草探出头拜访人间。春天已经到了,但是寒冷的残余迹象仍然没有退出可爱的南方,似乎是不愿退守遥远的西伯利亚,隔三差五从北方大地卷来一股股援军。春天还没有真正来临,可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雾雨迷蒙的天气确实是春天所为,这牛毛似的细雨迷蒙地飘落下来,能见度相当低,不仅看不见对面的山川,而且让人们的心披上了朦胧的面纱。 生活在继续,道路却漫长。漫长的路上,人显得迷茫、失落、感伤、彷徨。春天来了,是一个新的开始,人们也想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回首过去的失败,憧憬未来该如何更好地生活。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是美好的开始,可再美好的开始也会有悲伤的时候。 但我们总应该坚信:希望就在前方,希望就在脚下。 林健一憔悴不堪,现在已经是寄人篱下,他不想让彭文俊的爸妈也替他担心。故此,尽管他很累,很焦脆,也会在二老面前尽展笑脸。这个笑脸堪称丑陋无比,试想: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谁还能笑出来? 白天,文俊、路丹和健一出去闲走散心。无论两人如何劝说,健一总不能听进去,他知道他内心有一股坚而不催的城墙,也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沟,把他与林铁生活生生地拉开了,貌似也即将拉伸他与好友之间的距离。其实他不想,有谁希望这样?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更加让他无法改变的是,他不知道怎么靠近林铁生。他心中有太多的忧愁和无奈,每天带着疑问在行走,每走一天,沉重感就多了几担。他更加不想让别人担心,可每当想起张海芬和活蹦乱跳的小珞妹的时候,鼻腔一酸,像是蜜糖拌醋——又甜又酸。 又过了两天,他的手机仍不肯苏醒。经过两天的悉心调养,他才把自己相安无恙的消息告诉张海芬,让她告诉所有人,他在文俊家,过得很好。 这几天的焦急等待,令张海芬立马瘦了一大圈,她是又气又恨,又喜又泣。林健一的平安,仿佛是一个定心丸,张海芬听完之后,舒了一口气,倒在床上。牙牙学语的小珞妹似乎懂得妈妈的情绪,她叫着:“妈妈,妈妈……”见张海芬不应她,她号啕大哭起来,用幼小稚嫩的手指捏着张海芬的手指,拼命摇啊摇,好像是在说:“妈妈……你别难过……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王惠英瞅见张海芬的失落,于是煮了一碗姜汤给张海芬喝下。许久,张海芬才睁开眼睛,看到王惠英像照顾小珞妹一般照顾她,她打开泪眼阀门说:“妈,我对不起你啊!”王惠英抱住张海芬,拍拍她的脑袋说:“没事,没事了……” 最了解林健一心思的人,非路丹莫属。她知道林健一教书并不快乐,所以在文俊离开之余,她和健一说些话安慰他。“怎么和你爸吵起来了?”路丹问他。 健一回答她说:“我爸和我有太深的代沟。不瞒你说,我教书都是他帮我安排的,当然我不能否认我爸是错的,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我的前途……” 健一和路丹绕过层叠有致的梯田,往南边小溪走去。 潺潺的流水声让人觉得一切都很虚幻。冰早已融化,岩洞中的水嘀嗒嘀嗒往下掉,掉在地上,往低处流去。成千上万的水珠,汇聚成一条水流,三五条错杂的流水汇聚在一起便成了一条水沟。小小的水沟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终于成长为或深或浅的溪水……溪水缓慢流动,似动不动,像一块镜子那样平静。 林健一和路丹在溪边乱石上坐下,溪水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健一说:“我挺对不住我爸的。” 路丹竖起耳朵倾听。 “当时我爸他很辛苦找到了县教育局工作的王强股长,给他送礼,让他关照我。我爸以前在生产大队代课的时候认识了他,虽说是老朋友,可是我爸花了很多钱,王强股长才勉强答应。”健一目不转睛看溪水,继续说,“我爸说,教师是一个神圣的职业,能做上老师,那是兴旺家门的事情,他一直想做老师都没机会,所以他对说我做老师实际上就是帮他完成心愿。” 路丹说:“可是你并不喜欢,所以你很痛苦,很纠结,但是你想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同时也为了弟弟妹妹的生活,最后你扛下来了。”路丹一语中的,说到健一的痛处去了。 “是。”健一点头,“我现在确实是熬不下去了,首先教师的工资很低,勉强养家糊口,其他的根本谈不上,然后又在职场上受到张越的冷嘲热讽……” “张越?” “哦,他是我的级组长,在评一级教师的时候,和他有点矛盾。”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路丹了解林健一生活不容易。她不是林健一,很多东西她体会不了。她撇开话题,说: “健一,这样吧,开饭店的事情你先搁置一下,先来我这帮帮忙。” 林健一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准备在本月十五号开个分店,我让你做分店的店长。期间你可以学一下经营管理,等你有经验之后,才投资开饭店呀!” “这……” “不用担心,工资照样领,比老师的工资多出两倍呢!” “我去做店长,恐怕不大好吧?哪有人一开始就是从店长开始做起的?” “呵呵,我这里特殊嘛,你信我。” 林健一想不妨一试,暂且这么定下来,待慢慢成熟下来,再细细筹划开店事宜。 这时候彭文俊来了,远远见到路丹和林健一挨得很近,问:“喂,你们在干嘛呢?” 他们回过头向文俊招招手。 文俊提着一大袋食物过来,走到跟前说:“今天我们野炊。” 路丹乐翻天说:“你们两个服侍我,还是和当年一样。” 在愉快的笑声中,他们度过了一天,很晚才回到家。 过几天,林健杭就要从家里离开去学校。这天,他和李晨凯约定,说两个人要好好聚一下。于是,林健杭去了县城,他们约好在母校门口会面。一见面,两个人就有说不尽的话,林健杭问他:“大哥,我们去哪玩呢?” “先进学校转一圈,然后去济公殿。” “学校门卫肯让我们进去吗?”林健杭问。 李晨凯说:“去,你怕个鸟,你说我们是这里的学生不就行了。” “要是不行呢?” “不行……不行的话就说……我们是来找老师的。” 重新踏进高中生活的地方,真是有一种无法道明的感受。看到一个个学弟学妹在他们曾经上过课的课室学习,林健杭不禁心中一震,一股心酸的感觉流露出来,但此时更多的是骄傲和开心。一切都没有变化:饭堂的阿姨还是那几个;宿舍的楼层还是跟当年一样逊色不减;操场旧了些,花草树木突起了些沧桑的痕迹。 既而,他们再次来到济公殿。还记得,每逢周五下课后他俩上斧头山看落下的残阳,以此消除一周以来的疲劳和压力。林健杭说:“我去求签。” 林健杭从来都很敬畏神灵。在求签之前,他闭紧眼睛,默默许下心愿。李晨凯看得出来这是在求感情签。林健杭求的结果并不是上上签。这是一道:为时尚早之签。什么意思呢?他抓起往裤兜一塞,和李晨凯走了出去。绕过斧头山,从中华龙下去,整座县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林健杭问:“大哥,你只是为了找我玩吗?” “是啊!那你以为呢?” “我以为……”林健杭说,“我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事情呢!” “事情?哦……你跟叶晓祉怎么样?”晨凯问他。 “挺好的。” “刚刚求的签是你跟她的吧!”晨凯瞎猜。 “哪里,我是在求家庭和睦的签。”林健杭说,“倒是你,你怎么样了?” “我能怎么样?” “你有没有打电话给小……”林健杭稍稍一顿说问,“哦……你有没有打电话给婷婷?” “婷婷?”李晨凯还以为健杭会问他:有没有打电话给小贤呢。他失落片刻,说:“婷婷,我很少打电话给她。” “大哥,你这样可不行啊!我看婷婷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李晨凯说。 林健杭反驳说:“那你还这样对待婷婷?” “我……我……”李晨凯语塞。 “你不能这样。” “我还是忘不了小贤,我还爱她。” 林健杭苦口婆心,说:“大哥,都那么久了,何必呢?” “你不懂,你不懂。”李晨凯似乎有点生气说。 “好,好,我不懂,行了吧!” 对于爱情,又有几个人是真正懂得的呢?我们嘴里口口声声说爱,但究竟什么是爱,爱的定义又是什么?估计很少人能回答出来。亦或是根本就没有爱的定义,爱就是爱,没有更多的语言可以形容。 叶晓祉已经和林健杭离别二十四天了。她对林健杭的思念与日俱增,越是爱到深处,她越不能控制自己。 1月24日晚上,晓祉拿起手机问健杭:“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健杭回答:“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叶晓祉问:“我们的爱能走多久?” 健杭说:“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叶晓祉又问:“你会不会爱我一辈子?”她还问:“我是你什么人?……我是不是总会无理取闹?你会不会不要我?” 林健杭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说:“我更怕的是你不要我。” 叶晓祉说:“假如我不要你了,怎么办?又假如你不要我了,又该怎么办?” 这一天晚上,林健杭很不开心。他不喜欢叶晓祉这样怀疑他们之间的爱情,可是细细想来,这些问题都是恋爱过程中不得不遇到的问题。过去已然过去,未来是不可求的未知数。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握现在的幸福,希冀太多有何用呢?能走多远是多远。 七十.相聚 远在叶晓祉的家乡,正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天际偶然飘过一丝白云。 受到陈俊平的唆使,叶晓婷已经上班去了,留下叶晓祉和爸妈在家。陈俊平和叶晓婷一阵干柴烈火之后,便说今年是他生财兴旺的一年,为此陈俊平告诉叶晓婷说他已经定好了新一年的奋斗目标。经他这么一说,叶晓婷心里痒成不挠不行,但他不愿当下说,抱紧她,紧接着又在她身上撒上阳光和雨露,让叶晓婷心里美滋滋、甜蜜蜜的,红润的色泽泛滥成灾,天籁声音经久弥漫。 死党们今天来到叶晓祉家,说是要登山采风。李晓燕诚意邀请叶晓祉,叶晓祉没有推托的理由。她问李晓燕,周翔来了吗?李晓燕笑嘻嘻说,他怎么可能会不来呢?叶晓祉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还特地跟林健杭说:“今天我的朋友们约我去登山。” “好啊!”林健杭说。 叶晓祉说:“可是周翔也去了。” “周翔?又是周翔?我不准你去。” 叶晓祉哈哈大笑:“瞧我的健杭紧张的样子,又不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还有一大帮人呢!” 林健杭有点生气,说:“你自己决定吧!” “怎么了?你生气了吗?没事的,我去山上给你求个签。” 为什么这个周翔总是对叶晓祉纠缠不清?他对叶晓祉说:“你有没有告诉周翔,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你的男朋友叫林健杭?” 叶晓祉说:“没,没必要告诉他。我只告诉我姐姐我有男朋友了,她还说我怎么找一个那么远的人做男朋友。”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没说什么啊,我选择谁做我男朋友是我自己的事情,关他们什么事?” “你应该告诉周翔那个小子,你有男朋友了,叫他不要再对你有暧昧之情。” “看你紧张的样子,健杭,别担心,我喜欢你,除了你,我不会喜欢另外一个人。” 叶晓祉和李晓燕走在前面,身材拔高的周翔走在后面,一路上叶晓祉和李晓燕嬉皮大笑,不理孤苦伶仃的周翔。好不容易让周翔逮到李晓燕去小店买东西之余,他问叶晓祉:“阿祉,你……你有收到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吗?” 叶晓祉说:“收到了,以后不要再破费了。” “咳,只要你喜欢,我就送给你。”周翔听到礼物已到主人手上,心里撇出一丝得意之情,问:“巧克力好吃吗?” “好啊,我和我舍友的honey(甜心)一起吃,她们说你人很好哦!” “你给舍友们吃了?”这样也好,在她的舍友中也可以为周翔树立一个很好的形象。 叶晓祉又说:“我还给我男朋友两根巧克力,嘻嘻……” 李晓燕买了三根雪糕,兴冲冲跑过来,给叶晓祉和周翔两个人各一根。叶晓祉接过手中的雪糕,向山顶走去。周翔像是丢了魂似的,拿着雪糕一动不动。阳光照射,不多时,雪糕融化成一滴滴液汁,往地上哒哒掉。 李晓燕远远喊:“你这个死人,快点走啊!” 李晓燕对叶晓祉说:“说实话,阿祉,我觉得周翔还是挺不错的,你们关系是不是比以前更好了?” “你说什么呢?”叶晓祉瞟了她一眼说。 李晓燕说:“我看你刚刚和周翔关系不错啊!” “你想太多了……走走走,我和你去求个签。” 远处的关帝庙,香火旺盛,恰逢年节时分,路上行人不断,上香的旅客恒河沙数。远处望去,一缕缕青烟腾空而上,与半山腰的云雾厮打成一片。清风拂过,紫气东来。 李晓燕问她:“下学期有什么打算?” 叶晓祉见她急切心知,便说:“我想教书……我暂时是这么打算的。你呢?” “我?别说我了,我纯粹是为了过日子才上大学的……我就希望能遇到我的白马王子,和他白头到老。” “做梦吧你,白马王子,有个黑马给你就不错了。” 周翔路上不说话,他只是觉得悲伤,今天出来游玩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此刻一个人走了回头路,不再上山。 同行的付向燕说:“阿祉,说真的,你要是见到帅哥了,一定要介绍给我哦!” 叶晓祉打趣说:“还用找吗?周翔就好啊!他心细耿直,落落大方。” “看他没出息的样子,整天就知道打游戏,我才不要这样的男朋友。” “喂,你怎么说话的,给周翔听到了多不好。” “哦,你在帮周翔说好话,你们肯定是好上了。” “没有,没有。” “就是,就是。” 叶晓祉离开队伍说:“我不理你们了。” 李晓燕旁边哄说:“开玩笑的嘛!不过话又说回来,和你频频打电话的人是谁啊?” 叶晓祉定神说:“有吗?没有啊!” “阿祉,你就不要再瞒我了。” “没有,确实没有。” “哼,你不是我认识的叶晓祉,我不跟你玩了。” 叶晓祉见李晓燕生气的样子,哭笑不得。她只好对李晓燕说:“好了,告诉你还不成吗?” 李晓燕脸上放晴:“谁啊?男朋友啊?” “是……”叶晓祉说话打结,“是普通朋友。” “你撒谎,那个肯定是你男朋友。” 叶晓祉拗不过这头倔驴,只好说:“哎呀,好啦好啦,我承认还不行吗?” 李晓燕兴奋说:“你男朋友是哪里的,人怎么样?” “他人不怎么样,老实善良。” “哎呀,不好,不好了……”李晓燕喊。 “怎么了?” “你真有男朋友了?那……那周翔怎么办?他可是苦苦追你多年的人啊,而且我们大家都认定你们是天生一对。” “你别瞎说,我知道周翔对我好,但我们只能做好朋友。” “为什么?” “没为什么,不来电吧!” 说到周翔,李晓燕才想起来,周翔不翼而飞了。她打电话给周翔,周翔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李晓燕是一个极度敏感的人,从周翔的声音中听出周翔有心事。她只好问叶晓祉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话,叶晓祉回忆方才说巧克力的事。 李晓燕说:“这下不好了,你怎么可以跟周翔说你有男朋友了呢?现在他走了。” 叶晓祉说:“我怎么不可以跟别人说我有男朋友,我有男朋友见不得人吗?这是我的权利。” “不是,阿祉,你误会了。现在周翔心事重重走了,我担心他做傻事。” 同行的付向燕说:“现在怎么办?” 李小燕着急,“赶紧追他回来啊!” 叶晓祉已经拿出手机,“不用,我打电话给他。” 周翔走着走着,泪眼婆娑。突然他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叶晓祉问:“你怎么回去了?不是说好登山吗?” 周翔强装欢颜说:“我头突然很痛……” “你应该告诉我们一声,你现在在哪,我们去找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走了,很远了。” 叶晓祉问:“你是不是听到我说我给了两根巧克力我男朋友就不高兴了?” “没……没有。” “跟我说实话。” 周翔不语。 “周翔,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大家都知道,所以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我最好的哥们。” “这么多年了,我只是你的一个哥们吗?”周翔问。 “对不起,周翔。” 周翔呐喊:“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愚昧无知。”嘟嘟嘟……周翔猛力一摔手机,蹲下身子哭个不停。 叶晓祉对李晓燕说:“我们也回去吧!” 晚上,叶晓祉又有一群朋友来做客,还叫叶晓祉一起出去k歌。叶爸爸说过年过节,不准叶晓祉出去。本来叶晓祉就不开心了,受到爸爸的极力劝阻,她更加难过,早早的上楼窝在被子里。她看看手机,林健杭也不打电话给她?怎么好像每次都是她主动给林健杭打电话发信息? 叶晓祉发信息问:你在干嘛? 林健杭:没干嘛,我今天来县城我哥家了。 叶晓祉:你去那干嘛? 林健杭:我哥离家出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叶晓祉没有想到在遥远的地方,他心爱的人同样也遭遇不开心的事情,她想她的矛盾远远不及林健杭那样悲切。可是她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这样才舒服,另外她也想向林健杭坦白。 叶晓祉: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登山开心吗? 林健杭:我想肯定是开心的,你都一整天不打电话,不发信息给我,一开心起来,连我都忘记了。 叶晓祉:为什么一定要我打电话发信息给你? 林健杭突然感到不对劲,连忙回复她说:我怕打扰你和朋友们一起游玩,我其实时时刻刻都很想你,我一直拿着手机,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我怕你说我烦。 叶晓祉:我感受不到你很想我。我今天跟周翔说我有男朋友,他很不开心地走了,搞得大家不欢而散。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林健杭:你不可以这样想,难道你为了一个周翔就要怀疑我们之间的爱情吗? 叶晓祉:我的心很乱,我伤害了周翔。他说我是他的精神支柱,他连精神支柱都没有了,他还怎么过?是我对不起他,健杭,你能告诉我怎么做吗? 林健杭突然头很痛,他感觉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疼痛,手机缓缓落下,捡起手机艰难回了信息:我现在不舒服,明天再聊。林健杭觉得很累,一下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不知道昨晚究竟怎么了,他想也许是太累了吧,为了哥哥的事情,他已经操心得寝食难安了,如今又遭情感波澜的袭击。 王惠英对林健杭说:“你哥在杜氏家私企业有个好朋友,好像是叫彭文俊,他在彭文俊那里。”林健杭舒了一口气,说:“终于有着落了。” 张海芬说:“小弟,今天我们去找你哥。” “我不知道这个彭文俊在哪里住。”林健杭突然想到,晨凯不就在那里上班吗?他打电话问晨凯,果然一问就知道了彭文俊的住址,晨凯也愿意一同前往彭文俊的住处。 晨凯刚刚得到消息说,林义东已经回到家中静养了。 七十一.烧龙节 彭文俊听说张海芬要到他家找林健一乐不可支,大伙齐心协力终于可以把痛苦边缘的林健一拉回岸上来了。不单是文俊乐呵,就连他父母二人听有人拜访早已张罗着要杀猪宰羊,老人家欢喜家里热热闹闹的。孤独的老人希望子女能常回家看看,越是希望,往往越是失望。张海芬的到来未必是一件好事,看看林健一躲避的眼神,彭文俊知道,林健一不想以窘迫的姿态面对爱人。 文俊邀路丹一起上街买菜,路丹欣然答应了。 街上纷纷扬扬议论着一年一度的“烧龙”节日。有人说今天晚上会在镇政府广场烧八条龙,也有人说烧六条龙,还有两条在戏院坪烧。街头卖菜的阿姨跟对面当铺的大叔谈得不亦乐乎,就像当年把自己嫁出去一样高兴……为了能够占据有利的位置观看烧龙,大街小巷早已摆满了一张张良莠不齐的凳子。不仅仅是街头,就在车水马龙的国道上,也熙熙攘攘议论起来,最夸张的要数密集的十字交叉路口了。路上没什么稀奇的,昔日的大圆盘,如今站满了人群,好像是为了能挤上诺亚方舟,男女老少往上挤。一片非凡热闹的景象映入眼帘,好生壮观。 彭文俊说:“这个烧龙节每一年都会在年后举办一次,具体时间不确定,早的时候元宵节就开始张罗了,晚的时候二、三月间也有。” 路丹说:“这个活动真不错,如果抓住这个绝世的商机,那肯定会赚上一笔啊!” 彭文俊对她说:“我以前看过,觉得没啥意思。” “我觉得挺隆重新鲜。”路丹瞧见熙攘的人群,心生一想法说:“今天健一的媳妇不是会来吗?反正你家挤,我们就叫大家一起出来看看呗!” 文俊连连说:“好啊,好啊,这样一来可以为他两口子创造美好的环境,二来其他人也总算没白来我家是吧!” 路丹说:“你去探个虚实,我就负责买菜,行吧?” “没问题。” 焦急的张海芬顾不上打扮,和林健杭火烧火燎坐了最早的一班公车到了彭文俊家;李晨凯随后几分钟也到了。彭文俊和路丹刚离开不久,张海芬就踏进了彭文俊的屋子。林健一看张海芬来了,欲回避的样子,张海芬不顾一切向林健一抱过去,像“502”胶水粘住他,也不管文俊的父母了,狠狠打着林健一的胸膛诉苦:“你这死鬼,你这死鬼。”张海芬头发凌乱,很明显在林健一消失的这段日子她是朝思暮想,寝食难安。 “你别那么大力打我,痛诶!”林健一给张海芬介绍文俊的父母。 文俊的妈妈见到秀外慧中的张海芬甚是喜欢,拉她进屋子,寻长问短。 林健杭和李晨凯看到相亲相爱的一幕,大家都乐出了声音。团团圆圆,幸福美满。这时候,他们是配角。 健一说:“健杭和晨凯也来了,快进屋子吧,当自己家就行了。” 晨凯问:“健一哥,文俊哥呢?” “他去买菜了,待会就回来。”林健一回答。 “哦……呃……唏……”李晨凯魂不守舍说。 林健杭问李晨凯:“你干嘛,大哥,像撞见鬼似的。” 李晨凯叫林健杭小院说话,神情紧张说:“我听说义东回来了?” “义东?我不知道啊!”林健杭迷惑的样子。 “哇,你竟然不知道?亏你还跟他是好朋友,表兄弟。” “这话……怎么说?”林健杭问。 “昨天夜里,义东给我发了一个信息,说他回来了。” “真的假的?” “我就是纳闷,我给他回信息,他就没有回我了,他的状况不知道怎么样?” “应该没事。” “他没事我当然高兴,问题是现在不知情况怎么样嘛。” “诶,你们干嘛呢?”林健一吆喝他俩,“快进来呀,茶水都凉了。” 张海芬笑笑说:“小弟,你的朋友是不是害羞哩?” 李晨凯远远应她:“我害什么羞?” “不害羞就赶紧给我进去,现在大雾天气,外面玩很好啊?”林健杭说。 彭文俊和路丹从小道上回来。还没有见到人,远远可以听见摩托车的哒哒声,还是彭文俊先看到林健一:“海芬来了吗?” “来了。”林健一回答他说。 “实在是太好了,今晚我带大家一同出去看戏。” “看戏?”李晨凯说,“文俊哥,我找你有事哩!” 彭文俊定睛一看,“哦,晨凯也来了。”他看到后面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问:“这位是谁?” 张海芬随口而出:“是我小弟,叫林健杭。” “杭弟,你好啊,你哥常提起你。”彭文俊下车说:“今天文人雅士齐聚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呦,你还有点书生意气。”路丹摘下头盔说。 彭文俊说:“我给你们两个介绍介绍,这位美女是路丹,我和健一的好朋友,“丹丹”水果城的大老板哦!” 林健一说:“进屋说吧,我看这天都下起牛毛雨了。” 路丹问林健一:“你老婆来了?” 健一点点头。 路丹说:“快带我去见见嫂夫人。” 这时候张海芬说:“你们怎么不进屋里?” 路丹开口说:“这位就是海芬姐吧?” 张海芬迷惑不解。 林健一对张海芬解释说:“路丹,我跟你提起过。” “哦,是,是……”张海芬回应她,又说,“不是,不是,我也不老啊,别叫我姐哩!” 路丹看到贤惠的张海芬,心里好生羡慕,林健一娶了张海芬真是他的福气。她在想,如果她能找到像林健一这样的男人做老公,那就好了,只是这个世界所有好的男人都绝种了;别人的通常是最好的。可事实上,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婚姻并不像路丹想象得那么完美无瑕,相反,他们过得磕磕碰碰。 吃饭席间,彭文俊对大伙说:“晚上,我带大家去看戏。” 路丹附和说:“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什么戏?”林健一问。 “去了你就知道。”路丹卖关子。 林健一看看海芬。海芬说:“我只请了半天假……” “难得来一次嘛,看看无妨。”彭文俊有点不高兴说,“我票都买好了。” 张海芬看看健林健一的眼睛,又看看大伙期待的眼神,只好答应。 李晨凯在席间一直不多话。 文俊给他满上酒:“晨凯,这鸡肉可是我妈自己养的,你不能不吃啊!” 路丹给李晨凯夹了一块鸡肉,也给健杭夹了一块鸡肉。 李晨凯连忙感谢说:“谢谢路丹姐。” 叮铃铃……电话铃响了,大家面面相觑。文俊说:“谁业务那么繁忙?”他以为是路丹的电话响了,路丹掏出手机一看,不是她的电话。 林健杭说:“不好意思,是我的电话响了。” 林健一对弟弟说:“吃饭就吃饭,接什么电话?” 路丹说:“你这个哥哥,对弟弟怎么那么凶?” 张海芬说:“他这个人平时就这样,对我也凶。” 林健一说:“你说什么呢?” “打是情,骂是爱嘛!”文俊笑呵呵说了一句。 林健杭接起电话,不用想,是叶晓祉打来的。其实叶晓祉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林健杭了,想听他说说话。 叶晓祉老生常谈:“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见面?” 林健杭说:“瞧我媳妇焦急的样子。” “媳妇?”叶晓祉喜出望外,“我什么时候成你媳妇了?” “反正你就是,你说我是不是你相公?” 叶晓祉不好意思说:“哪有人这样问人家的?” 虽然他们相隔异地,但两颗心是那么近。从叶晓祉呼吸的气息来听,叶晓祉是何等的紧张,紧张中又带点兴奋和羞涩的味道。是的,昨夜的不开心统统都抛到脑后了。叶晓祉说:“昨天是我无理取闹。” “没事了,都过去了。” 叶晓祉一开心就觉得,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渐渐开始发现她对林健杭的爱倾注得愈来愈多,她担心哪一天付出了所有,完全陷入在爱的沼泽地的时候,林健杭已经不爱她了。 林健杭说:“不会,我既然说过我爱你,我就会牵你的手走到我死为止。” 叶晓祉很生气说:“你说什么呢?死死死的,死很好吗?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以后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再也不理你了。” 饭后,彭文俊单独和李晨凯聊天。 彭文俊说:“在想什么呢?晨凯,我见你茶饭不思。” “是这样的,文俊哥。”李晨凯说,“我想问你什么时候去旱窝种桉树?” “嘿,有意思,老板不急,你急什么?” “不是,我有一个朋友回来了,我想去看他,你看能不能让我坐你的顺风车。” “迟一些时日不行吗?” “不行。” 彭文俊想了会,说:“这样吧,明天就回县城,后天出发。” “能不能明天就出发?” “明天?太急了吧!” 李晨凯心急如燎,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你问问你的好朋友林健杭?看他要不要回家喽!”文俊建议说。 “他铁定不回,我问过了。” “小伙子,你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就一个女孩子吗?” “女孩子?不,他不是女孩子,他是我哥们。”李晨凯反驳说,他不允许任何人欺凌林义东的尊严。 “男的?明天大家都要离开,明天离开再说吧!” 李晨凯只好答应。 他给林义东拨去电话,还是打不通……他懊恼、沮丧、神情憔悴。 电话响了,他急匆匆接起电话:“东哥,东哥吗?” “我是婷婷。”是邓婷婷的声音。 他醒悟过来:“婷婷,不好意思……” “东哥是谁?” “我一个好朋友。” 邓婷婷的声音变了,不再像小女生清纯可爱,反而显得有点沉重,“你在做什么?”婷婷问。 “你是不是感冒了?”细心的晨凯发现说。 邓婷婷很欣慰,说:“只是受了点小风寒。” “一定要注重身体。” “有你的关心,我就知足了。” “不好意思,我最近情绪不是很好,所以没跟你联系。” “我不怪你。”邓婷婷低平的声音突然拉高了,“啊!好漂亮的烟花啊!” 晨凯问:“你那里放烟花了吗?” “嗯,好漂亮,要是你能和我一起看就好了。” 烟花再美,也有消逝的时候。 七十二.吵闹与冷静 据说,古老戏院的前身是明清时期的青楼,随着改朝换代、战火连绵,演变成供人耍乐的场子。流传至今,仍然是盛火相传;简陋而古朴的观众席上,早已坐定人山人海,相互打趣,津津乐道,只为观看一场盛情的“火龙”表演。 “火龙”表演的团队迟迟未到,这要归结于观看热闹的人潮排山倒海,令整座小镇惊天动地,以致整条队伍停滞不前,寸步难行。 原本规定:“火龙”队伍下午五点钟从镇政府出发,途径石桥,再到河滨,沿着河滨拐弯涌入国道,于三岔路口北面而走,绕过弯曲的盲肠小路,便可到戏院广场。当队伍到达广场的时候,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钟头,早已坐定的人可谓是坐如针毡。当敏锐的耳朵听到远在二里开外锣鼓震天,琴瑟和鸣的时候,有人口中喊出一声“来喽”跑出去相应。一呼百应,爱热闹的人跟着喜庆的脚步围在广场周围。古稀老人见场面轰动,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见大家往一个地方跑,也婆娑地跟在人流当中。人群中,数小朋友最活泼可爱,他们互相追逐打闹,自导自演说:“鬼子来了,大家快跑……” 彭文俊描述外面的形势,张海芬怕挤,坐定在位子上不瞧热闹。林健一和路丹,还有李晨凯和林健杭,随波逐流跑了出去。当林健一一伙人出来的时候,人潮分散了他们,林健一和路丹不知所向;林健杭和李晨凯则挤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铁栏杆上占得一席之地。人家说是座无虚席,现在应该说“站无虚席”了。 难得一遇的宏观场面,自然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才开心,可惜的是,所有人都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亦或是相隔异地,亦或是爱得不够浓烈,此时此地热闹的场面少了爱情一丝半点的味道。林健杭给叶晓祉打了电话,叶晓祉甚是开心,只是绵绵无尽的等待,让她早已失去了耐性,责备林健杭说,怎么和她相隔那么远,为何不能一起?健杭只好拍些照片给叶晓祉发过去……人多声杂,电话竟然断线了。 叶晓祉收到林健杭的邮件,欢笑之余,她看到照片上李晨凯的身影。每当她想起李晨凯和杜小贤的故事,总会让她坐立不安。对于爱情,她是不相信的,她也知道她对林健杭的爱是远远不及林健杭,她心痛强绞,举步维艰。 李晨凯的心思不在灿烂的夜景中,愈是美丽的夜晚,愈会让人浮想联翩,他的心绪很复杂,此刻他的心痛苦地被分为四份:左心房牵挂的是林义东的伤情;左心室思念的是邓婷婷的苦楚;右心房欣赏的是美丽的夜景;右心室寄托的是远在天涯的杜小贤。他很想和在乎的人一起分享美丽的夜景,特别是在春天的季节里……唯独让他欣慰的是,旁边还有一个林健杭。 走散在蚁群中的林健一和路丹情况不容乐观,周转多次,仍然抢不到一席之地,反而是被人群挤压得快成扁豆了。 林健一愤愤不平说:“坐在位子上等演出多舒服。” 路丹紧随他身后:“你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 两人站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广场上装神弄鬼的表演。路丹拼命踮起脚尖,无奈一个趔趄,弄伤了脚。 林健一扶住她说:“我们先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吧!” 路丹一瘸一拐骂说:“真是的,穿什么高跟鞋嘛!” 林健一顿时笑出声。 路丹问他:“你笑什么?” 林健一说:“哦,我是在笑你跟当年一模一样,还是和当年一样惹人喜爱啊!” 路丹怔住了说:“惹人喜欢?” 林健一说:“当年我和文俊同榻而眠,他经常跟我提起你,他说他喜欢你的性格,总是会让人欢喜,我刚刚才体会到。” “你是说你刚刚体会到了喜欢我的味道吗?”路丹扑朔迷离说。 林健一忙解释说:“不,我是体会到了文俊的心思……” “那你说我惹人喜欢?” “不…不……这是我的感觉,但是……是我感觉到了文俊的感觉……”林健一只知道事情越描越黑。 路丹说:“健一,你知道你已经语无伦次了吗?” “哎呀,我自己搞糊涂了。” 路丹说:“我真羡慕海芬能嫁给你这样的人。” “哦?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健一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 “你为人憨厚老实,有责任心,有安全感。”路丹说完,碰了一下刚刚扭到的脚踝,说:“好痛,估计我是走不动了。” “我打个电话叫文俊出来帮忙。” “别,先别告诉他,你看看我脚伤得重不重?” “这……好吧!”林健一贴心地脱掉路丹的鞋子,手轻轻地触摸到路丹的皮肤,突然他把路丹的脚放下,呼吸急促地说:“不好意思。”说完就要离开的样子。 路丹顺势抱住健一。 现在的健一,最多余的也许那双手,他不敢碰路丹。他说:“路丹,别这样。” 路丹说:“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跟我说?” 健一身上像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咬,想挣脱路丹的怀抱,可是路丹这一抱,马上酥软了,“不,路丹,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又怎么了,我仍然可以抱你,这是我的权利。” “不,这样对文俊、海芬都不公平。” “公平?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可言,凭什么好男人都是别人的。” 健一推开路丹说:“你醒醒吧!我……我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 被推开的路丹噙住泪水,即刻涌出来,说:“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其实你从高中开始一直喜欢我,你为了维护你和文俊的友谊,所以你选择了放弃。虽然不说,但我清楚。你记住,我不是可以让你们让来让去的礼物,我是个人,我是个女人,你明白吗?你不明白,我一直在等你,这么多年,我就是忘不掉你喜欢我却又不告诉我。我和我男朋友谈了五年恋爱,我把他当成是你,如果不是他在外面有女人,说不定我真的和他结婚了。结果他出轨,我才明白他不是你,我爱的也不是他。我爱的人,原来绕了一个大圈,是你,是你。” 健一回答说:“不可能,已经不可能了,那是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事情。那时我们才十七、八岁,我们都不懂。我现在结婚了,有小孩了,而文俊这么多年,他依然喜欢着你,你要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大家想想。” 一阵火光喷向苍穹——火龙表演开始了,全场沸腾,欢呼雀跃。在最热闹的时候,路丹却沉默了。她再次抱住健一说:“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 健一说:“你醒醒好吗?路丹。”路丹不听,健一狠狠地给她一个巴掌,路丹哭了。路丹声嘶力竭地哭了。健一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路丹哭着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路丹一生好强,这一回她软弱了。 错过表演,两人回到台下位子上。 文俊额头冒汗说:“你们去哪里了,这表演都过去了。” 张海芬也说:“对啊,你们没有看到这场表演实在是可惜了。” 健一说:“我们走散了。” “路丹怎么不说话?”张海芬问。 健一回答说:“哦,她刚刚弄伤了脚。” “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文俊上前问候,欲看个究竟。 路丹后退几步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文俊说:“我有那么可怕吗?” 张海芬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女人在受伤的时候总会采取自我保护措施。” 健一对文俊说:“走,咱们去喝一杯。” “嘿,好咧!” 张海芬、路丹、李晨凯和林健杭先回文俊家。张海芬总觉得路丹今晚怪里怪气,她能看到路丹眼槽下面的泪痕。 文俊说:“我看到你的心情已经好转了。” “知我者,文俊也。”健一强作欢笑说。 “明天就回去吧,跟你爸讲清楚……”文俊认真说。 健一的脸又耷拉着不说话。 文俊说:“来,我们干一杯。”文俊把一大瓶啤酒往嘴里灌。 健一说:“行了,行了,你少喝点。” 文俊半瓶下肚,略有醉意说:“你别管我,我没醉呢!” “好了,你别再喝了。” “你别拦着我喝酒,我高兴着呢!” “好,那我就陪你高兴,我们把统统的不开心扔掉,干。” “等等,我没有不开心的事情,你才有。” “好好好,我有,你没有。” “不对……不对……我也有不开心的事情。”文俊已经醉成不省人事,烈酒麻醉的只是神经,不是精神。他说:“我发现,我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抱在一起了,那个女的哭着说喜欢那个男的……” 健一猛地一怔住,心想:今晚的一切文俊知道了。 文俊倒在桌子上,最后说了一句:“我……恨……他们。” 第二天起来,文俊感到头痛欲裂,起来发现只有晨凯一个人,文俊问:“他们人呢?” 晨凯说:“都走了。” “走了?”他看看钟表,已经到了晌午时分。他问晨凯昨晚发生什么事情。 晨凯说:“你昨晚喝得烂醉,回来不省人事。” 文俊心想不知道有没有说错话。 晨凯补充说:“我看健一哥好像心情不大好,然后跟路丹姐聊天,接着我就不知道了。” 文俊坐下痛不可当。 晨凯说:“我们也准备走吧?” 林义东在炼狱走了一遭,现在终于回家了。他平生离开过家无数次,回家也有无数次,可是这次回家却让他彻头彻尾改变了。两个月来,他都是在意识模糊情况下度过的,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才知道他的后半生毁了——他成了一个瞎子。黑暗的世界让他身心粉碎,他痛恨老天爷偏偏选择他。 林金纳两夫妇天天以泪洗脸,为了保住林义东的性命,已经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在经过医师分析后,他们才知道儿子的眼球受到明显的刺伤,惨不忍睹。生活拮据的林金纳,哪里有那么多钱,就算所有人都愿意支持,二、三十万的医疗费对他来说也是天文数字,何时才能凑齐,何时才能还上这笔巨款?病情稍事稳定之后,林金纳办了退院手续,回家安心给义东调养。 生活给林义东一家子出了一道几乎无解的难题。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衍生出来的东西叫什么?叫绝境。 七十三.林家 “不好啦,不好啦,老蒋昨晚去世了……” “老蒋去世了?那学生谁教啊?” “不知道,今天队长要开会哩!” “听说旱窝的林铁生挺有文化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他读过很多书,我听他讲过‘三国’,讲得可有意思了。” “何止是‘三国’,我也听他讲过‘水浒’。” “不知道他肯不肯做这个代课老师,哎……” 文革岁月,林铁生临危受命,于是对教育事业产生了热情。只可惜他毕竟是初中毕业的小伙子,没有文凭,只能眼巴巴代课两个月,新任老师取代了他的位置。他多么希望自己就是一个公家人。教书是一件多么神圣而又伟大的事情啊!他努力争取职位,却招来别人的嫉妒,无奈之下被说成了“走资派”,差点被人迫害致死,于是就这样他与教师之职擦肩而过,后半生只能在家耕田为生。 幸运的是,他和王惠英相识了,并且经人们的推波助澜,他们终结连理。王惠英给林铁生生了五个胖嘟嘟的孩子,才把林铁生从文革岁月的低谷中拉出来。他对儿女们没有什么教诲,只是告诉他们做人要有出息,不要像他一样在山里面当农夫。林健一小学时,成绩一直不好,上了初中,又不务正业。林铁生拿起戒尺教训儿子说:“以后你一定要做老师,帮爸爸完成心愿,你说你这样怎么帮爸爸完成心愿?你要是做不了老师,以后别回来见我。” 岁月辗转三十余载,如今林健一果然做了老师。林铁生眉开眼笑,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期盼儿女帮他完成梦想。 可是林健一的想法他怎么也猜不透,怎么好端端的就不当老师了呢?林健一半路出家,不就是让林铁生的梦想破碎了吗?他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如刀绞,欲罢不能。 “铁生,铁生,金纳的儿子义东回来了,回来了……”刘芬玉从水窝下来,边走边甩唾沫星子喊。 林铁生迎出门去,还没等刘芬玉踏进他屋子,他和刘芬玉马不停蹄地去了水窝。 林铁生刚刚踩稳水窝的屋坪,便看到死灰一般的林金纳。两个月不见,如今林金纳已是头发苍白,胡渣像是刚刚用镰刀削掉的草丛,有气无力地坐在门前的乱石上。里屋的义东妈天天是以泪洗脸,眼睛哭得红肿,像鱼的眼睛一般,水灵灵,突出了一大截;她头发凌乱,身子瘦了一大截。 林金添对林金纳说:“你别这样。” 林金纳说:“我没事,没事,你去看看他妈,去去去……” 林铁生叫他的名字:“金纳。” 林金纳回过头来一见是铁生哥,忙从兜里摸索出一袋卷烟丝,手忙脚乱,一直找不到打火机。 林铁生说:“我这有烟,也有打火机,来,我给你点上。” 林金纳像吸毒的贩子,吧嗒吧嗒吸烟的嘴角一直在抽搐。 “义东情况咋样?”林铁生急忙问他。 林金纳说:“看不见东西……” 义东妈走出里屋跌坐在门前满是鸡屎的土地上凄惨叫着:“铁生哥啊,我命苦啊!你说……我命苦不苦啊?” 林铁生上前安抚说:“别伤心了,义东他妈。” 金纳苦笑了一下对义东妈说:“赶紧起来,多不好看。”。 林铁生来到林义东的卧榻,只见林义东的双眼被绷带紧紧扎住。他轻声说:“义东,我是你铁生叔哩。” 义东的手在寻找林铁生的面孔。 林铁生伸手抓住义东骨瘦如柴的手,冰凉剔透。林铁生眼里盈满老泪说:“义东,你现在感觉咋样了?” 义东虚弱答:“现在没有那么痛了。”不时嘴角微微上扬。 “义东,你是好孩子,你一定可以的,要有信心。” 义东点点头说:“嗯!”虽然微弱,但足以显示义东的决心和信心。 林铁生折回身子至林金纳面前说:“有什么困难就说,大家都会帮你的,千万别憋屈。” 林金纳说:“我知道,我知道。” 林金添对他俩说:“进屋坐,我冲茶给你们喝。”林金添拉住林铁生往里走,手里比划着“二”的模样。 林铁生猜测到:“用了两万?” 林金添摇摇头叹气:“两万的话就好了,是二十万。” “做个手术花二……十万?” “我也不信,凭啥做个手术比买房还贵?” “再贵也要做手术。” “做是做了,二十万换了个狗眼,医生说将来模模糊糊能看见点。” “这……这咋成呢?咋可以换成是狗的眼睛呢?” 林金纳从门外进来说:“没办法,第一很难找到眼珠源,第二手术费确实是太高了,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凑不齐五万啊!二十万,更不用说了。” “可义东伤得是眼睛,眼睛,心灵的窗户。”铁生控制不住情绪说。 “我知道,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医生说静养一年半载,到时候还不知能不能看清?”林金纳平静地说,似乎已经被现实的残酷折磨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林金添冲茶说:“好了,你们一人一句少说点。” 隔壁的义东妈又发出悲戚的声音来。 陆陆续续,亲朋好友都来看望义东,大家除了呜呼哀哉,还能做什么,什么也帮不了。 不该来的都来了,该来的却迟迟未见身影,义东再一次在失望中度过一个难眠的夜晚。 次日,林健一携带老婆、孩子、王惠英和林健杭从县城回旱窝。回到家里,却不见林铁生的身影,王惠英知道林铁生八成是去香蕉林除草。王惠英开始张罗着午饭。张海芬很少回老家,她是第一次看到老家换了个新面貌,自然心情也高兴起来。不多时,刘芬玉又来了,她看到王惠英一家子其乐融融,心中颇压抑叹息:“义东那小子命可苦了。” 王惠英停下手中的工作问:“义东他咋样了现在?”还没等刘芬玉回答,王惠英接着说:“走,看看他去。”王惠英转身进入储物间,从柜子里窸窸窣窣拿出几个过年煎的油饼,再捎上一包糕点,急匆匆对林健一说:“我去看看义东,锅里我已经放米煮了,待会你们先吃吧!” 林健杭说他也去。 张海芬说:“要不吃完再去。” 王惠英执意要现在去。 林健一对妈妈说:“我和海芬吃完也去……” 王惠英到了水窝,原来林铁生在这里。询问清楚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林铁生去公王河一带除草,顺便来看看义东。 林义东的房间围得水泄不通,不是哭鼻子的,就是商量事情的。他知道人们同情他,但是人越多,他越发得慌,心里闷闷的,这更加促生了他的心烦意乱。他说:“你们不要哭了,让我静一静……”林义东的声音虚软无力,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转身一看,驼背浪站在门口说:“义东这小子可能是被厉鬼缠身,要去问“仙”才行。” 刘芬玉说这不无道理。 驼背浪接着正儿八经说他孩子小时候遭遇的鬼邪之说。 义东妈稀里糊涂信以为真,赶忙打听哪里有灵验的“仙”。林金添带她去询问,结果半天之后回来,说真的是被鬼缠身了。义东妈在众人面前说:“义东是亥时出生的,出事的当晚恰好也是亥时……” 不知道是谁说:“哎呀,真是邪门了,‘仙’连这个都知道。” 义东妈继续说:“义东的八字上说亥时生,亥时克,二十一载,说的就是他二十一岁的时候有大劫啊!” 驼背浪问:“‘仙’教你咋做没?” 义东妈掏出一个锦囊,林铁生看见上面写着: 于三叉路口贴上三道符,天地冥三界断厉鬼去路。屋内大堂,摆上鸡鸭鱼肉、猪头、粽子、香烟、烈酒、糖果,请厉鬼显身吃饭。待三炷香过半,即可撒上糯米、黑狗血于病者身上,将鬼逐出。厉鬼无路可退,便会回头,此时需敲锣打鼓,燃花爆竹,此鬼定可收拾,魂飞魄散。病者饮下符水一碗,即刻药到病除。 林铁生说:“真是荒谬。” 林金纳说:“有时候不得不信这些。” “举头三尺有神明,信就有,不信则无。”驼背浪说。 林铁生半信半疑说:“我建议大家还是别信,不过试试也无妨。” 里屋的林健杭对林义东说:“义东,我明天再来看你。” 林义东看不见,却能听到林健杭的真诚。 林健杭临走前还不忘说:“明天晨凯会来。”他给林义东塞上一个东西说:“晨凯知道你回来了,他特地去买了一个mp3给你,里面有很多歌。”林健杭教林义东操作。 林义东攥住拳头,想把手中的东西捏得粉碎,要不是和李晨凯去看什么狗屁勾当,他就不会深陷至此,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殆尽了,又何来攥紧拳头的力量来捏碎手中的东西?他欲哭无泪。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摁下开关,悠悠绵长的音乐响起来了,他仿佛回到了没有失明的时候。 七十四.李晨凯看望林义东 张海芬在家里等了许久,不见公公婆婆回来,先行一步到县城准备下午的课程。临行之际,张海芬再三叮嘱林健一:“你要跟爸好好说啊!千万不能动气,其实爸也是为你好,只要你尊重爸的想法,爸就会认可你。”林健一知道,离家出走不对,父亲会原谅他,并且认可他。迷茫的眼神让他明白,未来的道路漫长,什么事情都没个准。他过去吻张海芬怀里睡熟的小珞妹,说:“你路上小心点。”在漫天迷雾的路口,张海芬和林健一道别了。 这边刚送走张海芬,那边山路林铁生和王惠英正在议论林义东的事情往旱窝走。林健一看到林铁生,想上前去说声对不起,可是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湮没在自尊心的深河里。他本来想好了要跟父亲化解矛盾,心里却打退堂鼓。 林铁生看到没有出息的林健一回来了,以为儿子在消失的这段日子想通了,承认错误,可现在看来林健一不但没有改变固执己见的想法,反而固若金汤。他想:林建一彻底无药可救了。林铁生二话不说,转身扭回屋子睡觉去。 看到林铁生不搭理他,意识告诉林健一:父亲还是一意孤行地尊崇自己的偏见。他本来心里的气消尽了,如今好像又被林铁生点燃了,而且烧得旺。林健一认为自始至终都不是他的错,本来就不是他的错,是林铁生死活要给他手上套上帮他完成心愿的枷锁。他一再强调,教书不是他喜欢的职业,每每想到此,林健一悲哀父亲不支持他。 吃饭的时候,林健一在房间里一头蒙进被子里,赌气不吃饭。王惠英招呼他好多回,林健一像个死人一样,对谁都不理不睬。 林铁生说:“你叫那么多也没用,等他饿了自然会找东西吃,由他去。” 王惠英心疼林健一说:“不吃咋成呢?好歹喝点东西也好。” 林健一听见王惠英哀怜的话语,鼻子一酸,两行泪凝。他不能让妈妈也跟着受罪,妈妈已经年过半百,从十月怀胎开始,妈妈饱受痛苦的煎熬——相夫教子、下农田、割稻谷、踩牛粪……如今他已经三十岁了,却不能让妈妈享上清福。妈妈每天还要为婆媳之间的事情而顾上年迈的神思,又还得奔波于老家和县城,现在担心他不吃饭会饿坏。 “妈,你去吃饭……我就是累了,歇会……”林健一强作镇定说。 王惠英说:“你不要理你爸,他就是死脑筋,雷打不动的死人。” “妈,你让我歇歇吧!没事。” 关键时刻,妈妈自然时时刻刻维护着孩子的利益。虽然林健一已经到了而立之际,但是,只要妈妈在,他就还是孩子。 初春的季节多雨多雾,一场春雨过后,地上和墙上像是发大水般潮湿。眺望深山老林那一望无际的云海,天旋地转,一团团浓郁的大雾席卷而来,像龙腾,像虎啸,欲把人间村庄吞进肚子里。雨气浓,通往韩峰山的道路泥泞不堪,机车无法向山中进发,人们只能把车子搁置在平坦的康庄大道,接下来二里多的山路靠徒步前行。 彭文俊和李晨凯艰难地走在泥泞小路上,手里还提着一袋袋行李包。走不出几座山,人马困乏,饥渴难耐。彭文俊却喜欢上踏青的感觉,此时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百花争艳,群芳争妒,鸟语花香,雨珠剔透,就连泥土发出的芳香也让他回味无穷。韩峰啊!不愧是人间仙境,难怪出了那么多文人雅士,达官显贵。也正是这块黄土地,孕育出珍贵的杉木,彭文俊才有缘登上韩峰的云梯。 一旁的李晨凯,可是没有闲情雅致欣赏花花草草、飞禽走兽的事情,他现在只盼望着能与林义东早点相见。为了看望林义东,他一时半会显得紧张气急;大抵是走累了气喘吁吁吧! 李晨凯引彭文俊来到林铁生的屋子。早在黄大利还没有离开的时候,黄大利就跟彭文俊说过,到了林铁生家就跟到自家一样,要是晚归了,可以在林铁生家吃饭睡觉。彭文俊刚开始说不太好,毕竟是别人家,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竟然是健一的家,他以前很少听健一提起过家人。 彭文俊受到林铁生和王惠英的盛情招待。在热情中,他仿佛看到自己种植的桉树必然是丰收的场景,李炳年花了大手笔,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辜负了老板的期望;杜氏家私企业,成败在此一举。 李晨凯问林健一:“健一哥,我想去看看义东,你觉得可以吗?” 林健一说:“怎么不可以?”林健一想想再说:“这样吧,吃完饭,我带你和文俊一起去,我也愁思着去看义东弟。文俊以后要在这边种树,也该认识一下水窝那边的人。” 彭文俊问:“义东是谁?” “我哥们。”李晨凯说,林健一不约而同说:“我弟。”两个人面对着微笑起来。吃饭席间,林健一和林铁生一句话都没说,谁也不愿意开口。还好有王惠英这瓶润滑油,才避免出现卡壳场面。 去水窝的路上,文俊和健一聊天:“你没跟你爸好好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还不是那样。” “哪样?” “你不会明白的。” 文俊不满健一说:“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在我家的时候你不是很有信心化解你和你爸之间的矛盾吗?怎么现在我看你没有改变?” “你以为两代人之间的矛盾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我是‘80后’,我爸是‘50后’,我们之间的隔阂太深了。” 一阵鸟叫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抬头一看,一群带着剪刀的燕子从他们头上飞过,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乎在说这个春天是多么美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会这么认为吗?更多的人觉得春天让人疲惫不堪,心力交瘁。 义东妈轻轻抚摸林义东,说:“东仔,你的朋友看你来了。” 林义东从昏迷中苏醒,问:“谁来了?” “就是你和他很好的那个李晨凯。” “李晨凯?”林义东情绪激动,呼吸急促,他多么恨李晨凯,同时又是多么希望他能早点来看他。他说:“叫他走,叫他走……” “哎呦,你这孩子咋了,人家好心来看你。” “我不要,不要……”林义东一时间抵制不住高亢的情绪,心力衰竭昏迷了过去。 李晨凯听到林义东不想见他的字眼,内疚的心情跃然脸上。亲身耳闻林义东对他的恨,他无法原谅自己。他冲出林义东家,往外面跑出去。 文俊和健一两人迷惑:晨凯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像疯了似的。 只有林金纳最清楚,他知道义东小子的心里是苦的,一方面他恨晨凯,让他失去了光明,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怪罪李晨凯。说实话,其实林金纳也痛恨李晨凯的胡作非为,可是回过头来想想,事情已经发生了,恨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恶化义东和晨凯的关系。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恨一个人就像喝了一杯毒药,了结了自己单纯的灵魂。我们为什么要憎恨他人呢?这是多么愚蠢,如果人世间的生活只有恨,那我们的生活还怎么继续下去? 人间应该充满爱,因为爱可以感化任何人,可以感化任何恩怨情仇。 林金纳想,让林义东和李晨凯两个人慢慢适应吧。一切都会过去,他坚信在他们深厚的友谊面前,再困难的东西都是可以打败的。 等林义东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彭文俊和林健一已经走了。义东妈已经伤心到了极点,此刻准备着晚上吃的饭菜。林金纳对儿子说:“你别跟自己较劲。” 失去光明的同时,人的理智却异常清晰。 林金纳以前总是谩骂林义东一事无成,上学读到初中就辍学了;初中没有毕业,得过且过,就连老婆也跟别人跑了。现在儿子失去了身上最为宝贵的眼睛之后,林金纳渐渐地不再对儿子刻薄。父亲永远希望孩子能生活得更好一些,尽管有时候言辞尖锐一点。在孩子眼中,父亲有时候不像母亲那样显得温柔,但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父亲,对子女的爱从来都是没有间歇过的,爱像血一样一直在全身慢慢流淌。显然,林金纳是爱义东的,而且无微不至。 林义东听到爸爸安慰他尽早逃离创伤的梦魇,他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李晨凯从林义东家跑出来之后,来到了公王河,自暴自弃,无法休止。彭文俊担心年轻小子会出什么事情,追了出来。李晨凯说:“都是因为我耍小聪明,以为擅自主张,偷树这件事就可以水落石出,是我太天真……如果当时义东没有跟我去山里,义东怎么会弄瞎眼?” 彭文俊安慰说:“不要想太多了,生活在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东西需要面对。只要从中得到教训,便是可喜之处……只是这个代价真的是太惨重了。希望你和义东两个人都能有所体会。”彭文俊扶住李晨凯往林健一家走去。 此刻林健一却不知如何安慰李晨凯,他也有事情得不到解决,可是这跟林义东的相比起来,微足为道,然而就是那么丁点小的事情,怎么就堵在胸口不出气了呢? 几天之后,彭文俊的种植工作如期展开。李晨凯在繁忙的种植重压下,情绪稍好一些。 静养一段时间后,林义东身体渐渐恢复了元气,也接受了李晨凯给他带来的厄运,毕竟友谊没那么脆弱。这天,李晨凯收到消息说林义东的mp3出了点故障,叫他去瞧瞧。晨凯喜极而泣,原来林义东留着mp3,证明林义东还是很在乎他们的兄弟之情。他高兴了,文俊也省心了。 同一天,林健一也收到路丹的消息说,可以去分店上班了。两人撇开火龙表演晚上的事不说,好像大家都有刻意隐藏的意思。 林健一跟王惠英道别之后,欣喜若狂,心中无比激动,而林铁生却在一旁直摇头叹息,他的心愿最终还是得不到儿子的一丝尊重和认可。 七十五.入城,空房 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林铁生去了一趟县城——去了王强股长家。 林铁生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拜访王强股长一回,怎么说他在县教育局宿舍做门卫的时候,还是承蒙王强股长的恩惠才谋得一职。无疑在守卫的日子里,林铁生无法忘怀短暂的欢愉,不是因为能在县城找到体面工作而开心,而是因为在这里可以认识多一点的朋友;朋友多了,自然门路就多,假若有了困难和麻烦,兴许能帮上一些忙。 林铁生走得有些匆忙,穿着脏脏兮兮的衣服直往王强股长家去,这不重要,关键是裤腿还残留着邋遢的泥水。确实不是很好,王强股长没有多大意见,他也是农村出身,经历过犁田放牛的生活。王强股长的老婆似乎眼中有刺转眼走了。 “铁生啊!有心。”王强股长卸掉领导的架子恭迎说。 林铁生在教育局工作那么久,从未进过王强股长的家门,这还是头一次登大雅之堂。他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强伯。”他仍喜欢以孩子的口吻称呼王强股长。 “来,坐这,坐……”王强股长以茶相待,叫林铁生坐在软绵的沙发上。此时林铁生脸上发烧,想到临行出门也没有好好顾上换身衣服,这衣服跟飞溅的唾沫星子一样暗暗发臭,他实在是怕弄脏王强股长干净的家居。 林铁生问王强股长:“你这有没有抹布?” “你要抹布做啥?” “我衣服脏,我怕弄脏你的沙发喀。” “咳,这是啥话,你坐。” 林铁生轻手蹑脚扯了几张纸巾垫在屁股上坐下,王强股长哭笑不得:“铁生哥,莫生疏。”多日不见,关系确实有点疏远了。如果此次不是前来诉说林健一的情况,他一个农村大汉怎么可能会来到辉煌的宫殿呢? “强伯啊!我想说……这……”林铁生不知如何开口。 王强股长知道他要讲什么:“我知道你要说啥子呦!” “我那小子林健一啊,哎……” 还没有等林铁生说完,王强股长便说:“人家年轻,年轻都这样,做事冲动鲁莽;我们也年轻过。” “我也不晓得这个死小子咋跟牛一样倔。”林铁生骂着说。 王强股长说:“他这一辞职,他丢兵卸甲一身轻松,可是会牵连到很多人事问题。你看啊,他所负责的班级,必须得找个老师给补上;你看啊,他同教育局签下五年的教书合同,如果违约,那就要赔偿五万元,他现在才教了三年。” 林铁生喏喏连声。 王强股长又说:“赔偿事小,关键是以后在他的档案上会留下瑕疵,说不定以后就进不了单位教书,不但如此,而且考公务员也没有资格了呀!”王强股长说点好听的话:“说实话,健一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我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 “他就没长大,不懂事。”林铁生不敢抬头。 王强股长思忖说:“铁生哥,他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我想他肯定也有自己的苦衷,我见他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强留,他是想做其他门路的事情吧!” “这个,我倒觉得不是,他主要是和我赌气。” “赌气?” “是这样的,其实他做老师呢,是我的意愿,他就是觉得我给他安排,规定了他的路,条条框框;他觉得这样不好,他想做他喜欢的……” “经你这么一说,我大概清楚了,哎呀!不就是为了一点小事嘛,啥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不到最后关头,不一定要辞职。”王强股长摸着腮帮子,从兜里掏出“芙蓉王”好烟,给林铁生递过去,咔嚓一声点火,浓烟从鼻腔冒出。王强股长其实还很看重林健一,在职场上,他甚至把林健一当作是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问:“健一接下来做啥?” 林铁生说:“他没跟我说喀。” 王强股长给林铁生说:“你们父子之间的矛盾不浅啊!” “我真不想健一那小子误入歧途,他辞职的原因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想问你,工作上他是不是遇到啥问题了?” 王强股长说:“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去年他和张越因为评一级教师的事情有点摩擦。” 林铁生一拍桌子说:“我就说嘛,这个小子……” “后来他工作态度不好。” 林铁生带着一脸的茫然离开了王强股长家。 这几天,张海芬和王惠英把教师宿舍的家什搬到新租的房子去,已经布置得七七八八了。林健一的辞职,教务主任不让他住教工宿舍,总务办处长和林健一有交情,做足功夫给林健一网开一面——多住两天再搬出去。林铁生看到王惠英和张海芬操劳搬家的事情,他又坐下来叹息说:“这个儿子没有出息啊!” 张海芬说:“爸,你别想太多了,健一是做得不对,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挽回了呀!再说现在去了水果城干活,一下子,他的工资涨了好几倍呢,他现在是店长哩!” “要不是他高中同学路丹帮他一把,有那么好吗?卖水果有前途吗?哪里有前途呀?”林铁生说,“他是自己毁了自己。” 张海芬拗不过牛皮般的公公,索性把小珞妹给林铁生抱。 林铁生看到日渐长大的小珞妹,心里便有了慰藉,对小珞妹说:“你爸咋不识时务?” 王惠英说:“你别跟我孙女说这些东西。” 暂且让林健一去做吧,他管不了了,现在只能想想怎么帮林健一。已经年过岁月的林铁生怎么帮呢?他又能帮到什么呢?他不要出现在林健一的视线范围内才是最大的帮助吧。 林铁生无奈回了老家。 林健一一旦经营起生意来,有模有样的,以他的兴趣、才识和见地,原本一个小小的分店运营得风生水起,客人应接不暇。最高兴的是路丹,她高兴,不是林健一帮她赚了多少钱,而是看到了林健一像飞蛾一般的蜕变。 当你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他笑你就笑,他哭你也哭。 晚上下班之后,路丹来接林健一,林健一正在收拾摊子。路丹说:“今晚想喝酒。” 林健一推脱说:“无端端喝啥酒?我这还要收拾摊子呢,要好长时间。” 路丹取笑说:“真会找借口,你老板都敢欺骗?”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没有欺骗你。”林健一指着残破的烂摊子说。 路丹说:“我等你呗。” “我咋好意思让老板等我?你这一等可要好长时间。” “我有的是时间。”路丹还真坐下了。她看着林健一循规蹈矩收拾摊子,尽职尽责,想必在家里他也是如此吧。她似乎此刻能想象到,林健一一家和睦相处的样子,这种生活她是多么羡慕。她越是羡慕,越是嫉妒,她恨不得此刻就把林健一据为己有。但她又想到,她不能破坏林健一的家庭,不能破坏林健一的婚姻,毕竟他是有妻儿的人了。可是她爱林健一,跟林健一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她自个儿的事。 林健一每天早出晚归,拼全力做好水果分店的生意。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想告诉林铁生,即使他不做老师了,他也能生存,并且蒸蒸日上;他也想告诉路丹和彭文俊,他有做生意的天赋和才识,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和鼎力支持;他也想告诉自己,只要坚持自己想做的,就可以得到快乐,只有自己才知道什么才叫快乐。 自从路丹招揽林健一入伙后,路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显得强势和不近人情,早上还给林健一捎上一份早餐,中午一起吃饭,晚上下班之后来看林健一。路丹说这是领导的关心和视察,林健一只好遵从。 张海芬知道:林健一工作很辛苦,每天在水果经营上花光了精力,一回来澡都懒得洗,蒙头睡着了;早上从未在五点钟起床,林健一却做到了;为了忙于奔波生计,林健一忽略了家中的妻子和孩子。张海芬告诉自己,不能怪林健一,她要体谅林健一的一片苦心,他的努力是为了换取将来的幸福。女人有时候会想,将来的幸福是多么奢侈的事情,拥有眼前的就行了。六个月以来,她总觉得失去了丈夫的怜惜和暧昧,要知道她只是一个女人,她需要丈夫的体贴和爱,有了体贴和爱,她便知足……可是,六个月来,她没有夫妻的恩爱,她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性冷淡,每天的煎熬多么难耐,为什么林健一就看不出来呢? 正在张海芬想林健一的时候,林健一和路丹正在有说有笑、互相打趣、怜我怜卿。这些日子,林健一陪最多的人,不是老婆和孩子,而是路丹。路丹,路丹是谁?是他工作上的伙伴,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朋友。 张海芬对王惠英说:“往后中午我不回家吃了。” 王惠英问她:“咋回事哩?” 张海芬不想让王惠英担心,说:“最近学校搞公开课评比,我想利用中午做点事情。” “哎呀,不要劳累自己咧!” 张海芬在办公室叫了一个外卖,然后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办公室趴着,睡也睡不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天晓得她是怎么度过的? 为了不想孤苦等待林健一晚晚归来,她也很晚回来。拧转钥匙门一开,王惠英和小珞妹都睡着了,进卧室一看,空无一人。她坐下来,等待爱人回来,一等便睡着了,她看看时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为何给她温柔的人还不回来? 七十六.念情深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林健一和林铁生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当事人不好受,旁观者更是苦涩难过。 林健杭以为回家过年本是一件开开心心的事情,可现在他觉得一点都不愉悦宽松,不但家里出现了铁一般的矛盾,而且他自身又不能和相爱的叶晓祉在一起,所以这个年,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巴不得早点离开家去学校,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二十岁了,他应该分担家庭的矛盾和痛苦。然而,他青涩的心灵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他能帮的忙就是好好读书,将来找个稳定的工作,孝顺父母,不让家人担心。一个正在慢慢成熟的心灵,难免会彷徨不安。 似乎每次逢年过节,家里都会因为一些事情争执起来。去年,林健一要给校长送礼,托林铁生去各家各户找家养的土鸡,结果碰上了雨雪天气,不但没有询问到村民是否有家鸡可卖,就连林铁生也栽身于结冰的路上。王惠英还责骂林铁生说:“这么一点事都办不好,还说自己读了那么多书?”林铁生身体受伤,心情难过,再加上王惠英的火上浇油,林铁生冲王惠英啪啦啪啦叫:“以后别找我,送啥礼?又不见得那些当官的给我送礼?”王惠英瞧见林铁生发火,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就回着说:“哦,你儿子叫你去买些家鸡给他领导送去,你会死啊?”林铁生气冲冲走了。 今年,林铁生和林健一的意见不统一而面如土色。不知道他们有多累,老是闹个不欢而散,反正林健杭心里就觉得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阳光。 2月14日这天,是情人节,返校的日子迟迟未到,至此,林健杭也不能和叶晓祉呆在一起,又加上林健一离家出走、林铁生性情不定,所以林健杭也没有心思理会那么多。在林健杭心里深处,他多么希望这一天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是短暂的几分钟也行,可是两个人身隔异地,彼此之间只能信息传递,电话传情。 林健杭知道很对不起叶晓祉,打从叶晓祉答应做林健杭的女朋友那一刻起,似乎没有一个重要的节日让他们两个人留下美好的回忆。叶晓祉的生日、林健杭的生日、除夕、元宵都没能在一起,而今,重要的情人节亦不能在一起厮守,这样还算是情人吗? 林健杭觉得没有什么,可是叶晓祉会怎么想?叶晓祉是一个女孩子,爱情,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尽管她曾经口口声声告诉过林健杭她不相信爱情,她不会把爱情看成是生命的全部,但一旦深陷爱河,尤其是女孩子,真的可以做到淡定自若吗? 不,思念的痛苦割据着每一个人的心灵,把他们原本脆弱的心灵推上火炉煎烤;爱情都是伤痕累累的。 叶晓祉问林健杭:“为什么情人节我们不能在一起?” 林健杭说:“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不管哪一天都是情人节。”林健杭去了街上,看到今天的花店异常火爆,他往前一瞅,玫瑰价格一路飙升,如今已经疯涨到一束鲜花要九十九元。看到一对对恋人在雨中浪漫走过,女孩接过男孩赠送的玫瑰,他多么盼望此刻,他的叶晓祉就在身边,九十九元的玫瑰花又算什么? 为什么会有情人节?谁发明的啊?没有情人节不是很好吗?日子依样,生活依旧,恋爱继续。有了情人节反而不好,人的感情是脆弱的,如今又要忍受相见不能的煎熬…… 叶晓祉说:“健杭,你不要买花了,我不能邮寄。” “你可以去县城拿。” “不用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们是不能在一起,可我已经感受到了,你是爱我的。” 叶晓祉说:“今天李晓燕来找我,说要去青梅竹马家玩。” “好的,你要穿多点,那边冷吗?” “很冷,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叶晓祉问:“我去青梅竹马家,你不吃醋啊?” “吃醋啊!可是我不能不准你去。” “呵呵……你傻的,我和青梅竹马的友谊是最纯洁不过的了。我告诉你吧,李晓燕给我说他喜欢我的青梅竹马,可是她又不敢自己一个人去,所以只好我带她去。” 经过一天的煎熬,情人节从雾雨弥漫的黄昏进入到绵绵的黑夜。 叶晓祉告诉林健杭说:“今天玩得不开心。” 他问:“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气死我了。” “怎么了?” “你不知道李晓燕那个人有多坏,在我青梅竹马面前,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动手动脚,看了我就生气。” “原来你是在嫉妒李晓燕。” “还不是因为你不在,所以他们才欺负我,特别是吃饭的时候,李晓燕叫我的青梅竹马喂她,还有,灯火通明的街上都是一对对恋人,唯独我是单身的。” “你不是单身,你不是有我吗?” “那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叶晓祉耍完脾气之后,说:“我才不羡慕李晓燕他们呢!等年一过,他们要分开,而我不同,我可以天天见到我的健杭。我的健杭那么爱我惜我,我跟李晓燕斗什么气吗?你说是不是呀!” “对,我今天挺累的……” “你今天干嘛了?” “今天去了一趟街上,买点特产给我的媳妇。” “好啊,好啊,我爱你,健杭。” “我也爱你,我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要送给你。” “什么惊喜?” “现在不能说,等我们见面之后,你就知道了。” “哎呀,你现在就告诉我嘛!” “不行,现在告诉你,就没有意义了。” 林健杭离开叶晓祉后,每一天的心情记录到备忘录上,原原本本从备忘录复制在电脑上,经过设计和排版,配上色彩和叶晓祉的照片一起打印出来,数一数足有三十一页。惹人心动的相片效果和字里行间透出的浓浓爱意,足可以证明林健杭对叶晓祉的爱一天都没有落下。看着这本精心制作的相册,他欣慰地笑了,他似乎现在就能想象叶晓祉感动的眼神。这是相册,更是情书。 二月中下旬,林健杭回到了学校。他与叶晓祉约好同一天从各自的家出发,这样他们就能在同一天见到面。林健杭重返校园像是小鸟挣脱牢笼,呼吸新鲜空气,怡然自得;家里的乌云让他活得很压抑。 林健杭踏进校门,看到他和叶晓祉一起挖泥的地方,如今长满了鲜嫩的绿草,树根上,草丛中,大大小小的蜗牛在探春。青草青青,雾雨烟蒙。情思浓浓,犹如莲蓬。这个地方,孕育出他对叶晓祉浓浓的爱意,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往前走,再往前走,这个校园的每一处角落都有他们愉快的身影。 容不得林健杭想太多,他回到宿舍,邱明已经回来了。这个傻小子,过了一年,长大了一岁,还是别无他样,只是换了一个发型罢了,他很明确地告诉林健杭这个学期他要展开爱情攻势。林健杭摇摇头,不由分说,他折了身子,往外走出校门,淌过十几条斑马线之后,到了他们爱情开花的地方——祈福草地。再过去,便到了车站。不多时他便来到西场地铁站。 叶晓祉的刘海修得平整,上身穿了一身蓝色的外套,下身穿了一条浅棕色的牛仔裤,配上白色的短靴,手里提着行李包,肩上斜挎着刚买的手提电脑。 情人小别重逢,有道不尽的絮语柔情。 西场那条长似云梯的的电梯旁,两个情人互诉钟情。 叶晓祉说:“健杭,你变白了一点点。” “叶晓祉,哪有这样说人家的。” “我们坐一会再走吧!” 叶晓祉和林健杭十指相扣,坐下问:“你有没有想我?” “想,每天都很想你。” “想我干嘛?” 林健杭回答:“想你在干嘛,想你有没有想我,想你和谁在一起。” “呵呵,你不是说要给我礼物的吗?在哪?” “这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太重了,我放在宿舍,待会回去我拿给你。” 叶晓祉说:“我也很想你,天天都是。”叶晓祉把头靠在林健杭的胸前,“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心跳了。” 一列地铁经过,席卷了地铁安静的气氛;旅客们走了,安静下来了;长长的地铁月台上,一对普普通通的恋人在接吻;又一列火车来了,来了又走了……那对普普通通的恋人还在接吻……林健杭说过,等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紧紧抱住叶晓祉,吻着不放开……叶晓祉庆幸拥有林健杭勇敢的爱,她知道,她比以前更爱林健杭了,可是每当她想到她的爱不及林健杭的时候,心中就隐隐不安。当叶晓祉看到林健杭制作的相册时,叶晓祉感动地哭了。她说:“这相册那么重,你还带来了。” “这是三十天多的思念,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你的爱一天都没有落下。” 叶晓祉说:“这是我们爱的记忆,我会好好保存着,当你想看的时候,就告诉我,我拿给你看。” “虽然情人节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想只要我们天天在一起,每一天都是情人节。” 叶晓祉接着说:“我就知道,你是很爱我的,在家的时候我问你我们能走多远,你不开心,其实我也不开心。” 林健杭说:“我希望我们能走一辈子。” 七十七.他们的冷战 林健杭去饭堂,远远看到邓婷婷熟悉的身影。 邓婷婷消瘦的身子骨叫人看了心疼,手肘挎着包。这包可不轻,里面装得满满都是书,一本红皮书《牛津大辞典》很占地。她问林健杭:“过年还好吗?” 林健杭知道邓婷婷需要李晨凯的消息:“好啊,我和晨凯见面了。” 林健杭看着邓婷婷疲惫的眼神问:“你和晨凯怎么样了?” 邓婷婷冷冷扔出一句:“他没有跟你说我吗?” “他……说是说了一点,不过模模糊糊……” “算了。”婷婷反问他:“你和叶晓祉还好吗?” 林健杭以为邓婷婷不知道他和叶晓祉的事,心里怪不好意思地嗫嚅说:“我?还行吧!” “我看你们很恩爱啊!” “哪里?” “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还想瞒着我?喏,你看,你的公主来了。”婷婷指着饭堂门口进来的叶晓祉,她欲离开的样子接着说:“我看我还是先走了,免得怪我做电灯泡。” 叶晓祉问林健杭:“邓婷婷看到我一来怎么就走啊?” “她怕你呗!”林健杭给她递过饭盒。 叶晓祉不懂:“我有什么好怕的?跟我说实话。” “没什么啦!” “哼,你不告诉我就说明你和她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真的没有。” 叶晓祉买了饭坐在位子上,不理林健杭,只顾吃自己的。林健杭没有做错什么,却被叶晓祉的阴郁情绪感染了,也郁郁不乐起来。 叶晓祉忽然惊呼一声,她发现了一条恶心的菜虫,吸引了饭堂里别人的目光。叶晓祉对林健杭说:“有虫。”她站起身来,气冲冲说:“我一定要投诉这个饭堂。”她把菜虫舀在匙羹上,箭步来到卖饭阿姨跟前,也不顾后面“长龙”队伍,亮出虫子说:“我要投诉你们。” 阿姨说:“我给你换一份吧!” 叶晓祉说:“这不是换了菜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万一这整盘菜里面还有虫,让其他人吃坏了肚子怎么办,谁负责?” 阿姨见到叶晓祉叫嚣,回着说:“我只能给你换一份菜,以后我们会注意的。” 叶晓祉忽然不做声,好像在思考某些事情。阿姨给叶晓祉换了一份后,叶晓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对林健杭说:“这什么饭堂嘛,这是我要求的赔偿,给你吃吧,我不吃了。”叶晓祉放下饭菜,只身走出饭堂折回宿舍。林健杭傻傻地坐在那里,良久,他收到叶晓祉的信息说:“不好意思,我脾气不好,希望没有影响到你。” 林健杭回复说:“已经影响到了。”林健杭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他一气之下把所有饭菜都倒在垃圾桶里,他偶然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这人真浪费粮食。”林健杭回头告诉多嘴的同学说:“我吃不完,你要吃吗?要吃给你。”又接着一句话:“吃不完还打那么多饭菜?”林健杭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多嘴,我爱吃多少饭菜你管不着。” 难道林健杭不应该和邓婷婷寒暄片刻? 叶晓祉是一个女孩子,瞅见他和邓婷婷眉开眼笑,心里肯定不好受。是他不好,不懂得怎么处理这些关系吗?他懊恼,他口口声声答应叶晓祉给她幸福,结果做出来的又是另一回事。他躲在被窝下问自己:是不是我不够爱她? 星期二下午,他没有课。而叶晓祉上完课之后去了一趟学工办帮忙整理资料。林健杭肚子很饿,但是为了体现他的诚心,他一直在等叶晓祉。叶晓祉屡次三番告诉林健杭先吃饭不用等她,可林健杭偏偏说要等,等了四十五分钟,他实在受不了先吃饭。将近下午六时,饭堂快关门了,他担心叶晓祉来晚了没有饭吃,愁着给叶晓祉买一份,可是他又怕等叶晓祉来了,饭菜凉了,所以没有买。 叶晓祉终于从学工办出来了,她对林健杭说:“我饭盒还在你那里,拿给我吧。”叶晓祉接过林健杭手中的饭盒,二话不说去了饭堂,所幸饭堂大门还敞开,说明还有饭买,叶晓祉买了饭菜坐下来吃。林健杭坐在对面望着她,他知道叶晓祉很不高兴,可能是因为上午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事情。林健杭缓声下气说:“别吃太快,慢点吃。”叶晓祉埋头吃自己的。林健杭又说:“要不我给你买瓶汽水喝?”叶晓祉还是继续埋头吃饭说:“不用了,你回去吧!”他说:“没事,我看着你吃。”叶晓祉捡完饭盒中的菜,买的饭基本上原封不动,她一起身倒掉,就离开了,也不跟林健杭说声拜拜,消失在饭堂拐角处,上了女生宿舍的楼梯。 为什么?林健杭甚是纳闷,叶晓祉究竟怎么了? 3月10日这一天,林健杭前所未有地感到难过,他和叶晓祉之间不是因为吵架而不高兴,而是不明白什么原因而不开心,这比吵架所带来的不开心更为可怕。林健杭晚上去课室,他手里托着一大箩筐书本,本想到课室安安静静看会书,一旦坐下来,脑子里全是叶晓祉的身影,根本没有心思看书。他挖地三尺终于找到了备忘录,这本备忘录从叶晓祉答应做他女朋友那一天开始记叙爱情旅程,如今两个月刚过,他们之间就出现了很多可怕的隔膜。未来还有他们继续挑战的爱情挫折。这个晚上,林健杭在思考:怎么样才能维持天荒地老的爱情? 首次冷战,谁都难受。 原本叶晓祉的心情是晴朗的,只是出于女人狭隘的心理,看到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在搭讪,自然心里难过,说不在乎是假的,但是如果说在意,那就体现出她小气。想着,心里慢慢拨开云雾,偏偏,她吃饭的时候菜里有虫。她一向嘴巴挑剔,自然容不得这种事情发生,一生气什么都不管了。 睡个午觉,人本来就被春天的疲倦包围着,下午还要苦战三节课,下课了学工办的新任老师钟老师叫她帮忙准备毕业生招聘会的事情。钟老师问叶晓祉工作准备得怎么样。叶晓祉说没怎么准备。钟老师颁布硬性文件说:“今天下午必须得做完。”叶晓祉不喜欢别人强迫她做事情,她反感别人命令她。 叶晓祉越想越气,以致她性情很不好……晚上,她也没见林健杭发信息给她,于是她就主动发信息给林健杭说:“是不是每次吵架后都要我先给你发信息?你能不能主动给我发信息?”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对不起起不了任何作用。”叶晓祉接着说:“今天我脾气太不好了,我爱无理取闹,没想到影响了你。” “不怪你,主要是我不好。” “好了,我们不要把今天的不开心带到明天去,好吗?” “每当你不开心我就很自责,是因为我不够好。” 叶晓祉说全身没有力气,而且感冒了。林健杭拨通她的电话问:“我带你去医院。” 叶晓祉声音有点虚弱回答:“吃点药就行,今天一整天都在忙,不喜欢钟老师,老是逼着我干这干那。” 林健杭说:“我出去给你买药。” “太晚了,不要出去了。”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我回来的时候你下楼拿。” 湿漉漉的天气,林健杭冒着飞花细雨从校道走过,嘴里呼出的白气像浓烟一样,已经是阳春三月,可是强冷空气还不忘给南方补充。春天在哪里?春天已经早早到来了。看看新鲜嫩绿的芽儿,再看看枝头鸣叫的鸟儿,还有一股股来自太平洋潮湿的气流,所有的一切足以证明春天已经来了,而且随着日子一天天地消逝,春天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紧接着四月份就会到来。 美好的春季,为什么走在爱情路上的人会那么累? 叶晓祉问林健杭:“健杭,你是不是很爱我?” 林健杭回答她说:“是。” “那你爱我什么?” “我……我爱你是一种感觉……” “你爱的是感觉,不是我这个人吗?” “谁说的,我爱你的这种感觉就是建立在我爱你这个人的基础上……” “爱一个人会为对方做任何事,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不犯法的事情。”叶晓祉说,“其实我不瞒你说,我之所以脾气很暴躁是因为……” 林健杭不解地问:“什么?” 叶晓祉咬咬牙想到:林健杭是我的男朋友,那我还有什么难言之辞?叶晓祉说:“我来‘例假’了。” “啊?”林健杭一时傻了眼。 叶晓祉又说:“女孩在来‘例假’的时候,脾气会很不好,情绪也很难控制。” “我大概明白了。”林健杭说。 叶晓祉说:“你帮我买两包卫生巾吧!” “这不分明是为难我吗?”一个男孩子买女生用品,别人会怎么看他,况且林健杭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东西。 叶晓祉说:“算了,我自己去买吧!” “我帮你买。” 林健杭平生买了很多东西,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难堪,他紧张得直打哆嗦。为了表现不紧张,他还特意询问了售货员,不过说出的第一句话就穿帮露馅了。他问:“有没有舒肤佳的卫生巾?”售货员一脸迷茫,问:“没有舒肤佳的,有护舒宝的。” 林健杭顿时脸蛋通红。 叶晓祉满是欣慰,因为林健杭真的做到了。她怪林健杭说:“今天也不发信息给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今晚干嘛了?” “在课室,写写日志。” “日志?给我看看,我看你都写些什么。” 七十八.接,不接 生活中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学习和工作要继续。 作为书法协会的会长,林健杭饱受了巨大的挑战。我们知道,这个书法协会是他一个人打下来的江山,所有的工作都得他亲力亲为。不是因为分工不明确,主要是因为态度的问题。所谓的会员只是为了好玩,才加入这个协会,久而久之,会员厌倦了,也就不再光临书法课堂了。林健杭也知道,书法本来就比较枯燥,何况现在是物欲横流的社会,浮躁是人们生活的主题,又有几个人能真正静下心来练字呢?别人不说,林健杭作为协会的领头羊,他有时候都感到力不从心,他也浮躁,甚至有时候他不想练字;他谈了恋爱,几乎快把自己喜欢的兴趣丢下了。 对于这个没有生命的协会,曾慧怡是最积极的一员。平时她以积极进取的态度跟林健杭分析协会内部的事情,仅凭这一点,林健杭可以从她的身上找到信心和欢乐,最起码还有一个忠实的粉丝在鼓励他继续下去。林健杭渐渐明白,此时此刻的心情,不再像上学期一样,生龙活虎,敢作敢为。他是学校十三个社团中的一份子,有责任把协会发展下去,并且一定会给会员分享书法知识,即使上课的时候,哪怕来了一个人,他也会认真负责到底。 曾慧怡建议说协会内部应该策划一个活动,以此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力图激起大家的兴趣。林健杭双手赞成,可是响应本次活动的并没有几人,最终因为天气的原因,踏青活动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林健杭说:“大家都没有兴趣学书法了,我看这学期停课吧!” 曾慧怡对他说:“社团部那边的干事不知道会怎么想?” “不用管那边,只要我们把社团活动日的活动准备好就行。” “这个我已经和英语社商量过了,决定和英语社联谊出节目……”曾慧怡说。 “好啊!这样再好不过了。”林健杭说。 书法协会默默无言停课了,不过有很多后续工作仍在进行中。林健杭有时候苦思冥想解决协会萧条的现状,实在想不到良策的时候,他便找到了王昊。王昊作为上一任武术协会的会长,他有着纵横捭阖的经验,如今他又是主持队的队长,找他准没错。 王昊对林健杭像是遇到知心一样交谈。在某些方面,王昊觉得林健杭身上有他的影子,他们都创立过协会,他们也曾一起主持过迎新晚会的节目,他们无话不谈,一聊便是很长时间,只是现在王昊已经出去实习了。 和王昊聊完之后,林健杭心里有了底,也知道如何应对协会的问题。光凭他一个人的热忱是不够的,关键还是在于协会成员的态度。态度决定一切——书法协会的生死存亡决定于会员热忱的态度。 王昊问林健杭:“健杭,有时间出来聊一聊吗?” 林健杭反问:“你不是去实习了吗?” “我虽然实习了,但我每天晚上都会回学校。” 林健杭心里想着会有什么事情呢? 王昊说:“是有关主持队的事情,我想让你接任下一届的主持队。” 林健杭倒吸一口气说:“我?我恐怕不行吧!” 王昊语重心长说:“关于接任下一届主持队的事,我考虑再三,只有两个人可以接任,一个是方绮,还有一个就是你,因为你和方绮都上过迎新晚会,论资质和胆量,你比其他成员更加有资格。” “我怕我应付不过来,你知道我还要管理书法协会的事情。” “我知道,其实主持队也没有什么,作为队长就是发布一些通知而已,然后抽出几天时间进行主持培训,五次培训课程过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工作了,接下来都要靠成员自己争取和努力。” “我……”林健杭不知说什么才好。说句心里话,他确实很想接过王昊手中的接力棒,但又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自从这学期开学以来,他就告诉自己不要参加太多社团活动,其一是为了学习,因为上学期的创立协会和迎新活动,以致他两科不及格;其二他只想坚持自己喜欢的,毕竟书法才是他所好,主持,并不是他最喜欢的;其三,他只想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叶晓祉身上。 王昊问:“怎么样?” 林健杭说:“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王昊以为林健杭会爽快地应承,他带着神伤走了。 林健杭手足无措,问叶晓祉意见。 叶晓祉她嫉恨主持队,因为她坚持的梦想止步于王昊和陈惠华等人的否定之中,所以她告诉林健杭说:“关于接任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林健杭想:最起码给点建议也行啊! 林健杭又打了个电话给方绮。 方绮说:“这个大任非你莫属。” 林健杭推脱说:“我还想你接下主持队呢!” 方绮呜呜说话:“我?女生部这边又叫我接下一任的部长。” “我恐怕不行,你知道我有个书法协会。” 方绮说:“哦,对了,你什么时候教我练一下字?我想跟你学学。” “哎呦,大姐,现在你别岔开话题。” 方绮回着说:“哎呦,大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方绮说:“差点把一事给忘了。” 林健杭问:“什么事情?” “有关管理案例分析大赛的节目,学习部说找我做主持人,还有男主持就是你。”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再说我也没有同意啊!” “他们明天就会通知你,这次的管理案例分析大赛,听说我们院长很重视,要不是拿个院长来压我,我才不理他呢!他们也说了,男主持非你莫属,你上过迎新,被大多数人认可,听说你有粉丝团哦,呵呵。” 林健杭听到方绮古灵精怪的声音,被逗笑了。不要夸人,一夸就会得意忘形。众所周知,赞美是所有语言当中最甜美的一种,像吃了蜜一样甜。 林健杭和叶晓祉具说与方绮的对话。 叶晓祉说:“你跟方绮有什么好商量的呢?方绮她也没有心思做领队,王昊找的是你,你想接任你就说好,你要是不想那你就说不行,王昊自己会有办法。” “我不想接。” “那你就跟他说不行,一个男孩子扭扭捏捏的。”叶晓祉下力批评林健杭,接着她又说:“这是你的事,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吗?” 林健杭点头说:“学习部那边要找我主持他们的管理案例分析大赛。” 叶晓祉说:“什么时候,搭档是谁?” “星期五,听学习部的人说女主持是方绮。” 叶晓祉说:“好吧,你好好主持……” 为了响应建党九十周年,省宣传部组织了建党九十周年系列活动,政策落实到每个学校,学校通知各个班级。关于建党九十周年系列活动,由团支书全权负责。新学期,班里重新竞选了班干,邓婷婷一举夺得班长一席,而朱志文众望所归,成了名副其实的团支书,可别小看团支书一职,现在恰巧碰上了建党活动,而这活动都是他说了算,朱志文和大家的探讨了一个晚上,决定去烈士陵园缅怀革命先烈。 周六,哲学系b班的同学,包了两辆大巴,准备一点钟从学校门口出发。本来邓婷婷一再推辞说不去,可她现在是班长,不得不走一趟烈士陵园。其实有关邓婷婷的讨论也不少,就拿班长一职来说吧,谁都没有想到邓婷婷会竞选班长一职,而且还是实至名归。邓婷婷不敢相信被选为班长,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情”字。如果她从来都没有感情,那她就不会是现在的她;如果她没有爱上李晨凯,那她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邓婷婷换了一身夏装,清爽地出现在林健杭面前,问:“怎么不带家属?” 林健杭说:“我给她说了,她说不来。” “为什么不来?快叫叶晓祉来呀!”邓婷婷怂恿说。 林健杭看着邓婷婷的眼睛,慌慌张张给叶晓祉打电话,嘴里不停问邓婷婷:“我们几点发车?” 她说:“就差几分钟了。” 叶晓祉接通电话:“我准备睡觉,你真那么想我和你们班一起去吗?” “这不废话嘛!快点啦。” “好好,我去,在哪里?” “校门口,我等你,你跑吧……” 叶晓祉气喘吁吁跑来,终于坐上了汽车。汽车穿梭于城市之间,一个小时之后,来到了目的地。太阳高高挂起,像一轮火球炙烤着一群青年男女。与其说这是建党九十周年的团委活动,不如说是他们一班人的春游,他们关注的不是陵园中的先烈,而是吹风望远,很少人驻足缅怀革命先烈。 时代变迁,革命先烈看到后来人不敬重他们,在九泉之下他们会怎么想?每个时代都会塑造出一批批与众不同的人。当今时代,没有战争的硝烟,也没有集体化的生产,更加没有文革的迫害,有的是充实的物质生活,而精神生活却像瘦得皮包骨。 看完革命先烈的陵园,他们乘船过江,渡轮的鸣笛悠长而哀伤,像老黄牛耕作时苦苦挣扎。林健杭还是头一次和叶晓祉乘坐渡轮,他搂住叶晓祉的芊芊细腰,像《泰坦尼克号》里杰克和露丝一样站在船头。叶晓祉看着林健杭,眼神是那么温柔可抚。坐完渡轮,叶晓祉说有点晕,于是坐下来休息,脱离组织。 叶晓祉的电话响了,是周翔的电话,叶晓祉看看林健杭,是在问林健杭接还是不接,林健杭说接吧。 周翔告诉她说,他拿了奖学金,他想用这些奖学金邀上叶晓祉一起去旅游。叶晓祉和周翔聊了好长时间,把林健杭晾在一边。林健杭后悔允许叶晓祉接这个电话,他恨不得把叶晓祉的电话扔到江里。 即便手机扔了,周翔也会一直纠缠叶晓祉。叶晓祉也不可能因为和林健杭谈恋爱了,就不管周翔,毕竟他们是多年的朋友,而且周翔也一直把叶晓祉当作是他精神支柱。 林健杭认识到:周翔的问题不解决,始终是爱情的隐患。他说:“我希望你一次把所有要对周翔的话都说完,我看不惯你和周翔这样聊天。” 叶晓祉埋头在林健杭的胸前说:“好,我答应你,你别生气好吗?” 七十九.机会,还是阴谋 一阵温暖和煦的南风,把夏天吹来了。 林健一经过两个月的实践经营,有了一些见微知着的心得,同时也给路丹的水果城带来丰收的喜悦。 和林健一两个月的相处之中,路丹渐渐感觉到已经不可以没有林健一的存在,少见他一天都不行;林健一病了,她硬是要去林健一家看望,手中的补品、礼品多得数不胜数。路丹习惯了有林健一的生活。 而林健一也逐渐意识到,是时候离开路丹的水果店,自己开创一片新天地。他很感谢在人生两茫茫的时候,路丹帮了他一个大忙,就像久旱逢甘霖,让他有了生的希望。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路丹像一位妻子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不,为了尽早制止厄运的发生,他提前跟路丹说要辞职。 路丹不解问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你在我这里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林健一解释:“我想尽快自己开店……长时间在你这也不好。” “开店的事,你不用着急,等你经验丰富了再自己打拼,这样上路才更快啊!”路丹对他说。 “我觉得学得差不多了,你看我这两个月不是给你赚了不少钱吗?” “你这点还远远不够,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你看啊,你学投资分析,还要懂得怎么筹集资金……风险报酬你了解了吗?还有你要分析利润报表等。” “我知道,这些东西我会慢慢学。” 路丹问他:“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嫌我给你的工资太少了?” “不是……”林健一招手说,“万万没有这个意思,我现在的工资已经是我教书时的三倍,我怎么还敢奢求更高的薪酬?” “那就是你觉得卖水果没前途吗?” “也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就是想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店铺,另外我也不想太麻烦你。”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麻烦啊?”路丹生气地说,“我们什么关系,你不要跟我这样说客套话,我跟很多客户谈生意,这种话我听腻了,我不喜欢这样的话。”还没等林健一说话,路丹又说:“开店的事,没有那么容易,首先你找到铺位了吗?前三个月的铺租费用也不少啊!你要是把所有钱都压下去了,你生活能支撑吗?还有,你找到赞助商和投资商了吗?还要注册商誉……” 林健一打断说:“我没考虑那么多,我想一步一步来。” 路丹指责说:“你看,条件还没有成熟,你就急着开店了,将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林健一沉默了许久,他只是很想挣脱路丹的庇护,他不想靠路丹而取得成功,他想靠自己的双手打拼未来。况且,他已经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和路丹迟早会纠缠不休;张海芬已经渐渐地对他冷淡,他也知道自己也对张海芬冷淡了;两个人冷淡,于婚姻是极为不利的,虽然没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平常日子一如既往,可是这不是比吵架和打架更加可怕吗? 路丹再说:“还是留下来吧,我这里需要你呀!” 林健一看看路丹,开口问:“是你的店需要我,还是……你需要我?” 路丹的眼睛没有避开,她说:“都需要。” “不,路丹,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 “我跟你说过,我需要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为什么偏偏要把你的家庭生活扯进来?” “我已经有老婆孩子,有老婆,有孩子了。” “即便如此,那又怎样?我依然需要你。” 林健一实在是拗不过路丹的铜墙铁壁,说:“我今天跟你请个假。” “请假做什么?”路丹问。 “我……身体不舒服,我得去看病。” “你怎么了?前几天不是好了吗?怎么又病了?是不是复发了?……走,我陪你去医院。”路丹挽住林健一的手就要走。 林健一松开路丹的手臂,说:“我自己去就行,你……你让我静一静吧!” 路丹的眼泪即刻掉了下来。 林健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声调有点高,一时激动的情绪难以控制,他道歉说:“路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为什么?”路丹已经不再是那个要强的女白领,自从林健一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她再也控制不住十七岁少女的情绪。 林健一回答说:“我……我不是不接受你……只是,因为这份感情来得太晚了,我已经结婚了,你也有追求的理想人选。” “我的追求就是你,我的理想就是你。” “你让我静几天吧,我得好好陪海芬和孩子。” 张海芬晚晚归来,她已经形成了晚归的意识,她害怕空荡荡的房间和空气;她不想每一次回去都是无尽的等待,等待等到自己睡着,睡着又惊醒,惊醒又是失望…… 晚上,张海芬打开房门,突然看到桌子上摆满了香喷喷的菜肴,她知道婆婆王惠英带小珞妹回老家住上几天……正在她扯断思绪之际,林健一从厨房端了一盘菜出来,看到张海芬说:“老婆,你回来了?吃饭吧!” 张海芬放下包,走到餐桌前,仔细打量桌上的每一盘菜,像是在检查有没有放油盐似的。 林健一脱下围身裙:“你尝尝,我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下厨了。” “你也知道你有多少年没有进厨房了?”张海芬惊诧地看着林健一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瞧瞧你怎么说话的?你老公可是个正人君子。” “谁知道你是不是正人君子?”张海芬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回家?你不用上班吗?” “我特意请了个假回来陪我老婆。” “呵呵,免了吧。”张海芬站起身,接着说:“我刚刚在外面吃过了,我去洗洗澡,累了一天。” 林健一无可奈何,便说:“好……好,我给你放洗澡水。” 林健一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夹起一根青菜尝尝,味道还是不错的,可是嚼着嚼着味道怎么就变成苦涩了呢?浴室洗澡的声音滴滴嗒嗒……林健一忽然感觉到和张海芬的交谈怪里怪气的,完全不像是两口子的正常交流。是啊!他疏忽了张海芬,可是他并没有做对不起张海芬的事情。林健一盛了一碗饭,吃上几口,就把所有饭菜都倒掉了。 林健一洗完澡,张海芬已经躺在被窝熟睡了,他很想和张海芬聊聊天,然而他又不忍心惊醒她。不聊天,他终究心里难受,看到张海芬背着林健一睡觉的样子,林健一索性叫醒她。 其实,张海芬哪里能睡得着,她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每天晚上睡觉没有林健一的影子。她受不了忽然之间看到林健一的身影,可是她又高兴得泪流满面,林健一亲自给她做饭,她真的很感动,一时失落的心情,仿佛被猛然的潮水卷起来了。 她一直在等林健一拍拍她的肩膀,终于她等到了,她不顾一切地拥入他的怀中。林健一愣住了,愣了半会,微微笑,然后轻轻揉抚妻子的背。 张海芬说:“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啊?” “当然了。”林健一搂紧张海芬说。 “你好久没有这样紧紧地抱住我了,这种感觉真好,酥酥的感觉。” “我……我不去路丹那里上班了。”林健一说。 张海芬从林健一的怀抱弹开,然后半躺在床上,问:“怎么了?你得罪人家了?” “不是,我已经谋划好自己的宏图大业了。” “说来听听。” “我托文俊帮我找了个店铺,那里的位置还是很好的,店租也可观。我在路丹那里做了几个月,这点钱足可以应付……我还打探了几家投资商,他们都表示愿意和我合作。” 张海芬说:“嗯,不错,其实我担心的并不是你开店的事情,我是担心路丹。” “路丹?你担心她什么?”林健一看着张海芬问。 “你走了,路丹怎么办?” 林健一说:“什么叫我走了,她怎么办?我是我,她是她。” “不,健一,我知道路丹她需要你。” “你……你知道?”林健一掩面说,他没有颜面看妻子。 张海芬如实相告。原来在彭文俊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来了;还有看戏那天晚上,其实彭文俊也告诉张海芬将面临婚姻危机。后来张海芬有几次都想去店铺看林健一,每次她都发现林健一和路丹谈笑风生,路丹也在公然之下对林健一搂搂抱抱。这一切张海芬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张海芬很确定林健一不会抛下她和孩子不管,径自跟路丹谈情说爱。只是久而久之,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和林健一闹翻脸,因为她很在乎他们的婚姻,如果一旦戳破了林健一的痛处,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如果不说出这件事来,她心里又憋屈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现在张海芬已经知道林健一没有和路丹搞地下恋情,她已经很高兴了,现在最让她担心的倒是路丹,路丹因为林健一这么一走,肯定受不了打击,路丹是一个要强的人,她真的怕路丹再也承受不了打击,做出傻事。 张海芬说:“你这么一走,也不怕路丹会做什么傻事?” 林健一好像懵懵懂懂理解了张海芬的话,掏出手机给路丹拨去,电话打不通,他打了一遍又一遍。恰在这时张海芬的电话响了,她一看是彭文俊打来的,她想彭文俊打给她干嘛,只能是找林健一。张海芬接起电话,彭文俊二话不说什么,叫林健一接听。林健一一听电话,傻了眼。 彭文俊说:“你是不是跟路丹说什么了,你说。” “没啊!”林健一答。 “没有,这时候了我不想跟你说太多的话,你马上来路丹住的地方,马上。” “你在那里?路丹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她在八楼楼顶上要跳楼啊!” “啊?跳楼?” “她说她要见你最后一面。” “你拖住她,我马上过来……” 林健一和张海芬从床上蹦起,直往路丹家。 八十.路丹:楼顶惊情 路丹在天台,伤心绝望地说:“我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文俊安慰她说:“不,还有很多人在乎你。” 路丹望着深夜的黑,说:“没有人……你不要再说些假话来安慰我,我不相信。” 不管文俊怎么说,路丹的心情像死灰一样,心灰意冷。 文俊知道,是健一把路丹逼上了绝路。路丹性格刚烈,不吃文俊软的一套,只把文俊逼急了。文俊骂着说:“你不就是因为健一吗?健一不接受你的爱,还有我啊!” 路丹这块巨石终于被文俊的话语撬动了,她回过头来对着文俊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爱谁,我自己清楚,我要的爱你给不了,文俊,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爱上我,我苦追你三年,三年又三年,九年了,我的心里都是你的身影,我回来工作,是为了找你,我想说路丹,你嫁给我吧!”文俊情真意切地说。 此刻的楼下,已经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街坊四邻知道楼上的身影是路丹,大家怕她做傻事,有几个常来往的亲朋好友,急得哭出来了。这时候,林健一和张海芬也赶到了。林健一在楼下使劲力气喊:“路丹,我是健一,千万别做傻事。” 张海芬拽住林健一的胳膊,往八楼阳台奔跑。 林健一歇斯底里地冲围观的人群叫嚷:“有没有报警?有没有?”林健一扯住一个陌生人的衣领,唾沫星子飞溅到别人脸上,结果招来别人骂他神经病。 张海芬看到林健一紧张路丹的样子,此刻像是明白了,她并不是林健一最在乎的人,林健一最在乎的人是路丹。情急万分,容不得半点差池,路丹很可能会因为这一点偏差的想法,断送了生命。 路丹的心还没有完全死去,林健一的关心是她的救命稻草、还魂之术,只要有林健一的存在,只要她耳边还能响起林健一的声音,她就知道她不应该了结自己的性命。她的爱是自私的,为了能和林健一在一起,她以死相逼,如果林健一来了,劝说她不要往下跳,她就不跳;但是林健一还是固执自己的见解,忠于他和张海芬的爱情;倘若林健一全然不顾她的情绪的话,她还是会选择往下跳的。她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她已经不能顾及太多太多的忧虑了。她在楼上和文俊对峙着,陷入僵局的境地,听到林健一的声音从楼下蹦起来,她的心脆弱了,立马瘫软了下去,倒在阳台边缘,再踏进几毫米,就是深不见底的死地。 楼下顿时一片哗然,人们以为路丹要往下跳。 文俊吓得浑身发抖肚子疼痛,他迅速跑过去想把路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路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喊着说:“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文俊只好向后挪了几步,回到了最初站立的地方。 这时候,消防队的号角响起了,紧张的消防人员铺好安全气垫,以待路丹随时往下跳的可能,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睛盯死在八楼阳台上。 林健一和张海芬气喘吁吁终于上到了八楼阳台,终于看到了路丹。林健一想对路丹说点什么,只见彭文俊一个拳头抡向林健一眼前,林健一的破碎眼镜像花朵般灿烂。还没等林健一反应过来,彭文俊又一个拳头击向林健一的右脸颊。林健一恼了,豁出去了,顶住彭文俊推向墙角,两个人像狗打架般撕咬起来。 张海芬焦急说:“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彭文俊和林健一不听,非要分出胜负不可似的。 路丹扯破了嗓子大喊:“你们再打,我就真的往下跳了。” 林健一和彭文俊戛然停止手中没有规范的动作,但彭文俊嘴里还呢喃说:“这笔账,以后再跟你算。” 林健一已经没有心情理会彭文俊,他对路丹说:“路丹,千万不要做傻事,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你看我们都在这里呢!” 听到林健一磁性的嗓子关心她,无疑,她是高兴的,她嘴里却说:“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们都走。” 楼下传来消防队长的声音:“千万别轻生,想想你的朋友,想想你的父母……生命只有一次……”大街角落里,有一个壮汉唏嘘说:“要死赶紧跳,别浪费哥的宝贵时间。” 路丹见到林健一的时候,有意要从阳台上走下来;她骨子里要强,这样下来会很难堪,于是她就借助这个难堪的场面,问林健一是否会和她在一起。 林健一听到路丹的问话,首先他把眼光投向了张海芬。 张海芬似乎在告诉他:“别看我,救人要紧。”继而躲到楼梯口处。 彭文俊气愤地蹲下身子。 林健一说:“会,我会和你在一起,我们都会与你同在。” 路丹高兴而泣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你知道这个答案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当张海芬听到林健一回答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林健一和她之间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尽管林健一的本意是想把路丹从阳台上解救下来,但是张海芬就是这么想的。 一旁的彭文俊咬牙切齿,狠狠地捶砸地板。 趁路丹完全沉浸在情感的河流之际,消防队长一个冷不防成功地抓住了路丹,把路丹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楼下围观的人看到一幕惊心动魄的解救过程之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林健一瞧见消防队长已经抓住了路丹,他快马加鞭,三步并作两步跑至路丹跟前,路丹不顾一切地冲林健一的怀抱撞过去。林健一双手紧紧抱住路丹,嘴里不停说:“终于安全了……终于安全了。” 张海芬看到这幕现况,她很欣慰,于是一个人走下楼梯。 彭文俊强作欢颜,说:“没事了就好。”而后,他也伤心地离开八楼阳台。 人群散去,张海芬融入到人流中,不知去向。 林健一反应过来时,张海芬已经不知所向。这会儿是真的遭殃了,因为他彻底地伤了张海芬的心。 其实张海芬哪里也没有去,她回家了。 林健一回到家想告诉他当时的想法,张海芬说不用跟她解释,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让这件事平静地过去吧! 彭文俊很伤心,离开了县城,孤身一人来到旱窝。看着一排排已经生根发芽的桉树,那是他最欣慰的事情,终于在这个世界上能留下一点属于他的东西。站在高处,往更远的地方想,杜氏家私企业终于有救了,他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李晨凯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晨凯和林义东惺惺相惜。为了更好地陪林义东,他辞了企业的包装工作,提议说打杂桉树的点点滴滴,其余时间就搀扶林义东在林间走走……现在李晨凯正要卷起手袖施工,欣喜地看到彭文俊进山里来了,问:“文俊哥,你怎么进山里来了?” 彭文俊被李晨凯拉回到现实,说:“哦,晨凯,你来了?” 李晨凯听到语气不对劲,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文俊说:“晨凯啊,你想象一下,三年后这个地方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真是无法想象。”晨凯提起锄头扛在肩上,说。 “你就憧憬一下前景呗!” “密布成林。” “还有呢?” “还有就是……这些桉树可以卖很多钱。” “呵呵,未来好像挺不错的。” “未来是很美好的,我们都应该坚信。” “可是我怎么好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文俊哥。” “哦……没……没事。”彭文俊蹒跚走了几步,倒在泥沼里,不省人事。 原来彭文俊已经几天没有入食了。 林铁生对彭文俊照顾有加,问:“近来和健一可好?” 文俊笑笑说:“好着哩!” 林铁生若有所思又问:“那个死小子的工作咋样了?” 文俊没有正面回答,倒是问:“健一没有告诉你吗?铁生叔。” 林铁生一下子懵了,不知道彭文俊说什么话,“啊?什么?” 彭文俊说:“哦……没有什么……他没有去路丹那里工作了,自己开店……生意马马虎虎过得去。” 林铁生拍岸说:“我就说这个死小子嘛,有那么好的老师不做,非要自己闯荡,好啊,现在看你咋办?” 失去的岂止是仅仅这些?很多东西都是想不到的。 “铁生叔,你不要想太多了,健一他明白。”彭文俊声音依然虚弱。 在水窝,为了好好弥补一下彭文俊虚弱的身子,李晨凯正在主张办一餐好吃的晚饭。义东满心欢喜,尽管看不见,但高兴的气氛他还是可以感受得到。水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热闹过了。 晚上,林铁生和彭文俊来到水窝,几个人围成一桌,高高兴兴吃起来……虽然是同一桌,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和烦恼。人到什么时候才会没有烦恼?人的烦恼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可以避免的,关键在于人们怎么看待这些烦恼。有人说过:人类的烦恼就像是,当你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盘鸡的时候,想着为什么不给我一只鸭呢? 林健一很明显地感受到张海芬不再是以前那个张海芬了。 终于在这一天晚上,张海芬本不想戳破残留的美好,但有些东西必须挑明说。她心平气静说:“健一,我们离婚吧!” “你……开玩笑……呵呵……”林健一傻呼呼说。 “不,我是认真的。”张海芬很平静,好像并不会因此而影响到心情。是的,这几天她深思熟虑过。当一个人考虑清楚放弃婚姻的时候,就不会再流连忘返,即使心里面很舍不得分开。 “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我们之间究竟怎么了?”林健一揪头发说。 “我们之间怎么了?只有你最清楚。我经过这几天的思考,我想得很清楚……知道我这几天为什么跟以往不一样吗?对,我就是想回到初恋的时候,祈求我们能不能重新来过?如果重新来过,那会怎么样?如今看来,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八十一.落魄人 林铁生全然不知林健一正在遭受命运致命地打击。他从彭文俊嘴里得知,林健一过得并不好。作为父母,骂在嘴上,疼在心里。林铁生不敢相信他一直坚信的东西会招致林健一的质疑,质疑不要紧,要紧的是林健一是他的儿子,作为儿子的应该尊重父亲——其实为人父的,不需要太多,他需要的是儿女的一些理解。 既然现在得不到林健一的理解,那么他只能试着去理解儿子。 他亲自去县城打探林健一的饭店营业情况。根据彭文俊的简单叙述,他大概知道了林健一的店址。可是今天林健一的店门上贴着告示:停止营业。 林铁生气彭文俊对他说好,难道所谓的好就是“停止营业”?这才开张多久?不过光看着门面林铁生倒是觉得儿子有那么几下子,但他还是很生气,一气彭文俊,二气林健一;他还是怨恨这个小子当初不听他的话,非要搞个辞职白手起家。好啊!现在知道什么才叫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吧?要知道父母为子女牵挂的永远是对的。林铁生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林健一的住处。此刻,房门掩蔽,他在门外喊:“哦,健一,我是你爸。”良久,依然没有人开门,他知道张海芬上班去了。林铁生等了良久还是没人开门,索性就在楼梯口处坐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吧嗒吧嗒抽起来,一根又一根烟头掉在地上,把原本干干净净的楼道给弄得像是耗子走过似的。 王惠英的声音,还有小珞妹清纯的天籁之音,响彻在楼道口。王惠英看到邋遢的林铁生,吃惊说:“你咋来县城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哩?” 林铁生看到可爱的小珞妹,立马抱过小珞妹,对王惠英说:“我出来看看健一的店子。”林铁生摸摸小珞妹黝黑的头发,还是王惠英教小珞妹说:“妹妹,这个是公公喔,叫公公。” “公……公。”小珞妹说话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了,这让林铁生感到很开心。 王惠英说:“健一去店面了,你来这看啥?” “我去过他的店,没人。” “没人?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说很忙,说今天不回来吃饭了,还说晚上要是回不来就在店子睡。” “死小子骗你的哩。” “他做啥要骗我?我看你说的话一点边都搭不上,又说你读那么多书了。” “哎!我不跟你说。”林铁生问自己:“这小子去哪了?” “你照顾一下小珞妹,我去准备午饭了。” “我哪有时间喀?我下午还得赶回家去。” “你急着回去作甚喀?” 房外有人敲门,林铁生问:“是健一回来了么?” “他这时候回来作甚哩?他知道你出来了,也不会回来喀!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子对你意见很大。” “得了,得了,我来开门。”林铁生说完抱着小珞妹去开门。一开门发现原来是个陌生的女人,这人气质非凡,眉清目秀,端庄素雅。林铁生问:“你找谁?” 女人回答:“请问这是林健一的家吗?” 林铁生点头,怀中的小珞妹看到陌生的面孔极其害怕,此刻号啕大哭起来……林铁生问:“你找他有事?他现在不在这里。” 女人回答说:“您就是健一的爸爸吧?” 女人是路丹,她摊开事情说话。路丹说,两个星期以来,她打电话给林健一,但是林健一毫无声息;去他的店铺,没人开门,她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所以就索性鼓起勇气来至健一家。 林铁生请路丹进屋,进一步询问之下,才了解到她投资了一大笔钱给林健一开店,是她在帮林健一实现所谓的理想。也难怪林健一会固执己见,硬着头皮把教师一职给辞了。 林铁生问:“你两个星期没有联系上他了吗?” 路丹点头。 林铁生又问王惠英:“你不是说早上健一那小子去了店铺吗?” 王惠英现在才知道健一汇报假情报。“他不上班会去哪呢?”王惠英说,“我就觉得他最近情况不对路,有时候说话也掉魂似的,我不就以为他工作累吗,也没多问。” “赶紧问海芬。”林铁生说。 王惠英说:“她现在要上课哩,再说她最近在搞公开课,很忙。” 路丹知道,此事不小,后果很严重。至于严重到什么程度,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她能想象的范围。或许她知道林健一去了什么地方,她马上给彭文俊打电话。 彭文俊说:“难得你会想起我,怎么不打电话给你的林健一?” 路丹说:“这时候不要说这些,你跟我说说健一平时都去哪些地方?” “你不会自己问他啊?”文俊明显带有不满的情绪在说话。 “健一失踪了。” “他跟你玩失踪关我什么事?” “文俊, 我们之间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健一真的失踪了, 现在大家都很担心。” “你们找不到他吗?一个小小的县城他能走到哪里去?再找找看吧!” 文俊回忆路丹欲跳楼的那天晚上,他看得一清二楚,张海芬很生气走了。他猛地想到,坏了,肯定是因为这个事,海芬误会了健一。他拔腿从家里出来,一打开门,他却不敢相信,林健一站定在门口。 两个星期不见,健一憔悴不堪,胡子也不刮,一副狼狈落魄的样子。 文俊说:“你来我这干嘛呢?回家吧!你家人都在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跟我妈说了,我去上班了。” “他们已经知道你不在饭店。路丹还打电话问我,她说找不到你,就去你家找。” “她去我家?她去我家干嘛?我家她可以去吗?”林健一听到路丹就很生气。 “你先回去吧!别让你爸妈挂心。”文俊想关上房门说。 “文俊,我们能不能别这样?你了解我,我那天对路丹说的话只是为了救人,没有其他意思。你知道我跟路丹从来都没有什么,我不想因为这么一句话,几个字,就让我们兄弟做不成了。我更加不想的是,因为这么一句话,葬送了……我的婚姻……”林健一支撑不住半瘫在地上,哭出了声音。 文俊扶住他说:“健一,你起来,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过去了。我们依然是好朋友。海芬怎么了?” “都是因为我,什么事情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我就不会和我爸一直没有话说;要不是我,我就不会辞工,花钱开店受罪;要不是我,我就不会伤了海芬的心……我没用,我没用。”林健一捶胸顿足,自暴自弃,彭文俊眼中的林健一已经放弃自己了。 文俊扶健一进屋,先让健一缓缓心情。进一步了解后,文俊才知道这几天他都在欺骗王惠英说上班,实际上是一个人悠悠荡荡在街头,跟醉汉没什么区别。文俊给路丹发了一条信息说健一的处境。 路丹告诉林铁生说,健一没有去哪,只是去和客户谈生意去了,让为人父母的都放心。 王惠英说:“我就说嘛,这个小子没事。” 小珞妹不敢正视路丹,还是害怕极了。 林铁生说要送路丹。 路丹推脱说不用,临走前看看健一的女儿:“这孩子害羞喔,看到阿姨也不叫。”路丹捏小珞妹的鼻子,闹得小珞妹哇哇大哭。路丹心里想,这个女儿要是她和健一的就好了。 路丹撒腿奔向彭文俊家。 为了解开健一的心结,文俊说陪健一喝酒。健一不胜酒力,三杯下肚,不省人事,瘫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 路丹不多时赶到了。路丹想上前去摸摸健一的脸颊。 文俊示意路丹不要去打扰他,让路丹到阳台说话。 文俊手扶栏杆对路丹说:“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就执迷不悟了?”路丹振振有词说。 “你难道不知道健一是有老婆和孩子的人吗?什么人你不爱,你爱一个结婚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还有大把的男人可以让你去爱,你为什么偏偏爱上健一?你知道吗?你把他的婚姻给毁了,毁了。” “我爱健一,我可以给他想要的婚姻,我甚至可以给张海芬不能给他的。” “你清醒清醒吧!孩子是无辜的,回头吧!” “我很确定我是认真的,文俊你会祝福我和健一吗?” 文俊用鄙夷的眼光看着路丹说:“路丹,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文俊给海芬拨去电话。他想象中的海芬,此刻的情绪应该平常不稳定,可他听到海芬的声音安静如水。这样比情绪不稳定更加可怕,以致文俊不知如何说下去。 海芬说:“没什么事情,我先工作了。”海芬挂了电话,她强忍的笑容松弛了下来,她哪里是工作,她是在娘家。 她的妈妈伤心欲绝,林健一这个负心汉,当初娶她女儿的时候,说过会好好照顾一辈子,可是现在最命苦的娃,是我们的海芬啊! 张海芬经过再三考虑,她应该和路丹见一面。 八十二.裂痕痛无声 张海芬和路丹的谈话很简短,似乎张海芬已经放弃了林健一,显得洒脱。 路丹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海芬已经消失了。 路丹在中餐厅坐了许久,她想,幸福究竟意味着什么? 林铁生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于是他去张海芬学校打探打探情况。林铁生见办公室人多口杂,支呼她到校园安静说事。其实张海芬已经知道林铁生要问她什么问题了。她没有找借口,而是叫林铁生到宿舍说话。 林铁生说:“儿媳啊!你是不是和健一那死小子有啥事情哩?我看你情绪不对路喀,我和你妈都为你着急哩,还有小珞妹,天天念叨着要妈妈……你有啥不如意别憋屈哩!” 张海芬说:“我知道,爸,我……”张海芬不知道是说实话还是说假话才好,一时间她懵懂万分,她始终是个弱小的女子,处理事情并不像别人洒脱。因为小珞妹,她撒谎说:“我跟健一没啥事,我就是忙。”她知道,不管父辈做错了什么,跟孩子没有关系,孩子是无辜的。她痛心的是,小珞妹在牙牙学语的年代父母离异了,可是她回不了头,林健一也回不了头,路丹更加是回不了头。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做出妥协和退让,那么这个工作就只能交给张海芬,只有她勇敢地踏出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你看啊,儿媳,健一那小子有时候做事情没头没脑的,有啥事你就跟我和你妈说,他要是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打断死小子的腿。”林铁生捆了卷烟说。 “没有的事,健一对我……可好着哩!”张海芬说谎时眉毛不眨一下。 林铁生知道张海芬心里难受,不愿亲口说出来,也不想让父辈们担心,说:“那死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好像躲着我似的,这个没出息的,我看我非要打他一顿不可……我打断他的腿。” “爸,打解决不了事情。”张海芬一听到心爱的老公要遭受如此厄运,紧张地说。是啊,她多么在乎老公,怎么可以说离就离呢?明明她还深爱着林健一,可是她为什么要做出妥协? 张海芬实在不想隐瞒下去了,于是说:“我跟健一离婚了。” 林铁生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句伤心的话,他恨不得拿一把小刀戳穿自己的耳朵,恨不得拿一把锄头撬开一个地洞钻进去。气火攻心,他昏迷了过去…… 在突如其来的昏迷下,张海芬显得手足无措,她叫不动,也抬不动,嘴里一直喊救命,声音很微弱。她走出房门,附近空无一人,让她更加摸不着北。她镇定下来,马上给林健一打电话。 此时的林健一终于盼到了老婆的电话,无奈电话那头传来噩耗。他不顾店铺,直往张海芬的学校跑去,辗转两个多小时,林铁生才被送至县城人民医院。彭文俊和路丹接到消息后,也火急火燎来了。大家担心王惠英承受不住沉重的打击,选择不告诉她。 幸好,林铁生诊断的结果是身体营养不良,在医院休整几天就没事了。林健一给王惠英瞎编说:“我爸受了点风寒,在医院上打点滴。” 王惠英急着说:“我也去医院,你来捎我。” 林健一一再强调无大碍,可王惠英就是执意要到医院看林铁生,林健一只好依从。 路丹、张海芬和彭文俊不知所措,见了面多多少少有点尴尬。大家心里有一堵高高的围墙,谁都无法攀越过去,看不清对方的面孔,摸不着对方的心思,可以了解到的只有声音。 彭文俊进病房照料还在昏睡中的林铁生,医院悠长的走廊里留下张海芬和路丹的身影。 路丹来看林铁生,不是不要脸,而是她后知后觉感悟到她其实并不懂爱,也不懂什么才叫幸福,她只会破坏——破坏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婚姻。她现在才醒悟过来,她一直在犯贱,她不能为了自私的爱把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婚姻给毁灭了。这样一来,毁灭的不仅是两个人的心,还牵涉到他们的家庭。最可悲的是,孩子将来要承受父母离异的阴影。 经过几天的大彻大悟,路丹明白了,明白了。 然而,张海芬不明白路丹的想法怎么会彻底改变?她不是路丹,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回头;离婚证上红色的印章是铁打的事实。只是离婚的事实现在只有三个人知道,她打算把这件事公诸于众,因为林铁生醒来之后,这件事会不告而发。 张海芬对路丹说:“现在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退出,我会消失,我不会出现在你和健一眼前。” “路丹,我和健一已经离婚了。” “什么?离……离婚了?”路丹退至墙角说。 张海芬走进病房。林铁生嘴唇干裂,双目紧闭。一缕金黄色的阳光从窗外偷偷潜进来,久违了。林铁生躺在床上静静不动,一瓶补血益气的氨基酸倒挂在林铁生的头顶处,液体从输液管上缓缓往下流,一直到贴满白色胶布的手背上,冲入人体,和血液混在一起,从静脉血管运输到他的心脏。衰竭的血液如久旱逢甘霖,忽然间得到了能量的补充,沉睡的细胞苏醒了。苏醒的细胞撑开了林铁生的眼皮。 “爸,你醒了。”张海芬手忙脚乱给林铁生递了一杯水。 林铁生干裂的嘴唇里吐出几个字眼:“哦,海芬啊!健一那小子呢?” 彭文俊答:“铁生叔,健一去载惠英阿姨了。” “哦,文俊也来了。”林铁生头脑里一直充盈着林健一的身影,睁眼瞬间,没有注意到彭文俊。林铁生只是昏迷了过去,并不等于他会忘记在昏迷之前所听到的一切,他一想到健一做了对不起海芬的事情,来气说:“赶紧把健一那小子给我叫来,看我不打折他的腿。” 海芬说:“爸,医生说你情绪不能激动。” “是啊,铁生叔,你先休息好,身体要紧啊!”文俊也劝着说。 医院走廊里,路丹一个人蜷曲着身子,像个无娘的娃娃。 王惠英抱着小珞妹急匆匆赶来了。王惠英还不知情,看到路丹,说:“孩子,你咋自己一个人蹲在这呢?” 路丹赶忙站起来,极力掩饰着内疚之情。 林健一对王惠英说:“哎,妈,你快进去看我爸吧!” 王惠英进去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林铁生,急切地问:“咋回事哩?好端端的。” 林铁生说:“没事,你那个林健一呢?快叫他进来,我把他腿打折了。” “你脑子坏了,咋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都是你给宠坏了。” “啥叫我宠坏的?”王惠英不明白为什么林铁生会如此记恨儿子,一进门就吵个不停。 张海芬和彭文俊忙着劝架。 外面走廊里,林健一注视路丹良久,没有说话。他要进门的瞬间,回过头来对路丹说:“你回去吧!” 路丹想不到会发生一幕幕悲剧,所有的不如意好像都是她惹出来的。 林健一一进门,就被林铁生训斥说:“你这个小子,你说你对得起海芬吗?你说。”林铁生起床给林健一送上两巴掌,眼睛还不停地瞟着病房有没有铁棍之类的,看来林铁生是铁定了心要好好教训这个小子。 林健一跪下来。 王惠英傻了眼,说:“健一,你这是干啥子哩?快起来。” 林健一抱住王惠英的腿,哭泣说:“妈,是我对不起海芬,是我不好啊,我自作孽……”林健一狠狠地抽了自己五六个耳光。 当林健一跪下的那一刻起,张海芬就支撑不住了,她翻过脸面对着白花花的墙壁,不忍看着这一幕催人泪下的场面。 身边的文俊,叫健一起身说话,谁知健一不肯,文俊也急了,说:“你这是干嘛,有事好好跟大家说嘛,干嘛要跪着?”文俊走出病房,叹了一气,瞅到路丹正跌跌撞撞地走出医院,于是他追了出去,担心路丹也会因此而做出什么傻事。 王惠英现在才知道,原来健一和海芬瞒着他们那么沉重的负担。王惠英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她顾不上擦拭眼泪,倒是怀中的小珞妹用她娇嫩的手指帮王惠英抹去眼泪。 王惠英一哭,小珞妹跟着哭。张海芬见孩子哭个不停,抱过去,回头的一瞬间,张海芬早已泪流满面。 “你马上给海芬认错。”林铁生对林健一说。 林健一不敢抬头,跪着过去,扯住海芬的裤脚说:“海芬,是我对不起你。” 张海芬说:“你不要这样,你起来,起来。” “不,我不起来,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你起来呀,你起……”张海芬终于控制不住,放声哭出来。 王惠英把张海芬还有小珞妹一并揽在怀里,说:“好了,我们都不哭了,都不哭了。” 这个房间哭得最凄惨的,要属小珞妹。小孩子那么天真,那么纯洁,她的哭泣绝对不是假仁假义,而是真情流露,为了爸爸和妈妈能重归于好,祈求老天爷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林铁生说:“海芬,你看,这个死小子也承认错了,你看能不能原谅他?” 王惠英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做夫妻的哪个不床头打架床尾和?” 他们扰动了静谧的医院,招来了一个医生。医生打开房门问:“你们是林铁生的家属吗?” 林健一赶忙从地上站起来,点点头。 医生说:“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八十三.孤者 林健一坐定问医生:“医生,我爸他没什么问题吧?” “你父亲……”医生看着手中的化验报告说:“大问题没有,不过白细胞偏多,有高血压,以后要注意饮食方面,油腻、腥、炸的就不能吃了。这两天最好还是在医院休息……” 林铁生对王惠英说:“你跟海芬先回吧。” 张海芬现在已经心力交瘁到不能支撑,现在想想,她今天一直没有进食。 王惠英突然接到林健杭的电话,林健杭在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鼻塞声,一听就晓得林健杭生病了。林健杭高烧不退,王惠英这回可是着急了。眼看现在林铁生身体不好,她真的不想看到小儿子又有什么疾患。她就说现在别着急,回家治疗,这样也方便照顾。 林健杭听从妈妈的吩咐,下午坐了五个钟头的长途汽车,终于到了新阳城人民医院。一下车,林健杭就被带去做了全身检查。所幸的是,流感作祟,并没有大碍。为了方便管理,于是医生安排林健杭和林铁生同一个病房。 王惠英对林健一说:“你和海芬的事不能让健杭知道,等他回学校去了,你们的事情慢慢再说,他在家这段期间,你们不管遇到啥问题都要做好夫妻。”王惠英像是给林健一和张海芬下通牒令,林健一从来没有看到过妈妈会如此紧张。 他说:“妈,健杭只不过是流感而已。” “流感又咋了,我们一刻都不能马虎对待。” 王惠英对林健杭可是爱到了极点。林健杭是幸福的,在家中他是最小的一个,为此他得到的爱也是最多的。有句话说“身在福中不知福”,林健杭反而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曾得到爱,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无法说明这种感觉,但他确确实实是感受到了。他已经过了青春的叛逆期,这其实也不算是一种叛逆的想法,他总感到自己是不幸的。 林健杭回家养病去了,留下孤独的叶晓祉在学校。叶晓祉每天上课除外,在学工办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处理,眼下她要负责通知各级科任老师回学校准备拍毕业照,通知完毕,还得准备一场毕业招聘会。林健杭不在学校,繁忙的工作让她暂时忘掉了情人不在的烦恼。张老师告诉叶晓祉新一届的职业规划大赛已经开始启动了。张老师希望叶晓祉这棵苗子有好的前途,苦口婆心加上好言相劝,叶晓祉答应了张老师的建议——参加比赛,其实她也很在乎这个职业规划大赛。 报名后的两天,叶晓祉和团队去省组委报名并且准备上第一期的培训课程。在这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周翔也来了。 经过一天的休整,林健杭渐渐恢复了元气,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吃饭也没有胃口,三餐只是吸吮一点粥汤。人一生病就异常难受,想做什么都做不成。本来人心情压抑,会胡想一通,现在实在是没有气力消极对待人生了。偶尔生个小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有时候就是要生病生病,才能感受到生命的可贵,才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健康和幸福。 这天晚上,夜深了,医院的夜显得更加深了。走廊里微弱的灯光一丝丝闪过,白炽灯像是到了寿命的尽头,正在吱吱喳喳发出声音。卫生站上有两个护士在值班,上夜班的护士很辛苦,她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每隔十分钟会到各个病房巡视一番。有些照顾有加的病人家属在输液瓶滴完之前来通知护士小姐换药瓶;很多病人是自己一个人过夜的,输液瓶滴完了,更多的时候要护士自己发现。夏天的声音从住院部的院子撒播开来,池塘里有些青蛙叽叽呱呱叫,发出求偶的信号。 很难得,车马喧嚣的城市很难听到这种声音。林健杭被护士的到来惊醒了。护士仔细打量输液瓶上的刻度,然后往输液管上注射药物,接着调试一下输液管的流速。林健杭问:“护士,我爸他没事吧!” “没事,晚了赶紧休息吧!”护士走出了病房,朝别的病房走去。 林健杭想找人说说话,可是一个偌大的病房,除了林铁生的身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的影子。他想看看手机,手机不知道被王惠英收拾到了什么地方,他现在想给叶晓祉汇报一下身体状况都不行。他躺着实在难受,原来躺着有时候也是遭罪。他起身半躺着,他很明显感受到头晕目眩,体力不支,还没有完全离开病床,他像是狂风中即将潦倒的枯草。他只好安安静静躺着,不知不觉在噩梦中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王惠英和林健一已经来到了医院。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衣服湿成一片,风一吹全身冰凉冰凉,这是冷汗啊!王惠英问:“你好点没?要不要吃点啥?” 林健杭微微摇摇头说:“不用,我没胃口。” 王惠英怪骂他说:“不吃东西咋行?多多少少要吃点东西。” 王惠英见林健一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告诉他说:“你照顾你弟,我去买点吃的。” 林健一说:“不如我去买?”王惠英执意自己出去。林健一瞅见林铁生从厕所回来,上前欲扶住。 林铁生推开林健一的手说:“我好着咧!你弟没事吧?” 林健一说:“我妈出去买东西了,我叫健杭躺着休息一下。” 林铁生看到林健杭躺着睡过去了,他就把林健一叫出病房,询问:“海芬咋样了?有没有答应和你复合?” 林健一摇摇头,没有说话。 林铁生指责说:“你看看你,要不是你当初坚决辞工,你也不会弄出这事来呀!”林铁生叹了一口气,“唉,现在说啥都没用了,你当初要是好好教下去,啥都不会发生。” “爸,我……我知道错了。可是这不能完全归结于我的错啊,你也有错。”林健一说。 林铁生说:“对,主要还是我错,我不应该让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太自私了,儿啊,我对不起你呀,我知道你心里苦……” “爸,别说了。” 林铁生说:“现在教不教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把海芬给追回来,事业上失败了可以再来,但是一旦家庭败了,有时候是一辈子都好不了喀!你打算咋办?” 林健一哑口无言,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救回海芬破碎的心。 “你小子,无论如何也要跪着把海芬求回来,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你要为你孩子想想。你孩子还小,她不能没有父母,绝对不能。” 值班护士对林铁生打招呼说:“大叔,起那么早?” “是啊,护士小姐来换药了?”林铁生说。 护士进房间给林健杭换上一瓶新的药水,体温计显示林健杭还是有轻微的发烧。护士走的时候,门没有关上,只留下一道门缝。 这时候王惠英回来给林健杭喂了点粥,林健杭吐了一地,不多时又昏睡过去了。王惠英紧张得不知所措,嘴里说:“这不是流感那么简单,健杭这孩子咋了?” 见王惠英始终放心不下,医生说给林健杭做个x光和验血治疗。半个小时后,检验结果出来说,林健杭因为肺积水导致肺部发炎。为了抑制发烧,需要把肺部积水抽出来。 王惠英说:“这是健杭的旧病,两年前高考的时候就得过,咋现在又复发了?” 医生对林健杭实行了穿针术。从林健杭发白的嘴唇和脸色来看,他很痛苦,抽到一半,林健杭干呕不止。医生只好中断抽水,两天后再进行抽水。王惠英为此心肝凉了一大截。 医生找到王惠英问:“你儿子以前也患过胸膜炎是吧?” 王惠英点点头说:“是喀!” “没事的,青少年也常患这种病,主要是因为青年人喜欢吃酸、辣、冷的食品,只要注意饮食就没有多大问题。” 又过了一天,林健杭说话的力气好像都没有了。 林健一跟张海芬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弟知道我们已经离婚的消息。” 张海芬知道其中的利弊,这方面她比任何人都懂。张海芬说:“我们的事先搁着,等健杭回学校再说,我去看看健杭。” 张海芬对林健杭说:“小弟,你安心养病啊!” 李晨凯慌慌张张从门外进来,他得知林健杭病了的消息之后,马上从旱窝赶来,两人见面,叽里呱啦聊开了。 王惠英说:“晨凯,先不要和健杭说太多话,让他歇息。” 等到林健杭睡了之后,张海芬才松口气。她知道欺瞒不能解决问题,终有一天健杭还是会知道他和林健一离婚的消息,不只是健杭会知道,所有的亲朋叔伯都会知道,既然将来大家都知道,现在何必欺骗大家?张海芬偷偷哭了。李晨凯见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王惠英打圆场说:“晨凯,义东情况好点没?” “嗯,比以前好多了。”晨凯娓娓道来他照顾义东的故事,不多时大家都热泪盈眶。只是义东的状况刚好上,健杭又得此重疾。 李晨凯说:“有什么困难就尽管跟我说,我爸他也是很欣赏健杭的。” 王惠英说:“这孩子真懂事。” 林铁生说:“我已经没啥事,我下午出院。” 张海芬说:“爸,使不得,医生叫你多呆几天。” “我这不也是为了给健杭省点嘛!” “别,钱我可以想办法。”林健一说,“我付得起医药费,付不起我就把我的店子卖了。” 林铁生说:“你还好意思说卖店,你都三十来岁了,要懂得照顾自己。” “我也是为了健杭好……”林健一吃了黄连似的。 王惠英叹气说:“哎,你们这些孩子,真让父母操心。”王惠英嘱咐林健一不要和兄弟姐妹说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这样才不会扰乱在外打拼的儿女们。 张海芬解围说:“妈,别想太多了,身子要紧,爸,你也不要怪健一了,大家都好好的。” 林健一看着张海芬,听到她为他说话,这一刻,一句话的力量胜过千言万语。 八十四.居心叵测 李炳年最担心的桉树种植工作,如今告一段落了。据彭文俊汇报的种植情况来看,桉树苗已经长出了个把头高,并且在专业水准的管理下,培育工作进展得井井有条。 美好的生活即将拉开序幕,不出五年桉树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收益不可一世,总算他在杜氏家私企业做出了骄人的成绩。几天后,李晨凯就要生日了,李炳年准备在儿子生日那天,送给儿子一份礼物。 这一天,李炳年成功收购了天天百货,还在媒体上做出承诺,力争三年内重新打造天天百货,成为百姓购物的天堂(看来李炳年是想玩转型)……经媒体宣传,很快这个消息传至小徐耳中。 放眼半年来,小徐垄断了全县大大小小的企事业单位家私生意,目的就是要致杜氏于死地,再也翻身不了。现在小徐的账上虽是进了不少钱,但他一看自己的方略稍稍逊色的时候,心里便直打咯噔。他还清楚地记得李炳年是怎么羞辱他的,小徐早在三个月之前发誓要让杜氏破产,现在恐怕是实现不了这个愿望了。 正在小徐苦思冥想战略的时候,林金山来找小徐了。 小徐一听是林金山,不管多忙都要抽出身来好好招待。一问,他才知道林金山种茶也败了下来,林金山把棺材本都垫下去了。现在恰逢台风来临的季节,茶树叶子被吹落像一个中年秃头的人,还谈何收成啊?无奈之下林金山只好找到富可敌国的老板,寻思小徐能不能给他一点出路。林金山一听小徐说不用担心,心里顿时踏实下来。 小徐说:“只要你愿意,随时欢迎你来我企业上班。” 金山乐呵呵答应了。于是在小徐的引领下,金山去车间溜达了一圈,工头正是多日不见的徐建华。现在徐建华已经是个小师傅了,一经打听虚实,他才明白过来是小徐解救出来的。半年来,徐建华答应小徐规规矩矩做事,没有惹是生非,小徐越来越喜欢徐建华这个小伙子了。 中午徐建华带林金山出去吃饭,徐建华顺便把几个兄弟介绍给金山认识。一个叫阿迪,头发比哈巴狗的毛还要长,金黄的头发下面,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麻子。说话刚强有力,右手背上有着凶神恶煞的刺青,往上,肩膀延伸至脖颈的地方有一条或深或浅的刀疤,为此人人都叫他刀疤迪。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他与弟弟跟家人从越南来到中国打工,踏上了“混混”这条不归路。相处下来,徐建华竟然和这两兄弟聊得欢。刀疤迪的弟弟阿尼高挑像一根竹竿,喝起酒来像十足的酒鬼,颇有大哥的范,但从来不谈吐多余的话,见到徐建华亲切地喊上一句华哥。 林金山问徐建华:“你咋和这两个越南仔混在一起?” “嘿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太多了。”徐建华一杯酒下肚,跟喝水一般爽快说:“金山哥,你跟小徐混肯定错不了。你看看我,我当初不也一文不名吗?如今要金银珠宝还愁个屁啊?只要有钱了,什么东西都有,你扔出个一两千的,街上有哪个女人不跟你走?” 这天晚上林金山回家去,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给家人说了一遍。林金添不论听到林金山说什么都不相信。大家一致认为徐建华早就被抓去坐牢了。刘芬玉恨透了徐建华,说到徐建华,她肚子里就有吐不完的苦水。刘芬玉说徐建华真该抓去打靶,在林场干活的时候总是见无人就摸她屁股。 林金山对林金纳说:“我看去小徐那里干活也好,毕竟现在义东的医药费那么贵。” 义东妈对林金纳说:“现在米缸没几粒米,在家里也找不到几个钱,跟着三哥出去工作也好,哪怕一天是五十块钱也比在家待着强哩!” 林金纳他曾经就不太愿意给小徐干活,现在他被生活逼上了绝路,即使是对小徐和徐建华有再大的成见,他还得认命。没钱了,真的说什么都是瞎掰喀。第二天,林金纳和林金山去了徐氏家私企业上班。林氏兄弟的加入,自然是把小徐乐开了花。吃饭的时候,小徐特地从钱包掏出三百块钱给大伙加菜。唯独徐建华看出了小徐心中隐隐的不悦。 于情于理,徐建华都要感谢小徐的帮助,是小徐让他上了康庄大道。所以不管小徐遇到多大的麻烦,只要徐建华能做的事情,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辞。徐建华对小徐说:“老板,有啥事情您尽管吩咐。” 小徐对他说:“我的事情,你帮不了。” 徐建华机灵地说:“其实您不说,我也知道为啥事难过。” “你倒是说说看,说对了我手上的钱归你。”小徐亮着红彤彤的两百元钞票。 徐建华说:“杜氏家私企业成功收购了天天百货,老板我是看不惯杜氏蒸蒸日上啊!现在又不知他唱哪一出?” “你看我应该咋办才好?”小徐没有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徐建华有时候还挺细心。 徐建华咳了一声说:“这好办,您尽管交给我去办。” 小徐对徐建华的言辞刮目相看,狞笑说:“你想得鬼点子我还不知道?比我想得可要奸诈恶毒,可是做那些是要犯法的,要坐牢的,哈哈……” “哎,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又有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呢?” “咦,你这话不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徐说完又思量了片刻,说:“我不会让杜氏起死回生的,我一定要让杜氏破产,我们徐氏才是家私行业的老大。我屡次三番受到杜氏的欺压,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们得逞了。” “是啊,老板,你不能再唯唯诺诺了,杜氏他算啥东西嘛!他害您还不够惨?迟早有一天是要败在你手上。” “你不是和李炳年的儿子李晨凯有过交情吗?你从他那里下手。” “老板,我绝对给您办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炳年告诉李晨凯说:“儿子,老爸送你一份礼物。” 李晨凯用迷惑的眼神看着李炳年,问:“什么礼物?好端端的怎么送我礼物?” 李艳红见儿子傻不开窍,只好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傻儿子。” “我生日?我生日自己都给忘记了。” 李炳年给李晨凯递上一个u盘。 李晨凯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和天天百货签订的合同事项,我要让你出任天天百货的总经理。” 李艳红一下子就怔住了:“李炳年,你没事吧?” “你怎么说话的,我好得很。”李炳年说。 “总经理?”李晨凯不敢相信。 李炳年点点头说:“你真以为我收购天天百货是为了杜氏的生存发展吗?那你就错了,我完完全全是为了你才花上巨资收购天天百货。你不是一直喜欢做管理吗?” “还不快谢谢你爸?”李艳红说。 “可是爸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在杜氏帮忙吗?”李晨凯问。 “老爸知道你没有心情打理家私,我的儿子我比谁都清楚。”李炳年再说,“下个星期你就去上班吧!” 李晨凯接过手中的资料,突然感到这份压力来得特别沉重。在二十二岁生日之际,他接到最沉重的一份的礼物。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林义东,说:“过几天我就要去天天百货出任总经理了,所以会比较忙。” 林义东对他说:“这是好事啊,我真为你高兴。” 李晨凯还说:“我还得去跟文俊哥说这事,我也得多谢他啊。” 正在李晨凯和林义东聊得正开心的时候,林金山来了。林金山受到徐建华的委托,来拉拢他的关系,林金山说:“晨凯你真是太厉害了,年纪轻轻就成了总经理,说啥都不能忘了我们啊!” “金山叔,你说哪里的话?” 林金山说恰好要去县城工作,顺势给李晨凯搬行李。昔日他们的种种偏见和不开心看来早已化成风中的一缕青烟不见了。 到了县城,天已经黑下来了。李晨凯见林金山好心帮他拿这拿那,于是今晚就留他在家中吃饭。他们喝了点小酒,迷迷糊糊。李炳年吃完饭还得回公司一趟,李炳年告诉儿子说:“你带金山出去走走,我还得回去忙。”还没吃完饭,院子里发出了几声犬吠,出门一看,没有动静。李艳红着急对李炳年说:“等我,我要去跟丽丽她们打麻将,你捎我一趟。” 林金山和李晨凯走了一会,李晨凯已经不胜酒力,说话早已不省人事。林金山摸腮是时候下手了。他送回家李晨凯,李晨凯躺在床上,像个死人躺着不动。林金山开始执行徐建华交代的任务,他目不识丁,哪里知道u盘这种先进的科技产品里有份生死攸关的合同。找了很久也不见有什么资料,于是他打电话给附近埋伏已久的徐建华,说李晨凯已经中标,但资料还没落袋。徐建华说:“我自己过去找,这事要是黄了,老板绝不轻饶你。你就别想在徐氏待下去。” 李炳年开车到途中才发现,办公室的钥匙忘记带了,于是他开车往回走。 此时李炳年的房子里,徐建华和林金山正在鬼鬼祟祟偷合同资料。李炳年的一个回马枪让徐建华一伙人惊出了一身冷汗。李炳年打开灯一看,干净白皙的地板上有几处污渍。李炳年便察觉出来,家里肯定来了小偷。李炳年搜索着小偷的足迹,他打开李晨凯的房门,只看见李晨凯睡得呼呼作响,一切太平。他想可能是他多心了,忽然一只猫“喵”了一声,让他吓了一跳说:“哪里来的死猫?”他一把抓住猫扔到窗外去,带上钥匙把房门关上。 衣橱里,徐建华、林金山惊出了一身冷汗。门外秘密潜伏的两个越南仔,正在焦急等待徐建华出来。刀疤迪再也按捺不住想进屋察看,谁知李炳年从里屋出来。李炳年瞥视了一眼从他车旁走过的刀疤迪,李炳年心想这个小混混的出现肯定是不好的征兆。李炳年马上回过头来问:“你是谁?你干嘛?” 刀疤迪二话不说,给李炳年亮小刀说:“废话少说,快把你的钱包拿来。” 李炳年慢条斯理地给他递过去,趁刀疤迪注意力转移到钱包的一刻,迅疾抢过他手中的小刀,两个人立即陷入了抗争当中。刀疤迪执拗不过李炳年,把阿尼招来,两兄弟一齐上阵。李炳年实在斗不过公牛般的两兄弟,他的肋骨被十六岁的阿尼恶狠狠地插上一刀。两兄弟一见到血像失魂落魄的野鬼,赶紧逃去,很快消失在小区的小道上。李炳年开车追,刚驶上道,忽然车胎爆裂,一个急刹车,车子翻了,从高速桥上撞了下来;李炳年想从车子里跳出来,只是为时已晚,轰隆一声,李炳年的车子粉身碎骨。 徐建华成功地从u盘上拷贝了一份资料。他、林金山和刀疤迪兄弟会面之后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心虚的他们马上奔回小徐的怀抱,一五一十给小徐说明了。小徐支呼徐建华一定要把两个越南仔送至偏远的地方,灭口。 第二天,李晨凯醒来,头痛欲裂,吃过早餐之后,去上班,新上任的第一天,他这个总经理什么都没有做。开会的时候,他听到新闻报道说杜氏家私企业的老板李炳年从桥上坠落下来,经抢救不治身亡;李晨凯陷入到极度的疯狂中,立即向医院跑去,等到他赶到的时候,手术室外等待的李艳红已经哭得不省人事了。 医生摇摇头给李炳年披上了白布。 八十五.李家大事记 李炳年的猝然离世,让大家一时间难以接受。 警方调查的结果说,这是一场交通事故。李晨凯不能接受这样结案,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李炳年已经去世了,他能做的就是接过李炳年手中的工作,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能让杜氏垮掉。 只是他知道自己年纪轻轻,心怕企业有人不服。对于李炳年去世,杜氏的员工纷纷表示哀悼,大家齐心一致,鼎力支持李晨凯坐上总裁的位置。刚刚上任的李晨凯完全不能把心思放在杜氏的经营上,每天酗酒过日,整个人都颓废了。李艳红哭湿嗓子不能自拔的时候,李晨凯更加难受。 就在杜氏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候,邓婷婷高兴地告诉李晨凯说拿到了学校的奖学金,两个星期后要去日本留学了。 婷婷说:“你那么忙,早就忘记了我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李晨凯问。 邓婷婷说:“不知道,可能三年吧,或者将来在日本找个工作,以后就在日本发展了。” “你一毕业就回来,我去接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婷婷安慰晨凯说:“人死不能复生,相信李叔叔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子,你现在是杜氏的总裁了,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谢谢你总是在我无助的时候支持我。” 婷婷说:“你还跟我客气?” 这一天李晨凯从公司出来,上了街路,光顾附近有名的酒家——里面汇聚了各色各样的酒色之徒。他定睛一看,徐建华和他手下的两个越南仔也在这里。迷迷糊糊中,他想起出事那天晚上这几个人都出现过,但是又不确定。李晨凯很恼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徐建华走过去,第六感告诉他李炳年的死跟这帮人有关。 徐建华看到老朋友来了,起身说:“呦嗬!这不是杜氏刚刚上任的李总裁吗?怎么总裁不用上班吗?” 李晨凯二话不说,飞过一拳,把徐建华鼻子打歪了。 徐建华倒是镇定自若,嘴角还不时露出微笑。两个越南仔没闲着,一人缚住李晨凯的双手,另一人揪着他的头发。李晨凯像刀俎上的鱼肉等着徐建华宰割。徐建华不说见不得人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学会了绅士风度和文邹邹的言辞,说:“好歹我们是相识已久的好朋友,你就以这种方式对我打招呼?” “你是凶手。” “你死了老爸见人就说凶手,你是得了失心疯吧。” 李晨凯又要对徐建华施暴,刀疤迪兄弟不费吹灰之力锁住他。 徐建华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斗不过我的,回家待几年再出来混吧!我们走。” 刀疤迪不解地问:“就这样放过他?”徐建华已经走远了,刀疤迪不忍放过李晨凯,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给晨凯身上踢上两脚。他顺手拿上一瓶酒,喝了两口,朝李晨凯身上浇去:“这是我大哥赏给你的。” 徐建华和刀疤迪离开后,酒家继续热闹着,没有人理会落魄的李晨凯。李晨凯站起身,摸摸嘴角的温热,才发觉流血了。他坐定叫了两瓶酒,一个女孩子过来给李晨凯擦去嘴角的淤血,李晨凯定睛一看是刚刚提拔上来的黄妙玉。 李晨凯已经醉了,说:“小妞,陪我喝酒。” 黄妙玉艰难地送老板回家。一开门,李艳红见到李晨凯喝得烂醉如泥。李艳红去企业视察过,知道黄妙玉这一号人物,见到黄妙玉细心照料李晨凯,心疼说:“咋醉成这样?妙玉谢谢你。” 黄妙玉说:“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李艳红已经心力交瘁,她说总裁由她来照顾,让李艳红回房休息。黄妙玉洗了一条热毛巾给李晨凯敷上。黄妙玉还得感谢李晨凯的提拔,她才能做上总裁助理。在公司人人都毕恭毕敬地叫上她一句妙玉姐。此刻,黄妙玉的照顾又算得了什么呢? 忽然李晨凯抓住黄妙玉的手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黄妙玉想从李晨凯的手中抽开手,可是李晨凯抓得实在是太紧了,她根本挣脱不了。黄妙玉动弹不得,于是就这样静静陪李晨凯到天明。第二天睡醒的时候,黄妙玉把头埋在李晨凯的胸膛前,眼睛一睁开,黄妙玉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动作太大把李晨凯也弄醒了。 李晨凯看到了黄妙玉:“妙玉?你怎么……在我家?” “李总,我……”黄妙玉语塞。 李晨凯看见自己的手紧紧抓住黄妙玉的手。李晨凯心惊肉跳马上松开,心里想到怎么会这样子? “昨晚是妙玉送你回家的。”李艳红从房间出来解释说。 “昨晚?”李晨凯头痛厉害,好像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谢谢。” “我去准备点东西给你吃。”黄妙玉说完欲起身帮李艳红。 晨凯问:“妙玉……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啊!”妙玉笑笑说。 李炳年的葬礼如期在墓园里面举行了,李艳红还是一如既往的伤心。黑压压的一片都是给李炳年送葬的。天下起了大雨,大雨过后,远方的天空亮起了一道七色的彩虹……遗憾的是,李晨杰没能参加父亲的丧礼,家里人一直联系不上。 接连几天下来,李晨凯都没有状态上班。在黄妙玉的建议下,他决定把彭文俊调回公司上班,这样他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询问彭文俊,最主要的是可以找个人好好探讨公司的前景。 两个星期后,邓婷婷坐上了去日本东京的飞机,留学去了。 是蔡教授送邓婷婷上机的。邓婷婷能抓住这个好机会,完完全全是蔡教授给了她莫大的帮忙。蔡教授告诉她要抓紧时间学点东西,要多出去走走。有一个义父的爱,邓婷婷心里不再那么痛了。相反,她用功读书,拿到了国家励志奖学金。这对于蔡教授来说,无疑是高兴的事情。而蔡教授也接到了省里举行的某个比赛的邀请,出任培训的老师,蔡教授打开邀请函一看,是职业规划大赛。 这一天,蔡教授来到赛场报到。还没有到,他就听说叶晓祉来参加这个比赛了。自从蔡教授被调到大学城工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可爱的晓祉了。这一次见面,仿佛又回到了在学工办一起工作的日子。是啊,他是多么怀念以前啊! 叶晓祉也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是蔡教授培训大家课程。“蔡教授原来是我学工办的导师。”叶晓祉对周翔说。 周翔对她说:“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为什么这样说?” “你看我们高中分开,现在又呆在一起;你和你的蔡教授分开,又在这里相遇。” “什么叫做又在一起?周翔,我跟你说,我现在有男朋友了,我的男朋友叫林健杭。”叶晓祉抗辩说。 周翔说:“我一定要拿冠军给你看,你男朋友不就是会点才艺吗?我一定要拿到冠军,我要让你后悔。” “我才不后悔,我很爱我男朋友,他也很爱我。” 蔡教授私底下跟叶晓祉说了很多有关大学城工作的事情。叶晓祉对蔡教授甚是羡慕,如果她也能去大学城上课工作就好了。蔡教授告诉她一定有机会的,他跟叶晓祉说了有关邓婷婷的事情;邓婷婷去东京留学的事情在学校炒得沸沸扬扬。蔡教授问她将来想做什么。 叶晓祉说:“我将来想去支教。” “哪里指教?” “西部。” 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追逐的梦想,不管你的梦想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希望你梦想成真。”蔡教授说话总是那么鼓舞人心。他还说:“我也支持你参加此次职业规划大赛,这次大赛是全省公认的比赛,拿到名次的话将来找工作有很大的帮助。” 职业规划大赛的培训课程如火如荼展开了。在培训的这段时间里,周翔常常有意无意地接近叶晓祉。早上一起吃早餐,周翔给叶晓祉剥鸡蛋壳。 周翔便说:“我看着你吃很幸福。” 叶晓祉吃完就去培训课堂,周翔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这样的生活每天都重复着,越是这样,叶晓祉对林健杭的想念越是深刻。 她说:“健杭,你在哪?我想你,很想你。” 医院走廊有点吵,林健杭用医院的固定电话打给她说:“你参加完职业规划大赛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情?” “周翔也在这里,他也参加了职业规划大赛。” “你现在和他在一起?” “嗯。是的。” “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 “我就是怕你生气嘛!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你应该立马告诉我才对。” “你看,我就是怕你有这种反应,要是有什么东西影响到了我们之间的爱情,我就不会说。” “你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不要不说,我希望我们坦诚相待。” “我可以做到,你可以做到吗?” “我……” “健杭,你不要不高兴,我说过我是你的,我就一辈子都是你的,你放心好吗?” “等你培训完了,我去接你回学校。” “好,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还好,我过几天回学校。这几天心情不是很好,可能是受到身体的影响吧!” “医生怎么说?” “只是流感而已,不严重,我爸爸也住院了。” “你爸爸怎么也住院了?” “说来话长,等我回学校再对你说。” 林铁生问:“同嘛人讲电话呢?” 林健杭慌慌张张挂掉电话说:“一个朋友。”然后他跟随林铁生走进病房。 “哦,是要跟你朋友说说情况的。不过废话少说,说完重点就行了,电话费很贵,住院费也不便宜,该省的还是要省。” “知道了,爸。”林健杭低着头,很多事情他都明白了。 林铁生告诉林健杭说:“李炳年出了车祸,现在由你的朋友出任杜氏总裁。” 听到这样的消息,林健杭很惋惜。“不行,我得去看看晨凯。” “你别去了,你身体还没好。” “爸,我必须得去看他,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你先去看看你大哥吧!” “我哥?我哥咋了?” “健一他吃不下饭……” “我哥也生病了?” “哎……健杭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林铁生语重心长说。 “我哥究竟咋了?”林健杭问。 “没事的,会过去的。” “我妈呢?” “你妈要照顾小珞妹,没有时间来医院。” “爸,你们最近是咋了?是不是有啥事瞒我?”林健杭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 林铁生拿捏不定要不要把林健一的事情告诉林健杭。他在想要是对健杭说了,结果会怎么样?他反过来想想,如果不对健杭说,这事又得怎么解决?事情总不能瞒着不说喀!林铁生吞吞吐吐想说点什么;王惠英突然来了。 八十六.身世 王惠英给林健杭送来中午吃的饭菜,顺便把林健杭的手机也送来了。 王惠英说:“健杭,你的手机以后就在这里充电吧,省得我拿来拿去,你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哦,是吗?我看看。”林健杭问。 “惠英,你来了正好,我跟你说个事。”林铁生把王惠英引到医院走廊上。王惠英走出病房的时候,本来是已经把门关好的了,却被一阵风悄悄吹开了一道缝。 “要不跟健杭讲清楚。”林铁生说。 “什么事?”王惠英问完,林铁生没说话,她再想会,忽然情绪有点高亢,说,“你犯糊涂了?”王惠英轻声谩骂当心泄露出去,“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健杭。” 林铁生反驳说:“你看,健一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等健杭出院了,迟早是要看到健一的模样,到时候怎么跟健杭说?” “总之这事能瞒一天是一天。我不是不想告诉健杭,健杭现在还小。” “他已经不小了,他能理解的。” 王惠英冷静地说:“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健杭总有一天要面对很多事情的,我不想这样一直瞒着健杭,那件事情我们瞒着已经够辛苦了。” “林铁生……你说啥呢?你再说一遍。”王惠英眼睛瞪得不能再大。 “我……惠英,经过健一的事情,我想了很久,无论怎么样,我们应该把事情说出来,这样才对得起我们的……孩子啊!” “林铁生,你是不是要把二十年前的事情说出来?我告诉你,林铁生,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二十年前我们已经说好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谁都不许再提。” 林健杭打开手机一看,发现里面都是叶晓祉的电话和短信,有条短信这样说:“这几天和周翔在一起,让我觉得你的声音是那么陌生。我知道,你生病了,我不能总是无理取闹,可是,我发现周翔一直不停追我,我已经告诉周翔我有男朋友了,他说我是他的精神支柱,如果我不能和他在一起,那他会死。我告诉周翔说,我只有林健杭一个男朋友。我知道你看到这些话之后会很生气,但我得向我们的爱情坦白,我们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只有这样才对我们的爱情有利。” 为什么谈恋爱老是在讲这些话题?能不能让他歇一口气,让他精神松弛一下,不要老是紧绷着,他已经很明显感受到这份爱给他多么巨大的压力。他其实很痛苦,他痛苦是因为他太在乎这段感情,越是在乎,他就越不能自拔。叶晓祉是他一个人的,永远是他一个人的,可是,周翔的插入,像是一把钢刀直捅他的心房,不知从何开始起,他感到叶晓祉的心不是属于他的了。这段感情的一开始,叶晓祉就说过她不相信爱情,她不会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爱情上,她有其他的工作和生活,爱情只是她生活中的一小部分,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林健杭的思绪像麻子一样,在心里一直不停地抖动。 林健杭忽然间听到林铁生和王惠英的对话。他越听越不对劲,起初以为林健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随着王惠英情绪的激动和林铁生的解释,他已经知道,二十年前肯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林铁生和王惠英二十年来,压根没有提起过……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要说起?林健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尽管他很累,累到没有力气爬起床,累到他的胸奇痛无比,腿麻无力,可是他为了想知道二十年来隐瞒的事情,他站起身来,站在门后面,继续听林铁生和王惠英的谈话。 “好了,我不说……我不说还不行吗?”林铁生安慰王惠英说。王惠英眼里噙满了泪水。“你别哭了喀……这里很多人呢!”林铁生又说。 王惠英支支吾吾说:“二十年来,我一直不敢说,我就是怕对不起孩子,好不容易快忘了,你又提起来。” 王惠英的声音突然拉得老高,林铁生连忙用手捂住王惠英的口,王惠英也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高了。眼睛直打转,仔细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还好没有人被她的话引起注意。 林健杭缓慢打开房门,林铁生和王惠英两个人都惊呆了,他们说的话都被林健杭听得一清二楚。林健杭不知道所谓的这件事究竟指什么事情,但林健杭知道这件事一定让父母俩很痛苦。 “爸妈,你们说的是啥事情?”林健杭的嘴唇白得可怜,手扶住门柄,佝偻着身子问。 “哦,健杭,你咋出来了呢?”王惠英慌慌张张拭去脸上的泪痕。 林铁生上前来说:“健杭,赶紧回去歇着,我扶你进去。” “爸妈,你们告诉我,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啥事情?”林健杭追问。 “二十年前?没有的事,二十年前你不就刚刚出生吗?”王惠英极力掩饰说。 “你们甭瞒我了,你们还想瞒我到啥时候,还有我大哥又发生啥事了?如果不是这一次我大哥出了事情,你们是不是还想瞒下去?”林健杭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哽咽着苦水。 林铁生抓住王惠英的手臂,给王惠英使眼色说:“看来这事是瞒不住了。” 王惠英不理会林铁生,还想掩饰真相说:“都是你爸的事情。” “不,我听得一清二楚,是我,不是我爸。” 林铁生说:“进去说话。” 王惠英随手关上门转过身片刻就知道她再也坚强不起来了,号啕大哭说:“孩子,孩子,我和你爸对不住你啊,对不住你啊!” 林健杭看着王惠英问:“究竟咋了?发生了啥事情?为什么二十年来我一直不知道?爸妈,你们告诉我,我能承受。” 林铁生开口:“儿子,我……” 王惠英呱啦说:“林铁生,你要是说了,我跟你没完。” “还是你妈告诉你吧!”林铁生说完转身离开出了门外。 王惠英说:“儿子,既然你知道了,我只好跟你说实话。我跟你说了,你会不会怨爸妈,会不会不要爸爸妈妈?你要答应妈你不能不认我这个妈好吗?” 林健杭把王惠英扶稳坐定。 “本来,这件事我和你爸两个人知道。要不是你大哥和你嫂子闹离婚,这件事永远不会出现。现在你大哥遇到这样的事情,你爸担心他,所以提起了二十年前的事。我恨你爸,要不是他说起,我差不多也快忘记了,但是一个人的身世哪有那么容易忘记?呜呜……”王惠英说着说着哭出声。 “妈,你慢慢说,我听着。” “儿子,你还是不要知道好吗?”王惠英还是不想讲起,可是话已经说到一半,叫她如何收手? “妈,不管二十年前发生了啥事情,我都会记住你跟我说的,我永远是你的儿子。” “其实……”王惠英想极力隐瞒事情的真相,纸团里的火是包不住的,“其实……我……我不是你的亲生妈妈。” “啊?妈,你说啥呢?不可能,不可能。”林健杭歇斯底里说,他头脑发昏,四肢无力,忽然倒在病床上,像抽胸积水时一样晕过去了。 等到林健杭醒来的时候,林铁生坐在病床前。无论林铁生和王惠英说什么,林健杭都不听,良久,林健杭才说话:“为啥你们要瞒着我?” “孩子,你永远是爸妈的孩子。”林铁生凑近沧桑的脸颊说。 王惠英痛苦万分。 林健杭问:“妈,你说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那我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林铁生回来的时候告诉自己需要镇定不凌乱,可是当他听到林健杭的问题时,还是受到了心灵的震颤,二十年了,二十年了,仿佛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哇哇哇,林健杭在年三十的夜晚,出世了。接生婆告诉林健杭的亲生父母,这个孩子命生克相,克的是亲生父母,如果要躲避这场浩劫,林健杭只能被送到亲戚朋友那里住两年,等两年过后,这场浩劫自然会消逝。 林健杭于是被亲生父亲送到了林铁生家。日久生情,林铁生和王惠英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无奈在林健杭还是牙牙学语的时候,林健杭的亲生父母双双离世了:其母因二胎难产死于产房,最后小孩保住了,经过检查,原来其亲生母亲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其亲生父亲痛失妻子,便每天喝得醉醺醺,一天晚上回家,结果推翻蜡烛,整个房子燃为灰烬。在村子里,人们传言说,是林铁生夫妇二人为了争斗这个孩子把其亲生父母活活毒死了。林铁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说,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林健杭这个孩子,听到亲生父母的离世已经是个悲痛欲绝的消息,更重要的是,其母亲因患先天性心脏病。最可怕的是,先天性心脏病会遗传给下一代。而医生早在二十年前断言,林健杭这个孩子肯定遗传了父母的病根,二十年就是病发的轮回,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一年。其实现在林健杭的疾病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感,而是心脏病发前的症状,也正是因为这样,王惠英才会叫林健杭回家治疗,王惠英都知道。 林健杭再一次昏厥了过去。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身子突然变得很虚弱;王惠英更加是悲痛欲绝。 林健一以为他的遭遇已经够惨了,没有想到家里还有更悲天悯人的事情,更加无法想象的事情同样发生在他的家里。二十年前,他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记得从学校回家发现多了一个弟弟,而其他弟弟妹妹更加是不知道这件事。他突然很佩服林铁生和王惠英隐瞒的功力。王惠英以为二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看得风轻云淡,可是二十年的时间,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身世问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医生治疗林健杭的先天性心脏病,因为先天性,所以谁都不好说会有什么并发症。在悲伤的同时,还有一个消息可以让林健杭暂时忘掉痛苦,那就是他还有一个亲生妹妹。目前他尚且不知道这个妹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八十七.难兄难弟 早在之前,林健杭的主治医师说过,只要林健杭不受明显的刺激,先天性心脏病就不会随意迸发出来;要想健康地生活下去,只能保持乐观的心态,不能有压力。 经过药物治疗,林健杭已经渐渐恢复了元气。一个星期后,在他的执意坚持下,他回到了学校,而家里的悲剧依然在上演。 张海芬伤透了心。为了小珞妹,她才勉强和林健一待在一起。以前不管两夫妻如何恩爱,只要感情上出现了疙瘩,就是多看一眼也会觉得不自在。结果,在林健杭离开家的第二天,张海芬收拾行李回了娘家。不论林健一如何挽留,张海芬毅然决然离开了这个家,她说她会回来看珞妹。 林健一一蹶不振,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店铺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尘灰来做客,饭店门口摆设的两盆鲜花没有浇水,奄奄一息。他痛定思痛,他生活太失败了,不仅生活上失败,婚姻、爱情和事业也一塌糊涂。他总结到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固执的想法。如果,当初他咬咬牙坚持教书,不追求所谓的理想,就不会和林铁生产生隔阂,不会遇到路丹,更加不会和张海芬离婚,也就不会诱发林健杭二十年前的身世问题,仿佛所有的不顺利都是理想招致的恶果。理想,究竟是什么东西?有时候理想真是要害死人,人活在这个世上平平淡淡生活不就很好,干嘛要追求不现实的理想? 现在,一切的烂摊子怎么去收拾,林健一痛不可当。 生活中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即使遇到了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不生活,不工作,人怎么生存下去?于是五天之后,林健一回到店铺重整旗鼓,生意却大不如从前。 这几天,彭文俊处理完了种植桉树的后续工作,在李晨凯的调配之下,他回到了杜氏本部上班。这一次,他顶着沉重的压力回来工作。是的,杜氏的生死存亡就看桉树生长情况了,如果与预料中相差不远的话,那么杜氏仍然是县城家私行业的龙头老大;但是如果成效不理想,那么迟早有一天会破产。 彭文俊告诉李晨凯说:“徐氏已经垄断了县城大大小小家私行业,几乎大型企业的木材用品都给徐氏企业给包揽了。” 李晨凯还看不出厉害之处,便说:“他是他,我是我,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晨凯,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徐氏是想让我们杜氏置之死地啊!”彭文俊恶狠狠说,“我知道,李总刚刚离世不久,对你的打击很大,换成是我的话,我可能比你更加无法自拔,但是,晨凯,你不能这么一直下去,你是杜氏的希望啊,如果你都倒下去了,那么我们这些员工,怎么应付如此强大的徐氏啊?商场如战场,将不能倒,士气更不能倒。” 李晨凯拿出办公室的xo,喝酒。 彭文俊实在看不下去,离开了公司,来到了林健一的店铺,问:“你这里有酒吗?” 林健一不解地问:“你也要喝酒?我这里没酒,要不我们出去喝个痛快。” “还愣着干嘛?走着。” 几分钟后,林健一和彭文俊来到了熟悉的酒家。彭文俊跟酒有仇似的,大口大口喝得可凶了。 “别喝成这样。”林健一伸手过去抢彭文俊的酒瓶。 “你别拦着我……我现在再不喝,以后就没有机会喝了。”彭文俊欲抢过酒瓶。 林健一说:“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告诉你啊,我差不多快失业了,杜氏……差不多快倒闭破产了。”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林健一不敢相信他的话。 “你知道吗?我喝酒是跟晨凯学的……他每天都喝酒,我为什么就不能喝酒?来干了它,一醉方休。”彭文俊又是一杯酒下肚。 酒是好东西,酒是男人的宝。林健一说:“你遇到这么个事就自暴自弃?” “我怎么就自暴自弃了?”彭文俊听不惯林健一的指责说。 “我把最好的教师工作辞了;我跟我爸的矛盾迟迟解决不了;我和海芬离婚了;健杭的身世问题又是因我而起……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造孽啊?我是不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林健一说完,三杯下肚。 哥们受到如此深重的罪孽,除了同情,彭文俊又能给予什么帮助,他现在也是一身麻烦的人。其实他只是不说自己真正的痛苦之处罢了。 烈酒还有一个好处是,它能增加人的勇气。有时候喝酒之后,像是真的壮了胆,什么脏话,不敢说的,违背伦理纲常的话统统一泄为快。 一阵静默之后,彭文俊冷冷说:“路丹走了,你知道吗?” “去哪了?”林健一问。 彭文俊脸上绯红,看来是酒精起作用了,他知道自己没有醉,可是嘴巴却不受控制,止不住说自己不愿意讲的事情。“她走了……” “走了好。”林健一推测说。 “都是因为你。” “我?”林健一承认确实是因为他,他说:“是啊,路丹已经不关我事了。” “不关你事?你这个家伙,人家是因为你才离开这里的,你不知道你对路丹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我对不起路丹,但是文俊我要告诉你,我最对不起的只有海芬。” “你活该,谁叫你那么多情?” “我不是……哎呀,你叫我怎么说?”林健一一时间思绪很混乱,像上万只蚂蚁在无情地啃噬着脑细胞。 彭文俊说:“路丹她撇下水果城,去了西藏。我说,我跟你一起去吧,那边环境恶劣,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没有人保护怎么可以呢?呵呵,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不用我陪。我有我的工作,她也有她的理想。我说,为了你,我甘愿抛下我的工作和你一起去西藏。她说,我不是她爱的人,我只是她喜欢的一个影子罢了。她真正爱的人是健一,为了不破坏你家庭,她只能离开。”文俊又是一杯酒下肚,“你他妈的怎么路丹偏偏爱上你这个小子,你很潇洒吗?你很帅气吗?我怎么不觉得。” “文俊,你醉了,别喝了。” “我没有醉,你不要拦我,把酒还给我。你还……还是不还……不还我跟你翻脸,朋友没得做……” “老板买单。走,你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爱干嘛干嘛,关你屁事啊!” 林健一给彭文俊脸上浇了一杯水,“你给我醒醒吧,路丹不值得你爱。” 彭文俊摸摸脸上的水迹,抓住林健一的衣领,打了起来。他嘴里还不时说话:“你不准否认我对路丹的爱,我跟路丹从高中开始就相爱了,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才让我……我和路丹不能在一起。”林健一被彭文俊压住,彭文俊像是练沙包一般给林健一一拳又一拳。 “哎呀,不得了了,这里有人打架,快报警。”店员喊。 林铁生赶到派出所。林铁生责备说:“你俩也真是的,都那么大岁数了,两个人加起来都比我老,怎么还学小孩子打架?” 彭文俊和林健一两个人鼻青眼肿,一人坐一边,什么话也不说,头低着。 林铁生问:“究竟咋了?健一,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文俊的事?你倒是说话啊!” 彭文俊说:“叔,没有,是我不好,我喝醉了。” “是我。”林健一说。 “你们……哎!”林铁生对这俩人很无奈。 “请问你是林健一的家长吗?”一个老警察问林铁生说,“多大了?还学人家打架,罚款三千。” “三千?你不如去银行抢。”彭文俊说。 “再顶嘴,我告你妨碍公务,多告你一条罪。你砸了人家酒家,做不成生意,人家还没投诉你们呢,还不快快感谢人家大发慈悲。” “好了,文俊不要说了,我们给钱就是了,花钱消灾。”林铁生说。 “爸,你不要给,我有钱。”林健一说。 “你的钱留着,用我的。”林铁生说。 “叔,用不着你费心,这是我和健一的事情。” 林健一签字之后便离开了,也不等等林铁生,还是彭文俊好心,送林铁生回家。林铁生说:“文俊啊,健一他受罪了,你看啊,他要是有啥地方得罪你的,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喀!” “叔,我知道,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就是吃饱了撑着,我其实知道健一心里面难受,我真是对不起健一。” “快别这样说。你就像是我的儿子一样,我不想看到你和健一互相打起来。人嘛,总要和和气气的,一世人,两兄弟。” 彭文俊这天向公司请了假,坐上西行的火车去西藏找路丹,临行前,还不忘给健一加油鼓劲,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健一也真心希望文俊能追回路丹,毕竟文俊是真的爱路丹。 林健杭回到学校之后,身体大不如从前,叶晓祉还陪林健杭去了大型医院复诊。林健杭知道,他之所以没有精神,不是因为自己病了,而是心中有病,有心病。叶晓祉马上看出来了,这个病还是因为她而起的;是的,要是换成她,她也会很难受,周翔一直穷追不舍,更何况这次职业规划大赛把他们凑在一起生活,无形中,好似他们又回到了高中青涩的时代,但是叶晓祉很坚定对林健杭说:“我只爱你,健杭。” “你能不能答应我,你不要和周翔来往了?”林健杭苦苦问她。 “我跟你说过,健杭,周翔一直视我为精神支柱,那是因为他一直有头风病,是我让他脱离病魔的恶爪,我不会为了爱你,不跟他做朋友。我爱你与我跟他做朋友是两码事,毕竟生活中不单单是爱情,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比如说友情。”叶晓祉说。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坐在祈福草地长长的铁椅上。以前他们在这里一起看星星的时候是多么甜蜜和美好,怎么现在感受不到这份喜悦了?他们的爱情让双方都很累,很累。爱情睡着了吧?快点醒过来好吗? 八十八.一个短发女孩 早在三四月间,南方就进入了迷人的夏天。雷声一响,夏天一到,人们立马换上了轻薄的衣裳,女孩子穿上了迷你的裙子、单薄的单衣,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内衣的光鲜。男孩子们常说,夏天到了,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男孩子更加是了不起了,热了干脆把上衣一脱,光着膀子在宿舍、校园、饭堂来回穿梭,似乎光膀子流行穿梭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可是天气热了,着实让人难受。这天气的热,不是晴空万里,蓝空中只悬挂一颗火红的太阳,而是阴沉的天气,似晴朗又似下雨的沉闷天气,真让人没法活了。刚刚步入夏天,有人就问冬天什么时候到啊? 更多的时候,四处是湿漉漉的一片,这天一发怒下起了好几天的瓢泼大雨,雷鸣大作,狂风卷虐。大家很害怕这样的天气,有人说这是玛雅人的预言——完了,世界末日真的来临了。可怜的人,赶紧找个防空洞躲起来吧,说不定马上会六月飞霜,天降冰雹呢!一场滂沱大雨过后,大地恢复了以往的美丽。天气很难预测,虽然不再像雨前闷热,但是一丝丝微风吹过,还真的让人感受到了些许凉意,衣裳单薄的男男女女此时便加起了一件外套。天气可真怪,说变就变。 惬意的夏天一到,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很多人为了抵御炎热的煎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法子脱离苦海。特别是女生吧,把自己修长的头发剪去,留下一头短发。天晓得女生兴起剪发的热潮,是不是真的为了抵御炎热的酷暑? 清新的校园常常响起《短发》这首歌,曾几何时,这首歌迅速在大江南北一红天下,大家都知道,剪去长发实际上是剪掉过往的情丝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呢?做人还是乐观积极点好,因为感伤的情绪不仅仅让自己难过,有时候它像传染病一样,传染给旁人,本来别人是乐观向上的,可是却受到了你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改变了他美丽的心情,这时候实际上感伤的你是在慢性谋害别人的性命。 叶晓祉就是其中一个把自己长发剪去的人。 叶晓祉说:“天气热了,留着长发碍事,其实短发也很美丽。” 林健杭却不这样认为,这其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谁会真正在乎头发的长与短呢?林健杭眼中,叶晓祉不再像他刚刚认识的那个温温婉婉的叶晓祉。大家熟悉对方的一举一动,不再激情四射,但是林健杭可以很肯定的是,他爱叶晓祉,这是真的。不管叶晓祉以什么形态出现,他都爱她。渐渐地,他对这份爱情有了定义:他们之间的爱情,就是时时刻刻想念对方,心里都是对方的影子。这就是他们之间简单而又浪漫的爱情。 可是他们之间的爱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不,爱情有时候很复杂。维持一段感情,细细想来其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林健杭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最难维持的就是一段感情。不是因为他所处的境遇有多特别,而是爱情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职业规划的培训课程,截至目前,叶晓祉已经参加了一个月。这段时间,她学到了很多知识,她特别感谢蔡教授,是蔡教授无微不至的关怀,才让她有信心和决心继续呆在职业规划大赛的大家庭中。 人隔三差五就来烦恼,她的烦恼主要来自于周翔的穷追不舍,感情痛苦之处就在于陷入三角的关系。眼下,叶晓祉的良心告诉自己,她没有踏入三角的关系,但是,如果和周翔再呆在一起的话,未来的事情就很难说了。不要说对爱情专不专一,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爱情,爱情都是人们想出来的虚拟东西。这又牵扯到另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要谈恋爱呢? 5月28号的晚上,叶晓祉参加完了最后一次培训课程。这次过后,所有的参赛人员就得回各自的学校,准备自己未来五年的职业规划方案了,预计在八月中旬上交职业规划书。叶晓祉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有人却为此而紧张起来,这个人是周翔。 周翔据小道传闻知道,叶晓祉参加了职业规划大赛,于是他想制造一出假象,让叶晓祉以为完完全全是巧合让他们在职业规划的培训课上相遇。一旦相遇,周翔就有机会接近叶晓祉,然后适时找机会和叶晓祉叙旧,再进一步展开攻略。然而,一个月的时间,他能做的、能说的,都已经做了、说了,结果却不是他料想中的那样。在他看来,叶晓祉身上有一股强大而坚定的信念——她爱林健杭。现在培训课程结束了,这一次分别之后,他和叶晓祉不知什么时候能相遇,呆在一起诉说以前生活的点点滴滴。 周翔对叶晓祉说:“晚上我送你回学校吧!” 叶晓祉惊异周翔的请求,想想也好,于是就答应了。只要周翔送她到学校的车站,然后再把周翔打发回去。这样林健杭没有看到,就不会不开心。 周翔说:“林健杭来接你吗?” 叶晓祉回答说:“接啊,怎么了?” “你顺便介绍给我认识吗?毕竟我们也认识那么多年,怎么说大家都是好朋友。” “我介绍你们认识没有问题,关键是你们两个见面会不会狗咬狗?” “不会,我担心你男朋友会不好意思。” “他?可能真的会哦!”叶晓祉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健杭。 林健杭说没有问题,反正交多一个朋友总是一件好事,于是林健杭与叶晓祉约定在西场地铁站不见不散。 又一次来到西场,上次来已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一切都没有变,长长的电梯映在眼前,一波一波的人来了又走了,可是在林健杭内心深处却感觉到其实一切都变了,现在所看到的都失去了以前的美好。是不是因为在踏入爱情河流之前,人本身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这跟两个人相遇之前,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生活在这个世上,都渴望得到爱情,每个人都在追求自己的爱情。所以,爱情的问题不是先前所处的境遇决定的,而是后来慢慢酿造出来的。 林健杭终于还是和周翔见面了。打过招呼之后,周翔示意要离开。林健杭紧紧握住叶晓祉的手,他真的担心叶晓祉的手在他的指尖滑落。他问叶晓祉:“我能牵住你的手多久?”他的眼神是渴望的,是急切的,是无法言明的。 叶晓祉回答他说:“一辈子。” 自从林健杭和方绮主持了管理案例分析大赛之后,陆陆续续,有些社团的人来请林健杭主持活动,林健杭都推掉了。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碌,特别是他之前已经答应了叶晓祉——应承了大学城师兄的邀请主持青春健康主持人的选拔大赛。另外,当下的繁重任务又接连不断,特别是社团文化节即将开幕,身为书法协会的会长,还有很多任务方案没有眉目,仿佛一下子多了很多压力。除此之外,学习又落下了很多。 林健杭的矛盾不是普通人所理解的。像我们所说的这一切烦恼,林健杭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每当他想到身世原来那么凄惨之后,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压抑、孤苦、无奈和失落都落在他的身上。 这时候,他特别要感谢的人也许不是叶晓祉,而是曾慧怡。 是曾慧怡在社团文化节之际出谋划策,筹划了社团文化节的活动形式和内容。曾慧怡跟林健杭商量说:“社团部的部长告诉我说,八大协会当中,就我们书法协会没有节目。‘嘉年华’的游戏、开幕式的表演、闭幕式的策划,我们协会都没有上报方案。” “我们现在商量应该来的及吧?”林健杭本来心情就很烦,再加上曾慧怡这么一说,情绪马上躁动不安。 “社团部部长说可以缓一点把方案交给他,但是‘嘉年华’的开幕式表演和内容必须要在今晚交给他。” “‘嘉年华’的活动我们协会可以表演什么呢?我们本身就是一个没观赏性的协会。” “要不,你上台现场书法吧,配上《高山流水》的古筝曲。”曾慧怡转动灵动的大眼睛说,“旁边加上几个人打太极。” “这个主意不错喔,有它的可行性。”林健杭说,“要不,就这样决定吧!” “游戏呢?我们可以玩什么游戏?” “游戏好办,先把方案确定下来吧!” 曾慧怡又说了:“我们活动日的资料也还没有准备,大伙的意思是和英语社合作。” “昨天召开社团会议的时候,我和英语社的社长陈惠华师姐商量过。” 林健杭思忖了一下,这个书法协会是他创立的,现在他却有心无力经营协会,唯有惭愧、羞耻和无奈。他在想当初干嘛要应承下来创立书法协会呢?自找没趣。 “对了,慧怡,我们社团的经费还有多少?” “还有七百多,具体的数目要去问秘书长,怎么了?” “我就是问问,我在想我们之前策划过协会去郊外旅行,可是没有实行。我就在想要不社团文化节之后,我们协会内部去唱k?” “可以喔,等社团文化节之后再说吧!”曾慧怡把本子拿给林健杭,继续说:“这是我们协会要处理的大小事务,你看一下吧,具体怎么样,等你看完之后再商量,尤其是红旗社团评比的事,学校老师都挺重视的。” “好,我仔细看一下。” 接过本子,林健杭补充说:“最近不好意思,我遇到了比较多的事情,所以协会的工作麻烦你了。” “别这样说,协会是大家的,有什么麻烦大家一起解决嘛!”曾慧怡说完之后离开。 林健杭翻开笔记本,翻了几页之后,一张纸条突然脱落;他捡起来展开看: 健杭: 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你和我们的会长夫人还好吗?我真羡慕你们俩。 有一些话不敢当你的面说, 我想说的是,我对协会有信心,你放心好了。 ——慧怡 林健杭看完曾慧怡说的话,细心折叠起来。他头昏目眩,此时此刻觉得很累,倒了下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叶晓祉在他身边,问他怎么突然晕了?林健杭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什么事情,马上滴下了眼泪,告诉叶晓祉回家所遭遇的事情。 八十九.傍晚恋歌 “健杭,你担心死我了。”叶晓祉说。 林健杭沉寂片刻,说:“晓祉,我是不是昏过去了?” “是啊,要不,下午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也好。” “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你要是有什么事,那我也不好过。我过得好的前提是你要过得好。”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其实,晓祉,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了,你是懊恼自己的身体,不能好好陪我是吗?” “是。” “我们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这样对我们的爱情才有利。” “我没忘记。” “那为什么你从家里来学校那么久了,不跟我说说你回家的事情,你也不跟我说你病的情况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点,我陪你一起分担忧愁,好吗?” 傍晚的时候,天上挂起了残霞,几点飞鸿影下,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润了干燥的校园。雨后清新,地上时不时冒出白色的气泡,行人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冒出气泡的余温。在操场上,热衷篮球的同学们正在雨中激烈比拼,一阵阵欢呼呐喊的声音振聋发聩,女生是多么努力地为班里的帅哥们加油啊!校园小道,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还停留在叶子上的雨露顺势掉了下来,晶莹剔透的水珠散落在地上,再也拾不起来了。蝉声响作,悠长并且耐人寻味。树叶上偶尔唱歌的黄花鸟,叽叽喳喳唱个不停,然而它究竟嘀咕些什么,估计只有懂得鸟语的人才知道了。 林健杭和叶晓祉慢慢悠悠来到了校园小道。 此刻,有人陆陆续续进食堂吃饭。校园小道是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身影。走了一会儿,林健杭坐了下来,叶晓祉依偎在林健杭的身边。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上演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只是可惜现在的两个人都早已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因为习惯,所以觉得理所当然。 “阿祉,我以前高中就有这个病。”林健杭头低细语,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叶子,把原本完整无缺的叶子撕得一片又一片。 叶晓祉皱紧眉,露出惊愕的表情。 “读高三的时候,那一阵子要补课,我每天来回穿梭学校与医院之间。医生说我得了胸膜炎,然后导致了胸积水,得住院治疗。我说我功课很紧。医生允许我不住院,但是每天要去医院输液。” 叶晓祉攥紧林健杭的手,扑朔着浓睫毛,听林健杭继续说。 “最痛苦的是抽胸积水,第一次施针的时候,抽不到两百毫升,我感觉到有呕吐的感觉。医生不得不停止抽水,当时我妈在我身边……”林健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他以为没人能理解他的孤苦和无奈,谁都不会了解他的过去,现在有叶晓祉在身边,听他诉说以前的疾病,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说起伤心的往事谁可以坦然相待?眼泪落下,他不拭擦,他打算一吐为快,不想心中有太多的负担。 叶晓祉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关怀备至。 叶晓祉的一举一动让林健杭更加无法坚强起来,心里马上就酥麻了。爱,原来是那么难受,又那么幸福。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叶晓祉安慰说,“健杭,你很勇敢,很坚强,你看以前那么痛苦,你都熬过去了。以前我还不认识你,不在你身边帮你鼓劲加油,现在我出现了,并且在你身边,我会让你乐观起来,不再忧郁。” 林健杭坦诚相待,继续说:“几天后,第二次施针,医生从我的后背插入针筒,一直到我的肺部才停止插入。虽然上了麻药,但我还是能够感受到很痛。施针点上方四厘米的地方就是我的心脏,无形当中我的压力很大,我咬紧牙关,强忍痛苦,我想这次抽完了积水,就不用再抽了;很痛,我在坚持……”林健杭脸上的泪痕干涸。 叶晓祉攥住他的手更加紧,叶晓祉的眼神没有人能取代。 五点半一到,校园电台响起了声音。清爽的播音立刻充斥着优美的校园,开场曲是beyond的《海阔天空》: 今天我, 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 叶晓祉说:“我们起来走一走吧!” 他们走到以前常来的地方。盛开的紫荆花旁边,是芒果树,结出了很多果实。随着天气变暖,果实微微泛黄。不远的地方,一群群青年男女或吹风闲适、或打球锻炼、或跑步健体,而他们二人在这里依偎。 她说:“不管以前你经历过多么大的痛苦,那些都过去了,我真的希望你能乐观积极起来,我一定会给你我的快乐。” 林健杭紧紧抱住叶晓祉。他知道还有一件事没有说,那就是他的身世问题。已经时隔二十年了,纵然他现在知道他不是林铁生和王惠英所生,在他心中林铁生和王惠英也是他的亲生父母。林健杭始终痛恨,亲生父母早早离他而去,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没有必要把这件事也告诉叶晓祉,就让他在心里面留下一点小小的秘密,好让他不会觉得失去自我。 一个人忧郁习惯了,怎么可能说改就改?林健杭怀疑自己能否积极乐观起来。 他走进学校超市,买点面包准备早餐。结账的时候,他遇到了主持人队的成员郭敏红。自从上学期参加完培训课,他们两人就很少见面。现在两人相遇,觉得很陌生,不过一聊到主持方面的事,他们就不再拘束和不自然了。 林健杭得知,王昊把主持人队交给了郭敏红。郭敏红虽然没有主持过大型节目,但是从她的谈吐举止来看,她具备领队的条件。她高挑大方,气质迷人,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当他们聊到王昊把主持人队交给郭敏红的时候,林健杭觉得心里惭愧。想到当初,王昊苦口婆心地建议林健杭管理主持人队,可是他拒绝了,也正是因为他的拒绝,他与王昊的交往越来越少了。而郭敏红总是请教王昊主持人队的事情,所以这一阵子他们挨得很紧。 进一步了解之后,林建杭得知,王昊去做了销售员;而杨梓峰一直以来在带领辩论队的师弟师妹们,最近又在开展一连十五场的辩论赛。总之大家都很忙吧,主持人队的精英们为了各自的事情,都忙得不亦乐乎。在主持人队中,跟林健杭交往最多的要属方绮了。我们知道在前不久林健杭和方绮主持了第六届管理案例分析大赛,这次比赛还招致了叶晓祉浓浓的醋意。 叶晓祉说:“以后不准你和方绮同台主持。” 林健杭疑惑说:“为什么呀?” “他们说你和方绮郎才女貌。” “谁这么说的,他们不知道我的女朋友是叶晓祉吗?我的女朋友漂亮有气质呢!”林健杭把叶晓祉逗乐了。 “就会巧言令色你。”叶晓祉说。 说到主持人队,林健杭感谢命运让他遇上了叶晓祉。虽然最近三两个月来他们总执拗于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大致上的来说他们是甜蜜的,是浪漫的,这种感觉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媲美的了。 一转眼,时间来到了六月初。林健杭的心态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他不知不觉想起了李晨凯。他知道李晨凯现在已经是杜氏企业的总裁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总裁怎么可能会想到他呢?他给李晨凯拨去电话,没有接通……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李晨凯才给林健杭复机,只是林健杭离开了片刻,叶晓祉接到了李晨凯的电话。 叶晓祉说:“原来是晨凯,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哦,是晓祉,不好意思,最近很忙。” “是啊,你这个大忙人把我们这些朋友都忘记了。” “怎么可能忘记了呢?健杭呢?” “他离开了,我叫他复机给你吧!” “其实没什么,是他先给我打来的,你就告诉他我挺好的。” “好的,他也过得不错啦!” “学习还好吧?” “马马虎虎。” “我听健杭说你参加了职业规划大赛。” “我现在都后悔死了,我的职业规划书还没写好呢!差不多要上交了。” “是吗?那你得好好加油了。我听说这次职业规划大赛媒体全程跟踪直播喔!” “我都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我跟你说吧,我还是赞助商呢!” “啊?这样子啊?”叶晓祉发出惊讶的表情,表示不敢相信。是的,林健杭跟叶晓祉说了李晨凯的情况,但最重要的一点林健杭却忘记了跟叶晓祉说——李晨凯已经是大名鼎鼎的杜氏总裁了。 叶晓祉接完李晨凯的电话,林健杭回来了。林健杭刚刚坐下,叶晓祉的电话就响了,是叶晓婷。 叶晓婷告诉妹妹:“鞋店已经在网上商城注册了商标。” “恭喜我亲爱的姐姐。” 叶晓婷又说:“这个星期又有一单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瞧我姐姐好厉害啊!”叶晓祉惊呼说。 叶晓婷进一步给妹妹解释说:“周六我们的鞋店要加入到赤足鞋城旗下了,只是我不能亲自参加签合同仪式。” “怎么了?” “瞧你忘得,这个周末刚好是咱爸的生日啊!我们周末得回家去咧!” “我糊涂,把这事忘了。” “你周五晚上来我这,周六我们一起回家。” “那陈俊平呢?” “他负责搞定合同的事呗,哈哈,你姐我要发达了。” “瞧你乐的。” “周末再见。” 九十.误入歧途 人无法预测生活会带来什么困扰,也无法预知未来在哪个拐点解脱,人唯独可以把握的是今天,是当下,此刻所拥有的。人们应该感谢生活才对,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叶晓祉和叶晓婷回家庆祝父亲的六十大寿,谁都不敢怠慢。工作逼迫陈俊平不得不坚守岗位,继续奋斗,而这一次他也知道事关鞋店的生死存亡,能不能立足于鞋城的商海中,就看这一次的合同签议案能否马到成功。陈俊平默默地祈祷着…… 本来像往常的话,通常是叶晓婷出去和客户签订协议,陈俊平负责店内的大小事务和出货的相关事宜。正是因为如此,陈俊平感觉自己被叶晓婷压着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叶晓婷骨子里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女孩子,什么事情都要她亲力亲为。这次实际上来讲是老天爷给了陈俊平一个翻身做主人的机会。他清楚知道,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因为叶晓婷的强盛,所以才会屡屡招致双方的吵架。 陈俊平由心里高兴,就在叶晓婷离开的当天晚上,陈俊平接到客户的来电说不只是谈生意,更重要的是认识一下生意上的官绅豪强。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客户决定今晚在夜总会谈定这单生意。陈俊平欣然答应了。原本陈俊平想告诉叶晓婷情况有变,不知该不该赴会,可是反过来想想,他是一个男人,何必事事都给叶晓婷交待,再说将来他是家中的顶梁柱。他索性没有告诉叶晓婷,他想只要把生意上的事情搞定了就行,其他的没有必要说。 城市中最让人热血沸腾的地方就是夜总会。从外表看过去,跟普通建筑并无两样,只是在门口,有些耀眼的霓虹灯在闪闪发光;从外面看去,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也许要数门口的轿车恒河沙数,在这里,可以览尽大小名车。平常在大马路上,他纳闷于看不见一辆法拉利,更纠结于一座城市连一架兰博基尼都没有,但是在这个不出多大的地方,可以一览无余。走近点,他很明显感受到,夜总会确实是一个敏感的地方,里面发出的声音振奋人心,似乎dj音乐就是夜总会的标志。光从声音分析,还不好说,再走近点吧,他瞥见站在门口的金发女郎——她们性感、露骨、花枝招展、谈笑风生,见人来了就上前搭讪。真是弄不清楚,原来夜总会的经营哲学就是美色。 陈俊平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好好先生,在此之前,他从未来到过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他从小就知道,这种地方不是他可以来的地方,从小到大,父母告诉他要知道礼义廉耻,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该碰。如今,他已经事业独立,转眼间,他也是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人了。他从心里面告诉自己,没事的,只是来谈生意,用不着紧张。 夜总会的颜色红红绿绿, 夜总会的味道是迷人的芳香。 “哎呦,怎么今晚来了一个帅哥啊!”貌似老鸨的女人张开红唇说,“赶紧去叫牡丹出来招呼大帅哥呀!” 陈俊平连忙推辞说:“我是来谈生意的。” “啧啧啧,我们来这里就要好好享受一番,说好啊,谁都不准谈工作,要是谈工作了就先罚三杯。”鞋城的龙哥腆着肚子说。在这里,他是大哥,他有的是权势。 “大哥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哈哈。”他的小弟附和说。 龙哥揽住陈俊平,给陈俊平递上一杯酒说:“俊平啊,今晚我们一醉方休。我跟你说啊,这里美女如云,一个字爽。” 陈俊平忽然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急匆匆问:“厕所在哪?”一个小姐摸摸雪白的大腿接着给他指了指,陈俊平撒腿跑至厕所。他呕吐了,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诡秘的氛围。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一对情侣在男厕所接吻。热火朝天,山呼海啸。他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发烫的脸颊,清醒多了,他只是适应不过来而已。 不,他定睛一看,那不是一对情侣,那分明就是两个男人。他们忘乎了一切,开始褪去上身的衣服,相拥甚紧。 陈俊平看不下去冲出洗手间。这里简直就是恶魔生活的地方,但人们偏偏喜爱这种地方。一个蜷曲着黄头发,两个耳朵镶满耳钉的女孩子举着酒杯上前搭讪说:“小帅哥,今晚有没有空陪我呀?”她身上散发迷人的风骚,让陈俊平立马全身酥软了。 他想说点什么,龙哥出现在他眼前说:“俊平,你没事吧,哈哈,你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没有,肚子有点不舒服。” “来,我带你去包房,那里有好东西。” “什么东西?要不我先回去吧!” “嘿,今晚的重头戏还没有开始呢!” 他被龙哥带到偌大的包房,从洗手间到包房短短的路上,他一直还在耿耿于怀同性恋,这世上真的有同性恋? 包房里,三、五个女人在唱歌。 男男女女玩骰子游戏,“三个六”,“四个六”,“开”,“哎呀”,“喝”。 “来,这位美女,你过来陪陪我们的平哥。” “好嘞,小帅哥,你好帅哦!”女孩子翘起修长的腿不停地挑逗。 在角落,两个人凶神恶煞,陈俊平清清楚楚看见他们从兜里掏出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小心翼翼掺杂在酒里,开始喝起来。 “妈的,又这样喝,喝死你们。”龙哥转身对陈俊平说:“你要不要跟他们爽一下?” “啊?什么,太大声了,我听不清。” “各位,我们打烊了。”服务生催着。 陈俊平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还在夜总会的包房里。他努力地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打开公文包一看,定心下来,还好,合同签下了,这样他就可以向叶晓婷交待了。他跌跌撞撞往家里回。 第二天,他全身难受,不知道怎么的,也就没有去鞋店。 叶晓婷带着美丽的心情,奔赴父亲的六十大寿。叶志强,一个封建迷信、传统保守的家伙,大痣贴在鼻翼上,头发油光发黑。女儿长大了,逢年过节,朋友找女儿出去玩,他不允许。有一次叶晓祉的朋友们找她出去逛逛街,叶志强果断谢绝了,叶晓祉很不高兴。虽然叶志强保守,但是这也是一种爱的表现。 叶志强问叶晓婷说:“俊平怎么没有来啊?我六十大寿那么重要的日子,他不来?” “爸,俊平他工作忙嘛,过段时间清闲了,我陪他一块来看你。” 叶志强很是生气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俊平不适合你,你不听。” “哎呀,爸,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要说这些话。” “是啊,爸爸,女儿我祝你寿比南山。”叶晓祉说。 “还是我的小阿祉懂事。”叶志强说完去招呼三姑六婆。 任秀容这个大厨负责今天的美味佳肴,她最拿手的长寿面,每个人都顶起大拇指说好吃。 前来祝贺的人纷纷走后,任秀荣才有空跟叶晓婷拉拉家常,“女儿啊,我知道你忙,所以妈不敢老要求你回家看看。” “妈,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你回来了,要不是你爸生日,你也许就不回来了。” “妈,怎么会呢?” “女儿,你现在已经二十七岁了,妈希望你和俊平早日完婚,这样我和你爸就不会老是牵挂着。” 叶晓婷以前总说不急,等叶晓祉毕业以后再谈论婚事也不迟,虽然现在她还是这么说,但是她心里面确实开始着急了。她知道,同龄的女孩子大都已经嫁出去并有了乖宝宝,她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剩女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把陈俊平视为终身托付的人。尽管时常因为生意上和生活上的事情闹不和,但是打从心底,她爱陈俊平,她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把命运交给陈俊平。她总是以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陈俊平实际上还没有她想象中成熟。所谓成熟,在她心里的概念就是,遇到不开心的时候陈俊平不会和她吵架。 她打电话给陈俊平,表面上关心鞋店,其实她是想亲爱的人了。“我妈催我结婚了。” “老人家总爱催婚。”陈俊平说。 “你想不想跟我结婚?”叶晓婷有时候也会撒撒娇。 “想啊,我每天都盼望着和你结婚。”陈俊平说完,忽然咳得厉害。 “你是不是感冒了?”叶晓婷关心地问。 “可能,没事。” “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病了,我……我的鞋店怎么办?” “就知道你的鞋店,也不关心一下我。” “我跟你逗着玩的呢,你紧张什么?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别拖着,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陈俊平咳得厉害,忽然觉得身上很冷,而且有呕吐的感觉。他急匆匆挂了电话,他觉得浑身不自在,额头上冒出了豆荚般的汗珠。 九十一.鬼上身 “帅哥,喝酒嘛。” “咱们划两拳。” “哎呀,你又输了。” “咱们来点劲爆的。”只见一人往酒中加入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不行,不行。”陈俊平推脱说。 “喝了让你飘飘欲仙,小弟先干为敬。” “来来,把合同签了。”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白色的霹雳从天而降,四处彤云密布,天上马上下起了密密麻麻的细雨,继而转向大雨。 陈俊平惊醒了,额头上的汗水浸湿了头发,他全身发冷,裹住被子。 他现在才想起来,那天晚上可能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意识告诉他,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其实就是白粉。海洛因?那可是毒品。鸡皮疙瘩的他不一会儿浑身发烫,骨头和肌肉在发痒,像成千上万的蚂蚁在撕咬,他的心肝仿佛就要跳出来了。 已经早上八点了,但是乌云密布的早上像晚上漆黑,这种景象让人看了可怕。雨一直下个不停,一家家灯火通明。陈俊平在死里煎熬。 梦魇开始缠绕他。不,这不是梦魇,这是比梦魇更加可怕的魔鬼。 他双手抖动着翻开钱包,找到了龙哥的名片,给他拨去电话,龙哥说现在有空可以见面。陈俊平马上弹开床,本来肌肉无力的他,一下子活力四射了。 欲望在催使他,强烈的欲望在支使他,此刻他只想美美地吸上一口,哪怕只有一口。 叶晓婷起得早,出去买早餐,回来的时候,看见房间杯盘狼藉,完全不像是自家的爱巢,而陈俊平也不翼而飞了。叶晓婷还以为是小偷来了,气得说不出话,给陈俊平打电话,电话没人接听。 陈俊平头发凌乱,与龙哥见了面。龙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陈俊平需要“货”。龙哥二话不说,叫“脚”去提货,被使唤的小弟不情愿地给陈俊平递上“货”,嘴里喃喃:“凭什么对他这么好,我要‘货’的时候就没那么爽快。” 龙哥说:“来,俊平,大哥我知道你难受,先吸点。” 陈俊平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摊开梦寐以求的“货”,把鼻子凑前去用力一吸,纸上的“货”都进入了他的鼻子。陈俊平瘫软在沙发上,美美享受前所未有的快感,现在的他精神可爽多了。 他恢复了意志,便又开始痛恨这些王八蛋让他染上了毒品。他揪住龙哥的衣领:“你个王八蛋,为什么要害我?” 一个脖颈带着金链的小弟支呼说:“哎哎,你干嘛,你赶紧放手,我告诉你。” 龙哥手势一出,声音立即停止了,笑说:“俊平,先松开,有话好说。” 陈俊平恨不得把龙哥打残,可还是无奈地松开了手。 龙哥说:“人生活太痛苦了,哥是不想让你继续受苦啊!” “你这是在害我,我尊重你才跟你到夜总会,你却让我染毒?” “我让你受苦?你认真想想,当你吸上一口的时候,是不是全身都松软了,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原来是那么美妙?” “王八蛋。”陈俊平攥紧拳头向龙哥飞过去。 龙哥一个躲闪,反擒住陈俊平:“哥是看你有才,是吧,哥想让你进我公司上班。” “你做梦。”陈俊平反驳说。 “没事,你会主动找我的。”龙哥对金链小弟说了一句:“你们要好生伺候平哥。”。 叶晓婷问他:“那么早你跑哪去了?下那么大的雨,打电话也不接?” “我就是出去一会。”陈俊平回答。 “你出去干嘛?也不告诉我,我担心你知道吗?” “我真的没干嘛,就出去溜达溜达。” “你说,你是不是出去见哪个女人了?”叶晓婷问。 “真的没有,你怎么那么烦。”陈俊平说完离开了鞋店。 叶晓婷说什么也不服气,她发誓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可是当她想到陈俊平说她烦的时候,马上就觉得委屈了。以前,陈俊平从不会这样说她;一场冷战又开始了。 接连几天下来,陈俊平并不像往常一样想尽千方百计哄叶晓婷开心,相反,陈俊平对晓婷倒是不理不睬,而且行动也是极为诡秘。这样叶晓婷疑心更重了,她已经有八成把握认为,陈俊平在外头肯定是有了女人。 陈俊平本来非常抗拒与龙哥见面,可是毒瘾发作,他不得不接二连三来到龙哥的地盘。起初,所有人都对陈俊平毕恭毕敬,只要他一来,马上就能美美吸上一口。可是三次以后,龙哥就说:“这‘货’也难找,你知道我也不容易。这‘货’很贵,你看下次过来的时候,能不能带点钱过来,我打个折给你。” “钱我现在有的是。” “是啊,你的鞋店生意红火嘛,我们的平哥真是爽快。” 陈俊平马上就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我这点钱能买你多少‘货’?” 龙哥掐指一算,“3.5克。” “这一丁点东西怎么那么贵?” “这东西不好找,从金三角偷运过来的。”龙哥说,“实话跟你说吧,这种东西的名字叫做古柯碱。算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叶晓婷很生气,对陈俊平不理不睬。要是陈俊平再出去,她就再也不让陈俊平回家。奇怪的是,陈俊平规规矩矩上班、下班,定时回家,而且最近的业绩,屡屡飙升。也像往常一样,陈俊平开始哄生气的叶晓婷。女孩子心地都是软的,三言两语的甜言蜜语之后,就原谅对方了。 晚上缠绵悱恻之后,两个人和好如初。 这一阵子,叶晓祉在学校突然收获了一个天大的喜讯,那就是她通过海选,代表学校去参加三十二强的职业规划大赛。从三十二强开始,电视媒体每一期跟踪直播。 遗憾的是,周翔止步于三十二强。他每一期都观看激动人心的比赛,而且每一场他都给上全心的支持,好让晓祉一马平川,直捣黄龙。 林健杭听到叶晓祉这么激动人心的消息,自然他是高兴的。可是当他听到周翔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又不高兴了,而且周翔场场必到。林健杭作为晓祉的男朋友,奔波于学习和生活,他都没有时间好好陪。周翔算哪根葱啊?凭什么他那么在乎叶晓祉?真是气死人了。 这一天,陈俊平终于享受完了3.5克‘货’。和叶晓婷待在一起,忽然间,陈俊平说肚子很不舒服,翻江倒海,他冲进洗手间,呕吐个不停,吐完了,还继续吐,苦胆黄水都吐出来了。 叶晓婷很着急,她不清楚陈俊平怎么突然患上这么严重的疾病,叶晓婷建议他去医院看看。陈俊平执意不肯去,在争执之下,叶晓婷也像是被传染了般呕吐。陈俊平陪叶晓祉去医院,但是陈俊平说:“我陪你来,是你看医生,我不看。” 在休息室等待的时候,陈俊平赶紧抽开身子离开。 叶晓婷不见男友,四处寻找,在医院找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人影,她喜气的眉梢垂了下去。她问护士:“有没有见到我的男友?” 护士指着门外说:“刚从这里出去,匆匆忙忙的。” “匆匆忙忙?他搞什么鬼?” 护士问:“你没事吧?小姐。” “噢!没事。谢谢你啊,护士。” 叶晓婷马上跟了出来,她见到陈俊平上了一辆出租车,她索性跟踪过去。 坐上颠簸的汽车,来到了赤足鞋城。叶晓婷想,陈俊平来这里干什么?谈生意?不可能,生意已经谈完了,那会是什么?他肯定是来找狐狸精的。她一紧张,立马下车,偷偷跟进了鞋城。 辗转几回,陈俊平进了三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叶晓婷想进去,被门前的接待小姐拦住了,于是她就在门口徘徊等待。 终于她等到陈俊平出来了。 陈俊平傻了眼,说:“阿婷,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你跟踪我?” 叶晓婷不说什么,气冲冲掉头往回走。 陈俊平追了上去,忙解释说:“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 “你别碰我,你走开。” 陈俊平抓住叶晓婷的手不放开。 “你个神经病,你放开我,我被你抓痛了。” 陈俊平松开手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龙哥从办公室出来,说:“呦嗬,这是我的嫂夫人?好漂亮啊!” 陈俊平看见龙哥从办公室出来,心一慌,什么都不说,拉住叶晓婷的手往外走。他们走出鞋城之后,来到了一个废弃的汽车修理厂,一片失落的景象。并且,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大雨滂沱。从密布的雨线中望过去,陈俊平跪着哭泣。 还是叶晓婷先说了,“你别解释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阿婷,我……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现在才想到对不起我?” “我心好慌,我不知道我现在怎么办?” “男人都是没有可以相信的,男人全都是混蛋。”叶晓婷心如死灰说。她甩开了陈俊平的手,退了几步。望着从天而降的大雨,她无话说了,她没有力气再说了。 一刻钟后,陈俊平哭泣的声音停息了。叶晓婷觉得不对劲,她回过头来,看到陈俊平在地上打滚,整个人在不停地痉挛。“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叶晓婷上前扶起陈俊平。 陈俊平推开叶晓婷,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注射器,然后又拿出打火机,熟练地在汤匙上搅拌‘货’,用注射器抽液体,尔后,拿出一条鸡皮筋似的东西,扎在左手上,青筋血管呈现在眼前。 叶晓婷呆呆立在那儿,有气无力地说:“你在吸毒吗?”她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吸毒?” 陈俊平不理她。 叶晓婷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回答我。”声音震耳欲聋。叶晓婷上前去,抢过陈俊平的注射器扔掉说:“我不准你吸毒。” 陈俊平从地上捡起注射器:“你走开,你走开。” 叶晓婷跌落在地上,双眼泪下:上帝,你在哪里? 九十二.比赛见高低 凭借叶晓祉的沉着冷静、清新、可爱、秀气的形象和性格,马上招来评委老师的喜爱,自然也就轻松地进入了十六强的比赛。 进入十六强,参赛选手们开始寻找自己的合作伙伴,分组进行下一场的比赛。 叶晓祉的比赛选题是:销售珠宝。和她志同道合的伙伴叫颜颜,一个略微发胖,但个性鲜明的女孩子,两人一拍即合。经过组委会的安排,她们被安排在第八组——最后一组。组别顺序由抽签得来,而且分组过程全程直播,大家都看好第一组参赛选手。 这第一组选手可厉害了,一个来自北京师范大学,另一个来自上海交通大学,都是名牌院校,男的名叫卢冠志,个头高大,留着一头寸发,总是以一身球服出现。据他的自我介绍,他酷爱nba科比,自然篮球是他的兴趣,而且非常热衷;女的名叫徐露苗,小名叫苗苗,身材矮小,但是“萝莉”。据她的自我介绍,高考的时候竟然睡过了头,她是最后一个进入考场的,她本以为高考就这样完了,可是没有想到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她竟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被上海交大录取。 两个高材生聚在一起,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众多观众的心目中,冠军非他们莫属。光从卢冠志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冠军就是他的志向。 黄金搭档的比赛选题是:公关关系。 主办方天马珠宝有限公司鼎力支持,联谊各家赞助商共同打造本次职业规划大赛,像杜氏家私企业也是小小的赞助商之一,赛场里的一些家私行当打的就是杜氏的牌子。比赛的八组选手纷纷被安排到天马珠宝有限公司各个岗位上班,以期间的表现和考核为八进五的评分标准,不被淘汰的原则是必须完成各自的目标。 第一组工作任务的及格标准是联络沟通一家大型企业,成功完成一件合作方案;第二组:资产评估,及格标准是,评估公司近三年购进的资产,具体表现由资产评估师打分;……第四组:账本处理,及格标准是,审核公司的账本,评分标准由会计师和审计主管给出分数;第五组:仓库清查,需要把仓库储物重新分门别类,由仓库主管监督;第六组:产品推广,需把今年刚上市的系列产品推广出去,由市场总监负责;……最后是第八组:销售珠宝,目标就是营业额必须达到两万。这个目标最明确,但要完成却有一定的难度。 简单明了,于是叶晓祉选择了第八组的选题。 比赛时间是四十八小时。当四十八小时结束的时候,各组参赛选手必须回到比赛现场报告各组完成目标的情况,有三组将在本轮淘汰出局。邀请的职业美女主持宣读了比赛的相关事宜,爽朗地问:“各位参赛选手,你们清楚比赛规则了吗?”十六强纷纷点头。“好,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比赛正式开始。”屏幕上开始倒计时。 不多时,叶晓祉和颜颜来到了天马珠宝有限公司的一个分支机构。这里的经理和店员都知道比赛选手要前来比赛,一大早就做好了迎接参赛选手的准备。叶晓祉和颜颜下车之后,没有空闲时间理会分公司的布局,摄像头跟在她们身后。她们急匆匆地下了车,朝马路对面的分公司跑去。早在车上的时候,叶晓祉和颜颜就在策划,这四十八小时要如何利用。叶晓祉说:“四十八小时之内我们必须赚足两万,这样才不会被淘汰。” “天啊,疯了吧?两天之内怎么才能赚到两万啊?”颜颜焦虑不安,补充说:“没事,有压力才有动力。” 叶晓祉伸手示意颜颜不对说:“我们不是有四十八小时,而是十六小时。” “为什么这么说?”颜颜不解问。 “你看啊,我们的上下班时间和公司的店员是一样的,都是八小时啊!其余都是休息时间。” “啧啧。”颜颜称赞说:“还是晓祉你想得周到啊!所以,我们今天必须在八小时内销售额达到一万?” “不,我们今天尽量卖,如果可以达到两万块,那就最好啊!但是我们的底线是一万。” “嗯嗯。” 同行的摄影和监赛的人时不时点头,赞许叶晓祉独树一帜的看法。 她们步入了分公司,没有更多的欢迎仪式,只是在监赛人员说明情况之后,分公司的经理就给她们两人交待了相关注意事项。她们花了两个小时才熟悉了各款珠宝的特质和报价等等细节。她们又花了一个小时调整,眼看三个小时就过去了,上午的工作时间只剩下一个钟了。为了尽量争取到时间,她们决定中午不休息,继续待在店里,中午说不定也有客人要来买珠宝。 只是一个上午都过去了,她们根本不见客人的踪影,只有门前穿行的车辆。 镜头指向第一组。卢冠志在接到任务那一刻开始,并没有显示出过多的焦虑和惆怅,对比之下,徐露苗倒是有点沉不住气。她问卢冠志该如何决策四十八小时?卢冠志却表现得漫不经心和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说:“不如我们去玩玩怎么样?” “谁跟你玩?”徐露苗不得不这样说他,“我们在比赛。” “你着急什么?我自然有办法。” “你说说你的办法是什么,我看可不可行?” “我的办法?”卢冠志玩弄一个篮球说,“我的办法就是,现在去打篮球。” “你……”徐露苗简直被她气死。 卢冠志还说:“其实这个环节的比赛我一个人就够了。”卢冠志心高气傲,以为冠军迟早是他的。 徐露苗无奈,只好自己一个人到公关部门报到。负责监管第一组的监考官问徐露苗怎么只有一个人,徐露苗说卢冠志死了。于是在第一天的比赛时间里,徐露苗一个人在孤军作战,而卢冠志的工作就是打篮球。 终于叶晓祉这边迎来了第一位客人。销售人员尊崇的第一理念就是顾客是上帝,这一点叶晓祉非常清楚。第一位顾客是个男的,而且从样貌上看,跟个学生一样。叶晓祉问:“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可以帮您?”顾客不说什么,只是围着柜台转了一圈,看着各种款式的珠宝——项链、戒指、手镯等。顾客低声呢喃说:“我看看。” 叶晓祉见顾客不太爱说话,进一步问:“先生,您是买来送给爱人的吗?” “不,我买给我的女朋友。” 叶晓祉说好话:“先生,您真疼爱您的女朋友。”顾客腼腆笑着。叶晓祉说:“这样吧,我推荐您买这款戒指。”叶晓祉引顾客到最新出款的v8系列柜台,“这款名叫永恒之爱,希望您和女朋友的爱情能长长久久。” 顾客心动了,望着永恒之爱良久,一看标价:3999元,顾客马上心灰意冷。他说:“太贵了。” “先生,您要是嫌贵的话,这一款也适合您,名叫定格瞬间,意思是说这一款项链能定格住你们爱情美好的瞬间,无论是外表还是内涵,都很适合您;这款也不贵,只需3599元。” “还是太贵了。” 颜颜瞥了一眼,不屑说:“是不是来买珠宝的,这一点钱都出不起,还谈什么爱?” 第一个顾客因为是个学生,没有钱买珠宝,于是第一单生意灰溜溜失败了。颜颜表现地很不爽,可是叶晓祉却会心地露出微笑。她在遐想:如果林健杭能到珠宝行来为她挑选珠宝,即使是买不起她也会很高兴。 颜颜问晓祉说:“晓祉,晓祉,你在笑什么呢?” 叶晓祉回过神来,说:“哦,没什么,我……我在想刚刚那个顾客有点傻。” “哎呀,从上午到现在我们一件珠宝都没有卖出去,怎么办嘛?” 叶晓祉看看钟表,又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颜颜说:“再不行,我就在门口写个牌子,标明‘跳楼大减价’,我就不信没人来买。” 叶晓祉醒悟过来说:“对啊,颜颜你的方法不错,我们就这么办吧!” 跟踪的摄影师一丝不苟地拍摄下来…… “要不,我们弄个大喇叭,这样人们才知道我们减价了嘛!”颜颜又说。 “颜颜你真是一个推销高手,你当初应该选择推广产品才对的嘛!”叶晓祉对颜颜说。 颜颜甩弄了一下头发,说:“我偏不,晓祉我跟你说,我要是选择推广产品,我进入五强绝对没有问题,不过那样我感觉不到压力。” “你爱压力?”叶晓祉问。 这时候门外一张红纸上标明了“跳楼大甩卖”,而且注明时间:今天起至明晚十二点。果然颜颜这一招灵验了许多,即刻招致了路人的眼光。假如现在以颜颜的身姿在门外秀一段表演的话,那样肯定有更多人前来观光,不过,前来观光的不一定是欣赏珠宝,可能更多的是欣赏颜颜的美色。 颜颜立马向前来选购珠宝的上帝介绍珠宝的款项;叶晓祉这时候也迎来了许许多多的客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请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你?”叶晓祉重新整理好戒指的摆放,抬起头来,令她大吃一惊:“周翔?你怎么来了?” 周翔说:“我是来买戒指的。” 叶晓祉不听周翔说的话,问:“你怎么还来啊?” “小姐,我是来买戒指的。”周翔重申说,好像不认识叶晓祉似的。 叶晓祉看了一眼拍摄的摄像机,回过神来,问:“先生,请问你要买什么类型的戒指呢?” “我不清楚,我想送给暗恋多年的女生。” “请问你暗恋的女生平时喜欢什么类型多一点呢?” 周翔说:“哦,这一点嘛,我知道我喜欢的女生平时积极乐观,清秀可爱有气质,那我就选一个有气质,有内涵的戒指吧!”周翔说的不就是叶晓祉吗?叶晓祉是知道的,叶晓祉似乎被周翔的诚心所感动,叶晓祉此刻话短言缺。周翔又说:“我听说你们这里主打永恒之爱是吗?我就选它了。” 叶晓祉回过头来问他:“周翔,你有那么多钱买吗?” “嘿,小姐,你似乎看不起我这个顾客。” 颜颜上前补充解释说:“没有,没有的事,这位帅哥,我建议你买永恒之爱,希望你和你心爱的女孩子永远在一起。” “这位小姐说话真甜,好了,我就买它了。” 周翔还没说完的样子,叶晓祉就打断说:“周翔,你哪里来那么多钱买戒指?” 周翔说:“阿祉,我这是帮你啊!你要是卖不到两万,你就止步八进五小组赛了。” “你听着,我不需要你帮忙,你的钱是你爸妈辛辛苦苦给你的生活费,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 “我……”周翔这会无话可说了。 颜颜一旁说:“晓祉,你们别吵啦,周翔也是为了咱好。”她见门口进来一个顾客过去招呼客人…… 叶晓祉说:“你以为你这是在帮我吗?不,你这是在害我。” 周翔似乎明白了,他转身离开。 叶晓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被摄影机记录了下来。 比赛规定:禁止依靠朋友的关系来获得比赛分数。这一刻叶晓祉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比赛规则,要是搞不好,她很可能就因为这个错误止步十六强。周翔不是不知道这个比赛规则,他比谁都清楚,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那就是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本意是好的。 可是叶晓祉自始至终心里只有林健杭一个人,周翔怎么还不肯就此收手?爱一个人就要放开她,好让她有权利爱别人,也好让她爱得没有负担。 九十三.奔赴 王惠英把二十多年的心事说出来之后,夜不能寐。有什么办法呢?林健杭处在青春的萌芽阶段,叫他如何接受这样痛击而又铁定的事实?他的心是脆弱的,王惠英对这一点毋庸置疑。孩子难过,父母也难过。 林铁生安慰王惠英:“面对总比逃避好,健杭会明白这一切的。” 王惠英今天带着孙女四处闲逛。自从跟林健一搬了住处之后,王惠英认识了隔壁邻居杨姨。杨姨为人厚道老实,与王惠英年纪不相上下,跟王惠英很有得聊。王惠英问她的工作是什么?杨姨回答说:“给学校打钟的。”肥肥胖胖的杨姨试着抱过可爱的小珞妹,在她的身怀中,小珞妹像小狗一般大小。她说:“我给学校打钟,一打就是二十年,再过两个月就要退休喽。”杨姨指了指她家后面的几块田:“我这里有几丘没用的田,你可以在那里种点小菜,现在物价高飞猛涨,再涨我们就吃不起青菜咧。”杨姨呵呵笑。这笑声似乎惊吓了小络妹,莺莺地哭泣。 王惠英对小珞妹教育说:“那么没用,杨姨是好人喀,哭啥子哭?” 杨姨递还小珞妹,说:“小孩子怕生人。” 王惠英推辞说:“那是你的田,我咋好意思要你的呢,再说你要种菜喀!” “惠英,我也想啊,但是我儿子们不准我做这个,他们说我到现在这个年纪应该是享福的时候了,要吃啥菜出去买,又不是没钱。” 王惠英听杨姨说。 杨姨笑笑:“你说,我有啥办法,我情愿自己住,这样省得儿子们嫌这嫌那的。”杨姨滔滔不绝地说,“还有啊,就是我那几个儿子说我不要去打钟了,我这个老人想想,也是时候放下这些东西了。” 王惠英问她:“你有几个孩子啊?” “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杨姨很骄傲说,她反过来问:“你呢?惠英。” “我五个孩子。” “哎呦,我真羡慕你,以后就不用愁了,这就是幸福嘛!” 幸福,来得不易。 在杨姨的一再谦让下,王惠英接手了杨姨的田地,平时除了照顾小珞妹之外,还可以种点小菜调节一下无聊的生活。 现在,小菜已经长得绿油油了,王惠英去菜园摘了两三束青菜回家。 今晚林健一又不回家吃饭。这个孩子也是苦,王惠英每每想到大儿子为了工作、婚姻,辛苦奔波劳累着,有时候老泪禁不住纵横起来。林健一性格又孤傲,什么委屈都不肯说,宁愿在心里烂掉。不管怎么样,王惠英是一百二十个愿意做林健一的情感垃圾桶,可是林健一不愿讲诉出来,一吐为快,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晚饭过后,林铁生从老家赶来林健一的住所(为了儿女的事情他总在奔波),他已经习惯了林健一老是不回家的恶习。林铁生同情加以理解,林健一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慢慢疗养心伤,离婚是铁打的事实,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林健一已经为人父,很多东西他都是可以理解并且试着去接受的。无论如何,林健一也不能失去理性做出伤天害理、不可理喻的事情出来。在林铁生内心里,最担心的还是小儿子林健杭。 像以往,林健杭每个星期都打电话回家,这是不变的规律,就像时钟到了正点的时候,自然会发出“铿铿当当”声一样。可是自从他去了学校后,如今已经有二十几天杳无音讯了。王惠英有几次打过去,电话那端总是无法接通。 林铁生和王惠英两个人都很担心林健杭。他们都知道林健杭是因为身世问题而不敢面对。说白了,还不就是在逃避吗?逃避也就算了,总有一天会面对的,就像他们两人逃避了二十年的事情,到了二十年之后还不是要水落石出?无人能晓得下一秒、下一分钟、明天或者明年具体发生什么事情,有时候这一刻祥和,下一刻就发生了灾难;有时候这一刻穷途末路,下一刻便有了转机。 林铁生对王惠英说:“健杭现在还小,我真担心他会心里形成阴影喀!” “我也这样想过,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王惠英叹着没完没了的气。 林铁生说:“我们应该告诉他还有一个妹妹。” “这样?”王惠英陷入沉思当中,小珞妹已经睡着了,真好,小珞妹可以让王惠英安安静静想想问题。 王惠英说:“那你给万祥哥打个电话吧!” 林铁生说:“这事我们得亲自去一趟他家商量才行,毕竟万祥哥也是健杭的大伯啊!” 王惠英点点头,委屈的泪水又流了下来,说:“咋我们就成了健杭的养父养母了?咋会这样子?” 林铁生给王惠英电话,说:“要不你跟万祥哥讲?” “你讲,你讲。”王惠英毅然决然说。 “好,好,好嘞,那我明天去你家一趟。”林铁生跟冯万祥说。 王惠英听得一清二楚,她说:“明天你去就行了,我也走不开。” 于是第二天,林铁生从县城出发,坐了三个小时的车来到了冯万祥的家。 冯万祥已经六十有余,住在偏远的乡村角落里。一个偌大的四合院瓦屋残破不全,如今只剩下他和冯嫂还有女儿冯素晴住在一起。冯素晴,刚刚上高一的她,正像小白杨一样拉高了身长,一头柔柔的长发留至后背,知书达理,礼貌有加。她就是林健杭的亲生妹妹啊! 事实上,冯万祥是冯素晴的大伯,可是对于冯素晴来说,他就是父亲。只是生活拮据,冯万祥不能给冯素晴最好的生活条件。冯嫂患上了多年不治的疾病,就连六月酷暑的天气,冯嫂都要穿得密实,说是不能吹到风。冯万祥依靠自己有限的能力,支撑这个穷困潦倒的家。而冯素晴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中,是生活让她学会了坚强,所以她很爱学习,在班里总是以全班数一数二的成绩受到同学和老师的热心鼓励和支持。 林铁生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到了。冯万祥还在市场卖菜,刚好是周末,来接林铁生的是冯素晴。好长时间不见,冯素晴高挑的身子和清新的面孔都让林铁生认不出来了。在冯素晴的带领下,他们先到了市场,几经周转,在市场的角落找到了冯万祥。冯万祥满脸沧桑,跟林铁生差不多。他刚刚卖完最后一堆青翠欲滴的青菜。 “哎呦,铁生,那么早就到哩?”冯万祥起身说话,胸前挂着一个小腰包,沧桑的面孔下,左脸颊有一颗黑痣,黑痣上长了几根长长的胡须。 “万祥哥,实在不好意思来打扰你。”林铁生说。 “哪里的话,你来了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哩!”他又说,“闺女,你先带你铁生叔回家,我还有点事没有忙完。” 冯素晴爽朗地说:“诶,好咧!” “咋那么忙喀?”林铁生问。 “哦,是这样的,刚刚有一个酒店来我这说要订购我们的菜,他说我的菜好吃有味道。我去谈谈,看能不能谈拢这个事情。”冯万祥毫无保留地跟林铁生说。 “成,那你先忙着。”林铁生说完,跟着冯素晴的脚步蹒跚来到家中。 在路上的时候,林铁生和冯素晴聊了几句,他说:“素晴啊,好长时间不见,你长得高大喽,你铁生叔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铁生叔真是贵人多忘事。”冯素晴绑着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现在在新阳高中读书读得还好吧?是新阳中学读吧?”林铁生不太确定,太长时间没有跟这家人来往了。 “在新阳中学啊!”冯素晴对长辈说:“本来我可以上市重点高中的,不过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新阳中学。” “为啥呢?”林铁生问。其实他多多少少可以猜出,究其根本原因,是贫穷。 绕过几条街道小道,再穿过一片田,就到家了。 林铁生问:“这一片田就是万祥哥种菜的?” “是哩,都是我爸的资产。” “那么多,这有几亩啊?” “听我爸说有三亩。” “那么多菜忙得过来啊?就你爸一个人弄啊?” “平时周六日我帮我爸浇水施肥。我妈身体不好,老呆在家里,不过我现在上了高中,也是两个星期回家一次。” “真懂事,素晴。你爸确实也辛苦啊!” 打开房门,躺在床上的冯嫂在里屋问:“是不是晴晴回来咧?” “是哩,妈,我铁生叔来了。” 冯嫂从里屋出来,身上裹得严实。林铁生以前来,冯嫂就这样了,所以没有什么奇怪的。 林铁生说:“冯嫂,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起来了嘛!” “没事,没事。晴晴,快去厨房拿一壶开水过来,泡茶给你铁生叔喝。” “哦。”冯素晴回答说。 “你看,你要来,我也没啥准备,家里乱糟糟的。”冯嫂这样说。 “唉,我们农村人还讲究啥?”林铁生说。林铁生看着这一切,心中不免震颤一下,本来他觉得自己的家庭就已经够苦的了,没有想到冯万祥的生活比他更加辛苦不堪。人啊,千万不能比。 “铁生叔,喝茶。”冯素晴说。 “素晴,一下子就长大了。”林铁生对冯嫂说。 “就是不会长大,还是个小不点一个,你没看隔壁孟叔的女儿,长得比她大出了一截。” “吴代孟的女儿?”林铁生疑惑。 冯素晴解释说:“是的,就是我的同学,我们从小玩到大。” “素晴,素晴。”门外有人喊。 “说曹操,曹操到。”冯素晴说。“诶,我在这,你进来吧!” 一进来是一个留着短发,光看着装就知道家世明显比冯素晴好的女孩子。在冯素晴的介绍下,原来她叫吴文丽,现在和冯素晴同一个学校,但不同班,成绩远远没有素晴好。 “走,我们出去玩玩呗!”吴文丽这样说。 “诶,你等等。”冯素晴转向林铁生问,“铁生叔,我健杭哥还好吗?” 林铁生迟疑了会说:“呃……挺好的。” 冯素晴露出笑容:“真的啊?”。 出去的时候,吴文丽问她:“健杭是谁啊?怎么从没听你讲过?” 冯素晴刚踏到门口,冯万祥就回来了,右手提着一只鸡,左手带了几斤猪肉还有点青菜,最重要的是两瓶显眼的二锅头。 “孩子他妈,赶紧做饭去呗!”冯万祥说,接着问:“素晴你去哪啊?” “我和文丽出去一下。” “都这时候了,你还出去,不和你铁生叔好好聊聊?” 吴文丽说:“哎呀,叔,你就让我们去玩一下嘛!” “就知道玩,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你好烦啊!”吴文丽带冯素晴去她那看似金碧辉煌的家。 九十四.说事 午饭过后,天气异常猛烈,太阳高高悬挂,人们生活在火炉堆里,简直快爆炸了。风扇的档次开至最大也起不了降暑降温的作用,这时候人们是多么渴望到江河湖海去洗一把脸,全身而入,游个痛快。 看吧,屋前鱼塘上活蹦乱跳的鱼儿,多羡慕它们。 冯万祥吃完饭,一趟就是一个半钟。每天早上,冯万祥五点钟起床,张罗早市要卖的菜,挑了一担又一担,从无怨言。逢周末,女儿还可以帮他一手,减轻负担,懂事的冯素晴实在是惹人心疼。通常到上午十点半,基本上箩筐里面的菜卖得所剩无几,然后就可以收拾扁担和箩筐回家。卖菜是小成本生意,据冯万祥阐述,按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明年这个时候他就有能力做起一栋新房子。最关键的是素晴现在长大了,没有自己独立的一个房间,这样对她学习不好,生活也不好。素晴什么都不说,她从不挑剔这些不足的地方。最近几天,有几家店铺都看上了冯万祥的菜样和菜色,于是就叫他到饭店商榷,如果感到满意的话,他们就会和冯万祥签订协议。说白了,这笔交易就是让冯万祥每天送几斤菜到他们店去,收钱走人。事情就这么个事情,情况就这么个情况。冯万祥从早上五点多开始敲锣打鼓,到了中午肯定要补足睡眠,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可丝毫不能倒下,一刻都不能。他也感觉到自己很累,午觉醒来之后,一看钟表已经快下午三点了。他得马上准备晚市卖的青菜、萝卜、南瓜、芹菜、玉米、蘑菇、西红柿、番薯。一忙又到了晚上七点多,八点回家,吃个饭,洗个澡,估计也快到十点多,马上又到睡觉的时间了。每一天冯万祥都这样过着,这种求生的方式,简单乏味。冯万祥琢磨着,什么时候他厌烦了就不干了,但是每每想到自己的乖巧女儿,他即刻打消了这种想法。 林铁生的到来,为他的平庸生活增添了几分色彩。于是冯万祥和店家谈完生意之后,性子豪爽的他买了一只鸡和几斤猪肉,再买两瓶二锅头回来。他挺高兴的,有客人来。 林铁生觉得怪不好意思,是吧?不过,他们掐指一算也算是二十几年的好友了,所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可是林铁生觉得心情忐忑,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切入他此行的目的。 还是冯万祥猜出了他的心思,他说:“铁生,无事不登三宝殿,是吧?虽然我这里不是三宝殿。” “万祥哥真会说话。”林铁生应和说。 “说吧,你这次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的。” 林铁生反倒显得期期艾艾,说:“我就是……看看你过得咋样呗!” “铁生,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样倒让我看不出你是谁了,没事你是不会来我这的,是吧?你孩子多,也确实够辛苦的。你真是有本事啊,五个孩子都上了大学,现在孩子们都有出息了,你也挨到头了。”冯万祥的络腮胡子有酒香的味道,黑痣上的几根胡须在飘动。 “其实我来……”林铁生刚说出话,被冯嫂海浪般的声音覆盖住了,她说:“万祥呦,你看我们家的小狗不知道咋了,直吐白沫。” 冯万祥没有注意到林铁生说话,就往厨房跑过去。此刻冯嫂正在洗碗筷,一瞧地上打滚的小狗,马上就判断出来,小狗食物中毒了。于是他立即把小狗送到镇上兽医诊所,这里有一个再世华佗,只不过他专门给禽兽看病。 这样一来,林铁生说不了事了。冯万祥这么一去,他的中午觉成了幻影,等他回到家已经三点有余。林铁生心里想到,既然说不成就算了吧,这事得靠他和王惠英两个人,所以林铁生准备打道回府。无奈,冯万祥一家三口实在是太过热情,非要把林铁生留下住一晚。好说歹说,林铁生来一次也不容易,只好留下住一晚,既然留下住一晚,他索性就咬咬牙把事情给明说了。 冯万祥终于在晚上十点以后有了空余时间。 林铁生把冯万祥引到门外,生怕冯嫂和素晴听到。他说:“万祥哥,我……” 冯万祥说:“你说个事嘛,鬼鬼祟祟干啥?” 夏天的田蛙“呱呱”作响,据说越是到晚上,田蛙“呱呱”的声音越强烈,这是田蛙求偶的表达方式。林铁生以前从林健杭的生物书上看到这么一个知识,他想起来,不免觉得心酸,仿佛镇定自若说:“健杭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啥?”冯万祥嘴里含住的一根卷烟掉在地上,“他……他……他咋知道的?” “我和惠英告诉他的。” “你们把二十年前的事都说出来了?”冯万祥质疑问。 “嗯,我和惠英现在都不知道该咋办?所以寻你来了。” “我就说嘛,不是,铁生,二十年前我们都说好这事谁都不许提,我对素晴也是一直隐瞒着,我就是担心有一天她会想不开啊!”冯万祥连叹了几口气,“那现在究竟是啥情况,真担心健杭那小子喀!” 林铁生回答说:“我和惠英发现健杭不对劲,他可能是恨我跟惠英隐瞒了这么一个事实吧!我的儿子我最了解。” 冯万祥卷了一捆烟说:“啥都是隐瞒不住的,看来我也是时候跟素晴说她的身世了。” “万祥哥,不能说,素晴还小,她不一定能接受,再说她马上要面临高考,如果她知道了这么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消息,她可能会葬送了学习的路途啊,她是个可塑之才,千万千万不能说啊!” “晴晴自小失去了双亲,她的性格我知道,从十三岁开始便独立自主,做她妈妈所做的事情,她的坚强是有目共睹的。因为拖欠这个孩子太多了,我一直在用繁重的劳动赎罪啊!我不该隐瞒晴晴,我六十几岁了,我一直放不下这个事情,每天都提心吊胆。” 林铁生点头说:“我还不是跟你一样。” 冯万祥回过头来问:“咋好端端的把二十年前的事给说出来了?” 林铁生摇摇头:“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当年健杭的母亲把先天性心脏病遗传给了孩子,当年不是说这两个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有症状吗?” “是啊,我也在愁这事,我真怕有一天,晴晴病下了,我就没机会爱她了。” 两个老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悄悄话,不远处的冯素晴看到了这一幕,她觉得很有意思,想上前搭讪两句,却听到林铁生说:“健杭病了。”立刻,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至他们跟前问:“铁生叔,我健杭哥还好吗?咋他病了?” 林铁生立刻收回惆怅的情绪说:“哦,没事,就是感冒。” “他啥时候回家?我去看看他。” “他没那么快回家,放暑假吧!” 冯万祥说:“晴晴,我平时是咋教你的?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插嘴。” 冯素清给爸爸做了一个鬼脸,走开了。 “你看,你忍心让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承受那么大的打击吗?”林铁生问。 “我必须得跟她说清楚我不是他爸爸,我……真的支持不住了,铁生你知道这种痛苦。” 林铁生喉哽语塞。 昏黄的灯光下,冯素晴发出一声尖叫,跑出了家门。吴文丽看到素晴在乱撞奔跑,追了上去,林铁生也赶了出去。冯万祥哭丧着老脸说:“我对不住孩子喀!”一旁的冯嫂早已泣不成声。林铁生的心情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有。 终于吴文丽过来告诉冯万祥说素晴没事,现在在她家里。那一晚,是个不眠之夜。 …… 在杜氏高层会议室内,李晨凯正在主持策划天天百货的决策方案。人人西装革履,面容肃穆。大家很重视这个决策案,如果转型成功,那将有利于杜氏的生存发展。策划部主管站起来,滔滔不绝地说自己的独立见解;经营部主管也发表了经营意见…… 第一部分的议案通过了。现在决定人事安排,自然大家一致表决李晨凯出任“天天”的首席执行总裁。李晨凯推辞说自己能力不行,其实在他心里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选,只是现在不在这里,那个人就是彭文俊。现场陷入了僵局,李晨凯的推辞让许多高层管理者如堕五里雾中。 门外突然传来黄妙玉的声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小徐带着徐建华等人已经进来了。大家愕然,有人站起来说:“这里不欢迎你,立刻叫保安进来。” 小徐咋舌说:“啧啧,怎么跟你的股东说话?没有素质。” 会议室内纷纷细语:“股东?徐氏集团什么时候成我们的股东了?” 徐建华在旁边说:“你们不信,可以看看这份与天天百货签的合同。”徐建华把合同书扔到会议桌上,李晨凯不慌不忙拿起来看,果然无误。他懊恼李炳年给他合同的时候没有好好看。可是,徐氏怎么会无端端成为“天天”的股东呢?而且股份占了30%。 李晨凯立刻圆场说:“既然是股东,自然可以参加本次会议。妙玉,给徐股东加个座位。” 小徐说:“不用了,你们办事,我放心,好歹杜氏也是本县最有实力的家私企业,你们继续谈吧!”小徐说完往外走,风风光光不带走任何东西。 李晨凯圆睁怒目,一气之下把茶杯摔得粉碎。 九十五.醒后的李晨凯 李晨凯回到家,四处安详宁静。客厅上挂着李炳年的黑白大照片,两根白蜡烛在燃烧,一缕缕紫烟缓缓上升。一簇黄白相间的菊花开得正鲜艳,一看就知道这是李艳红早上刚刚换上新的。家里四周静悄悄,仿佛只有鱼缸中的小鱼才是动的,鱼是李炳年生前买的,人要是鱼就好了,自由自在。不,鱼缸中的鱼其实也被束缚着,它们并没有自由而言。 李晨凯坐下来,黯然神伤。 他朝李炳年的照片方向看过去,不对,平时妈妈不会买两束鲜花放在爸爸的灵位面前。想到这里,李艳红忽然从房间出来,面带微笑,自从李炳年死后,李艳红就很少笑,今天是什么让李艳红露出了笑容?李艳红因为李炳年的死,打击相当大,她不再喜欢出门,不再喜欢和牌友相聚,不再上街买衣服和鞋子。每天素装打扮,看看她鬓上的白发银丝,她的心多么憔悴。她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呆在家里,把李炳年生前的照片捧在手里,眼泪自然掉下,白天黑夜都是如此。实在是难以忍受的时候,她就和鱼缸中的鱼儿说说话,像是通过鱼儿把话捎给天堂的老公,鱼儿激动跳跃,她便开心地以为是李炳年收到了她的话语。 李晨凯问:“妈,啥事情给你乐的?” 李艳红说:“哦,是晨凯回来了,显灵了,显灵了,你爸他显灵了。” 李晨凯摇摇头说:“啥显灵了?” 李艳红不回答他,就跪在李炳年灵位前,说:“我就知道你,你会保佑我们一家的。”李艳红抹抹眼泪:“今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你的大儿子回来了,他回家来了。” 李晨凯一听立马陷入到沉寂当中。 难怪在爸爸面前会多了一束鲜花。现在的李晨凯既痛恨又无奈。李炳年曾经对李晨凯说过,将来会把杜氏交给李晨杰,但是李晨杰的兴趣全不在这里,谁都不能理解,李晨杰的葫芦中究竟卖些什么药?就连李炳年死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身处何方,更不用说有联系。李晨杰就这么消失了半年之久,现在他突然回家来了,此刻刚刚睡去。 李晨凯冷冷说:“他回来干嘛?他还有这个家吗?” 李艳红对李炳年唠叨着,忽然听到李晨凯这么一句话,她回过头来,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巴掌:“你咋说话的?他他他的……他是你哥。” “他不是我哥,他要是我哥,我爸死的时候他就应该回来,他就应该继承杜氏,可是我爸死的时候他在哪里?” 李艳红说:“孩子,你爸爸已经走了,你们兄弟俩就不能好好的吗?妈已经不能再操心了,妈老了,妈迟早有一天会和你爸爸去的。” 李晨杰从房间里出来,说:“对不起,我对不起爸爸……” 李晨凯和妈妈翻过头看到李晨杰,李晨杰早已失去了原来俊秀的模样,身上邋遢,头发已过肩膀,胡子浓密,脸上泛着一些沧桑的痕迹。李晨凯完全不能想象这个就是他的哥哥,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李艳红终于还是累倒了,躺在床上安静睡去。 昔日友好的兄弟,现在异常陌生,谁都猜不透谁的心思。通过李晨杰的倾诉,李晨凯才明白,原来哥哥也被命运困扰。 先前,李晨杰准备考研的事情,通过他的努力终于梦想成真了。当时的政策是,凡是考上的考生都必须支援西部半年。李晨杰去了可可西里之后,在人烟荒芜的小镇上住了下来,通过他原来单位的举荐,他在邮政公司谋了个小小的职位,每个星期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休息的时候,他到荒原采风。偶然一次机会,他在辽阔的大荒原认识了一个牧牛羊的女孩,两个人悄悄爱上了对方。只是因为李晨杰去那里只有半年时间,时间一到他就必须得离开。他想带女孩一起离开。他擅闯本地部族,找到了那个淳朴的女孩子,在女孩子的房间,他与女孩久久不能分开,却被族人发现,私奔失败了,他被抓了起来。据说他们部族中有一个规定,凡是进过未婚女孩子房间的男人,都是属于犯忌,族里的大忌,这是对他们规定已久的部落规矩赤裸裸的挑战,与宗法对峙,后果将不堪设想,更何况他擅闯部族在先,打算跟女孩私奔在后。无论是哪一条都是部族所不能容忍的。酋长根据情节的严重性给予惩罚,责罚无论是轻是重,犯忌的人不死也得残废。所幸的是,女孩为他求情才保留了性命,但两人不能见面。这个地方似乎远离了现代文明,他无法与外界沟通,自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情。随着事情的发展,突然有一天在部落中有大量的人猝然死去,一场瘟疫爆发了。女孩也在这场瘟疫中死去,最痛心的是,女孩死去的时候,她已经怀上了李晨杰的孩子,李晨杰悲痛欲绝。直到后来他回到小镇,才打听到爸爸去世的消息,他哭啼着回家。 李晨凯无法原谅哥哥,他更加无法原谅自己,他起身离开了家,回到了杜氏。 四十八小时的比赛时间,还有三小时就要到了,现在叶晓祉和颜颜依然没有完成两万元的目标。颜颜早已是裤子里进了蚂蚁——坐立不安了。凭借她们的微薄之力,真的是鞭长莫及,可是业绩就是差了三千元,看来她们都得淘汰出局了。 她们以不及格的成绩回到了比赛现场。经过四十八小时的艰苦奋战,每个小组的比赛成绩也有了结果。通过大屏幕,每个参赛选手都能看到其他各组的比赛情况。首先放映的是第一组的比赛实况。 徐露苗高高兴兴地从会议室出来,就在这时卢冠志也来了。 徐露苗兴奋对他说:“我搞定了,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卢冠志无法理解,他马上问:“对方以多少资金购买我们10%的股份?” 徐露苗伸出手指比划说:“五万。” “五万?”卢冠志简直快被气疯了,“五万你也答应了?”卢冠志来回踱步,然后说:“公司这次亏了,你……哎……要是我的话我足可以谈成七万。” “反正这项目已经谈成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徐露苗说。 “客户走了没有?” “还在会议室。” 卢冠志马上跑进去,对客户说:“对不起,有关刚刚的项目,我想我们有必要再谈谈。” 客户商量了一遍,然后纷纷点头同意。卢冠志以自己独到而敏锐的智慧,加以三寸肉舌把五万提到了七万,而且客户更加满意与卢冠志的谈判。徐露苗气得直跺脚…… 第二组、第三组、第四组等都纷纷展示完了自己的比赛实况,喜忧参半。第五组和第六组因为作弊,直接被否决掉了。第七组与第八组力量悬殊不大。 叶晓祉所在组因为没有完成目标,首先在各项指标上不符合评委老师的要求,可是从叶晓祉和颜颜的表现来看,还是可以给予一定的分数的。评委老师对这两个可爱的女孩子点评说:“叶晓祉犹如早开的红梅——一枝独秀;颜颜灵活应变,思维敏捷。最重要的是两人有团队合作的精神,企业就需要有团队意识的人。”评委老师点评第七组的时候,虽然前面陈述了大量的好词好句,尽管及格了,达到了比赛的要求,可是通过企业发展的角度来分析,第七组的人才犹如天文台的望眼镜——好高骛远,而且为了表现个人英雄主义,失去了最重要的合作精神。但是这种情况又不同于卢冠志和徐露苗的情况,虽然在第一组的表现当中,卢冠志也是好高骛远的一个例子,但是从企业的角度出发,从五万直接飙升到七万,为公司赚来了大批资金;资金对于企业来说就是命根子。为此,通过投票表决,评委老师决定淘汰第七组选手。 叶晓祉跳了起来和颜颜抱在一起。在电视机前的周翔和李晓燕也替叶晓祉和颜颜捏了一把汗。八进五的比赛环节终于告一段落了,十强已经产生了。这时候欧阳组合开始引起了叶晓祉的注意,这对孪生姐妹的才华越是到后面,越是有一股冲劲,真不知道后面的比赛会有多大的困难在等着她们,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主持人在台上宣布了下一场比赛环节的规则。下一个环节很简单,主要是考察大家的语言组织能力。活动依然是按照见习的形式展开,只不过这次的见习是各自前去与本次活动无任何瓜葛的公司实习。任务就是把实习心得写成一篇论文,上交给评委老师。 叶晓祉忽然间很后悔参加了这个比赛。没有比赛多好,她就可以在学校无忧无虑生活学习,也能和林健杭在一起。“哎……好烦啊!”她莫名感到烦躁。好像还有一些事没做,哦,对了,她差点忘记把她进入十强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亲爱的姐姐了。姐姐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为她高兴,说不定就会送几双鞋给她穿了,反正姐姐也是卖鞋的。 叶晓婷声音虚弱,无力说:“哦,是吗?恭喜妹妹。” 叶晓祉感觉怪里怪气的,仿佛姐姐给她的感觉是敷衍了事。她不管那么多了,最重要的还是要告诉林健杭。林健杭早就通过电视看到了比赛结果,为了庆祝晋级,他与许许多多同学组织了party庆祝。她太喜欢这些朋友了,遗憾的是她不能立马回到同学身边,特别是不能回到林健杭身边,她多么希望此刻能抱住林健杭,听他说他的思念。 这一切都被距离割据了。 九十六.联谊 沉闷、似乎不动的空气让人活着真难受。这种天气多么可怕,它笼罩着大地,没有阳光只有阴霾,可是却在遥远的天际留下一道红白的霞光,又给予了人们希望。 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下吧,下吧,既然人类无能为力阻止一场风暴的来临,那就来吧,我们不怕。 林健杭感觉做事情有心无力:书法协会自创立初取得骄人的效果外,往后仿佛湮没在人潮拥挤的海浪中,没有举办过任何学校认定以及肯定的比赛;没有举行过一次会员的聚会,方便志同道合的人交流心得;越来越少人在乎,越来越少人问起;甚至在社团文化节之际,有人还问:“我们学校有书法协会?”林健杭在书法协会上无疑是失败的。再看看林健杭的主持情况,自从迎新晚会落下帷幕之后,他就很少在大型场合露面,新学期回来,也就和方绮和叶晓祉主持过两次活动,而每一次活动所取得的效果都不尽如人意。可能是外人的唇枪舌剑,也可能是自己内心的彷徨不安,林健杭暗暗下定决心——退出表演的舞台,退出人生美好的舞台。 他神思恍惚,为什么命运要选择他做考验? 就在这场暴风雨来临之际的下午,社团部的文化节圆满落幕。 书法协会和英语社的联合活动是本次社团文化节的收场大戏。尽管没有人声鼎沸的声音,没有摩肩擦踵的人群,也没有铺张浪费的资源,可是忠实的社团成员还是纷至沓来,带着嬉皮笑脸,捧着精美礼品离去。文化节的活动内容和形式是简单的,没有更多华丽的装饰,简单地概括为:气球、彩带、卡纸、礼品。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参与其中的笑声和欢乐了,虽然活动没有饱和度,但是就这么简单的活动,让林健杭绞尽了许多脑汁。 我们知道,林健杭并不是一个玩玩闹闹的人。所以每当遇到玩闹的时候,他总头疼饥肠辘辘。若然采用陈年老套耳熟能详的游戏,这样就会显得没有创意;若要潮流新颖的,他又没有思绪。在曾慧怡的帮助下,他采纳了曾慧怡的想法——与英语社合作出“嘉年华”游戏。结果樯橹灰飞烟灭顺畅无阻,英语社也乐意与书法协会合作,最关键的是陈惠华师姐的鼎力支持。不过现在她已经退位了,有时候新任的社长叫她回来跟师弟师妹进行学术交流,据说她在外面找了一个推销啤酒的兼职。在盛大的社团文化节之际,她也赶回来凑了一个热闹。 尽管书法协会的情况并不太乐观,但是林健杭还是很卖力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他烦躁不安,他想抛下这一切不管,去给叶晓祉加油,可是他不能脱身,因为他是一会之长,作为一个领导人,应该懂得责任感。曾慧怡是很积极的,对于曾慧怡的热心工作,林健杭感激不尽。为此在社团文化节落下帷幕的这个夜晚,林健杭与曾慧怡聊了天。 “慧怡,最近一段时间辛苦你了。”林健杭说着客套话。 曾慧怡却说:“没什么啊!”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暂时还没头绪。”曾慧怡心里充满了问号。 “哦,就是……那个……你的学习还好吧?”林健杭忸怩作态问。 “学习?”曾慧怡笑笑说:“拜托,大哥,上了大学,还那么注重学习干嘛?当然学习也重要,毕竟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学点东西嘛!” “对,对,有道理。”林健杭又说:“说到这个,让我突然想起市场营销老师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大学你拿到的不是学位,而是人际关系,就是说你认识了多少朋友,那就证明你的成就有多大。” “嗯,好像丘吉尔也说过类似的话。” “丘吉尔?” “是啊,他说你站在舞台上能面对多少观众,就证明你的成就有多高。” 一番畅谈之后,林健杭才想起他找曾慧怡的主要目的。他转移话题说:“哦,对了,你觉得下午的社团文化节怎么样?” 曾慧怡沉吟了一下:“还好吧,多亏了英语社的帮忙。” “我们得好好感谢英语社才是。” “你想怎么感谢呀?”曾慧怡进一步问。 林健杭与曾慧怡面面相觑,“其实我找你是想跟你说说我的一些心里话。” 曾慧怡表情开始不自在了,她在心里问:心里话?什么心里话?莫非是与上次在笔记本上她写给他的一些话有关?曾慧怡心跳加速,自然脸颊像苹果似的泛起了红晕。 曾慧怡深呼吸后做好了准备。 林健杭说:“社团文化节之后,社团接下来就没什么活动了。你也知道我们协会已经很久没有开课了,就是还有一个红旗社团的评比活动,这个其实很简单,我会搞定。”林健杭说了一大截,曾慧怡弄不懂林健杭所谓的心里话就是这个,可是他说话的重点是什么,曾慧怡摸不着头脑。 她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我想让你接任下一届的会长。” 曾慧怡听了也没有多大反应,不过还是有点失望说:“就这个事嘛,你兜了一大圈把我兜晕了。” 林健杭问:“那你的意思是?” “这个……我恐怕不行吧?我哪有这个能力啊?”曾慧怡自谦说。 “你行,你怎么会不行?你比我有组织能力。”林健杭立马称赞她说。他说:“我不适合做领导职务,你也知道我当时只是凭借自己的兴趣爱好才创办,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有这么一个平台去学习书法,哪里想到了做会长?”林健杭似乎有滔滔不绝的“心里话”说。曾慧怡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考虑?考虑……是的,那好。” 曾慧怡黯然神伤,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特别失望的感觉。她悄然离去,其实她在离开的那一段时间,她一直希望林健杭能否说说他对她的感觉,现在不用奢求和期盼了。曾慧怡苦笑:“什么人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已经有女朋友的人,吃饱了撑着。” 以后一段日子,曾慧怡终于给了林健杭一个答复,说:“我不能胜任,但是我给你找了一个比我更合适主持书法协会的人,她叫郑春杏。” 林健杭说:“好吧……改日我去找找郑春杏,其实我更希望你接任。” “没关系,大家都一样,我依然会协助会长办好书法协会啊,就像我辅佐你一样。” 曾慧怡自始至终都没有问林健杭要退出会长一职的原因。 林健杭收到消息说:“周二有个宿舍杯的比赛,需要两名主持人,一男一女,想参加的人可以向郭敏红报名。”林健杭关上手机,不想再参加什么活动的主持,他惆怅不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子,像个病秧子。 他走在校园,遇到了陈惠华,聊了近况。迎新之后,四个主持人没有好好聚聚,陈惠华见到明显憔悴的林健杭,不免疼爱有加。她建议林健杭要多出去走走,不要老是呆在狭小的校园里面,最好去外面做兼职。兼职?林健杭也想做兼职。他现在已经是二十一岁的年轻小伙子了,他已经有能力靠着自己的付出赚取生活费,而不是像高中生那样,还向家中的父母提要钱。只是他目前所在的处境并不允许他出去做兼职,就算是出去兼职,那在哪里兼职?什么时候兼职?兼什么职?这些都还没有考虑好。陈惠华告诉他说不用顾忌太多,好像很怕一样,我们还年轻,不应该有所顾忌。 陈惠华说:“我这里有一个电话联络员的兼职,你可以去做,可以锻炼一下你的口才和胆量。” “真的吗?”林健杭喜出望外问。 “师姐骗你干嘛?” “其实我也有关注一些兼职信息,但不太满意。”林健杭的欲望是很强烈的,就像当时创立书法协会的时候一样。现在满脑子都是有关兼职的场面。 “不过,这个电话联络员的职位需要面试。”陈惠华说。 “面试没问题。”林健杭充满信心回着说。 “没有问题啦,像你这么优秀。” 林健杭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和美好。是的,他做兼职后就有钱了,一方面不用再跟父母要钱,另外一方面,最重要的,也是驱使他一直有兼职念头的,那就是他要和叶晓祉一起去看海。 半年前的承诺,到现在也应该兑现了。想到他们在海滩上光着脚丫子踩踏在柔软的沙滩上,吹着海风,看着船帆来来往往游走;在日落的黄昏下,他们可以在沙滩留下忘情的深吻,这是多美好的一个场面啊! 陈惠华把具体的资料给了林健杭,周六就是面试的时间,他可以和叶晓祉一起去。他知道叶晓祉现在需要一个公司见习上班,这个机会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于是在周六,他和叶晓祉乘上了公车,辗转了几回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他们手拉着手,时不时晃荡一下牵住的手,这种感觉依旧那么美好。艾文思是一个教育机构,专门培育学生的综合素质能力。他们乘电梯上了三楼,面试的人是一个女孩子,看样子比叶晓祉大不了几岁,但是从职场来看,这个李小姐有着多年的从事经验。面试过程很简短,林健杭第一次接受面试官的考察,自然他心里有些许的紧张,而在一旁的叶晓祉则表现得让李小姐刮目相看,再仔细询问,原来电视上职业规划大赛的叶晓祉就是她,李小姐更加是乐不可支。轻轻松松,李小姐就让他们两人通过了面试,李小姐问:“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林健杭和叶晓祉两人互看了一下,不约而同点头说:“是。” 李小姐立刻表态:“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工作挺好的,但是上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要保持纯洁关系,在公司你们是同事,而不是恋人。我们员工之间看到你们暧昧没有关系,但是给老板看到了就不好了,因为老板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而大多数老板多多少少在感情上有过创伤,才成为了一个传奇人物。所以你们要注意了……”李小姐的用心良苦大家都有目共睹。 第二天,他们就来上班了。他们的任务就是拿起电话,邀请一些中学生来艾文思机构补充知识,如果能成功约上一个学生就按五元提成算,底薪是八个小时五十元。 第三天,恰好碰上老板请员工吃饭,林健杭和叶晓祉赶上了一个美好的晚餐。 林健杭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一天就是五十元,一个月就是1500元,看海,已经不远了。 九十七.风波 毒品不可沾,毒品就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一旦染上了毒,人生就完了,白天就会变成没有尽头的黑夜,黑夜就会变成无法逃离的地狱;它吞噬着人原本洁净的心灵。罂粟花那么美,为什么它的果实经过加工后竟会如此残害人的身心? 陈俊平已经嗜毒成性,眼里只有海洛因,只有古柯碱。他没有目标,没有计划,只有深不见底的欲望,而且欲望越来越强大,张开的嘴巴比鳄鱼还要大,比毒蛇更加恶毒,如同行尸走肉。陈俊平的手臂上满是针眼的痕迹,红红肿肿,凹凸不平。恐怖的不是这个,是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已经瘦骨嶙峋,眼珠子像是异种变形般往外突出,坚硬的牙齿从牙根开始腐烂。 毒品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当陈俊平毒瘾发作的时候,实际上这把冰冷无情的刀尖早已向他胸膛插去,穿过后背了。 叶晓婷感到眼前一阵昏天暗地。本来她这次从家里出来已经打算把人生托付给陈俊平,她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大的风起云涌早已经历过,小的惊涛骇浪也经过,她告诉自己陈俊平其实很爱她,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他是一个有事业心的人。可是为什么生活给她开了这么一个玩笑?不,这不是玩笑,舌头是肉长的,事实是铁打的。 陈俊平接二连三地出去,或天桥下、或地下车库、或灯火阑珊的闹市,和一批瘾君子勾肩搭背,手里或夹着烟、或提着注射器、或捏着白花花的粉。 叶晓婷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毒品所带来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些。 最近一些日子,她发现柜台的钱不翼而飞了,她核算过,结果少了几万块。她一想根本没有人能靠近这个柜台,即使靠近了也没有钥匙,唯一的可能就是陈俊平把钱偷走了。叶晓婷火冒三丈:吸毒就吸毒,爱吸多少就吸多少,可是你拿我的钱去吸毒,吸你妈啊!叶晓婷气得快发疯,她恨不得此刻就搬出去不与陈俊平同居,与陈俊平断绝关系,从此两人互不相干。她一旦想到她付出的感情是真的,就倒在地上,像个十足的可怜虫痛哭流涕,欲罢不能。陈俊平现在是船头上跑马——走投无路。难道不是吗?陈俊平的毒瘾一天一天加深,起初用私房钱买了毒品,如今他没钱了,就吃了熊心豹子胆开始偷起来,他现在偷得还是女朋友的钱,以后呢?他肯定会把目光转移到外面的金行银行。算了吧,就让陈俊平咎由自取吧! 叶晓婷晚上独守空房,寂寞无奈,她打开电视,不停地调控手中的遥控器,所有频道转了一圈之后,回到了原来的电视台。她半瘫在沙发上,两个眼珠子望着天花板,叶晓婷沉默着……忽然她听到电视上的专访栏目的声音。 “各位观众,今天我们来了解一个吸毒患者的故事。”普法栏目主持人说。这立马引起了叶晓婷的注意。专访的人曾经吸过毒,可是如今已经成功戒毒了。毒是可以戒的,毒是可以戒的!叶晓婷身上充满了力量,看到了希望。 她毫不犹豫地跑出去找陈俊平,她不知道陈俊平现在在哪里,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总能找到的。过了午夜,叶晓婷已经找过了天桥、酒吧和闹市,都没有发现陈俊平的身影。她已经很累了,仿佛就要倒下去。为什么要出来找陈俊平,就让他去死好了,他关我什么事?叶晓婷这样想到。不能,我一定要把他从虎口里救出来。她又想了一会陈俊平可能去的地方,天桥底下找过了,酒吧和闹市也找过了,都没有,那会在哪里?陈俊平平时不常出去,他能去的地方也就这么多。在废旧的车场吗?叶晓婷立刻往车场赶去。 这时候有几个醉汉早已虎视眈眈地看着叶晓婷。叶晓婷走了一会,才醒悟到此刻凶多吉少。一个个邋遢的醉汉提着酒瓶从隐秘处出来。 “这妞长得不错,看她那身段……” “小妞,陪哥喝两杯咋样?” 叶晓婷呼吸急促,头脑一片空白。“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别乱来啊!”叶晓婷发出抗争的怒吼。 “想干什么,你要是让哥们几个爽一会就让你走,哈哈。” 叶晓婷退后两步,被杂物绊倒,跌倒在地上,趴着往后退,叶晓婷再次失去希望,醉汉已经越来越近了。“你们走开,我喊人了,我喊人了。”叶晓婷头上冒着汗珠。 一个醉汉上前干脆利落地剥开叶晓婷的外套,叶晓婷的反抗得不到任何效果,反而激怒了醉汉,引来野兽行径。叶晓婷露出白皙的手臂和胸脯,醉汉垂涎三尺。又一个醉汉从后面袭来抱住叶晓婷玉净的身体。 叶晓婷哭了:“你们走,走啊……” 关键时刻,陈俊平跑来,他咆哮如雷,胡乱捡起废弃的铁条,戟指怒目。几个醉汉挨过教训吓得屁滚尿流走了。 叶晓婷双手紧紧抱住躯体,身体直打哆嗦,哭得很可怜。 “阿婷,是我,你不用怕。”陈俊平脱下外套给叶晓婷身上穿上并安抚说。 “你是谁?你走,你走。”叶晓婷双手乱打着。 陈俊平抓住叶晓婷的手:“婷,是我,俊平。” 叶晓婷把目光注意到陈俊平身上,说:“你是俊平吗?俊平不是这样的,他不会吸毒。” 陈俊平紧紧抱着她,无话可说。 “俊平?真的是你。俊平,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叶晓婷眼中带着希望对他说。 “什么好消息?” “我跟你说,毒是可以戒的,你去戒毒所吧!” “不,不,你不明白吸毒有多么痛苦,我不能去戒毒所,我去了我就完了,那是一个魔窟。” “俊平,你听我说,你去把毒戒了,等你戒毒之后,出来了我们就结婚,好吗?” “结婚?我……我给不了你幸福。”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怎么那么没有信心?”叶晓婷说,“你……你是不是不爱我?” “不,我爱你,我爱,可是我……”陈俊平鼻水横流。 叶晓婷伤心欲绝,说:“你去不去戒毒?” “我……我不知道。我很想把毒戒掉,可是每次我都下不了决心,我尝试过,你知道吗?” “你尝试过?” “嗯,我做不到。” “你要给自己信心。真的,只要你把毒戒了,我们就结婚,我们不等了。” “婷,现在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你知道吗?你就要做爸爸了。”叶晓婷眉开眼笑。 “爸爸?”陈俊平望着叶晓婷的肚子问:“你怀孕了?” “我发现你吸毒的那天,你不是陪我去医院检查吗?医生说已经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我要做爸爸了?”陈俊平欢呼雀跃说。 陈俊平抱起叶晓婷,说:“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婷。” “答应我,下决心把毒戒了,为了我,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 陈俊平又沉下脸颊说:“好,我……答应你,可是你能帮我吗?” “什么?” “回去之后,你不准我再出来,把我锁在房里,无论我多难受,你都不要放我出来。” “为什么不去戒毒所?那里有专门的治疗,这样会好得快。” “我去了戒毒所,我的下半辈子就完了。” “我答应你,我们先靠自己的意志戒毒。” 陈俊平揽住叶晓婷。自从染上毒之后,陈俊平瘦了几圈,现在他没有结实的臂膀,叶晓婷感觉不到依偎的安全感。 夜已经深了。深夜中,总有那么一些身影让人苦不堪言。天桥下堆积着寥落的人,都像陈俊平一样,染上了毒,丢家弃子,倾家荡产。他们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亲情,也没有爱情。从头到脚都伤痕累累,脑子内外都是对毒品的渴求。 陈俊平被叶晓婷反锁在房间里,往死里呐喊。本来整整齐齐的床单和被褥,书籍和家具,在陈俊平的毒瘾发作之际,好像被鬼子扫荡一样狼藉。陈俊平一刻都安静不下来,他像生吞蜈蚣——百爪挠心。翻滚、歇斯底里呐喊、呼救、寻求怜悯……房间被他的言行举止弄得地动山摇,山呼海啸。叶晓婷看到房内痛苦的陈俊平,心慌害怕。陈俊平苦苦哀求叶晓婷给他吸上一口,吸上最后一口。 叶晓婷好言相劝:“俊平,我知道你难受,你忍忍,会过去的。你不要去想吸毒品,你想想你的爸爸妈妈,你想想我们的事业,你再想想我和我们的孩子,你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陈俊平听不进去,什么东西都听不进去,满头大汗的陈俊平见叶晓婷不肯开门,就跑到窗户,寻求其他出路。只是这里是七楼,陈俊平往下看,又返回走。他的毒性还不到驱使他从七楼往下跳的地步。陈俊平冲叶晓婷喊:“你放不放我出去?我把腿给打折了,你快给我钥匙。” 叶晓婷吓哭了,身上直打哆嗦,她不知道是给还是不给。给了,陈俊平就会高兴,他也不会恐吓她;要是不给,天晓得俊平会做出什么事?本来这门不坚固,要是他撞出来了,他会不会真的对她施暴?叶晓婷一下子陷入到深深的矛盾当中。为了帮陈俊平戒毒,叶晓婷已经两天没有去鞋店了。也没有和任何人来往,就连妹妹都没有告诉她,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陈俊平吸毒的事情。因为她知道,如果好朋友们一旦知道了陈俊平难以想象的丑闻,那她们肯定会劝叶晓婷与陈俊平分手,事实上她不能这么做。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陈俊平才把兴奋点降下来。叶晓婷焦急地看着陈俊平,心想他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不经冬寒,不知春暖。叶晓婷亲眼目睹了吸毒的可怕,她坚信陈俊平是可以打败毒魔的。当我们发现自己不能给需要帮助的人任何帮助的时候,我们只能鼓励,和他们一起吸气、呼气。其实,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并不需要我们给予什么帮助,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信仰,所以就失去了信心和决心。为此,信仰这种东西能挽救一个人的灵魂,信仰是多多益善好。 叶晓婷对陈俊平说:“俊平,去戒毒所吧!” “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陈俊平好像跟戒毒所有仇似的,无论何时何地一直在拒绝戒毒所的召唤。 “我不想看到你那么痛苦,我只是希望你能快点好。” “你就一直把我锁起来,我一定会好的。” “我受不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难受的样子,如果我能分担一点你的痛苦就好了,可是我不能帮你分担,你也丝毫不会减去身上的痛苦。” “我只希望你让我吸最后一口,就最后一口。” “不,我不能这么做。” “啊!啊!啊!”陈俊平一阵狂呼乱叫,把镜子打碎了。 叶晓婷取出陈俊平日思夜想跟苏打粉一样的白粉。就这么一点点粉末状的东西,能摧毁一个人的灵魂?真是不可思议,叶晓婷把陈俊平满满的一包白粉,付之一炬。 陈俊平声嘶力竭:“不要,不要毁了我的白粉。”陈俊平彻底地失去了希望,他恨不得出来拿一把菜刀把叶晓婷给杀了。 叶晓婷从火光中看到了陈俊平的绝望。可是陈俊平却不知道叶晓婷是在给他希望。叶晓婷渐渐意识到,她需要别人的帮助,只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出谋划策,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于是她马上打电话告诉了叶晓祉。 叶晓祉一听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姐姐在开玩笑。尔后,姐姐一五一十地给叶晓祉说完,叶晓祉才愤怒说:“那你还管他干嘛?你别管他了。” “我不能不管他,我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叶晓祉无言以对。 九十八.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哀歌 恐惧,是人的弱点,也是无法更改的现实。 对于已经结婚的人来说,自然他们最害怕的就是两夫妻感情不和,最终走到了婚姻的终点——离婚。男方与女方相比,女方更加不愿意看到这么一个结局。曾经她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男人,情到浓时,爱到深处,于是就有了爱情的结晶——孩子。瞬间由一个羞涩的女孩成为了一个家庭主妇,贤妻良母。在女方心中早已认定这就是终结到老的生活。殊不知生活总爱开玩笑,有些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往往会成为人的磕磕绊绊,它在面前拦住了去路,不走了。 半年过去了,张海芬自从离婚之后,就很少出现在林健一的视野里。我们都知道这两个人的生活都不好过,在婚姻的坟墓里,张海芬是一个深受极害的人,她忍痛割爱,为的是不想继续被爱伤害。但是她又何尝不想与林健一回到过去? 生活在绿色星球上,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在变化。她无法判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忘记了上一秒搁置在何地,有些东西她使劲盼却盼不到,有些东西她下了狠心抛却抛不掉。但是一旦想到伤害她的人给她所带来的伤害和变化,她就会无限感激,感激他成全了她的自由,让她有了更多的感悟和成长。她想到从前就会想到现在变得更好的自己,美好,是另一半所带给她的。时间长了,她的话也就少了,什么话都已经不重要,只是简单地问问对方过得好吗?可是强大的自尊心让她放不下,她没有鼓足的勇气,想到如果有一天离异的两个人如果能重新来过,那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她也很想说声对不起,在每一个空虚、寂寞、无助的夜晚,她这样脆弱地想着,想着如果能重新来过,她会更加珍惜。 在娘家生活的张海芬每天都受到中年妇女的鄙夷和轻蔑。在她们看来,是张海芬的放荡才酿造出这么一幕悲剧。她们关注张海芬的着装,只要穿上正装配上丝袜,还有十厘米的高跟鞋,她们就说三道四。农村妇女很少穿短裙和五颜六色的内衣,她们怕别人说闲话。她们也关注张海芬哪一天,在哪里,和某个男的单独处在一起;甚至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还偷偷驻足在门外,听听有没有电视的声音,或者是看看灯是否亮着;偶尔晚归,她们就肉中挑刺,冷嘲热讽。张海芬很明白自己的为人,她坚守贞操和原则,她希望别人尊重和认可,尊重她的选择,认可她的为人。 不要说一个女人才会难过,其实男人也一样。 显然,以前两夫妻甜蜜的生活荡然无存,没有了呵护,没有了爱抚,也没有了女人的唠叨,林健一感觉失去了生活的乐趣。或许对于林健一来说,他唯一有勇气活下去的就是像橙子一样可爱的小珞妹。林健一依然是爱张海芬的,他想爱人的方式有很多,爱女儿就是爱海芬的一种方式。为此,要让女儿将来的生活过得好,他现在必须努力,不能停下来颓废,于是,店铺的生意重新开业。生意每天都差不多,有顾客的时候,忙起来可以忘掉烦恼,可是客人一旦离开,店铺空落落的,在他的心里面冷冷清清,晚上就是静影孤灯。 家中的林铁生和王惠英为了他的婚姻而操心,再怎么操心也无济于事。他每天工作到深夜,直到对面的夜店打烊了,他才敢收拾铺子,然后就在铺子里面睡觉,只是中午的时候回去看看日渐长大的女儿。女儿已经会走路了,走的样子真可爱,如果海芬能看到这么一个情景该有多美好,多幸福。王惠英常常唠叨,为了儿子的幸福,王惠英常关注相亲的女孩子,头几回王惠英约到几个不错的女孩子,可都被林健一一一谢绝了,而且还对王惠英说:“妈,以后没啥事,不要找相亲的事。”王惠英是出于担心,“妈是为你着想。”王惠英好心当驴肝肺。 人啊!不怕怒目金刚,就怕眯眼菩萨。林健一害怕所谓的婚姻,所谓的爱情,他害怕他会再次受到伤害。每当王惠英说了哪个女孩子还没嫁的时候,林健一就紧张起来,思绪相当混乱。饭还没有吃完,就急着上店铺开档了。他这是自闭和逃避的表现。 六月的天气,酷暑难当。中午除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几乎不能见到人影,只有忙于上班的人才匆匆忙忙在他的店铺面前经过,有闲情雅致的人到饭店观摩观摩,吃吃饭喝喝汤。随着饭店一天一天的成长,林健一的店铺开始壮大起来。两星期前把隔壁的店面租了下来,在两间店铺的中间凿出了一道门。这样,店面扩大了,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他在忙活计的时候,门铃响了,进来一个斯文人,手提着公文包,头发打起了发胶,外表冷峻,说:“给我来一碗面条,老板。” 林健一问:“这里的河粉是招牌,要不要来一个?” “河粉?好吧,来一碗。”他看着菜谱说。 林健一又问:“你是从外地回来吧?” “哦?你这个店主有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冷峻的外表下露出淡定的一笑。 “你手提公文包,一看你就是公家人,形象光洁又不爱言语。”林健一这样说,“我以前也是一个公家人。” “哦?怎么现在就不是了?”中年男子追问。 林健一指了指他这个店铺,不用明说就知道了。“大热天的,喝杯茶吧,我这有韩峰茶。” “韩峰茶?我知道这种茶,产于高山,味道浓郁芬芳。” “看来你是一个行家啊!”林健一说。 “不,我只是闲下来的时候喝一两口,工作太忙,忙得我都没有时间停下来喝茶了,好吧,我就品尝一下你的韩峰茶。” 林健一熟练地清洗茶壶,用小小的勺子把茶叶从茶桶中舀出来,三勺下去,冲上了滚烫的开水,继而用镊子从水箱中取出两个紫色的茶杯。头壶的韩峰茶他用来熨烫一下茶杯,好让茶杯的温度上升,充分散发茶味;第二壶,米黄色的韩峰茶就可以饮用了。入口的瞬间是苦涩的,可是转动舌头之后,甘香有味,叫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茶文化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这是中国所特有的文化,是我们为之骄傲的国粹。 中年男子赞不绝口:“好啊,这就是家乡的味道。” 林健一问:“你很久没有回家了吗?” 他细细品尝,眯紧双眼,打开眼睛说:“我出门在外已经五年没有回家了,这次也是得知母亲病危,才在百忙之中抽身回家。” “哦,敢问你从事什么工作?” “我是一名医生,五年前上了北京,专门做科研,谁知道这一去就是五年。” “这么忙?不是有假期吗?医生。” 他站起身来,目光冷炙说:“我也希望自己闲下来休息,可是每当看到病人痛苦不堪的时候,我的良知告诉我必须站在前线去救病人,这是我的工作。每当救活一个病人,我就欣慰,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人的病你无法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绝望的谷底。” 林健一说:“我能理解,就像自己眼睁睁看着婚姻走向毁灭。” “什么?”他没有听清问。 “哦,没有。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尊姓大名。” 他掏出一张名片:“鄙人赖欧阳。” 林健一看到名片上印着几个显眼的字迹:先天性心脏病康复医师——赖欧阳。林健一看到先天性心脏病,他马上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健杭。找到医生了,找到医生了。林健一喜极而泣,“赖医生。” “叫我欧阳医生,人们习惯这么叫我,你为何如此激动啊?” “欧阳医生,你一定要救我。” “莫非你有心脏病?” “错了,错了。”林健一语急说:“是我弟弟。” “你弟弟?他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是。” 欧阳医生立马说:“检查过吗?” “系统地检查没有,普普通通的体检有做过。” “这样不行啊,必须得把情况落实清楚了,究竟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欧阳医生接着说:“我建议你弟弟去大型医院做个全面的心脏检查。” “我会跟我爸妈商量。” “有病就得尽快治,不能拖拖拉拉,要是晚了,那葬送的就是一个人的生命啊!”欧阳医生叹气。在北京专治中心,他看到过多少因为心脏病而酿造的一出出催人泪下的场面,可是他是个医生,他的职业操守告诉他不能感情用事,然而他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感情,有感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欧阳医生吃完河粉又买了一份带走。林健一一刻都停不下来,马上收拾店铺,回去告诉王惠英。他极速地把门面上的几棵盆景搬进店子,拉下防盗铁门,转身的瞬间,张海芬站在那里。 张海芬说:“这么急有事吗?” 林健一的钥匙从手中脱落说:“哦,没……你怎么……来了?” “我进去坐坐行吗?”张海芬问他。 刚刚泡的韩峰茶还有余温,味道也还没有淡去,林健一给张海芬送上一杯茶。“刚刚沏的茶,解解渴吧!”张海芬接过手中的茶杯,看了店铺的四周,然后看到与隔壁店铺相通的那道门,她走了过去,看到都是五颜六色的鲜花,牡丹、玫瑰、百合等等。“真好,现在的生意不错吧?” “马马虎虎过得去吧!” 张海芬走过门去,坐下来。林健一先问了:“这么久没见,还好吧?” “马马虎虎过得去吧!”张海芬学着林健一说话。 “那就好,那就好。”林健一哑然而坐。 张海芬说:“我妈她得了中风,说要看看女儿。” “中风?什么时候的事情?”林建议急切地问。 “前不久。”张海芬面带微笑说。 “那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别去了,你去了,她反而会不高兴。” 林健一缓过神来:“哦,是哦!”他接着问:“究竟是怎么得上的?以前不会的啊?” “以前就有手脚酸麻的现象,然后在我这么一气她的情况下,就发生了。老人嘛,总会生病。” “那你带女儿去看看你妈。” “嗯,你放心。”张海芬起身往门外走:“好了,不打扰你了,你明天把女儿送到我学校来吧!” 林健一看着张海芬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九十九.事有蹊跷 不是李晨杰没有责任心,没有意识保护家人和继承杜氏,而是人心复杂,身不由己。其实在他看来,他也琢磨不透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在七月的一个清早,李晨杰又离开了家。 一张简简单单的留言,把所有的责任都抛到了李晨凯身上,李晨凯犹如槁木死灰。他想到,哥哥倒好,一个华丽的转身风流快活去了。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 李晨凯可以尝试理解这种诡异的行径,关键是万念俱灰的李艳红,并不会乐观看待。李晨杰一走,李艳红显得更加孤独凄凉,她在李炳年的画像前,有着满腹牢骚,说:“你的不孝子啊,不声不响走了,走的时候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他去哪了?真是急死人了。” 李艳红目光呆滞,李晨凯在一旁看到心急如焚的妈妈,心里着实难受。“妈,我哥他去闯荡了,很快就会回来,你别太担心。” “走就走嘛,总得告诉一声啊,妈牵肠挂肚的,妈妈老了,白发都长出来了,没有力气去管你们了。”李艳红起身走进房间去。 李晨凯他不仅要挑起杜氏的大梁,而且也要负起家庭的重担。 他寻思着怎么才能让妈妈走出黑暗的阴影。几次跟妈妈商量找个保姆,可是妈妈都摇摇头表示不同意,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啊!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哩! 索性回老家去吧,毕竟那里有和妈妈同龄上下的人可以说说话,李晨凯这样想到。“妈,我们回老家一趟拜拜我爸吧!” 李艳红想,李炳年真是不顾家,都那么长时间了,也不回家看看她。“你爸人就是这样,你不去看他,他就不理你,好咧,我们去看看。” 回到老家,心情格外舒畅。没有多大的闲情雅致,在老家呼吸新鲜的空气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李艳红这么一回,果然心情好多了。隔壁的邻居隔三差五过来陪陪李艳红,李艳红和她们聊天,聊着聊着说要住下来,不回县城去了。 也好,李晨凯若有所思。遗憾地,李晨凯不能留下来陪妈妈,他曾经答应过死去的爸爸,一定要把杜氏继承下去。临走前,李晨凯千交代,万交代:“妈,你有事了就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回来。” “瞧我儿子,比我还唠叨,得了,你去吧!” 李晨凯瞅见隔壁增添了几分优雅的颜色,在院子深处摆放着一盆鲜艳的康乃馨。过去瞧瞧,一看,原来是赖欧阳医生回家来了。欧阳医生说:“这是……晨凯?” “是呀,欧阳叔叔。” 道貌岸然的欧阳医生说:“哎呀,你这小伙子长大了,在路上我还不一定能认出来呢!” “我瞅见你院子有一盆康乃馨,就过来了。” “情况你都知道了吧!”他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老母亲。 “这是怎么了?”李晨凯问。 “你奶奶她病了。”欧阳医生平心静气地说,然后问:“对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回老家来了?什么风把杜氏总裁给吹来了?” “你咋知道?” “天底下还有谁不知道李炳年的儿子能干?哦,对了,你哥哥呢?” “前一阵子回来了,现在又走了。” “年轻人出去闯荡一番事业也好。” “我这不是送我妈回来吗?正好,她愿意住下来。” “人都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阿红还是不能接受现实,你妈有跟我聊过。” 李晨凯说:“有时间我再回来和你聊聊,我得赶回公司去了。” “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李晨凯正要出门,李艳红来了:“我就说嘛,有怡情悦性的人除了赖欧阳没有别人了。” “阿红?”欧阳医生赶紧把她迎进屋子坐,并说,“我这寒舍简陋,你莫见怪。” 李艳红赶紧上前去看看赖奶奶,赖奶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李晨凯说:“那你们好好聊,我走了。”他还不忘给欧阳医生打一个眼色,意思是说:“帮我照顾我妈。”欧阳医生接受到了组织传达的命令,不得不遵循。怎么说,欧阳医生也是和李艳红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叹叹气,当年朱唇皓齿的阿红如今已是明日黄花的妇女了。岁月不饶人啊! 李晨凯一刻都不能轻松下来,回到公司,马上召集公司各部门高层管理者开了个会——关于天天百货的项目投资方案需要确定下来。开完会之后,他又得为财务问题忙得焦头烂额。另外,最让人纠心不安的是,小徐无中生有成为天天百货的大股东,可是在合同的签订协议上,确实有这么一项说明,杜氏承认徐氏企业的投资和管理。按照李炳年的性子和做法,他是绝对不会让徐氏踏进杜氏半步的。李晨凯知道在韩峰山砍伐杉木的时候,小徐就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也就是因为他才把黄大利和林金发兄弟间的友谊活活给锯断了。小徐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究竟想干嘛?目的何在?李晨凯心中打下了一连串的问号。 他越来越觉得这件事颇有蹊跷,于是就这天晚上他约林金山出来。 林金山在徐氏已经呆了三个月有余,工资是乐观的,然而起早摸黑的工作,实在是太累了,他想辞去这份工作,可是小徐拒绝他的辞呈。小徐知道李炳年的死其实就是他和徐建华等人策划的一场谋杀案,小徐借此理由恐吓林金山,林金山只好乖乖待在徐氏。天凭日月,人凭良心。林金山每每想起当晚的凶险,他茶饭不思,彻夜难眠。 小徐对他说:“只要你乖乖地替我干活,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林金山想想,小徐在物质和精神方面确实是给了不少恩惠,就是工作量大了点,林金山提出:“能不能把工作量减少一点,徐老板?” 站在一边的徐建华恶语伤人说:“你个龟毛,想得寸进尺?” 小徐伸出手示意徐建华住嘴:“我会好好考虑的。”支走了林金山,小徐指责徐建华说:“你怎么说话的,平时我就跟你说过,要注意素质,素质,你知道什么是素质吗?”小徐站在他面前教训着,缓慢转过身,徐建华屏声息气。小徐突然来了一个回马枪——狠狠地给徐建华扇了一巴掌,说:“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徐建华说:“老板打人是有理由的,不过我不知道。” “所以说你笨,你成不了气候。林金山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他可能会关系到我们徐氏的生存发展,甚至会让你和我去坐牢。” 徐建华张大嘴巴:“没那么严重吧?” “哼,你把李炳年弄死了,一命偿一命,天经地义。” “我当时没有想到会把李炳年弄死。” “那他怎么出车祸了?” “还不就是我那两个兄弟……” “兄弟?越南人你也可以和他们做兄弟?”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遣他们回越南了。” “我当时的意思是叫你把杜氏与天天的签订协议夺过来,并没有要你弄出人命。”小徐叹气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再怎么怪你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传不传得出去,关键就在于林金山。” 徐建华诡秘地说:“老板,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小徐看看他。 徐建华说:“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李炳年已经被我们弄死了,不就除去你心头一大碍吗?现在我再雇几个人把林金山也做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小徐露出奸佞的笑容,说:“徐建华,知我者,还是你啊!这件事交给你办了,记住,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我听说今晚李晨凯把林金山约出去了。”徐建华说。 “李晨凯?哼,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山是一步一步登上来的,船是一橹一橹摇出来的,杜氏在他手上迟早垮掉。他不足为惧,跟他玩玩呗!” 林金山得知李晨凯要与他会面,他的心中有着强烈的反抗与斗争。去还是不去呢?二选一。人生面临很多的选择,往往选了这个就失去那个。选择是艰难的,但是选择必须得面对,只有选择了才能前行。要是去了,李晨凯肯定会问他出事那晚有关他喝醉酒的事,肯定会问在他醉了以后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无端端地李炳年就去世了?要是不去,李晨凯就知道他不敢去见他,证明他心中有鬼,有意向他隐瞒当晚的事实。李晨凯是一个聪明人,不去就不打自招了,林金山应约了。 五一路,石泉餐厅,晚上八点。作为县城最繁华,人龙混杂的五一路,聚集了大量无业游民和黑帮头目,早在很久以前这里传闻三大黑帮割地为牢,近几年,外来人员频频增多,拥挤到五一路。他们通常乔装打扮成各色人物出没在五一繁华的闹市,或是进行黑市交易,或是进行其他违法犯罪的活动。他们的实际举动证明,这一片由黑帮做主,警察、公安只能靠边站。可是人们相信,水再大也漫不过船,手再大也遮不住天。随着法治社会日渐人心,有些黑帮祸起萧墙不攻自破,纷纷开始解散了。只要警察不来闹事,这里就太平,他们敢作敢当,不会投鼠忌器。这一带的经济疯长完全是沆瀣一气者的功劳。 李晨凯约林金山到石泉餐厅吃饭。林金发以一身土气的工作服出现,沟壑纵横的皱纹似乎又添加了几道。“哟,晨凯,哦,不,我应该叫你李总裁才对。”林金山搔头摸耳说。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总裁在一起吃饭,让人觉得别扭;一个邋遢汉和一个大老板同坐一桌吃饭,那是格格不入的事情。李晨凯为了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他穿得跟个拉车的小伙子一样,而选在石泉餐厅——众人眼中的百姓餐厅,也是为了降低身份。可是林金山还是表现得很不自然。 “按照辈分,我还应该叫你叔呢!”李晨凯说。 来这里吃饭的人,大多是本地的男女老少。这里没有什么影子是见不到的,他们大声喧哗,喝啤酒是家常便饭,打火锅吃得都是重口味的食物,石泉最具有代表性的招牌菜式就是:蛇肉和猴脑。天啊,这些东西不吃也罢。人的一张嘴,何时才能填满食物的欲望?这时候进来几个流氓痞子,带头的就是刀疤迪和他弟弟阿尼。得到徐建华的调遣后,立即从越南飞过来。现在化了个妆,涂上口红喷着香水,电了个爆炸头的刀疤迪,时不时抽动一下引人入胜的伤疤,更加春风得意了。手里包着一块布,布里面是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他们准备砍人了,他们要砍的就是林金山,而且刀疤迪还秘密得到口令——也要把李晨凯砍个半死,最好是残废。 李晨凯说要上一趟洗手间。 林金山的腿开始瑟瑟发抖,他已经感受到刀疤迪的杀气冲过来了,掀起桌子大喊一声:“砍人啦!”林金山掀起桌子挡住刀疤迪等人的刀口。石泉餐馆立刻陷入一片混乱状态。刀疤迪等人以为自己很神气,结果在这里撞到了更为凶险的黑帮,于是一场血腥的黑帮之战在石泉上演了。死的死,残的残,惨不忍睹,石泉餐厅的经理倒在血泊之中。 李晨凯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这一幕,他不能想象刚刚的斗殴场面是何等惊心动魄。他努力搜寻林金山的影子,没有看到,为了从虎口逃生,李晨凯没有更多的时间在这里踌躇,而且不远处已经响起了警察的鸣笛声。 李晨凯回到公司,久久不能把自己拉回现实中来。 这时候,秘书黄妙玉还没有下班,她敲敲门:“总裁,这是财务部的报表分析,通过审核已经没有问题了。” 李晨凯故作镇定说:“好的,我知道了。” 黄妙玉上前说:“今天你有一个口讯。” 李晨凯打开电话留言:“晨凯,我是义东,我今天来县城复诊了……” 李晨凯马上给他回电过去。 一〇〇.林海饭店 林义东的身体状况基本上恢复了,唯一不能像当初健康的是他心灵的窗户。李晨凯每次看到都怅然若失,灰头土脸,因为他知道罪恶感依然像牢固的树根深深地扎在心里。 林义东再也不能扑闪明亮的眸子了,幸运的是根据医生的诊断,他还能看到一点东西,最起码还可以凭借眼珠对光亮的判断,找到光明与黑暗。有几次外人打电话来,他起身找到电话机,依据多年熟悉的声音判断是谁;如果是很重要的事,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屋角处,给远在旱窝种菜的爸妈捎去口信。他眼睛不好使,但声音和听力丝毫没有减弱,身体的其他功能还像当初一样充满活力。隔三差五地,他这么来来回回走动,竟然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头一回,他敢摸索到旱窝。林金添夫妇见状,立马教训说:“寻死是不?”林义东说:“我想出来走走。”林义东确实豁出去了,简直是电线杆上绑鸡毛——好大的胆子。平常人用平常的眼光看待这件事情,都觉得后怕,万一他在山路里被草茎绊倒或是滑倒,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林义东不清楚有什么力量在催使着他一步一步前进,也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家乡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不用眼睛都能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李晨凯在还没有与林义东会面之前,他先到音像小店买了几张光盘。这几个月以来,除非是他很忙的情况下,要不然,初一、十五他买一些音像制品给林义东,让林义东听听名人励志的演讲,这样可以在灵魂深处解脱困境。现在他在音像小店挑了一张“我的奥林匹克”的光盘,奥运精神可以鼓舞人心摆脱困境,很多伤残人士不也在巨大的痛苦之下,走上了冠军的巅峰吗?他高兴地买下光盘,见到林义东之后,二话不说先给林义东手上送去。这可是精神粮食啊!林义东喜形于色。李晨凯觉得少了点东西,林义东这般模样显得很不自然。哦,对了,忘记买个墨镜。于是他又出去买,刚想出去,林义东说不用了。 李晨凯说:“今晚就去我那住吧,反正明天还要复诊。” 林金纳说:“这咋好呢?我找我大哥就行了。” “没事,金纳叔,不碍事,我跟义东啥关系。” 林金纳现在突然发现以前错怪了李晨凯,从前的深恶痛绝,如今在一个微笑的眼神下,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晚上,林金纳与林义东在李晨凯家吃过饭之后,林金纳去了县城的另一个边找林金发。 李晨凯就给林义东说了近况。“总得来说不是很好吧!”李晨凯这么说着。 林义东说:“我可以理解你的痛苦,虽然我现在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可以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咳,光说这些不高兴的干嘛,说点高兴的呗!” “高兴?我知道的都是一些不高兴的事情。” “不要这样说,你可以再乐观一点。” “不,我没事,我现在很好,我慢慢地习惯了这种生活。”林义东接着说,“你给我的光盘我每天都听,听完之后感觉真的很好,有种超然洒脱的感觉。” 李晨凯点点头想,好好过,没有错。 林义东还说:“你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去旱窝了,你一定不知道旱窝现在怎么样了吧?” 李晨凯摇着头说:“不知道,怎么了?” “驼背浪四天前去世了。” “去世了?怎么那么突然?” “吃了一惊吧,我听我妈说的时候也很意外,好端端就走了,哎!” 李晨凯说:“人生老病死是正常的,别想太多了。” 林义东说:“可怜驼背浪到终老的一刻,他的子女都没有回来。” “怎么会这样呢?” “驼背浪在这世上走了一遭,得到的结果却是这样。” 驼背浪他孤家寡人一个,常年在家门前不是砍柴就是生火,还有一条忠实的大黄狗跟随其旁。他天天夜夜盼望着远出的儿女能回来看看他,一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没有等到,不,他不是等不到,他是没有等待下去的勇气和决心了,所以在天堂之手的召唤下,他跟随天使的脚步去了天国的乐园,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说不定能在天堂和儿女们重逢。 驼背浪的丧礼,没有林老爷子死去的时候来得隆重,简简单单的一些礼俗过后,大伙就把驼背浪送去火化了。张锦元是最为悲痛欲绝的一个人了,怎么说张锦元也是驼背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驼背浪的干儿子。张锦元用刚刚出产的蜂蜜赚来的三万块,包下了丧礼所有的费用。罗阿兰说:“锦元从来没有这么大手大脚地花过钱,他说浪叔走了,就要风光一点走。” 真遗憾,又一个生命离开了我们。 林金纳穿过羊肠九曲的小道,终于来到了林金发的屋子。林金发已经满头白发了,现在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照顾女儿的小孩。 “金纳?你咋来了?”林金发说话的声音变得微弱,不像林场干活的时候那般骁勇矫健。 “大哥,我找你借点钱。” “要多少?” “一万。” “我给你拿去。”林金发就是水窝的大财主,林场的收入足可以让他下半辈子无忧,现在在他阁楼里面可是有一个小金库了。小金库有什么用,他把自己的兄弟友情都给出卖了。现在为了林义东的眼睛,似乎这些不义之财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了,为此林金发二话不说就答应给林金纳一万块,而且还附上:“实在不行,你就跟我说,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和义东度过难关。”林金发又说:“我听金山说,他在小徐那里赚了不少钱,你可以考虑去他那干活。” “大哥,咋你还跟小徐有来往?” “不可能没有来往的。”林金发叹叹气说。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小徐那里工作的,你知道不?义东的眼睛就是因为那个扫把星来了水窝之后才瞎的,我恨不得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还有你和大利哥关系一度又一度恶化,以致最后的绝交,都是因为他。” “够了,别说了,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林金发怒吼,把小孙女吓哭了。 “大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劝你还是跟我山哥说说,别在他那里干活了,你看我和二哥在家里生活艰苦点,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喀!” “你山哥爱咋样我管不着,但是我和小徐的关系你不用管。我一再坚持,如果我们真的有困难了,我们就可以找小徐这个靠山帮忙。”林金发指着林金纳手中的一万块说:“这就是最好的例子,要是当时我没有投靠小徐,我现在啥都没有,老弟,是他在帮我们啊!” “那大利哥呢?他就没有帮你,他帮我们水窝和旱窝发财致富喀。你看看,我们那没有公路,是大利哥给我们水窝开了路啊!” “他对我们确实有大恩,我知道,可是后来路修好了,所有人都不干活了,光是等着大利的恩惠,另外还有人说大利是想收买我们兄弟给他办事。” 林金纳愤懑说:“谁这么说了,谁会这么说?” 林金发又说:“他一人给我们水窝修路,可是我们水窝所有人都安步,这样我们如何养活自己和儿女们?” 林金纳是来给林金发送开眉粥的,结果却送去了皱眉饭。 第二天一大早,林金纳起来送林义东上医院,李晨凯也是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家里来到了杜氏。昨晚的促膝长谈,李晨凯已经好久没有度过掏心掏肺的夜晚了。回到公司依然有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头疼,新的一天,就要以新的心态面对困难,而不是停留在昨天,用昨天的眼光对待前路的阻碍。他走进办公室,忙碌一上午叫黄妙玉给他叫外卖。可是炒饭的味道截然不同了。 他把黄妙玉叫进办公室,有点生气说:“为什么今天炒饭不同往日?” “报告总裁,以前我常去的那家饭店,现在被林海饭店收购了。” 李晨凯回过头来问黄妙玉:“等等,你是说被林海饭店收购了?” “是的,总裁有什么问题吗?” 李晨凯说:“哦,没事了,你出去吧!” 林健一的饭店在短短几个月中就收购了其他小饭店,看来,这个林健一还是蛮有经商头脑的,按照这种速度发展下去,何愁苦日子熬不到头? 李晨凯马上去见林健一。他凭借林健杭对他介绍的片段记忆,终于来到了林健一的饭店。林健一的店铺果然别有一番风味,引进的店面元素在全县绝对是凤毛麟角。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李总裁吗?”林健一客气说。 “健一哥,别这么说,我这个总裁只适用于公司里面称呼,出了公司,我就是一个黄毛小子。” “晨凯真是风趣幽默,要是健杭能有你这么能干就好了。” “不,我要是能像健杭那么优秀就好了。” “咳,你说他哪里优秀了?还不是在学校里面混的。” “我真的是很羡慕他的,你看他啊,又是书法协会的创始人,又是迎新晚会的主持人。” “快坐下来歇息,你是还没有吃饭才来的吧?”林健一问。 李晨凯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健一的饭店,看到古色古香的装饰便问:“前几天是不是有一个舒眉展眼的人来你这吃了碗河粉,然后又多买一份带走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林健一疑云在脑中缭绕问。 “那个人是我认识的一个叔叔。他回去后说你这家林海饭店做得不错,我今天又听秘书说之前那家饭店被你收购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原来这样……欧阳医生原来你认识?太好了,太好了。” “好?什么好?” 林健一回过神来,说:“没什么,就是……真巧。”两人发出了笑声。 林健一说:“我觉得像这种小行业应该收并,进行统一化管理比较好。” “有见地。好,这样吧,以后我公司中午的饭由你的店来承包吧!大伙都说你这口味好。” “那实在是太好了。” 李晨凯问他:“最近健杭怎么样了?他好像消失了一样杳无音信啊!” “他……他挺好的。”林健一皱了一下眉毛说。 李晨凯看看林健一怪异的表情,露出了微笑,然后点头。“林海饭店?有意思。” 李晨凯回到公司给黄妙玉捎话说:“与林海饭店签约,以后我们公司上上下下的中午饭都由林海饭店送过来。” 黄妙玉马上折身去办理,三两下把这事办妥了。黄妙玉上了一趟洗手间,遇到了石金丽和王木槿两个人。“你们也在这呢?”黄妙玉笑脸说。 石金丽对王木槿说:“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妙玉一样做上总裁秘书呢?” 王木槿玩弄着指甲油说:“想都别想,你要实力没实力,要能力没能力,要姿色又没姿色,你哪一点能与妙玉姐比啊?” “嘿,妙玉她是比我漂亮,可是不见得我能力会输过妙玉啊!” 王木槿继续说:“如果你能打扮得像妙玉姐那样花枝招展,说不定就能做上总裁秘书了。” “什么?你的意思就是要我穿丝袜高跟,然后套上36码的胸罩?” 黄妙玉听了不高兴,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王木槿说:“没,我们在羡慕你这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石金丽在一旁接着说:“我要是个男的总裁,我看见妙玉肯定也会选她做秘书。” 黄妙玉哭了:“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是凭借实力和总裁的赏识才做上秘书的。” “呵呵,不见得哦,金丽,你说呢?”王木槿还在玩弄指甲油,“为了能像妙玉姐那样妖媚,我今天开始涂指甲油了。”王木槿给黄妙玉看看,说:“妙玉姐,有你的漂亮吗?” 黄妙玉再也受不了石金丽和王木槿的冷嘲热讽,一把鼻涕一把泪回办公室。 石金丽说:“喂,我们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 “不见得。”王木槿的眼神还在关注指甲。 “她好歹也是我们的姐妹,毕竟我们曾在一个部门上过班啊!” “谁叫她那么善于攻心计,把我的美梦给破碎了,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我们的总裁。” “你还是省省吧,总裁是不会喜欢你的。” “我喜欢总裁是我的权利,你管不着。” 石金丽走到洗手间门口,说:“总之我要提醒你,别做得太过火了,这一次我就陪你玩玩,不会有下一次。” “哎呦,瞧我可爱的丽姐,生气了是不?”王木槿的视线离开指甲说。 一〇一.年轻人,朝气蓬勃 “怎么了?”林健杭看见脸上泛着不开心样子的叶晓祉问。 叶晓祉抱住林健杭,问:“健杭,你说我们会不会分手?” “不会啊!你今天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叶晓祉解释说:“我姐姐他男朋友吸毒了。” “吸毒?”林健杭不解问,“好好的为什么会染上毒?” 叶晓祉说:“我姐她说她很不开心,曾一度想与陈俊平分手,但是后来就没有,我说你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能幸福吗?” 林健杭对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很震惊,每次听到不如人意的事情,他百感交集。他问:“最后为什么没有分开?” 叶晓祉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林健杭说:“因为我姐姐怀孕了。” 叶晓祉补充说:“我姐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勉强在一起,我理解我姐的苦处。” 叶晓祉反过来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会怎么样呢?” “不会的,不要想太多了。” “健杭,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叶晓祉再度投进林健杭的怀抱。 “周末我应该去一趟我姐那。”叶晓祉说。 他看着电脑上的论文《关于职业人性化的讨论》。林健杭问她:“文章写得怎么样了?马上就要回去比赛了。” 叶晓祉恢复了以往的可爱和爱撒娇的表现:“不好玩,不好玩,我不会写,我不写了。” “我看看你写的。”林健杭目光盯住字里行间的议论,赞扬说:“你写得不错啊!” “你老是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我感觉一点都不好。” 林健杭辩解说:“我说得都是实话,职场人性化是很重要的,我想光是这么一个选题就能吸引住评委老师的眼球了。你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叶晓祉很肯定地说。 明天是周末,林健杭和叶晓祉有个短暂的休息日,叶晓祉执意要去叶晓婷家,所以原本计划好的同学聚会,叶晓祉去不了了。今天是叶晓祉在“艾文思”上班的最后一天,可是就在最后一天里,也发生了一个不愉快的插曲。 林健杭对叶晓祉说:“以后不要穿裙子和低胸的衣服去上班。” 叶晓祉问:“为什么呀?” “难道你不见那些色狼的眼睛吗?他们老是盯着你看。”林健杭气愤说。 “没什么,他们又看不见。” “总之我不准你以后那样穿,特别是今天穿得那件衣服,实在是太低胸了。” “好吧,你这样说了,我只好照办喽!” “你是我的,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林健杭说。 “是,我是你的,一辈子都是。”叶晓祉应着说。 天气异常闷热,走在路上,额头和手臂流着亮晶晶的汗水。林健杭第二天醒来之后,觉得胸很痛,闪过一个念头:可能是旧病复发了,哎,为什么偏偏身体不好的是我呢?世界上有六十多亿人,不幸的厄运偏偏对我情有独钟,为什么? 他回过头来想想,以前胸膜炎发痛的时候是在胸的右边,现在不自觉地转移到了左边,他也确实够倒霉的了。经过短短时间的调整,他竟然不痛了,跟往常并没有两样。他还想今天不参加同学聚会了,况且晓祉又不在。可是在邱明和朱志文等人的挑唆下,他还是去了。 大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又在同一个班里,聚与不聚都是一个样,真搞不懂,廖少荣是怎么想的,想到这么一个馊主意。然而,组织活动是必须的。光说林健杭吧,自从与叶晓祉浓情化不开之后,他就很少与哥们一起聊天,出去玩。其他人也有他们要做的事情,即使是这么近距离的朋友,有时候也会生疏。现在他们的友谊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严芳玲和黎燕丽两个人最为积极。这两个女生现在也变得漂亮了,特别是严芳玲学着别人烫了个头发,每次甩动头发,大家都会说她变得越来越风骚了。黎燕丽在一旁大笑,继而大家把攻击的目标转向黎燕丽。黎燕丽还有一个孪生姐妹叫黎燕莹,说别闹得太凶。双胞胎站在一起,还真的叫人分不出谁是谁了。林健杭在心里默念:“大胞是黎燕丽,小胞是黎燕莹。”她们五官无法辨认,性格却有很大的区别。据黎燕丽说她以前高中读文科,所以显得文静点;而妹妹黎燕莹是理科生,整天和男孩子泡在一起,性格跟男孩子差不了多少。黎燕莹的性格何等乐观,用言语还无法不能形容,总之林健杭没有见过这么开心的一个人。 今天的聚会行程是在廖少荣没有睡醒的情况下安排的。首先第一站他们来到了台球馆。这里有七、八个人,没有一个人懂得台球,竟然来这里玩台球?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再说了林健杭压根就没有吃饱。大胞和小胞两个人立刻举手要来一场“生死对决”,廖少荣撇撇红眼说:“你们两个玩了,那我们干嘛?大家一起玩。” 严芳玲随手拿起一根球杆,“姐还是会两招的。”咦,怎么不见刘浩,这个死胖子平时最喜欢吃,现在正在糖水店吃得不亦乐乎呢!三局过后,刘浩终于挺着大肚子回来了。严芳玲不高兴了:“你去哪了?” “我没去哪啊,就是在外面兜了两圈呗!”刘浩不敢承认自己偷吃糖水。 “偷吃东西才是真。”严芳玲说完一杆下去,把白球击进袋中。 廖少荣拍手称快说:“好球。” 严芳玲说:“你这个死胖仔,你要是再不减肥,我就跟你分手。” 刘浩像个没奶喝的娃娃,只好承认自己不对:“下次不敢了嘛!” 邱明从门外进来,为了接朱志文,他可是把所有的青春年华都花到等这个臭男人身上了。邱明立即说:“你们怎么不等我来了再开局呢?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啊!” 朱志文今天去做家教,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进门就连连道歉,脱口而出说:“今天我请大家吃饭。” 黎燕莹站起身来拍手说:“好啊!” 黎燕丽在一旁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喽,朱志文你老实交待,哪个女孩子又被你给勾上了?” “没有,真没有。”朱志文笑着。 黎燕莹问林健杭说:“初次见面,我叫黎燕莹。” 一个女孩子主动跟一个素未相识的男孩子自我介绍,这也算是少有的事情了。林健杭忽然感觉到她与叶晓祉有着共同的特点和性格,想当初也就是因为叶晓祉一个温柔的眼神,一句明朗的话语,一个优雅的动作,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继而一见钟情。林健杭甚至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叶晓祉的化身。不,多想了,林健杭回过神说:“我叫林健杭。” 第二站,廖少荣说大家去拍照,总算廖少荣的安排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好了,明年的班干竞选,我选你做班长。”严芳玲对廖少荣说。 “刘嫂,我先谢谢你啊!”廖少荣说。 “怎么称呼我的?你找死啊!”严芳玲脸上泛起了红晕,在众人面前羞涩了。 “没错,没错,刘嫂子,今天买什么菜啊?”黎燕丽取笑说。 “你们就会欺负我。”严芳玲躲在刘浩庞大的身躯下,终于在这一刻她发现了刘浩虎背熊腰的身材还是能发挥作用的。 “浩哥,你好幸福哦!”朱志文在一旁羡慕说。 刘浩不屑说:“我的生活你羡慕不来。” 定睛看看,邱明一个人与大队拉开了距离。 廖少荣扯破嗓子叫他别走那么快,再细细观察原来这小子是在讲电话,兴许是在勾引哪个温情善良的女生吧!邱明远远地伸出手势,意思是别打扰他。廖少荣只好说:“咱们先拍照。” 差不多快拍完的时候,邱明才过来,脸上的颜色是不开心的。朱志文问他:“怎么了,好像你家的狗死了一样。” 大胞和小胞一人站一边,不约而同说:“就让我们为你死去的狗默哀三分钟吧!” 邱明只好如实交待:“是我前女友啦!什么狗,不是狗。”邱明一脸愤怒,让大胞和小胞两个人忍不住捂住嘴巴笑了。 严芳玲说:“有事就说,想笑就笑。” 朱志文说:“竟然是前女友,你还跟她聊那么长时间干嘛?我还以为你是跟男的在讲电话呢!” 廖少荣接着说:“你直接说,‘哦,这样子啊,我现在很忙,要不先这样吧’!” 严芳玲说:“喂,你这样狠了一点吧,他前女友打电话给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的吧?” “莫非是想重新跟你来过?”廖少荣手里弄着相机,嘴里对邱明说。 “哎,没有啦,她说她和她男朋友分手了。”邱明投降说。分手?怎么又是分手?林健杭听到这个词,忽然感觉到头晕目眩,有种很害怕的感觉,他在一旁不吱声,静静地听邱明道来:“我前女友的男朋友甩了她,然后她很伤心,然而他们又很相爱,可是那个男的为了家族资产,不得不与他前女友和好。” “这关系有点复杂。”黎燕丽说。 “分就分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黎燕莹豪爽地说。 “可是真的很难想象的嘛,我作为人家的前男友,我总得给她安慰啊!”邱明说。 “感情这种东西,俺老人家不懂。”黎燕莹做着手拄着拐杖的样子,咳嗽两声说。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惹笑了。 林健杭走在她身边,笑着说:“你很乐观,乐观得可爱。” “不要这样笑我嘛,小女子怕羞。”小胞说。她扯开歌喉唱了歌,不听还真不知道,一听这歌喉,黎燕莹还真是个可塑之才。 林健杭问她:“你什么专业?是音乐美声吗?” “我的专业?经济学。”黎燕莹说着自己先笑了。 “你怎么不选音乐呢?你唱歌很好听啊!” “是吗?谢谢。” 林健杭进一步问:“你参加音乐社团吗?” 黎燕莹说:“没有啦,我就是随便哼哼的。” “不是,我觉得你可以朝着自己的兴趣发展啊!慢慢培养嘛!” “好啊,不如你培养我好了。” 严芳玲说:“对啊,健杭,你感情丰富,你就跟小胞培养一下感情呗!” 林健杭现在是越描越黑了:“不,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好好培养你的兴趣和爱好,不是感情。” 黎燕莹茅塞顿开般说:“哦,原来这样子。” 走了一个多钟,终于找到了吃饭的地方。黎燕丽说:“吃一顿饭那么艰辛?” 朱志文对廖少荣说:“不就吃个饭,你随便找一家店不就完了吗?让我们走了一个多钟,你有何居心?”他现在已经不能走动了,两腿酸麻,真想就这么一屁股坐下去,再也不起来了,所以朱志文才会这么亢奋。 黎燕莹对姐姐说:“大胞,咱们换鞋,我脚都起水漂了。” “谁叫你今天穿高跟鞋出来的?活该。”黎燕丽很不乐意地把运动鞋换给了妹妹。 讨论了半个钟之后,大家才决定怎么吃这顿晚饭。最后大伙各散东西,自行解决吃的。吃完,八点十五分在饭店门口集合。 这一餐林健杭吃得是相当满足。人多的地方,东西肯定好吃。叶晓祉告诉他的真理。 吃完晚饭,大家各自散去。回到学校,林健杭才发现手机有许多未接电话,有叶晓祉的,有王惠英的,有……谁?冯素晴?素晴妹妹怎么想起他来了? 不过,林健杭还是先给叶晓祉回了电话。叶晓祉一接电话说自己睡了,明天叶晓祉还要赶回比赛现场进行答辩。 紧接着他给冯素晴打了个电话。这个妹妹现在已经上高一了,他完完全全不知道昔日这个可爱的妹妹如今已经是颦颦婷婷的少女了。 “高中三年很快就过去,准备考哪个学校?” “没有,我想学美术。” “美术好啊,你知道吗?我最喜欢艺术了。” 冯素清不像以往那么健谈,林健杭从她说话的语调来看,曾一度怀疑过她究竟是不是素晴妹妹?她确实是冯素清。 “不管怎么样,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学习压力,尽力而为就好。”林健杭语重心长。 “我倒是觉得学习不会给我太大压力,我每次考试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冯素晴面无表情地说。 “那很好啊,素晴妹妹,你真厉害,我当时可不像你一样,我每天都感到压力巨大。” “哥,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有两个星期没有去上课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林健杭急切地问。 “不是,哥,你……”冯素晴说,“你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吗?” 一〇二.毒药 叶晓祉一旦和林健杭在一起,就不想分开了。可她还得去叶晓婷那,还得回到职业规划大赛的现场。 学校的公车站上,一辆辆公车来了,停了,又开走了,她等的那辆车却迟迟未来。炎热的夏天,猛烈的阳光很恶毒,一阵风拂过,气流都是暖的。林荫道也许是可爱的避暑港湾,可是这么狭小的树荫,早已被来来往往的人占据了。 站台一片黑压压的头,她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的目光开始搜索,啊?原来真的有认识的人在这里,从她那飘逸的长发和矮小的身躯判断,此人非方绮莫属。她想过去打声招呼,刚起脚,忽然发现方绮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呃?是杨梓峰师兄。他站在方绮的身后,双手搭着方绮娇小的身膀。苍天,他们……什么时候好上了?叶晓祉大吃一惊,这么意外的一个场面,叶晓祉当然要让他们尴尬一番。她刚想动身过去,公车就来了,大家争先恐后地上车。叶晓祉反应过来,方琦已经在车上,而且差不多快被挤公车的人压扁了。方绮和杨梓峰与她天各一方,他们倒好,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着话,时不时还发出一些笑声来。叶晓祉现在简直是气爆了,为什么林健杭不在身边,要是林健杭在她身边,肯定比方绮和杨梓峰恩爱十倍不止。 女人总爱吃醋,吃不相干的醋。中途某个车站,杨梓峰和方绮下了车,他们压根不知道在这个车上叶晓祉也在这里。哎,情人眼里哪能容得下其他东西,在情人面前,他们看到的只是对方,心里想的也都是对方。叶晓祉想想,她不也是这样吗?甚至她和林健杭在一起的时候比任何情侣都疯狂。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也是最害人的东西。喏,叶晓婷就是最好的例子。 叶晓婷本来和陈俊平的小生活过得挺滋润,也是时候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可是悲剧偏偏发生在她身上,她其实完完全全可以抛下陈俊平不管,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说不定在某个转角处能遇见比陈俊平强十倍的人呢!可她对陈俊平毕竟是付出真感情,如何叫她狠心抛下相处多年的爱人不管?只要这个人还有感情,她就不会轻易放弃一段几年光阴的感情。让她有勇气接受陈俊平的力量的是,肚子里已经成型的孩子。 这一段日子,陈俊平骨瘦如柴,脸色铁青,每次趁叶晓婷不注意,就跑出去偷偷吸上一口。叶晓婷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叶晓婷只好痛骂一顿,然后再次把陈俊平关在房间,或是半夜、或是上午、或是下午,房间里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他恐吓可怜兮兮的叶晓婷,如果不放他出去,他就把叶晓婷痛打一顿。跟这样的人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早早分开,这种人已经废了,难道叶晓婷不知道吗?叶晓婷不是傻子,她比谁都清楚,谁叫她跟陈俊平有爱情,谁叫她怀上陈俊平的孩子?随着一天一天的变化,叶晓婷的小腹开始鼓起。这就是命,得认。 叶晓祉来到了姐姐家。姐姐的家早已破败不堪,惨不忍睹。房间里几乎没有一件东西是完好无损的,地上满是废弃的纸巾和垃圾。叶晓婷从前很爱干净,她把洁身自好当作为人处世的美德,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力气打扫和整理。每一天,每一小时,她都要提防陈俊平的一举一动,害怕他会做出不是害人就是害己的事情来。 “姐,你还跟这样的人生活?你傻了?”叶晓祉拽着她姐的手往外走。 “你带我去哪?”叶晓婷问。 “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没地方住,就先住我学校。”叶晓祉斩钉截铁说。 “你放手,你给我放手。” “难道你要继续和这个废人呆在一起?” 叶晓婷伸手给了叶晓祉一个巴掌,“你怎么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 “你问我还有你这个姐姐吗?我要是没有你这个姐姐的话,我会千里迢迢来看你,叫你离开那个废人吗?”叶晓祉摸着自己通红的脸颊,泪如泉滴。 叶晓婷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如此没头没脑的举动,她从来都没有忘记叶志强对她说的话:无论怎么样,两姐妹要互相照顾。她也知道她是多么爱妹妹,可是现在怎么就下得了狠心打她呢?叶晓婷抱头痛哭说:“阿祉,姐对不起你,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真不知道。” 叶晓祉蹲下来抱住哀痛欲绝的姐姐,两个人的泪水搅在一块。 陈俊平的毒瘾又开始发作了。是蛇一身冷,是狼一身腥。现在的陈俊平真让人觉得害怕,毒瘾的样子百闻不如一见,真正见到之后,才感觉到人对死亡的恐惧是那么可怕。 叶晓婷坐在沙发上,摸摸肚子里的孩子,说:“我已经习惯了。” 叶晓祉说:“为什么不劝陈俊平去戒毒所呢?” “劝了,不管用,他不肯去。” “为了孩子,必须得去戒毒所。”叶晓祉来到焊着铁门的房门,她看到了陈俊平,现在丝毫没有畏惧的心理,她知道此刻她的使命多么重要,她要挽救叶晓婷。叶晓祉要把姐姐从苦海中救出来,那么就必须先给姐姐打造一叶扁舟,而这扁舟就是陈俊平。她说:“陈俊平,你不是要出来吗?你可以出来。” 陈俊平听到这句话,马上急切地说:“说,说,什么条件,什么条件,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他双手稳稳抓住两根铁杆。 叶晓祉说:“我放你出来,但是你得去戒毒所。” “好,好,好……我答应你。” 叶晓婷对妹妹说:“不能把钥匙给他。” 天真的叶晓祉打开陈俊平的铁门,陈俊平就像斗兽场上关住的公牛,现在如狼似虎般扑出来。叶晓祉急忙闪到一边。陈俊平翻箱倒柜,他记得在衣橱箱子里面还有一点“货”,他慌手慌脚,可是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之后,结果一点鱼腥味都没有,于是他转过来揪住叶晓婷的衣襟说:“给我钱,快给我钱。” 叶晓婷说:“没有钱。” 陈俊平像洪荒野兽般怒吼:“你个臭婊子。” 叶晓祉想,放陈俊平出来是一个极大的错误。陈俊平转向门口方向,摆明了是要出去。叶晓婷抢先一步到达门口,倾尽全力拦住陈俊平的去路。 叶晓祉的心凉了一大截,有气无力地说:“陈俊平,你答应我的,你就要做到。” 陈俊平不管她,对叶晓婷说:“让我出去。” 叶晓婷透骨酸心,拼命地摇头。陈俊平失去了耐性和人性,推开叶晓婷。弱不禁风的叶晓婷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倒,不幸撞到了鞋柜的角落。她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不一会儿大腿之间就流出了鲜血。 “姐,你没事吧!”叶晓祉扔下手中的钥匙,赶忙扶起叶晓婷问。 叶晓婷苦苦叫喊:“我的肚子好难受,好痛。” 陈俊平有点后悔刚刚的鲁莽行径,他推开叶晓祉,抱起叶晓婷往外跑,赶紧送往医院。叶晓祉也跟了出来,一起去医院。 急诊的女大夫强烈控诉说:“你们是怎么搞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她身上已经有身孕了吗?”陈俊平额头上冒着大汗,双腿直打哆嗦。大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问他:“你现在害怕有个屁用,孩子已经没了。” 流产?这么悲剧的事情怎么会落到我姐姐身上?叶晓祉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 “病人现在身体极度虚弱,你们看看就行了,别妨碍病人休息。” 叶晓祉跑进病房,看见叶晓婷脸色苍白,双唇干裂,整个人都虚脱了。叶晓婷睁开眼睛,招手叫叶晓祉过来,问:“陈俊平呢?” “你还那么在乎他干嘛,姐,他亲手毁掉了你们的骨肉啊!”叶晓祉不满说。 “姐知道,你不要哭了,你叫他进来。” 叶晓祉抹抹眼泪,去了门外,“你个王八蛋,你害我姐姐好惨,你知道吗?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陈俊平进入病房,看到昔日红光满面的叶晓婷,现在像是黄花菜一般凉了。 “俊平,孩子没了。”叶晓婷继续虚弱说。 “对……对……对不起!都是我害得。”陈俊平哆嗦着,发出颤颤的声音。 “俊平,你能答应我吗?去戒毒所把毒戒了。” 陈俊平握住叶晓婷冰冷的手:“我答应你,我一定把毒戒掉。” “可怜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就……没了,我名字都想好了……”叶晓婷终于不能忍住哭了。 “你……好好休息,等我把毒戒了,我们再要一个孩子。” 陈俊平带着无比愧疚的心情,进了戒毒所。 夏天一点都不可爱,天气那么热不算,而且还老是倾盆大雨。仰望苍穹,黑云压城,一场地动山摇的暴风雨也来了。是不是这天也在为叶晓婷的命运感到伤心,所以哭泣?还是因为这么一出悲剧感动了上苍,让上苍触目伤心?上苍?没有上苍。这些都是人编出来的,如果真的有上苍,那么它就不会安排这么一出悲惨戏剧。叶晓婷到底造了什么孽?你要这样惩罚她。要知道她可是一个纯洁善良的人,她的心地是清澈透明的,她的灵魂是高尚无比的。 叶晓婷说:“妹妹,姐姐很好,你不用担心,你安心去比赛,要为我们的爸爸妈妈争光。” “姐,让我留下来陪你吧,你就让我留下来吧!”叶晓祉苦苦哀求,比赛哪有姐姐重要。 “你让姐姐一个人静一静吧,好吗?” “可是你需要别人来照顾你啊!” “没事,有护士就够了。”叶晓婷继续说,“现在只有你才能为我们家争光了,姐姐对不起爸妈。” “你别这么说,我不准你这么说。”叶晓祉捂住叶晓婷的嘴。 “妹妹,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姐,你说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 “不要告诉爸妈……这件事。”叶晓婷很虚弱,说话很小声。 “我答应你,只要你身体快快好起来。” 叶晓祉带着泪水离开了医院,她已经没有心情继续比赛下去了。可是比赛仍然在继续,难道她在中途退出比赛吗?她一旦退出了,别人会怎么看她?同学、朋友、老师、家人,还有姐姐,全部人都看着她。她既然答应了姐姐,那么事情一定要办到,办好。 一辆公共汽车载她前往职业规划比赛的现场。 一〇三.比赛,晋级 还有一个钟比赛就要开始了,叶晓祉推开赛场大门。 后台的工作人员忙得不可开交:催场的人在清点比赛人数,一二三四;灯光师在调试灯光;参赛选手开始换上职业装,涂上粉黛;导播在跟美女主持交待比赛的流程;开场乐队正在进行最后一次的排练…… 前台早已布置完毕。 第一排观众席是嘉宾席和评委席,后面几排纷纷扬扬坐下了前来观看的观众,这些人有些是亲友团,有些人慕名而来,还有一些人只看热闹。看吧,那个西装革履,满面春风的就是天马珠宝有限公司的老板,这次职业规划大赛的策划人之一,如今,他在百忙之中抽出身子来捧场助威。他从前门走进来,媒体记者像潮水般涌了上来。“您是怎么看待这场职业大赛的?”“您能说说本场焦点所在吗?” 他憨态可掬说:“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身后秘书给了他一个电话,他说:“好,晚上十点再谈这单生意。”又一个秘书给他一沓项目投资方案书。他随手一接,一页又一页地签字。换了一份,他的火眼金睛看到具体方案有疑虑,说:“这份还没谈定,不要拿给我。” “叶晓祉,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化妆。”总监孜孜汲汲说,然后他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都给我准备好,我们七点三十分准时开播。” 颜颜拉过叶晓祉说:“快点换上衣服,听说本次活动的天马老板来了。” 叶晓祉换上衣服,再化了妆,和选手们聚集在一块。总监再次说:“各位选手,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本场比赛的重要性。这轮比赛将是一场残酷的比赛,有五位选手将被淘汰,五位会留下来继续比赛。废话不多说,总之我希望你们尽全力,加油!”总监行色匆匆,又对美女主持说了几句话。 乐队已经上场开始表演出场音乐了。 叶晓祉忧形于色,颜颜问她:“你怎么了?” 叶晓祉回过神来:“哦,没……没什么。” “你要打起精神来,这轮说不定会被淘汰呢!” “淘汰就淘汰吧!” “不行,我们是要冲击冠亚军的。” “能走到十强已经算很好了。”叶晓祉这样说,她看看春风得意的卢冠志和徐露苗两个高材生,以及后来居上的欧阳组合。 颜颜自我激励说:“不管他们,表现出自己的水平就行。” 美女主持出场了,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后面的观众吹起了口哨。美女主持先向大家鞠了个躬,俗套的开场白之后宣读了本次比赛的流程,紧接着请出十强选手。 “第一组出场的是卢冠志和徐露苗,大家掌声有请。” 卢冠志和徐露苗洋洋洒洒走了出来。 美女主持说:“你们好,冠志,露苗,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主持人继续说:“据我所知,上一轮的比赛冠志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晋级,在这里我想问问冠志你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秘籍吗?” 话筒移到李冠志的嘴边。他答:“其实也没有什么秘籍,我就是想以最轻松的方式来赚取客户最大的利益,还有冠军就是我的志向。” 主持人接过话筒:“哦?这句话来势汹汹哦!那希望你在本轮比赛再接再厉,以最轻松的方式赚取观众最大的支持。” 主持人转向胸有成竹的徐露苗。“我们知道,露苗在上一轮比赛中,已经是让我们大吃一惊,那么露苗你能跟大家分享一下你对上轮比赛的心得吗?” 徐露苗拿过话筒,还没有开口,下面的亲友团一阵狂呼呐喊:“苗苗加油,苗苗加油!” 徐露苗激动地说:“我什么时候有了亲友团?”这话引起在场所有人笑了。她继续说:“心得是有的,所以我把上次的心得倾注到我的职业规划书上了,我的题目就叫《浅谈公关人员的道德与素质问题》,现在我跟大家卖个关子吧!” 主持人说:“有信心,成竹在胸,这就是我们的二号选手徐露苗,请大家记住她,请入座……接下来请出的是一对人气组合——欧阳组合。” 欧阳组合自我介绍说:“我是欧阳夏雪,我是欧阳水秀,我们是欧阳组合。” 主持人说:“果然是一对人气组合,一出场给我们的感觉就是小清新的感觉。”为了更好地了解这对人气组合,大家在屏幕上简单地回顾了上轮比赛她们的表现。 “看完她们的表现,我想她们的口才是一流的,期待你们今晚的表现。” 一组又一组的选手出场……第五组是叶晓祉和颜颜。 “拜托,晓祉你打起精神来好不好?”颜颜心焦气急说。 叶晓祉知道她这样的表现不但会影响到成绩,也会让旁人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不容置疑,这种影响所带来的后果是消极的。现在百感交集的叶晓祉又怎么能把心思放在比赛场上?姐姐遭遇了惨不忍睹的事实,她现在应该在受伤的姐姐身边陪着,而不是把姐姐一个人扔下不管。她看看气急败坏的颜颜,不,她不能因为私事影响了颜颜,颜颜是无辜的,她不能这么自私,更何况,她答应过姐姐要争气。人争气,火争焰,佛争一柱香。姐姐最痛心疾首的是给爸妈带来了巨大的耻辱,爸爸妈妈一世的英明从此会抹上一个污点,唯一可以清除掉这个污点的就是她参加职业规划大赛得到冠军。 “颜颜,该我们上场了。”叶晓祉挽起颜颜的手一起走向比赛舞台。 主持人的口舌真多,不过主持人也确实够辛苦的。叶晓祉理解做主持的感受,好歹她在学校也是主持人队的一员。“这可是一对亲如姐妹的组合。”主持人称赞说。叶晓祉看看场下一对对瞪着老大的眼睛,他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她就是观众瞩目的焦点。可是为什么这一对对发光的眼睛下,是一幕幕冰冷冷的面孔?主持人的言辞为什么是冰冷冷的遁词? 在观众席右方打出了支持叶晓祉的字幕:叶晓祉加油,你是我们的最爱。她看到了,细细发现,她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而这个人是周翔。为什么林健杭不来支持她?林健杭知不知道,现在的叶晓祉是多么难受和委屈?她需要一个人支持她,给她加油鼓劲。这个人非林健杭莫属,可是在她最需要林健杭的时候,林健杭却不在。 “晓祉,你能说说在上轮比赛中,你是以什么优势进入十强比赛的吗?”主持人问。 颜颜用手肘蹭了一下叶晓祉。 她回过神来,问:“什么?” 主持人遇到这种情况自圆其说:“我们的的观众实在是太热情了,以致我们的叶晓祉沉浸在观众的支持和掌声中了。” 林健杭在电视上看到叶晓祉满脸愁思,他知道亲爱的晓祉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恨不得马上跑去比赛现场,可是他现在根本无法走开,此刻正在和新任的书法协会会长郑春杏交待相关事宜。曾慧怡知道林健杭现在的心根本不在换届仪式上,但是仪式已经开始,就无法中断了。 曾慧怡说:“你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林健杭喜上眉梢,曾慧怡原来这么理解他。他想撒腿往外跑,可是他回过头来想想,不行,他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书法协会是他创立的,凭什么重要的换届仪式他可以缺席?这样做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叶晓祉应该可以理解,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大的承诺就是要有责任心,如果现在去叶晓祉的比赛现场,可是在书法协会落上一个不负责的骂名,这样实际上就是对叶晓祉不负责的表现。他留了下来。 “我的职业规划论文讨论的是职业人性化的问题。”叶晓祉这样说。 主持人说:“这可是今天最为深层次的一个探讨,我期待你的表现。” “好了,十强选手已经出场完毕,我们也大致了解了十位选手的选题和他们今天的心情,相信每个人信心都是满满的,接下来进入第二环节,在进入第二环节之前,先欣赏一段天马珠宝有限公司赞助的歌舞表演,有请表演者。” 颜颜坐在叶晓祉的旁边,责备说:“晓祉啊,你刚刚怎么了?全场都在看你。你知道的,我们是电视直播啊!” 叶晓祉说:“没事,我很好。”这一回总监来对叶晓祉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也是说要专心比赛。叶晓祉点点头。 第二环节是现场答辩环节,由评委老师提出问题,选手在规定时间内作答。卢冠志和徐露苗都答完了,不由分说,他们今天的表现是出众的,评委老师都亮出满意的分数。然后是欧阳组合,欧阳组合一站在台上,全城倾倒。不过花香不一定好看,会说不一定能干,嘴里说是信心十足,可是在她们答辩看来,情况确实不怎么样。支持本次活动赞助商的老板在仔细观察,他对组委会的负责人说,把职业规划的最佳台风奖和人气奖颁给她们两个。这就说明欧阳组合只能止步十强了。虽然止步十强,可是却被大老板看中了,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叶晓祉站在台上,说:“各位评委老师好。” 一个评委老师问:“请你说说你在讨论人性化的问题时学到了什么?”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蔡教授的。咦,他什么时候加入到评委老师的行列中?她只知道这个熟悉的导师给她培训了四节职业规划课程,而这一个问题她再熟悉不过了,也正是因为蔡教授生动风趣的讲述,激起了她选择这个课题的欲望。自然,她回答得很顺畅,有建设性。 颜颜就不好过了。她也许是受到叶晓祉消极情绪的影响,她一上台便显得胆怯心惊,为此没有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可是与其他选手相比,她又有独到之处。评委老师在场下商量了一阵,决定重新给分数。好险,她可以留在比赛场上继续比赛,这样让欧阳组合大为不满…… 五强选手已经诞生:卢冠志、徐露苗、叶晓祉、颜颜,还有一个人叫于东生——一个青春、有个性的男生,颇为别人喜爱。 一场比赛下来,叶晓祉人马困乏。下一场比赛是三天以后,不管是三天以后还是两天以后,叶晓祉都觉得无所谓。比与不比,对她来说现在不是最重要的。现在她只想回到姐姐身边照顾姐姐,叶晓祉手忙脚乱出了比赛的大厅,连最后谢幕都不在了。 林健杭终于把书法社协会的接力棒交接到新任会长身上。他往车站赶,到了比赛的现场,早已人去楼空。他给叶晓祉打电话,没有人接。 叶晓祉挤在拥挤的公车上,人声鼎沸,又怎么可能听到电话的声音呢?她挤到公车后门,一看,啊?周翔? “晓祉,你今天表现好像不是很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周翔关切地问她。 叶晓祉仔细打量身前这个人,一阵涌动,把叶晓祉推到了周翔的怀里。叶晓祉赶忙抽出身体,说:“今天谢谢你为我加油。” “应该的,我怎么没有看到林健杭来呢?” “他有事,来不了。” “什么事有你比赛重要吗?” 公车靠站,叶晓祉说:“我到了。” 周翔说:“我也在这一站下车。” 叶晓祉问:“你来医院干嘛?” “我看你来医院,我得陪着你。” “不用了,周翔。” “我放心不下。” “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不用你那么关心,我有林健杭关心就足够了。” “可是他现在关心你吗?” 叶晓祉一片沉默,说:“我姐姐病了。” “什么,婷姐病了?”周翔问。 叶晓祉冲向叶晓婷的病房,然而房间空空荡荡。叶晓祉询问护士,才知道叶晓婷已经出院了。怎么可以出院?身体还没恢复好。 周翔说:“我送你去婷姐那吧,我送你去到之后,我就走。” 叶晓祉掏出手机,发现有一个林健杭的未接电话。 一〇四.晚上的吵架,从何而起 在酷暑难耐的三伏天,不管是大城市还是小乡镇都迎来了为期两个月的暑假。所有的学生都盼望着这一天能早点到来,如今放假的这一天终于到来,却也觉得没什么高兴的。 林健杭因为在“艾文思”教育机构兼职的缘故,没有立即收拾包袱回家,而邱明等人放假当天晚上便携着火车票回了家,归心似箭。现在的宿舍空空荡荡,只留下林健杭一人,除了看看书,写写字,就没有更多的丰富活动了。唯一让他留下来继续在“艾文思”上班的动力,就是他要和亲爱的人去看海,只是现在他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不去上班了。叶晓祉不在一起,他感到做什么都没有动力。 家里的重负时刻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甚至有时候赌气说:“这个暑假我不回家了,等过年的时候再回去。” 叶晓祉告诉他说:“等职业规划大赛比完后,我就回一趟家,那时候你也回家去吧!”早些时候是这么说的,如今具体什么时候回家他也拿捏不准。现在兼职的钱不足以去看海,但是去逛逛街,爬爬山,绰绰有余。然而叶晓祉说:“现在没有心情玩。” 最近几天,叶晓祉频频来回于学校和叶晓婷家。来回奔波,她容光焕发的面容渐渐憔悴了。最重要的是,叶晓祉因为林健杭没有去看十进五的比赛,成了一个小小的隔阂。叶晓祉心里知道,她不能时刻和林健杭黏在一起,可是她是一个女生,是一个爱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她做不到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林健杭也知道自从三月份开始,他们就开始为了一些杂碎的事情总是生气、冷战和不开心。他在乎这段感情,越是在乎,仿佛就越觉得抓不住叶晓祉的心,感觉叶晓祉不再爱他了。叶晓祉每次不开心,林健杭究责于自己不好,责怪自己没用,越是责怪,他越是否定他与叶晓祉的感情。为什么当初相遇,然后相知,最后相爱?而现在时常因为感情的事情而不开心,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趁早分手算了。但是,他不会这么做,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对叶晓祉承诺过他只爱叶晓祉一个人,那他就会一直爱下去;他答应过叶晓祉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到老,走到死。叶晓祉也口口声声对他应承过,他们能一直牵手走下去。 承诺!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而不是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想在一起了就分开,这不是爱情。 叶晓祉那天晚上从叶晓婷家回到学校,林健杭早就在车站等她了。一见面,两个人都笑了。叶晓祉说:“我们去买点板栗吧!”她买完板栗,接着买了一瓶奶茶,从车站走到祈福草地,也就十来分钟。去到草地,他们坐下来,叶晓祉吃着她喜欢的板栗,每次她吃到喜欢的东西,她都很高兴,这次也不例外。可是林健杭觉得叶晓祉不再是以前刚刚认识,从学校公告栏面前走过步步生莲花,羞涩缅甸地端着一个烂脸盆的叶晓祉了。 “怎么了,快吃啊!”叶晓祉坐在林健杭右手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凳子过去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捷径,可以直通学校门口。这条路上以前有很多情侣走过,今天晚上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夏天的风吹过,很凉爽,有点甜甜的感觉。 林健杭喝了一口奶茶,给叶晓祉:“你也喝。” 叶晓祉接过来说:“怎么了,我看你今天不高兴。” 林健杭不看她,头低着低声下气说:“我们不如分开吧。” 叶晓祉吃着所剩不多的板栗,她没有出声,吃了一个板栗之后,她把剩下的板栗塞给林健杭,“你吃完它,我先回去了。”叶晓祉一起身,不小心把奶茶给打翻了,她想捡起奶茶瓶,看看打翻的奶茶,她没有驻足便往小道上走去。 林健杭手里拿着一袋所剩不多的板栗,立马哭出了声音,“别走,别走。”眼泪哗哗往下流,他想挽留叶晓祉,从凳子上跌下来,趴在地上,惨烈地哭着说:“你别走好吗?”然后又重复了一句:“你别走好吗?” 叶晓祉停住了脚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她回头,看到林健杭已经在地上趴着哭着,便马上返回来扶起林健杭:“你起来,你起来。”她拽不动林健杭,索性自己也坐在肮脏的地板。“是你说分开的,那我还留下来干嘛?” 林健杭气自己没用,他生气为什么这段感情走到了这般田地,他把眼泪擦干,手里拿着方形镜框眼镜,一气之下他把眼镜狠狠一摔。 叶晓祉声音有点高:“你干嘛,你拿眼镜出什么气?”叶晓祉站起身来,仔细搜寻他的眼镜,一时间她还真找不到眼镜被摔到哪去了。终于她找到了,可是一个镜片打碎了,还有一个不翼而飞,兴许还在花丛里。 叶晓祉把眼镜放到林健杭手上,站起身坐在凳子上,说:“我很累,我真的很累了。” 林健杭双手伏在在凳子上,不吱声只有吸鼻涕的声响…… 叶晓祉继续说:“你知不知道,我姐姐她因为他男朋友吸毒,孩子没有了,她现在病得只剩下半条命。” 林健杭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你能帮到什么忙?这些都是爱情害得,人家都说谈恋爱的人是疯子,我看我现在就是疯子。”叶晓祉又说:“昨天是我比赛的日子,我最挂念的人不在我身边,是周翔一直在陪着我。你知道吗?我来‘例假’了,有多痛你不知道?我发誓我下辈子打死也不做女人。” 林健杭起身坐起来抱住叶晓祉:“对不起。” 像往常叶晓祉会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林健杭,可是今天晚上,她没有用双手紧紧抱住他,她说:“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不想影响到我们的爱情,我知道你是可以理解的。” 关于爱情,有话要说在当面,有事要摆在眼前,这样才不会让对方心生顾虑和猜疑。也就是大多数人想着不说出来,不想让对方担心,反而加剧了感情的破裂。 “以后你要是不舒服了,告诉我,我帮你买药,你一定要告诉我。”林健杭说。 叶晓祉嗯了一声,然后说:“晚了,我们回去吧,我很累了。” 叶晓祉的脚步走得很快,后面跟着走的林健杭似乎赶不上她的脚步。 林健杭看着叶晓祉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视线,他驻足在马路对面。 叶晓祉回到学校,突然接到学院办公室老师的电话,说急着要一份资料,于是叶晓祉一进校门,先去了“学工办”。一个钟之后,她才回到宿舍,她的宿舍现在也空空旷旷。 林健杭的眼镜打碎了,高度近视再加上散光的他,走起路来特别吃力,艰苦卓绝回到了宿舍。这天晚上,手机特别安静,没有信息,没有电话,这一天晚上他感觉特别寂寞。习惯了两个人太缠绵的日子吧,有时候一个钟不聊天,不说说话就觉得不自在,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两个人心情特别糟糕。本来今天晚上的天气很好,凉爽的夏风吹过,很甜很浪漫,可是在那么美好的晚上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有时候这些事情在冥冥中早就安排好了。 失眠了,眼泪是那么真实的东西,怎么抹也抹不去。 第二天,林健杭因为镜片碎了,实在是生活艰难,早上七点多就往外出去。他模模糊糊来到昨天晚上争吵的地方。他眯缝着眼睛,以凳子为中心,五米以内的地方都找过了,依然没有找到镜片。找不到,他索性坐在凳子上,倏尔躺在凳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早上七点多钟的太阳,已经异常猛烈,阳光刺激到皮肤,有种灼伤的疼痛。 阿姨们在打扫卫生,大叔们开始修剪花卉;公车早已开出了好几班,执勤的交警不停挥动手臂;晨运的太太和老爷来了,小狗也来凑热闹;人们放风筝,一个个店铺开门营业……昨天的旋律在今天重复着,林健杭躺在凳子上却感觉今天的他不是自己,为什么心情会降落到最低点? 他起身欲往公车站走去,走了好长一段路,结果发现没有带钱包。他在旁边的花池边缘坐下来,掏出手机静静发呆,一呆就是半个钟。不久他又无奈地往回走,走到刚刚坐下的凳子,抬头望望前面的学校。站起来走两步,又折回凳子坐下,依然看着手机静静发呆。他没有发信息给叶晓祉,叶晓祉也没有发信息给他。打从两个人相识开始,从来没有像这样间隔那么长时间不联系,而现在他正在经历这样的痛苦。火一般的煎熬,死一般的难受。 中午太阳高高挂起,他没有吃饭,依然坐在凳子上。太阳实在是太毒辣了,他起身去了草地椰子树下。椰子树下,他还清清楚楚记得,他与叶晓祉躺在这里,看着星星,吻了叶晓祉。叶晓祉说:“你夺走了我的初吻。”这棵椰子树是可以见证的,他们曾经有多少个数不清的夜晚在这里相爱,缠绵悱恻,现在怎么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他坐下来,抬头望去,椰子已经长出圆圆的果实了。 他忽然感到肚子很痛,倒在地上。苦苦挣扎了一会之后,他发现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椰子树下,有一束美丽的鲜花摆放在那里,兴许是某对情侣分手的鲜花。他不知不觉在草地上睡着了,一个下午过去了,一天过去了。 突然电话响了,叶晓祉问他在哪。 他说在草地上,肚子还是隐隐作痛。 叶晓祉焦急地来到草地,发现林健杭躺在椰子树下的草地上。她狠狠地抱住林健杭,吻着林健杭说:“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有事。”叶晓祉边说边哭。 “傻瓜,我有什么事?”林健杭说,“我对不起你,我一整天都在这里回忆我们当初相识的时候,我在想我们怎么样才能回到最初的时候。”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今天也过得很不好,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子了,再也不要了,好吗?”叶晓祉哭泣,吻他说:“健杭,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一〇五.误会 夏日可畏,晴空万里。火球当空,焦沙烂石。 冯万祥送完最后一个饭店预定的菜,收拾摊子回家。他坐下来,冯嫂在里屋洗衣服,有几条小狗在旺旺吠叫。冯嫂责备说:“这死狗,一到大热天就一身狐臭味,哪天就把它们给宰了。”洗衣服的水漫过了脸盆边缘,白色泡沫溢了出来,水流声哗哗作响。 冯万祥面对简陋的屋子静静沉思,过了明年这个家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十几年来,这个大屋的人陆陆续续搬了出去,现在只剩下他一家;就这么一家人住在大屋里,确实不太好。如果不是形势所逼,他兴许会一直住在这里,直到终老,可是孩子他妈身体有病,一直拖着不是办法,再有晴晴还要上学,这两年她的生活费和学费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这两方面不得不要花上一大笔钱。现在买个房子,一平方米就要好几千元,怎么要找个地方住那么难?他掐指一算,现在又过去半年了,晴晴转眼间读高二,即使是再苦再累他都会熬下去。 隔壁胖婶吴嫂子上门来说:“今天又是大丰收咧?” 冯万祥放下茶杯说:“哦,是吴嫂。” “来,这五块钱你收好。” “大家你来我往的,你就别拿了。”冯万祥握住吴嫂子的手,推了回去。 吴嫂子力气大,她反倒把五块钱塞进了冯万祥的兜里:“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她观察了四周:“咦,怎么家里空落落的,晴晴还没回家?” “哪有那么快放假?” “嘿,已经放假好几天了,我就说嘛,咋我家丽丽不找你家晴晴玩呢?”吴嫂子往里屋蹒跚过去,边走边说:“你呀,不能老想着卖菜赚钱,要多把心思放在子女身上……冯姐,洗衣服呢!” 冯万祥觉得奇怪,晴晴放假了他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现在还没有放假,他约莫感到不妥,敢情是她不愿回家了?他立马起身,往外走去到隔壁家。临出门冯嫂嚷着说:“待会就要吃饭了,你还出去咧?”冯万祥也没答她。他看到吴文丽在温习高二的书本,一看到文丽这么安静读书,又不忍打扰她,他放慢了急匆匆的脚步,调整了一下呼吸的速度。他要尽量装出个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吴文丽自小与冯素晴长大,她们亲如姐妹,惺惺相惜,无所不谈,有关学习和生活的点点滴滴,甚至谁喜欢上谁了她们也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她坐在院子里,大热天的,她把自己的书桌搬到了院子,只为取得一丝难以抓住的凉意,树荫下学习还真是一件有趣味的事情。小黑狗疯狂叫了起来,吴文丽回过头来看到是冯万祥,说:“哟,万祥叔,今天可真有空哩?” 冯万祥呵呵笑:“可不是吗,我再不来看看你,你家的小黑都快不认识我了,每次来它见到我都不会点头哈腰,摇摇尾巴?”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呀?” “丽丽长大长高了,真漂亮可爱。” “咦,万祥叔真会说笑,要说漂亮,我哪里比得过你家晴晴啊?” 冯万祥正是为了晴晴的事情而来,忍不住问:“放假了晴晴没和你一起回来?” 吴文丽给冯万祥递上一杯水:“她说去找个同学玩,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同学?什么同学?”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除了和你相好,还会有谁?” “这可说不准,我们同年级的人都很友好,晴晴又漂亮,学习又好,说不定是给哪个差生补习去了呢!” “这样……” “万祥叔,安啦,晴晴都那么大的人了,你还不放心?” “不是,我不是不放心……”冯万祥停住不说了,再说下去丽丽也是不懂的,他马上折回自己家去。刚进门,冯嫂告诉他说晴晴的班主任刚刚来电话了。冯万祥马上给晴晴的班主任回电话。 第二天,学校的大本钟刚刚敲响十二点的钟声,冯万祥携着农家气息来到了神圣的县城高中。他走过大门,怎么看,他都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他愁绪满怀,且走且停,按照素晴班主任的指示穿过行政楼之后,来到了教学楼,嘴里提醒说:“四楼,高一(1)班。”素晴的班主任大概四十来岁,满脸胡子。他记得闺女的班主任是教化学的,而且还安排晴晴做化学科代表。对于晴晴来说,各科都非常优秀,尤其是政治成绩在整个级里面是当家花旦,最差的就是数学了,班主任给冯万祥说明了她在学校的情况。冯万祥对晴晴的成绩是绝对放心的,每一次考试他都会告诫晴晴,成绩好不能骄傲,考差了不能气馁。可是这一次她成绩一落千丈,班主任不明白为什么她一贯成绩拔尖,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退了三十名,这也是她班主任找冯万祥来谈话的原因。冯万祥大概知道原因,他现在真后悔一五一十地给晴晴讲明了她的身世,然而不摊开来讲的话,或许他会不安一辈子……做人真难。 冯万祥走出校门,好像一时间没有了前进的方向。晴晴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她是成绩考败了不敢回家汇报所以躲了起来,还是因为身世的问题不能面对这个家庭再也不能原谅他?他记得王惠英在县城帮林健一照看孩子,他找到了王惠英,想问她素晴有没有来过? 王惠英回答说:“我们一家人都叫她来,可是她偏偏就不来。”王惠英突然觉得奇怪,冯万祥有心找她就是一件西边出太阳的事情了,而且还问晴晴有没有来过,更加让她觉得摸不着头脑。王惠英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素晴没有回家?还真是让王惠英猜中了。紧接着王惠英也理解了冯万祥的心情,王惠英又不何尝不是像他这样万般焦虑林健杭呢? 怪就怪在二十年前,她收养了林健杭,冯万祥收养了冯素晴。双方都说好此事不许再提。让他们兄妹不能相聚,这是报应。 林铁生接到王惠英的电话之后,马上出县城来了。 “素晴已经知道了身世,她从小就很懂事,我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啥事。”冯万祥说。 林铁生说:“我们没有跟健杭说他还有一个妹妹,而这一个妹妹就是和他很相好的素晴,万一他知道了,怎么办?” 王惠英舌头打结:“那……他……他会不会更加怪我们对他隐瞒事实?” 现在谁也说不准,这两个年轻人的想法究竟想些什么。“做傻事是不会的,只是他们很难接受突如其来的命运。换做是我们,我们也接受不了。”林铁生镇定自若,“他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想问题不会那么狭隘,我想只要给他们时间慢慢调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孩子都是冲动,人都是冲动的,别说他们了,有时候我们也会冲动,失去理智,我担心他们……”冯万祥说。 小珞妹在房间里哭了,王惠英说:“你们小点声说话,把小珞妹吵醒了。” 林铁生拍拍冯万祥的肩膀,说:“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有些时候得让孩子自己去面对事情,这样才能成长。” 冯万祥好像若有所悟。 王惠英冲了一瓶奶粉,不停地摇着小珞妹。小孩子一旦醒来就不肯再睡,也就意味大人要遭殃了。 冯万祥问:“这就是健一的女儿吗?” 王惠英说:“是,都三岁了,还是这么大。” 冯万祥看着小精灵般的小珞妹说:“真像健一。” 小珞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嘴里不停地嚼着奶嘴,伸出小手抓住冯万祥皱巴巴的大拇指。 “叫伯伯,快叫伯伯,小珞妹。”王惠英教她说话。 小珞妹说着不太正统的话语:“白……白。” 冯万祥问:“怎么不见健一,他人呢?” 王惠英叹气说:“你还不知道吧?健一真是够苦的了。” 冯万祥离开吴家后,吴文丽走进房间,说:“我已经帮你瞒过你爸了,你就不要这样不回家了。” 冯素晴说:“我不回去。” “你这样一直躲在我家也不是办法啊!我妈迟早会知道的。”吴文丽好像再也受不了冯素晴在她家躲躲藏藏,最纳闷的是,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素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有什么话大家都会说,现在呢,无论她怎样严刑拷问,素晴都不肯开口说。 吴嫂子回来了:“丽丽,吃饭了,吃饭了。” “你看,我妈又回来了。”她说,大声应她妈妈:“知道了,你先吃吧!” 吴嫂子责备说:“每次都这样。”吴嫂子这一回索性上房间去把她拽下来,哪有吃饭是分开吃的,这样还像一家人吗?成何体统?要是孩子他爸在这不打她才怪。 吴文丽听到脚步声慢慢逼近。 冯素晴着急说:“快点,你快点去应付你妈,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吴文丽慌手慌脚,一时间紧张到好像说不出话来了,心跳不断地加速,她指了指衣橱,“躲到里面去。” “丽丽,丽丽,你在干嘛,鬼鬼祟祟的。”吴嫂子打开房门,吴文丽匆忙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妈,我不是说你先吃吗?” “你呀!不要太勤奋了,小心脑子烧坏。”吴嫂子走过去,幸好吴嫂子是个文盲,所以吴文丽把书拿反了都不知道。她拿过吴文丽的书放在书桌上,一张照片突然掉了下来。吴嫂子捡起相片,看样子她是马上要发火了:“这个男的是谁?” 吴文丽也觉得纳闷,怎么会有一张她不认识的人的照片?哦,是晴晴的。 在衣柜中屏声息气的冯素晴立马想到:惨了,那本是她的书,书上夹着的是健杭哥的照片。 吴嫂子责骂说:“我就说你会那么认真,原来是躲在这里看男的,能看饱吗?” “妈,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那是哪样?”吴嫂子咄咄逼人。“你爸回来了,我就告诉你爸,下学期你不要读书了。” “妈……妈……” 吴嫂子很生气地离开吴文丽的房间,吴文丽躺在床上仰面哭了。 冯素晴从衣橱中出来,安慰说:“你妈是在唬你呢!” 吴文丽不理她。 冯素晴知道都是她的错,她跑下楼去给吴嫂子解释。 吴文丽怔住了,她擦拭了一下眼泪,她不应该这么小气,她要制止晴晴暴露身份。她把书本放好,不小心又看了一眼林健杭,感觉冯素晴嘴里的健杭哥还是挺帅的。 一〇六.人心险恶 上次,林金山在石泉餐馆侥幸逃脱,才免遭徐建华的毒手。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傍晚河滩上游玩的人纷纷回到了酒店。黄昏很美,透过红彤彤的火烧云,一轮橘红色的残阳正要沉睡在西天的山峦里。碧蓝的天空中,云层稀薄。天旋地转,新月形的月亮挂在遥远的三点钟方向,渐渐开始昏暗起来了。 河滩上的路灯开了,亮出了徐建华凶神恶煞的脸孔。他手持西瓜刀,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烟。对面站着的是刀疤迪还有胡子扎拉的阿尼,什么时候起,阿尼纹身了,穿了耳洞,挂着一个银晃晃的耳钉。刀疤迪时不时抽动一两下他遗留下来的刀疤伤痕。刀疤迪看起来很恐怖,一脸黑气,留着到腰间的长发,手里握着他的武器。 被围着的人是林金山,此刻他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河滩上,拼命求饶。 刀疤迪摔碎啤酒瓶,激起了他无比寻常的愤怒:“你跑啊,看你还能往哪里跑?”他持着锐利的碎片往前挪了两步。 手起一刻,徐建华止住了刀疤迪的鲁莽,说:“做人不能老是动刀动枪的,要用口,平时老板教你们的都忘了?” 刀疤迪泄气地退了两步。 “华哥,一刀劈过去,省得浪费口舌。”阿尼不给好脸色言语。 “别吵。”徐建华像被激怒了,露出奸佞的笑容对林金山说:“真是可惜了,我们也不想杀你,只是徐老板坚决要除掉你。” “别杀我,别杀我。”林金山像一个不受控制的机器给徐建华磕头。 “不杀你嘛,我怎么向老板交待;杀了你嘛,我又不忍心,毕竟我们还是好朋友。”徐建华哭着说:“怎么办,我左右为难,我……”徐建华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不会把谋害李炳年的事情说出去的。”林金山立马说。 “口说无凭,凭什么相信你,到时候你把整件事捅出来了,我们都得死。”刀疤迪来势汹汹说。 “听到了吧,就连小学没有毕业的人都知道厉害,你说你拿什么做保证?”徐建华扶起林金山,像个兄弟对待他:“不急,先把这瓶酒喝了,以后你喝不上这么好的酒了。” 林金山以为只要把酒喝了就没事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喝了三百毫升的剑南春。 徐建华拍手叫绝:“人才啊!好酒量,好酒量。”徐建华转向刀疤迪等人教训说:“你们有这么好的酒量吗?什么叫做高手?这就是高手,你们得学学。” 刀疤迪等人纷纷不服气。 徐建华又说了:“不过,你们别不服,这么好酒量的人,以后就喝不到这么美味的酒了。” 徐建华走了几步到了河滩边缘,河水拍打河岸,他的裤腿湿了。他掏出一支香烟,唯唯诺诺的小弟给他点火。香烟的火星随着他的一吸一放,时而明亮,时而暗灭。他转身过来,“金山,我对不起你了。”他端起一杯酒:“我敬你的。” “什么意思?”林金山吓得直打哆嗦。 “刀疤,把他舌头割掉。”徐建华说完,往车上走。 刀疤迪问:“为什么不杀了他?” “留着他或许还有用。”徐建华头也不回地说。 林金山绝望地求情:“建华,建华,你……你放过我吧!” 徐建华回答说:“不是我要杀你,是老板。”徐建华停住了脚步,“我已经保住你的命了,坛口封得住,人口封不住,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河滩上发出一声惨烈而又摧人心肝的喊叫声…… 小徐此刻在高尔夫球场,正悠闲自得地打高尔夫球。一杆下去,命中目标。他笑呵呵说:“已经好几年没有碰高尔夫球了。” “好技艺。”大腹便便的老鬼这样说。“说实话,我记得我跟你最后一次打高尔夫是在十年前是吧?” “你还好意思说。” “借了我的钱之后就不跟我联系了?”两个人漠视了一会,大家都笑了。 小徐说:“怎么可能?是你把我从绝境中救出来的。”小徐与老鬼边走边聊:“这回,你难得从泰国回来一次,多玩几天呗!” 对面迎面走来的是徐建华和刀疤迪等人。徐建华让刀疤迪等人止住脚步,他上前把嘴巴凑到小徐耳边汇报了情况。小徐完听,对老鬼说:“这样,你先回酒店,我处理一下事情。” “ok。” 小徐给了徐建华一个巴掌:“我不是说把他给除掉吗?” “老板,我保证林金山不会泄露风声,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小徐从来没有这么亢奋过,说:“这事要是有什么差错,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小徐把高尔夫球杆一扔,回酒店。 徐建华示意刀疤迪把球杆捡起来。 刀疤迪说:“华哥,其实你不用这么怕徐老板,大不了不跟他。” 徐建华斗不过狗却像猪扔石头,给了刀疤迪一巴掌说:“你懂个屁,我的命是徐老板给的,要不是他,我还在坐牢呢!你现在也还在越南。” 小徐和老鬼披着浴巾,在桑拿房聊天。 “小徐啊,你说这三年会给我还清三千万的债务,两年时间到了,你还没还清啊!” “鬼哥,再给我三年时间,我会把杜氏所有的资产拿下,到时候你坐收渔利不更好?” 老鬼闻闻雪茄的香味,陶醉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筹集资金,总之我再给你三年时间,三年。”老鬼再次提醒还款期间。 小徐给他点燃雪茄烟说:“一定,一定。” “我做人也难,泰国方面已经快按捺不住了。” 林金发刚刚关灯欲上床睡觉,突然敲门声响了。“这么晚了,谁还来呀?”林金发起身开门。女儿也起身了,她说:“爸,你起来了?” “你赶紧去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林金发打哈欠问:“谁呀?” 门外没有人回答。林金发又问了一遍:“谁呀?”又没有了动静,他提起一根棍棒,心想不是抢劫的就是勒索的。她示意女儿拿起电话赶紧报警。林金发打开门,发现是林金山。“金山,咋了你?”林金山满嘴鲜血,目光呆滞,他剧烈地抽搐着。 林金发的女儿拿着电话,惨叫一声。 林金发蹲下身来,声音颤抖:“金山,你咋了……咋了?”他扶起林金山进了房间。林金山张大血口,让人胆战心寒。 林金山艰难地支吾说:“凯……凯……” 林金发的耳朵凑到林金山口边,鲜血染红了他白皙的脸颊:“不急,不急。”林金发只听到“凯”这个字眼,接着就是惨烈的“啊啊”声音。林金发对被吓傻的女儿说:“赶紧打120。”林金发见女儿没有反应,就上前去给女儿一个拥抱说:“没事的,没事的,赶紧打120。” 县城医院的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医生们正在全力抢救,林金发在门外来回踱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来回踱步想着金山说的“凯”是什么意思?他终于想到了——杜氏李晨凯。现在他得马上通知金山的家人,不,现在晚了,让他们睡个好觉吧,第二天再说。手术进行了三小时零七分。医生终于出来了,林金发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二十分。他问医生:“医生,情况咋样?” “伤者基本上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失血过多,伤者重度昏迷不醒,伤者再也不能说话了。”医生拍拍林金发的肩膀表示安慰说。 林金发走进病房,看到林金山用绷带裹着,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木乃伊。 杜氏总裁办公室里,李晨凯正在处理天天百货的第二轮促销活动…… 黄妙玉敲门进来说:“总裁,饭店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嗯,我知道了。” 黄妙玉给李晨凯看最近几天的活动行程。尔后,黄妙玉又给李晨凯几张表签字。 李晨凯说:“办完‘天天’的促销活动,大家放个假吧!” 黄妙玉见李晨凯埋头签字,她从包里掏出一包安神补脑液,“总裁,你最近也够忙的,这个有助于睡眠。” 李晨凯笑笑说:“谢谢,你比我更需要啊?” “什么?” “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黄妙玉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这是化妆弄的。” 李晨凯问:“你知道徐氏家私企业的情况吗?” 黄妙玉摇头问:“不清楚。” 李晨凯说:“这样,你帮我调查一下徐氏的资料。” 忽然警钟响起,杜氏大门的保安没有挡住雷厉风行的林金发。他一下子上了二楼,马上就要到总裁办公室了。 李晨凯对黄妙玉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黄妙玉刚出门,林金发就进来了,黄妙玉被撞倒在地。他说:“你对我家金山做了啥?” 李晨凯一看是林金发,有点惊讶。自从林场一别,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虽然他以前痛恨林金发的所作所为,但是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李晨凯说:“没……啥啊?咋这样问,金发伯?” 林金发指着窗外不远处医院的方向,老泪纵横说:“金山,金山现在在医院深度昏迷不醒,他说‘凯’,不是你干的,又会是谁干的?” “金山叔咋了?”李晨凯迷惑地问。 杜氏的上班人员全都围着总裁办公室水泄不通。李晨凯说:“妙玉,你先出去,告诉他们各自干各自的。”黄妙玉起身出了总裁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啥?”李晨凯说。 “也是,谁会不打自招啊?你自己去看看金山吧,他现在都是快死的人了。” 李晨凯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石泉餐馆发生的砍人事件。 伶俐人一拨三转,糊涂人棒打不回。李晨凯说:“徐建华。”林金发没有听清楚,李晨凯问:“金山叔现在在哪里?” “医院,医院!” 林金山的舌头被割掉,分明就是有人不想让他说出什么事情,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呢?李晨凯想不明白。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件事好像与他有关系,本来他想通过林金山的回忆,了解李炳年死去的当晚发生的事情,现在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医院看看林金山吧! 一〇七.母子情 气候忽冷忽热,人生有祸有福。 王惠英最近老是咳嗽,也算是她几十年来的老毛病了,只是这次她咳得比以往要吃力多了。人一旦上了岁数,毛病多多,她吃少忧多,导致她容光焕发的媚态一下子变得跟枣核一般皱巴巴。哎,还不是为了儿子的事情弄成这样子的? 儿子们的事是可以解决的,身体要紧啊!林铁生对王惠英说:“去医院看看吧!” 王惠英招手说:“别去看了,都看了几十年了,还是咳,浪费钱喀。”她轻吞慢吐好像是在说明治不治这个病都无所谓了。 林铁生说:“以前我在教育局宿舍看门的时候,阿邹不是老说他老公是有名的医生吗?专治咳喘。” “她说的话你也信?人家都是说笑的。” “哪里是说笑?是真的,你不在的时候,我还见过她老公。”林铁生翻出自己的手机来看。 王惠英问:“你干啥哩?” “打电话给阿邹。”林铁生翻了好久电话簿,“唏,我记得我有阿邹的号码的咧,咋不见了,咦,找着了。” 王惠英不理她,进里屋看看小珞妹睡醒了没有。 林铁生告诉王惠英说:“明天去医院找她老公。” “成不成?”王惠英疑惑地问。 王惠英给林健一打了个电话说明天要去一趟医院,估计是要他回来照看一下小珞妹。 林健一说:“那我陪你去吧!” 王惠英说:“你陪我去,那你的店子咋办?” “没事,就一会儿。” “要不,我叫你爸先替你顶着?” 林健一稍停了会才说:“还是别了,我爸又不懂这个。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欧阳医生,我带你去见见他,听说他到医院上班了。” “那也好,不是说他在北京工作吗?” “哎,人家的老母亲病危在家,他咋还会跑那么远去?” 王惠英对林铁生说:“健一说他送我去。” “那他店子咋办?”林铁生急切地问。 “我说要你照看不?他说不用,看来他还是很难与你相处好啊。你说我们这一家子的,这一年究竟是咋了?” 鸦默雀静,月光空明似水,蟋蟀声响到天明。 邹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主动把王惠英带到她老公的办公室。 林健一说:“邹婶人真不错。” “她这人平时嬉皮笑脸,老是在说笑,但做事起来真是挺好。” 邹婶说:“来,惠英,这医院我经常来,护士小姐们都认识我喀。”她指前面说,“医院大厅右侧第三间急诊科就是我老公坐诊的地方。” “今天是啥日子啊?那么多人。”林健一搔首踟蹰。 王惠英也问:“是不是每天都这么多人?” 邹婶回答说:“医院每天都那么多人,很多人都说医院不好使,要排队,等到看病了,说不定就没命看喽,很多人都说医院是害死人的地方。”邹婶回过头来笑笑说:“我们不用排队,有我老公呢!”邹婶对旁边的病人说:“不好意思啊,我找我老公有急事。” “你老公,哪个是你老公啊?”待看病人很不满地说。 邹婶指了指那个油光满面的医生,“左秋成。”邹婶喊他名字。 每当左医生全身心投入工作听到老婆这样喊的时候,他就知道邹婶的七大姑八大姨又上门托他看病来了。左医生看完当前病人之后,起身欲离开。后面等了很久的病人家属,见状,赶忙来到左医生跟前,往他兜里塞了一个红包:“医生,你看能不能先帮我家孩子先看看?”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左医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告诉病人家属在旁边急诊室等他。这是以前一贯的做法,可是现在不行了。这不,昨天一个刚刚新上任的心脏内科的北京医师这样对全体医务人员说:“不是你的财,别落你的袋。医生这份职业是神圣的,是救人的,而不是凭借这份职业尽做偷鸡摸狗之事。”左医生来到急诊室,四目光顾,把红包还给了病人家属说:“我去去就来。” 左医生还是先给邹婶带来的病人看了病,程序并不繁琐,没有挂号,没有排队等候,也没有收取手续费。他看了王惠英的病说:“就是咽喉炎,我给你开一些中药。” 林健一在一旁感谢说:“多亏左医生了,要不是左医生医术高明,我们……” 左医生做出一个手势要林健一停止对他拍马屁:“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要说厉害啊,昨天那个医生才是再世华佗,你去给他拍马屁吧!” “莫非是欧阳医生?”林健一问。 “你还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他闻名于各界,你知道他的名字也不出奇。”左医生说。 邹婶问他:“今天回不回去吃饭?” “哎呀,老婆,你就不要在我上班的时候说这些没有建设性的东西了。” 林健一问:“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欧阳医生?” 左医生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气冲冲地说:“自己问护士去。”这也太不像医生了吧,什么素质? 林健一来到医院大厅,问一个护士:“你好,请问怎么找欧阳医生?” 一个大白褂从他身后飘过,护士还没有来得及说,欧阳医生止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看,“哦,原来是林老板。” 林老板?林健一还没有听谁对他有过老板的称呼,这一刻,他多么吃惊,终于得到了别人的认可。林健一笑了:“欧阳医生,那么巧。” “怎么来医院了?” 林健一赶忙给王惠英介绍说:“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起的欧阳医生,专治心脏病的。”他又对欧阳医生说:“这位是我母亲。” “欧阳医生,你好。”王惠英说话,“这次来,想麻烦你个事。” “只要医生能做的事,我们就会尽力。”欧阳医生一副冰冷的样子说。 林健一说:“哎呀,欧阳医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跟你说过我弟弟的事。” “哦,是这个,有检查吗?这样,先去挂号,等我有空档再说,我现在忙着。” 王惠英看看儿子:“嘿,这医生咋这样喀?” 林健一也搞不懂,好像这个欧阳医生根本就不像起初认识的那个人。现在的人变得真快,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有时候真的分不清。真的可能是假的,假的有时候会当作是真的。 王惠英把这件事告诉了林铁生。 林铁生说:“谁知道健一认识的欧阳医生到底有多厉害,说不定是个混饭吃的骗子。” “那现在咋办哩?”王惠英脾气变得暴躁。 “你先不要急,说不定健杭没有心脏病。” 王惠英呜呼哀哉:“我不知道,不知道……” 林铁生第二天说要回老家给香蕉除草,王惠英说她也回一趟。 一片金黄的梯田,到处是金光闪闪的稻谷。真是好事,这证明庄稼人又有收成了。可是,另一个问题也来了:庄稼人要忍受三十五度的高温曝晒作业,有几个人是愿意这么苦累干活呢?再苦再累还是得干啊,不干吃什么哩? 王惠英和林铁生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夏日的阳光来得特别早,七点钟,还没有开始下农田就已经汗流浃背了,早上要一直作业到中午十一、二点,有时候为了赶紧把活干完,做到午时一、两点的情况不在少数;最痛苦的是下午的活,三点钟,四处像是火炉般难耐。 人嘛,上午做累了,中午一休息就特别困,起不来,一起来,马上就感觉天旋地转。坐在南门上吹着凉爽的东南风,那是一件最开心不过的事情。傍晚,七点多,太阳还不肯下山,他们有过九点多才回到家的时候。一天下来,身体被稻谷惹得一身痒痒的,洗洗就睡了。 现在王惠英看到还在家乡生活的父老相亲,正集结人马往稻田去。他们头戴草帽,身穿单薄的挂衣,赤着脚,卷着裤腿。几个小孩经过一个水潭,忍不住跳下去凉爽一下。田里,有扛打谷机的,有担竹篮的,有手持镰刀的。兴致勃勃的人情不自禁地哼起小调,自然,斗不过妇女们的刘三姐之歌。 公路上有零零碎碎的鞭炮纸,这还是驼背浪去世的时候留下的。随着倾盆大雨的洗涮,这些红色的鞭炮纸变得白一块,黄一块,有些干脆与黄泥混在一起,成了小草的养料。看吧,绿油油的小草正在不断长大,再长高点,摩托车都快过不去了。 王惠英回家立马招来很多邻里乡亲。林金添和刘芬玉两公婆,这会提着自家鸡下的蛋来到王惠英家。 林铁生纳闷:“咋我在家的时候,你们就不给我捎来?” “你男人老狗的,还在乎这些东西?”刘芬玉冒着唾沫星子说。 王惠英问:“不见锦元和阿兰?” 林金添说:“到外地养蜜蜂去了。” 林铁生说:“今年他们家卖得香蕉可赚多哩!” “你就下功夫在香蕉上。”林金添说,“可要小心,不要像旧年那样,遇到了风霜,呜呼,嘛都没了,只留下枯萎的黄蕉叶。” “今年的天气谁说得准是咋样,再说了,现在还是六月天,大热天的,离过冬还有大半年呢!”林铁生说。 刘芬玉在一旁甩着唾沫星子:“林金添,别说话,辱死人了。”这两口子总是吵个不停,大家习惯了。 王惠英说:“今晚你们在我这吃饭。” “那么近,过了公王河,上个小山坡就到水窝喀。”刘芬玉拒绝说。 林铁生接过她的话说:“对啊,就是那么近,所以就不要回去了嘛!” 这话是什么逻辑?执拗不过林铁生的巧言令色,刘芬玉和林金添只好留下来吃饭。一坐下来吃饭,庄稼人的嘴巴数东瓜道茄子——天上的、地下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嘴里吃的、身上穿的…… 刘芬玉说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苦命的金山被人割了舌头。刘芬玉总是把不太清楚的情况说得好像她就在身边经历过这件事一样。大家都被她的话震慑住了。 “现在还在医院的金山,仍然昏迷不醒。”林金添作为林金山骨肉相连的同胞兄弟,没有眼泪,但是可以看出他的切肤之痛。 林铁生又何尝不感到悲伤?虽然曾经因为林金山在公路上种树,恨透了他,但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早已不再斤斤计较,再怎么说,他们还是表兄弟啊! “挑个时候去看看他吧?”林铁生对王惠英说。 王惠英说:“过一阵子再说,你没有挑个好日子去,咋成?” 刘芬玉又甩唾沫星子:“对啊,对啊,我听说有人去探望病人,结果他自己中招死了,这些东西很邪的。” 林金添说:“等金山醒了再去看他吧,大家都是有这份心的,人去了反而添乱。” “对了,义东咋样了?”王惠英问。 林金添和刘芬玉两人四目相对。林金添说:“义东在家里,基本上就那样,昨天义东的儿子半夜还哭闹个不停。” 林铁生转过脸问:“你说这是不是风水问题?” 王惠英给林铁生塞了一块鸡屁股:“吃你的鸡屁股,这时候还说些不正经的话。” 刘芬玉在一旁甩着唾沫星子,笑了。 一〇八.各有各的难处 叶晓婷带着苍白的脸色来到鞋店。一个顾客光临,她依然面带微笑说:“欢迎光临!请随便看。”工作的时候,她尽量投入全部身心和热血,只有做好了生意,才能生活下去。 “欢迎再次光临。”送完了一批客人,又迎来了三三两两个客人。不可否认,生意还是可观的。如果陈俊平没有吸毒掠走一大笔钱的话,现在她是名副其实的资产阶级了。吸毒所花的钱像个无底坑、吸血虫,身家再富有,最终也会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世界上有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隔壁多年的好友阿欣如室内的芝兰,问她:“阿婷,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叶晓婷有气无力地说:“生病了。” “生病了就得在家待着。” “不出来工作,哪有钱吃饭?” “你呀,就是要强,我见你生意今天不错啊!” “跟以前差不多。” 叶晓婷接起电话,“阿祉。” “姐姐,你身体好点没?”叶晓祉关心地问。 “咳,咳。”叶晓婷咳了两下,“好多了。” 叶晓祉听到电话那端传来车辆鸣笛的声音,问:“你现在在哪呢?” 叶晓婷赶紧捂住电话,进了厕所:“我这不是上厕所吗?” “哦,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让你高兴一下。” “什么好消息?瞧你乐的。” “本来是明天进行五强的争夺赛,上面组织说推迟到下个礼拜了。” “这就是好消息?”叶晓婷打岔。 “这还不好啊,这样我就有时间去陪你了呀!” “我好着哩,你就别过来了,挺远的。” “可是我想过去陪你。” “等你比赛完了,再过来吧。这样,你好好准备比赛,如果得了冠军,我就送你两双鞋子,怎么样?” “我姐姐好坏啊,把我当小孩一样哄。” “你本来就是小孩。不跟你说了,有人来了。” 叶晓祉一脸迷惑:“人?谁啊?” 晓婷立即解释:“哦,就是隔壁家的老嬷嬷,她送鸡汤给我喝。” 终于到了休息的日子。叶晓婷打开手机一看,不去注意日期还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又到十五号了。每月十五号她都会给家里寄钱,她立马到隔壁叫好友阿欣照看一下她的店铺,阿欣欣然答应她的请求。她去到银行,等了很久才轮到她,她往自动柜员机塞进借记卡,输入密码,然后查看余额,卡里只剩下五千块钱,像往常她每次给家里寄钱都是两千,可是这次往家里寄两千的话,那这个月就没钱吃饭了。她快速地在脑中算了一下账:房租和水电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三千,那就给家里寄一千过去吧! 汇款成功。她拿起电话给爸爸打过去:“爸,我这个月有点急用,所以寄了一千回去。” 叶志强关切地说:“没事,你有急用,先不用给我寄钱,我和你妈还有钱。” “你和我妈不要老是省钱,平时多吃点肉,别老吃青菜。” “好的,倒是你和小阿祉,你们要多多保重身体。” 她听到爸爸细心的关怀,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落下。她控制住哽咽的声音说:“爸……” “嗯?怎么了?” “你……和我妈身体还好不?” “好着咧!喏,你妈回来了,她要跟你说话。” 任秀荣在电话那头扯开嗓子什么不说,就是催她快点结婚:“都二十七岁的姑娘了,一点也不会心急。” “妈,我知道了。” “你和俊平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孙子啊?” “妈,你说什么呢?” 任秀荣对孩子他爸说:“这孩子还害臊,呵呵。” 晓婷听到爸爸妈妈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她也跟着笑了。东好西好,还是家里最好。 晚上十点她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关了店铺,携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去休息。她没有开灯,直接走进卧室躺下。黑暗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外面马路传来几声摧心肝的汽笛声;隔壁家老嬷嬷的孙子过生日,快快乐乐地唱起了《生日歌》;对面楼层,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搓麻将……唯独晓婷一个人孤苦安静。 她侧过身子抚摸陈俊平躺过的地方,多希望现在他就在身边,可以拥入他的怀里,可是现在摆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枕头。忽然桌子上的灯光亮了,陈俊平和叶晓婷坐在那里,是他们第一次烛光晚餐,陈俊平给了她一个吻,说:“你是我的公主。”她伸出手,陈俊平像绅士般吻却不小心把红酒打翻了,两个人笑了,急匆匆地清理干净。灯光暗了,她回忆起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似乎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破灭了。 厨房里发出了老鼠搜寻食物的声音。晓婷越听越不对劲,不对,是小偷。她现在才想到刚刚进门的时候,门没有关好,她稀里糊涂地进来了。她瑟瑟发抖拿起一根木棒,轻声慢步地向厨房走去,果然有一个邋遢汉在偷吃冰箱里的东西。现在的厨房已经被他掀个底朝天,水果蔬菜洒落一地,她不顾一切地向流浪狗落汤鸡使出棍棒:“叫你偷东西。”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她后退了几步,越来越感到奇怪。她把灯打开,天啊!鲜血流了一地,这个人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陈俊平。 “俊平?你……你怎么出来了?”晓婷上前按住陈俊平流血的地方。晓婷狠狠地一棒下去一时间把陈俊平给打昏了,在晓婷的拨弄之下,陈俊平才苏醒。终于,晓婷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要不然她还真以为打死人了。 经过简单包扎之后,陈俊平才解释为什么出来。他是逃出来的,他说里面太恐怖,太黑暗了。在戒毒所里面,一个个都是狰狞的面孔,女人像男人,男人像骷髅,那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晓婷很生气说:“你不是答应我要戒毒的吗?”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晓婷彻底地死心了,二话不说,就进房间里收拾东西。她要搬走,不要和这个男人有任何关系。 陈俊平劝她说:“不要走,不要走,只要你不让我进戒毒所,我什么都听你的。” 晓婷停止手上的活,说:“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结果呢,你能做到吗?你看看你,你再看看这个铁门,门都快被你掀开了。你不去戒毒,只有死路一条。” 晓婷匆匆忙忙收拾衣服,可能是因为太过生气,头脑一阵昏眩,倒了下来。 “阿婷,阿婷,你怎么了?”陈俊平赶忙把她扶上床休息。 晓婷睁开眼睛,眼泪掉了下来,说:“为什么你一次次地让我失望,你伤透了我的心。我把所有都给了你,你却这样来惩罚我。” 陈俊平用袖子擦擦晓婷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好,我也知道你很痛苦,要不你找个男人嫁了吧!” 晓婷一巴掌过去:“说什么,你说什么?我这辈子只跟你。” “可是我吸毒了,我戒不了,我就是一个废人,你跟着一个废人有什么出息?” 晓婷起身抱住陈俊平,“相信我,你可以做到的,毒是可以戒的。” “我戒不了。” “怎么会戒不了?我知道了,你是没有信心,来,你现在有烟吗?”叶晓婷这样说,在他身上搜出了几根香烟。 陈俊平吓傻了:“阿婷,你要干什么?” 晓婷对着香烟目光呆滞:“你不是说你戒不了吗?我来证明给你看。” 晓婷打开打火机,陈俊平马上把它吹灭,欲抢过晓婷手中的“毒药”,他说:“你疯了,你不可以这么做,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晓婷抢不过陈俊平,掉着泪珠子:“你给我,你给我。” 陈俊平把白粉扔到墙角,以他男人的胸怀紧紧抱住叶晓婷,让她冷静下来。 惊动声惊扰到了隔壁庆生的邻居,他们过来才止住叶晓婷冲动而又幼稚的行为。 哎,女人啊!为了爱情,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哎,爱情啊!你让所有沉浸其中的人都迷失了自我。 这件事也就这么被邻居发现了,好心的老嬷嬷带晓婷去她家休息。现在房间里只剩下邋邋遢遢的陈俊平,他的毒瘾又犯了。现在的他吸得越来越多,他蹲在墙角,很害怕地抽起来。吸一口,他黯然销魂,仿佛他看到了极乐世界的美好——一个个美艳的女子迎风招展,婀娜多姿向他投怀送抱。飘飘然,他似乎要腾空而跃。 忽然一阵警鸣声响起,戒毒所的人疾速来到房间,发现陈俊平已经不在了,窗帘在抖动。一个经验老道的警察走到窗前,看到陈俊平已从窗户跳了下去。三楼都敢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真不怕死啊!不,他吃得不是熊心豹子胆,而是毒品。 陈俊平一直在逃跑,但是他能跑到哪里去呢?最后他被带回了戒毒所。 警察盘问:“为什么要逃跑?” 他说:“我受不了这个地方,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一个年轻的警官拍案说:“你不想想,你现在还是人吗?你有人样吗?” 陈俊平眼里的怒光像一把利剑,他说:“要是出去了,我非弄死你不可。” “陈俊平,我希望你和警方配合。”经验老道的警官说。不管警官问什么话,陈俊平撅着嘴巴只字不提。不打不成器。警官说:“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陈俊平被带到电刑房,从来没有忍受过这种酷刑的他,两击下去,靠着毒品发挥的作用,竟然不感觉到痛。待他毒性开始发作了,像死狗一样,苦命求饶。他说:“给我一根烟。” “给你烟可以,不过你要老实交待。” 陈俊平点点头。 经验老道的警官给陈俊平一根香烟,而且还给他点着。陈俊平嘴里叼着香烟,一五一十地把窝藏毒品的狼穴给捣了出来。龙哥和他的犯罪团伙无一漏网,被警察拷回警局审讯,鞋城告别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 晓婷的心情像死灰一般,鞋店又停业了一个星期,这些天多亏隔壁老嬷嬷的细心照料。第二天妹妹就要参加最后一轮职业大赛了,她却没有多余的心情支持妹妹的比赛。她感觉到她无论做什么都很失败。 还是老嬷嬷告诉她,做人要看开一点。老嬷嬷提起她的陈年往事,一讲到从战争年代过来的人,身体自然而然有一股劲。现在的痛苦跟战争年代相比真是微不足道,人怎么会变成那么脆弱? 晓婷打起精神,她要以最靓丽的姿态去给小阿祉加油。 一〇九.叶晓祉的决赛前一晚 决赛前一个晚上,叶晓祉突然感觉到像回到了披荆斩棘过高考独木桥的时候。她曾经在高考重重摔过一跤,因为摔跤,才让她对高考心有余悸,对每次重要的决胜负时刻都心生怕意。人只有经过千锤百炼,方能成钢。 放眼现今社会,高考已经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考试了。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高考并不能决定人的一生,有些人不是没有考上大学,照样风风光光成为有钱人,名利双收吗? 说到高考,每个人都有一番不为人所知的历史,不过转瞬即逝,高考早已离我们远去,虽然已经远远离去,而且今生没有再多一次的高考,但是高考所带给我们的,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永远铭记在心,就像初恋一样。 叶晓祉觉得明天的比赛场就是高考场。她对林健杭如是说。叶晓祉心里忐忑不安觉得没底,对于明天的比赛,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是因为实力不够,还是因为叶晓婷的事情影响了她,亦是因为周翔的步步紧逼,林健杭的步步走远?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了,安心把最好的姿态表现在明天的比赛上,这才是她应该考虑的问题。问题是怎么才能在众多强手中脱颖而出呢?她很想夺冠,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既然置身其中,就要做到最好,如果回答说只是玩玩,未免太虚伪了。揭底说,不是别人说话太虚伪,只是因为自我太天真罢了。 叶晓祉拿起职业规划书,前去蔡教授家,她想从蔡教授那里取点要领,蔡教授是导师,他一定会给她指点迷津的。 晚上八点多,夜空星稀。小区内,安安静静,只能听到从荷塘传来的虫鸣蛙叫。人们并不喜欢在小区花园游玩散步,更喜欢呆在家里看看电视,搓搓麻将。 吃完晚饭,蔡教授在书房里,打量明天决赛的问题。打开抽屉中尘封已久的着述,还有最后一节就写完了,他托着下巴,认真研究创作的方向和思路,终于他在草稿上落下了一个完结的句号。他欣慰地伸伸懒腰。这时候,门铃响了,他知道是老婆回来了,他马上出去开门,他吃了一惊,原来是晓祉同学。 “教授,你果然在家。”叶晓祉高兴地咧开嘴笑笑说。 “哦?晓祉啊,来,进来说话。”蔡教授一个绅士动作迎进叶晓祉,“职业规划的冠军候选人来到我的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哩!”这一句话可把叶晓祉给逗乐了。 “教授,你就别取笑我了。” 蔡教授把风扇调到第三档次:“这天很热啊!” 叶晓祉抽出一张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是啊,教授一个人在家?” “哦,你师母出去散步了。” “在花园小区吗?” “谁知道她去哪里散步呢?她爱去哪就去哪。”蔡教授盛上一杯水问:“光说这个,倒忘了你来有什么事情了?” 叶晓祉接过水杯,不好意思说:“我是想问一下教授,能帮我看看这个规划书吗?我总觉得有些问题。” 蔡教授思忖了一下:他是评委老师之一,今天晚上叶晓祉——自己的最得意的学生,来请教他明天最关键的比赛环节。于私情,他很乐意帮晓祉开山引路,砍斩荆棘;于公理,他帮晓祉是作弊的行为,如果帮了她,实际上是等于在给晓祉“放水”。 蔡教授淡定地笑笑:“呵呵,不急,先喝口水。”蔡教授关心地问:“明天的比赛是不是很紧张啊?” “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适应了就好点吧!” 这时候,蔡教授的老婆带着隔壁的小孩过来玩。简单的介绍之后,蔡教授继续和叶晓祉磋商明天事宜。小孩子跑过来对蔡教授说:“叔叔,这个姐姐好漂亮啊!比婷婷姐姐还漂亮。”蔡教授的老婆把小朋友拽走说:“谁叫你乱说话的,大人说话小孩不准插嘴。” 晓祉问:“婷婷她去日本留学挺长时间了,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她说那边挺好的,找了一个收银工作。”他对小朋友说:“快去把你婷婷姐的照片拿出来给晓祉姐姐看看。” 小孩乖乖巧去拿照片给叶晓祉看。 “这是日本的国花——樱花。”蔡教授指着邓婷婷照片上的樱花,接着说,“这张是在东京街头拍的。”婷婷变化真大,半年不见,她一下子变得成熟漂亮了。叶晓祉这样想到:要是当时她发奋读书拿下奖学金的话,说不定此时照片上的人就是她。可是当时哪有意识要争取奖学金呢?沉浸在爱情的浴缸里,那种甜蜜温馨的幸福不可比拟。可是再美丽的温柔也会有褪去的一刻,她现在已经感受到了,浴缸里面的水温正在不断下降,为什么不能一直维持爱情的温度呢? “姐姐,姐姐。”小朋友把叶晓祉拉回了现实中。他问:“这是婷婷姐买给我的蒙面超人。” “婷婷姐对你那么好啊!”叶晓祉摸摸他的头说。叶晓祉一看挂在墙壁上的钟表,九点了。本来她是想询问蔡教授规划书的问题,现在什么都没有问成,咳,情况好像不妙啊,她不能打扰导师家人休息了,于是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蔡教授从她的眼光中看出了没信心的状态,他说:“对于比赛,你要放开,一定不能有杂念,必须全神贯注。”蔡教授其实很看好晓祉,但是他知道晓祉有很多忧虑,这也是从上次比赛的表现中可以看出来的。她心里有事情,不愿说出来,他不能强迫她说,这样对她的比赛更加不利了。 蔡教授现在能做的,只能为她加油,支持她,相信她。 叶晓祉带着略有失望的眼神再次来到小区花园。这时候,中年妇女在花园广场跳起了舞蹈,欢快富有活力的大婶大妈翩跹起舞;一个个和她同龄上下的男孩女孩玩起了滑轮,秀出了自信时尚的一面;还有一对对情侣穿梭在花园小道,或牵手,或接吻,或拥抱……原来小区生活的精彩从下半夜开始。 叶晓祉在花园木凳坐了下来,早在她离开蔡教授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给林健杭发了一个信息,现在林健杭已经到路上了吧! 不多时,林健杭来了。她抱住健杭说:“我不想去比赛了,不想去了。” “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林健杭问。 “不知道,不知道。”叶晓祉心情相当烦躁。 静默了一会之后,她问他一个令人很惊讶的问题:“健杭,不如我们结婚吧?” “啊?”林健杭受宠若惊。 “我们结婚了就不会感觉到谈恋爱很累了。”她问:“你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好点?” “这个……等我们毕业之后吧!” “要不现在吧,只是你还没到结婚的法定年龄。”她松开林健杭坐了下来。 “究竟怎么了?”林健杭问她。 她说:“本来今晚我是想蔡教授帮我修改规划书的,结果没有聊,而且无意中他跟我说起了邓婷婷。” “邓婷婷?很正常啊,她是教授的干女儿。”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在想婷婷是因为爱晨凯,而不能在一起,所以才去了大老远的日本。那么我就在想,如果我们哪一天分手了,我们又会怎么样呢?如果生活状态比现在好的话,那就最好,要是一直为情堕落,那……” 林健杭不喜欢听到分手这个词,难道这两个字很好吗?“分吧,分吧,你不要老是说分手好不好?” 叶晓祉解释说:“健杭,我不是有意要说的,你不愿意听,我不说了。”她抱住林健杭,“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的。” 林健杭说:“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还要比赛。” 就在这时候,周翔打了个电话给叶晓祉。叶晓祉说:“我现在和林健杭在一起。” 周翔的声音好像不自然:“哦,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这样吧!” 林健杭对类似的事情不想再发表任何意见了。 第二天,叶晓祉提前一个小时来到了比赛现场。场上的注意事项依然要提醒大家,总监说:“这是最后一场比赛,无论如何都要发挥自己最好的水平好不好?”五位参赛选手信心满满。总监他是真的鼓励比赛选手吗?也许不是,他是为了提高收视率才这样说,他是在为收视率做保证。 依然是美女主持介绍比赛规则和流程。由于上次停赛一场,所以在这一场比赛中,会产生出职业规划设计奖和人气奖,继而产生冠亚季军,这一场比赛将会异常激烈。 城市广场,大屏幕直播职业规划的比赛,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的活动,驻足而望屏幕上的赛况。一个小女孩拿着手中的一票,说:“我支持可爱的叶晓祉。” 地铁同步直播比赛赛况,叶晓婷匆匆忙忙下了地铁,嘴里说:“惨了,惨了,比赛已经开始了,阿祉一定会怪我没有及时赶到。”叶晓婷经过一番打扮装饰之后,跟叶晓祉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别人一看还真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电视上的叶晓祉。 周翔早早赶到比赛会场,做了宣传单支持叶晓祉。 比赛前,林健杭才和叶晓祉分开,他在前排坐了下来,看到蔡教授坐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这让他想起了上蔡教授的哲论课时,那快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很羞涩回答了尼采的少年问题。现在他不再羞涩,他上前去给蔡教授打了个招呼。 “教授,你好。” 蔡教授一时间还真没有反应过来,是林健杭,他以一篇优秀的论文吸引住了蔡教授的眼球,当时蔡教授还认错了人,把李晨凯当成了他。 蔡教授问他:“最近你的书法协会还好吧?林健杭。” “勉强过得去。” 真难得,蔡教授还记得他的书法协会。蔡教授问:“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的那幅对联什么时候拿给我?”原来蔡教授用心记住他的书法协会为的是这个。 “不好意思,我已经写好了,我忘记带来了。拖了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机会拿给你。” “不急,等比完赛再说吧!” 林健杭一走,蔡教授立马明白了,原来叶晓祉在和林健杭在谈恋爱。 林健杭转眼的瞬间,看到了周翔。周翔对他说:“你终于来了。”不等林健杭说话,周翔又说:“阿祉跟了你,我是一百个不愿意,打死我都不服气。” 林健杭不跟他言语。 匆匆忙忙在后台准备的叶晓祉瞥见了周翔和林健杭四目对峙,她的心都快跳到肚子里去了。 美女主持闪亮登场,一身华丽的紫色晚礼服,显出了她的高贵与魅力。也许这也是导演和台长安排的吧,为了收视率;收视率万岁。 叶晓婷急匆匆来到比赛现场,被保安拦住:“请问有入场券吗?” 叶晓婷摇摇头。 “对不起,没有入场券,你不可以进去。” “我是叶晓祉的姐姐。” 保安问:“你就是比赛选手叶晓祉的姐姐?” “你看不像吗?” 保安立即把叶晓婷引到亲友团就坐。刚坐下,周翔就过来了。小叙片刻,叶晓婷看看四周,瞥见了林健杭,她知道这个人就是阿祉的男朋友。阿祉呢?她怎么还没出场? 一一〇.决赛 比赛在激烈的气氛下进行着…… 首轮环节的论文答辩模块,因为紧张等因素影响,自然叶晓祉的回答并不太理想。但是经过第一轮下来,她成功地占据着优势,而好友颜颜还有五号选手于东生则在第一轮就夺得了职业规划的设计大奖和人气大奖,这样第二环节只剩下三个参赛选手同台竞技了。没错,和叶晓祉争夺冠亚季三强的选手就是两个高材生——卢冠志和徐露苗。 大家心中基本上有了答案:冠军是卢冠志,亚军是徐露苗,而季军属于叶晓祉。没有到比赛的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谁能登上冠军的宝座。 场下响起了阵阵掌声。这时候大家有点按捺不住了,甚至来支持卢冠志的亲友团开始庆祝起来。场外,城市广场中心的人潮如蚁群般拥在一起,尽管大家心里都知道比赛结果不会与预料的相差甚远,但是比赛还是很激烈的。叶晓祉像一匹黑马穷追不舍两个高材生,以致两个高材生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机会。现在徐露苗额头上冒出了几粒汗珠,而叶晓祉又以她清秀聪颖的形象博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和掌声,所以现在就想得出胜负还早着呢!不过,叶晓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其实能走到今天的冠亚季三强,她已经很高兴了,她还奢求什么呢?毕竟她是一个读商务英语专业的人;毕竟她没有把全部身心投入到比赛中;毕竟站在眼前的两个高手来自名校。 她回顾职业规划的整个比赛过程,有泪水,也有欢笑,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比赛中她认识了一个个形形色色的人。比如说美女主持,她不但拥有恣意的媚态,也有卓尔不群的知识和魅力,还有她的照顾和体谅——每一次比赛选手被淘汰,她总说一番好话,然后给选手一个深情的拥抱;那个总是一脸窘样的总监,一天到晚老是有说不完的话,不是挑剔这个,就是看不惯那个,常说要以最好的状态表现在舞台上,虽然他只关注收视率,但是从心里面还是真心希望各选手能表现出青春洋溢的一面;颜颜,一个略微发胖的小女孩,她与晓祉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还记得上次去天马珠宝有限公司实地比赛,那一次她们的比赛可以说是精彩的,特别是颜颜她那种灵机应变的睿智,是晓祉值得学习的地方;还有卢冠志和徐露苗等人…… 美女主持说:“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在过去两个月的比赛角逐中,我们看到了泪水,汗水,当然还有口水……”场下一片哗然,什么时候,美女主持学会了开玩笑。正是因为在最后紧要的关头,她才要以幽默诙谐语言调节紧张的气氛,这一点又充分展示了她作为职业主持的风范。她继续说:“那么在今天晚上,这个舞台,参赛选手们可以停下来擦擦汗水,然后再喝点水,尽情挥洒泪水的时候到来了。” 大家一脸茫然,这个主持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她说:“现在有请我们的三强选手,大家掌声欢迎。”三个人站在一起向大家鞠躬,叶晓祉的嘴上挂着上扬的微笑,并不像徐露苗那样一副苦瓜脸,而唯一一个男选手卢冠志依然胸有成竹,他想这个冠军是稳操胜券了。 主持人说:“我们这个比赛环节,不是考量你的专业水平,而是选手之间的谈心环节。”场下再次引起一阵哗然,有人说:“怎么这样安排?比什么赛啊?”还有人表示支持赞成,比赛环节是整个组委决定的,既然以这种方式比赛,自然有它的道理。 三强选手听到比赛环节的规则都傻了眼,之前大家都没有准备。叶晓祉则表现得淡定自如,她把目光移向评委老师蔡教授身上。 不错,这个比赛环节的模式是蔡教授提出来的。早在比赛开始之前,蔡教授就与整个组委商量过了。“整个职业规划比赛下来,我们都知道了各个选手都是优秀的,但是我们的比赛不仅仅是要看到选手们的专业水平多优秀,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去了解选手们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选手,我们应该去了解他们的故事。因为只有从他们亲身经历的故事中,我们才能对这个人加以评判和加分,这样才会引起观众的共鸣。要让观众们知道,我们比得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实力,而是一个人发自内心的东西。现今社会缺少的是这个,我们渴求的也是这个。”蔡教授铿锵有力说,把组委的所有人都说到心坎上去了。 蔡教授的意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他给叶晓祉发了信息:“晓祉,教授看好你拿到冠军。”叶晓祉在后场看到信息惶恐不安,昨晚她并没有在蔡教授那里得到明确的指示,现在他又信心十足地告诉她能夺冠?蔡教授的心思真是神秘莫测,讳莫如深。再加上林健杭和周强两个人的针锋相对,她的心思马上就凌乱了。她迟迟未上舞台,其实是她心里特别不安。 蔡教授鼓掌,以一个相信的眼神看叶晓祉。叶晓祉恍然大悟,蔡教授实际上是以这种方式帮她。她知道要是以专业素质跟卢冠志和徐露苗比的话,她准输定了,但是聊天讲故事的话,她就还有胜利的机会。她不知道卢冠志和徐露苗两个人身上有什么故事,但她确信自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从情感出发,她讲述了姐姐遭遇的故事。说到叶晓婷遭遇男朋友吸毒,胎死腹中,以及嵌入自己与林健杭的爱情故事时,深深触动了所有人的心,就连受过专业训练的主持人,都忍不住去擦眼泪。叶晓祉说:“我说的故事是真实的,今天我姐姐和我男朋友都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盯住这两个人。 周翔黯然离开了会场,走了。 卢冠志和徐露苗也是有故事的人,但是他们的故事仅仅是一个差强人意的故事,他们有良好的口才,却不像叶晓祉那样触动人心。 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刻,蔡教授才知道自己的学生有着那么浪漫的一段爱情故事。让人叹息的是,他知道得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 暂且把这个环节称为“唠嗑”环节吧!轻松有趣且新颖。叶晓祉到了后台休息,接下来就是根据大众投票得出冠亚季军了。 这时候,叶晓婷出现在后台。 叶晓祉惊奇问:“姐姐,你咋跑到后台来了?” 叶晓婷说:“我要为我的妹妹加油啊!” 晓祉看到姐姐穿得婀娜多姿,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感觉,晓祉说:“姐,你不怪我说你的故事吧?” “你都说了我还能怎样?” 晓祉抱住姐姐:“姐,你真好。” 晓婷从包里抽出两张回家的车票。 晓祉问:“姐,你要回家吗?” “你看车票不就知道了。” “怎么那么急,今晚就回去?”晓祉问她。 “我都安排好了,你比完赛之后,我们有一个钟的时间去车站。” 晓祉开始沉默了,问:“我比赛的结果还不知道,你就急着催我回家,那我怎么跟健杭庆祝?” 晓婷说:“他能理解的。” 晓祉问:“姐,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晓婷翻过身去,说:“阿祉,我不是不喜欢你的男朋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要受到爱情的伤害。” 晓婷继续说:“从刚刚你的讲述中,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爱林健杭。”她转过脸说,“可是,你想想,要是爸妈知道了,会怎么样?给那些叔伯阿姨知道了又会怎么说?” “我爱不爱,与他们没有关系,这是我的事,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爱情。姐,你不也是当时背着爸妈偷偷和陈俊平谈恋爱,甚至还同居吗?” “对,我不想让你重蹈我的覆辙,我不想你以后也像我这样受到身心伤害。” “不,你错了,健杭他很爱我,他不会伤害我。” 晓婷说:“总之比完赛之后,你必须得跟我回去,你得跟爸妈解释清楚。” “我不喜欢你这样强迫我,如果你非要强迫我回去,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姐,你知道我的性格。” 晓婷落泪说:“那你就看在姐姐受到伤害的情况下,陪姐回去好不好?我也得跟爸妈有个交代。” “姐,今晚回去真不适合,你总得让我和朋友们相聚一下,他们一路走来支持,不容易。我要是一声不吭地走,健杭也不会高兴。”晓祉祈求她说。 美女主持在台前说:“现在有请三强选手出场。” 晓婷擦擦眼泪:“你先出场。” 晓祉一脸黑气走了出去,面对光环和灯光,她勉勉强强笑了。她的目光锁到林健杭身上,她知道她和林健杭是真心相爱的。 场外的投票已经出来了:卢冠志的支持票数是,徐露苗的票数是,而叶晓祉的票数与卢冠志的不相上下,,只差十几票。“好的,场外的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的季军也随之产生了。现在请徐露苗先到场下休息,继而产生冠亚军,冠亚军由会场的一百名观众和七位评委投票选出。” 叶晓祉站在台上,感觉现在的冠亚军已经不重要了,在她心里现在又多了一个心结不能打开。投票数一直旗鼓相当,倒数第三票是叶晓婷的一票,倒数第二票是林健杭的一票,最后一票是蔡教授的,他们都投给了叶晓祉,可是与卢冠志的票数扯平了,这下麻烦了。这种情况难得一见,就在全场哑然的情况下,一个人出现了,是周翔,他又回到了比赛现场,而且他把自己的一票投给了叶晓祉,他对她说了一句话:“祝你幸福。” 礼花四射,锣鼓喧天,终于职业规划的比赛圆满落幕了。叶晓祉拿到了冠军的荣誉,她喜极而泣,抱住林健杭大哭一场。叶晓婷看到妹妹有这么一个优秀的成绩,她感到欣慰和骄傲。她在台下看到叶晓祉和林健杭很幸福,她于心何忍阻止他们相爱呢? 她独自一人离开了会场,朝车站方向去了。 晓祉看不见姐姐的身影,没有拿到奖杯就往外跑了出去追赶。 叶晓婷说:“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阻止你和林健杭相爱,但是我还是得回家去。” “姐,先不回去好吗,过两天我跟你一起回。” “不了,我买了两张车票别浪费了,再说,刚刚爸爸给我来电话了。” “爸爸说什么了?”晓祉急切地问。 “不用急,我回家跟他们解释清楚,我就跟他们说这是导演安排的,我的事和你的事都是虚构的。” “爸爸,是不是很生气?” “爸爸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又传统又固执。” 林健杭气喘吁吁追了上来。 叶晓婷走过来对他说:“你可千万不能欺负我的小阿祉哦!” 林健杭连声点头说:“一定,姐。” “先别急着叫我姐。” 林健杭给叶晓祉递上奖杯,目送叶晓婷离开。 序曲:关于尼采的课 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稀薄的白云。寒风呼啸而过,一片雪花——天生的舞者,从半空中飞舞下来。飘浮不定的雪花翩翩起舞,悄无声息地停留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接着,第二片雪花、第三片雪花……无数的雪花跟着落下来。 雪越下越大,覆盖在一条半山腰上不宽敞的公路上,覆盖了矮小的野草,也覆盖了静悄悄早已废弃的瓦舍。屋顶积满了厚厚的白雪,然而红色的砖块是这幕雪景的独特风景。公路右边是高高的树林,褐绿的树叶披上了洁白的衣裳——它们在寒风中相互扶持,默默地听着风的窃窃私语;公路左边是灰暗的山旮旯,旮旯里九曲回肠的小溪断流了,像一条泥鳅寂静地死去。小溪下游原本是一口湖泊,现在冰封了湖面,像无人光顾的广场。 风在怒号,雪在狂舞。 渐渐地,空气中传来浑浊的汽车排气的声音,像老人一样气喘得厉害。忽然,山脊处冒出一辆汽车——车顶上笼罩着冰清玉洁的装饰,缓慢地沿着斜坡驶去。大雪纷飞,扑打在滚滚转动的车轮上,和地上堆积的轻薄雪花一同殆去,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轨。回望走过的地方,汽车在这条绵长的公路上已经走了很长的路途。很快,雪花把车轨覆盖住了,像一个人走了一段长长的旅程,有些记忆也快模糊掉了。前面还有一段路要走,车轮像秒针一样缓慢地压过白雪。 车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身上裹着厚实的衣服。他们没有说话,他们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过了这个山脊,路基上有大大小小的石子,石子让车子左右颠簸,这似乎解冻了他们的嘴巴。李晨凯从他俊秀的脸颊中吐出白色雾气说:“过了这个山头,就到了。”他右侧脸颊看看脸色泛青的叶晓祉。她的黑眼珠子紧紧盯着前面的路况,没有说话。“这里风雪很大,把车窗关上吧!”李晨凯说话的时候,叶晓祉把攥在手里的一本残旧备忘录小心翼翼地放在后座上,接着摇起车窗。汽车的再一次抖动,才让叶晓祉开口说话:“还有多远?”李晨凯知道叶晓祉此时此刻很心急,但是他没有回答她。车内又一阵沉默。由于车子不停地震动,以致后排的车座上,那本叶晓祉爱不释手的备忘录自动翻开了第一页…… …… 尼采名言:“你必须准备好沐浴在你自身的烈焰之中,你怎么可能重生呢,如果你不先化为灰烬?人没有了痛苦就只剩下卑微的幸福。” 在能容纳百人的大讲堂上,斯斯文文的哲学教授——蔡智森教授在做精彩的演讲:“希腊哲人说:‘有人是死后方生。’尼采生前的影响只局限在欧洲几个小国不大的学术圈子里,因此尼采总是抱怨世人不理解他的哲学。” 可是来听讲座的人并不是很多,空旷的讲堂上只有漂漂散散的二十八个人,气氛非常沉闷。哲学在众多学生看来是枯燥而无味的,很多学生也并不理解哲学这门课程的意义与价值。他们关注更多的是经济与管理、建筑与时尚、音乐与电影,而对文学、哲学、历史感兴趣的人微乎其微。但人数即使再少,也有热衷于哲学的人。 坐在前排靠右的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就是一个哲学迷。他并不起色,甚至相对于其他同学而言,他内向、羞涩和自卑。他有点阴郁,远远看他黝黑而又消瘦的脸上却有着儒雅的书生意气,而他身上弥漫着另一种迷人的气质,耐人寻味。观察细致一点,他的头发是自然卷的,眼神很专注,鼻子上方架着一副黑框方形的眼镜,他的嘴唇曲线很美。他沉溺思考,他的思索就像泛滥的洪水,漫过学术的边缘侵入到异国他邦。周游世界之后,他从无奈中苏醒过来,继续听教授的讲座。 其实大多数同学都是去打发时间的。放眼望去后排,有人趴在桌子上睡觉;有人窃窃私语,甚至谈情说爱;有人埋头看书;有人玩纸牌、玩手机;有人谈论假不正经的故事;还有人把讲堂当成了零食天堂——巧克力夹心饼干、原味奶茶、草莓味雪糕……在神圣的讲堂上做出诸如此类不雅的动作,这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也是对文化和思想的蔑视。相比之下,林健杭是众人公认的“好好先生”,他正直善良,在课堂上专心听讲,最起码他不会扰乱课堂秩序。别看他老实巴交,骨子里却是放荡不羁、崇尚自由和真理的人。 蔡教授扶了一下金丝眼镜,继续说:“世人对尼采毁誉有加,大起大落。在纳粹眼里,尼采是军国主义者、反犹太主义者;在自由主义者眼里,尼采是个人至上主义者;在固守传统人的眼里,尼采是一个破坏者,他主张用锤子敲碎一切偶像和传统;在虔诚的宗教人士眼里,尼采是一个危险的离经叛道者。存在主义大师海德格尔说:‘尼采是最后一个形而上学者,传统的形而上学在尼采那里终结了。’” 场下引起了一阵短暂地哗然。蔡教授把目光转移到学生身上,接着说,“好,现在有哪位同学可以说说伟大哲学家尼采的生平?” 一阵沉默,他哆哆嗦嗦举起了手,站起来紧张地回答: “据我了解,尼采出身于宗教家庭……”他咽下一口唾沫顿了顿,说:“据说他的祖先七代都是牧师,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学会说话很慢。他老是用严肃的目光注视着一切,牧师们很喜观这个沉静的小男孩,喜欢带着他一起散步。在尼采四岁时,他父亲不幸坠车震伤,不久就去世了。这件事将他完全震慑了,两年后他的弟弟也去世。后来他获得了小牧师的称谓。自从这时起围绕着他周身的都是女人——母亲、妹妹、袓母和两个姑姑。后来,尼采生活在一片祥和平静的气氛中。” 他的心怦怦地跳,他太熟悉尼采了。 蔡教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投来赞赏的眼光:“这个同学回答得不错,对尼采有很多了解。” “你叫什么名字?”蔡教授问。 他微笑,羞涩地回答:“林健杭。” 一.开满紫荆花的校园 2010年10月下旬,广州。 如果人们留心观察,从脑海中开始出现记忆的岛屿算起,生活的大海就已经在跟他们开玩笑了。住在北回归线附近的人们也许不知道,遥远的北方大地已经开始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可是人们都感叹:都已经十月底了,怎么还那么热,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嗅到冬天的气息?这些日子,据气象台报道说,广州一直没有冷空气补充,相反,受高压脊的控制,全市气温一直呈上升趋势。反常的天气让人们局促不安!但无论是廊桥上、街道边、还是海滨港湾,依然穿得光鲜夺目的红男绿女都不会驻足关注天气预报。他们知道,现在只是美好的秋天,冬天还远远没有到来,甚至可能不会来了。 有这么一个地方,那是郊区,周边有几处矮山丘。平坦处,石子路的电线杆上停留了三两只麻雀。目光沿着石子路望去五百米范围内,两边都是整齐有致的芒果树。左手边,有几栋建筑物已经被芒果树遮住了视线。这里没有市中心繁华,但是紫荆花的味道弥漫缭绕。尽管远离了嘈杂的闹市,却有它的精彩和热闹。不妨停下来看看,这是一所大学。 林健杭能坐在大学的课室里,他很感谢命运的恩赐。 林健杭从小就学会了面对贫穷所带来的磨难。他住在大山里面,学校在二里地开外,走的路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这条山路,他走了三年。三年时间里,为了省钱,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他都打赤脚。这样一来,一方面冬天要忍受冰冷的水和泥,一方面夏天要忍受炙热的土和沙,他没有埋怨家里的困苦。他大概知道家里过的拮据:大哥读大学,二哥、三哥读高中,姐姐读初中,自己上小学。对于以耕种为生的父母而言,五个孩子上学确实是难。为了孩子的学习,父母硬着头皮和亲朋好友借钱。对于九十年代初的贫困县家庭而言,支付五个孩子的生活费都成问题,更不用说学费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家庭背景,才塑造出林健杭内向、羞涩、自卑的性格。林健杭从小懂事,他暗暗知道要为父母争气,也要为自己争气,因此他小学毕业之后,去了大哥林健一教书的那所学校上初中。当时林健一已经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县城的二级中学做老师。这样他们可以在生活上互相照顾,而对林健杭的学习,林健一起到了督促的作用。在这样的环境下,林健杭上县城重点高中有了保证,但林健杭的性格也变得更加内向、羞涩、胆怯和无奈。他会很强烈地自责因为一次考试失败而感到有愧于林健一。后来他还是考上了县城重点高中,但也发生了后来的悲剧。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林健杭勾起了满腹心事,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不愿再回忆下去。他现在坐在自己苦苦追寻多年的大学课室里,只有心存感激。他感谢父母、感谢兄长、感谢老师、感谢朋友…… 踏入大学的校门已经接近两个月,近来林健杭发现自己开始懒惰了,一懒惰人就颓废。所以前几天,有个师兄过来拉他进主持人队的行列,于是他马上答应了。 他一直想尝试成为一位主持人,这不,机会来了。昨天晚上,他参加了主持人队的第一次培训,以他特有的一种潜力,深受师兄师姐的喜爱。学院的主持人队是自发组织,没有经过学院的批准审核,尽管如此,加入这个行列的人数多得应接不暇。他只知道他是最后一个加入的,所以他对主持人队的了解并不多。经过昨晚的培训,他知道里面有一个叫叶晓祉的女生。 叶晓祉穿着大衣去培训,她的穿着打扮强烈地冲击着林健杭敏感的视觉神经。我们已经知道,尽管已经到了深秋之际,可是大家都还没有嗅到冷冷的寒意。不过听叶晓祉娇柔而又爽朗的声音,再加上亭亭玉立的身姿,却在林健杭发达的脑子里深深地印上了这么一个形象。然而,他只知道她的名字而已,也没有说过话。 伴随着下课铃声“铛铛”响起,林健杭起身去了室外。古木参天,绿草如茵的校园,浓缩着青春年华的欢声笑语,篮球场上,传来了一阵阵爽朗的声音…… 林健杭稍微加快步伐,趔趔趄趄地走到楼下,飞奔到篮球场。 一群青春靓丽的女生围着场地,不停地喊着:“加油,加油!”场面特别热闹。作为b班的林健杭,自然应该为本班战友加油打气。 这是哲学系a、b班的一场友谊赛。 b班的5号球员李晨凯,穿破对方防线,一个三步上篮,但经验不足,偏了一点,没进。队友11号球员邱明一跃而起,抢到了篮板,补篮得两分。对方恼羞成怒,a班2号球员黄毅峰大声喊:“注意,回防,回防!”a班31号球员杨吉一个假动作迷惑了邱明,又一个巧妙的转身绕过b班后卫廖少荣,一个上篮,九双眼睛盯着在篮框里旋转的球,进了。a班士气高昂,接下来a班的9号球员何伟抢断球,虽然同时被两人围防,但是传给了沉着冷静的22号球员蔡泽跃。蔡泽跃一个三分球,只见球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直奔篮框,球进了。对方势如破竹,接下来一直猛攻b班巢穴。b班的刘浩和朱志文两位“护卫大师”护送李晨凯,来到篮下,双手投篮, “穿针”进篮,艰难获得两分。a班“大鲨鱼”郑天宇一个抢断,又是一个外线两分打板球。a班前锋何伟一个三分,没进,b班的球员和拉拉队美女们暗暗庆幸。 b班拉拉队“人气美女”队长杜小贤吐出粉红怡人的“蕊子”喊了一声:“晨凯,小心!”忽然,球像流星似的飞向李晨凯。李晨凯急得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球已经打中他英俊脸颊上耸起的鹰钩鼻,很不幸运,流血了。 李晨凯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林健杭见状,泛起愁容,跑到李晨凯身边:“大哥、大哥,还好吗?” 李晨凯在痛苦的表情里缓慢地挤出两个字:“好痛!” 接着,杜小贤也跑来了,嘘寒问暖,递出一张纸巾,心乱如麻问:“晨凯,感觉怎么样?” 林健杭和邱明把李晨凯扶到球场边缘,杜小贤和拉拉队美女团,还有其他几名队友也跟了过去。瞅瞅吧,李晨凯就像个大腕,引起了赛场的轰动。 a班的何伟抛出的这一球致使李晨凯不能上场了,赶忙呈上一杯水:“哥们,喝口水呗?” 李晨凯微微一笑,接过何伟手中的水杯:“强着呢!” 接下来的比赛,林健杭做了李晨凯的替补。但终究因为双方实力的悬殊,a班取得大胜战绩。 比赛结束后,林健杭买了一瓶水给李晨凯,说:“大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咳,大哥,你就别开玩笑了,我鼻子还痛着呢!今天我被何伟的球打破鼻子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何伟就是没底的粪桶!” 林健杭不解问:“什么意思?” “好丑的架子。”李晨凯愤愤不平,摸摸他心爱的鼻子说。 林健杭打趣说:“大哥,我看杜小贤她对你照顾有加啊,什么晨凯小心啊,又嘘寒问暖递上爱心水杯哩。” “你甭瞎想,那就友谊。”李晨凯嗤之以鼻。 “嗬,大哥,我看出来了,她对你有意思。” 林健杭和李晨凯一唱一和,有说有笑,那是因为他们有着炽烈的友谊。 林健杭对李晨凯的了解,起源于宿舍的象棋比赛。林健杭的宿舍十个人一起住,宿舍的空间环境相当窄,除了自己的床位是私人的以外,公共的空地也就那跟小指头那么少的2平方米。尽管窄到连转身都困难,但大家没有怨天尤人,反而相处得其乐融融,绘声绘色。有一天不知道是谁给宿舍带来了一副棋,在相对紧张的读书氛围中能下一场棋,好比沙漠中的旅者找到了一瓶水。大家兴致勃勃进行了棋艺切磋,首先是林健杭声势浩荡横扫两位健将。李晨凯见状之后,也投入到楚河汉界之间的争斗中来。李晨凯的参战,让林健杭出乎意料。当时在林健杭看来,李晨凯只会看书,对其他事不闻不问,像下棋那么深奥的艺术,他哪有沾边的份啊。可是,林健杭错了,并且输了,对弈三场输了两场。最后一场还是在快上课的情况下,李晨凯松懈了才让林健杭得逞的。林健杭知道,下棋李晨凯绝对是高手!经过棋艺的切磋,让林健杭意识到李晨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所谓靠打架进入学校的小混混。他开始注意李晨凯,并且也开始改变了对李晨凯的某些看法。 又过了些许时日,林健杭发现李晨凯一直埋头啃小说,他瞥了一眼坐在左边的李晨凯,再把目光锁定在小说身上,有点难为情问:“你看什么书?” 李晨凯停止了双眼的扫视,回到现实中说:“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第三届茅盾文学奖作品!” 林健杭追问:“讲什么的?” “主人公叫孙少平,跟我们一样现在也是高一的学生……”李晨凯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说,“这本书很好看,看了很有意义,我已经看第二遍了,我建议你也看。” 林健杭点点头,试着迎合他的想法,他觉得李晨凯挺有文化知识的。再后来林健杭看完了《平凡的世界》,让他受益匪浅。他们有时间就讨论小说的情节,说到孙少平与田晓霞的爱情,他们为之动容;说到孙少安与田润叶的感情,他们羡慕不已;说到孙少平与金波的友谊,他们激情澎湃……就这样,一本小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即使到了高二分班后,他们依然保持着联系,他们的友谊就是这样来的。 缘分让他们相聚在大学校园,更加难能可贵。现在,他们比亲兄弟还亲,彼此互称大哥。现在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他们没能住在同一个宿舍。 友谊赛结束后,美女拉拉队队长杜小贤一直在担心李晨凯的伤势。同班眉清目秀的邓婷婷一直在观察杜小贤的一举一动,乐呵呵地笑开了。 杜小贤看到邓婷婷的傻笑,不甘示弱说:“你再笑,信不信我劈了你?” “哼,我爱笑怎样,你能奈我何?”邓婷婷故作媚态,“再说,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小样!” “吖?不得了嘢,邓婷婷,我的心思你还猜出来了,你倒是说说看见什么哩?” “我知道你喜欢李晨凯。” “胡说,胡说!一派胡言,不可能的事!”杜小贤水嫩的脸蛋一下子涮红了。杜小贤外表极力掩饰,内心却在告诉自己:邓婷婷的话一语中的。 “我说杜小贤啊,喜欢人家就跟人家说啊,你再扭捏下去,李晨凯就是别人的喽。”邓婷婷乘胜追击说。 “我不跟你说了,你这个疯丫头,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琼瑶看多了吧?”杜小贤说完离开了寝室。 走到楼梯口,她发现忘记带钥匙了,于是掉头回身。猛然间,她发现邓婷婷说得对,既然喜欢就应该说出来,不能憋着。拿了钥匙之后,她接到了爸爸杜成山的来电,说是新阳城周六举行庆典仪式,场面肯定热闹,为此作为爸爸的一来是怂恿宝贝女儿回来凑热闹,二来他确实是想见见闺女了。杜小贤满口应承下来,接着她打了个电话给熟睡中的李晨凯,说是明天晚上一起看电影。 二.主持人队 第二天晚上,林健杭参加了主持人队的第二次培训。 这一次,他不会像第一次培训时那么拘谨和好奇了。说实话,主持人队的成员少得可怜,但个个都是口才上的高手和胆量上的精英啊!主持人是大众的楷模,从某种意义上讲做主持的这些人具有潜移默化的审美引导,更为重要的是,节目主持人的言行举止会影响整场节目的质量和水平,他们必须具备较高的政治素质、文化素质、心理素质和敏捷的思维能力。自然,主持人队的大哥大姐的功夫不言而喻。林健杭无论从哪点出发,都没有优势。这不禁让他暗暗苦笑:我也能进主持人队?开国际玩笑吧! 自从林健杭加入主持人队以来,文质彬彬的队长王昊一直对这个小生照顾有加。他就像一盏指路明灯,让林健杭找到方向。说真的,王昊也知道林健杭和主持人队的其他成员有一段距离,无论是最基本的站姿还是字正腔圆的发音,林健杭都要继续努力。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就是,林健杭的心理素质非常糟糕。在小小的场合中,让他当着大伙的面说几句话,他也紧张得直打得瑟。别的不说,上次哲学课回答蔡教授的问题,他便紧张到腿软无力。不就是几句话的事吗?他心里就不能阳光点?有句话不是说态度决定一切吗?到了林健杭身上,应该说是性格决定一切!不过王昊始终坚信的一点就是林健杭有潜力,现在只是还没被挖掘出来。 除了王昊师兄,焕发着成熟美的陈惠华师姐对他也不错,对于优点,她不会刻意提出来,她只挑毛病,为的是进步和完善;还有帅气十足的杨梓峰师兄和跟猴子一样可爱的肖智师兄,总是嬉皮笑脸的,惹人开心。林健杭开始感到这个归宿的温暖,这让林健杭会心地笑了。 “我们来练习一下开场白吧?”稚嫩的郭敏红诚意地邀请打断了林健杭的思绪。 林健杭说:“那现在就开始吧!” 林健杭清清嗓子:“尊敬的各位领导。” 郭敏红的声音很清脆:“各位嘉宾。”…… 你一言我一语之后,他们想从舞台上撤下来。台下已经观察林健杭许久的叶晓祉赶忙说:“introduce yourself。”今晚的叶晓祉穿着大方端庄,不会像第一次让林健杭感到不自然。林健杭此刻想到了一句话形容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她说了句英文,好像面dy gaga,他突然理屈词穷,只好接着用中文介绍:“我是来自哲学系b班的林健杭。” “我是来自商务英语a班的郭敏红。” “咦?敏红你是商英的啊?我也是哦,我是b班的,我叫叶晓祉。”叶晓祉兴奋地说。 旁边工商管理a班的方绮做了点评:“男生声音中气不足,表情僵硬;女生站姿不对,目光漂浮。”说完做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摆在头上,一个活生生的小白兔仿佛从天而降,可爱的样子忒惹人欢喜。 林健杭下了舞台,看到叶晓祉席地而坐在阶梯上,就问:“叶同学,你还好吧?” “oh,i am fine!穿高跟鞋太辛苦了,我得把它脱掉,林同学。”叶晓祉坦诚地说。一对娇小的脚丫子显露在林健杭的面前,叶晓祉的大方让林健杭突然语塞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聊天,拘束的聊天制造了一种沉闷的气氛。为了打破这种诡秘的氛围,叶晓祉从包里拿出一份青年日报,让林健杭看醒目的头版头条——日本强行在钓鱼岛插上太阳旗。他愤愤不已:“太气人了,钓鱼岛明明是中国的嘛,日本人却死乞白赖说是他们的?” 叶晓祉冷峻地说:“你先别忙着气,看完这个再气也不迟。”她往下指了指。 “什么?还扣押中国渔船?”林健杭心情如此激动,可是叶晓祉却毫无表情。他回过神来问叶晓祉:“哦,没想到你也会关注时事消息啊?” “我当然关心了,作为一个青年,不关心国家大事,那实在是太可悲了。” 忽然,旁边传来杨梓峰的惊恐声,莫非他也知道了钓鱼岛的消息?杨梓峰一字一句说:“北京时间14点52分31秒,广东韶关发生里氏4.9级地震,震源11公里,同一天,北京时间19点24分04秒,菲律宾近海发生7.9级地震,震源33公里,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和新加坡等发布海啸预警。”宣布完这个消息,杨梓峰说:“完了,世界末日了,赶紧忏悔吧!说不定主还会宽恕我们。” 叶晓祉听完笑着说:“师兄,你那完全是杞人忧天。” 杨梓峰急着说:“我说的是真的,合着我家就在地中海-喜马拉雅火山地震带跟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的交界处,现在这一带地震那么频繁……完了。” 叶晓祉说:“照你这样说,我们都要接受末日审判了?” 杨梓峰再次声明:“忏悔吧,现在忏悔说不定主还会宽恕你。” 陈惠华一旁打住说:“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你是搞地质研究的啊?” 一阵笑声过后,叶晓祉又跟林健杭拉上话问: “哦,你们专业a、b班昨天打篮球赛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丫的,你不是哲学系的吗?” “嗯,没错。” “你们哲学都学些什么?” 林健杭回答她:“就是了解一些人物的哲学思想,比如说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还有柏拉图……” “柏拉图?我只听过柏拉图式的爱情。”她往下说,“我听说昨天有一个人被篮球砸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没有那么严重啦,只是流点血而已,他是我的好朋友。” “流血还不严重啊?”叶晓祉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他。 这时候王昊说:“各位主持人队的兄弟姐妹们,我们接下来有一项艰巨的任务。” 陈惠华拿了一张纸说:“迎新晚会要挑选四个主持人,两男两女。为了准备好迎新的主持,我们得分组练习。经过我和师兄的商议,惠华、梓峰、晓祉、健杭为一组,另外一组是王昊、方绮、肖智、淑华。大家为了上迎新,努力吧!我们下一次培训去广播站试音。今天就到这吧。” 林健杭听到有机会上迎新晚会的消息,他为之振奋。仅凭他的实力,上迎新比登青天还难,哪有机会啊? 他边走边憧憬着他迎新晚会上的神采飞扬:金光闪闪的舞台、撒了金粉的晚礼服、帅气的发型、自信的眼神、台下有蚁聚观众、他们的口哨声和欢呼声…… 嗯!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啊,林健杭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遐想。他躺在床上静静憧憬…… 我们现在把目光转移到李晨凯身上。 其实,李晨凯接到杜小贤的电话后,他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原本疲惫不堪的心变得抖擞抖擞起来了。 然而李晨凯和杜小贤两人的关系并非像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揭底说,他们能在一起上大学完全是命运的安排,就像和林健杭的相识,是命中注定的,只不过李晨凯和杜小贤的认识要远远早于他认识林健杭。 李晨凯和杜小贤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他们是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开始认识的。简单明了地说,杜小贤是他们班的班花,追她的人得排队,而她偏偏钟情于李晨凯的幽默,悲催的是李晨凯对她毫无感觉。一直到上中学,李晨凯才从同班同学口中得知杜小贤的心思。这时候的李晨凯开始在乎她了。由于他们不在同一所学校上中学,再加上杜小贤一家搬到了县城,所以他们就这样断了联系。改善这种局面的是一次过年的相聚。年初八(李晨凯上初一那一年),他跟哥哥去了杜小贤家。哥哥李晨杰和杜小贤的堂哥是要好哥们,无论是小学到大学他们都一直保持着联系,所以过年的时候,李晨杰无论如何也会抽空到杜小贤他哥家做客。杜小贤的家是富丽堂皇的,这让李晨凯看来垂涎三尺,也让来自农村住着瓦房的李晨凯感到特别不自然,相反他倒是有点嫉妒,同时他也在自问:“我怎么就住在农村?”不过他这一切想法等见到杜小贤之后都灰飞烟灭了。 那天,杜小贤知道李晨凯要来,她穿一身素白的连衣裙,仿似天使降临人间。李晨凯搜索枯肠也只能用冰清玉洁来形容杜小贤的美。见面之后他们聊开了。他们一直在回味小学的趣事,不时发出阵阵的笑声,两个人也关心小时的伙伴,说谁在哪里读啊,谁已经出来打工了啊。他们知道的讲了,不知道的估计也讲了不少。那晚,李晨凯两兄弟没有回家(从县城回家路途很遥远),另外杜小贤一家也一直留他们在那里过夜。晚上,让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虽然只是聊天。 “小贤,我听说有一次你回老家了。” “是啊,我回去了。怎么,你知道啊?” “我听隔壁矮文说的。他说你回去之后跑到山顶去看我家。” “啊?没有吧!”杜小贤有点不好意思。 “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回家了,你也回家了,当时有很多同学一起玩,你叫我们班的小胖子来给我捎话说我也去玩,可是我没去。”李晨凯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听说那晚……你哭了!” 杜小贤之后没有做声,就叫他上阳台看看县城的夜景。 第二天李晨凯两兄弟早早就回家了。平时睡到太阳晒屁股的杜小贤也在六点钟的时候起来送了李晨凯。 后来他们就没怎么联系了,他们知道曾经发生过这么一回事。随着他们渐渐长大,他们的友情变得异常珍贵。偏偏造化弄人,他们又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学校相遇。这不能简简单单地归结于巧合,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命运的安排。 现在,上夜修的时候李晨凯来到杜小贤身边坐下了。 今晚夜凉如水,月光皎洁。 “晨凯,你来了?” “呵呵!” “最近学习还好吗?” “差不多,老样子,你呢?” “还可以吧!”杜小贤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个外观时尚,风靡校园的不速之客——mp4,“我们今晚看看电影吧?” “里面有什么电影啊”李晨凯听到电影就来劲了。 “《贫民窟中的百万富翁》、《国王的演讲》、还有早几年上映的《后天》。” “我们看《后天》。” 他们一人一个耳塞,坐在课室看,足足两个钟头,而这两个钟头里就像两年。学校突然停电了,学校的停电通常会带来众多学生的鬼哭狼嚎。天生怕黑的杜小贤显得更加坐立不安了,本能的反应,她的右手挽住了李晨凯的左手。从这一刻起,李晨凯的注意力由电影转移到了挽着的两只手。借着皎洁的月光,积水空明的课室,两颗心靠在一起,上演了一幕罗曼蒂克式的浪漫戏剧,这戏剧远远比mp4里面声势浩荡的电影剧情更加激动人心。或者是李晨凯坚实有力的臂膀让杜小贤感觉到了安全感,或者是异性相吸的一种常识性心理,杜小贤把头靠在了李晨凯的肩膀上。李晨凯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高频率的心跳一直没有降下来。 坐在隔壁的同学开始议论了: “看他们,快看人家多恩爱啊”男生说。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女生问。 电停了,可是在他们心中依然流着情感的电波,传遍了全身,刺激着每一颗年轻的细胞。李晨凯的心惴惴不安,但同时他也是高兴的。 三.林健杭的家庭和理想 现在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不食人间烟火的冷空气突然南袭,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林健杭措手不及。他翻开备忘录,深深地知道秋天就要过去,冬天即将来临。是啊!来到广州上学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美好的大学生活让他忘记了温暖的家。以前,他跟自己说好每个星期打个电话回家,可是当他身处大都市的生活之后就忘记了至亲至爱的爸爸妈妈。特别是他二哥、三哥和姐姐毕业之后选择了“北漂”,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了。他们经济独立了,和家里的联系渐渐少了。每次都是父母从遥远的家乡打电话给自己的骨肉,关怀备至。父母想念儿女就像流水,细水长流;而子女想念父母就像风吹树叶,风吹一下就动一下,风不吹树就不动。 林健杭想到这里就给妈妈打电话了。 接电话的是林健杭的大哥林健一。“哦,是小弟啊!”说话沉稳带着冷气的林健一说。 “吃饭没?”林健杭听到大哥的声音后有点高兴问。 “吃过哩,你呢?” “我很早就吃过了。妈呢?” “她在洗碗,你等等,我叫她。”林健一说完把电话拿给了她的妈妈王惠英,“妈呦,小弟来电话了。” 王惠英似乎是染上了风寒,喉咙有痰作祟,“咳咳”两声过后,有点命令式的语气说:“小弟,今天冷了要穿多几件衣服啊!” 一个五十五岁的声音让林健杭听了就像听到自己的姐姐的声音那么甜美和亲切。 林健杭不关注穿几件衣服的事,倒是有点气愤:“妈,你在洗碗啊?咋我大嫂不洗啊?” “你大嫂在给小珞妹喂奶,小珞妹她一直在哭。” 王惠英说完,林健杭隐约从电话中听到婴孩像羔羊“咩咩叫”的啼哭声。旁边还有个妇人在哄小孩:“喔喔喔,小珞妹别哭,妈妈惜你!”估计这就是他嫂子张海芬的声音了。 “下午你大哥大嫂都没课了,你大哥会载我去你爸那哩。”王惠英说。 “那好啊,我爸他那也要有个人照应一下,老是要起早贪黑,”林健杭接着说,“我爸最近身体恙吧?” “你爸好着哩,我问他习惯了没有,他说习惯了。倒是你,你恙么?”王惠英关心问。 “我也好着哩!以后你就带带小孩,洗碗洗衣服那啥破事你交给我大嫂就行,再说不是有洗衣机吗?咋我觉得我大嫂像个皇后一样?”林健杭还在耿耿于怀。 “你大嫂也累的,刚生完孩子不久,月子都还没坐完就上课哩。” “我大哥也真是的,他还忍心看你洗碗?” “莫惊,一定要注意身体啊,最近流行性感冒比较严重,你三哥昨天来电话说他生病了。” “唉!咋又病了?比我还弱……” 林健杭挂了电话之后,心中有所不平。林健一两口子身为老师,却不懂得让母亲安闲享受清福,还叫年过半百的母亲蹲下身子去洗碗筷。天赐福祉,两口子有了一个小孩,那也不能只顾自己的孩子而不关心自己的母亲啊!想到这里,约莫那两口子也是没怎么去关心他们的老爸林铁生。 林铁生,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头发泛起了一缕灰枯的银丝,额上的皱纹仿佛人工雕刻般入木三分,但是结实的肩膀仍扛起了相当艰苦的活儿——在县教育局的宿舍做门卫。每天晚上要十二点以后才能休息,这还不是准确的,有时候那些当官的有应酬喝得烂醉晚归了,或是十七八岁的青年出去鬼混到凌晨一两点像孤魂野鬼似的回来。你说要是不给他们开门吧,说不定会把整个小区闹得人仰马翻;要是给他们开门了,自己早已迷迷糊糊睡着了,有谁会乐意自己在熟睡的时候被别人吵醒呢?左右为难,可出于责任和老实巴交的性格,林铁生二话不说就在三更半夜起来给他们打开门了。早上六点钟有一些老太老头出去,自然林铁生也就睡不着了。中午困了,他还得偷偷眯眼睡上一觉。倘若被人抓到了还要受责骂,不过作为有较高素质的社区,这种事还是少有发生的。他每天只能坐在一间狭小的房子里,二十四小时不得离身。日久天长,林铁生没有怨言,相反他在这里和一些高层的教育者拉上了关系。而那些退休干部平时闲着没事做,也会和林铁生一起品茶、谈天说地、调侃《三国演义》,老生常谈的话题应该是“赌马”了……日子总体太平局部疙瘩,每天有笑声陪伴,并且认识了很多人,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每逢周末,林健一两口子没课的时候,王惠英就可以暂时先把小珞妹放放,去林铁生那里帮忙看着点。人家都说林铁生夫妇相濡以沫,人家也说这两夫妇真是伟大,把五个孩子都供养上大学了,连最小的林健杭也上大学了,以前的苦日子基本上告别了。困苦的车轮虽说是刹住了,可受到惯性作用的影响,它依然还会向前滑行一段距离。林健杭想说的是:他的父母的确是了不起。正是他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气愤于王惠英在林健一家里洗碗,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人民教师的林健一肯定知道孝敬父母。常言道:父亲是天,母亲是地。又说:百善孝为先哪!假使一个人连天地都不管了,那还谈何顶天立地? 一阵凉飕飕的寒风打断了林健杭的思绪。自从第二次主持人队培训之后,他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想法,那就是上迎新晚会。他要证明给自己看,同时也要让家里的父母知道他们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 林健杭拿起资料反反复复练习起来。他的声音透过静谧的校园引起了主持人队肖智的注意。在二楼教室里心事重重的肖智看到林健杭的努力,他知道林健杭的字写得不错,于是就找他谈了一件事。 “师弟,在熟悉主持稿呢?”肖智下了一楼来到青草葱葱的校园一角。 “咦?肖智师兄,今天的西北风把你吹到这来了?”林健杭有点幽默说,然后嘴角微微上扬。 “师弟,我来是想和你谈一件事的。”满脸愁容的肖智坐在林健杭旁边说。 “师兄,什么事那么神秘啊?”林健杭好奇地问。 “师弟,我知道你写字不错,我来找你想创立一个协会。” “什么协会?” “书法协会!”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林健杭并没有很意外的表情,平静说。 “我想拉你入伙成为创始人之一,还有就是授课,由你上课。” “不行吧?我哪够格啊?” “我知道你写的字不错,学院第六届书法摄影大赛你不是拿了软笔类书法的一等奖吗?” “是。可我充其量也就是个爱好者,哪能教啊?” “我说能就能!”肖智斩钉截铁说,“创立书法协会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书法能带给我们什么,你懂得!好好考虑一下,然后你再找上一个朋友,创始人要有三个人……” “可是,我们在为迎新做准备,如果现在多了一件创立协会的事,我担心…” 林健杭还没说完,肖智打断说:“作为一个有理想的大学生,扭扭捏捏像什么,顾虑太多只会让自己没事找事,风风火火过大学生活,这才是最有意义的啊!” 林健杭无言以对:“那好吧,我再考虑考虑,晚上我给你个答复吧!” 肖智点点头好像终于放下心中那块石头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天挺冷的哦,你穿那么少还跑到这来吹风?” 林健杭傻傻一笑,就认为是给肖智的回答了。 夜修课上,林健杭一直徘徊于答应和不答应之间。李晨凯见状,便上前向林健杭吹了一声口哨:“干啥呢?发呆呢?呦,这是在想哪家姑娘呀?” 于是林健杭把他和肖智的谈话内容跟他说了一遍。 “你不是已经进了主持人队了吗?”李晨凯问。 林健杭点点头。 “大哥,你要是想的话,我肯定会帮你啦,问题是你兼顾的了吗?俗话说了啊,没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儿!” “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打从我进学校的那天起,我就想加入书法协会,结果却是没有书法协会,我也想过创立协会,只是没有肖智师兄那么强烈而已。他跟我说做事不应该扭扭捏捏,他告诉我做事要斩钉截铁,再说这也是符合我的想法的,为此,我想帮他有何不可?” “大哥,你的辩证分析让我看出你的心思了,赶紧解决主要矛盾啊?你告诉肖智师兄了没有?” “还没。” “那你赶紧跟他说啊,你干啊!晚一点说不定他找别人了。” 林健杭赶紧拿起电话拨通了肖智的电话,又对李晨凯说:“大哥,能不能让我先解决次要矛盾?” “啥?” “我还要你的帮忙哩。” “得,没问题。”李晨凯爽快说。 林健杭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刚想说什么,背后有一人拍了一下他们两人的肩膀,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杜小贤。 林健杭已经知道他身边的这两个好朋友坠入爱河之中了,他在畅想:爱神丘比特什么时候也给他射上一箭呢? 杜小贤问:“你们两个在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李晨凯看了她一眼,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因为这还是头一次以情侣的关系出现在林健杭面前,这让这对情同手足的兄弟俩颇为尴尬。 “没,聊天哩!”林健杭边说边起身欲离开座位。 “大哥,你干啥呢?”李晨凯见到林健杭想走,就像没妈的孩子直嚷嚷。 “跟你聊天,我把作业给落下了。”林健杭把头转向立在后面的杜小贤说:“小贤,哲学论文的题目是什么?” “好像是什么的矛盾观,半命题论文,我把打印多出的一份给你。”杜小贤一手伸进背包去。估计李晨凯的心还没平复下来吧,他一句话都不跟杜小贤说,这让原来开开心心的杜小贤变得阴郁起来。 林健杭见到大事不妙,接过哲学论讨的题目,向后排走去,“谢谢,我去后排做作业了。” 李晨凯也不明白到了情感的隘口怎么就变现成这样了,这让他有点恨自己,也觉得有点对不起可爱的杜小贤。 “你的作业做完了?”杜小贤脸上笼罩的阴云还未散去。 李晨凯强撑笑容回答杜小贤:“哎呀,你也知道啦,做这作业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杜小贤点点头:“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李晨凯看到了她的不开心,傻愣傻愣说。 林健杭坐在后排,可他的眼睛却一直不作声息地盯着前排困窘的李晨凯。说实话,他很想帮他的挚友,但这种事又怎么帮呢?两个好朋友,一条底裤可以一起穿,一份感情怎么能一起分担? 四.爱情,悄然而至 李晨凯和杜小贤来到美丽的校园草坪上。路灯映照美丽的草丛,阑珊外面的马路时不时有汽车引擎的声音响起,而校园里面和谐静谧的气氛却让人流连忘返。今夜的风,比昨天吹得更加猛劲了,这让他们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他们走在有一块石头的地方坐下来。 “这里是不是很美?”杜小贤若有所思地问。她望着李晨凯的脸,继续说:“我有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这里。” 李晨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许他还在耿耿于怀刚刚的表现,此刻他沉默了。他发现杜小贤愁眉紧锁,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怎么了?……还好吗?”李晨凯像嗑瓜子似的,吞吞吐吐。 杜小贤知道,她从小学开始就悄悄喜欢上李晨凯了。分开的那段时间是不愉快的,她做梦都想不到他们能在广州的大学校园再次相聚。再聚首,她的喜悦之情无法言表,可她感到了陌生。是的,她现在对李晨凯已经失去小学时心花荡漾的感觉,她不敢面对现实,因为此刻眼前的青梅竹马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经常让她笑,让她开心的李晨凯。她告诉自己只是太久没在一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多年以来,她一直不能否认的一个事实就是她的心里只有李晨凯一人,然而李晨凯这个死家伙一直不明白她的心思。 “我们说说小时候的事吧?”杜小贤勉强地笑了一下。 “你想聊什么?”李晨凯迎合杜小贤答。 “你随便说点。” 李晨凯迟疑了一下说:“你还记得我们班那个经常吹牛皮的小胖子吗?” 杜小贤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记得,记得,小学毕业照,特别搞笑。” “全班人都没穿校服。” “只有他穿了一身土气的蓝色校服。” “而且他还戴红领巾拍毕业照。” 愉快的笑声让他们忘掉了各自的烦恼。有人说笑是一剂良药,专治百病;也有人说笑可以美容,长命百岁,总之笑声真的是好东西,它是一种力量,无坚不摧。它能让人暂时忘掉烦恼,就好像你走到了一个死胡同,结果你在迂回中找到了出口。当你走出来的时候,你还会想,我刚刚干嘛啊?还在为死胡同赌气。朗然一笑,一切都是浮云。 “小学时的事情还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哩!”李晨凯感慨。 杜小贤说:“是啊,我从小开始喜欢你,你这死家伙一直不知道,结果后来你听别人说了才到我家,我记得那次是年初八是吧?” “我们现在在一起也算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了。”李晨凯收起笑容,认真说,“小贤,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杜小贤把头埋进李晨凯的胸膛,感受着那颗年轻跳动的心。偶尔会有几个人经过这里,那些经过的人就像见了鬼似的,避而远之。 杜小贤说:“晨凯,这个星期我爸要我回去一趟。明天星期四,我们没有课,叫上健杭我们一起去大夫山踩单车吧。” “咋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呢,他就是想借新阳城举行庆典的借口要我回家,见见他的宝贝女儿呗!” “这样……晚上我给健杭说去。” 林健杭写完哲学论文,又翻开了主持人队的培训资料。他要上迎新的想法更加强烈,这让他一直很卖力地去注意发音、站姿、反应能力、心理素质等技巧。由于他是后来才加入主持人队这个行列的,所以他总是觉得和其他兄弟姐妹有着一层深深的隔阂,这让他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在孤军奋战,他也觉得凭借他的努力总会得到人家的赏识和称赞。 他孤零零一个人揣着一颗热腾腾的心,来到显得有点寂寥而又空旷的舞台。抬头望,有几颗颜色暗淡的星星在深邃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天上明珠眨着明亮的眼睛,倒映在不远的珠江边。他的声音打破了孤寂的夜。晚上基本上没多少人经过操场边的舞台,有的只是几对情侣和形影单吊的男生或者女生。 林健杭的训练引起了叶晓祉的注意。现在坐在石板凳上的叶晓祉已经知道了林健杭的存在,她佩服这个身单力薄的小子在她认为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忘我地站在舞台中央练习。本来她是想借着安静的夜好好练一把嗓音的,走在路上,却接到了姐姐叶晓婷的电话。两姐妹长得七分神似,就连说话的声音和频率都是一模一样的。说是叶晓婷和她男友陈俊平刚从长沙回到广州,接手了一家转让的鞋店。两人意见不统一,于是小吵了会。叶晓婷气急败坏赢得了陈俊平的妥协,可叶晓婷心里还是觉得憋屈,就向妹妹倾诉来了。是啊!一个偌大的城市,亲人之间的呵护和体贴显得尤为重要,假如兄弟姐妹之间不能流露出真情,那这才是人世最大的悲哀呀!叶晓祉希望姐姐新接手的鞋店生意能红红火火,别老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而吵架,这样家里的爸爸妈妈也会高兴的! 叶晓祉劝慰好了姐姐,却牺牲了她的舞台。她在想是谁抢占她的舞台,驻足一看,咦?那个不就是林健杭吗?她多看了林健杭一眼,离开石板凳,径自走向校园幽深的小道。 日子就像挽不住的流水哗啦啦逝去,我们也就在眨眼跟闭眼之间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砰砰砰”,熟睡中的林健杭被该死的敲门声吵醒了,这让林健杭尤为不爽。 同宿舍的邱明显得更加不满,还在床上的他爆出一句:“你有病啊!” 门外的李晨凯不甘示弱:“你有药啊?靠,大哥你还没起床啊?……邱明,你小子信不信我阉了你……快开门啊!”“砰砰砰”地声音摧心肝。 林健杭睡眼朦胧,头发蓬松,打开门,举起手机,示意李晨凯看时间。 “才几点啊,大哥。”刚睡醒的林健杭声音低沉,这低沉的声音倒还有点磁性。 “大哥,你先洗脸刷牙,待会跟你说个事,昨晚太晚没来得及说。”李晨凯边说边向邱明挑逗。 早上的空气并不是很好,阴沉的四周夹杂着阵阵的冷意,还没睡醒的校园在飘零的黄叶中显得凄凉惨淡。温暖的手心碰到冰冷的水犹如一把把尖刀往手中无情地刺开了,通常这个时候会有凄惨的怪叫,像被狗咬了似的喊爹妈!看吧,那一株开满鲜花的紫荆,还在寒风中潇洒倜傥,妩媚动人呢! 不出二百米的饭堂,有人陆陆续续进去吃早餐了。狭小的饭堂看上去就像一家群居豪贤的客栈,来吃饭的人都是各路英雄豪杰,正在议论纷纷“江湖”上的事。最近炒得沸沸扬扬的就是一年一度的校运会了,瞧,他们都在下赌注说谁是明天新一届的百米快跑“盟主” ,而他们的赌注则是一顿饭,输的那个请客。负责打饭菜的大叔阿姨就像店小二忙碌起来了,不停吆喝:“面包一个五毛,粥一份一块七,油条一块五两条……”通常这里见不到“掌柜”,所以经常有“客官”在闹事。“你这粥怎么是馊的?”“我要面包你拿油条干嘛?”“你这瘪三是不是找茬啊?给我换!”这些“客官”太神气了,你还别怀疑,现实就有这么些没有素质的人,他们举着“大学生”的旗帜说是有素质的人,其实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他们连小朋友都不如。 林健杭坐下来,喝了一口豆浆问:“说吧,啥事?” 李晨凯把买来的面包一放说:“小贤叫你和我们一起去大夫山游玩!” 林健杭的喉咙骨耸动了一下,表示吃惊地说:“你们怎么突然想去大夫山游玩呢?搞不懂。再说,你们去玩,我夹在中间掺和不合适吧?” “大哥,你有所不知,小贤明天要回家一趟……” 李晨凯还没说完,林健杭接过话:“回家?回家干嘛!” “回去不就赶上了新阳庆典吗?” 林健杭拍拍脑门:“呦呦呦!我差点忘了这事了。小贤要是回家的话,我也想回去一趟。机会可不能错过,新阳庆典多少年举办一次,多难得呀!” “嘿嘿,瞧吧,我还不知道你这个黄毛的心思。”李晨凯得意地说,“大哥,我知道你的心思,其实我也想回家啊,都来这边快两个多月了。我还没有离开家那么长时间呢!” “我们一起回呗,三个人多好呀!” “大哥,你刚刚也听到了,后天周六就校运会了,我要是不参加这次运动会的话,我比死了还难受。我有预感,百米冠军的桂冠将是我的。” “切,你吹吧!” 李晨凯又问:“大哥,你要回家了,那肖智师兄的事怎么办?” 蓦地,林健杭才想到这事,“对啊,不行,我今天不和你们去玩了。” 李晨凯说:“大哥,要不放到下星期吧,我想肖智师兄不会那么猴急的。”他还说,“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好好玩玩,我想昨晚之所以我会那么窘迫,是因为我们三个人没有很好地沟通……” 感情是需要好好沟通的,如果处理不当,那么就会出现鸿沟。我们之所以会和父辈,甚至是和哥哥姐姐有代沟,全是因为没有好好沟通,有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扛,并且总认为他们不理解我们的想法和做法。其实归根结底,这一方面是社会前进的步伐太快了,另一方面随着社会进程的潜移默化,后人的价值观也跟不同一个年代的人不尽相同。 林健杭想起了他和哥哥姐姐们的矛盾,不悦之情油然而生,这样更加唤醒了他想回家的欲望和和去大夫山游玩的决心。“我会和肖智师兄说,今天我们去玩,这个周末我和小贤一起回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林健杭一口气说完。 “你小子改变想法还真快,我都快跟不上你快速前进的步伐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至于你参加校运会我可就不管你了,你拿个冠军还要多久啊?” “这事你别操心了,真烦!” 林健杭给肖智师兄交待了情况之后,然后和李晨凯准备好了装备,就等着和杜小贤会面了。 不多时,杜小贤来了,头上顶着迷你的遮阳帽,身穿蓝色运动服,一对雪白的白色平板鞋特别显眼。她背着圆鼓鼓的背包就像当年小学那个胖嘟嘟的女孩背着书包上学堂。或许是这个装扮她自己也不是很喜欢,惹得大家都笑了,但以班花着称的她无论怎么包装,在某些人心中永远是漂亮的。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踩脚踏车了,也可以说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大自然了。虽然林健杭是从大山里面出来的娃,但他偏偏向往大自然的气息。按说这些山野的景色已经让他再熟悉不过了,可你要让他说出植被的名字,他挖空心思也不知道,反而他还要请教旁边的杜小贤。李晨凯就不用说了,马大哈一个,心里只顾着明天的校运会,只顾着明天的百米赛跑。 他们踩着脚踏车好像回到了青涩的年代。让林健杭想到的是他六岁学脚踏车的时候,驾着他老爸的那辆“凤凰牌”老爷车,可神气了。为了在家人和小伙伴面前耍威风,结果他一头栽倒在电线杆上,一直哭个不停。当时挺痛的吧,这让大家都很心疼,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碰过它了,兴许是怕了吧。随着时代的发展,基于生活的需要,他们家也引进了时髦的“嘉陵”摩托车,那个“凤凰”就被埋没在尘埃之中了。再到后来,她妈妈干脆把它当废铁给卖了。当时卖给收废铁的大叔,林健杭一直在旁边强力阻挠,结果她妈就说:“小屁孩,闪一边去!”林健杭嚎啕大哭。 林健杭傻傻一笑,被旁边气喘吁吁的李晨凯发现了,杜小贤也察觉了。 两个好朋友不约而同地问:“笑什么呢?” 林健杭傻笑了一会儿,“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杜小贤好奇:“什么事啊?说来听听。” “说来话长。” 李晨凯说:“我们的路也长着哩!” 林健杭说了:“那一年啊,我六岁…” 一列列踩着脚踏车的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空中翱翔的鸟儿,阵阵鸣啾,给人们平静的心情捎来莫名的触动和灿烂的喜悦。不知名的野花也笑了,不知啥时候太阳伯伯也露出笑脸来了。是啊,世间的一切是那么奇妙与美好,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可爱了。 不出一刻,他们来到了湖心亭。他们在这里拍照留念,数不清拍了多少张。亭下是荷花池,也许美中不足的要数这些荷花早已凋零了。池中的鱼儿像是懂人意,偶尔跳跃翻腾,耍着杂技的它们似乎在展示它们优美的舞姿,甚是喜欢。 午时,他们来到一块草地,准备在这里烧烤。他们从背包中抄出所有“家伙”,开始精心准备他们的午餐了,丰盛的午餐让他们享受了一番桃源之乐。小憩片刻,他们继续环游山林,一整天下来,一个个都累得趴下了。 人们常说:“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这话一点也不假。他们也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学校。明天回家了,林健杭想着,应该买点东西给爸爸妈妈。明天一大早要坐车没时间买了,只好今天晚上出去买,于是林健杭又折身走出校门去了学校附近的超市。他买了一双手套给妈妈,买了一双棉袜给爸爸。李晨凯和杜小贤回到学校之后就没出来了,估计现在在煲电话粥吧!唉,这对年轻的小恋人,林健杭心里想着,总觉得好像有股奇怪的感觉,但现在他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今天看来,他觉得哥们李晨凯并不在乎杜小贤,可怜我们可爱的小贤同学了。小贤却一味钟情于不懂得抒发感情的晨凯兄,估计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情的力量吧,不过爱情是否会因为时过境迁,一直都不会变呢?让老天决定吧! 五.回家——归心似箭 “嘀嘀嘀……”林健杭床头的手机响了。他悠悠地接了电话: “林健杭,你还回不回家啊?”杜小贤有点急切加生气地问。 林健杭定睛一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天啊,已经七点半了。从这里去火车站要一个钟,再加上现在是上班时间,肯定会塞车。怎么办?林健杭着急把衣服都穿反了。 过了三分钟之后,林健杭在楼梯口见到了既着急又生气的杜小贤。他傻傻一笑,哪知道杜美人肠子都快气断了。两个人小跑到公车站,一辆又一辆的公车挤得满满都是人,连一只蚂蚁也休想上车。林健杭亢奋地劈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好让身娇肉贵的小贤不受他人的推挤,可他总感觉到他的举措不足以让小贤高兴一阵子,偷偷瞧,脸还是耷拉着。上了公车之后,他一直在看时间,他心想可能赶不上这趟车了。人在焦急无奈的情况下,能做的当属祈祷了。到站之后,他们一直飞奔。这火车站也太大了,以致他们迟迟到达不了验票口。刚好火车站在抢修下水管道,所以原本只需两分钟就到验票口的,现在兜了十万八千里都还到不了。他真想狠狠地把这该死的火车站给炸了。杜小贤什么都没说,只管赶车,因为上不了车,只能明天回去了,而明天回去的话又要改票;改票的人排着长龙,等到天黑也还轮不上你;改了票,又得坐一个多钟的车回学校… 总之赶不上车就麻烦了。他们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踉踉跄跄飞扬跋扈地来到验票口,验票员又为难说这是学生票得出示学生证才可以上火车。林健杭拿去给他们检查了,这时候却因为杜小贤没有带学生证而陷入了窘境。在林健杭屡次三番的求情和杜小贤的眉来眼去之下,验票员竟然大发慈悲让他们通过了。林健杭捏了一把汗想:刚刚的祈祷还真灵验了,说明这个世界还是有真主存在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规矩也是人制定出来的呀,人间只要有真情在,什么都可以改变的。 上了火车,他们坐下来之后,这才心安。 今天来坐火车的人还真是多。在假期和春运还没到来之际,就已经热闹非凡了,可想而知往年的人在火车站外面排上几天的队伍才买到一张珍贵的车票是多么艰难。 啊!回家的心总是那么复杂,那么惆怅惘然。 杜小贤恹恹不乐的脸上总算是绽放了久违的笑容。从早上一起床就拼命往火车方向赶,仿佛在跟时间赛跑,这让她隐隐地想到古时候夸父逐日的故事,不过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啊,上不了车两个人只能死翘翘。而她老爸又给她下了命令一定要在星期五赶回去。 对了,想起这事,杜小贤一直琢磨不透他老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以前也没见过老爸那么迫切啊?给她惊喜也不用这样吧。以前她要什么她老爸就送她什么,爱她的程度那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若然有一天,你可以用三言两语就能诠释父爱的含义,那么这时候基本上就没有父爱而言了。但不管怎样,这次回家肯定会有很大的收获。现在她拆开早上买的蛋挞和牛奶,为了赶车,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吃。都怪这个睡懒觉的林健杭,想想就气,不是说好七点半出发的吗?那你就应该七点钟就起床啊,睡懒觉还好,还让她一个女流之辈等一个大男生,西北风又不断给她送情。长那么大从来都是别人等她,哪有她等别人的啊?要是别人,她早就撇下不管了。可是他是林健杭,是亲爱的晨凯的好朋友,也就是她的好朋友!她怎么可以对一个好朋友无理取闹小肚鸡肠呢?对待朋友,应该掏心挖肺地把好的东西和他一起分享,不好的东西则要一起分担,而不是互相仇视、怨恨、猜忌和利用啊! 不过现在上车了,没有营养的想那么多干嘛呀? 她和林健杭聊了一会之后,觉得有点困了,拿起耳塞,摁开了随身听,慢慢地合上了疲倦的双眼。其实她也挺累的,昨天踩了一天的脚踏车,回来之后又忙于整理宿舍和乱七八糟的书籍资料。更重要的是她在整理一整天愉快的心情,看着照片,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虽然也就是那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但会在人的大脑里产生一段长长的笛鸣,甚至在人的一生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是的,这些照片足可以说明爱情是什么,友情是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心爱的李晨凯…… 当轰轰隆隆的火车声已经响彻在遥远的山川的时候,还在宿舍熟睡的李晨凯沉浸在游山玩水的续集中。这一次,他们来到了风景宜人、空气清新的大瀑布。他们在瀑布下面钓鱼,说着人鱼的眼泪和人龙的传说。这个梦是美丽的,可是美丽的永远是短暂的。这不,他被小胖刘浩无情地从美好的梦境中拽到残酷的现实中来。 “晨凯,‘拉拉声’(赶快)起身,我们要训练了!”刘浩有一副胖胖的身躯,并且发着掺杂粤语的普通话,让李晨凯忍俊不禁。多少次他在寻思:怎么胖子就那么可爱呢?可爱到你忍不住笑。 “得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明天的百米冲刺我是要拿冠军的,冠军。”他重复了一遍冠军意在指明他的雄心壮志。 李晨凯一说到让他激情澎湃的冠军,不由自主地跳下床,狠狠地扇了一下小胖肥嘟嘟的屁股。“叫你吵我,受罚吧你!” “哎呦,我的哥,你就饶了我吧!”可怜的小胖苦苦哀求。 李晨凯折身上厕所:“鬼才理你,理你就是笨蛋。” 很快,他们来到操场一起训练。到了十点多的时候,和蔼可亲的太阳也来光顾李晨凯饱满的精神状态了。 操场上传来了一阵阵广播的试音: “会计b班来稿,会计b班来稿,您是运动场上正义的化身,您是比赛场中公正的使者。……无论失败与否,重要的是你勇于参与的精神,付出的背后是胜利。” 这些脍炙人口的广播词让李晨凯心情为之一振,憧憬明天他登上冠军宝座的那一刻,可是小贤和健杭两个人都不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定要拿到冠军让他们两个为他高兴,为他感到骄傲。李晨凯本来是和大伙一起跑步的,结果像发狗疯似的狂奔,这让小胖和朱志文几个人都傻蒙了。 黑不溜秋的廖少荣感慨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苍天啊,大地啊!” 舞台上试音的不是别人,是叶晓祉。是的,她就是本次校运会的女主播。她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吸引力,让奔跑中的李晨凯经过舞台的时候直愣愣地看着她。她只是专心做自己的工作,台下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与她无关。当她遇到不懂的或是需要改正的地方,旁边的男主播杨梓峰师兄总会耐心地指导和比划。 虽然她是受命于危难之际,但她沉着淡定。她工作的时候和平时好像判若两人。 然而在学校发生的这一切,林健杭一无所知。虽然他是主持人队的一份子,但他却不关心校运会的主播是谁。在他看来这些只是小儿科,最有价值最有分量的就是迎新晚会了,他已经虎视眈眈很久了。没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 火车依然在开,林健杭在打瞌睡。他惊醒睁开眼睛,突然有点头晕目眩。他看看睡得正香的杜小贤,然后就去洗手间洗了个脸。残破的绿皮车厢连水龙头都生锈拧不动了。他后脚还没离开洗手间,一个健壮的青年抱着小孩顶了一下他,贸贸然急匆匆地走进洗手间。小孩一直嚎啕大哭,吵得鸡犬不宁,让林健杭感到奇怪的是他说着一口重重的乡音。从他背影来看不知道此人是何许人也,但熟悉的乡音让他有着一种舒畅的感觉。 他正想探个究竟,还是那个人先开话了:“健杭?” 林健杭愣住道了一句:“义东?” “是哩,哎呀,都五年没见面了。” “没想到在火车上见着了。” 林健杭问:“这是你小孩?” “是哩,我都快被这孩子给累垮了,伺候他端屎拉尿的。来儿子,快叫叔叔啊!” “没想到你结婚了。” “早两年就结了。”林义东眯着眼说,显然是幸福的。他问林健杭:“你现在还在读书?” “嗯,大一喽!” “还在读啊?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一看就像大学生,不像我们这些打工仔。” “你儿子多大了?”林健杭问。 “今年三岁了?” “你十八岁就有小孩了?” “是哩,呵呵。” 林健杭又问了:“你现在在哪里打工?” “在水泥厂做苦工。”林义东的小孩似乎听到林健杭的声音之后就不哭了,这是不是一个大学生所谓的魄力呢?林义东看着他儿子,他儿子却一直在瞪着眼看林健杭,完全被林健杭的魅力给震慑住了。不对啊?林义东的孩子是男的啊!让林健杭怪不好意思了。 林健杭感慨良多。林义东小时候和他一起长大,经常在一起玩过家家酒。小学的时候,班里数学最厉害的要数他了,而林健杭在二十来号人的一个班里常常徘徊在十五六名那样子。后来小学毕业,他们分道扬镳了。林健杭去县城读书,由林健一照顾着,而林义东,还在小镇上中学。他读了一个学期,和小混混搞上了,整天无事生非,打架、偷水果、谈恋爱他都做了。后来听说他被学校开除了,回家之后没几天跑到大城市当打工仔,做苦力活。从出来到现在他不知道换了多少工作,现在找到的扛水泥活估计不久他也会辞掉。也许正是多年来他一直在基层干苦力活,所以整个人衰老了,胡子拉碴,有点像为艺术而献身的殉难者。 有时候我们会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命运的不公?这一切都要算在残酷的社会的头上,它成就了一个个灵魂,同时也扼杀了千千万万的灵魂。 “健杭,你在跟谁聊天啊?”杜小贤问。 “哦,小贤,这是我的好朋友林义东。”林健杭介绍说。 林义东接上对杜小贤说:“我跟健杭不单单是朋友,而且还是亲戚……”上句还没着落,下句就问林健杭:“健杭,这是你女朋友吗?” 这话让杜小贤羞红了水嫩的脸颊。 “不,是好朋友。”林健杭忙着解释。 “咳,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女朋友啊?” “还读书嘛!”林健杭不好意思答。 “读书就不可以有?” 这时候,杜小贤刚想聊天,火车传来播音:各位旅客,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下一站是新阳。火车在急速前进,拉起了“嗷嗷嗷呜呜呜鸣”的笛声…… 六.温馨的港湾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新阳城是一个整整超过六十万人口的县城,始建于清乾隆三年。自清代乾隆年间以来,新阳丰衣足食,商业日益昌盛,国泰民安。这里也是着名侨乡:华侨逾五十万,主要旅居东南亚的泰国、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等。这里的旅游业也相当发达,每年港澳台和旅居华侨的游客所带来的收益占总收入的八成以上。在改革开放浪潮的涌动中,新阳渐渐步入商业化城市的建设,看看穿过新阳的汶水河两岸的景色就知道了,豪华别墅层出不穷,城市规划井然有序。再看看近年来,各超级市场拔地而起,肯德基、麦当劳、好又多等元素的加盟,成为新阳又一朝气蓬勃的新景象。逛街的男女老少也在追求时尚,一个很明显的现象是,放眼望去,如今的女孩子个个都穿起了惹火的短裙和露骨的背心,头发的颜色和造型也跟着时髦起来了。在某个街角,要不是仔细观察,真的很难发现这就是新阳。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个富庶的地方,实际上这里是全省首屈一指入不敷出的贫困县,贫富差距非常严重。 我们先来想象一个场景:这里四面环山,有一座类似“四合院”的大瓦房,屋檐的几块瓦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落在地上了;天井和墙壁是没有用水泥刷过的,有些残旧的墙壁上挂着几只燕窝,此刻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燕子白色的排泄物,在地上堆成一大片,和厅堂泛着浅绿色的苔藓形成鲜明的对比;再看看天井被凛冽的寒风扫荡过后剩下的一些小草,已经没过脚踝,天一下雨,雨水从南墙上面破瓦的缝隙中渗进去,被雨水冲洗过的地方,早已揶揄成一片;还有就是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长了一棵龙眼树,它几乎快撑破突出的屋檐了。孤立的屋子四周杂草丛生,原来通往的小路也失去了昔日的宽敞和平坦,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长满了野草…… 我们很难想象,这确实是存在的。这是一个家,是林健杭的家。传说这里经常闹旱灾,所以人们管它叫“旱窝”,而林义东家与林健杭家相隔一条公王河,处于低势,经常闹水荒,因而得名“水窝”。 近几年来,大家都往县城搬家了,所以这里基本上没有几户人住在这里,只是逢年过节有根的人会回去拜拜祖先,热闹一番。虽然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但是林健杭一家为了读书而欠下一屁股的债,现在也还还不清,就更不用说他们可以搬家到县城去了,想都不用想。这里实在是没办法住人了,因为这里已经和现代文明接不上轨了。 唉!尽管人烟荒芜,但依然还有一大家子人生活在“水窝”。好朋友林义东的家不也在这里,他的爸爸不也在家种地? 杜小贤过来和林义东打招呼认识之后,大家各自收拾行李,准备下车。坐了五个钟头的车,现在大家也应该够累的了。杜小贤带着笑脸下车了,而林健杭却一脸忧郁,他把问题归咎于在车上没有休息好。林义东也带着他家小孩下车了。下车之后,三人互相告别。林健杭和杜小贤约好星期日一起回广州,杜小贤乐呵呵答应了。 一下车,便人潮拥挤,好像是在欢迎林健杭回家似的。今天是新阳成立50周年纪念日,喜爱看热闹的百姓早已恭候多时,欢呼雀跃了。林健杭的思绪立马活跃起来,凑过耳朵听旁人的纷纷议论,才知道今天的大游行始于县政府广场,沿着新世纪富民路走,沿途经过新阳高级中学(即是林健杭的母校),下坡便到了民生律师事务所,穿过国道经过杜氏家私企业和徐氏家私企业,漫过许多大型企业的商业区,最后与县人民医院擦肩而过。 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可以错过呢?李晨凯没有回家真是可惜了。 林铁生知道小儿子要回来,早已在人群中静静地等待。林健杭一下车,立刻听到他爸爸在呼唤他:“小弟,这边哩……”林健杭的眼球在搜索他的父亲。头发灰得像枯草,蓬松像鸟巢,裤腿一高一低,旁边有一架“嘉陵”摩托车。林健杭应了一声走过去,走近点,林铁生脸上的皱纹多了几条,沧桑的面容中露出两排洁净的牙齿。他在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概念是:爸爸老了。 林铁生没说多少话,木炭般的手接过林健杭的手提包,绑在车子的铁架上。 “今天可真够热闹的哩!”林健杭对爸爸说。 林铁生向拥挤的车队中指了指说:“看见那辆载着木材的拖拉机没?你金发伯在那。” 林健杭向爸爸指着的方向望去,似乎没有看到也说看到了。他问:“那他应该跟大利叔在一起吧?” 林铁生似乎没有听见:“你的万祥伯也来了,他不知在哪,我们就不去找他了。” “万祥伯?那素晴也来了?” 林铁生没有回答他,说:“先不看热闹了,你妈还在等你呢!” 一提起冯素晴这个表妹,林健杭就特别怀念。只是素晴表妹住得有点远,不能常常来往,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见一两次面。另外万祥伯也不愿意让素晴常来跟他玩。每次素晴嚷着不想离开,冯万祥就硬是拉着素晴回家。现在掐指一算,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不知道素晴表妹现在刚上高中情况咋样了。林健杭眼前浮现冯素晴可爱的样子,不经意间笑了。 林健杭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变化:道路泥泞不堪,此刻火车站正在重新改造。几辆大型的推土机和钩机在不停地作业,再看看附近的一家超市也在今年热闹的氛围中开张了。 林铁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了引擎。 “哦,好哩。”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的时候,林健杭似乎用余光看见了李晨凯的爸爸李炳年……他跨上摩托车的时候轻轻地拍了一下林铁生壮实的肩膀。 是啊,林铁生就是靠着这壮实的肩膀,辛辛苦苦供养林健杭五兄妹上大学的啊!他印象特别深刻:在他还没上大学之前,有一次林铁生和二哥林健明还有他一起上山,把林铁生早已裁量好的木材光用肩扛到大路上去,再装车卖掉木材,这样林健杭的生活费基本上不用担心了。身为美术教师的林健明和林健杭聊天说大学是什么样子,应该如何树立目标。 一旁的林铁生话语不多,偶尔笑笑,表示他在听,实在是累了,才搭上几句话。林铁生知道,这是年轻人的话题,他能说什么呢?虽然他曾经做过小学的代课老师,精读过“三国”。可是他老了,思想跟不上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了。 林健杭记得林铁生老是讲“三国”的故事,一说就热血沸腾——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张飞大闹长坂桥、诸葛亮舌战群儒……林铁生还以自己读过“三国”和“水浒”为骄傲,老是在王惠英面前说他是有文化的人。然而,他处事的某些方式总是受到王惠英的指责和埋怨。 如今他的想法确实已然过时,时代改变了。现在不是艰苦岁月中的“文革”时期,很多父辈的想法都已不适应这个时代发展的需要了,可他们依然要前行。 坐在后面的林健杭感到特别舒服和温馨。这部“嘉陵”车快退休了,可这部“老爷车”给他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他记得这部车接“凤凰牌”自行车的岗位,当时林铁生给人家赊账才弄回家,大家见了都快乐疯了,忍不住摸摸它的质感,它就像刚出生的小牛犊一样可爱。大家忍不住上去坐坐感受开车的感觉。林健杭还和林义东玩“载人游戏”,林健杭是司机,林义东是乘客。他们一直玩,不停地换角色,不亦乐乎。还有一次上学,他和义东走在回家的路上,远处驶来了一辆摩托车,开车的是他的爸爸。他当然要林铁生载他回家了,谁愿意走这崎岖不平没有尽头的山路啊? 然而现在它老了,已经不能发挥当年的作用了。没走几步路,排气筒喘了几口黑气…… 车子缓缓地驶过新阳大桥,桥下的泥水把整条汶水河污染成一片黄色的海洋。近几年随着场地不断地开发,环境污染愈加严重。商家们只顾眼前的利益,而忽略了环保的重要性,这样做的后果只会害人害己。难道他们没有听说过世界末日吗?不过说实话,玛雅人的预言怎么可以相信呢?我们应该用科学的眼光分析问题。 驶过新阳大桥,转了个弯,不多时,他来到了林铁生工作的地方。在这个不出五平方米的保卫室里,堆放着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桌茶几、两张沙发凳和几张小塑料凳。阴暗潮湿的厕所让人觉得特别不舒服。假如一个蒙古大汉生活在这里,估计他也受不了了吧? 没错,林铁生“上班”的地方就是这里,中午就在这凑合吃一餐吧! 林健杭放下行李,开口问:“怎刚刚没人在这看守?” 一旁刚下车的林铁生便答:“你妈在这哩,现在出去买菜了吧。” 林健杭觉得奇怪,这里要是没人看管的话,那是失职,这不是有责任心的爸爸的作风。 原来林健杭要回家的消息还是王惠英告诉林铁生的。恰好星期五了,林健一两口子没课,所以王惠英早早便到林铁生这里。这样一来,林铁生可以去接儿子,二来她可以帮忙看守。 临行之前,她还高兴地告诉噘着奶嘴的小珞妹:“小珞妹,你的小叔要回来哩,爷爷去接叔叔哈,小珞妹要乖!” 王惠英一直在等,等到十二点多,还没到,于是折身去了附近不足二十米的菜市场。她心里盘算买什么菜好呢?挑来挑去,买了十块钱排骨、五块钱猪肉、一根萝卜、一束小白菜。她要煲萝卜排骨汤给儿子补补身体。她还特地买了林健杭最爱吃的“腌面”。刚踏足出了菜市场,她敏锐地察觉到儿子已经到了,赶忙加快脚步回去了。 “小弟,你到了?”王惠英笑着问。 “妈,你去买菜了?”林健杭见到王惠英后,笑着回答。 王惠英用一种爱的眼光看着林健杭。是啊,这个令她骄傲的儿子,是个了不起的大学生耶,她当然开心了。 而林健杭看到王惠英之后,她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妈妈还是那么年轻。尽管她已经五十五岁了,银发也布满了鬓角,但她脸上的红晕和略微发福的身体让他觉得特别心安和满意。最让他感到年轻的,应该要属王惠英健康乐观的心情。和林铁生比起来,他总觉得爸爸承受了太多,所以才会日渐褪色。 “咳咳咳……”林铁生传来了咳嗽音。 “怎我爸还那么咳?”林健杭对着王惠英问,“不是叫他别抽烟了吗?” 王惠英边说边煮饭:“你爸人就这样,有事没事坐下就抽,真是欠抽。” 王惠英问林铁生:“有没有瞅见万祥哥?” “人忒多,哪里能看到?” “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好歹你也叫人家来歇阵脚喀!” “他是来卖菜又不是看热闹……” “卖菜也要见人家一面啊,素晴说来县城中学上高中,你也不去看看?” “你又不是不知万祥哥不太愿意和我们来往……” 王惠英得瑟一下,对儿子关心说:“我今天煲汤给你喝,你最近身体恙吧?”。 “我好着哩,甭操心。” 林铁生说:“小弟,过来喝杯茶哩。这是上好的龙井……” 林健杭坐下喝了口茶,林铁生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牛奶糖给他。 “还吃啥糖?等一下吃饭了。”王惠英见到林铁生拿出糖说。 “这是阿邹拿的,”林铁生嘴上跟王惠英解释,手往儿子这边递糖。 林健杭拿起糖,塞在口袋说:“待会再吃。” “待会吃完之后,就去你大哥那里。”王惠英说完,把电饭煲的开关给关了,接着开始煮菜。 林健杭最喜欢吃他妈妈烧的菜了。刚吃着饭,只见门口来了一个五十上下人老珠黄的中年妇女,她是林铁生口中的阿邹。乍眼一看,邹婶脸颊像核桃酥。 “还在吃饭呦?怎那么晚的哩?……这是你儿子么?”爱说话的邹婶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喋喋不休。林健杭只是笑笑叫了句阿姨好。王惠英邀请她也一起吃。 这时候,一阵喇叭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林健杭目光转移到门外,原来是他大哥林健一驾着摩托车来了。他微笑着跟林健一打招呼之后,继续吃他的饭…… 七.父子:林铁生与林健一 “呦!公家干部也来了?知道弟弟回来马上来接弟弟了?”站在门口的邹婶对林健一说。 “下午没课。街上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开车很不方便。”林健一边说一边摸他不超过一寸的头发。 邹婶撅起嘴角说:“庆祝游行没啥好看哩……” 林健一不理会邹婶,跟林健杭拉话:“小弟,那么早就到了?”林健一并没有显得特别开心,只是平平地说。 王惠英替林健杭遮风挡雨:“小弟十二点多才到的……” 话还没说完,咧着嘴的邹婶笑着说:“那么大了,还叫小弟啊?” 林健一坐在一张离林健杭很近的小凳子上,回答邹婶:“从小就叫惯了,一直没改口。”林健一似乎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吃着饭的林健杭对邹婶笑笑表示回答,很不好意思地对王惠英说:“妈,以后你们叫我名字行了。我长大了。” 王惠英夹了一块排骨给林健杭:“怕啥,还有四五十岁的人被别人叫“狗子”哩。”王惠英对小名并不在意。坐在林健杭对面的林铁生,没有发表言论,没吃多少放下碗筷,干柴似的左手从裤袋里掏出“大门前”香烟。王惠英不满意地说:“你的饭还没吃完,又要抽烟了?烟有什么好抽的,真是的。” 邹婶笑了一下。 林铁生无奈地把它推了回去,端起碗说:“得嘞,我喝汤。” 林健杭说:“妈,待会去我大哥学校那看看小珞妹,歇歇脚之后,我们回一趟老家吧,”林健杭抹油腻的嘴说,“我的身份证是五年制的,到十二月份就过期了,回到镇上要重新做。” 林健一似乎明白了林健杭回家的目的,说:“妈,那你同小弟……”他看了一下邹婶,立即改口:“那你同健杭下午回老家看看吧,反正也没啥事。” 邹婶却在旁边搭腔:“回老家干嘛哩?黑灯瞎火的,没人没馊,现在回去又冷。” 林铁生重复了一下:“尽快把身份证这件事弄好。” 王惠英放下碗筷说:“好哩!” 收拾碗筷之后,林铁生泡了一壶茶,开玩笑说:“阿邹,你难得来一次,我泡一壶老茶给你尝尝。” 邹婶瞥瞥眼角:“我住在你对面,一天不知道来几次。” 林铁生问她:“你老公呢?” “在医院加班呢!” “那好啊,挣大钱咧!”林铁生笑着说。 邹婶给林健杭说:“你爸尽是开玩笑,老实憨厚。这里的退休干部都喜欢你爸,尤其是那个朱婶啊,她看到你爸勤俭持家,每天吃几片青菜和几粒白饭,拿些猪肉给你爸说要吃肉,现在与以往不同了,子女都大了,该享福了……” 林健杭点点头:“邹婶你说得对。” 林健一也附和着说:“邹婶说得有道理。” 这时候,又来了几个客人,狭小的保卫室里已经快容纳不下了。他们都在仔细打量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后生,都夸林铁生了不起,这个小儿子长大后必成大器啊!林健杭暗自想到: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怎么个个都拿我当小孩看啊?林健一喝了两杯茶之后,说得回学校了。林健杭表示赞同点了点头,跟这些老头拉不上话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林健杭对还在洗碗的王惠英招呼一声。 林铁生旁边说:“你妈磨磨唧唧的。” 王惠英说:“洗好了,催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健杭回来了,王惠英忒开心,平时爱顶撞的她把林铁生的话当作耳边风。管他呢!哼,我儿子回来了,懒得理你这个邋遢汉。 林健一在等林健杭母子,好像并不乐意等,催了两句。 待他们离开之后,林铁生继续和这里的“客人”调侃。他知道他得和这些人聊天才能把枯燥无味的门卫职务做好,他又何尝不想和林健杭多待一会儿,他又何尝不想和林健杭母子一起回一趟老家。他也很久没有回老家看看了。大年三十晚上他还在这里守夜,不能与家人团聚,这让他非常懊恼这份工作。没办法,谁叫他欠下一屁股的债呢?债要还,只能靠他来还。另外,还是经好朋友强伯介绍,他才能到这里工作,一般人还真的来不了县教育局宿舍呢!想想就算了吧,他是父亲,他应该受这一份苦!可以让他暂时忘掉这些烦恼的是和邹婶他们打情骂俏,人只有在笑声中才能度过心烦意乱的时刻。 不多时,林健杭来到了林健一学校的教师宿舍,他还没踏进学校大门就已经开始触景生情了。这是他的母校,六年前他跟着林健一屁颠屁颠地来到这个学校。还没见过新鲜事物的林健杭眉开眼笑乐了两天,忘乎所以。毫无疑问,他能来到这里读书,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在这里他认识了很多老师和同学。好景不长,身为教师的林健一对林健杭的学习情况抓得特别严,丝毫不松懈。长兄为父,他要为林健杭的学习负责,他不想辜负林铁生的期望。正是因为这样,让处在生理和心理正在发育的林健杭特别反感。我们知道这个时期是最具有逆反心理的阶段。林健杭也知道他要好好学习,为父母、为哥们姐们、为叔伯阿姨、为自己争气,但他又特别反对林健一严抓学习的举措,再加上教师和学生之间的那种隔阂(虽然他没有被分到林健一所授课的班),两人代沟日渐明显。为此,很多时候,林健杭都觉得林健一是不理解他的。他认为林健一死板、固执己见、不善言辞。他的逆反心理没有表现出来,却留在了心里最深处。这时候,林健杭形成了内向的性格,变得不爱说话。随着学习紧张的程度加势,他渐渐地妥协了,他开始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意念: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 进了校门,他们往北边走,穿过残旧的低矮的教学楼,上一个斜坡。斜坡的旁边有一座孤寂的凉亭,凉亭上刻满了古代的传说——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八仙过海……他从前坐在这里看书,早上六点灰蒙蒙还没人影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凉亭过去有一个荷花塘,盛开的、大的、小的、圆的、扁的、长的、短的荷花漂亮素雅怡人。只是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它的含蓄,所以现在看起来这些花中暗藏忧伤,是的,是他的忧伤。荷塘边有泉水,住在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来这里提泉水。林健杭经常来这里,他身子骨弱小,就把提水当作是一种锻炼。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愿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在林健一的眼皮底下做功课,他需要自由,他需要和同学一起玩玩。他千方百计地想办法逃出来。 其实林健一怎么会不知道林健杭的盘算呢?所以他见林健杭的生活习惯让他放心之后,也就没怎么去关心他了。有一次,林健杭把物理考砸之后,物理老师找林健一谈话。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健一把谈话内容给他说了,林健杭一直伤心地哭。 林健一或许是把情况说得太糟了,另外他把家境和人的自尊也放进来讲。这么沉重的话题,林健杭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住,可人毕竟要成长。那晚林健杭一直在哭,这一次的哭泣,让他重新审视了他的学习和他与林健一的关系。每一次哭泣都代表一种成长,他变得过分注重学习成绩,以致一旦考得不理想,他都会深深自责。他也变得不爱和林健一拉话了,本来话就不多,所以有什么事他都自己默默地承受。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只希望,快点毕业,毕业之后去另外一所学校,和压抑的日子永别。 林健杭此时的心情是沉重的。他回到现实中,踏进了2栋教师楼201的房门。这是一间九十多平方米的教师宿舍,它的格调是六七十年代的军绿色,墙上已经出现了深深浅浅的缝隙。这有两个房间、一个客厅、一间厨房和一个厕所,勉强过得去吧。卧室里传来婴孩的啼哭声,估计是打开房门的声音惊醒了沉睡中的小珞妹,接着就传来哄小孩的声音:“喔喔喔,小珞妹乖哦,你看谁回来看你了,小叔回来看你了哦!” 小珞妹哭得更加厉害了,好像是在说:“有人来看我啦,太高兴了。”又好像说:“我不认识的人,我不想他来。这是我的地盘。” 林健杭把头探进卧室,闻到一股股尿骚味,见张海芬披头散发说:“大嫂,我回来了。” 张海芬抱着小珞妹边哄边从卧室出来,“小弟,吃饭了没?” 林健杭点点头,张眼看他的小侄女。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很可爱,林健杭忍不住去捏她水灵灵的肌肤,仔细看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她有多少条毛细血管呢!林健杭伸手去抱小珞妹,傻傻问王惠英:“妈,我小时候也是这样?” “不是这样是啥样?” 小珞妹哭得很厉害,林健杭见情况不妙,把“小皮球”踢给王惠英。 林健一坐下来想看今天的报纸,还没看,张海芬开口说:“林健一,你那么闲看报纸啊,你看你女儿都哭成这样了,还不去煮牛奶?”语气稍微有点激昂。 林健一马上放下手中的报纸,恹恹地、乖乖地去了厨房。 王惠英早就习惯了张海芬打机关枪般的说话方式,这倒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她只为林健杭的回来和哄小珞妹而感到高兴。但是林健杭觉得压抑,大嫂怎么说也是个老师,说话应该注意点分寸吧,当着他和王惠英的面破口就骂了。这一刻,他为林健一的挨骂感到愤愤不平。 一会儿,林健一把热腾腾的牛奶端出来了,语气有点低沉:“牛奶好了。”伸手过去抱住他的女儿:“我的女儿,你知道今天谁来了吗?你的小叔,你有叫吗?” 张海芬有点憔悴,对林健一说:“你是不是傻啊,你女儿才多大?” 王惠英试了一口牛奶的温度,说:“小弟,你先进房间休息一下哩,坐车也累了。” 林健杭确实是有点累了,最近都没好好休息。他进了房间,刚想顺手关门,问:“妈,素晴表妹不是在新阳中学读书吗?她有来过吗?” 王惠英惊呆了一下,笑笑:“我们知道她考上了新阳中学,叫她来玩,她说你没回来,所以就没来喽。” 林健杭说:“听说今天万祥伯有来县城。” 王惠英不太乐意对他说:“好了,休息吧,你万祥伯现在早回家了。” “要不,我去学校找找素晴?” “你找她干嘛,她要回家帮忙,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你玩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万祥伯家的情况。不说了,你休息吧!” 林健杭关上房门,这时候他才隐隐约约觉得林健一过得并不开心,可能是工作上有烦恼,也可能是家庭琐屑小事惹人烦。林健杭知道,林健一其实压力很大,只是不愿表现出来罢了。 林健杭躺下来,感受着家的温暖。他在想:不知道杜小贤现在回到家了没有呢?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 八.悲歌,激情 下了火车之后,杜小贤拖着轻便的行李出了大厅。她扫视了一下四周,广场中央停泊着一辆黑色的本田汽车,一个圆圆的脑袋、大腹便便的身材在车旁远远地喊:“噢,闺女!噢,闺女!”这个就是杜小贤亲爱的有钱爸爸杜成山了。她向她爸爸招手,高高兴兴地走过去。没走多远,杜成山先撇下车子腆着肚子过来帮忙提行李了。 杜小贤撒娇说:“爸爸,你早就到了呀?咦,我姨哩?” 杜成山用深沉的声音笑着说:“我岂敢怠慢我的宝贝女儿?”没有直接回答她另一个问题。 “那倒也是。”杜小贤心满意得。 “我的宝贝女儿的大学生活是不是过得有滋有味啊?” “您老人家瞅瞅我这脸色不就知道了呗。”杜小贤上了车。 杜成山一看到活泼可爱的女儿,暂时忘掉了烦恼,他是不忍心打破女儿美好的心情啊! “爸爸,瞧您在电话里催我快回家的样子。您是不是又赚了一大笔啊?”杜小贤说。 “你老爸赚钱是常有的事,前几天刚和几个华侨谈完一笔生意……”杜成山启动引擎,接着说,“跟你说这个懂吗?” 杜小贤说:“哼!我不懂,我对您的生意不感兴趣。” 杜成山微笑点点头。 “爸爸,你怎么脸色不好啊?”杜小贤发现杜成山脸上愁云惨淡。 “哦?你老爸不好好的吗?”杜成山的右手不停地换着车档。 “不对,你叫我回来就只是想你女儿?”杜小贤像三岁小孩一直在问为什么。 “好了,闺女,你就安啦。”杜成山似乎不太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杜成山轻车熟路,不出半个钟就到家了。汶水河旁的黄金海岸,一栋栋的洋房鳞次栉比、美轮美奂。杜小贤家装饰得像芝兰优雅。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园,种有各色各样的花卉。最不和谐的就是家里的几条警犬,让人看了胆战心寒、背脊发凉。不过,这些警犬对主人都是有感情的,尤其是这个漂亮的女主人,见到她的归来,尾巴像通电了似的摇个不停。“大黄、卷尾、红头,快过来。”杜小贤摆摆女主人的架子。冲着杜成山喊:“咋我姨出去了?” 杜成山假装没有听见。 进了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大鱼缸。悠闲自在的金鱼和乌龟看到来了个陌生的女客,让它们吓得屁滚尿流,乱了阵脚。中间是通往二楼和三楼的圆弧形楼梯,古色古香的檀木衬托出杜成山也是一个追求品味的人。后院有一个游泳池,泳池装备齐全,只是很少人在这里游泳,说白了就是摆设用的。 杜小贤上了二楼,进了房间。 杜成山坐在空旷的客厅,陷入沉思当中:是的,我应该跟女儿说清事情了。难以启齿,但还是要说的,现在女儿已经是大学生了,她是可以承受的。我女儿是坚强的。 杜小贤关上房门,她想把回到家的消息第一个告诉李晨凯。我最想念的人啊,你现在在干嘛呢?她打开手机。 电话嘟了一声,杜成山嚷嚷说:“闺女,下来先吃饭了。爸爸有事要给你说。” 杜小贤只好把手机挂掉,换了一身连衣裙,走了下来。 此刻,饭桌上摆满了杜小贤最爱吃的菜——“糖醋排骨”、“日本豆腐”、“蜜汁烧鸭”、“花生炖猪脚”。最喜欢吃的要数“腌面”了,她坐下来不等杜成山就用手捏了一块鸭肉尽情地吃。 “哎,哎,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女孩子要学会矜持。”杜成山端着两碗饭出来,看到女儿说。 “爸,人家饿了嘛。”杜小贤嘟起嘴巴。 杜成山坐了下来,夹了一块排骨,又舀了一汤匙豆腐给女儿。他看着女儿吃得津津有味。 “爸,你吃啊,你怎么不吃啊?很好吃耶!”杜小贤开心极了。 “爸爸吃过了。” 是啊,看着一个人吃着自己烧制的菜是幸福的。 杜小贤看到他爸爸不吃,放下筷子说:“爸,你是不是要说啥哩?” 杜成山镇定地说:“闺女啊,爸爸要跟你说…”他咄纳嘴巴说,“爸爸和你阿姨离婚了。” “啊?怎么了?”杜小贤出乎意料,收起笑容。 “闺女,你听我说完先。”杜成山喝了一口水,“你阿姨回湖南去了,她走的时候没吭一声。后来我特地去湖南找她。她说她和我在一起生活很痛苦。因为她是续弦的,所以她一直觉得在这个家没有地位,又因为我经常出差去马来西亚,这边的家事我没好好顾上。她说这个那么大的房子,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她变得越来越空虚、寂寞……” “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说啊,何必离婚呢?” “我反复思量,自从那场车祸带走你妈妈之后,我的心也跟你妈走了。我的爱只能给你妈妈,给不了别人,这样对你阿姨是自私的,是不公平的。我想离婚对大家都好。” “我不理解,我们不是生活得好好吗?我还以为我阿姨去了娘家,没想到……”杜小贤开始哭了。 “经过这件事,我似乎明白了很多东西。我想离开这里,但是我不能离开你啊,闺女。每当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你妈妈……”杜成山抹了一下眼泪,“你是我生活的支柱,是爸爸的希望啊!”杜成山泣不成声了。 “爸爸,你别难过了。”杜小贤安慰他说。她很少看到他哭红眼睛,而且还是声泪俱下。 “女儿,开学初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去马来西亚吗?我替你办好手续了。”杜成山说,“我们去马来西亚生活吧!这两星期你把学校的事安排妥当了。” 杜小贤一下子傻了眼,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是爸,你的家私厂怎么办?我……刚上大学啊?” “家私厂我已经转让给你李叔叔了,至于你,去了那边我帮你选一个大学继续读。钱不是问题,我在马来西亚的家私厂比这里还大……” “李叔叔?是晨凯的爸爸吗?”杜小贤惊讶地问。 “是,怎么说我和你李叔叔是世交,我信得过他,交给他我放心。” “他知道你的事吗?” “知道,我稍微有跟他讲……饭菜都凉了,你先吃吧。爸爸回房间休息了。”杜成山说完折身走了。 杜小贤此刻在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走了,我和晨凯怎么办?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听到时钟滴滴嗒嗒的走动声。她心乱如麻。 她的房间里,林健杭的来电一直没人接…… 身在学校的李晨凯对杜小贤的事一无所知。他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投放到运动场上,他不仅在比赛,他更是在释放一种激情,这就是体育精神。 学校,吹起了强劲的北风,李晨凯不停地搓着冰冷的双手。开幕式并不像大型运动会,操场上只有稀稀落落的人群,大家的热情不高涨。同班的刘浩还在宿舍睡懒觉,连开幕式都不参加,尽管学生会已经明文规定不出席开幕式和闭幕式的人记作旷课处理。朱志文不屑一顾,他参加了比赛,却不见影踪。开幕式的领导姗姗来迟,主持的苏老师既是声音小又是语法有误,引起场下男生们的唏嘘和嘲笑。升国旗的时候,旗手一直在捣鼓国旗,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他们根本不配当旗手,让李晨凯特别气愤。领导祝辞的时候,廖少荣在女生群中来回穿梭,挑逗女生说那么冷需要互相取暖,他像是一个小白鼠,弄坏了场地的秩序……只能用失败来形容这场运动会。 开幕式结束后,不少同学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场地,好像操场上有鬼似的。李晨凯看不到团队精神,本来说好几个男生会为他加油的,现在影子都见不到。再加上健杭和小贤也不在身边,李晨凯真想放弃这次百米赛跑,他又回过头想想,难道就这样放弃吗?如果放弃,小贤不是会很失望吗?健杭也会瞧不起他的。他咬咬牙,开始做热身运动了。 隔壁班的何伟被分到和他同一小组。他在一旁挑衅:“晨凯,我是来拿冠军的哦,拿到了我请你吃夜宵。” 上次在篮球场上,何伟打破他的鼻子,李晨凯还没好好算账,如今再次冤家路窄,真是倒霉透了,看到何伟绑着小辫子的模样就恶心…… 兴许百米赛跑是本次运动会最大的亮点了。 操场上传来叶晓祉神采飞扬的广播稿:“九点四十五分,将进行百米飞人赛跑,运动健儿已经到指定地点做好准备……” 今天的叶晓祉,远远看去,一身蓝绿相间的连衣裙格外迷人。她热爱这份播音员的工作,尤其是第一次亮相在广大师生面前,她的头炮打得异常激烈和精彩。 幸运的是,李晨凯以小组第三的成绩打进了决赛。同组的何伟小胜一筹,以第二的成绩进了决赛。李晨凯尤为不满何伟的优势,他是既恨又恼。 叶晓祉又说了:“各位亲爱的观众,百米决赛即将打开序幕,请工作人员和运动健儿做好准备,我们的健儿们,加油,加油,再加油!” 百米决赛开始了。 “砰”一声枪响,打响了战争的号角。 第四道的李晨凯平日信心满满,可到了真正决一胜负的时刻,他开始紧张了。第二道王昊师兄的抢跑,更加激化了比赛场上绷紧的气氛。 “砰”的再次枪响,李晨凯以敏锐的听觉能力首当其冲,接着就是何伟。“跑起来了,运动健儿跑起来了,首当其冲的是五号选手李晨凯。”叶晓祉在舞台上激情地解说。 何伟的穷追不舍,让李晨凯感到压力特别大。他输掉冠军没关系,但他不能输掉何伟,绝对不能!王昊师兄虽然落后了起跑,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他飞驰的步伐已经超过李晨凯了,何伟也在夹击。李晨凯快撑不住了,终点线越来越近了,快到了。李晨凯咬紧牙关,冠军在望。这时候全场一片寂静,等待神圣时刻的到来。就在这时,何伟伸出手挡了一下李晨凯,以致李晨凯的速度慢了下来。李晨凯受到何伟的阻碍,身体摇摆了一下。叶晓祉本来想开口说诞生的冠军是李晨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这一阻挡让裁判长看在眼里。何伟得了冠军,李晨凯是亚军,王昊师兄是季军。还没停下来李晨凯就给何伟一个拳头,他实在是太气愤了,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你挡我干嘛,你找打是吗?”晨凯大声骂。 何伟用手指指着晨凯:“你干嘛?我是冠军你不服是吗?想打架我奉陪!” 王昊师兄拉开两个厮打成一块的两个人,这时候,裁判长也过来了。舞台上的叶晓祉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才好,这种情况确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现在她也只能“坐山观虎斗”了。男主播杨梓峰更是哑口无言。 经过调解,何伟确实是犯规了。比赛最终结果是:何伟的冠军资格被取消,李晨凯才是本次比赛的冠军,王昊是亚军。 何伟很不服气地走出跑道,他心里盘算着要好好教训一下讨厌的李晨凯。 九.谁没有难言之隐? 下午,又一股强劲的冷空气蔓延至南岭大地。 林健杭驾着林健一的摩托车,有条不紊地向老家驶去。一路上冷漠荒凉、人烟稀少,冷风呼呼地嘶叫,像是在恐吓林健杭不准回家。林健杭载着王惠英,车子开得很慢。他已经很久没有开摩托车了,一是怕技术不如从前,二是车开得越快,风刮得越起劲。爱风度的他只穿两件衣服,王惠英叫他穿多一点,他就是不听,估计现在正在后悔当中吧。他还表现出很悠然自在,偶尔回头探寻王惠英会不会冷。这让王惠英特别高兴,在那么多儿子面前,林健杭是最体贴父母的了。 这趟车程花了一个多钟,深邃的天空已经暗下来了。等到他穿山越岭、驶羊肠般的崎岖小道之后,便到家了。他很怕会出现什么意外,还好,安然到家。 冷风,让他睁不开眼睛,鼻子红得直掉鼻水,两只耳朵红得像夕阳红,两只手像从冰箱里新鲜出炉的鸡爪子,最要命的是他的两条腿,他摸摸看已经失去知觉了。他无暇顾及其他东西,回到厨房,开始烧水。 太冷了,冷得直打哆嗦。 “叫你穿多几件衣服,你又不穿,你爸的衣服也可以穿哩,穿在里面谁看得见?”王惠英责骂他。 林健杭没精力回她话,现在正在和严寒做命运的斗争。 林健杭离开县城后,不久,林健一出去买菜准备晚饭了。 张海芬说:“待会买只鸡回来,其它的你喜欢吃啥就买啥。” 林健一买菜回来,张海芬说有点不舒服,叫林健一自己煮饭。林健一不知道那只鸡怎么煮,问她:“阿芬,鸡是怎么煮的?” 张海芬不耐烦说:“把整个鸡放在锅里压,放些油盐酱醋啥子的。” “又这样煮啊?我觉得不好吃。” 张海芬从床上蹦起来,嚷:“行了,我来煮吧,煮只鸡都不晓得。” 林健一从狭小的厨房里出来,没有理会张海芬的言辞,去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珞妹。每当他看见女儿安静地睡着,他就觉得幸福。 突然,厨房里发出“哐哐啷啷”砸锅卖铁的声音。林健一返回厨房,瞅到菜刀掉在地上了,张海芬站住没有去捡。林健一蹲下身子去捡菜刀,问:“阿芬,你咋了?” 张海芬没有回答,继续弄着手中的鸡事。 厨房里的空气像是冻结了。林健一急了:“你咋了,倒是回答我哈!” 张海芬声音有点沙哑,很明显,她刚刚在哭泣。只听见她说:“已经第三次了。” 第三次?什么第三次? 林健一意识到:老婆身体不舒服,我已经第三次没有关心了。自从有了招人喜爱的女儿之后,他渐渐地不像以前爱她了。 他伸出手抱住张海芬,安慰她:“好了,我错了。” 张海芬眼泪掉了下来,不理会林健一,折身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找出一个小包,把钱包、钥匙和手机往包里一扔,作欲离开状。 林健一看见自己的老婆收拾东西准备离家出走,拼命地抱住张海芬,苦苦哀求她不要走。 看来张海芬已经伤心透了,她离意已决,打开房门,睡衣没换,拖鞋也没换…… 林健一这回真的急了,气冲冲地喊:“你不要老是一生气就走好不好?” 张海芬已经跨出房门了。 林健一简直快疯了。他拿挂在墙壁上的雨伞,把女儿抱出来,在楼梯口拦着张海芬的去路。“你走啊!走啊!你走了,我就刺死女儿!”林健一说完,把伞尖指向小珞妹的脑袋。 这把伞就像一把冰冷绝情的剑,无奈地指着无辜的女儿。 张海芬的眼泪在流,她对林健一感到绝望,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下得了手。 还好这时,住在隔壁的彭老师及时出来阻止了。 彭老师抢过林健一手中大声啼哭的孩子,说:“林老师,有啥事可以慢慢商量嘛,你说你这样是干嘛?”接着说,“张老师你也是哩,不要这样,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啊!你看你们在这楼梯上哭哭啼啼的,人家见了也不好!” 彭老师的劝架似乎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彭老师很艰难地说服张海芬先回房间,坐下来慢慢商量。林健一也跟了回去,他实在是太苦了。 他还是不能平静心情,把已经端出来的碗筷狠狠地砸在地上,说:“你不是要走吗?砸了这个家算了。”东西“乒乒乓乓”砸完,难解心头气,又把卧室搅个底朝天。 “哎呦!林老师,不要这样。”彭老师已经阻止不了泄洪般的林健一了。 张海芬没说什么,好像要离开的样子。林健一看到不能挽留张海芬,狠狠地撞了一下门,心想:你走了我也不活了。 彭老师看了一阵寒心、揪心、疼心,拉住林健一不让他做傻事。 不懂人事的小珞妹只能用哭声来劝说:我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别吵架了。 彭老师站立在中间,他只希望这两口子别做傻事。 林健一喊也喊了,骂也骂了,傻事也做了,筋疲力尽了,张海芬要走就走吧。不是有句话说:你要是爱她,你就放她走,是你的她终究会回来,不是你的,即使是拽在手心,也会从空隙中溜掉。 林健一呆呆地瘫软在地上,四周是不成模样的碗碎,他真想拿起一块碎片,割脉算了。 张海芬似乎明白过来,她不能走,即使是受再大的委屈,她的老公依然是很爱她的。倘若她这一走,伤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啊!三个人的下半辈子都会受此而影响,但是她确实是很生气,她觉得和林健一生活过得很累……她需要静下来好好想想。 她的女儿还在声嘶力竭地哭叫,哽咽成上气不接下气。 “彭老师,我们没事了,”她抱过彭老师手中的小珞妹。她真想就这样抱住自己的骨肉,再也不放开了。 她又哭了。 “唉!没事了就好,有什么事两口子需要好好沟通交流。何必离家出走、何必把一个好好的家拆散呢?要知道,‘家’字不是那么容易写好的……”彭老师说。 厨房的鸡和菜刀摆在那儿,地面上是破碎不齐的烂碗和筷子。房间里梳妆台上的东西也洒落在地上,零零散散,一个人瘫软在地上,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着抱着孩子……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远处只听到几只公鸡的鸣叫和寒风呼啸的怪吼。 张海芬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良久,抱着女儿,接着回到房间,话也不说,就直奔丈夫的怀抱,他们泣不成声,泪眼纵横。 林健杭已经吃过晚饭了。他想看看电视,插上电源却发现砖块般的电视毫无动静,一道难闻的气味冲鼻而来,电视不中用了。夜空中悬挂着上弦月,星星点缀在深黑的夜空中特别明亮,夜风吹过,孤寂苍凉。四周被大山环绕着,只有山的气息,城市的霓虹灯映衬在遥远的天际,仿佛那里是天堂。 林健杭隐隐约约看到头顶偏北的地方,有七颗耀眼的光芒,那是传说中的北斗七星吗?他小时候常常躺在禾坪地上,以一颗稚嫩的心灵去感受大自然的每一条神经。他只知道,这样静静地看着天空,看着云朵的飘荡就觉得这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一件事。他把希望寄托给深不可测充满疑惑的天空。 天冷了,他挪开脚步,回了房间,此时王惠英早已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对于林健一两口子发生的事情,他全然不知,他只是发现林健一其实生活很辛苦。他清楚他的大哥。 打从林健一毕业开始,就承受着父亲般的压力和痛苦。他的工资等同于他和林健杭的生活费,没有存钱而言。有时候,林健杭要交资料费的时候,林健一还得向其他老师借。他知道,尽管省吃俭用,还是捉襟见肘,为此他曾埋怨过家里,给了他一个那么大的负担,但林健杭毕竟是他的弟弟,他应该肩负起这份责任。一直到林健杭初中毕业,他才松下这口气。等到林健杭离开了林健一的庇护之后,他开始打算自己的婚事问题。因为一直没有存钱,所以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一直到三十二岁,他才匆匆和张海芬结婚。结婚两年后,他们生下可爱的小珞妹。他的工资现在也勉强应付孩子的奶粉钱,除了平时的支出,他还剩多少钱呢?和他同一届毕业的同学,早已在深圳、广州、东莞买了房子和车子,人家拿的工资是他的三倍。如果当初他不是因为回县城工作帮家里减压,而是去珠三角闯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他的生活至于过得那么苦吗?但这就是命,人有时候得认命。 最近林健一又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些问题。有一个学生开摩托车上学,结果开得太快,发生了车祸,经送医院抢救,不治身亡。身为班主任的他要负一定的责任,他一直以为上了初中的学生应该有意识保护自己的安全了,至于学校发的安全意识手册只需在班上流传,不用一条一条宣读,可是,偏偏遇上这事,让他良心过意不去。其实,我们想想学生出车祸,问题不是老师身上,而是学生本身。后来,级组主任找他谈话,说出事学生的家长找到学校要赔偿。级组主任把安全责任推到林健一身上。林健一像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想想也就算了,无非就是写一份检讨,还是不要跟领导做斗争好,搞不好这份工作丢掉了,他太需要这份工作了。恰好,碰上林健杭回家,就去接林健杭。没想到林健杭的回来,导致他和张海芬的感情出现了危机。 人活在世上,不管是寒霜雾雪,还是风雨雷电,有时候会同时倾轧下来,让人生活过得特别累。 十.危在旦夕 冷冽的寒风不停地吹。 今夜,是个不眠之夜。孤苦无助的杜小贤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失眠太可怕了,不,失眠不可怕,可怕的是失眠胡思乱想的心情。 杜小贤坐在落地窗上,依靠窗棱,披着一件羽绒服,花园中的夜光从半掩的窗帘中间偷偷溜进来。两只眼睛在漆黑的夜晚发出清幽幽明亮的光,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偶尔传来夜车的鸣响,除此之外,一切都静悄悄的。她看着嘀嘀作响的手表——3时43分。她的心里一片凌乱。 她没有了笑容,她没想到亲爱的爸爸给她一个让人伤心的消息。 她伤心地意识到:她要做出的这个决定将伴随她一生的幸福,太难了。 三个月前,杜小贤在网上查到了高考的分数。她没有想到平时在班里名列前茅,结果在高考的独木桥上失利了。她很难面对这个不争的事实,然而木已成舟,伤心不起任何作用。杜成山看着平时乐乐悠悠的心肝女儿愁眉不展,心里也确实是替她着急,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她失落了整整一个星期,后来她就开口跟杜成山说,既然不能上大学,那出国算了。 杜成山当然是满口答应。他太爱他的女儿了,以至杜小贤的什么要求都允诺了下来。 当杜小贤下定决心去马来西亚的时候,她跟着杜成山的脚步回了一趟老家,中午在杜成山的世交李炳年家吃了一餐饭。她想这一出国,猴年马月才能回来。那时候,晨凯去做暑假工。她从李炳年口中得知原来晨凯也名落孙山了。李叔叔逼着他回去复读,晨凯硬是给他老爸唱反调,一气之下去深圳打暑假工。后来他补录了专科学校,他还在电话中跟李炳年明说:“如今的大学,其实都半斤八两,关键是看能不能学到知识。”小贤不知道这些事,听得入神,她知道李叔叔和李阿姨对她都特别好。李炳年还询问小贤知不知道这些情况,小贤只好点头说知道一点点。实际上,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当时李艳红阿姨还在说,小贤要出国了,真是舍不得,以前小时候常常来她家和晨凯玩家家酒,看着她长大,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回去之后,她觉得晨凯说得特别入味:即使没有考上自己满意的学校,那也没关系,关键是要看有没有学到知识和本领。于是,她跟杜成山反悔说不去马来西亚了。 她回了一趟学校,查询了补录的分数线,后来报了一个学校。她知道这个学校并不起色,只是因为她知道李晨凯也是选择那间学校。 命运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她绕了一个圈终于和晨凯呆在一起了,本来她想他们之间会静静地开花结果——她想好毕业以后嫁给晨凯,和晨凯一起打拼事业,两个人过着和和美美、唧唧喔喔的日子。可她被无情的命运抽打着,让她没有停下来溜达的机会,又得继续上路,天晓得她还要绕多少的路子啊? 她说什么也不会再离开晨凯了。 可是,爸爸怎么办?她是杜成山的精神支柱,她不跟爸爸走,那爸爸还怎么生活? 她心里隐隐作痛,一边是自己想要托付终生的人,另一边是可亲可爱的爸爸。怎么做选择? 如果当初她离开这里去了马来西亚,那她就不会遇到晨凯,爸爸也可能不会和阿姨离婚,一切都过得太平安然。可是现在命运把她推向了抉择的十字路口,她该何去何从? 她倦了,看看时间凌晨四点多了。她回到温暖的被窝里,合上了眼睛…… 另一个房间的杜成山,一个人喝了半瓶轩尼诗,烟灰缸上塞满了一沓烟头。他整个人颓废了。他怨恨老天爷对他不公,他怨恨这里的一切。 他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站起身指着老天骂它绝子绝孙,骂完之后,又无奈蹲下身子,双手揪着头,哭泣。哭完,他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手里拿着酒瓶。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不属于他的。在小贤很小的时候,一场车祸夺走了他的爱妻。自从那场车祸之后,他一度陷入感情和事业的低谷,也是因为那场车祸,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人们以为,他的肥胖是因为他是大老板,吃啥有啥,喝啥有啥。实际的内幕没有人知道,就连他的女儿也不清楚。 随着小贤渐渐长大,一天比一天漂亮,他冲淡了很多以前的不愉快。他总觉得自己的爱妻回来了。是小贤的乐观把他拉回到现实当中,他知道小贤就是他重新振奋的理由。 直至天亮,他也没有丝毫倦意…… 每当我们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心里老是往疙瘩想,所有的想法都是悲观的、消极的、暗淡无光的。人啊!为什么不能淡化一切呢? 其实人可以冲淡一切不如意,时间就是最好的解药。 李晨凯得了百米冠军,算是圆了他的梦想。他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一开始,他、杜小贤还有林健杭三个去大夫山踩单车,本来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情,他却满脑子都是运动会的比赛场景,结果他没拉上几句话,让杜小贤感到不开心。好了,赶上新阳庆典,他是可以和杜小贤一起回家的,也是因为参加比赛的原因,所以他不能陪她回家。而且在学校他还惹上一桩与何伟的打骂斗殴事件,这不,晚上李炳年打电话告诉他升职了,想回家给老爸道贺都不行。 他想好好地跟小贤聊聊。回到宿舍,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开,他两手被刘浩、朱志文、邓婷婷等人拉至ktv唱歌庆祝去了。这帮死家伙玩起来没个度,直到凌晨两点才不舍离开。为了高兴,他们叫了啤酒。李晨凯是主角,他喝得不省人事。花痴邓婷婷一直羡慕、嫉妒杜小贤有一个帅哥李晨凯,整个晚上受酒精作用像狐狸似的给李晨凯抛媚眼。为了精心策划的ktv之夜,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牺牲了自己多年以来不穿超短裙和超低胸的原则。李晨凯被朱志文和刘浩灌得烂醉。略有酒意的朱志文想占邓婷婷的便宜。邓婷婷硬是给他一个耳光,同行的女生一致叫好!花枝招展的邓婷婷天生赋有唱歌的艺术细胞,点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风情万种只为博得李晨凯的欢心。喝醉的李晨凯哪有心思赏阅歌声?邓婷婷气得直跺脚,她错就错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向李晨凯示爱。 邓婷婷知道她自己也醉了。 她回到宿舍,看到杜小贤的柜子上贴着李晨凯的照片,她傻傻地看着。她想撤下李晨凯的照片,据为己有。可杜小贤用双面胶粘得太紧,一点空隙都没有,邓婷婷怎么下手都无功而返,气得只骂杜小贤。一个那么帅的帅哥自己收藏着,也不跟好姐妹分享,她骂杜小贤是自私的家伙。早已入睡的舍友被她吵醒了,都骂她是神经病。 邓婷婷拿起镜子,她看着美丽迤逦让朱志文流着涎诞水的自己,自问:“我长得挺漂亮的啊!我不会比杜小贤差吧?” 舍长黎燕丽暴跳如雷:“邓婷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邓婷婷抚弄她的卷发:“嗬!舍长,你醒了?” “你那么大声,是人都会醒。”黎燕丽生气地说。 严芳玲开口了:“我说婷啊,你半夜三更叽里呱啦的骂小贤干嘛呢?” 黎燕丽说:“你在背后说人家就不对了啊!” “谁叫她有个帅哥凯?”邓婷婷妩媚说。 严芳玲接着说:“哦,你想跟人家争啊?” 邓婷婷说:“那不叫争,我是公开和她竞争,懂不懂啊?小屁孩。” “我不跟你说了,我明天还要出去兼职呢,邓婷婷,我警告你,别再吵我!”黎燕丽摆出舍长的威严。说完,她用枕头捂住头。 “嗯嗯,舍长大人,小人知道错了!” 邓婷婷自言自语:“晨凯对我的美色不感兴趣吗?怎么可能?小贤没有我漂亮吧?” 严芳玲说了一句:“贤贤是我们公认的班花!” “死女子,睡你的觉去!” 邓婷婷看着李晨凯的照片,暗暗想到:不行,我明天得去换个形象。小贤是温柔大方、知书达理的。我明天就改变形象去!只有改变形象才能勾住李晨凯的三魂六魄。 回到学校,李晨凯一头撞在床上,呼呼睡着了。他的手机显示一个未接电话,是杜小贤回到家后打给他的电话,刚通,她被杜成山叫下楼去吃饭,她无奈关上电话。 万万没想到,错过了一个电话,便错过了一生。 十一.往事不可提 林健杭回老家引起了家乡的一阵躁动。 第二天,当他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家里来人了。王惠英在厨房打扫卫生,用脸盆盛了水,拿出一条烂布,抹完灶头,又用镰刀刨去厚厚的、粉松的、黑墨似的锅灰。 “嘿,我说锦元呦,我说惠英姐回来了,还真回来了哩!”中年妇女的声音引起了王惠英的注意。 张锦元说完给王惠英打招呼:“惠英姐,那么早起床?” 王惠英面露笑容:“锦元,阿兰,你们去干活?” “我们是专门来同你拉话的,许久没见你。”罗阿兰依然留着飘逸的长发,在广大农村妇女同胞中也算是一件稀罕的事情了。 张锦元好奇问:“你同啥人回来?铁生哥吗?” 王惠英起身把刮好黑灰的锅往回扛,说:“你铁生哥他走不开,这不,昨天小弟回来了,嘴里一直嚷嚷回一趟老家……” “原来是这样。”罗阿兰说。 “健杭咋有空回来?他不是在广州读大学么?”张锦元继续追问。 “他说学校举行运动会,又说要重新做身份证。”王惠英把杂事摆在一边,提出一壶开水,把他们引到另一个房间,“来,先喝茶哩。” “惠英姐,你很长时间没回来了,我看你在健一那照顾小孩,气色红润多了。”罗阿兰坐下来说。 王惠英急于起身搞厨房的卫生,她都忘了先把窗户打开了。“是哩!铁生他那又没空,二十四小时都不能离岗,所以没咋回老家。”她接着说,“昨晚回来,我发现厨房的灰尘厚得一撂一撂的,老鼠、蟑螂屙屎屙尿,到处都是。” “人没回来住,老鼠们就当成自家使了。”张锦元翻开一本相册说。 “昨天我还说锦元,看看惠英姐家两三个月没人住,都快成荒屋了。”罗阿兰指着四周的野草,比人还高一大截。 不单单是屋子周围长满了野草,就连原本小得可怜的泥路也布满了荆棘,横的竖的都有。屋后的那几块田,荒芜了。以前这里是“繁荣昌盛”的景象,林铁生一家老少在这里劳动,丰收稻谷和番薯…… 沧海桑田,什么都变了。王惠英把收藏在柜子里的山茶取出来说:“这个柜子倒还是管用,可以防止蟑螂和老鼠,我给你们尝尝这个从韩山顶摘回来的苦丁茶。” “干啥呢?惠英姐,你我又不是外人,不用了,不用了。”罗阿兰说。 张锦元也说:“我们喝点水就行了。” 王惠英已经把茶叶取出来放进茶罐里去了。太长时间没有沏茶了,茶壶的边缘一片泛黄。还好,大家都是农村人,不会见怪。 王惠英端茶给他们俩:“恙吧?最近蜜蜂产多蜜不?” 张锦元笑了:“还算过得去咧!” “如今到年末了,有收入踏实。农村人图个踏实生活多好!”王惠英给他们添茶。 罗阿兰问:“惠英姐,今年是在健一学校宿舍过年么?” 王惠英回答:“还不清楚哩,估计是吧,健一有个小孩,要回老家也不方便……你们要去湛江过年么?” 张锦元抽动着眼角神经说:“今年不去那边了,三月份的时候,儿子女儿都回来过。” 王惠英停下手中的活:“真是的,时间行得好快啊,阿兰你说是不?” 罗阿兰叹了一口气:“我爸他,眨眼一下子就走半年了……”罗阿兰嘟起嘴巴,勾起了她的伤痕回忆。 “人就是要生老病死的,我爸不也一下子就走两年?”王惠英说。 张锦元喝了一口茶:“说来真是谁都料想不到,全叔他六十六就走了,要是再吃多几年……” 罗阿兰眼泪唰唰流下来:“我爸他一直到晚期才发现……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那时,我和锦元还在外地养蜜蜂,蜂蜜要赶紧收起来,晚了就糊了。我大哥打电话说我爸好像气色不对,像是要走的样子。我是边听电话边掉眼泪,话都说不出来。我大哥在电话那头安慰我说,想开点,这是上天注定的事……” 张锦元接着她的话说:“其实在前一天晚上,阿兰的大哥打电话来说全叔没什么气息了。我说无论如何要回去见老人最后一面,当天晚上我收拾东西准备回来。偏偏天公不作美下起倾盆大雨来,而且下不停。” 王惠英感叹:“全叔还很年轻,他头发黑得油光发亮的,说走就走了。” 罗阿兰抹抹泪水说:“我爸他有谁不说身壮力健的?他一直有胃病,经常不吃饭,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叫他去把胃病治好,他说他没什么大事。去世前一个月他实在是痛到不能再痛了,才去医院检查,结果是食道癌,大家都没告诉他究竟是什么病。我弟阿乐告诉他是胃病老毛病,做一个小手术就行……”罗阿兰哭哭啼啼接着说,“他一直到死都蒙在鼓里……” 王惠英给她倒茶,此时的茶水又黑又黄、又棕又红、又苦又涩,就像罗阿兰纠结不堪的心情。 林健杭听到罗阿兰的哭声,起床过去看个究竟。 “锦元哥,兰嫂,你们早啊!” “哦,健杭,那么早起床了?不多躺会?”张锦元抬头见林健杭头发竖起的样子,不停地抽动眼角的神经。他眼角的神经老不听话,弄得张锦元眯着眼睛看世界。 “不早了,你们继续聊,我去刷牙。” 王惠英说:“我爸他死了都两年多了,我还是每晚都梦见他……”她接着说,“那天天气又冷,哦,是刚刚过完年,孩子都去上学了。家里很平静,早上起来我去我爸房间,问他冷不?他问我太阳出来了没,要去晒太阳。我说那么早太阳还没上山。我见他还好,回厨房煮瘦肉粥给他补补身子,他前一天输了氨基酸……” 张锦元和罗阿兰仔细听王惠英的倾诉。这时,林健杭也坐下来听他妈妈心酸的往事。 王惠英接着说:“我端粥回来,我爸又问我太阳出来没,我说没呢。他说想上茅厕,我扶他上茅厕。他蹲了很久,我见他没回来,过去问他感觉咋样?他说拉不出来。我说既然拉不出来就回房躺着吧。他说不行,有屎就得拉出来,不然心里憋得慌。” 王惠英喝了一口冷茶:“他站起来之后,神魂颠倒,我看了难受啊!我扶他回到房间之后,他说今天的太阳咋那么晚出来哩?我说今天不会出太阳了……赶快喝点粥。他说不想喝粥,想吃香蕉。我有点生气,拿香蕉给他之后,我去洗衣服。我要踏出房门的时候,他还莫名其妙问我,大孙子是在县城教书吗?二孙子和三孙子呢?孙女是在读大学么?小孙子在读高中?我一一给他说了,我洗完衣服回来,他……人就走了……” 王惠英欲流泪,林健杭说:“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有啥子好说的。”王惠英说起这段往事,也勾起了林健杭伤感的回忆。 王惠英不理林健杭,对张锦元和罗阿兰说:“当时我拼命摇,见我爸没反应,才醒悟过来我爸真的走了,我是又急又慌又害怕。我不知道咋办才好?我先是打电话给你们。你们当时去外地养蜜蜂,不在。我便打电话给义东他爸爸,谁知道他上山去了………后来打给他金发伯先来我家看着,我去山里喊铁生赶紧回来。我是喊破了嗓子啊,只是因为路途真的太遥远,我声嘶力竭地喊,边走边哭,边哭边喊,他还是没听到。最后大喊一声,这一声终于让他听见了。他听到有史以来我那么凄惨的叫声,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不好的事。后来铁生还说他刚叠好准备捆绑的木柴好端端的蹋了,他预感到老爷子走了。” 王惠英终于还是流泪到一塌糊涂,林健杭的眼中也淌着泪光。 林健杭也清楚记得他爷爷去世的情景。 他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他准备高考,林铁生知道这个消息会对他造成一定的打击,所以第二天早上才给林健杭捎信说他爷爷去世的消息。 林健杭记得那天吹着微冷的北风,虽然已经踏入春天的轨迹,可实际上的春天远远没有到来,相反,他正处在生命的寒冬当中。 是二哥林健明来载他回家的,林健明一脸憔悴的样子像是老了几十岁。一路上他们没有说太多话,林健杭只是问林健明妈妈还好吗?回到家之后的情景,无法言状!厅堂上那廉布后面,悲痛、伤心、哭声、泪水几乎是如约而至…… “妈,你去做饭吧!都快中午了。”林健杭说。 张锦元笑着说:“看把健杭饿坏了吧!” 此时的罗阿兰恢复了平静的心情,问:“健杭啥时候回学校呢?” “明天。” “时间紧迫啊!”张锦元说。 “你们两个也在这吃饭,我去做饭。”林健杭见王惠英迟迟不肯挪开位子,开口说。 张锦元和罗阿兰执意要回家吃饭,于是离开了。 吃过午饭,王惠英冲了几桶农药除草,去时,林健杭还不忘叮嘱王惠英要早点搞定。下午他还得去镇上把身份证一事给办了,晚上去林健一那里吃晚饭,第二天早上要坐车回学校。 王惠英说:“你这小子啰里吧嗦,有时候比我还烦。” 林健杭哼着小曲去了林义东家…… 十二.乡人,乡事,乡情 走出屋子的侧门,往北走,那是去水窝的地方。 最近几年,旱窝很多户人家都搬走了,剩下林健杭一家、张锦元两口子、老刘老两口和驼背浪这几户还守在故乡生活。原本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旱窝,如今剩下荒芜和原始的生息。看吧!旱窝的母亲河——公王河,在葱郁的树下细水长流。不知道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人去探望我们的河神——公王爷,现在只留下几块长着苔藓的石头和枯草般的蚂蚁窝。定睛一看,王爷庙门前张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昔日的光彩销声匿迹。 沿着公王河旁边的小道上去,是一条宽敞的泥路。这条路是唯一一条沟通外界的公路。虽然它坑坑洼洼,但被庄稼人视为生命线。每当养猪户老刘要卖猪崽的时候,大卡车就会经过这里;每当驼背浪要卖木材的时候,卡车也会经过这里……这条路对旱窝的每家每户都发挥着不可估量的作用。不是说路通财通吗?自从旱窝打通了这条路之后,养猪的老刘和卖木材的驼背浪发家致富,不仅让这里的人过上了富足的生活,生活状态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住着瓦房的老刘如今搬进了新砌的瓦房;驼背浪也买了电视机和摩托车;连大字不识一只的刘嫂也用上了诺基亚手机…… 上了大路,往前左拐弯,是一个小山谷。山谷里面有一条公王河的支流,据说这条小溪是天上神仙洒下的一股清泉,所以旱窝这一带人的自来水都是从这里引入的。事实上,这条小溪的水并不好喝,因为小溪的上游是一排梯田。人们在这里耕种,通常会把水弄浊。有一次林健杭口渴难忍,打开水龙头,把嘴巴凑前去,结果闻到了一股牛的馊味,才恍然大悟:老刘伯在上面犁田呢!林健杭一阵作呕,但喝进肚子里的水哪能说吐就吐啊?林健杭气急败坏离开了水龙头,向林铁生告状去,要求他马上换掉水源。林铁生说喝这条小溪的水可以让人长命百岁,如果换了另一个水源,只会带来灾难和祸害。据说这是玉皇大帝安排的…… 过了这个山谷,前面是一片树林,里面有一棵百年老树。小时候听老人讲故事,说这棵百年老树不简单。 传说清朝末年有一个书生从私塾回家,路过此地的时候,发现了一颗蛇蛋,于是他出于慈悲就把蛇蛋抱回家去。每天与这个蛇蛋朝夕相处,他希望蛇蛋能为他金榜题名。后来蛋破了,小花蛇出世了。每天受书生读《四书五经》的熏陶,竟化身为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与穷书生生活在一起,每天不离不弃。书生也不害怕,女子渐渐喜欢上了穷书生。但终有一天雷神发现了凡间的一切,她被雷神打回原形。书生一度昏迷不醒,花蛇被雷神遣走了。后来书生带着悲痛考上了秀才。在金榜题名的那天,风雨大作,雷鸣电闪,骤雨如麻。大家都不敢出门,只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叫。雷神发现书生之所以能成为秀才,是因为花蛇每天祈祷和修炼,用自己的寿命换来的结果,终于雷神被感动了,点化花蛇修成正果。在书生中举之日,花蛇飞到天上见到王母娘娘,甘心放弃正果化身为大树,做书生的守护神。 林健杭以前听说这里有蛇神,老是躲得远远的。后来他长大了才发现这个传说很动听,很感人,悄悄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每次回家他都会驻足在树前,心里充满了敬畏之情。 过了这个山头,就到水窝了。 水窝还有几户人家,林铁生是在水窝出世的。林铁生和林义东的爸爸林金纳是一对好兄弟,虽然不是亲生兄弟,但情同手足。 林金纳一家可是一个大家族。他有五兄弟,排行老五。老大林金发,如今六十开外了,留着一撮白胡子,十足像他家的老爷子;老二叫林金添,一个字“傻”,憨厚嬉戏是他的本性;老三叫林金山,他人可有心计了,霸气外露;老四叫林金来,十八岁的时候去深圳卖猪肉,通常不在家里住;老五就是林金纳了,矮矮胖胖的他成年帮人家打杂活。可以说水窝就是他们一大家子的营地。 林义东看到林健杭来,招了招手,笑了笑。接着一窝蜂的人跑出来迎接这个在外读书的大学生。尤其是林金添的老婆刘芬玉,把林健杭拉进她家去拉话,问长道短,有些话林健杭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林义东好不容易把他儿子哄睡着,就过来和林健杭聊天了:“嘿,二伯母,你知道啥子呦?” “义东,我都忘记问你回家干嘛来了?”林健杭问。 “把小孩带回家给老人看管。” “你老婆呢?” “她说在厂里请不了假,所以没回来。” “我看你老婆纯粹是不想回这个破烂地方。”刘芬玉甩着唾沫星子,果断地说,“健杭我跟你说,他老婆太风骚了,这种女人不好的,你以后可不能找她这样的媳妇啊!” “我才多大呢?”林健杭说。 “人家还是大学生,你瞎扯啥呀?二伯母,再说我老婆咋骚了?”林义东问。 “还说不是,上次过年回家,她穿的绣花底裤都露出来了,还说不是。”刘芬玉振振有词。 林义东很为难地说:“健杭,我二伯母看我老婆长得漂亮吃醋来着。走,去我家。” 刘芬玉的嘴巴就像放炮一样,不停地发出炮弹攻击林义东的防线。在刘芬玉的猛攻之下,林义东退守三尺,静观其变。 林健杭跟着林义东的步伐来到他家,坐下想说说话,却发现不知说什么是好。他们已经不再是童年天真无邪的他们。两个不在同一条道上的人,怎么会有交集的轨迹呢? “义东,啥时出去?” “过几天吧,你呢?” “我明天回广州了。” “咋那么快啊,不多留几天,难得回来一次。” “学校那边要上课,再说学校也很多事要做,所以没办法。” “哦?你做些啥子呦?” “比如说主持节目呗,上哲学课啊,还有回去之后我要创立一个协会。” “哦,这样。”林义东并不是很感兴趣地说。 聊了会之后,刘芬玉叫林健杭在她家留下来吃点心,林健杭死活都说不要。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说:“难得回来一次,你怕啥哩?”此人是林金添,他和一个隔壁村的徐建华从山里回来了。 林健杭只好点头答应。 “添哥,我听说我们现在做头要换人,好像是叫小徐是不?”徐建华稍微白皙的脸上似笑非笑,胡子稀疏,眼神冷酷。 “是是是!一个外乡人来的。”林金添说着吸了一口旱烟,嘴里冒着浓浓的白烟继续说,“我看这事得和我哥商量一下。” “听说这个小徐是有钱的家伙来着?”徐建华猥琐的眼神说。 林金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打量了一下林健杭说:“这小子是哪家的苗啊?” 林金添说:“铁生的小儿子哩。” 林健杭赶忙向林金发问好。 “你刚说啥来着?换头?”林金发摸摸白胡子,心想:你那狗鼻子是咋嗅到这个消息的? 徐建华插嘴说:“对,早就不想跟黄老板干了。” 林金发说:“其实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我现在准备把林场卖给这个小徐。” 林金添被浓烟呛了一下:“原来是你叫那个小徐过来的?” 林金发点点头。 林金添不解地问:“黄老板不是人挺好的吗?” 林金发露出狰狞的笑脸,心里暗暗想到:好个屁!没钱没势,赶紧从这里滚蛋就是了。林金发的想法像个十足的土匪汉子,让人琢磨不透。 不多时,刘芬玉把一大锅面条端出来呈在大家面前。谁也不晓得面条里面有没有她的唾沫星子味。 徐建华像饿鬼投胎,脏兮兮的手抓起筷子使劲夹着面条,好像跟面条过不去的样子,吃面的声音像打鼾呼呼响。 林健杭盛情难却没吃多少。 老一辈人说的他一点都听不懂。为了赶紧避开他们,他急忙推辞说时候不早了,还要和王惠英一起去县城。 临走的时候,林金发给健杭交待说:“健杭是吧?你跟你爸说声给我打个电话,我有事跟他说哩。” 林健杭回答:“一定把您的话送到,金发伯。” 林义东送了他一程,不舍得健杭离开,“健杭,要不今晚咱哥俩好好聊聊?” “不了,今晚要去县城,明天得赶火车回广州了。”林健杭给他招招手,算是告别吧。 林义东看着健杭离去的身影,心里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感情涌上心头来。 十三.杜小贤的决心 黄昏时分,西沉的太阳把大地染上了迷人的色彩。 这里太美了。晚风拂过田野,绕过公王河,再吹向水窝的树林,留下沙沙作响的窸窣声。瞧吧!破砖烂瓦在残阳的余晖下也脱胎换骨了。在悠扬的布谷鸟的鸣叫声中,旱窝渐渐迎来了漆黑的世界。特别是在屋后的那座韩峰,在已经渐渐暗淡下来的旱窝望去,那里就像人们苦苦追寻多年的天堂。巍峨耸立、俏丽云峰。在金黄的残阳下,她是那么威严宏大,仿佛是母亲伸出双臂,深情默默地保护着旱窝人和水窝人。 这不得不让我们联想到这里是否五柳先生笔中的桃花源:“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韩峰下的林健杭为此而感到骄傲。只是可惜迷人的景色只能看到这里了,林健杭载着王惠英,驶向县城。 “我的故乡,迷人的故乡,我将再次离你而去了啊!”林健杭回头看生他育他的旱窝,心里暗自悲伤。他再次对故乡大地发出豪言壮语:我一定要成名回来。 傍晚六点多,镇上办完身份证天已经完全摸不着北了。 眯着眼睛的林健一说:“咋那么晚来哩?” 林健杭解释:“天气太冷了,所以开得慢,在路上又遇到了大表姐,聊了会……” 王惠英随后踏入房门,很显然她受到冷空气的袭击,早已鼻涕横流。她对林健一说:“路上遇到你大表姐,她像迫击炮般说个没完没了。她还说她小儿子……” 话还没说完,从房里出来的张海芬神气十足打断老妈子的话说:“好好,现在先甭说了,还不赶紧去做饭?小珞妹都饿哭了。” 林健杭瞥了一眼她,心里骂:自己在房里玩电脑还好意思叫妈做饭! 王惠英收拾心情,进了厨房。林健一早已把菜买回来,他本以为林健杭和王惠英明天才来,所以没买他们两个的份。恰好学校打钟的杨姨留出一块小地,王惠英用来种点小菜,现在派上用场了。王惠英也许是坐车着凉了,头晕眼花,但还是去了菜园。林健杭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林健一回到房间,左眼是老婆,右眼是女儿,哪能腾出空闲照顾老妈啊?张海芬就更不用说会去菜园摘菜了,连做饭都懒得动手,还想指望她?简直是痴心妄想!林健杭不知道菜地在哪,要不他是会去的,这样王惠英可以坐下来暖暖身子。王惠英走出房门,给林健杭的感觉是隐隐的痛楚。 买回来的肉不多,只够两个人尝尝鲜,而且又还要按照张海芬的口味煮,王惠英是越想越气。凭什么我这个当妈的要受这份气?她不明白身为老师的儿子和媳妇咋这样对妈,还教什么书?忍耐点吧,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王惠英想着想着似乎化开了心中的不满。 吃饭的时候,张海芬挑剔的嘴巴还是说王惠英做得不好吃。 怎么会不好吃?不想吃就别吃,林健杭从小吃她妈煮的东西长大,他自认为王惠英做菜是最好吃的。张海芬竟然开口否定王惠英的厨艺,让林健杭尤为愤懑。他想开口顶撞张海芬,但是基于她是嫂子,他是大学生,口舌之争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一旁的林健一肯定是护着张海芬的。有什么好顶撞的?唉,在林健一的宠爱之下,张海芬像是这个家的皇后,呼风唤雨,尤其是在吵架之后,张海芬的妥协让林健一更加心疼。 林健一不是不关心这些问题,他也是爱王惠英的,他也有他的难处啊!所以在王惠英和张海芬的明争暗斗中,他假装不闻不问,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要心急。他是婆媳之间的桥梁,他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的作用绝不是在小吵小闹中显示出来的,他在等待…… 吃完饭,王惠英带着怄气进房间休息。其实大家都知道王惠英生气了,在千家万户中这种事情是常有发生的。王惠英想想自己是婆婆,大方点无所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跟这个小坎过不去,岂不是白白活了几十年?人活一世就得学会大方和慷慨。 林健杭不知道遇到这种事该如何安慰,他知道他最不会的就是安慰别人。看到林健一不理不睬的样子,看到张海芬盛气凌人的德性,他再一次肯定王惠英生活在这个地方并不开心。但是王惠英说到底是林健一的母亲,她有责任也有义务照顾他的孩子。 林健杭呆不下去了,想去新阳中学找冯素晴叨叨。于是到了学校之后,结果正碰上学校高三的质检,不让外人进入。再说,冯素晴此刻也不一定在学校里面,林健杭无奈,只好去找杜小贤。 杜小贤家离这并不远,他一个人走路过去。 我们知道杜小贤这两天陷入艰难的抉择中,每当她下定决心要离开晨凯的时候,泪湿沾襟,每当她下决心不跟杜成山去马来西亚的时候,她更是不能自拔。 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院子里的犬吠声把她拉出了垂死的挣扎。 她拉开窗帘,原来是健杭!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喜极而泣。她整理了一下装扮,出去把健杭接进来。 林健杭看到面容憔悴不再甜润的杜小贤,开玩笑说:“小贤,你回家也用不着高兴到失眠吧?” 林健杭知道什么啊?杜小贤苦笑:“嘿嘿,还真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呦?你家怎么有三条大狼狗啊?”林健杭看到狗心脏似乎跳到了喉咙口,怕了,不敢往前走,还好那三条犬被拴住了,不然凭借那凶猛的眼神,警犬肯定把他咬得稀巴烂! “你还是不是男的?害怕成这样。”杜小贤说,“那警犬是被拴住的,我跟你说这条叫卷尾,那条是大黄,他们都是很善良的。” 杜小贤拍拍大黄的脑袋,显示她是女主人的威信。“来,进屋坐。” 林健杭的到来似乎让杜小贤暂时忘掉了纠结的痛苦。只是在闲聊了之后,林健杭才发现杜小贤心事重重。从见面到里屋半个钟以来,她只字没有提到晨凯,而她吐露的字语大都是后悔回家之类的。究竟是什么事让天生乐观的杜小贤变得如此忧郁呢?林健杭想进一步深问,但是基于他们的关系,他不好意思开口问。她有男朋友了,这种关心他男朋友关心就行,他不便介入她的感情世界,有了朋友的问候还不足够吗?如果他继续追问下去,那就是越界,这样于晨凯于小贤都不好。林健杭对杜小贤只有友谊,没有其他。 “我们明天回广州了哦!”林健杭开口说。 “不,健杭,你先回去吧,我爸过几天会带我过去……” “可是你要上课啊?”林健杭有点意外。 “我还有点事。” “那你自己多多保重喽!咱们学校见。”林健杭说完示意说时候不早了,准备离开。 这时候刚好杜成山从外面回来。杜成山仔细审视这个孩子,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一副凶巴巴的嘴脸。 “你是谁呀?”杜成山问。 “爸爸,他是我朋友,也是晨凯的好朋友。”杜小贤解释说。 “叔叔好。”林健杭毕恭毕敬地作揖。 “嗯,闺女呀,不是说你不要随便带朋友回家吗?”杜成山不高兴说。 “爸,你又来了?”杜小贤跟着不高兴起来。 “杜叔叔,我来找小贤想跟她约好明天一起回学校,这样我们也好有个伴……”林健杭说。 “我会送她去学校。”杜成山说。 “那…”林健杭回头给杜小贤说,“那我先走了。” 杜小贤招招手,微笑着说好。 杜小贤瞪了杜成山一眼回房间去。 杜成山追着女儿说:“闺女,闺女,你怎么了?你先把门开开。” “爸爸,我没事,累了,想休息了。”杜小贤贴着房门,流着眼泪说。 杜小贤知道她最终还是要跟爸爸一起去马来西亚的,她哭是为了与晨凯来之不易的爱情,因为这一走,她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晨凯见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健杭来过她家,让她更加不舍她心爱的晨凯,看到林健杭,仿佛就找到了李晨凯的影子,他的味道也随之而来…… 这时候,李晨凯来电话了。她没有接,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就以她的方式来挥别心爱的人吧。 李晨凯觉得很奇怪,自从杜小贤的这一走,就好像失去了她的消息,她不接电话可能在忙吧!他已经忘记了他去ktv是怎么回来的了。他只记得大家都喝醉了,等他第二天睡醒之后,才恍然间感到,他少了对小贤的关心。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家的,他也不知道在家里遇到了些什么事,他更不知道小贤什么时候回学校。他突然觉得他做人做得很失败,即使是百米冠军又如何?他知道他错了。等到要弥补,要挽留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李晨凯今晚独自一人走在操场。他抬头望天,没有星星,他想看月亮,月亮却沉睡在地球的另一边。他想找人说说话,可是他发现除了小贤和健杭,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痛痛快快地讲话了。晨凯走出校门,径自往后山走去。广州的夜景很美,从山顶望下去,每一处灯光都代表一个温暖的家,而这里却不属于他。他找块地方坐下,然后又站起来,孤苦无奈的心情涌上心头,他离开后山准备回学校。 走到一片漆黑的小道,走出四五个人,拦住他,晨凯不认识他们。他们跟晨凯要钱,稀里糊涂动手打他。在四五个人毫不留情的情况下,李晨凯昏迷了过去。他只听到“谁谁谁要请吃宵夜和……漂亮美眉”一句话,等到他醒来的时候,邓婷婷在他身旁守护着。邓婷婷吓得一直在哭。李晨凯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全然不知,他只知道他被几个人毒打了一顿,昏昏沉沉。 “晨凯,你终于醒了。”邓婷婷呜呜呜地哭着。 “婷婷?你怎么在这里?”李晨凯还觉得很痛,此刻脸上泛起了淤青。 “我刚想去逛街,来到这里看到你躺在这里,我还以为是别人,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被人打了?” “我也不知道。”李晨凯想站起来。 邓婷婷让他先不要起来,他脚在流血。 “婷婷,麻烦你了,帮我打个电话给刘浩,叫他出来。”李晨凯有气无力地说。 “好好好,我都傻了,忘了告诉他们。”邓婷婷拿起手机给刘浩打电话。 “你怎好端端的被人打呢?是不是见你是大帅哥,所以嫉妒啊?”邓婷婷天真的想法一下子把李晨凯逗笑了。 “我还是先起来吧!”依偎在邓婷婷怀里的他总感觉怪怪的。这时候他才发现邓婷婷换了个新鲜形象,可淑女了。 没过多久,刘浩和朱志文来了。在他们的护送之下,李晨凯安全抵达宿舍。廖少荣也感到奇怪,晨凯好好的怎么会被人打呢? 宿舍,经过四人激烈地分析,一致认为是何伟指使的,只是现在还找不到证据。 晨凯在舍友的怂恿下,更是发出跟何伟势不两立的言语。 一场“大战”就要爆发了…… 十四.摊上事了 毫无疑问,这一票子人是何伟叫来帮他出气的。 在校运会当天,何伟叼在嘴里的囊物活生生地被李晨凯掠走了,还挨了横空出世的一拳,他当然是对此怀恨在心了。最让他不满的是,他暗恋的杜小贤却喜欢李晨凯,他实在是无法忍受。就在班级友谊赛那天,他看到杜小贤的眼中只有李晨凯,一气之下把球打在没有防御的李晨凯身上。小心眼的何伟表面上假惺惺,然而他知道李晨凯报名参加百米赛跑之后,便百般威胁体育部部长让他逾期报名。他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他比任何人都要强,尤其是要让杜小贤知道他比晨凯优秀。 何伟以为稳操胜券,事实上,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何伟不但没有荣登冠军宝座,而且还狠狠地挨了李晨凯的一拳,当众让他难堪。他带着仇恨离开了操场。“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何伟的遭遇让同班的黄一峰也连连打抱不平,明明到手的冠军,偏偏让李晨凯那小子夺取了。如果再加上何伟的那一枚金牌,他们班就以总分第一的优势稳占名次榜首了。黄一峰平时只打游戏,但出于班级的荣誉和朋友的委屈,他力挺何伟狠狠地揍李晨凯一顿,方能消气啊!何伟觉得出手打人总有失君子之风,但是黄一峰拉上郑天宇做说客,何伟勉强答应了。黄一峰在学校外头兼职的时候遇到几个社会青年,以他的震慑力,深得小混混的臣服。再加上黄一峰开出了让小混混们垂涎三尺的条件:事成之后,给他们介绍班里最漂亮的女生认识。 于是,一笔交易成交了。 晚上,黄一峰看到李晨凯独自一人在操场闲逛,打电话叫社会小青年进学校来,只是可惜四五个面生的青年被门卫大叔拒绝入门,黄一峰眼看他精心策划的战事要泡汤了。黄天不负有心人,李晨凯竟然不识好歹走出了校门,走向后山。这可是天赐良机啊!跟在身后的何伟也绽放出邪恶的光芒,心里暗暗思忖:李晨凯,你今晚死定了。 黄一峰和小混混时刻用手机联系着,告诉他们出去的那个就是目标。黄一峰再三交待:找个阴暗的角落,出手之后各自散去,切记,切记。何伟跟着黄一峰的步伐,躲在角落准备看好戏喽!何伟真想叫他一声大哥,帮他出这口气。装清高的黄一峰说:“兄弟之情,何须言谢?” 看到李晨凯被打到吃泥巴的惨状,他们还取笑说:“你说他像不像一条狗啊?” “要是旁边有一坨屎就更完美了,哈哈!”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欲上街的邓婷婷发现了李晨凯,用哭声把晨凯叫醒了…… 唉!可怜我们的晨凯了。人长得帅有时候也是一种罪呀! 朱志文和刘浩护送晨凯回到宿舍,先是敷药,还没稳定愤怒的情绪,他们就讨论开了。 刘浩说:“晨凯,你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朱志文也起哄:“那个何伟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廖少荣平时不爱管这些东西,但听到打架,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说:“记得预我一份哦!” 李晨凯左思右想:我是怀疑何伟,但是我们拿不出证据,空穴来风不给力啊!他还迷迷糊糊记得在小混混们离开后说的一句话:请吃宵夜和漂亮美眉。他把这条唯一的线索搬出来,让廖少荣摸清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廖少荣今晚和a班的女朋友去约会,聊天中知道:最近何伟请班里的某些漂亮女生去游玩,不断献殷勤,说有四五个帅哥想和她们做朋友。在黄毅峰花言巧语之下,那些呆头呆脑的女生答应了,黎燕丽和严芳玲也被掳获进虎穴之中。 还好及时发现了何伟的阴谋,要不然的话,多少清纯的女生会葬送在他手上啊? 第二天,他们约好所有答应赴宴的女生都不要出门了。这摆明是“鸿门宴”,她们还不知道赴宴的代价是什么?当阴谋揭穿的那一刻,所有女生都把犀利的矛头指向人神共愤的何伟。 这让何伟暴跳如雷,明明就是黄一峰的馊主意,怎么就怪到我身上来了?他知道是李晨凯妖言惑众,于是他叫军师黄一峰出谋划策。眼前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了,唯一的出路就是打。 黄一峰跟小混混说事情黄了——搅黄事情的人就是他们出手打的那个李晨凯。 “爆炸头”细狗抄起“家伙”往学校方向走,身后跟着三个小弟。 李晨凯一伙人为了庆祝他们揭穿何伟的阴谋,决定到校外好好吃一顿。 何伟和黄一峰跟踪他们的脚步来到饭店门口,何伟跟细狗说:“李晨凯那小子在饭店里面,你叫你手下的小弟把附近的小道给包抄起来,我让他插翅难逃。” 细狗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这时候,店面异常火爆,鱼龙混杂,大多数是本校的学生在这里吃饭。他们叫了一桌子的好菜,刚想起筷。何伟和黄一峰坐下来,性情烦躁的何伟质问:“李晨凯,你说为什么说是我指使的阴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晨凯先是惊慌受怕,然后故作镇定地说。 “嘿!何伟,我们吃饭没邀请你过来,你凭什么坐在这啊?”廖少荣讨厌何伟说。 “你给我闭嘴。”黄一峰开口说。 “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何伟瞥瞥廖少荣。 廖少荣喝着滚烫的汤,想把一碗汤泼过去。 刘浩使眼色说不可。 李晨凯只管吃东西。 “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让你回不了学校。”何伟狠拍桌子,把汤都打翻了,桌子上发出筷子、汤匙和碗碰撞的声音。 这时候,李晨凯实在是按捺不住了,站起来右额青筋暴起,说:“何伟,是你一开始挑衅,我对你一忍再忍。” 饭店早已安静下来,大家看着好戏,老板露出笑脸出来调解…… “好,你说,我明明是冠军,你偏说我犯规了。” “你确实是出手妨碍我的速度了,我有什么办法。” 做“和事佬”的老板说:“年轻人,有什么事吃完再说嘛,今天我请了。” 何伟不给面子说:“你闭嘴,你们所有人都给我闭嘴!”说完喊,“我今天非打趴你不可。”他端起一盘菜往李晨凯身上砸去。 眼明手快的李晨凯跳跃往后滚,撞到端菜的服务员,把一道美味的黄金虾给打翻了。 黄一峰看到他想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到门口做手势。 门外小巷中等待的细狗见有动静,弹掉烟头飞身前来,嘴里不停地喊:“快,别让他跑了。” 廖少荣攥紧拳头,胡乱打在何伟的身上。 刘浩和朱志文则挡住黄一峰的追杀,不约而同叫:“晨凯,快跑,快跑!” 李晨凯见前门已经封住了去路,便折身往厨房跑。这里还有个后门,可是定睛一看,后门有两个细狗的小弟把关。眼看前线撑不了多久了,廖少荣被何伟的一个右钩拳打得不省人事,刘浩胖胖的身材还是堵不住黄毅峰的冲击。朱志文看到细狗雄狮猛猛的样子缴械投降说:“不关我的事,我是来吃饭的。” 看样子只能拼杀出去了,厨房的主管说:“哎,小子,你不能进来。” 晨凯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拎起一壶刚刚烧开的水,决定豁出去。 后门的两个家伙已经过来了。 他把开水藏在身后,分析了角度和速度之后,把热水泼出去,只听到他们的一阵惨叫。李晨凯开始往学校方向跑,进了学校就安全了。 细狗知道他会折身过小道,再去马路,便抄小道在那里等候李晨凯的光临了。 何伟和黄一峰来到后门,见到两个小弟一阵惨叫——他们的脸上和手上长满了大小如麻的水泡。他们开始追,要是回到学校,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果然,细狗的猜测是正确的。李晨凯在这里遇到了细狗,心想这下子肯定完了。细狗左手握着铁棒,气冲冲地向李晨凯走来。 李晨凯捡起废弃的木棍,挡了两招灰飞烟灭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又跑,此时何伟和黄一峰也追上来了。他转了一个弯,看到一位文质彬彬的人,这一下只有靠他救命了。 他上前去说有人追他。 那人翻过头一看。 啊?原来是蔡智森蔡教授。 蔡教授说:“先进我的车子躲一躲。” 何伟和黄一峰追上来,没有看到李晨凯,只见蔡教授,便想折头往回走,结果还是被蔡教授留住了。“你们怎见老师也不问好啊?” “蔡教授,那么巧。”黄一峰用猥琐的眼神说。 何伟只是笑一笑。 细狗就要到了,看到黄一峰的手势立即停住脚步,钻进小巷中,消失了。 “我说你们在这里干嘛啊,跑啊?”蔡教授严厉地问。 “跑步呢!教授。”何伟解释说。 “跑步?跑步干嘛躲我啊?这帮学生什么素质?”说完,他生气上车。 何伟和黄一峰在蔡教授的眼皮底下溜开了。 “蔡教授,谢谢你救了我!”李晨凯从后排坐起来说。 “什么都不要谢我,回去之后,给我写一份检讨。”蔡教授严肃地说。 然后他发动引擎,驶向学校。 李晨凯回到学校可谓是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回宿舍,看看廖少荣他们怎么样。打开房门一看,林健杭在里面…… 十五.训话 早上,林健杭踏上了回校的火车。 他没有跟林铁生打招呼就走了。他带着沉重的心情上了火车。他的沉重可以说是林健一给的。还没上车之前,他们在候车室闲聊了会。 “你的专业课学得咋样了?”林健一望着窗外的铁轨问。 “还可以吧,挺难学的。”林健杭不喜欢别人问他的成绩,他现在是大学生了,很多事情不用太过操心。但家人总以为他还没长大,时时刻刻叮嘱他要学好——不能走上什么旁门左道的岔子,一旦走错了路,就回不了头了。 林健一继续说:“如今就业形势不容乐观,你要为将来做准备哩,在大学人有时候会过得不开心,但一定要学会自我调节……” 林健一的一番话像是爸爸对儿子说的。林健杭很反感,不过他知道这都是为了他好。 火车的呜呜声把他送到了大都市……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刚坐稳脚,李晨凯打架的消息便在校园传得沸沸扬扬。在舍友邱明激情的演说后,他便马不停蹄往李晨凯的宿舍走去。打开房门的是刘浩,朱志文也在,看到李晨凯的大哥来了,于是告诉他事情的大致经过。 不出多时,狼狈不堪的李晨凯也回来了。 林健杭和李晨凯来到校园树下聊天。“大哥,怎发生这种事哩?” 李晨凯面带愠色说:“我是觉得倒霉透顶了。我的事你大概也清楚了吧?” “学校那边不知道察觉了没有?” “咳,还用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林健杭愣愣表示不知道。 李晨凯接着说:“是蔡教授,我们的辅导员!” “啊?大哥,我看你有罪受了。” “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李晨凯还神气十足,“咦,大哥,小贤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吧?” “我去找她。” “你别去了,她还没回校。” “啊?没……没回来?怎么没回来?” “这得问你自己了,她说有事,怎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知道……我打电话给她,她又不接,她回一次家神神秘秘的。” 说完,李晨凯又拨了一通杜小贤的电话,提示音说号码已过期。这让李晨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a班班长蔡泽跃给他捎话说学工办有请。天杀的!怎么那么快就传到学院办公室了?李晨凯来到学工办,何伟和黄一峰已经在挨批了,像受罪的羔羊,任凭老师用严厉的屠刀宰杀。自然李晨凯也在劫难逃。 张老师素来被学生加以“魔鬼”的外号着称。这是因为她有那尖锐的目光和庞大的身躯,她的眼神可以让你看到隐藏的锋芒,每个被她训斥过的学生都退避三舍,这回可有他们三个好受的了。 “肇事者是你们三个人吗?”张老师如雷贯耳般问。 他们没有回答,只是点头。 “何伟,说说事情的经过。” 何伟四十五度角的视线调整到水平线上,看到张老师两眼幽幽的光芒,又垂下头去。倒霉的何伟想:怎么叫我说事情的经过呢?他支支吾吾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很明显何伟在说谎,他说是李晨凯先引起事端,而一旁不服输的李晨凯顶嘴不让,一时间肃穆的办公室沸腾了起来。 张老师猛拍桌子,叫他们停火。 “你们在学校外边闹事还好意思在这里吵?你们知不知道饭店老板来学校投诉了。什么素质?什么作风?我们学校的颜面全给你们丢尽了。什么都不用都说,饭店那边的赔偿你们三人分配。还有就是处罚的问题,这一点我已经向上级请示,都记你们一个大过,你们有什么疑问吗?没有疑问就可以走了,我还忙呢!”对于这种事情她早已习惯,她会让这些伤风败俗的学生颜面扫地。 刚被训斥完的三个人,针锋相对。 听到门外吵声激烈,蔡教授看个究竟,把李晨凯叫进办公室谈话。 这一次又是蔡教授帮了他,否则上火的他说不准又会给何伟一个拳头呢! “我叫你写的检讨呢?” “教授,我还没……写。” 蔡教授扶了金眼镜说:“怎么还没写?身为你的辅导员,我真是觉得丢尽了颜面。” 李晨凯还能说什么呢? 他继续说:“这就是大学生所谓的素质?你是不是觉得要用打架来表现你的男子气概?你是读哲学的,你应该懂得人的价值观尤为重要。” “是,教授说得对。” “何伟和黄一峰是干嘛的?纯粹是来浪费日子的,你和他们打架,我真是看错你了。”他说着就往抽屉里找东西,“不是我夸你,你的论文写得不错,你对哲学有个人独到的见解。” “论文?哪篇论文?”李晨凯不解地问。 “就是《书法的矛盾观》啊?上星期我布置的作业嘛!”蔡教授说。 “这篇不是林健杭写的吗?”李晨凯说。 “你不就是林健杭吗?”蔡教授问。 “教授,我叫李晨凯啦,林健杭是我们班另一个人。”搞什么嘛,绕了半天,原来蔡教授误认为他是林健杭了。 “你不是林健杭?”蔡教授再次问,他感到很不好意思,“说实话,这篇论文写得真是不错,我特别喜欢……你怎么长得那么像林健杭呢?” “报告教授,我们是好朋友。” “嗯,很好。不管怎样,冲动是魔鬼。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没什么事,回去吧!” 待李晨凯离开之后,蔡教授跌落在凳子上,他一向谨慎,难得糊涂竟然认错人了。不过看着林健杭的论文,他欣慰,欣慰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学生。没有经过林健杭的同意,他把这篇文章发表在学校公报上了。 李晨凯经过这件事之后,也从蔡教授的说教中感悟出一些真理。但是有一个问题还在困扰他:小贤究竟怎么了?电话不接,什么消息都没有,这下把他急的。唉! 他打电话给邓婷婷:“婷婷吗?小贤回来了吗?” “没呢,怎么?有事么?”邓婷婷接到李晨凯的电话又是紧张又是高兴的样子。 “没,就问问而已。” “哦,你还好吗?身体怎样?” “好着呢!”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难得你会打电话给我,稀客啊……” “呵呵,好了,没其他事,先挂了。” “喂喂喂……”邓婷婷还想多聊会儿呢,李晨凯就把电话给挂了。不过她还是乐开了花,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她也没想到,从一开始不认识李晨凯,还在一旁拼命鼓励杜小贤要说出对李晨凯心中的爱,到后来见面,渐渐产生好感,到喜欢,她也不明白自己会悄悄喜欢上他。 李晨凯什么也不想,只是盼望着杜小贤能早点回来。 在家中的杜小贤,终于找到处理事情的方式了。 下午杜成山驾驶着自家的本田车,送女儿到了广州。杜成山这两个星期需要把所有业务都处理完毕,而杜小贤的任务是妥善办理出国手续。 杜小贤风尘仆仆地来了。这一次回来,她好像完全变了个人。邓婷婷对她打招呼,她不应,这让邓婷婷更加嫉妒她。严芳玲和黎燕丽见杜小贤不对劲,关切地把家里带来的特产和她分享,但是这些东西都不管用。因为她心里做了一个狠心的决定,那就是和晨凯绝交。唯有这样,她才可以死心塌地跟着杜成山出国。她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女人的心思,你千万别猜。女人心,海底针。 其实她知道李晨凯一直在找她,她很想接电话,但是一接电话,怕是心软不跟爸爸去马来西亚了,这样她会内疚一辈子的,她不想为了爱情而放弃爸爸的爱。自私的想法她也有,可是她又想想,也许将来还有机会回来,那时候再续前缘也不迟。现在他们都还小,还需要奋斗,等待也许是漫长的,总有一天会有希望的,就让他们接受这份考验吧。不过在离开之前她不能对晨凯有半点留恋,以前的事情尽量不要去想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做出如此狠心的决定,实在是对人心的摧残。 人总要学着长大。 深夜,静寂无声。蔡教授苦心着书,他喜欢托着下巴想问题。从开学到现在一直都很忙,他搁置一旁的书论尘封了两个月。现在他刚从外地学习回来,又有了一些独到的见解。创作的灵感总是来源于夜深人静的夜晚。 他拍拍资料上面的尘土。门外有人敲门,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不请而至的敲门声让他顿生不悦的心情。他开门一看,是杜小贤同学。“那么晚了,小贤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蔡教授问。 杜小贤礼貌地说:“老师,对不起,我看到你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于是就上来了。” 蔡教授看到文静的杜小贤,有时候感觉像是看到了自己女儿的身影。“嗯,老师在写文章……怎么有什么事吗?” 杜小贤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胸腔一股血往上涌,艰难地说出:“我要办出国留学手续……” 蔡教授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十六.叶晓祉 两天后,学院广播站,主持人队的战将们如约而至。 下午上完课,陈惠华和杨梓峰先和广播站协商好,说是为了迎接迎新的主持工作,想借此地用一用。在几经回合之后,广播站站长终于答应了。 叶晓祉在校运会的实战演练中,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自然,跟广播站的成功协商也有她积极的一份子。 只有林健杭一个人是最慢到达广播室的。 今天的叶晓祉穿了一件天蓝色的外套,瘦身牛仔裤,一双平底鞋……林健杭除了用温文尔雅来形容她之外,脑袋瓜里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词语了。 叶晓祉静坐在凳子上;杨梓峰师兄在调试麦克风的音量和音色;一旁的陈惠华师姐按捺不住澎湃汹涌的情绪,已经在模仿着中央台的标准发音放飞梦想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林健杭敲门说。 “不晚啊!我们也是刚刚才到的。”陈惠华中止了她的豪情说。 一旁的杨梓峰师兄不理会他,继续弄手中的音响设备,他要调到最满意为止。 还是叶晓祉先说话了。“惠华师姐,你说健杭像不像是辩论队的那个谁啊?”叶晓祉好奇地问陈惠华。 一时语塞,陈惠华不知怎么答…… 杨梓峰开口说:“没有吧?身为辩论队队长的我有绝对的发言权。”似乎杨梓峰只对叶晓祉的话语感兴趣。 林健杭听到叶晓祉这样一个奇怪、唐突的问题,傻了眼:“不会吧?” 叶晓祉又说了,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觉得他挺像辩论队的那个谁,儒雅腼腆、老实善良。” 林健杭问:“叶同学是辩论队的?” 陈惠华说:“晓祉同学的口才那可是了不得。”放下手中的一沓稿纸接着对叶晓祉说,“你不是上次辩论赛的最佳辩手之一吗?” 叶晓祉高兴地眉开绽放:“yes, you are right。” 陈惠华又说:“健杭,你还不知道我们主持队的个个都是杰出青年吧?” “这一点我确实是不太了解。”林健杭回答。 叶晓祉说:“哎呀呀,师姐,你也太会说话了吧?哪有什么杰出青年啊?” 杨梓峰虽然弄好了音频设备,但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甚至他连眼前站着的这个师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下,眼前的这个杨梓峰师兄呢,是辩论队的队长。晓祉是学院办公室的助理…” 叶晓祉的脸红彤彤。 林健杭没有想到萦绕在他身边的叶晓祉竟然是个“当官”的。 陈惠华接着说:“哦,最厉害的要数我们的王昊队长了,他还是武术协会的会长哦!方绮是下一届的女生部部长。” 杨梓峰这时候开口说话:“惠华师姐是英语社社长。” 叶晓祉也打趣说:“师姐,那么重要的角色哪能漏掉啊?” 嘀嘀嘀……陈惠华的手机响了。她接到方绮的电话,说有个师妹找她有事,得回一趟宿舍,很急。眼看这场广播交流会将不欢而散…… 杨梓峰开口说:“其实,我们不用走啊,我们可以在这里练习嘛,反正和站长约好了有一个半小时是给我们练习的,不能浪费资源啊!”他不甘愿就这样走了,辛辛苦苦调试好的音色哪能那么容易被埋没掉…… “对呀,我们可以在这里练习嘛,也不用搞得太正式啦!”叶晓祉开口说。 “行,就这样办吧。师妹那边有事,我得赶紧回去,这里就交给梓峰你了。”陈惠华说。 杨梓峰摆个酷酷的造型,意在说明安心去吧,这儿有我足矣。 待陈惠华离开之后,这三个人之间好像少了润滑油,总有不自在的感觉。随着日影西移,太阳沉地,林健杭提议说,先吃饭,然后过来练练发音和改善其他应该注意的问题。这是个好提议,其余两个人竖起拇指大打赞同。 叶晓祉一听到吃的,特别开心。女孩子很容易被食物满足。她高兴下一跃而起,却因兴奋过度,把挎包的带子和衣服的扣子打了一个结。至于为什么偏偏就打上结了,谁也解释不清楚。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有猫生出耗子的奇闻异事呢。 急于找门钥匙的杨梓峰哪有闲情去理会这些,但他很想出手打开这个结。 可是叶晓祉先说了:“哎呀,健杭你来帮我,我衣服的扣子和这死带子打结了……” 林健杭怎么帮?他伸出右手去挎她的包。至于解开这个结,她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他费心。 结果叶晓祉无从下手。 他帮忙拧着叶晓祉胸前的衣扣,迟疑了一会,赶紧松开手说了一声对不起。 杨梓峰看在眼里。 食堂,三个人在吃饭。 这一次的吃饭,拉近了彼此之间的一点点距离。吃饭的功用还真是神奇,人与人的相处,吃饭往往是沟通心灵的桥梁。 也正是因为这样亲切的场面,杨梓峰不再拘谨与林健杭陌生的关系。相反,在吃完饭回到广播站之后,他谈笑风生,乐此不疲。他竟然还有雅兴,对着麦克风唱起了流行歌曲。叶晓祉本来就是喜欢玩的人,当然她也参与其中。除了唱歌,他们正经半会,互相琢磨对方的发音和感情是否做到位了……这里所有的一切声音都被方绮装进了耳朵里,她还特地打电话来制止这样的恶搞。 玩得开心的三人,什么飞短流长都不怕。 晚上八点,他们在喧闹声中散场了。 3栋女生宿舍420房,陈惠华喘着粗气,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原来她有一个表妹龚月,也在这所学校读书,只不过比她低一年级而已。却因没有住惯宿舍的集体生活,总是和舍友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吵架之后又觉得委屈,所以只好找表姐倾诉了。做妹妹的想,姐姐当然是帮她的了。可是今天龚月却因为晾被子一事动手和同舍女生打架了。名字优雅,人品却不咋滴。这个宿舍龚月实在是没办法待下去了。龚月跟表姐说一定要换宿舍。在陈惠华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陪龚月去见辅导员要求换宿舍。 其实,换宿舍是一件相当难的事情。想想看,有哪一间宿舍愿意腾出一个地方来和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一起生活。再说了,宿舍都是住满的。想要调换宿舍,简直比上刀山下火海还难。 恰逢辅导员蔡教授忙于着书,他把所有工作暂时先由助理去打理,这个助理不是别人,是叶晓祉。于是陈惠华打电话给叶晓祉说有急事相求。叶晓祉在广播室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之后,回到她工作的地方,和惠华师姐了解情况之后,才知道是同级性情火爆的女孩龚月要搬宿舍。龚月的性格在女生宿舍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她那火焰般的性格,每个人见了都恶心。其实不瞒陈惠华,叶晓祉宿舍正好有一个空位,但她绝对不会不打自招。听了龚月的情况,叶晓祉做不了主,她得请示蔡教授的意见。 蔡教授非常反感这种事情,一个大学生不能和舍友好好相处,枉费了几十年的读书生涯了……他果断地说没得换,以前住哪现在还是住哪。 龚月是铁定了心要换,不换的话,她坚决地、彻底地、毫无悔意地卷铺盖走人。另外身为表姐的陈惠华无论从哪一点出发,都想龚月好。 所以在两姐妹的苦苦哀求下,蔡教授才同意此做法。但是有哪一间宿舍愿意让龚月住呢?他在脑海中思索片刻之后,还是找不到答案。也许他在着书的世界里陷得太深,一时间无法拔起,故此一件很容易解决的事情让他费时良久。 他鬼使神差地想到,杜小贤来找她办理出国留学一事。一个好好的苗子出国可惜了,其实以杜小贤的才能,在国内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前途,但是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谁也不能改变。蔡教授遵从自己的做法来源于自己内心发出的指令,杜小贤这样做,是有理由的。 “教授,蔡教授。”叶晓祉在他面前摇摇手。 蔡教授回过神忽然想到,杜小贤不是要出国吗?那她的床位就可以啊。至于杜小贤的舍友愿不愿意让龚月搬进来,还有许许多多问题,他统统交给叶晓祉打理。他在创作期间,亟需一个安静的环境发挥创作灵感。 陈惠华见自己的表妹的问题有了曙光,终于安心多了。说实话在所有人当中,陈惠华最讨厌龚月,她最后叮嘱表妹说:“你自己要学会生活,我能帮你这一次,以后只能靠你自己。” 龚月哇哇大哭。 叶晓祉晚上带着龚月来到杜小贤的宿舍。 经过这两天的生活,杜小贤渐渐告诉了舍友即将去马来西亚的消息。邓婷婷、严芳玲和黎燕丽都为这个消息难过了一整天,眼看自己的好姐妹马上要消失了,一个个都急得哭了。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一点也不假。遇到棘手的事情就坐下来哭鼻子,别人管她们叫可怜虫。 内忧还没解决,外部矛盾又来了。 叶晓祉敲开房门,道明来意之后,四个女主人一致持反对意见。杜小贤说:“我都还没走,就有人想打这个主意,想都别想。” 严芳玲也说:“即使是换成我最喜欢的偶像,我也不会让他跨进这间宿舍半步…”然后心里暗暗地说:更不用说是泼妇般的龚月了。 黎燕丽在前两位勇将发言之后,来了一个总结性的陈词:“总之就是不行。” 龚月气急之下走了。第二天,据说她回老家不读了。 叶晓祉很生气。这是蔡教授叫她帮忙处理的事情,又不是她本意要过来。她只是负责传达命令,凭什么她也要遭灾受别人的谩骂? 叶晓祉回到学工办给蔡教授交差说:“杜小贤不同意让龚月搬过去。” 这种语气一听,谁都知道叶晓祉受到了委屈,这种结果完全在蔡教授的意料之外啊!这就奇怪了,杜小贤怎就不让呢?不行,看来这事得他亲自出马解决,这样也可以让杜小贤化解对叶晓祉的误会。 蔡教授想,叶晓祉帮了他不少的忙,也该犒劳这位得力助手了。对,明天就请叶晓祉去吃饭,顺便叫上杜小贤。他心里想着想着,又回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 第二天,蔡教授约了她们。场面两个字形容:别扭。一个四五十岁的男老师和两个花容月貌的十九岁大姑娘一起吃饭,什么情况吗? 叶晓祉说:“听说龚月回家了,不读了。” 蔡教授说:“她回家也不跟我这个辅导员揶揄一声?太不像话了。”他隐约地感觉到,夹在两个大姑娘中间不自在。识趣的他接着说:“我得去和他父母沟通一下,学校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们在这里吃饭,我请客。”说完,他到柜台买单,买完单像做错事的孩子走了。他确实是去把这个事情弄个究竟,说真的,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他冥冥中自责:我这个辅导员是怎么做的? 饭店里留下了两个同龄女生——亭亭玉立的杜小贤和活泼开朗的叶晓祉。虽然两个人未曾相识,但昨日的矛盾早已化解。 叶晓祉先说:“难得教授那么大方,小贤我们尽管开吃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叶晓祉身上独有的乐观感染了杜小贤,她觉得今天特别高兴,可是从她忧伤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依然心事重重。 “嗯嗯,我们不用给教授客气。”杜小贤说。 “小贤你是哪个班的?” “我是哲学系b班的,你呢?” “我是商务英语b班的,你是……”叶晓祉游动两个眼珠子,接着说:“你是和林健杭同一个班吗?” 杜小贤顿了顿说:“呃,你怎么知道?” 叶晓祉给她一一明说。 杜小贤又说:“他还是我的好朋友呢!” “嗯,他是后来才加入主持人队的。虽然我不了解林健杭,但从我跟他接触的一段时间来看,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我有听林健杭加入主持人队的事……”杜小贤转个眼神好奇地问,“气质,什么气质?” “儒雅的气质吧!” 杜小贤也有同感,说:“对对对!他会写一手好书法。” “哦?他还会书法啊?难得啊!” “咱先不聊了,吃吧!” 以后几天,她们天天在一起吃饭,却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老天爷冥冥中安排杜小贤在命运的曲折路上遇到叶晓祉,也许是对失去李晨凯的一种补偿吧! 但又有谁能道破老天爷的真正用意呢? 十七.书协那事 时值深秋,寒气逼人。 李晨凯陷入到深深的痛苦之中,他压根不知道杜小贤对他态度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原因到究是什么。人一旦在感情上出现了问题,这种痛苦将是伤痕累累。 他整个人完全颓废了。 还好林健杭帮他暂时忘掉了烦恼和忧愁。 关于和肖智师兄创立协会一事,今天林健杭带上李晨凯去了学工办。 蔡教授是辅导员,这事得先跟他打个招呼。学工办每天都拥挤着大量的人群,林健杭艰难地挤进去,稍作努力才排到待处理事项的队伍当中。尽管排队候着,他却心潮澎湃,神情昂然。一旁的李晨凯神色黯然,郁郁寡欢。他知道李晨凯在情感上受到了挫折。在他看来,这事不就跟屁事一样吗?用得着心力交瘁吗? 终于轮到他们了。蔡教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白天工作时间他还是会放下手头的书论,不过说实话他总觉得这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但学生的工作还是得做,不可能上课时间也叫叶晓祉过来帮忙吧?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还有两个同学,心里叹道:我有时间了,这种感觉真好。 “你们是干嘛来着?”蔡教授眼前两个熟悉的面孔给了他异样的感觉。他先是对精神不振的李晨凯说:“你不是那个李晨凯吗?” 李晨凯点点头。 教授接着说:“怎么你又犯什么错了?” 林健杭讨厌别人不在乎他,接过话说:“教授,今天是我有事找您呢!” 蔡教授的目光漂移到这个散发着特殊气质的小伙子身上,问:“你林健杭是吧?” 林健杭失望地看着蔡教授深邃的瞳孔回答:“教授,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我不是回答过您的问题吗?” 李晨凯在老师面前表现出他很清楚的样子:“教授,是啊!还有上次您错以为我是健杭,……林健杭就是他啦!” “健杭啊,你上次的论文写得不错,剖析层层入理。我看了才知道我们的中国书法艺术也有那么深刻的哲学,你让老师大开眼界啊!” 林健杭倒是把这事给忘了,最近主持人队的培训和创社的想法一直充盈着他容量少得可怜的脑浆。一提起上次的论文,他自我感觉不错。他谦虚地回答:“教授您过奖了。” 李晨凯听到蔡教授的夸奖,也跟着乐呵呵起来。朋友就是如此,当朋友取得成功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也有成就感,脸上尽是光。 蔡教授从抽屉中取出林健杭的论文,他简直视它为珍宝,说:“我已经把它发表在学院公报,估计今天可以刊登出来。” 林健杭高兴到不知说什么好。他一直想让别人见识他的才华,却老是找不到渠道,万万没有想到,可亲可敬的蔡教授帮了他这个忙。从某种意义上讲,蔡教授是他的伯乐啊!他真想一下子扑过去给蔡教授一个深情的拥抱,紧紧握住他的手,以表深深的谢意。他内心波涛汹涌,外表却风平浪静,“真是太感谢教授您了。” 蔡教授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埋没自己的才华,你是一个好苗子。”蔡教授思忖着……他问:“哦,你找我什么事来着?” 李晨凯虽然拉不上什么话,但关键时刻还是会调节气氛:“教授,也是跟书法有关。” “哦,什么事情啊?说来听听。” 林健杭调整着说话的语气,因为这是一个光荣的时刻,一个对他生命有重大意义的时刻。“老师,我们想创立一个协会。” 蔡蔡教授好奇:“什么协会?”他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书法协会。”林健杭说出沉重的四个字,心里顿生轻松之感。 蔡教授总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当然是竖起大拇指说赞成:“很好啊!只不过有关社团方面的工作你得去找苏老师。”他指着窗边角落的苏老师,吆喝一声:“苏老师,这边有两个同学想创立书法协会,你看看。” 苏老师发着不标准的普通话:“书法协会啊?你们谁会书法啊?” 李晨凯赶忙给苏老师推荐说是林健杭。为了得到苏老师的认可和赞同,林健杭把书法比赛一等奖的作品都带来了,他也是听肖智师兄的吩咐才这样做的。有得力军师在前方铺路,再加上各位老师极力支持之下,这一关过得很顺利。接下来的工作就要拟写章程和招会员了。社团部的白纸黑字规定是三十个人以上才可以创立协会,这又是一项让人挠腮的挑战。 在探清情况之后,林健杭和李晨凯离开学工办。临行前,蔡教授有个请求:“健杭,既然你会写书法,帮我写一幅对联吧!”上面写着蔡教授苍劲老辣的笔锋: 庭前百花演绎春色秋雨恣意盎然 院后群山关纳风起云涌波澜不惊 林健杭欣然答应了蔡教授的请求。 掌灯时分,男生宿舍2栋102房,林健杭、李晨凯和肖智师兄在共谋大计。 肖智师兄最近去校外做兼职,当然他丝毫都没有放弃他的梦想。在林健杭去学校办公室咨询情况的同时,他也找到了新任社团部部长贺军,了解情况之后,才得知其实创社一事迫在眉睫,若然晚了时日,恐怕要明年才有机会出手了,而明年又会发生什么事谁能知晓呢?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选择做某件事一定要坚持不松懈,半途而废绝对是孬种。 “越快越好,老师那边也说越快越好。”林健杭身负艰巨的挑战说。 “我们不能再拖了,明天要去摆摊宣传,只有社员凑足了,什么事都好办……如果连最基本的条件都没有准备好,我们只能以失败告终。”肖智担心地说。 李晨凯却有独到的见解:“我觉得社员这一方面不是问题,我们在老师那边有坚强的后盾,只要加以有效的宣传方式和实力,很多同学都会被我们吸引的,再说书法有着神秘的力量……”李晨凯说到这里,看了看林健杭,傻傻地笑着,“我想书法有什么魅力健杭比我们更清楚了,是吧?”尽管事情紧迫,但李晨凯的幽默感已经把同一条船上的人感染了,自然快乐轻松。 肖智说:“这个师弟还真会说话啊!” 为了奔波,林健杭都忘记给肖智师兄介绍这个患难朋友了…… 肖智又说:“当我们在聊天的时候,有朋友加入要先向第三方介绍,这样显得礼貌。在西方,都是这样子的。”视野开阔的肖智讲得头头是道,不得不让乳臭未干的兄弟俩连连点头。 最后肖智来了一个总结性的陈述:“明天健杭你找多几个同学帮忙宣传,宣传的时候要带上你平时练习自我感觉良好的作品,要让那些人信服。至于晨凯,你得准备我们社团的章程。时间不多,我们要抓紧,也要一步一个脚印来,做到有条不紊。” 林健杭问:“我们应该在哪里摆摊宣传?” “大哥,我觉得学校饭堂门口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肖智说:“这个提议好,人多必经之地。” 李晨凯又说:“大哥,你知道饭堂门口的那条路叫什么名字吗?” 林健杭摇头。 肖智回答:“伊人街。” “怎又成了一条街呢?”林健杭问。 李晨凯摊开两手:“天晓得……” “哦,那是因为我们学校女生节的时候,很多女生在那条路摆摊卖东西,因此而得名。”肖智接着说,“我们的女生节好像过了。” 林健杭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着明天的宣传工作。 聊完之后,李晨凯说:“很累了,明天再说宣传的事吧!” 林健杭知道哥们李晨凯这两天过得很辛苦,如果不是因为创立协会一事,李晨凯整个人会颓废掉的。尽管李晨凯在外人眼中装得乐观幽默,似乎那就是他的本性使然,但再华丽的伪装也避不了林健杭敏锐的目光。他怎么才能帮到李晨凯呢?他在心中打下了一个问号。他涉世不深,对于感情上的纠结,他从未体会过,没有发言权,发生了这种事情,只能靠自己。 林健杭说:“大哥,你先回去休息,我再好好筹谋。” 李晨凯其实不累,他只是心事太重,负担太重,所以觉得心累。 他和小贤之间不能就这样断了来往吧?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孩子,即使不从爱情出发,他们依然是相亲相爱的好朋友啊!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想不明白,杜小贤为什么突然变成不认识他的样子呢?他义无反顾地鼓起勇气,拿起手机向她问个明白,如果她挂一次,他就打一次,一直打到她接电话为止,他不信人到死缠烂打的地步还会输。 电话通了,谢天谢地,她没有关机,这已经成功了一半了,李晨凯已经做好杜小贤挂电话的准备了,他心跳得相当急促,然而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子。 杜小贤接了电话。 “喂。”虚弱无力的回答,显然,她已经受尽了折磨。 “小贤,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电话另一端是沉默。 “你回去之后就不接我电话,你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还是沉默。 “你倒是回答我啊!”李晨凯急了,他好像很生气:“你不回答我是什么意思?到底你还把不把我当男朋友?” 男朋友一词,好难让人琢磨。她最揪心的就是这个,他的话语触碰到她心里最深的痛楚,她抗拒:“不当,不当!”这一句似乎是她最近以来最痛快的宣泄。 “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李晨凯惊呆了,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此时的杜小贤早已泣不成声。 她哽咽着说:“我……我要出国了……” 哭声中,她挂了电话。 啊?出国?亲爱的人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李晨凯手机掉落在地上,茫然无措。 十八.叶晓祉与杜小贤的交集 自从杜小贤去找蔡教授说明情况之后,她便很少出现在课室里。有时候学院那边需要她过去签署一些文件和资料,她才勉勉强强离开宿舍。 她的情绪波动很大,以至以前那个温柔怡人的杜小贤完全消失了——从来不沾垃圾食品的她竟然一次性购回来几大包,让同舍的严芳玲和黎燕丽口水都流出来了。说实话她们很难理解杜小贤的这些做法,有时候严芳玲出于好意关心,却招来一顿挨骂。 邓婷婷似乎有些明白:杜小贤是要把自己吃得很胖很肥,丑了,那就没人会喜欢她了,连李晨凯也会对她改变看法。天啊!她这是何必呢?她简直是在摧残自己啊!有心事得说出来呀!大家都是好姐妹,虽然我是喜欢李晨凯,但关键时刻我还是会把姐妹之情放在第一位。她心里这样想着,却又不知如何用行动表示。她关心杜小贤,反而招致小贤的臭骂,还不如不安慰。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杜小贤认为,同在屋檐下的舍友只知道占她的便宜,有东西吃的时候,老实巴交、阿谀奉承,没有好处给她们的时候,理都不理她一下。这样的姐妹还算是姐妹吗?虽然她有告诉她们自己要移民了,但感情的事她是死了都不愿意倾诉出来的。她本以为,一直不理踩李晨凯会好受一点,然而越是这样,她越是憋得慌,于是有好几次拿起手机想给李晨凯说明情况,却又在打退堂鼓。 这一次偏偏他打来了,她迟疑了会,很想把电话挂了,但是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她一直找不到勇气,因为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疯狂的挣扎,可最后还是咬咬牙接了电话。 可以说聊天的内容是她预料之中的,痛心的程度却远远超乎她的想象。这一次她真的是失声痛哭了。 宿舍其他的两个女生见到杜小贤哭着跑出去,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想跟着出去。 邓婷婷却出手拦住了,她是出于好心:“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杜小贤跑到四楼公共阳台。看着可爱的月色她没有笑容,微风拂过,她整个人都快撕裂了。不,完全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是她内心极度的脆弱,经受不住感情的折磨,所以她几乎快伤心欲绝了。 这一切都被叶晓祉看在眼里。她见今晚夜空爽朗,把衣服洗了。她提着一桶沉沉的衣物,一步一个脚印挪向阳台。原本,她看到杜小贤在阳台伴着闲情雅致欣赏夜色,在喊她的前几秒里,她看到杜小贤神色不对,于是收回了愉悦的心情,走了过去。 “小贤?怎么你也在这里呀?”叶晓祉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杜小贤见有人和她拉话,匆匆忙忙拭去眼角的泪水,顿了顿,回过头说:“原来是晓祉,我听到那么甜美的声音就知道是你了。” 叶晓祉晾她的床单:“瞧你说的,我的声音哪里甜美了?” 杜小贤一阵沉默。 叶晓祉见情况不对路:“明天我想出去逛街,小贤你要来吗?” 杜小贤摇摇头说:“不了,我不太想出去。” “啊?我诚意邀请你哦!” “真的不了,没什么心情。” “明天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你陪我去吧!再说我一个人出去,你也放心啊?” 杜小贤不知说什么好。 叶晓祉见她支支吾吾,趁火打劫说:“我听说我们学校公交站牌那里昨晚有女生被打劫了。” “不会吧?”杜小贤半信半疑地问。 叶晓祉用哀怜的眼光看着她。 “明天是特别的日子?什么日子?” “哎呀!去了就知道了。”叶晓祉说完继续晾她的衣服。 杜小贤不知道怎么推脱。 只见叶晓祉把要晒的东西搞定之后,起身回了,嘴里还跟她说:“明天下午两点,宣告栏不见不散。” 杜小贤想说点什么,可是已经不见人影了。 第二天下午杜小贤果然还是来了。兴许是叶晓祉的乐观感染了她,她的无奈需要叶晓祉的乐观才能冲洗得掉。她觉得叶晓祉是一个可以深交的一个人。 “我就知道你会来。”叶晓祉得意忘形地说。 “你都诚意邀请我了,我还敢不来?”杜小贤接着说,“你赶紧给我说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现在还不能说,逛完再说也不迟。” “喂,小妞,你不说我劈了你。” “哼,我偏不说,我乐意,我愿意,我喜欢。”叶晓祉说完向前面走去。 杜小贤被气得直跺脚:“你等等我啊?我们去哪里逛啊?要逛到几点啊?你倒是回答我先啊!” 叶晓祉走自己的路说:“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是人多的大街,其他的请宽恕小女子暂时不可奉告。”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车水马龙,一辆辆汽车在城市之间疾走。望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人行道,路上走着密密麻麻的人。尽管看不见路的尽头,但这样一直走下去,总会有拐弯的地方在等着杜小贤。谁人能晓得拐弯之后又有什么在等着她呢?人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只要不往一处拼命钻进去,这个世界仍然在转动。地球,并不会因为你遇到某些不开心的事而停止前进的步伐。大地昼夜更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方的叶晓祉请杜小贤去肯德基吃东西,让杜小贤甚为感动。杜小贤家是有钱,吃肯德基的食物完全不在话下,从来都是她掏钱请别人,却没有人愿意主动请她吃东西。吃完东西,她们又去商场逛了个遍,什么东西都没看中。 两手空空的叶晓祉说:“那么大的烂商场,连我喜欢的东西都没有。” 杜小贤笑笑说:“没想到你买东西比我还挑剔啊!” “呀!我们来拍照。” “拍照?” 叶晓祉拿出手机咔嚓一声,照片出来了。“刚刚我看到某某人终于开口笑了,而且还笑得那么甜美。”叶晓祉看着照片说:“杜小姐,你好美哦!羡慕死我了。” “你比我还招人呢!” 逛了另外一个商场,依然扑了个空,在叶晓祉的提议下,她们来到了人山人海的市场。 “地摊货既便宜又实惠。别小看卖牛杂的阿姨,只有这样小地摊,才能吃到正宗的牛杂。那些装潢很华美的牛杂店,味道一点都不好,又苦又涩。” 杜小贤倾心听着前辈的经验:“我也这么觉得。” “老板,给我一份萝卜牛杂。”可爱的叶晓祉对老板要求说。 杜小贤真为有这个朋友而感到高兴。 “杜小姐,来尝一口呗!”叶晓祉已经把牛杂送到杜小贤的嘴边了。 “嗯,还真是好吃耶!”是真的好吃,杜小贤最近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下,尝了小摊牛杂之后,吃了一碗不过瘾,接着又吃了一碗。 吃饱喝足之后,她们去公园游玩。玩了大半天,杜小贤才问:“叶小姐,你不是说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吗?什么日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好吧。在我公布答案之前,你能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尽管放马过来。” “你跟我说说你今天都看见什么东西了?” “什么神秘兮兮?我今天看见了一条行人道,看见了很多车、很多人,还有一碗碗美味的牛杂。” “虽然看见的不是很多,但这些都是美好的回忆啊!不是吗?” 杜小贤恍然大悟。 叶晓祉说:“我们认识之后,我总感觉你有心事,可是你不说,我只能用这个办法带给你快乐,我不希望你整天愁眉苦脸的。” 杜小贤在听。 “小贤,如果你把我当作朋友,你就把心事都说出来,在心里憋久了会生病的,人很容易老的。” 杜小贤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 “你分明不把我当作朋友。”叶晓祉有点生气。 “不是,不是,我把你当作朋友。” “你又不说?” “我……”她看着美丽的夜景,说:“你知道我出国一事是吧?” 叶晓祉点头。 “我就是因为这事而痛苦到不能自拔。” “为什么?我觉得很好啊!出国发展前景好呀,机会又多,很多人都希望出国。” “不,你不懂,我是因为放不下我的感情。” “感情,什么感情?” 于是杜小贤把和李晨凯从小到大的事都吐露出来。叶晓祉完全想不到杜小贤心里装着沉重的心事。杜小贤流着眼泪说完她和李晨凯的故事。叶晓祉为这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而痛哭流涕。 杜小贤往下说:“后来我们就在大学重逢了,这时候我也认识了晨凯的好朋友林健杭。上次他和我一起回了趟家,回家之后我爸就跟我说移民的事了。” 不知不觉,天色早已暗淡无光。广州的夜景真美——城市的变化速度风驰电掣,眺望远处的海心沙,这又是中国的另一骄傲所在。 十九.四人 杜成山在广州谈完几单生意之后,终于舒缓了身心,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了。商场上的朋友为他放弃金饭碗而感到惋惜,特别是在商场上结识的一些老朋友,如今也要和这位道友告别了。 为了祝福杜成山一路顺风,几位商友为他举行了派对。几天之后,他终于清闲下来。他躺在豪华酒店的床上,回忆着所有发生过开心与不开心的事情,他心想:是时候憧憬未来的生活了。以前尽管在他身上发生过许多难以启齿的事情,但人总应该坚信未来是美好的,未来应该是美好的。他想象将来自己什么都不用费心,养点小花小草之类的,女儿学有所成经常回来看他。 不可否认,杜成山在商海中纵横了二十年,无论去到哪个地方,都有他的朋友。朋友多了,自然应酬也就多了。也正是因为他在商事中频繁奔波,所以无暇顾及杜小贤的感受,有时候他会感慨没时间陪自己的女儿而过意不去……最近小贤的情绪不好,也许是因为一时间还接受不了马上出国移民的现实,被中间太多的感情因素所煎熬、所打击。 他回顾几天前的事:蔡教授打电话问他杜小贤突然决定出国的原因,他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因为家事,所以选择移民。办理出国移民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怎么可以随便敷衍了事呢?为了只顾自己的感受、自己的生意,他却忘记了对女儿的爱和呵护。 他想着:我应该去学校看看女儿,顺便当面给蔡教授说明情况。 叮铃铃,电话惊扰了他。 是李炳年打来的。最近他忽略了这位认识多年的世交。他也正想给炳年兄问候一下刚接手工作做得怎么样,然而情况并不好。 李炳年接手家私企业之后,消息即刻被搞得满城风雨。正所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是有道理的。李炳年接手管理杜氏家私企业之后,马上发生了让人头痛的问题——关于原材料采购地的问题。杜成山一再嘱咐,不能让底层员工有分庭抗礼的举措,员工倒是温温顺顺,但是刚刚走马上任的李炳年哪能应付得了老奸巨猾窥视了很久杜氏家私企业的徐丰呢? 徐丰原来是杜成山手下的员工,大家都叫他小徐,负责木材的采购。后来因为福利问题,双方有了矛盾,杜成山一气之下解雇他。小徐忍辱负重,另起炉灶做起了工头,目的就是和杜成山对着干,但是庞大的杜氏家私企业私根基稳固,一只小小的蚂蚁哪能让这个堤坝分崩离析?转瞬间,十余载光阴过去了,现在形势不同了,用小徐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轮到我发挥的时候到了。 徐氏家私企业越做越强,越做越大,谁都不晓得徐氏家私企业一夜间长大了许多的秘诀是什么?经过短短五年的稳定发展,逐渐达到了和杜氏家私企业媲美的水平。如今只要放手一搏,很可能会成为新阳家私企业的龙头老大,而关键就在于如何垄断货源的问题。 杜成山的归隐,让小徐失去了争斗的野心,他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变成无用功。他做的一切只为有朝一日在杜成山面前,盛气凌人、颐指气使,让杜成山一败涂地。 但是一切都不在预料之中。 既然一开始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把它走到底。 眼瞅着新任理事李炳年刚刚上任,对很多商事都一知半解节奏慢了半拍,他怎么会了解一个家私厂失去货源的痛苦,这种的痛苦就像婴孩要成长,却没有奶吸吮。这种痛苦是致命的,小徐要杜氏家私企业破产。 一个庞大的企业货源总不止一处地方,可能是多点的,但总有一处地方是最值钱的。如若几个采购点被其他企业收购,那没关系,权当丢了几块钱,可是最肥美的资源被叼走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炳年刚刚上任就遇到这样的问题,着实让他头痛,现在睁着眼睛看几块货源卖家都投靠在小徐的旗下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但是最后一个、最大的一个出货卖家也准备跳到另一条船上。李炳年觉得自己无能,辜负了杜成山二十多年打拼下来的江山。为了赢得这场战局,他已经派购买木材的工头黄大利去和村民们协商了,可村民也在争执己见,横竖都有。 只是第一步,第一步走得步履维艰,接下来怎么走?只能请杜成山回来商议。他绝对不能输了第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局,无论如何也要请杜成山回来,从长计议。 杜成山接到电话之后,马不停蹄开车直往新阳飞奔。 乌云阴郁,狂风呼啸。顽强的紫荆花在抗争,摇摇欲坠。 荒野山中,一派萧条的景象。一间破屋的门前,树木裸露。已经收割的稻谷地上,留下一撮撮黄的可怜的禾头。不远的地方一缕袅袅蓝色青烟缓缓上升,飘到浓郁的空中,混为一体。此刻有几个小孩子在篝火旁边取暖,打闹声传遍田野、山谷,荡气回肠……北风呼过,哀鸿遍野。 不出十平方米的瓦房里,大家围着一张破桌。热腾腾的茶水温暖了每个寒冷的心。桌上的香烟抽完一包又接着另外一包,地上缀满了又湿又扁的烟头。此刻房子里是温暖的,但另一股“寒气”又逼至而来。 林铁生裹着大衣,脸色凝重。林健杭给他捎话说林金发要他回水窝一趟,只是因为工作职务在身,久久未能离开,一直到林金发亲自送话之后,他才抽开身子。 此刻,林金发在主持大局,身后的几个兄弟都到了。大概猜到了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天,所以平时刘芬玉用来囤积稻谷的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满屋子都是稻谷的芳香;发黄的杯子擦亮得雪白雪白。 旱窝的几个代表也来了,特别是驼背浪早在门房外面把树碎和落叶等杂物清理得空空旷旷,生个火炉等着大伙来了。 然而伙计们都没有功夫去理会出现的异常情况,特别是林金发把自己的意愿表达出来之后,屋内出现了两派。林金发像个十足的土匪汉子,说:“虽然我们和黄大利的关系很好,他也确实给大家很多益处。”他抿了一口茶:“呐……你看啊,铁生家五个孩子上大学都是黄大利在支持;还有像老刘啊,养猪的饲料每次都是他叫拖拉机拉上来的;锦元,他也帮你不少忙……” 林金添在一旁玩弄着家里的卷毛狗,不停地弄着狗的卷毛,好像不太注意当家老大的发话。 老三林金山却非常赞同林金发的观点,时不时起哄:“黄大利现在都没什么钱了哩。” 就连外乡人徐建华也驻足门外听着旱水窝顶梁柱们的谈话,眼神总在浮动,瞟着刘芬玉好像在乞讨她给点面条吃似的。 张锦元和老刘各有各的看法,但不便于说话中伤两窝的交情,所以只有林铁生发话,他的话显得特别有分量。林铁生知道,黄大利这几年在韩峰脚下帮窝子很多忙,不要说赞助了多少钱,最大的恩惠就是村子里的路终于在他的带领下打通了,四个轮的车也能开进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本来是不用明说大伙也知道明年还是黄老板坐庄,村里的人还是跟着他去林场砍伐木材,但是林金发的意思就是不想跟着黄大利的脚步走了,黄大利给那几块钱还不够养家糊口,而小徐则开出多两倍的价钱购买韩峰脚下林场的所有股份。两个亿的天价简直是吊足了林金发的胃口,再加上胸有城府的小徐威逼利诱之下,林金发更是倒戈相向,干脆和黄大利翻脸了。 这样扛下去总不是办法,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利就背叛生活的原则,做人总得有情有义。于公于私,我们应该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道理。于是林铁生坚持己见,还是把林场的那部分给黄老板去做。 林金发就不爽了,说:“铁生,你说把这个林场卖给小徐,有啥子不好哩?” 林铁生不便与林金发顶嘴,倒是张锦元帮忙解围说:“总之个人的份子自己做决定吧。” 其他几个也都表现得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没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于是决定遵从林金发的旨意。 …… 林金发总觉得事情隐隐有蹊跷,他去看了一眼半瘫在床上的老头子,一五一十交待事情。只要老头子还有一息尚存,就还由不得林金发做出决定。老头子苦命地咳嗽着:“你个……不孝子……我以前怎么教你的?” 林金发不说话,头低着望着高低不平的地底。床下残留着老头子的黄白相间的痰渍,这里有一股重重的老人味。 “黄老板对我们确实是好啊!咳咳咳……”老头子接着说,“最近几年的变化都是他这个贵人带来的。” 不听老头子的,林金发已经做决定了,他不会改变最初的意向。 自认为聪明的二当家林金添把事情告诉黄大利之后,一时间黄大利蒙了头脑,咋林金发被钱蒙住了双眼呢? 他赶紧去家私厂一趟,跟李老板通报一下情况。 李炳年知道,失去韩峰山脚下珍贵的木材,那就等于家私厂危在旦夕了。只是因为刚刚上任,高兴得弄昏了头脑,想不到好的对策,唯有找杜成山回来商量了。 而在广州的杜成山接到李炳年的电话,大概了解情况之后,赶着恶劣的天气回来了。 “炳年兄,怎么出了那么大的岔子哩?” “我也不清楚情况。”他顿着说,“我也是……听大利和他手下一个人说才知道。”他此刻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满腔委屈。 当然杜成山知道这事完全不怪李炳年,他得尽快查出问题的所在。 “是谁垄断了我们的货源?”杜成山沉着冷静地问。 “听说是徐氏家私企业的小徐。” “什么?小徐?”他简直不敢相信和他抬杠的是小徐。不过最近几年小徐自立门户生意做得确实不错,可是偏偏这时候将他一军,事情怎么会那么巧? “我们的货源地其实有很多处。”杜成山自信满满说,“我为自己留了一手,炳年,你知道吗?那么多年我的家私企业立于不败之地,靠的是特质的木材,这些木材都是上等的珍品啊!为此产品可以远销南洋……” “可是,我们的货源都被小徐收购了。” “别急,我们还有一处货源地,小徐是不知道的。” “成山,大利回来告诉我说……韩峰也被收购了大部分股份。” “什么?韩峰?你说的是韩峰吗?”杜成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问了一遍。他陷入极度的崩溃中,无法自拔。 二十.创会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关键时刻还是旱窝人救了杜氏家私企业。 在进一步的协商中,林金发是坚决地、彻底地、义无反顾地把林场以东的一万亩山地卖给了小徐。重情重义的林铁生等人把林场以西的八千亩地让黄大利处置打理,还跟杜氏保持着合作的关系。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两万亩林地,其中还夹杂着外乡人的一部分。这两万亩地都是珍贵的家私木材原产地,主要以杉木、乔木最为着名。站在山脚仰望,都是一片绿油油的景致,整座绵延的韩峰山在树木的衬托下显得道貌岸然。 正是因为挖杜成山墙角的人是小徐,旱窝人一气之下,规定小徐走车的路线不能经过黄大利所挖的公路走。这是一个致命的通杀令,但小徐并不害怕,豪爽地给出一百万雇了三辆大钩机和两辆大卡车,再加上庞大的工人队伍,从村口开岔的地方开路一直深入到林场里面。 本来风景秀美的韩峰山,在小徐的带领摧毁下,显出了一块块裸露的黄土地和一条长长的疤痕。这种创伤是茅坑里丢炮弹——激起公愤(粪)啊!但是林金发却咧开嘴巴笑着说:“这回我可以发财喽。” 渐渐地,两窝之间开始出现一条小沟,随着日子的变迁,大自然的循序渐进把这条沟侵蚀得越来越深,直至后来,演变成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杜氏家私企业得到了挽救,但已失去当年辉煌的业绩,现在也只能做做小本生意。杜成山总算保住了多年奋斗下来的成果,他现在真的是心神焦瘁。出现这件事不是李炳年的能力问题,而是小徐的报复和仇恨太强烈了,这种邪恶的力量谁也无法阻挡,连杜成山自己都折了一半命。他真的放手了,不再理商场上的事。 李炳年也陷入到很大的痛苦当中,刚刚走马上任就遭遇不幸之举。那是老天爷不给他面子,是要给他颜色看看啊!可他前半生也没造啥孽呀?不过经过此事他渐渐找到了经营的门路,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日子过得平平静静,就是可惜没有一个得力助手,他想要是儿子回来帮他忙就好了。 陷入人生低谷的又何止是李炳年自己一个人,如今李晨凯也是痛到艰辛。 作为林健杭的助手,他理应帮忙,他也很想出自己的一份力气,但是感情上的事真是让他整个人都改变了。 我们知道林健杭去学校饭堂门口宣传,成果还不错,很多人愿意支持书法协会的开展,但是学校那方面却迟迟交不了差,例如社团章程、申请书、指导老师之类八字还没一撇。林健杭知道现在不能叫哥们去做这些事。肖智也不好说他的,明明这就是他的想法,现在只身一人去外面兼职,人影都摸不着,更不用说分配工作给他了。林健杭想不如放弃,有什么意思是吧?但他回过头来想想,都已经上路了,哪能半途而废?人做一件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坚持,坚持就是胜利。为此,所有工作他自己一个人全包了,整个人忙得天昏地暗。林健杭他现在不止这一项工作,他还要参加主持人队的培训,还要上迎新,这下情况咋整啊? 李晨凯不知道怎么帮忙,他是有心无力呀! 终于这一天,所有前奏工作都完成了,办完成立大会算是搞定创会一事了。 这天下午四点,教学楼103阶梯教室。 和平时并无两样,男生和女生稀稀疏疏坐在课室里,交头接耳,低声细语:“听说我们书法协会的会长是个帅哥耶。” “我听说他是个才子。” “创立书法协会我觉得好有意义呦!” “我要加入书法协会,我要练书法。” 已经过了五分钟,关键人物还没有到场,坐在凳子上的同学屁股开始长刺了。 “怎么还不来?” “是不是要取消会议啊?” “八成是不敢来了。” 林健杭来到课室门口,毕恭毕敬地请蔡教授出席会议。除了文质彬彬的蔡教授,重量级人物也到了。 “那个风流倜傥的人不是我们年轻的院长吗?” “天啊!院长都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生女生继续掩耳交谈。 林健杭从助手曾慧怡手上接过两瓶矿泉水,向领导们送去。满心欣悦的蔡教授正在期待神圣时刻的来临。 林健杭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分钟,但参加成立大会的人并不多,扫眼过去零零丁丁几个人,还不到三十个。唉!不管了,开始吧! 他站在讲台上,神情迥异,双手震得厉害,双脚也开始跟着节奏抖了起来。他第一次在重要场合讲话,紧张的他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才好,本来已经背熟的几句稿词,也忘光光了。还好他打印了一份稿子,但拿在左手,纸抖得像筛糠,反而更加暴露了他紧张发慌的心情。他索性把稿纸放在讲台,不管它了,就这样,有一句说一句吧! “各位领导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他紧张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昔日在主持人队训练的要诀全忘了。他假装咳嗽一声,接着说:“今天很高兴请到了我们的院长和……蔡教授莅临本次会议。” 院长和蔡教授都站了起来,面向背后的同学招招手。 “我们知道书法……其实有着重要的意义。”他疙疙瘩瘩,“从大的方面来说,我们学习书法可以弘扬中华传统文化,而小的方面呢?我们可以提升个人的书写能力和修养身性。” 虽然观众为数不多,但个个都听得入神。 “书法协会的三个创始人是肖智、李晨凯和我,也是因为这两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我才走上创立协会这条路,在这里我要感谢他们,还有就是要谢谢一直在帮我打理大小杂务的曾慧怡同学。”他指着长发飘飘的曾慧怡,接着说,“今天肖智师兄不能赶来出席,就有请李晨凯同学为大家介绍我们社团的内部章程和授课计划。” 李晨凯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尽管他没有准备稿词,但能说会道的他明显显现出了他演讲的基础能力,以致让林健杭觉得所有风光都被他占去了。 他隐隐地听到坐在下面的女生窃窃私语:“这个李晨凯好帅哦!” “我觉得李晨凯做会长还比较适合,你看那个林健杭都不怎么会表达。” “是啊,你说他会教吗?话都说一半一半的。” 李晨凯的精彩演讲博得在座的一阵阵掌声。 接下来是院长贺词和蔡教授发表个人看法。领导的发言大同小异,总的来说都是关于支持书法协会工作的开展。 按理说,成立大会圆满落幕,林健杭应该高兴才对,可他久久未能露出高兴的笑容。他知道是因为李晨凯的缘故。从去饭堂宣传,辛辛苦苦搬桌子,搞装饰,请同学帮忙宣传,到苦口婆心向路人做介绍的是他;制定章程,匆匆忙忙写申请书,写了改,改了请老师点评修改的也是他;将来教大家练书法,主持大局的还是他……可是所有的风光都被李晨凯占尽了,给别人的感觉是李晨凯苦心孤诣创立协会。凭什么啊?他又回过头来想,李晨凯他的优点是有演讲的基础,看在林健杭说话吞吞吐吐的份上,肯定要把这一块的分数补回来,这样也算是帮了协会一大忙啊!更何况,他们是兄弟,怎能因为这件小事不开心呢?辛辛苦苦培养的几年兄弟之情难道是这样脆弱的吗?做人心胸还是要开阔点。不是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吗?真是的,没事想那么多干嘛呢? 其实李晨凯心里很辛苦,他要伪装自己人前笑人后哭。别人不知道,林健杭还不了解吗?兴许抛头露面会让他心里阳光点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话又说回来,这个杜小贤也真是的,回了一趟家,感觉就像着魔似的,不理李晨凯,最近没来上课,就像消失了一样。 世上很多事情都会出人预料,就像杜小贤和李晨凯以前那么相好,现在连见面都难了。还有林健杭创社一事,他压根就没动过这方面的根筋,却鬼使神差地成就了他的另一番梦想。世事难料,真是难料世事啊! 林健杭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书法协会的会长了,接下来,便是轻车熟路教会员写字。 二十一.那天,阳光明媚 林健杭创立协会一事自然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只是暴风雨之后,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周末,他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睡个大懒觉了。人一旦形成一种习惯之后,要想改变它就会很困难,周末他还是早早在潜意识中醒过来了。眼瞧天色还未到破晓时分,他又合上了双眼。 然而没有丝毫睡意,他拿起手机,收拾创立协会的心情,心想着这会总算干出了一番成绩。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当然应该把它记入史册。等到终老的时候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还在大学的校园里创立了一个协会,那是多么自豪的事情啊!刚想敲下手机按键,一条新信息切断了他的思绪。 “在吗?” 林健杭不清楚这个人是谁,出于好奇心和礼貌,他回了:“请问你是?” “你猜猜呗!” “猜不出来,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我是叶晓祉。”那边发了一个沮丧的表情,“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想要个电话号码还不容易?” “你是叶晓祉?”林健杭吃了一惊,“你没睡觉吗?” “睡不着,看到你的号码,就找你聊天喽!” 林健杭对不了解的人话不多。 叶晓祉说:“你怎么也睡不着?” “是啊!” “有心事?” “不是啦,其实我是被冻醒的。” “真是郁闷。” “我让你郁闷?” “不是,昨天晚上一阵大风把我的花盆打翻了。” “你养花了?” “是啊,我买的花现在没有土壤供它们生长,不知道会不会死掉。” “应该不会吧,你养什么花?” “水仙、仙人掌、含羞草。这么多花,我最喜欢的是荷花,荷花有个别称叫菡萏,你知道吗?” “看来你对花卉颇有研究,我不太了解,你说的含羞草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呢!” “不会啊,我们学校操场旁边就有,我的就是那里弄来的咧!” “真的吗?改天我要去看看。” “你知道哪里有泥挖吗?” “学校的旧操场应该有吧,我也不太清楚,要是家里的话,到处都是泥。” “我想去挖泥,但是又担心被保安发现。” “保安应该不会理你挖泥吧!” “要不这样你和我一起去挖泥好了,你帮我把把风。” “我啊?好吧。”林健杭勉强答应了。 叶晓祉接着问:“你那里有挖泥的工具吗?” 林健杭答:“没有。”他灵机一动说:“一次性筷子可以啊!” “那十点半的时候我在公告栏等你,你要帮我哦!” 时间一秒秒过去,林健杭把手机一扔,稍微有了睡意,蒙头睡着了。 上午十点半,叶晓祉抱着一个烂脸盆在公告栏旁边等他。林健杭是一个守信用的人,约好十点半他在十点钟就起床了。 今天阳光真好,他披了一件格子衣服去赴会。 娇小的叶晓祉看到他风风火火来了,显得不自在。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共处,上次一起吃饭还好有个杨梓峰在旁边,但现在仅仅他们两个,感觉挺玄幻的。但这有什么呢?他们已经是大学生了,遇到这种事还不能应付吗? “你有带筷子吗?”林健杭问。 叶晓祉不自在的表情伸出拿着筷子的手。一手拿着脸盆,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感觉就像去吃饭,让人哭笑不得。 “我们去旧操场看看有没有泥土挖。”林健杭说。 叶晓祉心有余悸:“保安应该不会管这事吧?”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穿过弯弯曲曲的林荫小道,再上一条持三十度的斜坡,绕过泊着五辆汽车的校园中心圆盘,有一条两百米笔直的校道直通校门口。校道两旁排布两个操场,右边是塑料跑道的新操场,风景宜人,而左边是荒芜的旧操场,景致也不逊色,还没被开发的操场让人有一种亲切熟悉的感觉。野草飘逸着迷人的芳香味道;蝴蝶在草儿花儿上面打转起舞;画眉鸟跟着凑热闹叽叽喳喳唱个不停……旧操场的边缘有一排略显苍老的白桦树,此刻树下早堆满了枯黄的落叶,但仍有几处裸露在地表的疏松土地。 他们践踏着顽强的小草,来到了一棵白桦树下。 “我们就在这里挖泥吧!”林健杭说完蹲下身子,卷起袖子,把洒落的枯黄叶子和发黑的草茎拨开。 “健杭,你家是在哪的?”叶晓祉问。 “我家是农村的,以前我经常干这种泥土活,所以我想说你找我挖泥是找对人了。”林健杭挖泥说。 “我家也是农村的,小时候和我妈妈去菜园,油菜花真惹人喜爱,跟妈妈一样的美丽动人。她在那里浇菜,时不时弯弓身子,滴下水灵灵的汗珠,我知道青菜甜中带涩是妈妈汗水的味道,而我在那里玩泥巴。” “我跟你差不多,我记得有一次跟我妈去田里,我睡着了。” 叶晓祉大笑,偶尔拨弄她飘洒的头发,一双洁白的手插在又脏又黑又湿又冷的泥土里。 “不知道你是不是家里最小的?”叶晓祉听到林健杭的问话连连点头。 她听林健杭说:“我是家里最小的,我有五兄妹,人们都说最小的是最幸福的,可我却感受不到,我还经常做苦活哩。” “最小的孩子最任性了。” “任性?我觉得我不会吧,女孩子应该比较明显。” 叶晓祉停住手上的活,索性扔掉一次性筷子,往土地更深处挖泥:“我也是家里最小的,我有三个姐姐。她们老说我有着牛一样的倔脾气,特别是我那亲爱的晓婷姐姐。她有一次说我不努力读书,所以才会来到这个学校。我当场给她颜色说不要再提我高考的事,它是我的一块伤痕,谁愿意去揭开结疤的伤痕?于是我跑进房间,她怎么道歉我都不理她。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 林健杭没有停止手上的活,但他却听得认真。他一时半会还真难以反应过来叶晓祉说的话,只是以点头表示赞许和认同。 她问:“你以前高中会不会这样?” 林健杭用迟疑的眼神说:“我的高中生活,一言难尽。” “哎呀,不知不觉你把整个脸盆都装满泥土了,本来是叫你来帮我把风的,却让你来挖泥了,真是不好意思。”叶晓祉高兴地说,用手拔过树叶,“我们用树叶挡住挖过的痕迹,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叶晓祉的天真让林健杭笑了。好吧,那他也天真一回。树叶挡住了挖过的地方,竟像没有动过任何蛛丝马迹。叶晓祉大大咧咧地拨过树叶,碰到一条蚯蚓,吓得哇哇大叫。林健杭也被叫声吓着了,他以为是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黏糊糊、红彤彤、软绵绵的蚯蚓。 他捏起蚯蚓说:“只是蚯蚓而已,你以前没见过吗?” 叶晓祉退后了一两步,双手抱胸做着女生惯用的防护动作,“嗳,你别去抓它呀。我以前见过,只是这时候没有预料到会有蚯蚓嘛!” 林健杭把蚯蚓轻轻放回泥里。 叶晓祉说:“我们挖了这么多泥,够了,你去洗洗手吧。” “这里哪里可以洗手啊?” “哦,新操场那边有水龙头,走,我带你去。” 林健杭抱起一盆满满的泥土,走在校道上怪不好意思。叶晓祉遇到了闺蜜——身材高挑的苏洁妤,她们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见到叶晓祉很不好意思踮起脚尖拍打苏洁妤的脑袋,又发出清朗的笑声。 “你不是说没见过含羞草吗?那一带草地都是。”叶晓祉下了阶梯指着新操场的斜坡上说。 “是吗?我去看看。”林健杭放下手中的泥盆,走过去。细细观察,这些含羞草也不过如此,也就是由几片叶子构成的,并没有说长着像人的脸颊和胳膊。他碰了一下,还真是神奇了,叶子马上收缩回去,“太好玩了,没想到我们学校还有含羞草呢!” 叶晓祉不屑地说:“这个我们高中校园里有一大片呢!走吧,先洗手吧。” 林健杭不愿意走,迟迟不肯离开。 “你看那边还有更神奇的呢!”叶晓祉说。 林健杭扭头以好奇的眼神盯着叶晓祉。 “喏,你看。”她朝水龙头那边指着。 林健杭左看右看,他问:“什么东西?” 她说:“你不见那些花很漂亮吗?” “哦,你是指这个呀!” “你看现在天气转冷了,紫荆花还开得那么鲜艳,我很喜欢。” “你喜欢紫荆花?” 她点点头,反问:“你不喜欢吗?” 林健杭回答:“还行吧!” 林健杭缓缓地洗了手,端着泥盆和叶晓祉向宿舍走去。眨一下眼,愉快的时光就消逝了,碰到泥土的瞬间勾起了他很多童年的趣事,他觉得这一天真的好开心。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一个个女生投来莫名其妙的眼神。 林健杭说:“我只能送你到这了,接下来你自己端回宿舍去吧!” 叶晓祉接过手中一大脸盆泥土。 林健杭又问:“你宿舍在几楼?” “四楼。” “那你还要上那么高的楼梯,可以吗?我是说这挺重的。” “没事的。” “要不叫你舍友下来一起端吧,我看你瘦瘦小小的。” “不用了,快去吃饭吧,都十二点多了。” 叶晓祉端着泥盆向宿舍蹒跚走去。 林健杭看到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股酸劲,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只是很想把泥盆送到她宿舍门口。 二十二.情关最难过 谚语: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也不知道是谁嘴巴长得跟大象鼻子那么长,杜小贤出国移民的消息最终还是在学校传开了。何伟知道后狗急发疯似的捶胸顿足,他苦苦暗恋的梦中情人要离开了,怎么办呢?他还没向我们亲爱的小贤表白呢! 这一天,让何伟逮着了机会。 本来杜小贤想和叶晓祉出去逛逛街,毕竟她也没多少时间呆在学校了,离开的时候总要带点快乐的回忆,而不是只有伤感和纠结。自然叶晓祉答应了杜小贤的请求,她们现在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只是因为最近在学院开展了几场招聘会,让叶晓祉忙得不可开交。她好不容易在学工办从蔡教授的眼皮底下溜了出来,结果去到繁华的大街上了,蔡教授说情况紧急,不得不回去把今天的事情给办完——明天招聘会的场地要用来准备讲座的开办。一个令人扫兴的消息让叶晓祉怨恨、愁闷、压抑。她还破口大骂蔡教授没有同情心。这件事关乎到所有毕业生生死存亡的问题,杜小贤谅解,相反,通情达理的杜小贤让叶晓祉赶紧回去帮忙。就这样,杜小贤独自留在寂寞的大街上。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情总会伤感、彷徨、纠结和不安。她似乎又想起了不该想的事情,她的心在翻江倒海。两个星期的时间快到了,学院手续已经都办妥帖了,照理说,她现在应该没什么顾虑了,然而最难处理的事情仍然是情感的伤势。 灯红酒绿的夜街,一个个人急促地来来往往。一对对恋人在人行道上手拉着手,漫步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一家奶茶店的门前,恋人喝着暖心的奶茶,你一口我一口,美味的香气浸透了寂寞的都市。一对情人走在电影院门前,因为来迟了没买到电影票进不去,两个人相拥着站在门前看着唯美的电影海报。 她走了一段路,街上的喧嚣反而更加衬托出她寂寞无奈的心情。其实这一切浪漫的事她都可以拥有,甚至可以说,她和李晨凯的故事比任何一对情人浪漫温馨。只是天意弄人,让她不得不忍痛割爱。 难道就这样以不理不睬的方式对待李晨凯吗?不,绝对不可以,尽管再难舍难分,还是要和他当面说清道明发生一切的原因啊!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次出来就是想通过叶晓祉的乐观让她找到当面与李晨凯交谈的勇气。现在,看来她自己想通了。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走着,走着,心结就打开了。 她掏出手机,败兴地手机竟然没有充电,现在处于睡眠状态。唉!算了吧,回到学校再跟晨凯约个时间见一面吧。 她逛面包店,付款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孔从面包店门前进来,是何伟。何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自己的梦中情人,一时间还真以为在做梦。但确实是,事情就是这么巧。 “何伟?你不用上晚修吗?”杜小贤先问。 何伟太高兴了,他高兴到计由心出:“我今天生日,出来买蛋糕,庆祝生日。” 杜小贤觉得奇怪:“你舍友怎么不帮你一起过呢?” “哦……哦……那是因为我没告诉他们。” “祝你生日快乐。”杜小贤说完欲离开。 何伟想难得在偌大的街上见上一面,怎么说都是因为缘分,所以才让他们碰面的。诡计多端的何伟又出一计:“要不你陪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待会一起回学校,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去也不好吧!” 杜小贤觉得何伟还挺细心,再加上她确实是怕寂寞的心会让她胡思乱想,便答应和他一起去超市。 真是让何伟捡了个大便宜。 “其实今天我自己出来是有事情的。”何伟渐渐把杜小贤引入他设计的圈套,“我今天失恋了。” 杜小贤并不了解何伟这个人,仅仅在下课期间有一面之交,其他的她还真不想知道,但现在何伟主动跟她说心事,不能不理他,虽然她现在也是心事重重。“你怎么了?”她问。 “我一直在追一个女孩,但是不管我多么诚心诚意,她还是对我不理不睬,结果今天她告诉我她不会喜欢我。” 杜小贤并不想发表任何言论,她不会轻易对别人谈感情的事。 她问:“你要买什么,买完我们快点回去吧!” “我要买啤酒。” 杜小贤劝他还是不要喝酒,可他偏偏买了两瓶易拉罐啤酒,还充大方请杜小贤喝一罐。杜小贤当场拒绝了。什么酒她没见过,即使是杜成山珍藏几十年的红酒,她都不屑一顾。 “我们回去吧!”杜小贤说,此刻她特别想李晨凯,只有李晨凯才可以给她安全感。她暗暗发问:晨凯,你在哪里? 拥挤的公车让何伟占尽了便宜,他的鬼心思还在构想:待会下了公车向杜小贤表白,此刻就先感受一下梦中情人的芳香味道吧!他偶尔借助颠簸的公车轻轻触碰一下她洁白的小手。这让杜小贤异常反感,她只想快点回到学校,她略微看出了何伟不正的端倪。 下了公车,杜小贤走得很快,她略带小跑。 何伟让她等等,他见杜小贤假装没听见,一个箭步跑到她跟前拦住她,“小贤,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不想听,不想听。”杜小贤气冲冲走了。她流着眼泪,满眼都是李晨凯的画面:晨凯,你要是在这里,我就不会被何伟欺负了。她委屈的泪水流得更厉害了。 何伟表白失败了,他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他还有很多话要跟杜小贤说,可是还没等他说出心中的话,杜小贤已经远离了他的视线,他伤心不已。虽然他知道是对杜小贤撒了个小小的谎,但是不至于对他如此反感吧。 确实,人在感情脆弱阶段就像刺猬一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的结果让何伟更加憎恨李晨凯,他认为一切的不如意都是因为李晨凯造成的……公车站上,何伟苦闷地喝着啤酒,啤酒真的能消愁吗?借酒浇愁愁更愁。 其实,李晨凯又怎么好过呢?他因为这件事,整个人都颓唐了。他每次去饭堂打饭,心里盼着想着能不能见到杜小贤一面,走过公告栏,会不会与亲爱的人一遇?转过校园的小道,她会不会坐在树下看书? 他是多么希望遇见杜小贤啊! 最近以来他晚晚失眠,他实在是太想念她了。好不容易睡着觉,做梦梦见杜小贤,半夜惊醒,什么都没有,眼泪才是真实的。他又带着疲倦的心情继续睡觉,还梦见她。他梦见他俩小时候一起玩泥巴,玩着玩着便长大了一起进学堂。他坐在她的旁边,读着书,唱着歌,玩着玩具枪。转瞬间,他来到了大学,与她相遇,只是这时候他们见面都尴尬了,甚至双方都产生了厌恶感,只有恨和报复。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以是这样子的。他从梦中再次惊醒,歇斯底里地呐喊。 第二天,杜小贤醒来了,告诉李晨凯九点去校园老地方见面。 她坐在长长的铁椅上。旁边是一颗古老的榕树,枝繁叶茂的老榕树并没有因为寒冷的到来而散落叶子,它就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在春夏秋冬的轮回里看尽了人世间的百态,现在它又得默默地承受一切。 “为什么最近不理我?”李晨凯来了,他在榕树后面停住了脚步,保持的距离让两个人都生疏了。 “晨凯,你瘦了。”杜小贤缓缓转过身子,憔悴的眼神发出多日来的问候。这个问候就像是经历了很久很久,但它确确实实是失去了两个人在一起美好的感觉,反而觉得陌生。 “回答我的问题。”李晨凯急需一个回答。 “晨凯,我要去马来西亚了。”杜小贤说得平静,可是她的平静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需要忍受多少催人泪下的煎熬啊? “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去马来西亚?你去马来西亚你就要和我绝交吗?你就对我不理不睬吗?”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他其实还有很多不明白的问题想问她,只是哽咽阻止了他进一步逼问。 杜小贤做好了一切准备,她回答:“我爸爸和我后妈离婚了,他要移民到马来西亚过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我是她的女儿,要跟我爸爸一起过去。”虽然她说得很艰难,但还是接着说:“我曾经打算不回学校和你道别,但是我想总不能连再见都不说一声就走了。于是我回来了,可是我却鼓不起勇气跟你说这事。” 李晨凯静静地听着。 “我怕我见到你之后,我放不下我们的感情,不跟我爸爸走了。我不想成为不孝的女儿,我是我爸爸的精神支柱。如果我不跟我爸爸在一起,我爸爸是不会开心的。他的婚姻让他经营二十多年的家私厂都转交给你爸爸去打理了。” “我爸?”李晨凯这时候才想到李炳年升官上任一事。 她接着说:“我对你不理不睬不是因为我不在乎你,而是太在乎你,我真的害怕。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所以我才这样做。或许你会觉得我的做法真是不可理喻,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去那边之后我们依然可以联系啊,现在通讯那么发达,我也可以去马来西亚看你啊!”李晨凯抱着希望说。 “不,现实很残酷,两个人相隔两地恋爱是很痛苦的,会生不如死。面对现实吧,我们不可能了。”她哭了。 “可是,我们依然可以做朋友啊!用不着绝交啊!” “我不想藕断丝连,那样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她哭得更伤心。 李晨凯递出一张纸巾。她接过纸巾。他安心了,最起码她还在意他给的一张纸巾。 “我们……我们……就这样吧!”杜小贤哭着说完最后一句话掉转身子走了。 李晨凯想挽留,可是嘴里没有理由。相爱的时候没有理由,当然离开也没有理由说挽留。 他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独自一人伤心。要是榕树可以说话,它会帮李晨凯挽留吗?它会像慈祥的爷爷伸出双手拥他入怀,给他安慰吗? 不,榕树它不是人,是植物,没有挽留,没有怀抱,更没有安慰,只有李晨凯一人独自承受痛苦。他从上午坐到晚上,从白天坐到黑夜。 杜小贤哭红了双眼,跑回宿舍,让她出乎意料的是:爸爸来了。 “爸爸,你怎么来我学校也不跟我说一声。” “女儿啊,我找你辅导员聊了会。聊完,他带我来你宿舍,你的姐妹人都忒好。”杜成山说着看到了杜小贤红肿的眼睛,“闺女,你怎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 “没…昨晚失眠哩!”她假装镇定地说。 她有心事是瞒不了杜成山的。杜成山说:“我们后天就走了。” “后天?不是还有几天吗?”冒失鬼邓婷婷提高嗓音失敬地说,让宿舍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时杜小贤给予的回答只有沉默。 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二十三.伤人的利剑 深深的残秋,让每个人冻得直打哆嗦,仿佛冬天还没到就像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让人冷到无法呼吸。严寒难熬,仔细察觉,生命依然不朽。 一大清早扫地的阿姨就忙开了。散落一地的黄叶积堆在校园小道,一沓叶子尽管落地了,却会在不久的将来零落成泥,播散大地,来年春暖花开的季节,滋养万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阿姨只露出一对可爱的眼睛,毫无表情地把叶子扫到一个角落,熟练地把树叶装入垃圾袋,送上垃圾车。扫完这个地方,又得转移阵地。这些清洁的阿姨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习以为常,特别是在即将进入冬天的季节,仍然要坚持五点半起床,如果晚起了,就会扫不完昨晚被狂风肆虐的叶子,扫不完就意味着有损学校的形象,进一步说没有完成工作就得卷铺盖走人。 她们其实不为别的,只为一点点的工钱,在穷人、没有文化人眼中这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可能在知识阶层里面的人会认为做这样的工作不值得,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如今一个人没有文化,那他在社会上有立足扎稳之地吗?没文化真可怕。 一个阿姨扫完了,去榕树周围扫,她猛地发现有个人瘫软在地上。天啊,那是我们可怜的晨凯啊!他?他怎么会倒在地上? “小伙子,你干啥子咧?……小伙子……小伙子……”好心的阿姨叫了几句没人应,急着忙开腔,“唉,你们过来呀,快呀!这里有个人晕了。” 同行的几个阿姨扔下手中的扫帚和簸箕,赶忙过来。“这是咋回事哩?” “唉,先不管了,先送去校医室吧。” “我来背他。” 你一言我一语,一大清早的,还真是慌了。 此刻的校医室还没开门,几个阿姨又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她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真是谢天谢地,昨晚陈医生在校医室加班,太晚了就在校医室睡着了。他被一阵吵闹声惊醒,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他睁眼看看手表,又以为是迟到了。些许时间缓过来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晚在校医室睡着了。 他看见门口有几个黑影晃来晃去,推开房门,把几个慌乱的阿姨吓坏了,“你们叽里呱啦干嘛呢?”陈医生还没睡醒般问。 “陈医生,陈医生,这里有个学生昏了,怎么叫都不醒。”略胖的阿姨把李晨凯背进房间。 “呦,怎么一大清早就有学生昏了?”陈医生吃了一惊,赶忙显出专业水平说:“把他平躺在床上,两腿伸直,你们不要靠太近了。” 陈医生披了一件衣服,眼神淡定给李晨凯把脉。他一摸这个小伙子的手,拔凉拔凉的,以致陈医生温暖如火的手出于本能反应缩了回来。他再观察李晨凯身上的衣服,单薄丝缕,“他是在哪里晕的?宿舍?”陈医生问。 发现他的阿姨蠕动舌头交待发现李晨凯的过程。 “他肯定是因为着凉了,所以才不省人事。”另一个阿姨果断地说。 陈医生示意要她们安静下来,再次把他的脉搏,“他太虚弱了。” “那怎么办?有什么事吗?”阿姨又问,就像关心自己的儿子一样关心李晨凯。 “给他打点滴就行了吧?”又一个阿姨说。 “行了行了。你们那么吵我怎么给病人看病啊?”陈医生生气地说,他最讨厌在他工作的时候吵得震天吼,七嘴八舌的场面真的让他心烦意乱。 他接着说:“你们先出去吧,他没事,我会联系他的辅导员。” 几个好心的阿姨怏怏不乐走出去,临走前不知道谁还说:“现在的医生怎么那么没有人情味哩?” 在陈医生的望闻问切之下,李晨凯输上了几瓶药水。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身体有一点虚弱,再加上受寒了,就这么简单,用不着兴师动众,在陈医生眼里一切都是正常的。 消息很快传到班里去了。一个从天而降的消息,让他的哥们林健杭吓了一跳,邓婷婷是一阵心寒和疼惜。怎么在榕树下昏迷了一个晚上呢? 他们赶到校医室,这时候,蔡教授也匆匆忙忙过来了。昨晚蔡教授工作到凌晨两点四十分,一通电话使他赶忙从宿舍赶过来。他一时心急自己的学生,衣服的扣子都搭错了。 “教授,早上好。”林健杭在校医室门口与蔡教授相遇。 “哦,你们也来了?”蔡教授问陈医生:“陈医生,李晨凯他现在什么情况?” 陈医生把自己的诊断结果一一分析给在坐的每一个人听。 林健杭震惊:“怎?他昨晚不在宿舍?” “究竟怎么了?”邓婷婷快哭了。 “没事,着凉罢了,婷婷同学,你不用难过。”蔡教授安慰她。 “差不多快上课了,你们去课室吧?”蔡教授说。 “我……”林健杭想说留下来陪李晨凯,结果邓婷婷眼明嘴快先说:“我留下来吧!”邓婷婷的眼神在哀求。 “好吧!”林健杭说。他明白邓婷婷的心思,傻子都明白,也好,让邓婷婷陪李晨凯,让他忘掉昨天的伤痛也好吧!林健杭约莫知道了一切的缘由。 蔡教授说:“嗯,婷婷同学,你留下来照顾,健杭你负责写他们两人的请假条。” 陈医生一大早起来帮李晨凯看病,结果到现在还没洗漱,他暂时离开了。 现在只有邓婷婷守在房里。她不可否认喜欢上他了,看着他憔悴的脸庞,渐渐瘦小的身体,她越看越心疼。其实她也明白杜小贤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她恨杜小贤。她觉得,爱情不是这样子的,杜小贤不应该就这样放弃李晨凯,离开这个地方,留下李晨凯一个人。邓婷婷想伸手去摸李晨凯,却又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她敏锐的心觉察到李晨凯现在谁都不想见,更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如果此刻再碰触他敏感的心,那是大错特错。但她确实是很想摸摸他的手,最起码她想告诉他,这个世界还有人关心他,而那个最关心他的人就是她——邓婷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流下了眼泪,她傻傻地望着李晨凯,忘了外面的世界。 “这位同学,你不用这样守着你同学。”陈医生回来了。经过洗漱之后,他现在精神多了。 “医生,李晨凯他没事吧?”邓婷婷不放心地问。 “没事,就是虚弱,输几瓶药水便没事了。”陈医生坐下来继续说,“以后,不能让你同学再这样子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会告诉他的。”邓婷婷抹了泪滴。 迷迷糊糊的李晨凯听到有人在对话。他看见杜小贤在说话,他高兴极了。他想起床抱住她,不再让她离开。他越是努力,越是起不来,他心急了。怎么起不来了?小贤,你不要走,不要走。他苦苦哀求,可是杜小贤还是缓慢地飘走在他的视野范围。小贤,不要走,他发出痛苦凄惨的喊叫:“啊!” 他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场梦。“晨凯,你醒了?” 陈医生也过来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微微睁眼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女孩,他还真以为是杜小贤,可他还没傻,他还认得清眼前的女孩是邓婷婷。他移开视线看到另一对深沉的眼睛,是陈医生,“我……我怎么在这里?”李晨凯问。 “晨凯,你晕倒了,你知道吗?”邓婷婷着急说。 陈医生看看一滴一滴落下的药液,松动了一下输液的活塞,见李晨凯恢复了气色,便安心了。“现在情况好转了,要注意李晨凯的休息,不能和他说太多的话,他现在还是很虚弱的。”陈医生嘱咐完离开。 “婷婷?你怎么在这里?小贤呢?”李晨凯虚弱地问。 “晨凯,你别说话了,先休息,我去买点早餐给你。”邓婷婷说着想起身。 李晨凯抓住了邓婷婷的手,他太伤心了,他太想倾诉了。邓婷婷一下子呆了。 她用另一只手去摸抓得稳稳的手,深情地望着他,“怎么了?先不要想其他,把身体养好,好吗?” 不,这不是杜小贤,她是邓婷婷。他欲言又止,渐渐松开了手,点点头说好。 李晨凯被送进校医室的消息,自然杜小贤是知道的。她昨天的举措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自责、后悔、伤感、难过、揪心她都一一尝遍了。她又怎么会过得好呢? 天亮了,严芳玲还在熟睡中,黎燕丽和邓婷婷老早起床去了课室晨读。她收拾昨晚没有整理好的行李,现在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她心力交瘁,很疲惫。 就这样结束了她和李晨凯的感情,她以后说什么都不会喜欢上另一个男孩子了。她收拾了会,累了,躺下睡着了。睡梦中,她的心隐隐作痛,她辗转反侧睡得很不踏实。严芳玲的悄然离开她丝毫没有察觉,只是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手机又关机了,什么都不知道,她打开门一看是她爸爸来了。 “女儿,不是说我们今天启程吗?你怎么还睡到那么晚?”杜成山说。 “爸?我没啊,在整理而已。” “东西收拾好了没?” “好了。” “那走吧!” 杜小贤把行李搬上车,走在后排,“唏,女儿,你怎么坐后排?” “爸爸,我想睡觉。” “还说没睡晚。” 杜小贤望着车窗外熟悉的一切,如今要告别了。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看着这一切,伤感却已经没有眼泪流。 她戴上一副墨镜,掏出手机,打开来,里面有五个未接电话,是林健杭打来的,还有十几条信息。 她先看信息。前面两条是何伟发来的,尽管诗意盎然尽诉表白之情,但她看到第一句就把它删了。接下来有三条信息是一些朋友对她出国的祝福,她略看了一眼。有两条是林健杭发的,她打开信箱一看:晨凯病了,现在在校医室,你收到信息尽快回电。接下来几条信息都是一模一样的字眼。最后几条信息是邓婷婷的:李晨凯病了,小贤你快过来看看他吧,他昏倒醒不过来。 杜小贤还没看完信息,跟杜成山说:“爸爸,我们回去,我还有东西没拿,快点掉头。” “时间快来不及了。” “我不管,很重要的东西,快点啊!”杜小贤从来没有用急切如焚的语气对杜成山说过话。 杜成山只好调车回去。 杜小贤来到校医室,结果只有陈医生在。 “医生,刚刚是不是有个叫李晨凯的同学在这里?” “他刚刚走了,一个女孩子陪着他。”陈医生对她说。 杜小贤心急如焚,她连续打了几通李晨凯的电话,都说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这一下,她整个人都快撕裂了。她打电话给林健杭,才明白过来李晨凯生病因她而起。可是晨凯,你现在在哪里?她想肯定是回宿舍了。她想追过去,杜成山又出现了。 “女儿,没时间了。” 她是追过去好,还是跟着爸爸走好?我的苍天,帮帮她吧,再不帮她,她就快把整个身心撕裂了。 她站在校医室的门口,望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流下浓浓化不开的泪水。 二十四.结束,即开始 08:50 广州白云机场——12:45 吉隆坡国际机场 cz349 杜小贤站在候机大厅中间看着屏幕上的航班信息,时间在倒带。本来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此刻时间显得特别珍贵,仿佛被压缩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能看到李晨凯最后一眼,可是这是现实中的生活,没有戏剧的元素出现在她身上。不管她怎么望眼欲穿看着候机大厅的门,李晨凯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她带着心如刀割的伤痛登上了飞机。飞机呼过蔚蓝的天空,带走了不该走的人。 李晨凯输完点滴之后,他对邓婷婷说:“你回去上课吧,我没事。” 可邓婷婷偏不让,说什么都要她送他回宿舍。 李晨凯拗不过邓婷婷,昏昏撞撞离开了校医室。如果他晚走几步,他和杜小贤是可以见上最后一面的,可是天意弄人,竟把两个人的时间错开了,也许他们真的是有缘无份。 “婷婷,为什么小贤没有来看我?”李晨凯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邓婷婷说谎:“她来看过你了。” “她来看过我?什么时候?”李晨凯问。 “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叫我来照顾你。”邓婷婷继续编,她也是出于好心。她不能让李晨凯知道今天杜小贤已经登上了南航的飞机走了,这样会让他更加伤心,更加难过。 善意的谎言其实可以挽救一颗脆弱的心灵。 “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叫你了,你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谎的原因,邓婷婷特别心虚,语气也特别扭。她想着:我不能向他撒谎,撒了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谎,另外杜小贤的离开他迟早会知道,如果他知道我一开始欺骗他,那么将来他会更加恨我,不可以对他说谎。 “晨凯,你还好吗?”邓婷婷问。 李晨凯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弄傻了,“我挺好啊,我知道她不会抛下我不管。” “其实,晨凯,小贤她……”邓婷婷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怎么了,小贤怎么了?” “小贤,她走了。” “什么?走了?不可能。” “她真的走了,今天八点五十分的飞机,现在已经……” “你刚刚还说她来看我了,不可能,不可能……”李晨凯快疯了,他整个人失控了。“我去追她……” “别去了,别去了,已经起飞了。”邓婷婷拽住李晨凯,只是为了不让他做傻事。“小贤她是走了,但是还有很多人在你身边默默地关心你呀!”邓婷婷想平息李晨凯波动的情绪,可是并不起作用。 邓婷婷又说:“我恨杜小贤,我恨她那么轻易地抛下你们十几年的感情。”看到李晨凯失魂落魄的样子,邓婷婷边说边哭。 他说:“我累了,想休息。” 时间太难过了,每一秒都是一种摧残的煎熬。杜小贤走了,世界失去了色彩,他恨,恨所有的一切。 他一个人闷躺在宿舍,不吃不喝,从白天到夜里。 同舍的朋友看见李晨凯的失落,为了朋友重新站起来,今天夜里,他们叫上了几个好朋友一起喝酒,玩游戏。 一向注重友谊之情的李晨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只是一整个晚上都在喝闷酒。本来不会喝酒的他,硬是灌了三瓶啤酒,大家叫他少喝一点,横竖不听。等到大家散伙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吐了,呕吐的感觉像是把肠子心肝都快翻出来了。 他告诉自己说:“没事的,睡一觉就没事了。” 这所有的一切林健杭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发出深刻的感慨和疑问:爱情真的是那么令人无法自拔吗? 朋友应该起什么作用?人们常说,我有很多朋友,但朋友究竟是用来干嘛的?有人说朋友是在你失意时的一对耳朵和一张嘴巴。到了关键时刻,朋友都是虚假的表象?什么事情都得自己一个人扛? 林健杭把自己的感受写成了一篇日志记录在备忘录里。 最近几天,班里失去了李晨凯的身影。他去了深圳,他哥哥李晨杰那里。 李晨凯离开只为给自己舒缓心情。 李晨杰毕业之后被分配到邮政局上班,每天都很忙,单调的日子早让他厌烦了这里的工作。为了不想埋没一生,他最近开始自学考研。 他突然知道弟弟要来的消息,心里特别高兴。两兄弟已经半年多没见面了,这回他会和弟弟好好聚聚玩玩。 李晨凯坐公车,又坐地铁,出了地铁站又转公车。一路的颠簸和拥挤,让他忘记了些许烦恼,只是最近身体一直被他摧残着,现在坐车隐约有呕吐的感觉。他现在的状况只能用难受来形容。 当他与哥哥相聚的时候,亲切的感觉使得他盈满了委屈的泪水。 李晨杰依旧帅气,“你那么憔悴哩?” 李晨凯掩饰说:“睡眠不好,伙食也不好。” “你咋搞的?”李晨杰又说:“你是不是没钱用了,所以才找我?” “不是哩,我找你玩玩。” “你不用上课吗?” “我请假了。” “请假?你请假来和我玩玩?” “是的。” 李晨杰不是很理解弟弟的做法,又想给他上“政治课”了。 还是李晨凯先说了:“咱去吃饭呗,我在车上快吐了。” 弟弟难得来一次,玩玩,痛快一回也无妨,只是现在还不是玩的时候,现在是吃饭的时候。李晨杰跟弟弟说:“我最近在攻读研究生。” “好啊!” “我还没说完呢!我是想为了自己的前途,所以才下这个决定。” “老爸老妈知道吗?” “他们知道啊!他们不懂这些。”李晨杰转眼问:“听说老爸接手杜叔叔的家私企业了?” 李晨凯佯装不知道,埋头吃东西。 餐桌上,两兄弟聊着天。 李晨杰说:“我原先住在公共宿舍,晚上看书太吵了,所以我找了一个地方,准备搬出去住,租金也不贵。恰好你来了,下午帮我搬家当。” “ok。”李晨凯说:“唉!这菜怎么还不来呀?” 李晨杰又问:“你觉得我这样做怎么样?” “很好啊!我支持。” “你怎么好像没啥主见似的。” “是这样的啦。”李晨凯好像有点不开心回答。 他现在一空下脑袋,时间便会在他脑子长满胡思乱想的虫子。下午帮李晨杰搬了家当之后,晚上,他住在这里。这次出来,他手机也没带,他隐隐觉得他应该消失在同学朋友的视线当中。 七楼的阳台,风特别猛,要是夏天这里肯定凉快多了。可这是寒风肆虐的季节,谁会喜欢?相反这该死的寒冷让他恨透了阴郁的残秋。 “你快进来,不冷么?”李晨杰对弟弟说。不知从何说起,他总觉得弟弟不对劲。平时的李晨凯应该是乐观幽默的,啥时候起他也学会了多愁善感? 李晨凯心里压抑了太多的心事,他来哥哥这里的目的,想一吐为快,可是亲眼见到敬爱的哥哥的时候,嘴巴像是被胶水粘得严严实实一样,一个字也不敢向外挤。 晚上,他和哥哥共裹一张床,怎么睡也睡不着,每当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李晨杰如雷声般的打鼾声吵醒。为了不惊扰哥哥,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自己又胡乱想一通。 三天就过去了,他不能再呆在这里,再呆下去,李晨杰便没办法安心钻研,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工作。他茫然了,该不该回学校呢?除了哥哥一个人,举目望过去,这个城市与他无任何瓜葛,或者他根本不属于城市中的一份子。 他想去一个无人知道他的地方生活。 他还是无奈地回了学校,校园的熟悉景致让他伤透了心。他心想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为了自己应该好好调整生活。 他分析:他来这个学校,是老天爷巧妙的安排;不喜欢自己的专业;喜欢的人走了;又莫名其妙和何伟、黄毅峰一帮人惹出了事端,以致他在学校得躲着何伟和黄毅峰;校外又要提防细狗一帮黑社会混混。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和林健杭的友情还在。只是因为他失恋的事情,原本说好是一起搞创立协会的事却变成了林健杭的孤军奋战。他知道因为此事,于林健杭于己都不好。现在他没心情经营协会,什么兴趣都没有了,长此以往的话反而更加不好。其实最让他感到消极的是杜小贤的离开,曾经在这个校园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他真的是不忍看到这一切,他害怕极了,他怕见一次就失去自己一次,那样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算了。 可以说他没有想通,可以说他不懂。他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退学。 他铁定了心要这样做。 当林健杭知道之后,说什么都是隔靴搔痒。作为哥们,他理解李晨凯的苦处,但是也不至于退学吧!这个决定怎么想也想不到。 爱情究竟是什么?它会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李晨凯回家了,他和杜小贤的感情告终了。然而,一段感情的结束,便是另一段感情的开始。 二十五.不是春天的发芽 这只是开始。 像林健杭这样的大学生,参加了两个社团的活动——不,有一个社团还是他亲自组织创建的,重重的担子压倒了这个生龙活虎的后生,有时候,他也会叫苦说累。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书法协会如期开课了。 第一节课,是让人振奋的一个夜晚。晚上上了夜修之后,九点半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同学。这些同学当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成群结队的,也有单枪匹马的。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一是为了了解深奥难懂的书法,二是专门拜访学院轰炸性的人物——林健杭。 放眼过去,有些慕名而来的师兄师姐也找到位置坐下来了。 既是会长,又兼任老师的林健杭忙得焦头烂额。上课其实不辛苦,上课前的准备才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他要感谢热心助手曾慧怡的帮忙——这位志同道合的同班同学很积极。上课前林健杭让她准备宣传工作,每个班都发了一条简明扼要的信息:周三晚上九点半,209课室上书法课。 为了做到保全,他们俩在周二晚上亲自动身去每个班通知。宣传的时候有很多同学发问,林健杭一一为他们解答——虽然他答不到边,但这确实是他迈出自信的重要一步。 结果在周三晚上,效果超出了他的想象——闹哄哄的课室竟然容不下后面来的同学,他们站着也别有一番滋味吧! 林健杭组织的第一次活动还是蛮理想的,但也暴露了很多缺陷和不足。课后他和曾慧怡交流,两个人从不同角度出发,各有见解。问题一步一步改善吧,谁在第一次上课能取得完美效果呢? 下课后,他和几个善心的会员打扫了卫生。整理好,关上课室的门,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想离开,黑乎乎的走廊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还不错嘛!有为青年。” 他挤着眼睛发现是叶晓祉,说:“嘿,叶同学,你也来了?”他还在流露上课的喜悦心情。 “那当然,有个问题我不明白。”她说。 “什么问题?” “你怎么那么喜欢叫我叶同学?林同学。”她讨厌别人不叫她的名字。叶晓祉接着说:“以后就叫我的名字,我叫叶晓祉。” 林健杭傻愣着:“好吧,叶……”惯用叶同学的他一时间还真改不了口,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之后,他马上说:“晓祉。” 林健杭又问:“那么晚了,你还不回宿舍?”他也有开玩笑的时候:“是不是没人送你回宿舍感觉到孤单呢?” “切,我才不会孤单……我是见上次有人那么好心帮人家挖了一大脸盆的泥土,见他把鼻子弄得脏兮兮,想请他吃个夜宵而已嘛!” “请我吃夜宵啊?”林健杭发出奇怪的语气。是的,长大到现在还真是没有女生邀请他吃夜宵。他欣喜若狂,看来自己的付出是有回报的。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付出与回报是成正比的。 带着喜悦的心情,他们来到最近的饭堂,只是现在的钟点早已人去楼空,看看窗台上的灯,现在只有皮蛋瘦弱粥了。好吧,将就犒劳一下肚子。 林健杭还是很懂绅士风度的,他晓得电影或者小说中的英国绅士风度翩翩,什么都是女士优先,那他也应该学着点啊,是吧?于是在刷卡的时候,叶晓祉还没从宽大的挎包中搜出饭卡,他果断地付钱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明明是我请你的嘛!”叶晓祉说。 “没错啊,是你请我的啊!”林健杭回答她。 叶晓祉在脸上打满了问号。 林健杭见她不解,赶忙解释说:“你请,我买单。” 迷糊了大半天,叶晓祉说:“这是哪门子的说法啊?” “呃……旁门左道的说法吧!” 夜渐渐地深了,饭堂的人影都散光了,留下形影相吊的林健杭和叶晓祉。饭堂的叔叔阿姨准备清理卫生,关灯下班。 “你叫我怎么好意思呢?叫你帮忙挖泥,又还让你请我吃夜宵。”叶晓祉的脸烧得厉害。 “这没什么啊!难得我今天取得了卓越的成功。” “你真不害臊,高兴到翘尾巴了?”她虽然口中扬出顶撞之词,但从心底说起她还是觉得林健杭挺不错的。在大一新生中,成功创立协会并受他人赞同和认可的他还是首屈一指的。她在学工办了解到两年来只有两个人成功创立协会。一个是去年的武术协会,创立者是王昊,另外一个则是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林健杭了。 林健杭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兴过头了,对摆在眼前的瘦弱粥一点感觉也没有。 “来,我给点肉你吃吧。”他捞起寥寥无几的几块瘦肉,向她的碗里送去。 已经送到碗里的瘦肉她不好回绝,另外她本来就是喜欢吃,但她说的话可不这样。她说:“吃那么多肉会变胖的。” “没事,长胖多好啊!圆圆嘟蛋,可爱。”他见叶晓祉说完前一句不到三秒,就捞起一块瘦肉嚼得有滋有味了。 “你是不是和李晨凯同一个班?”叶晓祉话锋一转。 “你怎么知道?”林健杭出奇反问。 “我是学院办公室老师的助理,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哼!” 是啊,最近哥们李晨凯遭遇的挫折是一波又一波呀!姑且不看他在学习上的成绩,他知道的,从家里回来学校,李晨凯先是在学校外面和何伟、黄一峰等人打了一架,把老板的店铺弄得鸡飞狗跳不止,还在学校受到了处分。这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他的感情竟然受到致命的挫折。身体垮了,现在连学都不上了,直接回家。 他失去的一切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丫丫的。”叶晓祉的一句话打断了林健杭的思绪。“咔嚓”一声响,黑乎乎的一片,饭堂关灯了。“这饭堂的阿姨和大叔也太讨厌了,我还没吃完呢!”叶晓祉气愤地说。 “算了,我们走吧,再不走就关门了。” 时间过得真是飞快。在命运的转轮中,谁也不知道,林健杭和叶晓祉认识了,一来二去还成了好朋友。人的感情真是微妙,有时候真的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李晨凯的退学,让一个人伤心透顶。这个人是邓婷婷。 她在无意间与李晨凯邂逅,悄悄地喜欢上了他,本来她是对李晨凯的帅气爱恨交加,可是当她进一步深入了解李晨凯的内心世界之后,她疯狂地卷入到这场爱恋当中。她很明显感受到,当李晨凯痛的时候,她也跟着痛;当李晨凯笑的时候,她也跟着开心。不是说一起笑一起哭的感情才叫爱情吗?她告诉自己说:是,这就是爱。 她以为,以她对李晨凯的关心疗养,慢慢地李晨凯会从低谷中走出来。尽管她不知道过程需要多少时间,但她坚信总有一天李晨凯会揽她入怀。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先让李晨凯静静地疗养……她心想。 可是,晴天霹雳给了她当头棒喝。退学?退学?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遗憾,李晨凯退学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舍友严芳玲和黎燕丽都知道,因为杜小贤的离开,让一个又一个人伤心,现在她们也跟着伤心起来。 严芳玲说:“我的神啊!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善解人情?” 黎燕丽感慨:“哎,哎,哎!” 平时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邓婷婷,如今失去了昔日淡妆浓抹的光彩,她现在觉得衣服和化妆品都是可有可无的。虽然平时她还是会和姐妹们打闹,然而眼神中却是多了一层阴郁的忧伤。 这天,上课期间,朱志文给她传纸条。 朱志文暗恋邓婷婷很久了,只是邓大小姐一直反感朱志文。上次朱志文带了一束花送给邓婷婷,还诚意邀请邓大小姐有没有空一起去看电影。她扔出冰冷冷的几个字:没时间。那次让朱志文伤心了好几天,听了一个星期的情歌。不甘泄气的朱志文还是对她发出猛烈地追求,这不,今天用“飞鸽传书”来表达他浓浓的爱意。 朱志文把纸条扔给侧边的刘浩。刘浩一看明了,再把纸条扔到“隔壁小区”的女生阵地。严芳玲从地上捡起纸条,兴高采烈地以为是刘浩这个胖子有什么好事给她,一看是邓婷婷的名字,气急败坏传给前面的黎燕丽。黎燕丽扭头问什么事,她看到纸条,再看看严芳玲的眼睛,严芳玲只是用食指在胸前指着是那边传过来的。黎燕丽明白,把纸条偷偷塞给旁边的邓婷婷。专心上课的邓婷婷瞥见朱志文的字迹,马上来气了。她没看,坚决地打断上课的蔡教授:“教授,这里有一张纸条,不知道是谁写的。”朱志文这回可糗大了。邓婷婷的这一步棋下得可真够绝啊! 蔡教授看到纸条的内容:亲,晚上有空在温馨花池浪漫一聚吗?文。 教授知道这是朱志文写的,为了挽回学生的面子,他没有当面指出。 朱志文一气之下,离开了课室。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次之后,朱志文暂时放弃了对邓婷婷的爱慕之情,甚至有点怀恨在心。 在杜小贤的离开事件中,还有一个人深受其害。那个人是何伟。 大家知道,他也一直喜欢杜小贤,却由于他情感表露不当,遭到了杜小贤强烈地抗拒。他只能把全部的罪恶算在李晨凯头上。上次,他在公车站与杜小贤分别后,回到宿舍,再次筹划对李晨凯的人身攻击。虽然黄一峰和他是铁哥们,但感情的事,他想没有必要跟黄一峰说吧!黄一峰其实也不愿意理他。男子汉大丈夫,为婆婆妈妈的感情事而叫苦连天,像话吗? 他想单独约李晨凯出来,恐吓李晨凯必须离开杜小贤,如果不听他的劝告,见一次打一次。等他谋划好了,从天而降一个让他再高兴不过的消息——李晨凯退学了,然而他更加不知道的是,杜小贤早已抵达南海的另一端。他发疯般地喝酒、抽烟,还和黄一峰出去胡作非为,任听黄一峰和细狗的摆布。 两天后,细狗叫他去偷酒吧顾客的钱包,结果给逮个正着,几个同党也被酒吧保安抓住了。一向偷鸡摸狗惯的细狗撒腿就跑,被他猴子般的身手溜走了。魑魅魍魉总会遁形于光天化日之下。何伟没有好下场,被送进派出所拘留了二十四小时。 地球悄无声息转动,昼夜更替,竟似不曾留下什么。我们蓦然回首,走过的历程是一幕接着一幕,未来又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呢? 答案无人知晓。 二十六.主持人队的第四次培训 主持人队进入第四次培训浪潮。 晚上九点过后,操场舞台,天气微冷,和煦的风刺骨,清朗的夜空有几粒忽明忽暗的星星在闪烁。 转瞬间,主持人队的各个精英又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这回林健杭没有迟到,相反他早早来到舞台恭候多时了。 他穿着体面的休闲服,比平时帅气精神多了——他是不爱打扮的一个小伙子,只是因为这次队长王昊说,要穿上正装来参加主持人队的第四次培训。林健杭哪有什么正装啊?他巧生一智,穿上了一身简单舒服的休闲服。到了舞台才发现全部队员穿得跟职场人员一样,西服挺拔,皮鞋亮得刺眼;女生则穿起秀美的连衣裙,诱惑的高跟鞋。 这叫尴尬啊! 不过还好,还有一个队友也脱颖而出,这个人是方绮。她穿着一身雪白雪白的运动服,脚下却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这让所有人都看傻眼了。但她人长得漂亮可爱,穿什么都顺眼。这副装扮让杨梓峰越看越是喜欢,时不时挑逗一下窘迫的方绮。方绮是有备而来的,她右手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是一双运动鞋,以她的审美观来看,她自己知道高跟鞋配运动服不着调。再者,为了显示她滑头古怪的性格,权当在当众面前摆个笑料呗!让大家笑一笑,留下美好的回忆,不是很好吗?正所谓: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另外,这种干爽的天气真的很冷,笑一下暖暖身子也好吧! 再看看另外几个人的装扮,大同小异。 叶晓祉今晚穿得可以用芊芊淑女来形容,一身素白的连衣裙配上不过分的高跟鞋,恰到好处。她漂亮气质和大方性格,让林健杭以为此人不是他所认识的叶同学了。但不可否认,今晚的叶晓祉真的是让人赏心悦目。 这么漂亮的女生,师兄们肯定是不会放过了。王昊和杨梓峰你一言我一语对纯洁害羞的女生们狂轰乱炸,让少女的心都羞涩了,连锁反应,脸颊羞红得像苹果。还是陈惠华地道公平,她操纵着培训队员的“生死存亡”。 “得了,你们啊,一个一个跟狼一样,赶紧的,我们准备开始。”陈惠华拍拍掌说。 一声令下,作为队长的王昊立即停止了嘻哈打闹,正经过来说:“我们今天是第四次培训,这一次为什么要叫大家穿正装过来呢?首先我来解释一下。”他说话的时候很投入,“因为我们是主持人,主持人的形象是最为重要的,一个主持人穿上正装之后,与众不同。第二是因为,我们这一次算是最后一次培训了,为了大家在以后的主持道路上走得辉煌,我们几位师兄师姐特地请来了前一届迎新晚会的主持人。” 杨梓峰解释说:“因为大三的师兄师姐忙,所以现在还没到。” 王昊满意杨梓峰的精彩补充,又接着说:“那么我们第五次的培训呢,实际上是叫学生会和团委的各个部长过来挑选人才,为他们以后的活动做主持。” “所以,你们要加油,表现出最好的水平给他们看啊!”陈惠华像个老师语重心长。 王昊的话还没完:“迎新晚会已经越来越近了,我们那一届没有迎新晚会,作为大二的师兄师姐,也是没有登台上过迎新。这一次,我们几位师兄师姐也争取机会,但最后上迎新舞台的并不一定只有大二的,可能是大一的也不确定。” 这时候,肖智带着一帮人过来,帅气刚强的男生便是大三师兄陈国坤。肖智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见到林健杭了,为了创立协会的事情,他自己没好好帮上忙,实属惭愧,他充其量只是个引路者而已。不过,现在的书法协会上轨了,按部就班进行没有问题。林健杭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恰恰相反,他早已把创立协会的不开心转化为奋斗的力量,第一次的成功上课则是最好的例子。肖智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不,现在已经不是他的梦想了,阴差阳错成了林健杭的荣耀。不过心结打开了,人就轻松了。 “肖智师兄,好久不见啊!”林健杭说话。 “呵呵,师弟,最近协会那边还顺利吗?”肖智老道的声音回答。 “嗯,有九十个会员,第一次上课座位还不够坐呢!” “哦?那不错啦!” 陈惠华听到,说:“健杭就是创立书法协会的那个文艺青年啊?不像啊!”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杨梓峰说。 “有时间要教我练练字哦,健杭。”陈惠华请求他说。 方绮瞎闹:“预我一份。” 今天晚上的叶晓祉不爱说话,她隐隐不乐。 在进行完第一轮的音色培训后,林健杭和叶晓祉聊了几句。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林健杭说,然后看到叶晓祉把高跟鞋脱掉了。 “穿高跟鞋好辛苦哦!我真羡慕那些穿着高跟鞋跑来跑去的人。” “你没有穿过高跟鞋吗?”林健杭对这个问题心生疑虑。 “我都是穿平底鞋的。”叶晓祉又说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上迎新啊?” 林健杭耸耸肩膀算是回答了。 大师兄陈国坤对每个人进行点评。最后他总结说:“大家普遍存在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其一是普通话,其二是站姿,其三是感情。我从今天大家的表现看出,大家仍然要继续努力。” 几位师兄师姐私下聊着。陈惠华说:“师兄觉得这一届的师弟师妹们怎么样?” 陈国坤摇摇头说:“不如以前,不过有个人我倒觉得还蛮有潜力,那个穿休闲服的。” 王昊得意自己的眼光不会错:“哦,他叫林健杭。” 陈国坤继续说:“只是他没有基础,如果他再加以强化,他是挺有潜质的,我看好他。” “师兄,我们几个呢?”杨梓峰急迫地想知道自己离上迎新的机会有多远。 “你们几个大二的,总体不错,但有些很重要的细节需要改正。比如说王昊的声音不够气场,压不住场;惠华的声音地方味很重;而梓峰你忘记台词的时候,不要眼光漂浮不定,忘词的症状太明显了。” 陈国坤的犀利点评让大家受益匪浅。 迎新一天一天逼近,可是除了这项神圣的使命之外,林健杭还背负着很多功课。为了创立协会和迎新的事情,上课的时候老是神游,这不,上微积分的时候,他满头雾水。听不懂,他也懒得去弄懂。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社团的活动。晚上更加不用说有没有时间学习了。他忘了是谁告诉他,上大学没有参加社团活动那就等于白上大学。正是因为这个观念深深影响了他,让他不再认真上课听讲。 课程越来越紧,应用写作要写论文,可是林健杭还没有准备好第二次上书法课的内容,他急了。应用写作的老师规定要用电脑写,他现在还没买电脑,同宿舍的人都没带,其他人也慌了。大家约定说去网吧做作业吧!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林健杭也承应了下来。他想到肖智师兄不是有电脑吗?为什么不去他那里做呢?可是写个论文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老是占着别人的电脑不好啊!另外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欠别人人情了,唉,算了。 除了肖智那里,还有哪里呢? 叶晓祉?对啊,她不是学工办的助理吗?整天面对着电脑,叫她在网上随便搜点资料吧。但人家是女孩子啊?她会帮我吗?林健杭翻来覆去想着。 叶晓祉对他说过,以后有什么忙可以找她,只要她帮得上,一定会帮。 唉!不管了,打电话问问她看成还是不成。 结果,叶晓祉爽朗答应了。这回林健杭可以省心好好准备第二次的书法课内容。 第二天,叶晓祉在学工办艰难地支走蔡教授,为林健杭搜资料,写论文。看在林健杭善良老实的份上,她算是还他一个人情吧! 从挖泥开始,她觉得林健杭对人很诚心,善良老实大方是他的本性。叶晓祉一边想着一边点击网上的资料。两个钟后,论文终于出来了。 她接到一个电话,是叶晓婷打来的。 “亲爱的姐姐,怎么想到你妹妹了?”叶晓祉说。 电话那边先是默不作声,往下是不停地抽泣。 “姐姐,你怎么了?”叶晓祉问。 叶晓婷沙哑的声音说:“我和他又吵架了……” “你们怎么又吵架了?” “我和他吵架……我跑了出来,鞋店没办法出货了……” “为什么啊?” “因为我跟的那些单全都在我手上,他被老板催着。”叶晓婷柔弱地说。 叶晓祉这才明白过来,叶晓婷和陈俊平是做鞋子生意的,叶晓婷负责跟单,陈俊平负责出货。现在单不在出货人手上,那出货肯定得延后了,这样不被老板催才怪。叶晓祉不知道怎么帮她姐姐,她很讨厌发生这种事情。她和她姐姐心连心,叶晓婷不高兴,叶晓祉又怎么会开心?一不愉悦,她便想到家里的爸爸妈妈,特想家。 叶晓祉打电话给林健杭说论文写好了。 林健杭从男生宿舍出来,叶晓祉耷拉着脸把论文交给他走了。 林健杭拿着手中的论文,先是一阵感激,迟疑了会,才莫名其妙地想到:难道是我叫她帮忙才导致她不开心?女生还真是小气……不帮就算了,我……我不稀罕……林健杭心里暗暗地想。 二十七.颓废 李晨凯回到家颓废了三五天。 这几天他精神恍恍惚惚,做什么事情都像掉了一根筋。宽鼻子圆脸蛋短头发胖身躯的李艳红更是拿他没办法,软硬方法都试过了,就是不知道死小子为什么突然不上学?如今年轻人的想法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原先李艳红以为李晨凯在学校做错事或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她先是把死小子臭骂了一顿,以她妇道人家的嘴巴,好歹也在村子里驰骋了几十年的“好说姐”,只是用在李晨凯身上毫无见效。 李艳红又想了是不是傻小子有什么身体不适难言之隐啊?究竟怎么了吗?一阵臭骂之后便是百依百顺哄他开心。李晨凯似平静的湖水,她连施几个石子投进湖中,也激不起一丝半点的涟漪,嘿,神奇了。 李艳红想想还是先不要告诉李炳年,免得他在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教训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再说了,李炳年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已经够忙的了。 自从上次的货源风波之后,他丝毫没有松懈下来,紧绷的神经把杜氏家私企业管理得井然有序。为了恢复以前的业绩,他加班加点,每天都是最早上班最晚下班——他深深地知道,要想做好一个领导者,必须得先身士卒,做好榜样。 这不最近在他的带领之下,渐渐走上了轨迹。 刚想轻松下来,他收到消息说小儿子回家不读了。他满腹狐疑。 李艳红是不敢告诉他的,那会是谁呢?是李晨杰通风报信。李艳红在手足无措的情况下打电话给李晨杰,说他弟弟不读书了,整天在家像灵魂出窍的傻子一样。 李晨杰朦朦胧胧醒悟过来:原来李晨凯在学校的时候去找他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难怪李晨凯会蓦地想到去找他玩……可是弟弟为什么没有跟他沟通擅自决定退学呢?而且还做得那么干净利落。 李晨杰今天晚上和弟弟聊天。他问:“你咋突然做这样的决定?” 李晨凯说很委屈。 “委屈?什么委屈竟然让你退学?” 李晨凯说没什么,理由堵不住哥哥的责问,哥哥不会懂,所有人都不会懂。 “你打算回家度过一辈子,然后等死吗?”李晨杰明显地生气了。他感到羞辱,而李晨凯并没有解释太多。 “你知不知道你上大学多么不容易,爸爸妈妈为了你拼死拼活地赚钱供你上学。你也清楚高中一路走来是多么艰辛,你奋斗不就是为有朝一日能上理想的大学,学有所成,将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吗?你不为父母想想,你也该为自己做打算啊?”李晨杰说起了人生道理。 李晨凯默默听着,不做声。 李晨杰接着说:“你看现在不学点知识,在社会上咋立足,混口饭吃都难。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因为高考失利,我上了中专,读邮电大学,出来了却拿着捉襟见肘的工钱。如今物价飙升,房价也跟着飞,我自己都生活艰难了,还怎么孝敬父母?虽然爸爸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老板,但我们应该为自己奋斗啊,而不是靠父母一辈子。”李晨杰唾沫横飞,“我说这些你懂不懂啊?我真的是不理解你的所作所为。说啥子你都是沉默,不做声,我咋知道你的想法是啥?” 一个理智健全的青壮年怎么会不明白这些人生的道理呢?说不懂是假的,说懂也只能说是似懂非懂。在没有经历过坎坷的岁月里,人不会成熟地考虑问题。 尽管李晨杰说得很好,但还是任由李晨凯执拗的性格为所欲为。要想在短时间内扭转一个人固执的想法,真的比登天还难。他知道老妈一再叮嘱要和气地说话,但他还是言辞尖锐批了一番李晨凯。他也知道老妈一再交待先不要告诉老爸,可他还是放风出去了。 在李晨杰看来,退学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相反,越是纵容李晨凯无拘无束的想法,越会害了他。李晨杰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好意——出于爱——出于一个哥哥对弟弟的责任。 李炳年并不相信李晨凯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但他又了解李晨凯的个性,于是将信将疑,打电话问老婆,结果事情是真的。 刻不容缓,他立马奔往老家。 李晨凯知道他要面临的一切,他都做好准备了。无非就是痛痛快快地哭一把鼻涕抹一把泪罢了。 “你怎么回事?你说不读就不读了?”李炳年严厉的眼光像把刀直逼他的心房。 “我不读了。”李晨凯坚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把你辅导员的电话给我,我跟他沟通沟通。”李炳年火冒三丈。“喂,蔡教授是吧?我是李晨凯的爸爸。”李炳年在和蔡教授沟通交流。 李艳红右拳不停击打自己的左手掌心,甚是着急,李炳年发起火来,她还不知道是啥子程度? “哦……是这样。好的,好的……我会和他沟通,好,好……” 电话挂了。李炳年越来越糊涂了。“你教授说你请半个月的病假,而不是退学?咋回事?”李炳年拍着桌子。“我就纳闷了,照理说退学那么大的事情,学校那边是会和家长沟通的,我一点消息都没有,反倒让你教授说我不关心孩子的健康,请了半个月假都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啊!你长大了啊!” 李艳红见当家的火势越来越大,灭灭火势先:“哎呦,他爸,说不准孩子确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你消消气嘛!” 李炳年现在是见哪边有风火势就吹向哪边:“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宠出来的好事。你看看你的儿子现在都成啥样子了?好端端的书也不读了,你知道不?” “爸,不关我妈的事。”李晨凯嘴里漏出几个字。 “你倒是开口了,我还以为你哑巴了。” 李艳红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李炳年,儿子有错,骂能解决问题吗?” “我读不下去了,觉得在那里浪费时间和金钱,我想,早点报答你们,所以就回家来了。原本我想回家和你们商量,所以先请半个月病假。”晨凯喉哽语塞解释说,眼泪和鼻涕掺杂在一起潜进了他咧开的嘴里,这滋味太难受了——他撒了谎,他是和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啊! “报答我们?你拿啥报答我们?啥都甭说了,明天就给我回学校去。”李炳年斩钉截铁地说。 李炳年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子呢?儿子不是这样子的,难道是我这个老爸真的是对他不够关心?李炳年回想着和蔡教授的对话,他支支吾吾地回答。他确实不够爱自己的儿子——以前觉得儿子长大了,有很多事情孩子自己明白,不用他的谆谆教导。他也认为,随着时代的变迁,他的观念跟不上新生一代了。但有一点他确实坚信——只有读书才可以出人头地,只有知识才可以改变命运。 他对不起儿子啊!他躲在房间深深谴责自己。他问自己:究竟要咋样去爱孩子呢? 第二天,李晨凯没有回学校,他铁了心。自然他是有理由的,但他的理由让大家不敢恭维。 李炳年还是一顿臭骂,骂累了坐下来休息,吃完饭接着教训,可是李晨凯都免疫了。 李艳红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 恰逢周末,李晨杰回家来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弟弟回心转意。 李晨凯很感动,他知道哥哥不容易,大老远跑回家,而且是回来做爸爸的说客。他深深地明白:所有人都对我很好,是我,一切都是我不懂得,不明白。 “哥,尽管你很想我回去读书,但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一直以来你是最了解我性格的人。” 李晨凯艰难地度过了两个星期,这两周他每天晚上失眠,每天都没有胃口。因为他的事情,全家人都过得不好。他也因此瘦了一大圈。 他要重新生活,爸爸和哥哥的逆耳忠言不能白白地向东流去。他清楚世界上没有多少人关心自己,只有家人才是最终的港湾。 “爸,你找点事给我做吧!”李晨凯说。 “我不会让你去公司上班的。”李炳年反对说。尽管他很希望儿子能来帮他的忙,将来也会把公司交给他处置,但绝对不是现在。 无力回天的李炳年说:“你要是那么不想读书,那你去尝试一下做苦活的滋味。只有痛过了,人才会明白幸福的感觉是什么。” “我可以吃苦。” “好,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你去山里面砍树,让你后悔没有书读。” 李艳红极力反对,她怎么忍心让宝贝骨肉去做苦力的活儿呢?“你咋做父亲的?有你这样对儿子的吗?人家是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你却把最恶劣的事情给儿子做,真是天杀的。” “你不让他尝试什么叫辛苦,他永远不会长大。”卧室里又吵起来了。 李晨凯推开房门,说:“爸妈,你们别吵了,我可以的。” 李艳红哭丧着脸,两个眼睛像红色的樱桃,“我苦命的儿子啊……” “明天你跟你大利叔去韩峰山砍树。”李炳年说完闭上了眼睛。 此刻,只有哀怨的哭嚎和难言的痛楚充斥着狭小的卧室,久久不能散去。 二十八.李晨凯进山干活 越是人生艰难的时刻,人越是有奋发向上的勇气和顽强不屈的精神。 早晨六七点间,天微微亮,灰蒙蒙的天际,黑压压的一片。昨晚开始下雨,地上湿了。寒潮,再度蔓延到大江南北。冷锋过后的天气冷得让行人颤颤巍巍,轻轻的微风掠过,已经让手脚都麻痹了。 李炳年和黄大利约好把死小子交给他看管。 黄大利每天上午进山里看管进度和打理大小杂物,虽然他在山里面算个显赫的人物,可还是要干粗活。上午干完活,他去林铁生家吃个饭(林铁生去做门卫后,把钥匙留给了黄大利),午休后,继续干活到傍晚五六点,接着驾着摩托车回镇上家里。 其实黄大利并没有多少文化知识,他能得到老板的重用,靠的是他的有情有义。情义自古以来都很重要。至今为止,最显着的应该就是关二哥了。他一直靠情义打拼,却碰上了他今生为之纳闷的事——他一直待林金发如亲兄弟,可是林金发却用他们之间的感情从中取利,最后把两个人的感情拉向破裂的边缘。 他不明白林金发怎么就成了视金钱如生命,视感情如粪土的小人。 感情的破裂往往会改变一切。 我们已经知道,旱窝的山林还是卖给黄大利去处理,而水窝人的山林却被小徐掠夺了。本来两窝的村民相处得很好,却因为林场的事情,把几代人的交情化成了烟灰——一吹就散了。 肉眼看,表面上的关系还是相处得很好,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大家过得平平静静。主要的矛盾要属黄大利和林金发两个人,林金发就是看不惯黄大利比他岁数小,腰缠万贯,富丽堂皇的样子。林金发想:凭啥我比他年纪大还要听他指手划脚?跟着黄大利又赚不了几个钱,啥时候能坐吃无忧?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林金发的一念之词,改变了两个人的关系,甚至改变了两窝子的交情。 在小徐的巨额投资之下,不多时,一条崭新的黄泥路产生了。这条“生命线”从村口分叉的地方一直铺到林子深处——弯弯曲曲的黄泥小路穿过林荫,漫过梯田,再淌过公王河,最后消失在参天大树的山脚下。 可想而知这个“铺路“工程是巨大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当然开山架桥的过程并不轻松,反倒是困难重重,伤痕累累。 在经过公王河一带的时候,大大咧咧的钩机把不该动土的地方也挠了痒——老刘的十六世祖坟给刨了。 起初,老刘把家里的十六头猪崽喂饱之后,去山里割些猪草回来储备,好准备过冬,如今现在的天气说不准会降霜,到时候再去捡猪草已经晚了。 老刘上山了,跟江湖大盗似的,脸上的络腮胡子是他独有的标志。手持镰刀,背驮着一个竹篮,头戴斗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去赴宴,难不成江湖上又发生什么腥风血雨的事情了?他哼着小调,高高兴兴。是啊,就快年末了,猪崽也差不多可以卖掉了,这就意味着他今年是一个丰收年。等卖完猪崽,来年他准备改行养羊,他要养一成群的羊。他已经计谋很久了,但同窝的驼背浪又说现在养羊还有啥用?如今大家都养奶牛了,一斤奶不知道能卖多少钱?现在的老刘七上八下,反正这是明年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等有了钱,自然好办。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把猪崽养得又肥又美。 最近几天,恶劣的天气让他多了几分担忧——还是猪崽的问题。冷冷的寒风透过简陋的猪圈,已经让猪崽们冻得瑟瑟发抖。有一条猪崽全身发烫,估计是“发烧”了。让老刘甚是担心,他花了两天时间给可爱的猪崽们换了一个爱巢——原来是石头砌成的猪圈,现在换成是层层叠叠的砖头,这样寒风就不会乘虚而入了。再铺些秋天收割的禾杆,他自己都满意得差不多要与猪同眠了。这些猪崽们可真是享上清福了,虽然到头来还是会被下油锅。“新房子”盖成了,经费花了不少。现在这些猪崽可是他这次过年的唯一希望。猪崽们,得争气啊! 他想着,早已进入林子深处。在山窝里,有一两片荒废的梯田,长满了猪草,如今也被冻得发黄,但勉勉强强还可以凑合着给猪食。往上看,是一条崭新的黄泥路,现在已经蔓延到公王河上游来了。新鲜的事物总是让人好奇。反正有时间,上去瞅瞅呗!他连爬带跳来到黄泥路,气喘吁吁的他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象,不由心生感慨:世事真的是变幻莫测。 等等,奇怪了,这不是我晚清时期哪个太公的坟墓吗?咋成了这样?不用说了,肯定是工程实施到这里的时候给铲了半边角呗。 这怎么成?坟墓好歹是死人的房子、归宿。你想想看,假如你家缺胳膊少腿的你会好受吗?不好过就对了。不行,我得问问清楚。怎么今天没有人在这里施工呢? 他们完了,我非得跟他们讲明事理不可。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惊动了天国的灵魂,等着受罪吧!他携着怒气拔腿向水窝走去。 黄大利如期来至韩峰山。这一次与平时不同的是,他带了一个新人,李晨凯。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大利叔,我们这是到哪了?”李晨凯坐在后面,瑟瑟发抖问。 “哦,我们到村口了,这条旧路是去林场的。”黄大利戴着头盔,声音若隐若现。 好端端的,怎么一个大学生会来砍树背柴呢?黄大利怎么也不明白,他不明白李晨凯的做法,更加不明白李炳年的决定。一个好好的公司有他的发展前途啊!就算他做不了经理助理,文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是李炳年偏不让,以前还在唠叨要是儿子回来帮一把该多好。 李炳年是真的生气。其实他让李晨凯多经历世事,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人在艰难的条件下生活,越能磨练出坚强不服输的性格。 黄大利深深懂得这些道理。 “晨凯,你是不是很冷啊?”黄大利问,他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李晨凯的两条腿紧夹着他的屁股,像是一把钳子死命夹住。 “挺冷的。”李晨凯泛白的嘴唇在发抖。 “这里地势比较高,你看到那座巍峨的山峦没有?那就是韩峰山。我们就在那个山脚下干活,那里更冷。” 他突然想到:韩峰山?健杭的老家不是也在这里吗? “我们咋会在这里干活?我听我妈说原来这整片山都是我们买下来的,可是后来听说是被村民出卖了。”李晨凯一知半解说。 “哦,你也知道这事了?”黄大利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件事,他不愿把此事的纠纷再蔓延下去,就让此事消失吧。他问:“你爸是咋安排你的?” “我爸?他说我自己看着办,他不会管我的。” “咋会不管你呢?我看你爸现在还在气头上,说啥做父亲的不会撇下自己的孩子不管。” 李晨凯没有想到大利叔会那么关心他,忍不住要落泪了。 “咋了,我这样说不对吗?” “你说的对。” “如果你只是因为我说的这一句话而感动,那你就真的得好好学着长大。” “怎么说?” “你不知道你爸爸为了你,天天盼着你回去给他帮忙,但他希望你学有所成回去帮忙,而不是像现在突然辍学回家。” 大利接着说,“你要为了你爸爸好好读下去。” “嗯。”李晨凯已经哑口无言了。 崎岖不平的路,坐起来特别难受,满路的石子震得李晨凯屁股瘙痒。又到了熟悉的地方,转弯过去是旱水窝的岔路口。唉,物是人非,情何以堪? “咦,那不是林金纳吗?”黄大利看到林金纳在路口,砍了一簇竹苗。虽然黄大利和林金发兄弟情义决裂了,但和林家的其他几个兄弟还有深厚的友谊。 “利哥,咋那么早来了?”林金纳背着竹苗,头发蓬松,嘴里吧嗒吧嗒抽烟。 “你身后的这个是?” “哦,我侄子。” 李晨凯对他点点头。 “要不去我家喝杯茶?” “不了,你背着竹苗干啥?”黄大利觉得这竹苗很奇怪。 “唉,老头子昨晚走了。”林金纳伤神起来。 “啥?林老头子……去世了?”难怪林金纳会来取竹苗(农家葬礼上,竹苗为死人挂蚊帐所用)。 一阵阴风吹过,像是林老头子的不告而别。是啊,这个晚清出生的老头子,看着家乡每一寸土地的变化,伴随着兴衰沉浮走过了九十载光阴,如今也好上路了。 “你爸他不是还挺好的吗?咋说走就走了?”黄大利忧伤地问。 “还不是因为我大哥。老头子说我大哥不能见利忘义,不能忘了你对我们的大恩大德,可我大哥他就是不听啊!是吧?最后还是一意孤行,把林子卖给小徐。结果我爸知道了,就把我大哥找去,凶狠骂了一顿。你说要是倒退几十年,我爸他还健壮,也不会任由我大哥私自决定林场的事。” 林金纳又点根烟说:“如今我大哥是越来越猖狂,最近不是在开路吗?走到公王河上游的时候,地方狭小,结果钩机把老刘的祖坟给刨了半边天。现在那个事未处理,接着我爸就走了。” 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先不要管这些吧,林老头子走了,愿逝者安息!一路走好。 二十九.林老头子的白事 人生一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天雨下得特别大,简直是倾盆而至。是不是老天爷也在为孤星陨落而流泪? 一大早从里屋传来悲天悯人的哭喊。本来刘芬玉看天色骤变,想拿热水袋给老人暖暖消瘦冰冷的手脚,去到老头子的房间,还闻到一股恶臭——老人家又失禁了,一群苍蝇嗡嗡作响飞来飞去。唉,伺候这个老头子还真是麻烦,天天端屎端尿的活就她一个人做,她很想撒腿走人。可是回过头来细想,老人家都已经半瘫在床上了,一生走来确确实实不容易,如果她不给老头子在为时不多的日子里伺候好,她的良心是过不去的。她最可恨的不是天天端屎端尿,而是因为林老头子脚下有那么多苗子,而且五个儿子都有媳妇,有孩子的人,凭什么五个妯娌就她一个人来照顾老头子? “老头子,天亮了,天时变了,我给你拿了热水袋暖暖手。” 老头子躺着一动也不动,可能还在熟睡中。耄耋老人的梦总是奇怪的。林老头子以前讲过一个梦:“我梦见老婆子了,她穿得金光闪闪,四肢发亮,对我说:‘老头子,你怎么还不下来陪陪我哩?赶紧下来吧,这里没有病痛,要啥有啥,我来了之后很多人都来接我。你不知道我们住洋房,有电视机、洗衣机、小汽车、直升飞机;你这死鬼咋还不下来,快快下来。’我很想下去看看你老妈,不知道咋又回来了。”刘芬玉凑到他的耳边大声地说:“那是梦,不是真的。”刘芬玉想,老婆子刚走两三年,老头子肯定很想念,人之常情。 刘芬玉叫了几遍,还是没有应声。刘芬玉过去摇摇老头子,他脸色发青,眼睛眯成一条线,毫无生气,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消瘦成一小团,再碰碰老人的手,冰凉如水。刘芬玉急了,慌了。她意识到老头子已经走了。但她还是不敢相信,再使劲地摇和喊。紧接着,里房传来凄惨的叫声:“哎呦!我苦命的老头子耶,我没有爹又没有娘哦。” 凄厉的哭声顿时乘着风声的翅膀传到外屋林金添耳朵里。明白事理的他一听声音便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他大声问刘芬玉:“老头子是不是走了?” 刘芬玉湿哑地说:“走了,老头子走了……” 林金添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回过神来,马上小跑到林金发家去。他把消息传到大哥那里之后,又陆陆续续跟其他兄弟说了。不多时,林老头子的房间里挤满了人群。一眼扫过,老头子子孙满堂——还有些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和孙子还没有赶得及回来。 他们跪着,不停地哭叫和挽留。通常这些声音都是妇道人家和小孩子的声音,像林家兄弟都已经五六十岁的人了,对人生老病死也看得透彻,但打心里还是难过和伤心,特别是林金发黯然神伤。 昨天晚上还和老头子聊过几句,没想到今天就走了。唉!老头子是带着怨气离开的,要不是因为一时气急,也不至于熬不过昨夜。他只是太气林金发,什么事不做,偏偏做出出卖朋友和背信弃义的事情出来——这一步棋简直就是毁了老头子的一世英名。 老头子曾经教训过子子孙孙,人不能见利忘义,可林金发作为长子还是把话当成耳边风。本来老头子半瘫在床上已经身缠百病了,再加上心病,不死才怪呢! 很多疾病是可以通过药物医治的,唯独心病才最可怕。 林金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先把老头子的后事处理了再说。 于是他打电话给村主任老铁上来韩峰山主持一下丧礼,再安排各兄弟把子女、朋友亲戚都通报了,让他们尽快赶回来。村子里的人都叫上帮忙,厨房的理事交给罗阿兰、接客让徐建华负责、最关键的是叫上超度的和尚和“乐队”。 林金发几兄弟把老头子的身体转移到上厅,地上铺上厚厚的禾杆,再把老头子的草席、被子、枕头一并都挪到空空旷旷的上厅,最后再用两头竹苗把蚊帐挂起来。 在老头子躺着不远的地上,有一个脸盆是专门用来烧纸给老头子在黄泉下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脸盆里堆积了半尺厚的灰。 上厅的左侧是老头子的画像,还是他年盛时期画的,炯炯有神的眼睛让老头子活灵活现。一个番薯被切成两半用来插蜡烛,中间是平时用的碗装满了沙子用来插香。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红红的蜡液从“火山口”蔓延出来,一直流到木柄的地方,遇到发寒的空气凝结成一团。 上下厅的两侧、南北门的两侧和大门口坪子上都插满了迷迭的熏香。 上厅用白色的布隔开,里面的人披麻戴孝,围着老头子,有的坐着,有的跪着。没有用水泥装修的地板,特别潮湿,满地都是脏兮兮、粘乎乎的淤泥,时不时可以看见地上的跳蚤也来凑热闹。 林铁生也来了,作为侄子的他身在其中,只是他自小成长在旱窝,所以感情并不强烈。 水窝的一大帮人披麻戴孝,自然打杂事物这些事交给了旱窝人。外乡人徐建华也来帮忙接客,他只是为了那两块钱的红包而已。 上午,陆陆续续来了远房亲戚和亲朋好友。 黄大利最先到。黄大利凝重的心情无法言表。跨进下厅的大门,徐建华咯咯咯朗声说:“有客到。”下厅的左侧有一张八仙桌,坐着的人是乐手,有吹唢呐的,有打鼓的,有吹笛子的,也有打铜盘的。黄大利伴随着悲戚的唢呐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下厅,趟过天井,上了上厅。他向左转身,望着老爷子的画像。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家属谢礼。”村主任老铁主持着,这个中年人天生声音沙哑。 黄大利向家属鞠了一躬,他瞥见泛老的林金发,如今不再是当年的兄弟了。 接着又来了几个客人,有一个人踩到了门槛,徐建华马上把他推开。在农村,举行丧礼的时候,踩到门槛有一个说法是:踩门槛,死的惨。还有一个忌讳就是丧礼期间,不可以刨锅肚,民间有个说法叫:刨锅肚,死叔叔。农村的忌讳多的是,所以大家都很重视农家人的丧礼。不只是因为这样,更是因为林老头子是受人敬仰爱戴的人物,所以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徐建华懂得人情世故,他是个文盲却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但人心难测。 现在可以看到在“下堂间”忙得不可开交的张锦元在收利是,不,那些是香油钱。他把每个访客的香油钱登记在本子上,记了一页又一页。从头到尾只有黄大利的香油钱最多,他的香油钱是普通人的两倍,一千元这个数目特别显眼。 而老刘嫂则负责卫生工作,说白了就是扫地的。 吃过罗阿兰煮的饭菜,一个超度的和尚在南北厅挂满了佛祖菩萨和金刚罗汉的画像,披上袈裟,不停地念着咒语。和尚后面的一大帮孝子,见到和尚跪,他们跪拜,见和尚站起来跟着站起来。 其实这些都是仪式,被遵循了几代人,本来是没有意义的,这一刻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神圣和庄严。有人说:“如果不按照和尚说的做,会被鬼魂上身。”这些都是迷信的传说。 雨渐渐地停了。 接下来是最紧张的时刻。几个壮汉把棺材抬了进来直至上厅,其中一个是驼背浪,每每到抬棺的时候,他都有一份子,他不怕。或许他驼背的原因就是抬太多棺材了吧! 和尚念经的速度越来越快,乐手们的节奏也快了许多。 驼背浪和一个徒弟掀开蚊帐,神情淡定地抬起老头子的尸首,缓慢地放进狭小的棺材里。几个妇道人家哭得更凄厉了,就连几个老汉子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是啊,有谁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被送进棺材呢?这一入棺,意味着老人真的走了。 这时候,林金发不在现场。没有别的,之前和尚告诉在座的所有人,在入殓的时候,凡是属龙和属狗的都得回避,生肖相冲的人要远距五百米以外。 和尚说的是法,是道,我们得照办。 驼背浪等人把棺材抬到大门口,用两张凳子架住,又进行了第二个仪式。说是在门口招灵,让阴间的亲朋好友来接他。一刻钟后,和尚又转移到地势较高的禾坪,说是给天神和各路神仙打个招呼,好让亡灵走得顺畅。 和尚说的一切都照办了。其实在我们看来,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坑蒙拐骗啊?为了钱什么东西都编的出来。 打完招呼之后,老头子要上路了。 棺材被送上车,第一个跟着的是林金发,他拿着香坛;第二个是林金添,他胸前捧着画像,依次排下来,白花花的一片全都是孝子。孝子之后是乐手,送丧的路上一路吹吹打打。再下来的是抬纸轿和花圈的人,一个纸箱里面都是老头子在阴曹地府用的生活用品。最后是举旗子的一票子人。 整条队伍像一条蜿蜒的长蛇,礼炮震天,哭天喊地。这一刻多么热闹,瞧吧!老头子身后有多少人,那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人龙,这足以证明他一生的成就是多么辉煌啊! 老头子走了,当骨灰送回来的时候,又是一阵悲戚的哭叫声:怎么现在只有骨灰留下? 唉!人注定要生老病死,看开点吧,时间会愈合伤口。 傍晚时分,客人陆陆续续走光了。徐建华负责送客,支走了客人,热闹的水窝恢复了以前的平静,如今只有两窝的十来口人。 老头子的后事算是解决了,女人们都累了,回去休息了。男人却还围成一房间,不为别的,老刘就是想给他家的祖坟被挖了半边讨个说法。 他们又卷入到另一场复杂的矛盾当中。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三十.人之无奈 其实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听到亲朋好友的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挽留并且痛不欲生。 现在我们来说说林义东。 自从上次回家偶然遇到林健杭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似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林义东这个后生读到初二没有继续读下去。踏入社会的大转轮之后,他干过很多活。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厨房里面的“小师傅”,每天都要把冰柜里的骨头剁开,坚硬如铁的骨头哪有那么容易剁啊?而且老板还规定要把每一块骨头都剁得均匀平等。这个工作太辛苦了,十五、六岁的身体吃不消,于是辞了,换了另一份工作——帮人家卖东西;接着在酒店里做服务员,薪酬和待遇都好点,他却老是挨骂。什么都嫌弃,最后他只能落个水泥活。他渐渐地意识到生活艰难这个道理。现在他已经做了爸爸,生活的担子更重了。他看到同龄人一个个都是大学生,过着轻松自在的生活,他一直希望,如果有机会让他再一次做选择,他会回学校读书,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一个人的道路是自己选择的,既然已经选择,那就好好走下去。如果开始已错,那么请继续错下去,不要回头想当初,没有那么多要是。 他清晨接到林金添的电话,说是爷爷去世了,要赶紧回家奔丧。 下午他赶到家里,长途跋涉顾不上休息了,直往厅堂走去,走着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在想那么慈祥可爱的爷爷怎么说走就走呢?上次回家还说好过年买一件新衣服给他穿,而如今阴阳相隔。 他无法控制自己,眼珠噙满泪水,一次擦完又浸湿一片衣襟。 他最不能忘记的是送丧的时候,他很想一直送爷爷到天国的边际,汽车最终还是不慌不忙地离开了他的视线。他想追上去吧,内心却告诉自己人死不能复生,要看开点;他不追吧,那么爷爷这一走就是永远的离开。送丧的队伍都往回走了,而他却坐在路旁发呆,偶尔掰下树叶撕成碎片,又不知为何这样做。他抬头望望路的尽头,又垂下脑袋对地面静静冥想。站起来,想继续走下去,又止步不前;欲往回,难迈双脚。 徐建华走上前去搭着他的肩膀说:“我们回去,今晚和尚会表演节目,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林义东迷迷糊糊跟着徐建华往回走,就像一只可怜的羔羊被拎着回去。 吃完饭,表演之后,水窝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门前是红红的鞭炮纸,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烟味。贴在大门口的挽联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往里走,上下厅堂人去楼空,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天井依稀可以看到冒出的小草。这个屋子太安静了。 外屋却异常的热闹,此刻他们正在言欢,正在消遣娱乐吧。 天黑了,他去到门外独自一人站着。树叶唰唰作响,布谷鸟在鸣叫,很冷很冷。天空似被拨开云雾,透过稀薄的云层,可以了望宇宙一闪一闪的星星。黑暗的边缘,在城市的灯光映照下像是一条彩色的带子漂浮。 “咋一个人在这发呆哩?” 义东回过头:“锦元哥,你咋来了?” “咋不进屋哩?” “没事,我一人待一会儿。” “看开点,后生。” 林义东不知为何如此神伤。他知道他现在也是一个父亲了,前不久儿子的降临带来了新生命,可过不久,另一生命陨落了。 如何看待人生的离去?如何看待生命?或许是生活突然给了他这条难题,他思考着。 “锦元哥,没事,我先回去了。”林义东说。 看到义东回去后,张锦元掏起手机给新疆的儿子拨了电话。儿子才十九岁,去祖国的边疆当兵,这两年来无时无刻想念自己的儿子,只想问问他天气冷吗?冷了要多穿衣服,累了休息,不要那么拼命。真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生命不能重来。有生之年我们要好好爱自己,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他不祈求儿子功名利禄,只要退伍的时候能安然回家,那是最大的期盼…… 林家兄弟难得聚在一起,又加上旱窝人也都在。特别是林铁生也在场,那更要齐聚一堂,打打牌,聊聊天。 只是林铁生没什么心情陪几位表兄弟玩,但这并不是说他也深受老头子去世的影响,他只是太多烦恼了。县教育局那边还好,有王惠英可以照料。关键是林场的问题,他一直不能释怀,现如今又引来了一大难题——老刘的祖坟被刨了半边角。这可是大事啊! 要说路小,钩机不一定要从公王河上游经过啊!本来那个地方狭小,而今一动土,把上游的水全搅浑了。旱窝人岂不是遭殃了——窝里的人喝的水是从这里探过去的,这不是很明显在和旱窝人较劲吗?好,就算路开通了,他们把绿化做好,也没多大事。然而偏偏动了老刘家的祖坟。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办妥的事情。 老刘不明白怎么在施工现场一个人放屁的声音都没有,他去水窝才知道原来林老头子去世了。老刘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他来到水窝看到铁生回来了,先把这事跟他道明。 林铁生明白老刘现在很急,但是不能在老头子去世还不到头七的日子里把这事挑明,这也是对林老头子的一种尊重。如果把这事摊开来说,那两窝的和气彻底完了。为此他先告诉老刘要沉住气,当作是对老头子欠他的。老刘看在老头子刚去世的份上勉强答应了,但他绝对不会让肇事者再逍遥法外。他说公王河过去是他的林子,他绝对不允许钩机从那里开路过去。 既然大家难得聚在一起,那勉强开心一下喽!从他们打牌的气势看来,从明到暗都是针锋相对。 外房,林义东一家人在静坐。他儿子已经睡着了。 林金纳很不爽,对义东说:“你老婆为啥没有回来?” 义东回答说:“她请不了假。” “你把这婚离了。嘛情况,阿公去世也不回来。”林金纳接着说,“你知不知道有多难堪,你的堂哥堂姐所有结了婚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即使再忙,也会回来看你爷爷最后一眼;你看像你日本的表哥不也回来了。” 义东尽管已为人父,但在他父亲面前,他永远是个孩子。是的,他承认没把老婆叫回来是一个很严重,很低级的错误。但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子,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人都会理解人情世故。很明显,林义东和他老婆有问题。 这个问题也是他最近以来不能释怀的根本所在。 唉!又是夫妻感情上的问题。事情是这样子的,义东还没有读完初二去闯荡,在久经周转之后,认识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却因为他有一晚上喝醉了酒,让女孩失了身,结果怀上了孩子。于是他决定生下小孩,可是没有感情的婚姻最终还是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女孩生下小孩之后,被家人硬拽回家。家长极力反对她的私自决定,又强迫她嫁给一个五、六十岁的富商。女孩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她本希望生下女孩,结果却生了男孩;既然又和林义东没有感情,她果断走了。林义东祈求把孩子留下,看在义东可怜的份上,女孩答应了。 后来在车上遇见了林健杭,其实他一直想找人倾诉,却总是觉得世界上没有倾诉的对象。他只有一个哥们,在他决定要和林健杭开口说这事的时候,又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开口说出来。 金纳父子的吵声渐渐拉响,把熟睡的无辜孩子惊醒了,一阵哇哇大哭。义东母亲只好叫他们小声说话。他们父子老吵架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这个人就是李晨凯。 他跟随黄大利的脚步来到韩峰山,见识到了旱、水窝的风土人情和人情世故。他之前不了解这一切,然而这一切正是林健杭所生活的家庭背景。 他和黄大利来到水窝,亲眼目睹了林老头的丧礼,这晚他和黄大利睡在林金添家里。 伴随刺耳的吵声,金纳父子招致了刘芬玉的哀怨。她说:“咋老爸刚走,就要吵?为啥不可以安静一点呢?”接着是没完没了的哭泣。 幸好旁边有一个罗阿兰在安慰刘芬玉。我们知道罗阿兰也是一个过来人,所以从她的视角来说,尽管亲人的离去很痛苦,但时过境迁,会慢慢看淡所有的一切。现在她不是可以放下自己的痛楚来安慰正在伤心的人吗?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奇怪了。 张锦元回来了,罗阿兰问他:“咋样?你有打通儿子的电话吗?” “有啊!没事。” “儿子讲嘛没?天气是不是很冷?”罗阿兰很急切地想知道远在他乡的儿子的情况。 张锦元说:“儿子说最近很冷……”张锦元不愿再说下去。 “还讲啥子哩?你快讲啊!” “他说上次在零下十度的室外站岗站了两小时,手脚都失去知觉了。” 罗阿兰开始哭泣。 这时候,黄大利开口说话:“不辛苦的话还叫当兵吗?”虽然他也很心疼,他还记得当初是他出钱让锦元的孩子远到新疆当兵的,如今眨眼已过一年有余。 “当兵太辛苦了。”李晨凯听到大利叔说话,他也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林金添夫妇和罗阿兰夫妇四个人同时把眼光聚集在这个素不相识的青年人身上。是的,因为遇到林老头子的去世,所以没有好好来得及把李晨凯介绍给大家认识,这是黄大利的疏忽。 张锦元心里想:为嘛这么一个俊小子会和大利哥来做“山事”呢? 自然没见过猪跑的他们围着李晨凯问个水泄不通。黄大利一时还真解围不了。现在这里,唯一一个和他年龄不相上下的人是义东,说不定他们才有共同话题呢! 黄大利起身,去了林金纳家,先是让金纳父子的枪火平息下来,然后叫义东过去认识一个朋友,顺便今晚和晨凯同卧一床,唉!凑合睡歇一宿吧! 林义东问大利叔:“咋他会来我们这里?” “其他的甭说了,你先跟我来,他人很好。” 林义东跟随黄大利的脚步到他二伯家,认识了一表人才的李晨凯。 三十一.李晨凯与林义东的友谊 夜已深,静寂安然的屋子俨然坐落在深山窝里。北风呼啸,黑山里响起幽冥的鸟叫,还真的可怕。 虽然林家兄弟此刻遇到一波又一波的矛盾,但有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那就是热情待客。这个习俗从上一辈子一直流传下来,从来没有断线过。 撇开黄大利不说,光说李晨凯。像刘芬玉等人根本不在乎他是幕后大老板的儿子,反而有了这层关系,让他们觉得生疏。 即使知道李晨凯的身世,大家也只是把他当作林义东的好朋友看待,嘘寒问暖,谈天说地。 第一次见面总会不自然,尽管情投意合;朋友的建立是有个过程的。林义东见到生疏的面孔,没有多少话说,现在他也没有心情和李晨凯聊天。刚刚的父子吵架声还在余音绕梁,他心里很烦。 “晚上勉强一起睡吧!凑合一下。”刘芬玉对侄子说。 林金添把一张包装严严实实的被子从木柜里抱出来,去到林义东的房间,把床铺好。刘芬玉摸摸灶上锅里的热水,还滚烫烫发热。她把水装在热水袋里,山里的深夜有时候会突然降温,所以要做好防寒措施,她给义东递上。 林义东说:“二伯母,我们都是年轻人,不用这玩意儿。” “你放在被子里,要是冷了还可以派上用场。”刘芬玉接着说,“你没关系,别把人家冻坏了。” “好了,我知道。”林义东说,“我妈她也会拿被子的,你想热死我们啊!” “你家的被子都几年没用了,现在发霉了,味道不好,不要怠慢人家。”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比我妈还啰嗦。” 义东妈哄睡小孩之后又是热情的招待,斟茶倒水,询问晨凯家的情况。太热情也不好,啰里吧嗦,不过农村人就是这样,我们得理解和支持。再说热情不好吗?难道一定要互相板着脸? 终于山窝迎来了静寂的深夜,可是还有一个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都无法入眠,同时两个人睡在一起也是相当尴尬,碰都不敢碰一下。林义东又是一个人捆着被子睡觉,害得李晨凯遭受冷气袭击。 还是晨凯打破了寂寞的氛围:“你和健杭是表兄弟吗?” 林义东回答:“你咋知道的?” 李晨凯说:“我和他高中是同学,上了大学也是。” “那还真是有缘哩!”义东松动一下身子,才意识到晨凯可能盖不到被子,给他挪一点被子:“说实话,我是真羡慕健杭啊!我们窝里的骄子。” “健杭确实挺不错,你知道吗?他在学校自己创办一个协会。” “协会?”义东疑惑不解。 晨凯形象地解释说:“协会是学生自发的一个组织,呃,相当于我们上山去砍树,他是指挥我们的。” “大学是啥样子的?”义东很好奇。 “大学其实跟中学差不多吧,课比较少,课外时间比较多。” “你们学些啥?” “我们学的是一些理论性的知识,其实我感觉上了大学并没有学到什么。” “咋会呢?” 李晨凯沉默了,他转移话题:“健杭家在哪?明天我去他家问候一下他爸妈。” “他家很近啊,你去里屋向左望,有两个屋子,下边的那个屋子就是了。他爸爸今天也在这里啊!” “他爸也在啊?” “嗯。” 李晨凯说:“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明天你带我兜兜怎样?” “可以啊!不过傍晚的时候,徐建华跟我约好说去公王河“电鱼”,你明天一起来吧!” “电鱼?” “放心,不会电到自己,明天你就知道了,睡觉吧。” 李晨凯在韩峰山脚下度过了第一个迷惑的夜晚,第一天认识了林义东,也许这是老天爷冥冥中的安排吧!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青涩的童年时代,和一个好伙伴在家里的大门口玩泥巴,然后跑来了一条卷毛狗,舔舔他的鼻子和耳朵。他抱起小狗像是抱起布娃娃一样不停地玩弄,小狗吐出舌头呼气,太可爱了,太美好了。可惜这是个梦——永远是一场梦——遥不可及的梦。 经历了某些事情之后,人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长大了。当自己顿悟的时候,蓦然回首发现,我们早已远离青涩的岁月,回不去了,一切都只能停留在脑海里。 时间过得真是飞快,然而我们生活的道路依然漫长而曲折,我们带着疑问一步一步前行,下一站又会是在哪里? 第二天,早上的朝阳穿过木窗的空隙,直至地上,空中的尘灰在光照下飞舞,跳上跳下。 公鸡鸣叫了三两声之后,妇女起床了。男人也跟着起床,没吃早饭往田里山里走。 刘芬玉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先拧开水龙头盛水。水柱往缸里奔腾,声音由低到高形成了美妙的厨房乐谱。 一缕青烟从烟囱冒起,飘荡在空中,飞散流失。 这时候,李晨凯和林义东还在梦乡中。他们昨夜聊了那么多话,现在睡得连雷声都打不动。 黄大利起很早,他还要做很多事情。昨天因为一场丧礼贻误了林场的事,所以必须得早起提前出发去林子。只是在这之前,他还必须得办一件事情。 大利提着饭盒在去往林地的路上,拐弯到旱窝去,不多时,来到了林铁生家里。 “铁生哥,今天是不是要回县城了?”黄大利对正在砍柴的林铁生说。 因为太久没有回老家,林铁生本来想下碗面条吃,结果木柴全被虫蛀掉了。他从猪圈里搜出两根废木,拿起斧头刚砍下去,黄大利来了。 “利叔,你这是准备上山?”林铁生习惯以孩子的口吻来称呼对方。 黄大利和林铁生是老交情了。之前我们已经提到过,林铁生家孩子上学读书的钱大部分都是从黄大利那里借的,逢年过节,林铁生的孩子经常去探望这位好心的叔叔。要不是他伸出援助之手,林铁生的孩子个个都得回家耕田放牛。 可以这样说,黄大利相当于林铁生孩子们的义父。 黄大利是个直率的人,有什么事直说:“铁生哥,是这样的,有一个小后生要去林场做事。我不想让他在山里面和那些工人一起过夜,而你家又空着,我想让他住你家这里,等做完这单生意,他就会回去。房租我会给你,你看如何?” “别提房租,可以住。”林铁生对钱很敏感,说,“不过我担心别人住不惯。”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叫上几个工人来这里陪他拉拉话,麻烦你了。” “利哥这是什么话?见外啥子哩!” “好,既然你答应,下午那小后生会和义东下旱窝来,我先上山了。” 黄大利说话从来是干净利索,他走在原来的老路上,看着新开的黄泥路,又让他陷入到往事中。以前也是开路的时候,那时候欢声笑语,特别是黄大利结识了林家几兄弟,吃饭睡觉都在一起,林金发像是大哥般照顾他。他有时候在憧憬,一辆又一辆的木材从山里运出去,他们几个坐在车顶上,吹风并谈笑风生;他们发大财了。 唉!很多事情总是事与愿违,没有想到以前那么好的伙伴,如今见面都没有好脸色看。 下午,李晨凯跟随林义东的脚步踏步山林。公王河原本有很多小白鱼,随着近几年的毁林开荒,渐渐少了。公王河的水潭变得浅不没膝,一脚踩下去满是淤泥,而且水里面也尽是树枝残叶。涓涓的溪水声是公王河唯一美妙之处。 他们来到公王河,远远看到一个人背着喷雾器向田间走去。 义东大喊:“铁生伯,哪里去?” 林铁生说:“去打理一下香蕉树,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啊?” 林义东说:“还是不要了,我带了一个客人。” 这时候林铁生想到早上黄大利交待的事,于是往公王河这边走,到了跟前,才发现李晨凯确实长得俊俏。 “晨凯,这是健杭的爸爸。”林义东介绍说。 林铁生疑惑:“怎你认识健杭?” 李晨凯先说了叔叔好,“我和健杭高中认识,我们可好哩!大学还在一起哩!” “太好了,来来来,先回家喝杯茶。”林铁生热情地说。 义东接过话:“我们要去溪里电鱼。” “电鱼?你们两手空空咋电?” “建华他待会来,他去跟我二伯借电鱼机。” “你们自己不敢借是吧?”林铁生说,“那么冷,还去电鱼,那鱼会出来吗?徐建华瞎闹。” “肯定会了。晨凯你说是吧?”林义东问李晨凯。 晨凯在生人面前并不多话,只是笑笑点头。 “你叫李晨凯是吧?”林铁生问他,然后询问他早上黄大利交待的事。 李晨凯回答:“大利叔略微跟我说一下。” “反正你和健杭是好朋友,你当自己家使。” 这时候徐建华胜利地借到了电鱼机,风风火火赶来了,远远见到了他的铁生叔。铁生忙,于是先走了。徐建华说:“铁生叔,先不要走啊!我有好烟给你尝尝哩!” “下次吧,还有事要做呢!” 既然林铁生不要,徐建华干脆给义东和晨凯一人发一根。李晨凯不会吸烟,接到手中,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义东毫不留情点着火,吧嗒吧嗒抽起来,时不时老道般用枯黄的指甲弹弹灰白的烟灰。 三个人沿着河岸一直往下走,虽然已是冬季时分,可是大自然的美景还是尽收眼底。 走不远,有一棵桃树,是驼背浪种的,已有二十年的历史。树枝显得沧桑,但鲜红的桃花煞是迷人,可惜没有带相机把它拍下来。晨凯忍不住折断一支枯茎,他把鼻子凑到花前,芬芳的气息是大自然的味道。前面有一水潭,水深没过膝盖,清澈见底,鱼倒是没有,但有成群结队的龙虾在你追我赶。石壁上有一片石螺。 哎呀!这石螺可是他最爱吃的啊!他伸手抓了一把,然后再抓一把,说:“天啊,我还没见过那么多原生态的石螺耶!” 林义东不屑:“这不算多,有一个水潭更多呢!” 徐建华冲林义东笑了笑,往公王河电鱼:“你不知道,我们和健杭以前经常去摸石螺,晚上也去。” “说重点。”义东说。他喜欢到山里面探个究竟,美好的风光可以让人忘掉暂时的烦恼,可能有时候效果不明显,但一个人的情绪变化往往是潜移默化的,当你一天玩下来,就会轻松愉悦多了。 徐建华无奈说:“我们这里有一个水潭,你下去摸石螺,一手下去都是石螺。有时候用脚去踩,满满的都是,有一次我们在那个水潭摸了足足两斤。” “两斤?什么概念?”李晨凯问。 “总之就是很多了。”林义东往河边投石头。 “我看那里好像有石螺,我过去看看。”李晨凯箭步跳在石头上,不熟练的身手像是要坠入水中。 “千万要小心啊!掉在水里十分冷。”徐建华苦口婆心说。 晨凯管不了水的温度,他要把所有石螺一扫而光。“啊?天啊?这是什么?”晨凯惊呼。 义东和建华走过去瞅瞅。 “哦,是一条蛇死后留下的皮。”徐建华对这方面很是熟悉。他并不害怕,伸手捡起蛇皮往袋里一塞,啥事也没有。 “你不怕吗?”晨凯问。 林义东说:“咳,你不知道他可是捉蛇高手,我们村的蛇王。” 徐建华说:“我以前靠捉蛇养混饭吃。” 晨凯不敢相信:“这工作太危险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对这方面还挺感兴趣,问:“这里有没有眼镜蛇啊?我长那么大,还没有亲眼见过眼镜蛇。” “不会吧!”义东说,“我们这里,什么蛇都有,我觉得最恐怖的是蟒蛇。以前我听我妈说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对母子去田里干活,那个妈妈对他儿子说想喝水,于是他儿子回去取水。等他回来的时候,只见一条大蟒蛇蜷曲在那里,肚子鼓鼓的。” “咦!听到我都鸡皮疙瘩了。”晨凯说。 一路下来,他们一个鱼腥都没有电到。蜿蜒的河道九曲回肠,冬季的好处是少水,很多地方都是石子铺成的,所以他们自认为是壮观的瀑布也失去了夏天宏伟的色彩。一条细细的水流,从半空中降落,像一条白色的链子垂落下来,打在石头上,溅起多多水花。 唉,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啊!要是夏天,晨凯会发现更多更美的地方,不过从他的表情看来,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沿着原路而回,走过一片山林,黑不溜秋,阴森恐怖,四处更是静悄悄。 终于看到屋子了,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走,担心天黑了找不着路,并不是因为害怕,徐建华还从来没有怕过。想当年年轻气盛的时候,他独自一人晚上游荡在山林里面,别人都叫他怪胎。 林铁生忙完农活,整顿一下家里的大小杂物,准备回县城。 义东几个人在林铁生家逗留了一会,林铁生把钥匙交给了晨凯。傍晚,晨凯把几件衣服带了过来入住。这时候,黄大利也从林场回来了。忙了一天,额头上的汗水跟豆粒一样大。跟着黄大利回来的是几个贵州农民工,因为工作上出色的表现,得到了大利的赏识。其实黄大利很想叫晨凯回家去,这里的生活根本不适合他。更多人表示疑问,为什么一个正当奔赴前程的人突然回家做“山事”?连李炳年都奈何不了他,黄大利又怎么能左右晨凯的想法? 黄大利和林铁生一起开车离开了旱窝。 晚上,晨凯住下了,幸好还有伴可以一起聊天,特别是有林义东这样谈得来的朋友,他知足了。其实晨凯并不奢求富丽堂皇的生活,农村的简单生活才是真善美。 他走进林健杭的房间,若有所思。 三十二.主持人队定人选 在青春年岁的日子里,我们应该不停脚步地忙碌和奋斗,不止是充实,也为了留下酸酸甜甜的回忆。当我们到达某个终点的时候,回过头来能慨叹自己已经走过了匆匆岁月,并且收获了累累硕果,这是人生的一桶金,一大财富。 为此我们在年少痴狂的时候,流出的眼泪虽然苦涩,但也要品尝到它的甘甜。 林健杭无疑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他成功地创立了书法协会,而且还运转得风生水起。经过几轮的课程培训之后,会员们都仰慕这位年轻气盛,讲起书法头头是道,游刃有余的文艺青年。林健杭也因此认识了更多朋友,每次经过校园,有些他不认识的人都会向他点头哈腰叫上一句会长。他心里盈满得意的血液,虽然现在回想起当时创会的艰辛,确实难以启齿,但是如今的事实证明付出是值得的,是有回报的。 对于创会一事,其实一开始不是他的意愿,歪打正着,却成就了他。人的命运无法预测,人又有多少机遇能把自己成功地塑造出来呢?但有一点我们是必须得肯定的——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书法协会的课程继续着。 前来听课的会员越来越少。他们一开始抱着满腔热情来取经,结果三分钟的热度维持了两次课程之后,戛然而止。可以说他们已经不感兴趣了,更可以说他们加入书法协会只是为了长大和泡妞。不过依然还是有十来个孜孜不倦的会员一路追随他们的会长大人。 本来林健杭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把理论知识形象地描述一遍,只是周三晚上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主持人队那边今晚也有相当重要的活动——学生会各社团的部长挑选主持人——主持人队的第五次培训。 林健杭麻烦了,两个活动的时间冲突了。狭路相逢,谁胜能?要是早些时间收到信息,那好办,问题是当他收到信息的时候,他已经在准备上课了呀!埋怨已经不起作用,现在只能绞尽脑汁想出好的法子,这才是当务之急。要是叫人先来顶替会长的位置,没有一个人可以主持大局。曾慧怡还好点,但她却羞于怯懦,负责纪律是没问题,但教人写字她也有自知之明。她自己写字像八级台风吹过,还去丢人现眼,不明摆献丑吗? 主持人队那边的情况迫在眉睫,现在也只能让曾慧怡先操纵一下场面。他去跟王昊说,待会上台的时候,把他调到第一的位置,五到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然后他赶紧回到课室把苦心经营的备课内容笼统地讲述一遍。各部长的意见是另一回事,反正能上台模拟主持也知足了。他现在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书法协会这边,因为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才是他的归属。 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各部长都满意林健杭的资质,投了他一票,成为抢手的羔羊。在你争我夺的过程中,学生会开会的时候把这一情况向负责社团部的苏老师汇报了一遍,无意中成为迎新晚会挑选主持人的一大评分标准,结果林健杭成了迎新晚会主持人的候选人。 林健杭压根不晓得这个情况,然而他听到的小道消息说迎新晚会的主持人已经内定了,据说是王昊、陈惠华、杨梓峰和方绮。唉!搞来搞去,原来主持人的培训都是白搭的,形式上过场,林健杭忧伤地想着。 可是在主持人队开会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情况。王昊先是很为难地说了一大通客套的话,但始终要公布迎新晚会主持人的名单。陈惠华见王昊扭扭捏捏,索性把结果告知大家。当然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同学伤心了一把,虽然口上说着只要参加了培训的过程就知足,但人心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人的欲望哪能说填满就填满? 最伤心的不是林健杭,而是叶晓祉。她其实也一直梦想登上学校最辉煌的舞台,但她的天资和努力使在这里,简直是怀才不遇。在还没知道结果之前,她还兴高采烈跟杨梓峰说要讲个笑话给他听。杨梓峰见她低头不语,安慰了一两句,叶晓祉表面上不说不爽,实则脸上的黑光早已表露了心态。散会之后,她去学工办帮忙了。 迎新的四个主持人去见了苏老师,一向严格审批的苏老师自然不会放过他们的缺点。挑剔的苏老师首先把杨梓峰给踢了出去,只是因为身高问题。万般无奈之下,王昊才把林健杭约来让苏老师面试,林健杭的嗓音很好,可又因为肢体语言过于僵硬,让苏老师陷入两难当中。我们可以想象一台演出,主持人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是一场演出的纽带,贯穿了全场,那么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得层层把关。 关键时刻,苏老师选择了林健杭,其实林健杭并没有多少优势,相反他远远比不了杨梓峰的水平。可能是因为林健杭身上的书生意气和特有的气质迷倒了苏老师吧! 有时候气质真的很重要。 这样下来,迎新的主持人确定了,他们分别是王昊、陈惠华、林健杭和方绮。 现在他们已经进入迎新的准备当中,在此期间,他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这场盛大的典礼,然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特别是现在已经接近学期末了,很多课程进入了复习阶段,大多数人忙于社团等诸多工作而把书本落下了。等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才临时抱佛脚,他们不希望能拿到高分,只求六十分及格,六十分万岁。 现在的林健杭早已把所有课程都落下了,就连他心爱的哲学也置之不理。在他看来分数并不重要,分数也只是由几个数字组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挂科了就补考重修。 舍友们都给他鄙夷的眼光,这种眼光是羡慕嫉妒恨啊!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只要他们也有梦想,并付出实践和努力,成功也会属于他们。别说是一个会长和迎新主持人,说不定他们以后都是达官显贵,百万富翁呢!有钱才是最重要的,没钱说什么都等于瞎折腾。 虽然再一次的主持人队培训少了叶晓祉的存在,但在私下里林健杭还是和她保持着联系。经过主持人队的相识和相处,他们渐渐地成了好朋友。 叶晓祉为林健杭上迎新而感到高兴。每次聊天,晓祉都会提到上次挖泥一事,说含羞草生根发芽了。她问健杭:“要是把紫荆花洒在上面会不会落叶生根呢?” 健杭回答说肯定不会。 她打赌说会。 健杭上网一查找资料叶晓祉把斜的说成正的,结果她赢了。 “输了的人要为胜者做事。”叶晓祉说。 “做什么事?” “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到,留着吧!” 下午,健杭回到宿舍,有一个高中朋友打电话来,说几个哥们聚一聚。林健杭果断地答应了。 是啊!自从毕业之后,以前同窗苦读三年的同学悄然失去了联系,是时候该聚一聚了,可林健杭并不想去,他只是不堪回忆起高中的生活。和高中同学相聚无非就是把故事搬出来像炒冷饭一样,热一热,再谈谈目前的境况以及将来的计划和目标。 说来挺奇怪,林健杭把这个消息告诉叶晓祉,好帮他出谋划策。 晓祉对他说:“同学聚会是好事啊!为什么不去?” “我……我就是不想去嘛!”健杭支支吾吾。 “你和高中同学有过节吗?” “没有。相反我们高中的几个同学感情很好。” “很好?那我就更加不明白了。” “这样跟你说吧!我们宿舍有七兄弟,我是老七,老大以前买了七条长江石的黑色手链,一人一条,我到现在还戴着,从来都没有摘下来。”健杭说完卷起袖子让叶晓祉瞅瞅。 叶晓祉看到一个男生也戴手链,开玩笑说:“你把手链摘下来,我戴应该比你更加合适。” 健杭三下五除二摘了下来。 叶晓祉戴着手链,确实是漂亮极了。她说:“你们友谊那么好,你不去的话,你不觉得对不起你们的友谊吗?”她把手链脱下来还给健杭,“我们高中的时候,也有一帮死党,三男两女,我们学习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玩也在一起,就差睡觉不在一起。我们五个死党当中,只要有一个人心情不好,其余的四个都会想尽千方百计逗他开心。有一次因为一个朋友生病了,我们四个人集体跑出来到医院看望他。后来回到学校被老师大批了一顿,说现在都高三了,不抓紧时间复习却跑出去玩,成何体统?总之就是被骂得淋漓尽致。” 健杭认真地听着晓祉讲,时不时点头表示他在听。 她接着往下说:“其实我要说的是朋友的友谊来之不易,我们应该好好珍惜,那些年自认为很懂,却老是做出很多不合乎情理的事情,不靠谱的事情有时候也做。这是什么?这就是青春啊!” “你说得太好了,我很羡慕你。”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不也一样,有着另一般不同的青春印记。” “好了,我傍晚过去和他们聚一聚。” “好啊!不是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么?我们现在可能还体会不到,但我们毕业之后呢?又有谁说得准朋友能起到多么重要的作用?” “是。” “好了,事情说完了。”她转动着眼珠子,“哦,我突然想到了我们打赌的赌注了。” “什么东西?” “你不是要出去吗?帮我买点板栗回来。” “板……栗?什么是板栗?”健杭问她。 “板栗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晓祉表示很无语,“你去车站商店跟售货员说买五块钱板栗,他会给你的,买到了你自己慢慢研究什么是板栗吧!” “我买回来拿给你喽!” 林健杭穿了一件休闲的西服去赴会。叶晓祉的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感情总是真的。你要是怠慢了朋友的感情,遗忘了在艰苦岁月里一起成长的挚友,那么你也差不多失去生活的色彩了。 林健杭哼着小调走出校门。夕阳的余晖照耀大地,一片金黄的云彩在半空中悬挂。火红的太阳格外迷人,它像老伯伯在微笑;这个周末又是一个愉快的假期。 三十三.公交车站等 在林健杭奔赴聚会期间,叶晓祉去了叶晓婷家。 其实每隔三、两周,叶晓祉都会去姐姐那里,有时候叶晓婷会买几件衣服给妹妹穿。本来叶晓祉是不太愿意频繁走动,她想利用周末空闲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在叶晓婷的妖言惑众之下,叶晓祉还是妥协了。不仅仅是因为有新衣服穿,更多的是出去吃上一顿好的,反正付钱的是叶晓婷,我们的晓祉尽管吃好了。 不过有时候去到叶晓婷家并不是都是快乐的。有许多莫名的烦恼,特别是叶晓婷和陈俊平准小两口情绪不好,老是吵个没完没了,但过了夜,他们又和好了。每次都是这样,他们吵架的时候也不分场合。叶晓祉在旁边,实在是难以忍受。 还有几次,叶晓祉被骗过去帮叶晓婷赶货,本性懒惰的晓祉当然是生气极了。女孩子总爱生气,无理取闹,但是女孩子的情绪也是多变的,这一刻是阴天,下一刻是晴天。 有一点我们不能否认的是,她们姐妹俩情感很好,什么事情都不会隐瞒。就像叶晓婷每次吵完架之后,很不爽,她会打电话告诉妹妹发生了什么事情,倾诉一遍之后稍微平息心中的怒火。 晓祉也一样,每当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会向姐姐说,让姐姐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一周,叶晓祉是不开心的,都是因为迎新主持人惹得祸。她很想上迎新,她一直追逐这个梦想,然而结果是怀才不遇。要是以前,她难过,不吃不喝,因为她不甘心。人应该永远有不服输的精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态不再像从前,相反,听到林健杭上了迎新而自己却没有,她竟然为林健杭的选中而感到奇怪的高兴。 这天夜里,叶晓祉又和林健杭聊天了。 “你现在是不是和你的朋友一起玩啊?”晓祉问。 “是啊!我们现在在一起打火锅。”健杭说。 “我也想吃耶!” “那你过来吧,多添一双筷子而已嘛。” “傻的,开玩笑的啦,那么远,我去到黄花菜都凉了。” “我打包给你吧!” “不要,你自己吃吧!你要记得买我的板栗啊!” 健杭差点把这事忘了,不禁发出“哦”的一声。朋友问他怎么了?有人说他业务那么繁忙,更有人说他在和女朋友谈情呢!瞎说什么的都有。吃完火锅,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朋友难得一聚,肯定不会轻易说解散。他们的下一个活动是唱k。 有个朋友四通八达,一说唱k,马上就打电话给朋友。不多时他说:“房间已经订好了,我们出发吧!”朋友们一个一个尽展歌喉,唯独林健杭一人傻傻对着手机,有时候发出奇怪的笑声。朋友说他太不给面子,难得出来相聚,怎么样都得唱上一首歌,不唱歌罚酒喝。林健杭天生是跑调王,他爽脆地说:“那我还是选择喝酒吧!” 三杯下肚,肚子打滚,脸红耳赤,但他没醉。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和叶晓祉聊了一个晚上。 而叶晓祉这边招致了叶晓婷的一顿臭骂。“你还不睡觉,整天对着手机玩,小心你的手机病。” 晓祉问姐姐:“什么是手机病?” “手机病就是让你长满脸的皱纹,变得跟老太婆一样。” “哼,我才不会得那种病,你不见我现在貌美如花吗?” “哎呦,啧啧,还真不害臊哦?” 叶晓祉说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她和姐姐挨躺在同一被窝里,叶晓祉生怕姐姐再次骂她,背对着姐姐依然玩手机。 手机的光亮让叶晓婷着实不自在:“赶紧睡觉吧,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等一下就睡了。” 快到晚上十二点了,林健杭一伙人还在载歌载舞。他们已经做好通宵达旦的准备了。叶晓祉跟他晚安之后,世界变得清静多了,健杭没有想到叶晓祉像胶水一样黏人。 半年以后相聚,很多朋友都生疏了,时间和距离真的会让友谊变淡吗?以前在同一个宿舍,无话不谈,每晚关灯了,还在聊着天,评论班里哪一个人是最漂亮的,;猜测她明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衣;也说班主任的不解人情和科任老师的授课水平;谈手机、汽车、房子等等。有时候一聊就到凌晨一、两点,赶紧睡觉去,但怎么睡就是睡不着,结果辗转反侧无数次之后,终于睡着了。第二天睁开眼睛发现已经七点多了,于是赶紧起床,匆匆忙忙赶到课室上早读课,没有吃早餐死扛到中午十二点。一放学三五个人成群结队跑到饭堂。大家分任务,老大负责打饭;老三负责打汤;老四负责抢位子…… 高中的生活简单,三点一线,那时候的友谊很纯,不像现在勾心斗角,很难建立对一个人的信任。 别的不说,光说现在吧!本来这次聚会是aa制的,却因为有人有意见,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大家的兴都扫光了。他非得让别人请不可,还说一大桶的理由说,过来一次花了他很多车费,很多活动也推掉了,目的就是来叙叙旧。他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 林健杭暗暗唾弃这样的人,说什么打死以后都不会和这样的人一起玩了。 这一帮青年男女唱k唱到凌晨两点,终于还是被赶出了大门。这个时候还上哪去住宿啊?眼看大街小巷都关门了,只有汽车在疾走和狂风的怒吼,边走边看吧! 他们还真是大胆,不怕被抢被打。相反,几个混混看到一群男女半夜三更走在大路上,害怕闪在一边,静静观看,等走远了,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一群学生。他们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找到了睡觉的地方。 凌晨四点多,实在是太困了,他们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约莫合眼了两个小时,林健杭无奈地被吵醒了。这时候天亮了,几个朋友顺便买了汉堡,吃完之后,各散东西,寻无所踪。 林健杭在回学校之前,他得去买板栗,他坐地铁回去,地铁里肯定没得买。他不清楚板栗长得啥样,那只好一站一站找。回学校要经过九个站,那么意思是说他要进出地铁十八次。天啊!十八次的车费不便宜啊!但是为了证明他是个守信用的人,他还是要做。 九个站都逛过了,没有。不是没有,他压根就没问有没有。他想,没有买到,叶晓祉应该不会怪他。回到学校的公交站,突然在眼前亮出“板栗店”三个字眼。我的神啊!这不是瞎折腾吗?早知道学校这里有,那不用费那么大的周折了。 他买了五块钱板栗,偷吃了一颗,味道还不错,松松脆脆的。他把买板栗这件事铭记在心里,自从这次之后,林健杭也喜欢上了吃板栗。 回到学校,他觉得好亲切,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家一样踏实。 看看操场左边一排的紫荆花,鲜艳如霞,花红似火,美不胜收。他过去仰慕这大自然的美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记得叶晓祉喜欢紫荆花,如果此刻她在的话应该会很开心。既然她不在,那把这一美景定格成一个画面,送给她,当作是应用写作论文的回报吧! 林健杭拍下这一画面。把背包放下之后,他又折返身子去了学校旁边的照相馆,洗出一张独一无二的照片——照片的两面都有紫荆花,太漂亮了。 他还精心设计了包装的封面。既然是送给别人,尤其是女孩子,那多多少少得制造出一点惊喜和神秘的气氛,等叶晓祉明天回学校之后,把板栗和这张照片一并拿给她。 可能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第二天起来之后,他感冒了。整个喉咙像火烧般疼痛,咽下口水都是煎熬,他讨厌生病,因为一生病就会胡思乱想。 恰恰这一天,学校的公交站发生了一起血案。受害者是他的校友,等到消息在学校传开之后,公交站只留下一滩血泊。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说受害者是个女生,誓死不屈,结果被歹徒连捅了几刀,因为失血过重,送到医院的时候,不治身亡。有人说受害者遭到歹徒的追杀,不顾后果奔向马路,结果受害者被车撞死了。 真相出乎大家的预料。 这个歹徒不是别人,就是这一带无恶不作的小混混细狗。我们知道上一次因为李晨凯破坏了他泡妞的机会,让他火冒三丈,见到李晨凯想痛快地打死他。细狗本性淫恶,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在学校的公交站抢劫,他的目标是女生,尤其是青春靓丽,妩媚动人的女孩。他其实不是为了女孩身上的一丁点财物,他是想先用花言巧语把女孩骗到他的住处,再露出獠牙吞噬女孩。他伪装派宣传单的身份,在没有人的时候,对猎物实行攻击。 事情是昨晚发生的。晚上十点过后,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细狗在窥视“猎物”的出现。终于有一个“猎物”出现了,狼的本性展露无遗。 细狗向女孩搭讪:“小姐,我们公司现在进行化妆品促销活动,有没有兴趣看一下?”他给女孩递上一张宣传单,还做得像模像样。 女孩不理他直往前走。 细狗跟上去,还是不肯撒手,“小姐,我们公司现在是以半价卖出玫琳凯化妆品哦!看看吧!” “你神经病啊?我不要。”女孩生气了。 细狗被激怒了,他在这里苦苦等了一个晚上,他一直告诉自己不会无劳而归。眼瞅夜色渐渐晚了,他不会再等下去了,鬼天气又冷得要命。 “你别走。”细狗向前拽住女孩。 “你干嘛?快放手,放手!”女孩开始挣扎。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嘿嘿。”细狗猥琐地笑着。 “你放开我,不然我喊了。”女孩还在做无谓的矜持。 “小妞,今晚跟我回去爽一爽吧!”细狗扯住女孩的头发,然后拿出兜里的迷魂药水向女孩喷去。 女孩尖叫:“救命啊,救命啊!”而后她对细狗一阵死缠烂打,紧接着便倒地不醒了。 细狗现在心里美滋滋。他把女孩弄上面包车,正想开车离开的时候,发现车钥匙不见了。他左看看右瞧瞧,原来是刚刚在女孩争执的时候把钥匙给打飞了。没有想到女孩子的力气还真大,竟把车钥匙打飞在马路上。他回头看看后座的女孩,紧紧地盯住嘴里的“猎物”。他下车捡钥匙,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猥琐的想法,待会回到住处,他可要好好销魂一番。他蹲下身子捡钥匙,一辆货车驶过,把细狗撞飞在十米以外,溅出的鲜血洒在公车站的站牌上。货车停了下来。两百米开外的另一个公交站有站岗执勤的保安,远远瞅见出了车祸,驾着摩托车赶到之后,见细狗的死状惨不忍睹。货车司机傻了,一愣不动,顿时整条路塞车了。后来警察也来了,货车司机被带回了警局,细狗则被送往医院,不治身亡。警察在细狗的车上发现了昏迷的女孩,也一并带回了警局。 这件事不知道是谁传开,骇人听闻的消息让人毛骨悚然。 这天下午,叶晓祉先是问板栗的事,接着告诉林健杭说她要回学校了。 “五块钱是小事,不用你还了。”林健杭说。 “什么小事啊?五块钱不是钱啊!那什么是大事?”她问。 “出人命喽!” “去,别跟我说这个。” “我们学校的公交站出人命了。” “啊?真的还是假的?不要吓我。” “我吓你干嘛,是真的,昨晚有人在那里被抢劫了,后来那个女生被捅了几刀,死了。” “女生?” “是啊,听说那里还有血泊呢!” “我不敢回去了,你不要吓我。” “你自己一个人回学校吗?” “废话,不是一个人,那还有谁啊?” “你叫你朋友出去接你啊!” “她们都是女生,还出来接我,省省吧!” “那我也没办法。”林健杭说。 “我不管,这件事是你告诉我的,你要负责到底,你出来接我。” “我?不合适吧?” “管你,总之下午四点半你出去公车站接我。”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健杭只好当一次护花使者,也好,顺便把板栗和照片给她,希望她会喜欢这张照片。 三十四.邓婷婷 邓婷婷的心是苦的。 她的苦完全是李晨凯酿造出来的。婷婷已经很努力地拉近她和晨凯的距离,甚至已经碰触到了对方,摩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却因为美丽而稍纵即逝,就像烟花的光彩短暂而眩目,只留下回忆。 当她知道李晨凯退学回家的时候,她嘤嘤地抽泣起来,哭着闹着要去晨凯家找他。她一定要当面给他说清楚:即使他再怎么伤心,她会陪着他,因为她发现这股不可抵挡的冲动就是爱情。可是心里想的有时候不得不被残酷的现实扼杀在摇篮中,连成长的机会都被抹杀得一干二净。 严芳玲劝她不要冲动,不要做傻事。虽然她不懂邓婷婷此刻是什么心情,但她始终认为:爱情是美好的,它像雨露滋养人们干涸的心灵,少了它像是失去了某些东西,但是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少了它是可怜,然而有了它又有谁能证明它能带来欢乐呢?爱情更多的时候不是两个人在闹情绪,不聊天,乃至吵架和打架,最后说再见吗? 严芳玲的一席话似乎让婷婷受到了感染。邓婷婷就像一匹布,这匹布被染上了色彩,可是还没被风干之前,紧接着又被推上生产线,继续染上不同的色彩,以至后来,布被染成了五颜六色,光彩夺目。可是谁能明白其中的痛苦——原本的这匹布纯洁无渍,在经过复杂的加工之后,变得复杂。人的感情跟染布是一样一样的。 黎燕丽也很用心地说:“你真的不能做不聪明的决定,你想想看啊,首先晨凯家你不知道怎么走?你要是迷失了,怎么办?第二,你走了你的学习和工作怎么办?好,就算你不管这些,那怎么给你家人交代,老师和同学这边呢?你不考虑他们,那我和芳玲呢?本来我们宿舍是关系密切的四姐妹,小贤的离开已经让我们不习惯了,现在你也说要走,只剩下我和芳玲两个人孤苦伶仃,寂寞难堪吗?”她最后说:“真的,面对现实吧,理智一点吧!” 邓婷婷听着但是不作声。她的思绪好像不在这里,但是又像在听她们说话。 “邓婷婷,你听见我说话没有?”黎燕丽本来没什么耐性,现在邓婷婷不说话,把她给逼急了。 严芳玲接过话:“燕丽,你让婷婷好好想想吧!” 是啊!去找李晨凯是一个非常不理智的想法。再说了,即使是找到了李晨凯,他会听邓婷婷的话吗?她一直感觉到,晨凯并不喜欢她,因为晨凯是心有所属的人。算了吧!就算老天爷给她恩赐和幸福,那顶多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爱,仅此而已。 恰逢这两天学校有个“三下乡”的活动,邓婷婷果断地报名参加了。 为时两周的乡下劳动,确实让她改变了许多。但当她空闲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流露对李晨凯的思念,总觉得心中有一句话还没说出口,憋着怪难受。唉!最让人遗憾的是,爱在心口难开,等到鼓足勇气要说出爱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同班的朱志文和隔壁班的何伟也卷入到劳动的热潮中。 先说说朱志文吧。他参加这个活动是冲着邓婷婷来的,上次在课室给邓婷婷送纸条,后来被邓婷婷揭发之后,他恨透了邓婷婷。可是邓婷婷的举措适得其反,反而让朱志文更加喜欢和不放弃。朱志文经过一段情感的波澜,两周后,先是在舍友面前发誓再也不会喜欢邓婷婷,结果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大摇大摆参加了下乡活动。虽然他心里暗暗不说,但老早被刘浩察觉出来了。 刘浩依然发着夹杂粤语的普通话对他说:“我佩服你,哥们,你还那么痴情。” “嘿,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我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呗!” “好恶心。” “我说兄弟,你怎么就死心塌地跟着人家去乡下?” “我跟你说,我这叫专一,只有专一才能赢得女孩子的芳心,懂不?” 刘浩接着问面前的情圣:“那你教教我呗,怎么追女孩子啊?” “你问我啊?”朱志文吸了一口气,“那我问谁去啊?傻。” “好了哦你,平时我是怎么对你的。你知道,有哪一次不是我给你打饭,你好小气啊!” “嘿嘿,你还把打饭这事搬出来了,你说哪一次不是我帮你去占位置上课?” “你说哪一次你逃课不是我帮你签到?” “你……你,唉,我被你气死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烦不烦啊!”廖少荣终止了他们的争吵。 这时候,刘浩和朱志文不爽了,两个人同时向廖少荣走去,“刘浩,你说这个人该不该打?” “那还用说,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嘛!”刘浩右手攥着拳头不停地向左手打去。 “你说我们应该怎么惩罚这个罪人呢?” “还用说,老规矩呗!” 廖少荣这回惨了,“你们……呵呵……你们别乱来啊!我喊非礼了。” “阿文,你制服他。我来剥光他的衣服,让他感受一下我这一双娇嫩的双手在他身上游走的滋味。” 廖少荣挣扎着,“大哥大姐,各路神仙,各位大爷,救命啊,救命啊!” “要是李晨凯也在这里就好了,只是这个哥们说走就走,最后一句拜拜都没说,以前还称兄道弟,太不够意思了。”被蹂躏过后的廖少荣气息奄奄地说。 “我听说隔壁班的何伟也去下乡了。”朱志文说。 “何……何伟?他去干嘛?”刘浩表示疑问。 廖少荣也觉得挺奇怪,“对啊,他的品德有那么高尚伟大吗?” 刘浩很八卦,什么东西都知道,“我听说以前他也喜欢杜小贤是吧?” “不会吧?你从哪里听来的?”廖少荣问他。 “你问我啊?”刘浩看了一眼朱志文,“那我问谁啊?” “小样,你还学得挺快,竟然抢我的台词。” “快点说啊!”廖少荣急切地想知道,对朱志文说:“别胡闹。” “管他呢,反正我这次下乡一定要把邓婷婷追到手。”朱志文信誓旦旦地说。 “我看你是没戏了。”廖少荣说。 “荣哥,为什么这样说?”刘浩又八卦起来了。 “你不知道吗?严芳玲已经告诉我说邓婷婷……”廖少荣说着忽然顿了顿。 “芳玲?芳玲怎么会告诉你?”刘浩紧张起来,“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啊,你要是敢动芳玲一根寒毛,我跟你没完。” “啧啧啧,你看这人紧张成什么样子了?阿文,你看看。” 朱志文对刚刚廖少荣没说完的话比较感兴趣,“你说邓婷婷怎么了?快说这个。” “我答应了严芳玲保守秘密。”廖少荣说着瞥看刘浩,“你放心,就算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芳妹。” 刘浩不爽地说:“你怎么朝三暮四的,你都有女朋友了,还想打芳玲的主意?” “喂喂喂,这话怎么越说越离谱哩?”廖少荣说。 “哎呀,你们一人少一句,快回答我的问题,廖大爷。”朱志文对邓婷婷的事情比较敏感。 “邓婷婷她喜欢我们的大帅哥李晨凯。” “啊?不会吧?怎么可能?”朱志文惊叫,隔壁宿舍都吓到了。 确实,当自己苦苦追求的女孩子被告知已经喜欢上了别人,或者说她的初恋给了别人,对于一个幼小的心灵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刘浩假惺惺地安慰:“哥们,你节哀吧!” 廖少荣哈哈大笑:“浩大爷,你好假。” “好你个死胖子,落井下石是不?我让你笑。”朱志文戳了刘浩的猪腰。 “荣哥,你要报仇吗?现在机会来了。” “你不摆明说废话吗?刚刚是谁在我身上游走手指来着,现在让你尝尝我的龙爪手的厉害。阿文,你制服他……” “遵命,我的廖大爷,小人这就给你办。” 刘浩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极力挽留面子,“呵呵,两位好心的哥哥,放过我呗,晚上我请大家吃夜宵。” “太晚了。”朱志文伸手过去缚住刘浩的双手,两腿钳住刘浩的双脚。 这时候只听到凄厉的叫声,“啊,救命啊,啊……” 真是难得,在大学还可以这样开玩笑,追逐打闹,就像小孩子一样,依然不懂事。什么样的感情最真?只有打打闹闹,一起哭着长大,一起笑着开心才是真感情啊!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何伟就不像他们那样天真。 何伟之所以参加这次下乡活动,是因为他和黄一峰意见出现了分歧。本来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就拿上次和李晨凯打架一事来说吧,黄一峰为了帮何伟找回颜面,不顾一切,在饭店大打一架,还被学校记了个处分。何伟觉得黄一峰够哥们,渐渐地,和黄一峰走在一起,以后也经常在校内校外做一些不正当的事情。何伟问自己:怎么和黄一峰走在一起了?黄一峰怎么又和黑社会的小混混一起胡搞? 黄一峰叫何伟也加入到他和细狗的行列中,吃香的喝辣的,爱咋就咋,多好啊! 可是何伟不是哥呆头呆脑的人,他的本性还是善良的,他一直推脱说不加入黑社会。 一次半次的拒绝没有多大的事,可是三五次之后,黄一峰生气了:怎么你就比请诸葛亮还难呢?黄一峰也不是平白无故地生气。换做是平常的我们,我们在请求别人做某一件事的时候,好言相告,点头哈腰,别人最后还是不领你的情。我们也会发问:凭什么我们拿着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啊? 黄一峰生气之后又想,这也不能强迫啊!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自从这次之后,黄一峰和何伟两个人不再像从前那么友好,不在一起吃饭,不在一起打球。 这天晚上自修回到宿舍后,两个人也没说话,何伟因为感情的事而苦闷不言。现在他想好好静下心来读点书,他坐在靠窗的床上,专心致志地看书,以致黄一峰回到宿舍了他都不知道。 黄一峰想跟他拉几句话,却又碍于面子问题。唉,他无奈地去阳台洗衣服。 照说阳台洗衣服的水槽和窗子隔那么远,水应该不会溅到何伟的床才对啊!何伟看书看得着迷,却被冰冷的水滴打断了思绪,这还不当算,关键是把何伟的被子弄湿了一个角。 何伟摸摸被子,湿了,今晚他怎么睡觉啊?于是破口大骂:“妈的,哪个神经病把水溅到我床上来的?” 本来黄一峰是无意的,可能错就错在他太过于鲁莽,把水溅到何伟的床上。黄一峰听到何伟这样说分明就是说他神经病嘛!每个人听到别人骂自己是神经病心里都不好受,有谁愿意受屈辱?黄一峰也不是省油的灯,像他这么草率鲁莽的人,整天都是打啊打的,他绝对不会给你宽容和原谅。 黄一峰听到不顺耳的话:“是我弄的。” 何伟抬眼望向阳台原来是黄一峰。要是他知道黄一峰捣鼓的话,他压根就不会说出神经病三个字,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不过,我不是神经病。”黄一峰为自己的尊严做辩解。 “你把我被子弄湿了,我今晚怎么睡觉吗?” “我不是有意的。”不知道是谁多嘴接过黄一峰的话,“但我是故意的,呵呵。” 本来黄一峰火冒三丈了,后面这一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终于火苗熊熊燃烧起来了。“给我闭嘴,谁要是再顶嘴,我就打死他。” 聪明的何伟知道这句话是冲着他来的,他只好不作声,不过他还是为湿被子而生气。是的,他就是生黄一峰的气。他越想越气,现在他颓废就是黄一峰害的。 不久何伟参加了下乡的活动。 我们真诚地希望在另一个地方,另一种环境下,何伟能塑造出真实的自己。 三十五.下乡活动 每周二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半是学校老师开会的时间。 会上,院长总结了上一周的工作,对不足的方面加以指正,争取做到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而对好的一面则表扬一番,让教师继续发扬榜样精神。长篇大论的总结陈词之后,会上安排本周的教学计划和学生工作,这两块主要是由教务处长和学工办主任发言。 有关学生“三下乡”的活动,原来由苏老师负责,只是当主任把具体情况说明之后,才引起蔡教授的注意。 主任继续说:“我们开展学生下乡活动,意在培养大学生吃苦耐劳的素质,由学工办的苏老师带领学生到南海展开具体的实践。实践期间,学生的安全由苏老师全权负责。” 蔡教授听到南海,首先在脑海中闪过的是他的恩师马一鸣。现在已经是耄耋之年的马一鸣,成天在家里吟诗作画,挥墨洒毫。自从蔡教授工作之后,他很少回去看望老人家。还清楚记得,马一鸣当初做客座教授跟大家畅谈“生死观”的时候,蔡教授是听得热血沸腾,热泪涌动。 蔡教授前几年得知马一鸣恩师身体渐渐衰弱,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可是蔡教授真的抽不开身子,撇开家里不说,就是繁重琐碎的工作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他的才气受到了各路专家的一致认同和赞许,并且又和网站编辑约定每周要发表文章。 他太忙了,忙得跟打仗一样,不可开交。 目前,他的哲学论着已经进展了三分之一,但是仍然有很多的地方不知从何下笔,他费尽周折,掰开大脑还是为无头绪而疯狂。他知道论着这种东西不可以孤军作战,要广泛听取不同读者的心声,然而关键部分应该找老师请教。往往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别人的指点能让文章的进程通畅无阻。 现在眼看有大好的机会可以回去看望恩师,并且还可以向恩师请教学术上的真理和感受,不能错失良机。可是,他要是去了南海,那下周星期一的招聘会和星期三的演讲交流会怎么办? 蔡教授仔细思量过了,最终还是私下里和苏老师讲。“苏老师,这次由我带学生去吧,我顺便看看我的恩师。” 苏老师傻愣眼说:“我说蔡老师,不是不行,只是我把工作和计划都安排好了,你这样做着实让我难堪嘛!” “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有心冒犯的。” “你下周不是还要处理招聘会和演讲交流会吗?” “至于招聘会我可以交给助理去打理帮忙,演讲交流会可以延迟。” “你……”苏老师语塞,“好吧,你去跟院长说,我这边没有问题,晚上请吃饭。” “成,我这就给院长说去。” 蔡教授本来就是大一辅导员,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推荐自己负责这项活动。他在学工办和苏老师有交情,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先跟苏老师说一声,这样才合情合理。怪就怪在他总是把全身心投入到学术的研究,以致在学工办流传的消息他都听不见。一个人把全身心投入到学术的研究中,可想而知求知欲的程度是至高无上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理想的人质,当有一天他要解脱出来,那么就意味着他将放弃理想。 自然,蔡教授的意见得到了院长的支持和鼓励。 周二晚上,他在办公室值班。这时候门开了,迎面走来的是他的助理叶晓祉。是他叫她过来的。“晓祉啊,我跟你说啊!”蔡教授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水说:“明天我要带学生赶赴为期两个星期的下乡活动,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来负责下周一的招聘会。” “你的演讲交流会呢?”叶晓祉问蔡教授。 他扶了一下眼镜继续说:“我把演讲交流会延后两个星期,我回来之后再举办。” “好的。”叶晓祉点点头。 他接着说:“你不用担心,下周一的招聘会苏老师会协助你,而且学工办的所有助理都会帮忙。” “邮箱的招聘信息怎么办?” “苏老师会帮你搞定。这两周,麻烦你了。” “没事,反正我有时间。” “哦,对了,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可以吧,呵呵。” “今天早上我收到明年六月的职业规划大赛,我推荐你去参加这个活动,对你以后工作会有帮助的。” 蔡教授说的话是对她好,她了解蔡教授的为人,不说废话。既然现在蔡教授推荐她去做,那就答应吧。“好。” “怎么最近我见你少来学工办了,是不是学习忙啊?”蔡教授像父亲一样关心助理。 “啊,没啊,我挺闲的。” 第二天早上,蔡教授带着一帮学生奔赴南海的乡下,开展下乡活动。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马一鸣的身影,迫不及待想见到恩师。汽车在混凝水泥路上疾走,路旁的两排白桦树在退后,只留下风的影子。仿佛恩师就在眼前,恩师笑了,因为他平生最得意的弟子回来看他了。 他记得恩师曾经教导过他:出去了,就不能回来,男儿应该四海为家,闯荡世界;你要是不出去走走,立志学有所成,你会认为你所处的环境就是你眼中的世界;做人不能一粒水中看世界,半瓣花上品人生。 汽车还有一段长长的距离要走,恩师的影子散去,突然间一切都过得好漫长。 终于到了,他安顿学生之后,去市场挑了几块榴莲肉给恩师吃,他知道恩师喜欢吃榴莲肉。还记得某次上课的时候,马一鸣恩师特地把榴莲肉带到教室给学生尝尝鲜,结果被校长看到了这一放荡不羁的状况,还被校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他不但没有受到影响,而且还乐此不疲。他还说:“别人笑我太痴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恩师的房子残旧不堪,几十年来过着简朴古纯的生活。篱笆里有一口鱼塘,大大小小的金鱼快活地游来游去。篱笆里面的那个蓬应该是种葫芦的吧,现在映入眼帘的只有枯枝藤蔓,没有生息。院子显得荒凉,很少人经过这个地方。门口的对联本来红得发亮,现在也在狂风中凌乱成残缺不齐的碎片。 一切都是荒凉的气氛。奇怪了,这和平时马老的生活气息格格不入啊!他是不是搬走了?这时候,他敲了大门的铃铛,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生人,说:“您找谁?” “你好,我找马一鸣恩师。” 年轻的小伙子问他:“您是我爷爷的学生吗?” “爷爷?你是马老的孙子?” “是啊!” “他老人家还好吗?” 小伙子摇摇头说:“我爷爷半年前去世了。” “啊?去……去世了?”蔡教授手中捧着的榴莲肉掉在地上。 走了两步路,穿过南门到大厅,厅堂中央是马老的画像。他的山羊胡子一直留着,连画像中的山羊胡子也活灵活现。他给马老上了一炷香,“马老,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来看你。”蔡教授控制不住感情这根弦,终于还是滴落眼泪。 小伙子见状只好褪去身子。 他接着说:“本来我还想和你讨论一下我的创作,可是你走了。” 蔡教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失去了很多东西。马老的离世,似乎让他明白: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好好珍惜家人和朋友。只有活着,才有意义,失去了才知道追悔莫及。 祭拜马老后,蔡教授留下榴莲肉走了。 蔡教授感谢命运给他机会来到这里,知道马老已经不在人世。如果他还是一直按照以前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说不定,马老去世了三年五年他都还蒙在鼓里。到那时候,岂不是会受到更大的打击? 十年前他痛失了冰雪聪明的女儿,如果现在他女儿还在世的话,大概长得跟邓婷婷一般俏丽了吧!工作忙碌总是有理由的,当人坚持一段生活方式之后就会形成一种习惯,要想改变平日的习惯,那只能改变心态。心态决定命运。有时候不是不能改变,而是不曾试着改变。虽然说改变一直坚持的习惯是痛苦的,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但是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蔡教授毅然放下手中没有完成的论着,他不能逃避生活,只为学术工作而活,他要关心老婆、同事和学生。 他感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陪老婆了,他拿起电话给老婆打电话: “老婆,吃饭没?”妻子的声音没有喜色。“一切都还好吧?” 无疑,他的妻子觉得奇怪,今天怎么突然傻里傻气地关心起她来了? 蔡教授哽咽:“马老……马老半年前就去世了。亏我还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我对不起马老啊!” 他走在窗前,默默地凝视无限的苍穹,若隐若现的星星在流转。 三十六.林铁生与王惠英 现在我们的视线应该转移到林铁生和王惠英身上。 他压根考虑不到近两三个月来,窝子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而他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肆意得逞林场的利益,却无能为力;是时候该站出来了。 林场利益的争夺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两窝子的人感情变成了愈加深厚的鸿沟。别的不说,就说林金发开路的钩机把老刘的祖坟给铲了半边角吧。林铁生知道这个消息的同时,他是又气又怕。 他气林金发越来越不像话,如果当初不是他执意要和小徐坐同一条船,那么老头子就不会被活活气死,老刘的祖坟也完好无损。与此同时,林金发和黄大利还是兄弟,两窝子的人感情像最初一般美好,甚至会比以前更加深刻和感动。 他怕是因为祖坟刨了,那么阴曹地府的鬼魂一定不得安宁,有朝一日人们将会受到厉鬼的诅咒和天神的谴责。移动风水,钱就赚不回来,出出入入也会连连受阻。最有可能的是旱窝会像很久以前一样发生百年一遇的旱灾,而水窝会发生无法阻挡的涝灾。 老刘的祖坟事一天得不到解决,林铁生都会眉头紧锁,冥思苦想。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王惠英。 在林铁生回家帮忙丧事期间,王惠英受苦了。 什么事情都没个准。林老头子的死突然而至,恰好这天不是周末,那么就意味着王惠英要帮林健一照顾孩子,林铁生也走不开。谁会帮林铁生看守大门二十四小时呢?只有一个人,就是王惠英。 林健一两口子忙着上课,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眼下什么都顾不上了,王惠英干脆抱着小珞妹走了半个钟头的路——从林健一的教师宿舍走到县教育局宿舍。这是最后的办法。 这个办法可以说是上上之策,一来王惠英可以顶替林铁生的工作,二来可以照顾小孩。然而因为张海芬,事情弄得愈加复杂和难堪。 张海芬说:“小珞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间宿舍房,小珞妹要是出去了,受到啥细菌感染了咋办?” 王惠英对儿媳妇说:“咋会呢?穿多几件衣服不让小孩冻着就得哩。” “现在外面流行性感冒忒严重,有谁能确保孩子不会感冒发烧?” 林健一对老婆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我们的孩子不是好好的吗?” 我们理解张海芬也是因为爱女心切,所以很在乎女儿的身体健康。在张海芬的眼中,小珞妹就是她生命的希望和一切。 “以前我带健一他们几兄妹的时候,把它们放在脸盆里,出山干活。那时候哪顾得上那么多孩子。”王惠英提起往事,想让儿媳妇放一百二十个心。她接着说,“每次回来脸盆上都是屎跟尿,也不知道当时他们有没有抓起来往嘴里吃……我把他们洗刷干净,后来还不是健康成长,啥疾病都没有。” “以前是生活条件艰辛,所以无暇顾及那么多孩子,但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我们应该让下一辈的孩子吃好的、穿好的、睡好的,尽可能不让孩子受苦挨饿,重返我们的成长历程,而不能一直保持着文革时期和改革开放初期的思想啊!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 王惠英不再说什么,张海芬说得挺有道理,她只好忍气吞声。 “你少说一两句。”林健一对张海芬说。 张海芬反过来对林健一说:“你不要说了,你要是可以领上两三千的工资,爸就不会在县教育局宿舍做门卫,也不会遇到今天这种事。” 林健一吃了冷气弹,他很想出口顶撞张海芬,理智地想想目前不是和张海芬顶撞的时候。现在最关键的是尽快让王惠英到林铁生工作单位接手,可是又因为林健一上午要上四节课,抽不开身子送妈妈走一趟。他说:“要不,我和彭老师调一下课。” 王惠英说:“我走路过去也用不了多久,你安心上课。” 当王惠英去到林铁生工作单位的时候,林铁生还埋怨她姗姗来迟和责备她带着小珞妹过来。他说:“你咋那么晚才过来,我昨晚都跟你说了,今天一定要早点来,我要赶着回去做孝子。” 王惠英说:“健一两公婆要上课抽不开身子,我只好走路带小珞妹过来了。” “健一他不会开车送你么?” “都说他要上课走不开了。” 林铁生现在倒是觉得这个大儿子还是很不懂人情世故。虽然说现在儿子已经三十来岁,事业和家室都有了,可就是很不理解林健一的做法。说深一点,健一好像不懂得孝敬父母一般。健一明明知道,妈妈从他的宿舍走到县教育局宿舍要耗上半个钟以上的时间,并且身上又抱着一个小孩子,送妈妈来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唉!现在林铁生没有功夫想这些东西,他骑着“嘉陵”摩托车向山里奔去。 林铁生一走,王惠英先是把林铁生的衣服洗了。男人懒于下手干简单的事情,什么东西都要等到别人来帮他。洗过衣服,她煮了一碗面粉糕给小珞妹吃。 小珞妹时不时欢喜地吃着碗中的美食,时不时又撒一下娇,送到嘴里的面粉糕给吐了出来。王惠英又气又恨,什么事情都做得不顺心。 小珞妹拉尿了,把裤子都尿湿了,王惠英又紧接着换尿片……一整个上午,她忙个不停。 还好十二点的时候,邹阿姨来陪陪王惠英说说话。 邹阿姨在学校里做后勤工作,别看她在学校里面工作有多了不起,她认得的字还没有王惠英多。有时候说话跟农村的大婶是一模一样的。“王姨,你爱人呢?”阿邹问她。 “回家去了,家里有人‘过老’(去世)。” “你爱人去帮忙喔?” “是哩。” “你找他有事哩?” “我儿子从深圳给我寄回来一个手机,可是我不会看时间,所以想叫铁生帮我调一下时间。” “我瞅瞅。”王惠英见过这种手机,还是以前林健杭教她的,现在好像可以派上用场了。王惠英想:其实阿邹也不过如此,在学校里面工作又咋样?那都是靠逢年过节的礼数才进去的。要是我也有关系,说不定我早当上了妇女主任了呢。王惠英问她:“你知道你老公的电话号码吗?” “我手机上存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找。手机这先进的科技我是赶不上了。” “我能记住我家里每一个人的电话号码。”王惠英自豪地说。 小珞妹好像听到了奶奶的讲话,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不是你大儿子的女儿吗?长的真是可爱啊!”阿邹过去挑逗小不点。 小珞妹反抗生人的靠近,哇哇地哭了起来…… “我听我老公说,市民政局现在有扶贫资金要拨给贫困家庭,你听说了么?”阿邹转过话题问王惠英。 “喔?有这事?” 阿邹接着说:“我也是一知半解,据说市民政局会给贫困县的每一贫困户拨五千块钱,说是装修危房用。” 如果政府投资五千元来装修房子,那实在是太好了,王惠英说:“我家就是贫困户。” “你要跟民政局申请啊!” “我等我爱人回来再说……你吃饭没?” “我吃过了,在学校饭堂吃,那里的伙食实在是不好吃哩!” “饭堂的饭菜都是这样,我以前听我小儿子说过学校饭堂的伙食很难吃,他说学习压力那么大,伙食又不好。”王惠英眼前浮现骨瘦如柴的林健杭。 “你小儿子?他现在读啥了?” “读大学,就是上次回来那个。”王惠英为林健杭上大学而感到骄傲。 “你和你爱人真是有本事,伟大。”阿邹竖起大拇指,“我要是有三个孩子上学读书就叫辛苦了,你们把五个孩子都供上大学了,你们以后光享福得了。” “都是跟别人借钱,欠了很多债。” “惊嘛?到时候五个孩子出来工作了,一人带个三五千回家,马上把债还了,你还愁啥?” “这种事难说,现在也不敢想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以后会发生啥事情?”王惠英感慨地说,“就像我爱人家的老头子,看他的气色应该还能多活几年,可你看,说死就死,嘛人能料到?” 阿邹下午还要上班,十二点半以后走了。王惠英喂饱小珞妹后合眼睡了会儿,中午的时候,小区宿舍静悄悄,这时候只要把大门关上留个小门让行人进出就成。林铁生大多数是这样养精蓄锐,现在王惠英也投机取巧。 下午四点半以后,所有的工作单位都下班了。自然林健一和张海芬也下班了,林健一带着老婆来到县教育局宿舍,他们火急火燎地赶来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小珞妹知道爸爸妈妈来了,笑得合不拢嘴,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 可是小珞妹的脸上莫名的有一道红斑,张海芬见了心疼:“哎呦,我的亲亲宝贝嘞,咋脸上有一道红斑了?妈妈亲你啊!亲了就没有红斑了。” 王惠英说:“中午睡觉起来之后就有这块红斑了。” “可能是睡觉时压到的吧!”林健一猜测说。 “走,我们回去擦擦药水,宝贝。” “这就走啊?”林健一问。刚刚坐下来林健一想冲杯深山老茶喝喝,位子都还没有坐暖,张海芬的屁股像长刺一般离开了。 王惠英说:“你爸今晚在家里过夜,先不出来了。” 林健一听到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张海芬已经抱着孩子离开了保卫室。 “你今晚睡在这里是吗?”林健一问。 “是哩,明天早上你有课吗?” “明天早上我有课,但海芬她没课,下午我再把小珞妹带过来。”林健一对她说。 门外的张海芬对林建议喊:“林健一,你要不要回去?你女儿的红斑越来越大了。” 王惠英隐隐约约地听到张海芬说:“都说不要带你出来了,你脸上的红斑都是你奶奶害得。”害?一个慈祥的奶奶怎么会害自己的孙女呢?真是不明白张海芬对王惠英的偏见为什么那么大? 王惠英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她不在乎张海芬的口舌之词。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相处,家和万事兴才是真。 突然远远地传来四、五个女孩子的声音。有个声音好熟悉,王惠英上前看,原来是冯素晴。 冯素晴也看见了王惠英,所以上前来问好:“婶婶,你好。” “呦,素晴啊,都长大了认不出来了。”王惠英仔细打量身材苗条的冯素晴,有点激动说。 “我跟同学出来逛街呢,健杭哥有回来吗?”冯素晴让同学们等她。 “他前一阵子回来了,他本来想找你的,我说你学习要紧,不能老是想着玩。”王惠英说,“素晴,你爸妈身体好吗?” “我爸还好,我妈身体一直都那样。婶婶,不说了,我同学她们在等我呢!” “好,孩子,天凉了要多穿衣服啊!有什么事跟我说,有空常来玩。” 王惠英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冯素晴迈着步子离开,心里想着这个冯素晴跟林健杭长得倒是有几分神似。王惠英扭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往下想。 晚上十一点以后,王惠英关上大门。但是还是有人在午夜时分归家,隔壁是桑拿房,吵吵闹闹,一直到凌晨三、四点,偶尔还会发出麻将碰撞的声音。本来是一觉睡到天亮的王惠英“享受”了好几次睡眠,但每一次睡眠都是痛苦的。一晚下来,眼睛苦涩难睁,整个头脑昏昏胀胀。 黑夜夹杂着刺骨逼人的寒风吹到破晓时分。 这时候,有些晨运的老人已经起床了,王惠英应该是起得最早的一个人,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睡觉。一大清早,她开始清扫小区里的落叶和垃圾,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校园的晨歌蔓延到这里。伴随歌声的响起,卖早餐的粗犷声开始吆喝起来:“包子,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哩。” 这个工作太辛苦了,王惠英才体验了一个晚上,便无法言表。那林铁生呢?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要不是为了尽快还清债务,林铁生也不会拼上老命干这种活啊? 当初林健一为了评上一级教师资格,有求于王强股长。恰好县教育局宿舍的门卫让王强股长烦恼,林健一为了还掉恩情,在许许多多因素的推动下,最后王强股长把林铁生引进县教育局宿舍的大门。明明知道这份工作艰苦的程度,林健一还是让父亲坚持做下去。入山不怕伤人虎,最怕人情两面刀。 看到林铁生一天比一天衰老,络腮上冒出了一撮白色的胡子,身躯比以前消瘦……哎!命苦啊! 第二天王惠英告诉林铁生说,村子里的贫苦户有五千块钱装修房子的费用,叫他问一下村主任老铁。老铁说确实有这回事。林铁生给王惠英描述了一遍老头子的丧礼,说气派和场面真是壮观,哪些远房亲戚来了,哪个大老板也去了。 但是坏消息也是让人揪心并且胆颤心寒,老刘的祖坟被刨一事,如今是最棘手的问题。小徐老板插足林场事情,林场的事一团糟需要解决;家里又住了一些人;香蕉树面临霜冻的袭击。这都要林铁生出面解决。 林铁生本意有想把这份工作辞了,王惠英也是这个意思。辞工的事情是很简单的,但是他答应王股长会做满一年,另外林健一的事业也得到了王股长的很多帮助和支持,于情于理,林铁生得兑现诺言,可是现在两头难办。 眼下旱窝真的是不能没有林铁生啊!辞工的事情是林铁生必然要做出的选择。 人生在面临选择的时候,是最困难的时期。 生活艰难。林铁生苦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还无福消受。如今眼皮底下还有那么多烦心的事情。他有时候问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艰苦的日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从出生到死亡,人生究竟在追求什么东西? 三十七.工作的烦恼 林健一的压力也是有分量的。 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虽然说人生大事和事业已经办妥得七七八八,但很多时候因为上有老,下有小,而陷入两难的境地。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去很远的地方闯荡流浪,也许这样就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烦恼了。可是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父亲了,是有家室,有事业的一个人,假如他去了远方,孩子和老婆怎么办?老人又该让谁来照顾? 人永远都回避不了现实问题,越是困难的时期,越不应该畏惧烦恼。同时,更加不能给自己留下退路,退路从来都是留给弱者的礼物。 尽管他是一名人民教师,但他并没有那么高尚,依然会为柴米油盐而发愁。 这归根究底是因为薪酬少。人们常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可是教师的薪酬有时候简直不如打工仔的薪金。该死的剥削者,该死的资本家。林健一已经做了七年的教师,现在每个月到手的工资依然是一千三左右。教育局前几年张榜告示说教师工资会涨,告示是贴了几年,却分文不涨。 有句话说“三教九流”,教师这个职业被排到第九位,难道教师的地位不能提高一点,教师的手不可以多摸几张钱? 林健一手中一千三的工资是长达七年工作的成果,假使他没有被评上一级教师,那么日子就不好过了,奶粉钱都得省着花,更加不用说买房和买车。 和他同一年毕业的同学如今在广州、深圳、东莞如日中天地发展,个个拿的工资是林健一的两、三倍,房子有了,车子也有了,名声更是响彻南岭大地。林健一有什么,如今还是住简陋的教师宿舍,开着两个轮子的摩托车。 评上一级教师是他最为骄傲的事情。他费了很大精力,通过关系认识了教育局工作的王强股长,他很感谢王强股长的帮忙。有一次聊天中,他得知县教育局宿舍需招收一个门卫,可是王强股长找了很久没有适合的人选,不是太年轻就是太老,年轻的按捺不住,老的太懵懂。适合的人都不傻,谁会来做底层工资少的活? 林健一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叫上父亲应聘。林健一知道这份工作其实挺辛苦,可是一年的光景并不长,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一年也会很快过去的,因为一年才有三百六十五天嘛! 林铁生本来在家里也闲得慌,儿女和老婆都不在家,他要找个说话的伴都没有,整天对着他的香蕉林喷喷农药,撒点肥料。这不是最无奈的,最无奈的是每天的三餐都要他一个大老男人搞定,还有更痛苦的是洗衣服。 一个人住着一个大院子,有时候到了晚上会害怕,敏感的双耳竖起来,捕捉着院外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于是,他答应了林健一的请求。在林铁生看来,门卫的工作并不是难做的事,跟他上山砍树背柴要轻松多,还可以认识多一点人,最关键是王惠英可以过来帮他做饭和洗衣服。 在开始的前一两个星期,林铁生的身体确实有点吃不消。而林健一全然没有发觉,他也关心他爸爸工作累不累?做父亲的很少在孩子面前说累,即使再苦再累,他也会拼死拼活说不累。爱就是这样流露出来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林健一没有更多心思放在父亲身上,他的一颗心要分成好几块——老婆、孩子、母亲、工作,都要操上心。他又很不幸地在工作中连连失意。 上次因为学生开摩托车上学被撞死的事故,级组主任——人称“矮冬瓜”的张越看林健一不顺眼,屡次三番找他的茬。这不最近张越安排林健一上公开课,张越对林健一的教学质量提出严重的问题和不足。 可是林健一他个人感觉良好啊!好说歹说他也有七年的教师经验,他不明白张越为什么要和他针锋相对? 众人也许不知道,嫉妒的心理是大小事务纠纷的源头。正是因为张越嫉妒林健一的教学水平,所以心生狭隘,卡在嫉妒的谷口,出不来了。张越更加痛恨的是,他和林健一一起参加一级教师的评级,论资排辈,林健一远远不如他这块老姜,可是结果让他不能大器晚成。后来张越查找了原因,原来是教育局的王股长出手相助,林健一才会翘起尾巴直往上飞。 张越索性到王股长家拜访,不管是阿谀奉承也好,还是死缠烂打也罢,他只希望王股长能大开网面,让即将步入晚年的他能了结他毕生的夙愿。 人活一世,有很多梦要圆,这种急切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王股长对他的评价却是一般般。 张越越想越气,他连一个晚辈都不如。张越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方能称心如意。于是老奸巨猾的他善于使用攻心计,他部署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实行。 真是可怜我们的林健一了。 林健一并非不知道张越的用意,他只好忍气吞声,要不是为了一千三的工资,他早和张越翻脸不认人了。人有时候得像勾践一样忍辱负重。 公开课之后的办公室会议上,张越在众多老师面前指出林健一的错误,让林健一斯文扫地。张越说:“林老师的公开课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但是我在这里必须指出一点,这一点也是老师们常犯的一个错误……我希望大家能引以为戒。” 林健一听得面红耳赤,容光焕发。侮辱人的尊严的人,肯定会有所报应的。林健一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就是想把张越给杀了。 林健一一直把张越看作兄长,对他毕恭毕敬。每逢过年的时候,林健一抓几只土鸡给张越,张越是满心欢喜。有时候实在是找不到土鸡,林健一跑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农家养鸡户,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张越每年都能吃到新鲜美味的土鸡肉。 可是张越因为一个荣誉把林健一当作屎一样踩,名利真的很重要吗? 这次林铁生的辞工,无意间让张越知道了。张越上门跟王强股长说:“王股长,我听说宿舍的门卫是林健一的父亲是吧?” 王强股长戴着的眼镜垂落到鼻梁上盯着报纸看,然后转动眼睛看张越说:“哦?你知道?” “知道哩,林老师是和我同一级组的,他的情况我还不了解?”张越油嘴滑舌。 “这半年来真是难为铁生了。”王强股长说。 张越见风使舵说:“现在有新的门卫顶上吗?”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啊!铁生的突然辞职让我很意外,但是可以理解。”王股长的烦恼呈现在他的语气中,同时也表示对林铁生的辞去而感到惋惜。 “当时他不是亲口答应做满一年吗?”张越看起来诡计多端。 “话虽这么说,但铁生回老家是有事,勉强不得。”王强股长通情达理,“只是他这一走,我还真的不知该找谁去。” “王股长,您恕我直言,您当初就不应该叫健一的爸爸来做这门苦差事。” “听你这意思,是我错了?”王股长质疑张越。 “没,我没这意思哩。”张越接着说,“我是在想林铁生的工作和他儿子的工作格格不入。” “这话怎么说?” “您看啊!林铁生的工作是低等的,而林健一可是我们县里的一级教师啊!” “张老师,我听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这个世上没有低等的工作,只有肮脏的思想。” “是,当初您不是帮健一评上一级教师吗?他为了表示对您的感谢,于是叫他父亲来做门卫。”张越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唇枪舌剑让王股长不知所措。 王强股长喃喃:“这……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这个您不必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是……”张越顿了顿。 王强股长感觉到有股杀气弥漫在他的办公室,说:“什么?” “如果我把您包庇健一评上一级教师的事给抖出来,您是不是会提前退休?” “张越……你……”王强股长语塞了,他收住气,想澄清事实说:“健一能评上一级教师靠的是他的实力,这一点你毋须怀疑他的实力。其次,我只是帮忙指路,并没有别的,另外评级的事情是小组通过投票选出……” “实力?王股长,您不会不知道我从事教育二十余载,拿下多少荣誉吧?” “张老师,我看过你的述职报告和评级申请书,你的资质确实比健一高,但是从你的论文来看,通篇体现的都是保守的儒家传统思想。是,我们是应该继承传统文化,但时至今日,我们更应该革故鼎新,运用创新的教学方法,而在这一点上,健一做到恰如其分。” “王股长,我知道老一辈教师的思维方式已经跟不上新一代的教师,我自问我所宣扬的儒家传统文化思想并没有错。举个例子,以我们目前的国情,很难像西方一样实行自由上课原则,可是我们还是一意孤行,生搬硬套西方的教学模式和方法,那么我们的教育制度迟早要被瓦解。”张越说:“我只希望在我退休之际能完成我毕生的夙愿,仅此而已。” “张老师,评级不是我说了算,是小组投票选出来的结果,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如果我不能实现最后的夙愿,那我就把这件事抖出来,我想大家都不会好过。” “张老师,你……你这是何必呢?今年不行,可以等嘛!” “等?再过两、三年我得退休了,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张越说完走了。 张越是纵横教育事业的老江湖,他抓住王强股长的弱点,让王强陷入慌张当中。 王强股长确实是帮林健一出谋划策了,但是所有的资料都是林健一自己完成的,而林健一评上一级的资格也是小组投票的结果。事实上,整件事情跟他关系不大,可是王强股长还是很担心张越把事情闹大。如果此事一经调查,那他肯定会被革职。其实他也像张越一样,奋斗了半世纪才做到今天的成就,他很在乎名誉。 王股长大概跟林健一说了情况。 如果张越把事情夸张复杂化,王股长肯定是会被革职的,说不定林健一的一级教师资格也会被取消。林健一忧心忡忡地担心起来,他现在对张越恨之入骨,晚上做梦都会喊:“我要杀了你。” 三十八.山林矛盾 林老头子的“头七”还没到,老刘早已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 林金发知道老刘的祖坟受到工程实施的骚扰,而且还被无情的钢牙扯破了它的衣服。其实他也不想骚动亡灵啊!可是公王河上游地势狭小,天然的地势非常恶劣,如果绕道而行,那么耗费将是庞大的。林金发跟驶钩机的师傅说:“我们可以从这里勉勉强强过去,但是你要小心别惊动了老刘家的祖坟。” 大大咧咧的司机师傅说:“好嘞。” 林金发也担心、害怕啊!可是他最担心和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钩机师傅;骂顶个屁用。他坐下来想怎么给老刘交代,这天晚上他冥思苦想,也把事情给老头子道明了。谁知道老头子第二天就走了,他不得不放下琐碎杂乱的事情,什么事情都等办完老头子的丧事再说。 林金发看到老头子的死去,感到很伤心,心仿佛被掏空了。他想就此收手,不赚小徐的钱,可是钱已经在他手上了,若是现在撒手不管的话,那么林金发得赔双倍的价钱,这个赔偿就算是赔上林金发的老命也抵不回来的啊!林金发已经意识到错了,既然已经错了,挽救不回了,那就继续往前走吧! 他回过头来想想,祖坟一事只是一件小事,给老刘拿上三五千把祖先爷迁移到另一个地方安家落户就得了。于是,这天他和本家的几兄弟商量这件事情。商量之后只有老三林金山是站在大哥这一边的,而二弟林金添和五弟林金纳则保持沉默(老四林金来在外地做生意很少参与家里的事情)。 林金发尤为生气的是林金添和林金纳,这两个小子不但不在危难之际协助大哥,同心同德,反而替老刘打抱不平。当然这些小道消息是老三林金山偷偷从二哥和五弟聊天时听到的。林金山也是见钱眼开的一个人,他曾告诉林金纳说:“头脑放灵活点,小徐的开价,即使是卖上一辈子的贱命,也换不回来。” 老头子出殡第二天,林金发使林金山去老刘家道个歉,顺便请老刘到镇上酒家吃个饭,这样做或许可以解决问题,大家都不希望把事情弄大。 老刘拒绝林金山的道歉。老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区区一句对不起和一顿饭就想了事?就算是老刘同意,家人会同意吗?窝子里的人会同意吗?死去的列祖列宗会同意吗? 林金山倒是觉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返回去给林金发说明此事。 实在无奈,林金发向小徐禀明通路的日期可能要延后。 小徐说:“我不管你们两窝的人有啥矛盾,总之我要的是结果,我要的结果就是把路打通到韩峰山脚下的林子里。” “可是眼前我们不把这件事解决,我们就得绕道走,那么之前的都白干。” “绕道?啥意思?”小徐不解问。 “公王河一过便是老刘家的林子,他说我们休想从那里过。”虽然林金发的岁数比小徐大,但怀揣着小徐的钱,说话的语气明显降了一个档次。这就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我说金发哥,你给人家赔钱不就行了吗?” “徐老板,我看您还是亲自出马吧,这件事你没有露面老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徐想了一下,首先开路一事没有事先跟老刘打招呼已经不对了,现在又弄到人家的祖坟,这件事他作为幕后的大老板,应该为此事负责。出殡后的第三天,小徐驾着一辆银光闪闪的小轿车来到水窝,先是和林金发再次确认了情况,然后再做出决定。 他们决定:林家的几兄弟都去给老刘道歉,再赔上老刘应得的赔偿。小徐不想因为鞋里的一粒沙子而影响到他跋山涉水。 小徐和林家几兄弟下了小山,淌过公王河来到老刘家。 四处静悄悄,听过公王河的涓涓流水声之后,寂寞的气氛被打破了。 前头打阵的是老刘家的老黄狗,它已经跟老刘生活了将近十年之久,忠心耿耿。汪汪犬吠声牵动了旱窝各家各户的狗,一连听到十几条狗疯狂地吠叫。第一步棋,老刘给来势汹汹的林家一伙人一个下马威。 老刘素闻小徐是个赫赫有名的大老板,于是才礼让三分把林家一票子人迎进屋里喝茶。 老刘的屋子可以用老古董来形容。晚清时期兴建的老屋子,如今破壁残垣,昔日是人声鼎沸,如今是鸦雀无声。假如老刘不是守住这里,也许这个古屋便会成为满地荒草的废墟。方圆一百米以内,两个鼻孔只能闻到臭烘烘的猪粪味道。 一阵声势浩荡的拜访声把林铁生吹来了。 “嗬,徐老板,难得来旱窝一聚啊!”林铁生伸出手欲和小徐握手。 过门便是客,对于旱窝这块肥沃的土地,小徐只是个生客,但小徐还是给林铁生回了一个大礼。小徐索性上前给林铁生一个拥抱:“铁生哥,我们的铁生哥了不起,个个孩子都是大学生,佩服。” “徐老板过奖了,坐下来喝茶。”林铁生见老刘冷言冷语便伸手示意小徐坐下,即使我们有理在先,也不能怠慢人家。老刘耷拉着脸,林铁生用手肘给老刘挠痒,意在说明:要沉住气。 “老刘,你这茶是什么茶啊?”铁生问。 老刘脸上写满委屈:“买的绿茶。” “绿茶?人家大老板来了,我们应该拿韩峰茶来泡,让徐老板品一品。” “我这里没有。”老刘不开心的表情露出来。 铁生笑笑:“别急,我这有,我特地为徐老板带来的。” 小徐说:“铁生哥真是有心。” 林金发对老刘说:“老刘,你看老板都来了,你要咋解决跟老板说吧!” 林金山起哄说:“对对,铁生哥是最公道的人,铁生哥你说是不是?” 林金添和林金纳沉默不语。 “来来来,先喝茶再说。”林铁生沏好茶,给小徐递上,迎着笑脸接着给林金发递上说:“金发哥,你也来尝尝惠英炒的茶叶。” 小徐拍案叫绝说:“好茶啊!”就像喝酒一样大快人心,他继续说,“入口苦涩,转甘味,稍微呛鼻的火烧味正体现出农家的精致。” “确实是好茶。”林金发声称,“惠英在哪摘得茶叶?明年采茶叶的时候,叫上我老婆咧!” 林铁生喝茶说:“一定一定。” 老刘一直闷闷不乐。他在想,要不是铁生在这里好言相劝,他早就轰走这一伙人了,管你是皇帝还是太监,咱舍得一身剐。他自己都觉得傻,还把他们迎进屋子喝茶……所有的一切只是给徐老板面子。 小徐的茶也喝了,是时候谈事情了。“老刘哥,对于钩机动了你家祖坟的事情,我深感抱歉,我来给你赔不是,这一切都是我安排不当所导致的,金发哥几兄弟帮我做事,我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所以这件事需要咋解决才符合你的心意,你尽管说。” “徐老板,你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老刘顿顿,他看了一眼林铁生。 林铁生暗地里示意老刘开出三千块钱的赔偿费用。 三千这个数目已经远远超出修建祖坟半边角的价值。但对于小徐这样的老板,何足挂齿?老刘偏偏说出自己的主见说:“祖坟被刨了一大块角,我要你赔八千。” 铁生惊住说:“老刘。” “我日,八千?你还不如去抢。”林金山没好话说。 老刘执意说:“我就要八千,没有的话,我就给林业局打电话说你们在韩峰山肆意破坏树林。” “老刘,我来说句公道话。”林金发说:“你家祖坟只是被挖了半个角,就以房价的标准来算也没有八千那么多,顶多就是两千。” “你们不想赔那就别想过我的林子。”老刘扯开了嗓门说。 “我们不是不赔,只是八千确实是高了。”林金发说。 小徐见到老刘狮子大开口,他说:“老刘哥,你看赔你六千成吗?眼下我们资金确实是周转不过来。” “我说八千就八千,不赔八千,其他甭谈。”老刘坚决的语气让所有人都难堪。 林铁生说:“老刘,和和气气说话。人家也不是有意要破坏你家祖坟的。” 小徐听到老刘强硬的语气,不免心生寒意。自从他被杜成山剔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用命令式的语气跟他说话,都是他给别人脸色看,而不是他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旱窝特别荒凉,如今的旱窝人走的走,死的死,工作的工作,读书的读书,唯独剩下跟林铁生上下年纪的人。人少了,说话的声音更加体现了山旮旯的荒凉寂寥。 远处近处都是小草,仔细看,老刘家墙上冒出来的是一株嫩绿的小草。 转眼,冬天已经过去大半截,即将走向人间大地的是万物复苏的春天。不知不觉中,春的脚步踏入了寻常百姓家,春的气息悄然而至。 可是我们依然生活在严冬腊月之中,虽然希望就在前方,但越是到最后的时刻,人们越是坐立不安,心情越是浮躁。 我们的春天远远没有到来。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徐惹来的。要不是为了和杜成山怄气,他就不会建立家私企业和成山对着干,也不会因为此事而陷入抢夺木材的纷争,更加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破坏了林金发和黄大利的兄弟之情,自然而然不会有现在的矛盾。 “铁生哥,你说话最公道,你来评评理。”小徐对林铁生说。 林铁生又能说什么呢?他屁股肯定是坐在老刘这一边的,可是为了双方能有一个下台阶的机会,林铁生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他只想大家能够和和气气地解决矛盾,不要带来太多的纷扰。 老头子刚走,真的要好好好静心下来。怎么大家都不懂呢?尤其是林金发,他简直是“财迷心窍”。 林铁生说出折中的方法:“一人退一步,七千。” 这时候林金添和林金纳两兄弟撕开嘴巴说这样挺好。 最后在不愉快的谈话声中双方达成了协议。自此之后,水旱窝各家兄弟当中出现了两派,一派以小徐为首,林金发和林金山两兄弟紧随其后,后来徐建华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当中;另一派是以黄大利为首,林铁生、林金添、林金纳,还有张锦元等为一个阵营。 他们为了林场的私利,你争我夺,明枪暗箭地攻击对方。 在这场纷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李晨凯和林义东却成了同生共死的好朋友。 三十九.病 到了十二月中旬,人们有感而发的是时间飞逝。流逝的日子没有给人们带走什么,相反,却给人们带来了很多压力和烦恼。 李晨凯原本带着一颗疲惫的心在匍匐前行,林义东的出现,让他对生活渐渐萌发出新的希望。只是有时候,他还是会停下来,胡思乱想一通;有时候也会坐立不安。此时此刻的境遇是劳苦的,越是身体上受到艰苦的打击,他的心越是痛苦,越是痛苦,他就会使劲地回忆起伤心的往事——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这天,他睡过头了,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上了。 义东奇怪地想:晨凯怎么没有上山呢? 义东不吃饭往旱窝走去,一路上的坑坑洼洼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从山顶往下扫过去,到处都是被砍过的痕迹,最让人锥心痛的,是那一条又一条的黄泥路,本来美丽迷人的韩峰如今像是人老珠黄的老太婆。这一块遭人毁灭的林子,像是被无情的开水烧伤的皮肤。面对残忍的现实,什么时候才能绿草如茵,古木参天? 义东踉踉跄跄来了,一经打探,原来晨凯病了。晨凯虽然病了,但他的意识还很清晰,他知道今天没有上山,就意味着旷工。原本晨凯想告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工头方庆余,哪知方庆余天还没亮就跟徐建华上山去了。别的不说,义东把晨凯背在身上,开着自家的摩托车到小镇诊所去了。一量体温,39.2摄氏度。义东惊呆了:“我的祖宗啊,发高烧可是要人命的哩!” 晨凯虚弱地答:“没事,兄弟,更让人痛不欲生的事情我都经历过,这点不算什么。” “嘿,你还觉得挺光荣。” 这时候大夫说:“好了,让病人休息一会儿,高烧很快就退去。”大夫还对义东说:“你跟我过来,我开些药给你弟弟吃。” “弟弟?”义东出乎意料说。 “怎么他不是你弟弟?”大夫问他。 “哦……哦……他是我弟啊!” 大夫开完药,义东回到晨凯的旁边。倒是晨凯先说话:“嘿,我什么时候成你弟弟了?” “就在五分钟之前,我批准了。” “反正我没答应。” “呦,这事轮不到你做主,大夫是我们哥俩的见证人,现在你承认得承认,不承认也得承认。” 义东得意洋洋地说:“弟弟,要不要告诉家长啊?” “别,千万别。” “为什么呀?” “咳,告诉我爸,他肯定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甚至他可能还会落井下石;告诉我妈,那岂不是让她更加担心不安?所以还是别把风声泄出去了,我的哥。” “成,这样吧,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你先躺着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好,哦,对了,你顺便给我买一张新的手机卡。” “这……” “行了行了,你别问了。” 义东走出诊所,先是给方庆余打了个电话,说晨凯今天病了,所以没上山。 方庆余并不以为然,他知道李晨凯和黄大利有一腿之后,就排斥他了。只是因为他是老板的儿子,就另眼相看,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晚上,晨凯躺在床上,还是觉得难受,这体温还维持在38摄氏度左右。哎呀,看了都心疼,下半夜五点多开始刹不住脚地呕吐。这究竟是怎么了?还好,义东一直陪着他,说来也挺奇怪,恰好晨凯生病,方庆余就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晚上也在山上搭起帐篷过夜了。三更半夜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下可麻烦了。晨凯也不清楚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从小到大,他身体壮实,就连感冒都很少有。 义东被晨凯惨烈的呕吐声惊醒了,连声问他感觉怎么样?义东一个大老男人,也是手足无措。 晨凯有气无力地说:“你打个电话给我李阿姨,她是医生,应该会有帮助。” 半夜醒来总觉得头脑浑浑噩噩的,义东问:“你手机在哪里?” “包里,你找找看。” 义东搜出手机,“你手机关机了。” “是,我很久没有用手机了。你充电看看。” 义东成功地打开了手机。 义东生疏地操作着晨凯的手机,不小心打开了收件箱。里面竟有三十多条的短信未读取。义东只是瞥见某些字眼:晨凯,你在家还好吗?署名阿杜。 义东装作没看见,搜索到李阿姨的电话,跟李阿姨交待一下情况。 李阿姨斩钉截铁地说,食物中毒,导致急性肠胃炎发作。 天一亮,义东就带晨凯到县人民医院就诊。 早上路上还没有几个行人,李炳年和晨凯妈就到了。 “病人是食物中毒导致了急性肠胃炎发作,对症下药之后,多注意休息和饮食。”医生对李炳年两口子说。 “爸妈?你们……你们怎来了?”晨凯很惊讶。 “别说了,你好好休息。”李炳年对儿子说。 李艳红嘴巴咕咕急切地关心:“儿子,你昨天吃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可能是菜里有虫吧!” 一旁的义东见他们家人相聚,走出门去,悠长的走廊只突现他一个人影。这时,他猛然想到晨凯的未读短信,原来晨凯也背负深深的情伤。 李炳年走出病房。 义东怔怔地看着他,义东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杜氏家私企业的大老板。 李炳年拍拍义东的肩膀说:“小伙子,是你把晨凯带来的?” 义东倒是有点不自然,说:“是,叔叔。” 李炳年递出一根烟给义东说:“小伙子,我谢谢你。” “叔叔,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和晨凯是好朋友。” “小伙子,有空到家里坐坐。” “成,叔叔,我一定去。” 李炳年走在上班的路上,觉得晨凯食物中毒甚是奇怪。 在妈妈的照顾下,晨凯的病情有所好转。几天后,晨凯又回到了旱窝。无论李艳红怎么劝说,晨凯还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她倒是觉得这孩子是不是病傻了? 上山砍树的时候,晨凯跟黄大利说这段时间病了。黄大利像是父亲一般嘘寒问暖,决定给晨凯休息几天,等养好身体再说。 这天晚上,晨凯、义东和两个工友打起了麻将。几场下来,晨凯连摸带杠,赢了不少钱。义东可没有那么幸运,总是给人家放杠,而且手气也不好,整个晚上骂着龟孙子的,他奶奶的,输钱了他把所有的厄运归结为风水问题。 一搓麻将,就玩到凌晨三两点。晨凯说:“实在不行了,明天还要干活咧!” 义东说:“怕啥哩?白板。” “白板碰,九万。” “你碰啥呦,我的十三幺又做不成了。” “赶紧出牌,倒计时……” “嘿,我又糊了。”晨凯实在是不好意思,赢了三家的钱,他说:“好,明天我请大家到镇上吃饭。” “要不,今晚就停了。”义东望望大家,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兄弟,今晚我就不在这睡了。”义东说,“这几天,我老往旱窝跑,我爸骂我像个野狗,另外我不在的话,儿子不习惯,老哭。” “太晚了,再说你一个人走这山路,我不放心啊!” “嘿,我能出啥问题,我自小这里长大的哩。” “好,那明天一起上山。” “你上嘛山啊?好好养身体。”义东说,“兄弟,我前几天给李阿姨打电话的时候,看到你手机上有三十多条未读短信,你别往心里去啊!” “是吗?我回家之后就没用那个手机了。我怎么会怪你?瞧你说的。” 看着义东的灯火消失在黑夜的尽头,晨凯突然觉得好慌。为什么要提起手机有未读短信呢?关了灯,晨凯辗转反侧,最后他还是打开手机。 结果一看,信息是两个女孩子发来的,一个是让他改变一切的杜小贤,另一个是一厢情愿的邓婷婷。 杜小贤,晨凯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好陌生,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不,她曾经是他心房的一滴泪,这滴眼泪他一直没有流,也没有将它化成血液,静静地流淌,而是仍然保持着晶莹剔透的形状,给它留下许多空间。错,应该说整个心房都是她的。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另外一滴眼泪邓婷婷来打扰安静的他。这滴眼泪的分量不少,应该说这滴饱满的泪在坚强地叩击他的心扉,然而他的心扉固若金汤。这滴泪实在是太委屈心酸了,时至今日,她还在努力。她的努力只为换取一点狭小的空间放置,虽然她知道这个心房早已有另外一滴眼泪占据着,但她并没有抱怨。她不抱怨迟来一步,可是她恨那滴先到的眼泪,因为她已经走了,就这样轻轻地走了,留下的只有伤痕。走就算了,可是残留的味道还在弥漫着温暖的心窝,不给别人机会,苦了别人,更是苦了自己。这扇心扉的钥匙是掉了吧?如果钥匙找回来了,他的心扉能打开来吗?如果可以,要多久才能找到这枚钥匙,这枚钥匙丢在哪里了呢? 晨凯一边看着短信,一边痛不欲生:“不,不,我已经放下了,老天爷,你放过我吧。” 晨凯,你还好吗? 一切都还如意吗?我在马来西亚过得很好。 爸爸的生活也丰富多彩起来了。 我好想你。 我没有上学了,在store帮忙打点。 你也要好好的,你过得好,我就过得好。 ——阿杜 四十.怯懦与鼓励 眼看迎新晚会一天一天逼近,林健杭却还没有进入状态,甚至有点想退出的冲动。 迎新前一周,多媒体课室迎来了第一次彩排。 中午时分,负责策划的“导演”张老师,召集学院社团各部门的头目在105课室开会。出席会议的有体育部、女生部、生活部、社团部、学习部和文娱部,各个部门的部长齐聚一堂,共同商讨迎新晚会一事。现在可以瞥见课室右后方那四个可怜的主持人,正处在紧张状态时期,他们的稿子迟迟还没有定下来。 “各部门部长。”张老师站在讲台上,身穿一件肥厚的羽绒服,挺起她那圆鼓鼓的肚子,人称她是“魏武将军”,不止是她的身形让人折服,还有她的性子一直豪爽果敢。各部门要举办活动,都得经过她的批准。一向挑剔,追求完美的张老师被更多的人视为“灭绝师太”。“我们下周周五就要举行迎新晚会了,这次晚会学院领导高度重视。客套话我不多说了,我想问一下各部门挑选的节目都准备得怎么样了?为了了解进度,我决定今晚来个彩排。我们时间不多,得加油啊!各位战友。” “今晚彩排?惨了,我们的稿子都还没定下来。”陈惠华大失脸色。 “你别急,我们今天下午好好商量一下,反正下午我们没课。”王昊镇定地说,接着问方绮:“方绮你有课吗?” 方绮答:“我没课,健杭你呢?” 林健杭坐在最角落,说:“我……我有课。” 陈惠华急了:“健杭有课,怎么办?” 王昊说:“这样吧,下午我们三个没课的先把稿子给定下来,待健杭上完课了,我们四个人再一起背稿子。” 方绮听着王昊说,点点头,接着问林健杭:“健杭,你下午什么课?” “哲学。” 陈惠华问林健杭:“是专业课吗?” 林健杭点点头。 陈惠华往下说:“专业课的话那就别请假了。本来我想让你请假,我们有活动,学校是批准我们请假的,但是专业课的话,等你下课后再商量吧。” “主持人那一块准备得怎么样了?”张老师听到下面唧唧哇哇成一片问。 身为队长的王昊举手说:“一切准备妥当。” 张老师又接着说:“主持人这一块是最重要的,因为你们贯穿全场,整场晚会都是你们在主持,因此从开始到结束,一刻都不能放松。我一再强调,今年的迎新晚会与以往不同,为了打造学院的知名度,我们特地邀请了高级发型师和兄弟院校参与,在这里我先谢谢大家辛苦的配合。” 张老师还问:“社团部的节目准备得怎么样?尤其是武术协会的双截棍表演。” 武术协会的副会长示意准备好了。 “昊哥,你是武术协会的会长,那你又得主持,这下麻烦了。”方绮闪烁着大眼睛问。 王昊听到方绮的问题,呵呵一笑:“关于你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和健杭商量过了。” 陈惠华补充说:“就是王昊报幕之后,接下来两个节目的男主持交给健杭。” “好,大伙都散了吧,晚上彩排再看看情况。”张老师说完,大家都走了。 林健杭一看钟表,已经没有时间休息了,他急匆匆地跑回宿舍拿上课本,往课室走去。整个下午,他都在打瞌睡。上课没有好好听,幸好不是蔡教授的课,要不然让蔡教授见到好苗子也倒下了,那不大发雷霆? 林健杭很过意不去,为了一场迎新晚会,他投入了全身心,结果发现压力很大,主持的效果一般不算,学习也落下了一大截。更可悲的是,书协也渐渐江河日下了,来上课的人一次比一次少。关于出现的问题和漏洞,他和曾慧怡聊过,可是指出问题之后始终还是无动于衷,后来发现其实根本原因不在林健杭身上,而是会员的问题。可能林健杭身上也有间接的原因,这个原因就是他没有花心思找到新颖有趣的方式与大家交流书法心得。最近几周的书法课程确实很无聊,死板,连曾慧怡都体会出来了。不管多无聊,曾慧怡一直都有来听课,这一点是很难得的。 林健杭想,搞完这个臭屁晚会之后好好调整一下,一方面是学习上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工作上的事情,都得好好总结一下。 还有一方面是感情问题。上次去学校公车站接叶晓祉回学校后,他们隔三差五在一起吃饭。尽管叶晓祉已经退出迎新的舞台,可是私底下林叶两人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深刻。尤其是叶晓祉收到林健杭买的板栗之后,高兴之余多有几分感谢,更重要的是她收到意外惊喜——林健杭亲手制作的紫荆花照片,更是让她喜上眉梢。 晚上的彩排,叶晓祉也到场了。 林健杭太紧张了。即使旁边有身经百战的陈惠华在,他依然像个孤独的孩子,一脸迷茫,忘词、表情僵硬、动作死板、缺乏眼神交流和互动。 场下有人偷偷说:“这痞子也能上迎新?真不知道这晚会是怎么挑选主持人的。” “我看八成是内定的。” “好,舞蹈演员退场,主持人上场。”张老师在指挥着,节奏好紧张,气氛诡异。 “各位观众,看完……”林健杭拿起话筒报幕。 “主持人,脖子脖子。”张老师对林健杭做出批示。 林健杭抚弄一下衣领。 “哎呀,不是衣领,脖子脖子。” 林健杭一听以为脖子有什么东西,就去碰衣领。 “都说不是衣领了,算了算了,报幕……” 报完幕之后,林健杭马上泄气了。 王昊上前拍拍林健杭的肩膀:“健杭,你太紧张了,这只是彩排。” “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紧张,我以前在联谊晚会上主持的时候很轻松,可是到了这就……”林健杭回答他。 “健杭,没事,有师姐在身边,你怕什么?”陈惠华给林健杭鼓劲。 方绮在一旁示意哥们加油,说:“大哥,你放轻松,精神不要绷得太紧。” “不过,健杭在张老师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惠华你们发现没有?”王昊又说。 陈惠华不解地问:“怎么说?” “刚刚张老师说健杭的脖子没有伸直,健杭却去碰他的衣领,然后还是顺利地报幕了,要是换成我,我可能做不到。” “对,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张老师她为人我们都知道,她是不会在众人面前让你下台的。” 在王昊和陈惠华的巧言安慰下,林健杭总算把第一次彩排给熬过去了。 场下的叶晓祉和杨梓峰上前给大家指出了不足的地方;陈淑桦和肖智也来提意见…… “天啊,你们都来了?我刚刚都没看见你们。”林健杭说。 叶晓祉打趣说:“是因为你太投入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没,我太紧张了。”健杭回答她说。 “今晚总的来说是可以的,可能健杭太紧张了,然后方绮说话的声音有点尖。”杨梓峰总结说,“另外,台词还得改。” 陈淑桦也说:“没事,可能是第一次上迎新的问题,所以健杭显得略微紧张羞涩了点,多上几次台就会成熟和稳定,时候也不早了,大家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林健杭回到宿舍,几个舍友都羡慕死他了。尤其是邱明,他说:“这学期所有光彩的事都让你给赶上了。” 林健杭却不以为然:“哥们,我现在都不想上迎新了。” “嘿,怎么说?” “一个字——烂。” “今晚搞砸了?” “没,紧张得忘记台词了,出洋相了。” “哈哈,我能猜到你的熊样……我看,你应该是傻成这样吧!”邱明站定,眼睛左右飘忽不定,故意取笑他。 “喂,小子,别那么过分喔。” 聪明的人,开玩笑见好就收。 第二天,林健杭跟叶晓祉走在操场上。叶晓祉问:“说吧,你怎么了?叫我出来。” “我想放弃上迎新。”林健杭气馁地说。 “放弃?林健杭,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我觉得压力好大。” “你这个时候说放弃?你知不知道下周五就是迎新晚会了?” “我……我……”林健杭无话可说,此时像个哑巴,咿咿哎哎。 叶晓祉想到可能是因为昨晚太紧张的缘故,所以林健杭才会这么想,“健杭,你要想想,你很厉害。” “厉害?我不觉得。” “你看,你创办了书法协会啊……” 叶晓祉话还没说完,林健杭接过话:“这是两码事。” “然后,你看,你又是张老师挑中的迎新主持人。你也知道,我们主持人队有大把人,张老师为什么偏偏选你?证明你很厉害。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当你站在舞台的时候,就把台下的人当成是木头人。” “可是……” “可是什么?再不行,就想象成台下的人手中都拿着一百块钱在向你招手。”晓祉说着说着笑了,逗得林健杭也哈哈大笑起来。 叶晓祉又说了一句:“健杭,你真的好厉害哦。” “快别这么说了,我的姑奶奶,害臊。” “咦?大男孩害臊什么哩?我给你个拥抱吧!” “拥抱?”林健杭还没有反应过来,叶晓祉已经凑过来了。 她说:“我希望这个拥抱可以给你信心和勇气。” “谢谢你,晓祉,我一定可以主持好迎新晚会。”林健杭信誓旦旦地说。 “你看这紫荆花多美啊,红红艳艳的。”叶晓祉过去闻花香。 “我还没问你,上次我送给你的照片喜欢吗?” “喜欢啊!你是怎么做的?我舍友苏洁妤也喜欢。我说要不送给她。她说那是你送给我的,她才不要。”叶晓祉欢欣地说。 “哦,对了,我帮你挖泥的时候,你带回去的含羞草生长了吗?”林健杭想到花便联想到了草。 “早就长了,一簇一簇的绿叶很可爱。” “多亏是我挖土,所以才孕育出美丽的花朵和含羞草。” “切,你别臭美了,应该是我照顾有方。” “好好好,你赢了。” “瞧你这人,那么快就认输了,我还在热身呢,你就认输了,不好玩。” 微风拂过,不仅惬意,还留下满树花香。 四十一.下乡记 在弥漫浓情蜜语的季节里,“三下乡”的活动也进展得快到尾声部分了。 经过这次的下乡体验,蔡教授找回了年轻时候的感觉,同时让他也明白: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千万不能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此刻,蔡教授伏在案桌前,在“三下乡”活动的总结书上敲上了一个句号。 “嘟嘟嘟……”有人敲门,急促的敲门声让蔡教授心情砰砰跳。 “教授,教授,不好了。”蔡教授开门一看,是小组组长郑天宇,他与何伟结伴下乡。 “天宇,怎么了,慢慢说。”蔡教授慢条斯理地对他说。 “早上……早上,一帮人去登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一直打他们电话打不通。”郑天宇喘着粗气地说。 “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伙小孩玩着玩着就不看时间了。”蔡教授着急了,他是带队老师,直接对学生负责,要是哪个学生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向学校交待?“何伟联系上没?”蔡教授问他。 郑天宇摊开两手说:“没有啊。” “我看这样,天宇,你马上回宿舍把男生都叫醒,嘱咐他们都带上手电筒,我们上山去寻他们。” “好,可是……” “没有可是,快点去。”蔡教授像是在颁布红头文件,情势不容乐观。 晚上十点三十五分,蔡教授领一帮学生向深山寻去。 零零散散的手电筒发出神秘的光芒,诡异的眸子以敏锐的眼神向黑树林望去。 “嗷嗷……”是狼的叫声,“天啊,有狼,教授这可怎么办啊?”有人嘴巴里直冒白气问。夜晚的树林显得更加冰冷,走在林子里,牙齿直打咯噔,双腿也不听话。现在狼来了,更加害怕了。 “别慌张,有谁带打火机了?”蔡教授镇定自若。 郑天宇从兜里掏出火机,“这里有。” “我们赶紧生火,只要有火,狼就不敢肆意乱来。” 哀怨的狼嚎声像是战争的烽火台,只要有一处冒烟了,那么接下来是烽火连天。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注定今晚人狼要开战了。 “我……怕……狼!” “你别说了,我……连狗都怕……” 几个胆小的男生已经害怕得背靠着背,他们寻思着怎么对付那一匹匹奸佞的狼。 一会儿,蔡教授用柴围成了一个圆圈,用干枯的小草引火。北风天,火一下子顺势燃了起来。“快,大家快跳进火圈里面,围成一个圈,都给我拿上棍子……木柴也行,狼已经来了。” 一只、两只、三只……七只,一共来了七只凶猛的野兽。它们拥有绿眼睛、棕黄的毛发、流线型的身躯。它们是树林深处的主人,这是它们的地盘,更是它们的天堂。 七只狼游走在火圈外面,冷峻的脸庞让人寒心,以冷漠的表情打量着牛高马大的人。它们并不急于靠近捕食,而是在缓慢地转圈子,像是在玩一场游戏;它们是残忍的。人在这个时候——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是多么渺小,是多么脆弱。蔡教授活到这个年龄,还是头一次面对生的危机,死的可怕。他忽然感觉到,人活着,一切都是虚假的,靠本能活着才是最难的事情。 也许有人不明白为什么一下子来了七匹狼,狼应该是独行动物啊?很明显,他们是一大家族人——那条壮硕的应该是一家之主;三个身高略矮一截的应该是它们的儿子;还有两条,可能是它们的表兄弟…… 它们的脚步逼前了,声势浩荡地向几个人走过来了。瞧吧,那龇牙咧嘴的模样已经展露无遗了,喉咙里一直酝酿着“攻势”的号角,它们在磨着爪子,整装待发,只欠东风了。这时候要是听到号角的声音,它们会飞扬跋扈杀过来。 蔡教授凭借他对狼粗薄的认识,跟大家说:“大家要小心,狼可能会从各个方向袭击。” 这一刻,脑子里全是空白,软弱的人会害怕、打冷颤,甚至是打退堂鼓。狼抓住人性的弱点,你弱它便强,你强它更强。一旦它找到时机,便一拥而上。所以,人狼对峙的时候,不能松懈,一刻都不行。 狼是懂人性的。有资料分析说:如果人类文明的进程倒退一万年,那么主宰这个世界的不是人,而是狼。更有科普杂志说:一头成年狼的智商相当于一个四岁小孩的智商。那我们可以瞎想:一头老狼的智商岂不是跟豆蔻年华差不多? 残忍的捕食者是不容许空出时间让人们思考的。当家的狼蹿了上去,快如闪电,白乎乎的獠牙映入眼帘,令人发指。被攻击的人,可怜得乱打棒棍。就在这时,所有狼一触即发的瞬间,不远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把狼给吓跑了。一伙人上前来,蔡教授一看,正是失去联系的学生们。 他扫视过去,多了两个陌生人,问了之后才知道他们是当地人,也是他们救了登山的一伙人。于是在当地人盛情邀请和引路之下,蔡教授来到了奇龙岗。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清朝末年,有个叫王逢昌的人科举考试,成了小有名气的秀才,只是因为自家哥哥王作云的嫉妒,他连连受气。王作云担心家中的万贯银两留给王逢昌,他下狠心毒死了老爷,成为一家之主。他赶走了王逢昌。王逢昌看破世俗纷争,决定隐居山林。于是,王逢昌来到奇龙岗安家落户。后来到了战火纷飞的年代,国难当前,逢昌公把个人恩怨放在一边,培养出一支保卫家园的山寨武装。却因为日本鬼子“713”部队的细菌战,导致他全军覆没。被抓去的人像实验室的小白鼠,活活被折磨死。全部尸体都葬在奇龙岗。说来真是痛心,整支武装五百多条性命都被日本人毒死了。逢昌公含恨死去,也葬在奇龙岗。以后世世代代的人死了都葬在奇龙岗。 蔡教授心里愤愤不平,跟大家说:“我们中国一百多年的屈辱史不能忘,红色革命精神不能忘。我们要谨记今天的幸福是革命先烈用生命换来的,所以你们要好好珍惜。” 郑天宇咬破嘴唇说:“日本鬼子真是不要脸,现在钓鱼岛也说是他的,他个奶奶。” 蔡教授看看大家,这时候才发现少了几个人。 “邓婷婷、朱志文、还有何伟呢?”他问。 郑天宇听到同行的人说:“他们在岗顶不小心掉了下来,就是这两位好心的叔叔救了他们的命。” “他们晕过去了。应该是吓晕的,没多大问题。”有一个年长的人说。 “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从岗顶掉下来?”蔡教授不解问。 另一个同行登山的学生说:“当时,他们三个人走散了。后来我们发现他们三个人在山顶上坐着,我们也没有去理他们,后来就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掉下来了。” “这位老师。”长者神色冷峻对蔡教授说,“我看现在也夜深了,你们就在这里睡一晚吧,我们会盛情招待你们的。” “谢谢你,老人家。” 晚上,奇龙岗的狼嚎声又响起了。蔡教授躺在床上,做了一场噩梦,满头大汗的他突然被惊醒了。是的,他还是头一次和狼正面交锋,人是多么软弱,在那一刻,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他退怯了,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怕死。 睡不着的他起来坐在窗前,天上的圆月格外明朗,有几丝黑云经过月亮的胸膛,黑夜真的好可怕。 “睡不着?”长者起身问他。 “不好意思,老人家,我把你惊醒了。”蔡教授给长者道歉说。 “在想什么事情?看我能否为你解答。” “老人家,我遇到狼了,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恐惧。”这时候奇龙岗上又有哀怨的狼嚎声。 “我很小的时候,我爷爷给我讲,狼是我们守护家园的卫士。只要你不侵犯它,它就不会侵犯你。” “那些狼不会来打扰你们的生活吗?” “在我们这里,每到十五月圆之夜,就要举行一次祈福仪式。我们会把鸡鸭鱼肉固定放在同一个地方,让狼去吃,祈求我们村子天下太平,生活安康。” “这是在养狼?” “我猜是的,这批狼是从逢昌公的时候繁衍下来的。很多人都认为狼是害人的,当你用心灵和它们交流的时候,它们反而会帮你,甚至可以成为你的朋友。”长者有条不紊地说,“你们上山寻人,声势浩荡,惊动了它们。它们听到你们呼吸急促的声音,侵犯了它们的领地,而你们生火摆明向它们发出挑战,于是对你们下残酷的毒手。” “你们怎么对付狼的攻击?” “有些狼太贪心,每天来向我们要吃的。我们用鞭炮声吓走他们,视为警告,如果再犯,我们不会留情。”长者顿了顿说:“救你们的那两个年轻人是我们村最好的捕猎手,他们与狼结成了好伙伴。” “既然他们是好伙伴,那为什么救我们的时候还放鞭炮?” “狼已经失去控制能力了,单凭口令很难制服它们。狼毕竟是狼,恶性的终极者。” 蔡教授有所感悟点点头。 “睡吧,狼是很难参透的。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一知半解。” 经过与长者的一番交流,蔡教授心情镇定下来了。他听到奇龙岗上传来的狼嚎声,仿佛像是一曲幽美的旋律,句句哀伤。 四十二.邓婷婷的心酸 第二天早上,大雾迷蒙,山谷犹如云中仙境,飘忽不定。 邓婷婷睁开眼睛,心中顿时产生一股迷茫。“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嘴里咄咄地问自己。她掀开被子,立起身子,眼睛在打转。木头的装潢已经黑掉了,挪动身子,头顶上洒下飘飘扬扬的尘土。没有粉刷的墙壁,凹凸有致,细细观察一点钟方向,有几个孔也许是蟑螂打的洞。房间简陋,只有一张书桌和一张长长的椅子。这个屋子唯一时髦的气息,可能是墙壁上泛黄的报纸。 邓婷婷的头隐隐作痛,她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山顶、聊天、坠落……她心潮涌动,我是不是死了?“啊!”一阵惊叫打破了静谧的山林。 蔡教授被惊醒,慌张地跑去慰问邓婷婷。当他到达的时候,房间里挤满了人。瞧见其他两个人何伟和朱志文安然无恙,蔡教授总算松下一口气,可是,邓婷婷怎么还没有恢复状态? 蔡教授像个父亲般慰问邓婷婷:“婷婷同学,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这时候,身旁的朱志文给她递上一杯热茶,而何伟却在一旁低着头,他好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祈祷。 邓婷婷缓过神来,看着一对对盯着她看的眼睛,她心头一波又一波的痛。她心力交瘁,抱着蔡教授哭了。 大家都不清楚邓婷婷怎么了。蔡教授问年迈的长者说:“老人家,我学生她怎么了?” “如果不出我所料,她应该是心里有病。” 在场的人唧唧呱呱:“怎么这样说人家?” “这我就不懂了。”蔡教授说,“我看,婷婷同学是受惊了,这样,大家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郑天宇说:“要不,我留下来照顾婷婷?” “我来照顾,不用你。”朱志文有点生气地说。 “我也是为了婷婷好啊!” “不用你的好心……” 一时间郑天宇和朱志文吵上了。 “行了,行了,你们什么素质?”蔡教授打断说,“都出去,出去。” 大家都离开房间了,何伟还在床前。 “何伟,你怎么还不走啊?” “教授,都是我的错,昨天的事因我而起,对不起。”何伟内疚的心情涌上沙哑的喉咙,喷开了。 蔡教授还是不解:“你?”他思忖了一下,“哎!” “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应该跟我说对不起,跟婷婷同学说。” “我不要你的道歉,你走,你们都走。”邓婷婷挣脱蔡教授的怀抱,嘶哑说,“走,走啊!” 蔡教授见到邓婷婷确实伤透了心,扶起何伟向门走去。“婷婷,你好好休息。 “教授,你别走,我们能聊聊吗?”邓婷婷两行泪凝挽留说。 林子里的雾赖着不肯散去,可是这时候,百灵鸟唱起了晨曲。忽远忽近,潺潺的流水声清脆悦耳。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可以和我聊聊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蔡教授真像一个父亲,他的仁爱让婷婷找到了温暖和安全。 “我确实有一块心病。”邓婷婷开始说话,第一句话让蔡教授迷惑不解,小小年纪,心里怎么会有负担呢? 蔡教授点点头:“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 “教授,如果我说了……你会不会笑我?” “傻孩子,我怎么会笑你呢?” 邓婷婷呵呵地笑开了。心里深处隐藏的东西要面对面与别人交流倾诉,有时候还真是无法言表,不是好不好意思的问题,而是往往涉及到对一个人的信任。你选择和他袒露心扉,那说明你对这个人是可信的。如若有一天,你发现你相信的那个人出卖了你,那么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东西是可信的了。内向的人可能会变得更加沉默,情绪跌落低谷再也不想弹起。 “我看你羞答答的样子,是不是想说何伟和朱志文两个人很难抉择啊?”蔡教授说。 “不是你想得这样子,别说那个何伟了,一提我就生气。” “那究竟是怎么了,何伟哪里得罪你了?” “昨天眼看就要回学校了,虽然我们下乡时间短暂,可是却留下了美好的时光,最起码我比在学校呆开心多了。于是大家说登山拍拍照,留作纪念。” “然后呢?” “我们上山,我就是一个大头哈,明知道登山那么艰难,我还穿高跟鞋去,导致我跟不上队伍。朱志文回来陪我一起走,我还是挺感动的。” “何伟呢?” “教授,你听我说完先。”邓婷婷的心情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美丽。倾诉确实是一剂神奇的良药,可以疗养内心的伤。 她接着说:“于是我和朱志文一边聊天一边上岗,当我们到岗顶的时候,那伙人开始下岗了。” “你们聊些什么?” “这……”邓婷婷羞于感情之事,不好意思说。 “你要是把我当作朋友的话呢,就不要把话说到一半,我希望你能全部都讲出来。” “我们聊……”邓婷婷停顿一下,吸了一口气说:“在学校的时候,朱志文一直向我表白,说他喜欢我,我跟他说我不喜欢他,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朱志文有什么反应?” “他一直不死心,这次下乡活动,他说是因为我来了,所以他跟着报名。在山顶上他还是说他不会放弃我。我只能跟他说,我喜欢的人其实是我们班的李晨凯。” “李晨凯?他已经退学了啊!” “是。” “他退学是因为你吗?” “不是,老师。”邓婷婷的脸色红润起来。女人,一讲到爱情,便活力旺盛,姹紫嫣红。 “在我跟朱志文聊到兴头的时候,何伟从身后突然蹦出,把我们两个人都吓到了往后倒,他真的是很没有礼貌,偷听我们讲话不成,还害我们从岗顶掉了下来。” “怎么会三个人都掉下来,然后都昏过去了呢?” “朱志文看见我要掉下山去,伸手拉我,朱志文受力不平衡,反倒被我往外拉。何伟过来帮忙,没想到他忙没帮上,反而栽了一脚。幸好,我们命大……至于后来我们昏过去不醒我就不清楚了。” “大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的秘密心事都被何伟偷听到了。我不相信这个人,我在学校的时候听说过他的为人。” “你是怕何伟说你和朱志文闲言碎语吗?” “也有吧,我是怕……怕他给李晨凯瞎编我和朱志文的故事,我和朱志文的关系已经很明朗了,我们只是朋友。” “李晨凯,他都退学了,他还会在乎这些吗?”蔡教授问,好像在叹息李晨凯做出退学的决定。 “我知道他很在乎,我一直坚信他是很在乎我的……”邓婷婷快哭了,要知道,她为了抚平李晨凯给她带来的伤痕,才参加“下乡”活动。尽管换了一个环境生活,时间也过去了些许日子,可她还过得很煎熬。想他的时候,她拨打李晨凯的电话,虽然电话那头总是说用户关机;她也给李晨凯发信息,她坚信,李晨凯始终会打开手机看到她的思念。“教授,你在听吗?”邓婷婷的手掌在蔡教授眼前晃动着。 蔡教授回过神来,“我在听。” “教授,你怎么了?” “我听到你的故事,勾起了我年少时的事情。”蔡教授接着刚刚的话说,“那你有向李晨凯同学表明心意吗?” “他的心属于别人。” “哎!你们这代人的感情真是复杂,想当初,我那个年代,再纯真不过了。” “世界上真的有纯真的爱情吗?”邓婷婷天真地问。 “记得,我二十左右岁的时候,正好赶上上山下乡活动。跟你们现在一样,我当时看到一个心仪的女孩子,一下子喜欢上她了。我们发展得很好,也快到结婚的时候了,城里来消息说上山下乡的知青有机会返回城里工作。我家人一直逼着我回城里,最后在我的固执己见之下,我妈因为高血压生气,没及时医治……死了。”蔡教授摘下眼镜,擦拭纵横的泪水。 邓婷婷早已泣不成声,连忙问他:“后来怎么样了?” “我回城里了,实际上我的心还在乡下。我没有想到世界上最让人痛不欲生的,最让人心碎泪滴的就是爱情啊!原来在我们生活的周围真的有一见钟情。当我强忍着痛,准备重新生活的时候,另一个噩耗严重打击了我。” 蔡教授越说越伤心。谁人能理解,这个拼搏了大半辈子的人,学术上如此有成就的人也有这么一段伤心的往事。他还说:“后来,我回乡下找她,结果她早已嫁人,还生了孩子,没过几年去世了。我听说她临走前还一直拿着我的照片……” “都是我不好,让你想起伤心事。” “婷婷,不管怎么样,你喜欢的人离开你,总有他的理由。只要你肯去找他,他一定会接受你的。” “你就像父亲一样给我关爱,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父爱,是你让我感受到了父爱。” 蔡教授震惊问:“你爸爸呢?”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不在了。” “孩子,只要你愿意,我就会像父亲一样照顾你。如果我的女儿能活下来,跟你的年龄不相上下。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 两天后,这批“下乡”的学生顺利返回学校。邓婷婷经过这次“下乡”活动,学会了冷静和成长,最重要的是收获了父爱和勇气。接下来,她有什么计划呢?她决定去找李晨凯,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了。 四十三.林铁生回乡 年底了,市民政局为了落实“五暖一保”的扶贫政策,今年决定给贫困户拨款五千用来装修危房和老房。 林铁生辞职回家之后,先是帮忙调解老刘的祖坟事件,紧接着引入了一批林场的工人来家里住,前段时间又帮黄大利装车出货,现在又为了装修老房子一事而忙得不可开交。 争取到扶贫的名额还真是不容易。光是水、旱窝就有五户人家申请了贫困危房,再加上其他几处寨子,一个村十个名额满了。林铁生跟村委主任老铁一再请求,说无论如何也要预上他一份。 老铁摆出官架子说:“现在名额都满了,你说我腾谁出来让给你?” 林铁生拗不过老铁牛皮筋的官架子,于是回家。傍晚时分,黄大利领着一班工人回来了,黄大利见林铁生皱眉不展,一问便知道了什么情况。 第二天,黄大利买了几条“芙蓉王”香烟和两瓶国酒茅台,顺道去找老铁。 “嗬,今天是啥风把黄老板给吹来了。”老铁见到稀客,连忙招呼他进里屋喝茶。 黄大利开门见山:“铁哥,扶贫装修房子的事,你给我铁生哥照顾照顾。” “原来黄老板是为这事来的……好说好说,只是……”老铁的嘴里塞车了。 “只是啥子?” “名额满了,这不好做啊!”老铁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黄大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给老铁塞去,“铁哥,这事就拜托你了,我去开工了。” 老铁做点头哈腰状说:“成,成,黄老板走好。”老铁呵呵地笑,露出一排黄色黑色的牙齿,时不时有一两滴口水往下掉。他掏出红包,用手拧着一张张钞票,一张、两张……五张。他自言自语:“我说林铁生啊,你是怎么傍上这个大款的?走你一个。” 中午,隔壁屋的狗不停地汪汪叫,林铁生踏出房门一看,是老铁。 “铁哥,你咋来了?”林铁生对突然拜访的老铁感到奇怪。 “铁生啊!经过我的再三考虑,我给你争取到了机会。”老铁高兴地告诉林铁生。 林铁生甚是迷惑,这人昨天还是冷眼相待,今天咋就变了?“铁哥,进屋喝茶。” “我昨天考虑过了,你铁生可是旱窝的骄傲啊,培养出的孩子个个都是大学生。” “哪里,谢谢铁哥金口玉言。” “光是这一点,我就应该给你一个名额,另外我也很久没到你家了,顺便过来看看。” 林铁生还是没明白,“名额不是满了吗?” 老铁环顾一下四周,没有理会林铁生说的话,“啧啧啧,你看这屋子,确实要装修一下了,那墙壁是漏水造成的吧?”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林铁生的话,“啊?名额满了,我可以踢出一个啊!” “别人不是有意见?我不想因为我的事伤了别人的和气。我想,今年不行,明年再弄。” “我说铁生啊!你是不是傻啊?你知道你的名额是咋来的吗?” “咋来的?” “是黄大利,黄老板去我那给你求情来的,你真是的。” “大利哥?” “总之,我跟你说,我把你的那份名额已经报上去了,应该不出几天,镇上就会把款拨下来,你要好好感谢黄老板啊!” 黄大利收工回到林铁生家,林铁生跟他说:“利哥,其实你不用去老铁那帮我求情,我想今年不行,明年再争取。” “铁生哥,你要知道老铁这个人,他一天是村主任,那你家的这种现状就一天不会改变。我给他送送礼,没什么,这样他反而像狗一样向我们点头哈腰。对付这种腐败的村官,就得用这种办法,你跟他讲理是讲不通的。” “我不想这样……” “好了,铁生哥,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你就再来帮我几天忙。快到年末了,李老板一直催着赶最后一批木材。” “赶货?难怪我看那个方庆余最近没回来过夜,原来是这样。” “你来帮我量一量杉木的尺寸,你看成吗?” “成,我没有问题。”林铁生说。 “最近孩子们都还好吧,健一他工作怎么样了?”黄大利关心地问。 “健一说从一月一号起加工资,说是县城的加三百,乡镇的加四百,不知他说的属实不?” “教师工资确实也应该提上去了,每个月只拿一千多,还过嘛日子?如今物价涨得飙,除吃穿,就没几个钱了。”黄大利发表个人的见解。黄大利说:“时候不早了,这几天你注意一下那个李晨凯的饮食,上次的食物中毒可把我惊出汗来了。” “唏!”林铁生深吸一口气说:“照理说大家都没事,偏偏他有呕吐现象,我也觉得纳闷。” “那个小后生你觉得怎么样?” “不爱说话,不过我看他倒挺能吃苦,山上干活我不知道怎么样,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背一些木柴回来生火,每次都是汗流浃背,从来没有喊过苦。” “可惜他读到一半就掰了。” “对了,我一直没弄明白,他和健杭是好朋友呢!” “哦?是吗?真是有缘啊!” 几天后,林铁生收到了政府的扶贫基金,为了赶在年前住上新房,他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到装修的工程中。他叫上林金添和林金纳帮忙扛水泥,刷墙壁,顺便也把破瓦收拾一通。只是五千块钱的扶贫金没有更大的作为,刷了内墙和地板之后就花光了。天井只能随便抹上一些混凝土,大门也没有安装,外墙还是老模样。不过,这个老家确实披上了新装。二十年了,打从林健杭出生,它经过多少风风雨雨?如今它也赶上新潮了。 只要认真下功夫去做,有决心做一件事,是不用花多少时间的。 老房子焕然一新之后,天天迎来参观的客人(虽然林场事情有纠纷,但是私底下不会老死不相往来)。尤其是水窝一带,刘芬玉见了直乐呵;林金发也竖起拇指说真不错;就连小徐也来一睹为快,还评价说这个屋子的风水是窝里最好的。他说:“从大门望去,就像是一张秀才书桌图,难怪这里出了五个大学生。你看,这个门坪是凳子,对面平平的山岗是书桌,右手边突起的山卯是笔筒,旁边山峰的石头是砚台。” 大家信以为真。其实林健杭等人上了大学与这个什么关系?迷信的东西让懂科学的人看来,简直哭笑不得。 当然,最开心的应该是王惠英了。她说:“这几年,我们家是越来越好了,先是健一生了女儿,接着是健杭考上了大学,今年屋子又焕然一新……我艰苦地生活了那么久,如今想想以前的艰辛,真是值得的。” 林铁生顶撞她说:“老房子能装修是好,但装修再漂亮也没啥价值,如今大家都往县城买房子了。你看看,我们这里一户一户的往外流,就连徐建华都情愿去镇上租房住了。” “我不跟你说,又说你读那么多书,有些东西你还没我懂。”王惠英不给好脸色说:“这个老房子装修好了,以后暑假的时候,孩子们可以回来避暑,再说现在更多人愿意往山里走,散散心,我们这里装修好了,不就有个好的落脚点吗?以后孩子们带朋友回来,看到这样崭新的房子,也不会介意。” 女人和男人顶嘴,总是女人占上风。 林铁生说:“好,我不跟你说,一说就讽刺我读书读得多。” 林铁生白天还要去打理香蕉树。房子是得到了改善,但面对几亩不集中的香蕉树,确实是不好打理,以致他丝毫没有停下来欣赏的时间。每次打理香蕉树,都要忙上三五天,除了锄草、还要上肥,上肥之后又要浇水,现在还要给香蕉穿上“衣服”。 是的,新一轮的寒潮已经越过韩峰的天然屏障,只朝香蕉冲来。面对悄然而至的寒潮,林铁生倒是一下子懵了。无奈之下,他找张锦元拉话,想打听一下有什么好的措施解决困难。 张锦元除了养殖蜜蜂之外,还种植了全村最大面积的香蕉,有问题找他准没错。 张锦元却不担心地说:“我看天气预报了,今年你的香蕉饱满,准能卖一万。” 林铁生还是有点担心:“我看这次寒潮比以往都凶猛,我是怕……” “我都没采取什么措施保护,你不用担心。我保守估计,今年我能卖三万。”张锦元得意洋洋。 “阿兰呢?咋不见她?”林铁生问。 “她带着一块大油布去菜园了。” “你看,连菜都要遮盖保暖,香蕉不用?” 第二天,天气骤降,上午十时左右还下起了冰雹。完了,彻底完了,细心呵护的香蕉全逃不过冰冷的封杀,湮没在冰雹之中。林铁生尽管用油纸包住了饱满的果实,最终还是在劫难逃。今年的收成泡汤了,这年过得也不爽啊!林铁生思忖:当时种香蕉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四十四.诉说 “月光光,照地堂……”每天晚上王惠英唱着摇篮曲哄小珞妹进入梦乡。 “爸爸叫啥名字?”王惠英已经开始教小珞妹怎么读林健一的名字了。 小珞妹口齿不清晰地答了两个字,“耶……一……” 王惠英笑得合不拢嘴,马上纠正她说:“健一。” 小珞妹露出嫩嫩的牙齿跟着学起来。 自从小珞妹出世之后,照顾孩子便是王惠英生活的全部。正是她细心的照顾下,才培养出一个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孩子。 生活是美好的,尽管从前生活坎坷,亦会遇到烦心的事情,只要尽量不往坏处想,吃饱了,睡足了,该干的事情还得干,不该干的事情就别沾。其实不开心的事当作是屁一样不小心放了就很好。现在,看着小生命健康成长,每天都过得有趣满足,王惠英知足了。 只是每天照顾一个小孩子,没有了其他活动,整天呆在不出七十平方米的教师宿舍里,确实有时候也会无聊透顶。尤其是小珞妹不听话的时候——不肯吃饭的时候,王惠英跟她说:“不吃饭就长不高,没人会要你。” 小珞妹尚不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知道她受到委屈了,接着嚎啕大哭。小哭小闹不要紧,大哭大闹才是要命。 特别是上课期间,林健一和张海芬都上课去了,小珞妹突然想爸妈大哭大闹,这时候她根本不把身为奶奶的王惠英放在眼里,发起脾气来似乎要跟人决一死战。 王惠英使尽浑身解数安慰她都无济于事。 这天中午放学,张海芬下班回到宿舍楼,开门一看,宝贝女儿哭得面红耳赤,泪水都哭干了。“我的宝贝女儿咋了?妈妈亲亲。”张海芬问王惠英:“这是咋了?” “她不肯吃饭,我跟小珞妹说不吃饭就长不高,她就哭啊,没完没了,这小孩……”王惠英的语气充分表现了她极为生气。 张海芬听了,说:“你不要吓她,小孩子不能吓,真是的。”当下还是先把小珞妹的哭声止住再说。张海芬心想:怎么带孩子的,我这当妈的容易吗?十月怀胎,我容易吗?想着想着眼帘模糊不清。 王惠英为了哄小珞妹,中午还有两个菜都来不急做。这时候林健一也回来了。 上了四节课的他忙坏了。不,应该是五节课,早读那一节也算。班主任不容易担当,本来教师工资就低得可怜,学校还老是给老师施压——如果教不好,那么随时准备滚蛋走人。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教育事业上,而他换来的是一千多块钱的工资。最近以来,为了教师评级一事,又和老不死的张越闹出了矛盾。 林健一早上吃了一碗粗面腾跃着去上班,他想中午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菜色不重要,但一定要吃饱。他隐约听到办公室女同事的对话说中午不吃饭,又要开始实行减肥计划了。减肥?现在减肥成了女人的时尚用语了?胖得跟日本相扑选手一样的女人说减肥,瘦得跟竹竿似的美女也跟着减肥,难道一定要瘦得跟非洲难民营中的皮包骨一样才甘心,才美吗?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不仅得饿着肚子,还要忍受饥饿弄清楚小珞妹哭泣的来龙去脉。完了,还得好好往婆媳之间的链条上添上润滑油。眼睁睁看着,王惠英和张海芬之间的铁锈越来越多,他真担心有一天这条链子卡住不动了。 王惠英知道,主要是张海芬太爱自己的骨肉,所以她才小心翼翼地呵护孩子。王惠英是女人,也是母亲,她完全理解张海芬的感受和想法。爱子心切的心情她比任何人都强烈,她每个夜里都会思念子女。比如说,每逢周末她都要和林健杭通电话。天冷了,担心林健杭穿不暖;饭少了,担心他吃不饱;日子久了,担心他没钱花。王惠英无时无刻不爱自己的孩子。 明天周末,要是往常,王惠英会在星期五晚上去林铁生看门的地方,可以说是给自己放假,也可以说给林铁生放假。但是林铁生现在递交了辞职报告,以致王惠英想溜达都没地方去。干脆她也回家一趟,反正也很久没有回家了。家里其实有很多东西需要她打理,光是林铁生一个老男人在家是不行的,必须得有一个女人站在身后默默地支持他。支持就说不上了,都老夫老妻了,最起码她回去可以帮林铁生做饭洗衣,这才是最实际的。 于是第二天上午,林铁生开摩托车接她回家。 房子装修后,王惠英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家那么漂亮,心里乐开了花。 吃过午饭,罗阿兰来了。“惠英姐,你回来了啊?又很久没见到你了。”罗阿兰右手抓了一把小白菜说。 “阿兰……” 还没等王惠英说完,罗阿兰说:“我刚去了菜园,给你摘了点小白菜,要是不够的话,你自己去摘。” “够,我吃得了多少菜?” “你在县城住了一段时间过后,又变年轻了。”罗阿兰笑。 “以前住山里,面色乌乌赤赤,喝了县城的水白多了。”王惠英问罗阿兰,“锦元呢?” “他?别说他了,香蕉都没了,他去收拾,兴许还有香蕉是没有冻坏的。” “哎,难说,谁知道会突然来个猛烈的寒潮?” “可不是,我说寒潮来了,全部农作物也得死,驼背浪的柚子树都被霜雪冻死了。” “香蕉今年没收成,搞这些就是难。”王惠英感慨说,“听说老刘的猪崽也冻死了一头。” 罗阿兰很惊讶:“这我就不知道了,今年真是多灾多难啊!” “呦,一见面就跟你说这说那的,也忘了叫你进屋喝茶,暖暖身子。”王惠英对她说。 罗阿兰嘟囔:“不用了,不用了。我还要去看看锦元那有啥需要帮忙,你看他中午饭都没吃,我还得把这饭给他送去,趁热给他吃。” “好,那你去,你看我这装修得怎么样?”王惠英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其实她就是想别人夸她家真漂亮。 “靓,孩子们回来了,准说靓。好,那我去去先。”罗阿兰启动脚步,时不时回头和王惠英聊。 “好哩,你看,这里住了些工人都乱成狗窝一样。” “利哥带来的工人没有关系,我听铁生说这批工人还挺不错,人人见了他都叫叔呢!” 罗阿兰要不是为了给张锦元送饭,肯定能和王惠英聊三五个小时,直到罗阿兰走到屋子拐弯处还不忘问候说:“健一的女儿长大没有?” “人还是宅小,矮妞一个。”王惠英跟随着罗阿兰的脚步走了过来回答。 王惠英目送完罗阿兰,接着把林铁生的衣服洗了。茶杯泛黄,林铁生也没有洗,王惠英嘴里责骂说:“看这邋遢鬼,杯子也不洗,人家来喝茶都觉得恶心。”王惠英出生在农村,生长在农村,生活在农村,可她却保持着洁身自好的生活作风,她也一直教导孩子,衣服可以旧点,但一定得干净整洁。 忙碌了一下午,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好好享受一下新屋所带来的喜悦了。 这时候刘芬玉来了。王惠英真像一颗糖,回一次家,把邻近屋子的蜜蜂和蝴蝶都招来了,而且一个个见到王惠英回家心里都甜滋滋的。是啊!这是她们姐妹的情感,从孩提时代一直拉话到现在的姐妹之情,三言两语无法表露情深意切。 虽然以前不住同一个地方,可一忙完活,不是你就是她去串串门坐一坐,喝喝茶,聊一聊,夜晚也是频繁奔波于水、旱窝之间。看看现在,住在同一单元同一楼层的人,身为邻居,有时候连人家姓什么,家里有几口人都不知道。同在一处地方上班,半年以后才互相知道,原来他就住在我家隔壁,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热情总得在农村才可以深刻体会到。 刘芬玉也聊一些同样琐屑的话题。 王惠英问她:“那个新老板叫小徐的咋样?有没有利哥好?” “有屁好。”刘芬玉甩着唾沫星子强烈地否定小徐,可是说话的声音又降低了八度,“上次老刘的祖坟被钩机刨了,他表面上假惺惺讨好老刘,实际上是想博得老刘的欢心,老刘要是不同意,那新路就没法从公王河过去啊!” “现在的老板都很势利,诡计多端的奸商。”王惠英评论说。 “我大哥他不识趣,大利哥那么好,还与他决裂,就为了几个臭钱。” “是啊,他们以前称兄道弟。金发哥他女儿要嫁的时候,利哥帮了多少忙?” “现在又说闹矛盾了。” “咋?路开到林场了吗?” “早到林场了,又说为了和隔壁镇打通关系,把路都开到笃尾角去了,现在怕是到社子前了。” “都到那里了?那以后要去隔壁镇方便许多了。” “笃尾角到社子前一段路都是手工开的。” “真了不起。” 刘芬玉接着说:“听说明天又要出车了,还别说,那林场的木材真不错,我听我那‘屎肚鬼’(指林金添)说已经赚了一笔钱。” “谁负责开车啊?” “徐建华,他这人晚上老是去鬼混,三四点才回来。” 就在这时,黄大利领着一班工人回来了,说:“惠英姐,真是不好意思,要借用你的屋子给工人住。” 王惠英对他说:“利哥哪里的话,我还没谢你,多亏有你,这屋子才得以装修。” 刘芬玉插话说:“你看这屋子一经装修多自在,是托了利哥的鸿福。” 一批工人前脚刚进屋子,后脚紧接着帮忙砍柴准备今晚的伙食。王惠英和黄大利有说有笑,翻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这些干苦活的工人,有男的,也有女的,还有带着小孩的,他们都有浓浓的汗味。在一群工人的中间,李晨凯的身影让王惠英怔住了。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概念是:怎么来了一个俊俏的后生?他还以为是儿子林健杭。 晨凯和义东聊天,没发现这屋子的女主人回来了。等晨凯发现的时候,义东才告诉他说这个人就是健杭的妈妈。 晨凯过去问候:“阿姨,你好。” 四十五.李晨凯的见闻 在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答中,王惠英了解到眼前这个孩子和林健杭从高中就开始认识,并且成了至亲的兄弟。她倒不打探李晨凯为啥在这里干活,现在她只是很喜欢这个孩子。 晚上,厨房里发出啷啷哐哐的声音,王惠英欲炒几个拿手好菜,好好招待客人。在王惠英的盛情挽留下,黄大利也来蹭饭了。 王惠英也盛情邀请了工人们,那些人倔得很,没来。 李晨凯见漆黑的厨房里冒出了呛鼻的浓烟,于是进去问:“阿姨,我帮你吧。” “别,孩子,这里乌烟瘴气的。”王惠英拿一把镰刀把柴劈开两半。 “没事,我习惯了,我来生火,你来炒菜。”李晨凯已经到灶前坐下了,随手从身后抓起一些干枯枝叶,向灶口塞去,然后又拾起几块竹匹,不多时,火烧得挺旺。这时候,锅里发出水汽爆裂的声音,“阿姨,你赶紧放油吧。” 王惠英手忙脚乱:“你想吃花生油还是猪油?我回来的时候,买了很多肥猪肉。” 李晨凯说:“猪油吧,我觉得猪油好吃,特别香。” “以前我老是买猪油给健杭吃,可他总吃不胖。” 锅里的猪油爆开了花,王惠英洗了几个大蒜,用菜刀压碎,放进锅里。片刻,香气弥漫着整个厨房。李晨凯的唾液腺分泌着口水,不停地往灶口加木柴,火花四溅,还发出“吼吼”的声音。农家把这一现象视为吉祥之兆,假如出现这种情况,那么意味着你将会有好事发生,就算好事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也会落入家里其他人手中。 灶口烈焰般的炭火,温暖了李晨凯,它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狂热,以致它不顾一切熊熊燃烧,不仅给人暖和的幸福,而且还点亮了漆黑的夜,点亮了内心黑暗的深渊。 “噼里啪啦”,王惠英往锅里放小白菜:“这菜是阿兰送来的,我每次回来她总会捎点。” 王惠英心里直乐呵,也不知道开心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或许此刻她把眼前英俊的小伙子当成了林健杭。 刚粉刷好的墙壁和地底,耳目一新。南厅上,摆着一张脱色的八仙桌,桌上有几道深深浅浅的刀痕,这张古老的八仙桌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 林铁生拿一块油布给它换上了新装,桌子上的茶几早已摆好,沏了几壶茶。黄大利从浴室出来,把一天流下的汗水洗刷得干干净净。 “利哥,来喝杯茶,暖暖身子。”林铁生说。 “说句老实话,我看到这个屋子刷得雪亮雪亮,我自己看了也舒服。”黄大利对林铁生说。他还说:“你说请我去县城老板的别墅,我都不愿去,为啥?那里都是人工设计出来的,地方狭窄,好像牢房一样,在一两百平方米的房子里生活多没趣。” 黄大利喝了一杯茶,道出好茶两个字,接着以犀利的眼光对林铁生说:“可是这里不同,这里都是纯天然的,给钱你都没法享受去。你看啊!我要去哪里都可以去,有山有水有人家,简直是那啥——仙人的生活啊!” 林铁生赞同黄大利的看法,不停点头表示赞同和认可。 “这屋子弄好了,孩子们回来过年也高兴啊,是吧?” 这时,李晨凯从厨房过来:“开饭了。” 林铁生说:“我收拾一下,利哥。” 三菜一汤,饭也端上桌了,就是还差点东西——酒。林铁生招呼王惠英说:“惠英,你把我们酿制的黑豆酒倒出一瓶来,我跟利哥好好干一杯。” 王惠英还没放下筷子,急着说:“好哩!” 黄大利推脱:“不行啊,明天还要忙着装货出车。” “没事,大家随意。”林铁生说。 王惠英提着一瓶乌黑的酒出来,说:“这还是十年前酿的,你尝尝看,利哥,也就三十五度而已,甭操心哩。” “你给小后生也满上。”林铁生示意王惠英给李晨凯满上。 李晨凯两腮绯红:“我……我不会喝酒。” “嗯,这酒真香,酒就是要越久才越醇,越醇就越香。”黄大利还没品到口中,已经是赞不绝口了,“没事,晨凯,喝点酒有益身体。” “但多喝有害身体。”林铁生补充说。 虽然不是一家人,但也和谐温馨。其他工人早已吃过饭,消遣娱乐起来了。有人看电视,有人打麻将,有人瞎聊天,还有人坐着一动不动,看着林铁生等人吃饭,时不时说出羡慕的话语。王惠英还叫几个工人的老婆一起吃,她们羞于老板在场,没好意思来,就去“左下堂间”看他们男人打牌。“右下堂间”的人则看着津津有味的电视连续剧,健壮的一些青年人偶尔学着台词说话。眼睛直勾勾盯住电视机不放,仿佛他们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电视机一样。电视机旁老化的电线,发出一些“嘶嘶”的声音。据说很多工人都被电过,可他们没事,依然追捧最喜爱的电视剧。220伏的电压他们也受得了,真是神人。 别看工人们白天到山里干活,晚上看电视、打牌和聊天,其实从他们字里行间当中依然可以感受到他们是有理想的。尽管现在谈理想已经很幼稚,尽管他们口中时常带着揶揄和唏嘘,可是理想毕竟是理想。人要是生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了理想,也就没有了信仰,那是很可悲的事情。 就在这时,林义东吃完晚饭,从水窝过来了。手中还抱着他那傻傻呆呆的儿子,左鼻孔下悬挂着白里泛黄的鼻涕,已经流到嘴唇了。 “儿子,快叫叔叔伯伯。”林义东对儿子说。 “你先把他的鼻涕擤下来,我们还在吃饭哩!”李晨凯抱怨他说。 王惠英看到傻帽般的小孩子——跟小珞妹差不多大,觉得小珞妹确实比较聪明可爱。王惠英对义东的儿子说:“叫我啥?” 义东说:“叫伯母,叫啊……咋不叫?”他接着说:“这孩子准是害羞。” “义东,你吃过没?”王惠英说。 “吃过了。” “你爸妈咋没来?”林铁生问。 “他们睡觉了。” “睡觉?那么早睡?我的夜生活才刚开始。”黄大利有趣地说。 林义东解释说:“小徐明天要‘出货’,大家都养精神去了。” “那么快出货,真是有效率啊!”黄大利说。 “哎,都是我大伯规定的。” 黄大利不语了,沉默了会,问:“你大伯现在赚了不少钱,是吧?”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见他总是愁眉不展,好像比以前更老了。”林义东有问必有答。 关键时刻,还是王惠英打断说:“利哥,我给你盛一碗汤去。” 吃完饭,黄大利说:“这样,明天惠英姐也一起去帮忙装车吧!” 林铁生说:“明天下午她得回县城带小孩。” “没事,明天下午坐顺风车到县城,惠英姐,你看成吗?”黄大利有点不好意思请求说。 “成,没问题。”王惠英爽朗地答。 “明天太多杉木要出车,估计可能要装两车,做完这些,这批工人就可以回家过年了,我想提前搞定它。” “小后生,夹菜吃啊,别生疏。”王惠英给李晨凯碗里夹了两块肥猪肉。 “今天,那个方庆余还是没有回来?”林义东问。 “他比较拼命,在山里过夜。”黄大利解释,“最近他干出了业绩,而且很有质量。我们这次能赶出这批货全靠他。” “刚刚我来的路上,碰到了驼背浪,我见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睡好。我说为啥啊?他说三更半夜老是有人开车经过他的房子,吵得他家鸡飞狗跳。”林义东又说。 “开车?谁开车?”林铁生问。 他回答:“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八、九点间,林铁生两口子来到山旮旯里,帮忙装车。王惠英带了一把镰刀,好披荆斩棘。这些年,王惠英到山里干活渐渐少了,她干了一辈子的苦活,终于熬到尽头了。现在她回忆起以前上山砍柴的一幕幕历史,心头涌起一股酸楚的味道。 还记得,接近二十年以前,她当时正当三十出头,没少受苦。最艰难的是,她带着怀中没断奶的林健杭上山做男人的苦差事。要是不拾柴,那就做不成饭。 虽然苦,可也有让她高兴的事。有一次林健杭略懂人事的时候,王惠英背着他,往山腰间走去。当时小不点的林健杭看到雄伟的大山,问她:“妈妈,这是啥地方?”她回答说:“这是悬崖。”接着,林健杭说了一句话:“这里真高,就像万里长城。” “啊!” 王惠英回忆到这里被一阵惨叫声打断了思绪。她经了解知道,昨天黄大利已经清理好的上等杉木不翼而飞了。 四十六.树不见了 山中无语,唯有一群急躁的人群。 黄大利嘴里呢喃说:“他奶奶的,我的树也敢偷。” 在七嘴八舌的辩论和分析中,大家一致认为是方庆余偷了树,这些天,他都没有回林铁生那里歇息。 方庆余现在还在帐篷里睡得跟猪一样,他倒是甜滋滋地做着美梦。 “方庆余,你起来,你给我起来。”黄大利恶狠狠地拽起他。 睡眼惺忪的方庆余吱唔说:“老……板?”他见到黄大利像狮子一般对他怒吼,心想肯定有麻烦事。可他依旧故作轻松,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老板,今天咋那么早呢?” “你还真是淡定?”黄大利觉得方庆余真无耻,但是他心头想想:我需要冷静,冲动是魔鬼。“庆余,你跟我说说昨晚你干嘛去了?”黄大利降低说话的分贝,目的是想方庆余老老实实交待清楚事件的真相。 “我?砍树咧,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方庆余咧着嘴笑答。 这时候,其余几个伙伴也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有一堆人站在狭小的帐篷里,倒是增加了几分暖暖的气氛。 黄大利忍耐着:“好,你口口声声说你晚上也上山砍树,那好,我问你,那些树在哪里?” “在山窝里呗!嘿,老板,你还怀疑我偷懒来着?”方庆余右手伸进后背挠挠痒,“这里的虱子真多,晚上都睡不好觉。” “你跟我解释一下,我们昨天清理好今天要装车的杉木哪里去了?长翅膀飞了?”黄大利说话的声音充分显示出了心中的愤怒。 林铁生上前安慰:“利哥,冷静点。” “冷静?你叫我咋冷静下来?你知不知道这批杉木不见了损失有多大?我咋跟李老板交待?”黄大利已经不能控制自己。 “不……不见了?”方庆余疑惑地看着黄大利,接着几个伙伴也都傻了眼。 “方庆余,你带我去看看你砍的木材在哪里,这样一来可以证明你确确实实是干活了,二来也可以证明你的清白。”王惠英这时候说话了。 “对,你带我们去看看。”和林铁生同行的几个工友好心劝说。 “老板,树不见了?”方庆余仿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黄大利的愤怒是在怀疑他偷了树。“老板,不是我干的,我真的没有偷啊!”方庆余苦苦哀求说。 “你要是清白的,我自然不怪你,但你要是真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绝对饶不了你。”黄大利犹如在给他最后的通牒。 “成,老板,我带你去,绕过这个山口就到了。我把西边区域的树林都砍掉一半了。”方庆余立马起身,给黄大利指着西边的山林,不过现在视线给茂密的丛林遮挡住了,要验明真相,得起身往前勘察。 方庆余指使一下他老婆说:“你就在这别去了,给我煮点吃的。” 满脸雀斑的妇女连连点头。 方庆余走在前面,眼瞅路边的一堆杉木真的消失了,嘴里还不停骂着:“哪个小乌龟偷了,害老子被冤枉。”他还时不时回过头来向黄大利求情:“老板,真不是我干的。我要是真偷了,我……我还能说这样的话吗?” 紧随着方庆余身后的黄大利说:“很难说,这个世上,为了钱,啥事都敢做,啥话都敢说的人,还真是不少。” 一行人走到了黄泥路的尽头,便开始攀爬蜿蜒的山路。还好,这条路一直有人涉足,为此,这里并没有杂草丛生,倒还是宽敞了许多。在每天作业工人的践踏下,路面结实了许多。再细细观察,沿路的一些树木,与人身高相平的地方,被抚摸出了油光滑亮的色彩。他们每天在这里来来回回游走,肩上扛着几十公斤的生木,还要艰难地攀爬崎岖蜿蜒的山路。当他们身体吃不消的时候,手自然会扶住沿路的“观光者”,日积月累,就成了此时此刻的现象。 我们应该向艰苦作业的工人致以崇高的敬意,是他们辛勤的耕作让我们享受到世间的美。 可是现在,所有人的心都悬挂着,都往一处想去了。黄大利走过无数次的山路,这时他偏偏来了个摔跤。 方庆余上前搀扶说:“老板,有事没?” “别扶我,你巴不得我有事。”黄大利此时的心情很乱,谁都别打扰他交错纵横的心情。山洪爆发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登上山顶,漫过一段石子路,他们来到了方庆余所谓停放木材的地方。洒眼一看,一堆又一堆的杉木还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定睛一看西片的区域,确实砍完一半多了。 “这……”黄大利傻了,一时半会说不上什么话。“看来是我误会方庆余了。”黄大利对身后一行见证的人说。 林铁生疑问:“会不会昨天清理好的杉木被他扛回这里来了?” “你傻了不?”王惠英对林铁生的质疑否定说:“他扛回来干嘛?这里没有出路,车也来不了,他扛回来是吃饱了撑着?” 林铁生哑口无言。 “老板,我看你请的一伙人都偷懒,我又见你说要赶着装车出货,所以我自己一个人负责西片区域的树林,我也是想早点干完活好回家,我都两年没回了。”方庆余解释说。 “是我错了,我不该直接怀疑你。”黄大利有愧于方庆余说。这是难得的工人啊!我怎么能错怪他呢?究竟是谁偷走了呢?黄大利静下心来仔细摸索着有用的线索。他仿佛意识到这件事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简单。 李晨凯打破黄大利的思考:“驼背浪不是说半夜听到车声了吗?” 一帮人又熙熙攘攘议论起来:“这是咋回事?” “谁会半夜开车?” 黄大利似乎联想到了点什么,但还是不敢确定:“晨凯,你接着往下说。” “表面上,方庆余没有偷树,但晚上偷树的人总会发出声音,那么我想请问一下方庆余,整个晚上你都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方庆余很认真地回答说:“哎呀,我的小祖宗,我们留在山里过夜没听到啥声音哩!” “利叔,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要用证据说话。”李晨凯说。 王惠英听李晨凯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点头表示认同。 “我们接下来应该咋办?”林铁生问,“小后生,我们这里属你的文化程度最高,我们都听你的。” “我们现在要打听一下驼背浪有啥线索。”李晨凯思索了片刻,接着说,“这一堆树不翼而飞,从昨晚到现在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肇事者肯定是用车载走了,泥路上车轮印也是很关键的线索。” “车轮印?那很明显就是拖拉机的嘛!”一工友发出话语。 拖拉机?难道是徐建华搞鬼?王惠英心里暗想到刘芬玉说过的话,并没有开口说出来。 在返回大路的时候,一只乌鸦“哑哑哑”从头顶上飞过。一阵阴风吹来,两排树木的叶子沙沙作响,叶子在半空中打转、飞舞、飘零。 门前垒着一座座木柴,跟塔一样也有十三层。门前不远的空地上,一处篝火在燃烧,浓密的白烟呛住驼背浪的咽喉,“咳咳咳”地发出痛苦的声音,然后他吐了一口痰在地上。身旁和他一起烤火的小狗起身,舌头一舔,地上倒是干干净净。篝火并不旺盛,随着浓烟冉冉升起,这篝火像是要熄灭了。驼背浪抓起一扎荒草,放进去,火势再次猛烈起来。 “汪汪……”小狗看到陌生人走过来,竖起耳朵朝人喊道,它再也安静不起来,不停地来回踱步,既怕陌生人的接近,又强烈控诉别人不许进入它的领地。 驼背浪缓慢回过头,一看,这下可热闹了。他想起身把客人迎进屋子去。只见他佝偻的身子费了很大力气才离开木头凳,仰视着黄大利问:“大老板,有心有心。” 黄大利连忙上前搀住驼背浪说:“浪哥,近来可好?” 驼背浪微微点头,耳聋的他早已听不到细微的声音。 “浪哥,在烤火呢?”王惠英问候他说。 林铁生说:“我看,还是开门见山问他吧!” 黄大利见到一老人家,心有不安,但还是问了:“浪哥,我问你个事。” “啊?什么?”驼背浪不知道黄大利在说什么。 “他耳聋了。”林铁生对黄大利说。 黄大利只好提高嗓音:“浪哥,我……问……你……件……事。” 这时驼背浪有所反应:“哦,哦,啥事呦?” “昨晚你……有听到……车声吗?”黄大利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层次,额头上冒起了几点汗珠。 “有,最近以来都有哩!哎,吵得我每晚都睡不着。”驼背浪不满地说。 林铁生上前问:“你知道……是嘛人……开车吗?” “徐建华哩。” “徐建华?”每一个人在脑海里都打上了一个重重的问号。 驼背浪用小木棍调整了一下篝火中的炭头,以便让它燃得更旺,趁人多。“昨晚我还起来给他说哩,半夜搞嘛鬼,开车吵得我睡不着。他说,叫我吃安眠药就不会了。我给他说到了县城给我买点……他小子没理我走了。” 此刻大家都明白是徐建华把杉木偷走了,他为什么要偷树?难道是林金发指示的吗?为了讨个合理的说法,黄大利和林铁生等人先回屋子商量。经过商讨之后,他们决定去水窝找林金发评理去。可是黄大利知道,和林金发当面对峙总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消息很快传到了张锦元的耳朵里,吃过午饭,他和罗阿兰也来了。这件事跟他有关系,因为黄大利叫工人去砍伐的林子正是张锦元的,张锦元愤怒至极。在众人支持之下,他们来到水窝,刚到路口,恰好碰到了林金发一伙人装载满满树木的车子。徐建华一个急刹车,嘴里骂着说:“你们寻死啊?” 张锦元伸手示意车子停下来说:“你这车不能走,我要检查你这车树。我怀疑你们偷了我的树。” 徐建华道了一声:“神经病,我这车树是社子前那里来的。” 林金发稳坐在拖拉机上,听到别人怀疑他们的声音,他便不乐意说:“话可不能乱说,锦元。” 黄大利上前来解释说:“锦元说得没错,我们要上车检查。” 林金发和徐建华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林金发最后便说:“好,那你检查,反正我这车树不是你的。” 黄大利掀开包着树木的油布,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倒吸了一口气。 四十七.上山寻踪 他吸了一口气,接着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绷紧的精神马上瘫软下来。 张锦元问他情况咋样? 黄大利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给张锦元递上一根说:“不是。” 张锦元急了问:“这可咋办好?” 徐建华得意洋洋说:“我都说不是我们偷的了,你们又不信?都是傻子。” “放他们过吧!”黄大利说完从小道上溜下去,独自一人先走了,撇下林铁生和张锦元站在那里。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收拾尴尬的场面,他们只好似犯错的羔羊,温顺地走了。 黄大利倒是觉得挺开心,因为没有当场给他逮着徐建华偷树的证据,这样也让林金发好下台阶。他仍然念及他们的兄弟之情,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把人逼上绝路,凡事看开点。就算车上的杉木是他们偷的,林金发打死都不会承认,相反林金发会更加记恨他。他只是一个过客,没有必要让林金发和徐建华对他产生那么大的仇恨。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本来他打算干完今年的活,明年开春的时候,跟李炳年辞职不干了。他甚至已经联系了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借了点钱,开始筹划在深圳买房子。偏偏他最后的安排也被打破了,就差最后一车的杉木了。干完今年的活,他可以安然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必无奈和林金发的破裂感情。 黄大利也许是累了,他的表现像是不想追究此事。 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是徐建华引起的,幕后有多少内情不知道,但可以很确定的一点是,徐建华开车把杉木载走了,当下少了证据罢了。 恰巧在同一天,社子前一带的外乡人发现他们的杉木也被偷偷砍掉了,从山脚望上去,光秃秃的一片甚是难堪,简直是有损社荣社貌。 气得快喷血的外乡人上山看个究竟,发现山的另一面是一条条沟壑纵横的黄泥路,整片山光秃有致。一眼看过去很容易看到韩峰山下水、旱窝的住所。外乡人的理智占据上风,也不好马上定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路旁还有很多树木,看样子小偷还会回来,仔细裁量之后,他们决定晚上埋伏在林子里看个究竟。 林金发把最后一车树木送到徐氏家私厂,钱到手了。小徐不停夸他们:“你们几兄弟替我干活,我放心。”林金发算是完成了分内的事情,由于估计失误,砍掉的树木多出一半未能装上拖拉机。如果放着不清理,明年春天再布置它们,恐怕早长芽冒叶了。 但他又估计到,黄大利一帮人找上门来怀疑他们偷了树,心想最好不要再回山里。 徐建华却跟林金发说:“怕啥?他们就算知道我们偷了他的树,他也得拿出证据来啊。” 林金发凶狠跟地说:“要是让他找到了证据,你说咋办?这可是犯法的事情。” “莫惊莫惊,只要晚上再把残留的木材收拾掉,就没事了。”徐建华信心满满说。 林金山瞎起哄说:“大哥,不怕,我也去帮忙准没事哩!他们再敢说啥,我日他。” 旱窝,李晨凯很肯定是徐建华偷了树,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于是,他找林义东问话,林义东最近在帮他大伯的忙,他也许知道点什么东西。 “我没发现啥啊!”林义东一字一句回答李晨凯。 “真的?” “骗你干嘛?” “那这就奇怪了。”李晨凯说。 “啊?你怀疑我大伯偷了利叔的树?”林义东问他,接着说:“我要跟你说,我大伯确实没有干这种事,我不准你这样怀疑。”林义东开始生气了。 “你大伯脸上没偷,不代表他的脚下没做啊!” “你说说你的理由。” “其一,车轮印是徐建华那辆拖拉机的;其二,徐建华和方庆余有一腿。” “你瞎说,大家都知道方庆余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兄弟,你要是信我,今晚你跟我来,保证水落石出。” “别叫我兄弟。” “你要是这样,那就没意思了。”李晨凯也不愉快了。“我可是把你当作兄弟看待啊!”李晨凯重复了一遍。 “现在别跟我谈感情,要是不是咋样?”林义东说。 “要是是咋样?”李晨凯反问他。他接着说:“我看徐建华的拖拉机没有停在水窝,看泥路的印记,我很肯定他们回来后,把车藏起来了,而且我肯定他会去方庆余那里。他们晚上肯定会有啥活动,我们去看看,说不定可以发现点东西。” “叫我东哥,我就去。”林义东笑呵呵。 “去你的。” 天色渐渐晚了,风也刮大了。人们都往屋子走,而李晨凯却跟林铁生说去水窝找义东玩;林义东跟林金纳说去旱窝找晨凯玩。他们以这个理由偷溜了出来,在半路会师。远远望去,两个手电筒在晃荡,不多时消失在夜幕中。 “你的手电筒有没有充电啊?”义东问晨凯。 “充电了,没问题。” 半个钟后他们潜伏在方庆余帐篷后面,耐心地等待徐建华的出现。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远近近生了几处忽明忽暗的篝火。没有回旱窝休息的工友在帐篷里,窝在被子里打牌,帐篷外面静悄悄,只有风声呼呼作怪。 方庆余回来了,他肩上背了一条能烧两天的木柴,嘴里哼着小调。他的内人在帐篷里等待他回来。已经煮好了晚饭,一旦方庆余回来,大伙就一起吃饭。 林义东冷得瑟瑟发抖:“哪有徐建华?” 李晨凯用食指堵住嘴巴,“嘘”了声叫他小声点。 大伙凑在一个篝火周围,形成一个圆圈,津津有味吃着晚饭,嘴里聊着天,又说又笑。他们吃完饭不久,便恢复了安静。李晨凯想,今晚计划要泡汤了,身旁的哥们快睡着了。其实,他也是凭着感觉判断罢了,但他还是很肯定就是徐建华搞鬼。打从他第一眼看见徐建华,便知道这人不安好心。 “回去吧,很冷耶!”林义东跟他说。 “看你不耐烦的样子……好,好,回去。” 在他们要起身往回折返的时候,车声响起了。“喂,你听,有车来。”李晨凯喜出望外,他终于盼到徐建华了。 “哒哒哒”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徐建华开拖拉机。让人奇怪的是,帐篷里没有人出来看发生什么事情,反而帐篷里的烛火一个接着一个消灭了。现在只留下一处帐篷还留着火光,微弱的烛光在静谧的山林中格外显眼。 帐篷里映着两个身影,是方庆余夫妇。只见他们面面相觑,不说话。 徐建华熄灭拖拉机往帐篷里走去,“日他祖宗,这天一晚冷得要命,有热水吗?” 妇人点头说有。 方庆余局促不安先开口说话:“你咋还敢来?你知不知道他们今天已经找上门来了。”方庆余原来一直在装,装得还挺像,李晨凯心里想到,凭借他今天早上表现的眼神,他可以当演员了。林义东这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敏锐地捕捉一切有用的信息。 “你甭急。”徐建华接过妇人的热水袋,暖暖手说:“他们没有证据。” “总之我不会再帮你了。”方庆余斩钉截铁说。 “我跟你明说吧。金发哥说,我们社子前那里还有点杉木没有处理完,不想等到明年春天再弄,怕长芽,所以今晚必须得装车送出去。” “你还叫我去帮忙?”方庆余其实不傻,他分得清什么该帮,什么不该帮。 “不是,我想在你这里凑点数,凑足一车。”徐建华说。 “不成,不成。你要是把树抽走了,我没法跟黄老板交待?我好不容易瞒过他。” “你莫慌,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老婆肯定不会露馅的。至于其他人,他们睡得还好吧?”徐建华露出奸佞的笑容。 “我不想害我的工友,作为工头,我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方庆余还是很正义的。 “啧啧啧,瞧你说的,吃点安眠药又不会咋样?更何况是放进汤里,他们喝了也不知道。”徐建华掐了一下方庆余内人的大腿,调侃说:“你老婆真识相。” 妇人惨叫一声,好像是男人关灯上床后发出的声音。 “跟你说吧,还是驼背浪这个老家伙提醒了我用安眠药这招,绝!他们安安静静睡着了,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干活。” “我不会帮你了,今晚你回去吧!”方庆余撇开他说。 “哎呦,你倒是挺有个性,最后一个晚上都不成?” “不成。”妇人替他男人回答。凌乱的头发下,脸颊一丝丝抽动着。 “你要是不帮我这一次,我把所有事都抖出来,说都是你干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徐建华收回可恶的笑容,威胁他俩说。 “你……你……”方庆余语塞,手指着徐建华,又无奈地放了下来。 “大家都是为了钱,好回家过年嘛!你走错一步回不了头了。谁叫你偷偷去砍社子前一带的树呢?” 林义东按耐不住自己,背后确实有肮脏的事情。 李晨凯拼命拉住他,小声说:“千万不能乱了手脚。” 方庆余哭泣说:“我只是想在回家之前多赚点钱,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做人不能太贪了,欲望是永远满足不了的。不过你现在也确实赚了不少钱啊!”徐建华对他说。“走,我们去上点货,这边完了,还要去社子前呢!” “怎么样?我都说你要信我了。”李晨凯说。 林义东很想出去给徐建华扇两巴掌,亏他还那么相信他,把他当作朋友。此刻又有一个谜团,方庆余怎么会跑到社子前偷砍树呢? 徐建华走出帐篷对方庆余说:“一定要把安眠药的药瓶清理掉,不能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方庆余回答说:“放心,今天早上我叫我老婆收拾了。”方庆余还说,“我听有个小后生呕吐不停,是不是跟安眠药有关系?” 李晨凯心里一震,原来他的呕吐是徐建华和方庆余惹出来的。他天生对安眠药过敏。这下把李晨凯气得快冒烟。 装有一半的杉木后,方庆余走去另一边,掀开荆棘草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人工打造的泥路,恰好可以容纳一辆拖拉机大小。这条路便是去社子前的捷径。方庆余夫妇充分利用晚上工友们熟睡的时间,费尽床上功夫打出了一条路。去社子前砍树,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只是碰巧林金发把路开到了社子前,林金发发现的时候,甚是愤怒。可是后来在徐建华的怂恿下,竟看中了社子前的木材,干脆叫方庆余帮忙,只要保密,大家相安无事。方庆余妥协后便叫雀斑老婆负责后勤工作——把所有荆棘都往路上一摆,这样人们就不会靠近发现。 李晨凯和林义东两个人跟随他们的车尾来到了社子前。这里已经离旱窝很远了,李晨凯压根不知道他现在身处在哪,澎湃的心支使他一定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他用手机偷拍罪证,这时,手机的铃声响了。徐建华发现了有人跟踪,喊:“谁?”李晨凯慌了。林义东拽住他的胳膊往回走,匆匆忙忙,李晨凯的脚扭了一下。林义东扶住他使劲往回走。眼看他们快被徐建华和方庆余追到了,突然来个喊声四起。林义东回头一看,山的另一面,出来几十个人。浩荡的场面致使林义东吓了一跳,脚跟踩个空,滚了下去。李晨凯拼命拉住他:“不要放手。”李晨凯实在承受不住脚痛的压力,结果,林义东掉了下去,翻滚到山脚,只听见发出惨痛的喊叫声,接着声音消失了。 借助迟来的月色,李晨凯一瘸一拐走至山脚,终于艰难地找到林义东。他伸手一摸,竟是粘乎乎的东西,靠手机发出的余光,再看清楚点。“天啊,血!”他拍醒晕过去的林义东,只听见义东再次的惨叫声:“啊,我的眼睛……” 四十八.惨 时间静止了,空气凝固了,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动,呼吸的声音在颤动。 “坚持住,兄弟。”李晨凯手足无措,头脑一片空白,声音软弱,唯有哭泣表示。他的眼神折射出他无法相信事实,无法接受。这是梦吧?不,这是真实的——义东的眼睛在流血。 “快来人,救……救人啊!”晨凯似乎清醒过来,声音到了极限,喊完之后,却有缺氧的感觉。眼前的义东在痉挛,十指像冰冻的爪子,苍白僵硬。他蜷缩着身子,痛苦呻吟。 话说徐建华和方庆余像疯狗一般追目击证人,却没有料想到,在山的另一面,早已埋伏十来个隔壁镇的硬汉。 火光与喊声同时而来。徐建华和方庆余没有逃跑的余地,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徐建华乍眼一看,心想:这下玩完了。方庆余脚哆嗦像筛糠一般,嘴里吐出“妈呀妈呀”的字眼。 徐建华不承认,还在负隅顽抗。 一人揪住徐建华的衣襟,凹凸不平的脸上点缀着锐利的眼睛,像剑直刺他的心脏,参差不齐的牙缝中漏出话:“你敢偷我树?”接着,仗势的外乡人喊:“寻死吧?” 徐建华故作镇定:“我没偷你的树。” 锐利的眼睛翻过脸去看着同伴,苦笑:“他说他没偷树。”然后一个拳头飞向徐建华的右脸颊。“叫你不承认,不承认就打到你承认为止。” 徐建华被打了一拳,承受不住四十匹马力的冲击,半跪在地上,摸摸嘴角,竟流血了。徐建华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打过,现在他满肚子的怒火在燃烧,但他确实在做错事,心虚的他沉默了。 凹凸不平的脸移向方庆余。 方庆余此时已经怕得不成模样了,两个手掌在胸前晃来晃去。他解释说:“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打杂的。” “大哥,打了他再说。”人群中挤出一句话。 锐利的眼神往后伸手示意别出声,“说,是谁叫你来砍我的树?” 方庆余很害怕,眼睛转了四十五度角看徐建华。 徐建华轻微摇头发出轻辅音:“不能说。” 只见那人从地上搜寻了一根木棒,折成两半。 方庆余倒吸一口冷气,目光呆滞。 “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你们上来给我狠狠地打。”锐利的眼神再次恐吓说。 方庆余见到十来个人驶向他,这下他更加胆战心惊了,“别,别打……我说……我说,是一个叫林金发的人。”方庆余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徐建华用拳头重重地打地底,长“唉”一声,这下真的完了。 “带我们去见他,见到他之后我要给他往死里打。”锐利的眼神慢悠悠地说,用手掌轻轻拍打方庆余的脸,“把这辆拖拉机给我烧了。” “你们不可以这样做。”徐建华抗争。这是他生活的工具,他不能没有它。 不多时,拖拉机浇上了汽油。那人嘴上插着一根烟,“哒”的一声,烟点着了,他吐了一口烟,扔下手中的打火机,借助干燥的冬夜,车子壮烈牺牲了,连辛辛苦苦装上车的木柴也毁灭成灰烬。 徐建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出现了,是李晨凯。他一瘸一拐,背着昏厥的林义东艰难地上了黄泥大道,已经没有力气呼喊,微弱地说:“快救人。”接着,李晨凯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零点的钟声响起,林铁生惊醒过来,他忽然下意识感觉到李晨凯还没回来。本来王惠英应该在今天返回县城照顾小孩,却因为突然发生偷窃事件,准备明天再离开。 “咋了?”王惠英打开电灯,问。 林铁生起床披了件衣服:“那个小后生不知回来没?我瞅瞅去。” “哎呀,后生人,都喜欢玩,你管那么多干嘛?”王惠英说。 “我担心他嘛。” “他又不是你儿子。” “他是大老板的儿子,咱不能亏待他。” 良久,林铁生回来,“这小孩子可能在义东家过夜了。” “睡吧!”被窝里的王惠英说。 “汪汪”狗叫声响起。“这么晚了,还有谁来?”林铁生睡不着。 不是别人,是林金纳,他气冲冲走来,“铁生哥,你睡没?” “哦,原来是金纳,这么晚了啥事哩?” “义东那小子呢?他儿子哭着直找爹哩。” “他没在家吗?”林铁生拉开房门,把林金纳迎进屋子。 “那小子傍晚的时候说来你这找小后生玩哩。” “小后生也说同样的话。” “奇怪,去哪了呢?”林金纳问。 王惠英起床说:“兴许去了其他地方吧?” “可是,他们能去哪?莫非去了县城?”林铁生说。 “不可能,他们没车。”林金纳肯定说。 “叮铃铃”电话响了。林铁生越觉得不妥,三个人对着电话发愣,午夜的电话肯定不是好事。“喂。”林铁生接起电话,不出几秒,他挂电话:“出事了,出事了。” 王惠英说:“嘛事,你说啊。” “医院,在医院。”林铁生急了,对林金纳说:“现在情况不确定,去到了才知道。” 王惠英说:“我也去。” “你就别去了,我和金纳去。” 中医院,花白的病床上躺着两个人。李晨凯睁开眼睛。酒精的香醇扑鼻而来,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眼前是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白衣天使给他输上“氯化钠”消炎药。晨凯立马弹起病床,“护士小姐,我兄弟他怎么样了?”他急切地想知道义东的安危,以致他忘了受伤的脚,忘了痛。脚受伤了,敷上铁打药过些时日就可以好,但是义东伤的是眼睛,弄不好坑害了一辈子。 “五号病床,你不能下来,你脚还伤着呢。”护士用清爽的声音说。 这时候,徐建华和方庆余也在医院包扎了被打的伤口,上前来搀扶住李晨凯。凹凸不平的脸也在医院悠长的走廊里,是他及时把伤者送到医院。 “你先冷静下来。”徐建华对李晨凯说。 “别说了,要不是你做出偷鸡摸狗的事能发生这种事情吗?我们把你当朋友,你当我们什么?”静穆的医院被李晨凯雷声似的声音击垮了。 护士说:“安静,安静,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也不是菜市场。” 李晨凯控制不住情绪,意识到自己声音高了,连声说对不起。 徐建华还在抵赖,正应了来狗改不了吃屎那句话。 这时候,林铁生和林金纳火急火燎赶来了。 徐建华自动闪到一边去。 “义东呢?”林金纳问晨凯。 “叔叔,对不起,义东他……” “他咋了?快点说啊!” “他还在急救室。”晨凯内心很愧疚,如果不是他叫义东出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林金纳二话不说往急救室方向走去,门口红灯还亮着。 林铁生抚摸着可怜的金纳:“别着急,医生会有办法的。” 片刻,主治医生出来了:“病人家属?” “是,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病人的眼睛中度刺伤,失血过多,暂时度过危险期,但是需要马上转院。基于现在深夜,我们准备明天一早转院,麻烦你签个字。” 林金纳愣住了,林铁生上前鼓励他让他振作起来。 林铁生回到病房问李晨凯:“你脚咋崴了?究竟发生啥事情了?” “铁生叔,我对不起义东,对不起……”李晨凯极度内疚,仿佛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别太自责。” “事情是这样的……”李晨凯一字不差交待今晚的见闻。 林金纳看到推车上躺着眼睛被包裹着的儿子,心里一震,不由地落下眼泪,脸上缠着白纱布的儿子突然显得很瘦小。一人伸手过来安慰说:“不要那么伤心,会好的。”林金纳擦拭眼泪,回头一看,此人脸上凹凸不平。林金纳连忙跪下来说:“恩人,我不知道咋感谢你。” 经过一番细聊之后,林金纳弄明白了今晚大大小小的经过,而且还知道了恩人叫吴名宏。偷树一事暂时不说,关键是人没有危险就大吉大利了。 一直到凌晨两点半,林金纳还是紧绷着精神,他不知道怎么向义东妈交待。幸亏有林铁生在安抚,精神才得以放松下来,现在半瘫在走廊的椅子上合眼睡着了。 白衣飘飘的护士每隔十五分钟查看一次药瓶。天冷,好心的护士给林金纳拿了一个暖手袋。吴名宏一伙人也回家去了,尽管因为这件事差点闹出人命,但他绝对不会轻饶偷砍杉木的人,明天他会带一伙人跟林金发协商偷树事件,他要的是公理。 徐建华和方庆余也在医院的病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黄大利和李炳年也来了,真相大白于天下。 李晨凯睡了一觉,补充了葡萄糖之后,倒是没什么事,现在所有人都关心林义东的安危。 经过医生的进一步分析和判断,义东将会永远失去视觉,就是说他的下半辈子会看不见东西。由于眼睛刺伤的程度远远超过医生的想象,视觉神经开始坏死。为了阻止病情不再恶化,义东急需转院到北京专科医院治疗。这一笔治疗费用要五十万,这可把林金纳搞蒙了,不过,他就是卖肾卖肝也不会放弃的。义东妈听到需要转院治疗的时候,她昏了过去。医生又展开了紧张的治疗当中,真是祸不单行。 李炳年说:“有关义东的治疗费用不用担心。” 中医院这边已经和北京方面联系好了,飞机很快就能到达。 大家只能默默地祈祷,李晨凯还跪求说他要陪义东。 李炳年对他说:“义东会好起来的。” 李晨凯除了内疚,还是内疚。他太天真了,以为自己可以做个大英雄,什么事都觉得跟自己想得一样,他现在才发现错了,一切都错了。他回忆起他和义东点点滴滴的友谊,好的东西都很难留住。 现在剩下孤独的他留在冷漠的医院里,由于脚受伤走不了路,因而他得在医院住上一阵子。“五号病床。”护士对他说,“你朋友来看你了。” “我朋友?”李晨凯自问。在这里他只有义东一个朋友。 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孩走进来。“啊?邓……婷婷?”这时候李晨凯才想到,昨晚打他手机的人是邓婷婷。邓婷婷怎么会找到他呢? 四十九.打气 生活不是只有悲剧。在大学校园里,林健杭正在为理想而奋斗。 12月21号,离迎新晚会还有两天的日子,这天下课铃声响起,意味着,接下来的两天他将要全身心投入到迎新晚会的状态当中。我们知道林健杭始终是因为紧张的问题,没能好好把握住第一次彩排的机会。就在这天下午,迎新的阵容又展开了第二次彩排,这一次把它当作是真正的晚会进行,可是结果还是可圈可点。林健杭懊恼,他的水平提不上去,他听到一百来号的演职人员对他评论都不好,更加击碎了他怯懦的心。 彩排结束之后,他满脸神伤地回了宿舍。天好冷,昨晚因为被子太薄,最终还是被冻醒了。人在这个时候是最痛苦的,欲睡却不能的感觉唯有密修的人才有强大的意志力抵制。他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那么强大,甚至在半夜冻醒后,还在痛骂该死的天放那么冷的屁,看着一个个舍友睡得老香,心生嫉妒,心生懊悔。为什么冬天一开始的时候不多买一张被子?他似乎才看到自己大大咧咧做事的样子。他一直提升不了主持能力,跟自己的性格和处事的方式是有紧密联系的。 今天晚上,他想撇开一切不管,去街上散散心,顺便买张被子,现在他倒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叶晓祉好像知道林健杭最近以来处于无精打采的状态之中,可是她又能帮到他什么忙呢?她已经退出了迎新的舞台,舞台上的事情再也不关她的事。她有很多没有完成的工作,真的没有必要花时间帮林健杭排忧解难,舞台是他一个人的。 可是当她看到林健杭渐渐落寞,心里又产生了些微的怜悯。她问他:“最近状况怎么样?” 他回答说:“就这样。” “这样?指哪样?指你颓废的模样?” 林健杭静默,他转移话题:“我最近失眠。” “为什么?因为你失眠才导致状态不佳吗?” 林健杭不回答,只说:“我今晚要去买被子。” 她说:“我陪你去买。” 林健杭静立几秒之后,说:“不用了,我想出去散散心。” 叶晓祉接过话说:“正好,我陪你去。” 林健杭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林健杭觉得挺开心,毕竟他还没有和哪个女生一起逛过街,心里憧憬着美妙的场景,配上动人的旋律,真像电影一样令人着迷。 可是一切都不像他想象中那样。 下了公交车之后,叶晓祉安排两人先解决吃饭问题,然后再买被子,最后是回学校。林健杭连连点头,对这样的行程没多大异议。 林健杭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味道很可口,于是带叶晓祉去。 叶晓祉不指望林健杭介绍的地方可以满足她挑剔的嘴巴,然而当她转过身走在林健杭前面的时候,脸上绽放出了笑容。林健杭像个小保镖紧随她。到了餐馆,他们商榷许久要以什么食物犒劳肚子,双方最后有了结论。在晚餐还没上桌之前,他们聊开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点了炒石螺吗?”林健杭问。 “这还用问,你喜欢吃呗。”叶晓祉按照常理回答。 “我跟你说吧,我家附近有一条河,叫公王河,每年夏天我和其他人都会到河里捡石螺。” 叶晓祉说:“你们那里听起来好像挺迷人的。” 林健杭介绍家乡总是满心欢喜,因为他知道,他的家乡非常美丽,关于家乡也有很多传说,这些传说他引以为傲。每个离开家乡的人大概都有一种情结,都会觉得家乡是最美的地方,不光是因为有山有水,更重要的是,每个漂泊在外的游子,都有一条根深深地埋在家乡的土地里,温暖而又平静。 “不过,最近几年,家乡变化很大,以前山清水秀,现在山光水浊。”林健杭痛恨到韩峰山脚下开发的人,表面上说开发,实则是残害生灵的刽子手。可是又有一个问题来了,不开发哪有发展?难道荒废掉过原始人的生活很好吗?这是社会的现实,谁也无法以自己的力量阻止。历史的滚轮缓缓前进,它没有装刹车系统。 叶晓祉说:“其实像我家那边也一样,很多老房子拆了,说什么改建新标准居民住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弄好,整天尘土飞扬,我们也过得很压抑。” “我们尽说那些干嘛,吃东西。”林健杭见到服务员端着香喷喷的石螺上来,嘴馋说。 “我忘了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也很喜欢吃炒石螺,嘻嘻。”叶晓祉说完开吃。她的性格真像一个男生,直率风趣。现在很少女孩子能像叶晓祉一样拥有男生般的性格,但骨子里又不缺失女孩子的柔美和善良,眼前的叶晓祉更多的是撒娇和妩媚。“吃啊,你怎么不吃啊?不是说你最爱吃的吗?待会我全都吃完了,你可别怪我哦!”叶晓祉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从餐馆出来感觉特别温暖,肚子圆嘟嘟。夜晚的街景很美,快到圣诞了,街边的绿化都改头换面了,装上五颜六色的彩灯,在同一时刻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大街上很多人都穿上了圣诞装,还没到圣诞,人们已经追捧到无孔不入了。 “这里好美哦!”叶晓祉说,眼睛发出闪烁的光。女生总是忧伤美妙的幸福,她们会哭,会流泪,不是因为不开心,而是因为太高兴而感到幸福。 林健杭越来越觉得这种感觉不对劲,他觉得络腮绯红,耳朵也红了,心里砰砰地跳,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他,他们在一步一步靠近,虽然只是并排而走,但他能感觉到心跳加速,也许叶晓祉此时的心境也荡起了涟漪。 走过中国农业银行,他们到了装饰精致的咖啡屋。林健杭伸出手,握住叶晓祉的手,两个人依然走着。叶晓祉惊住了,这一刻脑袋像被被腾空一样,唯一的感觉就是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快窒息了。那是一种甜蜜蜜的感觉,他们甚至紧张到已经不知说什么好。 叶晓祉放开林健杭的手,说:“你的手好冷,我不让你夺走我的温度。”叶晓祉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紧张,在夜色下,谁也不敢看谁,一直往前走,她比林健杭更加紧张羞怯,她终究是女生,她摆脱不了女生天生的羞涩,但也没有失去理智。 咖啡屋传来优美的旋律,这一切很美。走了很长一段路,林健杭才恢复平静的心情。叶晓祉的放手对他来说有点伤心,确实太突然了,而且由于天气寒冷的原因,他的手的的确确不温暖。这一刻,他的手似乎找到了温暖的地方,是的,就是叶晓祉,她的手多么温暖。 “我们去百货店看看被子吧。”林健杭大方说。 林健杭的心完全不在买被子上,他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叶晓祉。 百货店的老板见到来了两个青年男女:“靓仔,买被子?是两个人一起盖的吗?” 叶晓祉马上解释说:“是一个人盖的。” 林健杭的脸绯红:“我再看看。”他转了一圈,询问:“晓祉,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 不错。”叶晓祉对他说。 身后的老板夸他说:“靓仔,你真是有眼光,这是我们店里销量最多的一款,质软舒服,很轻很温暖。” “这老板好烦啊!”林健杭细声对叶晓祉说。 叶晓祉偷偷乐呵:“我也这么觉得。” 老板见没有动静,接着又上前来销售。老板娘见老板留不住客人,也来到跟前。 “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叶晓祉细语说。 还没等老板的口中射出子弹,林健杭再次抓起叶晓祉的手冲出百货店老板的两条防线。 “哈哈,那老板真的好烦啊!”叶晓祉开口笑。 林健杭已经把叶晓祉的手牢牢地抓在手里。 叶晓祉还是很羞怯地松开:“我们去这间店问,赶紧买完回去。” 这天晚上回去,林健杭温暖多了,不止是因为多了一张被子,也许更应该准确地说,他寒冷的心找到了一颗温热的心,在突如其来的摩擦下,产生了爱的火花,是那么炽烈。 爱情不动声息,悄悄地闯进他的心扉。这一切出人预料的发生了,林健杭更加没有心思主持迎新晚会的活动。正是由于这种情感带来的动力,他反而更加在乎迎新晚会,他的压力没人知道。他眼睁睁看着方绮一步一步迈进,王昊和陈惠华的稳健,而他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现在又突如其来一份真挚的爱情。这可以说是爱情吧?他不懂爱,他只想牵住叶晓祉的手不放开,因为他感觉得到,叶晓祉对他也有好感,或许是因为羞于言辞,但感觉不会错,很微妙。现在他忽然明白从参加主持人队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到后来一起去挖土,他就明白他对叶晓祉的感觉是在一见钟情的基础上,再加上外貌和气质并存的结果。 他不是叶晓祉,他不知道女生的心思有多难猜,反正这就是他的感受。 回到现实中,上迎新已经是铁打的现实,不管别人怎么怀疑林健杭的能力,他最终还是要上。22日中午,林健杭约叶晓祉出来。 “我很紧张。”林健杭无奈地说。 “你紧张什么呢?你要想你是迎新晚会的主持人,你要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紧张,我一点经验都没有,我只是因为联谊活动做了主持,无意间被王昊发现,进了主持人队,接下的第一单任务就是本学校最盛大的一场晚会。” “那证明你很厉害啊!紧张的事,谁都会发生,我也会紧张啊。只要准备充分了,就不会了。” “我准备了将近五个星期,可我还是无法改变自己,只怪我心理素质太差了,我好像不能把全部心思放在主持上。” “都这个时候了,明天就要举行晚会了,你还不能全身心投入,你究竟在顾忌什么?” “我……”林健杭对叶晓祉说,“你会不会支持我?” “我肯定会支持你啊!虽然我不能上迎新晚会的舞台,但有时候我却觉得你上场了我就很高兴。”叶晓祉说,“好了,我再给你一个拥抱,什么都不要想,要想等晚会结束之后再想。” 斜阳西挂,操场上,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搭造迎新晚会的舞台,平坦的操场上摆满了凳子供学生观看。观众席的最前端,校长和领导们的牌子准备就绪。为了观看这场迎新晚会,已经实习的师兄师姐陆陆续续回到了学校。 林健杭必须扛起这份艰巨不可推卸的责任,掏空心思,全力以赴。 五十.看电影真浪漫 冰雪严寒的冬天无情地挥动刀霜雨剑,这是一年四季最难煎熬的时期。为了安然度过腊月的寒冬,人们宁愿一整天足不出户。可是生活得继续,每天依时作业,应接不暇的车辆来回穿梭在城市的两端。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有时空无一人,有时座无虚席。尽管环境不如人意,但冬天却被更多的年轻人喜欢,因为它浪漫、美丽。 虽然林健杭在上迎新的路上遇到了许多坎坷,可是他却意外地发现,爱情悄悄而至。一个当代的大学生,经历感情的滋润是必然的,如果说成长了二十多年,不谈感情,那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个人没有感情,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感情是真挚的。 林健杭发现他是如此钟情于叶晓祉,他的全部身心都在沸腾,以致他脑子里浮现的满是叶晓祉迷人的身影,他发现生活是那样美好,一切都像梦境般发生了,然而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这也许是最纯真的爱情。但,为什么人们常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爱情呢?别的不说,就拿他最要好的哥们李晨凯来说吧,他知道李晨凯因为爱情而陷进深深的漩涡当中,在满是淤泥的沼泽地里几不欲生。难道爱情真的那么可怕吗?不,它应该是美丽的,正是因为它太美丽,所以青春才奉献给了爱情。我们应该坚信爱情才是永恒,人间唯有爱的存在,才得以摆脱生活的寂寞。 林健杭从22号开始写下了他的情感篇章。 明天就是迎新的日子了,他终究因为心理素质的问题未能好好调整心态,反而从叶晓祉身上得到了鼓励和支持。她的支持对他来说,无异于是救回信心的最好药方。这时候他似乎明白,其实做一件事情不必那么执着,只要尽心尽力,发挥出自己的水平,那就算成功。人有时候不是败给了环境,而是败给了自己。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魔,这个魔是欲望,是完美主义。欲望无法满足,完美不完美。 这天晚上,哲学系b班的人组织一场看电影的活动,地点是209阶梯课室。 要不是亲临这次活动,还真是没有发现平时上课枯燥无味的课室,可以制造出别样的生面。关上灯,再关上门,超大幕布放下来,活生生像电影院。从后排往前看,一个个黑压压的头盯着大荧幕入神,偶尔发出窃窃私语和哄堂大笑的声音。林健杭此时并没有把心思放在电影上,少了点什么呢? 为什么如此浪漫的夜晚,不叫上叶晓祉一起观赏呢? 他走出阶梯课室,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空气清新。不对,这才是现实的世界,而电影的世界才是虚幻的。他已经掏出手机打给了叶晓祉。 自从昨天晚上林健杭牵了叶晓祉的手后,叶晓祉的心也在荡漾。可以说她想得比林健杭还要多,在没戳破感情防线的前,大家都小心翼翼。感情不是闹着玩的,它是人的精神支柱。 “我在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来呀?”林健杭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看电影?在哪里?”叶晓祉问他。 “209阶梯课室,快来吧,电影很好看。” “可是,我一个商务英语的去你们哲学系……不太好吧?”叶晓祉说。 “不会啊,我们都很和善,再说那里没有灯光,他们也看不见你。” “你们班是不是有一个叫黎燕丽的?” “你怎么知道?” “嘻嘻,我跟她是老乡,她也是学工办的助理。” “哎呀,你赶紧来吧,我在课室门口等你。”林健杭急切想和叶晓祉一起看电影。 果然,叶晓祉来了,她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为什么?”林健杭疑惑。 “我先从学工办溜出来,再从我的课室溜出来。” 林健杭说:“你们班还跟管小学生一样啊?拜托,现在是大学,我们应该追求民主和自由。” 叶晓祉从前门进去,并没有人发现她不是本班的人,一个个电影迷盯着荧幕目不转睛,没有功夫去理会何许人也来了。 最终还是让别人发现了,林健杭引着一个陌生女生进来,便马上传来别人的飞短流长。正好叶晓祉坐下的位置的前一个位子就是黎燕丽,老乡见老乡,开口笑一场。她们并没有更多的了解,还因为很久以前见过面而已,一些基本的问候之后,便互不理睬了。叶晓祉坐在林健杭的旁边,询问他这个电影在讲什么。林健杭表面上专心欣赏电影,骨子里完全不在电影上,他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叶晓祉解说。看电影是安静的,除了戏里的对白和音乐,再也没有多余的嘈杂声。叶晓祉凑近林健杭的耳朵说:“我不知道在讲什么。”看不懂电影的人其实很无聊,可是叶晓祉却耐心看了下去。 美好的时光不经意间悄悄流逝。一个钟头过去了,叶晓祉得回课室,她们专业管理制度比较森严,叶晓祉不得不先回去。可是电影还没看完呢! 林健杭暗暗想到,好吧,我回去再从头看一遍电影,到时候知道剧情发展了,再复述给叶晓祉听。林健杭送叶晓祉走出课室,再轻微的动作也让别人察觉到了。 曾慧怡看到林健杭看到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黯然神伤。 她与他接触并不多,仅仅在书法协会的工作上有点交集。自从林健杭把身心投入到主持之后,书法协会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她处理。她理解林健杭要准备上迎新,所以她乐意接下林健杭的担子,可是当她发现林健杭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却是那么酸,是她多想了吗? 课室外,叶晓祉对林健杭说:“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明天的迎新主持上,其他的先别想,好吗?” 林健杭应承说:“我答应你。” 迎新,对于林健杭来说是一次很好展示自己的机会。一开始他就下定狠心要上迎新,结果梦想成真,然而实现梦想的同时也令他头疼与不安,他没有想到这中间发生那么多事情。首先是书法协会的工作全揽在他一人身上,接着因为李晨凯的退出,让他纳闷。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大哥”联系了。“大哥”回家快两个月了,不知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为了自己的事情,很少把李晨凯放在心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其实兄弟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呢?最近邓婷婷也不见身影,他眼看着一个班的同学一个个离去,他于心不忍。如果上迎新能得到李晨凯的支持,那他不会有遗憾。 都是爱情惹得祸,是伤心的爱情让李晨凯沉沦了。人们都说爱情是美好的,怎么到了李晨凯身上效果恰恰相反呢?他现在觉得爱情其实没有李晨凯想得那么复杂,他要证明给李晨凯看,爱情不是只会让人沉沦的东西,而是生活的美酒。 明天的迎新晚会,蔡教授也要上台致辞。此刻在昏黄的台灯下,正潜心准备明天晚上的演讲稿,这篇演讲稿是有关“三下乡”活动的进一步延伸和总结。说词写得七七八八,可是总觉得少了点耐人寻味的精神。蔡教授又陷入冥思苦想当中。 这次“下乡”活动,让他感受最深的也许不是农家的劳动,而是他收获到了许许多多珍贵的感情财富。他为迟迟看望如今再也看不到导师而懊恼;他一度惧怕过死,质疑过死,否认过死;他还为多了一个干女儿喜极而泣。可以说,这次“下乡”是他人生当中不可多得的经验教训和人生收获。曾经,他为了名利场、为了逃避而漠视家人,现在他不会了。即使工作还是很忙,他每天也会和老婆吃个饭,陪老婆看电视,告诉爱人有关干女儿的事情。闲暇之余,他还去打打篮球,健健身。他是哲学系的教授,追求那么多年真理之后才恍然大悟,珍惜眼前才是人生真正的哲学。人们常说,所有东西都在失去之后才学会珍惜,这话一点也不假。他点点头,在演讲稿上朝这个方向写了点心里话。他抓起手中的枪杆,沙沙作响地写起来。 夜凉如水,似乎严酷的寒冬是没有尽头的无底洞。很快就要到春天,与严寒作斗争的人们终于可以盼来久违的春天了。可以想象,家乡的树木冒起了嫩绿的芽儿,满地的油菜花飘香。 五十一.寻找心中所爱 邓婷婷经过内心的挣扎和蔡教授的开导之下,终于踏上了寻找心中所爱的征程。 李晨凯受伤了,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也正好给了他静心思考的时间,究竟该怎么面对失恋的痛苦?有必要那么执着吗?失去初恋那么痛苦,简直快把整个人撕裂了,为什么?因为初恋够美好,够单纯,一切都像梦幻般浪漫,越觉得幸福,痛楚也是越悲痛欲绝。泡影,一切都像泡影,嘭的一声,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见了,只留下纠结的情愫。 李晨凯多么希望在他住院的这些日子里,能有一个很好的伙伴与他分担内心的苦。他又多么想告诉曾经爱过他,同时也深深伤了他的杜小贤说,他无时无刻不想她,回忆起来总是笑与泪相伴。只是她走了,她已经走了,她的走也把他的心带走了,是她俘虏了他。 自从杜小贤走后,他每天失眠,经常在半夜两、三点起来,吃饭只吃些许米粒和几根青菜。他心力交瘁,面黄肌瘦。每天早上醒来,有意识梦见和杜小贤在一起的梦,已经有十八次了。是的,十八次都梦见同一个人,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爱她,多么在乎她。 然而,他发现经过时间和距离的洗刷,已经不再痛不欲生,他有他的生活,他的生活不是只有悲天悯人的爱情,还有很多朋友关心他。他在想,是不是他渐渐地走出来了?有时候,他忽然忘记了杜小贤的存在;有时候,他忘记了其实他依然爱着她。 忘记?忘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要忘记一个人是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很高兴,在他人生最艰难的关头认识了一个交心的朋友——林义东。在和义东相处的过程中,他明白了很多道理。他们一起上山干活,一起吃饭,一同睡觉,就像小孩子一样,没有界限,也没有隔阂。义东帮他分担重量级的杉木,他汗水浸湿衣服,两人干脆脱掉衣服,任凭粗糙的木头在稚嫩的肩上摩擦,还有令人发指的蚊子在身上肆虐。 “喂,哥们,那头杉木太重了,不是你能应付的。”义东走在前面扭过脸对他说,接着他放下肩上的扛物,“我来帮你,你在尾,我在头。” 记得那个呕吐不停的夜晚,义东照顾他无微不至,送他至十公里开外的县城医院;还记得义东提醒他要读完手机里的信息。最可贵的,应该是义东在向他倾诉苦恼的时候,义东说:“其实,你别看我出来工作早,没有读书。在别人眼中看来是个坏孩子,可是我也有梦想。我之所以那么早结婚有了孩子,是因为这个社会真的很浮躁。我不是圣人,我耐不住寂寞。等到有了孩子之后,我发现相爱并没有那么容易,结果后来老婆还是跑了,宁愿抛下老公和孩子追名逐利……我生长在农村,我很单纯,每一个农村长大的人都那么单纯。我放不下,所以我才选择停留在家里,目的是想忘掉某些人和事。” 这是晨凯听过最有感情的一番话,他痛哭流涕,悲恸不已。也是在同样的环境下,他跟义东说起了和杜小贤的故事。难兄难弟的情谊很难得,老天总会和人开玩笑,偏偏让义东发生了令人无法相信的意外——他的下半生毁了。 李晨凯好难受,回忆到这里,泪水又模糊了视线。这时候护士告诉他说有人来看他,看他?是谁?他瞠目结舌,是邓婷婷。过了许久才问她:“你怎么能找到我?” 邓婷婷终于见到了李晨凯,二话不说向李晨凯涌了过去,紧紧抱住他,泪珠子像断线了掉下来。李晨凯太感动了——婷婷不远千山万水来找他,试问这样的人是不是值得我们珍惜?他揽住婷婷,婷婷的头发是多么悠长飘香;她是天使。 “找你真的很不容易。”婷婷泪湿沾襟,她对着他讲:“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不,只要现在和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我不希冀下一分钟,我只在乎这一秒。” 护士似乎也动容了,看到令人感动的场面,转身到走廊,默默擦拭眼泪。 病房里,没有不受感动的人。 在交流下,李晨凯才知道自他走后发生了好多事情。“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很厉害耶!”李晨凯对她说。 “我还不是照着通讯录上的地址找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我去过你家,你爸妈都对我很好哦!” “你去过我家了?就你一个人硬是来到这了?” “那还有谁?哦,对了,我是上车之后才想到林健杭的,你和他不是好朋友吗?我本来想跟他,我要来找你,可是……我想了想,没什么必要。” “你跟他说之后,或许可以得到一些帮助,不过,他应该也不知道我住院了吧!再说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出来多危险。” “我不怕,跟你说我狼都不怕。”邓婷婷清纯的声音真好听。 “怎么说?”李晨凯迷惑。 “你还不知道吧?下乡的时候……”邓婷婷说起了下乡的活动,偶尔传来一句句爽朗的笑声。 “你的脚没事吧?”婷婷一见到心爱的人就有聊不完的话题,以致她忘记了晨凯受伤的脚踝。 “没事,扭到而已,过几天就好了。其实,我能走。”晨凯索性下了病床,走两步给婷婷看,稍不留神,脚跟没有扎实地面,倒在地上。婷婷非常心急,急得快哭了。“没事,真的没事,我晚上就回家,给我爸妈介绍一下我的朋友。” 婷婷想:朋友?我不要做你的朋友。这么老远的到来,我要的不是这个结果,我应该是你的唯一。不,我不是你的唯一,永远都不会是唯一。你的心底深处,早已被杜小贤占据,我想从你的心里腾出一处让我安歇。我是不是很卑微,很下贱? “婷婷,你怎么了?”晨凯看婷婷脸色不对问。 “没事,可能是坐车累了吧。” “走,我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 “晨凯,我……”婷婷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 “我对你爸妈撒了谎。我说,我代表班里的学生来劝你回去上课。” “我理解。” 李艳红本来是早上要去看傻儿子的,可是李炳年说别去了,儿子的脚伤不是什么大事。另外,邓婷婷的心思他懂,就李艳红不懂。 “你去瞎搅和啥哩?”李炳年说。 “哦,我儿子伤到脚了,我这个做妈的还不能去看看了?啥天理吗?我告诉你,李炳年,别以为你是大老板就什么都得听你的,我才不吃你这招。”李艳红下巴突突,气急败坏。 “不,不是,你说啥呢?我是想让儿子和那小姑娘单独相处一会。” “单独相处?你是说他是我们儿子的女朋友?”李艳红恍然大悟。 “这还用说,我看这姑娘眉清目秀,我忒喜欢她。” “我说李炳年啊,你今天是吃错啥药了?平时你不是特别反对你儿子的事情吗?咋今天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老婆大人,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高兴的是,我们的儿子得到了成长。”李炳年满心欢喜,“我一直担心儿子长不大,思想不成熟,可是现在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不应该怀疑儿子,否认儿子。你知道吗?大利反应给我的信息是,我们的儿子是一个具有强烈责任心的人。” “那还用说,我生的孩子嘛!”李艳红得意地说。 李炳年继续说:“最让我欢心的是,我们的儿子在偷树事件上有勇有谋。这次突然来了一个姑娘劝他回去上课这是好事啊!” “好事,你儿子有女朋友还是好事啊?” “你看看你,啥思想吗?现在的大学生哪一个不谈恋爱,适当的恋爱有益身心,将来会是人生的一大宝贵财富哩。” “好啊,李炳年,你说你是不是瞒着我和别的女生谈过恋爱?” “又来了,文革时期我哪敢?我最怕批斗会了。你赶紧去买点菜回来,好好招待一下小姑娘,我呢,去家私厂一趟,看看偷树事件咋解决。” “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呗!就是苦了那个林义东。”李艳红说完提着菜篮子出去,不过却会心地笑了。 晨凯办完出院手续,婷婷搀扶着他走。 忽然,晨凯兴致来潮对婷婷说:“你难得来一次,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脚伤着呢,别去了。” “没事,只要天黑之前回到家就没关系。” “你爸妈担心你。” 晨凯已经招手叫停出租车。 婷婷只好上车,“去哪呀?远不远?” “不远,”晨凯说,“师傅,到万佛园。” 婷婷问:“万佛园是什么地方?” 出租车师傅倒是开口说话:“嗬,这小姐不是本地的吧,万佛园可是我们县城最有名的旅游景点啊!” 婷婷问:“那有什么好玩的?师傅。” “好玩的多着哩,不过,万佛园的求签是真的灵验哦!” “好,我就去那里求签。” 晨凯说:“刚刚还劝我别去,现在比我还心急。” 婷婷说:“女孩子天性就爱玩,呵呵!你脚没事吧?” “别小瞧我的脚好不好?” “我哪里有小瞧,没有。”婷婷据理力争。 五十二.游园 万佛园也算是县城的一朵奇葩了,似乎整个县城也就一个万佛园才能与外界接上轨。 从它的构造效果图来看,园区很大。一共分成四个区:一曰中华龙,二曰济公殿,三曰观音阁,四曰斧头山。万佛园的众多建筑中,济公殿是最先造成的,因此闲着没事做的人来这里转的时候,总说到济公殿走走。不过随着后来的中华龙和观音阁的相继建成,人们也会去观光采风。要说这园中什么造价最贵,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与中华龙媲美的了。它长而大,高而猛,壮而美,艳而肥。可别小看区区一条龙身建筑,据小道消息介绍,足足花了一个亿才做好。一个亿?花一个亿打造一条钢筋水泥铸造的龙,这不是瞎折腾吗?大家都知道,新阳是一个极度贫困落后的地方,在远远的山区里面,有人还在为柴米油盐而伤心劳肺。这不就是传说中所说的“形象工程”吗?可悲,这样的政策真令人悲哀。 撇开它的造价不说,从它的内涵来看,中华龙显示出了华夏文明的庄严和辉煌。盘踞在半山腰中的巨龙,犹如一飞冲天。利爪显示权威,凝神暗含深思。龙身下边的百步云梯,每天早上都有老人家至此健身,一眼望去,顺汶水河流而建的新阳城尽收眼底,美不胜收。从龙头开始,抬眼望去,便是女娲补天,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随着文明渐渐发展,一直延续到夏商周时期;往前走,三国两晋南北朝的故事也刻画得惟妙惟肖;到了唐朝,可以说是中华文明的鼎盛时期,开元盛世、贞观之治、文成公主出嫁松赞干布……后来到了晚清,民族渐渐衰落,民族英雄林则徐虎门销烟;再到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和新中国的成立。龙的历史即是中国的历史,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势不可挡,滔滔不绝。 历史让人激动不已,心潮澎湃,难以忘怀。 李晨凯带邓婷婷到这个地方,更多的不是赏析万佛园的庞大、中华龙的雄伟、济公殿的神奇、斧头山的险峻,而是利用这个空旷的环境好好梳理一下以前不愉快的事情,好好展望一下未来。 “今儿还是挺冷的。”婷婷说。 “我的衣服给你穿。”晨凯脱下外套披在婷婷身上。 “那你不冷?” “没事,我可壮实了,你不知道,我天天都在锻炼身体。”晨凯给她指着中华龙下面的几栋建筑物说,“喏,你看,那是我读高中时的学校,也是我和健杭认识的地方。” 新阳操场上,冯素晴正在跑步,她眺望中华龙上面的两个影子。停下来发现上面有两个人影,她若有所思,接着跑步,好像刚刚有人在喊她。 忽然一个男生跑步越过了她,她觉得这个身影好熟悉,情不自禁说:“健杭哥。”那人回头见冯素晴认错人了,不理她继续跑步。 冯素晴觉得今天有点怪,她索性停下来不跑了。她走了一会,又抬头看看中华龙上面的那两个人影。 李晨凯说:“这一带地方呢叫做新世纪,政府最近几年在这边投资开发,所以为了迎合新世纪的世风世貌,政府不惜大量资金打造了这个万佛园和崭新的新阳中学。” 婷婷若有所思:“我们转转,这儿风大。” 婷婷挽住晨凯的胳膊来到了观音阁下面的“九曲桥”,这真像西湖的美景,悠悠绵绵,耐人寻味。实际上这是一荷塘,不过时值冬日,“菡萏”早已化作风中的一缕烟,只留下残枝败叶。绕了一圈,他们来到了观音阁。仁慈的观音普渡众生,她和蔼的脸庞,纤细的手指和花瓶中的柳叶,一切都栩栩如生。 “晨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婷婷累了,坐下来休息说。 “你说。” “你……”婷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说吧!”晨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你和小贤还有联系吗?”婷婷不敢目视晨凯,是担心他会因为这个问题而痛彻心扉。 晨凯安静地答:“没,再也没联系了。” “你脚痛吗?”婷婷问他。 他摇摇头,扭过脸对她说:“你很在乎我和小贤有没有联系吗?” “没有的事,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们以前的事?”婷婷问。 晨凯一片沉默,他本想可以轻轻松松放下和小贤的感情,可是当他回忆起以前的美好,心还是会痛,难以启齿,因为他始终不会忘记她。 “好吧,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理解你的心情。”婷婷明白他的意思,“不是说济公殿的求签很灵验吗?走,我去求个签。” “你不是说累吗?” 神圣的济公殿前摆着一个超级香炉,婷婷买了香,点上,默默地祈祷,虔诚地向神明跪礼膜拜,接着到济公像前求了一签。 “你这签求什么?”晨凯好奇地问。 “女孩子的事别多问。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李艳红早已做好了拿手好菜摆在桌上,正耐心等待李炳年和李晨凯回家。她看看时钟,六点多了,还不回来?她暗暗思忖,拿起电话欲打,门开了,是李晨凯和邓婷婷回来了。 婷婷问候说:“阿姨好。” “诶,回来了?”李艳红听到清纯的问候,心里很高兴,像蜜桃一样甜。 “我爸还没回来呢?”晨凯问。 “你爸不是忙吗?不理他,我们先吃饭。” 婷婷说:“我们还是等到叔叔一起吃吧!” “这孩子真乖。”李艳红目不转睛看着俏丽的小姑娘,问:“小姑娘,你有几个兄弟姐妹啊?父母尚好?” 晨凯一听鸡皮疙瘩:“妈,你这是干嘛,查户口啊?” “你这死小子,我关心一下你的朋友不行哦?再说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妈。”晨凯对婷婷说:“你别理我妈,她就是这样的人。” 婷婷开口笑说:“呵呵,我是独生子女。” “独生子女可真是你爸妈的心肝宝贝哦!”李艳红激动地说。 “那你爸妈在做啥工作?” “我妈她在超市收银,我爸……”她顿了顿,“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 晨凯镇住,不晓得婷婷原来是单亲家庭,对不起,我不了解你,还一度伤害你幼小的心灵。 李艳红抱住婷婷:“孩子,你妈妈是一个坚强的母亲。” 婷婷微微笑说:“我没事,真没事。” 为了调节气氛,晨凯说:“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你爸那死鬼,都说晚上要一起吃饭了,到现在还不回来,真是气死我了,菜都凉了。” “叔叔可能是工作太忙了,抽不开身。”婷婷劝李艳红消消气。 “他能忙啥哩?连饭都忘记吃。”李艳红不满意说。 这时候,晨凯才想到,偷树一事还没有解决,老爸这时候肯定是为了这件事才那么晚走不开身。 “我们不等他了。”李艳红说。 就在这时候满脸神伤的李炳年回来了,一眼望去,脸上写满了心情不好的字眼。 “爸,吃饭了。” “叔叔,你回来了?” 李炳年收住压抑的心情,一时间还真忘记家里来了个客人,哦,不,是儿子的女朋友,我的准儿媳,真是糊涂了。“你们赶紧吃,不用等我哩!” “你咋那么晚回来?”李艳红责问他。 “还不就是偷树的事。”李炳年回答说。 “爸,那事咋解决?”晨凯是其中的一份子,有权利知道处事的方法和应得的赔偿。 李炳年坐下来:“吃饭,吃饭,你一小孩子懂啥?” 晨凯哑口无言。 婷婷好奇问:“什么偷树的事?” 李炳年微笑说:“公司的一点小事,吃菜。”李炳年给婷婷夹了一块鸡肉。 晨凯闷闷不乐,李炳年还是把他当作小孩一样对待,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经过这件事,他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件事,义东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一想到义东的眼睛被刺伤,痛心不堪,还是深深自责。不知道义东现在怎么样了,又联系不上。哎,命运爱按照它的旨意对每个人进行磨练,人都是无法抗拒的软弱之躯。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婷婷给晨凯发信息:我睡不着。 晨凯回复:怎么了?是不习惯吗? 婷婷:不是,我在想我这样为了你到底值不值得? 良久,晨凯才回复:我理解你的意思。你知道,我和小贤在一起过,所以尽管我没有和她联系了,但我始终忘不了她,你明白吗? 婷婷:其实自私地讲,我不能接受心里还有别人的人,你能接受吗? 晨凯陷入深思当中: 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一段感情历史。在没有遇见对方之前,我们已经生活了十几载光阴,过去没有办法改变,也正是因为过去才造就了现在的我和你。我们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从相识到相知相爱,我们可以把握的只有将来。 晨凯:我不知道我会遇见你,我也不知道你会如此强烈地爱上我,以致体现出了你对爱的自私。因为杜小贤我才会变成现在的我,然后渐渐沉沦,再受到你的感动,才慢慢走出来。 婷婷:我会试着改变我的想法,说说你的打算吧,要不要跟着我回去上课? 晨凯:我在那个地方死过一次,我不想重拾回忆,我想这里也离不开我。跟你说吧,我一个好朋友的眼睛弄伤了,是我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我很自责。也许你们每一个人都看不出,但我不能原谅自己,我会用尽我所能帮他,他是我哥们,难得的哥们。 婷婷: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你不要太自责了。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 婷婷:哦,对了,23号,明天是迎新晚会,你陪我一起回去看看吧。我听说健杭很困惑,很紧张,或许他需要你的支持。 晨凯:我陪你一起回去,不过我即使是回去,我也不会留下来,我坚持我的原则 婷婷:我这次来见你,表明了我的心意,我很知足。 五十三.谈判,剑拔弩张 第二天早饭时间。 李炳年从楼上下来,这时,大家都在等他吃饭。“呦,咋一个个起那么早?”看到李晨凯七早八早起床,不由得乐开了花,看来这死小子真的是有长进。他笑呵呵说:“今天你们好好去玩玩,我要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今天就不陪你们了。” 李艳红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牛奶说:“你咋天天忙?今天别去了,我们去济公殿一趟呗!” “啊?济公殿?”晨凯惊愕说。 “你不乐意啊?”李艳红问。 邓婷婷开口说话:“不是,阿姨,我们昨天去过了。” “嘿,你小子,捷足先登。”李艳红微微笑。 “好了,好了,今天确实不行。”李炳年重申一遍,“我今天可能要去韩峰山一趟。” “爸,事情那么严重吗?”李晨凯紧张问起来。 “吃你的面包,你懂啥哩?”李炳年不喜欢小孩插嘴。 “阿姨,我今天要回学校了。”邓婷婷见李艳红不乐的模样说。 李艳红倒是急了:“咋那么快回去哩?多住几天,多玩几天呀。” “哎呀,妈,人家有事要上课。”晨凯说。 “不是,主要是经过我昨天的唇枪舌剑,晨凯答应我回学校了。”婷婷解释说。 “好事,好事,姑娘你真有本事。”李炳年一激动,嘴里的唾沫星子飞出来。“你知道吗?当初我们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听话,非要离开这么好的环境去山里面干活。” 李炳年还没有说完。李晨凯打断说:“爸,过去的事别提了。” “好事,儿子,老妈支持你。”李艳红举起手表示十分赞成。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李晨凯四十五度角盯着面包看,手中的牛奶杯都快抓破了。 邓婷婷使眼色给李晨凯,是让他别那么冲动。但李晨凯经过几十公斤的重压磨练之下,胆子似乎壮起来了,也不清楚他哪来的勇气,开口说:“我是送婷婷回学校,不是回去读书。” 一片哑然,一阵沉默。 李炳年对这个儿子太失望了,简直是快气死了,说:“你儿子咋这样?他是我亲生的吗?”李炳年说完这句话,好像再也不想见到人似的离开了房子。门“嘭”的一声,婷婷怔了一下,不敢抬头。 晨凯舒了一口气:“妈,我现在带婷婷去买票。” 李艳红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你这没出息的孩子……”她转身进了卧室。 晨凯和婷婷互相看着,却笑了。 把目光投向遥远的韩峰山吧,因为那里,正上演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好戏呢! 话说吴名宏等一伙人并没有想到因为偷树事差点闹出人命来,但他赖以生存的资产,确确实实是被偷了,一想到别人偷了他的树,就来火。他的脾气,他的性子,可是不到黄河不罢休。这天带着本家兄弟到水窝讨债来了。可别小看这一帮强龙,水窝是林家地盘那又怎样?你地头蛇又如何?照样让你们跪下认错,掏钱赔礼。 为了能当天把事情解决清楚,吴名宏把县上林业局的局长也叫来了,那后面更狠的听说是县城三大黑帮之一的老大。这下可真是惨了,吴名宏可是较真较劲了。 其实大家都希望能私下解决这件事情,何必兴师动众,搞个鸡犬不宁呢?问题不在这,关键是,林金发此时在给大家传播思想,必须先把黄大利的矛盾给解决了,再去应付吴名宏这一伙人。这不就是臭名昭着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吗?其实他这样做,并不是没有道理,他知道这次必定是九死一生,唯有争取多一点希望,多一点帮手,不管是壮士也好,书生也罢,只要能应付强势攻击的巨浪就行。在他心底里,一直想和黄大利和好,也就是因为黄大利去检查车上杉木的时候,他想了一宿,便觉得他是真的做错了。 黄大利想同意,可是他脚下的一帮人也不愿意啊!事情是林金发唆使徐建华闹出来的,旱窝这边顶多一个方庆余是同谋,赔钱了事就万事大吉。吴名宏一伙人爱干嘛干嘛,不干旱窝人的事。 林金发的要求被绝大多数旱窝人拒绝了,这使得林金发更加深恶痛绝,以为这一招又是黄大利的馊主意。好,在最后的关头只能靠林金发几兄弟了,幸好小徐也及时赶到了。 李炳年跋山涉水,终于来到旱窝“大本营”——林铁生的家。要想请动真正的大老板还真是不容易,每个人为了拍点李炳年的马屁,纷纷毕恭毕敬地送上自家最好的“宝物”。林铁生别的不说,竟说李晨凯和林健杭是好朋友的事,所谓缘分呐就是这么回事。特别是老刘,提着一只自家养的鸡和刚刚开膛破肚的猪肉,嘴里哼着小调来到林铁生家。 “各位乡亲的情我领了,现在把事情重新跟我说一遍。”李炳年也是一个农村人,并不反感繁文缛节的礼仪,只是他想尽快让事情有个结果。方庆余此刻像是犯人一样,详详细细说事情经过。 黄大利冒出眼珠子像地狱里凶神恶煞的陆判大人,对他进行“严刑拷打”:“我对你那么好,你竟敢背叛我?” “大利,你好好说,别动气。”李炳年见火苗大了,撒点小水,他也没有想浇灭的意思。 “老板,对不起。”方庆余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本来是想嘛,在年前多赚点钱回家。”方庆余想看看大伙的眼光,可是觉得自己做贼心虚,直往地上盯。 “你这个唯利是图的小人。”黄大利恶狠狠骂。 “你接着说。”李炳年体现出他的耐性说。 方庆余豁出去了,开口噼里啪啦说:“我不是负责西片区域的山林吗?有一天我去勘察地形,看看哪里好泄树吗?我就上山头看,眼瞧到另一个山头的杉木比我们的要好,我就想反正这是山里面,这树也没人管……我就……” “你就偷了?”黄大利问。 “我看,自己赚点钱也好,所以就找徐建华帮我把树载出去卖了嘛,可是我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水窝在林场干活的人就把泥路打通到那里去了,正好被逮着了。徐建华抓住了我的把柄,他就利用我啊,要不然就把我偷树的事情说出来,于是……我……我就答应了。” 黄大利抓耳挠腮,指着他请的一帮工人,“你是收买了他们呢?还是因为他们都是傻的,这也发现不了?” “不,老板,他们都是清白的。”这时候很多旁听的工人也在纳闷怎么不知情? 方庆余接着揭开事情的真相:“为了不节外生枝,徐建华买了……”大家渴望的眼神非常急切想知道。“买了安眠药,叫我老婆放在大家的伙食里。” “你这个王八羔子,我宰了你。”一个工友按捺不住,气疯了。 李炳年说:“冷静,你接着往下说。” “徐建华说还是驼背浪提醒了他,所以每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很早就睡着了,不知道动静。那天,黄老板来问我杉木咋不见的时候,我带你们去看我砍树的一些情况,其实是想给我老婆争取时间把安眠药的瓶子给处理掉。” “你不是人,去死吧你。”又一工友气冲冲喊着说。 黄大利说:“你咋可以答应徐建华?他人疯了,你不知道吗?再说安眠药吃多了是要出人命的。” “老板,我是被逼的,你放过我吧!”方庆余跪下来抱住黄大利的大腿痛哭一顿。 “你别求我,求你的兄弟吧。” 现在事情水落石出了。李炳年说:“我们知道,方庆余起了贪恋之心被徐建华抓住了把柄利用了。这事其实不能全怪他,表面上,这件事的主谋是徐建华,而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徐建华的想法呢?我们不知道,我们要的就是他们给我们赔偿应得的损失。” “老板,我看,这事应该不是徐建华的想法,他只是个开拖拉机的,也许是幕后还有人在操纵。”黄大利给李炳年分析说。 李炳年伸手止住黄大利说:“我问你,方庆余,我们的杉木是咋不见的?” “徐建华来跟我说,他们的木材不够,要我们的凑数。” 水窝一连响起了好几辆车的声音,一伙又一伙人从小轿车出来,十几个人,够气派。狗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像传染病一样把旱窝的狗也带动起来了。 林铁生依照自己的判断说:“估计是社子前那边的人来了。” 李炳年说:“大利,你带我去水窝讨个说法,铁生,还有那个谁,方庆余,张锦元也来。” 林金发此刻已经汇集了自家兄弟,像吃了定心丸的小徐安安静静恭候吴名宏的大驾光临。 “呦,久仰徐老板的大名。”吴名宏笑着说。 “远近驰名的吴大哥,幸会幸会。” 吴名宏带着几个核心人物进了屋子,其余的人在门外守着。吴名宏废话不多说:“徐老板,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我们不妨开门见山。” “你说我们偷了你的树,这话就难听了,是吧,我们是做大买卖的,这样难免会影响到我的声誉嘛!”小徐不愧老道,说完便奸诈地笑起来。 “徐建华是人证,还有他那一辆拖拉机的残骸就是物证,你想咋解决这事,你选。” “徐建华?我不知道徐建华是谁啊?”小徐说。 林金发猛地一怔,小徐咋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来,你是想公办了?我身边这个就是县林业局的局长,他可以主持一切。”吴名宏指着身边文质彬彬的哥们说。 “依照法律规定,私自毁林开荒是触犯法律规范的……”局长腋下夹了个公文包。 “你别跟我说法律,我就是法律,钱就是法律。”小徐说。 “徐老板,别执拗了,据徐建华的招供,林金发也是同谋。”吴名宏说。 小徐笑声戛然而止,他望着林金发,没想到,林金发还真是做了这事。 林金发隐瞒了事实,但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小徐施加的业绩压力。林金发暂时还不想发表言论,他想看清楚,关键时刻,小徐会不会像抛弃徐建华一样抛弃他。 小徐知道,最近的业绩比同年增长17.253%,这是靠林金发组织有方,苦苦打拼出来的。小徐想,当一个人如果对你还有利用价值,你就应该奋不顾身去维护他的权益和利益。 小徐笑笑说:“哦,这事,我家的金发哥主要是受到徐建华的唆使,才会干出傻事来,这样,我给你赔个不是。” 吴名宏又说:“区区一杯茶水,你就想把事摆平?徐老板,你要知道,我的损失不是小数目。” “吴大哥,明天我就把款项汇过去,别伤了两家的和气。” “好。徐老板,你是明事理的人,就给你一天的时间。” “呦,这不是叱咤风云的徐老板吗?”李炳年从门外进来。 “李老板,杜氏家私企业可是被你搞得风生水起啊!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吴名宏,吴大哥。”小徐说。 “你好,吴大哥今天咋有空光临韩峰山?”李炳年说。 “李老板,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你就别装了。哦,我差点把一事给忘了,方庆余也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你看这事咋处理?” 小徐冷笑:“哈哈,李老板,你也踩狗屎运了,哈哈……” 李炳年微微一笑:“吴大哥,我尊重你在江湖中的地位,我给你赔个不是。方庆余这个人,我就交给你处置,这样你看成吗?” “你不要以一个烂工人就想解决事情,他不值钱。”吴名宏嘴上插上一根烟。 “好,要多少我赔偿给你。”李炳年边开支票边说,“希望咱不要伤了和气。” “李老板果然是豪爽,痛快。” “但是,我的话还没完,这件事上我也有相当大的一笔损失,吴大哥你怎么看这事?” 吴名宏说:“李老板,甭操心,你有情我有义,徐建华我交给你处理?” 李炳年说:“我对人不感兴趣,既然徐建华承认偷树,那就是徐老板不对,你口袋里装的是我的钱。” “我说过我不认识徐建华这个人。”小徐隐约感到李炳年的杀气很重。 “那林金发是你的人吧,作为你在韩峰山脚下的代理,可别说不认识啊!我刚在门口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小徐这回没话说了,心里想到,跟我斗,你还嫩这点,想当年他是怎么跟杜成山抗衡的。小徐回过头想想,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到时候再把杜氏家私企业搞垮就行了。“成,李老板,都是我的疏忽,得罪您了,您大人有大量。明天,明天我把账款转给你。” 吴名宏说:“现在大家都谈拢了,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私下解决多好,我们这社会讲的是和谐。你说这些武力培养出来是干嘛的,都是饭桶。” 林金发一言不发,他既有愧于老板的厚爱,又愤怒于老板对徐建华的处理方式。他想把徐建华留下来,可是怎么找理由呢?看着旱窝人对他的不理不睬,他甚是憎恨,都是同一个村子的,都不帮忙。他回头想想,确实是他有叛于黄大利和旱窝人在先。林金发硬是吞下了一口气,但是,作为同根生的其他兄弟会忍气吞声吗? 五十四.你死我活为利益 一场惊心动魄的谈判,汇聚了三大高手。有时候最让人紧张的,不是拳打脚踢的暴力,而是口蜜腹剑,文邹邹的语言。 小徐临走前给林金发交待说:“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吴名宏虽是外乡人,但在谈判桌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半路杀出的李炳年也得到了应有的赔偿。 散伙之后,没有硝烟的战争仍然在蔓延。谁都想不到,吴名宏要把小徐赶尽杀绝。他想:好啊!你们偷偷来砍掉杉木不算,还想赖着不给钱,没有把事情闹大让他们吃几年牢饭,已经算他们走运了,还假惺惺扮出清高的样子。他出门给林业局的局长小弟说,把这伙人全都办了。 李炳年人员广,马上收到小道消息说林业局要来抓人。于是,事情交给黄大利处理,他自己放心回了县城。 村口坐在阳台上看报纸的老铁,看到一辆一辆车开进来,往韩峰山一路走去。老铁连忙起身察看,一看是林业局的人,哆嗦着拿起电话给林金发打去:“林业局来抓人了,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有多远躲多远。” 林金发通知弟兄把所有证据都埋藏起来,然后从小路逃跑,林金发嘴里还嘟囔说:“这人也来的太快点了吧?绝,真绝。” 人来了,发现四处空空荡荡,就像刚刚经过大扫荡似的,空无一物。 吴名宏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半响才狞笑说:“还让这帮兔崽子给跑了。真是他妈的废物。”他冲着手下弟兄说:“你们都听好了,别看我心狠手辣,但我也有做人的底线和尊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后来,听说吴名宏去香港做大买卖,成了亚洲名列前茅的富人,还给故乡施建了一大桥,也兴办各小学中学,每年过年都花上几十万元买烟花爆竹。据说,对于凡是考上大学的孩子都有一笔奖学金,本科奖三千,专科奖两千;他对农业户也发放津贴……他倒是成了一个有口皆碑的好人。他是善人还是恶人,还真说不准。 林金发躲过一劫之后,有点摸不着北。 林金山却对大哥打抱不平,劝林金发跟旱窝人对着干,在最危难的关头,坐山观虎斗,这算什么? 林金发说:“这事就算了吧,别再提了。” 林金山却纳闷说:“不是,问题是这是我们吃饭的途径,后半生都靠这个生活了,现在抬不起头干活,那将来吃啥?吃‘米田共’(屎)啊!” 林金添倒是不管两兄弟的对话,总之他不想伤了两窝的和气。 林金山一气之下,把屋后的那条泥路都给种上了树。什么?种树?在公路上种树?林金山是不是已经完全疯了?要知道这可是犯了国家公路法的啊!这完完全全是神经病才会做的事情。林金山清楚地知道,种树的区域是他的山头,在林老头子时代,这块肥沃的土地分给了林金山。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是直接通向旱窝的路,现在把树种在交通咽喉上是什么意思?摆明就是和所有旱窝人都过不去吗?林金山没有读几年书,大字不识一箩筐,所以想问题缺了一根筋似的。其实他的本意并没有和所有旱窝人作对,他知道和林铁生有着表亲关系哩!他这样做是想下黄大利的威风,不让他这么欺负大哥林金发。 林金发见到他做这般幼稚无知的举措,真是拿他没办法。骂他?不成啊,好歹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打他?那就更不行了。再说了,林金山的举措完全是为了他的利益而着想,既然木已成舟,那只好这样。也好吧,就当作消消气吧,林金发这样想到。 林铁生甚是愤怒。什么意思吗?是不是兄弟也做不成了?在这件事上,林铁生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在路上种树,真是一件极度可耻的行为。 林铁生找到林金发,问:“金发哥,我只想知道,金山在路上种树是啥意思?” 林金发说:“铁生,金山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替我出气,出大利的气。” “出气?出气你找他啊,干嘛跟公路较劲啊!要知道,这条路可是你爸头上就答应打通的,不关这件事啊!”林铁生的眼珠子冒出血丝说。 林金山门外听到了对话,进来说:“铁生,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说话,因为你也是向着黄大利的。” “我不说话,问题是现在树挡着我的车,我每个星期都要去县城,老婆孩子要回来。那你说咋办?别说我了,就算是我同意,老刘、驼背浪、还有锦元他们会同意吗?” “总之,事已至此,不要那么多话了,有啥我扛。”林金发说。 “你扛?你能扛啥子哩?金发哥。”林铁生苦笑,“以前生产大队上,大队长不是老教导咱们要以集体利益为重吗?可……” 黄大利听到此事,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冲着他来的。现在林场的作业停止了,相当于是毁了林金发、林金山的饭碗,他们当然恨。林金山为什么会在公路上种树?还不就是为了能让旱窝的树木停滞不前吗?眼红的人真可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好,那就冲着黄大利来吧,可为什么偏偏损害到旱窝人的利益呢? 黄大利对林铁生说:“这件事,私下是解决不了的,找村委来处理这件事情吧!” “老铁?唉,他还不是站在林金发一旁的?”林铁生说。 “只要我还在旁听,他就不会妄加定夺,相信我。” “这……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 这天,林铁生、黄大利、林金发和林金山来到村口居民委员会处。老铁沙哑的声音又再次响彻起来,听他的声音真是难受,还摆出一副官架子,学什么人家比划手势,都是做样子。在经过协商、妥协、争吵、明争暗斗等等伎俩之后,终于,双方达成了一致的要求和想法。那就是重新开一条路。 这不是林铁生所代表的旱窝人吃亏了吗?他哪里晓得整出一条路出来有多么困难,耗费有多么巨大?唉,这个林金山怎么就死脑筋啊?硬是不肯让步。他是不是没有意识到,自从这条路被打造成公路之后,它就不属于个人,属于国家所有。跟这些半桶水讲所谓的国家公路法,他们吃这一套吗?林金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我赚不了钱,你们也别赚钱,这山头是我的,我爱咋咋,就算这条路是去旱窝的交通要塞那又咋样? 林铁生很想问林金山:你家是地主吗?这人咋脑袋不开窍呢? 黄大利不这样认为,他在想,如果重新弄一条路出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本来嘛,那段路不好走,还有就是电线拉得很低,没准哪天一辆拖拉机就把电线给整下来了,搞不好还伤到人;其二,如果这个建议达成一致之后,林金山就发誓再也不井水犯河水。 于是,黄大利答应了,就这么办。 林金发愣住,心想,黄大利咋会同意这样的想法呢!不为别的,黄大利只想尽可能不再因为私人恩怨而影响了出货的进度。这也是为了来年顺利工作做个准备罢了。黄大利告诉李炳年事情经过,李炳年同意了。不出几天,又一条崭新的泥路出现在我们面前。 林金发觉得很对不住黄大利,亏他一直以兄弟相待,而他最初因为贪钱出卖了黄大利。还在幕后支持和怂恿徐建华偷树,接着林金山在公路上种树,也是捡了个大便宜。 他又何尝不想到自己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其实他真的很想和黄大利和好如此。当他看到小徐果断抛弃徐建华的时候,才意识到跟错了老板。然而他走错了一步,接下来步步都错,回不了头了。 林场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静悄悄的。风声还没有过去,林金发这回上山巡视,顺便也思考了会,最近几年赚的钱也够他养老了,眼看儿子们一个个成家,小女儿也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她还叫他去帮忙带孩子,也许是时候收手了。可他一走,林场必会杂草丛生,小徐也不会同意。不,决定不干就不干,没有更多的理由。 既然大哥不干了,那做小弟的林金山也把目标转到另一块——种茶园。别小看有勇无谋的林金山,经营起茶园来可是顺风顺水。林金添这个做什么事情都不发言的人依然留在水窝,仿佛是一个守护山神,雷是打不动的,平时闲着无聊没事做,晚上带刘芬玉去旱窝做客。 老刘的猪崽卖了,一叠一叠的钞票进口袋;天冷了。驼背浪自个儿烤火,旁边有一条忠诚的狗;张锦元重新打理了一下香蕉树,再布置一下养殖的蜜蜂,和罗阿兰去湛江准备和儿女们过年;林铁生倒还是老样子…… 黄大利把路打通之后,他向李炳年提上辞呈,准备过完年之后,到深圳买房子住下来。基于旱窝的山林十有八九快砍完了,李炳年把底层员工彭文俊提拔上来,负责明年春天的种植工作,碰巧的是,彭文俊和林健一是高中时期的好朋友。 林场“倒闭”了,小徐并没有因此而着急,他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怎么正面攻击杜氏家私企业。那次的谈判,让他至今不能忘记,本来对杜成山怀恨在心,现在李炳年也来咬他一口,他发誓他不会让杜氏家私企业好过,一定往死里逼。 种在路上的树,随着冬天的结束,春天的到来,正在偷偷茁壮成长,成为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线。 五十五.晚会前 某些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生活的挑战,而不是躲避、心虚以及彷徨,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就以为会风平浪静,安逸得闲。不,我们要有面对困难的勇气,要有信心战胜前路的障碍,要告诉自己我能行。 12月23号,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太阳刚从南回归线往北挪了一点点,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安静,可是对于林健杭来说,却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在他的心中是如此激动不安、焦虑、开心、摸不着北、令人窒息、血脉沸腾。 期盼已久的迎新晚会终于来了,时间没有放他“飞机”,它很守信用,它来得不紧不慢。 晚会开幕前两小时,所有的演职人员都已到候场区,准备各自繁忙紧张的工作。 瞧那一连串婀娜多姿的身材,在化妆师和发型师精心打扮之下,简直脱胎换骨,美若天仙;小品演员穿着打扮够“瘪三”的了,滑稽搞笑,趣味十足;演唱的帅哥和姑娘,润润嗓子,又不失端庄的气质,不爱和人聊天,他们爱嗓子胜于一切,嗓子是他们的生命和灵魂;街舞队的成员追求个性,衣着形成鲜明的色彩,潮流的气息可以从他们身上发掘出来,这是新生代的力量;主持人也许是准备最不充足的一支团队,此刻还在为台词的问题而绞尽脑汁,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改台词,这让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没有了底,看得出来,王昊头发湿了的原因正是慌张所造成的。 “到底怎么样吗?这台词还要改?”王昊急了。 陈惠华说:“这个节目的台词必须得改,因为是书记规定的,我们只能照办。” “都火烧睫毛的时候了,书记还出来瞎搅和。”方绮在一旁早已失去了信心说。 “书记看过我们的台词,尤其是开场白和结束语。”陈惠华似乎对改台词信心满满地说。 林健杭听到东边一句,西边又一句,脖子都扭酸了,索性什么话不说,待他们说完之后,才冷冷说:“我的台词就不改了。” “对,对,对,大家都不用改,按照原来的安了。”王昊赞同林健杭的说法,“我实在是喘不过气来了,我可还是要表演双截棍的啊!” 方绮笑着说:“昊哥,你的业务可真繁忙。” “这时候还取笑我,有没有同情心你?”王昊一脸无辜的样子。 陈惠华见大家都豁出去了,说:“成,不改,我们大家再过一遍吧!” 王昊说:“演员开始化妆了,我们还是原来的猴样,要不,先化妆?” “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化了妆怎么吃饭啊?”方绮说。 “健杭,你怎么了?紧张吗?”陈惠华看到林健杭傻愣傻愣的。 林健杭回过神来,“没呢,你们说到哪了?” 方绮呜呼哀哉:“大哥,你不用紧张,我们都在你身边呢,加油加油。” 林健杭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我状态好着哩。” “就按照方绮的方案实行吧!”王昊说。 林健杭问:“什么方案?” “吃饭,然后化妆,最后过台词……”方绮眉毛一竖,重申一遍。 “我听说今天的伙食可好了,每个人都有一个鸡腿。”陈惠华终于露出了平日正常的语气。 “每个人都有?终于这个该死的学院学会了仁慈,你知道不?我每天靠青菜过活。”方绮苦命哀悼。 林健杭打开饭盒,看到里面果然有一个肥嘟嘟的鸡腿,垂涎三尺,忽然问:“我能吃两份吗?” 方绮瞪大眼睛,嘴巴咕咕说:“大哥,好饭量。”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怕一紧张,就浪费了能量,所以预备一下嘛!”林健杭解释。 王昊已经开吃了,嚼着嘴里的美食说:“你能吃两份就吃呗,我们的工作量可大着哩。” 林健杭兴高采烈地再拿一盒饭,说:“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 陈惠华纳闷:“你这是要去哪啊?不要离开组织。” “我很快回来。”林健杭早已远去。 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叶晓祉和他第一次吃饭的时候说过她很爱吃鸡腿。这回他要是给她送上一份意外的盒饭,那她岂不是很感动吗?恰好在宿舍楼下的饭堂,叶晓祉看到了林健杭,林健杭远远地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你喊那么大声,吓死我了。”叶晓祉说,“你怎么在这里,不去好好准备一下呢?” 林健杭反倒问她:“你怎么在这里呢,我本来还想打电话给你。” “我在饭堂门口的公告栏上贴了一份学工办的公告。” “你还没吃饭吧?”林健杭问她。 “马上要去买饭了,你吃饭没?”叶晓祉回答。 “你不要打饭了,我给你带了一份。”林健杭呈上手中的礼物。 叶晓祉惊讶:“你……你还给我买饭了?” 林健杭得意洋洋地点头。他说:“好了,我得回去准备了,差不多要化妆了。” 望着林健杭渐渐离去的背影,叶晓祉嘴里乐开了花。打开饭盒一看,一个香喷喷的鸡腿。她问:“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蔡教授也准备了一下晚会要发表的言辞,不过老道的他显得特别轻松,还去巡查了一下演职人员的备战情况。 “总导演”张老师是最忙的,既要负责这又要负责那,为了安排妥善,她忘记了吃饭。 化了妆,做了发型,林健杭怎么看都不像他。他盯着厕所的镜子一直在打量,以为是在做梦,跟镜子里的人还打起了招呼。 王昊上完厕所,洗洗手说:“别怀疑,就是你自己。” “咦?,你是谁啊?”林健杭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王昊就像个猴子,脸色绯红。 “你很帅,比我还帅。”王昊又夸赞说,“你还别说,我真是有点认不出我自己来了呢!” 走在路上,一同学窃窃私语:“那个不就是创立书法协会的会长吗?” 另一个人回答:“是啊,是啊,他怎么那么帅?” 人的帅气和美丽是靠打扮出来的,脱掉外表的光鲜衣着,每个人都是一副赤裸裸的躯体。什么才叫美?内心美才是真正的美,真是的,懂不懂欣赏啊? 开幕前五分钟,林健杭把心思都放到了叶晓祉身上,他的勇气和干劲都是从她那儿来的,他一定不让她失望。虽然场面嘈杂,但他此刻的内心是平静的。 观众席上,早已人山人海,嘉宾席上,院长已经坐定好了。瞅瞅,蔡教授换了一身笔直的西装,可帅气了。领导之间交头接耳谈不相干的废话;每个班都有四五十个人出席,熙熙攘攘像菜市场。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闪闪烁烁的荧光棒和耀眼的灯光,手机的背光也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他们跟家人、朋友、恋人打电话,数不胜数。林健杭偷瞄了一眼宏观的场面,心里一震,马上退了回来,他告诉自己不能怯场,只要熬过了今晚,就太平了。他拿起手机欲给叶晓祉打过去,不,这时候,他不可再想她,他应该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迎新上。 场外,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这声音很急,弄得他心也跟着慌。他越来越觉得不安,走出候场区,看到了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向他走来。他摘下眼镜努力擦拭眼睛,戴上眼镜重新打量,“天啊,是大哥。” 李晨凯终于赶上了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他为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哥们称赞有加。 “大哥,你咋来了?”林健杭太意外了,没有想到李晨凯也来捧场。 “多亏了我身边这位美女呗。” “婷婷?你们……” 李晨凯说:“大哥,你好好准备,加油。” “好,还差两分钟就七点了,我得开始出场了。” “加油啊,健杭。”婷婷力挺林健杭。 此刻,叶晓祉孤独地坐在观众席上,心却飞到九霄云外,而舍友苏洁妤跟几个男孩聊开了。她回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不就是李晨凯吗?他也来了?她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杜小贤也回来了?她马上飞奔过去,向李晨凯打招呼。 李晨凯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你就是叶晓祉,我听健杭说过。” 叶晓祉左顾右盼,没有瞅见杜小贤的身影,只看到邓婷婷和他并坐一排。叶晓祉知道,杜小贤和李晨凯分手绝交了。他们的故事一直让她很感动,也很害怕,她害怕是因为爱情也会这么对她,她知道她和林健杭之间有着道不尽的情愫。如果她和林健杭在一起,会不会也像李晨凯和杜小贤一样重蹈他们的覆辙? 她看到李晨凯的心情格外清朗,时间真的可以帮人疗伤吗? 五十六.迎新晚会 “嘭”的一声,全场一片漆黑。夜幕下,星光熠熠。 大幕渐渐拉开,一阵狂热的音乐响起。首先向大家表演暖身的是学院disagree乐队,青春的激情在他们的琴弦和黑白键盘上跃然而现,敲击手像是吃了摇头丸使劲摇,头发都甩掉了几根,也不亦乐乎,乐此不疲。 随着音乐渐渐淡去,四位主持人闪亮登场。 王昊身穿一身银白色西装,带领大家上了等待已久的舞台。紧随他脚步的是贵妇般的陈惠华,一身大红大紫的晚礼服印证了今晚“喜迎新春”的主题。林健杭让所有人都耳目一新,一身黑色西装,撒上了金光闪闪的花粉,犹如群星相聚点缀着银河般的深邃,最可爱的要数他那被别人评论成“古代少爷”的发型了。方绮是绝对的“萝莉”,“卡哇伊”的形象跟模子一样一样,米黄色的礼服让林健杭扭断脖子的回头也看不过瘾。 场下更是欢呼雀跃。 王昊:尊敬的各位领导。 陈惠华:各位来宾。 林健杭:亲爱的老师。 方绮:同学们。 合:大家晚上好。 四人向大家鞠躬施礼。 王昊:欢迎大家来到“喜迎新岁”迎新晚会的现场,我是主持人王昊。接下来是每个主持人的自我介绍。 王昊:怀着希望,青春舞动,我们相聚在美好的今夜; 陈惠华:踏着梦想,歌声吟唱,我们相约在璀璨的星空; 林健杭太高兴了,同时也难免心中有紧张之感。现在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强烈的灯光也许正是体现了它独特的作用,让紧张的人看不到场下恢宏的气势,林健杭此时没有任何想法。方绮的胳膊肘碰了一下走神的林健杭,还好,没有中断开场白的连贯性。张老师在舞台左侧,比任何人都紧张,心里默默念叨:“千万不能忘词啊!” 林健杭回过神来,执起话筒:秉承传统,轻装上阵,我们凝聚心中永恒的信念; 方绮微微笑说:继往开来,与时俱进,我们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 林健杭的心情顺畅多了,他现在倒是觉得,所谓的压力其实是可以消除的,关键在于你如何对待。 合:祝大家新年快乐。 方绮:今晚我们很荣幸请到了学院的领导……方绮把领导的名字一一念个遍,她的难关终于过去了。因为在之前的几次彩排中,她老是把领导的名字念错。恭喜她,勉勉强强没有出洋相。院长致辞之后,方绮说:“接下来,有请蔡智森教授为我们致辞。” 掌声阵阵,蔡教授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时代,风度翩翩。 “我最敬爱的院长,亲爱的各位同仁和花朵们,随着新年之际的到来,我们学院又度过了美丽的一年。在这里,我先祝大家新年快乐。”沉稳的蔡教授娓娓道来,接着说:“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有付出,也有收获……” 蔡教授犹如大浪滔滔般诉来,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这不是一场喜庆的晚会,而是一场赋有教育意义的研讨交流会。 过了好长时间,蔡教授才把致辞讲完。方绮说屁股都坐痛了,但上了舞台,马上便淘气起来,“非常感谢蔡教授的致辞。朋友们,在这辞旧迎新的夜晚,有一群怀揣梦想的舞者,在闪亮的舞台上秀出自我。下面有请10英语系的同学为我们带来串烧舞蹈——《shine dance》,掌声有请。”方绮下了舞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有空坐下来欣赏一下了。 林健杭身上越发越有劲,他爱上了这个迷人的舞台,虽然不大,但在他的心里一直是个人生大舞台。下一个节目是他和陈惠华报幕,他现在迫不及待想上去凑个热闹,也许是因为得到了李晨凯的支持,也许是叶晓祉的鼓励,也许……也许是爱情的力量,林健杭的状态完全改变了。 场下,有多少人在关注他——杨梓峰大跌眼镜;陈淑桦拍手称赞不停;肖智连声夸林健杭今晚确实比他帅;郭敏红眼睛直勾勾看。 何伟红着眼睛跟蔡泽跃说:“其实,我也可以上迎新。” 蔡泽跃问他:“那你怎么没去?” “我觉着没意思。”何伟说。 邱明、廖少荣、刘浩、朱志文等人本来和黎燕丽、严芳玲说好,要组成一个强势啦啦队给健杭捧场打气,没想到林健杭自己迸发出潜力来了。难得李晨凯回来,这些好哥们、好姐妹当然要好好聚一聚。在掌声阵阵中,他们来到小卖部买了些饮料食品。黎燕丽看到叶晓祉,顺便也把她拉过来一起欢呼。 歌唱节目结束后,林健杭和陈惠华上来报幕,崇拜他的粉丝嗓子喊破了也没有得到一点回报。 林健杭:好一群青春活力的舞者,非常感谢国贸班同学的三段式舞蹈。 陈惠华:亲爱的朋友们,值此迎新美好之际,让我们衷心祝愿我们伟大的祖国。 合:繁荣昌盛,兴旺发达。 林:下面是09中文系的同学为我们带来的《大中国》。 陈:掌声有请。 “健杭,不错。”王昊给林健杭一个拥抱说。 方绮也说:“声音很洪亮啊!” 林健杭抬眼望向黑压压的人群,此刻,他的朋友们在哪呢?他多么想和他的朋友们一起观看这场盛事演出。可惜,他走不开,如果站在他旁边的人不是方绮而是叶晓祉,那该多好。 蔡教授致完辞会心地离开了迎新晚会的现场,他默默感到这是年轻人的舞台,他已经老了不再属于热血青年队伍。 在众多人眼中,最让人吃惊的,应该是李晨凯和邓婷婷两个人走在一起,不过这也是大家希望看到的。在李晨凯离开的这段期间,每个人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家都希望李晨凯能开开心心地生活、恋爱。可是谁又能理解李晨凯复杂的心情呢?尽管他和这些人称兄道弟,但能真正称得上朋友的,那是林义东。义东,这一去北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没有发生惨不忍睹的事情,他一定会邀上林义东观看这场美的盛宴。想到这里,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暗自神伤,他一直以来拒绝一帮人的狂欢,为的是不害怕一个人灵魂的孤单。现在,他是多么的孤单,这完完全全是邓婷婷所不能安慰的。 林健杭继续着晚会的主持工作。台下十年功,台上三分钟。是啊,他们为了这场晚会足足准备了五个星期,五个星期是多么辛苦。窸窸窣窣,窸窸窣窣,这一刻值了。当我们苦苦追寻理想的时候,我们会奋不顾身,等到站在理想的山峰的时候,望望脚下的一片云,其实所谓的理想也不过如此。这也就有了当人到达一定高峰的时候,就要有更高层次的追求吧! “健杭,健杭,在想什么呢?”王昊打断他的思绪,“抓紧准备下一个节目,我马上要表演了。” 林健杭缓过神说:“那么快啊?” “王昊,你赶紧去换衣服吧!”陈惠华说。 “感谢舞蹈队的同学,健杭,我们中华武术博大精深,秉承传统,兼容创新。”陈惠华绘声绘色说。 “是啊,说得一点都没错。今晚,社团代表武术协会要掀起一场《双棍风暴》了。”林健杭跟陈惠华唠嗑。 “来,先鼓掌,后欣赏。” 主持人刚下台,舞台中央站立一个蒙面人,手执一双截棍。随着激动音乐的响起,这人开始动起来了。光是一个人已经震动了全场,等到整个团队出现表演,全场沸腾,整个晚会拉到了沸点。 “昊哥,酷毙了。”方绮不顾自己的形象,扯开嗓子欢呼。 开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霎时间来到了节目的尾声。随着最后一个节目表演完毕,四个主持人再次登台。 王昊:今夜,灯光璀璨,闪烁着我们的欢欣与梦想; 陈惠华:今夜,欢声笑语,传递着你我的激情与期盼; 林健杭:今夜,舞姿曼妙,为美好的青春跳出跃动的节拍; 方绮:今夜,歌声飞扬,为校园生活谱写美妙的篇章; 王昊:让我们共同祝愿 合:明天更美好。 晚会结束了。 匆匆的,你让多少演职人员“泪奔”了。看看幕后的工作人员,他们为这个晚会付出了很多不可见的心血,可是他们只能在幕后默默地凝视上台表演的同学,在他们内心里面,其实也很想登台亮相,一睹美好的风采。然而他们只能站在幕后为大家搭桥建棚,没有他们的付出,也就无法成就前台人的梦想。谢谢他们,谢谢! 朋友们跑来和林健杭拍照,拍完照,他才真正结束迎新的旅程。他拿起电话给叶晓祉拨去:“晚会结束了,你在哪呢?” “你今晚表现很棒,比王昊还棒。”叶晓祉赞扬他说。 “谢谢!都是你我才会超常发挥。” “我?不是,是你努力的结果。” “你在哪呢?我请你吃夜宵吧!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我刚刚看完回了宿舍,我看你都走不开。” “不会,我现在可轻松自在呢!咱饭堂见吧!” 叶晓祉给林健杭提了一袋卸妆液。在排队买夜宵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何伟。 何伟见到林健杭说:“瞧你这发型,我摸摸看。” 叶晓祉说:“不准摸,摸了要罚款。” 何伟哑口无言,乖乖离开。 “你怎么不去和你的伙伴们一起聚聚?”叶晓祉问。 “没事,我们一直在一起。”林健杭说。 “我是说你最好的朋友也回来看你了,叫李晨凯的。” “你知道啊?”林健杭很意外,说,“没事,我跟你聊聊再去找他,他现在可多着朋友和他在一起咧!” “我们吃完去操场走走吧!”叶晓祉建议说。 林健杭回答:“我先去把妆卸了,很快的。” “不急,你慢慢来嘛。” 林健杭回到宿舍,此时一大帮人早已准备开party了。刘浩那死胖子一天到晚只顾吃的,现在他举着一个鸡腿啃,饿狼般舔舐着。其他几个男生为了迎接晨凯的归来,纷纷主动掏钱买酒请客。邓婷婷携着严芳玲、黎燕丽坐镇,增添了不少气氛。邱明问晨凯和婷婷是怎么好上的?婷婷的脸红得像富士山苹果。朱志文为婷婷开心而感到开心,现在他明白,当自己喜欢的人有一天找到幸福的时候,你会默默的祝福她。廖少荣则问晨凯回家都搞哪些活动,说什么时候去他家做客。你一句我一句,大家似乎忘记了今晚的男主角是林健杭。林健杭倒不在乎,李晨凯的回来是天大的喜事,这才是最值得庆祝的事情。 李晨凯见林健杭急匆匆去了浴室,问:“大哥,怎那么急呢?” 邱明瞎搅和:“去泡妞呗!” “大哥,我们喝上两杯。”李晨凯笑笑说。 林健杭嘁嘁嚓嚓洗澡:“你等我一下啊!”林健杭三两下卸了妆搞定洗澡工作,出来跟以前还是一样,黑不溜秋,傻得可爱。 “哎呦,我怎么忘记买瓜子了。”刘浩打自己的大腿,表示惋惜说。 “没事,没事,我帮你买去。”李晨凯自告奋勇。 “怎能你去买呢?”朱志文说。 “我顺便去买条底裤呗!”李晨凯回答他说。 廖少荣来了一句:“嘿嘿,这有女生呢,说话文明点。” 三个女生装作没听见,黎燕丽却比男生更狠说:“严芳玲,你把我内裤洗了没?”全场哗然。 李晨凯说:“大哥,你不是要出去吗?我跟你一块。” “那就来吧。”林健杭答。 “不是,你这小子就那么干脆不参加party了?”廖少荣黑了脸说。 “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人家要急着去拍拖嘛!”严芳玲堵他说。 这会,刘浩对严芳玲说:“要不我们也去拍?” “拍什么拍,拍你个头。”严芳玲恶狠狠说,然后微微一笑嗑瓜子。 李晨凯听到他们在调侃,不好意思说:“我去去就来。” 终于,晨凯和健杭腾出空间可以好好聊天了。走在校园小道,两个久别重逢的男孩却有道不尽的情谊,这份感情太好了。从说话的字里行间来看,晨凯确实是成熟和改变了不少。 健杭直问:“大哥,你和小贤联系吗?” 晨凯笑笑说:“没有。”晨凯觉得特别轻松,在学校很多人眼里,只有林健杭才是了解他的,因为他清楚知道,他与小贤的感情,健杭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健杭又说:“小贤有时候发一些信息给我说,你要好好过下去。” “是吗?不重要了。” “你是说……你走出来了?” “差不多吧!多亏了婷婷,她大老远跑去找我,我被她感动了。” “说到感情,我阅历没有你丰富,我理解你的心情。” “你呢,你怎么样了?”晨凯问。 “我不就是被这个迎新晚会给累死了呗!” “你表现很好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我好像也差不多踏进情感的漩涡了。”健杭这样说。 晨凯走着走着定住了:“原来他们说你拍拖是真的?”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恋爱是好事,但我劝你还是别恋爱了,我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我想过,但我毕竟是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我很憧憬有一份属于我的爱情。” “是不是叶晓祉?” “你怎么知道?” “晚会的时候,我们见了一面,我差点没认出她来。” “她现在还在操场那边等我呢,要不,我先去了,我们晚上再详聊?” “你说了算,谁叫你是我大哥。” “又来了你。” 晨凯又说:“大哥,我今天虽然回来了,但我还是会走。” 健杭不解问:“这是为什么呢?你回来了就要勇于面对现实。” “不是,我的原因不完全是这个,主要是……”晨凯停了会,想想说,“义东出事了。” “你认识义东?他出什么事情了?” “实不相瞒,义东的眼睛受伤了,现在在北京做手术。” “啊?怎么会这样?” “你先听我说完,因为我,是因为我,义东才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我无法原谅自己,我要肩负起这个责任,所以,你明白。”晨凯很难过。 “你别那么难过,你也是不想的。” “这段故事说来话长,你先去看看你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叶晓祉不是我女朋友。是啊,他恍然大悟,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请求她做女朋友呢?“你和朋友们好好聊聊,他们也挺想你的。”他说。 愉快的夜晚,慢慢地静了下来。瞎逛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开始回宿舍,可叶晓祉还在一个人游荡,走了一圈之后,坐下来,歇了会,又走了会,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通,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终于林健杭来了,两个人散步,很不舒适的沉默。叶晓祉不按常规出牌说:“健杭,我们绝交吧!” 林健杭耳朵没有问题,他听得很清楚。“绝交?为什么绝交?”他不解问。为什么在一个喜庆的夜晚突然冷不丁来了一个噩耗呢?他心里发疯般问自己。 “不为什么,我觉得两个人不能太好了,我知道杜小贤和李晨凯的故事。你看,杜小贤和李晨凯那么相爱,到最后还是分手了。你知道吗?杜小贤为了不让李晨凯爱她,她曾经发疯般吃东西,她说长胖了就没人爱她了。”叶晓祉既是惋惜他们的恋情,又是无奈害怕这种恋情重蹈覆辙。爱情,它有吗?它存在吗?林健杭还是弄不明白。 “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绝交,我们绝对不能绝交。”林健杭重复着。 叶晓祉说:“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 林健杭语塞,说话吞吞吐吐:“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你说啊!” “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林健杭鼓起勇气说出来,紧紧地抱住叶晓祉,不能再紧了。这时候,再强大的理智力量也无法像锁子一样锁住感情的翅膀。 叶晓祉被抱得紧紧的,她感受到这种被抱紧的感觉多么醉人,仿佛可以忘掉一切烦恼,因为她在林健杭的怀抱里,仅此而已。 这一夜,林健杭抱着她足足有一个多小时。他不敢放开叶晓祉,他怕一放开叶晓祉,就会失去她,他很清楚自己的感觉。 “你喜欢我什么?”叶晓祉在怀里问他。 “对你的感觉。” “你说你追我是不是筹划已久了?” “为什么这样说?” “从你帮我挖泥,到买板栗、送紫荆花的照片……” 他们的心互相吸引在一起,就像两股磁铁吸住不放。寒冷的冬夜留下两个恋人在风中相依,可这一刻,大家的心都是暖的,暖暖的。 五十七.李晨凯的抉择 当一个人为一件事苦苦追寻的时候,得到的往往是另外一种东西,不是不好,或者更好,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林健杭稀里糊涂撞上了爱情,是固执地上迎新所得到的结果,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一份感情就这样开始了。他没有更多的想法,每个人收获爱情都是开心的,这毋庸置疑。 叶晓祉的内心是矛盾的,她仔细回想故事的开始,到两个人擦出爱情的火花这个过程。不,她没有预料到林健杭会向她表白。她承认对林健杭有好感,但不能归结于喜欢。她钟情于林健杭是一个儒雅的书生。从挖泥开始,她就被林健杭所特有的气质深深地迷上了,直白地说,她只是对他有好感,而没有到喜欢一个人的程度吧?那么,请问,对一个人有好感是不是说明跟喜欢没关系呢?好,既然你不喜欢,那你为什么会有好感?有感觉?喜欢一个人不就是一种感觉吗? 叶晓祉不相信爱情,她知道杜小贤和李晨凯的故事。爱情是不可以相信的,可是她回过头想想,爱情是那样美好。因为她感受到了林健杭那份赤诚的心,原来被一个人喜欢是那么充实,那么开心,像蜜里调油——又甜又香。她憧憬爱情,同时又害怕爱情。理智是强大的,可当撞上情感的时候,理智却起不了作用,好像这时候它就是你的绊脚石,眼中钉。 23号的深夜一过,便来到了24号,这一天不知道是谁发明了有平安夜这个说法。自小以来,大家都知道这一天吃上一个苹果,就会平平安安。可能是自小就约定俗成了,所以也没有太多的人追究这一天怎么就有了一个平安夜。直到后来才渐渐明白,原来这天和圣诞节有紧密的联系。 这阵子,学习似乎跟大家的没关系一样,同学们即使在课室坐着上课,心却在等下课的铃声响起。迎新之夜也许是大家上大学以来最开心的一个晚上,每个人都兴奋不已。昨晚的102宿舍,一直到凌晨三点才关灯,女生也沾了点酒气,迷迷糊糊,就在男生宿舍趴着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一个个的邋遢像不说,就连上课时间也忘记了钟点,索性大家来个集体逃课。他们知道这事没什么大不了,顶多也就记一次旷课而已。喏,连学工办的助理黎燕丽也参与了,那其他人就更无话可说了。严芳玲是一个一心考研的人,上午的逃课对她来说很愧疚。胖子刘浩说偶尔逃逃课,做做坏孩子也挺正常。要不然上个大学一件坏事都没干过,那多没趣,浪费了青春年华,回忆起来满脑子都是学习,这样的人生才叫无聊。 李晨凯是所有人当中起得最早的一个人。在所有人还在梦中的时候,他已经买了早餐,兜了一圈校园。邓婷婷一睁开眼睛发现李晨凯不见了着实慌,等到李晨凯从外面回来,这个可怜的姑娘笑容绽放。反正大家都没去上课,那就让友谊的温度继续保持着吧!于是一伙人又手忙脚乱准备打火锅。 一个狭窄的宿舍用不着那么多人帮忙,婷婷索性挽着晨凯的胳膊去校园走走,要知道,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校园逛呢! 他们走到以前晨凯和小贤常来的地方,坐下,冬季的紫荆花特别耀眼夺目。“这是我以前和小贤常来的地方。”晨凯给婷婷说,“谢谢你,婷婷,是你让我走出来。” 婷婷说:“你别说这话啊,我觉得很奇怪,回来了不就很好吗?” “我现在觉得之前的一切像一场梦。” “晨凯,留下来上课吧,为了你自己,好吗?” 留下来上课?如果要回来上课,那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离开?晨凯说:“我之前果断退学,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的傻,当初也很坚持。我不是不爱学习,相反,我现在明白学习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可是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婷婷握住晨凯的手说:“怎么会回不了头呢?我相信大家都是支持你的,学校那边好说啊,不就是办个手续吗?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再说了,你看大家见到你回来,都很开心。” “不,婷婷,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在这里安安逸逸地上课,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我的良心过不去。我要回去等我哥们回来,我要尽我的能力帮助他,因为他的灾难是我酿造出来的。”晨凯每想到这里几不欲生,狠狠捶打自己。 “你不要那么自责,没人希望你的哥们会发生不幸的事情。”邓婷婷无可奈何,“既然你坚持己见,那我唯有尊重你的决定。” “谢谢。” “你多玩几天,这几天我请假跟你出去玩。”婷婷开心说。 “请假?不要,婷婷,我不能误了你的学习,这样我会更加过意不去,今天上午的课你都没去上。我很清楚,不是因为昨晚的迎新而让大家开心,本质上是大家见到我回来了,我看得很清楚。” “你让我多陪陪你。” “婷婷,别傻了,我连住的地方,穿的衣服都没有,我哪能留下来陪你玩?我打算下午回家。” 婷婷急了:“下午就回家?怎么那么快?你就多玩两天好吗?今晚是平安夜,你陪我过好吗?” “我早上出去买早餐的时候,顺便买了车票,是下午两点的车。” 婷婷哭了:“你就不能陪我一个晚上吗?一个晚上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我爱你,你不知道吗?你走了,你叫我怎么办?我大老远跑去找你,你怎么忍心说走就走?”婷婷哽咽的声音让人心酸。她那像机关枪射出的一连串问题,让晨凯不知道怎么回答。 晨凯忽然觉得他无法用全力爱婷婷,这对婷婷来说是不公平的。婷婷是爱他的,但他呢?他觉得他还是爱着小贤。爱我的人,我不爱她;我爱的人,她走了。不,不是这样的,我已经忘记了小贤,我现在和婷婷在一起,我应该给她快乐。晨凯忽然觉得头一阵一阵痛,他倒在婷婷的怀抱里,痛哭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你不公平,我恨我自己。” 婷擦干眼泪,抚摸着晨凯的头说:“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已经很知足了,刚刚是我无理取闹,没事了,没事了。” 晨凯又说:“我回去了,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叫我怎么做的到?” 婷婷说:“我忍受不住相思的痛苦才去找你,不过在这段苦苦挣扎的期间里,我却意外地收获了失去多年的父爱……”晨凯抬头看婷婷,婷婷继续说:“是蔡教授,他告诉我要有勇气把握自己的幸福。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我想我的一生可能和你擦肩而过了吧!我不怪你,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有你的拥抱和短暂的陪伴,我已经很知足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不会,你的爱让我很感动,是我对你不够好。”晨凯看着婷婷的眼睛:“这样,反正也快学期结束了,等你放假了,我去你家找你,好不好?” “我等你。”两个人抱在一起。 下午,同学们送李晨凯回家。临别之际,李晨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但还是坚持离开。在车上他想:为什么要坚持己见?怎么就一根筋呢?如果稍微变通一下想法,说不定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他深深地知道,他欺骗了婷婷,他没有说出实话,他是担心婷婷无法接受。其实他还很伤感,看到以前他和小贤常去的地方,他情不自禁地把婷婷看成是小贤。或许婷婷能明白,他带婷婷去他和小贤常去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可是他错了,有些事情需要说出来,不能等对方去领悟,因为对方不是你,她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样做,到最后只会伤心和失望。 生活中,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恋爱的吗?等对方领悟,缺少了沟通,导致情感出现或深或浅的鸿沟,最后成了不断地争执,继而不欢而散。 送走了晨凯,健杭的心也是一片混乱。首先,他不知道这短暂的半年里,家乡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万万没有想到义东会发生这么不幸的事情;他也没有想到,晨凯和小贤分手了,却意外地收获了婷婷的爱;到现在连他自己也踏进了爱情的河流。生活很无奈,生活也很美好,关键就在于你如何对待。乐观心态当然是好,悲观的想法也无法抗拒。 这天晚上,健杭和晓祉浪漫的约会在延续…… 虽然晓祉的手给健杭牵过,两个人也热情相拥了,但她还是跟以往一样没有多大区别。她并没有感受到特别令她心动的地方,有一点她骗不了自己的是,她的心很明显是向他靠近了,贴得紧紧的. “今晚是平安夜,好冷。”晓祉身上的长款大衣穿起来有点臃肿,秀发飘过阵阵芳香,“我们买个苹果吧!一人一个。” 学校对面长街上装饰的彩灯顷刻之间点亮了,仿佛是为他们两个人精心准备的。这条街的装饰几天前便已经开始弄好了,为了迎接国外节日的气氛,这一刻打造得跟法国巴黎一样浪漫。尽管天气寒冷,却很窝心,放眼望去一片空旷的草地,偶尔有几对情侣走过。仔细看吧,草地上突起的那几棵椰子树后面,一对小恋人在深情拥吻。鲜花簇拥,花坛的中央喷洒出五光十色的水光。 晓祉对健杭说:“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喜欢我什么?” 健杭回答她:“我喜欢这种感觉,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吸引了。” “你第一眼看到我是什么时候?” “我记得那天不冷,但你穿了很多衣服。当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在广播站培训那天才真正知道你的名字,也就是那天我好好看了你一眼。” “你看到什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我对你有感觉,那时候。不过你的形象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的时候,是我陪你去挖泥的那一天。我站在宿舍楼下,看到你从饭堂那边过来,你有与眉毛齐平的刘海、越过肩膀的直发。你上身穿着一件青白相间的t恤,下身是一件黑色的夏季校服裤,穿红色的拖鞋,手上托着一个脸盆……我还记得你看到我的时候,表情还有点尴尬。” 晓祉深情地望着他说:“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啊?” “我当时对你的笑容铭记在心,我很喜欢你笑的时候的样子,就像你现在一样。” 晓祉抿着嘴微笑,这种笑容太甜蜜了。 晓祉建议说:“我们躺着看星星吧!” “星星在哪?”健杭抬头看天空,说。 “那就看夜空。” 他躺下来,她也躺下来,两个人望着深邃寂寥的天空。晓祉对林健杭只是出于好感,并谈不上有多么喜欢,可是此刻她能够很强烈地感受到她是喜欢他的。 两个人的目光慢慢交错在一起,四目相对。健杭的头越靠越近,晓祉闭上了眼睛。 五十八.林健一遇到彭文俊 李晨凯走了,又回来了,回来了,又走了。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正是因为与生俱来的孤独感,才会让我们去爱别人。等到我们爱上了对方,就以为从此不再孤独。我们太在乎了,于是我们拼命地经营来之不易的感情。殊不知,越是在乎,越是痛苦。以为手抓得越紧越好,而这恰恰加速了感情的恶化,本来不想失去,到最后只能无奈放手。当走过了才懂得,我们需要爱,也需要被爱。 年终了,李炳年可以说是到了最忙的时期,本来他有意让李晨凯去家私企业帮忙,不管怎么说,以后这个家私企业都要交给他经营管理。固然他还是很生李晨凯一意孤行的气,但他作为父亲应该懂得儿子的心思。谁没有过错,重要的是,意识到错误并且加以改正,现在儿子已经意识到责任,那也就是说是时候把儿子调回家私企业上班了。反正儿子横竖都是不回去读书,干脆就这么办吧!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李炳年说:“到企业来帮忙吧,我那里有个职位还空着咧。” 李艳红惊住,以为这是开玩笑,这当家的态度咋来个急转弯呢? 李晨凯好像在考虑什么事情。 李炳年继续说:“先做着吧,以后咋样再说。” 李艳红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也是她一直希望的啊!她说:“再好不过了,免得去山里受皮肉之苦。” 晨凯说:“妈,我在那里不辛苦。” “你看看每天都要背大树,汗流浃背的……反正这阵子韩峰山暂时没活干,等风声过了,过了年你要是想回去做的话也不晚,要不,这阵子你就在家里看电视?”李炳年和气说。 “现在林业局是不是管得很严?”晨凯峰回路转问李炳年。 “是啊,所以我们的主要工作已经不是放在材料上了,现在就是尽快把财务报表给做出来,分析一下过去的业绩,同时也好好规划明年的目标。”李炳年的语气变了,他说完饭也没怎么吃就走了。 “妈,我爸他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李晨凯问。 李艳红摇摇头,埋头吃饭。 李炳年回到杜氏家私企业,从仓库到加工厂再到销售部门兜了一圈,看着庞大的杜氏家私企业,突然感觉到力不从心。他坐下来,几杯酒下肚,他觉得对不起杜成山的寄托。自企业交到他手中之后,不但业绩大跌,而且还面临资金短缺的困境。如果弄不好,将来肯定会破产倒闭。 召开中高层管理人员的会议之后,他们得到了应付的方案——投资种植桉树。眼前的困难,是如何打破同行竞争压力的问题,尤其是徐氏企业。徐氏家私企业这几年越做越强,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李炳年头疼着。他不能这么脆弱,如果他倒下了,那底层的所有员工怎么看?最遗憾的是资深员工黄大利辞职了,如果还是和黄大利并肩作战的话,说不定他的信心会充足一点。眼下把育种桉树的重大任务交给一个三十来岁的彭文俊,虽然彭文俊毕业于农业大学,对理论性的知识了如指掌,可是他没有实践过,没有经历。为此李炳年深深地下定决心,这件事他得倍加关注。其余的工作问题,他倒是很希望李晨凯能帮上忙,当下是时候让他磨练磨练了。 他叫来彭文俊,他急切地想知道彭文俊的计划方案,要是不知道的话,他睡不着觉。 此时是晚上,白面书生彭文俊已经下班了。他下班回家本想好好休息一下,谁知道一个电话打来,说是高中同班同学路丹要结婚了,后天举行婚礼。彭文俊折返身子去街上逛了一圈,打量着要买什么礼物。走着走着,恰巧碰见了高中的好朋友林健一。这下倒是让他乐开了怀,打从高中毕业之后,两个人因为在异地上大学,便渐渐失去了联系,没有想到工作多年之后竟然在县城遇上了。 “老弟,你咋回来了呢?”林健一问他。 彭文俊回答:“外面竞争大,再加上父母要我这个做老大的照顾,所以就回来了。” 林健一说:“走,我们去喝一杯。” “真是难得,在大街上能遇到你。”彭文俊说。 “谁叫我们以前是好哥们。” “哎,对了,都那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街上瞎逛什么呐?”彭文俊说。 林健一回答:“嘿,这事我还想问你呢!你不也是?” “我是这么回事,我下班回家才得知我们高中同学路丹后天要结婚了。” 林健一打断说:“路丹?不就是你一直喜欢的那个路丹吗?” 彭文俊笑笑:“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这不她要结婚吗,邀请我参加,所以我出来看看买什么礼物给她。” “这么多年了她还没结婚,怎不见她邀请我呢?” 彭文俊说:“就后天,你陪我一起去吧!高中的同学难得见上一面是吧!” 林健一说:“成啊,你叫上你老婆。” “老弟,我还没结婚呢!”彭文俊说完,一杯酒下肚,“你呢?你那么晚了一个人干嘛呢!不陪老婆孩子?” 林健一说:“这事说来话长。” 这时候彭文俊接到李炳年打来的电话,心里想到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呢?“我老板让我回公司一趟。” “我送你。”林健一说。 两个人在车上,把陈谷子烂芝麻都翻出来回味了一遍,“你现在在杜氏家私企业上班呢?真有你的。”林健一羡慕他说。 彭文俊说:“还不如你教书好。” “教书有什么好,我拿的工资都没有你的一半。”林健一好像很气愤自己的职业才一千来块工资。 “每个人都不容易。” “那什么,我到公司了,我们电话联系啊!”彭文俊喝了点酒说话有点晕。 “你现在住哪?后天我去接你。” “我就住在万江花园小区。” 李炳年已经在办公室等上好长时间了。彭文俊上前敲门:“老板,你这么急打给我是什么事情?” 李炳年望着窗外说:“文俊,不好意思啊!那么晚叫你来,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是想跟你聊聊有关种桉树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事。” 李炳年倒了一杯红酒给彭文俊:“来,我们坐下聊。” “好嘞,”彭文俊接过李炳年手中的酒杯,感觉特不自在。他说:“老板,这事你放心,我对这个项目有信心。” “有信心?说说你的想法。”李炳年喝了一杯,又把酒杯倒满。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彭文俊开始说他的计划。 李炳年时不时表示赞许,时不时表示疑问,经过促膝长谈企业的前景问题,李炳年算是心里有了底。“照你这样说的话,我明天召开会议的时候就安排一下最新的人事调动问题。晚了,回去吧!”李炳年又把目光移向窗外,久久沉思。 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午夜十二点半了,他一开门,见李晨凯还没有睡觉,就问那么晚了还不睡?李晨凯说明天他去企业上班。李炳年听到李晨凯的这句话会心地笑了。 缘分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林健一怎么也不相信今晚遇见了曾经感情甚好的朋友彭文俊,这种失散多年的友谊一时间回到了身边,感觉忒好,有时候不失为疗养心病的良药。 林健一一边回家,一边想着高中那段艰辛而又快乐的时光。路丹,一个曾经被彭文俊追得死去活来的女孩,如今也即将迈入婚礼的殿堂。结婚是多么神圣的一件事情啊!可是现在他却感觉到婚姻成了他的束缚,回到家每天要照顾孩子,要哄老婆开心,同时也不能怠慢了妈妈,有时候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斤斤计较。不是说他厌倦这种生活,是实在窘迫地让他喘不过气来,教师工资一直那么低,而张海芬总是瞧不起他拿的那一点点工资。 他想着想着,就回到了家,张海芬还没睡,小珞妹和王惠英已经睡着了。 “去哪了?那么晚才回来?”张海芬质问,脸却盯着电视机不看他。 “没有,今晚遇到了我高中的好朋友彭文俊,以前常常给你提起的那个。” 张海芬扭转脸看他:“哦,他回来了?” “跟他聊了很多,还有后天我们一个同学要结婚了,他叫我也一起去。” “谁呀?” “路丹。” “就是彭文俊的红颜知己嘛,你说过的。” “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那后天好好准备一下,你想好要买啥礼物送给人家了吗?” “还没,女儿睡着了没有?” “睡着了,和妈一块睡。”张海芬从后面抱住林健一,她的手轻轻抚摸林健一的头发,嘴唇轻吻林健一的耳垂。 “你确定他们已经睡了吗?”林健一回过头看看张海芬燃烧的的样子,“今晚不行,睡吧!”林健一把灯一关,背着张海芬睡。 张海芬无奈地看着林健一的背影,精神一抖擞,泪滴落下来。 五十九.公司 李晨凯的到来,令整个企业引起轩然大波。尽管他身为李炳年的儿子,却一点也没有公子哥的傲慢。相反,他平易近人,憨厚老实,马上招来了很多人的喜欢——家私企业的文员秘书为他倾倒,就连已婚妇人都一致喜欢这个俊俏的小伙子,他竟然一时间成了中老年妇女的偶像。别多想,她们是想替自己的女儿找个有本事,人又帅气的男朋友罢了。 他的入职成为当天的头条新闻,不论在哪个角落,纷纷扬扬说开了。 会议室内,李炳年召开中高层管理人员的会议,一是把李晨凯介绍介绍,二是确定人事调动的问题。李炳年说:“大家都是为了企业的利益谋发展促发展,大家一条心,泥土变黄金。”不要以为李晨凯是李炳年的儿子,就可以做个总经理助理什么之类的,李炳年公私分明,在众多高层管理面前,他分配李晨凯到包装部门,说白了,就是一个普工。“人永远要记住,不可能一步登天。”李炳年对大家说。 会议毕了之后,肩负重任的彭文俊过去和李晨凯打了个招呼,自我介绍说是培育桉树的负责人。 李晨凯眼睛一亮,说:“我以前在韩峰山干过活。” 彭文俊笑笑:“你的事大家都知道。” “要不我去帮你的忙?”李晨凯兴冲冲说。 彭文俊未能来得及回答,电话响了——林健一在电话里说中午一起吃个饭。彭文俊答应了,对李晨凯笑笑走去。 李晨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李炳年似乎很放心他,撇下他一个人不理了。李晨凯在人事部拿了厂牌之后,挂在胸前,这一刻,他是企业的正式员工了,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 他上了四楼。一眼望去,整层像是一个百货超市,废弃家私包装纸乱七八糟。每个车间都有二、三十个工人,加起来足有一百来号人。这里总共五层楼,再加上饭堂和运输工人,那就是说企业有五、六百名员工。这一刻,他顿悟到爸爸多么不容易,同时他也佩服爸爸手下有那么多的员工。 他照着门牌来到了包装部。这个车间是本层最宽敞的一个车间,固然这里的员工也是最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他们正在做生产线的包装,来了一个新人,大家好奇地瞅,又乖乖地垂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石金丽笑脸迎上来:“你就是今天新来的靓仔是吧?”她继续说:“我是这个车间的部长叫石金丽,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 石金丽三十来岁,留着不过肩的卷发,皮肤白皙,焕发着成熟气息的她特别亲近。石金丽引他到位子坐下。恰好这时候副部长就在他身边,叫王木槿,米黄色的皮肤,瘦小的身躯,身穿黑色西服,像个男孩子般问:“你还是学生吧?” 李晨凯点点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开口说:“我是来这兼职的。” 谈话间,一个女孩手呈一张签到表出现了。 石金丽说:“这是黄妙玉,是我们部门的文员。” 黄妙玉戴着一副半边框的眼镜,体形稍胖,但丰满,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黄妙玉温柔细语说:“以后你每天上下班都要打卡,楼道口有个卡钟,还有记得来我这里签到,登记你的工作量。”黄妙玉说的第一句话让李晨凯觉得她是一个清高自傲的人。 这个车间到处都是女人,就他一个男的,怪别扭。上午他也没做多少活,稀里糊涂的,一边弄着手中杂七杂八的东西,思绪倒是像泛滥的洪水,涌向他曾经走过的地方。 因为是第一天上班,他话很少,其实他本来话就少,所以他过得很孤独。 下班之后,彭文俊如约而至和林健一吃饭的地方,这回张海芬也一起来了。 林健一问彭文俊:“文俊,你买好礼物了吗?” 文俊无奈:“没呢!你看我这刚下班就和你吃饭,也没空啊!” 张海芬说:“你下午买不也行吗?” 文俊说:“像我们这样的上班族,根本没什么时间。这不,下午受到老板的重托说是要好好教教他刚入职的儿子。” 林健一不解问:“你老板的儿子?他还用你教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先吃饭吧,我早上都没吃早餐,饿死我了。” “服务员,点菜。”张海芬说。 林健一说:“说实话,明天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彭文俊抬眼看看林健一诡秘的眼神,说:“我有什么好准备的,不就是礼物吗?” 张海芬补充说:“你还没听清林健一的意思,他是说,对于初恋情人的婚礼,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文俊装傻问:“我以为什么呢?没事。”他接着说:“我说你这个老朋友怎么老毛病还是没有改啊?说话一半一半的。” 张海芬说:“他就那个熊样。” 林健一说:“嘿,我招谁惹谁了这是。” 吃个饭花了一个多钟。文俊和他们约好明天八点见,这会他还得回公司上班。 彭文俊一走,张海芬和林健一也回家了。恰好下午他们两个人都没课,张海芬于是找来了几个好友一起搓麻将。王惠英带小珞妹去校园走走,顺便去菜园摘点青菜,晚上煮。张海芬整个下午都在搓麻将,而林健一跑去上网,查阅了一下参加婚礼的衣服搭配。两口子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好像他们都忘记了小珞妹和王惠英的存在。 王惠英找不到说话的伴,就瞎逛,本来是要去菜园摘菜的,茫茫然逛到了校门口,和保卫大叔聊上了几句,一聊便觉得有兴趣,聊着聊着,原来保卫大叔还是和王惠英同一个镇的。等到王惠英回到房间,张海芬还在搓麻将,林健一仍在上网,她看到做饭时间到了,就把小珞妹放在客厅的凳子上,转身进了厨房。 锅碗瓢盆的声音“叮铃哐啷”响,麻将的碰撞声震耳欲聋,客厅的电视声响听了叫人烦躁。这个世界那么吵,那么多嘈杂声,每当听到杂乱无章的噪音,人就会特别烦闷,特别浮躁。我们不能把浮躁归结于个人的感情问题,它应当是社会问题。 忽然一个更加巨大的声音出现了,是小珞妹的哭喊声。王惠英的身影从厨房窜出来,一看,心惊肉跳,天啊!小珞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头都撞出血来了。小珞妹哇哇大哭,张海芬马上从麻将台上抽身出来,一把抱住了小珞妹,林健一也把身体从网络世界拉了回来。本来张海芬输了很多钱,现在便扯开嗓子大声对林健一骂:“叫你看好女儿,就跑去上网。”王惠英说先拿止血贴粘住伤口,想把小珞妹抱住哄哄。张海芬一把推开王惠英,说:“不用,不用。”张海芬并没有嫌弃王惠英的意思。 王惠英这回可来火了:“你这儿媳是咋做的?整个下午就知道搓麻将……” “我打麻将咋了?”张海芬说。 林健一见两家的火燃起来了,不知先浇灭哪个,幸好,打麻将的好友们都出来相劝。见到小珞妹哭得心寒,麻将台不欢而散,还好这场火没有蔓延出去。尽管没有蔓延,可是烧伤的地方也是惨可忍睹,王惠英和张海芬都没怎么说话。林健一看到这样,真的是很累,索性抱起女儿不理她们。 第二天张海芬说不去参加婚礼了。本来没课的林健一,级组主任张越突然来通知说要开级组会议,每个老师必须得到场,可林健一早已起身去接彭文俊了。林健一只好跟张越请假。我们之前已经知道,张越一直怀恨林健一评到一级教师资格,他可是没什么脸色给林健一看。张越说:“你自己看着办。”林健一习惯了张越说话的语气,他也没放在心上。 林健一和彭文俊走在路上,彭文俊一路上都心不在焉,手捧着鲜花,手心却冒出了汗珠。路上又碰巧遇到了堵车,这下可把彭文俊逼急了。他说:“要不,我们走路去吧!” 林健一说:“我的车怎么办?” “放着呗!” “被人偷了怎么办?” “不就一辆破摩托车吗?” “摩托车怎么了,好说歹说也要四五千元才买得起。”。 彭文俊要下车的样子,这时候他电话响了。他看到是路丹的电话,他猜路丹肯定是问彭文俊怎么那么晚还没到。他一接电话,路丹说婚礼取消了。彭文俊傻愣傻愣不知道说什么,像丢了三魂七魄。“走吧,不用去了。”文俊有点失望但又似乎心情有点愉悦。 “路丹是不是看到你晚到了不让你去啊?”健一问。 “不是,她的婚礼取消了。” “啊,取消?为什么?” “走吧,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也许是人家还不想嫁吧!”健一假设说。 路丹取消婚礼,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健一问文俊:“路丹现在在做什么?” “人家可是女强人了,‘丹丹’水果城就是她开的。” “她现在赚了不少钱吧?” “听说她的月薪五、六千。” “五……五、六千?”健一吃了一惊,用手比划了一下,那是我的五六倍呀!“做水果真有那么赚钱么?” “有钱又怎样,都三十来岁了,还没结婚。”彭文俊说话的时候有点生气,同时又有点怜惜。 健一说:“这样吧,改天我们去她家,看看啥情况。再说了,我们确实要好好聚一聚了。” “还改啥天?现在去吧!” “现在?不太合适吧?” “她现在肯定在伤感当中,我们就是要在她感到脆弱的时候及时伸出援助之手。” “打住,安慰的事交给你一个人就行了,我是有妻儿的人了。她现在住哪呀?” “新世纪广场花园。” “她方便吗?” “她一个人住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一个人住花园小区啊?那得有多寂寞啊!哎,你怎么对人家还那么了解咧?” 彭文俊表示忍无可忍:“你去跳江吧,车给我。” 六十.路丹的事 路丹取消了婚礼,在整个小区立刻名声大噪,路丹不理别人,只管自己的。对于爱情和婚姻,三十来岁的她已经不相信,只是每天除了上班是离开家的,其余时间都窝藏家中,不是上网,就是看看电影,睡睡觉,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坐着静静地发呆。要不是未婚夫的背叛,说不定她已经把自己嫁出去了。现在她不理这些东西,她可是一向坚强,没有流泪这回事。 有人来敲门,她不搭理人家。外人知道她遭受了重大的打击,担心她做傻事,就砸路丹的房门。路丹实在受不了,索性打开门,明刀明抢跟好心的大姐说她没事,不要再敲门了。随后路丹“咣”的一声,关上房门。可是敲门声经久不衰,她准备破口大骂,门一开,她出乎预料,原来是好朋友林健一和彭文俊。“是……是你们啊?”路丹声虚无力。 文俊扮出开心的样子说:“没想到是我们吧?” “嗨!路丹……”健一打招呼。 “进来坐。”路丹并没有显示出开心的样子,也好像不大热情,转身回到房里说,“要喝点什么自己到冰箱拿。” 健一看到一个偌大的套房,就路丹一个人住,心里由衷地羡慕:“路丹,你的房子装修得很漂亮啊!” 文俊手肘蹭了一下他,小声说:“别说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路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把两个好朋友当作是透明的。 文俊坐下问:“路丹,还好吧?” 路丹轰他说:“我好?好什么好,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好不好?” 健一说:“路丹,你也别太难过了,看开点。” 路丹顶他说:“你一个结婚了的人来这安慰我?是不是落井下石啊?” 文俊忙解释:“不是你想得那样,健一没这意思。” 健一莫名其妙被骂个狗血淋头,心里气愤说:早知道我不来了。 路丹站起身,望望窗外,像是在想什么东西,又自言自语,十足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健一的嘴巴凑近文俊的耳朵说:“这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文俊有点生气说:“你别这么说,再这样说,我跟你翻脸。” 健一说:“嘿,你是不是也疯了?” 路丹扭过脸来,笑呵呵说:“原来是你们啊,我没事了。” 健一不解问:“请问你这是唱得哪一出?” 路丹似乎回过魂来了,“你们怎么有空来看我?” 文俊说:“我们就是来看看老朋友。” “我说彭文俊,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来看我也不带女朋友来,带个结过婚的人来。” 健一不解:“什么叫结过婚?我是已经结婚了。” 文俊说:“你让着人家,人家心情不好。” “好了,我好了,没事了。”路丹说。 健一问:“真没事了?” 文俊向健一揍去,这个矮短粗双手怎么抡也够不着健一的身体。 过了半会,路丹引他们两个人上了书房,沏了一壶味道特醇的功夫茶,“我说这么多年了,也不来找我,你们怎么好意思?”路丹说。 健一先开口说,“周一到周五要上课,周末要带老婆孩子,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文俊你呢?”路丹翻过脸问文俊。 文俊喝着茶:“啊?我……我啊?我也工作忙呗!” 路丹开玩笑说:“是忙着和女朋友约会吧?” 文俊说:“我还没女朋友呢!” 路丹“呦”的一声:“这么多年还没找到女朋友?” 健一说:“文俊说的是实话,我可以保证。” 文俊又说:“没人要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从高中以来就喜欢你……”接着他哈哈大笑。 健一问:“很好笑吗?” 文俊说:“好笑,快笑啊!” 健一说:“哦,那我笑了,哈哈……” 路丹说:“你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像永远长不大。” 健一对大家说:“这样时刻保留着童心,确实挺好。特别是遇到烦心事的时候,自娱自乐确实是有帮助的。” 文俊接着说:“不是有个阿q精神吗?是说你这样吧?” “路丹,你这里有刀吗?我想砍人。”。 路丹笑笑,不说什么。 文俊说:“我倒是觉得自己成熟了,工作让我快乐。” “你的工作是要很谨慎的那种吗?”路丹追问。 “差不多吧,前一阵子,我们公司遇到了一烦事,搞得现在由我全权负责,所以我倍感压力沉重。” “放松点,文俊,我也好不到哪去。”健一说。 路丹又问:“你这边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虽然我每天都和小孩子打交道,但我却体验不到所谓的快乐。工作上,自己出色却招致别人的嫉妒和不满,家里时不时又展开婆媳大战。” 路丹说:“你们真是难兄难弟。我倒是把人际关系处理得挺好,要说失败的地方,我想唯独是感情。你们看,唯独我剩了下来,还没能把自己嫁出去。” 文俊说:“我们干一杯吧!” “好,以茶代酒。”健一说。 路丹说:“愿我们都过得开开心心,敬生活。” 张海芬因为昨天和王惠英赌气,没有参加婚礼。不过恰好,这场婚礼取消了。上完课,她回到家,林健一还没有回来,只有王惠英照顾小珞妹。她也不给王惠英打招呼,就抱过小珞妹往里屋走去。吃饭的时候,王惠英没有叫她吃饭。张海芬倒是自己去厨房弄点东西吃,然后温热牛奶,喂过小珞妹之后,电视也不看,就回房了。客厅里只留下王惠英一个人,王惠英听到小珞妹哭了,不去搭理,拿起电话就给一个个远在千里的儿子打电话,这个打完了就打那个,最后才打给当家的。 林铁生说:“你咋小气哩?这种小事也要闹?” 王惠英不肯的语气说:“我小气?是她整个下午都在打麻将,也不理小珞妹,还有你那个儿子啊,自己的妈妈都不帮。不是说我小气,这种事情是吧,我也是过来人,我知道……我不说了,不说了,你还不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你这叫没有远见,鼠目寸光。” 王惠英挂了电话,折身回房睡了。 林健一回来看到婆媳之间还在打冷战,心里又凉了半截,这种日子怎么过啊? 自从新开了一条黄泥路之后,旱窝的一个个工人都回家了,现在的旱窝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白天,似乎只有太阳和稀薄的白云光顾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夜晚,便只有春寒的寂籁,没有月亮的黑夜显得特别深沉。太阳还没下山,一个个就关上了房门,早早上床窝在被子里,期盼明天的太阳早早来临。 还好,林金添携着刘芬玉来林铁生家暖暖凳子。 林铁生说:“今年所有种香蕉的都亏大了。” 刘芬玉见两老男人在说话,也搅进来说:“锦元他没有收成哩?” 林铁生对她说:“旱窝属他最惨,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咋样,锦元苦心经营的那几亩香蕉林都给霜雪吞噬了。” “他今年生产的蜂蜜倒是赚了不少钱。”林金添说。 林铁生说:“你要想想啊,如果他的香蕉都卖出去的话,横竖也有三四万收入,现在白白的就没了。” 刘芬玉夹在两人中间说:“这也难预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知道它会降霜雪呢?” 林铁生问林金添:“金发哥呢?” “去他女儿家了,说是要帮忙照顾小婴儿。”刘芬玉抢着回答。 林铁生说:“你大哥都五、六十岁的人了,也不能老干卖力的粗活,是吧?” “他跟我爸是同一个性格的人。”林金添说,“死板,固执。” 这半年来两窝子人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如果当初林金发没有出卖黄大利的友情,也就不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悲剧。这都是贪恋所招致的,因为金钱,因为欲望,伤了和气,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林义东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 林金添指着林铁生粉刷得油光发亮的屋子说:“现在房子是装修好了,就差一个大门没有装上去,大门一安,那就住得舒服哩。” 林铁生说:“一步一步来,光是刷墙就花了六、七千元。” 刘芬玉说:“咋?政府拨得五千元还不够?” “可不是哩,还有一两千也是几个儿子凑的。”林铁生回答她。 “这没啥稀奇的,现在你看看商品房贵得跟天价一样,我们这些贫穷百姓奋斗到啥时候才能买到那么个房子啊?”林金添感慨说。“政府说话就跟放屁一样响,啥啥政策都是形式上的,真正落实到群众生活中的有几个?” 刘芬玉叽里呱啦:“那些钱都给人贪污了。”别看刘芬玉常年生活在四面环山的窝子里,说话还是有根有据的,句句是真理。真理来源于朴实的生活,越是民风的,越具有真理的可塑性。 现在旱窝很安静,大家高高兴兴准备过年了。老刘已经叫上林铁生、张锦元等人,张罗着准备宰杀白白胖胖的猪喽,忙得不可开交。其实越是到年底,繁琐的事越多,有些东西是一年来都没有做的,比如说洗蚊帐、洗床单、做年糕、炸煎堆、拜神之类。 他们谈到林金纳的时候,大家都很忧伤。义东的情况现在也不知道咋样,只是电话回来说一切还正常。 他们还谈到了林金山。自从申请到市民政局的扶贫基金之后,林金山在自己所有山头上种绿茶,也许这就是他一生做得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了。他花了大量的心血栽培绿茶,虽然现在一眼望去还只是惨不忍睹的黄土地,茶苗还没有没过膝盖,但我们能确信,埋葬在深土里的根已经寻觅着水分,滋根发芽了。这是一件庞大而繁琐的工程,可是林金山愿意做,就像他在路上种树一样,他说不出理由。现在路上的树枝早已站稳了跟脚,跟茶园的伙伴一样准备春天雨露的降临。 六十一.时间 时间如此抽象。时间是什么?与其说它每天被我们占据着生活,不如说它每天牵引着我们前进。我们很少注意它,它存在吗?它不是物质,可它确实是存在的,那么它存在有什么意义?它是要告诉人类某些东西吗? 我们常说要懂得珍惜时间,不要让它流失,特别是我们的青春年华,一旦溜走了,就像一碗水打在地上再也舀不回来。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渐渐明白了青春易逝,所以我们总会在一年的最后一天以倒数的形式来祭奠失去的时光和迎接新的一年吧! 时间本来是没有意义的,可是在12月31日这天夜里,时间显的那么珍贵。时间你停止吧,不要走了,时钟上的秒针还是滴滴嗒嗒不停转;把电池摘下来,时间停止了,可心里又觉得怪怪的,于是又安上电池,秒针继续走。时间留不住,永远都留不住。这时我们发现一年又过去了,时间过得多么飞快。然而,我们常常纠结于一件事的时候,觉得时间特别漫长。时间究竟是过得快还是慢?时间过得很快,要不然,地球哪能那么容易就生存了五十亿年?要不然,中国经历了那么多朝代,如今又过了两千多年?要不然,我们哪能一下子就长大成人,回忆孩童时代就像昨天?可是为什么又有人说时间过得那么漫长?大概是,人生活在过去,不愿向前走,生活本来就是漫长而又艰辛的过程。 这一天,林健杭和叶晓祉又来到了学校对面的草地。今晚并没有往常那样冷,但冷风刮过,像是冰冷的刀剑肆意夺走他们的温度。不知不觉,这个神圣而又美好的夜晚竟是属于林叶两个人的。他们坐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很惬意,不止是因为宽敞的草坪降低了屁股承受的压力,最主要的是这是他们初吻的地方。 “明天就元旦了。”叶晓祉把头靠在林健杭的肩膀上说。四处空空荡荡,没有人经过,没有人打扰,真美妙。 “是啊,今晚我们一起倒数吧?”林健杭抚摸她的头发说。 “哪里倒数?” “就这呗!” “那么冷,我才不要,我要回去睡觉。” “有我在这呢,你怕什么?” “你在又怎样?差不多就回去,万一宿管把门关了,我回不去怎么办?” “那你就去我宿舍睡呗!” “我才不要,都是一个个男生,我讨厌那些男生。” “那我呢?” “你也一样讨厌。”叶晓祉嘟起嘴巴说。 林健杭看着问她:“为什么呀?” “就因为你把我的初吻给夺走了,我的第一次就没了。”叶晓祉觉得特别委屈。 林健杭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有屁用,你都吻过人家了。” 林健杭看着草坪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不断地经过,风肆意地刮,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叶晓祉,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补偿,对她好才是最好的补偿。 叶晓祉又说:“我天天和你在一起,这样是会影响我的身份。” 林健杭不解问:“什么?什么身份?” “你看,我是学工办的助理,万一被老师发现了,我怎么办?还有我那些姐妹们,她们发现了又该怎么办?” 林健杭无奈说:“我影响了你的身份。” 叶晓祉见到林健杭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里嘀咕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林健杭抬起头看她说:“你就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我可没答应你做你的女朋友。”叶晓祉说。 林健杭有点摸不透她,问:“你不想做我的女朋友吗?” 叶晓祉想了会,说:“我那天跟你说绝交其实就是闹着玩的,我没想到你会紧紧抱住我不放开。” “可你还是没有推开我,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拒绝我。” “你当时不是把我抱得很紧吗?像栓子一样栓住,我挣脱不了。”叶晓祉又说:“我是对你有好感,觉得你这个人不错,老实、善良、很有才,可我想还没有到喜欢的地步吧,而你说喜欢我,所以我就在想,喜欢是一个过程,我还没有体会到。”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总之我对你有感觉。” “感觉?你是对我有感觉,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林健杭答不上来。 叶晓祉又继续说:“你都还不了解我是吧?我是一个很喜欢无理取闹的人,性格像个男孩子,更重要的是,我以前有很多人追我,你说你喜欢我,那你不介意吗?” “那些都是过去的了,我只在乎现在,现在你和我在一起。” 叶晓祉一旦有什么想法是绝对不会留在肚子里的。她说:“晚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走过斑马线,等着绿灯。叶晓祉说:“明天是元旦。” 林健杭点点头说是。 她说:“明天还有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什么日子?” 叶晓祉不告诉他,叫他看看日历。 林健杭掏出手机看看日历,农历是十一月二十七日,他惊呼说:“天啊,明天是你的生日啊?” 叶晓祉嘻嘻笑着说:“我的生日特别吗?”当林健杭知道明天是她的生日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一定要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际给她送上新年祝福,同时,也送上生日快乐几个字。 回到学校,他们漫步在不大的操场边。操场上零零星星有几对情侣在谈情说爱。其实现在也就九点三十分而已,叶晓祉说累了想回宿舍。林健杭不想这么美好的夜晚就这么散去,总要留下美好的回忆才行。他顾不了那么多,脚步加快走在叶晓祉的面前,单膝跪下,对叶晓祉说:“你能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吗?” 叶晓祉赶忙扶起林健杭,看看四处盯着她看的人,很不好意思,不过她心里倒是高兴的。 “你不要随随便便跪下,男儿膝下有黄金。”叶晓祉对他说。 “我不管,你答应我好吗?” 叶晓祉没有作答,哪有当场就答应的,最起码也要考虑几天才行嘛!叶晓祉这样想到。叶晓祉说:“我得回宿舍去了,她们催我回去。” 叶晓祉加快了脚步。走过操场,那是校园的小林子。林中小道蜿蜒像蛇,踱步过去是女生宿舍楼。林健杭是这样想的,既然喜欢叶晓祉就要勇敢地跟她说爱,不要扭扭捏捏,他拉住叶晓祉。叶晓祉停下来了,旁边是一个小坪,坪中有一石桌,石凳上有一对情侣在依偎,借着路灯泛出的光亮,模模糊糊能看见两个人影。坐在石凳上的人却能很明显看到林健杭和叶晓祉。 叶晓祉说:“又怎么了,旁边有人呢!” 林健杭不管他们:“你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吧!”林健杭说完又要单膝跪下。 叶晓祉算是怕了,连忙跟他说:“你别跪了,你……总得要让我考虑一下吧!” 林健杭说:“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我今晚就给你跪下,我不回去了。” 叶晓祉推脱要时间来考虑,那么她究竟需要考虑什么呢?她信任林健杭,她的手已经被他牵过了,她的唇已经被他亲过了,男女朋友的事情该做的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也已经做了,还需要考虑什么呢?林健杭是一个不错的人,他有才、善良、老实、大方,唯独黑不溜秋是不合格的条件,可黑色的优雅正体现出了林健杭健康和儒雅的气质。难道她是想找到一个更好更帅的人做男朋友,或者是因为某种原因而不能答应? 她静思片刻之后,回到现实中。林健杭的眼里是多么在乎她,她感受得出来。她考虑了会,但富有逻辑的理智最终还是被炽烈的情感给打败了,人一旦决堤了,情感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洪水正向林健杭涌过身来。叶晓祉把头靠近到林健杭的面前,吻了一下,并且狠狠地咬了一下林健杭的嘴唇,说:“回到宿舍说,你嘴唇是被你女朋友咬破的。” 林健杭明白过来叶晓祉什么意思的时候,叶晓祉已经往宿舍走去了。林健杭用手摸摸受伤的嘴唇,借着路灯的余光,看到了因爱情而牺牲的血迹,这是值得的。他听到石凳上的人窃窃私语:“又是一对疯子。” 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林健杭走到阳台上,手里紧紧握住手机。他要在第一时间给叶晓祉打电话送上祝福,他恨不得就在零点零分一秒的时候打给她,为了尽量能在第一时间给叶晓祉拨去电话,他已经把叶晓祉的号码摁出来了。还没到零点,已经烟花四射,时不时传来人们一阵阵迎接新年的欢呼声。我们来自五湖四海,能聚在一起相约新的伊始,这也算是一种缘分,更不要说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知到相爱,这更加难能可贵。钟声一响,林健杭给叶晓祉拨电话,叶晓祉接了。 叶晓祉接起电话,听她的声音像是睡了。 林健杭内心激动不已:“新年快乐,同时,祝你生日快乐。” 叶晓祉滴下一滴眼泪,她知道这是幸福的眼泪。 六十二.钢笔 元旦,它是一年轮回的起点,也是终点。 林健杭因为昨晚一夜的激动,似乎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他并不打算以熬夜方式庆祝元旦的到来,相反,在给叶晓祉送完祝福之后,他便上床睡觉。宿舍的其他人根本不把这个特殊时刻当一回事,玩游戏的还是在玩游戏,看电影的还是在看电影…… 林健杭辗转反侧睡不着,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回忆,过了好久,才恍恍惚惚睡下去;他半夜又莫名醒来,四处静得发慌。他蜷缩着,仿佛被子能保护他幼稚的心灵。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两刻。他头昏脑胀,刷着牙,猛地想到今天是叶晓祉的生日,天啊,他还没有买礼物送给她,现在出去已经太晚,待会中午两个人要一起吃饭呢,这可怎么办好呢? 这时候邱明从课室温书回来,见林健杭在宿舍踱步,问他:“你在干嘛呢?” 林健杭看了邱明一眼,不回答他,接着来回踱步。 “你停停,我头晕。”邱明说。 林健杭停下来,说:“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邱明不解思索,好奇问。 “今天是叶晓祉的生日,我竟然没有出去给她买礼物。” 邱明放下书坐下,“呵呵,还真是大事,你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 林健杭瞪眼看他说:“男朋友?你怎么知道我是她的男朋友?” “这还用猜吗?用脚想也知道啦,天天在一起……你的嘴唇破了?” 林健杭抓起邱明英伦风格的衣领:“你小子偷窥我?” “你省省吧,我才懒得跟踪你。” 林健杭一放手又来回踱步:“你说我现在怎么办?我送她什么好呢?” “赶紧出去买呗!” “我也想啊,关键是我待会要和她一起去吃饭,你叫我咋办是好?” “我才懒得理你。”邱明说完折身去了隔壁宿舍。 林健杭冥思苦想,他不是有一支最爱的钢笔吗?这个可以送给她。他猜,叶晓祉会喜欢这支钢笔吗?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就这么决定了。他从抽屉里掏出钢笔——这支钢笔已经跟随他两年,不是因为它有多少价值,而是因为它对林健杭有重要的意义,林健杭能在学校创立书法协会,完完全全是这支钢笔的功劳啊! 叶晓祉今天特别漂亮,上身还是那件蓝色的外套,下身是一件黑色的衣裙,穿了一双靴子,手上拿着一个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她刚好从宿舍楼下来,没等一会儿林健杭就来了。叶晓祉特别开心,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她给林健杭递了一个橙子:“喏,给你。” 林健杭一看原来是橙子,林健杭昨晚睡觉睡糊涂了,他说:“你给我橙子干嘛,我不要。” “这是给你的。”叶晓祉重复了一句,见林健杭好像不喜欢橙子一样,接着说:“你要是不要的话,那我就扔了。” 林健杭说:“别扔啊,浪费了。”林健杭伸手去拿。 叶晓祉郁郁地走进饭堂,叶晓祉打了饭,坐下来一味吃起来,也不管什么。 林健杭说:“晓祉,生日快乐!”他拿出心爱的钢笔送给她。 叶晓祉抬头看看钢笔,问:“你送我钢笔干嘛,我又不会写字。”不过叶晓祉还是收下了。 中午的这餐饭吃得特别奇怪,两人似乎有点不欢而散。下午两点十分,他接到叶晓祉的电话,说要去她姐那里。林健杭听到叶晓祉要去叶晓婷那,心里着实慌,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吗?怎么不和他一起过呢?难道中午他做错事情了?林健杭陷入悲怜当中,没有办法,那好,林健杭说送她到车站。 叶晓祉提着一个挎包,身上还是中午的着装。这时候太阳也露出了脸面,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叶晓祉白皙的脸上。林健杭很喜欢这样的叶晓祉。 叶晓祉问他:“你不喜欢吃橙子吗?” 林健杭回答:“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送给你的橙子?” 林健杭没有作答,不把这事当真。 叶晓祉又问:“你送我钢笔干嘛?我又不会写钢笔字。” “我可以教你啊!”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出了校门,穿过十八条斑马线之后,来到了他们初吻的草地。为了能让他们的爱情之树长青,他们把这个草地命名为祈福草地。走过这片草地是车站。叶晓祉走得越来越快,笑容也不再有了,她说:“你不用送我了,你回去吧!” 林健杭说:“可是还没到车站。” “不用送了,你回去吧!” 林健杭突然觉得很难受,心上人好像不喜欢他送,林健杭又倔强,既然叶晓祉说不用送了,那就送到这吧,林健杭转身回去了。 叶晓祉头也不回,走了。 林健杭回到学校,静坐在宿舍。下午太阳一过,显得特别阴冷,今天是叶晓祉的生日,他却没有和叶晓祉一起庆祝,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第一次感到特别无助、无奈,本来他计划好今天陪叶晓祉,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在预料之中。他想静下心来写写字,写了一个字,控制不住烦躁的心情,他当场把练习的纸张撕得粉碎;看电影吧,魂不守舍,看到一半,新买的mp4突然戛然而止,不动了。倒霉的时候,不管是寒霜还是雨雪,统统倾倒下来。 他拿起电话找人聊聊天,朋友的号码拨了一遍,可是通完电话之后,他还是觉得特别无奈和孤独。于是,他约邱明晚上出去玩。邱明觉得林健杭不可理喻,对他说,为什么不陪叶晓祉?林健杭无奈说,她去她姐那了。邱明顿悟,在林健杭的一再邀请下,他答应了。 叶晓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生林健杭的气——是林健杭不喜欢她的橙子,还是她不喜欢林健杭的钢笔?。她知道这些根本是无关紧要的,假如她换个角度思考问题,那就不一样了。不说橙子,就说钢笔,林健杭把他最心爱的钢笔送给她,说明林健杭很爱她呀,她还奢求什么?可她就是拗不过这个弯,本来她拒绝了叶晓婷的邀请,因为生林健杭不善解人意的气,她果断去叶晓婷家里。 从学校到叶晓婷的家,不是短暂的旅程,叶晓祉从车站上车,经过四个站之后入地铁站。三号线地铁向来最多人挤热闹,所以三号线也特别长;坐到三号线的倒数第三个站转乘五号线,这又得挤上半个小时。地铁出来后,她还得坐公交,一直到公交总站下车;下车后步行两百米,她才到叶晓婷的家。这一趟车程少则两个钟,多则三个钟,每一次叶晓祉来回穿梭在学校和叶晓婷家的时候,累不可堪。 她想到,今天是她答应林健杭做他女朋友的第一天,为什么第一天就不欢而散呢?也许是她太无理取闹。她走出地铁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她一看是周翔的电话,周翔这时候怎么给她打电话了? 叶晓祉接起电话:“周翔,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呀?” 周翔说:“你现在在哪里?阿祉。” 叶晓祉说:“我在地铁。” 周翔说:“嘿,巧了,我也在地铁。” 叶晓祉说:“地铁那么大,有什么稀奇的?” 周翔说:“我和你在同一个地铁站。” 叶晓祉未反应过来,周翔从柱子后面冒出来,叶晓祉倒是收获到了一份特大的惊喜。 “生日快乐。”周翔送上亲手制造的礼物。 “谢谢,你怎么在这里?”叶晓祉对他的出现感觉很好奇。 “我打电话给你姐,她说你今天要过来,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叶晓祉走出地铁。 他说:“我送你到你姐那里吧!” 叶晓祉没有开口答应。从公交站到叶晓婷的家,周翔一直在叶晓祉的身后做护花使者。叶晓婷工作的地方就在她楼下,一看是妹妹来了,出来迎接,瞧到还有一个帅哥护送,叶晓婷打趣说:“呦,周大帅也来了。” 周翔满脸通红,虽然大家是老乡,再熟悉不过了,可他还是觉得尴尬。时候也不早了,周翔回学校去了。 叶晓婷对妹妹的到来感到特别开心,为了能和妹妹聊天玩玩,今晚她索性不加班了。 叶晓祉一放下行李,就和叶晓婷出去买菜,买衣服。和叶晓婷在一起,是叶晓祉最快乐的时光,走着走着,叶晓祉心里便不再生林健杭的气。她没有收到林健杭的信息,相反,周翔的电话和信息一大通,这一天她大部分时间是和周翔在一起。曾经高中时代暗恋她两年的人,如今考入了警官学院,穿一身笔挺的警察制服,男子气概蔚然成风。她知道周翔还是一直喜欢她,可她只是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就像哥哥一样。 叶晓祉给林健杭发信息:“你现在在哪?” 林健杭和邱明此刻已经在大街上,他回复:“在外面。” “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学校无聊,出来走走。” 趁着叶晓祉忙着爱情,陈俊平从后面抱住叶晓婷,鼻子努力呼吸飘逸的发香,闻着叶晓婷的耳尖轻声慢语,双手已经在她身上游走寻找梦中的福地。叶晓婷赶紧说松开,免得妹妹看见这等场面尴尬。 她又给陈俊平投过枕头和被子说:“你就忍一下,等我妹妹走了,我让你开心。” 陈俊平嘟囔着:“我讨厌做‘厅长’,你让你妹妹睡客厅,咱俩一起嘛!” 叶晓婷就是不让陈俊平得逞,关上房门说拜拜。 陈俊平欲壑难填,想出去;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把头伸了进去,他要把害人的欲火浇灭。 叶晓婷整整衣服,故作正经骂妹妹:“你是不是又得了手机病啊?整天对着手机。” 叶晓祉说:“你别管我了,我待会就关机睡觉。” 叶晓婷说:“你是不是和周翔谈恋爱了?” “不是,不是。” 叶晓婷笑嘻嘻:“休得瞒我。” 叶晓祉继续给林健杭发信息:“我明天回学校。” 不久,林健杭回复:“那么快?” 叶晓祉这一刻才发现她离不开林健杭,她要和他在一起。此刻,叶晓婷从衣柜里掏出一件雪白的毛线衣,叶晓祉一看就喜欢上了这件衣服。 叶晓祉说:“真漂亮。” 叶晓婷知道妹妹喜欢,她说:“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叶晓祉高高兴兴穿上,跳动一下就像一只白天鹅在舞蹈。 叶晓婷说:“好了,早点睡觉吧!”原来叶晓婷用这个办法逼叶晓祉睡觉。 叶晓祉又给林健杭发送一条信息:“你明天来接我吗?” “接。” “哪里接?” “你在哪个地铁站?” “西场。” “我去西场接你。” “可是很远。” “不怕,我在那等你。” 六十三.风云四起 林健一在办公室值班,批改了学生期末的模拟试卷,成绩不堪入目。如今的学生不知道是怎么学的,还是他教学方法不对?为了学生能出好成绩,教师忽视了教学方法的创新,一味地追崇传统教学模式,反倒弄巧成拙。他是一名教师,祖国的希望压在他身上。他感到压力很大,一时间好像喘不过气来。他扑在桌子上睡了会…… 级组的同事都来办公室了,迷糊中的他隐隐约约听到同事们说话,是有关元旦节假日发奖金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两百元奖金。林健一灵敏地嗅到奖金的字眼,为什么他就没有?他猛一抬头问张越:“元旦发奖金了?张老师。” 张越呵呵一笑。 林健一问:“为什么我没有?” 张越装糊涂说:“怎么可能?我们兢兢业业的林老师怎么没有发奖金呢?” 林健一现在急需他的回答,一动不动等着他要的答案。 “哦,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张越的食指从太阳穴上抽走说,“前几天的级组会议,你是不是没有来开会?” 林健一点头说:“对。” 张越说:“对呀,你没来,所以就没有奖金。”张越说毕笑出了声,“王强股长亲自主持会议,他好像很生气你没来,然后就说关于奖金的事情,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 “王强股长?他来我们学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健一问他,如堕五里雾中。 张越嘲笑说:“你不会亲自问去?你都是一级教师了。”钟声一响,张越拖着屁股去课室。 林健一绞尽脑汁也猜不透,关于他的奖金问题为什么要问王强股长?还是上课先吧,他不悦地抱起一叠卷子往初二(4)班走去,他把卷子一放,显然气急败坏:“你说你们是怎么考试的?你们是不是没有复习?考出这个成绩?”林健一与其是在埋怨学生,不如说是在羞辱自己。 “徐明珠的分数是我们班最高的,78分。你们看看温家龙才考多少分?”林健一越说越气,“学科代表,上来把卷子发下去。”林健一又说:“你们每个人都好好反省一下这次模拟考试,都给我写一篇总结上来,接下来你们写吧,我先不讲评卷子。” 林健一走出课室,伏在走廊栏杆上,觉得教书教得特别失败,不但学生的成绩没有提上去,就连办公室的人际关系也是一塌糊涂。他痛恨当初走上了教师之路。不是说他否认教师这门职业不好,而是他觉得这不是他喜欢从事的职业。这门伟大的职业不适合林健一。他回想起大学时代自己很追崇的创业想法,他一直梦想白手起家,力图改变家庭的经济状况,也好让弟弟妹妹们能上学成长。这终究还是理想,理想有时候不等同于现实,很多人的工作都不是自己理想的工作。 叮铃铃,下课钟响了,无奈把林健一拉回到现实中,他马上想到了要赶紧去找王强股长谈谈有关奖金的事情。 王强股长受到学校领导的邀请,至此展开“改善教学方法”的座谈会,而提议开展座谈会的人正是张越。王强股长开完会,阿谀奉承的张越把王强股长迎进了初二级组的办公室,给大伙说说话。会议开始之前,王强股长还特地问,林健一怎么没有来。张越乘虚而入,使劲说林健一的坏话,挑拨王强股长对林健一的信任。张越还说,林健一的工作态度不如以前。张越分明以小人之心嫉妒林健一拿到一级教师的资格证书,而他却不能,所以张越才这样离间王林两人的关系。王强股长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张越打什么算盘主意。可当张越引王强股长到林健一的办公桌前坐下看期末模拟卷子的时候,确实是让王强股长气急攻心,这种成绩跟普通班的成绩并无两样,怎么能出现在实验班呢?而且授课的老师还是一级教师林健一。在张越的妖言蛊惑之下,王强股长甚至怀疑林健一的教学质量和水平。于是他一气之下扣留了林健一的奖金,并嘱咐张越说:“林健一要是问起奖金的事情,你叫他来跟我谈。” 林健一走至教育局,找寻王强股长,当面提为什么不能拿到元旦奖金的问题。 王强股长见林健一急得冒火,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对林健一说:“健一,这我得问你了,你的状况可是大不如从前啊!” “状况?我一向来这样。” “你说说为什么上次召开级组会议没有出席?” 林健一说,:“那天有事,我跟张越请假了。” “就算是吧,你近三周来上班总是迟到,早退,跟坏学生没有什么区别。”王强股长见林健一不说话,接着说:“你是教师,你要传道授业解惑。为人师表要以身作则!好吧,就当作你是有原因的,可是你这样是会耽误学生的成绩。是吧,你看看,这次期末模拟的成绩考得乱七八糟。” 林健一像一个学生被老师批评。他想解释说明这一切,可是他正在气头上,回念过来,没有解释的必要。是,林健一是上班迟到,下班早退,还不是因为家里的婆媳关系吗?不是因为张海芬的小心翼翼和王惠英的固执己见,他也不会因此而耽误了上下班的时间;不是因为最近和老朋友偶然相遇,又得知另一朋友要结婚的消息,他会不参加级组会议吗?他想他是没有错的,即使是有错,也不应该把他应得的奖金活生生拿走。老姜般的王强股长鞭辟入里分析之后,他确实又无话可说。他不说话,转身离开了教育局。王强股长见林健一不知道是吃了哪门子的药,就这么走了,不可理喻。王强股长也只是想给他敲个警钟罢了,奖金他是会照样给他的,再说了这是林健一应该得到的奖金,他没有权利扣留。王强股长还没反应过来,林健一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林健一走出教育局,一时间他忽然迷失了方向,他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世界太大,大到让人无容身之处;世界太小,小到让人迷失了方向。这不就是在说他吗?他走着绕过街路来到大马路,不远处是杜氏家私企业,他想去找彭文俊聊聊。 自从李晨凯投身到企业之后,不出两天,他便和大家闹成了一片,如今大家都和这个刚刚报到不久的小伙子很聊得来。特别是石金丽,跟大伙开玩笑说,将来一定要把女儿嫁给像李晨凯这样的大帅哥,这可是她的福分;王木槿虽然为人严肃认真,但有时候还是会询问李晨凯一些杂碎的事情;文员黄妙玉除了做她的本分工作外,总会和李晨凯坐在一起帮李晨凯做活。他们边做边聊,聊以前她们学校的事情,说着说着,她笑了。她一笑,大伙也就跟着笑,也不知道别人是在笑什么,反正李晨凯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要是以前他肯定会充分展现他的幽默细胞,可现在他不想嘻嘻哈哈。 聊天是上班消遣时间的唯一方式,有时候聊着聊着便过了一个上午。李晨凯渐渐发现,这里工作倒是很轻松,当然这里的轻松不是指工作上的轻松,是心里的轻松,因为这个时候他可以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包装上,而不会想其他事情。累了,就去喝喝水,坐着休息,上个厕所,听同事们讲个笑话。不过他倒也有尴尬的时候,他是本部唯一的男生,为此,她的同事都是女人,女人之间总说女人之间的秘密。这些早已不注重颜面的女人,说起话来比外国人还要开放。恰好,这会儿搬运工阿有请假了,于是阿有的工作暂时先由他顶替着。石金丽叫他把盘点好的包装物运到一楼出货。李晨凯下了一楼,看见门卫在极力阻止外人进来,这人正是林健一。 李晨凯走过去问守卫的大叔怎么了。大叔说这人不听使唤,没有厂牌不能进。林健一此时正在气头上,路上喝了几口酒,可能是酒精起了作用,倒是和门卫大叔顶撞起来了。李晨凯觉得这张脸是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林健一看到一个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颅的人出来了,仔细打量一番,看到李晨凯的厂牌,念到:“李晨凯。”林健一听这个名字怪耳熟,他想起以前是谁提起过来的。哦,是林健杭,李晨凯是林健杭的同学。林健一说:“原来你就是健杭常常提起的那个李晨凯啊?”李晨凯一听这话,才觉悟到原来是健杭的大哥。林健一问:“怎么你在这里上班?你不是还在读书吗?” 李晨凯笑笑,他反问:“你不是老师吗?怎么来这里了?” 林健一眯笑说:“我找朋友。” “朋友?是哪位啊?” “彭文俊,你认识吗?” “彭哥啊!怎么会不认识,你随我来,我带你去找他。” “那个靓仔,你的货还要不要出车?”司机远远向李晨凯喊道。 “这样,你上四楼,左手边,最后一间办公室就可以找到他,我得忙了。”李晨凯说。 “你忙你的,不好意思了。”林健一觉得这小子还是有点礼貌的。 彭文俊此刻埋头工作台上,正在检验包装货物,每一件货品他都要检查一遍看是否符合客户的质量要求。敲门声响了。“请进。”彭文俊抬头一看,“健一?” “我不可以来?” “不不,你怎么来了?”彭文俊赶忙起身给林健一递上一杯水。从林健一的身上,他嗅出了酒精的香醇。“你上课教学生喝酒啊?” “呸!那些呆头呆脑的小鬼,我才懒得理他们。” 彭文俊一看,微笑说:“学生欺负你不成?” 林健一声音有点高:“他们哪里敢欺负我?我欺负他们还差不多。” 彭文俊从林健一忧郁的眼神中看出林健一有心事。可是他现在在上班,按理说,上班时间是不允许这样的。幸好,李炳年不在。 彭文俊说:“走,我陪你出去喝一杯。” “还喝啊?你想喝死我不成?”林健一半瘫在椅子上说。 彭文俊把活儿一甩,放在一边,然后踏着方步走出了办公楼。 李晨凯卸完货,火急火燎回到四楼,想和林健一认识认识,电梯门一开,恰好碰见彭文俊和林健一要离开,“你们这是要走吗?”李晨凯问。 “小李,我给你介绍一下……” 彭文俊还没说完,林健一说:“不用介绍了,我刚刚能进来,全靠这位仁兄仗义。” 林健一提议说:“要不,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彭文俊说:“你说什么呢?小李还没到下班时间。” 李晨凯倒是一百个愿意,反正这个公司是他爸爸的,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跟他们一起走。 他们找到附近的餐馆,坐下,点菜,聊开了。林健一不像刚刚郁郁寡欢,他点了菜去了趟洗手间,无意间发现路丹也在这个餐馆,真是巧了。他过去跟路丹打个招呼,聊上几句之后,邀请路丹一起入席就餐,顺便也介绍一下李晨凯。 吃了个饱饭,大家闲聊之余,彭文俊的电话响了,是李炳年的电话。他和李晨凯还没到钟点就下班的消息经门卫大叔通风报信,马上传到了李炳年的耳中。彭文俊心想这会可惨了,他和李晨凯就像受伤的战士,搀扶着马上回企业报到。撇下林健一和路丹两个人。路丹说:“他们走了,我们也走吧!” 林健一和路丹走出餐馆,融进到灯火霓虹的夜景中。 六十四.微妙的情感 繁华的夜市灯光敞亮,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从街头到街尾,各家都在吆喝本店最有名的小吃。为了吸引旅客,新阳西市的歌舞厅每个晚上都上演滑稽怪诞的舞台剧,每次演出都是那几个臃肿沧桑的老面孔。再有几家店铺是五金店,这些店铺最少游客捧场,此刻,正在准备收摊。一阵风吹过,小街老树的叶子零落,倒显得有几分苍凉的夜幕景象。 路丹和林健一漫步走过西市街。 路丹说:“最近几年我们县城变化很大啊。” 林健一点头表示赞同。 路丹又说:“一毕业,为了找工作,为了寻找爱情,我倒是没有好好欣赏过朴质的夜市。” 林健一说:“我跟你也一样,一毕业为了找工作而东奔西走,最后还是回来教书,等自己稳定下来之后,又接近奔三的岁数了,于是就开始成家。” 路丹说:“真羡慕你,你现在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了,我呢,还是一个人。” “你岁数不小了,别要求太高,找到合适的就把自己嫁出去。” “关键是我发现现在压根就没有合适的。” 不经意间就来到了她的水果城。 健一抓耳挠腮,说:“我送你送到水果城了?” “我本意就是来这里。” “你还要加班吗?” “反正我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 健一抬头看这气派的水果城,完全不能想象这就是路丹打拼出来的,他想自己要是能有这样的水果城,那该有多好,然而以他一个教书匠的条件,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路丹邀请他进去参观参观。 无可否认,这是林健一目前看到的管理最完善的水果商铺。各色各样的水果满目琳琅;员工专业化水平极高。不单单出售水果,就连水果的种子也可以从这里买到,而且还有培育的说明书,实在不行,还有培育水果的专业人士讲解…… 路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水果城的规模之后带他到办公室瞅瞅。有一个办公室的感觉真是舒服,路丹一个电话把秘书叫进来,要了两杯咖啡。大晚上,销售部的主管还不忘给她文件签字。路丹这一个签字下去就代表她营业额又增添了一大笔。林健一羡慕不已,他甚至已经开始嫉妒路丹在事业上如此成功了。 同样的事物在路丹看来,这并不以为然,她认为这是不值得高兴的事,事业是打拼出来了,人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从事的行业中取得登峰造极的地步,只要你努力,不放弃,有追求,常坚持。其实她最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她还没有找到归宿总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家,在家等着心爱的人回来,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毕了一起聊天,等到最后生个漂亮的小宝宝……这是所有女人都想要的生活,不复杂,很明了,可到了路丹的手里,却不如心意,她想要幸福难道就那么难吗? 路丹问他:“你怎么不带你老婆给我认识认识?” 健一回过神来,说:“我老婆没什么好介绍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问你,你怎么不在家里陪陪老婆孩子?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男人了,一旦把喜欢的人追到手,就不再对她们好。” 林健一无奈点点头:“婚姻并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有时候它很复杂。” “复杂?婚姻不是很简单的吗?它就是爱情的升华。” “不,可以说,婚前婚后,我们爱一个人的方式是不同的。”健一并不想和路丹说他的婚姻观、爱情观,他之所以出来不陪妻儿,是想借着和老朋友相聚的美好时光让自己忘记婚姻和工作给他带来的痛苦,友谊不就是起到这样的作用吗? 林健一转移话题,说:“你的水果城经营得繁荣昌盛啊!有什么秘诀吗?” “商业秘密,不可泄露。” 林健一想想,如果要改变目前的经济境况,唯独走另一条路才是硬道理,而这一条路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只是找不到支持他的人,他很希望能有路丹的支持和理解。他咬咬牙,说:“路丹……我……” 林健一诡秘的气氛让路丹觉得很紧张。“你怎么了?”路丹问他。 “我不想教书。” “跳槽?”路丹连锁反应说,“为什么呢?你做老师不是挺好的吗?” 健一说:“对,也许在大多数人看来,教师确实是一份稳定不错的职业。人们为了力求自己事业稳定安逸,选择了教师的职业。我们也不能否认教师这份职业它的神圣性,它是伟大的,它是孕育新生命的火种。可是,每个人都应该坚持自己最初的梦想,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这样才不枉活过。” 路丹见林健一突然情绪高涨,听到他的一番话,似乎明白了一点,但又不明白摇摇头。她说:“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林健一叹叹气,说:“我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你知道,我们都是同一个班的,我就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填报了一个我极为不想报的志愿,结果我选择了中文系,最后成了老师,然而我最想的,也是像你和文俊那样,能学到跟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路丹越听越不明白,一个教师的话竟然那么高深莫测,她直接问:“你不想做老师的话,想做什么行业?” 林健一的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因为他知道只有找对了人倾诉才能得到同情的眼神,他知道路丹肯定可以帮他忙。“路丹,我这个想法想了很久,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希望你知道之后能给予我一些建议和些许的支持。”他接着说:“我想开一家饭店。” 路丹安静地听着……她回想刚创业的时候,从路边的一个简单水果摊开始壮大,直到后来壮丽的水果城,中间付出了千辛万苦。林健一的一句理想让她突然感触到自己一路打拼的艰辛。她一直以来很拼命,为的是改变命运,让生活不再像父辈一样在农村守着几亩田过活;她的奋斗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只有坚实的物质基础,才可以寻求美好的爱情;她的坚持不懈,也想为了下一代不再承受上一辈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 “我理解你,我完全理解,你让我想起了刚出来打拼的那段岁月,”路丹感伤,但她并不哭泣,“我一开始去某家公司做会计,那种生活不是说不好,相反,可以说挺好的。对于女孩子来说吧,工资还算乐观,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工作,我要做什么我心里清楚明白。在当时无奈无助的情况下,我认识了跟我长谈五年恋爱的人,也是他告诉我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后来我辞职了,凭借自己存的几万块钱,开了一个水果摊。我遇到了很多很多困难,特别是我爸妈极力反对,说一个女孩子就应该做文静的工作,在路边干活卖水果,那是粗俗的人才会这样做的。水果摊能得到发展,我前男友对我的支持很大,我很感谢他。”路丹说到这里,实在是压抑不住情绪说:“水果摊生意渐渐见好,我们的收入也增多了。钱一多,人就变。谁知道他竟然背着我和另一个女孩子好了,而且背着我偷鸡摸狗了两年。我装作不知道,我跟她说我有了他的孩子。他要我去打掉,这个孩子不能留。我执意不干,我说他必须跟我结婚,不然我就死给他看。他最后答应和那个小贱人分手,就在举行婚礼那一天,其实我狠狠地当着大伙羞辱了他一番,让他颜面扫地。我其实很舍不得,我是很爱他的……”路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女人再坚强也会遇到脆弱的时候。人始终是人,不是机器,是有感情的。 林健一安慰她,说:“过去始终成了过去,你不要想太多了,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你看,你现在事业有成,追你的人得排长龙呢!”路丹被逗笑了。林健一继续说:“我能得到你的理解,我已经很开心了,你还那么信任我,跟我讲了你以前的伤心事。” 路丹擦干眼泪,说:“不,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要是执意坚持自己想做的,就去做,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可以帮你,无论是资金方面还是精神方面的支持,我这里都有。” 林健一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张海芬还没睡,一见林健一回来就骂他个狗血淋头。林健一心平气和地说:“你不要生气,孩子和妈都睡了,你这样会吵到他们。” 张海芬哭着说:“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称职的老公,我就是命苦。” 健一说:“我咋会不称职呢?” “你说过你会爱我的,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 “我咋又成了不爱你呢?我爱你,我爱我的家。”林健一把张海芬抱在怀里,说:“我正是因为太爱这个家,所以我总是不能处理好你和妈之间的矛盾,也正是因为我太爱这个家,这才影响了我的工作。为了更好地爱你,爱这个家,我今天苦思冥想了一天,唯一改变现状的方法就是得离开这个地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离开?你不可以离开,你不可以。”张海芬把林健一抱得更紧。 林健一解释说:“我不是说要离开你,我想辞掉这份工作,自己创业。” 张海芬更不理解了,问:“创业?你现在不是有自己的事业吗?” “我知道这不现实,但我一直都有意开个饭店,这你是知道的。过清闲无忧的生活,你不也是一直这样想的吗?” “可是你要是把这份稳定的工作辞了……” 张海芬还没有说完,林健一接上说:“不要跟我说稳不稳定的工作了,我当时就是觊觎这个稳定才选择这条路。小珞妹还小,我想让她过得更好,我也很想让爸妈享清福。唯有勇于打拼,才能改变生活。” 张海芬问他:“教师这份工作,我想也不适合我。在学校领导压迫出成绩,成绩不优秀就抓老师开骂。成绩好与不好是学生自己决定的,老师只是起到指引的作用……” 林健一拍拍张海芬的脑袋,“你给我好好教下去,我要是一事无成的话,还可以吃你那份工资,你会不会不要一事无成的我?” “你是小珞妹的爸爸,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卧室里的王惠英听到他们的对话,她没有想到林健一为了养家糊口竟是过得那么不称心如意,她流下了眼泪,可是望着熟睡中一天一天长大的小珞妹,她又笑了。 今夜,林健一成功地失眠了。这学期快结束了,等到期末考完之后他就递交辞呈。 我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能把握的是当下的一切。过去无法改变,那已经成为了事实,正是因为过去,所以我们才变成了现在的我们。可能是因为感情,也可能是不能说的秘密,所以我才需要不断前进,让自己活得更好。林健一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更为严峻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 六十五.情,难 1月2号,中午过后,林健杭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地铁,终于来到了西场地铁站。西场地铁站给他最深的印象是扶手电梯,这是他见过的所有地铁站当中最长的一条电梯。从上面往下看,有一种颤栗的感觉,而且中午时分,很少人来往,在颤栗的基础上还有几分恐怖和惊悚。他走出地铁,上了电梯,花了两分钟才到上一层,耳际传来美妙的音乐。叶晓祉还没有来,他等着。 忽然后面一个声音突然拉大,轻轻地靠近他,他扭脸一看,真是她,不过此刻她正在讲电话。叶晓祉倒是和电话那头的人有说有笑,就差打情骂俏了。许久叶晓祉才挂了电话,问林健杭:“你来了很久啦?”身上穿着白色毛线衣的她显得特别清纯,可是她脸上却没有往常的笑容,相反,两个人静下心来后,却无话可说了。站在拥挤的地铁,两个人的视线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有了矛盾隔阂,即使是再好的情人也会耷拉下脸。林健杭倏地觉得,叶晓祉总是关心电话那头的人,而在她眼前的人却爱理不理,他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地铁,已经很累了,而且只是为了接到叶晓祉,叶晓祉不但没有体现出感激之情,还表现出很不乐意的样子。他不知道叶晓祉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突然感到有点累。不,不能累,这才是刚刚开始,如果一开始就说累,那往后漫长的日子怎么过? 叶晓祉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哪里玩玩?” 林健杭回答她说:“去哪里玩,你说吧!” “不知道。” “要不去动物园吧?”林健杭建议说。 “那里偏离我们的航道了。” 林健杭说:“这样的话,我们就去海心沙。” 叶晓祉看看地铁的指示路线(海心沙就在他们回学校的路上),她略点头说好。 走出地铁,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人也格外开朗,地面上出现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再像地铁一样沉闷。地铁也是一个浪漫的地方,可是在林健杭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人在不开心的时候,所有想法都是消极的,千万不能在消极的时候断定事物的价值与存在,那样会影响人的判断力。 趟过公路,向前行走十五分钟左右,他们来到了省博物馆。独特的建筑,让人耳目为之一新,但在繁华的新城,最耀眼的不是独特的博物馆,而是鹤立鸡群的小蛮腰——海心沙。在高楼大厦的映衬下,她亭亭玉立,高耸入云,仿佛是天仙下凡,如梦如幻;尽管她已经开放了,但还是要买门票才可以进去。高价的门票与可观赏的景色其实是不对等的,说白了,里面就是空旷的广场和锦簇的鲜花,而且还不敢确定那花是天然的还是人工装饰品。叶晓祉说:“别进去了,就在门口周围转转吧!” 周围的人如海浪般一波又一波,显得热闹拥簇。人们为了庆祝一年一度的元旦节,大多数家庭是全家总动员;恰好今天下午晴空万里,老人们顺便出来晒晒太阳。瞧吧,他们都在拍照呢!看着这些景致,叶晓祉咧开嘴笑了,她拉着林健杭来到花束面前说:“我要拍照,你拍我,要拍到后面的花。”接着叶晓祉拉过林健杭说:“我们一起拍。”手机咔嚓一声,两个人的首次合影在2号下午十四时五十六分永远定格在一个画面上。可以看到,他们脸上都是开心的,但眼神有些忧郁。 叶晓祉说累了,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林健杭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凳子,都已经客满了,他们转了好久,才发现空荡的凳子,两人坐下,望着美好的景象,心中却有不美好的情愫在翻滚。 “你昨天干嘛呢?”叶晓祉露出笑容问他。 “昨天本来想陪你过生日的,谁知道你急着去你姐那?”林健杭郁郁寡欢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去我姐那吗?我本来是不想去她那里的,我留下来是因为你,我没有留下来也是因为你。” 林健杭看着叶晓祉,心中多有不解。 叶晓祉继续说:“我拿给你橙子,你不要;你给我送钢笔,我不喜欢。”叶晓祉不看他,很不高兴。 林健杭现在突然觉得昨天的他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神经,送橙子是代表我喜欢你的意思,他说不要就是拒绝叶晓祉的意思;尔后,他又送了一支钢笔,他已经问过邱明,邱明还说要马上出去买公仔之类的礼物,女生喜欢这一类礼物,可是他不听,偏偏送了一根该死的钢笔,他以为自己的字写得漂亮便了不起,这倒是弄巧成拙。不过现在看来,他痛恨昨天的行为已经太迟了,因为从叶晓祉释然的眼神看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重要了。 林健杭说:“我昨天没有和你在一起,我很不开心。” “我也很不开心,你知道吗?”叶晓祉说,“昨天陪我最多的不是你,而是周翔。” 林健杭问他:“周翔是谁?”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学校特地跑到西场地铁站送我回我姐那里,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会出现在西场,我真是大吃一惊,你知道吗?虽然我们一路上都没说什么,他跟在我后面,可他确实是送我到家了,我很感动。我当时就在想,我的男朋友在哪?为什么此刻陪着我的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别人。” 林健杭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过错,他更加不知道怎么弥补对叶晓祉的伤害,他此刻只会说再熟悉不过的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对不起有用吗? 叶晓祉说:“后来我想想,是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了,什么东西都要按照我的意愿,我才高兴。我有时候无理取闹,我希望你能接受我这种不好的性格,我有什么话我会说出来,可是你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是我一直在说,你什么也不说。” 林健杭落下了眼泪,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不对,他嘤嘤抽泣。路人经过看到一个软弱,在女孩子面前哭的男孩。叶晓祉抱住他,说:“过去了,我已经不介意了。”林健杭想说什么,却又无奈地咽了下去。是啊,他不懂爱情,从一开始他就不懂爱情,他不想在两个人正式交往的时候,突然一个晴天霹雳,破坏了两个人的关系,然而这种谁都不想看到的东西竟然真的发生了。 叶晓祉打开手机,看看刚刚拍下的照片,她又露出了高兴的面容。 她又接到电话,是她的老朋友李晓燕打来的,说是为了给叶晓祉补办一个生日party,已经云集了七八个死党。叶晓祉不好推脱,只好答应。叶晓祉对林健杭说:“健杭,你先回学校吧!” 林健杭缓过情绪,问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叶晓祉说:“不要,我要是把男朋友带去,男的肯定不放过你,女的肯定不放过我。” 林健杭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为了弥补自己的懵懂,他洗了个澡,吃了个饭,又马上折回身子去车站附近的精品店,买了一只公仔。售货员问他是不是要送给女朋友,林健杭点点头道是。售货员当面指责说:“你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那么迟才送给人家生日礼物。”林健杭不说什么,他已经知道错了。买了公仔之后,他就坐在车站上一直等叶晓祉回来。他们在电话约好,林健杭去车站等她。林健杭这一等便是两个钟头。 party上,叶晓祉临走的时候,大家都舍不得。李晓燕说,下一年生日的时候,阿祉一定要带个男朋友来,如果没有就在几个死党里面挑。还有人说,如果二十八岁阿祉还没有嫁出去,而死党周翔还没有娶到媳妇的话,那就勉强凑合着过日子。 叶晓祉一下车,林健杭就上前去给叶晓祉递上一个可爱的shy bear(害羞熊)。叶晓祉没说什么,只是抱住林健杭。她知道林健杭真的很爱她。 第二天,叶晓祉收到一份快递,她叫林健杭代领。林健杭一看ems上的署名,是周翔。周翔?他究竟是谁? 叶晓祉和她的舍友苏洁妤从宿舍下来。苏洁妤抱着林健杭送给叶晓祉的shy bear,还说林健杭送的熊太可爱了。叶晓祉就说既然喜欢,那就送给她。苏洁妤说:“我才不要,那是林健杭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林健杭把快递拿给叶晓祉。 叶晓祉很好奇,说:“他真的有寄东西给我,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她拆开一看,是十九根“德芙”巧克力。叶晓祉说:“他还真送给我巧克力,而且还是十九根,应该花了他不少钱吧?”叶晓祉当场给苏洁妤三根,给林健杭两根,说:“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嘛。” 林健杭有一股浓浓的醋意往上涌,他说:“没什么事,我先回宿舍了。”林健杭返回走。 叶晓祉微微一笑,说:“洁妤,你把这些东西拿上宿舍去,我跟林健杭去约会。”叶晓祉追过来,对林健杭说:“哎呦,我怎么看到有人在吃醋呀?” “没有啊!哪里有?” “这里那里,到处都有。”叶晓祉挽着林健杭的手说,“我跟周翔没什么,我跟他高中认识,虽然他对我很好,也曾经向我表白说喜欢我,但我没有答应他呀,我只是把他看成是我哥哥罢了。” 叶晓祉说:“健杭,你好可爱呦。” “可爱?我一点都不可爱。”林健杭说。 “你会吃醋,说明你很爱我,是真的爱我。我今天也很爱你。” “你只是今天爱我?”林健杭问,他很讨厌这样的说法。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由喜欢变成了爱?一切都来得太快了,爱情太疯狂了,这种疯狂让人无法抗拒。元旦过后,再过十几天学校就放假了,这几天大家都忙着复习。林健杭虽然有下功夫看书,但总是心不在焉,上课的时候他没认真听,考出来的成绩竟然有两科不合格。不过“挂科”对他来讲没有什么,他觉得收获最大的就是和叶晓祉的爱情。他自认为这学期很有意义——创立书法协会、上了迎新晚会的舞台。这对于一个大一的学生来说,无疑是凤毛麟角。 六十六.改变 蔡教授接到教务办通知,下一学期要被调到大学城工作了。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蔡教授终于盼来了他事业上的高峰,同时他也非常庆幸,是这个狭小的学院孕育出他的成功。虽然地方小,人少,不吵,甚至周末日显得寂寥,但在他心中却成为值得炫耀的骄傲——就在这里,他把婷婷看成是亲生女儿看待,这才是最高兴的事情。 再美好的事情也是短暂的。当婷婷听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她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喜极而泣,可她回过头来一想,所有她在乎的人一个个离开她。她是多么孤独,想到这里泪水禁不住溢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称心如意。生活的难题那么多,可是她也只是个凡夫俗子,并没有三头六臂呀!生活的难题,我们要学会面对接受,而不是逃避忍让。然而婷婷会这么想吗?人更多的时候不是积极进取,而是萎靡不振,昏昏欲睡。 尽管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我们可以看出来,婷婷已经开始努力复习功课了。学习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一件事情,无论人处身于怎样的环境,学习的求知欲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在知识的海洋中,我们可以忘掉烦恼,可以忘记一个人或者一件事。 婷婷不再像昔日一样光彩夺目。往常穿的裙子被她收回柜子里去;时髦的挎包换成了中学时代的书包;她变得忧郁,脸色发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生病了。这些变化让同班的朱志文看得一清二楚,可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除了一些基本的问候,还能干吗?什么也做不了。感情的事情别人说再多,听再多,只是徒劳无功,这种事情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靠自己慢慢去开化。 朱志文打电话告诉李晨凯说:“婷婷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对得起她吗?” 李晨凯回答:“我对不起她。” 朱志文指责,说:“你跑了,倒是轻松了,可是你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吗?你知不知道还有很多人在为你流泪。婷婷的眼泪快哭干了,而你却一意孤行,坚持要离开,婷婷有多伤心,多不舍。” 李晨凯知道是他辜负了婷婷的一片好心。 然而,朱志文狠狠指责李晨凯的消息,无意间被婷婷发现了。婷婷倒是回过头来告诉朱志文:“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从我们去乡下活动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事情你不用管,李晨凯他怎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但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喜欢犯贱,我喜欢自作自受,怎么了?” 朱志文骂她:“李晨凯是不会喜欢你的,他的心里早就有了杜小贤,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为了他伤心,真的不值得,你醒醒吧!” 婷婷已经开始醒了,从她的变化来看,她确实是一点一滴试着努力改变了。改变是一个过程,不要太快,太快了谁都无法承受。 她的改变更多的是蔡教授给予的。蔡教授告诉她说:“大学的时光其实不多,转眼马上就要出来工作。在大学不要浪费时光,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学到东西,学到本领,而以你的才华,我建议你准备考研。人有时候会因为感情而一蹶不振,只要放下了,所有的东西也就不再重要。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而生活必须向前。” 一开始的改变很痛苦,婷婷完全不能把心放在枯燥无聊的书本上。每当她坐下就会哀伤,痛定思痛。那天是周末,严芳玲找她出去玩,婷婷马上就同意了。 严芳玲还是跟以前一样吝啬,买东西说婷婷请客。两个人逛完了学校,到街上逛,仿佛又真真切切地回到了高中时代——回到高兴时代——那段天真无暇的时光,没有很多的烦恼。 婷婷说:“阿玲,我们去买内衣吧!” 严芳玲知道,邓婷婷要是有什么烦恼的时候,总会以买内衣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不悦之感。 严芳玲问:“有什么心事吗?亲爱的。” 婷婷说:“没有,我没内衣穿了呗!”说来女人的心思也确实奇怪,婷婷挑了几件红里花哨的内衣之后,心情自然好多了。 这么一逛,婷婷做回了以前的自己。她妩媚的眼神回来了,睫毛一闪一闪的,性感的衣裙也尽展身姿,走在街上,男人的回头率像沸腾的开水喷开了。 要想改变就得从现在开始。 同一天,1月9号,林健杭和叶晓祉去大石美食街。 林健杭说坐地铁去比较近,两个人开开心心手挽手走去。在地铁,林健杭偷偷吻了叶晓祉的脸颊,他们第一次吻上了。在大都市,这样的情景屡见不鲜,尽管有视频监控,监控的保安人员却不屑一顾。可对于叶晓祉来说,这是有意义的,她感到初恋是那么甜蜜幸福,她感觉自己被爱的时候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然而,她深刻地知道她的爱远远没有林健杭爱得那样强烈。 本来叶晓祉和苏洁妤约定一起去大石美食街,后来她想到了林健杭,索性告诉林健杭不和舍友一起去。这样以苏洁妤为首的宿舍团队开始鄙视叶晓祉,说她见色忘友。叶晓祉不管,谁叫她们没有男朋友。苏洁妤说:“你这个男朋友还没有得到我们的允许,所以还不算是你真正的男朋友,你男友一定要在我们面前说爱你,我们才同意。” 叶晓祉说:“你们怎么这样子?” 另一个舍友谢妍也说:“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晓祉对林健杭说:“健杭,一个人爱不爱他的女朋友,就得看他会不会为他爱的人花钱,你愿意为我花钱吗?” 林健杭说:“不就是去美食街吃点东西吗?哪来那么多恋爱哲学?”林健杭并不富有,但他知道,是男人就应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花钱。 走出大石地铁站,倒霉的事情发生了。乍眼一看,这里跟乡下没有多大区别,一个牛高马大的拉车夫跑过来,硬是围住林健杭和叶晓祉不放,说坐他的车好,安全可靠。叶晓祉说这里有公车,谁要坐那无牌无照的三轮车。后面一大帮车夫,一直盯着可爱的叶晓祉想入非非,叶晓祉很害怕,她抓住林健杭的胳膊,抓得老紧。不料走没几步,一条黑色的欧洲犬迎面而上,气势冲冲向他们两个人走来,嗅着两个人的气味,心里打量着什么时候狠狠咬上一口。叶晓祉吓出了冷汗。林健杭倒是觉得这有点像家里驼背浪的老黄狗,跟军犬一样,任何生疏的气息他都能闻到。人与恶狗对峙的时候,千万要淡定,不可以慌张,否则它会不顾一切扑上去咬人,直到把人肉咬下为止。林健杭说:“以后没什么事情,我再也不来大石玩了。”叶晓祉在一旁傻呵呵笑:“瞧我心爱的人儿。” 不过大石美食街确实非凡,一时间还真分出东南西北。这里汇聚了各色各样的特色小吃,只要能吃的,这里都能买到,自然这里的游客像是蚁窝中的蚂蚁密匝匝的,街道不留缝隙。叶晓祉一见到美食,忍不住要买,吃了两口就不要了。 她看到有一伙计卖狗肉。 林健杭说:“你买什么吃都行,就是不要吃狗肉,我恨死刚刚那条狗了。” 叶晓祉哈哈大笑,“原来你那么记仇呀。” 从美食街的入口到出口足足花了半个钟。真是有缘了,在出口的地方,他们遇到了叶晓祉的舍友。苏洁妤为了深表对叶晓祉的不满,打了招呼便走人,还偷偷把嘴巴凑到叶晓祉的跟前说:“见色忘友。”叶晓祉哭笑不得。 转个弯,他们继续逛街。这一带卖首饰类的东西,林健杭说那对手镯不错,他们一人一个。叶晓祉上前左看右看,最后说,你决定。 最后逛了一趟商城,他们实在走不动了,坐下来歇息,完了打道回府。 回到学校又是一个美好的晚上。时间并不会太晚,他们喜欢坐在操场上静静聊天,忘情深吻,不管旁人。别人见了倒是挺乖巧,不敢看,绕道而走。 后面几天,天下起了雨。这对让人眼红的情人,依然不减活动,他们约定看电影。去到电影院才发现,影厅只有他们两个人。大雨天有谁会来看电影,而且还那么冷?林健杭看到这种情况突然说:“你看,我把这个场子包下来了,你高兴吗?”叶晓祉紧紧盯着屏幕,不回答他。电影实际上不好看,而且又是惊悚片。 没过多久,他们走出影院,乘上地铁,去了广场。无独有偶,往日热闹非凡的广场如今空无一人,同样下着雨,两个人,一把伞,一条心,手挽手漫步在雨中的广场。周围的灯光多么璀璨,两个人的爱意那么浓烈。挡不住,唯有以吻表示封锁不住的爱意。浪漫,绝对是这今晚的主题。 叶晓祉说:“健杭,我们过几天就要分开了,我一想到这个就舍不得。” 林健杭搂着她,说:“寒假并不长,三十来天一下子就过去了。” “我突然很不想放假回家,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一起过年。” “要是能在一起过年那该有多好啊!” “要不你来我家过年?”叶晓祉又开始打鬼心思了。 “好啊,好啊,你家人看到我这个黄毛小子会不会赶我走?” “这个难说,可能吧!” “啊?那我怎么办?” “开玩笑的啦,说真的,你会不会想我?” “当然想,我在学校每天都想你,我回家更加想念你。” “在学校还有什么好想的?” “想你那深深的吻印在我的唇间。” “讨厌,还好意思说,人家的初吻都被你夺走了。” 林健杭抓住叶晓祉的双手,接着四目相对,又是深情地拥吻。 1月17号,两个人约定一起离开学校,回家之前叶晓祉要去叶晓婷家一趟。情人相别,总是有道不完的柔情蜜语。吻已经不能表达深深的爱意,在林健杭的宿舍,舍友们都已经回家了,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们依偎在一起,互诉钟情,过了很长时间才缓缓离开。林健杭送她到西场地铁站,良久才杨柳依依分别,叶晓祉的眼神是那么不舍,林健杭也是。 此刻大家高兴于放假时间悄然而至,因为大多数人离开家半年有余,盼望着放假那一天早点到。特别是邓婷婷,她拼命克服对李晨凯的思念,努力复习功课,竟然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明年就可以拿到奖学金了。男生女生,还没到放假的确切时间,早已卷铺盖走人。可是对于林健杭来说,他盼不得迟一点放假,这样他就能和叶晓祉多逗留一会儿。本来两个人就有相爱恨晚的感觉,现在又要让他们离别,挺残忍。热恋中的男女刚刚离开对方,是一件很不习惯的事情。思念,成了生活的主题。其他的好像都不重要了,只盼望两个人能早一点相见。待相见的时候,他一定要紧紧拥抱叶晓祉,深情吻着她不放。 六十七.辞职信 恰逢今年是闰年,腊月没有三十。还是下午时分,家家户户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其乐融融,喜庆浓浓。小孩子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一到除夕,不但可以吃上山珍海味,还可以沾点香醇甜酒。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吃完饭之后有红包收。小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过年,还不是图个红包? 老人早早洗了个“香水澡”——这是用山间的“老人筋”所泡制的洗澡水,可以除去一年的晦气。洗完澡之后,他们带小孩子去玩鞭炮,晒晒太阳…… 小孩子和老人家最喜欢过年。可对于青年壮丁来说,过年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不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聊天,有活动的搞活动,没活动的在家看看春晚。 就在这一特殊的日子,还有一个更为特殊的意义——林健杭的生日到了。二十年前,也是碰上四年一度的闰年,就在年二十九的这一个夜晚,一个普普通通的生命降临在人间……一眨眼,二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如今林健杭已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了。在所有人的眼中看来,林健杭是幸福的,过年的时候碰上过生日,无与伦比。恰恰相反,他的生日总会被大家遗忘,本来年前就很忙了,大多数时候,林健杭都是没有过生日而言的,等到大家清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林健杭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就算是在年二十九当天家人想起了他的生日,也只是煮两个鸡蛋而已(小时候,王惠英告诉他说吃两个鸡蛋能考一百分)。这天,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更加没有朋友的祝福。所以林健杭他很讨厌自己的生日偏偏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打从他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朋友为他庆祝,每次看到宿舍里有人生日,大家准备搞生日party的时候,他就羡慕。 对于他来说,这一天是他人生当中最为重要的日子,但即使是再重要,他也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过,正在远方的叶晓祉只能以电话和短信的方式送祝福。是啊,我们知道叶晓祉的生日刚刚没过多久。比林健杭早出生三十二天的叶晓祉,是唯一一个真正在乎他生日的人。如果能在一起庆祝过生日,然后一起跨年,一起迎接新年钟声的敲响,那该有多好。 在雾雨迷蒙的日子里,人们度过了一个愉快而又肥美的一年。 年初八,各机关单位部门,纷纷开始上班了。要说最迟上课的人,非大学生莫属了。早在年初五的时候,新阳县城高中——林健杭的母校,高三的学弟学妹们就开始奋战了。为了高考的独木桥之战,他们真的很辛苦,林健杭是经历过这种酸楚的人,他深深知道。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高考不也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考试吗?现在的高考又与他何干呢?他现在只想拥有自己的一份爱情足矣。自从有了叶晓祉的爱,有了对叶晓祉的思念,他不再关心任何事情——小时的伙伴与高中同学纷纷说要聚会,他都没去。他渐渐明白思念一个人是多么的痛苦,那种欲见不能的失落与无助的感觉,苦涩中伴有点点幸福的味道。 过了一个红红火火的肥年,李晨凯也在年初八那天上班了。经过一个多月的包装工作之后,他在包装部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也感受到了和邓婷婷的异地恋是多么难熬,其实他每一天都想邓婷婷,可他知道,即使是在想念对方,那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她会马上来到你的身边?不能。既然不能,又何必苦苦思念?倒不如把主要时间放在主要工作上,这样岂不是更好?对婷婷,李晨凯知道他有愧于她……只是有时候他突然停下来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邓婷婷,而是另一个偷走他的心,并伤过他的心的杜小贤;他有时候也焦虑林义东的状况,为什么那么久了还没有回来?林义东一点消息都没有。 新年教师大会后,林健一呈上辞职信。这一举措,所有人都不解。张越也吸了口冷气,他没能料想到林健一竟然做出一个不被世人所理解的决定,甚至很多人认为这是傻的蠢的笨的无知的行为,是吧?一个好好的教师不做,公家饭都不吃,而且双休日工资照样领,跟学生一样也享有暑假和寒假,可林健一偏偏放弃了优越的条件,而自讨没趣。可是,我们要同情他,理解他,他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 现在林健一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学校。他不去理会,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他是他,他的生活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听别人的建议和指点生活。他在学校兜了一遍,不知不觉在这里工作了三年,他不舍得这份工作和这个地方,想到这里,他嘤嘤抽泣。 忽然校门打开了,两辆小汽车缓缓地从校外驶进来。一个人走出车子,这人身材矮小,但可以看出他霸气外露。这个人是小徐。林健一知道这个人,他是徐氏家私企业的大老板,也知道他与韩峰山叔伯亲戚的一些事情。他怎么突然来学校了? 成大事者,其行为岂能让小人看穿? 原来,在小徐销声匿迹的这段期间,他打通了县直机关各个部门的销售渠道。这不,学校刚想换一批新款书桌和椅子,小徐收到线报之后,便和校长拉上了关系,一来二去,竟然和校长结拜成了兄弟。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他都趟了浑水。小徐已经改变经营策略了,动机很明确,那就是要击垮他恨之已久的杜氏企业。 小徐从林健一身边经过,两人相视微笑,不说话…… 现在林健一豁出去了,唯一一点让他无法应对的是,不知道如何跟林铁生交待已经辞职的事情。他思考再三,最后无奈去找彭文俊。 彭文俊一听林健一辞职的消息,吓了一大跳,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他以为没听清还是以为在做梦,挖净耳屎确认林健一说的话之后才醒悟过来,林健一动真格了。 “你怎么也不事先跟我说说哩?”彭文俊不可思议。 林健一说:“没必要,我决定了,你再怎么说我还是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有老婆孩子的呀?你没有了收入,那他们怎么办?” “这一点我知道,我比你清楚。” “还有,你要知道你做出的这个决定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会牵连到很多东西,你有没有想过?” “我想不了那么多,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 “你……你这……不就是瞎掰吗?”彭文俊拿他没辙。 林健一叹了口气说:“我现在最束手无策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跟我爸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一包烟,此刻他正吧嗒吧嗒抽起来…… “实话实说。” “我是怕他人拗不过弯。” “我问你,”文俊说,“你辞了工作,接下来干嘛?” “实话跟你说吧!”健一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往他身上倒,说:“我一直以来想开个饭店,你是知道的。” 文俊清楚地记得曾经他们在一起读书的时候,还一起规划过这个美好的蓝图。他说:“那只是理想,你知道吗?现在什么社会,现在谈理想已经很不切实际了。” “怎么不切实际了?这个社会就不能有自己的理想了?”健一反驳他说。 文俊说:“你别激动,我们客观地来分析问题,你要开饭店,最起码你得有本钱是吧?你现在有本钱吗?” “你知道,我一个教书匠,没几个钱,关键不是这个钱的问题……” “钱怎么就不是关键的问题了?你没有钱做什么都做不成。”文俊敲着桌子狠狠说。 “路丹她会支持我……” 健一说完,文俊立马改变脸色:“你跟她说过了?” 健一点头说:“嗯,她支持我。” 文俊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支持你的,其实我知道你的难处。” “不,你不理解,我的苦衷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健一跟他说。“我不知道怎么跟我爸交待。”健一继续说。 “反正你爸迟早要知道,你跟他说你的想法,说不定他还会支持你,难不成他会把你痛打一顿?”文俊说。 “有可能……” 文俊不解:都几岁人了?还打?不可理喻。 就在同一天,林健杭从老家到县城,去林健一的宿舍。 王惠英在照顾小珞妹,一时间林健杭的出现让小珞妹哭得鼻涕连连。小孩子就是这样,见到生疏的人会自我保护,哭便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方式。人从小知道自我保护,长大之后会时时刻刻想保护家人,保护恋人也不出奇。 林健杭为了维护与叶晓祉的感情,他把离开叶晓祉后的日记经过文档处理,再插入叶晓祉的照片,制作成一份精美的相册。再去街上买了一本精致的相册簿,在扉页上用于文字修饰之后,他对叶晓祉的爱尽跃然于相册簿上。 他花了很多心血在上面。特别是把文档拿去打印的时候,打印的姑娘要先预览一遍内容,里面情情爱爱的话语,都跳入她的眼中,令她实为尴尬,脸都红了。林健杭也很不好意思。爱就应该做出来,而不是嘴上功夫。 每个人爱人的方式都不同:有人选择保守型的;有人选择豪放型的;有人则表现得平平淡淡。不管以哪种方式爱我们所爱的人,都是一种爱,它应该被人们尊重,被人们理解,人不能采取鄙视的态度看待另一个人的爱情。爱情从来都是疯狂的,正是因为爱情足够疯狂,足够失去理智,才被世世代代的人所追求,才成为永恒的旋律。 六十八.母亲的支持,父亲的无奈 早先林健一跟张海芬诉说弃职一事的时候,王惠英就已经知道了。她本想马上告诉林铁生,后来她想了想,还是先不说为妙。因为她知道,打从林健一毕业那年开始,这对父子一直不和,直到后来林健一找到了县城教书体面的工作之后,林铁生和林健一的关系才有所改善。她想,如果林铁生知道了林健一荒唐的做法,势必会再次激怒林铁生的反对,她不想父子俩以后没有好眼相待,她只想家庭和睦相处。只有家和,才能万事兴。 消息迟早是要传出去的。她又回过头来想想,不如先告诉林铁生,给他打个预防针,好让林铁生心里有所准备。思考再三,王惠英辗转反侧,拿不定主意。眼下她与张海芬又陷入冷战之中,不是东边下雨就是西边下雨。她看着熟睡中的小珞妹,焦急万分,时下已过凌晨两点,她仍没有睡意。小珞妹被震动的春雷惊醒,一直哭个不停,呢喃着说要喝奶,王惠英冲了一壶奶粉。小珞妹喝完之后,又闹着说肚子痛,哭声没有断过。 林健一摸黑打开灯,头昏脑胀。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他眯缝着眼睛问:“小珞妹咋了?”张海芬心想:肯定是小珞妹不肯和奶奶睡,想妈妈了。 王惠英掀开被子一看,原来是小珞妹拉尿了。 张海芬拿了一张尿片给小珞妹换,换完把小珞妹抱回卧室。 林健一说:“没啥事,可能是想和妈妈睡。” 王惠英不说什么,此刻她不纠结和张海芬的矛盾,因为她深刻地知道,林健一的麻烦才是难以解决的。她点点头说:“好。”她并不担心小珞妹,要知道她有五个儿女,是一个资深的养育孩子高手。她是想看看林健一心里究竟想什么,可她怎么都猜不透林健一的神思。人们说:知子莫如父,知女莫如母。林健一的心思只有林铁生才知道。愈是猜不透,摸不着边,她的心愈是彷徨不安,脉动急速地跳动。迷迷糊糊中,她睡着了。 学校放假,她便不用整日照顾小珞妹。她得马上回家整理一遍家当,林铁生是个粗汉,肯定弄得七零八落,再说她得亲自跟林铁生说说林健一的事。她回到家之后,忙乎竟忘了这事。等到空闲下来,所有孩子都已经回家了,她才记起。过年是喜庆的日子,如果她现在挑起端倪,那么肯定大家都不好过。先搁着吧,再说了,二小子林健明带了个女朋友回家,这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情。她知道,林健明的终身大事即将定下来,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抱起另一个孙子。 这个时候不能说,一搁置一直到放完寒假都没说。年初八一过,她便又返回县城照顾小珞妹。这时候林健一动真格辞职了她才再次想起这件事的严重性,其实她也是急切万分啊! 能帮上什么忙呢?她忽然觉得这个做妈的只会添乱。而张海芬对王惠英的态度一直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林健一两口子压根没想过给王惠英汇报消息,王惠英又胡思乱想到,这也太不像话了,说什么,她还是他们的妈,这等重大的事情都不跟她支呼一声,小两口太不把这个妈放在眼里了。 最终,王惠英还是告诉了林铁生。 林健杭从没有看到过林铁生如此生气的模样。他还是听王惠英说,在他林健杭还没有出世之前,林铁生有恼火的时候,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林铁生的暴躁脾气让林健一甚是害怕,以至林健一畏惧父亲,就这样日积月累的生活下,林健一和林铁生的关系渐行渐远。 林铁生知道他以前脾气暴躁,对孩子的影响是不好的。父母的性子直接影响到下一代的性格,在以后几年,林铁生确实是控制住了易怒的脾气。他希望能以和善的方式来缓解父子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可他换来的却是虚伪的指责。 他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林健一说回旱窝一趟。大过年的,林健一在家前前后后才不到两天,林铁生说:“回来看看我这个即将死去的人吧!” 林健一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爸爸已经收到消息了,他也知道是妈妈放的风声。现在追究谁把消息传到林铁生那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林健一必须面对林铁生,坦诚相告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最让人担心的是,林铁生未必能像林健一想象中那么好对待。 林健一回来了——回到这个曾经养他育他二十余载的家。他现在才发现老家换上了新鲜的面孔,感叹之余,便觉得时光飞逝。 林铁生不像林健一想象中那么差,相反,林铁生眉宇之间纹丝不动,只是平平问林健一说:“听你妈说你辞了工作?”林铁生他知道凡事需要冷静对待,不能靠打骂了事,林健一如今是三十来岁的人,也有自己的孩子,也是一个父亲。 很多事情,林健一是明白的。甚至可以说林健一考虑的问题比林铁生还要多,还要前卫。 林健一不抬头看他,说:“嗯,你……已经知道了。” “为啥这么做呢?”林铁生静静地吃饭。 安静的气氛让林健杭很紧张,林健杭只顾吃自己的饭,什么话都不敢说。 “工资不高,压力大……”林健一回答林铁生说。 “工资不高?你要知道教师可是吃公家饭的哩,没有啥工作能比做老师好。一开始我跟你说去考公务员你不做,你说压力大。好,那就去教书,不是很多人一辈子扛下来了吗?”林铁生说得句句中听。 尽管林健一知道的要比林铁生多得多,但是在父亲面前,他总是不能真正表达自己的意思,害怕说出自己的想法后,被林铁生骂个狗血淋头,骂他肤浅、幼稚、天马行空。 有些时候看来,父亲想的、做的,永远是对的,而作为子女的想法如果和父亲不相为谋的话,就是错的。 林健一鼓起勇气说:“我想自己做老板,开个饭店。” 林铁生心里凉了一大截,问:“开饭店不是不好,你不能为了自己开个饭店就把教师的工作给辞了啊?你半桶水?”林铁生放下碗筷站起来来回踱步继续说:“好,就算你很喜欢做老板开饭店,你大姑的前车之鉴你又不是不知道,开饭店不是说做就做的。你咋想法那么简单?”林铁生完全不能接受林健一的想法,他拼命告诉自己林健一辞职肯定是有原因的。开饭店一理由他必须得接受,木已成舟,责备已经无济于事。他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林健一毕业,他建议林健一做老师,模模糊糊感觉到林健一不喜欢,没想到终有一天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林铁生说:“还好我当时叫你去做老师了,才有老婆孩子,如果你当时不听我的话,你早就被这个社会淘汰了。” “不要再提当年的事了。”林健一手抓住饭碗,一粒米都没进肚子。菜色美味,吃来却难以下咽。 林健一说:“我毕业当时就一直反对你叫我去做老师。” “咋?做老师不好?是我害了你不成?” “我没说做老师不好,只是那不是我最想做的。” “照你这么说是我害了你?你要是特立独行的话,你迟早会被社会淘汰出局,做人要以集体为重。” 林健一不愿再听下去。时至今日,固执的林铁生不理解林健一想要什么,还是觉得有他的安排,他的建议就是对的。林健一起身把饭碗恶狠狠一放,走出厨房,携上包裹,往山里气势冲冲走去。 林健杭见林健一飞奔出去,他想追出来。 林铁生说:“不用管他,爱干嘛干嘛去。”林铁生卷起一根旱烟说,“等他想明白了,他自然会回来。” 林健一背上包裹,往山里一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又踏上了原来去读书的山路,想起他读高中的时候,是多么劳苦,每次来回往返都要踏上二里山路。这二里山路曾经给了他多少快乐,每次他在痛恨命运受挫折的时候,他告诉自己明天一定会很美好。 又是春天,他又来到这条山路。他翻过山脉,往彭文俊的老家奔去。 文俊的父母对林健一甚是友善。曾在高中时代,这对年迈的夫妇,还把林健一看成是干儿子。 彭文俊一听,奇怪了,林健一怎么无缘无故跑到他老家去了?林健一明明知道他在县城杜氏企业上班。经林健一的一番解释,彭文俊算是明白了,索性,彭文俊请了几天假回老家。 李炳年准了。李炳年认为回老家看看父母是应该的,过年忙碌没有回去探望老人家,已经是不孝之举。不过,他丑话说在了前头,再次上班的时候,任务很艰巨。李炳年透露,他已经和桉树的秧苗商洽谈了合作方案,不日将到旱窝种植,而彭文俊是工程的头人,责任大。 彭文俊对路丹说:“健一最近状态不是很好,他去了我老家,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路丹说:“难怪我打他电话不接,我和你一块去劝劝他。” “你的水果城怎么办?”彭文俊关切地问。 “没事,事业上的成功永远没有朋友的友谊重要。”路丹说。 路丹换了一身着装,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她回味起当年去彭文俊家吃饭的时候就高兴,也就是那个时候,文俊的父母取笑她说,将来要是成了他们的儿媳妇那就再好不过了。就这样被父母一说,彭文俊果然对她有好感追她,追了那么多年,到最后还是没能走在一起……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她感觉这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文俊的父母身体尚好?现在她更加担心的是,健一挺得住吗? 文俊说:“你穿上这身衣服,又像是当年去我家的时候。” 路丹说:“你是想说当年还苦苦追我了,是吧?” “有吧,不过去到我家之后,我爸妈肯定以为我和你在一起了。” “那又怎么样?” “其实……”文俊吞吐说:“其实我一直想完成我父母的心愿。” “什么心愿?” “我爸妈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叫我娶你回家。老人家嘛,所以我没有理他们……” “你是想说我这次跟你去以女朋友的身份出现是吗?” 彭文俊不好意思,点点头。 路丹说:“有何不可?” 文俊眉开眼笑,似乎又触动了当年对路丹的情丝。 六十九.三人交织在一起 林健一的离家出走致使林铁生勃然大怒。 小弟林健杭在席间一句话都没有劝阻,他能做的是给王惠英通风报信。 王惠英听到山呼海啸般的消息,便哭出声音说儿子命苦,这哭声顺便也感染小珞妹一起哭。而张海芬却显得理智些,她拿起电话打过去,三两下呼叫之后无人接听,她也坐下来哭鼻子,十足像个可怜虫。 已经两天了,还是没有林健一的消息,林铁生似乎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开春了,他挑起一把锄头往田间走去。无论是什么地方,到处冒出了鲜嫩的芽儿,碧绿的小草探出头拜访人间。春天已经到了,但是寒冷的残余迹象仍然没有退出可爱的南方,似乎是不愿退守遥远的西伯利亚,隔三差五从北方大地卷来一股股援军。春天还没有真正来临,可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雾雨迷蒙的天气确实是春天所为,这牛毛似的细雨迷蒙地飘落下来,能见度相当低,不仅看不见对面的山川,而且让人们的心披上了朦胧的面纱。 生活在继续,道路却漫长。漫长的路上,人显得迷茫、失落、感伤、彷徨。春天来了,是一个新的开始,人们也想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回首过去的失败,憧憬未来该如何更好地生活。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是美好的开始,可再美好的开始也会有悲伤的时候。 但我们总应该坚信:希望就在前方,希望就在脚下。 林健一憔悴不堪,现在已经是寄人篱下,他不想让彭文俊的爸妈也替他担心。故此,尽管他很累,很焦脆,也会在二老面前尽展笑脸。这个笑脸堪称丑陋无比,试想: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谁还能笑出来? 白天,文俊、路丹和健一出去闲走散心。无论两人如何劝说,健一总不能听进去,他知道他内心有一股坚而不催的城墙,也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沟,把他与林铁生活生生地拉开了,貌似也即将拉伸他与好友之间的距离。其实他不想,有谁希望这样?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更加让他无法改变的是,他不知道怎么靠近林铁生。他心中有太多的忧愁和无奈,每天带着疑问在行走,每走一天,沉重感就多了几担。他更加不想让别人担心,可每当想起张海芬和活蹦乱跳的小珞妹的时候,鼻腔一酸,像是蜜糖拌醋——又甜又酸。 又过了两天,他的手机仍不肯苏醒。经过两天的悉心调养,他才把自己相安无恙的消息告诉张海芬,让她告诉所有人,他在文俊家,过得很好。 这几天的焦急等待,令张海芬立马瘦了一大圈,她是又气又恨,又喜又泣。林健一的平安,仿佛是一个定心丸,张海芬听完之后,舒了一口气,倒在床上。牙牙学语的小珞妹似乎懂得妈妈的情绪,她叫着:“妈妈,妈妈……”见张海芬不应她,她号啕大哭起来,用幼小稚嫩的手指捏着张海芬的手指,拼命摇啊摇,好像是在说:“妈妈……你别难过……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王惠英瞅见张海芬的失落,于是煮了一碗姜汤给张海芬喝下。许久,张海芬才睁开眼睛,看到王惠英像照顾小珞妹一般照顾她,她打开泪眼阀门说:“妈,我对不起你啊!”王惠英抱住张海芬,拍拍她的脑袋说:“没事,没事了……” 最了解林健一心思的人,非路丹莫属。她知道林健一教书并不快乐,所以在文俊离开之余,她和健一说些话安慰他。“怎么和你爸吵起来了?”路丹问他。 健一回答她说:“我爸和我有太深的代沟。不瞒你说,我教书都是他帮我安排的,当然我不能否认我爸是错的,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我的前途……” 健一和路丹绕过层叠有致的梯田,往南边小溪走去。 潺潺的流水声让人觉得一切都很虚幻。冰早已融化,岩洞中的水嘀嗒嘀嗒往下掉,掉在地上,往低处流去。成千上万的水珠,汇聚成一条水流,三五条错杂的流水汇聚在一起便成了一条水沟。小小的水沟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终于成长为或深或浅的溪水……溪水缓慢流动,似动不动,像一块镜子那样平静。 林健一和路丹在溪边乱石上坐下,溪水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健一说:“我挺对不住我爸的。” 路丹竖起耳朵倾听。 “当时我爸他很辛苦找到了县教育局工作的王强股长,给他送礼,让他关照我。我爸以前在生产大队代课的时候认识了他,虽说是老朋友,可是我爸花了很多钱,王强股长才勉强答应。”健一目不转睛看溪水,继续说,“我爸说,教师是一个神圣的职业,能做上老师,那是兴旺家门的事情,他一直想做老师都没机会,所以他对说我做老师实际上就是帮他完成心愿。” 路丹说:“可是你并不喜欢,所以你很痛苦,很纠结,但是你想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同时也为了弟弟妹妹的生活,最后你扛下来了。”路丹一语中的,说到健一的痛处去了。 “是。”健一点头,“我现在确实是熬不下去了,首先教师的工资很低,勉强养家糊口,其他的根本谈不上,然后又在职场上受到张越的冷嘲热讽……” “张越?” “哦,他是我的级组长,在评一级教师的时候,和他有点矛盾。”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路丹了解林健一生活不容易。她不是林健一,很多东西她体会不了。她撇开话题,说: “健一,这样吧,开饭店的事情你先搁置一下,先来我这帮帮忙。” 林健一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准备在本月十五号开个分店,我让你做分店的店长。期间你可以学一下经营管理,等你有经验之后,才投资开饭店呀!” “这……” “不用担心,工资照样领,比老师的工资多出两倍呢!” “我去做店长,恐怕不大好吧?哪有人一开始就是从店长开始做起的?” “呵呵,我这里特殊嘛,你信我。” 林健一想不妨一试,暂且这么定下来,待慢慢成熟下来,再细细筹划开店事宜。 这时候彭文俊来了,远远见到路丹和林健一挨得很近,问:“喂,你们在干嘛呢?” 他们回过头向文俊招招手。 文俊提着一大袋食物过来,走到跟前说:“今天我们野炊。” 路丹乐翻天说:“你们两个服侍我,还是和当年一样。” 在愉快的笑声中,他们度过了一天,很晚才回到家。 过几天,林健杭就要从家里离开去学校。这天,他和李晨凯约定,说两个人要好好聚一下。于是,林健杭去了县城,他们约好在母校门口会面。一见面,两个人就有说不尽的话,林健杭问他:“大哥,我们去哪玩呢?” “先进学校转一圈,然后去济公殿。” “学校门卫肯让我们进去吗?”林健杭问。 李晨凯说:“去,你怕个鸟,你说我们是这里的学生不就行了。” “要是不行呢?” “不行……不行的话就说……我们是来找老师的。” 重新踏进高中生活的地方,真是有一种无法道明的感受。看到一个个学弟学妹在他们曾经上过课的课室学习,林健杭不禁心中一震,一股心酸的感觉流露出来,但此时更多的是骄傲和开心。一切都没有变化:饭堂的阿姨还是那几个;宿舍的楼层还是跟当年一样逊色不减;操场旧了些,花草树木突起了些沧桑的痕迹。 既而,他们再次来到济公殿。还记得,每逢周五下课后他俩上斧头山看落下的残阳,以此消除一周以来的疲劳和压力。林健杭说:“我去求签。” 林健杭从来都很敬畏神灵。在求签之前,他闭紧眼睛,默默许下心愿。李晨凯看得出来这是在求感情签。林健杭求的结果并不是上上签。这是一道:为时尚早之签。什么意思呢?他抓起往裤兜一塞,和李晨凯走了出去。绕过斧头山,从中华龙下去,整座县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林健杭问:“大哥,你只是为了找我玩吗?” “是啊!那你以为呢?” “我以为……”林健杭说,“我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事情呢!” “事情?哦……你跟叶晓祉怎么样?”晨凯问他。 “挺好的。” “刚刚求的签是你跟她的吧!”晨凯瞎猜。 “哪里,我是在求家庭和睦的签。”林健杭说,“倒是你,你怎么样了?” “我能怎么样?” “你有没有打电话给小……”林健杭稍稍一顿说问,“哦……你有没有打电话给婷婷?” “婷婷?”李晨凯还以为健杭会问他:有没有打电话给小贤呢。他失落片刻,说:“婷婷,我很少打电话给她。” “大哥,你这样可不行啊!我看婷婷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李晨凯说。 林健杭反驳说:“那你还这样对待婷婷?” “我……我……”李晨凯语塞。 “你不能这样。” “我还是忘不了小贤,我还爱她。” 林健杭苦口婆心,说:“大哥,都那么久了,何必呢?” “你不懂,你不懂。”李晨凯似乎有点生气说。 “好,好,我不懂,行了吧!” 对于爱情,又有几个人是真正懂得的呢?我们嘴里口口声声说爱,但究竟什么是爱,爱的定义又是什么?估计很少人能回答出来。亦或是根本就没有爱的定义,爱就是爱,没有更多的语言可以形容。 叶晓祉已经和林健杭离别二十四天了。她对林健杭的思念与日俱增,越是爱到深处,她越不能控制自己。 1月24日晚上,晓祉拿起手机问健杭:“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健杭回答:“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叶晓祉问:“我们的爱能走多久?” 健杭说:“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叶晓祉又问:“你会不会爱我一辈子?”她还问:“我是你什么人?……我是不是总会无理取闹?你会不会不要我?” 林健杭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说:“我更怕的是你不要我。” 叶晓祉说:“假如我不要你了,怎么办?又假如你不要我了,又该怎么办?” 这一天晚上,林健杭很不开心。他不喜欢叶晓祉这样怀疑他们之间的爱情,可是细细想来,这些问题都是恋爱过程中不得不遇到的问题。过去已然过去,未来是不可求的未知数。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握现在的幸福,希冀太多有何用呢?能走多远是多远。 七十.相聚 远在叶晓祉的家乡,正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天际偶然飘过一丝白云。 受到陈俊平的唆使,叶晓婷已经上班去了,留下叶晓祉和爸妈在家。陈俊平和叶晓婷一阵干柴烈火之后,便说今年是他生财兴旺的一年,为此陈俊平告诉叶晓婷说他已经定好了新一年的奋斗目标。经他这么一说,叶晓婷心里痒成不挠不行,但他不愿当下说,抱紧她,紧接着又在她身上撒上阳光和雨露,让叶晓婷心里美滋滋、甜蜜蜜的,红润的色泽泛滥成灾,天籁声音经久弥漫。 死党们今天来到叶晓祉家,说是要登山采风。李晓燕诚意邀请叶晓祉,叶晓祉没有推托的理由。她问李晓燕,周翔来了吗?李晓燕笑嘻嘻说,他怎么可能会不来呢?叶晓祉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还特地跟林健杭说:“今天我的朋友们约我去登山。” “好啊!”林健杭说。 叶晓祉说:“可是周翔也去了。” “周翔?又是周翔?我不准你去。” 叶晓祉哈哈大笑:“瞧我的健杭紧张的样子,又不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还有一大帮人呢!” 林健杭有点生气,说:“你自己决定吧!” “怎么了?你生气了吗?没事的,我去山上给你求个签。” 为什么这个周翔总是对叶晓祉纠缠不清?他对叶晓祉说:“你有没有告诉周翔,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你的男朋友叫林健杭?” 叶晓祉说:“没,没必要告诉他。我只告诉我姐姐我有男朋友了,她还说我怎么找一个那么远的人做男朋友。”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没说什么啊,我选择谁做我男朋友是我自己的事情,关他们什么事?” “你应该告诉周翔那个小子,你有男朋友了,叫他不要再对你有暧昧之情。” “看你紧张的样子,健杭,别担心,我喜欢你,除了你,我不会喜欢另外一个人。” 叶晓祉和李晓燕走在前面,身材拔高的周翔走在后面,一路上叶晓祉和李晓燕嬉皮大笑,不理孤苦伶仃的周翔。好不容易让周翔逮到李晓燕去小店买东西之余,他问叶晓祉:“阿祉,你……你有收到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吗?” 叶晓祉说:“收到了,以后不要再破费了。” “咳,只要你喜欢,我就送给你。”周翔听到礼物已到主人手上,心里撇出一丝得意之情,问:“巧克力好吃吗?” “好啊,我和我舍友的honey(甜心)一起吃,她们说你人很好哦!” “你给舍友们吃了?”这样也好,在她的舍友中也可以为周翔树立一个很好的形象。 叶晓祉又说:“我还给我男朋友两根巧克力,嘻嘻……” 李晓燕买了三根雪糕,兴冲冲跑过来,给叶晓祉和周翔两个人各一根。叶晓祉接过手中的雪糕,向山顶走去。周翔像是丢了魂似的,拿着雪糕一动不动。阳光照射,不多时,雪糕融化成一滴滴液汁,往地上哒哒掉。 李晓燕远远喊:“你这个死人,快点走啊!” 李晓燕对叶晓祉说:“说实话,阿祉,我觉得周翔还是挺不错的,你们关系是不是比以前更好了?” “你说什么呢?”叶晓祉瞟了她一眼说。 李晓燕说:“我看你刚刚和周翔关系不错啊!” “你想太多了……走走走,我和你去求个签。” 远处的关帝庙,香火旺盛,恰逢年节时分,路上行人不断,上香的旅客恒河沙数。远处望去,一缕缕青烟腾空而上,与半山腰的云雾厮打成一片。清风拂过,紫气东来。 李晓燕问她:“下学期有什么打算?” 叶晓祉见她急切心知,便说:“我想教书……我暂时是这么打算的。你呢?” “我?别说我了,我纯粹是为了过日子才上大学的……我就希望能遇到我的白马王子,和他白头到老。” “做梦吧你,白马王子,有个黑马给你就不错了。” 周翔路上不说话,他只是觉得悲伤,今天出来游玩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此刻一个人走了回头路,不再上山。 同行的付向燕说:“阿祉,说真的,你要是见到帅哥了,一定要介绍给我哦!” 叶晓祉打趣说:“还用找吗?周翔就好啊!他心细耿直,落落大方。” “看他没出息的样子,整天就知道打游戏,我才不要这样的男朋友。” “喂,你怎么说话的,给周翔听到了多不好。” “哦,你在帮周翔说好话,你们肯定是好上了。” “没有,没有。” “就是,就是。” 叶晓祉离开队伍说:“我不理你们了。” 李晓燕旁边哄说:“开玩笑的嘛!不过话又说回来,和你频频打电话的人是谁啊?” 叶晓祉定神说:“有吗?没有啊!” “阿祉,你就不要再瞒我了。” “没有,确实没有。” “哼,你不是我认识的叶晓祉,我不跟你玩了。” 叶晓祉见李晓燕生气的样子,哭笑不得。她只好对李晓燕说:“好了,告诉你还不成吗?” 李晓燕脸上放晴:“谁啊?男朋友啊?” “是……”叶晓祉说话打结,“是普通朋友。” “你撒谎,那个肯定是你男朋友。” 叶晓祉拗不过这头倔驴,只好说:“哎呀,好啦好啦,我承认还不行吗?” 李晓燕兴奋说:“你男朋友是哪里的,人怎么样?” “他人不怎么样,老实善良。” “哎呀,不好,不好了……”李晓燕喊。 “怎么了?” “你真有男朋友了?那……那周翔怎么办?他可是苦苦追你多年的人啊,而且我们大家都认定你们是天生一对。” “你别瞎说,我知道周翔对我好,但我们只能做好朋友。” “为什么?” “没为什么,不来电吧!” 说到周翔,李晓燕才想起来,周翔不翼而飞了。她打电话给周翔,周翔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李晓燕是一个极度敏感的人,从周翔的声音中听出周翔有心事。她只好问叶晓祉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话,叶晓祉回忆方才说巧克力的事。 李晓燕说:“这下不好了,你怎么可以跟周翔说你有男朋友了呢?现在他走了。” 叶晓祉说:“我怎么不可以跟别人说我有男朋友,我有男朋友见不得人吗?这是我的权利。” “不是,阿祉,你误会了。现在周翔心事重重走了,我担心他做傻事。” 同行的付向燕说:“现在怎么办?” 李小燕着急,“赶紧追他回来啊!” 叶晓祉已经拿出手机,“不用,我打电话给他。” 周翔走着走着,泪眼婆娑。突然他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叶晓祉问:“你怎么回去了?不是说好登山吗?” 周翔强装欢颜说:“我头突然很痛……” “你应该告诉我们一声,你现在在哪,我们去找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走了,很远了。” 叶晓祉问:“你是不是听到我说我给了两根巧克力我男朋友就不高兴了?” “没……没有。” “跟我说实话。” 周翔不语。 “周翔,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大家都知道,所以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我最好的哥们。” “这么多年了,我只是你的一个哥们吗?”周翔问。 “对不起,周翔。” 周翔呐喊:“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愚昧无知。”嘟嘟嘟……周翔猛力一摔手机,蹲下身子哭个不停。 叶晓祉对李晓燕说:“我们也回去吧!” 晚上,叶晓祉又有一群朋友来做客,还叫叶晓祉一起出去k歌。叶爸爸说过年过节,不准叶晓祉出去。本来叶晓祉就不开心了,受到爸爸的极力劝阻,她更加难过,早早的上楼窝在被子里。她看看手机,林健杭也不打电话给她?怎么好像每次都是她主动给林健杭打电话发信息? 叶晓祉发信息问:你在干嘛? 林健杭:没干嘛,我今天来县城我哥家了。 叶晓祉:你去那干嘛? 林健杭:我哥离家出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叶晓祉没有想到在遥远的地方,他心爱的人同样也遭遇不开心的事情,她想她的矛盾远远不及林健杭那样悲切。可是她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这样才舒服,另外她也想向林健杭坦白。 叶晓祉: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登山开心吗? 林健杭:我想肯定是开心的,你都一整天不打电话,不发信息给我,一开心起来,连我都忘记了。 叶晓祉:为什么一定要我打电话发信息给你? 林健杭突然感到不对劲,连忙回复她说:我怕打扰你和朋友们一起游玩,我其实时时刻刻都很想你,我一直拿着手机,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我怕你说我烦。 叶晓祉:我感受不到你很想我。我今天跟周翔说我有男朋友,他很不开心地走了,搞得大家不欢而散。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林健杭:你不可以这样想,难道你为了一个周翔就要怀疑我们之间的爱情吗? 叶晓祉:我的心很乱,我伤害了周翔。他说我是他的精神支柱,他连精神支柱都没有了,他还怎么过?是我对不起他,健杭,你能告诉我怎么做吗? 林健杭突然头很痛,他感觉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疼痛,手机缓缓落下,捡起手机艰难回了信息:我现在不舒服,明天再聊。林健杭觉得很累,一下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不知道昨晚究竟怎么了,他想也许是太累了吧,为了哥哥的事情,他已经操心得寝食难安了,如今又遭情感波澜的袭击。 王惠英对林健杭说:“你哥在杜氏家私企业有个好朋友,好像是叫彭文俊,他在彭文俊那里。”林健杭舒了一口气,说:“终于有着落了。” 张海芬说:“小弟,今天我们去找你哥。” “我不知道这个彭文俊在哪里住。”林健杭突然想到,晨凯不就在那里上班吗?他打电话问晨凯,果然一问就知道了彭文俊的住址,晨凯也愿意一同前往彭文俊的住处。 晨凯刚刚得到消息说,林义东已经回到家中静养了。 七十一.烧龙节 彭文俊听说张海芬要到他家找林健一乐不可支,大伙齐心协力终于可以把痛苦边缘的林健一拉回岸上来了。不单是文俊乐呵,就连他父母二人听有人拜访早已张罗着要杀猪宰羊,老人家欢喜家里热热闹闹的。孤独的老人希望子女能常回家看看,越是希望,往往越是失望。张海芬的到来未必是一件好事,看看林健一躲避的眼神,彭文俊知道,林健一不想以窘迫的姿态面对爱人。 文俊邀路丹一起上街买菜,路丹欣然答应了。 街上纷纷扬扬议论着一年一度的“烧龙”节日。有人说今天晚上会在镇政府广场烧八条龙,也有人说烧六条龙,还有两条在戏院坪烧。街头卖菜的阿姨跟对面当铺的大叔谈得不亦乐乎,就像当年把自己嫁出去一样高兴……为了能够占据有利的位置观看烧龙,大街小巷早已摆满了一张张良莠不齐的凳子。不仅仅是街头,就在车水马龙的国道上,也熙熙攘攘议论起来,最夸张的要数密集的十字交叉路口了。路上没什么稀奇的,昔日的大圆盘,如今站满了人群,好像是为了能挤上诺亚方舟,男女老少往上挤。一片非凡热闹的景象映入眼帘,好生壮观。 彭文俊说:“这个烧龙节每一年都会在年后举办一次,具体时间不确定,早的时候元宵节就开始张罗了,晚的时候二、三月间也有。” 路丹说:“这个活动真不错,如果抓住这个绝世的商机,那肯定会赚上一笔啊!” 彭文俊对她说:“我以前看过,觉得没啥意思。” “我觉得挺隆重新鲜。”路丹瞧见熙攘的人群,心生一想法说:“今天健一的媳妇不是会来吗?反正你家挤,我们就叫大家一起出来看看呗!” 文俊连连说:“好啊,好啊,这样一来可以为他两口子创造美好的环境,二来其他人也总算没白来我家是吧!” 路丹说:“你去探个虚实,我就负责买菜,行吧?” “没问题。” 焦急的张海芬顾不上打扮,和林健杭火烧火燎坐了最早的一班公车到了彭文俊家;李晨凯随后几分钟也到了。彭文俊和路丹刚离开不久,张海芬就踏进了彭文俊的屋子。林健一看张海芬来了,欲回避的样子,张海芬不顾一切向林健一抱过去,像“502”胶水粘住他,也不管文俊的父母了,狠狠打着林健一的胸膛诉苦:“你这死鬼,你这死鬼。”张海芬头发凌乱,很明显在林健一消失的这段日子她是朝思暮想,寝食难安。 “你别那么大力打我,痛诶!”林健一给张海芬介绍文俊的父母。 文俊的妈妈见到秀外慧中的张海芬甚是喜欢,拉她进屋子,寻长问短。 林健杭和李晨凯看到相亲相爱的一幕,大家都乐出了声音。团团圆圆,幸福美满。这时候,他们是配角。 健一说:“健杭和晨凯也来了,快进屋子吧,当自己家就行了。” 晨凯问:“健一哥,文俊哥呢?” “他去买菜了,待会就回来。”林健一回答。 “哦……呃……唏……”李晨凯魂不守舍说。 林健杭问李晨凯:“你干嘛,大哥,像撞见鬼似的。” 李晨凯叫林健杭小院说话,神情紧张说:“我听说义东回来了?” “义东?我不知道啊!”林健杭迷惑的样子。 “哇,你竟然不知道?亏你还跟他是好朋友,表兄弟。” “这话……怎么说?”林健杭问。 “昨天夜里,义东给我发了一个信息,说他回来了。” “真的假的?” “我就是纳闷,我给他回信息,他就没有回我了,他的状况不知道怎么样?” “应该没事。” “他没事我当然高兴,问题是现在不知情况怎么样嘛。” “诶,你们干嘛呢?”林健一吆喝他俩,“快进来呀,茶水都凉了。” 张海芬笑笑说:“小弟,你的朋友是不是害羞哩?” 李晨凯远远应她:“我害什么羞?” “不害羞就赶紧给我进去,现在大雾天气,外面玩很好啊?”林健杭说。 彭文俊和路丹从小道上回来。还没有见到人,远远可以听见摩托车的哒哒声,还是彭文俊先看到林健一:“海芬来了吗?” “来了。”林健一回答他说。 “实在是太好了,今晚我带大家一同出去看戏。” “看戏?”李晨凯说,“文俊哥,我找你有事哩!” 彭文俊定睛一看,“哦,晨凯也来了。”他看到后面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问:“这位是谁?” 张海芬随口而出:“是我小弟,叫林健杭。” “杭弟,你好啊,你哥常提起你。”彭文俊下车说:“今天文人雅士齐聚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呦,你还有点书生意气。”路丹摘下头盔说。 彭文俊说:“我给你们两个介绍介绍,这位美女是路丹,我和健一的好朋友,“丹丹”水果城的大老板哦!” 林健一说:“进屋说吧,我看这天都下起牛毛雨了。” 路丹问林健一:“你老婆来了?” 健一点点头。 路丹说:“快带我去见见嫂夫人。” 这时候张海芬说:“你们怎么不进屋里?” 路丹开口说:“这位就是海芬姐吧?” 张海芬迷惑不解。 林健一对张海芬解释说:“路丹,我跟你提起过。” “哦,是,是……”张海芬回应她,又说,“不是,不是,我也不老啊,别叫我姐哩!” 路丹看到贤惠的张海芬,心里好生羡慕,林健一娶了张海芬真是他的福气。她在想,如果她能找到像林健一这样的男人做老公,那就好了,只是这个世界所有好的男人都绝种了;别人的通常是最好的。可事实上,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婚姻并不像路丹想象得那么完美无瑕,相反,他们过得磕磕碰碰。 吃饭席间,彭文俊对大伙说:“晚上,我带大家去看戏。” 路丹附和说:“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什么戏?”林健一问。 “去了你就知道。”路丹卖关子。 林健一看看海芬。海芬说:“我只请了半天假……” “难得来一次嘛,看看无妨。”彭文俊有点不高兴说,“我票都买好了。” 张海芬看看健林健一的眼睛,又看看大伙期待的眼神,只好答应。 李晨凯在席间一直不多话。 文俊给他满上酒:“晨凯,这鸡肉可是我妈自己养的,你不能不吃啊!” 路丹给李晨凯夹了一块鸡肉,也给健杭夹了一块鸡肉。 李晨凯连忙感谢说:“谢谢路丹姐。” 叮铃铃……电话铃响了,大家面面相觑。文俊说:“谁业务那么繁忙?”他以为是路丹的电话响了,路丹掏出手机一看,不是她的电话。 林健杭说:“不好意思,是我的电话响了。” 林健一对弟弟说:“吃饭就吃饭,接什么电话?” 路丹说:“你这个哥哥,对弟弟怎么那么凶?” 张海芬说:“他这个人平时就这样,对我也凶。” 林健一说:“你说什么呢?” “打是情,骂是爱嘛!”文俊笑呵呵说了一句。 林健杭接起电话,不用想,是叶晓祉打来的。其实叶晓祉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林健杭了,想听他说说话。 叶晓祉老生常谈:“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见面?” 林健杭说:“瞧我媳妇焦急的样子。” “媳妇?”叶晓祉喜出望外,“我什么时候成你媳妇了?” “反正你就是,你说我是不是你相公?” 叶晓祉不好意思说:“哪有人这样问人家的?” 虽然他们相隔异地,但两颗心是那么近。从叶晓祉呼吸的气息来听,叶晓祉是何等的紧张,紧张中又带点兴奋和羞涩的味道。是的,昨夜的不开心统统都抛到脑后了。叶晓祉说:“昨天是我无理取闹。” “没事了,都过去了。” 叶晓祉一开心就觉得,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渐渐开始发现她对林健杭的爱倾注得愈来愈多,她担心哪一天付出了所有,完全陷入在爱的沼泽地的时候,林健杭已经不爱她了。 林健杭说:“不会,我既然说过我爱你,我就会牵你的手走到我死为止。” 叶晓祉很生气说:“你说什么呢?死死死的,死很好吗?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以后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再也不理你了。” 饭后,彭文俊单独和李晨凯聊天。 彭文俊说:“在想什么呢?晨凯,我见你茶饭不思。” “是这样的,文俊哥。”李晨凯说,“我想问你什么时候去旱窝种桉树?” “嘿,有意思,老板不急,你急什么?” “不是,我有一个朋友回来了,我想去看他,你看能不能让我坐你的顺风车。” “迟一些时日不行吗?” “不行。” 彭文俊想了会,说:“这样吧,明天就回县城,后天出发。” “能不能明天就出发?” “明天?太急了吧!” 李晨凯心急如燎,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你问问你的好朋友林健杭?看他要不要回家喽!”文俊建议说。 “他铁定不回,我问过了。” “小伙子,你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就一个女孩子吗?” “女孩子?不,他不是女孩子,他是我哥们。”李晨凯反驳说,他不允许任何人欺凌林义东的尊严。 “男的?明天大家都要离开,明天离开再说吧!” 李晨凯只好答应。 他给林义东拨去电话,还是打不通……他懊恼、沮丧、神情憔悴。 电话响了,他急匆匆接起电话:“东哥,东哥吗?” “我是婷婷。”是邓婷婷的声音。 他醒悟过来:“婷婷,不好意思……” “东哥是谁?” “我一个好朋友。” 邓婷婷的声音变了,不再像小女生清纯可爱,反而显得有点沉重,“你在做什么?”婷婷问。 “你是不是感冒了?”细心的晨凯发现说。 邓婷婷很欣慰,说:“只是受了点小风寒。” “一定要注重身体。” “有你的关心,我就知足了。” “不好意思,我最近情绪不是很好,所以没跟你联系。” “我不怪你。”邓婷婷低平的声音突然拉高了,“啊!好漂亮的烟花啊!” 晨凯问:“你那里放烟花了吗?” “嗯,好漂亮,要是你能和我一起看就好了。” 烟花再美,也有消逝的时候。 七十二.吵闹与冷静 据说,古老戏院的前身是明清时期的青楼,随着改朝换代、战火连绵,演变成供人耍乐的场子。流传至今,仍然是盛火相传;简陋而古朴的观众席上,早已坐定人山人海,相互打趣,津津乐道,只为观看一场盛情的“火龙”表演。 “火龙”表演的团队迟迟未到,这要归结于观看热闹的人潮排山倒海,令整座小镇惊天动地,以致整条队伍停滞不前,寸步难行。 原本规定:“火龙”队伍下午五点钟从镇政府出发,途径石桥,再到河滨,沿着河滨拐弯涌入国道,于三岔路口北面而走,绕过弯曲的盲肠小路,便可到戏院广场。当队伍到达广场的时候,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钟头,早已坐定的人可谓是坐如针毡。当敏锐的耳朵听到远在二里开外锣鼓震天,琴瑟和鸣的时候,有人口中喊出一声“来喽”跑出去相应。一呼百应,爱热闹的人跟着喜庆的脚步围在广场周围。古稀老人见场面轰动,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见大家往一个地方跑,也婆娑地跟在人流当中。人群中,数小朋友最活泼可爱,他们互相追逐打闹,自导自演说:“鬼子来了,大家快跑……” 彭文俊描述外面的形势,张海芬怕挤,坐定在位子上不瞧热闹。林健一和路丹,还有李晨凯和林健杭,随波逐流跑了出去。当林健一一伙人出来的时候,人潮分散了他们,林健一和路丹不知所向;林健杭和李晨凯则挤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铁栏杆上占得一席之地。人家说是座无虚席,现在应该说“站无虚席”了。 难得一遇的宏观场面,自然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才开心,可惜的是,所有人都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亦或是相隔异地,亦或是爱得不够浓烈,此时此地热闹的场面少了爱情一丝半点的味道。林健杭给叶晓祉打了电话,叶晓祉甚是开心,只是绵绵无尽的等待,让她早已失去了耐性,责备林健杭说,怎么和她相隔那么远,为何不能一起?健杭只好拍些照片给叶晓祉发过去……人多声杂,电话竟然断线了。 叶晓祉收到林健杭的邮件,欢笑之余,她看到照片上李晨凯的身影。每当她想起李晨凯和杜小贤的故事,总会让她坐立不安。对于爱情,她是不相信的,她也知道她对林健杭的爱是远远不及林健杭,她心痛强绞,举步维艰。 李晨凯的心思不在灿烂的夜景中,愈是美丽的夜晚,愈会让人浮想联翩,他的心绪很复杂,此刻他的心痛苦地被分为四份:左心房牵挂的是林义东的伤情;左心室思念的是邓婷婷的苦楚;右心房欣赏的是美丽的夜景;右心室寄托的是远在天涯的杜小贤。他很想和在乎的人一起分享美丽的夜景,特别是在春天的季节里……唯独让他欣慰的是,旁边还有一个林健杭。 走散在蚁群中的林健一和路丹情况不容乐观,周转多次,仍然抢不到一席之地,反而是被人群挤压得快成扁豆了。 林健一愤愤不平说:“坐在位子上等演出多舒服。” 路丹紧随他身后:“你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 两人站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广场上装神弄鬼的表演。路丹拼命踮起脚尖,无奈一个趔趄,弄伤了脚。 林健一扶住她说:“我们先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吧!” 路丹一瘸一拐骂说:“真是的,穿什么高跟鞋嘛!” 林健一顿时笑出声。 路丹问他:“你笑什么?” 林健一说:“哦,我是在笑你跟当年一模一样,还是和当年一样惹人喜爱啊!” 路丹怔住了说:“惹人喜欢?” 林健一说:“当年我和文俊同榻而眠,他经常跟我提起你,他说他喜欢你的性格,总是会让人欢喜,我刚刚才体会到。” “你是说你刚刚体会到了喜欢我的味道吗?”路丹扑朔迷离说。 林健一忙解释说:“不,我是体会到了文俊的心思……” “那你说我惹人喜欢?” “不…不……这是我的感觉,但是……是我感觉到了文俊的感觉……”林健一只知道事情越描越黑。 路丹说:“健一,你知道你已经语无伦次了吗?” “哎呀,我自己搞糊涂了。” 路丹说:“我真羡慕海芬能嫁给你这样的人。” “哦?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健一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 “你为人憨厚老实,有责任心,有安全感。”路丹说完,碰了一下刚刚扭到的脚踝,说:“好痛,估计我是走不动了。” “我打个电话叫文俊出来帮忙。” “别,先别告诉他,你看看我脚伤得重不重?” “这……好吧!”林健一贴心地脱掉路丹的鞋子,手轻轻地触摸到路丹的皮肤,突然他把路丹的脚放下,呼吸急促地说:“不好意思。”说完就要离开的样子。 路丹顺势抱住健一。 现在的健一,最多余的也许那双手,他不敢碰路丹。他说:“路丹,别这样。” 路丹说:“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跟我说?” 健一身上像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咬,想挣脱路丹的怀抱,可是路丹这一抱,马上酥软了,“不,路丹,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又怎么了,我仍然可以抱你,这是我的权利。” “不,这样对文俊、海芬都不公平。” “公平?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可言,凭什么好男人都是别人的。” 健一推开路丹说:“你醒醒吧!我……我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 被推开的路丹噙住泪水,即刻涌出来,说:“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其实你从高中开始一直喜欢我,你为了维护你和文俊的友谊,所以你选择了放弃。虽然不说,但我清楚。你记住,我不是可以让你们让来让去的礼物,我是个人,我是个女人,你明白吗?你不明白,我一直在等你,这么多年,我就是忘不掉你喜欢我却又不告诉我。我和我男朋友谈了五年恋爱,我把他当成是你,如果不是他在外面有女人,说不定我真的和他结婚了。结果他出轨,我才明白他不是你,我爱的也不是他。我爱的人,原来绕了一个大圈,是你,是你。” 健一回答说:“不可能,已经不可能了,那是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事情。那时我们才十七、八岁,我们都不懂。我现在结婚了,有小孩了,而文俊这么多年,他依然喜欢着你,你要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大家想想。” 一阵火光喷向苍穹——火龙表演开始了,全场沸腾,欢呼雀跃。在最热闹的时候,路丹却沉默了。她再次抱住健一说:“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 健一说:“你醒醒好吗?路丹。”路丹不听,健一狠狠地给她一个巴掌,路丹哭了。路丹声嘶力竭地哭了。健一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路丹哭着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路丹一生好强,这一回她软弱了。 错过表演,两人回到台下位子上。 文俊额头冒汗说:“你们去哪里了,这表演都过去了。” 张海芬也说:“对啊,你们没有看到这场表演实在是可惜了。” 健一说:“我们走散了。” “路丹怎么不说话?”张海芬问。 健一回答说:“哦,她刚刚弄伤了脚。” “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文俊上前问候,欲看个究竟。 路丹后退几步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文俊说:“我有那么可怕吗?” 张海芬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女人在受伤的时候总会采取自我保护措施。” 健一对文俊说:“走,咱们去喝一杯。” “嘿,好咧!” 张海芬、路丹、李晨凯和林健杭先回文俊家。张海芬总觉得路丹今晚怪里怪气,她能看到路丹眼槽下面的泪痕。 文俊说:“我看到你的心情已经好转了。” “知我者,文俊也。”健一强作欢笑说。 “明天就回去吧,跟你爸讲清楚……”文俊认真说。 健一的脸又耷拉着不说话。 文俊说:“来,我们干一杯。”文俊把一大瓶啤酒往嘴里灌。 健一说:“行了,行了,你少喝点。” 文俊半瓶下肚,略有醉意说:“你别管我,我没醉呢!” “好了,你别再喝了。” “你别拦着我喝酒,我高兴着呢!” “好,那我就陪你高兴,我们把统统的不开心扔掉,干。” “等等,我没有不开心的事情,你才有。” “好好好,我有,你没有。” “不对……不对……我也有不开心的事情。”文俊已经醉成不省人事,烈酒麻醉的只是神经,不是精神。他说:“我发现,我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抱在一起了,那个女的哭着说喜欢那个男的……” 健一猛地一怔住,心想:今晚的一切文俊知道了。 文俊倒在桌子上,最后说了一句:“我……恨……他们。” 第二天起来,文俊感到头痛欲裂,起来发现只有晨凯一个人,文俊问:“他们人呢?” 晨凯说:“都走了。” “走了?”他看看钟表,已经到了晌午时分。他问晨凯昨晚发生什么事情。 晨凯说:“你昨晚喝得烂醉,回来不省人事。” 文俊心想不知道有没有说错话。 晨凯补充说:“我看健一哥好像心情不大好,然后跟路丹姐聊天,接着我就不知道了。” 文俊坐下痛不可当。 晨凯说:“我们也准备走吧?” 林义东在炼狱走了一遭,现在终于回家了。他平生离开过家无数次,回家也有无数次,可是这次回家却让他彻头彻尾改变了。两个月来,他都是在意识模糊情况下度过的,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才知道他的后半生毁了——他成了一个瞎子。黑暗的世界让他身心粉碎,他痛恨老天爷偏偏选择他。 林金纳两夫妇天天以泪洗脸,为了保住林义东的性命,已经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在经过医师分析后,他们才知道儿子的眼球受到明显的刺伤,惨不忍睹。生活拮据的林金纳,哪里有那么多钱,就算所有人都愿意支持,二、三十万的医疗费对他来说也是天文数字,何时才能凑齐,何时才能还上这笔巨款?病情稍事稳定之后,林金纳办了退院手续,回家安心给义东调养。 生活给林义东一家子出了一道几乎无解的难题。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衍生出来的东西叫什么?叫绝境。 七十三.林家 “不好啦,不好啦,老蒋昨晚去世了……” “老蒋去世了?那学生谁教啊?” “不知道,今天队长要开会哩!” “听说旱窝的林铁生挺有文化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他读过很多书,我听他讲过‘三国’,讲得可有意思了。” “何止是‘三国’,我也听他讲过‘水浒’。” “不知道他肯不肯做这个代课老师,哎……” 文革岁月,林铁生临危受命,于是对教育事业产生了热情。只可惜他毕竟是初中毕业的小伙子,没有文凭,只能眼巴巴代课两个月,新任老师取代了他的位置。他多么希望自己就是一个公家人。教书是一件多么神圣而又伟大的事情啊!他努力争取职位,却招来别人的嫉妒,无奈之下被说成了“走资派”,差点被人迫害致死,于是就这样他与教师之职擦肩而过,后半生只能在家耕田为生。 幸运的是,他和王惠英相识了,并且经人们的推波助澜,他们终结连理。王惠英给林铁生生了五个胖嘟嘟的孩子,才把林铁生从文革岁月的低谷中拉出来。他对儿女们没有什么教诲,只是告诉他们做人要有出息,不要像他一样在山里面当农夫。林健一小学时,成绩一直不好,上了初中,又不务正业。林铁生拿起戒尺教训儿子说:“以后你一定要做老师,帮爸爸完成心愿,你说你这样怎么帮爸爸完成心愿?你要是做不了老师,以后别回来见我。” 岁月辗转三十余载,如今林健一果然做了老师。林铁生眉开眼笑,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期盼儿女帮他完成梦想。 可是林健一的想法他怎么也猜不透,怎么好端端的就不当老师了呢?林健一半路出家,不就是让林铁生的梦想破碎了吗?他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如刀绞,欲罢不能。 “铁生,铁生,金纳的儿子义东回来了,回来了……”刘芬玉从水窝下来,边走边甩唾沫星子喊。 林铁生迎出门去,还没等刘芬玉踏进他屋子,他和刘芬玉马不停蹄地去了水窝。 林铁生刚刚踩稳水窝的屋坪,便看到死灰一般的林金纳。两个月不见,如今林金纳已是头发苍白,胡渣像是刚刚用镰刀削掉的草丛,有气无力地坐在门前的乱石上。里屋的义东妈天天是以泪洗脸,眼睛哭得红肿,像鱼的眼睛一般,水灵灵,突出了一大截;她头发凌乱,身子瘦了一大截。 林金添对林金纳说:“你别这样。” 林金纳说:“我没事,没事,你去看看他妈,去去去……” 林铁生叫他的名字:“金纳。” 林金纳回过头来一见是铁生哥,忙从兜里摸索出一袋卷烟丝,手忙脚乱,一直找不到打火机。 林铁生说:“我这有烟,也有打火机,来,我给你点上。” 林金纳像吸毒的贩子,吧嗒吧嗒吸烟的嘴角一直在抽搐。 “义东情况咋样?”林铁生急忙问他。 林金纳说:“看不见东西……” 义东妈走出里屋跌坐在门前满是鸡屎的土地上凄惨叫着:“铁生哥啊,我命苦啊!你说……我命苦不苦啊?” 林铁生上前安抚说:“别伤心了,义东他妈。” 金纳苦笑了一下对义东妈说:“赶紧起来,多不好看。”。 林铁生来到林义东的卧榻,只见林义东的双眼被绷带紧紧扎住。他轻声说:“义东,我是你铁生叔哩。” 义东的手在寻找林铁生的面孔。 林铁生伸手抓住义东骨瘦如柴的手,冰凉剔透。林铁生眼里盈满老泪说:“义东,你现在感觉咋样了?” 义东虚弱答:“现在没有那么痛了。”不时嘴角微微上扬。 “义东,你是好孩子,你一定可以的,要有信心。” 义东点点头说:“嗯!”虽然微弱,但足以显示义东的决心和信心。 林铁生折回身子至林金纳面前说:“有什么困难就说,大家都会帮你的,千万别憋屈。” 林金纳说:“我知道,我知道。” 林金添对他俩说:“进屋坐,我冲茶给你们喝。”林金添拉住林铁生往里走,手里比划着“二”的模样。 林铁生猜测到:“用了两万?” 林金添摇摇头叹气:“两万的话就好了,是二十万。” “做个手术花二……十万?” “我也不信,凭啥做个手术比买房还贵?” “再贵也要做手术。” “做是做了,二十万换了个狗眼,医生说将来模模糊糊能看见点。” “这……这咋成呢?咋可以换成是狗的眼睛呢?” 林金纳从门外进来说:“没办法,第一很难找到眼珠源,第二手术费确实是太高了,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凑不齐五万啊!二十万,更不用说了。” “可义东伤得是眼睛,眼睛,心灵的窗户。”铁生控制不住情绪说。 “我知道,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医生说静养一年半载,到时候还不知能不能看清?”林金纳平静地说,似乎已经被现实的残酷折磨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林金添冲茶说:“好了,你们一人一句少说点。” 隔壁的义东妈又发出悲戚的声音来。 陆陆续续,亲朋好友都来看望义东,大家除了呜呼哀哉,还能做什么,什么也帮不了。 不该来的都来了,该来的却迟迟未见身影,义东再一次在失望中度过一个难眠的夜晚。 次日,林健一携带老婆、孩子、王惠英和林健杭从县城回旱窝。回到家里,却不见林铁生的身影,王惠英知道林铁生八成是去香蕉林除草。王惠英开始张罗着午饭。张海芬很少回老家,她是第一次看到老家换了个新面貌,自然心情也高兴起来。不多时,刘芬玉又来了,她看到王惠英一家子其乐融融,心中颇压抑叹息:“义东那小子命可苦了。” 王惠英停下手中的工作问:“义东他咋样了现在?”还没等刘芬玉回答,王惠英接着说:“走,看看他去。”王惠英转身进入储物间,从柜子里窸窸窣窣拿出几个过年煎的油饼,再捎上一包糕点,急匆匆对林健一说:“我去看看义东,锅里我已经放米煮了,待会你们先吃吧!” 林健杭说他也去。 张海芬说:“要不吃完再去。” 王惠英执意要现在去。 林健一对妈妈说:“我和海芬吃完也去……” 王惠英到了水窝,原来林铁生在这里。询问清楚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林铁生去公王河一带除草,顺便来看看义东。 林义东的房间围得水泄不通,不是哭鼻子的,就是商量事情的。他知道人们同情他,但是人越多,他越发得慌,心里闷闷的,这更加促生了他的心烦意乱。他说:“你们不要哭了,让我静一静……”林义东的声音虚软无力,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转身一看,驼背浪站在门口说:“义东这小子可能是被厉鬼缠身,要去问“仙”才行。” 刘芬玉说这不无道理。 驼背浪接着正儿八经说他孩子小时候遭遇的鬼邪之说。 义东妈稀里糊涂信以为真,赶忙打听哪里有灵验的“仙”。林金添带她去询问,结果半天之后回来,说真的是被鬼缠身了。义东妈在众人面前说:“义东是亥时出生的,出事的当晚恰好也是亥时……” 不知道是谁说:“哎呀,真是邪门了,‘仙’连这个都知道。” 义东妈继续说:“义东的八字上说亥时生,亥时克,二十一载,说的就是他二十一岁的时候有大劫啊!” 驼背浪问:“‘仙’教你咋做没?” 义东妈掏出一个锦囊,林铁生看见上面写着: 于三叉路口贴上三道符,天地冥三界断厉鬼去路。屋内大堂,摆上鸡鸭鱼肉、猪头、粽子、香烟、烈酒、糖果,请厉鬼显身吃饭。待三炷香过半,即可撒上糯米、黑狗血于病者身上,将鬼逐出。厉鬼无路可退,便会回头,此时需敲锣打鼓,燃花爆竹,此鬼定可收拾,魂飞魄散。病者饮下符水一碗,即刻药到病除。 林铁生说:“真是荒谬。” 林金纳说:“有时候不得不信这些。” “举头三尺有神明,信就有,不信则无。”驼背浪说。 林铁生半信半疑说:“我建议大家还是别信,不过试试也无妨。” 里屋的林健杭对林义东说:“义东,我明天再来看你。” 林义东看不见,却能听到林健杭的真诚。 林健杭临走前还不忘说:“明天晨凯会来。”他给林义东塞上一个东西说:“晨凯知道你回来了,他特地去买了一个mp3给你,里面有很多歌。”林健杭教林义东操作。 林义东攥住拳头,想把手中的东西捏得粉碎,要不是和李晨凯去看什么狗屁勾当,他就不会深陷至此,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殆尽了,又何来攥紧拳头的力量来捏碎手中的东西?他欲哭无泪。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摁下开关,悠悠绵长的音乐响起来了,他仿佛回到了没有失明的时候。 七十四.李晨凯看望林义东 张海芬在家里等了许久,不见公公婆婆回来,先行一步到县城准备下午的课程。临行之际,张海芬再三叮嘱林健一:“你要跟爸好好说啊!千万不能动气,其实爸也是为你好,只要你尊重爸的想法,爸就会认可你。”林健一知道,离家出走不对,父亲会原谅他,并且认可他。迷茫的眼神让他明白,未来的道路漫长,什么事情都没个准。他过去吻张海芬怀里睡熟的小珞妹,说:“你路上小心点。”在漫天迷雾的路口,张海芬和林健一道别了。 这边刚送走张海芬,那边山路林铁生和王惠英正在议论林义东的事情往旱窝走。林健一看到林铁生,想上前去说声对不起,可是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湮没在自尊心的深河里。他本来想好了要跟父亲化解矛盾,心里却打退堂鼓。 林铁生看到没有出息的林健一回来了,以为儿子在消失的这段日子想通了,承认错误,可现在看来林健一不但没有改变固执己见的想法,反而固若金汤。他想:林建一彻底无药可救了。林铁生二话不说,转身扭回屋子睡觉去。 看到林铁生不搭理他,意识告诉林健一:父亲还是一意孤行地尊崇自己的偏见。他本来心里的气消尽了,如今好像又被林铁生点燃了,而且烧得旺。林健一认为自始至终都不是他的错,本来就不是他的错,是林铁生死活要给他手上套上帮他完成心愿的枷锁。他一再强调,教书不是他喜欢的职业,每每想到此,林健一悲哀父亲不支持他。 吃饭的时候,林健一在房间里一头蒙进被子里,赌气不吃饭。王惠英招呼他好多回,林健一像个死人一样,对谁都不理不睬。 林铁生说:“你叫那么多也没用,等他饿了自然会找东西吃,由他去。” 王惠英心疼林健一说:“不吃咋成呢?好歹喝点东西也好。” 林健一听见王惠英哀怜的话语,鼻子一酸,两行泪凝。他不能让妈妈也跟着受罪,妈妈已经年过半百,从十月怀胎开始,妈妈饱受痛苦的煎熬——相夫教子、下农田、割稻谷、踩牛粪……如今他已经三十岁了,却不能让妈妈享上清福。妈妈每天还要为婆媳之间的事情而顾上年迈的神思,又还得奔波于老家和县城,现在担心他不吃饭会饿坏。 “妈,你去吃饭……我就是累了,歇会……”林健一强作镇定说。 王惠英说:“你不要理你爸,他就是死脑筋,雷打不动的死人。” “妈,你让我歇歇吧!没事。” 关键时刻,妈妈自然时时刻刻维护着孩子的利益。虽然林健一已经到了而立之际,但是,只要妈妈在,他就还是孩子。 初春的季节多雨多雾,一场春雨过后,地上和墙上像是发大水般潮湿。眺望深山老林那一望无际的云海,天旋地转,一团团浓郁的大雾席卷而来,像龙腾,像虎啸,欲把人间村庄吞进肚子里。雨气浓,通往韩峰山的道路泥泞不堪,机车无法向山中进发,人们只能把车子搁置在平坦的康庄大道,接下来二里多的山路靠徒步前行。 彭文俊和李晨凯艰难地走在泥泞小路上,手里还提着一袋袋行李包。走不出几座山,人马困乏,饥渴难耐。彭文俊却喜欢上踏青的感觉,此时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百花争艳,群芳争妒,鸟语花香,雨珠剔透,就连泥土发出的芳香也让他回味无穷。韩峰啊!不愧是人间仙境,难怪出了那么多文人雅士,达官显贵。也正是这块黄土地,孕育出珍贵的杉木,彭文俊才有缘登上韩峰的云梯。 一旁的李晨凯,可是没有闲情雅致欣赏花花草草、飞禽走兽的事情,他现在只盼望着能与林义东早点相见。为了看望林义东,他一时半会显得紧张气急;大抵是走累了气喘吁吁吧! 李晨凯引彭文俊来到林铁生的屋子。早在黄大利还没有离开的时候,黄大利就跟彭文俊说过,到了林铁生家就跟到自家一样,要是晚归了,可以在林铁生家吃饭睡觉。彭文俊刚开始说不太好,毕竟是别人家,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竟然是健一的家,他以前很少听健一提起过家人。 彭文俊受到林铁生和王惠英的盛情招待。在热情中,他仿佛看到自己种植的桉树必然是丰收的场景,李炳年花了大手笔,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辜负了老板的期望;杜氏家私企业,成败在此一举。 李晨凯问林健一:“健一哥,我想去看看义东,你觉得可以吗?” 林健一说:“怎么不可以?”林健一想想再说:“这样吧,吃完饭,我带你和文俊一起去,我也愁思着去看义东弟。文俊以后要在这边种树,也该认识一下水窝那边的人。” 彭文俊问:“义东是谁?” “我哥们。”李晨凯说,林健一不约而同说:“我弟。”两个人面对着微笑起来。吃饭席间,林健一和林铁生一句话都没说,谁也不愿意开口。还好有王惠英这瓶润滑油,才避免出现卡壳场面。 去水窝的路上,文俊和健一聊天:“你没跟你爸好好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还不是那样。” “哪样?” “你不会明白的。” 文俊不满健一说:“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在我家的时候你不是很有信心化解你和你爸之间的矛盾吗?怎么现在我看你没有改变?” “你以为两代人之间的矛盾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我是‘80后’,我爸是‘50后’,我们之间的隔阂太深了。” 一阵鸟叫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抬头一看,一群带着剪刀的燕子从他们头上飞过,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乎在说这个春天是多么美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会这么认为吗?更多的人觉得春天让人疲惫不堪,心力交瘁。 义东妈轻轻抚摸林义东,说:“东仔,你的朋友看你来了。” 林义东从昏迷中苏醒,问:“谁来了?” “就是你和他很好的那个李晨凯。” “李晨凯?”林义东情绪激动,呼吸急促,他多么恨李晨凯,同时又是多么希望他能早点来看他。他说:“叫他走,叫他走……” “哎呦,你这孩子咋了,人家好心来看你。” “我不要,不要……”林义东一时间抵制不住高亢的情绪,心力衰竭昏迷了过去。 李晨凯听到林义东不想见他的字眼,内疚的心情跃然脸上。亲身耳闻林义东对他的恨,他无法原谅自己。他冲出林义东家,往外面跑出去。 文俊和健一两人迷惑:晨凯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像疯了似的。 只有林金纳最清楚,他知道义东小子的心里是苦的,一方面他恨晨凯,让他失去了光明,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怪罪李晨凯。说实话,其实林金纳也痛恨李晨凯的胡作非为,可是回过头来想想,事情已经发生了,恨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恶化义东和晨凯的关系。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恨一个人就像喝了一杯毒药,了结了自己单纯的灵魂。我们为什么要憎恨他人呢?这是多么愚蠢,如果人世间的生活只有恨,那我们的生活还怎么继续下去? 人间应该充满爱,因为爱可以感化任何人,可以感化任何恩怨情仇。 林金纳想,让林义东和李晨凯两个人慢慢适应吧。一切都会过去,他坚信在他们深厚的友谊面前,再困难的东西都是可以打败的。 等林义东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彭文俊和林健一已经走了。义东妈已经伤心到了极点,此刻准备着晚上吃的饭菜。林金纳对儿子说:“你别跟自己较劲。” 失去光明的同时,人的理智却异常清晰。 林金纳以前总是谩骂林义东一事无成,上学读到初中就辍学了;初中没有毕业,得过且过,就连老婆也跟别人跑了。现在儿子失去了身上最为宝贵的眼睛之后,林金纳渐渐地不再对儿子刻薄。父亲永远希望孩子能生活得更好一些,尽管有时候言辞尖锐一点。在孩子眼中,父亲有时候不像母亲那样显得温柔,但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父亲,对子女的爱从来都是没有间歇过的,爱像血一样一直在全身慢慢流淌。显然,林金纳是爱义东的,而且无微不至。 林义东听到爸爸安慰他尽早逃离创伤的梦魇,他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李晨凯从林义东家跑出来之后,来到了公王河,自暴自弃,无法休止。彭文俊担心年轻小子会出什么事情,追了出来。李晨凯说:“都是因为我耍小聪明,以为擅自主张,偷树这件事就可以水落石出,是我太天真……如果当时义东没有跟我去山里,义东怎么会弄瞎眼?” 彭文俊安慰说:“不要想太多了,生活在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东西需要面对。只要从中得到教训,便是可喜之处……只是这个代价真的是太惨重了。希望你和义东两个人都能有所体会。”彭文俊扶住李晨凯往林健一家走去。 此刻林健一却不知如何安慰李晨凯,他也有事情得不到解决,可是这跟林义东的相比起来,微足为道,然而就是那么丁点小的事情,怎么就堵在胸口不出气了呢? 几天之后,彭文俊的种植工作如期展开。李晨凯在繁忙的种植重压下,情绪稍好一些。 静养一段时间后,林义东身体渐渐恢复了元气,也接受了李晨凯给他带来的厄运,毕竟友谊没那么脆弱。这天,李晨凯收到消息说林义东的mp3出了点故障,叫他去瞧瞧。晨凯喜极而泣,原来林义东留着mp3,证明林义东还是很在乎他们的兄弟之情。他高兴了,文俊也省心了。 同一天,林健一也收到路丹的消息说,可以去分店上班了。两人撇开火龙表演晚上的事不说,好像大家都有刻意隐藏的意思。 林健一跟王惠英道别之后,欣喜若狂,心中无比激动,而林铁生却在一旁直摇头叹息,他的心愿最终还是得不到儿子的一丝尊重和认可。 七十五.入城,空房 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林铁生去了一趟县城——去了王强股长家。 林铁生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拜访王强股长一回,怎么说他在县教育局宿舍做门卫的时候,还是承蒙王强股长的恩惠才谋得一职。无疑在守卫的日子里,林铁生无法忘怀短暂的欢愉,不是因为能在县城找到体面工作而开心,而是因为在这里可以认识多一点的朋友;朋友多了,自然门路就多,假若有了困难和麻烦,兴许能帮上一些忙。 林铁生走得有些匆忙,穿着脏脏兮兮的衣服直往王强股长家去,这不重要,关键是裤腿还残留着邋遢的泥水。确实不是很好,王强股长没有多大意见,他也是农村出身,经历过犁田放牛的生活。王强股长的老婆似乎眼中有刺转眼走了。 “铁生啊!有心。”王强股长卸掉领导的架子恭迎说。 林铁生在教育局工作那么久,从未进过王强股长的家门,这还是头一次登大雅之堂。他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强伯。”他仍喜欢以孩子的口吻称呼王强股长。 “来,坐这,坐……”王强股长以茶相待,叫林铁生坐在软绵的沙发上。此时林铁生脸上发烧,想到临行出门也没有好好顾上换身衣服,这衣服跟飞溅的唾沫星子一样暗暗发臭,他实在是怕弄脏王强股长干净的家居。 林铁生问王强股长:“你这有没有抹布?” “你要抹布做啥?” “我衣服脏,我怕弄脏你的沙发喀。” “咳,这是啥话,你坐。” 林铁生轻手蹑脚扯了几张纸巾垫在屁股上坐下,王强股长哭笑不得:“铁生哥,莫生疏。”多日不见,关系确实有点疏远了。如果此次不是前来诉说林健一的情况,他一个农村大汉怎么可能会来到辉煌的宫殿呢? “强伯啊!我想说……这……”林铁生不知如何开口。 王强股长知道他要讲什么:“我知道你要说啥子呦!” “我那小子林健一啊,哎……” 还没有等林铁生说完,王强股长便说:“人家年轻,年轻都这样,做事冲动鲁莽;我们也年轻过。” “我也不晓得这个死小子咋跟牛一样倔。”林铁生骂着说。 王强股长说:“他这一辞职,他丢兵卸甲一身轻松,可是会牵连到很多人事问题。你看啊,他所负责的班级,必须得找个老师给补上;你看啊,他同教育局签下五年的教书合同,如果违约,那就要赔偿五万元,他现在才教了三年。” 林铁生喏喏连声。 王强股长又说:“赔偿事小,关键是以后在他的档案上会留下瑕疵,说不定以后就进不了单位教书,不但如此,而且考公务员也没有资格了呀!”王强股长说点好听的话:“说实话,健一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我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 “他就没长大,不懂事。”林铁生不敢抬头。 王强股长思忖说:“铁生哥,他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我想他肯定也有自己的苦衷,我见他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强留,他是想做其他门路的事情吧!” “这个,我倒觉得不是,他主要是和我赌气。” “赌气?” “是这样的,其实他做老师呢,是我的意愿,他就是觉得我给他安排,规定了他的路,条条框框;他觉得这样不好,他想做他喜欢的……” “经你这么一说,我大概清楚了,哎呀!不就是为了一点小事嘛,啥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不到最后关头,不一定要辞职。”王强股长摸着腮帮子,从兜里掏出“芙蓉王”好烟,给林铁生递过去,咔嚓一声点火,浓烟从鼻腔冒出。王强股长其实还很看重林健一,在职场上,他甚至把林健一当作是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问:“健一接下来做啥?” 林铁生说:“他没跟我说喀。” 王强股长给林铁生说:“你们父子之间的矛盾不浅啊!” “我真不想健一那小子误入歧途,他辞职的原因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想问你,工作上他是不是遇到啥问题了?” 王强股长说:“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去年他和张越因为评一级教师的事情有点摩擦。” 林铁生一拍桌子说:“我就说嘛,这个小子……” “后来他工作态度不好。” 林铁生带着一脸的茫然离开了王强股长家。 这几天,张海芬和王惠英把教师宿舍的家什搬到新租的房子去,已经布置得七七八八了。林健一的辞职,教务主任不让他住教工宿舍,总务办处长和林健一有交情,做足功夫给林健一网开一面——多住两天再搬出去。林铁生看到王惠英和张海芬操劳搬家的事情,他又坐下来叹息说:“这个儿子没有出息啊!” 张海芬说:“爸,你别想太多了,健一是做得不对,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挽回了呀!再说现在去了水果城干活,一下子,他的工资涨了好几倍呢,他现在是店长哩!” “要不是他高中同学路丹帮他一把,有那么好吗?卖水果有前途吗?哪里有前途呀?”林铁生说,“他是自己毁了自己。” 张海芬拗不过牛皮般的公公,索性把小珞妹给林铁生抱。 林铁生看到日渐长大的小珞妹,心里便有了慰藉,对小珞妹说:“你爸咋不识时务?” 王惠英说:“你别跟我孙女说这些东西。” 暂且让林健一去做吧,他管不了了,现在只能想想怎么帮林健一。已经年过岁月的林铁生怎么帮呢?他又能帮到什么呢?他不要出现在林健一的视线范围内才是最大的帮助吧。 林铁生无奈回了老家。 林健一一旦经营起生意来,有模有样的,以他的兴趣、才识和见地,原本一个小小的分店运营得风生水起,客人应接不暇。最高兴的是路丹,她高兴,不是林健一帮她赚了多少钱,而是看到了林健一像飞蛾一般的蜕变。 当你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他笑你就笑,他哭你也哭。 晚上下班之后,路丹来接林健一,林健一正在收拾摊子。路丹说:“今晚想喝酒。” 林健一推脱说:“无端端喝啥酒?我这还要收拾摊子呢,要好长时间。” 路丹取笑说:“真会找借口,你老板都敢欺骗?”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没有欺骗你。”林健一指着残破的烂摊子说。 路丹说:“我等你呗。” “我咋好意思让老板等我?你这一等可要好长时间。” “我有的是时间。”路丹还真坐下了。她看着林健一循规蹈矩收拾摊子,尽职尽责,想必在家里他也是如此吧。她似乎此刻能想象到,林健一一家和睦相处的样子,这种生活她是多么羡慕。她越是羡慕,越是嫉妒,她恨不得此刻就把林健一据为己有。但她又想到,她不能破坏林健一的家庭,不能破坏林健一的婚姻,毕竟他是有妻儿的人了。可是她爱林健一,跟林健一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她自个儿的事。 林健一每天早出晚归,拼全力做好水果分店的生意。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想告诉林铁生,即使他不做老师了,他也能生存,并且蒸蒸日上;他也想告诉路丹和彭文俊,他有做生意的天赋和才识,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和鼎力支持;他也想告诉自己,只要坚持自己想做的,就可以得到快乐,只有自己才知道什么才叫快乐。 自从路丹招揽林健一入伙后,路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显得强势和不近人情,早上还给林健一捎上一份早餐,中午一起吃饭,晚上下班之后来看林健一。路丹说这是领导的关心和视察,林健一只好遵从。 张海芬知道:林健一工作很辛苦,每天在水果经营上花光了精力,一回来澡都懒得洗,蒙头睡着了;早上从未在五点钟起床,林健一却做到了;为了忙于奔波生计,林健一忽略了家中的妻子和孩子。张海芬告诉自己,不能怪林健一,她要体谅林健一的一片苦心,他的努力是为了换取将来的幸福。女人有时候会想,将来的幸福是多么奢侈的事情,拥有眼前的就行了。六个月以来,她总觉得失去了丈夫的怜惜和暧昧,要知道她只是一个女人,她需要丈夫的体贴和爱,有了体贴和爱,她便知足……可是,六个月来,她没有夫妻的恩爱,她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性冷淡,每天的煎熬多么难耐,为什么林健一就看不出来呢? 正在张海芬想林健一的时候,林健一和路丹正在有说有笑、互相打趣、怜我怜卿。这些日子,林健一陪最多的人,不是老婆和孩子,而是路丹。路丹,路丹是谁?是他工作上的伙伴,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朋友。 张海芬对王惠英说:“往后中午我不回家吃了。” 王惠英问她:“咋回事哩?” 张海芬不想让王惠英担心,说:“最近学校搞公开课评比,我想利用中午做点事情。” “哎呀,不要劳累自己咧!” 张海芬在办公室叫了一个外卖,然后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办公室趴着,睡也睡不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天晓得她是怎么度过的? 为了不想孤苦等待林健一晚晚归来,她也很晚回来。拧转钥匙门一开,王惠英和小珞妹都睡着了,进卧室一看,空无一人。她坐下来,等待爱人回来,一等便睡着了,她看看时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为何给她温柔的人还不回来? 七十六.念情深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林健一和林铁生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当事人不好受,旁观者更是苦涩难过。 林健杭以为回家过年本是一件开开心心的事情,可现在他觉得一点都不愉悦宽松,不但家里出现了铁一般的矛盾,而且他自身又不能和相爱的叶晓祉在一起,所以这个年,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巴不得早点离开家去学校,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二十岁了,他应该分担家庭的矛盾和痛苦。然而,他青涩的心灵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他能帮的忙就是好好读书,将来找个稳定的工作,孝顺父母,不让家人担心。一个正在慢慢成熟的心灵,难免会彷徨不安。 似乎每次逢年过节,家里都会因为一些事情争执起来。去年,林健一要给校长送礼,托林铁生去各家各户找家养的土鸡,结果碰上了雨雪天气,不但没有询问到村民是否有家鸡可卖,就连林铁生也栽身于结冰的路上。王惠英还责骂林铁生说:“这么一点事都办不好,还说自己读了那么多书?”林铁生身体受伤,心情难过,再加上王惠英的火上浇油,林铁生冲王惠英啪啦啪啦叫:“以后别找我,送啥礼?又不见得那些当官的给我送礼?”王惠英瞧见林铁生发火,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就回着说:“哦,你儿子叫你去买些家鸡给他领导送去,你会死啊?”林铁生气冲冲走了。 今年,林铁生和林健一的意见不统一而面如土色。不知道他们有多累,老是闹个不欢而散,反正林健杭心里就觉得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阳光。 2月14日这天,是情人节,返校的日子迟迟未到,至此,林健杭也不能和叶晓祉呆在一起,又加上林健一离家出走、林铁生性情不定,所以林健杭也没有心思理会那么多。在林健杭心里深处,他多么希望这一天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是短暂的几分钟也行,可是两个人身隔异地,彼此之间只能信息传递,电话传情。 林健杭知道很对不起叶晓祉,打从叶晓祉答应做林健杭的女朋友那一刻起,似乎没有一个重要的节日让他们两个人留下美好的回忆。叶晓祉的生日、林健杭的生日、除夕、元宵都没能在一起,而今,重要的情人节亦不能在一起厮守,这样还算是情人吗? 林健杭觉得没有什么,可是叶晓祉会怎么想?叶晓祉是一个女孩子,爱情,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尽管她曾经口口声声告诉过林健杭她不相信爱情,她不会把爱情看成是生命的全部,但一旦深陷爱河,尤其是女孩子,真的可以做到淡定自若吗? 不,思念的痛苦割据着每一个人的心灵,把他们原本脆弱的心灵推上火炉煎烤;爱情都是伤痕累累的。 叶晓祉问林健杭:“为什么情人节我们不能在一起?” 林健杭说:“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不管哪一天都是情人节。”林健杭去了街上,看到今天的花店异常火爆,他往前一瞅,玫瑰价格一路飙升,如今已经疯涨到一束鲜花要九十九元。看到一对对恋人在雨中浪漫走过,女孩接过男孩赠送的玫瑰,他多么盼望此刻,他的叶晓祉就在身边,九十九元的玫瑰花又算什么? 为什么会有情人节?谁发明的啊?没有情人节不是很好吗?日子依样,生活依旧,恋爱继续。有了情人节反而不好,人的感情是脆弱的,如今又要忍受相见不能的煎熬…… 叶晓祉说:“健杭,你不要买花了,我不能邮寄。” “你可以去县城拿。” “不用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们是不能在一起,可我已经感受到了,你是爱我的。” 叶晓祉说:“今天李晓燕来找我,说要去青梅竹马家玩。” “好的,你要穿多点,那边冷吗?” “很冷,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叶晓祉问:“我去青梅竹马家,你不吃醋啊?” “吃醋啊!可是我不能不准你去。” “呵呵……你傻的,我和青梅竹马的友谊是最纯洁不过的了。我告诉你吧,李晓燕给我说他喜欢我的青梅竹马,可是她又不敢自己一个人去,所以只好我带她去。” 经过一天的煎熬,情人节从雾雨弥漫的黄昏进入到绵绵的黑夜。 叶晓祉告诉林健杭说:“今天玩得不开心。” 他问:“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气死我了。” “怎么了?” “你不知道李晓燕那个人有多坏,在我青梅竹马面前,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动手动脚,看了我就生气。” “原来你是在嫉妒李晓燕。” “还不是因为你不在,所以他们才欺负我,特别是吃饭的时候,李晓燕叫我的青梅竹马喂她,还有,灯火通明的街上都是一对对恋人,唯独我是单身的。” “你不是单身,你不是有我吗?” “那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叶晓祉耍完脾气之后,说:“我才不羡慕李晓燕他们呢!等年一过,他们要分开,而我不同,我可以天天见到我的健杭。我的健杭那么爱我惜我,我跟李晓燕斗什么气吗?你说是不是呀!” “对,我今天挺累的……” “你今天干嘛了?” “今天去了一趟街上,买点特产给我的媳妇。” “好啊,好啊,我爱你,健杭。” “我也爱你,我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要送给你。” “什么惊喜?” “现在不能说,等我们见面之后,你就知道了。” “哎呀,你现在就告诉我嘛!” “不行,现在告诉你,就没有意义了。” 林健杭离开叶晓祉后,每一天的心情记录到备忘录上,原原本本从备忘录复制在电脑上,经过设计和排版,配上色彩和叶晓祉的照片一起打印出来,数一数足有三十一页。惹人心动的相片效果和字里行间透出的浓浓爱意,足可以证明林健杭对叶晓祉的爱一天都没有落下。看着这本精心制作的相册,他欣慰地笑了,他似乎现在就能想象叶晓祉感动的眼神。这是相册,更是情书。 二月中下旬,林健杭回到了学校。他与叶晓祉约好同一天从各自的家出发,这样他们就能在同一天见到面。林健杭重返校园像是小鸟挣脱牢笼,呼吸新鲜空气,怡然自得;家里的乌云让他活得很压抑。 林健杭踏进校门,看到他和叶晓祉一起挖泥的地方,如今长满了鲜嫩的绿草,树根上,草丛中,大大小小的蜗牛在探春。青草青青,雾雨烟蒙。情思浓浓,犹如莲蓬。这个地方,孕育出他对叶晓祉浓浓的爱意,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往前走,再往前走,这个校园的每一处角落都有他们愉快的身影。 容不得林健杭想太多,他回到宿舍,邱明已经回来了。这个傻小子,过了一年,长大了一岁,还是别无他样,只是换了一个发型罢了,他很明确地告诉林健杭这个学期他要展开爱情攻势。林健杭摇摇头,不由分说,他折了身子,往外走出校门,淌过十几条斑马线之后,到了他们爱情开花的地方——祈福草地。再过去,便到了车站。不多时他便来到西场地铁站。 叶晓祉的刘海修得平整,上身穿了一身蓝色的外套,下身穿了一条浅棕色的牛仔裤,配上白色的短靴,手里提着行李包,肩上斜挎着刚买的手提电脑。 情人小别重逢,有道不尽的絮语柔情。 西场那条长似云梯的的电梯旁,两个情人互诉钟情。 叶晓祉说:“健杭,你变白了一点点。” “叶晓祉,哪有这样说人家的。” “我们坐一会再走吧!” 叶晓祉和林健杭十指相扣,坐下问:“你有没有想我?” “想,每天都很想你。” “想我干嘛?” 林健杭回答:“想你在干嘛,想你有没有想我,想你和谁在一起。” “呵呵,你不是说要给我礼物的吗?在哪?” “这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太重了,我放在宿舍,待会回去我拿给你。” 叶晓祉说:“我也很想你,天天都是。”叶晓祉把头靠在林健杭的胸前,“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心跳了。” 一列地铁经过,席卷了地铁安静的气氛;旅客们走了,安静下来了;长长的地铁月台上,一对普普通通的恋人在接吻;又一列火车来了,来了又走了……那对普普通通的恋人还在接吻……林健杭说过,等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紧紧抱住叶晓祉,吻着不放开……叶晓祉庆幸拥有林健杭勇敢的爱,她知道,她比以前更爱林健杭了,可是每当她想到她的爱不及林健杭的时候,心中就隐隐不安。当叶晓祉看到林健杭制作的相册时,叶晓祉感动地哭了。她说:“这相册那么重,你还带来了。” “这是三十天多的思念,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你的爱一天都没有落下。” 叶晓祉说:“这是我们爱的记忆,我会好好保存着,当你想看的时候,就告诉我,我拿给你看。” “虽然情人节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想只要我们天天在一起,每一天都是情人节。” 叶晓祉接着说:“我就知道,你是很爱我的,在家的时候我问你我们能走多远,你不开心,其实我也不开心。” 林健杭说:“我希望我们能走一辈子。” 七十七.他们的冷战 林健杭去饭堂,远远看到邓婷婷熟悉的身影。 邓婷婷消瘦的身子骨叫人看了心疼,手肘挎着包。这包可不轻,里面装得满满都是书,一本红皮书《牛津大辞典》很占地。她问林健杭:“过年还好吗?” 林健杭知道邓婷婷需要李晨凯的消息:“好啊,我和晨凯见面了。” 林健杭看着邓婷婷疲惫的眼神问:“你和晨凯怎么样了?” 邓婷婷冷冷扔出一句:“他没有跟你说我吗?” “他……说是说了一点,不过模模糊糊……” “算了。”婷婷反问他:“你和叶晓祉还好吗?” 林健杭以为邓婷婷不知道他和叶晓祉的事,心里怪不好意思地嗫嚅说:“我?还行吧!” “我看你们很恩爱啊!” “哪里?” “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还想瞒着我?喏,你看,你的公主来了。”婷婷指着饭堂门口进来的叶晓祉,她欲离开的样子接着说:“我看我还是先走了,免得怪我做电灯泡。” 叶晓祉问林健杭:“邓婷婷看到我一来怎么就走啊?” “她怕你呗!”林健杭给她递过饭盒。 叶晓祉不懂:“我有什么好怕的?跟我说实话。” “没什么啦!” “哼,你不告诉我就说明你和她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真的没有。” 叶晓祉买了饭坐在位子上,不理林健杭,只顾吃自己的。林健杭没有做错什么,却被叶晓祉的阴郁情绪感染了,也郁郁不乐起来。 叶晓祉忽然惊呼一声,她发现了一条恶心的菜虫,吸引了饭堂里别人的目光。叶晓祉对林健杭说:“有虫。”她站起身来,气冲冲说:“我一定要投诉这个饭堂。”她把菜虫舀在匙羹上,箭步来到卖饭阿姨跟前,也不顾后面“长龙”队伍,亮出虫子说:“我要投诉你们。” 阿姨说:“我给你换一份吧!” 叶晓祉说:“这不是换了菜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万一这整盘菜里面还有虫,让其他人吃坏了肚子怎么办,谁负责?” 阿姨见到叶晓祉叫嚣,回着说:“我只能给你换一份菜,以后我们会注意的。” 叶晓祉忽然不做声,好像在思考某些事情。阿姨给叶晓祉换了一份后,叶晓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对林健杭说:“这什么饭堂嘛,这是我要求的赔偿,给你吃吧,我不吃了。”叶晓祉放下饭菜,只身走出饭堂折回宿舍。林健杭傻傻地坐在那里,良久,他收到叶晓祉的信息说:“不好意思,我脾气不好,希望没有影响到你。” 林健杭回复说:“已经影响到了。”林健杭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他一气之下把所有饭菜都倒在垃圾桶里,他偶然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这人真浪费粮食。”林健杭回头告诉多嘴的同学说:“我吃不完,你要吃吗?要吃给你。”又接着一句话:“吃不完还打那么多饭菜?”林健杭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多嘴,我爱吃多少饭菜你管不着。” 难道林健杭不应该和邓婷婷寒暄片刻? 叶晓祉是一个女孩子,瞅见他和邓婷婷眉开眼笑,心里肯定不好受。是他不好,不懂得怎么处理这些关系吗?他懊恼,他口口声声答应叶晓祉给她幸福,结果做出来的又是另一回事。他躲在被窝下问自己:是不是我不够爱她? 星期二下午,他没有课。而叶晓祉上完课之后去了一趟学工办帮忙整理资料。林健杭肚子很饿,但是为了体现他的诚心,他一直在等叶晓祉。叶晓祉屡次三番告诉林健杭先吃饭不用等她,可林健杭偏偏说要等,等了四十五分钟,他实在受不了先吃饭。将近下午六时,饭堂快关门了,他担心叶晓祉来晚了没有饭吃,愁着给叶晓祉买一份,可是他又怕等叶晓祉来了,饭菜凉了,所以没有买。 叶晓祉终于从学工办出来了,她对林健杭说:“我饭盒还在你那里,拿给我吧。”叶晓祉接过林健杭手中的饭盒,二话不说去了饭堂,所幸饭堂大门还敞开,说明还有饭买,叶晓祉买了饭菜坐下来吃。林健杭坐在对面望着她,他知道叶晓祉很不高兴,可能是因为上午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事情。林健杭缓声下气说:“别吃太快,慢点吃。”叶晓祉埋头吃自己的。林健杭又说:“要不我给你买瓶汽水喝?”叶晓祉还是继续埋头吃饭说:“不用了,你回去吧!”他说:“没事,我看着你吃。”叶晓祉捡完饭盒中的菜,买的饭基本上原封不动,她一起身倒掉,就离开了,也不跟林健杭说声拜拜,消失在饭堂拐角处,上了女生宿舍的楼梯。 为什么?林健杭甚是纳闷,叶晓祉究竟怎么了? 3月10日这一天,林健杭前所未有地感到难过,他和叶晓祉之间不是因为吵架而不高兴,而是不明白什么原因而不开心,这比吵架所带来的不开心更为可怕。林健杭晚上去课室,他手里托着一大箩筐书本,本想到课室安安静静看会书,一旦坐下来,脑子里全是叶晓祉的身影,根本没有心思看书。他挖地三尺终于找到了备忘录,这本备忘录从叶晓祉答应做他女朋友那一天开始记叙爱情旅程,如今两个月刚过,他们之间就出现了很多可怕的隔膜。未来还有他们继续挑战的爱情挫折。这个晚上,林健杭在思考:怎么样才能维持天荒地老的爱情? 首次冷战,谁都难受。 原本叶晓祉的心情是晴朗的,只是出于女人狭隘的心理,看到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在搭讪,自然心里难过,说不在乎是假的,但是如果说在意,那就体现出她小气。想着,心里慢慢拨开云雾,偏偏,她吃饭的时候菜里有虫。她一向嘴巴挑剔,自然容不得这种事情发生,一生气什么都不管了。 睡个午觉,人本来就被春天的疲倦包围着,下午还要苦战三节课,下课了学工办的新任老师钟老师叫她帮忙准备毕业生招聘会的事情。钟老师问叶晓祉工作准备得怎么样。叶晓祉说没怎么准备。钟老师颁布硬性文件说:“今天下午必须得做完。”叶晓祉不喜欢别人强迫她做事情,她反感别人命令她。 叶晓祉越想越气,以致她性情很不好……晚上,她也没见林健杭发信息给她,于是她就主动发信息给林健杭说:“是不是每次吵架后都要我先给你发信息?你能不能主动给我发信息?”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对不起起不了任何作用。”叶晓祉接着说:“今天我脾气太不好了,我爱无理取闹,没想到影响了你。” “不怪你,主要是我不好。” “好了,我们不要把今天的不开心带到明天去,好吗?” “每当你不开心我就很自责,是因为我不够好。” 叶晓祉说全身没有力气,而且感冒了。林健杭拨通她的电话问:“我带你去医院。” 叶晓祉声音有点虚弱回答:“吃点药就行,今天一整天都在忙,不喜欢钟老师,老是逼着我干这干那。” 林健杭说:“我出去给你买药。” “太晚了,不要出去了。”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我回来的时候你下楼拿。” 湿漉漉的天气,林健杭冒着飞花细雨从校道走过,嘴里呼出的白气像浓烟一样,已经是阳春三月,可是强冷空气还不忘给南方补充。春天在哪里?春天已经早早到来了。看看新鲜嫩绿的芽儿,再看看枝头鸣叫的鸟儿,还有一股股来自太平洋潮湿的气流,所有的一切足以证明春天已经来了,而且随着日子一天天地消逝,春天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紧接着四月份就会到来。 美好的春季,为什么走在爱情路上的人会那么累? 叶晓祉问林健杭:“健杭,你是不是很爱我?” 林健杭回答她说:“是。” “那你爱我什么?” “我……我爱你是一种感觉……” “你爱的是感觉,不是我这个人吗?” “谁说的,我爱你的这种感觉就是建立在我爱你这个人的基础上……” “爱一个人会为对方做任何事,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不犯法的事情。”叶晓祉说,“其实我不瞒你说,我之所以脾气很暴躁是因为……” 林健杭不解地问:“什么?” 叶晓祉咬咬牙想到:林健杭是我的男朋友,那我还有什么难言之辞?叶晓祉说:“我来‘例假’了。” “啊?”林健杭一时傻了眼。 叶晓祉又说:“女孩在来‘例假’的时候,脾气会很不好,情绪也很难控制。” “我大概明白了。”林健杭说。 叶晓祉说:“你帮我买两包卫生巾吧!” “这不分明是为难我吗?”一个男孩子买女生用品,别人会怎么看他,况且林健杭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东西。 叶晓祉说:“算了,我自己去买吧!” “我帮你买。” 林健杭平生买了很多东西,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难堪,他紧张得直打哆嗦。为了表现不紧张,他还特意询问了售货员,不过说出的第一句话就穿帮露馅了。他问:“有没有舒肤佳的卫生巾?”售货员一脸迷茫,问:“没有舒肤佳的,有护舒宝的。” 林健杭顿时脸蛋通红。 叶晓祉满是欣慰,因为林健杭真的做到了。她怪林健杭说:“今天也不发信息给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今晚干嘛了?” “在课室,写写日志。” “日志?给我看看,我看你都写些什么。” 七十八.接,不接 生活中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学习和工作要继续。 作为书法协会的会长,林健杭饱受了巨大的挑战。我们知道,这个书法协会是他一个人打下来的江山,所有的工作都得他亲力亲为。不是因为分工不明确,主要是因为态度的问题。所谓的会员只是为了好玩,才加入这个协会,久而久之,会员厌倦了,也就不再光临书法课堂了。林健杭也知道,书法本来就比较枯燥,何况现在是物欲横流的社会,浮躁是人们生活的主题,又有几个人能真正静下心来练字呢?别人不说,林健杭作为协会的领头羊,他有时候都感到力不从心,他也浮躁,甚至有时候他不想练字;他谈了恋爱,几乎快把自己喜欢的兴趣丢下了。 对于这个没有生命的协会,曾慧怡是最积极的一员。平时她以积极进取的态度跟林健杭分析协会内部的事情,仅凭这一点,林健杭可以从她的身上找到信心和欢乐,最起码还有一个忠实的粉丝在鼓励他继续下去。林健杭渐渐明白,此时此刻的心情,不再像上学期一样,生龙活虎,敢作敢为。他是学校十三个社团中的一份子,有责任把协会发展下去,并且一定会给会员分享书法知识,即使上课的时候,哪怕来了一个人,他也会认真负责到底。 曾慧怡建议说协会内部应该策划一个活动,以此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力图激起大家的兴趣。林健杭双手赞成,可是响应本次活动的并没有几人,最终因为天气的原因,踏青活动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林健杭说:“大家都没有兴趣学书法了,我看这学期停课吧!” 曾慧怡对他说:“社团部那边的干事不知道会怎么想?” “不用管那边,只要我们把社团活动日的活动准备好就行。” “这个我已经和英语社商量过了,决定和英语社联谊出节目……”曾慧怡说。 “好啊!这样再好不过了。”林健杭说。 书法协会默默无言停课了,不过有很多后续工作仍在进行中。林健杭有时候苦思冥想解决协会萧条的现状,实在想不到良策的时候,他便找到了王昊。王昊作为上一任武术协会的会长,他有着纵横捭阖的经验,如今他又是主持队的队长,找他准没错。 王昊对林健杭像是遇到知心一样交谈。在某些方面,王昊觉得林健杭身上有他的影子,他们都创立过协会,他们也曾一起主持过迎新晚会的节目,他们无话不谈,一聊便是很长时间,只是现在王昊已经出去实习了。 和王昊聊完之后,林健杭心里有了底,也知道如何应对协会的问题。光凭他一个人的热忱是不够的,关键还是在于协会成员的态度。态度决定一切——书法协会的生死存亡决定于会员热忱的态度。 王昊问林健杭:“健杭,有时间出来聊一聊吗?” 林健杭反问:“你不是去实习了吗?” “我虽然实习了,但我每天晚上都会回学校。” 林健杭心里想着会有什么事情呢? 王昊说:“是有关主持队的事情,我想让你接任下一届的主持队。” 林健杭倒吸一口气说:“我?我恐怕不行吧!” 王昊语重心长说:“关于接任下一届主持队的事,我考虑再三,只有两个人可以接任,一个是方绮,还有一个就是你,因为你和方绮都上过迎新晚会,论资质和胆量,你比其他成员更加有资格。” “我怕我应付不过来,你知道我还要管理书法协会的事情。” “我知道,其实主持队也没有什么,作为队长就是发布一些通知而已,然后抽出几天时间进行主持培训,五次培训课程过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工作了,接下来都要靠成员自己争取和努力。” “我……”林健杭不知说什么才好。说句心里话,他确实很想接过王昊手中的接力棒,但又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自从这学期开学以来,他就告诉自己不要参加太多社团活动,其一是为了学习,因为上学期的创立协会和迎新活动,以致他两科不及格;其二他只想坚持自己喜欢的,毕竟书法才是他所好,主持,并不是他最喜欢的;其三,他只想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叶晓祉身上。 王昊问:“怎么样?” 林健杭说:“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王昊以为林健杭会爽快地应承,他带着神伤走了。 林健杭手足无措,问叶晓祉意见。 叶晓祉她嫉恨主持队,因为她坚持的梦想止步于王昊和陈惠华等人的否定之中,所以她告诉林健杭说:“关于接任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林健杭想:最起码给点建议也行啊! 林健杭又打了个电话给方绮。 方绮说:“这个大任非你莫属。” 林健杭推脱说:“我还想你接下主持队呢!” 方绮呜呜说话:“我?女生部这边又叫我接下一任的部长。” “我恐怕不行,你知道我有个书法协会。” 方绮说:“哦,对了,你什么时候教我练一下字?我想跟你学学。” “哎呦,大姐,现在你别岔开话题。” 方绮回着说:“哎呦,大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方绮说:“差点把一事给忘了。” 林健杭问:“什么事情?” “有关管理案例分析大赛的节目,学习部说找我做主持人,还有男主持就是你。”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再说我也没有同意啊!” “他们明天就会通知你,这次的管理案例分析大赛,听说我们院长很重视,要不是拿个院长来压我,我才不理他呢!他们也说了,男主持非你莫属,你上过迎新,被大多数人认可,听说你有粉丝团哦,呵呵。” 林健杭听到方绮古灵精怪的声音,被逗笑了。不要夸人,一夸就会得意忘形。众所周知,赞美是所有语言当中最甜美的一种,像吃了蜜一样甜。 林健杭和叶晓祉具说与方绮的对话。 叶晓祉说:“你跟方绮有什么好商量的呢?方绮她也没有心思做领队,王昊找的是你,你想接任你就说好,你要是不想那你就说不行,王昊自己会有办法。” “我不想接。” “那你就跟他说不行,一个男孩子扭扭捏捏的。”叶晓祉下力批评林健杭,接着她又说:“这是你的事,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吗?” 林健杭点头说:“学习部那边要找我主持他们的管理案例分析大赛。” 叶晓祉说:“什么时候,搭档是谁?” “星期五,听学习部的人说女主持是方绮。” 叶晓祉说:“好吧,你好好主持……” 为了响应建党九十周年,省宣传部组织了建党九十周年系列活动,政策落实到每个学校,学校通知各个班级。关于建党九十周年系列活动,由团支书全权负责。新学期,班里重新竞选了班干,邓婷婷一举夺得班长一席,而朱志文众望所归,成了名副其实的团支书,可别小看团支书一职,现在恰巧碰上了建党活动,而这活动都是他说了算,朱志文和大家的探讨了一个晚上,决定去烈士陵园缅怀革命先烈。 周六,哲学系b班的同学,包了两辆大巴,准备一点钟从学校门口出发。本来邓婷婷一再推辞说不去,可她现在是班长,不得不走一趟烈士陵园。其实有关邓婷婷的讨论也不少,就拿班长一职来说吧,谁都没有想到邓婷婷会竞选班长一职,而且还是实至名归。邓婷婷不敢相信被选为班长,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情”字。如果她从来都没有感情,那她就不会是现在的她;如果她没有爱上李晨凯,那她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邓婷婷换了一身夏装,清爽地出现在林健杭面前,问:“怎么不带家属?” 林健杭说:“我给她说了,她说不来。” “为什么不来?快叫叶晓祉来呀!”邓婷婷怂恿说。 林健杭看着邓婷婷的眼睛,慌慌张张给叶晓祉打电话,嘴里不停问邓婷婷:“我们几点发车?” 她说:“就差几分钟了。” 叶晓祉接通电话:“我准备睡觉,你真那么想我和你们班一起去吗?” “这不废话嘛!快点啦。” “好好,我去,在哪里?” “校门口,我等你,你跑吧……” 叶晓祉气喘吁吁跑来,终于坐上了汽车。汽车穿梭于城市之间,一个小时之后,来到了目的地。太阳高高挂起,像一轮火球炙烤着一群青年男女。与其说这是建党九十周年的团委活动,不如说是他们一班人的春游,他们关注的不是陵园中的先烈,而是吹风望远,很少人驻足缅怀革命先烈。 时代变迁,革命先烈看到后来人不敬重他们,在九泉之下他们会怎么想?每个时代都会塑造出一批批与众不同的人。当今时代,没有战争的硝烟,也没有集体化的生产,更加没有文革的迫害,有的是充实的物质生活,而精神生活却像瘦得皮包骨。 看完革命先烈的陵园,他们乘船过江,渡轮的鸣笛悠长而哀伤,像老黄牛耕作时苦苦挣扎。林健杭还是头一次和叶晓祉乘坐渡轮,他搂住叶晓祉的芊芊细腰,像《泰坦尼克号》里杰克和露丝一样站在船头。叶晓祉看着林健杭,眼神是那么温柔可抚。坐完渡轮,叶晓祉说有点晕,于是坐下来休息,脱离组织。 叶晓祉的电话响了,是周翔的电话,叶晓祉看看林健杭,是在问林健杭接还是不接,林健杭说接吧。 周翔告诉她说,他拿了奖学金,他想用这些奖学金邀上叶晓祉一起去旅游。叶晓祉和周翔聊了好长时间,把林健杭晾在一边。林健杭后悔允许叶晓祉接这个电话,他恨不得把叶晓祉的电话扔到江里。 即便手机扔了,周翔也会一直纠缠叶晓祉。叶晓祉也不可能因为和林健杭谈恋爱了,就不管周翔,毕竟他们是多年的朋友,而且周翔也一直把叶晓祉当作是他精神支柱。 林健杭认识到:周翔的问题不解决,始终是爱情的隐患。他说:“我希望你一次把所有要对周翔的话都说完,我看不惯你和周翔这样聊天。” 叶晓祉埋头在林健杭的胸前说:“好,我答应你,你别生气好吗?” 七十九.机会,还是阴谋 一阵温暖和煦的南风,把夏天吹来了。 林健一经过两个月的实践经营,有了一些见微知着的心得,同时也给路丹的水果城带来丰收的喜悦。 和林健一两个月的相处之中,路丹渐渐感觉到已经不可以没有林健一的存在,少见他一天都不行;林健一病了,她硬是要去林健一家看望,手中的补品、礼品多得数不胜数。路丹习惯了有林健一的生活。 而林健一也逐渐意识到,是时候离开路丹的水果店,自己开创一片新天地。他很感谢在人生两茫茫的时候,路丹帮了他一个大忙,就像久旱逢甘霖,让他有了生的希望。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路丹像一位妻子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不,为了尽早制止厄运的发生,他提前跟路丹说要辞职。 路丹不解问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你在我这里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林健一解释:“我想尽快自己开店……长时间在你这也不好。” “开店的事,你不用着急,等你经验丰富了再自己打拼,这样上路才更快啊!”路丹对他说。 “我觉得学得差不多了,你看我这两个月不是给你赚了不少钱吗?” “你这点还远远不够,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你看啊,你学投资分析,还要懂得怎么筹集资金……风险报酬你了解了吗?还有你要分析利润报表等。” “我知道,这些东西我会慢慢学。” 路丹问他:“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嫌我给你的工资太少了?” “不是……”林健一招手说,“万万没有这个意思,我现在的工资已经是我教书时的三倍,我怎么还敢奢求更高的薪酬?” “那就是你觉得卖水果没前途吗?” “也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就是想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店铺,另外我也不想太麻烦你。”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麻烦啊?”路丹生气地说,“我们什么关系,你不要跟我这样说客套话,我跟很多客户谈生意,这种话我听腻了,我不喜欢这样的话。”还没等林健一说话,路丹又说:“开店的事,没有那么容易,首先你找到铺位了吗?前三个月的铺租费用也不少啊!你要是把所有钱都压下去了,你生活能支撑吗?还有,你找到赞助商和投资商了吗?还要注册商誉……” 林健一打断说:“我没考虑那么多,我想一步一步来。” 路丹指责说:“你看,条件还没有成熟,你就急着开店了,将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林健一沉默了许久,他只是很想挣脱路丹的庇护,他不想靠路丹而取得成功,他想靠自己的双手打拼未来。况且,他已经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和路丹迟早会纠缠不休;张海芬已经渐渐地对他冷淡,他也知道自己也对张海芬冷淡了;两个人冷淡,于婚姻是极为不利的,虽然没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平常日子一如既往,可是这不是比吵架和打架更加可怕吗? 路丹再说:“还是留下来吧,我这里需要你呀!” 林健一看看路丹,开口问:“是你的店需要我,还是……你需要我?” 路丹的眼睛没有避开,她说:“都需要。” “不,路丹,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 “我跟你说过,我需要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为什么偏偏要把你的家庭生活扯进来?” “我已经有老婆孩子,有老婆,有孩子了。” “即便如此,那又怎样?我依然需要你。” 林健一实在是拗不过路丹的铜墙铁壁,说:“我今天跟你请个假。” “请假做什么?”路丹问。 “我……身体不舒服,我得去看病。” “你怎么了?前几天不是好了吗?怎么又病了?是不是复发了?……走,我陪你去医院。”路丹挽住林健一的手就要走。 林健一松开路丹的手臂,说:“我自己去就行,你……你让我静一静吧!” 路丹的眼泪即刻掉了下来。 林健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声调有点高,一时激动的情绪难以控制,他道歉说:“路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为什么?”路丹已经不再是那个要强的女白领,自从林健一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她再也控制不住十七岁少女的情绪。 林健一回答说:“我……我不是不接受你……只是,因为这份感情来得太晚了,我已经结婚了,你也有追求的理想人选。” “我的追求就是你,我的理想就是你。” “你让我静几天吧,我得好好陪海芬和孩子。” 张海芬晚晚归来,她已经形成了晚归的意识,她害怕空荡荡的房间和空气;她不想每一次回去都是无尽的等待,等待等到自己睡着,睡着又惊醒,惊醒又是失望…… 晚上,张海芬打开房门,突然看到桌子上摆满了香喷喷的菜肴,她知道婆婆王惠英带小珞妹回老家住上几天……正在她扯断思绪之际,林健一从厨房端了一盘菜出来,看到张海芬说:“老婆,你回来了?吃饭吧!” 张海芬放下包,走到餐桌前,仔细打量桌上的每一盘菜,像是在检查有没有放油盐似的。 林健一脱下围身裙:“你尝尝,我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下厨了。” “你也知道你有多少年没有进厨房了?”张海芬惊诧地看着林健一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瞧瞧你怎么说话的?你老公可是个正人君子。” “谁知道你是不是正人君子?”张海芬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回家?你不用上班吗?” “我特意请了个假回来陪我老婆。” “呵呵,免了吧。”张海芬站起身,接着说:“我刚刚在外面吃过了,我去洗洗澡,累了一天。” 林健一无可奈何,便说:“好……好,我给你放洗澡水。” 林健一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夹起一根青菜尝尝,味道还是不错的,可是嚼着嚼着味道怎么就变成苦涩了呢?浴室洗澡的声音滴滴嗒嗒……林健一忽然感觉到和张海芬的交谈怪里怪气的,完全不像是两口子的正常交流。是啊!他疏忽了张海芬,可是他并没有做对不起张海芬的事情。林健一盛了一碗饭,吃上几口,就把所有饭菜都倒掉了。 林健一洗完澡,张海芬已经躺在被窝熟睡了,他很想和张海芬聊聊天,然而他又不忍心惊醒她。不聊天,他终究心里难受,看到张海芬背着林健一睡觉的样子,林健一索性叫醒她。 其实,张海芬哪里能睡得着,她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每天晚上睡觉没有林健一的影子。她受不了忽然之间看到林健一的身影,可是她又高兴得泪流满面,林健一亲自给她做饭,她真的很感动,一时失落的心情,仿佛被猛然的潮水卷起来了。 她一直在等林健一拍拍她的肩膀,终于她等到了,她不顾一切地拥入他的怀中。林健一愣住了,愣了半会,微微笑,然后轻轻揉抚妻子的背。 张海芬说:“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啊?” “当然了。”林健一搂紧张海芬说。 “你好久没有这样紧紧地抱住我了,这种感觉真好,酥酥的感觉。” “我……我不去路丹那里上班了。”林健一说。 张海芬从林健一的怀抱弹开,然后半躺在床上,问:“怎么了?你得罪人家了?” “不是,我已经谋划好自己的宏图大业了。” “说来听听。” “我托文俊帮我找了个店铺,那里的位置还是很好的,店租也可观。我在路丹那里做了几个月,这点钱足可以应付……我还打探了几家投资商,他们都表示愿意和我合作。” 张海芬说:“嗯,不错,其实我担心的并不是你开店的事情,我是担心路丹。” “路丹?你担心她什么?”林健一看着张海芬问。 “你走了,路丹怎么办?” 林健一说:“什么叫我走了,她怎么办?我是我,她是她。” “不,健一,我知道路丹她需要你。” “你……你知道?”林健一掩面说,他没有颜面看妻子。 张海芬如实相告。原来在彭文俊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来了;还有看戏那天晚上,其实彭文俊也告诉张海芬将面临婚姻危机。后来张海芬有几次都想去店铺看林健一,每次她都发现林健一和路丹谈笑风生,路丹也在公然之下对林健一搂搂抱抱。这一切张海芬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张海芬很确定林健一不会抛下她和孩子不管,径自跟路丹谈情说爱。只是久而久之,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和林健一闹翻脸,因为她很在乎他们的婚姻,如果一旦戳破了林健一的痛处,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如果不说出这件事来,她心里又憋屈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现在张海芬已经知道林健一没有和路丹搞地下恋情,她已经很高兴了,现在最让她担心的倒是路丹,路丹因为林健一这么一走,肯定受不了打击,路丹是一个要强的人,她真的怕路丹再也承受不了打击,做出傻事。 张海芬说:“你这么一走,也不怕路丹会做什么傻事?” 林健一好像懵懵懂懂理解了张海芬的话,掏出手机给路丹拨去,电话打不通,他打了一遍又一遍。恰在这时张海芬的电话响了,她一看是彭文俊打来的,她想彭文俊打给她干嘛,只能是找林健一。张海芬接起电话,彭文俊二话不说什么,叫林健一接听。林健一一听电话,傻了眼。 彭文俊说:“你是不是跟路丹说什么了,你说。” “没啊!”林健一答。 “没有,这时候了我不想跟你说太多的话,你马上来路丹住的地方,马上。” “你在那里?路丹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她在八楼楼顶上要跳楼啊!” “啊?跳楼?” “她说她要见你最后一面。” “你拖住她,我马上过来……” 林健一和张海芬从床上蹦起,直往路丹家。 八十.路丹:楼顶惊情 路丹在天台,伤心绝望地说:“我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文俊安慰她说:“不,还有很多人在乎你。” 路丹望着深夜的黑,说:“没有人……你不要再说些假话来安慰我,我不相信。” 不管文俊怎么说,路丹的心情像死灰一样,心灰意冷。 文俊知道,是健一把路丹逼上了绝路。路丹性格刚烈,不吃文俊软的一套,只把文俊逼急了。文俊骂着说:“你不就是因为健一吗?健一不接受你的爱,还有我啊!” 路丹这块巨石终于被文俊的话语撬动了,她回过头来对着文俊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爱谁,我自己清楚,我要的爱你给不了,文俊,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爱上我,我苦追你三年,三年又三年,九年了,我的心里都是你的身影,我回来工作,是为了找你,我想说路丹,你嫁给我吧!”文俊情真意切地说。 此刻的楼下,已经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街坊四邻知道楼上的身影是路丹,大家怕她做傻事,有几个常来往的亲朋好友,急得哭出来了。这时候,林健一和张海芬也赶到了。林健一在楼下使劲力气喊:“路丹,我是健一,千万别做傻事。” 张海芬拽住林健一的胳膊,往八楼阳台奔跑。 林健一歇斯底里地冲围观的人群叫嚷:“有没有报警?有没有?”林健一扯住一个陌生人的衣领,唾沫星子飞溅到别人脸上,结果招来别人骂他神经病。 张海芬看到林健一紧张路丹的样子,此刻像是明白了,她并不是林健一最在乎的人,林健一最在乎的人是路丹。情急万分,容不得半点差池,路丹很可能会因为这一点偏差的想法,断送了生命。 路丹的心还没有完全死去,林健一的关心是她的救命稻草、还魂之术,只要有林健一的存在,只要她耳边还能响起林健一的声音,她就知道她不应该了结自己的性命。她的爱是自私的,为了能和林健一在一起,她以死相逼,如果林健一来了,劝说她不要往下跳,她就不跳;但是林健一还是固执自己的见解,忠于他和张海芬的爱情;倘若林健一全然不顾她的情绪的话,她还是会选择往下跳的。她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她已经不能顾及太多太多的忧虑了。她在楼上和文俊对峙着,陷入僵局的境地,听到林健一的声音从楼下蹦起来,她的心脆弱了,立马瘫软了下去,倒在阳台边缘,再踏进几毫米,就是深不见底的死地。 楼下顿时一片哗然,人们以为路丹要往下跳。 文俊吓得浑身发抖肚子疼痛,他迅速跑过去想把路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路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喊着说:“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文俊只好向后挪了几步,回到了最初站立的地方。 这时候,消防队的号角响起了,紧张的消防人员铺好安全气垫,以待路丹随时往下跳的可能,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睛盯死在八楼阳台上。 林健一和张海芬气喘吁吁终于上到了八楼阳台,终于看到了路丹。林健一想对路丹说点什么,只见彭文俊一个拳头抡向林健一眼前,林健一的破碎眼镜像花朵般灿烂。还没等林健一反应过来,彭文俊又一个拳头击向林健一的右脸颊。林健一恼了,豁出去了,顶住彭文俊推向墙角,两个人像狗打架般撕咬起来。 张海芬焦急说:“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彭文俊和林健一不听,非要分出胜负不可似的。 路丹扯破了嗓子大喊:“你们再打,我就真的往下跳了。” 林健一和彭文俊戛然停止手中没有规范的动作,但彭文俊嘴里还呢喃说:“这笔账,以后再跟你算。” 林健一已经没有心情理会彭文俊,他对路丹说:“路丹,千万不要做傻事,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你看我们都在这里呢!” 听到林健一磁性的嗓子关心她,无疑,她是高兴的,她嘴里却说:“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们都走。” 楼下传来消防队长的声音:“千万别轻生,想想你的朋友,想想你的父母……生命只有一次……”大街角落里,有一个壮汉唏嘘说:“要死赶紧跳,别浪费哥的宝贵时间。” 路丹见到林健一的时候,有意要从阳台上走下来;她骨子里要强,这样下来会很难堪,于是她就借助这个难堪的场面,问林健一是否会和她在一起。 林健一听到路丹的问话,首先他把眼光投向了张海芬。 张海芬似乎在告诉他:“别看我,救人要紧。”继而躲到楼梯口处。 彭文俊气愤地蹲下身子。 林健一说:“会,我会和你在一起,我们都会与你同在。” 路丹高兴而泣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你知道这个答案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当张海芬听到林健一回答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林健一和她之间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尽管林健一的本意是想把路丹从阳台上解救下来,但是张海芬就是这么想的。 一旁的彭文俊咬牙切齿,狠狠地捶砸地板。 趁路丹完全沉浸在情感的河流之际,消防队长一个冷不防成功地抓住了路丹,把路丹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楼下围观的人看到一幕惊心动魄的解救过程之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林健一瞧见消防队长已经抓住了路丹,他快马加鞭,三步并作两步跑至路丹跟前,路丹不顾一切地冲林健一的怀抱撞过去。林健一双手紧紧抱住路丹,嘴里不停说:“终于安全了……终于安全了。” 张海芬看到这幕现况,她很欣慰,于是一个人走下楼梯。 彭文俊强作欢颜,说:“没事了就好。”而后,他也伤心地离开八楼阳台。 人群散去,张海芬融入到人流中,不知去向。 林健一反应过来时,张海芬已经不知所向。这会儿是真的遭殃了,因为他彻底地伤了张海芬的心。 其实张海芬哪里也没有去,她回家了。 林健一回到家想告诉他当时的想法,张海芬说不用跟她解释,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让这件事平静地过去吧! 彭文俊很伤心,离开了县城,孤身一人来到旱窝。看着一排排已经生根发芽的桉树,那是他最欣慰的事情,终于在这个世界上能留下一点属于他的东西。站在高处,往更远的地方想,杜氏家私企业终于有救了,他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李晨凯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晨凯和林义东惺惺相惜。为了更好地陪林义东,他辞了企业的包装工作,提议说打杂桉树的点点滴滴,其余时间就搀扶林义东在林间走走……现在李晨凯正要卷起手袖施工,欣喜地看到彭文俊进山里来了,问:“文俊哥,你怎么进山里来了?” 彭文俊被李晨凯拉回到现实,说:“哦,晨凯,你来了?” 李晨凯听到语气不对劲,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文俊说:“晨凯啊,你想象一下,三年后这个地方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真是无法想象。”晨凯提起锄头扛在肩上,说。 “你就憧憬一下前景呗!” “密布成林。” “还有呢?” “还有就是……这些桉树可以卖很多钱。” “呵呵,未来好像挺不错的。” “未来是很美好的,我们都应该坚信。” “可是我怎么好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文俊哥。” “哦……没……没事。”彭文俊蹒跚走了几步,倒在泥沼里,不省人事。 原来彭文俊已经几天没有入食了。 林铁生对彭文俊照顾有加,问:“近来和健一可好?” 文俊笑笑说:“好着哩!” 林铁生若有所思又问:“那个死小子的工作咋样了?” 文俊没有正面回答,倒是问:“健一没有告诉你吗?铁生叔。” 林铁生一下子懵了,不知道彭文俊说什么话,“啊?什么?” 彭文俊说:“哦……没有什么……他没有去路丹那里工作了,自己开店……生意马马虎虎过得去。” 林铁生拍岸说:“我就说这个死小子嘛,有那么好的老师不做,非要自己闯荡,好啊,现在看你咋办?” 失去的岂止是仅仅这些?很多东西都是想不到的。 “铁生叔,你不要想太多了,健一他明白。”彭文俊声音依然虚弱。 在水窝,为了好好弥补一下彭文俊虚弱的身子,李晨凯正在主张办一餐好吃的晚饭。义东满心欢喜,尽管看不见,但高兴的气氛他还是可以感受得到。水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热闹过了。 晚上,林铁生和彭文俊来到水窝,几个人围成一桌,高高兴兴吃起来……虽然是同一桌,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和烦恼。人到什么时候才会没有烦恼?人的烦恼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可以避免的,关键在于人们怎么看待这些烦恼。有人说过:人类的烦恼就像是,当你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盘鸡的时候,想着为什么不给我一只鸭呢? 林健一很明显地感受到张海芬不再是以前那个张海芬了。 终于在这一天晚上,张海芬本不想戳破残留的美好,但有些东西必须挑明说。她心平气静说:“健一,我们离婚吧!” “你……开玩笑……呵呵……”林健一傻呼呼说。 “不,我是认真的。”张海芬很平静,好像并不会因此而影响到心情。是的,这几天她深思熟虑过。当一个人考虑清楚放弃婚姻的时候,就不会再流连忘返,即使心里面很舍不得分开。 “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我们之间究竟怎么了?”林健一揪头发说。 “我们之间怎么了?只有你最清楚。我经过这几天的思考,我想得很清楚……知道我这几天为什么跟以往不一样吗?对,我就是想回到初恋的时候,祈求我们能不能重新来过?如果重新来过,那会怎么样?如今看来,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八十一.落魄人 林铁生全然不知林健一正在遭受命运致命地打击。他从彭文俊嘴里得知,林健一过得并不好。作为父母,骂在嘴上,疼在心里。林铁生不敢相信他一直坚信的东西会招致林健一的质疑,质疑不要紧,要紧的是林健一是他的儿子,作为儿子的应该尊重父亲——其实为人父的,不需要太多,他需要的是儿女的一些理解。 既然现在得不到林健一的理解,那么他只能试着去理解儿子。 他亲自去县城打探林健一的饭店营业情况。根据彭文俊的简单叙述,他大概知道了林健一的店址。可是今天林健一的店门上贴着告示:停止营业。 林铁生气彭文俊对他说好,难道所谓的好就是“停止营业”?这才开张多久?不过光看着门面林铁生倒是觉得儿子有那么几下子,但他还是很生气,一气彭文俊,二气林健一;他还是怨恨这个小子当初不听他的话,非要搞个辞职白手起家。好啊!现在知道什么才叫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吧?要知道父母为子女牵挂的永远是对的。林铁生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林健一的住处。此刻,房门掩蔽,他在门外喊:“哦,健一,我是你爸。”良久,依然没有人开门,他知道张海芬上班去了。林铁生等了良久还是没人开门,索性就在楼梯口处坐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吧嗒吧嗒抽起来,一根又一根烟头掉在地上,把原本干干净净的楼道给弄得像是耗子走过似的。 王惠英的声音,还有小珞妹清纯的天籁之音,响彻在楼道口。王惠英看到邋遢的林铁生,吃惊说:“你咋来县城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哩?” 林铁生看到可爱的小珞妹,立马抱过小珞妹,对王惠英说:“我出来看看健一的店子。”林铁生摸摸小珞妹黝黑的头发,还是王惠英教小珞妹说:“妹妹,这个是公公喔,叫公公。” “公……公。”小珞妹说话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了,这让林铁生感到很开心。 王惠英说:“健一去店面了,你来这看啥?” “我去过他的店,没人。” “没人?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说很忙,说今天不回来吃饭了,还说晚上要是回不来就在店子睡。” “死小子骗你的哩。” “他做啥要骗我?我看你说的话一点边都搭不上,又说你读那么多书了。” “哎!我不跟你说。”林铁生问自己:“这小子去哪了?” “你照顾一下小珞妹,我去准备午饭了。” “我哪有时间喀?我下午还得赶回家去。” “你急着回去作甚喀?” 房外有人敲门,林铁生问:“是健一回来了么?” “他这时候回来作甚哩?他知道你出来了,也不会回来喀!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子对你意见很大。” “得了,得了,我来开门。”林铁生说完抱着小珞妹去开门。一开门发现原来是个陌生的女人,这人气质非凡,眉清目秀,端庄素雅。林铁生问:“你找谁?” 女人回答:“请问这是林健一的家吗?” 林铁生点头,怀中的小珞妹看到陌生的面孔极其害怕,此刻号啕大哭起来……林铁生问:“你找他有事?他现在不在这里。” 女人回答说:“您就是健一的爸爸吧?” 女人是路丹,她摊开事情说话。路丹说,两个星期以来,她打电话给林健一,但是林健一毫无声息;去他的店铺,没人开门,她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所以就索性鼓起勇气来至健一家。 林铁生请路丹进屋,进一步询问之下,才了解到她投资了一大笔钱给林健一开店,是她在帮林健一实现所谓的理想。也难怪林健一会固执己见,硬着头皮把教师一职给辞了。 林铁生问:“你两个星期没有联系上他了吗?” 路丹点头。 林铁生又问王惠英:“你不是说早上健一那小子去了店铺吗?” 王惠英现在才知道健一汇报假情报。“他不上班会去哪呢?”王惠英说,“我就觉得他最近情况不对路,有时候说话也掉魂似的,我不就以为他工作累吗,也没多问。” “赶紧问海芬。”林铁生说。 王惠英说:“她现在要上课哩,再说她最近在搞公开课,很忙。” 路丹知道,此事不小,后果很严重。至于严重到什么程度,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她能想象的范围。或许她知道林健一去了什么地方,她马上给彭文俊打电话。 彭文俊说:“难得你会想起我,怎么不打电话给你的林健一?” 路丹说:“这时候不要说这些,你跟我说说健一平时都去哪些地方?” “你不会自己问他啊?”文俊明显带有不满的情绪在说话。 “健一失踪了。” “他跟你玩失踪关我什么事?” “文俊, 我们之间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健一真的失踪了, 现在大家都很担心。” “你们找不到他吗?一个小小的县城他能走到哪里去?再找找看吧!” 文俊回忆路丹欲跳楼的那天晚上,他看得一清二楚,张海芬很生气走了。他猛地想到,坏了,肯定是因为这个事,海芬误会了健一。他拔腿从家里出来,一打开门,他却不敢相信,林健一站定在门口。 两个星期不见,健一憔悴不堪,胡子也不刮,一副狼狈落魄的样子。 文俊说:“你来我这干嘛呢?回家吧!你家人都在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跟我妈说了,我去上班了。” “他们已经知道你不在饭店。路丹还打电话问我,她说找不到你,就去你家找。” “她去我家?她去我家干嘛?我家她可以去吗?”林健一听到路丹就很生气。 “你先回去吧!别让你爸妈挂心。”文俊想关上房门说。 “文俊,我们能不能别这样?你了解我,我那天对路丹说的话只是为了救人,没有其他意思。你知道我跟路丹从来都没有什么,我不想因为这么一句话,几个字,就让我们兄弟做不成了。我更加不想的是,因为这么一句话,葬送了……我的婚姻……”林健一支撑不住半瘫在地上,哭出了声音。 文俊扶住他说:“健一,你起来,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过去了。我们依然是好朋友。海芬怎么了?” “都是因为我,什么事情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我就不会和我爸一直没有话说;要不是我,我就不会辞工,花钱开店受罪;要不是我,我就不会伤了海芬的心……我没用,我没用。”林健一捶胸顿足,自暴自弃,彭文俊眼中的林健一已经放弃自己了。 文俊扶健一进屋,先让健一缓缓心情。进一步了解后,文俊才知道这几天他都在欺骗王惠英说上班,实际上是一个人悠悠荡荡在街头,跟醉汉没什么区别。文俊给路丹发了一条信息说健一的处境。 路丹告诉林铁生说,健一没有去哪,只是去和客户谈生意去了,让为人父母的都放心。 王惠英说:“我就说嘛,这个小子没事。” 小珞妹不敢正视路丹,还是害怕极了。 林铁生说要送路丹。 路丹推脱说不用,临走前看看健一的女儿:“这孩子害羞喔,看到阿姨也不叫。”路丹捏小珞妹的鼻子,闹得小珞妹哇哇大哭。路丹心里想,这个女儿要是她和健一的就好了。 路丹撒腿奔向彭文俊家。 为了解开健一的心结,文俊说陪健一喝酒。健一不胜酒力,三杯下肚,不省人事,瘫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 路丹不多时赶到了。路丹想上前去摸摸健一的脸颊。 文俊示意路丹不要去打扰他,让路丹到阳台说话。 文俊手扶栏杆对路丹说:“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就执迷不悟了?”路丹振振有词说。 “你难道不知道健一是有老婆和孩子的人吗?什么人你不爱,你爱一个结婚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还有大把的男人可以让你去爱,你为什么偏偏爱上健一?你知道吗?你把他的婚姻给毁了,毁了。” “我爱健一,我可以给他想要的婚姻,我甚至可以给张海芬不能给他的。” “你清醒清醒吧!孩子是无辜的,回头吧!” “我很确定我是认真的,文俊你会祝福我和健一吗?” 文俊用鄙夷的眼光看着路丹说:“路丹,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文俊给海芬拨去电话。他想象中的海芬,此刻的情绪应该平常不稳定,可他听到海芬的声音安静如水。这样比情绪不稳定更加可怕,以致文俊不知如何说下去。 海芬说:“没什么事情,我先工作了。”海芬挂了电话,她强忍的笑容松弛了下来,她哪里是工作,她是在娘家。 她的妈妈伤心欲绝,林健一这个负心汉,当初娶她女儿的时候,说过会好好照顾一辈子,可是现在最命苦的娃,是我们的海芬啊! 张海芬经过再三考虑,她应该和路丹见一面。 八十二.裂痕痛无声 张海芬和路丹的谈话很简短,似乎张海芬已经放弃了林健一,显得洒脱。 路丹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海芬已经消失了。 路丹在中餐厅坐了许久,她想,幸福究竟意味着什么? 林铁生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于是他去张海芬学校打探打探情况。林铁生见办公室人多口杂,支呼她到校园安静说事。其实张海芬已经知道林铁生要问她什么问题了。她没有找借口,而是叫林铁生到宿舍说话。 林铁生说:“儿媳啊!你是不是和健一那死小子有啥事情哩?我看你情绪不对路喀,我和你妈都为你着急哩,还有小珞妹,天天念叨着要妈妈……你有啥不如意别憋屈哩!” 张海芬说:“我知道,爸,我……”张海芬不知道是说实话还是说假话才好,一时间她懵懂万分,她始终是个弱小的女子,处理事情并不像别人洒脱。因为小珞妹,她撒谎说:“我跟健一没啥事,我就是忙。”她知道,不管父辈做错了什么,跟孩子没有关系,孩子是无辜的。她痛心的是,小珞妹在牙牙学语的年代父母离异了,可是她回不了头,林健一也回不了头,路丹更加是回不了头。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做出妥协和退让,那么这个工作就只能交给张海芬,只有她勇敢地踏出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你看啊,儿媳,健一那小子有时候做事情没头没脑的,有啥事你就跟我和你妈说,他要是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打断死小子的腿。”林铁生捆了卷烟说。 “没有的事,健一对我……可好着哩!”张海芬说谎时眉毛不眨一下。 林铁生知道张海芬心里难受,不愿亲口说出来,也不想让父辈们担心,说:“那死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好像躲着我似的,这个没出息的,我看我非要打他一顿不可……我打断他的腿。” “爸,打解决不了事情。”张海芬一听到心爱的老公要遭受如此厄运,紧张地说。是啊,她多么在乎老公,怎么可以说离就离呢?明明她还深爱着林健一,可是她为什么要做出妥协? 张海芬实在不想隐瞒下去了,于是说:“我跟健一离婚了。” 林铁生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句伤心的话,他恨不得拿一把小刀戳穿自己的耳朵,恨不得拿一把锄头撬开一个地洞钻进去。气火攻心,他昏迷了过去…… 在突如其来的昏迷下,张海芬显得手足无措,她叫不动,也抬不动,嘴里一直喊救命,声音很微弱。她走出房门,附近空无一人,让她更加摸不着北。她镇定下来,马上给林健一打电话。 此时的林健一终于盼到了老婆的电话,无奈电话那头传来噩耗。他不顾店铺,直往张海芬的学校跑去,辗转两个多小时,林铁生才被送至县城人民医院。彭文俊和路丹接到消息后,也火急火燎来了。大家担心王惠英承受不住沉重的打击,选择不告诉她。 幸好,林铁生诊断的结果是身体营养不良,在医院休整几天就没事了。林健一给王惠英瞎编说:“我爸受了点风寒,在医院上打点滴。” 王惠英急着说:“我也去医院,你来捎我。” 林健一一再强调无大碍,可王惠英就是执意要到医院看林铁生,林健一只好依从。 路丹、张海芬和彭文俊不知所措,见了面多多少少有点尴尬。大家心里有一堵高高的围墙,谁都无法攀越过去,看不清对方的面孔,摸不着对方的心思,可以了解到的只有声音。 彭文俊进病房照料还在昏睡中的林铁生,医院悠长的走廊里留下张海芬和路丹的身影。 路丹来看林铁生,不是不要脸,而是她后知后觉感悟到她其实并不懂爱,也不懂什么才叫幸福,她只会破坏——破坏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婚姻。她现在才醒悟过来,她一直在犯贱,她不能为了自私的爱把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婚姻给毁灭了。这样一来,毁灭的不仅是两个人的心,还牵涉到他们的家庭。最可悲的是,孩子将来要承受父母离异的阴影。 经过几天的大彻大悟,路丹明白了,明白了。 然而,张海芬不明白路丹的想法怎么会彻底改变?她不是路丹,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回头;离婚证上红色的印章是铁打的事实。只是离婚的事实现在只有三个人知道,她打算把这件事公诸于众,因为林铁生醒来之后,这件事会不告而发。 张海芬对路丹说:“现在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退出,我会消失,我不会出现在你和健一眼前。” “路丹,我和健一已经离婚了。” “什么?离……离婚了?”路丹退至墙角说。 张海芬走进病房。林铁生嘴唇干裂,双目紧闭。一缕金黄色的阳光从窗外偷偷潜进来,久违了。林铁生躺在床上静静不动,一瓶补血益气的氨基酸倒挂在林铁生的头顶处,液体从输液管上缓缓往下流,一直到贴满白色胶布的手背上,冲入人体,和血液混在一起,从静脉血管运输到他的心脏。衰竭的血液如久旱逢甘霖,忽然间得到了能量的补充,沉睡的细胞苏醒了。苏醒的细胞撑开了林铁生的眼皮。 “爸,你醒了。”张海芬手忙脚乱给林铁生递了一杯水。 林铁生干裂的嘴唇里吐出几个字眼:“哦,海芬啊!健一那小子呢?” 彭文俊答:“铁生叔,健一去载惠英阿姨了。” “哦,文俊也来了。”林铁生头脑里一直充盈着林健一的身影,睁眼瞬间,没有注意到彭文俊。林铁生只是昏迷了过去,并不等于他会忘记在昏迷之前所听到的一切,他一想到健一做了对不起海芬的事情,来气说:“赶紧把健一那小子给我叫来,看我不打折他的腿。” 海芬说:“爸,医生说你情绪不能激动。” “是啊,铁生叔,你先休息好,身体要紧啊!”文俊也劝着说。 医院走廊里,路丹一个人蜷曲着身子,像个无娘的娃娃。 王惠英抱着小珞妹急匆匆赶来了。王惠英还不知情,看到路丹,说:“孩子,你咋自己一个人蹲在这呢?” 路丹赶忙站起来,极力掩饰着内疚之情。 林健一对王惠英说:“哎,妈,你快进去看我爸吧!” 王惠英进去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林铁生,急切地问:“咋回事哩?好端端的。” 林铁生说:“没事,你那个林健一呢?快叫他进来,我把他腿打折了。” “你脑子坏了,咋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都是你给宠坏了。” “啥叫我宠坏的?”王惠英不明白为什么林铁生会如此记恨儿子,一进门就吵个不停。 张海芬和彭文俊忙着劝架。 外面走廊里,林健一注视路丹良久,没有说话。他要进门的瞬间,回过头来对路丹说:“你回去吧!” 路丹想不到会发生一幕幕悲剧,所有的不如意好像都是她惹出来的。 林健一一进门,就被林铁生训斥说:“你这个小子,你说你对得起海芬吗?你说。”林铁生起床给林健一送上两巴掌,眼睛还不停地瞟着病房有没有铁棍之类的,看来林铁生是铁定了心要好好教训这个小子。 林健一跪下来。 王惠英傻了眼,说:“健一,你这是干啥子哩?快起来。” 林健一抱住王惠英的腿,哭泣说:“妈,是我对不起海芬,是我不好啊,我自作孽……”林健一狠狠地抽了自己五六个耳光。 当林健一跪下的那一刻起,张海芬就支撑不住了,她翻过脸面对着白花花的墙壁,不忍看着这一幕催人泪下的场面。 身边的文俊,叫健一起身说话,谁知健一不肯,文俊也急了,说:“你这是干嘛,有事好好跟大家说嘛,干嘛要跪着?”文俊走出病房,叹了一气,瞅到路丹正跌跌撞撞地走出医院,于是他追了出去,担心路丹也会因此而做出什么傻事。 王惠英现在才知道,原来健一和海芬瞒着他们那么沉重的负担。王惠英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她顾不上擦拭眼泪,倒是怀中的小珞妹用她娇嫩的手指帮王惠英抹去眼泪。 王惠英一哭,小珞妹跟着哭。张海芬见孩子哭个不停,抱过去,回头的一瞬间,张海芬早已泪流满面。 “你马上给海芬认错。”林铁生对林健一说。 林健一不敢抬头,跪着过去,扯住海芬的裤脚说:“海芬,是我对不起你。” 张海芬说:“你不要这样,你起来,起来。” “不,我不起来,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你起来呀,你起……”张海芬终于控制不住,放声哭出来。 王惠英把张海芬还有小珞妹一并揽在怀里,说:“好了,我们都不哭了,都不哭了。” 这个房间哭得最凄惨的,要属小珞妹。小孩子那么天真,那么纯洁,她的哭泣绝对不是假仁假义,而是真情流露,为了爸爸和妈妈能重归于好,祈求老天爷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林铁生说:“海芬,你看,这个死小子也承认错了,你看能不能原谅他?” 王惠英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做夫妻的哪个不床头打架床尾和?” 他们扰动了静谧的医院,招来了一个医生。医生打开房门问:“你们是林铁生的家属吗?” 林健一赶忙从地上站起来,点点头。 医生说:“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八十三.孤者 林健一坐定问医生:“医生,我爸他没什么问题吧?” “你父亲……”医生看着手中的化验报告说:“大问题没有,不过白细胞偏多,有高血压,以后要注意饮食方面,油腻、腥、炸的就不能吃了。这两天最好还是在医院休息……” 林铁生对王惠英说:“你跟海芬先回吧。” 张海芬现在已经心力交瘁到不能支撑,现在想想,她今天一直没有进食。 王惠英突然接到林健杭的电话,林健杭在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鼻塞声,一听就晓得林健杭生病了。林健杭高烧不退,王惠英这回可是着急了。眼看现在林铁生身体不好,她真的不想看到小儿子又有什么疾患。她就说现在别着急,回家治疗,这样也方便照顾。 林健杭听从妈妈的吩咐,下午坐了五个钟头的长途汽车,终于到了新阳城人民医院。一下车,林健杭就被带去做了全身检查。所幸的是,流感作祟,并没有大碍。为了方便管理,于是医生安排林健杭和林铁生同一个病房。 王惠英对林健一说:“你和海芬的事不能让健杭知道,等他回学校去了,你们的事情慢慢再说,他在家这段期间,你们不管遇到啥问题都要做好夫妻。”王惠英像是给林健一和张海芬下通牒令,林健一从来没有看到过妈妈会如此紧张。 他说:“妈,健杭只不过是流感而已。” “流感又咋了,我们一刻都不能马虎对待。” 王惠英对林健杭可是爱到了极点。林健杭是幸福的,在家中他是最小的一个,为此他得到的爱也是最多的。有句话说“身在福中不知福”,林健杭反而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曾得到爱,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无法说明这种感觉,但他确确实实是感受到了。他已经过了青春的叛逆期,这其实也不算是一种叛逆的想法,他总感到自己是不幸的。 林健杭回家养病去了,留下孤独的叶晓祉在学校。叶晓祉每天上课除外,在学工办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处理,眼下她要负责通知各级科任老师回学校准备拍毕业照,通知完毕,还得准备一场毕业招聘会。林健杭不在学校,繁忙的工作让她暂时忘掉了情人不在的烦恼。张老师告诉叶晓祉新一届的职业规划大赛已经开始启动了。张老师希望叶晓祉这棵苗子有好的前途,苦口婆心加上好言相劝,叶晓祉答应了张老师的建议——参加比赛,其实她也很在乎这个职业规划大赛。 报名后的两天,叶晓祉和团队去省组委报名并且准备上第一期的培训课程。在这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周翔也来了。 经过一天的休整,林健杭渐渐恢复了元气,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吃饭也没有胃口,三餐只是吸吮一点粥汤。人一生病就异常难受,想做什么都做不成。本来人心情压抑,会胡想一通,现在实在是没有气力消极对待人生了。偶尔生个小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有时候就是要生病生病,才能感受到生命的可贵,才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健康和幸福。 这天晚上,夜深了,医院的夜显得更加深了。走廊里微弱的灯光一丝丝闪过,白炽灯像是到了寿命的尽头,正在吱吱喳喳发出声音。卫生站上有两个护士在值班,上夜班的护士很辛苦,她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每隔十分钟会到各个病房巡视一番。有些照顾有加的病人家属在输液瓶滴完之前来通知护士小姐换药瓶;很多病人是自己一个人过夜的,输液瓶滴完了,更多的时候要护士自己发现。夏天的声音从住院部的院子撒播开来,池塘里有些青蛙叽叽呱呱叫,发出求偶的信号。 很难得,车马喧嚣的城市很难听到这种声音。林健杭被护士的到来惊醒了。护士仔细打量输液瓶上的刻度,然后往输液管上注射药物,接着调试一下输液管的流速。林健杭问:“护士,我爸他没事吧!” “没事,晚了赶紧休息吧!”护士走出了病房,朝别的病房走去。 林健杭想找人说说话,可是一个偌大的病房,除了林铁生的身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的影子。他想看看手机,手机不知道被王惠英收拾到了什么地方,他现在想给叶晓祉汇报一下身体状况都不行。他躺着实在难受,原来躺着有时候也是遭罪。他起身半躺着,他很明显感受到头晕目眩,体力不支,还没有完全离开病床,他像是狂风中即将潦倒的枯草。他只好安安静静躺着,不知不觉在噩梦中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王惠英和林健一已经来到了医院。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衣服湿成一片,风一吹全身冰凉冰凉,这是冷汗啊!王惠英问:“你好点没?要不要吃点啥?” 林健杭微微摇摇头说:“不用,我没胃口。” 王惠英怪骂他说:“不吃东西咋行?多多少少要吃点东西。” 王惠英见林健一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告诉他说:“你照顾你弟,我去买点吃的。” 林健一说:“不如我去买?”王惠英执意自己出去。林健一瞅见林铁生从厕所回来,上前欲扶住。 林铁生推开林健一的手说:“我好着咧!你弟没事吧?” 林健一说:“我妈出去买东西了,我叫健杭躺着休息一下。” 林铁生看到林健杭躺着睡过去了,他就把林健一叫出病房,询问:“海芬咋样了?有没有答应和你复合?” 林健一摇摇头,没有说话。 林铁生指责说:“你看看你,要不是你当初坚决辞工,你也不会弄出这事来呀!”林铁生叹了一口气,“唉,现在说啥都没用了,你当初要是好好教下去,啥都不会发生。” “爸,我……我知道错了。可是这不能完全归结于我的错啊,你也有错。”林健一说。 林铁生说:“对,主要还是我错,我不应该让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太自私了,儿啊,我对不起你呀,我知道你心里苦……” “爸,别说了。” 林铁生说:“现在教不教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把海芬给追回来,事业上失败了可以再来,但是一旦家庭败了,有时候是一辈子都好不了喀!你打算咋办?” 林健一哑口无言,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救回海芬破碎的心。 “你小子,无论如何也要跪着把海芬求回来,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你要为你孩子想想。你孩子还小,她不能没有父母,绝对不能。” 值班护士对林铁生打招呼说:“大叔,起那么早?” “是啊,护士小姐来换药了?”林铁生说。 护士进房间给林健杭换上一瓶新的药水,体温计显示林健杭还是有轻微的发烧。护士走的时候,门没有关上,只留下一道门缝。 这时候王惠英回来给林健杭喂了点粥,林健杭吐了一地,不多时又昏睡过去了。王惠英紧张得不知所措,嘴里说:“这不是流感那么简单,健杭这孩子咋了?” 见王惠英始终放心不下,医生说给林健杭做个x光和验血治疗。半个小时后,检验结果出来说,林健杭因为肺积水导致肺部发炎。为了抑制发烧,需要把肺部积水抽出来。 王惠英说:“这是健杭的旧病,两年前高考的时候就得过,咋现在又复发了?” 医生对林健杭实行了穿针术。从林健杭发白的嘴唇和脸色来看,他很痛苦,抽到一半,林健杭干呕不止。医生只好中断抽水,两天后再进行抽水。王惠英为此心肝凉了一大截。 医生找到王惠英问:“你儿子以前也患过胸膜炎是吧?” 王惠英点点头说:“是喀!” “没事的,青少年也常患这种病,主要是因为青年人喜欢吃酸、辣、冷的食品,只要注意饮食就没有多大问题。” 又过了一天,林健杭说话的力气好像都没有了。 林健一跟张海芬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弟知道我们已经离婚的消息。” 张海芬知道其中的利弊,这方面她比任何人都懂。张海芬说:“我们的事先搁着,等健杭回学校再说,我去看看健杭。” 张海芬对林健杭说:“小弟,你安心养病啊!” 李晨凯慌慌张张从门外进来,他得知林健杭病了的消息之后,马上从旱窝赶来,两人见面,叽里呱啦聊开了。 王惠英说:“晨凯,先不要和健杭说太多话,让他歇息。” 等到林健杭睡了之后,张海芬才松口气。她知道欺瞒不能解决问题,终有一天健杭还是会知道他和林健一离婚的消息,不只是健杭会知道,所有的亲朋叔伯都会知道,既然将来大家都知道,现在何必欺骗大家?张海芬偷偷哭了。李晨凯见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王惠英打圆场说:“晨凯,义东情况好点没?” “嗯,比以前好多了。”晨凯娓娓道来他照顾义东的故事,不多时大家都热泪盈眶。只是义东的状况刚好上,健杭又得此重疾。 李晨凯说:“有什么困难就尽管跟我说,我爸他也是很欣赏健杭的。” 王惠英说:“这孩子真懂事。” 林铁生说:“我已经没啥事,我下午出院。” 张海芬说:“爸,使不得,医生叫你多呆几天。” “我这不也是为了给健杭省点嘛!” “别,钱我可以想办法。”林健一说,“我付得起医药费,付不起我就把我的店子卖了。” 林铁生说:“你还好意思说卖店,你都三十来岁了,要懂得照顾自己。” “我也是为了健杭好……”林健一吃了黄连似的。 王惠英叹气说:“哎,你们这些孩子,真让父母操心。”王惠英嘱咐林健一不要和兄弟姐妹说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这样才不会扰乱在外打拼的儿女们。 张海芬解围说:“妈,别想太多了,身子要紧,爸,你也不要怪健一了,大家都好好的。” 林健一看着张海芬,听到她为他说话,这一刻,一句话的力量胜过千言万语。 八十四.居心叵测 李炳年最担心的桉树种植工作,如今告一段落了。据彭文俊汇报的种植情况来看,桉树苗已经长出了个把头高,并且在专业水准的管理下,培育工作进展得井井有条。 美好的生活即将拉开序幕,不出五年桉树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收益不可一世,总算他在杜氏家私企业做出了骄人的成绩。几天后,李晨凯就要生日了,李炳年准备在儿子生日那天,送给儿子一份礼物。 这一天,李炳年成功收购了天天百货,还在媒体上做出承诺,力争三年内重新打造天天百货,成为百姓购物的天堂(看来李炳年是想玩转型)……经媒体宣传,很快这个消息传至小徐耳中。 放眼半年来,小徐垄断了全县大大小小的企事业单位家私生意,目的就是要致杜氏于死地,再也翻身不了。现在小徐的账上虽是进了不少钱,但他一看自己的方略稍稍逊色的时候,心里便直打咯噔。他还清楚地记得李炳年是怎么羞辱他的,小徐早在三个月之前发誓要让杜氏破产,现在恐怕是实现不了这个愿望了。 正在小徐苦思冥想战略的时候,林金山来找小徐了。 小徐一听是林金山,不管多忙都要抽出身来好好招待。一问,他才知道林金山种茶也败了下来,林金山把棺材本都垫下去了。现在恰逢台风来临的季节,茶树叶子被吹落像一个中年秃头的人,还谈何收成啊?无奈之下林金山只好找到富可敌国的老板,寻思小徐能不能给他一点出路。林金山一听小徐说不用担心,心里顿时踏实下来。 小徐说:“只要你愿意,随时欢迎你来我企业上班。” 金山乐呵呵答应了。于是在小徐的引领下,金山去车间溜达了一圈,工头正是多日不见的徐建华。现在徐建华已经是个小师傅了,一经打听虚实,他才明白过来是小徐解救出来的。半年来,徐建华答应小徐规规矩矩做事,没有惹是生非,小徐越来越喜欢徐建华这个小伙子了。 中午徐建华带林金山出去吃饭,徐建华顺便把几个兄弟介绍给金山认识。一个叫阿迪,头发比哈巴狗的毛还要长,金黄的头发下面,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麻子。说话刚强有力,右手背上有着凶神恶煞的刺青,往上,肩膀延伸至脖颈的地方有一条或深或浅的刀疤,为此人人都叫他刀疤迪。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他与弟弟跟家人从越南来到中国打工,踏上了“混混”这条不归路。相处下来,徐建华竟然和这两兄弟聊得欢。刀疤迪的弟弟阿尼高挑像一根竹竿,喝起酒来像十足的酒鬼,颇有大哥的范,但从来不谈吐多余的话,见到徐建华亲切地喊上一句华哥。 林金山问徐建华:“你咋和这两个越南仔混在一起?” “嘿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太多了。”徐建华一杯酒下肚,跟喝水一般爽快说:“金山哥,你跟小徐混肯定错不了。你看看我,我当初不也一文不名吗?如今要金银珠宝还愁个屁啊?只要有钱了,什么东西都有,你扔出个一两千的,街上有哪个女人不跟你走?” 这天晚上林金山回家去,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给家人说了一遍。林金添不论听到林金山说什么都不相信。大家一致认为徐建华早就被抓去坐牢了。刘芬玉恨透了徐建华,说到徐建华,她肚子里就有吐不完的苦水。刘芬玉说徐建华真该抓去打靶,在林场干活的时候总是见无人就摸她屁股。 林金山对林金纳说:“我看去小徐那里干活也好,毕竟现在义东的医药费那么贵。” 义东妈对林金纳说:“现在米缸没几粒米,在家里也找不到几个钱,跟着三哥出去工作也好,哪怕一天是五十块钱也比在家待着强哩!” 林金纳他曾经就不太愿意给小徐干活,现在他被生活逼上了绝路,即使是对小徐和徐建华有再大的成见,他还得认命。没钱了,真的说什么都是瞎掰喀。第二天,林金纳和林金山去了徐氏家私企业上班。林氏兄弟的加入,自然是把小徐乐开了花。吃饭的时候,小徐特地从钱包掏出三百块钱给大伙加菜。唯独徐建华看出了小徐心中隐隐的不悦。 于情于理,徐建华都要感谢小徐的帮助,是小徐让他上了康庄大道。所以不管小徐遇到多大的麻烦,只要徐建华能做的事情,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辞。徐建华对小徐说:“老板,有啥事情您尽管吩咐。” 小徐对他说:“我的事情,你帮不了。” 徐建华机灵地说:“其实您不说,我也知道为啥事难过。” “你倒是说说看,说对了我手上的钱归你。”小徐亮着红彤彤的两百元钞票。 徐建华说:“杜氏家私企业成功收购了天天百货,老板我是看不惯杜氏蒸蒸日上啊!现在又不知他唱哪一出?” “你看我应该咋办才好?”小徐没有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徐建华有时候还挺细心。 徐建华咳了一声说:“这好办,您尽管交给我去办。” 小徐对徐建华的言辞刮目相看,狞笑说:“你想得鬼点子我还不知道?比我想得可要奸诈恶毒,可是做那些是要犯法的,要坐牢的,哈哈……” “哎,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又有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呢?” “咦,你这话不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徐说完又思量了片刻,说:“我不会让杜氏起死回生的,我一定要让杜氏破产,我们徐氏才是家私行业的老大。我屡次三番受到杜氏的欺压,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们得逞了。” “是啊,老板,你不能再唯唯诺诺了,杜氏他算啥东西嘛!他害您还不够惨?迟早有一天是要败在你手上。” “你不是和李炳年的儿子李晨凯有过交情吗?你从他那里下手。” “老板,我绝对给您办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炳年告诉李晨凯说:“儿子,老爸送你一份礼物。” 李晨凯用迷惑的眼神看着李炳年,问:“什么礼物?好端端的怎么送我礼物?” 李艳红见儿子傻不开窍,只好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傻儿子。” “我生日?我生日自己都给忘记了。” 李炳年给李晨凯递上一个u盘。 李晨凯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和天天百货签订的合同事项,我要让你出任天天百货的总经理。” 李艳红一下子就怔住了:“李炳年,你没事吧?” “你怎么说话的,我好得很。”李炳年说。 “总经理?”李晨凯不敢相信。 李炳年点点头说:“你真以为我收购天天百货是为了杜氏的生存发展吗?那你就错了,我完完全全是为了你才花上巨资收购天天百货。你不是一直喜欢做管理吗?” “还不快谢谢你爸?”李艳红说。 “可是爸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在杜氏帮忙吗?”李晨凯问。 “老爸知道你没有心情打理家私,我的儿子我比谁都清楚。”李炳年再说,“下个星期你就去上班吧!” 李晨凯接过手中的资料,突然感到这份压力来得特别沉重。在二十二岁生日之际,他接到最沉重的一份的礼物。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林义东,说:“过几天我就要去天天百货出任总经理了,所以会比较忙。” 林义东对他说:“这是好事啊,我真为你高兴。” 李晨凯还说:“我还得去跟文俊哥说这事,我也得多谢他啊。” 正在李晨凯和林义东聊得正开心的时候,林金山来了。林金山受到徐建华的委托,来拉拢他的关系,林金山说:“晨凯你真是太厉害了,年纪轻轻就成了总经理,说啥都不能忘了我们啊!” “金山叔,你说哪里的话?” 林金山说恰好要去县城工作,顺势给李晨凯搬行李。昔日他们的种种偏见和不开心看来早已化成风中的一缕青烟不见了。 到了县城,天已经黑下来了。李晨凯见林金山好心帮他拿这拿那,于是今晚就留他在家中吃饭。他们喝了点小酒,迷迷糊糊。李炳年吃完饭还得回公司一趟,李炳年告诉儿子说:“你带金山出去走走,我还得回去忙。”还没吃完饭,院子里发出了几声犬吠,出门一看,没有动静。李艳红着急对李炳年说:“等我,我要去跟丽丽她们打麻将,你捎我一趟。” 林金山和李晨凯走了一会,李晨凯已经不胜酒力,说话早已不省人事。林金山摸腮是时候下手了。他送回家李晨凯,李晨凯躺在床上,像个死人躺着不动。林金山开始执行徐建华交代的任务,他目不识丁,哪里知道u盘这种先进的科技产品里有份生死攸关的合同。找了很久也不见有什么资料,于是他打电话给附近埋伏已久的徐建华,说李晨凯已经中标,但资料还没落袋。徐建华说:“我自己过去找,这事要是黄了,老板绝不轻饶你。你就别想在徐氏待下去。” 李炳年开车到途中才发现,办公室的钥匙忘记带了,于是他开车往回走。 此时李炳年的房子里,徐建华和林金山正在鬼鬼祟祟偷合同资料。李炳年的一个回马枪让徐建华一伙人惊出了一身冷汗。李炳年打开灯一看,干净白皙的地板上有几处污渍。李炳年便察觉出来,家里肯定来了小偷。李炳年搜索着小偷的足迹,他打开李晨凯的房门,只看见李晨凯睡得呼呼作响,一切太平。他想可能是他多心了,忽然一只猫“喵”了一声,让他吓了一跳说:“哪里来的死猫?”他一把抓住猫扔到窗外去,带上钥匙把房门关上。 衣橱里,徐建华、林金山惊出了一身冷汗。门外秘密潜伏的两个越南仔,正在焦急等待徐建华出来。刀疤迪再也按捺不住想进屋察看,谁知李炳年从里屋出来。李炳年瞥视了一眼从他车旁走过的刀疤迪,李炳年心想这个小混混的出现肯定是不好的征兆。李炳年马上回过头来问:“你是谁?你干嘛?” 刀疤迪二话不说,给李炳年亮小刀说:“废话少说,快把你的钱包拿来。” 李炳年慢条斯理地给他递过去,趁刀疤迪注意力转移到钱包的一刻,迅疾抢过他手中的小刀,两个人立即陷入了抗争当中。刀疤迪执拗不过李炳年,把阿尼招来,两兄弟一齐上阵。李炳年实在斗不过公牛般的两兄弟,他的肋骨被十六岁的阿尼恶狠狠地插上一刀。两兄弟一见到血像失魂落魄的野鬼,赶紧逃去,很快消失在小区的小道上。李炳年开车追,刚驶上道,忽然车胎爆裂,一个急刹车,车子翻了,从高速桥上撞了下来;李炳年想从车子里跳出来,只是为时已晚,轰隆一声,李炳年的车子粉身碎骨。 徐建华成功地从u盘上拷贝了一份资料。他、林金山和刀疤迪兄弟会面之后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心虚的他们马上奔回小徐的怀抱,一五一十给小徐说明了。小徐支呼徐建华一定要把两个越南仔送至偏远的地方,灭口。 第二天,李晨凯醒来,头痛欲裂,吃过早餐之后,去上班,新上任的第一天,他这个总经理什么都没有做。开会的时候,他听到新闻报道说杜氏家私企业的老板李炳年从桥上坠落下来,经抢救不治身亡;李晨凯陷入到极度的疯狂中,立即向医院跑去,等到他赶到的时候,手术室外等待的李艳红已经哭得不省人事了。 医生摇摇头给李炳年披上了白布。 八十五.李家大事记 李炳年的猝然离世,让大家一时间难以接受。 警方调查的结果说,这是一场交通事故。李晨凯不能接受这样结案,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李炳年已经去世了,他能做的就是接过李炳年手中的工作,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能让杜氏垮掉。 只是他知道自己年纪轻轻,心怕企业有人不服。对于李炳年去世,杜氏的员工纷纷表示哀悼,大家齐心一致,鼎力支持李晨凯坐上总裁的位置。刚刚上任的李晨凯完全不能把心思放在杜氏的经营上,每天酗酒过日,整个人都颓废了。李艳红哭湿嗓子不能自拔的时候,李晨凯更加难受。 就在杜氏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候,邓婷婷高兴地告诉李晨凯说拿到了学校的奖学金,两个星期后要去日本留学了。 婷婷说:“你那么忙,早就忘记了我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李晨凯问。 邓婷婷说:“不知道,可能三年吧,或者将来在日本找个工作,以后就在日本发展了。” “你一毕业就回来,我去接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婷婷安慰晨凯说:“人死不能复生,相信李叔叔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子,你现在是杜氏的总裁了,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谢谢你总是在我无助的时候支持我。” 婷婷说:“你还跟我客气?” 这一天李晨凯从公司出来,上了街路,光顾附近有名的酒家——里面汇聚了各色各样的酒色之徒。他定睛一看,徐建华和他手下的两个越南仔也在这里。迷迷糊糊中,他想起出事那天晚上这几个人都出现过,但是又不确定。李晨凯很恼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徐建华走过去,第六感告诉他李炳年的死跟这帮人有关。 徐建华看到老朋友来了,起身说:“呦嗬!这不是杜氏刚刚上任的李总裁吗?怎么总裁不用上班吗?” 李晨凯二话不说,飞过一拳,把徐建华鼻子打歪了。 徐建华倒是镇定自若,嘴角还不时露出微笑。两个越南仔没闲着,一人缚住李晨凯的双手,另一人揪着他的头发。李晨凯像刀俎上的鱼肉等着徐建华宰割。徐建华不说见不得人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学会了绅士风度和文邹邹的言辞,说:“好歹我们是相识已久的好朋友,你就以这种方式对我打招呼?” “你是凶手。” “你死了老爸见人就说凶手,你是得了失心疯吧。” 李晨凯又要对徐建华施暴,刀疤迪兄弟不费吹灰之力锁住他。 徐建华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斗不过我的,回家待几年再出来混吧!我们走。” 刀疤迪不解地问:“就这样放过他?”徐建华已经走远了,刀疤迪不忍放过李晨凯,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给晨凯身上踢上两脚。他顺手拿上一瓶酒,喝了两口,朝李晨凯身上浇去:“这是我大哥赏给你的。” 徐建华和刀疤迪离开后,酒家继续热闹着,没有人理会落魄的李晨凯。李晨凯站起身,摸摸嘴角的温热,才发觉流血了。他坐定叫了两瓶酒,一个女孩子过来给李晨凯擦去嘴角的淤血,李晨凯定睛一看是刚刚提拔上来的黄妙玉。 李晨凯已经醉了,说:“小妞,陪我喝酒。” 黄妙玉艰难地送老板回家。一开门,李艳红见到李晨凯喝得烂醉如泥。李艳红去企业视察过,知道黄妙玉这一号人物,见到黄妙玉细心照料李晨凯,心疼说:“咋醉成这样?妙玉谢谢你。” 黄妙玉说:“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李艳红已经心力交瘁,她说总裁由她来照顾,让李艳红回房休息。黄妙玉洗了一条热毛巾给李晨凯敷上。黄妙玉还得感谢李晨凯的提拔,她才能做上总裁助理。在公司人人都毕恭毕敬地叫上她一句妙玉姐。此刻,黄妙玉的照顾又算得了什么呢? 忽然李晨凯抓住黄妙玉的手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黄妙玉想从李晨凯的手中抽开手,可是李晨凯抓得实在是太紧了,她根本挣脱不了。黄妙玉动弹不得,于是就这样静静陪李晨凯到天明。第二天睡醒的时候,黄妙玉把头埋在李晨凯的胸膛前,眼睛一睁开,黄妙玉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动作太大把李晨凯也弄醒了。 李晨凯看到了黄妙玉:“妙玉?你怎么……在我家?” “李总,我……”黄妙玉语塞。 李晨凯看见自己的手紧紧抓住黄妙玉的手。李晨凯心惊肉跳马上松开,心里想到怎么会这样子? “昨晚是妙玉送你回家的。”李艳红从房间出来解释说。 “昨晚?”李晨凯头痛厉害,好像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谢谢。” “我去准备点东西给你吃。”黄妙玉说完欲起身帮李艳红。 晨凯问:“妙玉……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啊!”妙玉笑笑说。 李炳年的葬礼如期在墓园里面举行了,李艳红还是一如既往的伤心。黑压压的一片都是给李炳年送葬的。天下起了大雨,大雨过后,远方的天空亮起了一道七色的彩虹……遗憾的是,李晨杰没能参加父亲的丧礼,家里人一直联系不上。 接连几天下来,李晨凯都没有状态上班。在黄妙玉的建议下,他决定把彭文俊调回公司上班,这样他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询问彭文俊,最主要的是可以找个人好好探讨公司的前景。 两个星期后,邓婷婷坐上了去日本东京的飞机,留学去了。 是蔡教授送邓婷婷上机的。邓婷婷能抓住这个好机会,完完全全是蔡教授给了她莫大的帮忙。蔡教授告诉她要抓紧时间学点东西,要多出去走走。有一个义父的爱,邓婷婷心里不再那么痛了。相反,她用功读书,拿到了国家励志奖学金。这对于蔡教授来说,无疑是高兴的事情。而蔡教授也接到了省里举行的某个比赛的邀请,出任培训的老师,蔡教授打开邀请函一看,是职业规划大赛。 这一天,蔡教授来到赛场报到。还没有到,他就听说叶晓祉来参加这个比赛了。自从蔡教授被调到大学城工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可爱的晓祉了。这一次见面,仿佛又回到了在学工办一起工作的日子。是啊,他是多么怀念以前啊! 叶晓祉也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是蔡教授培训大家课程。“蔡教授原来是我学工办的导师。”叶晓祉对周翔说。 周翔对她说:“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为什么这样说?” “你看我们高中分开,现在又呆在一起;你和你的蔡教授分开,又在这里相遇。” “什么叫做又在一起?周翔,我跟你说,我现在有男朋友了,我的男朋友叫林健杭。”叶晓祉抗辩说。 周翔说:“我一定要拿冠军给你看,你男朋友不就是会点才艺吗?我一定要拿到冠军,我要让你后悔。” “我才不后悔,我很爱我男朋友,他也很爱我。” 蔡教授私底下跟叶晓祉说了很多有关大学城工作的事情。叶晓祉对蔡教授甚是羡慕,如果她也能去大学城上课工作就好了。蔡教授告诉她一定有机会的,他跟叶晓祉说了有关邓婷婷的事情;邓婷婷去东京留学的事情在学校炒得沸沸扬扬。蔡教授问她将来想做什么。 叶晓祉说:“我将来想去支教。” “哪里指教?” “西部。” 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追逐的梦想,不管你的梦想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希望你梦想成真。”蔡教授说话总是那么鼓舞人心。他还说:“我也支持你参加此次职业规划大赛,这次大赛是全省公认的比赛,拿到名次的话将来找工作有很大的帮助。” 职业规划大赛的培训课程如火如荼展开了。在培训的这段时间里,周翔常常有意无意地接近叶晓祉。早上一起吃早餐,周翔给叶晓祉剥鸡蛋壳。 周翔便说:“我看着你吃很幸福。” 叶晓祉吃完就去培训课堂,周翔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这样的生活每天都重复着,越是这样,叶晓祉对林健杭的想念越是深刻。 她说:“健杭,你在哪?我想你,很想你。” 医院走廊有点吵,林健杭用医院的固定电话打给她说:“你参加完职业规划大赛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情?” “周翔也在这里,他也参加了职业规划大赛。” “你现在和他在一起?” “嗯。是的。” “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 “我就是怕你生气嘛!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你应该立马告诉我才对。” “你看,我就是怕你有这种反应,要是有什么东西影响到了我们之间的爱情,我就不会说。” “你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不要不说,我希望我们坦诚相待。” “我可以做到,你可以做到吗?” “我……” “健杭,你不要不高兴,我说过我是你的,我就一辈子都是你的,你放心好吗?” “等你培训完了,我去接你回学校。” “好,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还好,我过几天回学校。这几天心情不是很好,可能是受到身体的影响吧!” “医生怎么说?” “只是流感而已,不严重,我爸爸也住院了。” “你爸爸怎么也住院了?” “说来话长,等我回学校再对你说。” 林铁生问:“同嘛人讲电话呢?” 林健杭慌慌张张挂掉电话说:“一个朋友。”然后他跟随林铁生走进病房。 “哦,是要跟你朋友说说情况的。不过废话少说,说完重点就行了,电话费很贵,住院费也不便宜,该省的还是要省。” “知道了,爸。”林健杭低着头,很多事情他都明白了。 林铁生告诉林健杭说:“李炳年出了车祸,现在由你的朋友出任杜氏总裁。” 听到这样的消息,林健杭很惋惜。“不行,我得去看看晨凯。” “你别去了,你身体还没好。” “爸,我必须得去看他,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你先去看看你大哥吧!” “我哥?我哥咋了?” “健一他吃不下饭……” “我哥也生病了?” “哎……健杭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林铁生语重心长说。 “我哥究竟咋了?”林健杭问。 “没事的,会过去的。” “我妈呢?” “你妈要照顾小珞妹,没有时间来医院。” “爸,你们最近是咋了?是不是有啥事瞒我?”林健杭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 林铁生拿捏不定要不要把林健一的事情告诉林健杭。他在想要是对健杭说了,结果会怎么样?他反过来想想,如果不对健杭说,这事又得怎么解决?事情总不能瞒着不说喀!林铁生吞吞吐吐想说点什么;王惠英突然来了。 八十六.身世 王惠英给林健杭送来中午吃的饭菜,顺便把林健杭的手机也送来了。 王惠英说:“健杭,你的手机以后就在这里充电吧,省得我拿来拿去,你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哦,是吗?我看看。”林健杭问。 “惠英,你来了正好,我跟你说个事。”林铁生把王惠英引到医院走廊上。王惠英走出病房的时候,本来是已经把门关好的了,却被一阵风悄悄吹开了一道缝。 “要不跟健杭讲清楚。”林铁生说。 “什么事?”王惠英问完,林铁生没说话,她再想会,忽然情绪有点高亢,说,“你犯糊涂了?”王惠英轻声谩骂当心泄露出去,“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健杭。” 林铁生反驳说:“你看,健一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等健杭出院了,迟早是要看到健一的模样,到时候怎么跟健杭说?” “总之这事能瞒一天是一天。我不是不想告诉健杭,健杭现在还小。” “他已经不小了,他能理解的。” 王惠英冷静地说:“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健杭总有一天要面对很多事情的,我不想这样一直瞒着健杭,那件事情我们瞒着已经够辛苦了。” “林铁生……你说啥呢?你再说一遍。”王惠英眼睛瞪得不能再大。 “我……惠英,经过健一的事情,我想了很久,无论怎么样,我们应该把事情说出来,这样才对得起我们的……孩子啊!” “林铁生,你是不是要把二十年前的事情说出来?我告诉你,林铁生,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二十年前我们已经说好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谁都不许再提。” 林健杭打开手机一看,发现里面都是叶晓祉的电话和短信,有条短信这样说:“这几天和周翔在一起,让我觉得你的声音是那么陌生。我知道,你生病了,我不能总是无理取闹,可是,我发现周翔一直不停追我,我已经告诉周翔我有男朋友了,他说我是他的精神支柱,如果我不能和他在一起,那他会死。我告诉周翔说,我只有林健杭一个男朋友。我知道你看到这些话之后会很生气,但我得向我们的爱情坦白,我们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只有这样才对我们的爱情有利。” 为什么谈恋爱老是在讲这些话题?能不能让他歇一口气,让他精神松弛一下,不要老是紧绷着,他已经很明显感受到这份爱给他多么巨大的压力。他其实很痛苦,他痛苦是因为他太在乎这段感情,越是在乎,他就越不能自拔。叶晓祉是他一个人的,永远是他一个人的,可是,周翔的插入,像是一把钢刀直捅他的心房,不知从何开始起,他感到叶晓祉的心不是属于他的了。这段感情的一开始,叶晓祉就说过她不相信爱情,她不会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爱情上,她有其他的工作和生活,爱情只是她生活中的一小部分,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林健杭的思绪像麻子一样,在心里一直不停地抖动。 林健杭忽然间听到林铁生和王惠英的对话。他越听越不对劲,起初以为林健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随着王惠英情绪的激动和林铁生的解释,他已经知道,二十年前肯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林铁生和王惠英二十年来,压根没有提起过……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要说起?林健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尽管他很累,累到没有力气爬起床,累到他的胸奇痛无比,腿麻无力,可是他为了想知道二十年来隐瞒的事情,他站起身来,站在门后面,继续听林铁生和王惠英的谈话。 “好了,我不说……我不说还不行吗?”林铁生安慰王惠英说。王惠英眼里噙满了泪水。“你别哭了喀……这里很多人呢!”林铁生又说。 王惠英支支吾吾说:“二十年来,我一直不敢说,我就是怕对不起孩子,好不容易快忘了,你又提起来。” 王惠英的声音突然拉得老高,林铁生连忙用手捂住王惠英的口,王惠英也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高了。眼睛直打转,仔细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还好没有人被她的话引起注意。 林健杭缓慢打开房门,林铁生和王惠英两个人都惊呆了,他们说的话都被林健杭听得一清二楚。林健杭不知道所谓的这件事究竟指什么事情,但林健杭知道这件事一定让父母俩很痛苦。 “爸妈,你们说的是啥事情?”林健杭的嘴唇白得可怜,手扶住门柄,佝偻着身子问。 “哦,健杭,你咋出来了呢?”王惠英慌慌张张拭去脸上的泪痕。 林铁生上前来说:“健杭,赶紧回去歇着,我扶你进去。” “爸妈,你们告诉我,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啥事情?”林健杭追问。 “二十年前?没有的事,二十年前你不就刚刚出生吗?”王惠英极力掩饰说。 “你们甭瞒我了,你们还想瞒我到啥时候,还有我大哥又发生啥事了?如果不是这一次我大哥出了事情,你们是不是还想瞒下去?”林健杭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哽咽着苦水。 林铁生抓住王惠英的手臂,给王惠英使眼色说:“看来这事是瞒不住了。” 王惠英不理会林铁生,还想掩饰真相说:“都是你爸的事情。” “不,我听得一清二楚,是我,不是我爸。” 林铁生说:“进去说话。” 王惠英随手关上门转过身片刻就知道她再也坚强不起来了,号啕大哭说:“孩子,孩子,我和你爸对不住你啊,对不住你啊!” 林健杭看着王惠英问:“究竟咋了?发生了啥事情?为什么二十年来我一直不知道?爸妈,你们告诉我,我能承受。” 林铁生开口:“儿子,我……” 王惠英呱啦说:“林铁生,你要是说了,我跟你没完。” “还是你妈告诉你吧!”林铁生说完转身离开出了门外。 王惠英说:“儿子,既然你知道了,我只好跟你说实话。我跟你说了,你会不会怨爸妈,会不会不要爸爸妈妈?你要答应妈你不能不认我这个妈好吗?” 林健杭把王惠英扶稳坐定。 “本来,这件事我和你爸两个人知道。要不是你大哥和你嫂子闹离婚,这件事永远不会出现。现在你大哥遇到这样的事情,你爸担心他,所以提起了二十年前的事。我恨你爸,要不是他说起,我差不多也快忘记了,但是一个人的身世哪有那么容易忘记?呜呜……”王惠英说着说着哭出声。 “妈,你慢慢说,我听着。” “儿子,你还是不要知道好吗?”王惠英还是不想讲起,可是话已经说到一半,叫她如何收手? “妈,不管二十年前发生了啥事情,我都会记住你跟我说的,我永远是你的儿子。” “其实……”王惠英想极力隐瞒事情的真相,纸团里的火是包不住的,“其实……我……我不是你的亲生妈妈。” “啊?妈,你说啥呢?不可能,不可能。”林健杭歇斯底里说,他头脑发昏,四肢无力,忽然倒在病床上,像抽胸积水时一样晕过去了。 等到林健杭醒来的时候,林铁生坐在病床前。无论林铁生和王惠英说什么,林健杭都不听,良久,林健杭才说话:“为啥你们要瞒着我?” “孩子,你永远是爸妈的孩子。”林铁生凑近沧桑的脸颊说。 王惠英痛苦万分。 林健杭问:“妈,你说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那我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林铁生回来的时候告诉自己需要镇定不凌乱,可是当他听到林健杭的问题时,还是受到了心灵的震颤,二十年了,二十年了,仿佛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哇哇哇,林健杭在年三十的夜晚,出世了。接生婆告诉林健杭的亲生父母,这个孩子命生克相,克的是亲生父母,如果要躲避这场浩劫,林健杭只能被送到亲戚朋友那里住两年,等两年过后,这场浩劫自然会消逝。 林健杭于是被亲生父亲送到了林铁生家。日久生情,林铁生和王惠英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无奈在林健杭还是牙牙学语的时候,林健杭的亲生父母双双离世了:其母因二胎难产死于产房,最后小孩保住了,经过检查,原来其亲生母亲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其亲生父亲痛失妻子,便每天喝得醉醺醺,一天晚上回家,结果推翻蜡烛,整个房子燃为灰烬。在村子里,人们传言说,是林铁生夫妇二人为了争斗这个孩子把其亲生父母活活毒死了。林铁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说,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林健杭这个孩子,听到亲生父母的离世已经是个悲痛欲绝的消息,更重要的是,其母亲因患先天性心脏病。最可怕的是,先天性心脏病会遗传给下一代。而医生早在二十年前断言,林健杭这个孩子肯定遗传了父母的病根,二十年就是病发的轮回,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一年。其实现在林健杭的疾病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感,而是心脏病发前的症状,也正是因为这样,王惠英才会叫林健杭回家治疗,王惠英都知道。 林健杭再一次昏厥了过去。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身子突然变得很虚弱;王惠英更加是悲痛欲绝。 林健一以为他的遭遇已经够惨了,没有想到家里还有更悲天悯人的事情,更加无法想象的事情同样发生在他的家里。二十年前,他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记得从学校回家发现多了一个弟弟,而其他弟弟妹妹更加是不知道这件事。他突然很佩服林铁生和王惠英隐瞒的功力。王惠英以为二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看得风轻云淡,可是二十年的时间,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身世问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医生治疗林健杭的先天性心脏病,因为先天性,所以谁都不好说会有什么并发症。在悲伤的同时,还有一个消息可以让林健杭暂时忘掉痛苦,那就是他还有一个亲生妹妹。目前他尚且不知道这个妹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八十七.难兄难弟 早在之前,林健杭的主治医师说过,只要林健杭不受明显的刺激,先天性心脏病就不会随意迸发出来;要想健康地生活下去,只能保持乐观的心态,不能有压力。 经过药物治疗,林健杭已经渐渐恢复了元气。一个星期后,在他的执意坚持下,他回到了学校,而家里的悲剧依然在上演。 张海芬伤透了心。为了小珞妹,她才勉强和林健一待在一起。以前不管两夫妻如何恩爱,只要感情上出现了疙瘩,就是多看一眼也会觉得不自在。结果,在林健杭离开家的第二天,张海芬收拾行李回了娘家。不论林健一如何挽留,张海芬毅然决然离开了这个家,她说她会回来看珞妹。 林健一一蹶不振,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店铺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尘灰来做客,饭店门口摆设的两盆鲜花没有浇水,奄奄一息。他痛定思痛,他生活太失败了,不仅生活上失败,婚姻、爱情和事业也一塌糊涂。他总结到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固执的想法。如果,当初他咬咬牙坚持教书,不追求所谓的理想,就不会和林铁生产生隔阂,不会遇到路丹,更加不会和张海芬离婚,也就不会诱发林健杭二十年前的身世问题,仿佛所有的不顺利都是理想招致的恶果。理想,究竟是什么东西?有时候理想真是要害死人,人活在这个世上平平淡淡生活不就很好,干嘛要追求不现实的理想? 现在,一切的烂摊子怎么去收拾,林健一痛不可当。 生活中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即使遇到了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不生活,不工作,人怎么生存下去?于是五天之后,林健一回到店铺重整旗鼓,生意却大不如从前。 这几天,彭文俊处理完了种植桉树的后续工作,在李晨凯的调配之下,他回到了杜氏本部上班。这一次,他顶着沉重的压力回来工作。是的,杜氏的生死存亡就看桉树生长情况了,如果与预料中相差不远的话,那么杜氏仍然是县城家私行业的龙头老大;但是如果成效不理想,那么迟早有一天会破产。 彭文俊告诉李晨凯说:“徐氏已经垄断了县城大大小小家私行业,几乎大型企业的木材用品都给徐氏企业给包揽了。” 李晨凯还看不出厉害之处,便说:“他是他,我是我,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晨凯,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徐氏是想让我们杜氏置之死地啊!”彭文俊恶狠狠说,“我知道,李总刚刚离世不久,对你的打击很大,换成是我的话,我可能比你更加无法自拔,但是,晨凯,你不能这么一直下去,你是杜氏的希望啊,如果你都倒下去了,那么我们这些员工,怎么应付如此强大的徐氏啊?商场如战场,将不能倒,士气更不能倒。” 李晨凯拿出办公室的xo,喝酒。 彭文俊实在看不下去,离开了公司,来到了林健一的店铺,问:“你这里有酒吗?” 林健一不解地问:“你也要喝酒?我这里没酒,要不我们出去喝个痛快。” “还愣着干嘛?走着。” 几分钟后,林健一和彭文俊来到了熟悉的酒家。彭文俊跟酒有仇似的,大口大口喝得可凶了。 “别喝成这样。”林健一伸手过去抢彭文俊的酒瓶。 “你别拦着我……我现在再不喝,以后就没有机会喝了。”彭文俊欲抢过酒瓶。 林健一说:“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告诉你啊,我差不多快失业了,杜氏……差不多快倒闭破产了。”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林健一不敢相信他的话。 “你知道吗?我喝酒是跟晨凯学的……他每天都喝酒,我为什么就不能喝酒?来干了它,一醉方休。”彭文俊又是一杯酒下肚。 酒是好东西,酒是男人的宝。林健一说:“你遇到这么个事就自暴自弃?” “我怎么就自暴自弃了?”彭文俊听不惯林健一的指责说。 “我把最好的教师工作辞了;我跟我爸的矛盾迟迟解决不了;我和海芬离婚了;健杭的身世问题又是因我而起……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造孽啊?我是不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林健一说完,三杯下肚。 哥们受到如此深重的罪孽,除了同情,彭文俊又能给予什么帮助,他现在也是一身麻烦的人。其实他只是不说自己真正的痛苦之处罢了。 烈酒还有一个好处是,它能增加人的勇气。有时候喝酒之后,像是真的壮了胆,什么脏话,不敢说的,违背伦理纲常的话统统一泄为快。 一阵静默之后,彭文俊冷冷说:“路丹走了,你知道吗?” “去哪了?”林健一问。 彭文俊脸上绯红,看来是酒精起作用了,他知道自己没有醉,可是嘴巴却不受控制,止不住说自己不愿意讲的事情。“她走了……” “走了好。”林健一推测说。 “都是因为你。” “我?”林健一承认确实是因为他,他说:“是啊,路丹已经不关我事了。” “不关你事?你这个家伙,人家是因为你才离开这里的,你不知道你对路丹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我对不起路丹,但是文俊我要告诉你,我最对不起的只有海芬。” “你活该,谁叫你那么多情?” “我不是……哎呀,你叫我怎么说?”林健一一时间思绪很混乱,像上万只蚂蚁在无情地啃噬着脑细胞。 彭文俊说:“路丹她撇下水果城,去了西藏。我说,我跟你一起去吧,那边环境恶劣,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没有人保护怎么可以呢?呵呵,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不用我陪。我有我的工作,她也有她的理想。我说,为了你,我甘愿抛下我的工作和你一起去西藏。她说,我不是她爱的人,我只是她喜欢的一个影子罢了。她真正爱的人是健一,为了不破坏你家庭,她只能离开。”文俊又是一杯酒下肚,“你他妈的怎么路丹偏偏爱上你这个小子,你很潇洒吗?你很帅气吗?我怎么不觉得。” “文俊,你醉了,别喝了。” “我没有醉,你不要拦我,把酒还给我。你还……还是不还……不还我跟你翻脸,朋友没得做……” “老板买单。走,你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爱干嘛干嘛,关你屁事啊!” 林健一给彭文俊脸上浇了一杯水,“你给我醒醒吧,路丹不值得你爱。” 彭文俊摸摸脸上的水迹,抓住林健一的衣领,打了起来。他嘴里还不时说话:“你不准否认我对路丹的爱,我跟路丹从高中开始就相爱了,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才让我……我和路丹不能在一起。”林健一被彭文俊压住,彭文俊像是练沙包一般给林健一一拳又一拳。 “哎呀,不得了了,这里有人打架,快报警。”店员喊。 林铁生赶到派出所。林铁生责备说:“你俩也真是的,都那么大岁数了,两个人加起来都比我老,怎么还学小孩子打架?” 彭文俊和林健一两个人鼻青眼肿,一人坐一边,什么话也不说,头低着。 林铁生问:“究竟咋了?健一,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文俊的事?你倒是说话啊!” 彭文俊说:“叔,没有,是我不好,我喝醉了。” “是我。”林健一说。 “你们……哎!”林铁生对这俩人很无奈。 “请问你是林健一的家长吗?”一个老警察问林铁生说,“多大了?还学人家打架,罚款三千。” “三千?你不如去银行抢。”彭文俊说。 “再顶嘴,我告你妨碍公务,多告你一条罪。你砸了人家酒家,做不成生意,人家还没投诉你们呢,还不快快感谢人家大发慈悲。” “好了,文俊不要说了,我们给钱就是了,花钱消灾。”林铁生说。 “爸,你不要给,我有钱。”林健一说。 “你的钱留着,用我的。”林铁生说。 “叔,用不着你费心,这是我和健一的事情。” 林健一签字之后便离开了,也不等等林铁生,还是彭文俊好心,送林铁生回家。林铁生说:“文俊啊,健一他受罪了,你看啊,他要是有啥地方得罪你的,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喀!” “叔,我知道,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就是吃饱了撑着,我其实知道健一心里面难受,我真是对不起健一。” “快别这样说。你就像是我的儿子一样,我不想看到你和健一互相打起来。人嘛,总要和和气气的,一世人,两兄弟。” 彭文俊这天向公司请了假,坐上西行的火车去西藏找路丹,临行前,还不忘给健一加油鼓劲,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健一也真心希望文俊能追回路丹,毕竟文俊是真的爱路丹。 林健杭回到学校之后,身体大不如从前,叶晓祉还陪林健杭去了大型医院复诊。林健杭知道,他之所以没有精神,不是因为自己病了,而是心中有病,有心病。叶晓祉马上看出来了,这个病还是因为她而起的;是的,要是换成她,她也会很难受,周翔一直穷追不舍,更何况这次职业规划大赛把他们凑在一起生活,无形中,好似他们又回到了高中青涩的时代,但是叶晓祉很坚定对林健杭说:“我只爱你,健杭。” “你能不能答应我,你不要和周翔来往了?”林健杭苦苦问她。 “我跟你说过,健杭,周翔一直视我为精神支柱,那是因为他一直有头风病,是我让他脱离病魔的恶爪,我不会为了爱你,不跟他做朋友。我爱你与我跟他做朋友是两码事,毕竟生活中不单单是爱情,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比如说友情。”叶晓祉说。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坐在祈福草地长长的铁椅上。以前他们在这里一起看星星的时候是多么甜蜜和美好,怎么现在感受不到这份喜悦了?他们的爱情让双方都很累,很累。爱情睡着了吧?快点醒过来好吗? 八十八.一个短发女孩 早在三四月间,南方就进入了迷人的夏天。雷声一响,夏天一到,人们立马换上了轻薄的衣裳,女孩子穿上了迷你的裙子、单薄的单衣,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内衣的光鲜。男孩子们常说,夏天到了,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男孩子更加是了不起了,热了干脆把上衣一脱,光着膀子在宿舍、校园、饭堂来回穿梭,似乎光膀子流行穿梭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可是天气热了,着实让人难受。这天气的热,不是晴空万里,蓝空中只悬挂一颗火红的太阳,而是阴沉的天气,似晴朗又似下雨的沉闷天气,真让人没法活了。刚刚步入夏天,有人就问冬天什么时候到啊? 更多的时候,四处是湿漉漉的一片,这天一发怒下起了好几天的瓢泼大雨,雷鸣大作,狂风卷虐。大家很害怕这样的天气,有人说这是玛雅人的预言——完了,世界末日真的来临了。可怜的人,赶紧找个防空洞躲起来吧,说不定马上会六月飞霜,天降冰雹呢!一场滂沱大雨过后,大地恢复了以往的美丽。天气很难预测,虽然不再像雨前闷热,但是一丝丝微风吹过,还真的让人感受到了些许凉意,衣裳单薄的男男女女此时便加起了一件外套。天气可真怪,说变就变。 惬意的夏天一到,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很多人为了抵御炎热的煎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法子脱离苦海。特别是女生吧,把自己修长的头发剪去,留下一头短发。天晓得女生兴起剪发的热潮,是不是真的为了抵御炎热的酷暑? 清新的校园常常响起《短发》这首歌,曾几何时,这首歌迅速在大江南北一红天下,大家都知道,剪去长发实际上是剪掉过往的情丝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呢?做人还是乐观积极点好,因为感伤的情绪不仅仅让自己难过,有时候它像传染病一样,传染给旁人,本来别人是乐观向上的,可是却受到了你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改变了他美丽的心情,这时候实际上感伤的你是在慢性谋害别人的性命。 叶晓祉就是其中一个把自己长发剪去的人。 叶晓祉说:“天气热了,留着长发碍事,其实短发也很美丽。” 林健杭却不这样认为,这其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谁会真正在乎头发的长与短呢?林健杭眼中,叶晓祉不再像他刚刚认识的那个温温婉婉的叶晓祉。大家熟悉对方的一举一动,不再激情四射,但是林健杭可以很肯定的是,他爱叶晓祉,这是真的。不管叶晓祉以什么形态出现,他都爱她。渐渐地,他对这份爱情有了定义:他们之间的爱情,就是时时刻刻想念对方,心里都是对方的影子。这就是他们之间简单而又浪漫的爱情。 可是他们之间的爱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不,爱情有时候很复杂。维持一段感情,细细想来其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林健杭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最难维持的就是一段感情。不是因为他所处的境遇有多特别,而是爱情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职业规划的培训课程,截至目前,叶晓祉已经参加了一个月。这段时间,她学到了很多知识,她特别感谢蔡教授,是蔡教授无微不至的关怀,才让她有信心和决心继续呆在职业规划大赛的大家庭中。 人隔三差五就来烦恼,她的烦恼主要来自于周翔的穷追不舍,感情痛苦之处就在于陷入三角的关系。眼下,叶晓祉的良心告诉自己,她没有踏入三角的关系,但是,如果和周翔再呆在一起的话,未来的事情就很难说了。不要说对爱情专不专一,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爱情,爱情都是人们想出来的虚拟东西。这又牵扯到另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要谈恋爱呢? 5月28号的晚上,叶晓祉参加完了最后一次培训课程。这次过后,所有的参赛人员就得回各自的学校,准备自己未来五年的职业规划方案了,预计在八月中旬上交职业规划书。叶晓祉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有人却为此而紧张起来,这个人是周翔。 周翔据小道传闻知道,叶晓祉参加了职业规划大赛,于是他想制造一出假象,让叶晓祉以为完完全全是巧合让他们在职业规划的培训课上相遇。一旦相遇,周翔就有机会接近叶晓祉,然后适时找机会和叶晓祉叙旧,再进一步展开攻略。然而,一个月的时间,他能做的、能说的,都已经做了、说了,结果却不是他料想中的那样。在他看来,叶晓祉身上有一股强大而坚定的信念——她爱林健杭。现在培训课程结束了,这一次分别之后,他和叶晓祉不知什么时候能相遇,呆在一起诉说以前生活的点点滴滴。 周翔对叶晓祉说:“晚上我送你回学校吧!” 叶晓祉惊异周翔的请求,想想也好,于是就答应了。只要周翔送她到学校的车站,然后再把周翔打发回去。这样林健杭没有看到,就不会不开心。 周翔说:“林健杭来接你吗?” 叶晓祉回答说:“接啊,怎么了?” “你顺便介绍给我认识吗?毕竟我们也认识那么多年,怎么说大家都是好朋友。” “我介绍你们认识没有问题,关键是你们两个见面会不会狗咬狗?” “不会,我担心你男朋友会不好意思。” “他?可能真的会哦!”叶晓祉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健杭。 林健杭说没有问题,反正交多一个朋友总是一件好事,于是林健杭与叶晓祉约定在西场地铁站不见不散。 又一次来到西场,上次来已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一切都没有变,长长的电梯映在眼前,一波一波的人来了又走了,可是在林健杭内心深处却感觉到其实一切都变了,现在所看到的都失去了以前的美好。是不是因为在踏入爱情河流之前,人本身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这跟两个人相遇之前,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生活在这个世上,都渴望得到爱情,每个人都在追求自己的爱情。所以,爱情的问题不是先前所处的境遇决定的,而是后来慢慢酿造出来的。 林健杭终于还是和周翔见面了。打过招呼之后,周翔示意要离开。林健杭紧紧握住叶晓祉的手,他真的担心叶晓祉的手在他的指尖滑落。他问叶晓祉:“我能牵住你的手多久?”他的眼神是渴望的,是急切的,是无法言明的。 叶晓祉回答他说:“一辈子。” 自从林健杭和方绮主持了管理案例分析大赛之后,陆陆续续,有些社团的人来请林健杭主持活动,林健杭都推掉了。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碌,特别是他之前已经答应了叶晓祉——应承了大学城师兄的邀请主持青春健康主持人的选拔大赛。另外,当下的繁重任务又接连不断,特别是社团文化节即将开幕,身为书法协会的会长,还有很多任务方案没有眉目,仿佛一下子多了很多压力。除此之外,学习又落下了很多。 林健杭的矛盾不是普通人所理解的。像我们所说的这一切烦恼,林健杭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每当他想到身世原来那么凄惨之后,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压抑、孤苦、无奈和失落都落在他的身上。 这时候,他特别要感谢的人也许不是叶晓祉,而是曾慧怡。 是曾慧怡在社团文化节之际出谋划策,筹划了社团文化节的活动形式和内容。曾慧怡跟林健杭商量说:“社团部的部长告诉我说,八大协会当中,就我们书法协会没有节目。‘嘉年华’的游戏、开幕式的表演、闭幕式的策划,我们协会都没有上报方案。” “我们现在商量应该来的及吧?”林健杭本来心情就很烦,再加上曾慧怡这么一说,情绪马上躁动不安。 “社团部部长说可以缓一点把方案交给他,但是‘嘉年华’的开幕式表演和内容必须要在今晚交给他。” “‘嘉年华’的活动我们协会可以表演什么呢?我们本身就是一个没观赏性的协会。” “要不,你上台现场书法吧,配上《高山流水》的古筝曲。”曾慧怡转动灵动的大眼睛说,“旁边加上几个人打太极。” “这个主意不错喔,有它的可行性。”林健杭说,“要不,就这样决定吧!” “游戏呢?我们可以玩什么游戏?” “游戏好办,先把方案确定下来吧!” 曾慧怡又说了:“我们活动日的资料也还没有准备,大伙的意思是和英语社合作。” “昨天召开社团会议的时候,我和英语社的社长陈惠华师姐商量过。” 林健杭思忖了一下,这个书法协会是他创立的,现在他却有心无力经营协会,唯有惭愧、羞耻和无奈。他在想当初干嘛要应承下来创立书法协会呢?自找没趣。 “对了,慧怡,我们社团的经费还有多少?” “还有七百多,具体的数目要去问秘书长,怎么了?” “我就是问问,我在想我们之前策划过协会去郊外旅行,可是没有实行。我就在想要不社团文化节之后,我们协会内部去唱k?” “可以喔,等社团文化节之后再说吧!”曾慧怡把本子拿给林健杭,继续说:“这是我们协会要处理的大小事务,你看一下吧,具体怎么样,等你看完之后再商量,尤其是红旗社团评比的事,学校老师都挺重视的。” “好,我仔细看一下。” 接过本子,林健杭补充说:“最近不好意思,我遇到了比较多的事情,所以协会的工作麻烦你了。” “别这样说,协会是大家的,有什么麻烦大家一起解决嘛!”曾慧怡说完之后离开。 林健杭翻开笔记本,翻了几页之后,一张纸条突然脱落;他捡起来展开看: 健杭: 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你和我们的会长夫人还好吗?我真羡慕你们俩。 有一些话不敢当你的面说, 我想说的是,我对协会有信心,你放心好了。 ——慧怡 林健杭看完曾慧怡说的话,细心折叠起来。他头昏目眩,此时此刻觉得很累,倒了下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叶晓祉在他身边,问他怎么突然晕了?林健杭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什么事情,马上滴下了眼泪,告诉叶晓祉回家所遭遇的事情。 八十九.傍晚恋歌 “健杭,你担心死我了。”叶晓祉说。 林健杭沉寂片刻,说:“晓祉,我是不是昏过去了?” “是啊,要不,下午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也好。” “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你要是有什么事,那我也不好过。我过得好的前提是你要过得好。”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其实,晓祉,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了,你是懊恼自己的身体,不能好好陪我是吗?” “是。” “我们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这样对我们的爱情才有利。” “我没忘记。” “那为什么你从家里来学校那么久了,不跟我说说你回家的事情,你也不跟我说你病的情况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点,我陪你一起分担忧愁,好吗?” 傍晚的时候,天上挂起了残霞,几点飞鸿影下,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润了干燥的校园。雨后清新,地上时不时冒出白色的气泡,行人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冒出气泡的余温。在操场上,热衷篮球的同学们正在雨中激烈比拼,一阵阵欢呼呐喊的声音振聋发聩,女生是多么努力地为班里的帅哥们加油啊!校园小道,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还停留在叶子上的雨露顺势掉了下来,晶莹剔透的水珠散落在地上,再也拾不起来了。蝉声响作,悠长并且耐人寻味。树叶上偶尔唱歌的黄花鸟,叽叽喳喳唱个不停,然而它究竟嘀咕些什么,估计只有懂得鸟语的人才知道了。 林健杭和叶晓祉慢慢悠悠来到了校园小道。 此刻,有人陆陆续续进食堂吃饭。校园小道是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身影。走了一会儿,林健杭坐了下来,叶晓祉依偎在林健杭的身边。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上演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只是可惜现在的两个人都早已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因为习惯,所以觉得理所当然。 “阿祉,我以前高中就有这个病。”林健杭头低细语,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叶子,把原本完整无缺的叶子撕得一片又一片。 叶晓祉皱紧眉,露出惊愕的表情。 “读高三的时候,那一阵子要补课,我每天来回穿梭学校与医院之间。医生说我得了胸膜炎,然后导致了胸积水,得住院治疗。我说我功课很紧。医生允许我不住院,但是每天要去医院输液。” 叶晓祉攥紧林健杭的手,扑朔着浓睫毛,听林健杭继续说。 “最痛苦的是抽胸积水,第一次施针的时候,抽不到两百毫升,我感觉到有呕吐的感觉。医生不得不停止抽水,当时我妈在我身边……”林健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他以为没人能理解他的孤苦和无奈,谁都不会了解他的过去,现在有叶晓祉在身边,听他诉说以前的疾病,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说起伤心的往事谁可以坦然相待?眼泪落下,他不拭擦,他打算一吐为快,不想心中有太多的负担。 叶晓祉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关怀备至。 叶晓祉的一举一动让林健杭更加无法坚强起来,心里马上就酥麻了。爱,原来是那么难受,又那么幸福。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叶晓祉安慰说,“健杭,你很勇敢,很坚强,你看以前那么痛苦,你都熬过去了。以前我还不认识你,不在你身边帮你鼓劲加油,现在我出现了,并且在你身边,我会让你乐观起来,不再忧郁。” 林健杭坦诚相待,继续说:“几天后,第二次施针,医生从我的后背插入针筒,一直到我的肺部才停止插入。虽然上了麻药,但我还是能够感受到很痛。施针点上方四厘米的地方就是我的心脏,无形当中我的压力很大,我咬紧牙关,强忍痛苦,我想这次抽完了积水,就不用再抽了;很痛,我在坚持……”林健杭脸上的泪痕干涸。 叶晓祉攥住他的手更加紧,叶晓祉的眼神没有人能取代。 五点半一到,校园电台响起了声音。清爽的播音立刻充斥着优美的校园,开场曲是beyond的《海阔天空》: 今天我, 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 叶晓祉说:“我们起来走一走吧!” 他们走到以前常来的地方。盛开的紫荆花旁边,是芒果树,结出了很多果实。随着天气变暖,果实微微泛黄。不远的地方,一群群青年男女或吹风闲适、或打球锻炼、或跑步健体,而他们二人在这里依偎。 她说:“不管以前你经历过多么大的痛苦,那些都过去了,我真的希望你能乐观积极起来,我一定会给你我的快乐。” 林健杭紧紧抱住叶晓祉。他知道还有一件事没有说,那就是他的身世问题。已经时隔二十年了,纵然他现在知道他不是林铁生和王惠英所生,在他心中林铁生和王惠英也是他的亲生父母。林健杭始终痛恨,亲生父母早早离他而去,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没有必要把这件事也告诉叶晓祉,就让他在心里面留下一点小小的秘密,好让他不会觉得失去自我。 一个人忧郁习惯了,怎么可能说改就改?林健杭怀疑自己能否积极乐观起来。 他走进学校超市,买点面包准备早餐。结账的时候,他遇到了主持人队的成员郭敏红。自从上学期参加完培训课,他们两人就很少见面。现在两人相遇,觉得很陌生,不过一聊到主持方面的事,他们就不再拘束和不自然了。 林健杭得知,王昊把主持人队交给了郭敏红。郭敏红虽然没有主持过大型节目,但是从她的谈吐举止来看,她具备领队的条件。她高挑大方,气质迷人,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当他们聊到王昊把主持人队交给郭敏红的时候,林健杭觉得心里惭愧。想到当初,王昊苦口婆心地建议林健杭管理主持人队,可是他拒绝了,也正是因为他的拒绝,他与王昊的交往越来越少了。而郭敏红总是请教王昊主持人队的事情,所以这一阵子他们挨得很紧。 进一步了解之后,林建杭得知,王昊去做了销售员;而杨梓峰一直以来在带领辩论队的师弟师妹们,最近又在开展一连十五场的辩论赛。总之大家都很忙吧,主持人队的精英们为了各自的事情,都忙得不亦乐乎。在主持人队中,跟林健杭交往最多的要属方绮了。我们知道在前不久林健杭和方绮主持了第六届管理案例分析大赛,这次比赛还招致了叶晓祉浓浓的醋意。 叶晓祉说:“以后不准你和方绮同台主持。” 林健杭疑惑说:“为什么呀?” “他们说你和方绮郎才女貌。” “谁这么说的,他们不知道我的女朋友是叶晓祉吗?我的女朋友漂亮有气质呢!”林健杭把叶晓祉逗乐了。 “就会巧言令色你。”叶晓祉说。 说到主持人队,林健杭感谢命运让他遇上了叶晓祉。虽然最近三两个月来他们总执拗于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大致上的来说他们是甜蜜的,是浪漫的,这种感觉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媲美的了。 一转眼,时间来到了六月初。林健杭的心态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他不知不觉想起了李晨凯。他知道李晨凯现在已经是杜氏企业的总裁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总裁怎么可能会想到他呢?他给李晨凯拨去电话,没有接通……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李晨凯才给林健杭复机,只是林健杭离开了片刻,叶晓祉接到了李晨凯的电话。 叶晓祉说:“原来是晨凯,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哦,是晓祉,不好意思,最近很忙。” “是啊,你这个大忙人把我们这些朋友都忘记了。” “怎么可能忘记了呢?健杭呢?” “他离开了,我叫他复机给你吧!” “其实没什么,是他先给我打来的,你就告诉他我挺好的。” “好的,他也过得不错啦!” “学习还好吧?” “马马虎虎。” “我听健杭说你参加了职业规划大赛。” “我现在都后悔死了,我的职业规划书还没写好呢!差不多要上交了。” “是吗?那你得好好加油了。我听说这次职业规划大赛媒体全程跟踪直播喔!” “我都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我跟你说吧,我还是赞助商呢!” “啊?这样子啊?”叶晓祉发出惊讶的表情,表示不敢相信。是的,林健杭跟叶晓祉说了李晨凯的情况,但最重要的一点林健杭却忘记了跟叶晓祉说——李晨凯已经是大名鼎鼎的杜氏总裁了。 叶晓祉接完李晨凯的电话,林健杭回来了。林健杭刚刚坐下,叶晓祉的电话就响了,是叶晓婷。 叶晓婷告诉妹妹:“鞋店已经在网上商城注册了商标。” “恭喜我亲爱的姐姐。” 叶晓婷又说:“这个星期又有一单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瞧我姐姐好厉害啊!”叶晓祉惊呼说。 叶晓婷进一步给妹妹解释说:“周六我们的鞋店要加入到赤足鞋城旗下了,只是我不能亲自参加签合同仪式。” “怎么了?” “瞧你忘得,这个周末刚好是咱爸的生日啊!我们周末得回家去咧!” “我糊涂,把这事忘了。” “你周五晚上来我这,周六我们一起回家。” “那陈俊平呢?” “他负责搞定合同的事呗,哈哈,你姐我要发达了。” “瞧你乐的。” “周末再见。” 九十.误入歧途 人无法预测生活会带来什么困扰,也无法预知未来在哪个拐点解脱,人唯独可以把握的是今天,是当下,此刻所拥有的。人们应该感谢生活才对,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叶晓祉和叶晓婷回家庆祝父亲的六十大寿,谁都不敢怠慢。工作逼迫陈俊平不得不坚守岗位,继续奋斗,而这一次他也知道事关鞋店的生死存亡,能不能立足于鞋城的商海中,就看这一次的合同签议案能否马到成功。陈俊平默默地祈祷着…… 本来像往常的话,通常是叶晓婷出去和客户签订协议,陈俊平负责店内的大小事务和出货的相关事宜。正是因为如此,陈俊平感觉自己被叶晓婷压着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叶晓婷骨子里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女孩子,什么事情都要她亲力亲为。这次实际上来讲是老天爷给了陈俊平一个翻身做主人的机会。他清楚知道,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因为叶晓婷的强盛,所以才会屡屡招致双方的吵架。 陈俊平由心里高兴,就在叶晓婷离开的当天晚上,陈俊平接到客户的来电说不只是谈生意,更重要的是认识一下生意上的官绅豪强。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客户决定今晚在夜总会谈定这单生意。陈俊平欣然答应了。原本陈俊平想告诉叶晓婷情况有变,不知该不该赴会,可是反过来想想,他是一个男人,何必事事都给叶晓婷交待,再说将来他是家中的顶梁柱。他索性没有告诉叶晓婷,他想只要把生意上的事情搞定了就行,其他的没有必要说。 城市中最让人热血沸腾的地方就是夜总会。从外表看过去,跟普通建筑并无两样,只是在门口,有些耀眼的霓虹灯在闪闪发光;从外面看去,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也许要数门口的轿车恒河沙数,在这里,可以览尽大小名车。平常在大马路上,他纳闷于看不见一辆法拉利,更纠结于一座城市连一架兰博基尼都没有,但是在这个不出多大的地方,可以一览无余。走近点,他很明显感受到,夜总会确实是一个敏感的地方,里面发出的声音振奋人心,似乎dj音乐就是夜总会的标志。光从声音分析,还不好说,再走近点吧,他瞥见站在门口的金发女郎——她们性感、露骨、花枝招展、谈笑风生,见人来了就上前搭讪。真是弄不清楚,原来夜总会的经营哲学就是美色。 陈俊平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好好先生,在此之前,他从未来到过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他从小就知道,这种地方不是他可以来的地方,从小到大,父母告诉他要知道礼义廉耻,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该碰。如今,他已经事业独立,转眼间,他也是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人了。他从心里面告诉自己,没事的,只是来谈生意,用不着紧张。 夜总会的颜色红红绿绿, 夜总会的味道是迷人的芳香。 “哎呦,怎么今晚来了一个帅哥啊!”貌似老鸨的女人张开红唇说,“赶紧去叫牡丹出来招呼大帅哥呀!” 陈俊平连忙推辞说:“我是来谈生意的。” “啧啧啧,我们来这里就要好好享受一番,说好啊,谁都不准谈工作,要是谈工作了就先罚三杯。”鞋城的龙哥腆着肚子说。在这里,他是大哥,他有的是权势。 “大哥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哈哈。”他的小弟附和说。 龙哥揽住陈俊平,给陈俊平递上一杯酒说:“俊平啊,今晚我们一醉方休。我跟你说啊,这里美女如云,一个字爽。” 陈俊平忽然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急匆匆问:“厕所在哪?”一个小姐摸摸雪白的大腿接着给他指了指,陈俊平撒腿跑至厕所。他呕吐了,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诡秘的氛围。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一对情侣在男厕所接吻。热火朝天,山呼海啸。他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发烫的脸颊,清醒多了,他只是适应不过来而已。 不,他定睛一看,那不是一对情侣,那分明就是两个男人。他们忘乎了一切,开始褪去上身的衣服,相拥甚紧。 陈俊平看不下去冲出洗手间。这里简直就是恶魔生活的地方,但人们偏偏喜爱这种地方。一个蜷曲着黄头发,两个耳朵镶满耳钉的女孩子举着酒杯上前搭讪说:“小帅哥,今晚有没有空陪我呀?”她身上散发迷人的风骚,让陈俊平立马全身酥软了。 他想说点什么,龙哥出现在他眼前说:“俊平,你没事吧,哈哈,你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没有,肚子有点不舒服。” “来,我带你去包房,那里有好东西。” “什么东西?要不我先回去吧!” “嘿,今晚的重头戏还没有开始呢!” 他被龙哥带到偌大的包房,从洗手间到包房短短的路上,他一直还在耿耿于怀同性恋,这世上真的有同性恋? 包房里,三、五个女人在唱歌。 男男女女玩骰子游戏,“三个六”,“四个六”,“开”,“哎呀”,“喝”。 “来,这位美女,你过来陪陪我们的平哥。” “好嘞,小帅哥,你好帅哦!”女孩子翘起修长的腿不停地挑逗。 在角落,两个人凶神恶煞,陈俊平清清楚楚看见他们从兜里掏出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小心翼翼掺杂在酒里,开始喝起来。 “妈的,又这样喝,喝死你们。”龙哥转身对陈俊平说:“你要不要跟他们爽一下?” “啊?什么,太大声了,我听不清。” “各位,我们打烊了。”服务生催着。 陈俊平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还在夜总会的包房里。他努力地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打开公文包一看,定心下来,还好,合同签下了,这样他就可以向叶晓婷交待了。他跌跌撞撞往家里回。 第二天,他全身难受,不知道怎么的,也就没有去鞋店。 叶晓婷带着美丽的心情,奔赴父亲的六十大寿。叶志强,一个封建迷信、传统保守的家伙,大痣贴在鼻翼上,头发油光发黑。女儿长大了,逢年过节,朋友找女儿出去玩,他不允许。有一次叶晓祉的朋友们找她出去逛逛街,叶志强果断谢绝了,叶晓祉很不高兴。虽然叶志强保守,但是这也是一种爱的表现。 叶志强问叶晓婷说:“俊平怎么没有来啊?我六十大寿那么重要的日子,他不来?” “爸,俊平他工作忙嘛,过段时间清闲了,我陪他一块来看你。” 叶志强很是生气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俊平不适合你,你不听。” “哎呀,爸,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要说这些话。” “是啊,爸爸,女儿我祝你寿比南山。”叶晓祉说。 “还是我的小阿祉懂事。”叶志强说完去招呼三姑六婆。 任秀容这个大厨负责今天的美味佳肴,她最拿手的长寿面,每个人都顶起大拇指说好吃。 前来祝贺的人纷纷走后,任秀荣才有空跟叶晓婷拉拉家常,“女儿啊,我知道你忙,所以妈不敢老要求你回家看看。” “妈,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你回来了,要不是你爸生日,你也许就不回来了。” “妈,怎么会呢?” “女儿,你现在已经二十七岁了,妈希望你和俊平早日完婚,这样我和你爸就不会老是牵挂着。” 叶晓婷以前总说不急,等叶晓祉毕业以后再谈论婚事也不迟,虽然现在她还是这么说,但是她心里面确实开始着急了。她知道,同龄的女孩子大都已经嫁出去并有了乖宝宝,她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剩女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把陈俊平视为终身托付的人。尽管时常因为生意上和生活上的事情闹不和,但是打从心底,她爱陈俊平,她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把命运交给陈俊平。她总是以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陈俊平实际上还没有她想象中成熟。所谓成熟,在她心里的概念就是,遇到不开心的时候陈俊平不会和她吵架。 她打电话给陈俊平,表面上关心鞋店,其实她是想亲爱的人了。“我妈催我结婚了。” “老人家总爱催婚。”陈俊平说。 “你想不想跟我结婚?”叶晓婷有时候也会撒撒娇。 “想啊,我每天都盼望着和你结婚。”陈俊平说完,忽然咳得厉害。 “你是不是感冒了?”叶晓婷关心地问。 “可能,没事。” “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病了,我……我的鞋店怎么办?” “就知道你的鞋店,也不关心一下我。” “我跟你逗着玩的呢,你紧张什么?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别拖着,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陈俊平咳得厉害,忽然觉得身上很冷,而且有呕吐的感觉。他急匆匆挂了电话,他觉得浑身不自在,额头上冒出了豆荚般的汗珠。 九十一.鬼上身 “帅哥,喝酒嘛。” “咱们划两拳。” “哎呀,你又输了。” “咱们来点劲爆的。”只见一人往酒中加入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不行,不行。”陈俊平推脱说。 “喝了让你飘飘欲仙,小弟先干为敬。” “来来,把合同签了。”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白色的霹雳从天而降,四处彤云密布,天上马上下起了密密麻麻的细雨,继而转向大雨。 陈俊平惊醒了,额头上的汗水浸湿了头发,他全身发冷,裹住被子。 他现在才想起来,那天晚上可能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意识告诉他,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其实就是白粉。海洛因?那可是毒品。鸡皮疙瘩的他不一会儿浑身发烫,骨头和肌肉在发痒,像成千上万的蚂蚁在撕咬,他的心肝仿佛就要跳出来了。 已经早上八点了,但是乌云密布的早上像晚上漆黑,这种景象让人看了可怕。雨一直下个不停,一家家灯火通明。陈俊平在死里煎熬。 梦魇开始缠绕他。不,这不是梦魇,这是比梦魇更加可怕的魔鬼。 他双手抖动着翻开钱包,找到了龙哥的名片,给他拨去电话,龙哥说现在有空可以见面。陈俊平马上弹开床,本来肌肉无力的他,一下子活力四射了。 欲望在催使他,强烈的欲望在支使他,此刻他只想美美地吸上一口,哪怕只有一口。 叶晓婷起得早,出去买早餐,回来的时候,看见房间杯盘狼藉,完全不像是自家的爱巢,而陈俊平也不翼而飞了。叶晓婷还以为是小偷来了,气得说不出话,给陈俊平打电话,电话没人接听。 陈俊平头发凌乱,与龙哥见了面。龙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陈俊平需要“货”。龙哥二话不说,叫“脚”去提货,被使唤的小弟不情愿地给陈俊平递上“货”,嘴里喃喃:“凭什么对他这么好,我要‘货’的时候就没那么爽快。” 龙哥说:“来,俊平,大哥我知道你难受,先吸点。” 陈俊平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摊开梦寐以求的“货”,把鼻子凑前去用力一吸,纸上的“货”都进入了他的鼻子。陈俊平瘫软在沙发上,美美享受前所未有的快感,现在的他精神可爽多了。 他恢复了意志,便又开始痛恨这些王八蛋让他染上了毒品。他揪住龙哥的衣领:“你个王八蛋,为什么要害我?” 一个脖颈带着金链的小弟支呼说:“哎哎,你干嘛,你赶紧放手,我告诉你。” 龙哥手势一出,声音立即停止了,笑说:“俊平,先松开,有话好说。” 陈俊平恨不得把龙哥打残,可还是无奈地松开了手。 龙哥说:“人生活太痛苦了,哥是不想让你继续受苦啊!” “你这是在害我,我尊重你才跟你到夜总会,你却让我染毒?” “我让你受苦?你认真想想,当你吸上一口的时候,是不是全身都松软了,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原来是那么美妙?” “王八蛋。”陈俊平攥紧拳头向龙哥飞过去。 龙哥一个躲闪,反擒住陈俊平:“哥是看你有才,是吧,哥想让你进我公司上班。” “你做梦。”陈俊平反驳说。 “没事,你会主动找我的。”龙哥对金链小弟说了一句:“你们要好生伺候平哥。”。 叶晓婷问他:“那么早你跑哪去了?下那么大的雨,打电话也不接?” “我就是出去一会。”陈俊平回答。 “你出去干嘛?也不告诉我,我担心你知道吗?” “我真的没干嘛,就出去溜达溜达。” “你说,你是不是出去见哪个女人了?”叶晓婷问。 “真的没有,你怎么那么烦。”陈俊平说完离开了鞋店。 叶晓婷说什么也不服气,她发誓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可是当她想到陈俊平说她烦的时候,马上就觉得委屈了。以前,陈俊平从不会这样说她;一场冷战又开始了。 接连几天下来,陈俊平并不像往常一样想尽千方百计哄叶晓婷开心,相反,陈俊平对晓婷倒是不理不睬,而且行动也是极为诡秘。这样叶晓婷疑心更重了,她已经有八成把握认为,陈俊平在外头肯定是有了女人。 陈俊平本来非常抗拒与龙哥见面,可是毒瘾发作,他不得不接二连三来到龙哥的地盘。起初,所有人都对陈俊平毕恭毕敬,只要他一来,马上就能美美吸上一口。可是三次以后,龙哥就说:“这‘货’也难找,你知道我也不容易。这‘货’很贵,你看下次过来的时候,能不能带点钱过来,我打个折给你。” “钱我现在有的是。” “是啊,你的鞋店生意红火嘛,我们的平哥真是爽快。” 陈俊平马上就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我这点钱能买你多少‘货’?” 龙哥掐指一算,“3.5克。” “这一丁点东西怎么那么贵?” “这东西不好找,从金三角偷运过来的。”龙哥说,“实话跟你说吧,这种东西的名字叫做古柯碱。算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叶晓婷很生气,对陈俊平不理不睬。要是陈俊平再出去,她就再也不让陈俊平回家。奇怪的是,陈俊平规规矩矩上班、下班,定时回家,而且最近的业绩,屡屡飙升。也像往常一样,陈俊平开始哄生气的叶晓婷。女孩子心地都是软的,三言两语的甜言蜜语之后,就原谅对方了。 晚上缠绵悱恻之后,两个人和好如初。 这一阵子,叶晓祉在学校突然收获了一个天大的喜讯,那就是她通过海选,代表学校去参加三十二强的职业规划大赛。从三十二强开始,电视媒体每一期跟踪直播。 遗憾的是,周翔止步于三十二强。他每一期都观看激动人心的比赛,而且每一场他都给上全心的支持,好让晓祉一马平川,直捣黄龙。 林健杭听到叶晓祉这么激动人心的消息,自然他是高兴的。可是当他听到周翔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又不高兴了,而且周翔场场必到。林健杭作为晓祉的男朋友,奔波于学习和生活,他都没有时间好好陪。周翔算哪根葱啊?凭什么他那么在乎叶晓祉?真是气死人了。 这一天,陈俊平终于享受完了3.5克‘货’。和叶晓婷待在一起,忽然间,陈俊平说肚子很不舒服,翻江倒海,他冲进洗手间,呕吐个不停,吐完了,还继续吐,苦胆黄水都吐出来了。 叶晓婷很着急,她不清楚陈俊平怎么突然患上这么严重的疾病,叶晓婷建议他去医院看看。陈俊平执意不肯去,在争执之下,叶晓婷也像是被传染了般呕吐。陈俊平陪叶晓祉去医院,但是陈俊平说:“我陪你来,是你看医生,我不看。” 在休息室等待的时候,陈俊平赶紧抽开身子离开。 叶晓婷不见男友,四处寻找,在医院找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人影,她喜气的眉梢垂了下去。她问护士:“有没有见到我的男友?” 护士指着门外说:“刚从这里出去,匆匆忙忙的。” “匆匆忙忙?他搞什么鬼?” 护士问:“你没事吧?小姐。” “噢!没事。谢谢你啊,护士。” 叶晓婷马上跟了出来,她见到陈俊平上了一辆出租车,她索性跟踪过去。 坐上颠簸的汽车,来到了赤足鞋城。叶晓婷想,陈俊平来这里干什么?谈生意?不可能,生意已经谈完了,那会是什么?他肯定是来找狐狸精的。她一紧张,立马下车,偷偷跟进了鞋城。 辗转几回,陈俊平进了三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叶晓婷想进去,被门前的接待小姐拦住了,于是她就在门口徘徊等待。 终于她等到陈俊平出来了。 陈俊平傻了眼,说:“阿婷,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你跟踪我?” 叶晓婷不说什么,气冲冲掉头往回走。 陈俊平追了上去,忙解释说:“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 “你别碰我,你走开。” 陈俊平抓住叶晓婷的手不放开。 “你个神经病,你放开我,我被你抓痛了。” 陈俊平松开手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龙哥从办公室出来,说:“呦嗬,这是我的嫂夫人?好漂亮啊!” 陈俊平看见龙哥从办公室出来,心一慌,什么都不说,拉住叶晓婷的手往外走。他们走出鞋城之后,来到了一个废弃的汽车修理厂,一片失落的景象。并且,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大雨滂沱。从密布的雨线中望过去,陈俊平跪着哭泣。 还是叶晓婷先说了,“你别解释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阿婷,我……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现在才想到对不起我?” “我心好慌,我不知道我现在怎么办?” “男人都是没有可以相信的,男人全都是混蛋。”叶晓婷心如死灰说。她甩开了陈俊平的手,退了几步。望着从天而降的大雨,她无话说了,她没有力气再说了。 一刻钟后,陈俊平哭泣的声音停息了。叶晓婷觉得不对劲,她回过头来,看到陈俊平在地上打滚,整个人在不停地痉挛。“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叶晓婷上前扶起陈俊平。 陈俊平推开叶晓婷,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注射器,然后又拿出打火机,熟练地在汤匙上搅拌‘货’,用注射器抽液体,尔后,拿出一条鸡皮筋似的东西,扎在左手上,青筋血管呈现在眼前。 叶晓婷呆呆立在那儿,有气无力地说:“你在吸毒吗?”她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吸毒?” 陈俊平不理她。 叶晓婷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回答我。”声音震耳欲聋。叶晓婷上前去,抢过陈俊平的注射器扔掉说:“我不准你吸毒。” 陈俊平从地上捡起注射器:“你走开,你走开。” 叶晓婷跌落在地上,双眼泪下:上帝,你在哪里? 九十二.比赛见高低 凭借叶晓祉的沉着冷静、清新、可爱、秀气的形象和性格,马上招来评委老师的喜爱,自然也就轻松地进入了十六强的比赛。 进入十六强,参赛选手们开始寻找自己的合作伙伴,分组进行下一场的比赛。 叶晓祉的比赛选题是:销售珠宝。和她志同道合的伙伴叫颜颜,一个略微发胖,但个性鲜明的女孩子,两人一拍即合。经过组委会的安排,她们被安排在第八组——最后一组。组别顺序由抽签得来,而且分组过程全程直播,大家都看好第一组参赛选手。 这第一组选手可厉害了,一个来自北京师范大学,另一个来自上海交通大学,都是名牌院校,男的名叫卢冠志,个头高大,留着一头寸发,总是以一身球服出现。据他的自我介绍,他酷爱nba科比,自然篮球是他的兴趣,而且非常热衷;女的名叫徐露苗,小名叫苗苗,身材矮小,但是“萝莉”。据她的自我介绍,高考的时候竟然睡过了头,她是最后一个进入考场的,她本以为高考就这样完了,可是没有想到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她竟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被上海交大录取。 两个高材生聚在一起,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众多观众的心目中,冠军非他们莫属。光从卢冠志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冠军就是他的志向。 黄金搭档的比赛选题是:公关关系。 主办方天马珠宝有限公司鼎力支持,联谊各家赞助商共同打造本次职业规划大赛,像杜氏家私企业也是小小的赞助商之一,赛场里的一些家私行当打的就是杜氏的牌子。比赛的八组选手纷纷被安排到天马珠宝有限公司各个岗位上班,以期间的表现和考核为八进五的评分标准,不被淘汰的原则是必须完成各自的目标。 第一组工作任务的及格标准是联络沟通一家大型企业,成功完成一件合作方案;第二组:资产评估,及格标准是,评估公司近三年购进的资产,具体表现由资产评估师打分;……第四组:账本处理,及格标准是,审核公司的账本,评分标准由会计师和审计主管给出分数;第五组:仓库清查,需要把仓库储物重新分门别类,由仓库主管监督;第六组:产品推广,需把今年刚上市的系列产品推广出去,由市场总监负责;……最后是第八组:销售珠宝,目标就是营业额必须达到两万。这个目标最明确,但要完成却有一定的难度。 简单明了,于是叶晓祉选择了第八组的选题。 比赛时间是四十八小时。当四十八小时结束的时候,各组参赛选手必须回到比赛现场报告各组完成目标的情况,有三组将在本轮淘汰出局。邀请的职业美女主持宣读了比赛的相关事宜,爽朗地问:“各位参赛选手,你们清楚比赛规则了吗?”十六强纷纷点头。“好,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比赛正式开始。”屏幕上开始倒计时。 不多时,叶晓祉和颜颜来到了天马珠宝有限公司的一个分支机构。这里的经理和店员都知道比赛选手要前来比赛,一大早就做好了迎接参赛选手的准备。叶晓祉和颜颜下车之后,没有空闲时间理会分公司的布局,摄像头跟在她们身后。她们急匆匆地下了车,朝马路对面的分公司跑去。早在车上的时候,叶晓祉和颜颜就在策划,这四十八小时要如何利用。叶晓祉说:“四十八小时之内我们必须赚足两万,这样才不会被淘汰。” “天啊,疯了吧?两天之内怎么才能赚到两万啊?”颜颜焦虑不安,补充说:“没事,有压力才有动力。” 叶晓祉伸手示意颜颜不对说:“我们不是有四十八小时,而是十六小时。” “为什么这么说?”颜颜不解问。 “你看啊,我们的上下班时间和公司的店员是一样的,都是八小时啊!其余都是休息时间。” “啧啧。”颜颜称赞说:“还是晓祉你想得周到啊!所以,我们今天必须在八小时内销售额达到一万?” “不,我们今天尽量卖,如果可以达到两万块,那就最好啊!但是我们的底线是一万。” “嗯嗯。” 同行的摄影和监赛的人时不时点头,赞许叶晓祉独树一帜的看法。 她们步入了分公司,没有更多的欢迎仪式,只是在监赛人员说明情况之后,分公司的经理就给她们两人交待了相关注意事项。她们花了两个小时才熟悉了各款珠宝的特质和报价等等细节。她们又花了一个小时调整,眼看三个小时就过去了,上午的工作时间只剩下一个钟了。为了尽量争取到时间,她们决定中午不休息,继续待在店里,中午说不定也有客人要来买珠宝。 只是一个上午都过去了,她们根本不见客人的踪影,只有门前穿行的车辆。 镜头指向第一组。卢冠志在接到任务那一刻开始,并没有显示出过多的焦虑和惆怅,对比之下,徐露苗倒是有点沉不住气。她问卢冠志该如何决策四十八小时?卢冠志却表现得漫不经心和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说:“不如我们去玩玩怎么样?” “谁跟你玩?”徐露苗不得不这样说他,“我们在比赛。” “你着急什么?我自然有办法。” “你说说你的办法是什么,我看可不可行?” “我的办法?”卢冠志玩弄一个篮球说,“我的办法就是,现在去打篮球。” “你……”徐露苗简直被她气死。 卢冠志还说:“其实这个环节的比赛我一个人就够了。”卢冠志心高气傲,以为冠军迟早是他的。 徐露苗无奈,只好自己一个人到公关部门报到。负责监管第一组的监考官问徐露苗怎么只有一个人,徐露苗说卢冠志死了。于是在第一天的比赛时间里,徐露苗一个人在孤军作战,而卢冠志的工作就是打篮球。 终于叶晓祉这边迎来了第一位客人。销售人员尊崇的第一理念就是顾客是上帝,这一点叶晓祉非常清楚。第一位顾客是个男的,而且从样貌上看,跟个学生一样。叶晓祉问:“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可以帮您?”顾客不说什么,只是围着柜台转了一圈,看着各种款式的珠宝——项链、戒指、手镯等。顾客低声呢喃说:“我看看。” 叶晓祉见顾客不太爱说话,进一步问:“先生,您是买来送给爱人的吗?” “不,我买给我的女朋友。” 叶晓祉说好话:“先生,您真疼爱您的女朋友。”顾客腼腆笑着。叶晓祉说:“这样吧,我推荐您买这款戒指。”叶晓祉引顾客到最新出款的v8系列柜台,“这款名叫永恒之爱,希望您和女朋友的爱情能长长久久。” 顾客心动了,望着永恒之爱良久,一看标价:3999元,顾客马上心灰意冷。他说:“太贵了。” “先生,您要是嫌贵的话,这一款也适合您,名叫定格瞬间,意思是说这一款项链能定格住你们爱情美好的瞬间,无论是外表还是内涵,都很适合您;这款也不贵,只需3599元。” “还是太贵了。” 颜颜瞥了一眼,不屑说:“是不是来买珠宝的,这一点钱都出不起,还谈什么爱?” 第一个顾客因为是个学生,没有钱买珠宝,于是第一单生意灰溜溜失败了。颜颜表现地很不爽,可是叶晓祉却会心地露出微笑。她在遐想:如果林健杭能到珠宝行来为她挑选珠宝,即使是买不起她也会很高兴。 颜颜问晓祉说:“晓祉,晓祉,你在笑什么呢?” 叶晓祉回过神来,说:“哦,没什么,我……我在想刚刚那个顾客有点傻。” “哎呀,从上午到现在我们一件珠宝都没有卖出去,怎么办嘛?” 叶晓祉看看钟表,又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颜颜说:“再不行,我就在门口写个牌子,标明‘跳楼大减价’,我就不信没人来买。” 叶晓祉醒悟过来说:“对啊,颜颜你的方法不错,我们就这么办吧!” 跟踪的摄影师一丝不苟地拍摄下来…… “要不,我们弄个大喇叭,这样人们才知道我们减价了嘛!”颜颜又说。 “颜颜你真是一个推销高手,你当初应该选择推广产品才对的嘛!”叶晓祉对颜颜说。 颜颜甩弄了一下头发,说:“我偏不,晓祉我跟你说,我要是选择推广产品,我进入五强绝对没有问题,不过那样我感觉不到压力。” “你爱压力?”叶晓祉问。 这时候门外一张红纸上标明了“跳楼大甩卖”,而且注明时间:今天起至明晚十二点。果然颜颜这一招灵验了许多,即刻招致了路人的眼光。假如现在以颜颜的身姿在门外秀一段表演的话,那样肯定有更多人前来观光,不过,前来观光的不一定是欣赏珠宝,可能更多的是欣赏颜颜的美色。 颜颜立马向前来选购珠宝的上帝介绍珠宝的款项;叶晓祉这时候也迎来了许许多多的客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请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你?”叶晓祉重新整理好戒指的摆放,抬起头来,令她大吃一惊:“周翔?你怎么来了?” 周翔说:“我是来买戒指的。” 叶晓祉不听周翔说的话,问:“你怎么还来啊?” “小姐,我是来买戒指的。”周翔重申说,好像不认识叶晓祉似的。 叶晓祉看了一眼拍摄的摄像机,回过神来,问:“先生,请问你要买什么类型的戒指呢?” “我不清楚,我想送给暗恋多年的女生。” “请问你暗恋的女生平时喜欢什么类型多一点呢?” 周翔说:“哦,这一点嘛,我知道我喜欢的女生平时积极乐观,清秀可爱有气质,那我就选一个有气质,有内涵的戒指吧!”周翔说的不就是叶晓祉吗?叶晓祉是知道的,叶晓祉似乎被周翔的诚心所感动,叶晓祉此刻话短言缺。周翔又说:“我听说你们这里主打永恒之爱是吗?我就选它了。” 叶晓祉回过头来问他:“周翔,你有那么多钱买吗?” “嘿,小姐,你似乎看不起我这个顾客。” 颜颜上前补充解释说:“没有,没有的事,这位帅哥,我建议你买永恒之爱,希望你和你心爱的女孩子永远在一起。” “这位小姐说话真甜,好了,我就买它了。” 周翔还没说完的样子,叶晓祉就打断说:“周翔,你哪里来那么多钱买戒指?” 周翔说:“阿祉,我这是帮你啊!你要是卖不到两万,你就止步八进五小组赛了。” “你听着,我不需要你帮忙,你的钱是你爸妈辛辛苦苦给你的生活费,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 “我……”周翔这会无话可说了。 颜颜一旁说:“晓祉,你们别吵啦,周翔也是为了咱好。”她见门口进来一个顾客过去招呼客人…… 叶晓祉说:“你以为你这是在帮我吗?不,你这是在害我。” 周翔似乎明白了,他转身离开。 叶晓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被摄影机记录了下来。 比赛规定:禁止依靠朋友的关系来获得比赛分数。这一刻叶晓祉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比赛规则,要是搞不好,她很可能就因为这个错误止步十六强。周翔不是不知道这个比赛规则,他比谁都清楚,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那就是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本意是好的。 可是叶晓祉自始至终心里只有林健杭一个人,周翔怎么还不肯就此收手?爱一个人就要放开她,好让她有权利爱别人,也好让她爱得没有负担。 九十三.奔赴 王惠英把二十多年的心事说出来之后,夜不能寐。有什么办法呢?林健杭处在青春的萌芽阶段,叫他如何接受这样痛击而又铁定的事实?他的心是脆弱的,王惠英对这一点毋庸置疑。孩子难过,父母也难过。 林铁生安慰王惠英:“面对总比逃避好,健杭会明白这一切的。” 王惠英今天带着孙女四处闲逛。自从跟林健一搬了住处之后,王惠英认识了隔壁邻居杨姨。杨姨为人厚道老实,与王惠英年纪不相上下,跟王惠英很有得聊。王惠英问她的工作是什么?杨姨回答说:“给学校打钟的。”肥肥胖胖的杨姨试着抱过可爱的小珞妹,在她的身怀中,小珞妹像小狗一般大小。她说:“我给学校打钟,一打就是二十年,再过两个月就要退休喽。”杨姨指了指她家后面的几块田:“我这里有几丘没用的田,你可以在那里种点小菜,现在物价高飞猛涨,再涨我们就吃不起青菜咧。”杨姨呵呵笑。这笑声似乎惊吓了小络妹,莺莺地哭泣。 王惠英对小珞妹教育说:“那么没用,杨姨是好人喀,哭啥子哭?” 杨姨递还小珞妹,说:“小孩子怕生人。” 王惠英推辞说:“那是你的田,我咋好意思要你的呢,再说你要种菜喀!” “惠英,我也想啊,但是我儿子们不准我做这个,他们说我到现在这个年纪应该是享福的时候了,要吃啥菜出去买,又不是没钱。” 王惠英听杨姨说。 杨姨笑笑:“你说,我有啥办法,我情愿自己住,这样省得儿子们嫌这嫌那的。”杨姨滔滔不绝地说,“还有啊,就是我那几个儿子说我不要去打钟了,我这个老人想想,也是时候放下这些东西了。” 王惠英问她:“你有几个孩子啊?” “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杨姨很骄傲说,她反过来问:“你呢?惠英。” “我五个孩子。” “哎呦,我真羡慕你,以后就不用愁了,这就是幸福嘛!” 幸福,来得不易。 在杨姨的一再谦让下,王惠英接手了杨姨的田地,平时除了照顾小珞妹之外,还可以种点小菜调节一下无聊的生活。 现在,小菜已经长得绿油油了,王惠英去菜园摘了两三束青菜回家。 今晚林健一又不回家吃饭。这个孩子也是苦,王惠英每每想到大儿子为了工作、婚姻,辛苦奔波劳累着,有时候老泪禁不住纵横起来。林健一性格又孤傲,什么委屈都不肯说,宁愿在心里烂掉。不管怎么样,王惠英是一百二十个愿意做林健一的情感垃圾桶,可是林健一不愿讲诉出来,一吐为快,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晚饭过后,林铁生从老家赶来林健一的住所(为了儿女的事情他总在奔波),他已经习惯了林健一老是不回家的恶习。林铁生同情加以理解,林健一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慢慢疗养心伤,离婚是铁打的事实,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林健一已经为人父,很多东西他都是可以理解并且试着去接受的。无论如何,林健一也不能失去理性做出伤天害理、不可理喻的事情出来。在林铁生内心里,最担心的还是小儿子林健杭。 像以往,林健杭每个星期都打电话回家,这是不变的规律,就像时钟到了正点的时候,自然会发出“铿铿当当”声一样。可是自从他去了学校后,如今已经有二十几天杳无音讯了。王惠英有几次打过去,电话那端总是无法接通。 林铁生和王惠英两个人都很担心林健杭。他们都知道林健杭是因为身世问题而不敢面对。说白了,还不就是在逃避吗?逃避也就算了,总有一天会面对的,就像他们两人逃避了二十年的事情,到了二十年之后还不是要水落石出?无人能晓得下一秒、下一分钟、明天或者明年具体发生什么事情,有时候这一刻祥和,下一刻就发生了灾难;有时候这一刻穷途末路,下一刻便有了转机。 林铁生对王惠英说:“健杭现在还小,我真担心他会心里形成阴影喀!” “我也这样想过,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王惠英叹着没完没了的气。 林铁生说:“我们应该告诉他还有一个妹妹。” “这样?”王惠英陷入沉思当中,小珞妹已经睡着了,真好,小珞妹可以让王惠英安安静静想想问题。 王惠英说:“那你给万祥哥打个电话吧!” 林铁生说:“这事我们得亲自去一趟他家商量才行,毕竟万祥哥也是健杭的大伯啊!” 王惠英点点头,委屈的泪水又流了下来,说:“咋我们就成了健杭的养父养母了?咋会这样子?” 林铁生给王惠英电话,说:“要不你跟万祥哥讲?” “你讲,你讲。”王惠英毅然决然说。 “好,好,好嘞,那我明天去你家一趟。”林铁生跟冯万祥说。 王惠英听得一清二楚,她说:“明天你去就行了,我也走不开。” 于是第二天,林铁生从县城出发,坐了三个小时的车来到了冯万祥的家。 冯万祥已经六十有余,住在偏远的乡村角落里。一个偌大的四合院瓦屋残破不全,如今只剩下他和冯嫂还有女儿冯素晴住在一起。冯素晴,刚刚上高一的她,正像小白杨一样拉高了身长,一头柔柔的长发留至后背,知书达理,礼貌有加。她就是林健杭的亲生妹妹啊! 事实上,冯万祥是冯素晴的大伯,可是对于冯素晴来说,他就是父亲。只是生活拮据,冯万祥不能给冯素晴最好的生活条件。冯嫂患上了多年不治的疾病,就连六月酷暑的天气,冯嫂都要穿得密实,说是不能吹到风。冯万祥依靠自己有限的能力,支撑这个穷困潦倒的家。而冯素晴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中,是生活让她学会了坚强,所以她很爱学习,在班里总是以全班数一数二的成绩受到同学和老师的热心鼓励和支持。 林铁生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到了。冯万祥还在市场卖菜,刚好是周末,来接林铁生的是冯素晴。好长时间不见,冯素晴高挑的身子和清新的面孔都让林铁生认不出来了。在冯素晴的带领下,他们先到了市场,几经周转,在市场的角落找到了冯万祥。冯万祥满脸沧桑,跟林铁生差不多。他刚刚卖完最后一堆青翠欲滴的青菜。 “哎呦,铁生,那么早就到哩?”冯万祥起身说话,胸前挂着一个小腰包,沧桑的面孔下,左脸颊有一颗黑痣,黑痣上长了几根长长的胡须。 “万祥哥,实在不好意思来打扰你。”林铁生说。 “哪里的话,你来了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哩!”他又说,“闺女,你先带你铁生叔回家,我还有点事没有忙完。” 冯素晴爽朗地说:“诶,好咧!” “咋那么忙喀?”林铁生问。 “哦,是这样的,刚刚有一个酒店来我这说要订购我们的菜,他说我的菜好吃有味道。我去谈谈,看能不能谈拢这个事情。”冯万祥毫无保留地跟林铁生说。 “成,那你先忙着。”林铁生说完,跟着冯素晴的脚步蹒跚来到家中。 在路上的时候,林铁生和冯素晴聊了几句,他说:“素晴啊,好长时间不见,你长得高大喽,你铁生叔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铁生叔真是贵人多忘事。”冯素晴绑着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现在在新阳高中读书读得还好吧?是新阳中学读吧?”林铁生不太确定,太长时间没有跟这家人来往了。 “在新阳中学啊!”冯素晴对长辈说:“本来我可以上市重点高中的,不过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新阳中学。” “为啥呢?”林铁生问。其实他多多少少可以猜出,究其根本原因,是贫穷。 绕过几条街道小道,再穿过一片田,就到家了。 林铁生问:“这一片田就是万祥哥种菜的?” “是哩,都是我爸的资产。” “那么多,这有几亩啊?” “听我爸说有三亩。” “那么多菜忙得过来啊?就你爸一个人弄啊?” “平时周六日我帮我爸浇水施肥。我妈身体不好,老呆在家里,不过我现在上了高中,也是两个星期回家一次。” “真懂事,素晴。你爸确实也辛苦啊!” 打开房门,躺在床上的冯嫂在里屋问:“是不是晴晴回来咧?” “是哩,妈,我铁生叔来了。” 冯嫂从里屋出来,身上裹得严实。林铁生以前来,冯嫂就这样了,所以没有什么奇怪的。 林铁生说:“冯嫂,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起来了嘛!” “没事,没事。晴晴,快去厨房拿一壶开水过来,泡茶给你铁生叔喝。” “哦。”冯素晴回答说。 “你看,你要来,我也没啥准备,家里乱糟糟的。”冯嫂这样说。 “唉,我们农村人还讲究啥?”林铁生说。林铁生看着这一切,心中不免震颤一下,本来他觉得自己的家庭就已经够苦的了,没有想到冯万祥的生活比他更加辛苦不堪。人啊,千万不能比。 “铁生叔,喝茶。”冯素晴说。 “素晴,一下子就长大了。”林铁生对冯嫂说。 “就是不会长大,还是个小不点一个,你没看隔壁孟叔的女儿,长得比她大出了一截。” “吴代孟的女儿?”林铁生疑惑。 冯素晴解释说:“是的,就是我的同学,我们从小玩到大。” “素晴,素晴。”门外有人喊。 “说曹操,曹操到。”冯素晴说。“诶,我在这,你进来吧!” 一进来是一个留着短发,光看着装就知道家世明显比冯素晴好的女孩子。在冯素晴的介绍下,原来她叫吴文丽,现在和冯素晴同一个学校,但不同班,成绩远远没有素晴好。 “走,我们出去玩玩呗!”吴文丽这样说。 “诶,你等等。”冯素晴转向林铁生问,“铁生叔,我健杭哥还好吗?” 林铁生迟疑了会说:“呃……挺好的。” 冯素晴露出笑容:“真的啊?”。 出去的时候,吴文丽问她:“健杭是谁啊?怎么从没听你讲过?” 冯素晴刚踏到门口,冯万祥就回来了,右手提着一只鸡,左手带了几斤猪肉还有点青菜,最重要的是两瓶显眼的二锅头。 “孩子他妈,赶紧做饭去呗!”冯万祥说,接着问:“素晴你去哪啊?” “我和文丽出去一下。” “都这时候了,你还出去,不和你铁生叔好好聊聊?” 吴文丽说:“哎呀,叔,你就让我们去玩一下嘛!” “就知道玩,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你好烦啊!”吴文丽带冯素晴去她那看似金碧辉煌的家。 九十四.说事 午饭过后,天气异常猛烈,太阳高高悬挂,人们生活在火炉堆里,简直快爆炸了。风扇的档次开至最大也起不了降暑降温的作用,这时候人们是多么渴望到江河湖海去洗一把脸,全身而入,游个痛快。 看吧,屋前鱼塘上活蹦乱跳的鱼儿,多羡慕它们。 冯万祥吃完饭,一趟就是一个半钟。每天早上,冯万祥五点钟起床,张罗早市要卖的菜,挑了一担又一担,从无怨言。逢周末,女儿还可以帮他一手,减轻负担,懂事的冯素晴实在是惹人心疼。通常到上午十点半,基本上箩筐里面的菜卖得所剩无几,然后就可以收拾扁担和箩筐回家。卖菜是小成本生意,据冯万祥阐述,按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明年这个时候他就有能力做起一栋新房子。最关键的是素晴现在长大了,没有自己独立的一个房间,这样对她学习不好,生活也不好。素晴什么都不说,她从不挑剔这些不足的地方。最近几天,有几家店铺都看上了冯万祥的菜样和菜色,于是就叫他到饭店商榷,如果感到满意的话,他们就会和冯万祥签订协议。说白了,这笔交易就是让冯万祥每天送几斤菜到他们店去,收钱走人。事情就这么个事情,情况就这么个情况。冯万祥从早上五点多开始敲锣打鼓,到了中午肯定要补足睡眠,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可丝毫不能倒下,一刻都不能。他也感觉到自己很累,午觉醒来之后,一看钟表已经快下午三点了。他得马上准备晚市卖的青菜、萝卜、南瓜、芹菜、玉米、蘑菇、西红柿、番薯。一忙又到了晚上七点多,八点回家,吃个饭,洗个澡,估计也快到十点多,马上又到睡觉的时间了。每一天冯万祥都这样过着,这种求生的方式,简单乏味。冯万祥琢磨着,什么时候他厌烦了就不干了,但是每每想到自己的乖巧女儿,他即刻打消了这种想法。 林铁生的到来,为他的平庸生活增添了几分色彩。于是冯万祥和店家谈完生意之后,性子豪爽的他买了一只鸡和几斤猪肉,再买两瓶二锅头回来。他挺高兴的,有客人来。 林铁生觉得怪不好意思,是吧?不过,他们掐指一算也算是二十几年的好友了,所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可是林铁生觉得心情忐忑,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切入他此行的目的。 还是冯万祥猜出了他的心思,他说:“铁生,无事不登三宝殿,是吧?虽然我这里不是三宝殿。” “万祥哥真会说话。”林铁生应和说。 “说吧,你这次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的。” 林铁生反倒显得期期艾艾,说:“我就是……看看你过得咋样呗!” “铁生,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样倒让我看不出你是谁了,没事你是不会来我这的,是吧?你孩子多,也确实够辛苦的。你真是有本事啊,五个孩子都上了大学,现在孩子们都有出息了,你也挨到头了。”冯万祥的络腮胡子有酒香的味道,黑痣上的几根胡须在飘动。 “其实我来……”林铁生刚说出话,被冯嫂海浪般的声音覆盖住了,她说:“万祥呦,你看我们家的小狗不知道咋了,直吐白沫。” 冯万祥没有注意到林铁生说话,就往厨房跑过去。此刻冯嫂正在洗碗筷,一瞧地上打滚的小狗,马上就判断出来,小狗食物中毒了。于是他立即把小狗送到镇上兽医诊所,这里有一个再世华佗,只不过他专门给禽兽看病。 这样一来,林铁生说不了事了。冯万祥这么一去,他的中午觉成了幻影,等他回到家已经三点有余。林铁生心里想到,既然说不成就算了吧,这事得靠他和王惠英两个人,所以林铁生准备打道回府。无奈,冯万祥一家三口实在是太过热情,非要把林铁生留下住一晚。好说歹说,林铁生来一次也不容易,只好留下住一晚,既然留下住一晚,他索性就咬咬牙把事情给明说了。 冯万祥终于在晚上十点以后有了空余时间。 林铁生把冯万祥引到门外,生怕冯嫂和素晴听到。他说:“万祥哥,我……” 冯万祥说:“你说个事嘛,鬼鬼祟祟干啥?” 夏天的田蛙“呱呱”作响,据说越是到晚上,田蛙“呱呱”的声音越强烈,这是田蛙求偶的表达方式。林铁生以前从林健杭的生物书上看到这么一个知识,他想起来,不免觉得心酸,仿佛镇定自若说:“健杭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啥?”冯万祥嘴里含住的一根卷烟掉在地上,“他……他……他咋知道的?” “我和惠英告诉他的。” “你们把二十年前的事都说出来了?”冯万祥质疑问。 “嗯,我和惠英现在都不知道该咋办?所以寻你来了。” “我就说嘛,不是,铁生,二十年前我们都说好这事谁都不许提,我对素晴也是一直隐瞒着,我就是担心有一天她会想不开啊!”冯万祥连叹了几口气,“那现在究竟是啥情况,真担心健杭那小子喀!” 林铁生回答说:“我和惠英发现健杭不对劲,他可能是恨我跟惠英隐瞒了这么一个事实吧!我的儿子我最了解。” 冯万祥卷了一捆烟说:“啥都是隐瞒不住的,看来我也是时候跟素晴说她的身世了。” “万祥哥,不能说,素晴还小,她不一定能接受,再说她马上要面临高考,如果她知道了这么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消息,她可能会葬送了学习的路途啊,她是个可塑之才,千万千万不能说啊!” “晴晴自小失去了双亲,她的性格我知道,从十三岁开始便独立自主,做她妈妈所做的事情,她的坚强是有目共睹的。因为拖欠这个孩子太多了,我一直在用繁重的劳动赎罪啊!我不该隐瞒晴晴,我六十几岁了,我一直放不下这个事情,每天都提心吊胆。” 林铁生点头说:“我还不是跟你一样。” 冯万祥回过头来问:“咋好端端的把二十年前的事给说出来了?” 林铁生摇摇头:“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当年健杭的母亲把先天性心脏病遗传给了孩子,当年不是说这两个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有症状吗?” “是啊,我也在愁这事,我真怕有一天,晴晴病下了,我就没机会爱她了。” 两个老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悄悄话,不远处的冯素晴看到了这一幕,她觉得很有意思,想上前搭讪两句,却听到林铁生说:“健杭病了。”立刻,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至他们跟前问:“铁生叔,我健杭哥还好吗?咋他病了?” 林铁生立刻收回惆怅的情绪说:“哦,没事,就是感冒。” “他啥时候回家?我去看看他。” “他没那么快回家,放暑假吧!” 冯万祥说:“晴晴,我平时是咋教你的?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插嘴。” 冯素清给爸爸做了一个鬼脸,走开了。 “你看,你忍心让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承受那么大的打击吗?”林铁生问。 “我必须得跟她说清楚我不是他爸爸,我……真的支持不住了,铁生你知道这种痛苦。” 林铁生喉哽语塞。 昏黄的灯光下,冯素晴发出一声尖叫,跑出了家门。吴文丽看到素晴在乱撞奔跑,追了上去,林铁生也赶了出去。冯万祥哭丧着老脸说:“我对不住孩子喀!”一旁的冯嫂早已泣不成声。林铁生的心情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有。 终于吴文丽过来告诉冯万祥说素晴没事,现在在她家里。那一晚,是个不眠之夜。 …… 在杜氏高层会议室内,李晨凯正在主持策划天天百货的决策方案。人人西装革履,面容肃穆。大家很重视这个决策案,如果转型成功,那将有利于杜氏的生存发展。策划部主管站起来,滔滔不绝地说自己的独立见解;经营部主管也发表了经营意见…… 第一部分的议案通过了。现在决定人事安排,自然大家一致表决李晨凯出任“天天”的首席执行总裁。李晨凯推辞说自己能力不行,其实在他心里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选,只是现在不在这里,那个人就是彭文俊。现场陷入了僵局,李晨凯的推辞让许多高层管理者如堕五里雾中。 门外突然传来黄妙玉的声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小徐带着徐建华等人已经进来了。大家愕然,有人站起来说:“这里不欢迎你,立刻叫保安进来。” 小徐咋舌说:“啧啧,怎么跟你的股东说话?没有素质。” 会议室内纷纷细语:“股东?徐氏集团什么时候成我们的股东了?” 徐建华在旁边说:“你们不信,可以看看这份与天天百货签的合同。”徐建华把合同书扔到会议桌上,李晨凯不慌不忙拿起来看,果然无误。他懊恼李炳年给他合同的时候没有好好看。可是,徐氏怎么会无端端成为“天天”的股东呢?而且股份占了30%。 李晨凯立刻圆场说:“既然是股东,自然可以参加本次会议。妙玉,给徐股东加个座位。” 小徐说:“不用了,你们办事,我放心,好歹杜氏也是本县最有实力的家私企业,你们继续谈吧!”小徐说完往外走,风风光光不带走任何东西。 李晨凯圆睁怒目,一气之下把茶杯摔得粉碎。 九十五.醒后的李晨凯 李晨凯回到家,四处安详宁静。客厅上挂着李炳年的黑白大照片,两根白蜡烛在燃烧,一缕缕紫烟缓缓上升。一簇黄白相间的菊花开得正鲜艳,一看就知道这是李艳红早上刚刚换上新的。家里四周静悄悄,仿佛只有鱼缸中的小鱼才是动的,鱼是李炳年生前买的,人要是鱼就好了,自由自在。不,鱼缸中的鱼其实也被束缚着,它们并没有自由而言。 李晨凯坐下来,黯然神伤。 他朝李炳年的照片方向看过去,不对,平时妈妈不会买两束鲜花放在爸爸的灵位面前。想到这里,李艳红忽然从房间出来,面带微笑,自从李炳年死后,李艳红就很少笑,今天是什么让李艳红露出了笑容?李艳红因为李炳年的死,打击相当大,她不再喜欢出门,不再喜欢和牌友相聚,不再上街买衣服和鞋子。每天素装打扮,看看她鬓上的白发银丝,她的心多么憔悴。她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呆在家里,把李炳年生前的照片捧在手里,眼泪自然掉下,白天黑夜都是如此。实在是难以忍受的时候,她就和鱼缸中的鱼儿说说话,像是通过鱼儿把话捎给天堂的老公,鱼儿激动跳跃,她便开心地以为是李炳年收到了她的话语。 李晨凯问:“妈,啥事情给你乐的?” 李艳红说:“哦,是晨凯回来了,显灵了,显灵了,你爸他显灵了。” 李晨凯摇摇头说:“啥显灵了?” 李艳红不回答他,就跪在李炳年灵位前,说:“我就知道你,你会保佑我们一家的。”李艳红抹抹眼泪:“今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你的大儿子回来了,他回家来了。” 李晨凯一听立马陷入到沉寂当中。 难怪在爸爸面前会多了一束鲜花。现在的李晨凯既痛恨又无奈。李炳年曾经对李晨凯说过,将来会把杜氏交给李晨杰,但是李晨杰的兴趣全不在这里,谁都不能理解,李晨杰的葫芦中究竟卖些什么药?就连李炳年死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身处何方,更不用说有联系。李晨杰就这么消失了半年之久,现在他突然回家来了,此刻刚刚睡去。 李晨凯冷冷说:“他回来干嘛?他还有这个家吗?” 李艳红对李炳年唠叨着,忽然听到李晨凯这么一句话,她回过头来,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巴掌:“你咋说话的?他他他的……他是你哥。” “他不是我哥,他要是我哥,我爸死的时候他就应该回来,他就应该继承杜氏,可是我爸死的时候他在哪里?” 李艳红说:“孩子,你爸爸已经走了,你们兄弟俩就不能好好的吗?妈已经不能再操心了,妈老了,妈迟早有一天会和你爸爸去的。” 李晨杰从房间里出来,说:“对不起,我对不起爸爸……” 李晨凯和妈妈翻过头看到李晨杰,李晨杰早已失去了原来俊秀的模样,身上邋遢,头发已过肩膀,胡子浓密,脸上泛着一些沧桑的痕迹。李晨凯完全不能想象这个就是他的哥哥,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李艳红终于还是累倒了,躺在床上安静睡去。 昔日友好的兄弟,现在异常陌生,谁都猜不透谁的心思。通过李晨杰的倾诉,李晨凯才明白,原来哥哥也被命运困扰。 先前,李晨杰准备考研的事情,通过他的努力终于梦想成真了。当时的政策是,凡是考上的考生都必须支援西部半年。李晨杰去了可可西里之后,在人烟荒芜的小镇上住了下来,通过他原来单位的举荐,他在邮政公司谋了个小小的职位,每个星期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休息的时候,他到荒原采风。偶然一次机会,他在辽阔的大荒原认识了一个牧牛羊的女孩,两个人悄悄爱上了对方。只是因为李晨杰去那里只有半年时间,时间一到他就必须得离开。他想带女孩一起离开。他擅闯本地部族,找到了那个淳朴的女孩子,在女孩子的房间,他与女孩久久不能分开,却被族人发现,私奔失败了,他被抓了起来。据说他们部族中有一个规定,凡是进过未婚女孩子房间的男人,都是属于犯忌,族里的大忌,这是对他们规定已久的部落规矩赤裸裸的挑战,与宗法对峙,后果将不堪设想,更何况他擅闯部族在先,打算跟女孩私奔在后。无论是哪一条都是部族所不能容忍的。酋长根据情节的严重性给予惩罚,责罚无论是轻是重,犯忌的人不死也得残废。所幸的是,女孩为他求情才保留了性命,但两人不能见面。这个地方似乎远离了现代文明,他无法与外界沟通,自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情。随着事情的发展,突然有一天在部落中有大量的人猝然死去,一场瘟疫爆发了。女孩也在这场瘟疫中死去,最痛心的是,女孩死去的时候,她已经怀上了李晨杰的孩子,李晨杰悲痛欲绝。直到后来他回到小镇,才打听到爸爸去世的消息,他哭啼着回家。 李晨凯无法原谅哥哥,他更加无法原谅自己,他起身离开了家,回到了杜氏。 四十八小时的比赛时间,还有三小时就要到了,现在叶晓祉和颜颜依然没有完成两万元的目标。颜颜早已是裤子里进了蚂蚁——坐立不安了。凭借她们的微薄之力,真的是鞭长莫及,可是业绩就是差了三千元,看来她们都得淘汰出局了。 她们以不及格的成绩回到了比赛现场。经过四十八小时的艰苦奋战,每个小组的比赛成绩也有了结果。通过大屏幕,每个参赛选手都能看到其他各组的比赛情况。首先放映的是第一组的比赛实况。 徐露苗高高兴兴地从会议室出来,就在这时卢冠志也来了。 徐露苗兴奋对他说:“我搞定了,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卢冠志无法理解,他马上问:“对方以多少资金购买我们10%的股份?” 徐露苗伸出手指比划说:“五万。” “五万?”卢冠志简直快被气疯了,“五万你也答应了?”卢冠志来回踱步,然后说:“公司这次亏了,你……哎……要是我的话我足可以谈成七万。” “反正这项目已经谈成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徐露苗说。 “客户走了没有?” “还在会议室。” 卢冠志马上跑进去,对客户说:“对不起,有关刚刚的项目,我想我们有必要再谈谈。” 客户商量了一遍,然后纷纷点头同意。卢冠志以自己独到而敏锐的智慧,加以三寸肉舌把五万提到了七万,而且客户更加满意与卢冠志的谈判。徐露苗气得直跺脚…… 第二组、第三组、第四组等都纷纷展示完了自己的比赛实况,喜忧参半。第五组和第六组因为作弊,直接被否决掉了。第七组与第八组力量悬殊不大。 叶晓祉所在组因为没有完成目标,首先在各项指标上不符合评委老师的要求,可是从叶晓祉和颜颜的表现来看,还是可以给予一定的分数的。评委老师对这两个可爱的女孩子点评说:“叶晓祉犹如早开的红梅——一枝独秀;颜颜灵活应变,思维敏捷。最重要的是两人有团队合作的精神,企业就需要有团队意识的人。”评委老师点评第七组的时候,虽然前面陈述了大量的好词好句,尽管及格了,达到了比赛的要求,可是通过企业发展的角度来分析,第七组的人才犹如天文台的望眼镜——好高骛远,而且为了表现个人英雄主义,失去了最重要的合作精神。但是这种情况又不同于卢冠志和徐露苗的情况,虽然在第一组的表现当中,卢冠志也是好高骛远的一个例子,但是从企业的角度出发,从五万直接飙升到七万,为公司赚来了大批资金;资金对于企业来说就是命根子。为此,通过投票表决,评委老师决定淘汰第七组选手。 叶晓祉跳了起来和颜颜抱在一起。在电视机前的周翔和李晓燕也替叶晓祉和颜颜捏了一把汗。八进五的比赛环节终于告一段落了,十强已经产生了。这时候欧阳组合开始引起了叶晓祉的注意,这对孪生姐妹的才华越是到后面,越是有一股冲劲,真不知道后面的比赛会有多大的困难在等着她们,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主持人在台上宣布了下一场比赛环节的规则。下一个环节很简单,主要是考察大家的语言组织能力。活动依然是按照见习的形式展开,只不过这次的见习是各自前去与本次活动无任何瓜葛的公司实习。任务就是把实习心得写成一篇论文,上交给评委老师。 叶晓祉忽然间很后悔参加了这个比赛。没有比赛多好,她就可以在学校无忧无虑生活学习,也能和林健杭在一起。“哎……好烦啊!”她莫名感到烦躁。好像还有一些事没做,哦,对了,她差点忘记把她进入十强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亲爱的姐姐了。姐姐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为她高兴,说不定就会送几双鞋给她穿了,反正姐姐也是卖鞋的。 叶晓婷声音虚弱,无力说:“哦,是吗?恭喜妹妹。” 叶晓祉感觉怪里怪气的,仿佛姐姐给她的感觉是敷衍了事。她不管那么多了,最重要的还是要告诉林健杭。林健杭早就通过电视看到了比赛结果,为了庆祝晋级,他与许许多多同学组织了party庆祝。她太喜欢这些朋友了,遗憾的是她不能立马回到同学身边,特别是不能回到林健杭身边,她多么希望此刻能抱住林健杭,听他说他的思念。 这一切都被距离割据了。 九十六.联谊 沉闷、似乎不动的空气让人活着真难受。这种天气多么可怕,它笼罩着大地,没有阳光只有阴霾,可是却在遥远的天际留下一道红白的霞光,又给予了人们希望。 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下吧,下吧,既然人类无能为力阻止一场风暴的来临,那就来吧,我们不怕。 林健杭感觉做事情有心无力:书法协会自创立初取得骄人的效果外,往后仿佛湮没在人潮拥挤的海浪中,没有举办过任何学校认定以及肯定的比赛;没有举行过一次会员的聚会,方便志同道合的人交流心得;越来越少人在乎,越来越少人问起;甚至在社团文化节之际,有人还问:“我们学校有书法协会?”林健杭在书法协会上无疑是失败的。再看看林健杭的主持情况,自从迎新晚会落下帷幕之后,他就很少在大型场合露面,新学期回来,也就和方绮和叶晓祉主持过两次活动,而每一次活动所取得的效果都不尽如人意。可能是外人的唇枪舌剑,也可能是自己内心的彷徨不安,林健杭暗暗下定决心——退出表演的舞台,退出人生美好的舞台。 他神思恍惚,为什么命运要选择他做考验? 就在这场暴风雨来临之际的下午,社团部的文化节圆满落幕。 书法协会和英语社的联合活动是本次社团文化节的收场大戏。尽管没有人声鼎沸的声音,没有摩肩擦踵的人群,也没有铺张浪费的资源,可是忠实的社团成员还是纷至沓来,带着嬉皮笑脸,捧着精美礼品离去。文化节的活动内容和形式是简单的,没有更多华丽的装饰,简单地概括为:气球、彩带、卡纸、礼品。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参与其中的笑声和欢乐了,虽然活动没有饱和度,但是就这么简单的活动,让林健杭绞尽了许多脑汁。 我们知道,林健杭并不是一个玩玩闹闹的人。所以每当遇到玩闹的时候,他总头疼饥肠辘辘。若然采用陈年老套耳熟能详的游戏,这样就会显得没有创意;若要潮流新颖的,他又没有思绪。在曾慧怡的帮助下,他采纳了曾慧怡的想法——与英语社合作出“嘉年华”游戏。结果樯橹灰飞烟灭顺畅无阻,英语社也乐意与书法协会合作,最关键的是陈惠华师姐的鼎力支持。不过现在她已经退位了,有时候新任的社长叫她回来跟师弟师妹进行学术交流,据说她在外面找了一个推销啤酒的兼职。在盛大的社团文化节之际,她也赶回来凑了一个热闹。 尽管书法协会的情况并不太乐观,但是林健杭还是很卖力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他烦躁不安,他想抛下这一切不管,去给叶晓祉加油,可是他不能脱身,因为他是一会之长,作为一个领导人,应该懂得责任感。曾慧怡是很积极的,对于曾慧怡的热心工作,林健杭感激不尽。为此在社团文化节落下帷幕的这个夜晚,林健杭与曾慧怡聊了天。 “慧怡,最近一段时间辛苦你了。”林健杭说着客套话。 曾慧怡却说:“没什么啊!”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暂时还没头绪。”曾慧怡心里充满了问号。 “哦,就是……那个……你的学习还好吧?”林健杭忸怩作态问。 “学习?”曾慧怡笑笑说:“拜托,大哥,上了大学,还那么注重学习干嘛?当然学习也重要,毕竟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学点东西嘛!” “对,对,有道理。”林健杭又说:“说到这个,让我突然想起市场营销老师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大学你拿到的不是学位,而是人际关系,就是说你认识了多少朋友,那就证明你的成就有多大。” “嗯,好像丘吉尔也说过类似的话。” “丘吉尔?” “是啊,他说你站在舞台上能面对多少观众,就证明你的成就有多高。” 一番畅谈之后,林健杭才想起他找曾慧怡的主要目的。他转移话题说:“哦,对了,你觉得下午的社团文化节怎么样?” 曾慧怡沉吟了一下:“还好吧,多亏了英语社的帮忙。” “我们得好好感谢英语社才是。” “你想怎么感谢呀?”曾慧怡进一步问。 林健杭与曾慧怡面面相觑,“其实我找你是想跟你说说我的一些心里话。” 曾慧怡表情开始不自在了,她在心里问:心里话?什么心里话?莫非是与上次在笔记本上她写给他的一些话有关?曾慧怡心跳加速,自然脸颊像苹果似的泛起了红晕。 曾慧怡深呼吸后做好了准备。 林健杭说:“社团文化节之后,社团接下来就没什么活动了。你也知道我们协会已经很久没有开课了,就是还有一个红旗社团的评比活动,这个其实很简单,我会搞定。”林健杭说了一大截,曾慧怡弄不懂林健杭所谓的心里话就是这个,可是他说话的重点是什么,曾慧怡摸不着头脑。 她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我想让你接任下一届的会长。” 曾慧怡听了也没有多大反应,不过还是有点失望说:“就这个事嘛,你兜了一大圈把我兜晕了。” 林健杭问:“那你的意思是?” “这个……我恐怕不行吧?我哪有这个能力啊?”曾慧怡自谦说。 “你行,你怎么会不行?你比我有组织能力。”林健杭立马称赞她说。他说:“我不适合做领导职务,你也知道我当时只是凭借自己的兴趣爱好才创办,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有这么一个平台去学习书法,哪里想到了做会长?”林健杭似乎有滔滔不绝的“心里话”说。曾慧怡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考虑?考虑……是的,那好。” 曾慧怡黯然神伤,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特别失望的感觉。她悄然离去,其实她在离开的那一段时间,她一直希望林健杭能否说说他对她的感觉,现在不用奢求和期盼了。曾慧怡苦笑:“什么人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已经有女朋友的人,吃饱了撑着。” 以后一段日子,曾慧怡终于给了林健杭一个答复,说:“我不能胜任,但是我给你找了一个比我更合适主持书法协会的人,她叫郑春杏。” 林健杭说:“好吧……改日我去找找郑春杏,其实我更希望你接任。” “没关系,大家都一样,我依然会协助会长办好书法协会啊,就像我辅佐你一样。” 曾慧怡自始至终都没有问林健杭要退出会长一职的原因。 林健杭收到消息说:“周二有个宿舍杯的比赛,需要两名主持人,一男一女,想参加的人可以向郭敏红报名。”林健杭关上手机,不想再参加什么活动的主持,他惆怅不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子,像个病秧子。 他走在校园,遇到了陈惠华,聊了近况。迎新之后,四个主持人没有好好聚聚,陈惠华见到明显憔悴的林健杭,不免疼爱有加。她建议林健杭要多出去走走,不要老是呆在狭小的校园里面,最好去外面做兼职。兼职?林健杭也想做兼职。他现在已经是二十一岁的年轻小伙子了,他已经有能力靠着自己的付出赚取生活费,而不是像高中生那样,还向家中的父母提要钱。只是他目前所在的处境并不允许他出去做兼职,就算是出去兼职,那在哪里兼职?什么时候兼职?兼什么职?这些都还没有考虑好。陈惠华告诉他说不用顾忌太多,好像很怕一样,我们还年轻,不应该有所顾忌。 陈惠华说:“我这里有一个电话联络员的兼职,你可以去做,可以锻炼一下你的口才和胆量。” “真的吗?”林健杭喜出望外问。 “师姐骗你干嘛?” “其实我也有关注一些兼职信息,但不太满意。”林健杭的欲望是很强烈的,就像当时创立书法协会的时候一样。现在满脑子都是有关兼职的场面。 “不过,这个电话联络员的职位需要面试。”陈惠华说。 “面试没问题。”林健杭充满信心回着说。 “没有问题啦,像你这么优秀。” 林健杭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和美好。是的,他做兼职后就有钱了,一方面不用再跟父母要钱,另外一方面,最重要的,也是驱使他一直有兼职念头的,那就是他要和叶晓祉一起去看海。 半年前的承诺,到现在也应该兑现了。想到他们在海滩上光着脚丫子踩踏在柔软的沙滩上,吹着海风,看着船帆来来往往游走;在日落的黄昏下,他们可以在沙滩留下忘情的深吻,这是多美好的一个场面啊! 陈惠华把具体的资料给了林健杭,周六就是面试的时间,他可以和叶晓祉一起去。他知道叶晓祉现在需要一个公司见习上班,这个机会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于是在周六,他和叶晓祉乘上了公车,辗转了几回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他们手拉着手,时不时晃荡一下牵住的手,这种感觉依旧那么美好。艾文思是一个教育机构,专门培育学生的综合素质能力。他们乘电梯上了三楼,面试的人是一个女孩子,看样子比叶晓祉大不了几岁,但是从职场来看,这个李小姐有着多年的从事经验。面试过程很简短,林健杭第一次接受面试官的考察,自然他心里有些许的紧张,而在一旁的叶晓祉则表现得让李小姐刮目相看,再仔细询问,原来电视上职业规划大赛的叶晓祉就是她,李小姐更加是乐不可支。轻轻松松,李小姐就让他们两人通过了面试,李小姐问:“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林健杭和叶晓祉两人互看了一下,不约而同点头说:“是。” 李小姐立刻表态:“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工作挺好的,但是上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要保持纯洁关系,在公司你们是同事,而不是恋人。我们员工之间看到你们暧昧没有关系,但是给老板看到了就不好了,因为老板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而大多数老板多多少少在感情上有过创伤,才成为了一个传奇人物。所以你们要注意了……”李小姐的用心良苦大家都有目共睹。 第二天,他们就来上班了。他们的任务就是拿起电话,邀请一些中学生来艾文思机构补充知识,如果能成功约上一个学生就按五元提成算,底薪是八个小时五十元。 第三天,恰好碰上老板请员工吃饭,林健杭和叶晓祉赶上了一个美好的晚餐。 林健杭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一天就是五十元,一个月就是1500元,看海,已经不远了。 九十七.风波 毒品不可沾,毒品就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一旦染上了毒,人生就完了,白天就会变成没有尽头的黑夜,黑夜就会变成无法逃离的地狱;它吞噬着人原本洁净的心灵。罂粟花那么美,为什么它的果实经过加工后竟会如此残害人的身心? 陈俊平已经嗜毒成性,眼里只有海洛因,只有古柯碱。他没有目标,没有计划,只有深不见底的欲望,而且欲望越来越强大,张开的嘴巴比鳄鱼还要大,比毒蛇更加恶毒,如同行尸走肉。陈俊平的手臂上满是针眼的痕迹,红红肿肿,凹凸不平。恐怖的不是这个,是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已经瘦骨嶙峋,眼珠子像是异种变形般往外突出,坚硬的牙齿从牙根开始腐烂。 毒品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当陈俊平毒瘾发作的时候,实际上这把冰冷无情的刀尖早已向他胸膛插去,穿过后背了。 叶晓婷感到眼前一阵昏天暗地。本来她这次从家里出来已经打算把人生托付给陈俊平,她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大的风起云涌早已经历过,小的惊涛骇浪也经过,她告诉自己陈俊平其实很爱她,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他是一个有事业心的人。可是为什么生活给她开了这么一个玩笑?不,这不是玩笑,舌头是肉长的,事实是铁打的。 陈俊平接二连三地出去,或天桥下、或地下车库、或灯火阑珊的闹市,和一批瘾君子勾肩搭背,手里或夹着烟、或提着注射器、或捏着白花花的粉。 叶晓婷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毒品所带来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些。 最近一些日子,她发现柜台的钱不翼而飞了,她核算过,结果少了几万块。她一想根本没有人能靠近这个柜台,即使靠近了也没有钥匙,唯一的可能就是陈俊平把钱偷走了。叶晓婷火冒三丈:吸毒就吸毒,爱吸多少就吸多少,可是你拿我的钱去吸毒,吸你妈啊!叶晓婷气得快发疯,她恨不得此刻就搬出去不与陈俊平同居,与陈俊平断绝关系,从此两人互不相干。她一旦想到她付出的感情是真的,就倒在地上,像个十足的可怜虫痛哭流涕,欲罢不能。陈俊平现在是船头上跑马——走投无路。难道不是吗?陈俊平的毒瘾一天一天加深,起初用私房钱买了毒品,如今他没钱了,就吃了熊心豹子胆开始偷起来,他现在偷得还是女朋友的钱,以后呢?他肯定会把目光转移到外面的金行银行。算了吧,就让陈俊平咎由自取吧! 叶晓婷晚上独守空房,寂寞无奈,她打开电视,不停地调控手中的遥控器,所有频道转了一圈之后,回到了原来的电视台。她半瘫在沙发上,两个眼珠子望着天花板,叶晓婷沉默着……忽然她听到电视上的专访栏目的声音。 “各位观众,今天我们来了解一个吸毒患者的故事。”普法栏目主持人说。这立马引起了叶晓婷的注意。专访的人曾经吸过毒,可是如今已经成功戒毒了。毒是可以戒的,毒是可以戒的!叶晓婷身上充满了力量,看到了希望。 她毫不犹豫地跑出去找陈俊平,她不知道陈俊平现在在哪里,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总能找到的。过了午夜,叶晓婷已经找过了天桥、酒吧和闹市,都没有发现陈俊平的身影。她已经很累了,仿佛就要倒下去。为什么要出来找陈俊平,就让他去死好了,他关我什么事?叶晓婷这样想到。不能,我一定要把他从虎口里救出来。她又想了一会陈俊平可能去的地方,天桥底下找过了,酒吧和闹市也找过了,都没有,那会在哪里?陈俊平平时不常出去,他能去的地方也就这么多。在废旧的车场吗?叶晓婷立刻往车场赶去。 这时候有几个醉汉早已虎视眈眈地看着叶晓婷。叶晓婷走了一会,才醒悟到此刻凶多吉少。一个个邋遢的醉汉提着酒瓶从隐秘处出来。 “这妞长得不错,看她那身段……” “小妞,陪哥喝两杯咋样?” 叶晓婷呼吸急促,头脑一片空白。“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别乱来啊!”叶晓婷发出抗争的怒吼。 “想干什么,你要是让哥们几个爽一会就让你走,哈哈。” 叶晓婷退后两步,被杂物绊倒,跌倒在地上,趴着往后退,叶晓婷再次失去希望,醉汉已经越来越近了。“你们走开,我喊人了,我喊人了。”叶晓婷头上冒着汗珠。 一个醉汉上前干脆利落地剥开叶晓婷的外套,叶晓婷的反抗得不到任何效果,反而激怒了醉汉,引来野兽行径。叶晓婷露出白皙的手臂和胸脯,醉汉垂涎三尺。又一个醉汉从后面袭来抱住叶晓婷玉净的身体。 叶晓婷哭了:“你们走,走啊……” 关键时刻,陈俊平跑来,他咆哮如雷,胡乱捡起废弃的铁条,戟指怒目。几个醉汉挨过教训吓得屁滚尿流走了。 叶晓婷双手紧紧抱住躯体,身体直打哆嗦,哭得很可怜。 “阿婷,是我,你不用怕。”陈俊平脱下外套给叶晓婷身上穿上并安抚说。 “你是谁?你走,你走。”叶晓婷双手乱打着。 陈俊平抓住叶晓婷的手:“婷,是我,俊平。” 叶晓婷把目光注意到陈俊平身上,说:“你是俊平吗?俊平不是这样的,他不会吸毒。” 陈俊平紧紧抱着她,无话可说。 “俊平?真的是你。俊平,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叶晓婷眼中带着希望对他说。 “什么好消息?” “我跟你说,毒是可以戒的,你去戒毒所吧!” “不,不,你不明白吸毒有多么痛苦,我不能去戒毒所,我去了我就完了,那是一个魔窟。” “俊平,你听我说,你去把毒戒了,等你戒毒之后,出来了我们就结婚,好吗?” “结婚?我……我给不了你幸福。”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怎么那么没有信心?”叶晓婷说,“你……你是不是不爱我?” “不,我爱你,我爱,可是我……”陈俊平鼻水横流。 叶晓婷伤心欲绝,说:“你去不去戒毒?” “我……我不知道。我很想把毒戒掉,可是每次我都下不了决心,我尝试过,你知道吗?” “你尝试过?” “嗯,我做不到。” “你要给自己信心。真的,只要你把毒戒了,我们就结婚,我们不等了。” “婷,现在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你知道吗?你就要做爸爸了。”叶晓婷眉开眼笑。 “爸爸?”陈俊平望着叶晓婷的肚子问:“你怀孕了?” “我发现你吸毒的那天,你不是陪我去医院检查吗?医生说已经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我要做爸爸了?”陈俊平欢呼雀跃说。 陈俊平抱起叶晓婷,说:“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婷。” “答应我,下决心把毒戒了,为了我,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 陈俊平又沉下脸颊说:“好,我……答应你,可是你能帮我吗?” “什么?” “回去之后,你不准我再出来,把我锁在房里,无论我多难受,你都不要放我出来。” “为什么不去戒毒所?那里有专门的治疗,这样会好得快。” “我去了戒毒所,我的下半辈子就完了。” “我答应你,我们先靠自己的意志戒毒。” 陈俊平揽住叶晓婷。自从染上毒之后,陈俊平瘦了几圈,现在他没有结实的臂膀,叶晓婷感觉不到依偎的安全感。 夜已经深了。深夜中,总有那么一些身影让人苦不堪言。天桥下堆积着寥落的人,都像陈俊平一样,染上了毒,丢家弃子,倾家荡产。他们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亲情,也没有爱情。从头到脚都伤痕累累,脑子内外都是对毒品的渴求。 陈俊平被叶晓婷反锁在房间里,往死里呐喊。本来整整齐齐的床单和被褥,书籍和家具,在陈俊平的毒瘾发作之际,好像被鬼子扫荡一样狼藉。陈俊平一刻都安静不下来,他像生吞蜈蚣——百爪挠心。翻滚、歇斯底里呐喊、呼救、寻求怜悯……房间被他的言行举止弄得地动山摇,山呼海啸。叶晓婷看到房内痛苦的陈俊平,心慌害怕。陈俊平苦苦哀求叶晓婷给他吸上一口,吸上最后一口。 叶晓婷好言相劝:“俊平,我知道你难受,你忍忍,会过去的。你不要去想吸毒品,你想想你的爸爸妈妈,你想想我们的事业,你再想想我和我们的孩子,你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陈俊平听不进去,什么东西都听不进去,满头大汗的陈俊平见叶晓婷不肯开门,就跑到窗户,寻求其他出路。只是这里是七楼,陈俊平往下看,又返回走。他的毒性还不到驱使他从七楼往下跳的地步。陈俊平冲叶晓婷喊:“你放不放我出去?我把腿给打折了,你快给我钥匙。” 叶晓婷吓哭了,身上直打哆嗦,她不知道是给还是不给。给了,陈俊平就会高兴,他也不会恐吓她;要是不给,天晓得俊平会做出什么事?本来这门不坚固,要是他撞出来了,他会不会真的对她施暴?叶晓婷一下子陷入到深深的矛盾当中。为了帮陈俊平戒毒,叶晓婷已经两天没有去鞋店了。也没有和任何人来往,就连妹妹都没有告诉她,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陈俊平吸毒的事情。因为她知道,如果好朋友们一旦知道了陈俊平难以想象的丑闻,那她们肯定会劝叶晓婷与陈俊平分手,事实上她不能这么做。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陈俊平才把兴奋点降下来。叶晓婷焦急地看着陈俊平,心想他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不经冬寒,不知春暖。叶晓婷亲眼目睹了吸毒的可怕,她坚信陈俊平是可以打败毒魔的。当我们发现自己不能给需要帮助的人任何帮助的时候,我们只能鼓励,和他们一起吸气、呼气。其实,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并不需要我们给予什么帮助,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信仰,所以就失去了信心和决心。为此,信仰这种东西能挽救一个人的灵魂,信仰是多多益善好。 叶晓婷对陈俊平说:“俊平,去戒毒所吧!” “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陈俊平好像跟戒毒所有仇似的,无论何时何地一直在拒绝戒毒所的召唤。 “我不想看到你那么痛苦,我只是希望你能快点好。” “你就一直把我锁起来,我一定会好的。” “我受不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难受的样子,如果我能分担一点你的痛苦就好了,可是我不能帮你分担,你也丝毫不会减去身上的痛苦。” “我只希望你让我吸最后一口,就最后一口。” “不,我不能这么做。” “啊!啊!啊!”陈俊平一阵狂呼乱叫,把镜子打碎了。 叶晓婷取出陈俊平日思夜想跟苏打粉一样的白粉。就这么一点点粉末状的东西,能摧毁一个人的灵魂?真是不可思议,叶晓婷把陈俊平满满的一包白粉,付之一炬。 陈俊平声嘶力竭:“不要,不要毁了我的白粉。”陈俊平彻底地失去了希望,他恨不得出来拿一把菜刀把叶晓婷给杀了。 叶晓婷从火光中看到了陈俊平的绝望。可是陈俊平却不知道叶晓婷是在给他希望。叶晓婷渐渐意识到,她需要别人的帮助,只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出谋划策,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于是她马上打电话告诉了叶晓祉。 叶晓祉一听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姐姐在开玩笑。尔后,姐姐一五一十地给叶晓祉说完,叶晓祉才愤怒说:“那你还管他干嘛?你别管他了。” “我不能不管他,我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叶晓祉无言以对。 九十八.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哀歌 恐惧,是人的弱点,也是无法更改的现实。 对于已经结婚的人来说,自然他们最害怕的就是两夫妻感情不和,最终走到了婚姻的终点——离婚。男方与女方相比,女方更加不愿意看到这么一个结局。曾经她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男人,情到浓时,爱到深处,于是就有了爱情的结晶——孩子。瞬间由一个羞涩的女孩成为了一个家庭主妇,贤妻良母。在女方心中早已认定这就是终结到老的生活。殊不知生活总爱开玩笑,有些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往往会成为人的磕磕绊绊,它在面前拦住了去路,不走了。 半年过去了,张海芬自从离婚之后,就很少出现在林健一的视野里。我们都知道这两个人的生活都不好过,在婚姻的坟墓里,张海芬是一个深受极害的人,她忍痛割爱,为的是不想继续被爱伤害。但是她又何尝不想与林健一回到过去? 生活在绿色星球上,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在变化。她无法判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忘记了上一秒搁置在何地,有些东西她使劲盼却盼不到,有些东西她下了狠心抛却抛不掉。但是一旦想到伤害她的人给她所带来的伤害和变化,她就会无限感激,感激他成全了她的自由,让她有了更多的感悟和成长。她想到从前就会想到现在变得更好的自己,美好,是另一半所带给她的。时间长了,她的话也就少了,什么话都已经不重要,只是简单地问问对方过得好吗?可是强大的自尊心让她放不下,她没有鼓足的勇气,想到如果有一天离异的两个人如果能重新来过,那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她也很想说声对不起,在每一个空虚、寂寞、无助的夜晚,她这样脆弱地想着,想着如果能重新来过,她会更加珍惜。 在娘家生活的张海芬每天都受到中年妇女的鄙夷和轻蔑。在她们看来,是张海芬的放荡才酿造出这么一幕悲剧。她们关注张海芬的着装,只要穿上正装配上丝袜,还有十厘米的高跟鞋,她们就说三道四。农村妇女很少穿短裙和五颜六色的内衣,她们怕别人说闲话。她们也关注张海芬哪一天,在哪里,和某个男的单独处在一起;甚至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还偷偷驻足在门外,听听有没有电视的声音,或者是看看灯是否亮着;偶尔晚归,她们就肉中挑刺,冷嘲热讽。张海芬很明白自己的为人,她坚守贞操和原则,她希望别人尊重和认可,尊重她的选择,认可她的为人。 不要说一个女人才会难过,其实男人也一样。 显然,以前两夫妻甜蜜的生活荡然无存,没有了呵护,没有了爱抚,也没有了女人的唠叨,林健一感觉失去了生活的乐趣。或许对于林健一来说,他唯一有勇气活下去的就是像橙子一样可爱的小珞妹。林健一依然是爱张海芬的,他想爱人的方式有很多,爱女儿就是爱海芬的一种方式。为此,要让女儿将来的生活过得好,他现在必须努力,不能停下来颓废,于是,店铺的生意重新开业。生意每天都差不多,有顾客的时候,忙起来可以忘掉烦恼,可是客人一旦离开,店铺空落落的,在他的心里面冷冷清清,晚上就是静影孤灯。 家中的林铁生和王惠英为了他的婚姻而操心,再怎么操心也无济于事。他每天工作到深夜,直到对面的夜店打烊了,他才敢收拾铺子,然后就在铺子里面睡觉,只是中午的时候回去看看日渐长大的女儿。女儿已经会走路了,走的样子真可爱,如果海芬能看到这么一个情景该有多美好,多幸福。王惠英常常唠叨,为了儿子的幸福,王惠英常关注相亲的女孩子,头几回王惠英约到几个不错的女孩子,可都被林健一一一谢绝了,而且还对王惠英说:“妈,以后没啥事,不要找相亲的事。”王惠英是出于担心,“妈是为你着想。”王惠英好心当驴肝肺。 人啊!不怕怒目金刚,就怕眯眼菩萨。林健一害怕所谓的婚姻,所谓的爱情,他害怕他会再次受到伤害。每当王惠英说了哪个女孩子还没嫁的时候,林健一就紧张起来,思绪相当混乱。饭还没有吃完,就急着上店铺开档了。他这是自闭和逃避的表现。 六月的天气,酷暑难当。中午除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几乎不能见到人影,只有忙于上班的人才匆匆忙忙在他的店铺面前经过,有闲情雅致的人到饭店观摩观摩,吃吃饭喝喝汤。随着饭店一天一天的成长,林健一的店铺开始壮大起来。两星期前把隔壁的店面租了下来,在两间店铺的中间凿出了一道门。这样,店面扩大了,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他在忙活计的时候,门铃响了,进来一个斯文人,手提着公文包,头发打起了发胶,外表冷峻,说:“给我来一碗面条,老板。” 林健一问:“这里的河粉是招牌,要不要来一个?” “河粉?好吧,来一碗。”他看着菜谱说。 林健一又问:“你是从外地回来吧?” “哦?你这个店主有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冷峻的外表下露出淡定的一笑。 “你手提公文包,一看你就是公家人,形象光洁又不爱言语。”林健一这样说,“我以前也是一个公家人。” “哦?怎么现在就不是了?”中年男子追问。 林健一指了指他这个店铺,不用明说就知道了。“大热天的,喝杯茶吧,我这有韩峰茶。” “韩峰茶?我知道这种茶,产于高山,味道浓郁芬芳。” “看来你是一个行家啊!”林健一说。 “不,我只是闲下来的时候喝一两口,工作太忙,忙得我都没有时间停下来喝茶了,好吧,我就品尝一下你的韩峰茶。” 林健一熟练地清洗茶壶,用小小的勺子把茶叶从茶桶中舀出来,三勺下去,冲上了滚烫的开水,继而用镊子从水箱中取出两个紫色的茶杯。头壶的韩峰茶他用来熨烫一下茶杯,好让茶杯的温度上升,充分散发茶味;第二壶,米黄色的韩峰茶就可以饮用了。入口的瞬间是苦涩的,可是转动舌头之后,甘香有味,叫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茶文化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这是中国所特有的文化,是我们为之骄傲的国粹。 中年男子赞不绝口:“好啊,这就是家乡的味道。” 林健一问:“你很久没有回家了吗?” 他细细品尝,眯紧双眼,打开眼睛说:“我出门在外已经五年没有回家了,这次也是得知母亲病危,才在百忙之中抽身回家。” “哦,敢问你从事什么工作?” “我是一名医生,五年前上了北京,专门做科研,谁知道这一去就是五年。” “这么忙?不是有假期吗?医生。” 他站起身来,目光冷炙说:“我也希望自己闲下来休息,可是每当看到病人痛苦不堪的时候,我的良知告诉我必须站在前线去救病人,这是我的工作。每当救活一个病人,我就欣慰,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人的病你无法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绝望的谷底。” 林健一说:“我能理解,就像自己眼睁睁看着婚姻走向毁灭。” “什么?”他没有听清问。 “哦,没有。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尊姓大名。” 他掏出一张名片:“鄙人赖欧阳。” 林健一看到名片上印着几个显眼的字迹:先天性心脏病康复医师——赖欧阳。林健一看到先天性心脏病,他马上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健杭。找到医生了,找到医生了。林健一喜极而泣,“赖医生。” “叫我欧阳医生,人们习惯这么叫我,你为何如此激动啊?” “欧阳医生,你一定要救我。” “莫非你有心脏病?” “错了,错了。”林健一语急说:“是我弟弟。” “你弟弟?他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是。” 欧阳医生立马说:“检查过吗?” “系统地检查没有,普普通通的体检有做过。” “这样不行啊,必须得把情况落实清楚了,究竟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欧阳医生接着说:“我建议你弟弟去大型医院做个全面的心脏检查。” “我会跟我爸妈商量。” “有病就得尽快治,不能拖拖拉拉,要是晚了,那葬送的就是一个人的生命啊!”欧阳医生叹气。在北京专治中心,他看到过多少因为心脏病而酿造的一出出催人泪下的场面,可是他是个医生,他的职业操守告诉他不能感情用事,然而他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感情,有感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欧阳医生吃完河粉又买了一份带走。林健一一刻都停不下来,马上收拾店铺,回去告诉王惠英。他极速地把门面上的几棵盆景搬进店子,拉下防盗铁门,转身的瞬间,张海芬站在那里。 张海芬说:“这么急有事吗?” 林健一的钥匙从手中脱落说:“哦,没……你怎么……来了?” “我进去坐坐行吗?”张海芬问他。 刚刚泡的韩峰茶还有余温,味道也还没有淡去,林健一给张海芬送上一杯茶。“刚刚沏的茶,解解渴吧!”张海芬接过手中的茶杯,看了店铺的四周,然后看到与隔壁店铺相通的那道门,她走了过去,看到都是五颜六色的鲜花,牡丹、玫瑰、百合等等。“真好,现在的生意不错吧?” “马马虎虎过得去吧!” 张海芬走过门去,坐下来。林健一先问了:“这么久没见,还好吧?” “马马虎虎过得去吧!”张海芬学着林健一说话。 “那就好,那就好。”林健一哑然而坐。 张海芬说:“我妈她得了中风,说要看看女儿。” “中风?什么时候的事情?”林建议急切地问。 “前不久。”张海芬面带微笑说。 “那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别去了,你去了,她反而会不高兴。” 林健一缓过神来:“哦,是哦!”他接着问:“究竟是怎么得上的?以前不会的啊?” “以前就有手脚酸麻的现象,然后在我这么一气她的情况下,就发生了。老人嘛,总会生病。” “那你带女儿去看看你妈。” “嗯,你放心。”张海芬起身往门外走:“好了,不打扰你了,你明天把女儿送到我学校来吧!” 林健一看着张海芬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九十九.事有蹊跷 不是李晨杰没有责任心,没有意识保护家人和继承杜氏,而是人心复杂,身不由己。其实在他看来,他也琢磨不透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在七月的一个清早,李晨杰又离开了家。 一张简简单单的留言,把所有的责任都抛到了李晨凯身上,李晨凯犹如槁木死灰。他想到,哥哥倒好,一个华丽的转身风流快活去了。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 李晨凯可以尝试理解这种诡异的行径,关键是万念俱灰的李艳红,并不会乐观看待。李晨杰一走,李艳红显得更加孤独凄凉,她在李炳年的画像前,有着满腹牢骚,说:“你的不孝子啊,不声不响走了,走的时候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他去哪了?真是急死人了。” 李艳红目光呆滞,李晨凯在一旁看到心急如焚的妈妈,心里着实难受。“妈,我哥他去闯荡了,很快就会回来,你别太担心。” “走就走嘛,总得告诉一声啊,妈牵肠挂肚的,妈妈老了,白发都长出来了,没有力气去管你们了。”李艳红起身走进房间去。 李晨凯他不仅要挑起杜氏的大梁,而且也要负起家庭的重担。 他寻思着怎么才能让妈妈走出黑暗的阴影。几次跟妈妈商量找个保姆,可是妈妈都摇摇头表示不同意,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啊!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哩! 索性回老家去吧,毕竟那里有和妈妈同龄上下的人可以说说话,李晨凯这样想到。“妈,我们回老家一趟拜拜我爸吧!” 李艳红想,李炳年真是不顾家,都那么长时间了,也不回家看看她。“你爸人就是这样,你不去看他,他就不理你,好咧,我们去看看。” 回到老家,心情格外舒畅。没有多大的闲情雅致,在老家呼吸新鲜的空气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李艳红这么一回,果然心情好多了。隔壁的邻居隔三差五过来陪陪李艳红,李艳红和她们聊天,聊着聊着说要住下来,不回县城去了。 也好,李晨凯若有所思。遗憾地,李晨凯不能留下来陪妈妈,他曾经答应过死去的爸爸,一定要把杜氏继承下去。临走前,李晨凯千交代,万交代:“妈,你有事了就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回来。” “瞧我儿子,比我还唠叨,得了,你去吧!” 李晨凯瞅见隔壁增添了几分优雅的颜色,在院子深处摆放着一盆鲜艳的康乃馨。过去瞧瞧,一看,原来是赖欧阳医生回家来了。欧阳医生说:“这是……晨凯?” “是呀,欧阳叔叔。” 道貌岸然的欧阳医生说:“哎呀,你这小伙子长大了,在路上我还不一定能认出来呢!” “我瞅见你院子有一盆康乃馨,就过来了。” “情况你都知道了吧!”他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老母亲。 “这是怎么了?”李晨凯问。 “你奶奶她病了。”欧阳医生平心静气地说,然后问:“对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回老家来了?什么风把杜氏总裁给吹来了?” “你咋知道?” “天底下还有谁不知道李炳年的儿子能干?哦,对了,你哥哥呢?” “前一阵子回来了,现在又走了。” “年轻人出去闯荡一番事业也好。” “我这不是送我妈回来吗?正好,她愿意住下来。” “人都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阿红还是不能接受现实,你妈有跟我聊过。” 李晨凯说:“有时间我再回来和你聊聊,我得赶回公司去了。” “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李晨凯正要出门,李艳红来了:“我就说嘛,有怡情悦性的人除了赖欧阳没有别人了。” “阿红?”欧阳医生赶紧把她迎进屋子坐,并说,“我这寒舍简陋,你莫见怪。” 李艳红赶紧上前去看看赖奶奶,赖奶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李晨凯说:“那你们好好聊,我走了。”他还不忘给欧阳医生打一个眼色,意思是说:“帮我照顾我妈。”欧阳医生接受到了组织传达的命令,不得不遵循。怎么说,欧阳医生也是和李艳红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叹叹气,当年朱唇皓齿的阿红如今已是明日黄花的妇女了。岁月不饶人啊! 李晨凯一刻都不能轻松下来,回到公司,马上召集公司各部门高层管理者开了个会——关于天天百货的项目投资方案需要确定下来。开完会之后,他又得为财务问题忙得焦头烂额。另外,最让人纠心不安的是,小徐无中生有成为天天百货的大股东,可是在合同的签订协议上,确实有这么一项说明,杜氏承认徐氏企业的投资和管理。按照李炳年的性子和做法,他是绝对不会让徐氏踏进杜氏半步的。李晨凯知道在韩峰山砍伐杉木的时候,小徐就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也就是因为他才把黄大利和林金发兄弟间的友谊活活给锯断了。小徐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究竟想干嘛?目的何在?李晨凯心中打下了一连串的问号。 他越来越觉得这件事颇有蹊跷,于是就这天晚上他约林金山出来。 林金山在徐氏已经呆了三个月有余,工资是乐观的,然而起早摸黑的工作,实在是太累了,他想辞去这份工作,可是小徐拒绝他的辞呈。小徐知道李炳年的死其实就是他和徐建华等人策划的一场谋杀案,小徐借此理由恐吓林金山,林金山只好乖乖待在徐氏。天凭日月,人凭良心。林金山每每想起当晚的凶险,他茶饭不思,彻夜难眠。 小徐对他说:“只要你乖乖地替我干活,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林金山想想,小徐在物质和精神方面确实是给了不少恩惠,就是工作量大了点,林金山提出:“能不能把工作量减少一点,徐老板?” 站在一边的徐建华恶语伤人说:“你个龟毛,想得寸进尺?” 小徐伸出手示意徐建华住嘴:“我会好好考虑的。”支走了林金山,小徐指责徐建华说:“你怎么说话的,平时我就跟你说过,要注意素质,素质,你知道什么是素质吗?”小徐站在他面前教训着,缓慢转过身,徐建华屏声息气。小徐突然来了一个回马枪——狠狠地给徐建华扇了一巴掌,说:“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徐建华说:“老板打人是有理由的,不过我不知道。” “所以说你笨,你成不了气候。林金山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他可能会关系到我们徐氏的生存发展,甚至会让你和我去坐牢。” 徐建华张大嘴巴:“没那么严重吧?” “哼,你把李炳年弄死了,一命偿一命,天经地义。” “我当时没有想到会把李炳年弄死。” “那他怎么出车祸了?” “还不就是我那两个兄弟……” “兄弟?越南人你也可以和他们做兄弟?”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遣他们回越南了。” “我当时的意思是叫你把杜氏与天天的签订协议夺过来,并没有要你弄出人命。”小徐叹气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再怎么怪你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传不传得出去,关键就在于林金山。” 徐建华诡秘地说:“老板,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小徐看看他。 徐建华说:“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李炳年已经被我们弄死了,不就除去你心头一大碍吗?现在我再雇几个人把林金山也做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小徐露出奸佞的笑容,说:“徐建华,知我者,还是你啊!这件事交给你办了,记住,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我听说今晚李晨凯把林金山约出去了。”徐建华说。 “李晨凯?哼,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山是一步一步登上来的,船是一橹一橹摇出来的,杜氏在他手上迟早垮掉。他不足为惧,跟他玩玩呗!” 林金山得知李晨凯要与他会面,他的心中有着强烈的反抗与斗争。去还是不去呢?二选一。人生面临很多的选择,往往选了这个就失去那个。选择是艰难的,但是选择必须得面对,只有选择了才能前行。要是去了,李晨凯肯定会问他出事那晚有关他喝醉酒的事,肯定会问在他醉了以后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无端端地李炳年就去世了?要是不去,李晨凯就知道他不敢去见他,证明他心中有鬼,有意向他隐瞒当晚的事实。李晨凯是一个聪明人,不去就不打自招了,林金山应约了。 五一路,石泉餐厅,晚上八点。作为县城最繁华,人龙混杂的五一路,聚集了大量无业游民和黑帮头目,早在很久以前这里传闻三大黑帮割地为牢,近几年,外来人员频频增多,拥挤到五一路。他们通常乔装打扮成各色人物出没在五一繁华的闹市,或是进行黑市交易,或是进行其他违法犯罪的活动。他们的实际举动证明,这一片由黑帮做主,警察、公安只能靠边站。可是人们相信,水再大也漫不过船,手再大也遮不住天。随着法治社会日渐人心,有些黑帮祸起萧墙不攻自破,纷纷开始解散了。只要警察不来闹事,这里就太平,他们敢作敢当,不会投鼠忌器。这一带的经济疯长完全是沆瀣一气者的功劳。 李晨凯约林金山到石泉餐厅吃饭。林金发以一身土气的工作服出现,沟壑纵横的皱纹似乎又添加了几道。“哟,晨凯,哦,不,我应该叫你李总裁才对。”林金山搔头摸耳说。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总裁在一起吃饭,让人觉得别扭;一个邋遢汉和一个大老板同坐一桌吃饭,那是格格不入的事情。李晨凯为了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他穿得跟个拉车的小伙子一样,而选在石泉餐厅——众人眼中的百姓餐厅,也是为了降低身份。可是林金山还是表现得很不自然。 “按照辈分,我还应该叫你叔呢!”李晨凯说。 来这里吃饭的人,大多是本地的男女老少。这里没有什么影子是见不到的,他们大声喧哗,喝啤酒是家常便饭,打火锅吃得都是重口味的食物,石泉最具有代表性的招牌菜式就是:蛇肉和猴脑。天啊,这些东西不吃也罢。人的一张嘴,何时才能填满食物的欲望?这时候进来几个流氓痞子,带头的就是刀疤迪和他弟弟阿尼。得到徐建华的调遣后,立即从越南飞过来。现在化了个妆,涂上口红喷着香水,电了个爆炸头的刀疤迪,时不时抽动一下引人入胜的伤疤,更加春风得意了。手里包着一块布,布里面是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他们准备砍人了,他们要砍的就是林金山,而且刀疤迪还秘密得到口令——也要把李晨凯砍个半死,最好是残废。 李晨凯说要上一趟洗手间。 林金山的腿开始瑟瑟发抖,他已经感受到刀疤迪的杀气冲过来了,掀起桌子大喊一声:“砍人啦!”林金山掀起桌子挡住刀疤迪等人的刀口。石泉餐馆立刻陷入一片混乱状态。刀疤迪等人以为自己很神气,结果在这里撞到了更为凶险的黑帮,于是一场血腥的黑帮之战在石泉上演了。死的死,残的残,惨不忍睹,石泉餐厅的经理倒在血泊之中。 李晨凯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这一幕,他不能想象刚刚的斗殴场面是何等惊心动魄。他努力搜寻林金山的影子,没有看到,为了从虎口逃生,李晨凯没有更多的时间在这里踌躇,而且不远处已经响起了警察的鸣笛声。 李晨凯回到公司,久久不能把自己拉回现实中来。 这时候,秘书黄妙玉还没有下班,她敲敲门:“总裁,这是财务部的报表分析,通过审核已经没有问题了。” 李晨凯故作镇定说:“好的,我知道了。” 黄妙玉上前说:“今天你有一个口讯。” 李晨凯打开电话留言:“晨凯,我是义东,我今天来县城复诊了……” 李晨凯马上给他回电过去。 一〇〇.林海饭店 林义东的身体状况基本上恢复了,唯一不能像当初健康的是他心灵的窗户。李晨凯每次看到都怅然若失,灰头土脸,因为他知道罪恶感依然像牢固的树根深深地扎在心里。 林义东再也不能扑闪明亮的眸子了,幸运的是根据医生的诊断,他还能看到一点东西,最起码还可以凭借眼珠对光亮的判断,找到光明与黑暗。有几次外人打电话来,他起身找到电话机,依据多年熟悉的声音判断是谁;如果是很重要的事,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屋角处,给远在旱窝种菜的爸妈捎去口信。他眼睛不好使,但声音和听力丝毫没有减弱,身体的其他功能还像当初一样充满活力。隔三差五地,他这么来来回回走动,竟然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头一回,他敢摸索到旱窝。林金添夫妇见状,立马教训说:“寻死是不?”林义东说:“我想出来走走。”林义东确实豁出去了,简直是电线杆上绑鸡毛——好大的胆子。平常人用平常的眼光看待这件事情,都觉得后怕,万一他在山路里被草茎绊倒或是滑倒,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林义东不清楚有什么力量在催使着他一步一步前进,也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家乡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不用眼睛都能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李晨凯在还没有与林义东会面之前,他先到音像小店买了几张光盘。这几个月以来,除非是他很忙的情况下,要不然,初一、十五他买一些音像制品给林义东,让林义东听听名人励志的演讲,这样可以在灵魂深处解脱困境。现在他在音像小店挑了一张“我的奥林匹克”的光盘,奥运精神可以鼓舞人心摆脱困境,很多伤残人士不也在巨大的痛苦之下,走上了冠军的巅峰吗?他高兴地买下光盘,见到林义东之后,二话不说先给林义东手上送去。这可是精神粮食啊!林义东喜形于色。李晨凯觉得少了点东西,林义东这般模样显得很不自然。哦,对了,忘记买个墨镜。于是他又出去买,刚想出去,林义东说不用了。 李晨凯说:“今晚就去我那住吧,反正明天还要复诊。” 林金纳说:“这咋好呢?我找我大哥就行了。” “没事,金纳叔,不碍事,我跟义东啥关系。” 林金纳现在突然发现以前错怪了李晨凯,从前的深恶痛绝,如今在一个微笑的眼神下,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晚上,林金纳与林义东在李晨凯家吃过饭之后,林金纳去了县城的另一个边找林金发。 李晨凯就给林义东说了近况。“总得来说不是很好吧!”李晨凯这么说着。 林义东说:“我可以理解你的痛苦,虽然我现在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可以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咳,光说这些不高兴的干嘛,说点高兴的呗!” “高兴?我知道的都是一些不高兴的事情。” “不要这样说,你可以再乐观一点。” “不,我没事,我现在很好,我慢慢地习惯了这种生活。”林义东接着说,“你给我的光盘我每天都听,听完之后感觉真的很好,有种超然洒脱的感觉。” 李晨凯点点头想,好好过,没有错。 林义东还说:“你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去旱窝了,你一定不知道旱窝现在怎么样了吧?” 李晨凯摇着头说:“不知道,怎么了?” “驼背浪四天前去世了。” “去世了?怎么那么突然?” “吃了一惊吧,我听我妈说的时候也很意外,好端端就走了,哎!” 李晨凯说:“人生老病死是正常的,别想太多了。” 林义东说:“可怜驼背浪到终老的一刻,他的子女都没有回来。” “怎么会这样呢?” “驼背浪在这世上走了一遭,得到的结果却是这样。” 驼背浪他孤家寡人一个,常年在家门前不是砍柴就是生火,还有一条忠实的大黄狗跟随其旁。他天天夜夜盼望着远出的儿女能回来看看他,一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没有等到,不,他不是等不到,他是没有等待下去的勇气和决心了,所以在天堂之手的召唤下,他跟随天使的脚步去了天国的乐园,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说不定能在天堂和儿女们重逢。 驼背浪的丧礼,没有林老爷子死去的时候来得隆重,简简单单的一些礼俗过后,大伙就把驼背浪送去火化了。张锦元是最为悲痛欲绝的一个人了,怎么说张锦元也是驼背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驼背浪的干儿子。张锦元用刚刚出产的蜂蜜赚来的三万块,包下了丧礼所有的费用。罗阿兰说:“锦元从来没有这么大手大脚地花过钱,他说浪叔走了,就要风光一点走。” 真遗憾,又一个生命离开了我们。 林金纳穿过羊肠九曲的小道,终于来到了林金发的屋子。林金发已经满头白发了,现在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照顾女儿的小孩。 “金纳?你咋来了?”林金发说话的声音变得微弱,不像林场干活的时候那般骁勇矫健。 “大哥,我找你借点钱。” “要多少?” “一万。” “我给你拿去。”林金发就是水窝的大财主,林场的收入足可以让他下半辈子无忧,现在在他阁楼里面可是有一个小金库了。小金库有什么用,他把自己的兄弟友情都给出卖了。现在为了林义东的眼睛,似乎这些不义之财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了,为此林金发二话不说就答应给林金纳一万块,而且还附上:“实在不行,你就跟我说,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和义东度过难关。”林金发又说:“我听金山说,他在小徐那里赚了不少钱,你可以考虑去他那干活。” “大哥,咋你还跟小徐有来往?” “不可能没有来往的。”林金发叹叹气说。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小徐那里工作的,你知道不?义东的眼睛就是因为那个扫把星来了水窝之后才瞎的,我恨不得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还有你和大利哥关系一度又一度恶化,以致最后的绝交,都是因为他。” “够了,别说了,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林金发怒吼,把小孙女吓哭了。 “大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劝你还是跟我山哥说说,别在他那里干活了,你看我和二哥在家里生活艰苦点,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喀!” “你山哥爱咋样我管不着,但是我和小徐的关系你不用管。我一再坚持,如果我们真的有困难了,我们就可以找小徐这个靠山帮忙。”林金发指着林金纳手中的一万块说:“这就是最好的例子,要是当时我没有投靠小徐,我现在啥都没有,老弟,是他在帮我们啊!” “那大利哥呢?他就没有帮你,他帮我们水窝和旱窝发财致富喀。你看看,我们那没有公路,是大利哥给我们水窝开了路啊!” “他对我们确实有大恩,我知道,可是后来路修好了,所有人都不干活了,光是等着大利的恩惠,另外还有人说大利是想收买我们兄弟给他办事。” 林金纳愤懑说:“谁这么说了,谁会这么说?” 林金发又说:“他一人给我们水窝修路,可是我们水窝所有人都安步,这样我们如何养活自己和儿女们?” 林金纳是来给林金发送开眉粥的,结果却送去了皱眉饭。 第二天一大早,林金纳起来送林义东上医院,李晨凯也是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家里来到了杜氏。昨晚的促膝长谈,李晨凯已经好久没有度过掏心掏肺的夜晚了。回到公司依然有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头疼,新的一天,就要以新的心态面对困难,而不是停留在昨天,用昨天的眼光对待前路的阻碍。他走进办公室,忙碌一上午叫黄妙玉给他叫外卖。可是炒饭的味道截然不同了。 他把黄妙玉叫进办公室,有点生气说:“为什么今天炒饭不同往日?” “报告总裁,以前我常去的那家饭店,现在被林海饭店收购了。” 李晨凯回过头来问黄妙玉:“等等,你是说被林海饭店收购了?” “是的,总裁有什么问题吗?” 李晨凯说:“哦,没事了,你出去吧!” 林健一的饭店在短短几个月中就收购了其他小饭店,看来,这个林健一还是蛮有经商头脑的,按照这种速度发展下去,何愁苦日子熬不到头? 李晨凯马上去见林健一。他凭借林健杭对他介绍的片段记忆,终于来到了林健一的饭店。林健一的店铺果然别有一番风味,引进的店面元素在全县绝对是凤毛麟角。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李总裁吗?”林健一客气说。 “健一哥,别这么说,我这个总裁只适用于公司里面称呼,出了公司,我就是一个黄毛小子。” “晨凯真是风趣幽默,要是健杭能有你这么能干就好了。” “不,我要是能像健杭那么优秀就好了。” “咳,你说他哪里优秀了?还不是在学校里面混的。” “我真的是很羡慕他的,你看他啊,又是书法协会的创始人,又是迎新晚会的主持人。” “快坐下来歇息,你是还没有吃饭才来的吧?”林健一问。 李晨凯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健一的饭店,看到古色古香的装饰便问:“前几天是不是有一个舒眉展眼的人来你这吃了碗河粉,然后又多买一份带走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林健一疑云在脑中缭绕问。 “那个人是我认识的一个叔叔。他回去后说你这家林海饭店做得不错,我今天又听秘书说之前那家饭店被你收购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原来这样……欧阳医生原来你认识?太好了,太好了。” “好?什么好?” 林健一回过神来,说:“没什么,就是……真巧。”两人发出了笑声。 林健一说:“我觉得像这种小行业应该收并,进行统一化管理比较好。” “有见地。好,这样吧,以后我公司中午的饭由你的店来承包吧!大伙都说你这口味好。” “那实在是太好了。” 李晨凯问他:“最近健杭怎么样了?他好像消失了一样杳无音信啊!” “他……他挺好的。”林健一皱了一下眉毛说。 李晨凯看看林健一怪异的表情,露出了微笑,然后点头。“林海饭店?有意思。” 李晨凯回到公司给黄妙玉捎话说:“与林海饭店签约,以后我们公司上上下下的中午饭都由林海饭店送过来。” 黄妙玉马上折身去办理,三两下把这事办妥了。黄妙玉上了一趟洗手间,遇到了石金丽和王木槿两个人。“你们也在这呢?”黄妙玉笑脸说。 石金丽对王木槿说:“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妙玉一样做上总裁秘书呢?” 王木槿玩弄着指甲油说:“想都别想,你要实力没实力,要能力没能力,要姿色又没姿色,你哪一点能与妙玉姐比啊?” “嘿,妙玉她是比我漂亮,可是不见得我能力会输过妙玉啊!” 王木槿继续说:“如果你能打扮得像妙玉姐那样花枝招展,说不定就能做上总裁秘书了。” “什么?你的意思就是要我穿丝袜高跟,然后套上36码的胸罩?” 黄妙玉听了不高兴,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王木槿说:“没,我们在羡慕你这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石金丽在一旁接着说:“我要是个男的总裁,我看见妙玉肯定也会选她做秘书。” 黄妙玉哭了:“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是凭借实力和总裁的赏识才做上秘书的。” “呵呵,不见得哦,金丽,你说呢?”王木槿还在玩弄指甲油,“为了能像妙玉姐那样妖媚,我今天开始涂指甲油了。”王木槿给黄妙玉看看,说:“妙玉姐,有你的漂亮吗?” 黄妙玉再也受不了石金丽和王木槿的冷嘲热讽,一把鼻涕一把泪回办公室。 石金丽说:“喂,我们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 “不见得。”王木槿的眼神还在关注指甲。 “她好歹也是我们的姐妹,毕竟我们曾在一个部门上过班啊!” “谁叫她那么善于攻心计,把我的美梦给破碎了,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我们的总裁。” “你还是省省吧,总裁是不会喜欢你的。” “我喜欢总裁是我的权利,你管不着。” 石金丽走到洗手间门口,说:“总之我要提醒你,别做得太过火了,这一次我就陪你玩玩,不会有下一次。” “哎呦,瞧我可爱的丽姐,生气了是不?”王木槿的视线离开指甲说。 一〇一.年轻人,朝气蓬勃 “怎么了?”林健杭看见脸上泛着不开心样子的叶晓祉问。 叶晓祉抱住林健杭,问:“健杭,你说我们会不会分手?” “不会啊!你今天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叶晓祉解释说:“我姐姐他男朋友吸毒了。” “吸毒?”林健杭不解问,“好好的为什么会染上毒?” 叶晓祉说:“我姐她说她很不开心,曾一度想与陈俊平分手,但是后来就没有,我说你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能幸福吗?” 林健杭对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很震惊,每次听到不如人意的事情,他百感交集。他问:“最后为什么没有分开?” 叶晓祉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林健杭说:“因为我姐姐怀孕了。” 叶晓祉补充说:“我姐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勉强在一起,我理解我姐的苦处。” 叶晓祉反过来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会怎么样呢?” “不会的,不要想太多了。” “健杭,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叶晓祉再度投进林健杭的怀抱。 “周末我应该去一趟我姐那。”叶晓祉说。 他看着电脑上的论文《关于职业人性化的讨论》。林健杭问她:“文章写得怎么样了?马上就要回去比赛了。” 叶晓祉恢复了以往的可爱和爱撒娇的表现:“不好玩,不好玩,我不会写,我不写了。” “我看看你写的。”林健杭目光盯住字里行间的议论,赞扬说:“你写得不错啊!” “你老是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我感觉一点都不好。” 林健杭辩解说:“我说得都是实话,职场人性化是很重要的,我想光是这么一个选题就能吸引住评委老师的眼球了。你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叶晓祉很肯定地说。 明天是周末,林健杭和叶晓祉有个短暂的休息日,叶晓祉执意要去叶晓婷家,所以原本计划好的同学聚会,叶晓祉去不了了。今天是叶晓祉在“艾文思”上班的最后一天,可是就在最后一天里,也发生了一个不愉快的插曲。 林健杭对叶晓祉说:“以后不要穿裙子和低胸的衣服去上班。” 叶晓祉问:“为什么呀?” “难道你不见那些色狼的眼睛吗?他们老是盯着你看。”林健杭气愤说。 “没什么,他们又看不见。” “总之我不准你以后那样穿,特别是今天穿得那件衣服,实在是太低胸了。” “好吧,你这样说了,我只好照办喽!” “你是我的,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林健杭说。 “是,我是你的,一辈子都是。”叶晓祉应着说。 天气异常闷热,走在路上,额头和手臂流着亮晶晶的汗水。林健杭第二天醒来之后,觉得胸很痛,闪过一个念头:可能是旧病复发了,哎,为什么偏偏身体不好的是我呢?世界上有六十多亿人,不幸的厄运偏偏对我情有独钟,为什么? 他回过头来想想,以前胸膜炎发痛的时候是在胸的右边,现在不自觉地转移到了左边,他也确实够倒霉的了。经过短短时间的调整,他竟然不痛了,跟往常并没有两样。他还想今天不参加同学聚会了,况且晓祉又不在。可是在邱明和朱志文等人的挑唆下,他还是去了。 大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又在同一个班里,聚与不聚都是一个样,真搞不懂,廖少荣是怎么想的,想到这么一个馊主意。然而,组织活动是必须的。光说林健杭吧,自从与叶晓祉浓情化不开之后,他就很少与哥们一起聊天,出去玩。其他人也有他们要做的事情,即使是这么近距离的朋友,有时候也会生疏。现在他们的友谊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严芳玲和黎燕丽两个人最为积极。这两个女生现在也变得漂亮了,特别是严芳玲学着别人烫了个头发,每次甩动头发,大家都会说她变得越来越风骚了。黎燕丽在一旁大笑,继而大家把攻击的目标转向黎燕丽。黎燕丽还有一个孪生姐妹叫黎燕莹,说别闹得太凶。双胞胎站在一起,还真的叫人分不出谁是谁了。林健杭在心里默念:“大胞是黎燕丽,小胞是黎燕莹。”她们五官无法辨认,性格却有很大的区别。据黎燕丽说她以前高中读文科,所以显得文静点;而妹妹黎燕莹是理科生,整天和男孩子泡在一起,性格跟男孩子差不了多少。黎燕莹的性格何等乐观,用言语还无法不能形容,总之林健杭没有见过这么开心的一个人。 今天的聚会行程是在廖少荣没有睡醒的情况下安排的。首先第一站他们来到了台球馆。这里有七、八个人,没有一个人懂得台球,竟然来这里玩台球?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再说了林健杭压根就没有吃饱。大胞和小胞两个人立刻举手要来一场“生死对决”,廖少荣撇撇红眼说:“你们两个玩了,那我们干嘛?大家一起玩。” 严芳玲随手拿起一根球杆,“姐还是会两招的。”咦,怎么不见刘浩,这个死胖子平时最喜欢吃,现在正在糖水店吃得不亦乐乎呢!三局过后,刘浩终于挺着大肚子回来了。严芳玲不高兴了:“你去哪了?” “我没去哪啊,就是在外面兜了两圈呗!”刘浩不敢承认自己偷吃糖水。 “偷吃东西才是真。”严芳玲说完一杆下去,把白球击进袋中。 廖少荣拍手称快说:“好球。” 严芳玲说:“你这个死胖仔,你要是再不减肥,我就跟你分手。” 刘浩像个没奶喝的娃娃,只好承认自己不对:“下次不敢了嘛!” 邱明从门外进来,为了接朱志文,他可是把所有的青春年华都花到等这个臭男人身上了。邱明立即说:“你们怎么不等我来了再开局呢?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啊!” 朱志文今天去做家教,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进门就连连道歉,脱口而出说:“今天我请大家吃饭。” 黎燕莹站起身来拍手说:“好啊!” 黎燕丽在一旁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喽,朱志文你老实交待,哪个女孩子又被你给勾上了?” “没有,真没有。”朱志文笑着。 黎燕莹问林健杭说:“初次见面,我叫黎燕莹。” 一个女孩子主动跟一个素未相识的男孩子自我介绍,这也算是少有的事情了。林健杭忽然感觉到她与叶晓祉有着共同的特点和性格,想当初也就是因为叶晓祉一个温柔的眼神,一句明朗的话语,一个优雅的动作,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继而一见钟情。林健杭甚至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叶晓祉的化身。不,多想了,林健杭回过神说:“我叫林健杭。” 第二站,廖少荣说大家去拍照,总算廖少荣的安排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好了,明年的班干竞选,我选你做班长。”严芳玲对廖少荣说。 “刘嫂,我先谢谢你啊!”廖少荣说。 “怎么称呼我的?你找死啊!”严芳玲脸上泛起了红晕,在众人面前羞涩了。 “没错,没错,刘嫂子,今天买什么菜啊?”黎燕丽取笑说。 “你们就会欺负我。”严芳玲躲在刘浩庞大的身躯下,终于在这一刻她发现了刘浩虎背熊腰的身材还是能发挥作用的。 “浩哥,你好幸福哦!”朱志文在一旁羡慕说。 刘浩不屑说:“我的生活你羡慕不来。” 定睛看看,邱明一个人与大队拉开了距离。 廖少荣扯破嗓子叫他别走那么快,再细细观察原来这小子是在讲电话,兴许是在勾引哪个温情善良的女生吧!邱明远远地伸出手势,意思是别打扰他。廖少荣只好说:“咱们先拍照。” 差不多快拍完的时候,邱明才过来,脸上的颜色是不开心的。朱志文问他:“怎么了,好像你家的狗死了一样。” 大胞和小胞一人站一边,不约而同说:“就让我们为你死去的狗默哀三分钟吧!” 邱明只好如实交待:“是我前女友啦!什么狗,不是狗。”邱明一脸愤怒,让大胞和小胞两个人忍不住捂住嘴巴笑了。 严芳玲说:“有事就说,想笑就笑。” 朱志文说:“竟然是前女友,你还跟她聊那么长时间干嘛?我还以为你是跟男的在讲电话呢!” 廖少荣接着说:“你直接说,‘哦,这样子啊,我现在很忙,要不先这样吧’!” 严芳玲说:“喂,你这样狠了一点吧,他前女友打电话给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的吧?” “莫非是想重新跟你来过?”廖少荣手里弄着相机,嘴里对邱明说。 “哎,没有啦,她说她和她男朋友分手了。”邱明投降说。分手?怎么又是分手?林健杭听到这个词,忽然感觉到头晕目眩,有种很害怕的感觉,他在一旁不吱声,静静地听邱明道来:“我前女友的男朋友甩了她,然后她很伤心,然而他们又很相爱,可是那个男的为了家族资产,不得不与他前女友和好。” “这关系有点复杂。”黎燕丽说。 “分就分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黎燕莹豪爽地说。 “可是真的很难想象的嘛,我作为人家的前男友,我总得给她安慰啊!”邱明说。 “感情这种东西,俺老人家不懂。”黎燕莹做着手拄着拐杖的样子,咳嗽两声说。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惹笑了。 林健杭走在她身边,笑着说:“你很乐观,乐观得可爱。” “不要这样笑我嘛,小女子怕羞。”小胞说。她扯开歌喉唱了歌,不听还真不知道,一听这歌喉,黎燕莹还真是个可塑之才。 林健杭问她:“你什么专业?是音乐美声吗?” “我的专业?经济学。”黎燕莹说着自己先笑了。 “你怎么不选音乐呢?你唱歌很好听啊!” “是吗?谢谢。” 林健杭进一步问:“你参加音乐社团吗?” 黎燕莹说:“没有啦,我就是随便哼哼的。” “不是,我觉得你可以朝着自己的兴趣发展啊!慢慢培养嘛!” “好啊,不如你培养我好了。” 严芳玲说:“对啊,健杭,你感情丰富,你就跟小胞培养一下感情呗!” 林健杭现在是越描越黑了:“不,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好好培养你的兴趣和爱好,不是感情。” 黎燕莹茅塞顿开般说:“哦,原来这样子。” 走了一个多钟,终于找到了吃饭的地方。黎燕丽说:“吃一顿饭那么艰辛?” 朱志文对廖少荣说:“不就吃个饭,你随便找一家店不就完了吗?让我们走了一个多钟,你有何居心?”他现在已经不能走动了,两腿酸麻,真想就这么一屁股坐下去,再也不起来了,所以朱志文才会这么亢奋。 黎燕莹对姐姐说:“大胞,咱们换鞋,我脚都起水漂了。” “谁叫你今天穿高跟鞋出来的?活该。”黎燕丽很不乐意地把运动鞋换给了妹妹。 讨论了半个钟之后,大家才决定怎么吃这顿晚饭。最后大伙各散东西,自行解决吃的。吃完,八点十五分在饭店门口集合。 这一餐林健杭吃得是相当满足。人多的地方,东西肯定好吃。叶晓祉告诉他的真理。 吃完晚饭,大家各自散去。回到学校,林健杭才发现手机有许多未接电话,有叶晓祉的,有王惠英的,有……谁?冯素晴?素晴妹妹怎么想起他来了? 不过,林健杭还是先给叶晓祉回了电话。叶晓祉一接电话说自己睡了,明天叶晓祉还要赶回比赛现场进行答辩。 紧接着他给冯素晴打了个电话。这个妹妹现在已经上高一了,他完完全全不知道昔日这个可爱的妹妹如今已经是颦颦婷婷的少女了。 “高中三年很快就过去,准备考哪个学校?” “没有,我想学美术。” “美术好啊,你知道吗?我最喜欢艺术了。” 冯素清不像以往那么健谈,林健杭从她说话的语调来看,曾一度怀疑过她究竟是不是素晴妹妹?她确实是冯素清。 “不管怎么样,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学习压力,尽力而为就好。”林健杭语重心长。 “我倒是觉得学习不会给我太大压力,我每次考试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冯素晴面无表情地说。 “那很好啊,素晴妹妹,你真厉害,我当时可不像你一样,我每天都感到压力巨大。” “哥,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有两个星期没有去上课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林健杭急切地问。 “不是,哥,你……”冯素晴说,“你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吗?” 一〇二.毒药 叶晓祉一旦和林健杭在一起,就不想分开了。可她还得去叶晓婷那,还得回到职业规划大赛的现场。 学校的公车站上,一辆辆公车来了,停了,又开走了,她等的那辆车却迟迟未来。炎热的夏天,猛烈的阳光很恶毒,一阵风拂过,气流都是暖的。林荫道也许是可爱的避暑港湾,可是这么狭小的树荫,早已被来来往往的人占据了。 站台一片黑压压的头,她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的目光开始搜索,啊?原来真的有认识的人在这里,从她那飘逸的长发和矮小的身躯判断,此人非方绮莫属。她想过去打声招呼,刚起脚,忽然发现方绮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呃?是杨梓峰师兄。他站在方绮的身后,双手搭着方绮娇小的身膀。苍天,他们……什么时候好上了?叶晓祉大吃一惊,这么意外的一个场面,叶晓祉当然要让他们尴尬一番。她刚想动身过去,公车就来了,大家争先恐后地上车。叶晓祉反应过来,方琦已经在车上,而且差不多快被挤公车的人压扁了。方绮和杨梓峰与她天各一方,他们倒好,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着话,时不时还发出一些笑声来。叶晓祉现在简直是气爆了,为什么林健杭不在身边,要是林健杭在她身边,肯定比方绮和杨梓峰恩爱十倍不止。 女人总爱吃醋,吃不相干的醋。中途某个车站,杨梓峰和方绮下了车,他们压根不知道在这个车上叶晓祉也在这里。哎,情人眼里哪能容得下其他东西,在情人面前,他们看到的只是对方,心里想的也都是对方。叶晓祉想想,她不也是这样吗?甚至她和林健杭在一起的时候比任何情侣都疯狂。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也是最害人的东西。喏,叶晓婷就是最好的例子。 叶晓婷本来和陈俊平的小生活过得挺滋润,也是时候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可是悲剧偏偏发生在她身上,她其实完完全全可以抛下陈俊平不管,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说不定在某个转角处能遇见比陈俊平强十倍的人呢!可她对陈俊平毕竟是付出真感情,如何叫她狠心抛下相处多年的爱人不管?只要这个人还有感情,她就不会轻易放弃一段几年光阴的感情。让她有勇气接受陈俊平的力量的是,肚子里已经成型的孩子。 这一段日子,陈俊平骨瘦如柴,脸色铁青,每次趁叶晓婷不注意,就跑出去偷偷吸上一口。叶晓婷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叶晓婷只好痛骂一顿,然后再次把陈俊平关在房间,或是半夜、或是上午、或是下午,房间里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他恐吓可怜兮兮的叶晓婷,如果不放他出去,他就把叶晓婷痛打一顿。跟这样的人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早早分开,这种人已经废了,难道叶晓婷不知道吗?叶晓婷不是傻子,她比谁都清楚,谁叫她跟陈俊平有爱情,谁叫她怀上陈俊平的孩子?随着一天一天的变化,叶晓婷的小腹开始鼓起。这就是命,得认。 叶晓祉来到了姐姐家。姐姐的家早已破败不堪,惨不忍睹。房间里几乎没有一件东西是完好无损的,地上满是废弃的纸巾和垃圾。叶晓婷从前很爱干净,她把洁身自好当作为人处世的美德,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力气打扫和整理。每一天,每一小时,她都要提防陈俊平的一举一动,害怕他会做出不是害人就是害己的事情来。 “姐,你还跟这样的人生活?你傻了?”叶晓祉拽着她姐的手往外走。 “你带我去哪?”叶晓婷问。 “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没地方住,就先住我学校。”叶晓祉斩钉截铁说。 “你放手,你给我放手。” “难道你要继续和这个废人呆在一起?” 叶晓婷伸手给了叶晓祉一个巴掌,“你怎么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 “你问我还有你这个姐姐吗?我要是没有你这个姐姐的话,我会千里迢迢来看你,叫你离开那个废人吗?”叶晓祉摸着自己通红的脸颊,泪如泉滴。 叶晓婷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如此没头没脑的举动,她从来都没有忘记叶志强对她说的话:无论怎么样,两姐妹要互相照顾。她也知道她是多么爱妹妹,可是现在怎么就下得了狠心打她呢?叶晓婷抱头痛哭说:“阿祉,姐对不起你,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真不知道。” 叶晓祉蹲下来抱住哀痛欲绝的姐姐,两个人的泪水搅在一块。 陈俊平的毒瘾又开始发作了。是蛇一身冷,是狼一身腥。现在的陈俊平真让人觉得害怕,毒瘾的样子百闻不如一见,真正见到之后,才感觉到人对死亡的恐惧是那么可怕。 叶晓婷坐在沙发上,摸摸肚子里的孩子,说:“我已经习惯了。” 叶晓祉说:“为什么不劝陈俊平去戒毒所呢?” “劝了,不管用,他不肯去。” “为了孩子,必须得去戒毒所。”叶晓祉来到焊着铁门的房门,她看到了陈俊平,现在丝毫没有畏惧的心理,她知道此刻她的使命多么重要,她要挽救叶晓婷。叶晓祉要把姐姐从苦海中救出来,那么就必须先给姐姐打造一叶扁舟,而这扁舟就是陈俊平。她说:“陈俊平,你不是要出来吗?你可以出来。” 陈俊平听到这句话,马上急切地说:“说,说,什么条件,什么条件,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他双手稳稳抓住两根铁杆。 叶晓祉说:“我放你出来,但是你得去戒毒所。” “好,好,好……我答应你。” 叶晓婷对妹妹说:“不能把钥匙给他。” 天真的叶晓祉打开陈俊平的铁门,陈俊平就像斗兽场上关住的公牛,现在如狼似虎般扑出来。叶晓祉急忙闪到一边。陈俊平翻箱倒柜,他记得在衣橱箱子里面还有一点“货”,他慌手慌脚,可是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之后,结果一点鱼腥味都没有,于是他转过来揪住叶晓婷的衣襟说:“给我钱,快给我钱。” 叶晓婷说:“没有钱。” 陈俊平像洪荒野兽般怒吼:“你个臭婊子。” 叶晓祉想,放陈俊平出来是一个极大的错误。陈俊平转向门口方向,摆明了是要出去。叶晓婷抢先一步到达门口,倾尽全力拦住陈俊平的去路。 叶晓祉的心凉了一大截,有气无力地说:“陈俊平,你答应我的,你就要做到。” 陈俊平不管她,对叶晓婷说:“让我出去。” 叶晓婷透骨酸心,拼命地摇头。陈俊平失去了耐性和人性,推开叶晓婷。弱不禁风的叶晓婷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倒,不幸撞到了鞋柜的角落。她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不一会儿大腿之间就流出了鲜血。 “姐,你没事吧!”叶晓祉扔下手中的钥匙,赶忙扶起叶晓婷问。 叶晓婷苦苦叫喊:“我的肚子好难受,好痛。” 陈俊平有点后悔刚刚的鲁莽行径,他推开叶晓祉,抱起叶晓婷往外跑,赶紧送往医院。叶晓祉也跟了出来,一起去医院。 急诊的女大夫强烈控诉说:“你们是怎么搞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她身上已经有身孕了吗?”陈俊平额头上冒着大汗,双腿直打哆嗦。大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问他:“你现在害怕有个屁用,孩子已经没了。” 流产?这么悲剧的事情怎么会落到我姐姐身上?叶晓祉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 “病人现在身体极度虚弱,你们看看就行了,别妨碍病人休息。” 叶晓祉跑进病房,看见叶晓婷脸色苍白,双唇干裂,整个人都虚脱了。叶晓婷睁开眼睛,招手叫叶晓祉过来,问:“陈俊平呢?” “你还那么在乎他干嘛,姐,他亲手毁掉了你们的骨肉啊!”叶晓祉不满说。 “姐知道,你不要哭了,你叫他进来。” 叶晓祉抹抹眼泪,去了门外,“你个王八蛋,你害我姐姐好惨,你知道吗?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陈俊平进入病房,看到昔日红光满面的叶晓婷,现在像是黄花菜一般凉了。 “俊平,孩子没了。”叶晓婷继续虚弱说。 “对……对……对不起!都是我害得。”陈俊平哆嗦着,发出颤颤的声音。 “俊平,你能答应我吗?去戒毒所把毒戒了。” 陈俊平握住叶晓婷冰冷的手:“我答应你,我一定把毒戒掉。” “可怜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就……没了,我名字都想好了……”叶晓婷终于不能忍住哭了。 “你……好好休息,等我把毒戒了,我们再要一个孩子。” 陈俊平带着无比愧疚的心情,进了戒毒所。 夏天一点都不可爱,天气那么热不算,而且还老是倾盆大雨。仰望苍穹,黑云压城,一场地动山摇的暴风雨也来了。是不是这天也在为叶晓婷的命运感到伤心,所以哭泣?还是因为这么一出悲剧感动了上苍,让上苍触目伤心?上苍?没有上苍。这些都是人编出来的,如果真的有上苍,那么它就不会安排这么一出悲惨戏剧。叶晓婷到底造了什么孽?你要这样惩罚她。要知道她可是一个纯洁善良的人,她的心地是清澈透明的,她的灵魂是高尚无比的。 叶晓婷说:“妹妹,姐姐很好,你不用担心,你安心去比赛,要为我们的爸爸妈妈争光。” “姐,让我留下来陪你吧,你就让我留下来吧!”叶晓祉苦苦哀求,比赛哪有姐姐重要。 “你让姐姐一个人静一静吧,好吗?” “可是你需要别人来照顾你啊!” “没事,有护士就够了。”叶晓婷继续说,“现在只有你才能为我们家争光了,姐姐对不起爸妈。” “你别这么说,我不准你这么说。”叶晓祉捂住叶晓婷的嘴。 “妹妹,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姐,你说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 “不要告诉爸妈……这件事。”叶晓婷很虚弱,说话很小声。 “我答应你,只要你身体快快好起来。” 叶晓祉带着泪水离开了医院,她已经没有心情继续比赛下去了。可是比赛仍然在继续,难道她在中途退出比赛吗?她一旦退出了,别人会怎么看她?同学、朋友、老师、家人,还有姐姐,全部人都看着她。她既然答应了姐姐,那么事情一定要办到,办好。 一辆公共汽车载她前往职业规划比赛的现场。 一〇三.比赛,晋级 还有一个钟比赛就要开始了,叶晓祉推开赛场大门。 后台的工作人员忙得不可开交:催场的人在清点比赛人数,一二三四;灯光师在调试灯光;参赛选手开始换上职业装,涂上粉黛;导播在跟美女主持交待比赛的流程;开场乐队正在进行最后一次的排练…… 前台早已布置完毕。 第一排观众席是嘉宾席和评委席,后面几排纷纷扬扬坐下了前来观看的观众,这些人有些是亲友团,有些人慕名而来,还有一些人只看热闹。看吧,那个西装革履,满面春风的就是天马珠宝有限公司的老板,这次职业规划大赛的策划人之一,如今,他在百忙之中抽出身子来捧场助威。他从前门走进来,媒体记者像潮水般涌了上来。“您是怎么看待这场职业大赛的?”“您能说说本场焦点所在吗?” 他憨态可掬说:“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身后秘书给了他一个电话,他说:“好,晚上十点再谈这单生意。”又一个秘书给他一沓项目投资方案书。他随手一接,一页又一页地签字。换了一份,他的火眼金睛看到具体方案有疑虑,说:“这份还没谈定,不要拿给我。” “叶晓祉,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化妆。”总监孜孜汲汲说,然后他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都给我准备好,我们七点三十分准时开播。” 颜颜拉过叶晓祉说:“快点换上衣服,听说本次活动的天马老板来了。” 叶晓祉换上衣服,再化了妆,和选手们聚集在一块。总监再次说:“各位选手,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本场比赛的重要性。这轮比赛将是一场残酷的比赛,有五位选手将被淘汰,五位会留下来继续比赛。废话不多说,总之我希望你们尽全力,加油!”总监行色匆匆,又对美女主持说了几句话。 乐队已经上场开始表演出场音乐了。 叶晓祉忧形于色,颜颜问她:“你怎么了?” 叶晓祉回过神来:“哦,没……没什么。” “你要打起精神来,这轮说不定会被淘汰呢!” “淘汰就淘汰吧!” “不行,我们是要冲击冠亚军的。” “能走到十强已经算很好了。”叶晓祉这样说,她看看春风得意的卢冠志和徐露苗两个高材生,以及后来居上的欧阳组合。 颜颜自我激励说:“不管他们,表现出自己的水平就行。” 美女主持出场了,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后面的观众吹起了口哨。美女主持先向大家鞠了个躬,俗套的开场白之后宣读了本次比赛的流程,紧接着请出十强选手。 “第一组出场的是卢冠志和徐露苗,大家掌声有请。” 卢冠志和徐露苗洋洋洒洒走了出来。 美女主持说:“你们好,冠志,露苗,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主持人继续说:“据我所知,上一轮的比赛冠志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晋级,在这里我想问问冠志你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秘籍吗?” 话筒移到李冠志的嘴边。他答:“其实也没有什么秘籍,我就是想以最轻松的方式来赚取客户最大的利益,还有冠军就是我的志向。” 主持人接过话筒:“哦?这句话来势汹汹哦!那希望你在本轮比赛再接再厉,以最轻松的方式赚取观众最大的支持。” 主持人转向胸有成竹的徐露苗。“我们知道,露苗在上一轮比赛中,已经是让我们大吃一惊,那么露苗你能跟大家分享一下你对上轮比赛的心得吗?” 徐露苗拿过话筒,还没有开口,下面的亲友团一阵狂呼呐喊:“苗苗加油,苗苗加油!” 徐露苗激动地说:“我什么时候有了亲友团?”这话引起在场所有人笑了。她继续说:“心得是有的,所以我把上次的心得倾注到我的职业规划书上了,我的题目就叫《浅谈公关人员的道德与素质问题》,现在我跟大家卖个关子吧!” 主持人说:“有信心,成竹在胸,这就是我们的二号选手徐露苗,请大家记住她,请入座……接下来请出的是一对人气组合——欧阳组合。” 欧阳组合自我介绍说:“我是欧阳夏雪,我是欧阳水秀,我们是欧阳组合。” 主持人说:“果然是一对人气组合,一出场给我们的感觉就是小清新的感觉。”为了更好地了解这对人气组合,大家在屏幕上简单地回顾了上轮比赛她们的表现。 “看完她们的表现,我想她们的口才是一流的,期待你们今晚的表现。” 一组又一组的选手出场……第五组是叶晓祉和颜颜。 “拜托,晓祉你打起精神来好不好?”颜颜心焦气急说。 叶晓祉知道她这样的表现不但会影响到成绩,也会让旁人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不容置疑,这种影响所带来的后果是消极的。现在百感交集的叶晓祉又怎么能把心思放在比赛场上?姐姐遭遇了惨不忍睹的事实,她现在应该在受伤的姐姐身边陪着,而不是把姐姐一个人扔下不管。她看看气急败坏的颜颜,不,她不能因为私事影响了颜颜,颜颜是无辜的,她不能这么自私,更何况,她答应过姐姐要争气。人争气,火争焰,佛争一柱香。姐姐最痛心疾首的是给爸妈带来了巨大的耻辱,爸爸妈妈一世的英明从此会抹上一个污点,唯一可以清除掉这个污点的就是她参加职业规划大赛得到冠军。 “颜颜,该我们上场了。”叶晓祉挽起颜颜的手一起走向比赛舞台。 主持人的口舌真多,不过主持人也确实够辛苦的。叶晓祉理解做主持的感受,好歹她在学校也是主持人队的一员。“这可是一对亲如姐妹的组合。”主持人称赞说。叶晓祉看看场下一对对瞪着老大的眼睛,他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她就是观众瞩目的焦点。可是为什么这一对对发光的眼睛下,是一幕幕冰冷冷的面孔?主持人的言辞为什么是冰冷冷的遁词? 在观众席右方打出了支持叶晓祉的字幕:叶晓祉加油,你是我们的最爱。她看到了,细细发现,她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而这个人是周翔。为什么林健杭不来支持她?林健杭知不知道,现在的叶晓祉是多么难受和委屈?她需要一个人支持她,给她加油鼓劲。这个人非林健杭莫属,可是在她最需要林健杭的时候,林健杭却不在。 “晓祉,你能说说在上轮比赛中,你是以什么优势进入十强比赛的吗?”主持人问。 颜颜用手肘蹭了一下叶晓祉。 她回过神来,问:“什么?” 主持人遇到这种情况自圆其说:“我们的的观众实在是太热情了,以致我们的叶晓祉沉浸在观众的支持和掌声中了。” 林健杭在电视上看到叶晓祉满脸愁思,他知道亲爱的晓祉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恨不得马上跑去比赛现场,可是他现在根本无法走开,此刻正在和新任的书法协会会长郑春杏交待相关事宜。曾慧怡知道林健杭现在的心根本不在换届仪式上,但是仪式已经开始,就无法中断了。 曾慧怡说:“你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林健杭喜上眉梢,曾慧怡原来这么理解他。他想撒腿往外跑,可是他回过头来想想,不行,他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书法协会是他创立的,凭什么重要的换届仪式他可以缺席?这样做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叶晓祉应该可以理解,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大的承诺就是要有责任心,如果现在去叶晓祉的比赛现场,可是在书法协会落上一个不负责的骂名,这样实际上就是对叶晓祉不负责的表现。他留了下来。 “我的职业规划论文讨论的是职业人性化的问题。”叶晓祉这样说。 主持人说:“这可是今天最为深层次的一个探讨,我期待你的表现。” “好了,十强选手已经出场完毕,我们也大致了解了十位选手的选题和他们今天的心情,相信每个人信心都是满满的,接下来进入第二环节,在进入第二环节之前,先欣赏一段天马珠宝有限公司赞助的歌舞表演,有请表演者。” 颜颜坐在叶晓祉的旁边,责备说:“晓祉啊,你刚刚怎么了?全场都在看你。你知道的,我们是电视直播啊!” 叶晓祉说:“没事,我很好。”这一回总监来对叶晓祉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也是说要专心比赛。叶晓祉点点头。 第二环节是现场答辩环节,由评委老师提出问题,选手在规定时间内作答。卢冠志和徐露苗都答完了,不由分说,他们今天的表现是出众的,评委老师都亮出满意的分数。然后是欧阳组合,欧阳组合一站在台上,全城倾倒。不过花香不一定好看,会说不一定能干,嘴里说是信心十足,可是在她们答辩看来,情况确实不怎么样。支持本次活动赞助商的老板在仔细观察,他对组委会的负责人说,把职业规划的最佳台风奖和人气奖颁给她们两个。这就说明欧阳组合只能止步十强了。虽然止步十强,可是却被大老板看中了,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叶晓祉站在台上,说:“各位评委老师好。” 一个评委老师问:“请你说说你在讨论人性化的问题时学到了什么?”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蔡教授的。咦,他什么时候加入到评委老师的行列中?她只知道这个熟悉的导师给她培训了四节职业规划课程,而这一个问题她再熟悉不过了,也正是因为蔡教授生动风趣的讲述,激起了她选择这个课题的欲望。自然,她回答得很顺畅,有建设性。 颜颜就不好过了。她也许是受到叶晓祉消极情绪的影响,她一上台便显得胆怯心惊,为此没有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可是与其他选手相比,她又有独到之处。评委老师在场下商量了一阵,决定重新给分数。好险,她可以留在比赛场上继续比赛,这样让欧阳组合大为不满…… 五强选手已经诞生:卢冠志、徐露苗、叶晓祉、颜颜,还有一个人叫于东生——一个青春、有个性的男生,颇为别人喜爱。 一场比赛下来,叶晓祉人马困乏。下一场比赛是三天以后,不管是三天以后还是两天以后,叶晓祉都觉得无所谓。比与不比,对她来说现在不是最重要的。现在她只想回到姐姐身边照顾姐姐,叶晓祉手忙脚乱出了比赛的大厅,连最后谢幕都不在了。 林健杭终于把书法社协会的接力棒交接到新任会长身上。他往车站赶,到了比赛的现场,早已人去楼空。他给叶晓祉打电话,没有人接。 叶晓祉挤在拥挤的公车上,人声鼎沸,又怎么可能听到电话的声音呢?她挤到公车后门,一看,啊?周翔? “晓祉,你今天表现好像不是很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周翔关切地问她。 叶晓祉仔细打量身前这个人,一阵涌动,把叶晓祉推到了周翔的怀里。叶晓祉赶忙抽出身体,说:“今天谢谢你为我加油。” “应该的,我怎么没有看到林健杭来呢?” “他有事,来不了。” “什么事有你比赛重要吗?” 公车靠站,叶晓祉说:“我到了。” 周翔说:“我也在这一站下车。” 叶晓祉问:“你来医院干嘛?” “我看你来医院,我得陪着你。” “不用了,周翔。” “我放心不下。” “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不用你那么关心,我有林健杭关心就足够了。” “可是他现在关心你吗?” 叶晓祉一片沉默,说:“我姐姐病了。” “什么,婷姐病了?”周翔问。 叶晓祉冲向叶晓婷的病房,然而房间空空荡荡。叶晓祉询问护士,才知道叶晓婷已经出院了。怎么可以出院?身体还没恢复好。 周翔说:“我送你去婷姐那吧,我送你去到之后,我就走。” 叶晓祉掏出手机,发现有一个林健杭的未接电话。 一〇四.晚上的吵架,从何而起 在酷暑难耐的三伏天,不管是大城市还是小乡镇都迎来了为期两个月的暑假。所有的学生都盼望着这一天能早点到来,如今放假的这一天终于到来,却也觉得没什么高兴的。 林健杭因为在“艾文思”教育机构兼职的缘故,没有立即收拾包袱回家,而邱明等人放假当天晚上便携着火车票回了家,归心似箭。现在的宿舍空空荡荡,只留下林健杭一人,除了看看书,写写字,就没有更多的丰富活动了。唯一让他留下来继续在“艾文思”上班的动力,就是他要和亲爱的人去看海,只是现在他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不去上班了。叶晓祉不在一起,他感到做什么都没有动力。 家里的重负时刻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甚至有时候赌气说:“这个暑假我不回家了,等过年的时候再回去。” 叶晓祉告诉他说:“等职业规划大赛比完后,我就回一趟家,那时候你也回家去吧!”早些时候是这么说的,如今具体什么时候回家他也拿捏不准。现在兼职的钱不足以去看海,但是去逛逛街,爬爬山,绰绰有余。然而叶晓祉说:“现在没有心情玩。” 最近几天,叶晓祉频频来回于学校和叶晓婷家。来回奔波,她容光焕发的面容渐渐憔悴了。最重要的是,叶晓祉因为林健杭没有去看十进五的比赛,成了一个小小的隔阂。叶晓祉心里知道,她不能时刻和林健杭黏在一起,可是她是一个女生,是一个爱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她做不到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林健杭也知道自从三月份开始,他们就开始为了一些杂碎的事情总是生气、冷战和不开心。他在乎这段感情,越是在乎,仿佛就越觉得抓不住叶晓祉的心,感觉叶晓祉不再爱他了。叶晓祉每次不开心,林健杭究责于自己不好,责怪自己没用,越是责怪,他越是否定他与叶晓祉的感情。为什么当初相遇,然后相知,最后相爱?而现在时常因为感情的事情而不开心,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趁早分手算了。但是,他不会这么做,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对叶晓祉承诺过他只爱叶晓祉一个人,那他就会一直爱下去;他答应过叶晓祉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到老,走到死。叶晓祉也口口声声对他应承过,他们能一直牵手走下去。 承诺!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而不是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想在一起了就分开,这不是爱情。 叶晓祉那天晚上从叶晓婷家回到学校,林健杭早就在车站等她了。一见面,两个人都笑了。叶晓祉说:“我们去买点板栗吧!”她买完板栗,接着买了一瓶奶茶,从车站走到祈福草地,也就十来分钟。去到草地,他们坐下来,叶晓祉吃着她喜欢的板栗,每次她吃到喜欢的东西,她都很高兴,这次也不例外。可是林健杭觉得叶晓祉不再是以前刚刚认识,从学校公告栏面前走过步步生莲花,羞涩缅甸地端着一个烂脸盆的叶晓祉了。 “怎么了,快吃啊!”叶晓祉坐在林健杭右手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凳子过去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捷径,可以直通学校门口。这条路上以前有很多情侣走过,今天晚上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夏天的风吹过,很凉爽,有点甜甜的感觉。 林健杭喝了一口奶茶,给叶晓祉:“你也喝。” 叶晓祉接过来说:“怎么了,我看你今天不高兴。” 林健杭不看她,头低着低声下气说:“我们不如分开吧。” 叶晓祉吃着所剩不多的板栗,她没有出声,吃了一个板栗之后,她把剩下的板栗塞给林健杭,“你吃完它,我先回去了。”叶晓祉一起身,不小心把奶茶给打翻了,她想捡起奶茶瓶,看看打翻的奶茶,她没有驻足便往小道上走去。 林健杭手里拿着一袋所剩不多的板栗,立马哭出了声音,“别走,别走。”眼泪哗哗往下流,他想挽留叶晓祉,从凳子上跌下来,趴在地上,惨烈地哭着说:“你别走好吗?”然后又重复了一句:“你别走好吗?” 叶晓祉停住了脚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她回头,看到林健杭已经在地上趴着哭着,便马上返回来扶起林健杭:“你起来,你起来。”她拽不动林健杭,索性自己也坐在肮脏的地板。“是你说分开的,那我还留下来干嘛?” 林健杭气自己没用,他生气为什么这段感情走到了这般田地,他把眼泪擦干,手里拿着方形镜框眼镜,一气之下他把眼镜狠狠一摔。 叶晓祉声音有点高:“你干嘛,你拿眼镜出什么气?”叶晓祉站起身来,仔细搜寻他的眼镜,一时间她还真找不到眼镜被摔到哪去了。终于她找到了,可是一个镜片打碎了,还有一个不翼而飞,兴许还在花丛里。 叶晓祉把眼镜放到林健杭手上,站起身坐在凳子上,说:“我很累,我真的很累了。” 林健杭双手伏在在凳子上,不吱声只有吸鼻涕的声响…… 叶晓祉继续说:“你知不知道,我姐姐她因为他男朋友吸毒,孩子没有了,她现在病得只剩下半条命。” 林健杭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你能帮到什么忙?这些都是爱情害得,人家都说谈恋爱的人是疯子,我看我现在就是疯子。”叶晓祉又说:“昨天是我比赛的日子,我最挂念的人不在我身边,是周翔一直在陪着我。你知道吗?我来‘例假’了,有多痛你不知道?我发誓我下辈子打死也不做女人。” 林健杭起身坐起来抱住叶晓祉:“对不起。” 像往常叶晓祉会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林健杭,可是今天晚上,她没有用双手紧紧抱住他,她说:“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不想影响到我们的爱情,我知道你是可以理解的。” 关于爱情,有话要说在当面,有事要摆在眼前,这样才不会让对方心生顾虑和猜疑。也就是大多数人想着不说出来,不想让对方担心,反而加剧了感情的破裂。 “以后你要是不舒服了,告诉我,我帮你买药,你一定要告诉我。”林健杭说。 叶晓祉嗯了一声,然后说:“晚了,我们回去吧,我很累了。” 叶晓祉的脚步走得很快,后面跟着走的林健杭似乎赶不上她的脚步。 林健杭看着叶晓祉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视线,他驻足在马路对面。 叶晓祉回到学校,突然接到学院办公室老师的电话,说急着要一份资料,于是叶晓祉一进校门,先去了“学工办”。一个钟之后,她才回到宿舍,她的宿舍现在也空空旷旷。 林健杭的眼镜打碎了,高度近视再加上散光的他,走起路来特别吃力,艰苦卓绝回到了宿舍。这天晚上,手机特别安静,没有信息,没有电话,这一天晚上他感觉特别寂寞。习惯了两个人太缠绵的日子吧,有时候一个钟不聊天,不说说话就觉得不自在,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两个人心情特别糟糕。本来今天晚上的天气很好,凉爽的夏风吹过,很甜很浪漫,可是在那么美好的晚上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有时候这些事情在冥冥中早就安排好了。 失眠了,眼泪是那么真实的东西,怎么抹也抹不去。 第二天,林健杭因为镜片碎了,实在是生活艰难,早上七点多就往外出去。他模模糊糊来到昨天晚上争吵的地方。他眯缝着眼睛,以凳子为中心,五米以内的地方都找过了,依然没有找到镜片。找不到,他索性坐在凳子上,倏尔躺在凳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早上七点多钟的太阳,已经异常猛烈,阳光刺激到皮肤,有种灼伤的疼痛。 阿姨们在打扫卫生,大叔们开始修剪花卉;公车早已开出了好几班,执勤的交警不停挥动手臂;晨运的太太和老爷来了,小狗也来凑热闹;人们放风筝,一个个店铺开门营业……昨天的旋律在今天重复着,林健杭躺在凳子上却感觉今天的他不是自己,为什么心情会降落到最低点? 他起身欲往公车站走去,走了好长一段路,结果发现没有带钱包。他在旁边的花池边缘坐下来,掏出手机静静发呆,一呆就是半个钟。不久他又无奈地往回走,走到刚刚坐下的凳子,抬头望望前面的学校。站起来走两步,又折回凳子坐下,依然看着手机静静发呆。他没有发信息给叶晓祉,叶晓祉也没有发信息给他。打从两个人相识开始,从来没有像这样间隔那么长时间不联系,而现在他正在经历这样的痛苦。火一般的煎熬,死一般的难受。 中午太阳高高挂起,他没有吃饭,依然坐在凳子上。太阳实在是太毒辣了,他起身去了草地椰子树下。椰子树下,他还清清楚楚记得,他与叶晓祉躺在这里,看着星星,吻了叶晓祉。叶晓祉说:“你夺走了我的初吻。”这棵椰子树是可以见证的,他们曾经有多少个数不清的夜晚在这里相爱,缠绵悱恻,现在怎么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他坐下来,抬头望去,椰子已经长出圆圆的果实了。 他忽然感到肚子很痛,倒在地上。苦苦挣扎了一会之后,他发现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椰子树下,有一束美丽的鲜花摆放在那里,兴许是某对情侣分手的鲜花。他不知不觉在草地上睡着了,一个下午过去了,一天过去了。 突然电话响了,叶晓祉问他在哪。 他说在草地上,肚子还是隐隐作痛。 叶晓祉焦急地来到草地,发现林健杭躺在椰子树下的草地上。她狠狠地抱住林健杭,吻着林健杭说:“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有事。”叶晓祉边说边哭。 “傻瓜,我有什么事?”林健杭说,“我对不起你,我一整天都在这里回忆我们当初相识的时候,我在想我们怎么样才能回到最初的时候。”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今天也过得很不好,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子了,再也不要了,好吗?”叶晓祉哭泣,吻他说:“健杭,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一〇五.误会 夏日可畏,晴空万里。火球当空,焦沙烂石。 冯万祥送完最后一个饭店预定的菜,收拾摊子回家。他坐下来,冯嫂在里屋洗衣服,有几条小狗在旺旺吠叫。冯嫂责备说:“这死狗,一到大热天就一身狐臭味,哪天就把它们给宰了。”洗衣服的水漫过了脸盆边缘,白色泡沫溢了出来,水流声哗哗作响。 冯万祥面对简陋的屋子静静沉思,过了明年这个家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十几年来,这个大屋的人陆陆续续搬了出去,现在只剩下他一家;就这么一家人住在大屋里,确实不太好。如果不是形势所逼,他兴许会一直住在这里,直到终老,可是孩子他妈身体有病,一直拖着不是办法,再有晴晴还要上学,这两年她的生活费和学费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这两方面不得不要花上一大笔钱。现在买个房子,一平方米就要好几千元,怎么要找个地方住那么难?他掐指一算,现在又过去半年了,晴晴转眼间读高二,即使是再苦再累他都会熬下去。 隔壁胖婶吴嫂子上门来说:“今天又是大丰收咧?” 冯万祥放下茶杯说:“哦,是吴嫂。” “来,这五块钱你收好。” “大家你来我往的,你就别拿了。”冯万祥握住吴嫂子的手,推了回去。 吴嫂子力气大,她反倒把五块钱塞进了冯万祥的兜里:“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她观察了四周:“咦,怎么家里空落落的,晴晴还没回家?” “哪有那么快放假?” “嘿,已经放假好几天了,我就说嘛,咋我家丽丽不找你家晴晴玩呢?”吴嫂子往里屋蹒跚过去,边走边说:“你呀,不能老想着卖菜赚钱,要多把心思放在子女身上……冯姐,洗衣服呢!” 冯万祥觉得奇怪,晴晴放假了他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现在还没有放假,他约莫感到不妥,敢情是她不愿回家了?他立马起身,往外走去到隔壁家。临出门冯嫂嚷着说:“待会就要吃饭了,你还出去咧?”冯万祥也没答她。他看到吴文丽在温习高二的书本,一看到文丽这么安静读书,又不忍打扰她,他放慢了急匆匆的脚步,调整了一下呼吸的速度。他要尽量装出个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吴文丽自小与冯素晴长大,她们亲如姐妹,惺惺相惜,无所不谈,有关学习和生活的点点滴滴,甚至谁喜欢上谁了她们也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她坐在院子里,大热天的,她把自己的书桌搬到了院子,只为取得一丝难以抓住的凉意,树荫下学习还真是一件有趣味的事情。小黑狗疯狂叫了起来,吴文丽回过头来看到是冯万祥,说:“哟,万祥叔,今天可真有空哩?” 冯万祥呵呵笑:“可不是吗,我再不来看看你,你家的小黑都快不认识我了,每次来它见到我都不会点头哈腰,摇摇尾巴?”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呀?” “丽丽长大长高了,真漂亮可爱。” “咦,万祥叔真会说笑,要说漂亮,我哪里比得过你家晴晴啊?” 冯万祥正是为了晴晴的事情而来,忍不住问:“放假了晴晴没和你一起回来?” 吴文丽给冯万祥递上一杯水:“她说去找个同学玩,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同学?什么同学?”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除了和你相好,还会有谁?” “这可说不准,我们同年级的人都很友好,晴晴又漂亮,学习又好,说不定是给哪个差生补习去了呢!” “这样……” “万祥叔,安啦,晴晴都那么大的人了,你还不放心?” “不是,我不是不放心……”冯万祥停住不说了,再说下去丽丽也是不懂的,他马上折回自己家去。刚进门,冯嫂告诉他说晴晴的班主任刚刚来电话了。冯万祥马上给晴晴的班主任回电话。 第二天,学校的大本钟刚刚敲响十二点的钟声,冯万祥携着农家气息来到了神圣的县城高中。他走过大门,怎么看,他都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他愁绪满怀,且走且停,按照素晴班主任的指示穿过行政楼之后,来到了教学楼,嘴里提醒说:“四楼,高一(1)班。”素晴的班主任大概四十来岁,满脸胡子。他记得闺女的班主任是教化学的,而且还安排晴晴做化学科代表。对于晴晴来说,各科都非常优秀,尤其是政治成绩在整个级里面是当家花旦,最差的就是数学了,班主任给冯万祥说明了她在学校的情况。冯万祥对晴晴的成绩是绝对放心的,每一次考试他都会告诫晴晴,成绩好不能骄傲,考差了不能气馁。可是这一次她成绩一落千丈,班主任不明白为什么她一贯成绩拔尖,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退了三十名,这也是她班主任找冯万祥来谈话的原因。冯万祥大概知道原因,他现在真后悔一五一十地给晴晴讲明了她的身世,然而不摊开来讲的话,或许他会不安一辈子……做人真难。 冯万祥走出校门,好像一时间没有了前进的方向。晴晴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她是成绩考败了不敢回家汇报所以躲了起来,还是因为身世的问题不能面对这个家庭再也不能原谅他?他记得王惠英在县城帮林健一照看孩子,他找到了王惠英,想问她素晴有没有来过? 王惠英回答说:“我们一家人都叫她来,可是她偏偏就不来。”王惠英突然觉得奇怪,冯万祥有心找她就是一件西边出太阳的事情了,而且还问晴晴有没有来过,更加让她觉得摸不着头脑。王惠英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素晴没有回家?还真是让王惠英猜中了。紧接着王惠英也理解了冯万祥的心情,王惠英又不何尝不是像他这样万般焦虑林健杭呢? 怪就怪在二十年前,她收养了林健杭,冯万祥收养了冯素晴。双方都说好此事不许再提。让他们兄妹不能相聚,这是报应。 林铁生接到王惠英的电话之后,马上出县城来了。 “素晴已经知道了身世,她从小就很懂事,我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啥事。”冯万祥说。 林铁生说:“我们没有跟健杭说他还有一个妹妹,而这一个妹妹就是和他很相好的素晴,万一他知道了,怎么办?” 王惠英舌头打结:“那……他……他会不会更加怪我们对他隐瞒事实?” 现在谁也说不准,这两个年轻人的想法究竟想些什么。“做傻事是不会的,只是他们很难接受突如其来的命运。换做是我们,我们也接受不了。”林铁生镇定自若,“他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想问题不会那么狭隘,我想只要给他们时间慢慢调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孩子都是冲动,人都是冲动的,别说他们了,有时候我们也会冲动,失去理智,我担心他们……”冯万祥说。 小珞妹在房间里哭了,王惠英说:“你们小点声说话,把小珞妹吵醒了。” 林铁生拍拍冯万祥的肩膀,说:“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有些时候得让孩子自己去面对事情,这样才能成长。” 冯万祥好像若有所悟。 王惠英冲了一瓶奶粉,不停地摇着小珞妹。小孩子一旦醒来就不肯再睡,也就意味大人要遭殃了。 冯万祥问:“这就是健一的女儿吗?” 王惠英说:“是,都三岁了,还是这么大。” 冯万祥看着小精灵般的小珞妹说:“真像健一。” 小珞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嘴里不停地嚼着奶嘴,伸出小手抓住冯万祥皱巴巴的大拇指。 “叫伯伯,快叫伯伯,小珞妹。”王惠英教她说话。 小珞妹说着不太正统的话语:“白……白。” 冯万祥问:“怎么不见健一,他人呢?” 王惠英叹气说:“你还不知道吧?健一真是够苦的了。” 冯万祥离开吴家后,吴文丽走进房间,说:“我已经帮你瞒过你爸了,你就不要这样不回家了。” 冯素晴说:“我不回去。” “你这样一直躲在我家也不是办法啊!我妈迟早会知道的。”吴文丽好像再也受不了冯素晴在她家躲躲藏藏,最纳闷的是,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素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有什么话大家都会说,现在呢,无论她怎样严刑拷问,素晴都不肯开口说。 吴嫂子回来了:“丽丽,吃饭了,吃饭了。” “你看,我妈又回来了。”她说,大声应她妈妈:“知道了,你先吃吧!” 吴嫂子责备说:“每次都这样。”吴嫂子这一回索性上房间去把她拽下来,哪有吃饭是分开吃的,这样还像一家人吗?成何体统?要是孩子他爸在这不打她才怪。 吴文丽听到脚步声慢慢逼近。 冯素晴着急说:“快点,你快点去应付你妈,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吴文丽慌手慌脚,一时间紧张到好像说不出话来了,心跳不断地加速,她指了指衣橱,“躲到里面去。” “丽丽,丽丽,你在干嘛,鬼鬼祟祟的。”吴嫂子打开房门,吴文丽匆忙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妈,我不是说你先吃吗?” “你呀!不要太勤奋了,小心脑子烧坏。”吴嫂子走过去,幸好吴嫂子是个文盲,所以吴文丽把书拿反了都不知道。她拿过吴文丽的书放在书桌上,一张照片突然掉了下来。吴嫂子捡起相片,看样子她是马上要发火了:“这个男的是谁?” 吴文丽也觉得纳闷,怎么会有一张她不认识的人的照片?哦,是晴晴的。 在衣柜中屏声息气的冯素晴立马想到:惨了,那本是她的书,书上夹着的是健杭哥的照片。 吴嫂子责骂说:“我就说你会那么认真,原来是躲在这里看男的,能看饱吗?” “妈,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那是哪样?”吴嫂子咄咄逼人。“你爸回来了,我就告诉你爸,下学期你不要读书了。” “妈……妈……” 吴嫂子很生气地离开吴文丽的房间,吴文丽躺在床上仰面哭了。 冯素晴从衣橱中出来,安慰说:“你妈是在唬你呢!” 吴文丽不理她。 冯素晴知道都是她的错,她跑下楼去给吴嫂子解释。 吴文丽怔住了,她擦拭了一下眼泪,她不应该这么小气,她要制止晴晴暴露身份。她把书本放好,不小心又看了一眼林健杭,感觉冯素晴嘴里的健杭哥还是挺帅的。 一〇六.人心险恶 上次,林金山在石泉餐馆侥幸逃脱,才免遭徐建华的毒手。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傍晚河滩上游玩的人纷纷回到了酒店。黄昏很美,透过红彤彤的火烧云,一轮橘红色的残阳正要沉睡在西天的山峦里。碧蓝的天空中,云层稀薄。天旋地转,新月形的月亮挂在遥远的三点钟方向,渐渐开始昏暗起来了。 河滩上的路灯开了,亮出了徐建华凶神恶煞的脸孔。他手持西瓜刀,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烟。对面站着的是刀疤迪还有胡子扎拉的阿尼,什么时候起,阿尼纹身了,穿了耳洞,挂着一个银晃晃的耳钉。刀疤迪时不时抽动一两下他遗留下来的刀疤伤痕。刀疤迪看起来很恐怖,一脸黑气,留着到腰间的长发,手里握着他的武器。 被围着的人是林金山,此刻他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河滩上,拼命求饶。 刀疤迪摔碎啤酒瓶,激起了他无比寻常的愤怒:“你跑啊,看你还能往哪里跑?”他持着锐利的碎片往前挪了两步。 手起一刻,徐建华止住了刀疤迪的鲁莽,说:“做人不能老是动刀动枪的,要用口,平时老板教你们的都忘了?” 刀疤迪泄气地退了两步。 “华哥,一刀劈过去,省得浪费口舌。”阿尼不给好脸色言语。 “别吵。”徐建华像被激怒了,露出奸佞的笑容对林金山说:“真是可惜了,我们也不想杀你,只是徐老板坚决要除掉你。” “别杀我,别杀我。”林金山像一个不受控制的机器给徐建华磕头。 “不杀你嘛,我怎么向老板交待;杀了你嘛,我又不忍心,毕竟我们还是好朋友。”徐建华哭着说:“怎么办,我左右为难,我……”徐建华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不会把谋害李炳年的事情说出去的。”林金山立马说。 “口说无凭,凭什么相信你,到时候你把整件事捅出来了,我们都得死。”刀疤迪来势汹汹说。 “听到了吧,就连小学没有毕业的人都知道厉害,你说你拿什么做保证?”徐建华扶起林金山,像个兄弟对待他:“不急,先把这瓶酒喝了,以后你喝不上这么好的酒了。” 林金山以为只要把酒喝了就没事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喝了三百毫升的剑南春。 徐建华拍手叫绝:“人才啊!好酒量,好酒量。”徐建华转向刀疤迪等人教训说:“你们有这么好的酒量吗?什么叫做高手?这就是高手,你们得学学。” 刀疤迪等人纷纷不服气。 徐建华又说了:“不过,你们别不服,这么好酒量的人,以后就喝不到这么美味的酒了。” 徐建华走了几步到了河滩边缘,河水拍打河岸,他的裤腿湿了。他掏出一支香烟,唯唯诺诺的小弟给他点火。香烟的火星随着他的一吸一放,时而明亮,时而暗灭。他转身过来,“金山,我对不起你了。”他端起一杯酒:“我敬你的。” “什么意思?”林金山吓得直打哆嗦。 “刀疤,把他舌头割掉。”徐建华说完,往车上走。 刀疤迪问:“为什么不杀了他?” “留着他或许还有用。”徐建华头也不回地说。 林金山绝望地求情:“建华,建华,你……你放过我吧!” 徐建华回答说:“不是我要杀你,是老板。”徐建华停住了脚步,“我已经保住你的命了,坛口封得住,人口封不住,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河滩上发出一声惨烈而又摧人心肝的喊叫声…… 小徐此刻在高尔夫球场,正悠闲自得地打高尔夫球。一杆下去,命中目标。他笑呵呵说:“已经好几年没有碰高尔夫球了。” “好技艺。”大腹便便的老鬼这样说。“说实话,我记得我跟你最后一次打高尔夫是在十年前是吧?” “你还好意思说。” “借了我的钱之后就不跟我联系了?”两个人漠视了一会,大家都笑了。 小徐说:“怎么可能?是你把我从绝境中救出来的。”小徐与老鬼边走边聊:“这回,你难得从泰国回来一次,多玩几天呗!” 对面迎面走来的是徐建华和刀疤迪等人。徐建华让刀疤迪等人止住脚步,他上前把嘴巴凑到小徐耳边汇报了情况。小徐完听,对老鬼说:“这样,你先回酒店,我处理一下事情。” “ok。” 小徐给了徐建华一个巴掌:“我不是说把他给除掉吗?” “老板,我保证林金山不会泄露风声,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小徐从来没有这么亢奋过,说:“这事要是有什么差错,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小徐把高尔夫球杆一扔,回酒店。 徐建华示意刀疤迪把球杆捡起来。 刀疤迪说:“华哥,其实你不用这么怕徐老板,大不了不跟他。” 徐建华斗不过狗却像猪扔石头,给了刀疤迪一巴掌说:“你懂个屁,我的命是徐老板给的,要不是他,我还在坐牢呢!你现在也还在越南。” 小徐和老鬼披着浴巾,在桑拿房聊天。 “小徐啊,你说这三年会给我还清三千万的债务,两年时间到了,你还没还清啊!” “鬼哥,再给我三年时间,我会把杜氏所有的资产拿下,到时候你坐收渔利不更好?” 老鬼闻闻雪茄的香味,陶醉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筹集资金,总之我再给你三年时间,三年。”老鬼再次提醒还款期间。 小徐给他点燃雪茄烟说:“一定,一定。” “我做人也难,泰国方面已经快按捺不住了。” 林金发刚刚关灯欲上床睡觉,突然敲门声响了。“这么晚了,谁还来呀?”林金发起身开门。女儿也起身了,她说:“爸,你起来了?” “你赶紧去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林金发打哈欠问:“谁呀?” 门外没有人回答。林金发又问了一遍:“谁呀?”又没有了动静,他提起一根棍棒,心想不是抢劫的就是勒索的。她示意女儿拿起电话赶紧报警。林金发打开门,发现是林金山。“金山,咋了你?”林金山满嘴鲜血,目光呆滞,他剧烈地抽搐着。 林金发的女儿拿着电话,惨叫一声。 林金发蹲下身来,声音颤抖:“金山,你咋了……咋了?”他扶起林金山进了房间。林金山张大血口,让人胆战心寒。 林金山艰难地支吾说:“凯……凯……” 林金发的耳朵凑到林金山口边,鲜血染红了他白皙的脸颊:“不急,不急。”林金发只听到“凯”这个字眼,接着就是惨烈的“啊啊”声音。林金发对被吓傻的女儿说:“赶紧打120。”林金发见女儿没有反应,就上前去给女儿一个拥抱说:“没事的,没事的,赶紧打120。” 县城医院的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医生们正在全力抢救,林金发在门外来回踱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来回踱步想着金山说的“凯”是什么意思?他终于想到了——杜氏李晨凯。现在他得马上通知金山的家人,不,现在晚了,让他们睡个好觉吧,第二天再说。手术进行了三小时零七分。医生终于出来了,林金发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二十分。他问医生:“医生,情况咋样?” “伤者基本上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失血过多,伤者重度昏迷不醒,伤者再也不能说话了。”医生拍拍林金发的肩膀表示安慰说。 林金发走进病房,看到林金山用绷带裹着,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木乃伊。 杜氏总裁办公室里,李晨凯正在处理天天百货的第二轮促销活动…… 黄妙玉敲门进来说:“总裁,饭店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嗯,我知道了。” 黄妙玉给李晨凯看最近几天的活动行程。尔后,黄妙玉又给李晨凯几张表签字。 李晨凯说:“办完‘天天’的促销活动,大家放个假吧!” 黄妙玉见李晨凯埋头签字,她从包里掏出一包安神补脑液,“总裁,你最近也够忙的,这个有助于睡眠。” 李晨凯笑笑说:“谢谢,你比我更需要啊?” “什么?” “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黄妙玉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这是化妆弄的。” 李晨凯问:“你知道徐氏家私企业的情况吗?” 黄妙玉摇头问:“不清楚。” 李晨凯说:“这样,你帮我调查一下徐氏的资料。” 忽然警钟响起,杜氏大门的保安没有挡住雷厉风行的林金发。他一下子上了二楼,马上就要到总裁办公室了。 李晨凯对黄妙玉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黄妙玉刚出门,林金发就进来了,黄妙玉被撞倒在地。他说:“你对我家金山做了啥?” 李晨凯一看是林金发,有点惊讶。自从林场一别,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虽然他以前痛恨林金发的所作所为,但是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李晨凯说:“没……啥啊?咋这样问,金发伯?” 林金发指着窗外不远处医院的方向,老泪纵横说:“金山,金山现在在医院深度昏迷不醒,他说‘凯’,不是你干的,又会是谁干的?” “金山叔咋了?”李晨凯迷惑地问。 杜氏的上班人员全都围着总裁办公室水泄不通。李晨凯说:“妙玉,你先出去,告诉他们各自干各自的。”黄妙玉起身出了总裁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啥?”李晨凯说。 “也是,谁会不打自招啊?你自己去看看金山吧,他现在都是快死的人了。” 李晨凯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石泉餐馆发生的砍人事件。 伶俐人一拨三转,糊涂人棒打不回。李晨凯说:“徐建华。”林金发没有听清楚,李晨凯问:“金山叔现在在哪里?” “医院,医院!” 林金山的舌头被割掉,分明就是有人不想让他说出什么事情,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呢?李晨凯想不明白。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件事好像与他有关系,本来他想通过林金山的回忆,了解李炳年死去的当晚发生的事情,现在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医院看看林金山吧! 一〇七.母子情 气候忽冷忽热,人生有祸有福。 王惠英最近老是咳嗽,也算是她几十年来的老毛病了,只是这次她咳得比以往要吃力多了。人一旦上了岁数,毛病多多,她吃少忧多,导致她容光焕发的媚态一下子变得跟枣核一般皱巴巴。哎,还不是为了儿子的事情弄成这样子的? 儿子们的事是可以解决的,身体要紧啊!林铁生对王惠英说:“去医院看看吧!” 王惠英招手说:“别去看了,都看了几十年了,还是咳,浪费钱喀。”她轻吞慢吐好像是在说明治不治这个病都无所谓了。 林铁生说:“以前我在教育局宿舍看门的时候,阿邹不是老说他老公是有名的医生吗?专治咳喘。” “她说的话你也信?人家都是说笑的。” “哪里是说笑?是真的,你不在的时候,我还见过她老公。”林铁生翻出自己的手机来看。 王惠英问:“你干啥哩?” “打电话给阿邹。”林铁生翻了好久电话簿,“唏,我记得我有阿邹的号码的咧,咋不见了,咦,找着了。” 王惠英不理她,进里屋看看小珞妹睡醒了没有。 林铁生告诉王惠英说:“明天去医院找她老公。” “成不成?”王惠英疑惑地问。 王惠英给林健一打了个电话说明天要去一趟医院,估计是要他回来照看一下小珞妹。 林健一说:“那我陪你去吧!” 王惠英说:“你陪我去,那你的店子咋办?” “没事,就一会儿。” “要不,我叫你爸先替你顶着?” 林健一稍停了会才说:“还是别了,我爸又不懂这个。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欧阳医生,我带你去见见他,听说他到医院上班了。” “那也好,不是说他在北京工作吗?” “哎,人家的老母亲病危在家,他咋还会跑那么远去?” 王惠英对林铁生说:“健一说他送我去。” “那他店子咋办?”林铁生急切地问。 “我说要你照看不?他说不用,看来他还是很难与你相处好啊。你说我们这一家子的,这一年究竟是咋了?” 鸦默雀静,月光空明似水,蟋蟀声响到天明。 邹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主动把王惠英带到她老公的办公室。 林健一说:“邹婶人真不错。” “她这人平时嬉皮笑脸,老是在说笑,但做事起来真是挺好。” 邹婶说:“来,惠英,这医院我经常来,护士小姐们都认识我喀。”她指前面说,“医院大厅右侧第三间急诊科就是我老公坐诊的地方。” “今天是啥日子啊?那么多人。”林健一搔首踟蹰。 王惠英也问:“是不是每天都这么多人?” 邹婶回答说:“医院每天都那么多人,很多人都说医院不好使,要排队,等到看病了,说不定就没命看喽,很多人都说医院是害死人的地方。”邹婶回过头来笑笑说:“我们不用排队,有我老公呢!”邹婶对旁边的病人说:“不好意思啊,我找我老公有急事。” “你老公,哪个是你老公啊?”待看病人很不满地说。 邹婶指了指那个油光满面的医生,“左秋成。”邹婶喊他名字。 每当左医生全身心投入工作听到老婆这样喊的时候,他就知道邹婶的七大姑八大姨又上门托他看病来了。左医生看完当前病人之后,起身欲离开。后面等了很久的病人家属,见状,赶忙来到左医生跟前,往他兜里塞了一个红包:“医生,你看能不能先帮我家孩子先看看?”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左医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告诉病人家属在旁边急诊室等他。这是以前一贯的做法,可是现在不行了。这不,昨天一个刚刚新上任的心脏内科的北京医师这样对全体医务人员说:“不是你的财,别落你的袋。医生这份职业是神圣的,是救人的,而不是凭借这份职业尽做偷鸡摸狗之事。”左医生来到急诊室,四目光顾,把红包还给了病人家属说:“我去去就来。” 左医生还是先给邹婶带来的病人看了病,程序并不繁琐,没有挂号,没有排队等候,也没有收取手续费。他看了王惠英的病说:“就是咽喉炎,我给你开一些中药。” 林健一在一旁感谢说:“多亏左医生了,要不是左医生医术高明,我们……” 左医生做出一个手势要林健一停止对他拍马屁:“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要说厉害啊,昨天那个医生才是再世华佗,你去给他拍马屁吧!” “莫非是欧阳医生?”林健一问。 “你还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他闻名于各界,你知道他的名字也不出奇。”左医生说。 邹婶问他:“今天回不回去吃饭?” “哎呀,老婆,你就不要在我上班的时候说这些没有建设性的东西了。” 林健一问:“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欧阳医生?” 左医生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气冲冲地说:“自己问护士去。”这也太不像医生了吧,什么素质? 林健一来到医院大厅,问一个护士:“你好,请问怎么找欧阳医生?” 一个大白褂从他身后飘过,护士还没有来得及说,欧阳医生止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看,“哦,原来是林老板。” 林老板?林健一还没有听谁对他有过老板的称呼,这一刻,他多么吃惊,终于得到了别人的认可。林健一笑了:“欧阳医生,那么巧。” “怎么来医院了?” 林健一赶忙给王惠英介绍说:“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起的欧阳医生,专治心脏病的。”他又对欧阳医生说:“这位是我母亲。” “欧阳医生,你好。”王惠英说话,“这次来,想麻烦你个事。” “只要医生能做的事,我们就会尽力。”欧阳医生一副冰冷的样子说。 林健一说:“哎呀,欧阳医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跟你说过我弟弟的事。” “哦,是这个,有检查吗?这样,先去挂号,等我有空档再说,我现在忙着。” 王惠英看看儿子:“嘿,这医生咋这样喀?” 林健一也搞不懂,好像这个欧阳医生根本就不像起初认识的那个人。现在的人变得真快,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有时候真的分不清。真的可能是假的,假的有时候会当作是真的。 王惠英把这件事告诉了林铁生。 林铁生说:“谁知道健一认识的欧阳医生到底有多厉害,说不定是个混饭吃的骗子。” “那现在咋办哩?”王惠英脾气变得暴躁。 “你先不要急,说不定健杭没有心脏病。” 王惠英呜呼哀哉:“我不知道,不知道……” 林铁生第二天说要回老家给香蕉除草,王惠英说她也回一趟。 一片金黄的梯田,到处是金光闪闪的稻谷。真是好事,这证明庄稼人又有收成了。可是,另一个问题也来了:庄稼人要忍受三十五度的高温曝晒作业,有几个人是愿意这么苦累干活呢?再苦再累还是得干啊,不干吃什么哩? 王惠英和林铁生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夏日的阳光来得特别早,七点钟,还没有开始下农田就已经汗流浃背了,早上要一直作业到中午十一、二点,有时候为了赶紧把活干完,做到午时一、两点的情况不在少数;最痛苦的是下午的活,三点钟,四处像是火炉般难耐。 人嘛,上午做累了,中午一休息就特别困,起不来,一起来,马上就感觉天旋地转。坐在南门上吹着凉爽的东南风,那是一件最开心不过的事情。傍晚,七点多,太阳还不肯下山,他们有过九点多才回到家的时候。一天下来,身体被稻谷惹得一身痒痒的,洗洗就睡了。 现在王惠英看到还在家乡生活的父老相亲,正集结人马往稻田去。他们头戴草帽,身穿单薄的挂衣,赤着脚,卷着裤腿。几个小孩经过一个水潭,忍不住跳下去凉爽一下。田里,有扛打谷机的,有担竹篮的,有手持镰刀的。兴致勃勃的人情不自禁地哼起小调,自然,斗不过妇女们的刘三姐之歌。 公路上有零零碎碎的鞭炮纸,这还是驼背浪去世的时候留下的。随着倾盆大雨的洗涮,这些红色的鞭炮纸变得白一块,黄一块,有些干脆与黄泥混在一起,成了小草的养料。看吧,绿油油的小草正在不断长大,再长高点,摩托车都快过不去了。 王惠英回家立马招来很多邻里乡亲。林金添和刘芬玉两公婆,这会提着自家鸡下的蛋来到王惠英家。 林铁生纳闷:“咋我在家的时候,你们就不给我捎来?” “你男人老狗的,还在乎这些东西?”刘芬玉冒着唾沫星子说。 王惠英问:“不见锦元和阿兰?” 林金添说:“到外地养蜜蜂去了。” 林铁生说:“今年他们家卖得香蕉可赚多哩!” “你就下功夫在香蕉上。”林金添说,“可要小心,不要像旧年那样,遇到了风霜,呜呼,嘛都没了,只留下枯萎的黄蕉叶。” “今年的天气谁说得准是咋样,再说了,现在还是六月天,大热天的,离过冬还有大半年呢!”林铁生说。 刘芬玉在一旁甩着唾沫星子:“林金添,别说话,辱死人了。”这两口子总是吵个不停,大家习惯了。 王惠英说:“今晚你们在我这吃饭。” “那么近,过了公王河,上个小山坡就到水窝喀。”刘芬玉拒绝说。 林铁生接过她的话说:“对啊,就是那么近,所以就不要回去了嘛!” 这话是什么逻辑?执拗不过林铁生的巧言令色,刘芬玉和林金添只好留下来吃饭。一坐下来吃饭,庄稼人的嘴巴数东瓜道茄子——天上的、地下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嘴里吃的、身上穿的…… 刘芬玉说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苦命的金山被人割了舌头。刘芬玉总是把不太清楚的情况说得好像她就在身边经历过这件事一样。大家都被她的话震慑住了。 “现在还在医院的金山,仍然昏迷不醒。”林金添作为林金山骨肉相连的同胞兄弟,没有眼泪,但是可以看出他的切肤之痛。 林铁生又何尝不感到悲伤?虽然曾经因为林金山在公路上种树,恨透了他,但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早已不再斤斤计较,再怎么说,他们还是表兄弟啊! “挑个时候去看看他吧?”林铁生对王惠英说。 王惠英说:“过一阵子再说,你没有挑个好日子去,咋成?” 刘芬玉又甩唾沫星子:“对啊,对啊,我听说有人去探望病人,结果他自己中招死了,这些东西很邪的。” 林金添说:“等金山醒了再去看他吧,大家都是有这份心的,人去了反而添乱。” “对了,义东咋样了?”王惠英问。 林金添和刘芬玉两人四目相对。林金添说:“义东在家里,基本上就那样,昨天义东的儿子半夜还哭闹个不停。” 林铁生转过脸问:“你说这是不是风水问题?” 王惠英给林铁生塞了一块鸡屁股:“吃你的鸡屁股,这时候还说些不正经的话。” 刘芬玉在一旁甩着唾沫星子,笑了。 一〇八.各有各的难处 叶晓婷带着苍白的脸色来到鞋店。一个顾客光临,她依然面带微笑说:“欢迎光临!请随便看。”工作的时候,她尽量投入全部身心和热血,只有做好了生意,才能生活下去。 “欢迎再次光临。”送完了一批客人,又迎来了三三两两个客人。不可否认,生意还是可观的。如果陈俊平没有吸毒掠走一大笔钱的话,现在她是名副其实的资产阶级了。吸毒所花的钱像个无底坑、吸血虫,身家再富有,最终也会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世界上有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隔壁多年的好友阿欣如室内的芝兰,问她:“阿婷,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叶晓婷有气无力地说:“生病了。” “生病了就得在家待着。” “不出来工作,哪有钱吃饭?” “你呀,就是要强,我见你生意今天不错啊!” “跟以前差不多。” 叶晓婷接起电话,“阿祉。” “姐姐,你身体好点没?”叶晓祉关心地问。 “咳,咳。”叶晓婷咳了两下,“好多了。” 叶晓祉听到电话那端传来车辆鸣笛的声音,问:“你现在在哪呢?” 叶晓婷赶紧捂住电话,进了厕所:“我这不是上厕所吗?” “哦,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让你高兴一下。” “什么好消息?瞧你乐的。” “本来是明天进行五强的争夺赛,上面组织说推迟到下个礼拜了。” “这就是好消息?”叶晓婷打岔。 “这还不好啊,这样我就有时间去陪你了呀!” “我好着哩,你就别过来了,挺远的。” “可是我想过去陪你。” “等你比赛完了,再过来吧。这样,你好好准备比赛,如果得了冠军,我就送你两双鞋子,怎么样?” “我姐姐好坏啊,把我当小孩一样哄。” “你本来就是小孩。不跟你说了,有人来了。” 叶晓祉一脸迷惑:“人?谁啊?” 晓婷立即解释:“哦,就是隔壁家的老嬷嬷,她送鸡汤给我喝。” 终于到了休息的日子。叶晓婷打开手机一看,不去注意日期还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又到十五号了。每月十五号她都会给家里寄钱,她立马到隔壁叫好友阿欣照看一下她的店铺,阿欣欣然答应她的请求。她去到银行,等了很久才轮到她,她往自动柜员机塞进借记卡,输入密码,然后查看余额,卡里只剩下五千块钱,像往常她每次给家里寄钱都是两千,可是这次往家里寄两千的话,那这个月就没钱吃饭了。她快速地在脑中算了一下账:房租和水电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三千,那就给家里寄一千过去吧! 汇款成功。她拿起电话给爸爸打过去:“爸,我这个月有点急用,所以寄了一千回去。” 叶志强关切地说:“没事,你有急用,先不用给我寄钱,我和你妈还有钱。” “你和我妈不要老是省钱,平时多吃点肉,别老吃青菜。” “好的,倒是你和小阿祉,你们要多多保重身体。” 她听到爸爸细心的关怀,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落下。她控制住哽咽的声音说:“爸……” “嗯?怎么了?” “你……和我妈身体还好不?” “好着咧!喏,你妈回来了,她要跟你说话。” 任秀荣在电话那头扯开嗓子什么不说,就是催她快点结婚:“都二十七岁的姑娘了,一点也不会心急。” “妈,我知道了。” “你和俊平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孙子啊?” “妈,你说什么呢?” 任秀荣对孩子他爸说:“这孩子还害臊,呵呵。” 晓婷听到爸爸妈妈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她也跟着笑了。东好西好,还是家里最好。 晚上十点她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关了店铺,携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去休息。她没有开灯,直接走进卧室躺下。黑暗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外面马路传来几声摧心肝的汽笛声;隔壁家老嬷嬷的孙子过生日,快快乐乐地唱起了《生日歌》;对面楼层,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搓麻将……唯独晓婷一个人孤苦安静。 她侧过身子抚摸陈俊平躺过的地方,多希望现在他就在身边,可以拥入他的怀里,可是现在摆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枕头。忽然桌子上的灯光亮了,陈俊平和叶晓婷坐在那里,是他们第一次烛光晚餐,陈俊平给了她一个吻,说:“你是我的公主。”她伸出手,陈俊平像绅士般吻却不小心把红酒打翻了,两个人笑了,急匆匆地清理干净。灯光暗了,她回忆起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似乎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破灭了。 厨房里发出了老鼠搜寻食物的声音。晓婷越听越不对劲,不对,是小偷。她现在才想到刚刚进门的时候,门没有关好,她稀里糊涂地进来了。她瑟瑟发抖拿起一根木棒,轻声慢步地向厨房走去,果然有一个邋遢汉在偷吃冰箱里的东西。现在的厨房已经被他掀个底朝天,水果蔬菜洒落一地,她不顾一切地向流浪狗落汤鸡使出棍棒:“叫你偷东西。”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她后退了几步,越来越感到奇怪。她把灯打开,天啊!鲜血流了一地,这个人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陈俊平。 “俊平?你……你怎么出来了?”晓婷上前按住陈俊平流血的地方。晓婷狠狠地一棒下去一时间把陈俊平给打昏了,在晓婷的拨弄之下,陈俊平才苏醒。终于,晓婷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要不然她还真以为打死人了。 经过简单包扎之后,陈俊平才解释为什么出来。他是逃出来的,他说里面太恐怖,太黑暗了。在戒毒所里面,一个个都是狰狞的面孔,女人像男人,男人像骷髅,那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晓婷很生气说:“你不是答应我要戒毒的吗?”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晓婷彻底地死心了,二话不说,就进房间里收拾东西。她要搬走,不要和这个男人有任何关系。 陈俊平劝她说:“不要走,不要走,只要你不让我进戒毒所,我什么都听你的。” 晓婷停止手上的活,说:“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结果呢,你能做到吗?你看看你,你再看看这个铁门,门都快被你掀开了。你不去戒毒,只有死路一条。” 晓婷匆匆忙忙收拾衣服,可能是因为太过生气,头脑一阵昏眩,倒了下来。 “阿婷,阿婷,你怎么了?”陈俊平赶忙把她扶上床休息。 晓婷睁开眼睛,眼泪掉了下来,说:“为什么你一次次地让我失望,你伤透了我的心。我把所有都给了你,你却这样来惩罚我。” 陈俊平用袖子擦擦晓婷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好,我也知道你很痛苦,要不你找个男人嫁了吧!” 晓婷一巴掌过去:“说什么,你说什么?我这辈子只跟你。” “可是我吸毒了,我戒不了,我就是一个废人,你跟着一个废人有什么出息?” 晓婷起身抱住陈俊平,“相信我,你可以做到的,毒是可以戒的。” “我戒不了。” “怎么会戒不了?我知道了,你是没有信心,来,你现在有烟吗?”叶晓婷这样说,在他身上搜出了几根香烟。 陈俊平吓傻了:“阿婷,你要干什么?” 晓婷对着香烟目光呆滞:“你不是说你戒不了吗?我来证明给你看。” 晓婷打开打火机,陈俊平马上把它吹灭,欲抢过晓婷手中的“毒药”,他说:“你疯了,你不可以这么做,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晓婷抢不过陈俊平,掉着泪珠子:“你给我,你给我。” 陈俊平把白粉扔到墙角,以他男人的胸怀紧紧抱住叶晓婷,让她冷静下来。 惊动声惊扰到了隔壁庆生的邻居,他们过来才止住叶晓婷冲动而又幼稚的行为。 哎,女人啊!为了爱情,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哎,爱情啊!你让所有沉浸其中的人都迷失了自我。 这件事也就这么被邻居发现了,好心的老嬷嬷带晓婷去她家休息。现在房间里只剩下邋邋遢遢的陈俊平,他的毒瘾又犯了。现在的他吸得越来越多,他蹲在墙角,很害怕地抽起来。吸一口,他黯然销魂,仿佛他看到了极乐世界的美好——一个个美艳的女子迎风招展,婀娜多姿向他投怀送抱。飘飘然,他似乎要腾空而跃。 忽然一阵警鸣声响起,戒毒所的人疾速来到房间,发现陈俊平已经不在了,窗帘在抖动。一个经验老道的警察走到窗前,看到陈俊平已从窗户跳了下去。三楼都敢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真不怕死啊!不,他吃得不是熊心豹子胆,而是毒品。 陈俊平一直在逃跑,但是他能跑到哪里去呢?最后他被带回了戒毒所。 警察盘问:“为什么要逃跑?” 他说:“我受不了这个地方,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一个年轻的警官拍案说:“你不想想,你现在还是人吗?你有人样吗?” 陈俊平眼里的怒光像一把利剑,他说:“要是出去了,我非弄死你不可。” “陈俊平,我希望你和警方配合。”经验老道的警官说。不管警官问什么话,陈俊平撅着嘴巴只字不提。不打不成器。警官说:“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陈俊平被带到电刑房,从来没有忍受过这种酷刑的他,两击下去,靠着毒品发挥的作用,竟然不感觉到痛。待他毒性开始发作了,像死狗一样,苦命求饶。他说:“给我一根烟。” “给你烟可以,不过你要老实交待。” 陈俊平点点头。 经验老道的警官给陈俊平一根香烟,而且还给他点着。陈俊平嘴里叼着香烟,一五一十地把窝藏毒品的狼穴给捣了出来。龙哥和他的犯罪团伙无一漏网,被警察拷回警局审讯,鞋城告别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 晓婷的心情像死灰一般,鞋店又停业了一个星期,这些天多亏隔壁老嬷嬷的细心照料。第二天妹妹就要参加最后一轮职业大赛了,她却没有多余的心情支持妹妹的比赛。她感觉到她无论做什么都很失败。 还是老嬷嬷告诉她,做人要看开一点。老嬷嬷提起她的陈年往事,一讲到从战争年代过来的人,身体自然而然有一股劲。现在的痛苦跟战争年代相比真是微不足道,人怎么会变成那么脆弱? 晓婷打起精神,她要以最靓丽的姿态去给小阿祉加油。 一〇九.叶晓祉的决赛前一晚 决赛前一个晚上,叶晓祉突然感觉到像回到了披荆斩棘过高考独木桥的时候。她曾经在高考重重摔过一跤,因为摔跤,才让她对高考心有余悸,对每次重要的决胜负时刻都心生怕意。人只有经过千锤百炼,方能成钢。 放眼现今社会,高考已经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考试了。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高考并不能决定人的一生,有些人不是没有考上大学,照样风风光光成为有钱人,名利双收吗? 说到高考,每个人都有一番不为人所知的历史,不过转瞬即逝,高考早已离我们远去,虽然已经远远离去,而且今生没有再多一次的高考,但是高考所带给我们的,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永远铭记在心,就像初恋一样。 叶晓祉觉得明天的比赛场就是高考场。她对林健杭如是说。叶晓祉心里忐忑不安觉得没底,对于明天的比赛,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是因为实力不够,还是因为叶晓婷的事情影响了她,亦是因为周翔的步步紧逼,林健杭的步步走远?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了,安心把最好的姿态表现在明天的比赛上,这才是她应该考虑的问题。问题是怎么才能在众多强手中脱颖而出呢?她很想夺冠,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既然置身其中,就要做到最好,如果回答说只是玩玩,未免太虚伪了。揭底说,不是别人说话太虚伪,只是因为自我太天真罢了。 叶晓祉拿起职业规划书,前去蔡教授家,她想从蔡教授那里取点要领,蔡教授是导师,他一定会给她指点迷津的。 晚上八点多,夜空星稀。小区内,安安静静,只能听到从荷塘传来的虫鸣蛙叫。人们并不喜欢在小区花园游玩散步,更喜欢呆在家里看看电视,搓搓麻将。 吃完晚饭,蔡教授在书房里,打量明天决赛的问题。打开抽屉中尘封已久的着述,还有最后一节就写完了,他托着下巴,认真研究创作的方向和思路,终于他在草稿上落下了一个完结的句号。他欣慰地伸伸懒腰。这时候,门铃响了,他知道是老婆回来了,他马上出去开门,他吃了一惊,原来是晓祉同学。 “教授,你果然在家。”叶晓祉高兴地咧开嘴笑笑说。 “哦?晓祉啊,来,进来说话。”蔡教授一个绅士动作迎进叶晓祉,“职业规划的冠军候选人来到我的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哩!”这一句话可把叶晓祉给逗乐了。 “教授,你就别取笑我了。” 蔡教授把风扇调到第三档次:“这天很热啊!” 叶晓祉抽出一张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是啊,教授一个人在家?” “哦,你师母出去散步了。” “在花园小区吗?” “谁知道她去哪里散步呢?她爱去哪就去哪。”蔡教授盛上一杯水问:“光说这个,倒忘了你来有什么事情了?” 叶晓祉接过水杯,不好意思说:“我是想问一下教授,能帮我看看这个规划书吗?我总觉得有些问题。” 蔡教授思忖了一下:他是评委老师之一,今天晚上叶晓祉——自己的最得意的学生,来请教他明天最关键的比赛环节。于私情,他很乐意帮晓祉开山引路,砍斩荆棘;于公理,他帮晓祉是作弊的行为,如果帮了她,实际上是等于在给晓祉“放水”。 蔡教授淡定地笑笑:“呵呵,不急,先喝口水。”蔡教授关心地问:“明天的比赛是不是很紧张啊?” “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适应了就好点吧!” 这时候,蔡教授的老婆带着隔壁的小孩过来玩。简单的介绍之后,蔡教授继续和叶晓祉磋商明天事宜。小孩子跑过来对蔡教授说:“叔叔,这个姐姐好漂亮啊!比婷婷姐姐还漂亮。”蔡教授的老婆把小朋友拽走说:“谁叫你乱说话的,大人说话小孩不准插嘴。” 晓祉问:“婷婷她去日本留学挺长时间了,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她说那边挺好的,找了一个收银工作。”他对小朋友说:“快去把你婷婷姐的照片拿出来给晓祉姐姐看看。” 小孩乖乖巧去拿照片给叶晓祉看。 “这是日本的国花——樱花。”蔡教授指着邓婷婷照片上的樱花,接着说,“这张是在东京街头拍的。”婷婷变化真大,半年不见,她一下子变得成熟漂亮了。叶晓祉这样想到:要是当时她发奋读书拿下奖学金的话,说不定此时照片上的人就是她。可是当时哪有意识要争取奖学金呢?沉浸在爱情的浴缸里,那种甜蜜温馨的幸福不可比拟。可是再美丽的温柔也会有褪去的一刻,她现在已经感受到了,浴缸里面的水温正在不断下降,为什么不能一直维持爱情的温度呢? “姐姐,姐姐。”小朋友把叶晓祉拉回了现实中。他问:“这是婷婷姐买给我的蒙面超人。” “婷婷姐对你那么好啊!”叶晓祉摸摸他的头说。叶晓祉一看挂在墙壁上的钟表,九点了。本来她是想询问蔡教授规划书的问题,现在什么都没有问成,咳,情况好像不妙啊,她不能打扰导师家人休息了,于是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蔡教授从她的眼光中看出了没信心的状态,他说:“对于比赛,你要放开,一定不能有杂念,必须全神贯注。”蔡教授其实很看好晓祉,但是他知道晓祉有很多忧虑,这也是从上次比赛的表现中可以看出来的。她心里有事情,不愿说出来,他不能强迫她说,这样对她的比赛更加不利了。 蔡教授现在能做的,只能为她加油,支持她,相信她。 叶晓祉带着略有失望的眼神再次来到小区花园。这时候,中年妇女在花园广场跳起了舞蹈,欢快富有活力的大婶大妈翩跹起舞;一个个和她同龄上下的男孩女孩玩起了滑轮,秀出了自信时尚的一面;还有一对对情侣穿梭在花园小道,或牵手,或接吻,或拥抱……原来小区生活的精彩从下半夜开始。 叶晓祉在花园木凳坐了下来,早在她离开蔡教授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给林健杭发了一个信息,现在林健杭已经到路上了吧! 不多时,林健杭来了。她抱住健杭说:“我不想去比赛了,不想去了。” “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林健杭问。 “不知道,不知道。”叶晓祉心情相当烦躁。 静默了一会之后,她问他一个令人很惊讶的问题:“健杭,不如我们结婚吧?” “啊?”林健杭受宠若惊。 “我们结婚了就不会感觉到谈恋爱很累了。”她问:“你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好点?” “这个……等我们毕业之后吧!” “要不现在吧,只是你还没到结婚的法定年龄。”她松开林健杭坐了下来。 “究竟怎么了?”林健杭问她。 她说:“本来今晚我是想蔡教授帮我修改规划书的,结果没有聊,而且无意中他跟我说起了邓婷婷。” “邓婷婷?很正常啊,她是教授的干女儿。”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在想婷婷是因为爱晨凯,而不能在一起,所以才去了大老远的日本。那么我就在想,如果我们哪一天分手了,我们又会怎么样呢?如果生活状态比现在好的话,那就最好,要是一直为情堕落,那……” 林健杭不喜欢听到分手这个词,难道这两个字很好吗?“分吧,分吧,你不要老是说分手好不好?” 叶晓祉解释说:“健杭,我不是有意要说的,你不愿意听,我不说了。”她抱住林健杭,“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的。” 林健杭说:“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还要比赛。” 就在这时候,周翔打了个电话给叶晓祉。叶晓祉说:“我现在和林健杭在一起。” 周翔的声音好像不自然:“哦,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这样吧!” 林健杭对类似的事情不想再发表任何意见了。 第二天,叶晓祉提前一个小时来到了比赛现场。场上的注意事项依然要提醒大家,总监说:“这是最后一场比赛,无论如何都要发挥自己最好的水平好不好?”五位参赛选手信心满满。总监他是真的鼓励比赛选手吗?也许不是,他是为了提高收视率才这样说,他是在为收视率做保证。 依然是美女主持介绍比赛规则和流程。由于上次停赛一场,所以在这一场比赛中,会产生出职业规划设计奖和人气奖,继而产生冠亚季军,这一场比赛将会异常激烈。 城市广场,大屏幕直播职业规划的比赛,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的活动,驻足而望屏幕上的赛况。一个小女孩拿着手中的一票,说:“我支持可爱的叶晓祉。” 地铁同步直播比赛赛况,叶晓婷匆匆忙忙下了地铁,嘴里说:“惨了,惨了,比赛已经开始了,阿祉一定会怪我没有及时赶到。”叶晓婷经过一番打扮装饰之后,跟叶晓祉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别人一看还真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电视上的叶晓祉。 周翔早早赶到比赛会场,做了宣传单支持叶晓祉。 比赛前,林健杭才和叶晓祉分开,他在前排坐了下来,看到蔡教授坐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这让他想起了上蔡教授的哲论课时,那快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很羞涩回答了尼采的少年问题。现在他不再羞涩,他上前去给蔡教授打了个招呼。 “教授,你好。” 蔡教授一时间还真没有反应过来,是林健杭,他以一篇优秀的论文吸引住了蔡教授的眼球,当时蔡教授还认错了人,把李晨凯当成了他。 蔡教授问他:“最近你的书法协会还好吧?林健杭。” “勉强过得去。” 真难得,蔡教授还记得他的书法协会。蔡教授问:“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的那幅对联什么时候拿给我?”原来蔡教授用心记住他的书法协会为的是这个。 “不好意思,我已经写好了,我忘记带来了。拖了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机会拿给你。” “不急,等比完赛再说吧!” 林健杭一走,蔡教授立马明白了,原来叶晓祉在和林健杭在谈恋爱。 林健杭转眼的瞬间,看到了周翔。周翔对他说:“你终于来了。”不等林健杭说话,周翔又说:“阿祉跟了你,我是一百个不愿意,打死我都不服气。” 林健杭不跟他言语。 匆匆忙忙在后台准备的叶晓祉瞥见了周翔和林健杭四目对峙,她的心都快跳到肚子里去了。 美女主持闪亮登场,一身华丽的紫色晚礼服,显出了她的高贵与魅力。也许这也是导演和台长安排的吧,为了收视率;收视率万岁。 叶晓婷急匆匆来到比赛现场,被保安拦住:“请问有入场券吗?” 叶晓婷摇摇头。 “对不起,没有入场券,你不可以进去。” “我是叶晓祉的姐姐。” 保安问:“你就是比赛选手叶晓祉的姐姐?” “你看不像吗?” 保安立即把叶晓婷引到亲友团就坐。刚坐下,周翔就过来了。小叙片刻,叶晓婷看看四周,瞥见了林健杭,她知道这个人就是阿祉的男朋友。阿祉呢?她怎么还没出场? 一一〇.决赛 比赛在激烈的气氛下进行着…… 首轮环节的论文答辩模块,因为紧张等因素影响,自然叶晓祉的回答并不太理想。但是经过第一轮下来,她成功地占据着优势,而好友颜颜还有五号选手于东生则在第一轮就夺得了职业规划的设计大奖和人气大奖,这样第二环节只剩下三个参赛选手同台竞技了。没错,和叶晓祉争夺冠亚季三强的选手就是两个高材生——卢冠志和徐露苗。 大家心中基本上有了答案:冠军是卢冠志,亚军是徐露苗,而季军属于叶晓祉。没有到比赛的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谁能登上冠军的宝座。 场下响起了阵阵掌声。这时候大家有点按捺不住了,甚至来支持卢冠志的亲友团开始庆祝起来。场外,城市广场中心的人潮如蚁群般拥在一起,尽管大家心里都知道比赛结果不会与预料的相差甚远,但是比赛还是很激烈的。叶晓祉像一匹黑马穷追不舍两个高材生,以致两个高材生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机会。现在徐露苗额头上冒出了几粒汗珠,而叶晓祉又以她清秀聪颖的形象博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和掌声,所以现在就想得出胜负还早着呢!不过,叶晓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其实能走到今天的冠亚季三强,她已经很高兴了,她还奢求什么呢?毕竟她是一个读商务英语专业的人;毕竟她没有把全部身心投入到比赛中;毕竟站在眼前的两个高手来自名校。 她回顾职业规划的整个比赛过程,有泪水,也有欢笑,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比赛中她认识了一个个形形色色的人。比如说美女主持,她不但拥有恣意的媚态,也有卓尔不群的知识和魅力,还有她的照顾和体谅——每一次比赛选手被淘汰,她总说一番好话,然后给选手一个深情的拥抱;那个总是一脸窘样的总监,一天到晚老是有说不完的话,不是挑剔这个,就是看不惯那个,常说要以最好的状态表现在舞台上,虽然他只关注收视率,但是从心里面还是真心希望各选手能表现出青春洋溢的一面;颜颜,一个略微发胖的小女孩,她与晓祉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还记得上次去天马珠宝有限公司实地比赛,那一次她们的比赛可以说是精彩的,特别是颜颜她那种灵机应变的睿智,是晓祉值得学习的地方;还有卢冠志和徐露苗等人…… 美女主持说:“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在过去两个月的比赛角逐中,我们看到了泪水,汗水,当然还有口水……”场下一片哗然,什么时候,美女主持学会了开玩笑。正是因为在最后紧要的关头,她才要以幽默诙谐语言调节紧张的气氛,这一点又充分展示了她作为职业主持的风范。她继续说:“那么在今天晚上,这个舞台,参赛选手们可以停下来擦擦汗水,然后再喝点水,尽情挥洒泪水的时候到来了。” 大家一脸茫然,这个主持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她说:“现在有请我们的三强选手,大家掌声欢迎。”三个人站在一起向大家鞠躬,叶晓祉的嘴上挂着上扬的微笑,并不像徐露苗那样一副苦瓜脸,而唯一一个男选手卢冠志依然胸有成竹,他想这个冠军是稳操胜券了。 主持人说:“我们这个比赛环节,不是考量你的专业水平,而是选手之间的谈心环节。”场下再次引起一阵哗然,有人说:“怎么这样安排?比什么赛啊?”还有人表示支持赞成,比赛环节是整个组委决定的,既然以这种方式比赛,自然有它的道理。 三强选手听到比赛环节的规则都傻了眼,之前大家都没有准备。叶晓祉则表现得淡定自如,她把目光移向评委老师蔡教授身上。 不错,这个比赛环节的模式是蔡教授提出来的。早在比赛开始之前,蔡教授就与整个组委商量过了。“整个职业规划比赛下来,我们都知道了各个选手都是优秀的,但是我们的比赛不仅仅是要看到选手们的专业水平多优秀,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去了解选手们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选手,我们应该去了解他们的故事。因为只有从他们亲身经历的故事中,我们才能对这个人加以评判和加分,这样才会引起观众的共鸣。要让观众们知道,我们比得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实力,而是一个人发自内心的东西。现今社会缺少的是这个,我们渴求的也是这个。”蔡教授铿锵有力说,把组委的所有人都说到心坎上去了。 蔡教授的意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他给叶晓祉发了信息:“晓祉,教授看好你拿到冠军。”叶晓祉在后场看到信息惶恐不安,昨晚她并没有在蔡教授那里得到明确的指示,现在他又信心十足地告诉她能夺冠?蔡教授的心思真是神秘莫测,讳莫如深。再加上林健杭和周强两个人的针锋相对,她的心思马上就凌乱了。她迟迟未上舞台,其实是她心里特别不安。 蔡教授鼓掌,以一个相信的眼神看叶晓祉。叶晓祉恍然大悟,蔡教授实际上是以这种方式帮她。她知道要是以专业素质跟卢冠志和徐露苗比的话,她准输定了,但是聊天讲故事的话,她就还有胜利的机会。她不知道卢冠志和徐露苗两个人身上有什么故事,但她确信自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从情感出发,她讲述了姐姐遭遇的故事。说到叶晓婷遭遇男朋友吸毒,胎死腹中,以及嵌入自己与林健杭的爱情故事时,深深触动了所有人的心,就连受过专业训练的主持人,都忍不住去擦眼泪。叶晓祉说:“我说的故事是真实的,今天我姐姐和我男朋友都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盯住这两个人。 周翔黯然离开了会场,走了。 卢冠志和徐露苗也是有故事的人,但是他们的故事仅仅是一个差强人意的故事,他们有良好的口才,却不像叶晓祉那样触动人心。 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刻,蔡教授才知道自己的学生有着那么浪漫的一段爱情故事。让人叹息的是,他知道得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 暂且把这个环节称为“唠嗑”环节吧!轻松有趣且新颖。叶晓祉到了后台休息,接下来就是根据大众投票得出冠亚季军了。 这时候,叶晓婷出现在后台。 叶晓祉惊奇问:“姐姐,你咋跑到后台来了?” 叶晓婷说:“我要为我的妹妹加油啊!” 晓祉看到姐姐穿得婀娜多姿,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感觉,晓祉说:“姐,你不怪我说你的故事吧?” “你都说了我还能怎样?” 晓祉抱住姐姐:“姐,你真好。” 晓婷从包里抽出两张回家的车票。 晓祉问:“姐,你要回家吗?” “你看车票不就知道了。” “怎么那么急,今晚就回去?”晓祉问她。 “我都安排好了,你比完赛之后,我们有一个钟的时间去车站。” 晓祉开始沉默了,问:“我比赛的结果还不知道,你就急着催我回家,那我怎么跟健杭庆祝?” 晓婷说:“他能理解的。” 晓祉问:“姐,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晓婷翻过身去,说:“阿祉,我不是不喜欢你的男朋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要受到爱情的伤害。” 晓婷继续说:“从刚刚你的讲述中,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爱林健杭。”她转过脸说,“可是,你想想,要是爸妈知道了,会怎么样?给那些叔伯阿姨知道了又会怎么说?” “我爱不爱,与他们没有关系,这是我的事,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爱情。姐,你不也是当时背着爸妈偷偷和陈俊平谈恋爱,甚至还同居吗?” “对,我不想让你重蹈我的覆辙,我不想你以后也像我这样受到身心伤害。” “不,你错了,健杭他很爱我,他不会伤害我。” 晓婷说:“总之比完赛之后,你必须得跟我回去,你得跟爸妈解释清楚。” “我不喜欢你这样强迫我,如果你非要强迫我回去,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姐,你知道我的性格。” 晓婷落泪说:“那你就看在姐姐受到伤害的情况下,陪姐回去好不好?我也得跟爸妈有个交代。” “姐,今晚回去真不适合,你总得让我和朋友们相聚一下,他们一路走来支持,不容易。我要是一声不吭地走,健杭也不会高兴。”晓祉祈求她说。 美女主持在台前说:“现在有请三强选手出场。” 晓婷擦擦眼泪:“你先出场。” 晓祉一脸黑气走了出去,面对光环和灯光,她勉勉强强笑了。她的目光锁到林健杭身上,她知道她和林健杭是真心相爱的。 场外的投票已经出来了:卢冠志的支持票数是,徐露苗的票数是,而叶晓祉的票数与卢冠志的不相上下,,只差十几票。“好的,场外的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的季军也随之产生了。现在请徐露苗先到场下休息,继而产生冠亚军,冠亚军由会场的一百名观众和七位评委投票选出。” 叶晓祉站在台上,感觉现在的冠亚军已经不重要了,在她心里现在又多了一个心结不能打开。投票数一直旗鼓相当,倒数第三票是叶晓婷的一票,倒数第二票是林健杭的一票,最后一票是蔡教授的,他们都投给了叶晓祉,可是与卢冠志的票数扯平了,这下麻烦了。这种情况难得一见,就在全场哑然的情况下,一个人出现了,是周翔,他又回到了比赛现场,而且他把自己的一票投给了叶晓祉,他对她说了一句话:“祝你幸福。” 礼花四射,锣鼓喧天,终于职业规划的比赛圆满落幕了。叶晓祉拿到了冠军的荣誉,她喜极而泣,抱住林健杭大哭一场。叶晓婷看到妹妹有这么一个优秀的成绩,她感到欣慰和骄傲。她在台下看到叶晓祉和林健杭很幸福,她于心何忍阻止他们相爱呢? 她独自一人离开了会场,朝车站方向去了。 晓祉看不见姐姐的身影,没有拿到奖杯就往外跑了出去追赶。 叶晓婷说:“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阻止你和林健杭相爱,但是我还是得回家去。” “姐,先不回去好吗,过两天我跟你一起回。” “不了,我买了两张车票别浪费了,再说,刚刚爸爸给我来电话了。” “爸爸说什么了?”晓祉急切地问。 “不用急,我回家跟他们解释清楚,我就跟他们说这是导演安排的,我的事和你的事都是虚构的。” “爸爸,是不是很生气?” “爸爸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又传统又固执。” 林健杭气喘吁吁追了上来。 叶晓婷走过来对他说:“你可千万不能欺负我的小阿祉哦!” 林健杭连声点头说:“一定,姐。” “先别急着叫我姐。” 林健杭给叶晓祉递上奖杯,目送叶晓婷离开。 序曲:关于尼采的课 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稀薄的白云。寒风呼啸而过,一片雪花——天生的舞者,从半空中飞舞下来。飘浮不定的雪花翩翩起舞,悄无声息地停留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接着,第二片雪花、第三片雪花……无数的雪花跟着落下来。 雪越下越大,覆盖在一条半山腰上不宽敞的公路上,覆盖了矮小的野草,也覆盖了静悄悄早已废弃的瓦舍。屋顶积满了厚厚的白雪,然而红色的砖块是这幕雪景的独特风景。公路右边是高高的树林,褐绿的树叶披上了洁白的衣裳——它们在寒风中相互扶持,默默地听着风的窃窃私语;公路左边是灰暗的山旮旯,旮旯里九曲回肠的小溪断流了,像一条泥鳅寂静地死去。小溪下游原本是一口湖泊,现在冰封了湖面,像无人光顾的广场。 风在怒号,雪在狂舞。 渐渐地,空气中传来浑浊的汽车排气的声音,像老人一样气喘得厉害。忽然,山脊处冒出一辆汽车——车顶上笼罩着冰清玉洁的装饰,缓慢地沿着斜坡驶去。大雪纷飞,扑打在滚滚转动的车轮上,和地上堆积的轻薄雪花一同殆去,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轨。回望走过的地方,汽车在这条绵长的公路上已经走了很长的路途。很快,雪花把车轨覆盖住了,像一个人走了一段长长的旅程,有些记忆也快模糊掉了。前面还有一段路要走,车轮像秒针一样缓慢地压过白雪。 车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身上裹着厚实的衣服。他们没有说话,他们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过了这个山脊,路基上有大大小小的石子,石子让车子左右颠簸,这似乎解冻了他们的嘴巴。李晨凯从他俊秀的脸颊中吐出白色雾气说:“过了这个山头,就到了。”他右侧脸颊看看脸色泛青的叶晓祉。她的黑眼珠子紧紧盯着前面的路况,没有说话。“这里风雪很大,把车窗关上吧!”李晨凯说话的时候,叶晓祉把攥在手里的一本残旧备忘录小心翼翼地放在后座上,接着摇起车窗。汽车的再一次抖动,才让叶晓祉开口说话:“还有多远?”李晨凯知道叶晓祉此时此刻很心急,但是他没有回答她。车内又一阵沉默。由于车子不停地震动,以致后排的车座上,那本叶晓祉爱不释手的备忘录自动翻开了第一页…… …… 尼采名言:“你必须准备好沐浴在你自身的烈焰之中,你怎么可能重生呢,如果你不先化为灰烬?人没有了痛苦就只剩下卑微的幸福。” 在能容纳百人的大讲堂上,斯斯文文的哲学教授——蔡智森教授在做精彩的演讲:“希腊哲人说:‘有人是死后方生。’尼采生前的影响只局限在欧洲几个小国不大的学术圈子里,因此尼采总是抱怨世人不理解他的哲学。” 可是来听讲座的人并不是很多,空旷的讲堂上只有漂漂散散的二十八个人,气氛非常沉闷。哲学在众多学生看来是枯燥而无味的,很多学生也并不理解哲学这门课程的意义与价值。他们关注更多的是经济与管理、建筑与时尚、音乐与电影,而对文学、哲学、历史感兴趣的人微乎其微。但人数即使再少,也有热衷于哲学的人。 坐在前排靠右的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就是一个哲学迷。他并不起色,甚至相对于其他同学而言,他内向、羞涩和自卑。他有点阴郁,远远看他黝黑而又消瘦的脸上却有着儒雅的书生意气,而他身上弥漫着另一种迷人的气质,耐人寻味。观察细致一点,他的头发是自然卷的,眼神很专注,鼻子上方架着一副黑框方形的眼镜,他的嘴唇曲线很美。他沉溺思考,他的思索就像泛滥的洪水,漫过学术的边缘侵入到异国他邦。周游世界之后,他从无奈中苏醒过来,继续听教授的讲座。 其实大多数同学都是去打发时间的。放眼望去后排,有人趴在桌子上睡觉;有人窃窃私语,甚至谈情说爱;有人埋头看书;有人玩纸牌、玩手机;有人谈论假不正经的故事;还有人把讲堂当成了零食天堂——巧克力夹心饼干、原味奶茶、草莓味雪糕……在神圣的讲堂上做出诸如此类不雅的动作,这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也是对文化和思想的蔑视。相比之下,林健杭是众人公认的“好好先生”,他正直善良,在课堂上专心听讲,最起码他不会扰乱课堂秩序。别看他老实巴交,骨子里却是放荡不羁、崇尚自由和真理的人。 蔡教授扶了一下金丝眼镜,继续说:“世人对尼采毁誉有加,大起大落。在纳粹眼里,尼采是军国主义者、反犹太主义者;在自由主义者眼里,尼采是个人至上主义者;在固守传统人的眼里,尼采是一个破坏者,他主张用锤子敲碎一切偶像和传统;在虔诚的宗教人士眼里,尼采是一个危险的离经叛道者。存在主义大师海德格尔说:‘尼采是最后一个形而上学者,传统的形而上学在尼采那里终结了。’” 场下引起了一阵短暂地哗然。蔡教授把目光转移到学生身上,接着说,“好,现在有哪位同学可以说说伟大哲学家尼采的生平?” 一阵沉默,他哆哆嗦嗦举起了手,站起来紧张地回答: “据我了解,尼采出身于宗教家庭……”他咽下一口唾沫顿了顿,说:“据说他的祖先七代都是牧师,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学会说话很慢。他老是用严肃的目光注视着一切,牧师们很喜观这个沉静的小男孩,喜欢带着他一起散步。在尼采四岁时,他父亲不幸坠车震伤,不久就去世了。这件事将他完全震慑了,两年后他的弟弟也去世。后来他获得了小牧师的称谓。自从这时起围绕着他周身的都是女人——母亲、妹妹、袓母和两个姑姑。后来,尼采生活在一片祥和平静的气氛中。” 他的心怦怦地跳,他太熟悉尼采了。 蔡教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投来赞赏的眼光:“这个同学回答得不错,对尼采有很多了解。” “你叫什么名字?”蔡教授问。 他微笑,羞涩地回答:“林健杭。” 一.开满紫荆花的校园 2010年10月下旬,广州。 如果人们留心观察,从脑海中开始出现记忆的岛屿算起,生活的大海就已经在跟他们开玩笑了。住在北回归线附近的人们也许不知道,遥远的北方大地已经开始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可是人们都感叹:都已经十月底了,怎么还那么热,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嗅到冬天的气息?这些日子,据气象台报道说,广州一直没有冷空气补充,相反,受高压脊的控制,全市气温一直呈上升趋势。反常的天气让人们局促不安!但无论是廊桥上、街道边、还是海滨港湾,依然穿得光鲜夺目的红男绿女都不会驻足关注天气预报。他们知道,现在只是美好的秋天,冬天还远远没有到来,甚至可能不会来了。 有这么一个地方,那是郊区,周边有几处矮山丘。平坦处,石子路的电线杆上停留了三两只麻雀。目光沿着石子路望去五百米范围内,两边都是整齐有致的芒果树。左手边,有几栋建筑物已经被芒果树遮住了视线。这里没有市中心繁华,但是紫荆花的味道弥漫缭绕。尽管远离了嘈杂的闹市,却有它的精彩和热闹。不妨停下来看看,这是一所大学。 林健杭能坐在大学的课室里,他很感谢命运的恩赐。 林健杭从小就学会了面对贫穷所带来的磨难。他住在大山里面,学校在二里地开外,走的路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这条山路,他走了三年。三年时间里,为了省钱,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他都打赤脚。这样一来,一方面冬天要忍受冰冷的水和泥,一方面夏天要忍受炙热的土和沙,他没有埋怨家里的困苦。他大概知道家里过的拮据:大哥读大学,二哥、三哥读高中,姐姐读初中,自己上小学。对于以耕种为生的父母而言,五个孩子上学确实是难。为了孩子的学习,父母硬着头皮和亲朋好友借钱。对于九十年代初的贫困县家庭而言,支付五个孩子的生活费都成问题,更不用说学费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家庭背景,才塑造出林健杭内向、羞涩、自卑的性格。林健杭从小懂事,他暗暗知道要为父母争气,也要为自己争气,因此他小学毕业之后,去了大哥林健一教书的那所学校上初中。当时林健一已经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县城的二级中学做老师。这样他们可以在生活上互相照顾,而对林健杭的学习,林健一起到了督促的作用。在这样的环境下,林健杭上县城重点高中有了保证,但林健杭的性格也变得更加内向、羞涩、胆怯和无奈。他会很强烈地自责因为一次考试失败而感到有愧于林健一。后来他还是考上了县城重点高中,但也发生了后来的悲剧。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林健杭勾起了满腹心事,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不愿再回忆下去。他现在坐在自己苦苦追寻多年的大学课室里,只有心存感激。他感谢父母、感谢兄长、感谢老师、感谢朋友…… 踏入大学的校门已经接近两个月,近来林健杭发现自己开始懒惰了,一懒惰人就颓废。所以前几天,有个师兄过来拉他进主持人队的行列,于是他马上答应了。 他一直想尝试成为一位主持人,这不,机会来了。昨天晚上,他参加了主持人队的第一次培训,以他特有的一种潜力,深受师兄师姐的喜爱。学院的主持人队是自发组织,没有经过学院的批准审核,尽管如此,加入这个行列的人数多得应接不暇。他只知道他是最后一个加入的,所以他对主持人队的了解并不多。经过昨晚的培训,他知道里面有一个叫叶晓祉的女生。 叶晓祉穿着大衣去培训,她的穿着打扮强烈地冲击着林健杭敏感的视觉神经。我们已经知道,尽管已经到了深秋之际,可是大家都还没有嗅到冷冷的寒意。不过听叶晓祉娇柔而又爽朗的声音,再加上亭亭玉立的身姿,却在林健杭发达的脑子里深深地印上了这么一个形象。然而,他只知道她的名字而已,也没有说过话。 伴随着下课铃声“铛铛”响起,林健杭起身去了室外。古木参天,绿草如茵的校园,浓缩着青春年华的欢声笑语,篮球场上,传来了一阵阵爽朗的声音…… 林健杭稍微加快步伐,趔趔趄趄地走到楼下,飞奔到篮球场。 一群青春靓丽的女生围着场地,不停地喊着:“加油,加油!”场面特别热闹。作为b班的林健杭,自然应该为本班战友加油打气。 这是哲学系a、b班的一场友谊赛。 b班的5号球员李晨凯,穿破对方防线,一个三步上篮,但经验不足,偏了一点,没进。队友11号球员邱明一跃而起,抢到了篮板,补篮得两分。对方恼羞成怒,a班2号球员黄毅峰大声喊:“注意,回防,回防!”a班31号球员杨吉一个假动作迷惑了邱明,又一个巧妙的转身绕过b班后卫廖少荣,一个上篮,九双眼睛盯着在篮框里旋转的球,进了。a班士气高昂,接下来a班的9号球员何伟抢断球,虽然同时被两人围防,但是传给了沉着冷静的22号球员蔡泽跃。蔡泽跃一个三分球,只见球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直奔篮框,球进了。对方势如破竹,接下来一直猛攻b班巢穴。b班的刘浩和朱志文两位“护卫大师”护送李晨凯,来到篮下,双手投篮, “穿针”进篮,艰难获得两分。a班“大鲨鱼”郑天宇一个抢断,又是一个外线两分打板球。a班前锋何伟一个三分,没进,b班的球员和拉拉队美女们暗暗庆幸。 b班拉拉队“人气美女”队长杜小贤吐出粉红怡人的“蕊子”喊了一声:“晨凯,小心!”忽然,球像流星似的飞向李晨凯。李晨凯急得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球已经打中他英俊脸颊上耸起的鹰钩鼻,很不幸运,流血了。 李晨凯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林健杭见状,泛起愁容,跑到李晨凯身边:“大哥、大哥,还好吗?” 李晨凯在痛苦的表情里缓慢地挤出两个字:“好痛!” 接着,杜小贤也跑来了,嘘寒问暖,递出一张纸巾,心乱如麻问:“晨凯,感觉怎么样?” 林健杭和邱明把李晨凯扶到球场边缘,杜小贤和拉拉队美女团,还有其他几名队友也跟了过去。瞅瞅吧,李晨凯就像个大腕,引起了赛场的轰动。 a班的何伟抛出的这一球致使李晨凯不能上场了,赶忙呈上一杯水:“哥们,喝口水呗?” 李晨凯微微一笑,接过何伟手中的水杯:“强着呢!” 接下来的比赛,林健杭做了李晨凯的替补。但终究因为双方实力的悬殊,a班取得大胜战绩。 比赛结束后,林健杭买了一瓶水给李晨凯,说:“大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咳,大哥,你就别开玩笑了,我鼻子还痛着呢!今天我被何伟的球打破鼻子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何伟就是没底的粪桶!” 林健杭不解问:“什么意思?” “好丑的架子。”李晨凯愤愤不平,摸摸他心爱的鼻子说。 林健杭打趣说:“大哥,我看杜小贤她对你照顾有加啊,什么晨凯小心啊,又嘘寒问暖递上爱心水杯哩。” “你甭瞎想,那就友谊。”李晨凯嗤之以鼻。 “嗬,大哥,我看出来了,她对你有意思。” 林健杭和李晨凯一唱一和,有说有笑,那是因为他们有着炽烈的友谊。 林健杭对李晨凯的了解,起源于宿舍的象棋比赛。林健杭的宿舍十个人一起住,宿舍的空间环境相当窄,除了自己的床位是私人的以外,公共的空地也就那跟小指头那么少的2平方米。尽管窄到连转身都困难,但大家没有怨天尤人,反而相处得其乐融融,绘声绘色。有一天不知道是谁给宿舍带来了一副棋,在相对紧张的读书氛围中能下一场棋,好比沙漠中的旅者找到了一瓶水。大家兴致勃勃进行了棋艺切磋,首先是林健杭声势浩荡横扫两位健将。李晨凯见状之后,也投入到楚河汉界之间的争斗中来。李晨凯的参战,让林健杭出乎意料。当时在林健杭看来,李晨凯只会看书,对其他事不闻不问,像下棋那么深奥的艺术,他哪有沾边的份啊。可是,林健杭错了,并且输了,对弈三场输了两场。最后一场还是在快上课的情况下,李晨凯松懈了才让林健杭得逞的。林健杭知道,下棋李晨凯绝对是高手!经过棋艺的切磋,让林健杭意识到李晨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所谓靠打架进入学校的小混混。他开始注意李晨凯,并且也开始改变了对李晨凯的某些看法。 又过了些许时日,林健杭发现李晨凯一直埋头啃小说,他瞥了一眼坐在左边的李晨凯,再把目光锁定在小说身上,有点难为情问:“你看什么书?” 李晨凯停止了双眼的扫视,回到现实中说:“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第三届茅盾文学奖作品!” 林健杭追问:“讲什么的?” “主人公叫孙少平,跟我们一样现在也是高一的学生……”李晨凯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说,“这本书很好看,看了很有意义,我已经看第二遍了,我建议你也看。” 林健杭点点头,试着迎合他的想法,他觉得李晨凯挺有文化知识的。再后来林健杭看完了《平凡的世界》,让他受益匪浅。他们有时间就讨论小说的情节,说到孙少平与田晓霞的爱情,他们为之动容;说到孙少安与田润叶的感情,他们羡慕不已;说到孙少平与金波的友谊,他们激情澎湃……就这样,一本小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即使到了高二分班后,他们依然保持着联系,他们的友谊就是这样来的。 缘分让他们相聚在大学校园,更加难能可贵。现在,他们比亲兄弟还亲,彼此互称大哥。现在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他们没能住在同一个宿舍。 友谊赛结束后,美女拉拉队队长杜小贤一直在担心李晨凯的伤势。同班眉清目秀的邓婷婷一直在观察杜小贤的一举一动,乐呵呵地笑开了。 杜小贤看到邓婷婷的傻笑,不甘示弱说:“你再笑,信不信我劈了你?” “哼,我爱笑怎样,你能奈我何?”邓婷婷故作媚态,“再说,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小样!” “吖?不得了嘢,邓婷婷,我的心思你还猜出来了,你倒是说说看见什么哩?” “我知道你喜欢李晨凯。” “胡说,胡说!一派胡言,不可能的事!”杜小贤水嫩的脸蛋一下子涮红了。杜小贤外表极力掩饰,内心却在告诉自己:邓婷婷的话一语中的。 “我说杜小贤啊,喜欢人家就跟人家说啊,你再扭捏下去,李晨凯就是别人的喽。”邓婷婷乘胜追击说。 “我不跟你说了,你这个疯丫头,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琼瑶看多了吧?”杜小贤说完离开了寝室。 走到楼梯口,她发现忘记带钥匙了,于是掉头回身。猛然间,她发现邓婷婷说得对,既然喜欢就应该说出来,不能憋着。拿了钥匙之后,她接到了爸爸杜成山的来电,说是新阳城周六举行庆典仪式,场面肯定热闹,为此作为爸爸的一来是怂恿宝贝女儿回来凑热闹,二来他确实是想见见闺女了。杜小贤满口应承下来,接着她打了个电话给熟睡中的李晨凯,说是明天晚上一起看电影。 二.主持人队 第二天晚上,林健杭参加了主持人队的第二次培训。 这一次,他不会像第一次培训时那么拘谨和好奇了。说实话,主持人队的成员少得可怜,但个个都是口才上的高手和胆量上的精英啊!主持人是大众的楷模,从某种意义上讲做主持的这些人具有潜移默化的审美引导,更为重要的是,节目主持人的言行举止会影响整场节目的质量和水平,他们必须具备较高的政治素质、文化素质、心理素质和敏捷的思维能力。自然,主持人队的大哥大姐的功夫不言而喻。林健杭无论从哪点出发,都没有优势。这不禁让他暗暗苦笑:我也能进主持人队?开国际玩笑吧! 自从林健杭加入主持人队以来,文质彬彬的队长王昊一直对这个小生照顾有加。他就像一盏指路明灯,让林健杭找到方向。说真的,王昊也知道林健杭和主持人队的其他成员有一段距离,无论是最基本的站姿还是字正腔圆的发音,林健杭都要继续努力。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就是,林健杭的心理素质非常糟糕。在小小的场合中,让他当着大伙的面说几句话,他也紧张得直打得瑟。别的不说,上次哲学课回答蔡教授的问题,他便紧张到腿软无力。不就是几句话的事吗?他心里就不能阳光点?有句话不是说态度决定一切吗?到了林健杭身上,应该说是性格决定一切!不过王昊始终坚信的一点就是林健杭有潜力,现在只是还没被挖掘出来。 除了王昊师兄,焕发着成熟美的陈惠华师姐对他也不错,对于优点,她不会刻意提出来,她只挑毛病,为的是进步和完善;还有帅气十足的杨梓峰师兄和跟猴子一样可爱的肖智师兄,总是嬉皮笑脸的,惹人开心。林健杭开始感到这个归宿的温暖,这让林健杭会心地笑了。 “我们来练习一下开场白吧?”稚嫩的郭敏红诚意地邀请打断了林健杭的思绪。 林健杭说:“那现在就开始吧!” 林健杭清清嗓子:“尊敬的各位领导。” 郭敏红的声音很清脆:“各位嘉宾。”…… 你一言我一语之后,他们想从舞台上撤下来。台下已经观察林健杭许久的叶晓祉赶忙说:“introduce yourself。”今晚的叶晓祉穿着大方端庄,不会像第一次让林健杭感到不自然。林健杭此刻想到了一句话形容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她说了句英文,好像面dy gaga,他突然理屈词穷,只好接着用中文介绍:“我是来自哲学系b班的林健杭。” “我是来自商务英语a班的郭敏红。” “咦?敏红你是商英的啊?我也是哦,我是b班的,我叫叶晓祉。”叶晓祉兴奋地说。 旁边工商管理a班的方绮做了点评:“男生声音中气不足,表情僵硬;女生站姿不对,目光漂浮。”说完做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摆在头上,一个活生生的小白兔仿佛从天而降,可爱的样子忒惹人欢喜。 林健杭下了舞台,看到叶晓祉席地而坐在阶梯上,就问:“叶同学,你还好吧?” “oh,i am fine!穿高跟鞋太辛苦了,我得把它脱掉,林同学。”叶晓祉坦诚地说。一对娇小的脚丫子显露在林健杭的面前,叶晓祉的大方让林健杭突然语塞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聊天,拘束的聊天制造了一种沉闷的气氛。为了打破这种诡秘的氛围,叶晓祉从包里拿出一份青年日报,让林健杭看醒目的头版头条——日本强行在钓鱼岛插上太阳旗。他愤愤不已:“太气人了,钓鱼岛明明是中国的嘛,日本人却死乞白赖说是他们的?” 叶晓祉冷峻地说:“你先别忙着气,看完这个再气也不迟。”她往下指了指。 “什么?还扣押中国渔船?”林健杭心情如此激动,可是叶晓祉却毫无表情。他回过神来问叶晓祉:“哦,没想到你也会关注时事消息啊?” “我当然关心了,作为一个青年,不关心国家大事,那实在是太可悲了。” 忽然,旁边传来杨梓峰的惊恐声,莫非他也知道了钓鱼岛的消息?杨梓峰一字一句说:“北京时间14点52分31秒,广东韶关发生里氏4.9级地震,震源11公里,同一天,北京时间19点24分04秒,菲律宾近海发生7.9级地震,震源33公里,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和新加坡等发布海啸预警。”宣布完这个消息,杨梓峰说:“完了,世界末日了,赶紧忏悔吧!说不定主还会宽恕我们。” 叶晓祉听完笑着说:“师兄,你那完全是杞人忧天。” 杨梓峰急着说:“我说的是真的,合着我家就在地中海-喜马拉雅火山地震带跟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的交界处,现在这一带地震那么频繁……完了。” 叶晓祉说:“照你这样说,我们都要接受末日审判了?” 杨梓峰再次声明:“忏悔吧,现在忏悔说不定主还会宽恕你。” 陈惠华一旁打住说:“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你是搞地质研究的啊?” 一阵笑声过后,叶晓祉又跟林健杭拉上话问: “哦,你们专业a、b班昨天打篮球赛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丫的,你不是哲学系的吗?” “嗯,没错。” “你们哲学都学些什么?” 林健杭回答她:“就是了解一些人物的哲学思想,比如说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还有柏拉图……” “柏拉图?我只听过柏拉图式的爱情。”她往下说,“我听说昨天有一个人被篮球砸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没有那么严重啦,只是流点血而已,他是我的好朋友。” “流血还不严重啊?”叶晓祉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他。 这时候王昊说:“各位主持人队的兄弟姐妹们,我们接下来有一项艰巨的任务。” 陈惠华拿了一张纸说:“迎新晚会要挑选四个主持人,两男两女。为了准备好迎新的主持,我们得分组练习。经过我和师兄的商议,惠华、梓峰、晓祉、健杭为一组,另外一组是王昊、方绮、肖智、淑华。大家为了上迎新,努力吧!我们下一次培训去广播站试音。今天就到这吧。” 林健杭听到有机会上迎新晚会的消息,他为之振奋。仅凭他的实力,上迎新比登青天还难,哪有机会啊? 他边走边憧憬着他迎新晚会上的神采飞扬:金光闪闪的舞台、撒了金粉的晚礼服、帅气的发型、自信的眼神、台下有蚁聚观众、他们的口哨声和欢呼声…… 嗯!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啊,林健杭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遐想。他躺在床上静静憧憬…… 我们现在把目光转移到李晨凯身上。 其实,李晨凯接到杜小贤的电话后,他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原本疲惫不堪的心变得抖擞抖擞起来了。 然而李晨凯和杜小贤两人的关系并非像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揭底说,他们能在一起上大学完全是命运的安排,就像和林健杭的相识,是命中注定的,只不过李晨凯和杜小贤的认识要远远早于他认识林健杭。 李晨凯和杜小贤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他们是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开始认识的。简单明了地说,杜小贤是他们班的班花,追她的人得排队,而她偏偏钟情于李晨凯的幽默,悲催的是李晨凯对她毫无感觉。一直到上中学,李晨凯才从同班同学口中得知杜小贤的心思。这时候的李晨凯开始在乎她了。由于他们不在同一所学校上中学,再加上杜小贤一家搬到了县城,所以他们就这样断了联系。改善这种局面的是一次过年的相聚。年初八(李晨凯上初一那一年),他跟哥哥去了杜小贤家。哥哥李晨杰和杜小贤的堂哥是要好哥们,无论是小学到大学他们都一直保持着联系,所以过年的时候,李晨杰无论如何也会抽空到杜小贤他哥家做客。杜小贤的家是富丽堂皇的,这让李晨凯看来垂涎三尺,也让来自农村住着瓦房的李晨凯感到特别不自然,相反他倒是有点嫉妒,同时他也在自问:“我怎么就住在农村?”不过他这一切想法等见到杜小贤之后都灰飞烟灭了。 那天,杜小贤知道李晨凯要来,她穿一身素白的连衣裙,仿似天使降临人间。李晨凯搜索枯肠也只能用冰清玉洁来形容杜小贤的美。见面之后他们聊开了。他们一直在回味小学的趣事,不时发出阵阵的笑声,两个人也关心小时的伙伴,说谁在哪里读啊,谁已经出来打工了啊。他们知道的讲了,不知道的估计也讲了不少。那晚,李晨凯两兄弟没有回家(从县城回家路途很遥远),另外杜小贤一家也一直留他们在那里过夜。晚上,让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虽然只是聊天。 “小贤,我听说有一次你回老家了。” “是啊,我回去了。怎么,你知道啊?” “我听隔壁矮文说的。他说你回去之后跑到山顶去看我家。” “啊?没有吧!”杜小贤有点不好意思。 “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回家了,你也回家了,当时有很多同学一起玩,你叫我们班的小胖子来给我捎话说我也去玩,可是我没去。”李晨凯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听说那晚……你哭了!” 杜小贤之后没有做声,就叫他上阳台看看县城的夜景。 第二天李晨凯两兄弟早早就回家了。平时睡到太阳晒屁股的杜小贤也在六点钟的时候起来送了李晨凯。 后来他们就没怎么联系了,他们知道曾经发生过这么一回事。随着他们渐渐长大,他们的友情变得异常珍贵。偏偏造化弄人,他们又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学校相遇。这不能简简单单地归结于巧合,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命运的安排。 现在,上夜修的时候李晨凯来到杜小贤身边坐下了。 今晚夜凉如水,月光皎洁。 “晨凯,你来了?” “呵呵!” “最近学习还好吗?” “差不多,老样子,你呢?” “还可以吧!”杜小贤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个外观时尚,风靡校园的不速之客——mp4,“我们今晚看看电影吧?” “里面有什么电影啊”李晨凯听到电影就来劲了。 “《贫民窟中的百万富翁》、《国王的演讲》、还有早几年上映的《后天》。” “我们看《后天》。” 他们一人一个耳塞,坐在课室看,足足两个钟头,而这两个钟头里就像两年。学校突然停电了,学校的停电通常会带来众多学生的鬼哭狼嚎。天生怕黑的杜小贤显得更加坐立不安了,本能的反应,她的右手挽住了李晨凯的左手。从这一刻起,李晨凯的注意力由电影转移到了挽着的两只手。借着皎洁的月光,积水空明的课室,两颗心靠在一起,上演了一幕罗曼蒂克式的浪漫戏剧,这戏剧远远比mp4里面声势浩荡的电影剧情更加激动人心。或者是李晨凯坚实有力的臂膀让杜小贤感觉到了安全感,或者是异性相吸的一种常识性心理,杜小贤把头靠在了李晨凯的肩膀上。李晨凯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高频率的心跳一直没有降下来。 坐在隔壁的同学开始议论了: “看他们,快看人家多恩爱啊”男生说。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女生问。 电停了,可是在他们心中依然流着情感的电波,传遍了全身,刺激着每一颗年轻的细胞。李晨凯的心惴惴不安,但同时他也是高兴的。 三.林健杭的家庭和理想 现在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不食人间烟火的冷空气突然南袭,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林健杭措手不及。他翻开备忘录,深深地知道秋天就要过去,冬天即将来临。是啊!来到广州上学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美好的大学生活让他忘记了温暖的家。以前,他跟自己说好每个星期打个电话回家,可是当他身处大都市的生活之后就忘记了至亲至爱的爸爸妈妈。特别是他二哥、三哥和姐姐毕业之后选择了“北漂”,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了。他们经济独立了,和家里的联系渐渐少了。每次都是父母从遥远的家乡打电话给自己的骨肉,关怀备至。父母想念儿女就像流水,细水长流;而子女想念父母就像风吹树叶,风吹一下就动一下,风不吹树就不动。 林健杭想到这里就给妈妈打电话了。 接电话的是林健杭的大哥林健一。“哦,是小弟啊!”说话沉稳带着冷气的林健一说。 “吃饭没?”林健杭听到大哥的声音后有点高兴问。 “吃过哩,你呢?” “我很早就吃过了。妈呢?” “她在洗碗,你等等,我叫她。”林健一说完把电话拿给了她的妈妈王惠英,“妈呦,小弟来电话了。” 王惠英似乎是染上了风寒,喉咙有痰作祟,“咳咳”两声过后,有点命令式的语气说:“小弟,今天冷了要穿多几件衣服啊!” 一个五十五岁的声音让林健杭听了就像听到自己的姐姐的声音那么甜美和亲切。 林健杭不关注穿几件衣服的事,倒是有点气愤:“妈,你在洗碗啊?咋我大嫂不洗啊?” “你大嫂在给小珞妹喂奶,小珞妹她一直在哭。” 王惠英说完,林健杭隐约从电话中听到婴孩像羔羊“咩咩叫”的啼哭声。旁边还有个妇人在哄小孩:“喔喔喔,小珞妹别哭,妈妈惜你!”估计这就是他嫂子张海芬的声音了。 “下午你大哥大嫂都没课了,你大哥会载我去你爸那哩。”王惠英说。 “那好啊,我爸他那也要有个人照应一下,老是要起早贪黑,”林健杭接着说,“我爸最近身体恙吧?” “你爸好着哩,我问他习惯了没有,他说习惯了。倒是你,你恙么?”王惠英关心问。 “我也好着哩!以后你就带带小孩,洗碗洗衣服那啥破事你交给我大嫂就行,再说不是有洗衣机吗?咋我觉得我大嫂像个皇后一样?”林健杭还在耿耿于怀。 “你大嫂也累的,刚生完孩子不久,月子都还没坐完就上课哩。” “我大哥也真是的,他还忍心看你洗碗?” “莫惊,一定要注意身体啊,最近流行性感冒比较严重,你三哥昨天来电话说他生病了。” “唉!咋又病了?比我还弱……” 林健杭挂了电话之后,心中有所不平。林健一两口子身为老师,却不懂得让母亲安闲享受清福,还叫年过半百的母亲蹲下身子去洗碗筷。天赐福祉,两口子有了一个小孩,那也不能只顾自己的孩子而不关心自己的母亲啊!想到这里,约莫那两口子也是没怎么去关心他们的老爸林铁生。 林铁生,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头发泛起了一缕灰枯的银丝,额上的皱纹仿佛人工雕刻般入木三分,但是结实的肩膀仍扛起了相当艰苦的活儿——在县教育局的宿舍做门卫。每天晚上要十二点以后才能休息,这还不是准确的,有时候那些当官的有应酬喝得烂醉晚归了,或是十七八岁的青年出去鬼混到凌晨一两点像孤魂野鬼似的回来。你说要是不给他们开门吧,说不定会把整个小区闹得人仰马翻;要是给他们开门了,自己早已迷迷糊糊睡着了,有谁会乐意自己在熟睡的时候被别人吵醒呢?左右为难,可出于责任和老实巴交的性格,林铁生二话不说就在三更半夜起来给他们打开门了。早上六点钟有一些老太老头出去,自然林铁生也就睡不着了。中午困了,他还得偷偷眯眼睡上一觉。倘若被人抓到了还要受责骂,不过作为有较高素质的社区,这种事还是少有发生的。他每天只能坐在一间狭小的房子里,二十四小时不得离身。日久天长,林铁生没有怨言,相反他在这里和一些高层的教育者拉上了关系。而那些退休干部平时闲着没事做,也会和林铁生一起品茶、谈天说地、调侃《三国演义》,老生常谈的话题应该是“赌马”了……日子总体太平局部疙瘩,每天有笑声陪伴,并且认识了很多人,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每逢周末,林健一两口子没课的时候,王惠英就可以暂时先把小珞妹放放,去林铁生那里帮忙看着点。人家都说林铁生夫妇相濡以沫,人家也说这两夫妇真是伟大,把五个孩子都供养上大学了,连最小的林健杭也上大学了,以前的苦日子基本上告别了。困苦的车轮虽说是刹住了,可受到惯性作用的影响,它依然还会向前滑行一段距离。林健杭想说的是:他的父母的确是了不起。正是他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气愤于王惠英在林健一家里洗碗,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人民教师的林健一肯定知道孝敬父母。常言道:父亲是天,母亲是地。又说:百善孝为先哪!假使一个人连天地都不管了,那还谈何顶天立地? 一阵凉飕飕的寒风打断了林健杭的思绪。自从第二次主持人队培训之后,他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想法,那就是上迎新晚会。他要证明给自己看,同时也要让家里的父母知道他们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 林健杭拿起资料反反复复练习起来。他的声音透过静谧的校园引起了主持人队肖智的注意。在二楼教室里心事重重的肖智看到林健杭的努力,他知道林健杭的字写得不错,于是就找他谈了一件事。 “师弟,在熟悉主持稿呢?”肖智下了一楼来到青草葱葱的校园一角。 “咦?肖智师兄,今天的西北风把你吹到这来了?”林健杭有点幽默说,然后嘴角微微上扬。 “师弟,我来是想和你谈一件事的。”满脸愁容的肖智坐在林健杭旁边说。 “师兄,什么事那么神秘啊?”林健杭好奇地问。 “师弟,我知道你写字不错,我来找你想创立一个协会。” “什么协会?” “书法协会!”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林健杭并没有很意外的表情,平静说。 “我想拉你入伙成为创始人之一,还有就是授课,由你上课。” “不行吧?我哪够格啊?” “我知道你写的字不错,学院第六届书法摄影大赛你不是拿了软笔类书法的一等奖吗?” “是。可我充其量也就是个爱好者,哪能教啊?” “我说能就能!”肖智斩钉截铁说,“创立书法协会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书法能带给我们什么,你懂得!好好考虑一下,然后你再找上一个朋友,创始人要有三个人……” “可是,我们在为迎新做准备,如果现在多了一件创立协会的事,我担心…” 林健杭还没说完,肖智打断说:“作为一个有理想的大学生,扭扭捏捏像什么,顾虑太多只会让自己没事找事,风风火火过大学生活,这才是最有意义的啊!” 林健杭无言以对:“那好吧,我再考虑考虑,晚上我给你个答复吧!” 肖智点点头好像终于放下心中那块石头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天挺冷的哦,你穿那么少还跑到这来吹风?” 林健杭傻傻一笑,就认为是给肖智的回答了。 夜修课上,林健杭一直徘徊于答应和不答应之间。李晨凯见状,便上前向林健杭吹了一声口哨:“干啥呢?发呆呢?呦,这是在想哪家姑娘呀?” 于是林健杭把他和肖智的谈话内容跟他说了一遍。 “你不是已经进了主持人队了吗?”李晨凯问。 林健杭点点头。 “大哥,你要是想的话,我肯定会帮你啦,问题是你兼顾的了吗?俗话说了啊,没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儿!” “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打从我进学校的那天起,我就想加入书法协会,结果却是没有书法协会,我也想过创立协会,只是没有肖智师兄那么强烈而已。他跟我说做事不应该扭扭捏捏,他告诉我做事要斩钉截铁,再说这也是符合我的想法的,为此,我想帮他有何不可?” “大哥,你的辩证分析让我看出你的心思了,赶紧解决主要矛盾啊?你告诉肖智师兄了没有?” “还没。” “那你赶紧跟他说啊,你干啊!晚一点说不定他找别人了。” 林健杭赶紧拿起电话拨通了肖智的电话,又对李晨凯说:“大哥,能不能让我先解决次要矛盾?” “啥?” “我还要你的帮忙哩。” “得,没问题。”李晨凯爽快说。 林健杭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刚想说什么,背后有一人拍了一下他们两人的肩膀,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杜小贤。 林健杭已经知道他身边的这两个好朋友坠入爱河之中了,他在畅想:爱神丘比特什么时候也给他射上一箭呢? 杜小贤问:“你们两个在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李晨凯看了她一眼,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因为这还是头一次以情侣的关系出现在林健杭面前,这让这对情同手足的兄弟俩颇为尴尬。 “没,聊天哩!”林健杭边说边起身欲离开座位。 “大哥,你干啥呢?”李晨凯见到林健杭想走,就像没妈的孩子直嚷嚷。 “跟你聊天,我把作业给落下了。”林健杭把头转向立在后面的杜小贤说:“小贤,哲学论文的题目是什么?” “好像是什么的矛盾观,半命题论文,我把打印多出的一份给你。”杜小贤一手伸进背包去。估计李晨凯的心还没平复下来吧,他一句话都不跟杜小贤说,这让原来开开心心的杜小贤变得阴郁起来。 林健杭见到大事不妙,接过哲学论讨的题目,向后排走去,“谢谢,我去后排做作业了。” 李晨凯也不明白到了情感的隘口怎么就变现成这样了,这让他有点恨自己,也觉得有点对不起可爱的杜小贤。 “你的作业做完了?”杜小贤脸上笼罩的阴云还未散去。 李晨凯强撑笑容回答杜小贤:“哎呀,你也知道啦,做这作业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杜小贤点点头:“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李晨凯看到了她的不开心,傻愣傻愣说。 林健杭坐在后排,可他的眼睛却一直不作声息地盯着前排困窘的李晨凯。说实话,他很想帮他的挚友,但这种事又怎么帮呢?两个好朋友,一条底裤可以一起穿,一份感情怎么能一起分担? 四.爱情,悄然而至 李晨凯和杜小贤来到美丽的校园草坪上。路灯映照美丽的草丛,阑珊外面的马路时不时有汽车引擎的声音响起,而校园里面和谐静谧的气氛却让人流连忘返。今夜的风,比昨天吹得更加猛劲了,这让他们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他们走在有一块石头的地方坐下来。 “这里是不是很美?”杜小贤若有所思地问。她望着李晨凯的脸,继续说:“我有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这里。” 李晨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许他还在耿耿于怀刚刚的表现,此刻他沉默了。他发现杜小贤愁眉紧锁,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怎么了?……还好吗?”李晨凯像嗑瓜子似的,吞吞吐吐。 杜小贤知道,她从小学开始就悄悄喜欢上李晨凯了。分开的那段时间是不愉快的,她做梦都想不到他们能在广州的大学校园再次相聚。再聚首,她的喜悦之情无法言表,可她感到了陌生。是的,她现在对李晨凯已经失去小学时心花荡漾的感觉,她不敢面对现实,因为此刻眼前的青梅竹马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经常让她笑,让她开心的李晨凯。她告诉自己只是太久没在一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多年以来,她一直不能否认的一个事实就是她的心里只有李晨凯一人,然而李晨凯这个死家伙一直不明白她的心思。 “我们说说小时候的事吧?”杜小贤勉强地笑了一下。 “你想聊什么?”李晨凯迎合杜小贤答。 “你随便说点。” 李晨凯迟疑了一下说:“你还记得我们班那个经常吹牛皮的小胖子吗?” 杜小贤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记得,记得,小学毕业照,特别搞笑。” “全班人都没穿校服。” “只有他穿了一身土气的蓝色校服。” “而且他还戴红领巾拍毕业照。” 愉快的笑声让他们忘掉了各自的烦恼。有人说笑是一剂良药,专治百病;也有人说笑可以美容,长命百岁,总之笑声真的是好东西,它是一种力量,无坚不摧。它能让人暂时忘掉烦恼,就好像你走到了一个死胡同,结果你在迂回中找到了出口。当你走出来的时候,你还会想,我刚刚干嘛啊?还在为死胡同赌气。朗然一笑,一切都是浮云。 “小学时的事情还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哩!”李晨凯感慨。 杜小贤说:“是啊,我从小开始喜欢你,你这死家伙一直不知道,结果后来你听别人说了才到我家,我记得那次是年初八是吧?” “我们现在在一起也算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了。”李晨凯收起笑容,认真说,“小贤,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杜小贤把头埋进李晨凯的胸膛,感受着那颗年轻跳动的心。偶尔会有几个人经过这里,那些经过的人就像见了鬼似的,避而远之。 杜小贤说:“晨凯,这个星期我爸要我回去一趟。明天星期四,我们没有课,叫上健杭我们一起去大夫山踩单车吧。” “咋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呢,他就是想借新阳城举行庆典的借口要我回家,见见他的宝贝女儿呗!” “这样……晚上我给健杭说去。” 林健杭写完哲学论文,又翻开了主持人队的培训资料。他要上迎新的想法更加强烈,这让他一直很卖力地去注意发音、站姿、反应能力、心理素质等技巧。由于他是后来才加入主持人队这个行列的,所以他总是觉得和其他兄弟姐妹有着一层深深的隔阂,这让他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在孤军奋战,他也觉得凭借他的努力总会得到人家的赏识和称赞。 他孤零零一个人揣着一颗热腾腾的心,来到显得有点寂寥而又空旷的舞台。抬头望,有几颗颜色暗淡的星星在深邃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天上明珠眨着明亮的眼睛,倒映在不远的珠江边。他的声音打破了孤寂的夜。晚上基本上没多少人经过操场边的舞台,有的只是几对情侣和形影单吊的男生或者女生。 林健杭的训练引起了叶晓祉的注意。现在坐在石板凳上的叶晓祉已经知道了林健杭的存在,她佩服这个身单力薄的小子在她认为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忘我地站在舞台中央练习。本来她是想借着安静的夜好好练一把嗓音的,走在路上,却接到了姐姐叶晓婷的电话。两姐妹长得七分神似,就连说话的声音和频率都是一模一样的。说是叶晓婷和她男友陈俊平刚从长沙回到广州,接手了一家转让的鞋店。两人意见不统一,于是小吵了会。叶晓婷气急败坏赢得了陈俊平的妥协,可叶晓婷心里还是觉得憋屈,就向妹妹倾诉来了。是啊!一个偌大的城市,亲人之间的呵护和体贴显得尤为重要,假如兄弟姐妹之间不能流露出真情,那这才是人世最大的悲哀呀!叶晓祉希望姐姐新接手的鞋店生意能红红火火,别老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而吵架,这样家里的爸爸妈妈也会高兴的! 叶晓祉劝慰好了姐姐,却牺牲了她的舞台。她在想是谁抢占她的舞台,驻足一看,咦?那个不就是林健杭吗?她多看了林健杭一眼,离开石板凳,径自走向校园幽深的小道。 日子就像挽不住的流水哗啦啦逝去,我们也就在眨眼跟闭眼之间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砰砰砰”,熟睡中的林健杭被该死的敲门声吵醒了,这让林健杭尤为不爽。 同宿舍的邱明显得更加不满,还在床上的他爆出一句:“你有病啊!” 门外的李晨凯不甘示弱:“你有药啊?靠,大哥你还没起床啊?……邱明,你小子信不信我阉了你……快开门啊!”“砰砰砰”地声音摧心肝。 林健杭睡眼朦胧,头发蓬松,打开门,举起手机,示意李晨凯看时间。 “才几点啊,大哥。”刚睡醒的林健杭声音低沉,这低沉的声音倒还有点磁性。 “大哥,你先洗脸刷牙,待会跟你说个事,昨晚太晚没来得及说。”李晨凯边说边向邱明挑逗。 早上的空气并不是很好,阴沉的四周夹杂着阵阵的冷意,还没睡醒的校园在飘零的黄叶中显得凄凉惨淡。温暖的手心碰到冰冷的水犹如一把把尖刀往手中无情地刺开了,通常这个时候会有凄惨的怪叫,像被狗咬了似的喊爹妈!看吧,那一株开满鲜花的紫荆,还在寒风中潇洒倜傥,妩媚动人呢! 不出二百米的饭堂,有人陆陆续续进去吃早餐了。狭小的饭堂看上去就像一家群居豪贤的客栈,来吃饭的人都是各路英雄豪杰,正在议论纷纷“江湖”上的事。最近炒得沸沸扬扬的就是一年一度的校运会了,瞧,他们都在下赌注说谁是明天新一届的百米快跑“盟主” ,而他们的赌注则是一顿饭,输的那个请客。负责打饭菜的大叔阿姨就像店小二忙碌起来了,不停吆喝:“面包一个五毛,粥一份一块七,油条一块五两条……”通常这里见不到“掌柜”,所以经常有“客官”在闹事。“你这粥怎么是馊的?”“我要面包你拿油条干嘛?”“你这瘪三是不是找茬啊?给我换!”这些“客官”太神气了,你还别怀疑,现实就有这么些没有素质的人,他们举着“大学生”的旗帜说是有素质的人,其实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他们连小朋友都不如。 林健杭坐下来,喝了一口豆浆问:“说吧,啥事?” 李晨凯把买来的面包一放说:“小贤叫你和我们一起去大夫山游玩!” 林健杭的喉咙骨耸动了一下,表示吃惊地说:“你们怎么突然想去大夫山游玩呢?搞不懂。再说,你们去玩,我夹在中间掺和不合适吧?” “大哥,你有所不知,小贤明天要回家一趟……” 李晨凯还没说完,林健杭接过话:“回家?回家干嘛!” “回去不就赶上了新阳庆典吗?” 林健杭拍拍脑门:“呦呦呦!我差点忘了这事了。小贤要是回家的话,我也想回去一趟。机会可不能错过,新阳庆典多少年举办一次,多难得呀!” “嘿嘿,瞧吧,我还不知道你这个黄毛的心思。”李晨凯得意地说,“大哥,我知道你的心思,其实我也想回家啊,都来这边快两个多月了。我还没有离开家那么长时间呢!” “我们一起回呗,三个人多好呀!” “大哥,你刚刚也听到了,后天周六就校运会了,我要是不参加这次运动会的话,我比死了还难受。我有预感,百米冠军的桂冠将是我的。” “切,你吹吧!” 李晨凯又问:“大哥,你要回家了,那肖智师兄的事怎么办?” 蓦地,林健杭才想到这事,“对啊,不行,我今天不和你们去玩了。” 李晨凯说:“大哥,要不放到下星期吧,我想肖智师兄不会那么猴急的。”他还说,“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好好玩玩,我想昨晚之所以我会那么窘迫,是因为我们三个人没有很好地沟通……” 感情是需要好好沟通的,如果处理不当,那么就会出现鸿沟。我们之所以会和父辈,甚至是和哥哥姐姐有代沟,全是因为没有好好沟通,有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扛,并且总认为他们不理解我们的想法和做法。其实归根结底,这一方面是社会前进的步伐太快了,另一方面随着社会进程的潜移默化,后人的价值观也跟不同一个年代的人不尽相同。 林健杭想起了他和哥哥姐姐们的矛盾,不悦之情油然而生,这样更加唤醒了他想回家的欲望和和去大夫山游玩的决心。“我会和肖智师兄说,今天我们去玩,这个周末我和小贤一起回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林健杭一口气说完。 “你小子改变想法还真快,我都快跟不上你快速前进的步伐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至于你参加校运会我可就不管你了,你拿个冠军还要多久啊?” “这事你别操心了,真烦!” 林健杭给肖智师兄交待了情况之后,然后和李晨凯准备好了装备,就等着和杜小贤会面了。 不多时,杜小贤来了,头上顶着迷你的遮阳帽,身穿蓝色运动服,一对雪白的白色平板鞋特别显眼。她背着圆鼓鼓的背包就像当年小学那个胖嘟嘟的女孩背着书包上学堂。或许是这个装扮她自己也不是很喜欢,惹得大家都笑了,但以班花着称的她无论怎么包装,在某些人心中永远是漂亮的。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踩脚踏车了,也可以说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大自然了。虽然林健杭是从大山里面出来的娃,但他偏偏向往大自然的气息。按说这些山野的景色已经让他再熟悉不过了,可你要让他说出植被的名字,他挖空心思也不知道,反而他还要请教旁边的杜小贤。李晨凯就不用说了,马大哈一个,心里只顾着明天的校运会,只顾着明天的百米赛跑。 他们踩着脚踏车好像回到了青涩的年代。让林健杭想到的是他六岁学脚踏车的时候,驾着他老爸的那辆“凤凰牌”老爷车,可神气了。为了在家人和小伙伴面前耍威风,结果他一头栽倒在电线杆上,一直哭个不停。当时挺痛的吧,这让大家都很心疼,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碰过它了,兴许是怕了吧。随着时代的发展,基于生活的需要,他们家也引进了时髦的“嘉陵”摩托车,那个“凤凰”就被埋没在尘埃之中了。再到后来,她妈妈干脆把它当废铁给卖了。当时卖给收废铁的大叔,林健杭一直在旁边强力阻挠,结果她妈就说:“小屁孩,闪一边去!”林健杭嚎啕大哭。 林健杭傻傻一笑,被旁边气喘吁吁的李晨凯发现了,杜小贤也察觉了。 两个好朋友不约而同地问:“笑什么呢?” 林健杭傻笑了一会儿,“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杜小贤好奇:“什么事啊?说来听听。” “说来话长。” 李晨凯说:“我们的路也长着哩!” 林健杭说了:“那一年啊,我六岁…” 一列列踩着脚踏车的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空中翱翔的鸟儿,阵阵鸣啾,给人们平静的心情捎来莫名的触动和灿烂的喜悦。不知名的野花也笑了,不知啥时候太阳伯伯也露出笑脸来了。是啊,世间的一切是那么奇妙与美好,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可爱了。 不出一刻,他们来到了湖心亭。他们在这里拍照留念,数不清拍了多少张。亭下是荷花池,也许美中不足的要数这些荷花早已凋零了。池中的鱼儿像是懂人意,偶尔跳跃翻腾,耍着杂技的它们似乎在展示它们优美的舞姿,甚是喜欢。 午时,他们来到一块草地,准备在这里烧烤。他们从背包中抄出所有“家伙”,开始精心准备他们的午餐了,丰盛的午餐让他们享受了一番桃源之乐。小憩片刻,他们继续环游山林,一整天下来,一个个都累得趴下了。 人们常说:“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这话一点也不假。他们也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学校。明天回家了,林健杭想着,应该买点东西给爸爸妈妈。明天一大早要坐车没时间买了,只好今天晚上出去买,于是林健杭又折身走出校门去了学校附近的超市。他买了一双手套给妈妈,买了一双棉袜给爸爸。李晨凯和杜小贤回到学校之后就没出来了,估计现在在煲电话粥吧!唉,这对年轻的小恋人,林健杭心里想着,总觉得好像有股奇怪的感觉,但现在他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今天看来,他觉得哥们李晨凯并不在乎杜小贤,可怜我们可爱的小贤同学了。小贤却一味钟情于不懂得抒发感情的晨凯兄,估计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情的力量吧,不过爱情是否会因为时过境迁,一直都不会变呢?让老天决定吧! 五.回家——归心似箭 “嘀嘀嘀……”林健杭床头的手机响了。他悠悠地接了电话: “林健杭,你还回不回家啊?”杜小贤有点急切加生气地问。 林健杭定睛一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天啊,已经七点半了。从这里去火车站要一个钟,再加上现在是上班时间,肯定会塞车。怎么办?林健杭着急把衣服都穿反了。 过了三分钟之后,林健杭在楼梯口见到了既着急又生气的杜小贤。他傻傻一笑,哪知道杜美人肠子都快气断了。两个人小跑到公车站,一辆又一辆的公车挤得满满都是人,连一只蚂蚁也休想上车。林健杭亢奋地劈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好让身娇肉贵的小贤不受他人的推挤,可他总感觉到他的举措不足以让小贤高兴一阵子,偷偷瞧,脸还是耷拉着。上了公车之后,他一直在看时间,他心想可能赶不上这趟车了。人在焦急无奈的情况下,能做的当属祈祷了。到站之后,他们一直飞奔。这火车站也太大了,以致他们迟迟到达不了验票口。刚好火车站在抢修下水管道,所以原本只需两分钟就到验票口的,现在兜了十万八千里都还到不了。他真想狠狠地把这该死的火车站给炸了。杜小贤什么都没说,只管赶车,因为上不了车,只能明天回去了,而明天回去的话又要改票;改票的人排着长龙,等到天黑也还轮不上你;改了票,又得坐一个多钟的车回学校… 总之赶不上车就麻烦了。他们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踉踉跄跄飞扬跋扈地来到验票口,验票员又为难说这是学生票得出示学生证才可以上火车。林健杭拿去给他们检查了,这时候却因为杜小贤没有带学生证而陷入了窘境。在林健杭屡次三番的求情和杜小贤的眉来眼去之下,验票员竟然大发慈悲让他们通过了。林健杭捏了一把汗想:刚刚的祈祷还真灵验了,说明这个世界还是有真主存在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规矩也是人制定出来的呀,人间只要有真情在,什么都可以改变的。 上了火车,他们坐下来之后,这才心安。 今天来坐火车的人还真是多。在假期和春运还没到来之际,就已经热闹非凡了,可想而知往年的人在火车站外面排上几天的队伍才买到一张珍贵的车票是多么艰难。 啊!回家的心总是那么复杂,那么惆怅惘然。 杜小贤恹恹不乐的脸上总算是绽放了久违的笑容。从早上一起床就拼命往火车方向赶,仿佛在跟时间赛跑,这让她隐隐地想到古时候夸父逐日的故事,不过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啊,上不了车两个人只能死翘翘。而她老爸又给她下了命令一定要在星期五赶回去。 对了,想起这事,杜小贤一直琢磨不透他老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以前也没见过老爸那么迫切啊?给她惊喜也不用这样吧。以前她要什么她老爸就送她什么,爱她的程度那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若然有一天,你可以用三言两语就能诠释父爱的含义,那么这时候基本上就没有父爱而言了。但不管怎样,这次回家肯定会有很大的收获。现在她拆开早上买的蛋挞和牛奶,为了赶车,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吃。都怪这个睡懒觉的林健杭,想想就气,不是说好七点半出发的吗?那你就应该七点钟就起床啊,睡懒觉还好,还让她一个女流之辈等一个大男生,西北风又不断给她送情。长那么大从来都是别人等她,哪有她等别人的啊?要是别人,她早就撇下不管了。可是他是林健杭,是亲爱的晨凯的好朋友,也就是她的好朋友!她怎么可以对一个好朋友无理取闹小肚鸡肠呢?对待朋友,应该掏心挖肺地把好的东西和他一起分享,不好的东西则要一起分担,而不是互相仇视、怨恨、猜忌和利用啊! 不过现在上车了,没有营养的想那么多干嘛呀? 她和林健杭聊了一会之后,觉得有点困了,拿起耳塞,摁开了随身听,慢慢地合上了疲倦的双眼。其实她也挺累的,昨天踩了一天的脚踏车,回来之后又忙于整理宿舍和乱七八糟的书籍资料。更重要的是她在整理一整天愉快的心情,看着照片,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虽然也就是那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但会在人的大脑里产生一段长长的笛鸣,甚至在人的一生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是的,这些照片足可以说明爱情是什么,友情是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心爱的李晨凯…… 当轰轰隆隆的火车声已经响彻在遥远的山川的时候,还在宿舍熟睡的李晨凯沉浸在游山玩水的续集中。这一次,他们来到了风景宜人、空气清新的大瀑布。他们在瀑布下面钓鱼,说着人鱼的眼泪和人龙的传说。这个梦是美丽的,可是美丽的永远是短暂的。这不,他被小胖刘浩无情地从美好的梦境中拽到残酷的现实中来。 “晨凯,‘拉拉声’(赶快)起身,我们要训练了!”刘浩有一副胖胖的身躯,并且发着掺杂粤语的普通话,让李晨凯忍俊不禁。多少次他在寻思:怎么胖子就那么可爱呢?可爱到你忍不住笑。 “得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明天的百米冲刺我是要拿冠军的,冠军。”他重复了一遍冠军意在指明他的雄心壮志。 李晨凯一说到让他激情澎湃的冠军,不由自主地跳下床,狠狠地扇了一下小胖肥嘟嘟的屁股。“叫你吵我,受罚吧你!” “哎呦,我的哥,你就饶了我吧!”可怜的小胖苦苦哀求。 李晨凯折身上厕所:“鬼才理你,理你就是笨蛋。” 很快,他们来到操场一起训练。到了十点多的时候,和蔼可亲的太阳也来光顾李晨凯饱满的精神状态了。 操场上传来了一阵阵广播的试音: “会计b班来稿,会计b班来稿,您是运动场上正义的化身,您是比赛场中公正的使者。……无论失败与否,重要的是你勇于参与的精神,付出的背后是胜利。” 这些脍炙人口的广播词让李晨凯心情为之一振,憧憬明天他登上冠军宝座的那一刻,可是小贤和健杭两个人都不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定要拿到冠军让他们两个为他高兴,为他感到骄傲。李晨凯本来是和大伙一起跑步的,结果像发狗疯似的狂奔,这让小胖和朱志文几个人都傻蒙了。 黑不溜秋的廖少荣感慨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苍天啊,大地啊!” 舞台上试音的不是别人,是叶晓祉。是的,她就是本次校运会的女主播。她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吸引力,让奔跑中的李晨凯经过舞台的时候直愣愣地看着她。她只是专心做自己的工作,台下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与她无关。当她遇到不懂的或是需要改正的地方,旁边的男主播杨梓峰师兄总会耐心地指导和比划。 虽然她是受命于危难之际,但她沉着淡定。她工作的时候和平时好像判若两人。 然而在学校发生的这一切,林健杭一无所知。虽然他是主持人队的一份子,但他却不关心校运会的主播是谁。在他看来这些只是小儿科,最有价值最有分量的就是迎新晚会了,他已经虎视眈眈很久了。没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 火车依然在开,林健杭在打瞌睡。他惊醒睁开眼睛,突然有点头晕目眩。他看看睡得正香的杜小贤,然后就去洗手间洗了个脸。残破的绿皮车厢连水龙头都生锈拧不动了。他后脚还没离开洗手间,一个健壮的青年抱着小孩顶了一下他,贸贸然急匆匆地走进洗手间。小孩一直嚎啕大哭,吵得鸡犬不宁,让林健杭感到奇怪的是他说着一口重重的乡音。从他背影来看不知道此人是何许人也,但熟悉的乡音让他有着一种舒畅的感觉。 他正想探个究竟,还是那个人先开话了:“健杭?” 林健杭愣住道了一句:“义东?” “是哩,哎呀,都五年没见面了。” “没想到在火车上见着了。” 林健杭问:“这是你小孩?” “是哩,我都快被这孩子给累垮了,伺候他端屎拉尿的。来儿子,快叫叔叔啊!” “没想到你结婚了。” “早两年就结了。”林义东眯着眼说,显然是幸福的。他问林健杭:“你现在还在读书?” “嗯,大一喽!” “还在读啊?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一看就像大学生,不像我们这些打工仔。” “你儿子多大了?”林健杭问。 “今年三岁了?” “你十八岁就有小孩了?” “是哩,呵呵。” 林健杭又问了:“你现在在哪里打工?” “在水泥厂做苦工。”林义东的小孩似乎听到林健杭的声音之后就不哭了,这是不是一个大学生所谓的魄力呢?林义东看着他儿子,他儿子却一直在瞪着眼看林健杭,完全被林健杭的魅力给震慑住了。不对啊?林义东的孩子是男的啊!让林健杭怪不好意思了。 林健杭感慨良多。林义东小时候和他一起长大,经常在一起玩过家家酒。小学的时候,班里数学最厉害的要数他了,而林健杭在二十来号人的一个班里常常徘徊在十五六名那样子。后来小学毕业,他们分道扬镳了。林健杭去县城读书,由林健一照顾着,而林义东,还在小镇上中学。他读了一个学期,和小混混搞上了,整天无事生非,打架、偷水果、谈恋爱他都做了。后来听说他被学校开除了,回家之后没几天跑到大城市当打工仔,做苦力活。从出来到现在他不知道换了多少工作,现在找到的扛水泥活估计不久他也会辞掉。也许正是多年来他一直在基层干苦力活,所以整个人衰老了,胡子拉碴,有点像为艺术而献身的殉难者。 有时候我们会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命运的不公?这一切都要算在残酷的社会的头上,它成就了一个个灵魂,同时也扼杀了千千万万的灵魂。 “健杭,你在跟谁聊天啊?”杜小贤问。 “哦,小贤,这是我的好朋友林义东。”林健杭介绍说。 林义东接上对杜小贤说:“我跟健杭不单单是朋友,而且还是亲戚……”上句还没着落,下句就问林健杭:“健杭,这是你女朋友吗?” 这话让杜小贤羞红了水嫩的脸颊。 “不,是好朋友。”林健杭忙着解释。 “咳,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女朋友啊?” “还读书嘛!”林健杭不好意思答。 “读书就不可以有?” 这时候,杜小贤刚想聊天,火车传来播音:各位旅客,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下一站是新阳。火车在急速前进,拉起了“嗷嗷嗷呜呜呜鸣”的笛声…… 六.温馨的港湾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新阳城是一个整整超过六十万人口的县城,始建于清乾隆三年。自清代乾隆年间以来,新阳丰衣足食,商业日益昌盛,国泰民安。这里也是着名侨乡:华侨逾五十万,主要旅居东南亚的泰国、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等。这里的旅游业也相当发达,每年港澳台和旅居华侨的游客所带来的收益占总收入的八成以上。在改革开放浪潮的涌动中,新阳渐渐步入商业化城市的建设,看看穿过新阳的汶水河两岸的景色就知道了,豪华别墅层出不穷,城市规划井然有序。再看看近年来,各超级市场拔地而起,肯德基、麦当劳、好又多等元素的加盟,成为新阳又一朝气蓬勃的新景象。逛街的男女老少也在追求时尚,一个很明显的现象是,放眼望去,如今的女孩子个个都穿起了惹火的短裙和露骨的背心,头发的颜色和造型也跟着时髦起来了。在某个街角,要不是仔细观察,真的很难发现这就是新阳。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个富庶的地方,实际上这里是全省首屈一指入不敷出的贫困县,贫富差距非常严重。 我们先来想象一个场景:这里四面环山,有一座类似“四合院”的大瓦房,屋檐的几块瓦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落在地上了;天井和墙壁是没有用水泥刷过的,有些残旧的墙壁上挂着几只燕窝,此刻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燕子白色的排泄物,在地上堆成一大片,和厅堂泛着浅绿色的苔藓形成鲜明的对比;再看看天井被凛冽的寒风扫荡过后剩下的一些小草,已经没过脚踝,天一下雨,雨水从南墙上面破瓦的缝隙中渗进去,被雨水冲洗过的地方,早已揶揄成一片;还有就是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长了一棵龙眼树,它几乎快撑破突出的屋檐了。孤立的屋子四周杂草丛生,原来通往的小路也失去了昔日的宽敞和平坦,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长满了野草…… 我们很难想象,这确实是存在的。这是一个家,是林健杭的家。传说这里经常闹旱灾,所以人们管它叫“旱窝”,而林义东家与林健杭家相隔一条公王河,处于低势,经常闹水荒,因而得名“水窝”。 近几年来,大家都往县城搬家了,所以这里基本上没有几户人住在这里,只是逢年过节有根的人会回去拜拜祖先,热闹一番。虽然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但是林健杭一家为了读书而欠下一屁股的债,现在也还还不清,就更不用说他们可以搬家到县城去了,想都不用想。这里实在是没办法住人了,因为这里已经和现代文明接不上轨了。 唉!尽管人烟荒芜,但依然还有一大家子人生活在“水窝”。好朋友林义东的家不也在这里,他的爸爸不也在家种地? 杜小贤过来和林义东打招呼认识之后,大家各自收拾行李,准备下车。坐了五个钟头的车,现在大家也应该够累的了。杜小贤带着笑脸下车了,而林健杭却一脸忧郁,他把问题归咎于在车上没有休息好。林义东也带着他家小孩下车了。下车之后,三人互相告别。林健杭和杜小贤约好星期日一起回广州,杜小贤乐呵呵答应了。 一下车,便人潮拥挤,好像是在欢迎林健杭回家似的。今天是新阳成立50周年纪念日,喜爱看热闹的百姓早已恭候多时,欢呼雀跃了。林健杭的思绪立马活跃起来,凑过耳朵听旁人的纷纷议论,才知道今天的大游行始于县政府广场,沿着新世纪富民路走,沿途经过新阳高级中学(即是林健杭的母校),下坡便到了民生律师事务所,穿过国道经过杜氏家私企业和徐氏家私企业,漫过许多大型企业的商业区,最后与县人民医院擦肩而过。 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可以错过呢?李晨凯没有回家真是可惜了。 林铁生知道小儿子要回来,早已在人群中静静地等待。林健杭一下车,立刻听到他爸爸在呼唤他:“小弟,这边哩……”林健杭的眼球在搜索他的父亲。头发灰得像枯草,蓬松像鸟巢,裤腿一高一低,旁边有一架“嘉陵”摩托车。林健杭应了一声走过去,走近点,林铁生脸上的皱纹多了几条,沧桑的面容中露出两排洁净的牙齿。他在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概念是:爸爸老了。 林铁生没说多少话,木炭般的手接过林健杭的手提包,绑在车子的铁架上。 “今天可真够热闹的哩!”林健杭对爸爸说。 林铁生向拥挤的车队中指了指说:“看见那辆载着木材的拖拉机没?你金发伯在那。” 林健杭向爸爸指着的方向望去,似乎没有看到也说看到了。他问:“那他应该跟大利叔在一起吧?” 林铁生似乎没有听见:“你的万祥伯也来了,他不知在哪,我们就不去找他了。” “万祥伯?那素晴也来了?” 林铁生没有回答他,说:“先不看热闹了,你妈还在等你呢!” 一提起冯素晴这个表妹,林健杭就特别怀念。只是素晴表妹住得有点远,不能常常来往,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见一两次面。另外万祥伯也不愿意让素晴常来跟他玩。每次素晴嚷着不想离开,冯万祥就硬是拉着素晴回家。现在掐指一算,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不知道素晴表妹现在刚上高中情况咋样了。林健杭眼前浮现冯素晴可爱的样子,不经意间笑了。 林健杭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变化:道路泥泞不堪,此刻火车站正在重新改造。几辆大型的推土机和钩机在不停地作业,再看看附近的一家超市也在今年热闹的氛围中开张了。 林铁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了引擎。 “哦,好哩。”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的时候,林健杭似乎用余光看见了李晨凯的爸爸李炳年……他跨上摩托车的时候轻轻地拍了一下林铁生壮实的肩膀。 是啊,林铁生就是靠着这壮实的肩膀,辛辛苦苦供养林健杭五兄妹上大学的啊!他印象特别深刻:在他还没上大学之前,有一次林铁生和二哥林健明还有他一起上山,把林铁生早已裁量好的木材光用肩扛到大路上去,再装车卖掉木材,这样林健杭的生活费基本上不用担心了。身为美术教师的林健明和林健杭聊天说大学是什么样子,应该如何树立目标。 一旁的林铁生话语不多,偶尔笑笑,表示他在听,实在是累了,才搭上几句话。林铁生知道,这是年轻人的话题,他能说什么呢?虽然他曾经做过小学的代课老师,精读过“三国”。可是他老了,思想跟不上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了。 林健杭记得林铁生老是讲“三国”的故事,一说就热血沸腾——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张飞大闹长坂桥、诸葛亮舌战群儒……林铁生还以自己读过“三国”和“水浒”为骄傲,老是在王惠英面前说他是有文化的人。然而,他处事的某些方式总是受到王惠英的指责和埋怨。 如今他的想法确实已然过时,时代改变了。现在不是艰苦岁月中的“文革”时期,很多父辈的想法都已不适应这个时代发展的需要了,可他们依然要前行。 坐在后面的林健杭感到特别舒服和温馨。这部“嘉陵”车快退休了,可这部“老爷车”给他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他记得这部车接“凤凰牌”自行车的岗位,当时林铁生给人家赊账才弄回家,大家见了都快乐疯了,忍不住摸摸它的质感,它就像刚出生的小牛犊一样可爱。大家忍不住上去坐坐感受开车的感觉。林健杭还和林义东玩“载人游戏”,林健杭是司机,林义东是乘客。他们一直玩,不停地换角色,不亦乐乎。还有一次上学,他和义东走在回家的路上,远处驶来了一辆摩托车,开车的是他的爸爸。他当然要林铁生载他回家了,谁愿意走这崎岖不平没有尽头的山路啊? 然而现在它老了,已经不能发挥当年的作用了。没走几步路,排气筒喘了几口黑气…… 车子缓缓地驶过新阳大桥,桥下的泥水把整条汶水河污染成一片黄色的海洋。近几年随着场地不断地开发,环境污染愈加严重。商家们只顾眼前的利益,而忽略了环保的重要性,这样做的后果只会害人害己。难道他们没有听说过世界末日吗?不过说实话,玛雅人的预言怎么可以相信呢?我们应该用科学的眼光分析问题。 驶过新阳大桥,转了个弯,不多时,他来到了林铁生工作的地方。在这个不出五平方米的保卫室里,堆放着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桌茶几、两张沙发凳和几张小塑料凳。阴暗潮湿的厕所让人觉得特别不舒服。假如一个蒙古大汉生活在这里,估计他也受不了了吧? 没错,林铁生“上班”的地方就是这里,中午就在这凑合吃一餐吧! 林健杭放下行李,开口问:“怎刚刚没人在这看守?” 一旁刚下车的林铁生便答:“你妈在这哩,现在出去买菜了吧。” 林健杭觉得奇怪,这里要是没人看管的话,那是失职,这不是有责任心的爸爸的作风。 原来林健杭要回家的消息还是王惠英告诉林铁生的。恰好星期五了,林健一两口子没课,所以王惠英早早便到林铁生这里。这样一来,林铁生可以去接儿子,二来她可以帮忙看守。 临行之前,她还高兴地告诉噘着奶嘴的小珞妹:“小珞妹,你的小叔要回来哩,爷爷去接叔叔哈,小珞妹要乖!” 王惠英一直在等,等到十二点多,还没到,于是折身去了附近不足二十米的菜市场。她心里盘算买什么菜好呢?挑来挑去,买了十块钱排骨、五块钱猪肉、一根萝卜、一束小白菜。她要煲萝卜排骨汤给儿子补补身体。她还特地买了林健杭最爱吃的“腌面”。刚踏足出了菜市场,她敏锐地察觉到儿子已经到了,赶忙加快脚步回去了。 “小弟,你到了?”王惠英笑着问。 “妈,你去买菜了?”林健杭见到王惠英后,笑着回答。 王惠英用一种爱的眼光看着林健杭。是啊,这个令她骄傲的儿子,是个了不起的大学生耶,她当然开心了。 而林健杭看到王惠英之后,她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妈妈还是那么年轻。尽管她已经五十五岁了,银发也布满了鬓角,但她脸上的红晕和略微发福的身体让他觉得特别心安和满意。最让他感到年轻的,应该要属王惠英健康乐观的心情。和林铁生比起来,他总觉得爸爸承受了太多,所以才会日渐褪色。 “咳咳咳……”林铁生传来了咳嗽音。 “怎我爸还那么咳?”林健杭对着王惠英问,“不是叫他别抽烟了吗?” 王惠英边说边煮饭:“你爸人就这样,有事没事坐下就抽,真是欠抽。” 王惠英问林铁生:“有没有瞅见万祥哥?” “人忒多,哪里能看到?” “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好歹你也叫人家来歇阵脚喀!” “他是来卖菜又不是看热闹……” “卖菜也要见人家一面啊,素晴说来县城中学上高中,你也不去看看?” “你又不是不知万祥哥不太愿意和我们来往……” 王惠英得瑟一下,对儿子关心说:“我今天煲汤给你喝,你最近身体恙吧?”。 “我好着哩,甭操心。” 林铁生说:“小弟,过来喝杯茶哩。这是上好的龙井……” 林健杭坐下喝了口茶,林铁生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牛奶糖给他。 “还吃啥糖?等一下吃饭了。”王惠英见到林铁生拿出糖说。 “这是阿邹拿的,”林铁生嘴上跟王惠英解释,手往儿子这边递糖。 林健杭拿起糖,塞在口袋说:“待会再吃。” “待会吃完之后,就去你大哥那里。”王惠英说完,把电饭煲的开关给关了,接着开始煮菜。 林健杭最喜欢吃他妈妈烧的菜了。刚吃着饭,只见门口来了一个五十上下人老珠黄的中年妇女,她是林铁生口中的阿邹。乍眼一看,邹婶脸颊像核桃酥。 “还在吃饭呦?怎那么晚的哩?……这是你儿子么?”爱说话的邹婶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喋喋不休。林健杭只是笑笑叫了句阿姨好。王惠英邀请她也一起吃。 这时候,一阵喇叭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林健杭目光转移到门外,原来是他大哥林健一驾着摩托车来了。他微笑着跟林健一打招呼之后,继续吃他的饭…… 七.父子:林铁生与林健一 “呦!公家干部也来了?知道弟弟回来马上来接弟弟了?”站在门口的邹婶对林健一说。 “下午没课。街上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开车很不方便。”林健一边说一边摸他不超过一寸的头发。 邹婶撅起嘴角说:“庆祝游行没啥好看哩……” 林健一不理会邹婶,跟林健杭拉话:“小弟,那么早就到了?”林健一并没有显得特别开心,只是平平地说。 王惠英替林健杭遮风挡雨:“小弟十二点多才到的……” 话还没说完,咧着嘴的邹婶笑着说:“那么大了,还叫小弟啊?” 林健一坐在一张离林健杭很近的小凳子上,回答邹婶:“从小就叫惯了,一直没改口。”林健一似乎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吃着饭的林健杭对邹婶笑笑表示回答,很不好意思地对王惠英说:“妈,以后你们叫我名字行了。我长大了。” 王惠英夹了一块排骨给林健杭:“怕啥,还有四五十岁的人被别人叫“狗子”哩。”王惠英对小名并不在意。坐在林健杭对面的林铁生,没有发表言论,没吃多少放下碗筷,干柴似的左手从裤袋里掏出“大门前”香烟。王惠英不满意地说:“你的饭还没吃完,又要抽烟了?烟有什么好抽的,真是的。” 邹婶笑了一下。 林铁生无奈地把它推了回去,端起碗说:“得嘞,我喝汤。” 林健杭说:“妈,待会去我大哥学校那看看小珞妹,歇歇脚之后,我们回一趟老家吧,”林健杭抹油腻的嘴说,“我的身份证是五年制的,到十二月份就过期了,回到镇上要重新做。” 林健一似乎明白了林健杭回家的目的,说:“妈,那你同小弟……”他看了一下邹婶,立即改口:“那你同健杭下午回老家看看吧,反正也没啥事。” 邹婶却在旁边搭腔:“回老家干嘛哩?黑灯瞎火的,没人没馊,现在回去又冷。” 林铁生重复了一下:“尽快把身份证这件事弄好。” 王惠英放下碗筷说:“好哩!” 收拾碗筷之后,林铁生泡了一壶茶,开玩笑说:“阿邹,你难得来一次,我泡一壶老茶给你尝尝。” 邹婶瞥瞥眼角:“我住在你对面,一天不知道来几次。” 林铁生问她:“你老公呢?” “在医院加班呢!” “那好啊,挣大钱咧!”林铁生笑着说。 邹婶给林健杭说:“你爸尽是开玩笑,老实憨厚。这里的退休干部都喜欢你爸,尤其是那个朱婶啊,她看到你爸勤俭持家,每天吃几片青菜和几粒白饭,拿些猪肉给你爸说要吃肉,现在与以往不同了,子女都大了,该享福了……” 林健杭点点头:“邹婶你说得对。” 林健一也附和着说:“邹婶说得有道理。” 这时候,又来了几个客人,狭小的保卫室里已经快容纳不下了。他们都在仔细打量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后生,都夸林铁生了不起,这个小儿子长大后必成大器啊!林健杭暗自想到: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怎么个个都拿我当小孩看啊?林健一喝了两杯茶之后,说得回学校了。林健杭表示赞同点了点头,跟这些老头拉不上话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林健杭对还在洗碗的王惠英招呼一声。 林铁生旁边说:“你妈磨磨唧唧的。” 王惠英说:“洗好了,催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健杭回来了,王惠英忒开心,平时爱顶撞的她把林铁生的话当作耳边风。管他呢!哼,我儿子回来了,懒得理你这个邋遢汉。 林健一在等林健杭母子,好像并不乐意等,催了两句。 待他们离开之后,林铁生继续和这里的“客人”调侃。他知道他得和这些人聊天才能把枯燥无味的门卫职务做好,他又何尝不想和林健杭多待一会儿,他又何尝不想和林健杭母子一起回一趟老家。他也很久没有回老家看看了。大年三十晚上他还在这里守夜,不能与家人团聚,这让他非常懊恼这份工作。没办法,谁叫他欠下一屁股的债呢?债要还,只能靠他来还。另外,还是经好朋友强伯介绍,他才能到这里工作,一般人还真的来不了县教育局宿舍呢!想想就算了吧,他是父亲,他应该受这一份苦!可以让他暂时忘掉这些烦恼的是和邹婶他们打情骂俏,人只有在笑声中才能度过心烦意乱的时刻。 不多时,林健杭来到了林健一学校的教师宿舍,他还没踏进学校大门就已经开始触景生情了。这是他的母校,六年前他跟着林健一屁颠屁颠地来到这个学校。还没见过新鲜事物的林健杭眉开眼笑乐了两天,忘乎所以。毫无疑问,他能来到这里读书,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在这里他认识了很多老师和同学。好景不长,身为教师的林健一对林健杭的学习情况抓得特别严,丝毫不松懈。长兄为父,他要为林健杭的学习负责,他不想辜负林铁生的期望。正是因为这样,让处在生理和心理正在发育的林健杭特别反感。我们知道这个时期是最具有逆反心理的阶段。林健杭也知道他要好好学习,为父母、为哥们姐们、为叔伯阿姨、为自己争气,但他又特别反对林健一严抓学习的举措,再加上教师和学生之间的那种隔阂(虽然他没有被分到林健一所授课的班),两人代沟日渐明显。为此,很多时候,林健杭都觉得林健一是不理解他的。他认为林健一死板、固执己见、不善言辞。他的逆反心理没有表现出来,却留在了心里最深处。这时候,林健杭形成了内向的性格,变得不爱说话。随着学习紧张的程度加势,他渐渐地妥协了,他开始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意念: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 进了校门,他们往北边走,穿过残旧的低矮的教学楼,上一个斜坡。斜坡的旁边有一座孤寂的凉亭,凉亭上刻满了古代的传说——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八仙过海……他从前坐在这里看书,早上六点灰蒙蒙还没人影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凉亭过去有一个荷花塘,盛开的、大的、小的、圆的、扁的、长的、短的荷花漂亮素雅怡人。只是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它的含蓄,所以现在看起来这些花中暗藏忧伤,是的,是他的忧伤。荷塘边有泉水,住在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来这里提泉水。林健杭经常来这里,他身子骨弱小,就把提水当作是一种锻炼。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愿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在林健一的眼皮底下做功课,他需要自由,他需要和同学一起玩玩。他千方百计地想办法逃出来。 其实林健一怎么会不知道林健杭的盘算呢?所以他见林健杭的生活习惯让他放心之后,也就没怎么去关心他了。有一次,林健杭把物理考砸之后,物理老师找林健一谈话。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健一把谈话内容给他说了,林健杭一直伤心地哭。 林健一或许是把情况说得太糟了,另外他把家境和人的自尊也放进来讲。这么沉重的话题,林健杭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住,可人毕竟要成长。那晚林健杭一直在哭,这一次的哭泣,让他重新审视了他的学习和他与林健一的关系。每一次哭泣都代表一种成长,他变得过分注重学习成绩,以致一旦考得不理想,他都会深深自责。他也变得不爱和林健一拉话了,本来话就不多,所以有什么事他都自己默默地承受。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只希望,快点毕业,毕业之后去另外一所学校,和压抑的日子永别。 林健杭此时的心情是沉重的。他回到现实中,踏进了2栋教师楼201的房门。这是一间九十多平方米的教师宿舍,它的格调是六七十年代的军绿色,墙上已经出现了深深浅浅的缝隙。这有两个房间、一个客厅、一间厨房和一个厕所,勉强过得去吧。卧室里传来婴孩的啼哭声,估计是打开房门的声音惊醒了沉睡中的小珞妹,接着就传来哄小孩的声音:“喔喔喔,小珞妹乖哦,你看谁回来看你了,小叔回来看你了哦!” 小珞妹哭得更加厉害了,好像是在说:“有人来看我啦,太高兴了。”又好像说:“我不认识的人,我不想他来。这是我的地盘。” 林健杭把头探进卧室,闻到一股股尿骚味,见张海芬披头散发说:“大嫂,我回来了。” 张海芬抱着小珞妹边哄边从卧室出来,“小弟,吃饭了没?” 林健杭点点头,张眼看他的小侄女。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很可爱,林健杭忍不住去捏她水灵灵的肌肤,仔细看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她有多少条毛细血管呢!林健杭伸手去抱小珞妹,傻傻问王惠英:“妈,我小时候也是这样?” “不是这样是啥样?” 小珞妹哭得很厉害,林健杭见情况不妙,把“小皮球”踢给王惠英。 林健一坐下来想看今天的报纸,还没看,张海芬开口说:“林健一,你那么闲看报纸啊,你看你女儿都哭成这样了,还不去煮牛奶?”语气稍微有点激昂。 林健一马上放下手中的报纸,恹恹地、乖乖地去了厨房。 王惠英早就习惯了张海芬打机关枪般的说话方式,这倒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她只为林健杭的回来和哄小珞妹而感到高兴。但是林健杭觉得压抑,大嫂怎么说也是个老师,说话应该注意点分寸吧,当着他和王惠英的面破口就骂了。这一刻,他为林健一的挨骂感到愤愤不平。 一会儿,林健一把热腾腾的牛奶端出来了,语气有点低沉:“牛奶好了。”伸手过去抱住他的女儿:“我的女儿,你知道今天谁来了吗?你的小叔,你有叫吗?” 张海芬有点憔悴,对林健一说:“你是不是傻啊,你女儿才多大?” 王惠英试了一口牛奶的温度,说:“小弟,你先进房间休息一下哩,坐车也累了。” 林健杭确实是有点累了,最近都没好好休息。他进了房间,刚想顺手关门,问:“妈,素晴表妹不是在新阳中学读书吗?她有来过吗?” 王惠英惊呆了一下,笑笑:“我们知道她考上了新阳中学,叫她来玩,她说你没回来,所以就没来喽。” 林健杭说:“听说今天万祥伯有来县城。” 王惠英不太乐意对他说:“好了,休息吧,你万祥伯现在早回家了。” “要不,我去学校找找素晴?” “你找她干嘛,她要回家帮忙,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你玩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万祥伯家的情况。不说了,你休息吧!” 林健杭关上房门,这时候他才隐隐约约觉得林健一过得并不开心,可能是工作上有烦恼,也可能是家庭琐屑小事惹人烦。林健杭知道,林健一其实压力很大,只是不愿表现出来罢了。 林健杭躺下来,感受着家的温暖。他在想:不知道杜小贤现在回到家了没有呢?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 八.悲歌,激情 下了火车之后,杜小贤拖着轻便的行李出了大厅。她扫视了一下四周,广场中央停泊着一辆黑色的本田汽车,一个圆圆的脑袋、大腹便便的身材在车旁远远地喊:“噢,闺女!噢,闺女!”这个就是杜小贤亲爱的有钱爸爸杜成山了。她向她爸爸招手,高高兴兴地走过去。没走多远,杜成山先撇下车子腆着肚子过来帮忙提行李了。 杜小贤撒娇说:“爸爸,你早就到了呀?咦,我姨哩?” 杜成山用深沉的声音笑着说:“我岂敢怠慢我的宝贝女儿?”没有直接回答她另一个问题。 “那倒也是。”杜小贤心满意得。 “我的宝贝女儿的大学生活是不是过得有滋有味啊?” “您老人家瞅瞅我这脸色不就知道了呗。”杜小贤上了车。 杜成山一看到活泼可爱的女儿,暂时忘掉了烦恼,他是不忍心打破女儿美好的心情啊! “爸爸,瞧您在电话里催我快回家的样子。您是不是又赚了一大笔啊?”杜小贤说。 “你老爸赚钱是常有的事,前几天刚和几个华侨谈完一笔生意……”杜成山启动引擎,接着说,“跟你说这个懂吗?” 杜小贤说:“哼!我不懂,我对您的生意不感兴趣。” 杜成山微笑点点头。 “爸爸,你怎么脸色不好啊?”杜小贤发现杜成山脸上愁云惨淡。 “哦?你老爸不好好的吗?”杜成山的右手不停地换着车档。 “不对,你叫我回来就只是想你女儿?”杜小贤像三岁小孩一直在问为什么。 “好了,闺女,你就安啦。”杜成山似乎不太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杜成山轻车熟路,不出半个钟就到家了。汶水河旁的黄金海岸,一栋栋的洋房鳞次栉比、美轮美奂。杜小贤家装饰得像芝兰优雅。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园,种有各色各样的花卉。最不和谐的就是家里的几条警犬,让人看了胆战心寒、背脊发凉。不过,这些警犬对主人都是有感情的,尤其是这个漂亮的女主人,见到她的归来,尾巴像通电了似的摇个不停。“大黄、卷尾、红头,快过来。”杜小贤摆摆女主人的架子。冲着杜成山喊:“咋我姨出去了?” 杜成山假装没有听见。 进了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大鱼缸。悠闲自在的金鱼和乌龟看到来了个陌生的女客,让它们吓得屁滚尿流,乱了阵脚。中间是通往二楼和三楼的圆弧形楼梯,古色古香的檀木衬托出杜成山也是一个追求品味的人。后院有一个游泳池,泳池装备齐全,只是很少人在这里游泳,说白了就是摆设用的。 杜小贤上了二楼,进了房间。 杜成山坐在空旷的客厅,陷入沉思当中:是的,我应该跟女儿说清事情了。难以启齿,但还是要说的,现在女儿已经是大学生了,她是可以承受的。我女儿是坚强的。 杜小贤关上房门,她想把回到家的消息第一个告诉李晨凯。我最想念的人啊,你现在在干嘛呢?她打开手机。 电话嘟了一声,杜成山嚷嚷说:“闺女,下来先吃饭了。爸爸有事要给你说。” 杜小贤只好把手机挂掉,换了一身连衣裙,走了下来。 此刻,饭桌上摆满了杜小贤最爱吃的菜——“糖醋排骨”、“日本豆腐”、“蜜汁烧鸭”、“花生炖猪脚”。最喜欢吃的要数“腌面”了,她坐下来不等杜成山就用手捏了一块鸭肉尽情地吃。 “哎,哎,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女孩子要学会矜持。”杜成山端着两碗饭出来,看到女儿说。 “爸,人家饿了嘛。”杜小贤嘟起嘴巴。 杜成山坐了下来,夹了一块排骨,又舀了一汤匙豆腐给女儿。他看着女儿吃得津津有味。 “爸,你吃啊,你怎么不吃啊?很好吃耶!”杜小贤开心极了。 “爸爸吃过了。” 是啊,看着一个人吃着自己烧制的菜是幸福的。 杜小贤看到他爸爸不吃,放下筷子说:“爸,你是不是要说啥哩?” 杜成山镇定地说:“闺女啊,爸爸要跟你说…”他咄纳嘴巴说,“爸爸和你阿姨离婚了。” “啊?怎么了?”杜小贤出乎意料,收起笑容。 “闺女,你听我说完先。”杜成山喝了一口水,“你阿姨回湖南去了,她走的时候没吭一声。后来我特地去湖南找她。她说她和我在一起生活很痛苦。因为她是续弦的,所以她一直觉得在这个家没有地位,又因为我经常出差去马来西亚,这边的家事我没好好顾上。她说这个那么大的房子,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她变得越来越空虚、寂寞……” “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说啊,何必离婚呢?” “我反复思量,自从那场车祸带走你妈妈之后,我的心也跟你妈走了。我的爱只能给你妈妈,给不了别人,这样对你阿姨是自私的,是不公平的。我想离婚对大家都好。” “我不理解,我们不是生活得好好吗?我还以为我阿姨去了娘家,没想到……”杜小贤开始哭了。 “经过这件事,我似乎明白了很多东西。我想离开这里,但是我不能离开你啊,闺女。每当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你妈妈……”杜成山抹了一下眼泪,“你是我生活的支柱,是爸爸的希望啊!”杜成山泣不成声了。 “爸爸,你别难过了。”杜小贤安慰他说。她很少看到他哭红眼睛,而且还是声泪俱下。 “女儿,开学初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去马来西亚吗?我替你办好手续了。”杜成山说,“我们去马来西亚生活吧!这两星期你把学校的事安排妥当了。” 杜小贤一下子傻了眼,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是爸,你的家私厂怎么办?我……刚上大学啊?” “家私厂我已经转让给你李叔叔了,至于你,去了那边我帮你选一个大学继续读。钱不是问题,我在马来西亚的家私厂比这里还大……” “李叔叔?是晨凯的爸爸吗?”杜小贤惊讶地问。 “是,怎么说我和你李叔叔是世交,我信得过他,交给他我放心。” “他知道你的事吗?” “知道,我稍微有跟他讲……饭菜都凉了,你先吃吧。爸爸回房间休息了。”杜成山说完折身走了。 杜小贤此刻在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走了,我和晨凯怎么办?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听到时钟滴滴嗒嗒的走动声。她心乱如麻。 她的房间里,林健杭的来电一直没人接…… 身在学校的李晨凯对杜小贤的事一无所知。他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投放到运动场上,他不仅在比赛,他更是在释放一种激情,这就是体育精神。 学校,吹起了强劲的北风,李晨凯不停地搓着冰冷的双手。开幕式并不像大型运动会,操场上只有稀稀落落的人群,大家的热情不高涨。同班的刘浩还在宿舍睡懒觉,连开幕式都不参加,尽管学生会已经明文规定不出席开幕式和闭幕式的人记作旷课处理。朱志文不屑一顾,他参加了比赛,却不见影踪。开幕式的领导姗姗来迟,主持的苏老师既是声音小又是语法有误,引起场下男生们的唏嘘和嘲笑。升国旗的时候,旗手一直在捣鼓国旗,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他们根本不配当旗手,让李晨凯特别气愤。领导祝辞的时候,廖少荣在女生群中来回穿梭,挑逗女生说那么冷需要互相取暖,他像是一个小白鼠,弄坏了场地的秩序……只能用失败来形容这场运动会。 开幕式结束后,不少同学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场地,好像操场上有鬼似的。李晨凯看不到团队精神,本来说好几个男生会为他加油的,现在影子都见不到。再加上健杭和小贤也不在身边,李晨凯真想放弃这次百米赛跑,他又回过头想想,难道就这样放弃吗?如果放弃,小贤不是会很失望吗?健杭也会瞧不起他的。他咬咬牙,开始做热身运动了。 隔壁班的何伟被分到和他同一小组。他在一旁挑衅:“晨凯,我是来拿冠军的哦,拿到了我请你吃夜宵。” 上次在篮球场上,何伟打破他的鼻子,李晨凯还没好好算账,如今再次冤家路窄,真是倒霉透了,看到何伟绑着小辫子的模样就恶心…… 兴许百米赛跑是本次运动会最大的亮点了。 操场上传来叶晓祉神采飞扬的广播稿:“九点四十五分,将进行百米飞人赛跑,运动健儿已经到指定地点做好准备……” 今天的叶晓祉,远远看去,一身蓝绿相间的连衣裙格外迷人。她热爱这份播音员的工作,尤其是第一次亮相在广大师生面前,她的头炮打得异常激烈和精彩。 幸运的是,李晨凯以小组第三的成绩打进了决赛。同组的何伟小胜一筹,以第二的成绩进了决赛。李晨凯尤为不满何伟的优势,他是既恨又恼。 叶晓祉又说了:“各位亲爱的观众,百米决赛即将打开序幕,请工作人员和运动健儿做好准备,我们的健儿们,加油,加油,再加油!” 百米决赛开始了。 “砰”一声枪响,打响了战争的号角。 第四道的李晨凯平日信心满满,可到了真正决一胜负的时刻,他开始紧张了。第二道王昊师兄的抢跑,更加激化了比赛场上绷紧的气氛。 “砰”的再次枪响,李晨凯以敏锐的听觉能力首当其冲,接着就是何伟。“跑起来了,运动健儿跑起来了,首当其冲的是五号选手李晨凯。”叶晓祉在舞台上激情地解说。 何伟的穷追不舍,让李晨凯感到压力特别大。他输掉冠军没关系,但他不能输掉何伟,绝对不能!王昊师兄虽然落后了起跑,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他飞驰的步伐已经超过李晨凯了,何伟也在夹击。李晨凯快撑不住了,终点线越来越近了,快到了。李晨凯咬紧牙关,冠军在望。这时候全场一片寂静,等待神圣时刻的到来。就在这时,何伟伸出手挡了一下李晨凯,以致李晨凯的速度慢了下来。李晨凯受到何伟的阻碍,身体摇摆了一下。叶晓祉本来想开口说诞生的冠军是李晨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这一阻挡让裁判长看在眼里。何伟得了冠军,李晨凯是亚军,王昊师兄是季军。还没停下来李晨凯就给何伟一个拳头,他实在是太气愤了,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你挡我干嘛,你找打是吗?”晨凯大声骂。 何伟用手指指着晨凯:“你干嘛?我是冠军你不服是吗?想打架我奉陪!” 王昊师兄拉开两个厮打成一块的两个人,这时候,裁判长也过来了。舞台上的叶晓祉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才好,这种情况确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现在她也只能“坐山观虎斗”了。男主播杨梓峰更是哑口无言。 经过调解,何伟确实是犯规了。比赛最终结果是:何伟的冠军资格被取消,李晨凯才是本次比赛的冠军,王昊是亚军。 何伟很不服气地走出跑道,他心里盘算着要好好教训一下讨厌的李晨凯。 九.谁没有难言之隐? 下午,又一股强劲的冷空气蔓延至南岭大地。 林健杭驾着林健一的摩托车,有条不紊地向老家驶去。一路上冷漠荒凉、人烟稀少,冷风呼呼地嘶叫,像是在恐吓林健杭不准回家。林健杭载着王惠英,车子开得很慢。他已经很久没有开摩托车了,一是怕技术不如从前,二是车开得越快,风刮得越起劲。爱风度的他只穿两件衣服,王惠英叫他穿多一点,他就是不听,估计现在正在后悔当中吧。他还表现出很悠然自在,偶尔回头探寻王惠英会不会冷。这让王惠英特别高兴,在那么多儿子面前,林健杭是最体贴父母的了。 这趟车程花了一个多钟,深邃的天空已经暗下来了。等到他穿山越岭、驶羊肠般的崎岖小道之后,便到家了。他很怕会出现什么意外,还好,安然到家。 冷风,让他睁不开眼睛,鼻子红得直掉鼻水,两只耳朵红得像夕阳红,两只手像从冰箱里新鲜出炉的鸡爪子,最要命的是他的两条腿,他摸摸看已经失去知觉了。他无暇顾及其他东西,回到厨房,开始烧水。 太冷了,冷得直打哆嗦。 “叫你穿多几件衣服,你又不穿,你爸的衣服也可以穿哩,穿在里面谁看得见?”王惠英责骂他。 林健杭没精力回她话,现在正在和严寒做命运的斗争。 林健杭离开县城后,不久,林健一出去买菜准备晚饭了。 张海芬说:“待会买只鸡回来,其它的你喜欢吃啥就买啥。” 林健一买菜回来,张海芬说有点不舒服,叫林健一自己煮饭。林健一不知道那只鸡怎么煮,问她:“阿芬,鸡是怎么煮的?” 张海芬不耐烦说:“把整个鸡放在锅里压,放些油盐酱醋啥子的。” “又这样煮啊?我觉得不好吃。” 张海芬从床上蹦起来,嚷:“行了,我来煮吧,煮只鸡都不晓得。” 林健一从狭小的厨房里出来,没有理会张海芬的言辞,去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珞妹。每当他看见女儿安静地睡着,他就觉得幸福。 突然,厨房里发出“哐哐啷啷”砸锅卖铁的声音。林健一返回厨房,瞅到菜刀掉在地上了,张海芬站住没有去捡。林健一蹲下身子去捡菜刀,问:“阿芬,你咋了?” 张海芬没有回答,继续弄着手中的鸡事。 厨房里的空气像是冻结了。林健一急了:“你咋了,倒是回答我哈!” 张海芬声音有点沙哑,很明显,她刚刚在哭泣。只听见她说:“已经第三次了。” 第三次?什么第三次? 林健一意识到:老婆身体不舒服,我已经第三次没有关心了。自从有了招人喜爱的女儿之后,他渐渐地不像以前爱她了。 他伸出手抱住张海芬,安慰她:“好了,我错了。” 张海芬眼泪掉了下来,不理会林健一,折身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找出一个小包,把钱包、钥匙和手机往包里一扔,作欲离开状。 林健一看见自己的老婆收拾东西准备离家出走,拼命地抱住张海芬,苦苦哀求她不要走。 看来张海芬已经伤心透了,她离意已决,打开房门,睡衣没换,拖鞋也没换…… 林健一这回真的急了,气冲冲地喊:“你不要老是一生气就走好不好?” 张海芬已经跨出房门了。 林健一简直快疯了。他拿挂在墙壁上的雨伞,把女儿抱出来,在楼梯口拦着张海芬的去路。“你走啊!走啊!你走了,我就刺死女儿!”林健一说完,把伞尖指向小珞妹的脑袋。 这把伞就像一把冰冷绝情的剑,无奈地指着无辜的女儿。 张海芬的眼泪在流,她对林健一感到绝望,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下得了手。 还好这时,住在隔壁的彭老师及时出来阻止了。 彭老师抢过林健一手中大声啼哭的孩子,说:“林老师,有啥事可以慢慢商量嘛,你说你这样是干嘛?”接着说,“张老师你也是哩,不要这样,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啊!你看你们在这楼梯上哭哭啼啼的,人家见了也不好!” 彭老师的劝架似乎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彭老师很艰难地说服张海芬先回房间,坐下来慢慢商量。林健一也跟了回去,他实在是太苦了。 他还是不能平静心情,把已经端出来的碗筷狠狠地砸在地上,说:“你不是要走吗?砸了这个家算了。”东西“乒乒乓乓”砸完,难解心头气,又把卧室搅个底朝天。 “哎呦!林老师,不要这样。”彭老师已经阻止不了泄洪般的林健一了。 张海芬没说什么,好像要离开的样子。林健一看到不能挽留张海芬,狠狠地撞了一下门,心想:你走了我也不活了。 彭老师看了一阵寒心、揪心、疼心,拉住林健一不让他做傻事。 不懂人事的小珞妹只能用哭声来劝说:我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别吵架了。 彭老师站立在中间,他只希望这两口子别做傻事。 林健一喊也喊了,骂也骂了,傻事也做了,筋疲力尽了,张海芬要走就走吧。不是有句话说:你要是爱她,你就放她走,是你的她终究会回来,不是你的,即使是拽在手心,也会从空隙中溜掉。 林健一呆呆地瘫软在地上,四周是不成模样的碗碎,他真想拿起一块碎片,割脉算了。 张海芬似乎明白过来,她不能走,即使是受再大的委屈,她的老公依然是很爱她的。倘若她这一走,伤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啊!三个人的下半辈子都会受此而影响,但是她确实是很生气,她觉得和林健一生活过得很累……她需要静下来好好想想。 她的女儿还在声嘶力竭地哭叫,哽咽成上气不接下气。 “彭老师,我们没事了,”她抱过彭老师手中的小珞妹。她真想就这样抱住自己的骨肉,再也不放开了。 她又哭了。 “唉!没事了就好,有什么事两口子需要好好沟通交流。何必离家出走、何必把一个好好的家拆散呢?要知道,‘家’字不是那么容易写好的……”彭老师说。 厨房的鸡和菜刀摆在那儿,地面上是破碎不齐的烂碗和筷子。房间里梳妆台上的东西也洒落在地上,零零散散,一个人瘫软在地上,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着抱着孩子……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远处只听到几只公鸡的鸣叫和寒风呼啸的怪吼。 张海芬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良久,抱着女儿,接着回到房间,话也不说,就直奔丈夫的怀抱,他们泣不成声,泪眼纵横。 林健杭已经吃过晚饭了。他想看看电视,插上电源却发现砖块般的电视毫无动静,一道难闻的气味冲鼻而来,电视不中用了。夜空中悬挂着上弦月,星星点缀在深黑的夜空中特别明亮,夜风吹过,孤寂苍凉。四周被大山环绕着,只有山的气息,城市的霓虹灯映衬在遥远的天际,仿佛那里是天堂。 林健杭隐隐约约看到头顶偏北的地方,有七颗耀眼的光芒,那是传说中的北斗七星吗?他小时候常常躺在禾坪地上,以一颗稚嫩的心灵去感受大自然的每一条神经。他只知道,这样静静地看着天空,看着云朵的飘荡就觉得这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一件事。他把希望寄托给深不可测充满疑惑的天空。 天冷了,他挪开脚步,回了房间,此时王惠英早已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对于林健一两口子发生的事情,他全然不知,他只是发现林健一其实生活很辛苦。他清楚他的大哥。 打从林健一毕业开始,就承受着父亲般的压力和痛苦。他的工资等同于他和林健杭的生活费,没有存钱而言。有时候,林健杭要交资料费的时候,林健一还得向其他老师借。他知道,尽管省吃俭用,还是捉襟见肘,为此他曾埋怨过家里,给了他一个那么大的负担,但林健杭毕竟是他的弟弟,他应该肩负起这份责任。一直到林健杭初中毕业,他才松下这口气。等到林健杭离开了林健一的庇护之后,他开始打算自己的婚事问题。因为一直没有存钱,所以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一直到三十二岁,他才匆匆和张海芬结婚。结婚两年后,他们生下可爱的小珞妹。他的工资现在也勉强应付孩子的奶粉钱,除了平时的支出,他还剩多少钱呢?和他同一届毕业的同学,早已在深圳、广州、东莞买了房子和车子,人家拿的工资是他的三倍。如果当初他不是因为回县城工作帮家里减压,而是去珠三角闯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他的生活至于过得那么苦吗?但这就是命,人有时候得认命。 最近林健一又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些问题。有一个学生开摩托车上学,结果开得太快,发生了车祸,经送医院抢救,不治身亡。身为班主任的他要负一定的责任,他一直以为上了初中的学生应该有意识保护自己的安全了,至于学校发的安全意识手册只需在班上流传,不用一条一条宣读,可是,偏偏遇上这事,让他良心过意不去。其实,我们想想学生出车祸,问题不是老师身上,而是学生本身。后来,级组主任找他谈话,说出事学生的家长找到学校要赔偿。级组主任把安全责任推到林健一身上。林健一像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想想也就算了,无非就是写一份检讨,还是不要跟领导做斗争好,搞不好这份工作丢掉了,他太需要这份工作了。恰好,碰上林健杭回家,就去接林健杭。没想到林健杭的回来,导致他和张海芬的感情出现了危机。 人活在世上,不管是寒霜雾雪,还是风雨雷电,有时候会同时倾轧下来,让人生活过得特别累。 十.危在旦夕 冷冽的寒风不停地吹。 今夜,是个不眠之夜。孤苦无助的杜小贤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失眠太可怕了,不,失眠不可怕,可怕的是失眠胡思乱想的心情。 杜小贤坐在落地窗上,依靠窗棱,披着一件羽绒服,花园中的夜光从半掩的窗帘中间偷偷溜进来。两只眼睛在漆黑的夜晚发出清幽幽明亮的光,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偶尔传来夜车的鸣响,除此之外,一切都静悄悄的。她看着嘀嘀作响的手表——3时43分。她的心里一片凌乱。 她没有了笑容,她没想到亲爱的爸爸给她一个让人伤心的消息。 她伤心地意识到:她要做出的这个决定将伴随她一生的幸福,太难了。 三个月前,杜小贤在网上查到了高考的分数。她没有想到平时在班里名列前茅,结果在高考的独木桥上失利了。她很难面对这个不争的事实,然而木已成舟,伤心不起任何作用。杜成山看着平时乐乐悠悠的心肝女儿愁眉不展,心里也确实是替她着急,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她失落了整整一个星期,后来她就开口跟杜成山说,既然不能上大学,那出国算了。 杜成山当然是满口答应。他太爱他的女儿了,以至杜小贤的什么要求都允诺了下来。 当杜小贤下定决心去马来西亚的时候,她跟着杜成山的脚步回了一趟老家,中午在杜成山的世交李炳年家吃了一餐饭。她想这一出国,猴年马月才能回来。那时候,晨凯去做暑假工。她从李炳年口中得知原来晨凯也名落孙山了。李叔叔逼着他回去复读,晨凯硬是给他老爸唱反调,一气之下去深圳打暑假工。后来他补录了专科学校,他还在电话中跟李炳年明说:“如今的大学,其实都半斤八两,关键是看能不能学到知识。”小贤不知道这些事,听得入神,她知道李叔叔和李阿姨对她都特别好。李炳年还询问小贤知不知道这些情况,小贤只好点头说知道一点点。实际上,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当时李艳红阿姨还在说,小贤要出国了,真是舍不得,以前小时候常常来她家和晨凯玩家家酒,看着她长大,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回去之后,她觉得晨凯说得特别入味:即使没有考上自己满意的学校,那也没关系,关键是要看有没有学到知识和本领。于是,她跟杜成山反悔说不去马来西亚了。 她回了一趟学校,查询了补录的分数线,后来报了一个学校。她知道这个学校并不起色,只是因为她知道李晨凯也是选择那间学校。 命运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她绕了一个圈终于和晨凯呆在一起了,本来她想他们之间会静静地开花结果——她想好毕业以后嫁给晨凯,和晨凯一起打拼事业,两个人过着和和美美、唧唧喔喔的日子。可她被无情的命运抽打着,让她没有停下来溜达的机会,又得继续上路,天晓得她还要绕多少的路子啊? 她说什么也不会再离开晨凯了。 可是,爸爸怎么办?她是杜成山的精神支柱,她不跟爸爸走,那爸爸还怎么生活? 她心里隐隐作痛,一边是自己想要托付终生的人,另一边是可亲可爱的爸爸。怎么做选择? 如果当初她离开这里去了马来西亚,那她就不会遇到晨凯,爸爸也可能不会和阿姨离婚,一切都过得太平安然。可是现在命运把她推向了抉择的十字路口,她该何去何从? 她倦了,看看时间凌晨四点多了。她回到温暖的被窝里,合上了眼睛…… 另一个房间的杜成山,一个人喝了半瓶轩尼诗,烟灰缸上塞满了一沓烟头。他整个人颓废了。他怨恨老天爷对他不公,他怨恨这里的一切。 他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站起身指着老天骂它绝子绝孙,骂完之后,又无奈蹲下身子,双手揪着头,哭泣。哭完,他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手里拿着酒瓶。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不属于他的。在小贤很小的时候,一场车祸夺走了他的爱妻。自从那场车祸之后,他一度陷入感情和事业的低谷,也是因为那场车祸,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人们以为,他的肥胖是因为他是大老板,吃啥有啥,喝啥有啥。实际的内幕没有人知道,就连他的女儿也不清楚。 随着小贤渐渐长大,一天比一天漂亮,他冲淡了很多以前的不愉快。他总觉得自己的爱妻回来了。是小贤的乐观把他拉回到现实当中,他知道小贤就是他重新振奋的理由。 直至天亮,他也没有丝毫倦意…… 每当我们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心里老是往疙瘩想,所有的想法都是悲观的、消极的、暗淡无光的。人啊!为什么不能淡化一切呢? 其实人可以冲淡一切不如意,时间就是最好的解药。 李晨凯得了百米冠军,算是圆了他的梦想。他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一开始,他、杜小贤还有林健杭三个去大夫山踩单车,本来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情,他却满脑子都是运动会的比赛场景,结果他没拉上几句话,让杜小贤感到不开心。好了,赶上新阳庆典,他是可以和杜小贤一起回家的,也是因为参加比赛的原因,所以他不能陪她回家。而且在学校他还惹上一桩与何伟的打骂斗殴事件,这不,晚上李炳年打电话告诉他升职了,想回家给老爸道贺都不行。 他想好好地跟小贤聊聊。回到宿舍,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开,他两手被刘浩、朱志文、邓婷婷等人拉至ktv唱歌庆祝去了。这帮死家伙玩起来没个度,直到凌晨两点才不舍离开。为了高兴,他们叫了啤酒。李晨凯是主角,他喝得不省人事。花痴邓婷婷一直羡慕、嫉妒杜小贤有一个帅哥李晨凯,整个晚上受酒精作用像狐狸似的给李晨凯抛媚眼。为了精心策划的ktv之夜,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牺牲了自己多年以来不穿超短裙和超低胸的原则。李晨凯被朱志文和刘浩灌得烂醉。略有酒意的朱志文想占邓婷婷的便宜。邓婷婷硬是给他一个耳光,同行的女生一致叫好!花枝招展的邓婷婷天生赋有唱歌的艺术细胞,点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风情万种只为博得李晨凯的欢心。喝醉的李晨凯哪有心思赏阅歌声?邓婷婷气得直跺脚,她错就错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向李晨凯示爱。 邓婷婷知道她自己也醉了。 她回到宿舍,看到杜小贤的柜子上贴着李晨凯的照片,她傻傻地看着。她想撤下李晨凯的照片,据为己有。可杜小贤用双面胶粘得太紧,一点空隙都没有,邓婷婷怎么下手都无功而返,气得只骂杜小贤。一个那么帅的帅哥自己收藏着,也不跟好姐妹分享,她骂杜小贤是自私的家伙。早已入睡的舍友被她吵醒了,都骂她是神经病。 邓婷婷拿起镜子,她看着美丽迤逦让朱志文流着涎诞水的自己,自问:“我长得挺漂亮的啊!我不会比杜小贤差吧?” 舍长黎燕丽暴跳如雷:“邓婷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邓婷婷抚弄她的卷发:“嗬!舍长,你醒了?” “你那么大声,是人都会醒。”黎燕丽生气地说。 严芳玲开口了:“我说婷啊,你半夜三更叽里呱啦的骂小贤干嘛呢?” 黎燕丽说:“你在背后说人家就不对了啊!” “谁叫她有个帅哥凯?”邓婷婷妩媚说。 严芳玲接着说:“哦,你想跟人家争啊?” 邓婷婷说:“那不叫争,我是公开和她竞争,懂不懂啊?小屁孩。” “我不跟你说了,我明天还要出去兼职呢,邓婷婷,我警告你,别再吵我!”黎燕丽摆出舍长的威严。说完,她用枕头捂住头。 “嗯嗯,舍长大人,小人知道错了!” 邓婷婷自言自语:“晨凯对我的美色不感兴趣吗?怎么可能?小贤没有我漂亮吧?” 严芳玲说了一句:“贤贤是我们公认的班花!” “死女子,睡你的觉去!” 邓婷婷看着李晨凯的照片,暗暗想到:不行,我明天得去换个形象。小贤是温柔大方、知书达理的。我明天就改变形象去!只有改变形象才能勾住李晨凯的三魂六魄。 回到学校,李晨凯一头撞在床上,呼呼睡着了。他的手机显示一个未接电话,是杜小贤回到家后打给他的电话,刚通,她被杜成山叫下楼去吃饭,她无奈关上电话。 万万没想到,错过了一个电话,便错过了一生。 十一.往事不可提 林健杭回老家引起了家乡的一阵躁动。 第二天,当他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家里来人了。王惠英在厨房打扫卫生,用脸盆盛了水,拿出一条烂布,抹完灶头,又用镰刀刨去厚厚的、粉松的、黑墨似的锅灰。 “嘿,我说锦元呦,我说惠英姐回来了,还真回来了哩!”中年妇女的声音引起了王惠英的注意。 张锦元说完给王惠英打招呼:“惠英姐,那么早起床?” 王惠英面露笑容:“锦元,阿兰,你们去干活?” “我们是专门来同你拉话的,许久没见你。”罗阿兰依然留着飘逸的长发,在广大农村妇女同胞中也算是一件稀罕的事情了。 张锦元好奇问:“你同啥人回来?铁生哥吗?” 王惠英起身把刮好黑灰的锅往回扛,说:“你铁生哥他走不开,这不,昨天小弟回来了,嘴里一直嚷嚷回一趟老家……” “原来是这样。”罗阿兰说。 “健杭咋有空回来?他不是在广州读大学么?”张锦元继续追问。 “他说学校举行运动会,又说要重新做身份证。”王惠英把杂事摆在一边,提出一壶开水,把他们引到另一个房间,“来,先喝茶哩。” “惠英姐,你很长时间没回来了,我看你在健一那照顾小孩,气色红润多了。”罗阿兰坐下来说。 王惠英急于起身搞厨房的卫生,她都忘了先把窗户打开了。“是哩!铁生他那又没空,二十四小时都不能离岗,所以没咋回老家。”她接着说,“昨晚回来,我发现厨房的灰尘厚得一撂一撂的,老鼠、蟑螂屙屎屙尿,到处都是。” “人没回来住,老鼠们就当成自家使了。”张锦元翻开一本相册说。 “昨天我还说锦元,看看惠英姐家两三个月没人住,都快成荒屋了。”罗阿兰指着四周的野草,比人还高一大截。 不单单是屋子周围长满了野草,就连原本小得可怜的泥路也布满了荆棘,横的竖的都有。屋后的那几块田,荒芜了。以前这里是“繁荣昌盛”的景象,林铁生一家老少在这里劳动,丰收稻谷和番薯…… 沧海桑田,什么都变了。王惠英把收藏在柜子里的山茶取出来说:“这个柜子倒还是管用,可以防止蟑螂和老鼠,我给你们尝尝这个从韩山顶摘回来的苦丁茶。” “干啥呢?惠英姐,你我又不是外人,不用了,不用了。”罗阿兰说。 张锦元也说:“我们喝点水就行了。” 王惠英已经把茶叶取出来放进茶罐里去了。太长时间没有沏茶了,茶壶的边缘一片泛黄。还好,大家都是农村人,不会见怪。 王惠英端茶给他们俩:“恙吧?最近蜜蜂产多蜜不?” 张锦元笑了:“还算过得去咧!” “如今到年末了,有收入踏实。农村人图个踏实生活多好!”王惠英给他们添茶。 罗阿兰问:“惠英姐,今年是在健一学校宿舍过年么?” 王惠英回答:“还不清楚哩,估计是吧,健一有个小孩,要回老家也不方便……你们要去湛江过年么?” 张锦元抽动着眼角神经说:“今年不去那边了,三月份的时候,儿子女儿都回来过。” 王惠英停下手中的活:“真是的,时间行得好快啊,阿兰你说是不?” 罗阿兰叹了一口气:“我爸他,眨眼一下子就走半年了……”罗阿兰嘟起嘴巴,勾起了她的伤痕回忆。 “人就是要生老病死的,我爸不也一下子就走两年?”王惠英说。 张锦元喝了一口茶:“说来真是谁都料想不到,全叔他六十六就走了,要是再吃多几年……” 罗阿兰眼泪唰唰流下来:“我爸他一直到晚期才发现……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那时,我和锦元还在外地养蜜蜂,蜂蜜要赶紧收起来,晚了就糊了。我大哥打电话说我爸好像气色不对,像是要走的样子。我是边听电话边掉眼泪,话都说不出来。我大哥在电话那头安慰我说,想开点,这是上天注定的事……” 张锦元接着她的话说:“其实在前一天晚上,阿兰的大哥打电话来说全叔没什么气息了。我说无论如何要回去见老人最后一面,当天晚上我收拾东西准备回来。偏偏天公不作美下起倾盆大雨来,而且下不停。” 王惠英感叹:“全叔还很年轻,他头发黑得油光发亮的,说走就走了。” 罗阿兰抹抹泪水说:“我爸他有谁不说身壮力健的?他一直有胃病,经常不吃饭,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叫他去把胃病治好,他说他没什么大事。去世前一个月他实在是痛到不能再痛了,才去医院检查,结果是食道癌,大家都没告诉他究竟是什么病。我弟阿乐告诉他是胃病老毛病,做一个小手术就行……”罗阿兰哭哭啼啼接着说,“他一直到死都蒙在鼓里……” 王惠英给她倒茶,此时的茶水又黑又黄、又棕又红、又苦又涩,就像罗阿兰纠结不堪的心情。 林健杭听到罗阿兰的哭声,起床过去看个究竟。 “锦元哥,兰嫂,你们早啊!” “哦,健杭,那么早起床了?不多躺会?”张锦元抬头见林健杭头发竖起的样子,不停地抽动眼角的神经。他眼角的神经老不听话,弄得张锦元眯着眼睛看世界。 “不早了,你们继续聊,我去刷牙。” 王惠英说:“我爸他死了都两年多了,我还是每晚都梦见他……”她接着说,“那天天气又冷,哦,是刚刚过完年,孩子都去上学了。家里很平静,早上起来我去我爸房间,问他冷不?他问我太阳出来了没,要去晒太阳。我说那么早太阳还没上山。我见他还好,回厨房煮瘦肉粥给他补补身子,他前一天输了氨基酸……” 张锦元和罗阿兰仔细听王惠英的倾诉。这时,林健杭也坐下来听他妈妈心酸的往事。 王惠英接着说:“我端粥回来,我爸又问我太阳出来没,我说没呢。他说想上茅厕,我扶他上茅厕。他蹲了很久,我见他没回来,过去问他感觉咋样?他说拉不出来。我说既然拉不出来就回房躺着吧。他说不行,有屎就得拉出来,不然心里憋得慌。” 王惠英喝了一口冷茶:“他站起来之后,神魂颠倒,我看了难受啊!我扶他回到房间之后,他说今天的太阳咋那么晚出来哩?我说今天不会出太阳了……赶快喝点粥。他说不想喝粥,想吃香蕉。我有点生气,拿香蕉给他之后,我去洗衣服。我要踏出房门的时候,他还莫名其妙问我,大孙子是在县城教书吗?二孙子和三孙子呢?孙女是在读大学么?小孙子在读高中?我一一给他说了,我洗完衣服回来,他……人就走了……” 王惠英欲流泪,林健杭说:“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有啥子好说的。”王惠英说起这段往事,也勾起了林健杭伤感的回忆。 王惠英不理林健杭,对张锦元和罗阿兰说:“当时我拼命摇,见我爸没反应,才醒悟过来我爸真的走了,我是又急又慌又害怕。我不知道咋办才好?我先是打电话给你们。你们当时去外地养蜜蜂,不在。我便打电话给义东他爸爸,谁知道他上山去了………后来打给他金发伯先来我家看着,我去山里喊铁生赶紧回来。我是喊破了嗓子啊,只是因为路途真的太遥远,我声嘶力竭地喊,边走边哭,边哭边喊,他还是没听到。最后大喊一声,这一声终于让他听见了。他听到有史以来我那么凄惨的叫声,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不好的事。后来铁生还说他刚叠好准备捆绑的木柴好端端的蹋了,他预感到老爷子走了。” 王惠英终于还是流泪到一塌糊涂,林健杭的眼中也淌着泪光。 林健杭也清楚记得他爷爷去世的情景。 他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他准备高考,林铁生知道这个消息会对他造成一定的打击,所以第二天早上才给林健杭捎信说他爷爷去世的消息。 林健杭记得那天吹着微冷的北风,虽然已经踏入春天的轨迹,可实际上的春天远远没有到来,相反,他正处在生命的寒冬当中。 是二哥林健明来载他回家的,林健明一脸憔悴的样子像是老了几十岁。一路上他们没有说太多话,林健杭只是问林健明妈妈还好吗?回到家之后的情景,无法言状!厅堂上那廉布后面,悲痛、伤心、哭声、泪水几乎是如约而至…… “妈,你去做饭吧!都快中午了。”林健杭说。 张锦元笑着说:“看把健杭饿坏了吧!” 此时的罗阿兰恢复了平静的心情,问:“健杭啥时候回学校呢?” “明天。” “时间紧迫啊!”张锦元说。 “你们两个也在这吃饭,我去做饭。”林健杭见王惠英迟迟不肯挪开位子,开口说。 张锦元和罗阿兰执意要回家吃饭,于是离开了。 吃过午饭,王惠英冲了几桶农药除草,去时,林健杭还不忘叮嘱王惠英要早点搞定。下午他还得去镇上把身份证一事给办了,晚上去林健一那里吃晚饭,第二天早上要坐车回学校。 王惠英说:“你这小子啰里吧嗦,有时候比我还烦。” 林健杭哼着小曲去了林义东家…… 十二.乡人,乡事,乡情 走出屋子的侧门,往北走,那是去水窝的地方。 最近几年,旱窝很多户人家都搬走了,剩下林健杭一家、张锦元两口子、老刘老两口和驼背浪这几户还守在故乡生活。原本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旱窝,如今剩下荒芜和原始的生息。看吧!旱窝的母亲河——公王河,在葱郁的树下细水长流。不知道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人去探望我们的河神——公王爷,现在只留下几块长着苔藓的石头和枯草般的蚂蚁窝。定睛一看,王爷庙门前张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昔日的光彩销声匿迹。 沿着公王河旁边的小道上去,是一条宽敞的泥路。这条路是唯一一条沟通外界的公路。虽然它坑坑洼洼,但被庄稼人视为生命线。每当养猪户老刘要卖猪崽的时候,大卡车就会经过这里;每当驼背浪要卖木材的时候,卡车也会经过这里……这条路对旱窝的每家每户都发挥着不可估量的作用。不是说路通财通吗?自从旱窝打通了这条路之后,养猪的老刘和卖木材的驼背浪发家致富,不仅让这里的人过上了富足的生活,生活状态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住着瓦房的老刘如今搬进了新砌的瓦房;驼背浪也买了电视机和摩托车;连大字不识一只的刘嫂也用上了诺基亚手机…… 上了大路,往前左拐弯,是一个小山谷。山谷里面有一条公王河的支流,据说这条小溪是天上神仙洒下的一股清泉,所以旱窝这一带人的自来水都是从这里引入的。事实上,这条小溪的水并不好喝,因为小溪的上游是一排梯田。人们在这里耕种,通常会把水弄浊。有一次林健杭口渴难忍,打开水龙头,把嘴巴凑前去,结果闻到了一股牛的馊味,才恍然大悟:老刘伯在上面犁田呢!林健杭一阵作呕,但喝进肚子里的水哪能说吐就吐啊?林健杭气急败坏离开了水龙头,向林铁生告状去,要求他马上换掉水源。林铁生说喝这条小溪的水可以让人长命百岁,如果换了另一个水源,只会带来灾难和祸害。据说这是玉皇大帝安排的…… 过了这个山谷,前面是一片树林,里面有一棵百年老树。小时候听老人讲故事,说这棵百年老树不简单。 传说清朝末年有一个书生从私塾回家,路过此地的时候,发现了一颗蛇蛋,于是他出于慈悲就把蛇蛋抱回家去。每天与这个蛇蛋朝夕相处,他希望蛇蛋能为他金榜题名。后来蛋破了,小花蛇出世了。每天受书生读《四书五经》的熏陶,竟化身为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与穷书生生活在一起,每天不离不弃。书生也不害怕,女子渐渐喜欢上了穷书生。但终有一天雷神发现了凡间的一切,她被雷神打回原形。书生一度昏迷不醒,花蛇被雷神遣走了。后来书生带着悲痛考上了秀才。在金榜题名的那天,风雨大作,雷鸣电闪,骤雨如麻。大家都不敢出门,只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叫。雷神发现书生之所以能成为秀才,是因为花蛇每天祈祷和修炼,用自己的寿命换来的结果,终于雷神被感动了,点化花蛇修成正果。在书生中举之日,花蛇飞到天上见到王母娘娘,甘心放弃正果化身为大树,做书生的守护神。 林健杭以前听说这里有蛇神,老是躲得远远的。后来他长大了才发现这个传说很动听,很感人,悄悄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每次回家他都会驻足在树前,心里充满了敬畏之情。 过了这个山头,就到水窝了。 水窝还有几户人家,林铁生是在水窝出世的。林铁生和林义东的爸爸林金纳是一对好兄弟,虽然不是亲生兄弟,但情同手足。 林金纳一家可是一个大家族。他有五兄弟,排行老五。老大林金发,如今六十开外了,留着一撮白胡子,十足像他家的老爷子;老二叫林金添,一个字“傻”,憨厚嬉戏是他的本性;老三叫林金山,他人可有心计了,霸气外露;老四叫林金来,十八岁的时候去深圳卖猪肉,通常不在家里住;老五就是林金纳了,矮矮胖胖的他成年帮人家打杂活。可以说水窝就是他们一大家子的营地。 林义东看到林健杭来,招了招手,笑了笑。接着一窝蜂的人跑出来迎接这个在外读书的大学生。尤其是林金添的老婆刘芬玉,把林健杭拉进她家去拉话,问长道短,有些话林健杭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林义东好不容易把他儿子哄睡着,就过来和林健杭聊天了:“嘿,二伯母,你知道啥子呦?” “义东,我都忘记问你回家干嘛来了?”林健杭问。 “把小孩带回家给老人看管。” “你老婆呢?” “她说在厂里请不了假,所以没回来。” “我看你老婆纯粹是不想回这个破烂地方。”刘芬玉甩着唾沫星子,果断地说,“健杭我跟你说,他老婆太风骚了,这种女人不好的,你以后可不能找她这样的媳妇啊!” “我才多大呢?”林健杭说。 “人家还是大学生,你瞎扯啥呀?二伯母,再说我老婆咋骚了?”林义东问。 “还说不是,上次过年回家,她穿的绣花底裤都露出来了,还说不是。”刘芬玉振振有词。 林义东很为难地说:“健杭,我二伯母看我老婆长得漂亮吃醋来着。走,去我家。” 刘芬玉的嘴巴就像放炮一样,不停地发出炮弹攻击林义东的防线。在刘芬玉的猛攻之下,林义东退守三尺,静观其变。 林健杭跟着林义东的步伐来到他家,坐下想说说话,却发现不知说什么是好。他们已经不再是童年天真无邪的他们。两个不在同一条道上的人,怎么会有交集的轨迹呢? “义东,啥时出去?” “过几天吧,你呢?” “我明天回广州了。” “咋那么快啊,不多留几天,难得回来一次。” “学校那边要上课,再说学校也很多事要做,所以没办法。” “哦?你做些啥子呦?” “比如说主持节目呗,上哲学课啊,还有回去之后我要创立一个协会。” “哦,这样。”林义东并不是很感兴趣地说。 聊了会之后,刘芬玉叫林健杭在她家留下来吃点心,林健杭死活都说不要。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说:“难得回来一次,你怕啥哩?”此人是林金添,他和一个隔壁村的徐建华从山里回来了。 林健杭只好点头答应。 “添哥,我听说我们现在做头要换人,好像是叫小徐是不?”徐建华稍微白皙的脸上似笑非笑,胡子稀疏,眼神冷酷。 “是是是!一个外乡人来的。”林金添说着吸了一口旱烟,嘴里冒着浓浓的白烟继续说,“我看这事得和我哥商量一下。” “听说这个小徐是有钱的家伙来着?”徐建华猥琐的眼神说。 林金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打量了一下林健杭说:“这小子是哪家的苗啊?” 林金添说:“铁生的小儿子哩。” 林健杭赶忙向林金发问好。 “你刚说啥来着?换头?”林金发摸摸白胡子,心想:你那狗鼻子是咋嗅到这个消息的? 徐建华插嘴说:“对,早就不想跟黄老板干了。” 林金发说:“其实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我现在准备把林场卖给这个小徐。” 林金添被浓烟呛了一下:“原来是你叫那个小徐过来的?” 林金发点点头。 林金添不解地问:“黄老板不是人挺好的吗?” 林金发露出狰狞的笑脸,心里暗暗想到:好个屁!没钱没势,赶紧从这里滚蛋就是了。林金发的想法像个十足的土匪汉子,让人琢磨不透。 不多时,刘芬玉把一大锅面条端出来呈在大家面前。谁也不晓得面条里面有没有她的唾沫星子味。 徐建华像饿鬼投胎,脏兮兮的手抓起筷子使劲夹着面条,好像跟面条过不去的样子,吃面的声音像打鼾呼呼响。 林健杭盛情难却没吃多少。 老一辈人说的他一点都听不懂。为了赶紧避开他们,他急忙推辞说时候不早了,还要和王惠英一起去县城。 临走的时候,林金发给健杭交待说:“健杭是吧?你跟你爸说声给我打个电话,我有事跟他说哩。” 林健杭回答:“一定把您的话送到,金发伯。” 林义东送了他一程,不舍得健杭离开,“健杭,要不今晚咱哥俩好好聊聊?” “不了,今晚要去县城,明天得赶火车回广州了。”林健杭给他招招手,算是告别吧。 林义东看着健杭离去的身影,心里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感情涌上心头来。 十三.杜小贤的决心 黄昏时分,西沉的太阳把大地染上了迷人的色彩。 这里太美了。晚风拂过田野,绕过公王河,再吹向水窝的树林,留下沙沙作响的窸窣声。瞧吧!破砖烂瓦在残阳的余晖下也脱胎换骨了。在悠扬的布谷鸟的鸣叫声中,旱窝渐渐迎来了漆黑的世界。特别是在屋后的那座韩峰,在已经渐渐暗淡下来的旱窝望去,那里就像人们苦苦追寻多年的天堂。巍峨耸立、俏丽云峰。在金黄的残阳下,她是那么威严宏大,仿佛是母亲伸出双臂,深情默默地保护着旱窝人和水窝人。 这不得不让我们联想到这里是否五柳先生笔中的桃花源:“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韩峰下的林健杭为此而感到骄傲。只是可惜迷人的景色只能看到这里了,林健杭载着王惠英,驶向县城。 “我的故乡,迷人的故乡,我将再次离你而去了啊!”林健杭回头看生他育他的旱窝,心里暗自悲伤。他再次对故乡大地发出豪言壮语:我一定要成名回来。 傍晚六点多,镇上办完身份证天已经完全摸不着北了。 眯着眼睛的林健一说:“咋那么晚来哩?” 林健杭解释:“天气太冷了,所以开得慢,在路上又遇到了大表姐,聊了会……” 王惠英随后踏入房门,很显然她受到冷空气的袭击,早已鼻涕横流。她对林健一说:“路上遇到你大表姐,她像迫击炮般说个没完没了。她还说她小儿子……” 话还没说完,从房里出来的张海芬神气十足打断老妈子的话说:“好好,现在先甭说了,还不赶紧去做饭?小珞妹都饿哭了。” 林健杭瞥了一眼她,心里骂:自己在房里玩电脑还好意思叫妈做饭! 王惠英收拾心情,进了厨房。林健一早已把菜买回来,他本以为林健杭和王惠英明天才来,所以没买他们两个的份。恰好学校打钟的杨姨留出一块小地,王惠英用来种点小菜,现在派上用场了。王惠英也许是坐车着凉了,头晕眼花,但还是去了菜园。林健杭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林健一回到房间,左眼是老婆,右眼是女儿,哪能腾出空闲照顾老妈啊?张海芬就更不用说会去菜园摘菜了,连做饭都懒得动手,还想指望她?简直是痴心妄想!林健杭不知道菜地在哪,要不他是会去的,这样王惠英可以坐下来暖暖身子。王惠英走出房门,给林健杭的感觉是隐隐的痛楚。 买回来的肉不多,只够两个人尝尝鲜,而且又还要按照张海芬的口味煮,王惠英是越想越气。凭什么我这个当妈的要受这份气?她不明白身为老师的儿子和媳妇咋这样对妈,还教什么书?忍耐点吧,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王惠英想着想着似乎化开了心中的不满。 吃饭的时候,张海芬挑剔的嘴巴还是说王惠英做得不好吃。 怎么会不好吃?不想吃就别吃,林健杭从小吃她妈煮的东西长大,他自认为王惠英做菜是最好吃的。张海芬竟然开口否定王惠英的厨艺,让林健杭尤为愤懑。他想开口顶撞张海芬,但是基于她是嫂子,他是大学生,口舌之争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一旁的林健一肯定是护着张海芬的。有什么好顶撞的?唉,在林健一的宠爱之下,张海芬像是这个家的皇后,呼风唤雨,尤其是在吵架之后,张海芬的妥协让林健一更加心疼。 林健一不是不关心这些问题,他也是爱王惠英的,他也有他的难处啊!所以在王惠英和张海芬的明争暗斗中,他假装不闻不问,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要心急。他是婆媳之间的桥梁,他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的作用绝不是在小吵小闹中显示出来的,他在等待…… 吃完饭,王惠英带着怄气进房间休息。其实大家都知道王惠英生气了,在千家万户中这种事情是常有发生的。王惠英想想自己是婆婆,大方点无所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跟这个小坎过不去,岂不是白白活了几十年?人活一世就得学会大方和慷慨。 林健杭不知道遇到这种事该如何安慰,他知道他最不会的就是安慰别人。看到林健一不理不睬的样子,看到张海芬盛气凌人的德性,他再一次肯定王惠英生活在这个地方并不开心。但是王惠英说到底是林健一的母亲,她有责任也有义务照顾他的孩子。 林健杭呆不下去了,想去新阳中学找冯素晴叨叨。于是到了学校之后,结果正碰上学校高三的质检,不让外人进入。再说,冯素晴此刻也不一定在学校里面,林健杭无奈,只好去找杜小贤。 杜小贤家离这并不远,他一个人走路过去。 我们知道杜小贤这两天陷入艰难的抉择中,每当她下定决心要离开晨凯的时候,泪湿沾襟,每当她下决心不跟杜成山去马来西亚的时候,她更是不能自拔。 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院子里的犬吠声把她拉出了垂死的挣扎。 她拉开窗帘,原来是健杭!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喜极而泣。她整理了一下装扮,出去把健杭接进来。 林健杭看到面容憔悴不再甜润的杜小贤,开玩笑说:“小贤,你回家也用不着高兴到失眠吧?” 林健杭知道什么啊?杜小贤苦笑:“嘿嘿,还真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呦?你家怎么有三条大狼狗啊?”林健杭看到狗心脏似乎跳到了喉咙口,怕了,不敢往前走,还好那三条犬被拴住了,不然凭借那凶猛的眼神,警犬肯定把他咬得稀巴烂! “你还是不是男的?害怕成这样。”杜小贤说,“那警犬是被拴住的,我跟你说这条叫卷尾,那条是大黄,他们都是很善良的。” 杜小贤拍拍大黄的脑袋,显示她是女主人的威信。“来,进屋坐。” 林健杭的到来似乎让杜小贤暂时忘掉了纠结的痛苦。只是在闲聊了之后,林健杭才发现杜小贤心事重重。从见面到里屋半个钟以来,她只字没有提到晨凯,而她吐露的字语大都是后悔回家之类的。究竟是什么事让天生乐观的杜小贤变得如此忧郁呢?林健杭想进一步深问,但是基于他们的关系,他不好意思开口问。她有男朋友了,这种关心他男朋友关心就行,他不便介入她的感情世界,有了朋友的问候还不足够吗?如果他继续追问下去,那就是越界,这样于晨凯于小贤都不好。林健杭对杜小贤只有友谊,没有其他。 “我们明天回广州了哦!”林健杭开口说。 “不,健杭,你先回去吧,我爸过几天会带我过去……” “可是你要上课啊?”林健杭有点意外。 “我还有点事。” “那你自己多多保重喽!咱们学校见。”林健杭说完示意说时候不早了,准备离开。 这时候刚好杜成山从外面回来。杜成山仔细审视这个孩子,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一副凶巴巴的嘴脸。 “你是谁呀?”杜成山问。 “爸爸,他是我朋友,也是晨凯的好朋友。”杜小贤解释说。 “叔叔好。”林健杭毕恭毕敬地作揖。 “嗯,闺女呀,不是说你不要随便带朋友回家吗?”杜成山不高兴说。 “爸,你又来了?”杜小贤跟着不高兴起来。 “杜叔叔,我来找小贤想跟她约好明天一起回学校,这样我们也好有个伴……”林健杭说。 “我会送她去学校。”杜成山说。 “那…”林健杭回头给杜小贤说,“那我先走了。” 杜小贤招招手,微笑着说好。 杜小贤瞪了杜成山一眼回房间去。 杜成山追着女儿说:“闺女,闺女,你怎么了?你先把门开开。” “爸爸,我没事,累了,想休息了。”杜小贤贴着房门,流着眼泪说。 杜小贤知道她最终还是要跟爸爸一起去马来西亚的,她哭是为了与晨凯来之不易的爱情,因为这一走,她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晨凯见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健杭来过她家,让她更加不舍她心爱的晨凯,看到林健杭,仿佛就找到了李晨凯的影子,他的味道也随之而来…… 这时候,李晨凯来电话了。她没有接,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就以她的方式来挥别心爱的人吧。 李晨凯觉得很奇怪,自从杜小贤的这一走,就好像失去了她的消息,她不接电话可能在忙吧!他已经忘记了他去ktv是怎么回来的了。他只记得大家都喝醉了,等他第二天睡醒之后,才恍然间感到,他少了对小贤的关心。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家的,他也不知道在家里遇到了些什么事,他更不知道小贤什么时候回学校。他突然觉得他做人做得很失败,即使是百米冠军又如何?他知道他错了。等到要弥补,要挽留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李晨凯今晚独自一人走在操场。他抬头望天,没有星星,他想看月亮,月亮却沉睡在地球的另一边。他想找人说说话,可是他发现除了小贤和健杭,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痛痛快快地讲话了。晨凯走出校门,径自往后山走去。广州的夜景很美,从山顶望下去,每一处灯光都代表一个温暖的家,而这里却不属于他。他找块地方坐下,然后又站起来,孤苦无奈的心情涌上心头,他离开后山准备回学校。 走到一片漆黑的小道,走出四五个人,拦住他,晨凯不认识他们。他们跟晨凯要钱,稀里糊涂动手打他。在四五个人毫不留情的情况下,李晨凯昏迷了过去。他只听到“谁谁谁要请吃宵夜和……漂亮美眉”一句话,等到他醒来的时候,邓婷婷在他身旁守护着。邓婷婷吓得一直在哭。李晨凯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全然不知,他只知道他被几个人毒打了一顿,昏昏沉沉。 “晨凯,你终于醒了。”邓婷婷呜呜呜地哭着。 “婷婷?你怎么在这里?”李晨凯还觉得很痛,此刻脸上泛起了淤青。 “我刚想去逛街,来到这里看到你躺在这里,我还以为是别人,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被人打了?” “我也不知道。”李晨凯想站起来。 邓婷婷让他先不要起来,他脚在流血。 “婷婷,麻烦你了,帮我打个电话给刘浩,叫他出来。”李晨凯有气无力地说。 “好好好,我都傻了,忘了告诉他们。”邓婷婷拿起手机给刘浩打电话。 “你怎好端端的被人打呢?是不是见你是大帅哥,所以嫉妒啊?”邓婷婷天真的想法一下子把李晨凯逗笑了。 “我还是先起来吧!”依偎在邓婷婷怀里的他总感觉怪怪的。这时候他才发现邓婷婷换了个新鲜形象,可淑女了。 没过多久,刘浩和朱志文来了。在他们的护送之下,李晨凯安全抵达宿舍。廖少荣也感到奇怪,晨凯好好的怎么会被人打呢? 宿舍,经过四人激烈地分析,一致认为是何伟指使的,只是现在还找不到证据。 晨凯在舍友的怂恿下,更是发出跟何伟势不两立的言语。 一场“大战”就要爆发了…… 十四.摊上事了 毫无疑问,这一票子人是何伟叫来帮他出气的。 在校运会当天,何伟叼在嘴里的囊物活生生地被李晨凯掠走了,还挨了横空出世的一拳,他当然是对此怀恨在心了。最让他不满的是,他暗恋的杜小贤却喜欢李晨凯,他实在是无法忍受。就在班级友谊赛那天,他看到杜小贤的眼中只有李晨凯,一气之下把球打在没有防御的李晨凯身上。小心眼的何伟表面上假惺惺,然而他知道李晨凯报名参加百米赛跑之后,便百般威胁体育部部长让他逾期报名。他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他比任何人都要强,尤其是要让杜小贤知道他比晨凯优秀。 何伟以为稳操胜券,事实上,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何伟不但没有荣登冠军宝座,而且还狠狠地挨了李晨凯的一拳,当众让他难堪。他带着仇恨离开了操场。“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何伟的遭遇让同班的黄一峰也连连打抱不平,明明到手的冠军,偏偏让李晨凯那小子夺取了。如果再加上何伟的那一枚金牌,他们班就以总分第一的优势稳占名次榜首了。黄一峰平时只打游戏,但出于班级的荣誉和朋友的委屈,他力挺何伟狠狠地揍李晨凯一顿,方能消气啊!何伟觉得出手打人总有失君子之风,但是黄一峰拉上郑天宇做说客,何伟勉强答应了。黄一峰在学校外头兼职的时候遇到几个社会青年,以他的震慑力,深得小混混的臣服。再加上黄一峰开出了让小混混们垂涎三尺的条件:事成之后,给他们介绍班里最漂亮的女生认识。 于是,一笔交易成交了。 晚上,黄一峰看到李晨凯独自一人在操场闲逛,打电话叫社会小青年进学校来,只是可惜四五个面生的青年被门卫大叔拒绝入门,黄一峰眼看他精心策划的战事要泡汤了。黄天不负有心人,李晨凯竟然不识好歹走出了校门,走向后山。这可是天赐良机啊!跟在身后的何伟也绽放出邪恶的光芒,心里暗暗思忖:李晨凯,你今晚死定了。 黄一峰和小混混时刻用手机联系着,告诉他们出去的那个就是目标。黄一峰再三交待:找个阴暗的角落,出手之后各自散去,切记,切记。何伟跟着黄一峰的步伐,躲在角落准备看好戏喽!何伟真想叫他一声大哥,帮他出这口气。装清高的黄一峰说:“兄弟之情,何须言谢?” 看到李晨凯被打到吃泥巴的惨状,他们还取笑说:“你说他像不像一条狗啊?” “要是旁边有一坨屎就更完美了,哈哈!”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欲上街的邓婷婷发现了李晨凯,用哭声把晨凯叫醒了…… 唉!可怜我们的晨凯了。人长得帅有时候也是一种罪呀! 朱志文和刘浩护送晨凯回到宿舍,先是敷药,还没稳定愤怒的情绪,他们就讨论开了。 刘浩说:“晨凯,你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朱志文也起哄:“那个何伟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廖少荣平时不爱管这些东西,但听到打架,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说:“记得预我一份哦!” 李晨凯左思右想:我是怀疑何伟,但是我们拿不出证据,空穴来风不给力啊!他还迷迷糊糊记得在小混混们离开后说的一句话:请吃宵夜和漂亮美眉。他把这条唯一的线索搬出来,让廖少荣摸清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廖少荣今晚和a班的女朋友去约会,聊天中知道:最近何伟请班里的某些漂亮女生去游玩,不断献殷勤,说有四五个帅哥想和她们做朋友。在黄毅峰花言巧语之下,那些呆头呆脑的女生答应了,黎燕丽和严芳玲也被掳获进虎穴之中。 还好及时发现了何伟的阴谋,要不然的话,多少清纯的女生会葬送在他手上啊? 第二天,他们约好所有答应赴宴的女生都不要出门了。这摆明是“鸿门宴”,她们还不知道赴宴的代价是什么?当阴谋揭穿的那一刻,所有女生都把犀利的矛头指向人神共愤的何伟。 这让何伟暴跳如雷,明明就是黄一峰的馊主意,怎么就怪到我身上来了?他知道是李晨凯妖言惑众,于是他叫军师黄一峰出谋划策。眼前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了,唯一的出路就是打。 黄一峰跟小混混说事情黄了——搅黄事情的人就是他们出手打的那个李晨凯。 “爆炸头”细狗抄起“家伙”往学校方向走,身后跟着三个小弟。 李晨凯一伙人为了庆祝他们揭穿何伟的阴谋,决定到校外好好吃一顿。 何伟和黄一峰跟踪他们的脚步来到饭店门口,何伟跟细狗说:“李晨凯那小子在饭店里面,你叫你手下的小弟把附近的小道给包抄起来,我让他插翅难逃。” 细狗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这时候,店面异常火爆,鱼龙混杂,大多数是本校的学生在这里吃饭。他们叫了一桌子的好菜,刚想起筷。何伟和黄一峰坐下来,性情烦躁的何伟质问:“李晨凯,你说为什么说是我指使的阴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晨凯先是惊慌受怕,然后故作镇定地说。 “嘿!何伟,我们吃饭没邀请你过来,你凭什么坐在这啊?”廖少荣讨厌何伟说。 “你给我闭嘴。”黄一峰开口说。 “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何伟瞥瞥廖少荣。 廖少荣喝着滚烫的汤,想把一碗汤泼过去。 刘浩使眼色说不可。 李晨凯只管吃东西。 “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让你回不了学校。”何伟狠拍桌子,把汤都打翻了,桌子上发出筷子、汤匙和碗碰撞的声音。 这时候,李晨凯实在是按捺不住了,站起来右额青筋暴起,说:“何伟,是你一开始挑衅,我对你一忍再忍。” 饭店早已安静下来,大家看着好戏,老板露出笑脸出来调解…… “好,你说,我明明是冠军,你偏说我犯规了。” “你确实是出手妨碍我的速度了,我有什么办法。” 做“和事佬”的老板说:“年轻人,有什么事吃完再说嘛,今天我请了。” 何伟不给面子说:“你闭嘴,你们所有人都给我闭嘴!”说完喊,“我今天非打趴你不可。”他端起一盘菜往李晨凯身上砸去。 眼明手快的李晨凯跳跃往后滚,撞到端菜的服务员,把一道美味的黄金虾给打翻了。 黄一峰看到他想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到门口做手势。 门外小巷中等待的细狗见有动静,弹掉烟头飞身前来,嘴里不停地喊:“快,别让他跑了。” 廖少荣攥紧拳头,胡乱打在何伟的身上。 刘浩和朱志文则挡住黄一峰的追杀,不约而同叫:“晨凯,快跑,快跑!” 李晨凯见前门已经封住了去路,便折身往厨房跑。这里还有个后门,可是定睛一看,后门有两个细狗的小弟把关。眼看前线撑不了多久了,廖少荣被何伟的一个右钩拳打得不省人事,刘浩胖胖的身材还是堵不住黄毅峰的冲击。朱志文看到细狗雄狮猛猛的样子缴械投降说:“不关我的事,我是来吃饭的。” 看样子只能拼杀出去了,厨房的主管说:“哎,小子,你不能进来。” 晨凯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拎起一壶刚刚烧开的水,决定豁出去。 后门的两个家伙已经过来了。 他把开水藏在身后,分析了角度和速度之后,把热水泼出去,只听到他们的一阵惨叫。李晨凯开始往学校方向跑,进了学校就安全了。 细狗知道他会折身过小道,再去马路,便抄小道在那里等候李晨凯的光临了。 何伟和黄一峰来到后门,见到两个小弟一阵惨叫——他们的脸上和手上长满了大小如麻的水泡。他们开始追,要是回到学校,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果然,细狗的猜测是正确的。李晨凯在这里遇到了细狗,心想这下子肯定完了。细狗左手握着铁棒,气冲冲地向李晨凯走来。 李晨凯捡起废弃的木棍,挡了两招灰飞烟灭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又跑,此时何伟和黄一峰也追上来了。他转了一个弯,看到一位文质彬彬的人,这一下只有靠他救命了。 他上前去说有人追他。 那人翻过头一看。 啊?原来是蔡智森蔡教授。 蔡教授说:“先进我的车子躲一躲。” 何伟和黄一峰追上来,没有看到李晨凯,只见蔡教授,便想折头往回走,结果还是被蔡教授留住了。“你们怎见老师也不问好啊?” “蔡教授,那么巧。”黄一峰用猥琐的眼神说。 何伟只是笑一笑。 细狗就要到了,看到黄一峰的手势立即停住脚步,钻进小巷中,消失了。 “我说你们在这里干嘛啊,跑啊?”蔡教授严厉地问。 “跑步呢!教授。”何伟解释说。 “跑步?跑步干嘛躲我啊?这帮学生什么素质?”说完,他生气上车。 何伟和黄一峰在蔡教授的眼皮底下溜开了。 “蔡教授,谢谢你救了我!”李晨凯从后排坐起来说。 “什么都不要谢我,回去之后,给我写一份检讨。”蔡教授严肃地说。 然后他发动引擎,驶向学校。 李晨凯回到学校可谓是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回宿舍,看看廖少荣他们怎么样。打开房门一看,林健杭在里面…… 十五.训话 早上,林健杭踏上了回校的火车。 他没有跟林铁生打招呼就走了。他带着沉重的心情上了火车。他的沉重可以说是林健一给的。还没上车之前,他们在候车室闲聊了会。 “你的专业课学得咋样了?”林健一望着窗外的铁轨问。 “还可以吧,挺难学的。”林健杭不喜欢别人问他的成绩,他现在是大学生了,很多事情不用太过操心。但家人总以为他还没长大,时时刻刻叮嘱他要学好——不能走上什么旁门左道的岔子,一旦走错了路,就回不了头了。 林健一继续说:“如今就业形势不容乐观,你要为将来做准备哩,在大学人有时候会过得不开心,但一定要学会自我调节……” 林健一的一番话像是爸爸对儿子说的。林健杭很反感,不过他知道这都是为了他好。 火车的呜呜声把他送到了大都市……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刚坐稳脚,李晨凯打架的消息便在校园传得沸沸扬扬。在舍友邱明激情的演说后,他便马不停蹄往李晨凯的宿舍走去。打开房门的是刘浩,朱志文也在,看到李晨凯的大哥来了,于是告诉他事情的大致经过。 不出多时,狼狈不堪的李晨凯也回来了。 林健杭和李晨凯来到校园树下聊天。“大哥,怎发生这种事哩?” 李晨凯面带愠色说:“我是觉得倒霉透顶了。我的事你大概也清楚了吧?” “学校那边不知道察觉了没有?” “咳,还用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林健杭愣愣表示不知道。 李晨凯接着说:“是蔡教授,我们的辅导员!” “啊?大哥,我看你有罪受了。” “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李晨凯还神气十足,“咦,大哥,小贤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吧?” “我去找她。” “你别去了,她还没回校。” “啊?没……没回来?怎么没回来?” “这得问你自己了,她说有事,怎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知道……我打电话给她,她又不接,她回一次家神神秘秘的。” 说完,李晨凯又拨了一通杜小贤的电话,提示音说号码已过期。这让李晨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a班班长蔡泽跃给他捎话说学工办有请。天杀的!怎么那么快就传到学院办公室了?李晨凯来到学工办,何伟和黄一峰已经在挨批了,像受罪的羔羊,任凭老师用严厉的屠刀宰杀。自然李晨凯也在劫难逃。 张老师素来被学生加以“魔鬼”的外号着称。这是因为她有那尖锐的目光和庞大的身躯,她的眼神可以让你看到隐藏的锋芒,每个被她训斥过的学生都退避三舍,这回可有他们三个好受的了。 “肇事者是你们三个人吗?”张老师如雷贯耳般问。 他们没有回答,只是点头。 “何伟,说说事情的经过。” 何伟四十五度角的视线调整到水平线上,看到张老师两眼幽幽的光芒,又垂下头去。倒霉的何伟想:怎么叫我说事情的经过呢?他支支吾吾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很明显何伟在说谎,他说是李晨凯先引起事端,而一旁不服输的李晨凯顶嘴不让,一时间肃穆的办公室沸腾了起来。 张老师猛拍桌子,叫他们停火。 “你们在学校外边闹事还好意思在这里吵?你们知不知道饭店老板来学校投诉了。什么素质?什么作风?我们学校的颜面全给你们丢尽了。什么都不用都说,饭店那边的赔偿你们三人分配。还有就是处罚的问题,这一点我已经向上级请示,都记你们一个大过,你们有什么疑问吗?没有疑问就可以走了,我还忙呢!”对于这种事情她早已习惯,她会让这些伤风败俗的学生颜面扫地。 刚被训斥完的三个人,针锋相对。 听到门外吵声激烈,蔡教授看个究竟,把李晨凯叫进办公室谈话。 这一次又是蔡教授帮了他,否则上火的他说不准又会给何伟一个拳头呢! “我叫你写的检讨呢?” “教授,我还没……写。” 蔡教授扶了金眼镜说:“怎么还没写?身为你的辅导员,我真是觉得丢尽了颜面。” 李晨凯还能说什么呢? 他继续说:“这就是大学生所谓的素质?你是不是觉得要用打架来表现你的男子气概?你是读哲学的,你应该懂得人的价值观尤为重要。” “是,教授说得对。” “何伟和黄一峰是干嘛的?纯粹是来浪费日子的,你和他们打架,我真是看错你了。”他说着就往抽屉里找东西,“不是我夸你,你的论文写得不错,你对哲学有个人独到的见解。” “论文?哪篇论文?”李晨凯不解地问。 “就是《书法的矛盾观》啊?上星期我布置的作业嘛!”蔡教授说。 “这篇不是林健杭写的吗?”李晨凯说。 “你不就是林健杭吗?”蔡教授问。 “教授,我叫李晨凯啦,林健杭是我们班另一个人。”搞什么嘛,绕了半天,原来蔡教授误认为他是林健杭了。 “你不是林健杭?”蔡教授再次问,他感到很不好意思,“说实话,这篇论文写得真是不错,我特别喜欢……你怎么长得那么像林健杭呢?” “报告教授,我们是好朋友。” “嗯,很好。不管怎样,冲动是魔鬼。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没什么事,回去吧!” 待李晨凯离开之后,蔡教授跌落在凳子上,他一向谨慎,难得糊涂竟然认错人了。不过看着林健杭的论文,他欣慰,欣慰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学生。没有经过林健杭的同意,他把这篇文章发表在学校公报上了。 李晨凯经过这件事之后,也从蔡教授的说教中感悟出一些真理。但是有一个问题还在困扰他:小贤究竟怎么了?电话不接,什么消息都没有,这下把他急的。唉! 他打电话给邓婷婷:“婷婷吗?小贤回来了吗?” “没呢,怎么?有事么?”邓婷婷接到李晨凯的电话又是紧张又是高兴的样子。 “没,就问问而已。” “哦,你还好吗?身体怎样?” “好着呢!”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难得你会打电话给我,稀客啊……” “呵呵,好了,没其他事,先挂了。” “喂喂喂……”邓婷婷还想多聊会儿呢,李晨凯就把电话给挂了。不过她还是乐开了花,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她也没想到,从一开始不认识李晨凯,还在一旁拼命鼓励杜小贤要说出对李晨凯心中的爱,到后来见面,渐渐产生好感,到喜欢,她也不明白自己会悄悄喜欢上他。 李晨凯什么也不想,只是盼望着杜小贤能早点回来。 在家中的杜小贤,终于找到处理事情的方式了。 下午杜成山驾驶着自家的本田车,送女儿到了广州。杜成山这两个星期需要把所有业务都处理完毕,而杜小贤的任务是妥善办理出国手续。 杜小贤风尘仆仆地来了。这一次回来,她好像完全变了个人。邓婷婷对她打招呼,她不应,这让邓婷婷更加嫉妒她。严芳玲和黎燕丽见杜小贤不对劲,关切地把家里带来的特产和她分享,但是这些东西都不管用。因为她心里做了一个狠心的决定,那就是和晨凯绝交。唯有这样,她才可以死心塌地跟着杜成山出国。她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女人的心思,你千万别猜。女人心,海底针。 其实她知道李晨凯一直在找她,她很想接电话,但是一接电话,怕是心软不跟爸爸去马来西亚了,这样她会内疚一辈子的,她不想为了爱情而放弃爸爸的爱。自私的想法她也有,可是她又想想,也许将来还有机会回来,那时候再续前缘也不迟。现在他们都还小,还需要奋斗,等待也许是漫长的,总有一天会有希望的,就让他们接受这份考验吧。不过在离开之前她不能对晨凯有半点留恋,以前的事情尽量不要去想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做出如此狠心的决定,实在是对人心的摧残。 人总要学着长大。 深夜,静寂无声。蔡教授苦心着书,他喜欢托着下巴想问题。从开学到现在一直都很忙,他搁置一旁的书论尘封了两个月。现在他刚从外地学习回来,又有了一些独到的见解。创作的灵感总是来源于夜深人静的夜晚。 他拍拍资料上面的尘土。门外有人敲门,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不请而至的敲门声让他顿生不悦的心情。他开门一看,是杜小贤同学。“那么晚了,小贤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蔡教授问。 杜小贤礼貌地说:“老师,对不起,我看到你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于是就上来了。” 蔡教授看到文静的杜小贤,有时候感觉像是看到了自己女儿的身影。“嗯,老师在写文章……怎么有什么事吗?” 杜小贤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胸腔一股血往上涌,艰难地说出:“我要办出国留学手续……” 蔡教授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十六.叶晓祉 两天后,学院广播站,主持人队的战将们如约而至。 下午上完课,陈惠华和杨梓峰先和广播站协商好,说是为了迎接迎新的主持工作,想借此地用一用。在几经回合之后,广播站站长终于答应了。 叶晓祉在校运会的实战演练中,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自然,跟广播站的成功协商也有她积极的一份子。 只有林健杭一个人是最慢到达广播室的。 今天的叶晓祉穿了一件天蓝色的外套,瘦身牛仔裤,一双平底鞋……林健杭除了用温文尔雅来形容她之外,脑袋瓜里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词语了。 叶晓祉静坐在凳子上;杨梓峰师兄在调试麦克风的音量和音色;一旁的陈惠华师姐按捺不住澎湃汹涌的情绪,已经在模仿着中央台的标准发音放飞梦想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林健杭敲门说。 “不晚啊!我们也是刚刚才到的。”陈惠华中止了她的豪情说。 一旁的杨梓峰师兄不理会他,继续弄手中的音响设备,他要调到最满意为止。 还是叶晓祉先说话了。“惠华师姐,你说健杭像不像是辩论队的那个谁啊?”叶晓祉好奇地问陈惠华。 一时语塞,陈惠华不知怎么答…… 杨梓峰开口说:“没有吧?身为辩论队队长的我有绝对的发言权。”似乎杨梓峰只对叶晓祉的话语感兴趣。 林健杭听到叶晓祉这样一个奇怪、唐突的问题,傻了眼:“不会吧?” 叶晓祉又说了,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觉得他挺像辩论队的那个谁,儒雅腼腆、老实善良。” 林健杭问:“叶同学是辩论队的?” 陈惠华说:“晓祉同学的口才那可是了不得。”放下手中的一沓稿纸接着对叶晓祉说,“你不是上次辩论赛的最佳辩手之一吗?” 叶晓祉高兴地眉开绽放:“yes, you are right。” 陈惠华又说:“健杭,你还不知道我们主持队的个个都是杰出青年吧?” “这一点我确实是不太了解。”林健杭回答。 叶晓祉说:“哎呀呀,师姐,你也太会说话了吧?哪有什么杰出青年啊?” 杨梓峰虽然弄好了音频设备,但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甚至他连眼前站着的这个师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下,眼前的这个杨梓峰师兄呢,是辩论队的队长。晓祉是学院办公室的助理…” 叶晓祉的脸红彤彤。 林健杭没有想到萦绕在他身边的叶晓祉竟然是个“当官”的。 陈惠华接着说:“哦,最厉害的要数我们的王昊队长了,他还是武术协会的会长哦!方绮是下一届的女生部部长。” 杨梓峰这时候开口说话:“惠华师姐是英语社社长。” 叶晓祉也打趣说:“师姐,那么重要的角色哪能漏掉啊?” 嘀嘀嘀……陈惠华的手机响了。她接到方绮的电话,说有个师妹找她有事,得回一趟宿舍,很急。眼看这场广播交流会将不欢而散…… 杨梓峰开口说:“其实,我们不用走啊,我们可以在这里练习嘛,反正和站长约好了有一个半小时是给我们练习的,不能浪费资源啊!”他不甘愿就这样走了,辛辛苦苦调试好的音色哪能那么容易被埋没掉…… “对呀,我们可以在这里练习嘛,也不用搞得太正式啦!”叶晓祉开口说。 “行,就这样办吧。师妹那边有事,我得赶紧回去,这里就交给梓峰你了。”陈惠华说。 杨梓峰摆个酷酷的造型,意在说明安心去吧,这儿有我足矣。 待陈惠华离开之后,这三个人之间好像少了润滑油,总有不自在的感觉。随着日影西移,太阳沉地,林健杭提议说,先吃饭,然后过来练练发音和改善其他应该注意的问题。这是个好提议,其余两个人竖起拇指大打赞同。 叶晓祉一听到吃的,特别开心。女孩子很容易被食物满足。她高兴下一跃而起,却因兴奋过度,把挎包的带子和衣服的扣子打了一个结。至于为什么偏偏就打上结了,谁也解释不清楚。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有猫生出耗子的奇闻异事呢。 急于找门钥匙的杨梓峰哪有闲情去理会这些,但他很想出手打开这个结。 可是叶晓祉先说了:“哎呀,健杭你来帮我,我衣服的扣子和这死带子打结了……” 林健杭怎么帮?他伸出右手去挎她的包。至于解开这个结,她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他费心。 结果叶晓祉无从下手。 他帮忙拧着叶晓祉胸前的衣扣,迟疑了一会,赶紧松开手说了一声对不起。 杨梓峰看在眼里。 食堂,三个人在吃饭。 这一次的吃饭,拉近了彼此之间的一点点距离。吃饭的功用还真是神奇,人与人的相处,吃饭往往是沟通心灵的桥梁。 也正是因为这样亲切的场面,杨梓峰不再拘谨与林健杭陌生的关系。相反,在吃完饭回到广播站之后,他谈笑风生,乐此不疲。他竟然还有雅兴,对着麦克风唱起了流行歌曲。叶晓祉本来就是喜欢玩的人,当然她也参与其中。除了唱歌,他们正经半会,互相琢磨对方的发音和感情是否做到位了……这里所有的一切声音都被方绮装进了耳朵里,她还特地打电话来制止这样的恶搞。 玩得开心的三人,什么飞短流长都不怕。 晚上八点,他们在喧闹声中散场了。 3栋女生宿舍420房,陈惠华喘着粗气,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原来她有一个表妹龚月,也在这所学校读书,只不过比她低一年级而已。却因没有住惯宿舍的集体生活,总是和舍友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吵架之后又觉得委屈,所以只好找表姐倾诉了。做妹妹的想,姐姐当然是帮她的了。可是今天龚月却因为晾被子一事动手和同舍女生打架了。名字优雅,人品却不咋滴。这个宿舍龚月实在是没办法待下去了。龚月跟表姐说一定要换宿舍。在陈惠华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陪龚月去见辅导员要求换宿舍。 其实,换宿舍是一件相当难的事情。想想看,有哪一间宿舍愿意腾出一个地方来和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一起生活。再说了,宿舍都是住满的。想要调换宿舍,简直比上刀山下火海还难。 恰逢辅导员蔡教授忙于着书,他把所有工作暂时先由助理去打理,这个助理不是别人,是叶晓祉。于是陈惠华打电话给叶晓祉说有急事相求。叶晓祉在广播室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之后,回到她工作的地方,和惠华师姐了解情况之后,才知道是同级性情火爆的女孩龚月要搬宿舍。龚月的性格在女生宿舍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她那火焰般的性格,每个人见了都恶心。其实不瞒陈惠华,叶晓祉宿舍正好有一个空位,但她绝对不会不打自招。听了龚月的情况,叶晓祉做不了主,她得请示蔡教授的意见。 蔡教授非常反感这种事情,一个大学生不能和舍友好好相处,枉费了几十年的读书生涯了……他果断地说没得换,以前住哪现在还是住哪。 龚月是铁定了心要换,不换的话,她坚决地、彻底地、毫无悔意地卷铺盖走人。另外身为表姐的陈惠华无论从哪一点出发,都想龚月好。 所以在两姐妹的苦苦哀求下,蔡教授才同意此做法。但是有哪一间宿舍愿意让龚月住呢?他在脑海中思索片刻之后,还是找不到答案。也许他在着书的世界里陷得太深,一时间无法拔起,故此一件很容易解决的事情让他费时良久。 他鬼使神差地想到,杜小贤来找她办理出国留学一事。一个好好的苗子出国可惜了,其实以杜小贤的才能,在国内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前途,但是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谁也不能改变。蔡教授遵从自己的做法来源于自己内心发出的指令,杜小贤这样做,是有理由的。 “教授,蔡教授。”叶晓祉在他面前摇摇手。 蔡教授回过神忽然想到,杜小贤不是要出国吗?那她的床位就可以啊。至于杜小贤的舍友愿不愿意让龚月搬进来,还有许许多多问题,他统统交给叶晓祉打理。他在创作期间,亟需一个安静的环境发挥创作灵感。 陈惠华见自己的表妹的问题有了曙光,终于安心多了。说实话在所有人当中,陈惠华最讨厌龚月,她最后叮嘱表妹说:“你自己要学会生活,我能帮你这一次,以后只能靠你自己。” 龚月哇哇大哭。 叶晓祉晚上带着龚月来到杜小贤的宿舍。 经过这两天的生活,杜小贤渐渐告诉了舍友即将去马来西亚的消息。邓婷婷、严芳玲和黎燕丽都为这个消息难过了一整天,眼看自己的好姐妹马上要消失了,一个个都急得哭了。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一点也不假。遇到棘手的事情就坐下来哭鼻子,别人管她们叫可怜虫。 内忧还没解决,外部矛盾又来了。 叶晓祉敲开房门,道明来意之后,四个女主人一致持反对意见。杜小贤说:“我都还没走,就有人想打这个主意,想都别想。” 严芳玲也说:“即使是换成我最喜欢的偶像,我也不会让他跨进这间宿舍半步…”然后心里暗暗地说:更不用说是泼妇般的龚月了。 黎燕丽在前两位勇将发言之后,来了一个总结性的陈词:“总之就是不行。” 龚月气急之下走了。第二天,据说她回老家不读了。 叶晓祉很生气。这是蔡教授叫她帮忙处理的事情,又不是她本意要过来。她只是负责传达命令,凭什么她也要遭灾受别人的谩骂? 叶晓祉回到学工办给蔡教授交差说:“杜小贤不同意让龚月搬过去。” 这种语气一听,谁都知道叶晓祉受到了委屈,这种结果完全在蔡教授的意料之外啊!这就奇怪了,杜小贤怎就不让呢?不行,看来这事得他亲自出马解决,这样也可以让杜小贤化解对叶晓祉的误会。 蔡教授想,叶晓祉帮了他不少的忙,也该犒劳这位得力助手了。对,明天就请叶晓祉去吃饭,顺便叫上杜小贤。他心里想着想着,又回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 第二天,蔡教授约了她们。场面两个字形容:别扭。一个四五十岁的男老师和两个花容月貌的十九岁大姑娘一起吃饭,什么情况吗? 叶晓祉说:“听说龚月回家了,不读了。” 蔡教授说:“她回家也不跟我这个辅导员揶揄一声?太不像话了。”他隐约地感觉到,夹在两个大姑娘中间不自在。识趣的他接着说:“我得去和他父母沟通一下,学校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们在这里吃饭,我请客。”说完,他到柜台买单,买完单像做错事的孩子走了。他确实是去把这个事情弄个究竟,说真的,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他冥冥中自责:我这个辅导员是怎么做的? 饭店里留下了两个同龄女生——亭亭玉立的杜小贤和活泼开朗的叶晓祉。虽然两个人未曾相识,但昨日的矛盾早已化解。 叶晓祉先说:“难得教授那么大方,小贤我们尽管开吃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叶晓祉身上独有的乐观感染了杜小贤,她觉得今天特别高兴,可是从她忧伤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依然心事重重。 “嗯嗯,我们不用给教授客气。”杜小贤说。 “小贤你是哪个班的?” “我是哲学系b班的,你呢?” “我是商务英语b班的,你是……”叶晓祉游动两个眼珠子,接着说:“你是和林健杭同一个班吗?” 杜小贤顿了顿说:“呃,你怎么知道?” 叶晓祉给她一一明说。 杜小贤又说:“他还是我的好朋友呢!” “嗯,他是后来才加入主持人队的。虽然我不了解林健杭,但从我跟他接触的一段时间来看,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我有听林健杭加入主持人队的事……”杜小贤转个眼神好奇地问,“气质,什么气质?” “儒雅的气质吧!” 杜小贤也有同感,说:“对对对!他会写一手好书法。” “哦?他还会书法啊?难得啊!” “咱先不聊了,吃吧!” 以后几天,她们天天在一起吃饭,却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老天爷冥冥中安排杜小贤在命运的曲折路上遇到叶晓祉,也许是对失去李晨凯的一种补偿吧! 但又有谁能道破老天爷的真正用意呢? 十七.书协那事 时值深秋,寒气逼人。 李晨凯陷入到深深的痛苦之中,他压根不知道杜小贤对他态度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原因到究是什么。人一旦在感情上出现了问题,这种痛苦将是伤痕累累。 他整个人完全颓废了。 还好林健杭帮他暂时忘掉了烦恼和忧愁。 关于和肖智师兄创立协会一事,今天林健杭带上李晨凯去了学工办。 蔡教授是辅导员,这事得先跟他打个招呼。学工办每天都拥挤着大量的人群,林健杭艰难地挤进去,稍作努力才排到待处理事项的队伍当中。尽管排队候着,他却心潮澎湃,神情昂然。一旁的李晨凯神色黯然,郁郁寡欢。他知道李晨凯在情感上受到了挫折。在他看来,这事不就跟屁事一样吗?用得着心力交瘁吗? 终于轮到他们了。蔡教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白天工作时间他还是会放下手头的书论,不过说实话他总觉得这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但学生的工作还是得做,不可能上课时间也叫叶晓祉过来帮忙吧?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还有两个同学,心里叹道:我有时间了,这种感觉真好。 “你们是干嘛来着?”蔡教授眼前两个熟悉的面孔给了他异样的感觉。他先是对精神不振的李晨凯说:“你不是那个李晨凯吗?” 李晨凯点点头。 教授接着说:“怎么你又犯什么错了?” 林健杭讨厌别人不在乎他,接过话说:“教授,今天是我有事找您呢!” 蔡教授的目光漂移到这个散发着特殊气质的小伙子身上,问:“你林健杭是吧?” 林健杭失望地看着蔡教授深邃的瞳孔回答:“教授,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我不是回答过您的问题吗?” 李晨凯在老师面前表现出他很清楚的样子:“教授,是啊!还有上次您错以为我是健杭,……林健杭就是他啦!” “健杭啊,你上次的论文写得不错,剖析层层入理。我看了才知道我们的中国书法艺术也有那么深刻的哲学,你让老师大开眼界啊!” 林健杭倒是把这事给忘了,最近主持人队的培训和创社的想法一直充盈着他容量少得可怜的脑浆。一提起上次的论文,他自我感觉不错。他谦虚地回答:“教授您过奖了。” 李晨凯听到蔡教授的夸奖,也跟着乐呵呵起来。朋友就是如此,当朋友取得成功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也有成就感,脸上尽是光。 蔡教授从抽屉中取出林健杭的论文,他简直视它为珍宝,说:“我已经把它发表在学院公报,估计今天可以刊登出来。” 林健杭高兴到不知说什么好。他一直想让别人见识他的才华,却老是找不到渠道,万万没有想到,可亲可敬的蔡教授帮了他这个忙。从某种意义上讲,蔡教授是他的伯乐啊!他真想一下子扑过去给蔡教授一个深情的拥抱,紧紧握住他的手,以表深深的谢意。他内心波涛汹涌,外表却风平浪静,“真是太感谢教授您了。” 蔡教授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埋没自己的才华,你是一个好苗子。”蔡教授思忖着……他问:“哦,你找我什么事来着?” 李晨凯虽然拉不上什么话,但关键时刻还是会调节气氛:“教授,也是跟书法有关。” “哦,什么事情啊?说来听听。” 林健杭调整着说话的语气,因为这是一个光荣的时刻,一个对他生命有重大意义的时刻。“老师,我们想创立一个协会。” 蔡蔡教授好奇:“什么协会?”他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书法协会。”林健杭说出沉重的四个字,心里顿生轻松之感。 蔡教授总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当然是竖起大拇指说赞成:“很好啊!只不过有关社团方面的工作你得去找苏老师。”他指着窗边角落的苏老师,吆喝一声:“苏老师,这边有两个同学想创立书法协会,你看看。” 苏老师发着不标准的普通话:“书法协会啊?你们谁会书法啊?” 李晨凯赶忙给苏老师推荐说是林健杭。为了得到苏老师的认可和赞同,林健杭把书法比赛一等奖的作品都带来了,他也是听肖智师兄的吩咐才这样做的。有得力军师在前方铺路,再加上各位老师极力支持之下,这一关过得很顺利。接下来的工作就要拟写章程和招会员了。社团部的白纸黑字规定是三十个人以上才可以创立协会,这又是一项让人挠腮的挑战。 在探清情况之后,林健杭和李晨凯离开学工办。临行前,蔡教授有个请求:“健杭,既然你会写书法,帮我写一幅对联吧!”上面写着蔡教授苍劲老辣的笔锋: 庭前百花演绎春色秋雨恣意盎然 院后群山关纳风起云涌波澜不惊 林健杭欣然答应了蔡教授的请求。 掌灯时分,男生宿舍2栋102房,林健杭、李晨凯和肖智师兄在共谋大计。 肖智师兄最近去校外做兼职,当然他丝毫都没有放弃他的梦想。在林健杭去学校办公室咨询情况的同时,他也找到了新任社团部部长贺军,了解情况之后,才得知其实创社一事迫在眉睫,若然晚了时日,恐怕要明年才有机会出手了,而明年又会发生什么事谁能知晓呢?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选择做某件事一定要坚持不松懈,半途而废绝对是孬种。 “越快越好,老师那边也说越快越好。”林健杭身负艰巨的挑战说。 “我们不能再拖了,明天要去摆摊宣传,只有社员凑足了,什么事都好办……如果连最基本的条件都没有准备好,我们只能以失败告终。”肖智担心地说。 李晨凯却有独到的见解:“我觉得社员这一方面不是问题,我们在老师那边有坚强的后盾,只要加以有效的宣传方式和实力,很多同学都会被我们吸引的,再说书法有着神秘的力量……”李晨凯说到这里,看了看林健杭,傻傻地笑着,“我想书法有什么魅力健杭比我们更清楚了,是吧?”尽管事情紧迫,但李晨凯的幽默感已经把同一条船上的人感染了,自然快乐轻松。 肖智说:“这个师弟还真会说话啊!” 为了奔波,林健杭都忘记给肖智师兄介绍这个患难朋友了…… 肖智又说:“当我们在聊天的时候,有朋友加入要先向第三方介绍,这样显得礼貌。在西方,都是这样子的。”视野开阔的肖智讲得头头是道,不得不让乳臭未干的兄弟俩连连点头。 最后肖智来了一个总结性的陈述:“明天健杭你找多几个同学帮忙宣传,宣传的时候要带上你平时练习自我感觉良好的作品,要让那些人信服。至于晨凯,你得准备我们社团的章程。时间不多,我们要抓紧,也要一步一个脚印来,做到有条不紊。” 林健杭问:“我们应该在哪里摆摊宣传?” “大哥,我觉得学校饭堂门口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肖智说:“这个提议好,人多必经之地。” 李晨凯又说:“大哥,你知道饭堂门口的那条路叫什么名字吗?” 林健杭摇头。 肖智回答:“伊人街。” “怎又成了一条街呢?”林健杭问。 李晨凯摊开两手:“天晓得……” “哦,那是因为我们学校女生节的时候,很多女生在那条路摆摊卖东西,因此而得名。”肖智接着说,“我们的女生节好像过了。” 林健杭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着明天的宣传工作。 聊完之后,李晨凯说:“很累了,明天再说宣传的事吧!” 林健杭知道哥们李晨凯这两天过得很辛苦,如果不是因为创立协会一事,李晨凯整个人会颓废掉的。尽管李晨凯在外人眼中装得乐观幽默,似乎那就是他的本性使然,但再华丽的伪装也避不了林健杭敏锐的目光。他怎么才能帮到李晨凯呢?他在心中打下了一个问号。他涉世不深,对于感情上的纠结,他从未体会过,没有发言权,发生了这种事情,只能靠自己。 林健杭说:“大哥,你先回去休息,我再好好筹谋。” 李晨凯其实不累,他只是心事太重,负担太重,所以觉得心累。 他和小贤之间不能就这样断了来往吧?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孩子,即使不从爱情出发,他们依然是相亲相爱的好朋友啊!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想不明白,杜小贤为什么突然变成不认识他的样子呢?他义无反顾地鼓起勇气,拿起手机向她问个明白,如果她挂一次,他就打一次,一直打到她接电话为止,他不信人到死缠烂打的地步还会输。 电话通了,谢天谢地,她没有关机,这已经成功了一半了,李晨凯已经做好杜小贤挂电话的准备了,他心跳得相当急促,然而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子。 杜小贤接了电话。 “喂。”虚弱无力的回答,显然,她已经受尽了折磨。 “小贤,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电话另一端是沉默。 “你回去之后就不接我电话,你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还是沉默。 “你倒是回答我啊!”李晨凯急了,他好像很生气:“你不回答我是什么意思?到底你还把不把我当男朋友?” 男朋友一词,好难让人琢磨。她最揪心的就是这个,他的话语触碰到她心里最深的痛楚,她抗拒:“不当,不当!”这一句似乎是她最近以来最痛快的宣泄。 “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李晨凯惊呆了,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此时的杜小贤早已泣不成声。 她哽咽着说:“我……我要出国了……” 哭声中,她挂了电话。 啊?出国?亲爱的人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李晨凯手机掉落在地上,茫然无措。 十八.叶晓祉与杜小贤的交集 自从杜小贤去找蔡教授说明情况之后,她便很少出现在课室里。有时候学院那边需要她过去签署一些文件和资料,她才勉勉强强离开宿舍。 她的情绪波动很大,以至以前那个温柔怡人的杜小贤完全消失了——从来不沾垃圾食品的她竟然一次性购回来几大包,让同舍的严芳玲和黎燕丽口水都流出来了。说实话她们很难理解杜小贤的这些做法,有时候严芳玲出于好意关心,却招来一顿挨骂。 邓婷婷似乎有些明白:杜小贤是要把自己吃得很胖很肥,丑了,那就没人会喜欢她了,连李晨凯也会对她改变看法。天啊!她这是何必呢?她简直是在摧残自己啊!有心事得说出来呀!大家都是好姐妹,虽然我是喜欢李晨凯,但关键时刻我还是会把姐妹之情放在第一位。她心里这样想着,却又不知如何用行动表示。她关心杜小贤,反而招致小贤的臭骂,还不如不安慰。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杜小贤认为,同在屋檐下的舍友只知道占她的便宜,有东西吃的时候,老实巴交、阿谀奉承,没有好处给她们的时候,理都不理她一下。这样的姐妹还算是姐妹吗?虽然她有告诉她们自己要移民了,但感情的事她是死了都不愿意倾诉出来的。她本以为,一直不理踩李晨凯会好受一点,然而越是这样,她越是憋得慌,于是有好几次拿起手机想给李晨凯说明情况,却又在打退堂鼓。 这一次偏偏他打来了,她迟疑了会,很想把电话挂了,但是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她一直找不到勇气,因为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疯狂的挣扎,可最后还是咬咬牙接了电话。 可以说聊天的内容是她预料之中的,痛心的程度却远远超乎她的想象。这一次她真的是失声痛哭了。 宿舍其他的两个女生见到杜小贤哭着跑出去,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想跟着出去。 邓婷婷却出手拦住了,她是出于好心:“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杜小贤跑到四楼公共阳台。看着可爱的月色她没有笑容,微风拂过,她整个人都快撕裂了。不,完全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是她内心极度的脆弱,经受不住感情的折磨,所以她几乎快伤心欲绝了。 这一切都被叶晓祉看在眼里。她见今晚夜空爽朗,把衣服洗了。她提着一桶沉沉的衣物,一步一个脚印挪向阳台。原本,她看到杜小贤在阳台伴着闲情雅致欣赏夜色,在喊她的前几秒里,她看到杜小贤神色不对,于是收回了愉悦的心情,走了过去。 “小贤?怎么你也在这里呀?”叶晓祉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杜小贤见有人和她拉话,匆匆忙忙拭去眼角的泪水,顿了顿,回过头说:“原来是晓祉,我听到那么甜美的声音就知道是你了。” 叶晓祉晾她的床单:“瞧你说的,我的声音哪里甜美了?” 杜小贤一阵沉默。 叶晓祉见情况不对路:“明天我想出去逛街,小贤你要来吗?” 杜小贤摇摇头说:“不了,我不太想出去。” “啊?我诚意邀请你哦!” “真的不了,没什么心情。” “明天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你陪我去吧!再说我一个人出去,你也放心啊?” 杜小贤不知说什么好。 叶晓祉见她支支吾吾,趁火打劫说:“我听说我们学校公交站牌那里昨晚有女生被打劫了。” “不会吧?”杜小贤半信半疑地问。 叶晓祉用哀怜的眼光看着她。 “明天是特别的日子?什么日子?” “哎呀!去了就知道了。”叶晓祉说完继续晾她的衣服。 杜小贤不知道怎么推脱。 只见叶晓祉把要晒的东西搞定之后,起身回了,嘴里还跟她说:“明天下午两点,宣告栏不见不散。” 杜小贤想说点什么,可是已经不见人影了。 第二天下午杜小贤果然还是来了。兴许是叶晓祉的乐观感染了她,她的无奈需要叶晓祉的乐观才能冲洗得掉。她觉得叶晓祉是一个可以深交的一个人。 “我就知道你会来。”叶晓祉得意忘形地说。 “你都诚意邀请我了,我还敢不来?”杜小贤接着说,“你赶紧给我说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现在还不能说,逛完再说也不迟。” “喂,小妞,你不说我劈了你。” “哼,我偏不说,我乐意,我愿意,我喜欢。”叶晓祉说完向前面走去。 杜小贤被气得直跺脚:“你等等我啊?我们去哪里逛啊?要逛到几点啊?你倒是回答我先啊!” 叶晓祉走自己的路说:“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是人多的大街,其他的请宽恕小女子暂时不可奉告。”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车水马龙,一辆辆汽车在城市之间疾走。望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人行道,路上走着密密麻麻的人。尽管看不见路的尽头,但这样一直走下去,总会有拐弯的地方在等着杜小贤。谁人能晓得拐弯之后又有什么在等着她呢?人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只要不往一处拼命钻进去,这个世界仍然在转动。地球,并不会因为你遇到某些不开心的事而停止前进的步伐。大地昼夜更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方的叶晓祉请杜小贤去肯德基吃东西,让杜小贤甚为感动。杜小贤家是有钱,吃肯德基的食物完全不在话下,从来都是她掏钱请别人,却没有人愿意主动请她吃东西。吃完东西,她们又去商场逛了个遍,什么东西都没看中。 两手空空的叶晓祉说:“那么大的烂商场,连我喜欢的东西都没有。” 杜小贤笑笑说:“没想到你买东西比我还挑剔啊!” “呀!我们来拍照。” “拍照?” 叶晓祉拿出手机咔嚓一声,照片出来了。“刚刚我看到某某人终于开口笑了,而且还笑得那么甜美。”叶晓祉看着照片说:“杜小姐,你好美哦!羡慕死我了。” “你比我还招人呢!” 逛了另外一个商场,依然扑了个空,在叶晓祉的提议下,她们来到了人山人海的市场。 “地摊货既便宜又实惠。别小看卖牛杂的阿姨,只有这样小地摊,才能吃到正宗的牛杂。那些装潢很华美的牛杂店,味道一点都不好,又苦又涩。” 杜小贤倾心听着前辈的经验:“我也这么觉得。” “老板,给我一份萝卜牛杂。”可爱的叶晓祉对老板要求说。 杜小贤真为有这个朋友而感到高兴。 “杜小姐,来尝一口呗!”叶晓祉已经把牛杂送到杜小贤的嘴边了。 “嗯,还真是好吃耶!”是真的好吃,杜小贤最近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下,尝了小摊牛杂之后,吃了一碗不过瘾,接着又吃了一碗。 吃饱喝足之后,她们去公园游玩。玩了大半天,杜小贤才问:“叶小姐,你不是说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吗?什么日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好吧。在我公布答案之前,你能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尽管放马过来。” “你跟我说说你今天都看见什么东西了?” “什么神秘兮兮?我今天看见了一条行人道,看见了很多车、很多人,还有一碗碗美味的牛杂。” “虽然看见的不是很多,但这些都是美好的回忆啊!不是吗?” 杜小贤恍然大悟。 叶晓祉说:“我们认识之后,我总感觉你有心事,可是你不说,我只能用这个办法带给你快乐,我不希望你整天愁眉苦脸的。” 杜小贤在听。 “小贤,如果你把我当作朋友,你就把心事都说出来,在心里憋久了会生病的,人很容易老的。” 杜小贤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 “你分明不把我当作朋友。”叶晓祉有点生气。 “不是,不是,我把你当作朋友。” “你又不说?” “我……”她看着美丽的夜景,说:“你知道我出国一事是吧?” 叶晓祉点头。 “我就是因为这事而痛苦到不能自拔。” “为什么?我觉得很好啊!出国发展前景好呀,机会又多,很多人都希望出国。” “不,你不懂,我是因为放不下我的感情。” “感情,什么感情?” 于是杜小贤把和李晨凯从小到大的事都吐露出来。叶晓祉完全想不到杜小贤心里装着沉重的心事。杜小贤流着眼泪说完她和李晨凯的故事。叶晓祉为这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而痛哭流涕。 杜小贤往下说:“后来我们就在大学重逢了,这时候我也认识了晨凯的好朋友林健杭。上次他和我一起回了趟家,回家之后我爸就跟我说移民的事了。” 不知不觉,天色早已暗淡无光。广州的夜景真美——城市的变化速度风驰电掣,眺望远处的海心沙,这又是中国的另一骄傲所在。 十九.四人 杜成山在广州谈完几单生意之后,终于舒缓了身心,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了。商场上的朋友为他放弃金饭碗而感到惋惜,特别是在商场上结识的一些老朋友,如今也要和这位道友告别了。 为了祝福杜成山一路顺风,几位商友为他举行了派对。几天之后,他终于清闲下来。他躺在豪华酒店的床上,回忆着所有发生过开心与不开心的事情,他心想:是时候憧憬未来的生活了。以前尽管在他身上发生过许多难以启齿的事情,但人总应该坚信未来是美好的,未来应该是美好的。他想象将来自己什么都不用费心,养点小花小草之类的,女儿学有所成经常回来看他。 不可否认,杜成山在商海中纵横了二十年,无论去到哪个地方,都有他的朋友。朋友多了,自然应酬也就多了。也正是因为他在商事中频繁奔波,所以无暇顾及杜小贤的感受,有时候他会感慨没时间陪自己的女儿而过意不去……最近小贤的情绪不好,也许是因为一时间还接受不了马上出国移民的现实,被中间太多的感情因素所煎熬、所打击。 他回顾几天前的事:蔡教授打电话问他杜小贤突然决定出国的原因,他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因为家事,所以选择移民。办理出国移民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怎么可以随便敷衍了事呢?为了只顾自己的感受、自己的生意,他却忘记了对女儿的爱和呵护。 他想着:我应该去学校看看女儿,顺便当面给蔡教授说明情况。 叮铃铃,电话惊扰了他。 是李炳年打来的。最近他忽略了这位认识多年的世交。他也正想给炳年兄问候一下刚接手工作做得怎么样,然而情况并不好。 李炳年接手家私企业之后,消息即刻被搞得满城风雨。正所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是有道理的。李炳年接手管理杜氏家私企业之后,马上发生了让人头痛的问题——关于原材料采购地的问题。杜成山一再嘱咐,不能让底层员工有分庭抗礼的举措,员工倒是温温顺顺,但是刚刚走马上任的李炳年哪能应付得了老奸巨猾窥视了很久杜氏家私企业的徐丰呢? 徐丰原来是杜成山手下的员工,大家都叫他小徐,负责木材的采购。后来因为福利问题,双方有了矛盾,杜成山一气之下解雇他。小徐忍辱负重,另起炉灶做起了工头,目的就是和杜成山对着干,但是庞大的杜氏家私企业私根基稳固,一只小小的蚂蚁哪能让这个堤坝分崩离析?转瞬间,十余载光阴过去了,现在形势不同了,用小徐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轮到我发挥的时候到了。 徐氏家私企业越做越强,越做越大,谁都不晓得徐氏家私企业一夜间长大了许多的秘诀是什么?经过短短五年的稳定发展,逐渐达到了和杜氏家私企业媲美的水平。如今只要放手一搏,很可能会成为新阳家私企业的龙头老大,而关键就在于如何垄断货源的问题。 杜成山的归隐,让小徐失去了争斗的野心,他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变成无用功。他做的一切只为有朝一日在杜成山面前,盛气凌人、颐指气使,让杜成山一败涂地。 但是一切都不在预料之中。 既然一开始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把它走到底。 眼瞅着新任理事李炳年刚刚上任,对很多商事都一知半解节奏慢了半拍,他怎么会了解一个家私厂失去货源的痛苦,这种的痛苦就像婴孩要成长,却没有奶吸吮。这种痛苦是致命的,小徐要杜氏家私企业破产。 一个庞大的企业货源总不止一处地方,可能是多点的,但总有一处地方是最值钱的。如若几个采购点被其他企业收购,那没关系,权当丢了几块钱,可是最肥美的资源被叼走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炳年刚刚上任就遇到这样的问题,着实让他头痛,现在睁着眼睛看几块货源卖家都投靠在小徐的旗下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但是最后一个、最大的一个出货卖家也准备跳到另一条船上。李炳年觉得自己无能,辜负了杜成山二十多年打拼下来的江山。为了赢得这场战局,他已经派购买木材的工头黄大利去和村民们协商了,可村民也在争执己见,横竖都有。 只是第一步,第一步走得步履维艰,接下来怎么走?只能请杜成山回来商议。他绝对不能输了第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局,无论如何也要请杜成山回来,从长计议。 杜成山接到电话之后,马不停蹄开车直往新阳飞奔。 乌云阴郁,狂风呼啸。顽强的紫荆花在抗争,摇摇欲坠。 荒野山中,一派萧条的景象。一间破屋的门前,树木裸露。已经收割的稻谷地上,留下一撮撮黄的可怜的禾头。不远的地方一缕袅袅蓝色青烟缓缓上升,飘到浓郁的空中,混为一体。此刻有几个小孩子在篝火旁边取暖,打闹声传遍田野、山谷,荡气回肠……北风呼过,哀鸿遍野。 不出十平方米的瓦房里,大家围着一张破桌。热腾腾的茶水温暖了每个寒冷的心。桌上的香烟抽完一包又接着另外一包,地上缀满了又湿又扁的烟头。此刻房子里是温暖的,但另一股“寒气”又逼至而来。 林铁生裹着大衣,脸色凝重。林健杭给他捎话说林金发要他回水窝一趟,只是因为工作职务在身,久久未能离开,一直到林金发亲自送话之后,他才抽开身子。 此刻,林金发在主持大局,身后的几个兄弟都到了。大概猜到了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天,所以平时刘芬玉用来囤积稻谷的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满屋子都是稻谷的芳香;发黄的杯子擦亮得雪白雪白。 旱窝的几个代表也来了,特别是驼背浪早在门房外面把树碎和落叶等杂物清理得空空旷旷,生个火炉等着大伙来了。 然而伙计们都没有功夫去理会出现的异常情况,特别是林金发把自己的意愿表达出来之后,屋内出现了两派。林金发像个十足的土匪汉子,说:“虽然我们和黄大利的关系很好,他也确实给大家很多益处。”他抿了一口茶:“呐……你看啊,铁生家五个孩子上大学都是黄大利在支持;还有像老刘啊,养猪的饲料每次都是他叫拖拉机拉上来的;锦元,他也帮你不少忙……” 林金添在一旁玩弄着家里的卷毛狗,不停地弄着狗的卷毛,好像不太注意当家老大的发话。 老三林金山却非常赞同林金发的观点,时不时起哄:“黄大利现在都没什么钱了哩。” 就连外乡人徐建华也驻足门外听着旱水窝顶梁柱们的谈话,眼神总在浮动,瞟着刘芬玉好像在乞讨她给点面条吃似的。 张锦元和老刘各有各的看法,但不便于说话中伤两窝的交情,所以只有林铁生发话,他的话显得特别有分量。林铁生知道,黄大利这几年在韩峰脚下帮窝子很多忙,不要说赞助了多少钱,最大的恩惠就是村子里的路终于在他的带领下打通了,四个轮的车也能开进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本来是不用明说大伙也知道明年还是黄老板坐庄,村里的人还是跟着他去林场砍伐木材,但是林金发的意思就是不想跟着黄大利的脚步走了,黄大利给那几块钱还不够养家糊口,而小徐则开出多两倍的价钱购买韩峰脚下林场的所有股份。两个亿的天价简直是吊足了林金发的胃口,再加上胸有城府的小徐威逼利诱之下,林金发更是倒戈相向,干脆和黄大利翻脸了。 这样扛下去总不是办法,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利就背叛生活的原则,做人总得有情有义。于公于私,我们应该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道理。于是林铁生坚持己见,还是把林场的那部分给黄老板去做。 林金发就不爽了,说:“铁生,你说把这个林场卖给小徐,有啥子不好哩?” 林铁生不便与林金发顶嘴,倒是张锦元帮忙解围说:“总之个人的份子自己做决定吧。” 其他几个也都表现得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没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于是决定遵从林金发的旨意。 …… 林金发总觉得事情隐隐有蹊跷,他去看了一眼半瘫在床上的老头子,一五一十交待事情。只要老头子还有一息尚存,就还由不得林金发做出决定。老头子苦命地咳嗽着:“你个……不孝子……我以前怎么教你的?” 林金发不说话,头低着望着高低不平的地底。床下残留着老头子的黄白相间的痰渍,这里有一股重重的老人味。 “黄老板对我们确实是好啊!咳咳咳……”老头子接着说,“最近几年的变化都是他这个贵人带来的。” 不听老头子的,林金发已经做决定了,他不会改变最初的意向。 自认为聪明的二当家林金添把事情告诉黄大利之后,一时间黄大利蒙了头脑,咋林金发被钱蒙住了双眼呢? 他赶紧去家私厂一趟,跟李老板通报一下情况。 李炳年知道,失去韩峰山脚下珍贵的木材,那就等于家私厂危在旦夕了。只是因为刚刚上任,高兴得弄昏了头脑,想不到好的对策,唯有找杜成山回来商量了。 而在广州的杜成山接到李炳年的电话,大概了解情况之后,赶着恶劣的天气回来了。 “炳年兄,怎么出了那么大的岔子哩?” “我也不清楚情况。”他顿着说,“我也是……听大利和他手下一个人说才知道。”他此刻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满腔委屈。 当然杜成山知道这事完全不怪李炳年,他得尽快查出问题的所在。 “是谁垄断了我们的货源?”杜成山沉着冷静地问。 “听说是徐氏家私企业的小徐。” “什么?小徐?”他简直不敢相信和他抬杠的是小徐。不过最近几年小徐自立门户生意做得确实不错,可是偏偏这时候将他一军,事情怎么会那么巧? “我们的货源地其实有很多处。”杜成山自信满满说,“我为自己留了一手,炳年,你知道吗?那么多年我的家私企业立于不败之地,靠的是特质的木材,这些木材都是上等的珍品啊!为此产品可以远销南洋……” “可是,我们的货源都被小徐收购了。” “别急,我们还有一处货源地,小徐是不知道的。” “成山,大利回来告诉我说……韩峰也被收购了大部分股份。” “什么?韩峰?你说的是韩峰吗?”杜成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问了一遍。他陷入极度的崩溃中,无法自拔。 二十.创会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关键时刻还是旱窝人救了杜氏家私企业。 在进一步的协商中,林金发是坚决地、彻底地、义无反顾地把林场以东的一万亩山地卖给了小徐。重情重义的林铁生等人把林场以西的八千亩地让黄大利处置打理,还跟杜氏保持着合作的关系。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两万亩林地,其中还夹杂着外乡人的一部分。这两万亩地都是珍贵的家私木材原产地,主要以杉木、乔木最为着名。站在山脚仰望,都是一片绿油油的景致,整座绵延的韩峰山在树木的衬托下显得道貌岸然。 正是因为挖杜成山墙角的人是小徐,旱窝人一气之下,规定小徐走车的路线不能经过黄大利所挖的公路走。这是一个致命的通杀令,但小徐并不害怕,豪爽地给出一百万雇了三辆大钩机和两辆大卡车,再加上庞大的工人队伍,从村口开岔的地方开路一直深入到林场里面。 本来风景秀美的韩峰山,在小徐的带领摧毁下,显出了一块块裸露的黄土地和一条长长的疤痕。这种创伤是茅坑里丢炮弹——激起公愤(粪)啊!但是林金发却咧开嘴巴笑着说:“这回我可以发财喽。” 渐渐地,两窝之间开始出现一条小沟,随着日子的变迁,大自然的循序渐进把这条沟侵蚀得越来越深,直至后来,演变成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杜氏家私企业得到了挽救,但已失去当年辉煌的业绩,现在也只能做做小本生意。杜成山总算保住了多年奋斗下来的成果,他现在真的是心神焦瘁。出现这件事不是李炳年的能力问题,而是小徐的报复和仇恨太强烈了,这种邪恶的力量谁也无法阻挡,连杜成山自己都折了一半命。他真的放手了,不再理商场上的事。 李炳年也陷入到很大的痛苦当中,刚刚走马上任就遭遇不幸之举。那是老天爷不给他面子,是要给他颜色看看啊!可他前半生也没造啥孽呀?不过经过此事他渐渐找到了经营的门路,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日子过得平平静静,就是可惜没有一个得力助手,他想要是儿子回来帮他忙就好了。 陷入人生低谷的又何止是李炳年自己一个人,如今李晨凯也是痛到艰辛。 作为林健杭的助手,他理应帮忙,他也很想出自己的一份力气,但是感情上的事真是让他整个人都改变了。 我们知道林健杭去学校饭堂门口宣传,成果还不错,很多人愿意支持书法协会的开展,但是学校那方面却迟迟交不了差,例如社团章程、申请书、指导老师之类八字还没一撇。林健杭知道现在不能叫哥们去做这些事。肖智也不好说他的,明明这就是他的想法,现在只身一人去外面兼职,人影都摸不着,更不用说分配工作给他了。林健杭想不如放弃,有什么意思是吧?但他回过头来想想,都已经上路了,哪能半途而废?人做一件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坚持,坚持就是胜利。为此,所有工作他自己一个人全包了,整个人忙得天昏地暗。林健杭他现在不止这一项工作,他还要参加主持人队的培训,还要上迎新,这下情况咋整啊? 李晨凯不知道怎么帮忙,他是有心无力呀! 终于这一天,所有前奏工作都完成了,办完成立大会算是搞定创会一事了。 这天下午四点,教学楼103阶梯教室。 和平时并无两样,男生和女生稀稀疏疏坐在课室里,交头接耳,低声细语:“听说我们书法协会的会长是个帅哥耶。” “我听说他是个才子。” “创立书法协会我觉得好有意义呦!” “我要加入书法协会,我要练书法。” 已经过了五分钟,关键人物还没有到场,坐在凳子上的同学屁股开始长刺了。 “怎么还不来?” “是不是要取消会议啊?” “八成是不敢来了。” 林健杭来到课室门口,毕恭毕敬地请蔡教授出席会议。除了文质彬彬的蔡教授,重量级人物也到了。 “那个风流倜傥的人不是我们年轻的院长吗?” “天啊!院长都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生女生继续掩耳交谈。 林健杭从助手曾慧怡手上接过两瓶矿泉水,向领导们送去。满心欣悦的蔡教授正在期待神圣时刻的来临。 林健杭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分钟,但参加成立大会的人并不多,扫眼过去零零丁丁几个人,还不到三十个。唉!不管了,开始吧! 他站在讲台上,神情迥异,双手震得厉害,双脚也开始跟着节奏抖了起来。他第一次在重要场合讲话,紧张的他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才好,本来已经背熟的几句稿词,也忘光光了。还好他打印了一份稿子,但拿在左手,纸抖得像筛糠,反而更加暴露了他紧张发慌的心情。他索性把稿纸放在讲台,不管它了,就这样,有一句说一句吧! “各位领导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他紧张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昔日在主持人队训练的要诀全忘了。他假装咳嗽一声,接着说:“今天很高兴请到了我们的院长和……蔡教授莅临本次会议。” 院长和蔡教授都站了起来,面向背后的同学招招手。 “我们知道书法……其实有着重要的意义。”他疙疙瘩瘩,“从大的方面来说,我们学习书法可以弘扬中华传统文化,而小的方面呢?我们可以提升个人的书写能力和修养身性。” 虽然观众为数不多,但个个都听得入神。 “书法协会的三个创始人是肖智、李晨凯和我,也是因为这两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我才走上创立协会这条路,在这里我要感谢他们,还有就是要谢谢一直在帮我打理大小杂务的曾慧怡同学。”他指着长发飘飘的曾慧怡,接着说,“今天肖智师兄不能赶来出席,就有请李晨凯同学为大家介绍我们社团的内部章程和授课计划。” 李晨凯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尽管他没有准备稿词,但能说会道的他明显显现出了他演讲的基础能力,以致让林健杭觉得所有风光都被他占去了。 他隐隐地听到坐在下面的女生窃窃私语:“这个李晨凯好帅哦!” “我觉得李晨凯做会长还比较适合,你看那个林健杭都不怎么会表达。” “是啊,你说他会教吗?话都说一半一半的。” 李晨凯的精彩演讲博得在座的一阵阵掌声。 接下来是院长贺词和蔡教授发表个人看法。领导的发言大同小异,总的来说都是关于支持书法协会工作的开展。 按理说,成立大会圆满落幕,林健杭应该高兴才对,可他久久未能露出高兴的笑容。他知道是因为李晨凯的缘故。从去饭堂宣传,辛辛苦苦搬桌子,搞装饰,请同学帮忙宣传,到苦口婆心向路人做介绍的是他;制定章程,匆匆忙忙写申请书,写了改,改了请老师点评修改的也是他;将来教大家练书法,主持大局的还是他……可是所有的风光都被李晨凯占尽了,给别人的感觉是李晨凯苦心孤诣创立协会。凭什么啊?他又回过头来想,李晨凯他的优点是有演讲的基础,看在林健杭说话吞吞吐吐的份上,肯定要把这一块的分数补回来,这样也算是帮了协会一大忙啊!更何况,他们是兄弟,怎能因为这件小事不开心呢?辛辛苦苦培养的几年兄弟之情难道是这样脆弱的吗?做人心胸还是要开阔点。不是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吗?真是的,没事想那么多干嘛呢? 其实李晨凯心里很辛苦,他要伪装自己人前笑人后哭。别人不知道,林健杭还不了解吗?兴许抛头露面会让他心里阳光点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话又说回来,这个杜小贤也真是的,回了一趟家,感觉就像着魔似的,不理李晨凯,最近没来上课,就像消失了一样。 世上很多事情都会出人预料,就像杜小贤和李晨凯以前那么相好,现在连见面都难了。还有林健杭创社一事,他压根就没动过这方面的根筋,却鬼使神差地成就了他的另一番梦想。世事难料,真是难料世事啊! 林健杭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书法协会的会长了,接下来,便是轻车熟路教会员写字。 二十一.那天,阳光明媚 林健杭创立协会一事自然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只是暴风雨之后,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周末,他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睡个大懒觉了。人一旦形成一种习惯之后,要想改变它就会很困难,周末他还是早早在潜意识中醒过来了。眼瞧天色还未到破晓时分,他又合上了双眼。 然而没有丝毫睡意,他拿起手机,收拾创立协会的心情,心想着这会总算干出了一番成绩。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当然应该把它记入史册。等到终老的时候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还在大学的校园里创立了一个协会,那是多么自豪的事情啊!刚想敲下手机按键,一条新信息切断了他的思绪。 “在吗?” 林健杭不清楚这个人是谁,出于好奇心和礼貌,他回了:“请问你是?” “你猜猜呗!” “猜不出来,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我是叶晓祉。”那边发了一个沮丧的表情,“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想要个电话号码还不容易?” “你是叶晓祉?”林健杭吃了一惊,“你没睡觉吗?” “睡不着,看到你的号码,就找你聊天喽!” 林健杭对不了解的人话不多。 叶晓祉说:“你怎么也睡不着?” “是啊!” “有心事?” “不是啦,其实我是被冻醒的。” “真是郁闷。” “我让你郁闷?” “不是,昨天晚上一阵大风把我的花盆打翻了。” “你养花了?” “是啊,我买的花现在没有土壤供它们生长,不知道会不会死掉。” “应该不会吧,你养什么花?” “水仙、仙人掌、含羞草。这么多花,我最喜欢的是荷花,荷花有个别称叫菡萏,你知道吗?” “看来你对花卉颇有研究,我不太了解,你说的含羞草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呢!” “不会啊,我们学校操场旁边就有,我的就是那里弄来的咧!” “真的吗?改天我要去看看。” “你知道哪里有泥挖吗?” “学校的旧操场应该有吧,我也不太清楚,要是家里的话,到处都是泥。” “我想去挖泥,但是又担心被保安发现。” “保安应该不会理你挖泥吧!” “要不这样你和我一起去挖泥好了,你帮我把把风。” “我啊?好吧。”林健杭勉强答应了。 叶晓祉接着问:“你那里有挖泥的工具吗?” 林健杭答:“没有。”他灵机一动说:“一次性筷子可以啊!” “那十点半的时候我在公告栏等你,你要帮我哦!” 时间一秒秒过去,林健杭把手机一扔,稍微有了睡意,蒙头睡着了。 上午十点半,叶晓祉抱着一个烂脸盆在公告栏旁边等他。林健杭是一个守信用的人,约好十点半他在十点钟就起床了。 今天阳光真好,他披了一件格子衣服去赴会。 娇小的叶晓祉看到他风风火火来了,显得不自在。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共处,上次一起吃饭还好有个杨梓峰在旁边,但现在仅仅他们两个,感觉挺玄幻的。但这有什么呢?他们已经是大学生了,遇到这种事还不能应付吗? “你有带筷子吗?”林健杭问。 叶晓祉不自在的表情伸出拿着筷子的手。一手拿着脸盆,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感觉就像去吃饭,让人哭笑不得。 “我们去旧操场看看有没有泥土挖。”林健杭说。 叶晓祉心有余悸:“保安应该不会管这事吧?”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穿过弯弯曲曲的林荫小道,再上一条持三十度的斜坡,绕过泊着五辆汽车的校园中心圆盘,有一条两百米笔直的校道直通校门口。校道两旁排布两个操场,右边是塑料跑道的新操场,风景宜人,而左边是荒芜的旧操场,景致也不逊色,还没被开发的操场让人有一种亲切熟悉的感觉。野草飘逸着迷人的芳香味道;蝴蝶在草儿花儿上面打转起舞;画眉鸟跟着凑热闹叽叽喳喳唱个不停……旧操场的边缘有一排略显苍老的白桦树,此刻树下早堆满了枯黄的落叶,但仍有几处裸露在地表的疏松土地。 他们践踏着顽强的小草,来到了一棵白桦树下。 “我们就在这里挖泥吧!”林健杭说完蹲下身子,卷起袖子,把洒落的枯黄叶子和发黑的草茎拨开。 “健杭,你家是在哪的?”叶晓祉问。 “我家是农村的,以前我经常干这种泥土活,所以我想说你找我挖泥是找对人了。”林健杭挖泥说。 “我家也是农村的,小时候和我妈妈去菜园,油菜花真惹人喜爱,跟妈妈一样的美丽动人。她在那里浇菜,时不时弯弓身子,滴下水灵灵的汗珠,我知道青菜甜中带涩是妈妈汗水的味道,而我在那里玩泥巴。” “我跟你差不多,我记得有一次跟我妈去田里,我睡着了。” 叶晓祉大笑,偶尔拨弄她飘洒的头发,一双洁白的手插在又脏又黑又湿又冷的泥土里。 “不知道你是不是家里最小的?”叶晓祉听到林健杭的问话连连点头。 她听林健杭说:“我是家里最小的,我有五兄妹,人们都说最小的是最幸福的,可我却感受不到,我还经常做苦活哩。” “最小的孩子最任性了。” “任性?我觉得我不会吧,女孩子应该比较明显。” 叶晓祉停住手上的活,索性扔掉一次性筷子,往土地更深处挖泥:“我也是家里最小的,我有三个姐姐。她们老说我有着牛一样的倔脾气,特别是我那亲爱的晓婷姐姐。她有一次说我不努力读书,所以才会来到这个学校。我当场给她颜色说不要再提我高考的事,它是我的一块伤痕,谁愿意去揭开结疤的伤痕?于是我跑进房间,她怎么道歉我都不理她。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 林健杭没有停止手上的活,但他却听得认真。他一时半会还真难以反应过来叶晓祉说的话,只是以点头表示赞许和认同。 她问:“你以前高中会不会这样?” 林健杭用迟疑的眼神说:“我的高中生活,一言难尽。” “哎呀,不知不觉你把整个脸盆都装满泥土了,本来是叫你来帮我把风的,却让你来挖泥了,真是不好意思。”叶晓祉高兴地说,用手拔过树叶,“我们用树叶挡住挖过的痕迹,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叶晓祉的天真让林健杭笑了。好吧,那他也天真一回。树叶挡住了挖过的地方,竟像没有动过任何蛛丝马迹。叶晓祉大大咧咧地拨过树叶,碰到一条蚯蚓,吓得哇哇大叫。林健杭也被叫声吓着了,他以为是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黏糊糊、红彤彤、软绵绵的蚯蚓。 他捏起蚯蚓说:“只是蚯蚓而已,你以前没见过吗?” 叶晓祉退后了一两步,双手抱胸做着女生惯用的防护动作,“嗳,你别去抓它呀。我以前见过,只是这时候没有预料到会有蚯蚓嘛!” 林健杭把蚯蚓轻轻放回泥里。 叶晓祉说:“我们挖了这么多泥,够了,你去洗洗手吧。” “这里哪里可以洗手啊?” “哦,新操场那边有水龙头,走,我带你去。” 林健杭抱起一盆满满的泥土,走在校道上怪不好意思。叶晓祉遇到了闺蜜——身材高挑的苏洁妤,她们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见到叶晓祉很不好意思踮起脚尖拍打苏洁妤的脑袋,又发出清朗的笑声。 “你不是说没见过含羞草吗?那一带草地都是。”叶晓祉下了阶梯指着新操场的斜坡上说。 “是吗?我去看看。”林健杭放下手中的泥盆,走过去。细细观察,这些含羞草也不过如此,也就是由几片叶子构成的,并没有说长着像人的脸颊和胳膊。他碰了一下,还真是神奇了,叶子马上收缩回去,“太好玩了,没想到我们学校还有含羞草呢!” 叶晓祉不屑地说:“这个我们高中校园里有一大片呢!走吧,先洗手吧。” 林健杭不愿意走,迟迟不肯离开。 “你看那边还有更神奇的呢!”叶晓祉说。 林健杭扭头以好奇的眼神盯着叶晓祉。 “喏,你看。”她朝水龙头那边指着。 林健杭左看右看,他问:“什么东西?” 她说:“你不见那些花很漂亮吗?” “哦,你是指这个呀!” “你看现在天气转冷了,紫荆花还开得那么鲜艳,我很喜欢。” “你喜欢紫荆花?” 她点点头,反问:“你不喜欢吗?” 林健杭回答:“还行吧!” 林健杭缓缓地洗了手,端着泥盆和叶晓祉向宿舍走去。眨一下眼,愉快的时光就消逝了,碰到泥土的瞬间勾起了他很多童年的趣事,他觉得这一天真的好开心。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一个个女生投来莫名其妙的眼神。 林健杭说:“我只能送你到这了,接下来你自己端回宿舍去吧!” 叶晓祉接过手中一大脸盆泥土。 林健杭又问:“你宿舍在几楼?” “四楼。” “那你还要上那么高的楼梯,可以吗?我是说这挺重的。” “没事的。” “要不叫你舍友下来一起端吧,我看你瘦瘦小小的。” “不用了,快去吃饭吧,都十二点多了。” 叶晓祉端着泥盆向宿舍蹒跚走去。 林健杭看到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股酸劲,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只是很想把泥盆送到她宿舍门口。 二十二.情关最难过 谚语: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也不知道是谁嘴巴长得跟大象鼻子那么长,杜小贤出国移民的消息最终还是在学校传开了。何伟知道后狗急发疯似的捶胸顿足,他苦苦暗恋的梦中情人要离开了,怎么办呢?他还没向我们亲爱的小贤表白呢! 这一天,让何伟逮着了机会。 本来杜小贤想和叶晓祉出去逛逛街,毕竟她也没多少时间呆在学校了,离开的时候总要带点快乐的回忆,而不是只有伤感和纠结。自然叶晓祉答应了杜小贤的请求,她们现在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只是因为最近在学院开展了几场招聘会,让叶晓祉忙得不可开交。她好不容易在学工办从蔡教授的眼皮底下溜了出来,结果去到繁华的大街上了,蔡教授说情况紧急,不得不回去把今天的事情给办完——明天招聘会的场地要用来准备讲座的开办。一个令人扫兴的消息让叶晓祉怨恨、愁闷、压抑。她还破口大骂蔡教授没有同情心。这件事关乎到所有毕业生生死存亡的问题,杜小贤谅解,相反,通情达理的杜小贤让叶晓祉赶紧回去帮忙。就这样,杜小贤独自留在寂寞的大街上。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情总会伤感、彷徨、纠结和不安。她似乎又想起了不该想的事情,她的心在翻江倒海。两个星期的时间快到了,学院手续已经都办妥帖了,照理说,她现在应该没什么顾虑了,然而最难处理的事情仍然是情感的伤势。 灯红酒绿的夜街,一个个人急促地来来往往。一对对恋人在人行道上手拉着手,漫步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一家奶茶店的门前,恋人喝着暖心的奶茶,你一口我一口,美味的香气浸透了寂寞的都市。一对情人走在电影院门前,因为来迟了没买到电影票进不去,两个人相拥着站在门前看着唯美的电影海报。 她走了一段路,街上的喧嚣反而更加衬托出她寂寞无奈的心情。其实这一切浪漫的事她都可以拥有,甚至可以说,她和李晨凯的故事比任何一对情人浪漫温馨。只是天意弄人,让她不得不忍痛割爱。 难道就这样以不理不睬的方式对待李晨凯吗?不,绝对不可以,尽管再难舍难分,还是要和他当面说清道明发生一切的原因啊!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次出来就是想通过叶晓祉的乐观让她找到当面与李晨凯交谈的勇气。现在,看来她自己想通了。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走着,走着,心结就打开了。 她掏出手机,败兴地手机竟然没有充电,现在处于睡眠状态。唉!算了吧,回到学校再跟晨凯约个时间见一面吧。 她逛面包店,付款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孔从面包店门前进来,是何伟。何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自己的梦中情人,一时间还真以为在做梦。但确实是,事情就是这么巧。 “何伟?你不用上晚修吗?”杜小贤先问。 何伟太高兴了,他高兴到计由心出:“我今天生日,出来买蛋糕,庆祝生日。” 杜小贤觉得奇怪:“你舍友怎么不帮你一起过呢?” “哦……哦……那是因为我没告诉他们。” “祝你生日快乐。”杜小贤说完欲离开。 何伟想难得在偌大的街上见上一面,怎么说都是因为缘分,所以才让他们碰面的。诡计多端的何伟又出一计:“要不你陪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待会一起回学校,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去也不好吧!” 杜小贤觉得何伟还挺细心,再加上她确实是怕寂寞的心会让她胡思乱想,便答应和他一起去超市。 真是让何伟捡了个大便宜。 “其实今天我自己出来是有事情的。”何伟渐渐把杜小贤引入他设计的圈套,“我今天失恋了。” 杜小贤并不了解何伟这个人,仅仅在下课期间有一面之交,其他的她还真不想知道,但现在何伟主动跟她说心事,不能不理他,虽然她现在也是心事重重。“你怎么了?”她问。 “我一直在追一个女孩,但是不管我多么诚心诚意,她还是对我不理不睬,结果今天她告诉我她不会喜欢我。” 杜小贤并不想发表任何言论,她不会轻易对别人谈感情的事。 她问:“你要买什么,买完我们快点回去吧!” “我要买啤酒。” 杜小贤劝他还是不要喝酒,可他偏偏买了两瓶易拉罐啤酒,还充大方请杜小贤喝一罐。杜小贤当场拒绝了。什么酒她没见过,即使是杜成山珍藏几十年的红酒,她都不屑一顾。 “我们回去吧!”杜小贤说,此刻她特别想李晨凯,只有李晨凯才可以给她安全感。她暗暗发问:晨凯,你在哪里? 拥挤的公车让何伟占尽了便宜,他的鬼心思还在构想:待会下了公车向杜小贤表白,此刻就先感受一下梦中情人的芳香味道吧!他偶尔借助颠簸的公车轻轻触碰一下她洁白的小手。这让杜小贤异常反感,她只想快点回到学校,她略微看出了何伟不正的端倪。 下了公车,杜小贤走得很快,她略带小跑。 何伟让她等等,他见杜小贤假装没听见,一个箭步跑到她跟前拦住她,“小贤,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不想听,不想听。”杜小贤气冲冲走了。她流着眼泪,满眼都是李晨凯的画面:晨凯,你要是在这里,我就不会被何伟欺负了。她委屈的泪水流得更厉害了。 何伟表白失败了,他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他还有很多话要跟杜小贤说,可是还没等他说出心中的话,杜小贤已经远离了他的视线,他伤心不已。虽然他知道是对杜小贤撒了个小小的谎,但是不至于对他如此反感吧。 确实,人在感情脆弱阶段就像刺猬一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的结果让何伟更加憎恨李晨凯,他认为一切的不如意都是因为李晨凯造成的……公车站上,何伟苦闷地喝着啤酒,啤酒真的能消愁吗?借酒浇愁愁更愁。 其实,李晨凯又怎么好过呢?他因为这件事,整个人都颓唐了。他每次去饭堂打饭,心里盼着想着能不能见到杜小贤一面,走过公告栏,会不会与亲爱的人一遇?转过校园的小道,她会不会坐在树下看书? 他是多么希望遇见杜小贤啊! 最近以来他晚晚失眠,他实在是太想念她了。好不容易睡着觉,做梦梦见杜小贤,半夜惊醒,什么都没有,眼泪才是真实的。他又带着疲倦的心情继续睡觉,还梦见她。他梦见他俩小时候一起玩泥巴,玩着玩着便长大了一起进学堂。他坐在她的旁边,读着书,唱着歌,玩着玩具枪。转瞬间,他来到了大学,与她相遇,只是这时候他们见面都尴尬了,甚至双方都产生了厌恶感,只有恨和报复。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以是这样子的。他从梦中再次惊醒,歇斯底里地呐喊。 第二天,杜小贤醒来了,告诉李晨凯九点去校园老地方见面。 她坐在长长的铁椅上。旁边是一颗古老的榕树,枝繁叶茂的老榕树并没有因为寒冷的到来而散落叶子,它就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在春夏秋冬的轮回里看尽了人世间的百态,现在它又得默默地承受一切。 “为什么最近不理我?”李晨凯来了,他在榕树后面停住了脚步,保持的距离让两个人都生疏了。 “晨凯,你瘦了。”杜小贤缓缓转过身子,憔悴的眼神发出多日来的问候。这个问候就像是经历了很久很久,但它确确实实是失去了两个人在一起美好的感觉,反而觉得陌生。 “回答我的问题。”李晨凯急需一个回答。 “晨凯,我要去马来西亚了。”杜小贤说得平静,可是她的平静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需要忍受多少催人泪下的煎熬啊? “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去马来西亚?你去马来西亚你就要和我绝交吗?你就对我不理不睬吗?”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他其实还有很多不明白的问题想问她,只是哽咽阻止了他进一步逼问。 杜小贤做好了一切准备,她回答:“我爸爸和我后妈离婚了,他要移民到马来西亚过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我是她的女儿,要跟我爸爸一起过去。”虽然她说得很艰难,但还是接着说:“我曾经打算不回学校和你道别,但是我想总不能连再见都不说一声就走了。于是我回来了,可是我却鼓不起勇气跟你说这事。” 李晨凯静静地听着。 “我怕我见到你之后,我放不下我们的感情,不跟我爸爸走了。我不想成为不孝的女儿,我是我爸爸的精神支柱。如果我不跟我爸爸在一起,我爸爸是不会开心的。他的婚姻让他经营二十多年的家私厂都转交给你爸爸去打理了。” “我爸?”李晨凯这时候才想到李炳年升官上任一事。 她接着说:“我对你不理不睬不是因为我不在乎你,而是太在乎你,我真的害怕。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所以我才这样做。或许你会觉得我的做法真是不可理喻,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去那边之后我们依然可以联系啊,现在通讯那么发达,我也可以去马来西亚看你啊!”李晨凯抱着希望说。 “不,现实很残酷,两个人相隔两地恋爱是很痛苦的,会生不如死。面对现实吧,我们不可能了。”她哭了。 “可是,我们依然可以做朋友啊!用不着绝交啊!” “我不想藕断丝连,那样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她哭得更伤心。 李晨凯递出一张纸巾。她接过纸巾。他安心了,最起码她还在意他给的一张纸巾。 “我们……我们……就这样吧!”杜小贤哭着说完最后一句话掉转身子走了。 李晨凯想挽留,可是嘴里没有理由。相爱的时候没有理由,当然离开也没有理由说挽留。 他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独自一人伤心。要是榕树可以说话,它会帮李晨凯挽留吗?它会像慈祥的爷爷伸出双手拥他入怀,给他安慰吗? 不,榕树它不是人,是植物,没有挽留,没有怀抱,更没有安慰,只有李晨凯一人独自承受痛苦。他从上午坐到晚上,从白天坐到黑夜。 杜小贤哭红了双眼,跑回宿舍,让她出乎意料的是:爸爸来了。 “爸爸,你怎么来我学校也不跟我说一声。” “女儿啊,我找你辅导员聊了会。聊完,他带我来你宿舍,你的姐妹人都忒好。”杜成山说着看到了杜小贤红肿的眼睛,“闺女,你怎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 “没…昨晚失眠哩!”她假装镇定地说。 她有心事是瞒不了杜成山的。杜成山说:“我们后天就走了。” “后天?不是还有几天吗?”冒失鬼邓婷婷提高嗓音失敬地说,让宿舍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时杜小贤给予的回答只有沉默。 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二十三.伤人的利剑 深深的残秋,让每个人冻得直打哆嗦,仿佛冬天还没到就像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让人冷到无法呼吸。严寒难熬,仔细察觉,生命依然不朽。 一大清早扫地的阿姨就忙开了。散落一地的黄叶积堆在校园小道,一沓叶子尽管落地了,却会在不久的将来零落成泥,播散大地,来年春暖花开的季节,滋养万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阿姨只露出一对可爱的眼睛,毫无表情地把叶子扫到一个角落,熟练地把树叶装入垃圾袋,送上垃圾车。扫完这个地方,又得转移阵地。这些清洁的阿姨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习以为常,特别是在即将进入冬天的季节,仍然要坚持五点半起床,如果晚起了,就会扫不完昨晚被狂风肆虐的叶子,扫不完就意味着有损学校的形象,进一步说没有完成工作就得卷铺盖走人。 她们其实不为别的,只为一点点的工钱,在穷人、没有文化人眼中这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可能在知识阶层里面的人会认为做这样的工作不值得,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如今一个人没有文化,那他在社会上有立足扎稳之地吗?没文化真可怕。 一个阿姨扫完了,去榕树周围扫,她猛地发现有个人瘫软在地上。天啊,那是我们可怜的晨凯啊!他?他怎么会倒在地上? “小伙子,你干啥子咧?……小伙子……小伙子……”好心的阿姨叫了几句没人应,急着忙开腔,“唉,你们过来呀,快呀!这里有个人晕了。” 同行的几个阿姨扔下手中的扫帚和簸箕,赶忙过来。“这是咋回事哩?” “唉,先不管了,先送去校医室吧。” “我来背他。” 你一言我一语,一大清早的,还真是慌了。 此刻的校医室还没开门,几个阿姨又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她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真是谢天谢地,昨晚陈医生在校医室加班,太晚了就在校医室睡着了。他被一阵吵闹声惊醒,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他睁眼看看手表,又以为是迟到了。些许时间缓过来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晚在校医室睡着了。 他看见门口有几个黑影晃来晃去,推开房门,把几个慌乱的阿姨吓坏了,“你们叽里呱啦干嘛呢?”陈医生还没睡醒般问。 “陈医生,陈医生,这里有个学生昏了,怎么叫都不醒。”略胖的阿姨把李晨凯背进房间。 “呦,怎么一大清早就有学生昏了?”陈医生吃了一惊,赶忙显出专业水平说:“把他平躺在床上,两腿伸直,你们不要靠太近了。” 陈医生披了一件衣服,眼神淡定给李晨凯把脉。他一摸这个小伙子的手,拔凉拔凉的,以致陈医生温暖如火的手出于本能反应缩了回来。他再观察李晨凯身上的衣服,单薄丝缕,“他是在哪里晕的?宿舍?”陈医生问。 发现他的阿姨蠕动舌头交待发现李晨凯的过程。 “他肯定是因为着凉了,所以才不省人事。”另一个阿姨果断地说。 陈医生示意要她们安静下来,再次把他的脉搏,“他太虚弱了。” “那怎么办?有什么事吗?”阿姨又问,就像关心自己的儿子一样关心李晨凯。 “给他打点滴就行了吧?”又一个阿姨说。 “行了行了。你们那么吵我怎么给病人看病啊?”陈医生生气地说,他最讨厌在他工作的时候吵得震天吼,七嘴八舌的场面真的让他心烦意乱。 他接着说:“你们先出去吧,他没事,我会联系他的辅导员。” 几个好心的阿姨怏怏不乐走出去,临走前不知道谁还说:“现在的医生怎么那么没有人情味哩?” 在陈医生的望闻问切之下,李晨凯输上了几瓶药水。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身体有一点虚弱,再加上受寒了,就这么简单,用不着兴师动众,在陈医生眼里一切都是正常的。 消息很快传到班里去了。一个从天而降的消息,让他的哥们林健杭吓了一跳,邓婷婷是一阵心寒和疼惜。怎么在榕树下昏迷了一个晚上呢? 他们赶到校医室,这时候,蔡教授也匆匆忙忙过来了。昨晚蔡教授工作到凌晨两点四十分,一通电话使他赶忙从宿舍赶过来。他一时心急自己的学生,衣服的扣子都搭错了。 “教授,早上好。”林健杭在校医室门口与蔡教授相遇。 “哦,你们也来了?”蔡教授问陈医生:“陈医生,李晨凯他现在什么情况?” 陈医生把自己的诊断结果一一分析给在坐的每一个人听。 林健杭震惊:“怎?他昨晚不在宿舍?” “究竟怎么了?”邓婷婷快哭了。 “没事,着凉罢了,婷婷同学,你不用难过。”蔡教授安慰她。 “差不多快上课了,你们去课室吧?”蔡教授说。 “我……”林健杭想说留下来陪李晨凯,结果邓婷婷眼明嘴快先说:“我留下来吧!”邓婷婷的眼神在哀求。 “好吧!”林健杭说。他明白邓婷婷的心思,傻子都明白,也好,让邓婷婷陪李晨凯,让他忘掉昨天的伤痛也好吧!林健杭约莫知道了一切的缘由。 蔡教授说:“嗯,婷婷同学,你留下来照顾,健杭你负责写他们两人的请假条。” 陈医生一大早起来帮李晨凯看病,结果到现在还没洗漱,他暂时离开了。 现在只有邓婷婷守在房里。她不可否认喜欢上他了,看着他憔悴的脸庞,渐渐瘦小的身体,她越看越心疼。其实她也明白杜小贤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她恨杜小贤。她觉得,爱情不是这样子的,杜小贤不应该就这样放弃李晨凯,离开这个地方,留下李晨凯一个人。邓婷婷想伸手去摸李晨凯,却又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她敏锐的心觉察到李晨凯现在谁都不想见,更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如果此刻再碰触他敏感的心,那是大错特错。但她确实是很想摸摸他的手,最起码她想告诉他,这个世界还有人关心他,而那个最关心他的人就是她——邓婷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流下了眼泪,她傻傻地望着李晨凯,忘了外面的世界。 “这位同学,你不用这样守着你同学。”陈医生回来了。经过洗漱之后,他现在精神多了。 “医生,李晨凯他没事吧?”邓婷婷不放心地问。 “没事,就是虚弱,输几瓶药水便没事了。”陈医生坐下来继续说,“以后,不能让你同学再这样子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会告诉他的。”邓婷婷抹了泪滴。 迷迷糊糊的李晨凯听到有人在对话。他看见杜小贤在说话,他高兴极了。他想起床抱住她,不再让她离开。他越是努力,越是起不来,他心急了。怎么起不来了?小贤,你不要走,不要走。他苦苦哀求,可是杜小贤还是缓慢地飘走在他的视野范围。小贤,不要走,他发出痛苦凄惨的喊叫:“啊!” 他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场梦。“晨凯,你醒了?” 陈医生也过来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微微睁眼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女孩,他还真以为是杜小贤,可他还没傻,他还认得清眼前的女孩是邓婷婷。他移开视线看到另一对深沉的眼睛,是陈医生,“我……我怎么在这里?”李晨凯问。 “晨凯,你晕倒了,你知道吗?”邓婷婷着急说。 陈医生看看一滴一滴落下的药液,松动了一下输液的活塞,见李晨凯恢复了气色,便安心了。“现在情况好转了,要注意李晨凯的休息,不能和他说太多的话,他现在还是很虚弱的。”陈医生嘱咐完离开。 “婷婷?你怎么在这里?小贤呢?”李晨凯虚弱地问。 “晨凯,你别说话了,先休息,我去买点早餐给你。”邓婷婷说着想起身。 李晨凯抓住了邓婷婷的手,他太伤心了,他太想倾诉了。邓婷婷一下子呆了。 她用另一只手去摸抓得稳稳的手,深情地望着他,“怎么了?先不要想其他,把身体养好,好吗?” 不,这不是杜小贤,她是邓婷婷。他欲言又止,渐渐松开了手,点点头说好。 李晨凯被送进校医室的消息,自然杜小贤是知道的。她昨天的举措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自责、后悔、伤感、难过、揪心她都一一尝遍了。她又怎么会过得好呢? 天亮了,严芳玲还在熟睡中,黎燕丽和邓婷婷老早起床去了课室晨读。她收拾昨晚没有整理好的行李,现在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她心力交瘁,很疲惫。 就这样结束了她和李晨凯的感情,她以后说什么都不会喜欢上另一个男孩子了。她收拾了会,累了,躺下睡着了。睡梦中,她的心隐隐作痛,她辗转反侧睡得很不踏实。严芳玲的悄然离开她丝毫没有察觉,只是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手机又关机了,什么都不知道,她打开门一看是她爸爸来了。 “女儿,不是说我们今天启程吗?你怎么还睡到那么晚?”杜成山说。 “爸?我没啊,在整理而已。” “东西收拾好了没?” “好了。” “那走吧!” 杜小贤把行李搬上车,走在后排,“唏,女儿,你怎么坐后排?” “爸爸,我想睡觉。” “还说没睡晚。” 杜小贤望着车窗外熟悉的一切,如今要告别了。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看着这一切,伤感却已经没有眼泪流。 她戴上一副墨镜,掏出手机,打开来,里面有五个未接电话,是林健杭打来的,还有十几条信息。 她先看信息。前面两条是何伟发来的,尽管诗意盎然尽诉表白之情,但她看到第一句就把它删了。接下来有三条信息是一些朋友对她出国的祝福,她略看了一眼。有两条是林健杭发的,她打开信箱一看:晨凯病了,现在在校医室,你收到信息尽快回电。接下来几条信息都是一模一样的字眼。最后几条信息是邓婷婷的:李晨凯病了,小贤你快过来看看他吧,他昏倒醒不过来。 杜小贤还没看完信息,跟杜成山说:“爸爸,我们回去,我还有东西没拿,快点掉头。” “时间快来不及了。” “我不管,很重要的东西,快点啊!”杜小贤从来没有用急切如焚的语气对杜成山说过话。 杜成山只好调车回去。 杜小贤来到校医室,结果只有陈医生在。 “医生,刚刚是不是有个叫李晨凯的同学在这里?” “他刚刚走了,一个女孩子陪着他。”陈医生对她说。 杜小贤心急如焚,她连续打了几通李晨凯的电话,都说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这一下,她整个人都快撕裂了。她打电话给林健杭,才明白过来李晨凯生病因她而起。可是晨凯,你现在在哪里?她想肯定是回宿舍了。她想追过去,杜成山又出现了。 “女儿,没时间了。” 她是追过去好,还是跟着爸爸走好?我的苍天,帮帮她吧,再不帮她,她就快把整个身心撕裂了。 她站在校医室的门口,望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流下浓浓化不开的泪水。 二十四.结束,即开始 08:50 广州白云机场——12:45 吉隆坡国际机场 cz349 杜小贤站在候机大厅中间看着屏幕上的航班信息,时间在倒带。本来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此刻时间显得特别珍贵,仿佛被压缩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能看到李晨凯最后一眼,可是这是现实中的生活,没有戏剧的元素出现在她身上。不管她怎么望眼欲穿看着候机大厅的门,李晨凯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她带着心如刀割的伤痛登上了飞机。飞机呼过蔚蓝的天空,带走了不该走的人。 李晨凯输完点滴之后,他对邓婷婷说:“你回去上课吧,我没事。” 可邓婷婷偏不让,说什么都要她送他回宿舍。 李晨凯拗不过邓婷婷,昏昏撞撞离开了校医室。如果他晚走几步,他和杜小贤是可以见上最后一面的,可是天意弄人,竟把两个人的时间错开了,也许他们真的是有缘无份。 “婷婷,为什么小贤没有来看我?”李晨凯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邓婷婷说谎:“她来看过你了。” “她来看过我?什么时候?”李晨凯问。 “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叫我来照顾你。”邓婷婷继续编,她也是出于好心。她不能让李晨凯知道今天杜小贤已经登上了南航的飞机走了,这样会让他更加伤心,更加难过。 善意的谎言其实可以挽救一颗脆弱的心灵。 “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叫你了,你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谎的原因,邓婷婷特别心虚,语气也特别扭。她想着:我不能向他撒谎,撒了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谎,另外杜小贤的离开他迟早会知道,如果他知道我一开始欺骗他,那么将来他会更加恨我,不可以对他说谎。 “晨凯,你还好吗?”邓婷婷问。 李晨凯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弄傻了,“我挺好啊,我知道她不会抛下我不管。” “其实,晨凯,小贤她……”邓婷婷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怎么了,小贤怎么了?” “小贤,她走了。” “什么?走了?不可能。” “她真的走了,今天八点五十分的飞机,现在已经……” “你刚刚还说她来看我了,不可能,不可能……”李晨凯快疯了,他整个人失控了。“我去追她……” “别去了,别去了,已经起飞了。”邓婷婷拽住李晨凯,只是为了不让他做傻事。“小贤她是走了,但是还有很多人在你身边默默地关心你呀!”邓婷婷想平息李晨凯波动的情绪,可是并不起作用。 邓婷婷又说:“我恨杜小贤,我恨她那么轻易地抛下你们十几年的感情。”看到李晨凯失魂落魄的样子,邓婷婷边说边哭。 他说:“我累了,想休息。” 时间太难过了,每一秒都是一种摧残的煎熬。杜小贤走了,世界失去了色彩,他恨,恨所有的一切。 他一个人闷躺在宿舍,不吃不喝,从白天到夜里。 同舍的朋友看见李晨凯的失落,为了朋友重新站起来,今天夜里,他们叫上了几个好朋友一起喝酒,玩游戏。 一向注重友谊之情的李晨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只是一整个晚上都在喝闷酒。本来不会喝酒的他,硬是灌了三瓶啤酒,大家叫他少喝一点,横竖不听。等到大家散伙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吐了,呕吐的感觉像是把肠子心肝都快翻出来了。 他告诉自己说:“没事的,睡一觉就没事了。” 这所有的一切林健杭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发出深刻的感慨和疑问:爱情真的是那么令人无法自拔吗? 朋友应该起什么作用?人们常说,我有很多朋友,但朋友究竟是用来干嘛的?有人说朋友是在你失意时的一对耳朵和一张嘴巴。到了关键时刻,朋友都是虚假的表象?什么事情都得自己一个人扛? 林健杭把自己的感受写成了一篇日志记录在备忘录里。 最近几天,班里失去了李晨凯的身影。他去了深圳,他哥哥李晨杰那里。 李晨凯离开只为给自己舒缓心情。 李晨杰毕业之后被分配到邮政局上班,每天都很忙,单调的日子早让他厌烦了这里的工作。为了不想埋没一生,他最近开始自学考研。 他突然知道弟弟要来的消息,心里特别高兴。两兄弟已经半年多没见面了,这回他会和弟弟好好聚聚玩玩。 李晨凯坐公车,又坐地铁,出了地铁站又转公车。一路的颠簸和拥挤,让他忘记了些许烦恼,只是最近身体一直被他摧残着,现在坐车隐约有呕吐的感觉。他现在的状况只能用难受来形容。 当他与哥哥相聚的时候,亲切的感觉使得他盈满了委屈的泪水。 李晨杰依旧帅气,“你那么憔悴哩?” 李晨凯掩饰说:“睡眠不好,伙食也不好。” “你咋搞的?”李晨杰又说:“你是不是没钱用了,所以才找我?” “不是哩,我找你玩玩。” “你不用上课吗?” “我请假了。” “请假?你请假来和我玩玩?” “是的。” 李晨杰不是很理解弟弟的做法,又想给他上“政治课”了。 还是李晨凯先说了:“咱去吃饭呗,我在车上快吐了。” 弟弟难得来一次,玩玩,痛快一回也无妨,只是现在还不是玩的时候,现在是吃饭的时候。李晨杰跟弟弟说:“我最近在攻读研究生。” “好啊!” “我还没说完呢!我是想为了自己的前途,所以才下这个决定。” “老爸老妈知道吗?” “他们知道啊!他们不懂这些。”李晨杰转眼问:“听说老爸接手杜叔叔的家私企业了?” 李晨凯佯装不知道,埋头吃东西。 餐桌上,两兄弟聊着天。 李晨杰说:“我原先住在公共宿舍,晚上看书太吵了,所以我找了一个地方,准备搬出去住,租金也不贵。恰好你来了,下午帮我搬家当。” “ok。”李晨凯说:“唉!这菜怎么还不来呀?” 李晨杰又问:“你觉得我这样做怎么样?” “很好啊!我支持。” “你怎么好像没啥主见似的。” “是这样的啦。”李晨凯好像有点不开心回答。 他现在一空下脑袋,时间便会在他脑子长满胡思乱想的虫子。下午帮李晨杰搬了家当之后,晚上,他住在这里。这次出来,他手机也没带,他隐隐觉得他应该消失在同学朋友的视线当中。 七楼的阳台,风特别猛,要是夏天这里肯定凉快多了。可这是寒风肆虐的季节,谁会喜欢?相反这该死的寒冷让他恨透了阴郁的残秋。 “你快进来,不冷么?”李晨杰对弟弟说。不知从何说起,他总觉得弟弟不对劲。平时的李晨凯应该是乐观幽默的,啥时候起他也学会了多愁善感? 李晨凯心里压抑了太多的心事,他来哥哥这里的目的,想一吐为快,可是亲眼见到敬爱的哥哥的时候,嘴巴像是被胶水粘得严严实实一样,一个字也不敢向外挤。 晚上,他和哥哥共裹一张床,怎么睡也睡不着,每当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李晨杰如雷声般的打鼾声吵醒。为了不惊扰哥哥,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自己又胡乱想一通。 三天就过去了,他不能再呆在这里,再呆下去,李晨杰便没办法安心钻研,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工作。他茫然了,该不该回学校呢?除了哥哥一个人,举目望过去,这个城市与他无任何瓜葛,或者他根本不属于城市中的一份子。 他想去一个无人知道他的地方生活。 他还是无奈地回了学校,校园的熟悉景致让他伤透了心。他心想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为了自己应该好好调整生活。 他分析:他来这个学校,是老天爷巧妙的安排;不喜欢自己的专业;喜欢的人走了;又莫名其妙和何伟、黄毅峰一帮人惹出了事端,以致他在学校得躲着何伟和黄毅峰;校外又要提防细狗一帮黑社会混混。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和林健杭的友情还在。只是因为他失恋的事情,原本说好是一起搞创立协会的事却变成了林健杭的孤军奋战。他知道因为此事,于林健杭于己都不好。现在他没心情经营协会,什么兴趣都没有了,长此以往的话反而更加不好。其实最让他感到消极的是杜小贤的离开,曾经在这个校园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他真的是不忍看到这一切,他害怕极了,他怕见一次就失去自己一次,那样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算了。 可以说他没有想通,可以说他不懂。他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退学。 他铁定了心要这样做。 当林健杭知道之后,说什么都是隔靴搔痒。作为哥们,他理解李晨凯的苦处,但是也不至于退学吧!这个决定怎么想也想不到。 爱情究竟是什么?它会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李晨凯回家了,他和杜小贤的感情告终了。然而,一段感情的结束,便是另一段感情的开始。 二十五.不是春天的发芽 这只是开始。 像林健杭这样的大学生,参加了两个社团的活动——不,有一个社团还是他亲自组织创建的,重重的担子压倒了这个生龙活虎的后生,有时候,他也会叫苦说累。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书法协会如期开课了。 第一节课,是让人振奋的一个夜晚。晚上上了夜修之后,九点半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同学。这些同学当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成群结队的,也有单枪匹马的。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一是为了了解深奥难懂的书法,二是专门拜访学院轰炸性的人物——林健杭。 放眼过去,有些慕名而来的师兄师姐也找到位置坐下来了。 既是会长,又兼任老师的林健杭忙得焦头烂额。上课其实不辛苦,上课前的准备才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他要感谢热心助手曾慧怡的帮忙——这位志同道合的同班同学很积极。上课前林健杭让她准备宣传工作,每个班都发了一条简明扼要的信息:周三晚上九点半,209课室上书法课。 为了做到保全,他们俩在周二晚上亲自动身去每个班通知。宣传的时候有很多同学发问,林健杭一一为他们解答——虽然他答不到边,但这确实是他迈出自信的重要一步。 结果在周三晚上,效果超出了他的想象——闹哄哄的课室竟然容不下后面来的同学,他们站着也别有一番滋味吧! 林健杭组织的第一次活动还是蛮理想的,但也暴露了很多缺陷和不足。课后他和曾慧怡交流,两个人从不同角度出发,各有见解。问题一步一步改善吧,谁在第一次上课能取得完美效果呢? 下课后,他和几个善心的会员打扫了卫生。整理好,关上课室的门,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想离开,黑乎乎的走廊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还不错嘛!有为青年。” 他挤着眼睛发现是叶晓祉,说:“嘿,叶同学,你也来了?”他还在流露上课的喜悦心情。 “那当然,有个问题我不明白。”她说。 “什么问题?” “你怎么那么喜欢叫我叶同学?林同学。”她讨厌别人不叫她的名字。叶晓祉接着说:“以后就叫我的名字,我叫叶晓祉。” 林健杭傻愣着:“好吧,叶……”惯用叶同学的他一时间还真改不了口,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之后,他马上说:“晓祉。” 林健杭又问:“那么晚了,你还不回宿舍?”他也有开玩笑的时候:“是不是没人送你回宿舍感觉到孤单呢?” “切,我才不会孤单……我是见上次有人那么好心帮人家挖了一大脸盆的泥土,见他把鼻子弄得脏兮兮,想请他吃个夜宵而已嘛!” “请我吃夜宵啊?”林健杭发出奇怪的语气。是的,长大到现在还真是没有女生邀请他吃夜宵。他欣喜若狂,看来自己的付出是有回报的。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付出与回报是成正比的。 带着喜悦的心情,他们来到最近的饭堂,只是现在的钟点早已人去楼空,看看窗台上的灯,现在只有皮蛋瘦弱粥了。好吧,将就犒劳一下肚子。 林健杭还是很懂绅士风度的,他晓得电影或者小说中的英国绅士风度翩翩,什么都是女士优先,那他也应该学着点啊,是吧?于是在刷卡的时候,叶晓祉还没从宽大的挎包中搜出饭卡,他果断地付钱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明明是我请你的嘛!”叶晓祉说。 “没错啊,是你请我的啊!”林健杭回答她。 叶晓祉在脸上打满了问号。 林健杭见她不解,赶忙解释说:“你请,我买单。” 迷糊了大半天,叶晓祉说:“这是哪门子的说法啊?” “呃……旁门左道的说法吧!” 夜渐渐地深了,饭堂的人影都散光了,留下形影相吊的林健杭和叶晓祉。饭堂的叔叔阿姨准备清理卫生,关灯下班。 “你叫我怎么好意思呢?叫你帮忙挖泥,又还让你请我吃夜宵。”叶晓祉的脸烧得厉害。 “这没什么啊!难得我今天取得了卓越的成功。” “你真不害臊,高兴到翘尾巴了?”她虽然口中扬出顶撞之词,但从心底说起她还是觉得林健杭挺不错的。在大一新生中,成功创立协会并受他人赞同和认可的他还是首屈一指的。她在学工办了解到两年来只有两个人成功创立协会。一个是去年的武术协会,创立者是王昊,另外一个则是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林健杭了。 林健杭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兴过头了,对摆在眼前的瘦弱粥一点感觉也没有。 “来,我给点肉你吃吧。”他捞起寥寥无几的几块瘦肉,向她的碗里送去。 已经送到碗里的瘦肉她不好回绝,另外她本来就是喜欢吃,但她说的话可不这样。她说:“吃那么多肉会变胖的。” “没事,长胖多好啊!圆圆嘟蛋,可爱。”他见叶晓祉说完前一句不到三秒,就捞起一块瘦肉嚼得有滋有味了。 “你是不是和李晨凯同一个班?”叶晓祉话锋一转。 “你怎么知道?”林健杭出奇反问。 “我是学院办公室老师的助理,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哼!” 是啊,最近哥们李晨凯遭遇的挫折是一波又一波呀!姑且不看他在学习上的成绩,他知道的,从家里回来学校,李晨凯先是在学校外面和何伟、黄一峰等人打了一架,把老板的店铺弄得鸡飞狗跳不止,还在学校受到了处分。这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他的感情竟然受到致命的挫折。身体垮了,现在连学都不上了,直接回家。 他失去的一切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丫丫的。”叶晓祉的一句话打断了林健杭的思绪。“咔嚓”一声响,黑乎乎的一片,饭堂关灯了。“这饭堂的阿姨和大叔也太讨厌了,我还没吃完呢!”叶晓祉气愤地说。 “算了,我们走吧,再不走就关门了。” 时间过得真是飞快。在命运的转轮中,谁也不知道,林健杭和叶晓祉认识了,一来二去还成了好朋友。人的感情真是微妙,有时候真的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李晨凯的退学,让一个人伤心透顶。这个人是邓婷婷。 她在无意间与李晨凯邂逅,悄悄地喜欢上了他,本来她是对李晨凯的帅气爱恨交加,可是当她进一步深入了解李晨凯的内心世界之后,她疯狂地卷入到这场爱恋当中。她很明显感受到,当李晨凯痛的时候,她也跟着痛;当李晨凯笑的时候,她也跟着开心。不是说一起笑一起哭的感情才叫爱情吗?她告诉自己说:是,这就是爱。 她以为,以她对李晨凯的关心疗养,慢慢地李晨凯会从低谷中走出来。尽管她不知道过程需要多少时间,但她坚信总有一天李晨凯会揽她入怀。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先让李晨凯静静地疗养……她心想。 可是,晴天霹雳给了她当头棒喝。退学?退学?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遗憾,李晨凯退学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舍友严芳玲和黎燕丽都知道,因为杜小贤的离开,让一个又一个人伤心,现在她们也跟着伤心起来。 严芳玲说:“我的神啊!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善解人情?” 黎燕丽感慨:“哎,哎,哎!” 平时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邓婷婷,如今失去了昔日淡妆浓抹的光彩,她现在觉得衣服和化妆品都是可有可无的。虽然平时她还是会和姐妹们打闹,然而眼神中却是多了一层阴郁的忧伤。 这天,上课期间,朱志文给她传纸条。 朱志文暗恋邓婷婷很久了,只是邓大小姐一直反感朱志文。上次朱志文带了一束花送给邓婷婷,还诚意邀请邓大小姐有没有空一起去看电影。她扔出冰冷冷的几个字:没时间。那次让朱志文伤心了好几天,听了一个星期的情歌。不甘泄气的朱志文还是对她发出猛烈地追求,这不,今天用“飞鸽传书”来表达他浓浓的爱意。 朱志文把纸条扔给侧边的刘浩。刘浩一看明了,再把纸条扔到“隔壁小区”的女生阵地。严芳玲从地上捡起纸条,兴高采烈地以为是刘浩这个胖子有什么好事给她,一看是邓婷婷的名字,气急败坏传给前面的黎燕丽。黎燕丽扭头问什么事,她看到纸条,再看看严芳玲的眼睛,严芳玲只是用食指在胸前指着是那边传过来的。黎燕丽明白,把纸条偷偷塞给旁边的邓婷婷。专心上课的邓婷婷瞥见朱志文的字迹,马上来气了。她没看,坚决地打断上课的蔡教授:“教授,这里有一张纸条,不知道是谁写的。”朱志文这回可糗大了。邓婷婷的这一步棋下得可真够绝啊! 蔡教授看到纸条的内容:亲,晚上有空在温馨花池浪漫一聚吗?文。 教授知道这是朱志文写的,为了挽回学生的面子,他没有当面指出。 朱志文一气之下,离开了课室。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次之后,朱志文暂时放弃了对邓婷婷的爱慕之情,甚至有点怀恨在心。 在杜小贤的离开事件中,还有一个人深受其害。那个人是何伟。 大家知道,他也一直喜欢杜小贤,却由于他情感表露不当,遭到了杜小贤强烈地抗拒。他只能把全部的罪恶算在李晨凯头上。上次,他在公车站与杜小贤分别后,回到宿舍,再次筹划对李晨凯的人身攻击。虽然黄一峰和他是铁哥们,但感情的事,他想没有必要跟黄一峰说吧!黄一峰其实也不愿意理他。男子汉大丈夫,为婆婆妈妈的感情事而叫苦连天,像话吗? 他想单独约李晨凯出来,恐吓李晨凯必须离开杜小贤,如果不听他的劝告,见一次打一次。等他谋划好了,从天而降一个让他再高兴不过的消息——李晨凯退学了,然而他更加不知道的是,杜小贤早已抵达南海的另一端。他发疯般地喝酒、抽烟,还和黄一峰出去胡作非为,任听黄一峰和细狗的摆布。 两天后,细狗叫他去偷酒吧顾客的钱包,结果给逮个正着,几个同党也被酒吧保安抓住了。一向偷鸡摸狗惯的细狗撒腿就跑,被他猴子般的身手溜走了。魑魅魍魉总会遁形于光天化日之下。何伟没有好下场,被送进派出所拘留了二十四小时。 地球悄无声息转动,昼夜更替,竟似不曾留下什么。我们蓦然回首,走过的历程是一幕接着一幕,未来又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呢? 答案无人知晓。 二十六.主持人队的第四次培训 主持人队进入第四次培训浪潮。 晚上九点过后,操场舞台,天气微冷,和煦的风刺骨,清朗的夜空有几粒忽明忽暗的星星在闪烁。 转瞬间,主持人队的各个精英又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这回林健杭没有迟到,相反他早早来到舞台恭候多时了。 他穿着体面的休闲服,比平时帅气精神多了——他是不爱打扮的一个小伙子,只是因为这次队长王昊说,要穿上正装来参加主持人队的第四次培训。林健杭哪有什么正装啊?他巧生一智,穿上了一身简单舒服的休闲服。到了舞台才发现全部队员穿得跟职场人员一样,西服挺拔,皮鞋亮得刺眼;女生则穿起秀美的连衣裙,诱惑的高跟鞋。 这叫尴尬啊! 不过还好,还有一个队友也脱颖而出,这个人是方绮。她穿着一身雪白雪白的运动服,脚下却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这让所有人都看傻眼了。但她人长得漂亮可爱,穿什么都顺眼。这副装扮让杨梓峰越看越是喜欢,时不时挑逗一下窘迫的方绮。方绮是有备而来的,她右手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是一双运动鞋,以她的审美观来看,她自己知道高跟鞋配运动服不着调。再者,为了显示她滑头古怪的性格,权当在当众面前摆个笑料呗!让大家笑一笑,留下美好的回忆,不是很好吗?正所谓: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另外,这种干爽的天气真的很冷,笑一下暖暖身子也好吧! 再看看另外几个人的装扮,大同小异。 叶晓祉今晚穿得可以用芊芊淑女来形容,一身素白的连衣裙配上不过分的高跟鞋,恰到好处。她漂亮气质和大方性格,让林健杭以为此人不是他所认识的叶同学了。但不可否认,今晚的叶晓祉真的是让人赏心悦目。 这么漂亮的女生,师兄们肯定是不会放过了。王昊和杨梓峰你一言我一语对纯洁害羞的女生们狂轰乱炸,让少女的心都羞涩了,连锁反应,脸颊羞红得像苹果。还是陈惠华地道公平,她操纵着培训队员的“生死存亡”。 “得了,你们啊,一个一个跟狼一样,赶紧的,我们准备开始。”陈惠华拍拍掌说。 一声令下,作为队长的王昊立即停止了嘻哈打闹,正经过来说:“我们今天是第四次培训,这一次为什么要叫大家穿正装过来呢?首先我来解释一下。”他说话的时候很投入,“因为我们是主持人,主持人的形象是最为重要的,一个主持人穿上正装之后,与众不同。第二是因为,我们这一次算是最后一次培训了,为了大家在以后的主持道路上走得辉煌,我们几位师兄师姐特地请来了前一届迎新晚会的主持人。” 杨梓峰解释说:“因为大三的师兄师姐忙,所以现在还没到。” 王昊满意杨梓峰的精彩补充,又接着说:“那么我们第五次的培训呢,实际上是叫学生会和团委的各个部长过来挑选人才,为他们以后的活动做主持。” “所以,你们要加油,表现出最好的水平给他们看啊!”陈惠华像个老师语重心长。 王昊的话还没完:“迎新晚会已经越来越近了,我们那一届没有迎新晚会,作为大二的师兄师姐,也是没有登台上过迎新。这一次,我们几位师兄师姐也争取机会,但最后上迎新舞台的并不一定只有大二的,可能是大一的也不确定。” 这时候,肖智带着一帮人过来,帅气刚强的男生便是大三师兄陈国坤。肖智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见到林健杭了,为了创立协会的事情,他自己没好好帮上忙,实属惭愧,他充其量只是个引路者而已。不过,现在的书法协会上轨了,按部就班进行没有问题。林健杭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恰恰相反,他早已把创立协会的不开心转化为奋斗的力量,第一次的成功上课则是最好的例子。肖智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不,现在已经不是他的梦想了,阴差阳错成了林健杭的荣耀。不过心结打开了,人就轻松了。 “肖智师兄,好久不见啊!”林健杭说话。 “呵呵,师弟,最近协会那边还顺利吗?”肖智老道的声音回答。 “嗯,有九十个会员,第一次上课座位还不够坐呢!” “哦?那不错啦!” 陈惠华听到,说:“健杭就是创立书法协会的那个文艺青年啊?不像啊!”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杨梓峰说。 “有时间要教我练练字哦,健杭。”陈惠华请求他说。 方绮瞎闹:“预我一份。” 今天晚上的叶晓祉不爱说话,她隐隐不乐。 在进行完第一轮的音色培训后,林健杭和叶晓祉聊了几句。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林健杭说,然后看到叶晓祉把高跟鞋脱掉了。 “穿高跟鞋好辛苦哦!我真羡慕那些穿着高跟鞋跑来跑去的人。” “你没有穿过高跟鞋吗?”林健杭对这个问题心生疑虑。 “我都是穿平底鞋的。”叶晓祉又说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上迎新啊?” 林健杭耸耸肩膀算是回答了。 大师兄陈国坤对每个人进行点评。最后他总结说:“大家普遍存在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其一是普通话,其二是站姿,其三是感情。我从今天大家的表现看出,大家仍然要继续努力。” 几位师兄师姐私下聊着。陈惠华说:“师兄觉得这一届的师弟师妹们怎么样?” 陈国坤摇摇头说:“不如以前,不过有个人我倒觉得还蛮有潜力,那个穿休闲服的。” 王昊得意自己的眼光不会错:“哦,他叫林健杭。” 陈国坤继续说:“只是他没有基础,如果他再加以强化,他是挺有潜质的,我看好他。” “师兄,我们几个呢?”杨梓峰急迫地想知道自己离上迎新的机会有多远。 “你们几个大二的,总体不错,但有些很重要的细节需要改正。比如说王昊的声音不够气场,压不住场;惠华的声音地方味很重;而梓峰你忘记台词的时候,不要眼光漂浮不定,忘词的症状太明显了。” 陈国坤的犀利点评让大家受益匪浅。 迎新一天一天逼近,可是除了这项神圣的使命之外,林健杭还背负着很多功课。为了创立协会和迎新的事情,上课的时候老是神游,这不,上微积分的时候,他满头雾水。听不懂,他也懒得去弄懂。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社团的活动。晚上更加不用说有没有时间学习了。他忘了是谁告诉他,上大学没有参加社团活动那就等于白上大学。正是因为这个观念深深影响了他,让他不再认真上课听讲。 课程越来越紧,应用写作要写论文,可是林健杭还没有准备好第二次上书法课的内容,他急了。应用写作的老师规定要用电脑写,他现在还没买电脑,同宿舍的人都没带,其他人也慌了。大家约定说去网吧做作业吧!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林健杭也承应了下来。他想到肖智师兄不是有电脑吗?为什么不去他那里做呢?可是写个论文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老是占着别人的电脑不好啊!另外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欠别人人情了,唉,算了。 除了肖智那里,还有哪里呢? 叶晓祉?对啊,她不是学工办的助理吗?整天面对着电脑,叫她在网上随便搜点资料吧。但人家是女孩子啊?她会帮我吗?林健杭翻来覆去想着。 叶晓祉对他说过,以后有什么忙可以找她,只要她帮得上,一定会帮。 唉!不管了,打电话问问她看成还是不成。 结果,叶晓祉爽朗答应了。这回林健杭可以省心好好准备第二次的书法课内容。 第二天,叶晓祉在学工办艰难地支走蔡教授,为林健杭搜资料,写论文。看在林健杭善良老实的份上,她算是还他一个人情吧! 从挖泥开始,她觉得林健杭对人很诚心,善良老实大方是他的本性。叶晓祉一边想着一边点击网上的资料。两个钟后,论文终于出来了。 她接到一个电话,是叶晓婷打来的。 “亲爱的姐姐,怎么想到你妹妹了?”叶晓祉说。 电话那边先是默不作声,往下是不停地抽泣。 “姐姐,你怎么了?”叶晓祉问。 叶晓婷沙哑的声音说:“我和他又吵架了……” “你们怎么又吵架了?” “我和他吵架……我跑了出来,鞋店没办法出货了……” “为什么啊?” “因为我跟的那些单全都在我手上,他被老板催着。”叶晓婷柔弱地说。 叶晓祉这才明白过来,叶晓婷和陈俊平是做鞋子生意的,叶晓婷负责跟单,陈俊平负责出货。现在单不在出货人手上,那出货肯定得延后了,这样不被老板催才怪。叶晓祉不知道怎么帮她姐姐,她很讨厌发生这种事情。她和她姐姐心连心,叶晓婷不高兴,叶晓祉又怎么会开心?一不愉悦,她便想到家里的爸爸妈妈,特想家。 叶晓祉打电话给林健杭说论文写好了。 林健杭从男生宿舍出来,叶晓祉耷拉着脸把论文交给他走了。 林健杭拿着手中的论文,先是一阵感激,迟疑了会,才莫名其妙地想到:难道是我叫她帮忙才导致她不开心?女生还真是小气……不帮就算了,我……我不稀罕……林健杭心里暗暗地想。 二十七.颓废 李晨凯回到家颓废了三五天。 这几天他精神恍恍惚惚,做什么事情都像掉了一根筋。宽鼻子圆脸蛋短头发胖身躯的李艳红更是拿他没办法,软硬方法都试过了,就是不知道死小子为什么突然不上学?如今年轻人的想法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原先李艳红以为李晨凯在学校做错事或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她先是把死小子臭骂了一顿,以她妇道人家的嘴巴,好歹也在村子里驰骋了几十年的“好说姐”,只是用在李晨凯身上毫无见效。 李艳红又想了是不是傻小子有什么身体不适难言之隐啊?究竟怎么了吗?一阵臭骂之后便是百依百顺哄他开心。李晨凯似平静的湖水,她连施几个石子投进湖中,也激不起一丝半点的涟漪,嘿,神奇了。 李艳红想想还是先不要告诉李炳年,免得他在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教训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再说了,李炳年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已经够忙的了。 自从上次的货源风波之后,他丝毫没有松懈下来,紧绷的神经把杜氏家私企业管理得井然有序。为了恢复以前的业绩,他加班加点,每天都是最早上班最晚下班——他深深地知道,要想做好一个领导者,必须得先身士卒,做好榜样。 这不最近在他的带领之下,渐渐走上了轨迹。 刚想轻松下来,他收到消息说小儿子回家不读了。他满腹狐疑。 李艳红是不敢告诉他的,那会是谁呢?是李晨杰通风报信。李艳红在手足无措的情况下打电话给李晨杰,说他弟弟不读书了,整天在家像灵魂出窍的傻子一样。 李晨杰朦朦胧胧醒悟过来:原来李晨凯在学校的时候去找他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难怪李晨凯会蓦地想到去找他玩……可是弟弟为什么没有跟他沟通擅自决定退学呢?而且还做得那么干净利落。 李晨杰今天晚上和弟弟聊天。他问:“你咋突然做这样的决定?” 李晨凯说很委屈。 “委屈?什么委屈竟然让你退学?” 李晨凯说没什么,理由堵不住哥哥的责问,哥哥不会懂,所有人都不会懂。 “你打算回家度过一辈子,然后等死吗?”李晨杰明显地生气了。他感到羞辱,而李晨凯并没有解释太多。 “你知不知道你上大学多么不容易,爸爸妈妈为了你拼死拼活地赚钱供你上学。你也清楚高中一路走来是多么艰辛,你奋斗不就是为有朝一日能上理想的大学,学有所成,将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吗?你不为父母想想,你也该为自己做打算啊?”李晨杰说起了人生道理。 李晨凯默默听着,不做声。 李晨杰接着说:“你看现在不学点知识,在社会上咋立足,混口饭吃都难。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因为高考失利,我上了中专,读邮电大学,出来了却拿着捉襟见肘的工钱。如今物价飙升,房价也跟着飞,我自己都生活艰难了,还怎么孝敬父母?虽然爸爸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老板,但我们应该为自己奋斗啊,而不是靠父母一辈子。”李晨杰唾沫横飞,“我说这些你懂不懂啊?我真的是不理解你的所作所为。说啥子你都是沉默,不做声,我咋知道你的想法是啥?” 一个理智健全的青壮年怎么会不明白这些人生的道理呢?说不懂是假的,说懂也只能说是似懂非懂。在没有经历过坎坷的岁月里,人不会成熟地考虑问题。 尽管李晨杰说得很好,但还是任由李晨凯执拗的性格为所欲为。要想在短时间内扭转一个人固执的想法,真的比登天还难。他知道老妈一再叮嘱要和气地说话,但他还是言辞尖锐批了一番李晨凯。他也知道老妈一再交待先不要告诉老爸,可他还是放风出去了。 在李晨杰看来,退学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相反,越是纵容李晨凯无拘无束的想法,越会害了他。李晨杰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好意——出于爱——出于一个哥哥对弟弟的责任。 李炳年并不相信李晨凯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但他又了解李晨凯的个性,于是将信将疑,打电话问老婆,结果事情是真的。 刻不容缓,他立马奔往老家。 李晨凯知道他要面临的一切,他都做好准备了。无非就是痛痛快快地哭一把鼻涕抹一把泪罢了。 “你怎么回事?你说不读就不读了?”李炳年严厉的眼光像把刀直逼他的心房。 “我不读了。”李晨凯坚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把你辅导员的电话给我,我跟他沟通沟通。”李炳年火冒三丈。“喂,蔡教授是吧?我是李晨凯的爸爸。”李炳年在和蔡教授沟通交流。 李艳红右拳不停击打自己的左手掌心,甚是着急,李炳年发起火来,她还不知道是啥子程度? “哦……是这样。好的,好的……我会和他沟通,好,好……” 电话挂了。李炳年越来越糊涂了。“你教授说你请半个月的病假,而不是退学?咋回事?”李炳年拍着桌子。“我就纳闷了,照理说退学那么大的事情,学校那边是会和家长沟通的,我一点消息都没有,反倒让你教授说我不关心孩子的健康,请了半个月假都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啊!你长大了啊!” 李艳红见当家的火势越来越大,灭灭火势先:“哎呦,他爸,说不准孩子确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你消消气嘛!” 李炳年现在是见哪边有风火势就吹向哪边:“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宠出来的好事。你看看你的儿子现在都成啥样子了?好端端的书也不读了,你知道不?” “爸,不关我妈的事。”李晨凯嘴里漏出几个字。 “你倒是开口了,我还以为你哑巴了。” 李艳红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李炳年,儿子有错,骂能解决问题吗?” “我读不下去了,觉得在那里浪费时间和金钱,我想,早点报答你们,所以就回家来了。原本我想回家和你们商量,所以先请半个月病假。”晨凯喉哽语塞解释说,眼泪和鼻涕掺杂在一起潜进了他咧开的嘴里,这滋味太难受了——他撒了谎,他是和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啊! “报答我们?你拿啥报答我们?啥都甭说了,明天就给我回学校去。”李炳年斩钉截铁地说。 李炳年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子呢?儿子不是这样子的,难道是我这个老爸真的是对他不够关心?李炳年回想着和蔡教授的对话,他支支吾吾地回答。他确实不够爱自己的儿子——以前觉得儿子长大了,有很多事情孩子自己明白,不用他的谆谆教导。他也认为,随着时代的变迁,他的观念跟不上新生一代了。但有一点他确实坚信——只有读书才可以出人头地,只有知识才可以改变命运。 他对不起儿子啊!他躲在房间深深谴责自己。他问自己:究竟要咋样去爱孩子呢? 第二天,李晨凯没有回学校,他铁了心。自然他是有理由的,但他的理由让大家不敢恭维。 李炳年还是一顿臭骂,骂累了坐下来休息,吃完饭接着教训,可是李晨凯都免疫了。 李艳红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 恰逢周末,李晨杰回家来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弟弟回心转意。 李晨凯很感动,他知道哥哥不容易,大老远跑回家,而且是回来做爸爸的说客。他深深地明白:所有人都对我很好,是我,一切都是我不懂得,不明白。 “哥,尽管你很想我回去读书,但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一直以来你是最了解我性格的人。” 李晨凯艰难地度过了两个星期,这两周他每天晚上失眠,每天都没有胃口。因为他的事情,全家人都过得不好。他也因此瘦了一大圈。 他要重新生活,爸爸和哥哥的逆耳忠言不能白白地向东流去。他清楚世界上没有多少人关心自己,只有家人才是最终的港湾。 “爸,你找点事给我做吧!”李晨凯说。 “我不会让你去公司上班的。”李炳年反对说。尽管他很希望儿子能来帮他的忙,将来也会把公司交给他处置,但绝对不是现在。 无力回天的李炳年说:“你要是那么不想读书,那你去尝试一下做苦活的滋味。只有痛过了,人才会明白幸福的感觉是什么。” “我可以吃苦。” “好,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你去山里面砍树,让你后悔没有书读。” 李艳红极力反对,她怎么忍心让宝贝骨肉去做苦力的活儿呢?“你咋做父亲的?有你这样对儿子的吗?人家是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你却把最恶劣的事情给儿子做,真是天杀的。” “你不让他尝试什么叫辛苦,他永远不会长大。”卧室里又吵起来了。 李晨凯推开房门,说:“爸妈,你们别吵了,我可以的。” 李艳红哭丧着脸,两个眼睛像红色的樱桃,“我苦命的儿子啊……” “明天你跟你大利叔去韩峰山砍树。”李炳年说完闭上了眼睛。 此刻,只有哀怨的哭嚎和难言的痛楚充斥着狭小的卧室,久久不能散去。 二十八.李晨凯进山干活 越是人生艰难的时刻,人越是有奋发向上的勇气和顽强不屈的精神。 早晨六七点间,天微微亮,灰蒙蒙的天际,黑压压的一片。昨晚开始下雨,地上湿了。寒潮,再度蔓延到大江南北。冷锋过后的天气冷得让行人颤颤巍巍,轻轻的微风掠过,已经让手脚都麻痹了。 李炳年和黄大利约好把死小子交给他看管。 黄大利每天上午进山里看管进度和打理大小杂物,虽然他在山里面算个显赫的人物,可还是要干粗活。上午干完活,他去林铁生家吃个饭(林铁生去做门卫后,把钥匙留给了黄大利),午休后,继续干活到傍晚五六点,接着驾着摩托车回镇上家里。 其实黄大利并没有多少文化知识,他能得到老板的重用,靠的是他的有情有义。情义自古以来都很重要。至今为止,最显着的应该就是关二哥了。他一直靠情义打拼,却碰上了他今生为之纳闷的事——他一直待林金发如亲兄弟,可是林金发却用他们之间的感情从中取利,最后把两个人的感情拉向破裂的边缘。 他不明白林金发怎么就成了视金钱如生命,视感情如粪土的小人。 感情的破裂往往会改变一切。 我们已经知道,旱窝的山林还是卖给黄大利去处理,而水窝人的山林却被小徐掠夺了。本来两窝的村民相处得很好,却因为林场的事情,把几代人的交情化成了烟灰——一吹就散了。 肉眼看,表面上的关系还是相处得很好,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大家过得平平静静。主要的矛盾要属黄大利和林金发两个人,林金发就是看不惯黄大利比他岁数小,腰缠万贯,富丽堂皇的样子。林金发想:凭啥我比他年纪大还要听他指手划脚?跟着黄大利又赚不了几个钱,啥时候能坐吃无忧?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林金发的一念之词,改变了两个人的关系,甚至改变了两窝子的交情。 在小徐的巨额投资之下,不多时,一条崭新的黄泥路产生了。这条“生命线”从村口分叉的地方一直铺到林子深处——弯弯曲曲的黄泥小路穿过林荫,漫过梯田,再淌过公王河,最后消失在参天大树的山脚下。 可想而知这个“铺路“工程是巨大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当然开山架桥的过程并不轻松,反倒是困难重重,伤痕累累。 在经过公王河一带的时候,大大咧咧的钩机把不该动土的地方也挠了痒——老刘的十六世祖坟给刨了。 起初,老刘把家里的十六头猪崽喂饱之后,去山里割些猪草回来储备,好准备过冬,如今现在的天气说不准会降霜,到时候再去捡猪草已经晚了。 老刘上山了,跟江湖大盗似的,脸上的络腮胡子是他独有的标志。手持镰刀,背驮着一个竹篮,头戴斗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去赴宴,难不成江湖上又发生什么腥风血雨的事情了?他哼着小调,高高兴兴。是啊,就快年末了,猪崽也差不多可以卖掉了,这就意味着他今年是一个丰收年。等卖完猪崽,来年他准备改行养羊,他要养一成群的羊。他已经计谋很久了,但同窝的驼背浪又说现在养羊还有啥用?如今大家都养奶牛了,一斤奶不知道能卖多少钱?现在的老刘七上八下,反正这是明年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等有了钱,自然好办。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把猪崽养得又肥又美。 最近几天,恶劣的天气让他多了几分担忧——还是猪崽的问题。冷冷的寒风透过简陋的猪圈,已经让猪崽们冻得瑟瑟发抖。有一条猪崽全身发烫,估计是“发烧”了。让老刘甚是担心,他花了两天时间给可爱的猪崽们换了一个爱巢——原来是石头砌成的猪圈,现在换成是层层叠叠的砖头,这样寒风就不会乘虚而入了。再铺些秋天收割的禾杆,他自己都满意得差不多要与猪同眠了。这些猪崽们可真是享上清福了,虽然到头来还是会被下油锅。“新房子”盖成了,经费花了不少。现在这些猪崽可是他这次过年的唯一希望。猪崽们,得争气啊! 他想着,早已进入林子深处。在山窝里,有一两片荒废的梯田,长满了猪草,如今也被冻得发黄,但勉勉强强还可以凑合着给猪食。往上看,是一条崭新的黄泥路,现在已经蔓延到公王河上游来了。新鲜的事物总是让人好奇。反正有时间,上去瞅瞅呗!他连爬带跳来到黄泥路,气喘吁吁的他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象,不由心生感慨:世事真的是变幻莫测。 等等,奇怪了,这不是我晚清时期哪个太公的坟墓吗?咋成了这样?不用说了,肯定是工程实施到这里的时候给铲了半边角呗。 这怎么成?坟墓好歹是死人的房子、归宿。你想想看,假如你家缺胳膊少腿的你会好受吗?不好过就对了。不行,我得问问清楚。怎么今天没有人在这里施工呢? 他们完了,我非得跟他们讲明事理不可。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惊动了天国的灵魂,等着受罪吧!他携着怒气拔腿向水窝走去。 黄大利如期来至韩峰山。这一次与平时不同的是,他带了一个新人,李晨凯。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大利叔,我们这是到哪了?”李晨凯坐在后面,瑟瑟发抖问。 “哦,我们到村口了,这条旧路是去林场的。”黄大利戴着头盔,声音若隐若现。 好端端的,怎么一个大学生会来砍树背柴呢?黄大利怎么也不明白,他不明白李晨凯的做法,更加不明白李炳年的决定。一个好好的公司有他的发展前途啊!就算他做不了经理助理,文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是李炳年偏不让,以前还在唠叨要是儿子回来帮一把该多好。 李炳年是真的生气。其实他让李晨凯多经历世事,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人在艰难的条件下生活,越能磨练出坚强不服输的性格。 黄大利深深懂得这些道理。 “晨凯,你是不是很冷啊?”黄大利问,他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李晨凯的两条腿紧夹着他的屁股,像是一把钳子死命夹住。 “挺冷的。”李晨凯泛白的嘴唇在发抖。 “这里地势比较高,你看到那座巍峨的山峦没有?那就是韩峰山。我们就在那个山脚下干活,那里更冷。” 他突然想到:韩峰山?健杭的老家不是也在这里吗? “我们咋会在这里干活?我听我妈说原来这整片山都是我们买下来的,可是后来听说是被村民出卖了。”李晨凯一知半解说。 “哦,你也知道这事了?”黄大利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件事,他不愿把此事的纠纷再蔓延下去,就让此事消失吧。他问:“你爸是咋安排你的?” “我爸?他说我自己看着办,他不会管我的。” “咋会不管你呢?我看你爸现在还在气头上,说啥做父亲的不会撇下自己的孩子不管。” 李晨凯没有想到大利叔会那么关心他,忍不住要落泪了。 “咋了,我这样说不对吗?” “你说的对。” “如果你只是因为我说的这一句话而感动,那你就真的得好好学着长大。” “怎么说?” “你不知道你爸爸为了你,天天盼着你回去给他帮忙,但他希望你学有所成回去帮忙,而不是像现在突然辍学回家。” 大利接着说,“你要为了你爸爸好好读下去。” “嗯。”李晨凯已经哑口无言了。 崎岖不平的路,坐起来特别难受,满路的石子震得李晨凯屁股瘙痒。又到了熟悉的地方,转弯过去是旱水窝的岔路口。唉,物是人非,情何以堪? “咦,那不是林金纳吗?”黄大利看到林金纳在路口,砍了一簇竹苗。虽然黄大利和林金发兄弟情义决裂了,但和林家的其他几个兄弟还有深厚的友谊。 “利哥,咋那么早来了?”林金纳背着竹苗,头发蓬松,嘴里吧嗒吧嗒抽烟。 “你身后的这个是?” “哦,我侄子。” 李晨凯对他点点头。 “要不去我家喝杯茶?” “不了,你背着竹苗干啥?”黄大利觉得这竹苗很奇怪。 “唉,老头子昨晚走了。”林金纳伤神起来。 “啥?林老头子……去世了?”难怪林金纳会来取竹苗(农家葬礼上,竹苗为死人挂蚊帐所用)。 一阵阴风吹过,像是林老头子的不告而别。是啊,这个晚清出生的老头子,看着家乡每一寸土地的变化,伴随着兴衰沉浮走过了九十载光阴,如今也好上路了。 “你爸他不是还挺好的吗?咋说走就走了?”黄大利忧伤地问。 “还不是因为我大哥。老头子说我大哥不能见利忘义,不能忘了你对我们的大恩大德,可我大哥他就是不听啊!是吧?最后还是一意孤行,把林子卖给小徐。结果我爸知道了,就把我大哥找去,凶狠骂了一顿。你说要是倒退几十年,我爸他还健壮,也不会任由我大哥私自决定林场的事。” 林金纳又点根烟说:“如今我大哥是越来越猖狂,最近不是在开路吗?走到公王河上游的时候,地方狭小,结果钩机把老刘的祖坟给刨了半边天。现在那个事未处理,接着我爸就走了。” 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先不要管这些吧,林老头子走了,愿逝者安息!一路走好。 二十九.林老头子的白事 人生一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天雨下得特别大,简直是倾盆而至。是不是老天爷也在为孤星陨落而流泪? 一大早从里屋传来悲天悯人的哭喊。本来刘芬玉看天色骤变,想拿热水袋给老人暖暖消瘦冰冷的手脚,去到老头子的房间,还闻到一股恶臭——老人家又失禁了,一群苍蝇嗡嗡作响飞来飞去。唉,伺候这个老头子还真是麻烦,天天端屎端尿的活就她一个人做,她很想撒腿走人。可是回过头来细想,老人家都已经半瘫在床上了,一生走来确确实实不容易,如果她不给老头子在为时不多的日子里伺候好,她的良心是过不去的。她最可恨的不是天天端屎端尿,而是因为林老头子脚下有那么多苗子,而且五个儿子都有媳妇,有孩子的人,凭什么五个妯娌就她一个人来照顾老头子? “老头子,天亮了,天时变了,我给你拿了热水袋暖暖手。” 老头子躺着一动也不动,可能还在熟睡中。耄耋老人的梦总是奇怪的。林老头子以前讲过一个梦:“我梦见老婆子了,她穿得金光闪闪,四肢发亮,对我说:‘老头子,你怎么还不下来陪陪我哩?赶紧下来吧,这里没有病痛,要啥有啥,我来了之后很多人都来接我。你不知道我们住洋房,有电视机、洗衣机、小汽车、直升飞机;你这死鬼咋还不下来,快快下来。’我很想下去看看你老妈,不知道咋又回来了。”刘芬玉凑到他的耳边大声地说:“那是梦,不是真的。”刘芬玉想,老婆子刚走两三年,老头子肯定很想念,人之常情。 刘芬玉叫了几遍,还是没有应声。刘芬玉过去摇摇老头子,他脸色发青,眼睛眯成一条线,毫无生气,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消瘦成一小团,再碰碰老人的手,冰凉如水。刘芬玉急了,慌了。她意识到老头子已经走了。但她还是不敢相信,再使劲地摇和喊。紧接着,里房传来凄惨的叫声:“哎呦!我苦命的老头子耶,我没有爹又没有娘哦。” 凄厉的哭声顿时乘着风声的翅膀传到外屋林金添耳朵里。明白事理的他一听声音便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他大声问刘芬玉:“老头子是不是走了?” 刘芬玉湿哑地说:“走了,老头子走了……” 林金添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回过神来,马上小跑到林金发家去。他把消息传到大哥那里之后,又陆陆续续跟其他兄弟说了。不多时,林老头子的房间里挤满了人群。一眼扫过,老头子子孙满堂——还有些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和孙子还没有赶得及回来。 他们跪着,不停地哭叫和挽留。通常这些声音都是妇道人家和小孩子的声音,像林家兄弟都已经五六十岁的人了,对人生老病死也看得透彻,但打心里还是难过和伤心,特别是林金发黯然神伤。 昨天晚上还和老头子聊过几句,没想到今天就走了。唉!老头子是带着怨气离开的,要不是因为一时气急,也不至于熬不过昨夜。他只是太气林金发,什么事不做,偏偏做出出卖朋友和背信弃义的事情出来——这一步棋简直就是毁了老头子的一世英名。 老头子曾经教训过子子孙孙,人不能见利忘义,可林金发作为长子还是把话当成耳边风。本来老头子半瘫在床上已经身缠百病了,再加上心病,不死才怪呢! 很多疾病是可以通过药物医治的,唯独心病才最可怕。 林金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先把老头子的后事处理了再说。 于是他打电话给村主任老铁上来韩峰山主持一下丧礼,再安排各兄弟把子女、朋友亲戚都通报了,让他们尽快赶回来。村子里的人都叫上帮忙,厨房的理事交给罗阿兰、接客让徐建华负责、最关键的是叫上超度的和尚和“乐队”。 林金发几兄弟把老头子的身体转移到上厅,地上铺上厚厚的禾杆,再把老头子的草席、被子、枕头一并都挪到空空旷旷的上厅,最后再用两头竹苗把蚊帐挂起来。 在老头子躺着不远的地上,有一个脸盆是专门用来烧纸给老头子在黄泉下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脸盆里堆积了半尺厚的灰。 上厅的左侧是老头子的画像,还是他年盛时期画的,炯炯有神的眼睛让老头子活灵活现。一个番薯被切成两半用来插蜡烛,中间是平时用的碗装满了沙子用来插香。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红红的蜡液从“火山口”蔓延出来,一直流到木柄的地方,遇到发寒的空气凝结成一团。 上下厅的两侧、南北门的两侧和大门口坪子上都插满了迷迭的熏香。 上厅用白色的布隔开,里面的人披麻戴孝,围着老头子,有的坐着,有的跪着。没有用水泥装修的地板,特别潮湿,满地都是脏兮兮、粘乎乎的淤泥,时不时可以看见地上的跳蚤也来凑热闹。 林铁生也来了,作为侄子的他身在其中,只是他自小成长在旱窝,所以感情并不强烈。 水窝的一大帮人披麻戴孝,自然打杂事物这些事交给了旱窝人。外乡人徐建华也来帮忙接客,他只是为了那两块钱的红包而已。 上午,陆陆续续来了远房亲戚和亲朋好友。 黄大利最先到。黄大利凝重的心情无法言表。跨进下厅的大门,徐建华咯咯咯朗声说:“有客到。”下厅的左侧有一张八仙桌,坐着的人是乐手,有吹唢呐的,有打鼓的,有吹笛子的,也有打铜盘的。黄大利伴随着悲戚的唢呐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下厅,趟过天井,上了上厅。他向左转身,望着老爷子的画像。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家属谢礼。”村主任老铁主持着,这个中年人天生声音沙哑。 黄大利向家属鞠了一躬,他瞥见泛老的林金发,如今不再是当年的兄弟了。 接着又来了几个客人,有一个人踩到了门槛,徐建华马上把他推开。在农村,举行丧礼的时候,踩到门槛有一个说法是:踩门槛,死的惨。还有一个忌讳就是丧礼期间,不可以刨锅肚,民间有个说法叫:刨锅肚,死叔叔。农村的忌讳多的是,所以大家都很重视农家人的丧礼。不只是因为这样,更是因为林老头子是受人敬仰爱戴的人物,所以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徐建华懂得人情世故,他是个文盲却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但人心难测。 现在可以看到在“下堂间”忙得不可开交的张锦元在收利是,不,那些是香油钱。他把每个访客的香油钱登记在本子上,记了一页又一页。从头到尾只有黄大利的香油钱最多,他的香油钱是普通人的两倍,一千元这个数目特别显眼。 而老刘嫂则负责卫生工作,说白了就是扫地的。 吃过罗阿兰煮的饭菜,一个超度的和尚在南北厅挂满了佛祖菩萨和金刚罗汉的画像,披上袈裟,不停地念着咒语。和尚后面的一大帮孝子,见到和尚跪,他们跪拜,见和尚站起来跟着站起来。 其实这些都是仪式,被遵循了几代人,本来是没有意义的,这一刻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神圣和庄严。有人说:“如果不按照和尚说的做,会被鬼魂上身。”这些都是迷信的传说。 雨渐渐地停了。 接下来是最紧张的时刻。几个壮汉把棺材抬了进来直至上厅,其中一个是驼背浪,每每到抬棺的时候,他都有一份子,他不怕。或许他驼背的原因就是抬太多棺材了吧! 和尚念经的速度越来越快,乐手们的节奏也快了许多。 驼背浪和一个徒弟掀开蚊帐,神情淡定地抬起老头子的尸首,缓慢地放进狭小的棺材里。几个妇道人家哭得更凄厉了,就连几个老汉子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是啊,有谁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被送进棺材呢?这一入棺,意味着老人真的走了。 这时候,林金发不在现场。没有别的,之前和尚告诉在座的所有人,在入殓的时候,凡是属龙和属狗的都得回避,生肖相冲的人要远距五百米以外。 和尚说的是法,是道,我们得照办。 驼背浪等人把棺材抬到大门口,用两张凳子架住,又进行了第二个仪式。说是在门口招灵,让阴间的亲朋好友来接他。一刻钟后,和尚又转移到地势较高的禾坪,说是给天神和各路神仙打个招呼,好让亡灵走得顺畅。 和尚说的一切都照办了。其实在我们看来,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坑蒙拐骗啊?为了钱什么东西都编的出来。 打完招呼之后,老头子要上路了。 棺材被送上车,第一个跟着的是林金发,他拿着香坛;第二个是林金添,他胸前捧着画像,依次排下来,白花花的一片全都是孝子。孝子之后是乐手,送丧的路上一路吹吹打打。再下来的是抬纸轿和花圈的人,一个纸箱里面都是老头子在阴曹地府用的生活用品。最后是举旗子的一票子人。 整条队伍像一条蜿蜒的长蛇,礼炮震天,哭天喊地。这一刻多么热闹,瞧吧!老头子身后有多少人,那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人龙,这足以证明他一生的成就是多么辉煌啊! 老头子走了,当骨灰送回来的时候,又是一阵悲戚的哭叫声:怎么现在只有骨灰留下? 唉!人注定要生老病死,看开点吧,时间会愈合伤口。 傍晚时分,客人陆陆续续走光了。徐建华负责送客,支走了客人,热闹的水窝恢复了以前的平静,如今只有两窝的十来口人。 老头子的后事算是解决了,女人们都累了,回去休息了。男人却还围成一房间,不为别的,老刘就是想给他家的祖坟被挖了半边讨个说法。 他们又卷入到另一场复杂的矛盾当中。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三十.人之无奈 其实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听到亲朋好友的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挽留并且痛不欲生。 现在我们来说说林义东。 自从上次回家偶然遇到林健杭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似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林义东这个后生读到初二没有继续读下去。踏入社会的大转轮之后,他干过很多活。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厨房里面的“小师傅”,每天都要把冰柜里的骨头剁开,坚硬如铁的骨头哪有那么容易剁啊?而且老板还规定要把每一块骨头都剁得均匀平等。这个工作太辛苦了,十五、六岁的身体吃不消,于是辞了,换了另一份工作——帮人家卖东西;接着在酒店里做服务员,薪酬和待遇都好点,他却老是挨骂。什么都嫌弃,最后他只能落个水泥活。他渐渐地意识到生活艰难这个道理。现在他已经做了爸爸,生活的担子更重了。他看到同龄人一个个都是大学生,过着轻松自在的生活,他一直希望,如果有机会让他再一次做选择,他会回学校读书,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一个人的道路是自己选择的,既然已经选择,那就好好走下去。如果开始已错,那么请继续错下去,不要回头想当初,没有那么多要是。 他清晨接到林金添的电话,说是爷爷去世了,要赶紧回家奔丧。 下午他赶到家里,长途跋涉顾不上休息了,直往厅堂走去,走着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在想那么慈祥可爱的爷爷怎么说走就走呢?上次回家还说好过年买一件新衣服给他穿,而如今阴阳相隔。 他无法控制自己,眼珠噙满泪水,一次擦完又浸湿一片衣襟。 他最不能忘记的是送丧的时候,他很想一直送爷爷到天国的边际,汽车最终还是不慌不忙地离开了他的视线。他想追上去吧,内心却告诉自己人死不能复生,要看开点;他不追吧,那么爷爷这一走就是永远的离开。送丧的队伍都往回走了,而他却坐在路旁发呆,偶尔掰下树叶撕成碎片,又不知为何这样做。他抬头望望路的尽头,又垂下脑袋对地面静静冥想。站起来,想继续走下去,又止步不前;欲往回,难迈双脚。 徐建华走上前去搭着他的肩膀说:“我们回去,今晚和尚会表演节目,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林义东迷迷糊糊跟着徐建华往回走,就像一只可怜的羔羊被拎着回去。 吃完饭,表演之后,水窝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门前是红红的鞭炮纸,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烟味。贴在大门口的挽联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往里走,上下厅堂人去楼空,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天井依稀可以看到冒出的小草。这个屋子太安静了。 外屋却异常的热闹,此刻他们正在言欢,正在消遣娱乐吧。 天黑了,他去到门外独自一人站着。树叶唰唰作响,布谷鸟在鸣叫,很冷很冷。天空似被拨开云雾,透过稀薄的云层,可以了望宇宙一闪一闪的星星。黑暗的边缘,在城市的灯光映照下像是一条彩色的带子漂浮。 “咋一个人在这发呆哩?” 义东回过头:“锦元哥,你咋来了?” “咋不进屋哩?” “没事,我一人待一会儿。” “看开点,后生。” 林义东不知为何如此神伤。他知道他现在也是一个父亲了,前不久儿子的降临带来了新生命,可过不久,另一生命陨落了。 如何看待人生的离去?如何看待生命?或许是生活突然给了他这条难题,他思考着。 “锦元哥,没事,我先回去了。”林义东说。 看到义东回去后,张锦元掏起手机给新疆的儿子拨了电话。儿子才十九岁,去祖国的边疆当兵,这两年来无时无刻想念自己的儿子,只想问问他天气冷吗?冷了要多穿衣服,累了休息,不要那么拼命。真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生命不能重来。有生之年我们要好好爱自己,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他不祈求儿子功名利禄,只要退伍的时候能安然回家,那是最大的期盼…… 林家兄弟难得聚在一起,又加上旱窝人也都在。特别是林铁生也在场,那更要齐聚一堂,打打牌,聊聊天。 只是林铁生没什么心情陪几位表兄弟玩,但这并不是说他也深受老头子去世的影响,他只是太多烦恼了。县教育局那边还好,有王惠英可以照料。关键是林场的问题,他一直不能释怀,现如今又引来了一大难题——老刘的祖坟被刨了半边角。这可是大事啊! 要说路小,钩机不一定要从公王河上游经过啊!本来那个地方狭小,而今一动土,把上游的水全搅浑了。旱窝人岂不是遭殃了——窝里的人喝的水是从这里探过去的,这不是很明显在和旱窝人较劲吗?好,就算路开通了,他们把绿化做好,也没多大事。然而偏偏动了老刘家的祖坟。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办妥的事情。 老刘不明白怎么在施工现场一个人放屁的声音都没有,他去水窝才知道原来林老头子去世了。老刘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他来到水窝看到铁生回来了,先把这事跟他道明。 林铁生明白老刘现在很急,但是不能在老头子去世还不到头七的日子里把这事挑明,这也是对林老头子的一种尊重。如果把这事摊开来说,那两窝的和气彻底完了。为此他先告诉老刘要沉住气,当作是对老头子欠他的。老刘看在老头子刚去世的份上勉强答应了,但他绝对不会让肇事者再逍遥法外。他说公王河过去是他的林子,他绝对不允许钩机从那里开路过去。 既然大家难得聚在一起,那勉强开心一下喽!从他们打牌的气势看来,从明到暗都是针锋相对。 外房,林义东一家人在静坐。他儿子已经睡着了。 林金纳很不爽,对义东说:“你老婆为啥没有回来?” 义东回答说:“她请不了假。” “你把这婚离了。嘛情况,阿公去世也不回来。”林金纳接着说,“你知不知道有多难堪,你的堂哥堂姐所有结了婚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即使再忙,也会回来看你爷爷最后一眼;你看像你日本的表哥不也回来了。” 义东尽管已为人父,但在他父亲面前,他永远是个孩子。是的,他承认没把老婆叫回来是一个很严重,很低级的错误。但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子,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人都会理解人情世故。很明显,林义东和他老婆有问题。 这个问题也是他最近以来不能释怀的根本所在。 唉!又是夫妻感情上的问题。事情是这样子的,义东还没有读完初二去闯荡,在久经周转之后,认识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却因为他有一晚上喝醉了酒,让女孩失了身,结果怀上了孩子。于是他决定生下小孩,可是没有感情的婚姻最终还是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女孩生下小孩之后,被家人硬拽回家。家长极力反对她的私自决定,又强迫她嫁给一个五、六十岁的富商。女孩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她本希望生下女孩,结果却生了男孩;既然又和林义东没有感情,她果断走了。林义东祈求把孩子留下,看在义东可怜的份上,女孩答应了。 后来在车上遇见了林健杭,其实他一直想找人倾诉,却总是觉得世界上没有倾诉的对象。他只有一个哥们,在他决定要和林健杭开口说这事的时候,又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开口说出来。 金纳父子的吵声渐渐拉响,把熟睡的无辜孩子惊醒了,一阵哇哇大哭。义东母亲只好叫他们小声说话。他们父子老吵架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这个人就是李晨凯。 他跟随黄大利的脚步来到韩峰山,见识到了旱、水窝的风土人情和人情世故。他之前不了解这一切,然而这一切正是林健杭所生活的家庭背景。 他和黄大利来到水窝,亲眼目睹了林老头的丧礼,这晚他和黄大利睡在林金添家里。 伴随刺耳的吵声,金纳父子招致了刘芬玉的哀怨。她说:“咋老爸刚走,就要吵?为啥不可以安静一点呢?”接着是没完没了的哭泣。 幸好旁边有一个罗阿兰在安慰刘芬玉。我们知道罗阿兰也是一个过来人,所以从她的视角来说,尽管亲人的离去很痛苦,但时过境迁,会慢慢看淡所有的一切。现在她不是可以放下自己的痛楚来安慰正在伤心的人吗?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奇怪了。 张锦元回来了,罗阿兰问他:“咋样?你有打通儿子的电话吗?” “有啊!没事。” “儿子讲嘛没?天气是不是很冷?”罗阿兰很急切地想知道远在他乡的儿子的情况。 张锦元说:“儿子说最近很冷……”张锦元不愿再说下去。 “还讲啥子哩?你快讲啊!” “他说上次在零下十度的室外站岗站了两小时,手脚都失去知觉了。” 罗阿兰开始哭泣。 这时候,黄大利开口说话:“不辛苦的话还叫当兵吗?”虽然他也很心疼,他还记得当初是他出钱让锦元的孩子远到新疆当兵的,如今眨眼已过一年有余。 “当兵太辛苦了。”李晨凯听到大利叔说话,他也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林金添夫妇和罗阿兰夫妇四个人同时把眼光聚集在这个素不相识的青年人身上。是的,因为遇到林老头子的去世,所以没有好好来得及把李晨凯介绍给大家认识,这是黄大利的疏忽。 张锦元心里想:为嘛这么一个俊小子会和大利哥来做“山事”呢? 自然没见过猪跑的他们围着李晨凯问个水泄不通。黄大利一时还真解围不了。现在这里,唯一一个和他年龄不相上下的人是义东,说不定他们才有共同话题呢! 黄大利起身,去了林金纳家,先是让金纳父子的枪火平息下来,然后叫义东过去认识一个朋友,顺便今晚和晨凯同卧一床,唉!凑合睡歇一宿吧! 林义东问大利叔:“咋他会来我们这里?” “其他的甭说了,你先跟我来,他人很好。” 林义东跟随黄大利的脚步到他二伯家,认识了一表人才的李晨凯。 三十一.李晨凯与林义东的友谊 夜已深,静寂安然的屋子俨然坐落在深山窝里。北风呼啸,黑山里响起幽冥的鸟叫,还真的可怕。 虽然林家兄弟此刻遇到一波又一波的矛盾,但有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那就是热情待客。这个习俗从上一辈子一直流传下来,从来没有断线过。 撇开黄大利不说,光说李晨凯。像刘芬玉等人根本不在乎他是幕后大老板的儿子,反而有了这层关系,让他们觉得生疏。 即使知道李晨凯的身世,大家也只是把他当作林义东的好朋友看待,嘘寒问暖,谈天说地。 第一次见面总会不自然,尽管情投意合;朋友的建立是有个过程的。林义东见到生疏的面孔,没有多少话说,现在他也没有心情和李晨凯聊天。刚刚的父子吵架声还在余音绕梁,他心里很烦。 “晚上勉强一起睡吧!凑合一下。”刘芬玉对侄子说。 林金添把一张包装严严实实的被子从木柜里抱出来,去到林义东的房间,把床铺好。刘芬玉摸摸灶上锅里的热水,还滚烫烫发热。她把水装在热水袋里,山里的深夜有时候会突然降温,所以要做好防寒措施,她给义东递上。 林义东说:“二伯母,我们都是年轻人,不用这玩意儿。” “你放在被子里,要是冷了还可以派上用场。”刘芬玉接着说,“你没关系,别把人家冻坏了。” “好了,我知道。”林义东说,“我妈她也会拿被子的,你想热死我们啊!” “你家的被子都几年没用了,现在发霉了,味道不好,不要怠慢人家。”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比我妈还啰嗦。” 义东妈哄睡小孩之后又是热情的招待,斟茶倒水,询问晨凯家的情况。太热情也不好,啰里吧嗦,不过农村人就是这样,我们得理解和支持。再说热情不好吗?难道一定要互相板着脸? 终于山窝迎来了静寂的深夜,可是还有一个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都无法入眠,同时两个人睡在一起也是相当尴尬,碰都不敢碰一下。林义东又是一个人捆着被子睡觉,害得李晨凯遭受冷气袭击。 还是晨凯打破了寂寞的氛围:“你和健杭是表兄弟吗?” 林义东回答:“你咋知道的?” 李晨凯说:“我和他高中是同学,上了大学也是。” “那还真是有缘哩!”义东松动一下身子,才意识到晨凯可能盖不到被子,给他挪一点被子:“说实话,我是真羡慕健杭啊!我们窝里的骄子。” “健杭确实挺不错,你知道吗?他在学校自己创办一个协会。” “协会?”义东疑惑不解。 晨凯形象地解释说:“协会是学生自发的一个组织,呃,相当于我们上山去砍树,他是指挥我们的。” “大学是啥样子的?”义东很好奇。 “大学其实跟中学差不多吧,课比较少,课外时间比较多。” “你们学些啥?” “我们学的是一些理论性的知识,其实我感觉上了大学并没有学到什么。” “咋会呢?” 李晨凯沉默了,他转移话题:“健杭家在哪?明天我去他家问候一下他爸妈。” “他家很近啊,你去里屋向左望,有两个屋子,下边的那个屋子就是了。他爸爸今天也在这里啊!” “他爸也在啊?” “嗯。” 李晨凯说:“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明天你带我兜兜怎样?” “可以啊!不过傍晚的时候,徐建华跟我约好说去公王河“电鱼”,你明天一起来吧!” “电鱼?” “放心,不会电到自己,明天你就知道了,睡觉吧。” 李晨凯在韩峰山脚下度过了第一个迷惑的夜晚,第一天认识了林义东,也许这是老天爷冥冥中的安排吧!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青涩的童年时代,和一个好伙伴在家里的大门口玩泥巴,然后跑来了一条卷毛狗,舔舔他的鼻子和耳朵。他抱起小狗像是抱起布娃娃一样不停地玩弄,小狗吐出舌头呼气,太可爱了,太美好了。可惜这是个梦——永远是一场梦——遥不可及的梦。 经历了某些事情之后,人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长大了。当自己顿悟的时候,蓦然回首发现,我们早已远离青涩的岁月,回不去了,一切都只能停留在脑海里。 时间过得真是飞快,然而我们生活的道路依然漫长而曲折,我们带着疑问一步一步前行,下一站又会是在哪里? 第二天,早上的朝阳穿过木窗的空隙,直至地上,空中的尘灰在光照下飞舞,跳上跳下。 公鸡鸣叫了三两声之后,妇女起床了。男人也跟着起床,没吃早饭往田里山里走。 刘芬玉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先拧开水龙头盛水。水柱往缸里奔腾,声音由低到高形成了美妙的厨房乐谱。 一缕青烟从烟囱冒起,飘荡在空中,飞散流失。 这时候,李晨凯和林义东还在梦乡中。他们昨夜聊了那么多话,现在睡得连雷声都打不动。 黄大利起很早,他还要做很多事情。昨天因为一场丧礼贻误了林场的事,所以必须得早起提前出发去林子。只是在这之前,他还必须得办一件事情。 大利提着饭盒在去往林地的路上,拐弯到旱窝去,不多时,来到了林铁生家里。 “铁生哥,今天是不是要回县城了?”黄大利对正在砍柴的林铁生说。 因为太久没有回老家,林铁生本来想下碗面条吃,结果木柴全被虫蛀掉了。他从猪圈里搜出两根废木,拿起斧头刚砍下去,黄大利来了。 “利叔,你这是准备上山?”林铁生习惯以孩子的口吻来称呼对方。 黄大利和林铁生是老交情了。之前我们已经提到过,林铁生家孩子上学读书的钱大部分都是从黄大利那里借的,逢年过节,林铁生的孩子经常去探望这位好心的叔叔。要不是他伸出援助之手,林铁生的孩子个个都得回家耕田放牛。 可以这样说,黄大利相当于林铁生孩子们的义父。 黄大利是个直率的人,有什么事直说:“铁生哥,是这样的,有一个小后生要去林场做事。我不想让他在山里面和那些工人一起过夜,而你家又空着,我想让他住你家这里,等做完这单生意,他就会回去。房租我会给你,你看如何?” “别提房租,可以住。”林铁生对钱很敏感,说,“不过我担心别人住不惯。”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叫上几个工人来这里陪他拉拉话,麻烦你了。” “利哥这是什么话?见外啥子哩!” “好,既然你答应,下午那小后生会和义东下旱窝来,我先上山了。” 黄大利说话从来是干净利索,他走在原来的老路上,看着新开的黄泥路,又让他陷入到往事中。以前也是开路的时候,那时候欢声笑语,特别是黄大利结识了林家几兄弟,吃饭睡觉都在一起,林金发像是大哥般照顾他。他有时候在憧憬,一辆又一辆的木材从山里运出去,他们几个坐在车顶上,吹风并谈笑风生;他们发大财了。 唉!很多事情总是事与愿违,没有想到以前那么好的伙伴,如今见面都没有好脸色看。 下午,李晨凯跟随林义东的脚步踏步山林。公王河原本有很多小白鱼,随着近几年的毁林开荒,渐渐少了。公王河的水潭变得浅不没膝,一脚踩下去满是淤泥,而且水里面也尽是树枝残叶。涓涓的溪水声是公王河唯一美妙之处。 他们来到公王河,远远看到一个人背着喷雾器向田间走去。 义东大喊:“铁生伯,哪里去?” 林铁生说:“去打理一下香蕉树,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啊?” 林义东说:“还是不要了,我带了一个客人。” 这时候林铁生想到早上黄大利交待的事,于是往公王河这边走,到了跟前,才发现李晨凯确实长得俊俏。 “晨凯,这是健杭的爸爸。”林义东介绍说。 林铁生疑惑:“怎你认识健杭?” 李晨凯先说了叔叔好,“我和健杭高中认识,我们可好哩!大学还在一起哩!” “太好了,来来来,先回家喝杯茶。”林铁生热情地说。 义东接过话:“我们要去溪里电鱼。” “电鱼?你们两手空空咋电?” “建华他待会来,他去跟我二伯借电鱼机。” “你们自己不敢借是吧?”林铁生说,“那么冷,还去电鱼,那鱼会出来吗?徐建华瞎闹。” “肯定会了。晨凯你说是吧?”林义东问李晨凯。 晨凯在生人面前并不多话,只是笑笑点头。 “你叫李晨凯是吧?”林铁生问他,然后询问他早上黄大利交待的事。 李晨凯回答:“大利叔略微跟我说一下。” “反正你和健杭是好朋友,你当自己家使。” 这时候徐建华胜利地借到了电鱼机,风风火火赶来了,远远见到了他的铁生叔。铁生忙,于是先走了。徐建华说:“铁生叔,先不要走啊!我有好烟给你尝尝哩!” “下次吧,还有事要做呢!” 既然林铁生不要,徐建华干脆给义东和晨凯一人发一根。李晨凯不会吸烟,接到手中,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义东毫不留情点着火,吧嗒吧嗒抽起来,时不时老道般用枯黄的指甲弹弹灰白的烟灰。 三个人沿着河岸一直往下走,虽然已是冬季时分,可是大自然的美景还是尽收眼底。 走不远,有一棵桃树,是驼背浪种的,已有二十年的历史。树枝显得沧桑,但鲜红的桃花煞是迷人,可惜没有带相机把它拍下来。晨凯忍不住折断一支枯茎,他把鼻子凑到花前,芬芳的气息是大自然的味道。前面有一水潭,水深没过膝盖,清澈见底,鱼倒是没有,但有成群结队的龙虾在你追我赶。石壁上有一片石螺。 哎呀!这石螺可是他最爱吃的啊!他伸手抓了一把,然后再抓一把,说:“天啊,我还没见过那么多原生态的石螺耶!” 林义东不屑:“这不算多,有一个水潭更多呢!” 徐建华冲林义东笑了笑,往公王河电鱼:“你不知道,我们和健杭以前经常去摸石螺,晚上也去。” “说重点。”义东说。他喜欢到山里面探个究竟,美好的风光可以让人忘掉暂时的烦恼,可能有时候效果不明显,但一个人的情绪变化往往是潜移默化的,当你一天玩下来,就会轻松愉悦多了。 徐建华无奈说:“我们这里有一个水潭,你下去摸石螺,一手下去都是石螺。有时候用脚去踩,满满的都是,有一次我们在那个水潭摸了足足两斤。” “两斤?什么概念?”李晨凯问。 “总之就是很多了。”林义东往河边投石头。 “我看那里好像有石螺,我过去看看。”李晨凯箭步跳在石头上,不熟练的身手像是要坠入水中。 “千万要小心啊!掉在水里十分冷。”徐建华苦口婆心说。 晨凯管不了水的温度,他要把所有石螺一扫而光。“啊?天啊?这是什么?”晨凯惊呼。 义东和建华走过去瞅瞅。 “哦,是一条蛇死后留下的皮。”徐建华对这方面很是熟悉。他并不害怕,伸手捡起蛇皮往袋里一塞,啥事也没有。 “你不怕吗?”晨凯问。 林义东说:“咳,你不知道他可是捉蛇高手,我们村的蛇王。” 徐建华说:“我以前靠捉蛇养混饭吃。” 晨凯不敢相信:“这工作太危险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对这方面还挺感兴趣,问:“这里有没有眼镜蛇啊?我长那么大,还没有亲眼见过眼镜蛇。” “不会吧!”义东说,“我们这里,什么蛇都有,我觉得最恐怖的是蟒蛇。以前我听我妈说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对母子去田里干活,那个妈妈对他儿子说想喝水,于是他儿子回去取水。等他回来的时候,只见一条大蟒蛇蜷曲在那里,肚子鼓鼓的。” “咦!听到我都鸡皮疙瘩了。”晨凯说。 一路下来,他们一个鱼腥都没有电到。蜿蜒的河道九曲回肠,冬季的好处是少水,很多地方都是石子铺成的,所以他们自认为是壮观的瀑布也失去了夏天宏伟的色彩。一条细细的水流,从半空中降落,像一条白色的链子垂落下来,打在石头上,溅起多多水花。 唉,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啊!要是夏天,晨凯会发现更多更美的地方,不过从他的表情看来,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沿着原路而回,走过一片山林,黑不溜秋,阴森恐怖,四处更是静悄悄。 终于看到屋子了,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走,担心天黑了找不着路,并不是因为害怕,徐建华还从来没有怕过。想当年年轻气盛的时候,他独自一人晚上游荡在山林里面,别人都叫他怪胎。 林铁生忙完农活,整顿一下家里的大小杂物,准备回县城。 义东几个人在林铁生家逗留了一会,林铁生把钥匙交给了晨凯。傍晚,晨凯把几件衣服带了过来入住。这时候,黄大利也从林场回来了。忙了一天,额头上的汗水跟豆粒一样大。跟着黄大利回来的是几个贵州农民工,因为工作上出色的表现,得到了大利的赏识。其实黄大利很想叫晨凯回家去,这里的生活根本不适合他。更多人表示疑问,为什么一个正当奔赴前程的人突然回家做“山事”?连李炳年都奈何不了他,黄大利又怎么能左右晨凯的想法? 黄大利和林铁生一起开车离开了旱窝。 晚上,晨凯住下了,幸好还有伴可以一起聊天,特别是有林义东这样谈得来的朋友,他知足了。其实晨凯并不奢求富丽堂皇的生活,农村的简单生活才是真善美。 他走进林健杭的房间,若有所思。 三十二.主持人队定人选 在青春年岁的日子里,我们应该不停脚步地忙碌和奋斗,不止是充实,也为了留下酸酸甜甜的回忆。当我们到达某个终点的时候,回过头来能慨叹自己已经走过了匆匆岁月,并且收获了累累硕果,这是人生的一桶金,一大财富。 为此我们在年少痴狂的时候,流出的眼泪虽然苦涩,但也要品尝到它的甘甜。 林健杭无疑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他成功地创立了书法协会,而且还运转得风生水起。经过几轮的课程培训之后,会员们都仰慕这位年轻气盛,讲起书法头头是道,游刃有余的文艺青年。林健杭也因此认识了更多朋友,每次经过校园,有些他不认识的人都会向他点头哈腰叫上一句会长。他心里盈满得意的血液,虽然现在回想起当时创会的艰辛,确实难以启齿,但是如今的事实证明付出是值得的,是有回报的。 对于创会一事,其实一开始不是他的意愿,歪打正着,却成就了他。人的命运无法预测,人又有多少机遇能把自己成功地塑造出来呢?但有一点我们是必须得肯定的——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书法协会的课程继续着。 前来听课的会员越来越少。他们一开始抱着满腔热情来取经,结果三分钟的热度维持了两次课程之后,戛然而止。可以说他们已经不感兴趣了,更可以说他们加入书法协会只是为了长大和泡妞。不过依然还是有十来个孜孜不倦的会员一路追随他们的会长大人。 本来林健杭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把理论知识形象地描述一遍,只是周三晚上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主持人队那边今晚也有相当重要的活动——学生会各社团的部长挑选主持人——主持人队的第五次培训。 林健杭麻烦了,两个活动的时间冲突了。狭路相逢,谁胜能?要是早些时间收到信息,那好办,问题是当他收到信息的时候,他已经在准备上课了呀!埋怨已经不起作用,现在只能绞尽脑汁想出好的法子,这才是当务之急。要是叫人先来顶替会长的位置,没有一个人可以主持大局。曾慧怡还好点,但她却羞于怯懦,负责纪律是没问题,但教人写字她也有自知之明。她自己写字像八级台风吹过,还去丢人现眼,不明摆献丑吗? 主持人队那边的情况迫在眉睫,现在也只能让曾慧怡先操纵一下场面。他去跟王昊说,待会上台的时候,把他调到第一的位置,五到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然后他赶紧回到课室把苦心经营的备课内容笼统地讲述一遍。各部长的意见是另一回事,反正能上台模拟主持也知足了。他现在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书法协会这边,因为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才是他的归属。 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各部长都满意林健杭的资质,投了他一票,成为抢手的羔羊。在你争我夺的过程中,学生会开会的时候把这一情况向负责社团部的苏老师汇报了一遍,无意中成为迎新晚会挑选主持人的一大评分标准,结果林健杭成了迎新晚会主持人的候选人。 林健杭压根不晓得这个情况,然而他听到的小道消息说迎新晚会的主持人已经内定了,据说是王昊、陈惠华、杨梓峰和方绮。唉!搞来搞去,原来主持人的培训都是白搭的,形式上过场,林健杭忧伤地想着。 可是在主持人队开会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情况。王昊先是很为难地说了一大通客套的话,但始终要公布迎新晚会主持人的名单。陈惠华见王昊扭扭捏捏,索性把结果告知大家。当然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同学伤心了一把,虽然口上说着只要参加了培训的过程就知足,但人心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人的欲望哪能说填满就填满? 最伤心的不是林健杭,而是叶晓祉。她其实也一直梦想登上学校最辉煌的舞台,但她的天资和努力使在这里,简直是怀才不遇。在还没知道结果之前,她还兴高采烈跟杨梓峰说要讲个笑话给他听。杨梓峰见她低头不语,安慰了一两句,叶晓祉表面上不说不爽,实则脸上的黑光早已表露了心态。散会之后,她去学工办帮忙了。 迎新的四个主持人去见了苏老师,一向严格审批的苏老师自然不会放过他们的缺点。挑剔的苏老师首先把杨梓峰给踢了出去,只是因为身高问题。万般无奈之下,王昊才把林健杭约来让苏老师面试,林健杭的嗓音很好,可又因为肢体语言过于僵硬,让苏老师陷入两难当中。我们可以想象一台演出,主持人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是一场演出的纽带,贯穿了全场,那么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得层层把关。 关键时刻,苏老师选择了林健杭,其实林健杭并没有多少优势,相反他远远比不了杨梓峰的水平。可能是因为林健杭身上的书生意气和特有的气质迷倒了苏老师吧! 有时候气质真的很重要。 这样下来,迎新的主持人确定了,他们分别是王昊、陈惠华、林健杭和方绮。 现在他们已经进入迎新的准备当中,在此期间,他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这场盛大的典礼,然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特别是现在已经接近学期末了,很多课程进入了复习阶段,大多数人忙于社团等诸多工作而把书本落下了。等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才临时抱佛脚,他们不希望能拿到高分,只求六十分及格,六十分万岁。 现在的林健杭早已把所有课程都落下了,就连他心爱的哲学也置之不理。在他看来分数并不重要,分数也只是由几个数字组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挂科了就补考重修。 舍友们都给他鄙夷的眼光,这种眼光是羡慕嫉妒恨啊!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只要他们也有梦想,并付出实践和努力,成功也会属于他们。别说是一个会长和迎新主持人,说不定他们以后都是达官显贵,百万富翁呢!有钱才是最重要的,没钱说什么都等于瞎折腾。 虽然再一次的主持人队培训少了叶晓祉的存在,但在私下里林健杭还是和她保持着联系。经过主持人队的相识和相处,他们渐渐地成了好朋友。 叶晓祉为林健杭上迎新而感到高兴。每次聊天,晓祉都会提到上次挖泥一事,说含羞草生根发芽了。她问健杭:“要是把紫荆花洒在上面会不会落叶生根呢?” 健杭回答说肯定不会。 她打赌说会。 健杭上网一查找资料叶晓祉把斜的说成正的,结果她赢了。 “输了的人要为胜者做事。”叶晓祉说。 “做什么事?” “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到,留着吧!” 下午,健杭回到宿舍,有一个高中朋友打电话来,说几个哥们聚一聚。林健杭果断地答应了。 是啊!自从毕业之后,以前同窗苦读三年的同学悄然失去了联系,是时候该聚一聚了,可林健杭并不想去,他只是不堪回忆起高中的生活。和高中同学相聚无非就是把故事搬出来像炒冷饭一样,热一热,再谈谈目前的境况以及将来的计划和目标。 说来挺奇怪,林健杭把这个消息告诉叶晓祉,好帮他出谋划策。 晓祉对他说:“同学聚会是好事啊!为什么不去?” “我……我就是不想去嘛!”健杭支支吾吾。 “你和高中同学有过节吗?” “没有。相反我们高中的几个同学感情很好。” “很好?那我就更加不明白了。” “这样跟你说吧!我们宿舍有七兄弟,我是老七,老大以前买了七条长江石的黑色手链,一人一条,我到现在还戴着,从来都没有摘下来。”健杭说完卷起袖子让叶晓祉瞅瞅。 叶晓祉看到一个男生也戴手链,开玩笑说:“你把手链摘下来,我戴应该比你更加合适。” 健杭三下五除二摘了下来。 叶晓祉戴着手链,确实是漂亮极了。她说:“你们友谊那么好,你不去的话,你不觉得对不起你们的友谊吗?”她把手链脱下来还给健杭,“我们高中的时候,也有一帮死党,三男两女,我们学习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玩也在一起,就差睡觉不在一起。我们五个死党当中,只要有一个人心情不好,其余的四个都会想尽千方百计逗他开心。有一次因为一个朋友生病了,我们四个人集体跑出来到医院看望他。后来回到学校被老师大批了一顿,说现在都高三了,不抓紧时间复习却跑出去玩,成何体统?总之就是被骂得淋漓尽致。” 健杭认真地听着晓祉讲,时不时点头表示他在听。 她接着往下说:“其实我要说的是朋友的友谊来之不易,我们应该好好珍惜,那些年自认为很懂,却老是做出很多不合乎情理的事情,不靠谱的事情有时候也做。这是什么?这就是青春啊!” “你说得太好了,我很羡慕你。”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不也一样,有着另一般不同的青春印记。” “好了,我傍晚过去和他们聚一聚。” “好啊!不是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么?我们现在可能还体会不到,但我们毕业之后呢?又有谁说得准朋友能起到多么重要的作用?” “是。” “好了,事情说完了。”她转动着眼珠子,“哦,我突然想到了我们打赌的赌注了。” “什么东西?” “你不是要出去吗?帮我买点板栗回来。” “板……栗?什么是板栗?”健杭问她。 “板栗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晓祉表示很无语,“你去车站商店跟售货员说买五块钱板栗,他会给你的,买到了你自己慢慢研究什么是板栗吧!” “我买回来拿给你喽!” 林健杭穿了一件休闲的西服去赴会。叶晓祉的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感情总是真的。你要是怠慢了朋友的感情,遗忘了在艰苦岁月里一起成长的挚友,那么你也差不多失去生活的色彩了。 林健杭哼着小调走出校门。夕阳的余晖照耀大地,一片金黄的云彩在半空中悬挂。火红的太阳格外迷人,它像老伯伯在微笑;这个周末又是一个愉快的假期。 三十三.公交车站等 在林健杭奔赴聚会期间,叶晓祉去了叶晓婷家。 其实每隔三、两周,叶晓祉都会去姐姐那里,有时候叶晓婷会买几件衣服给妹妹穿。本来叶晓祉是不太愿意频繁走动,她想利用周末空闲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在叶晓婷的妖言惑众之下,叶晓祉还是妥协了。不仅仅是因为有新衣服穿,更多的是出去吃上一顿好的,反正付钱的是叶晓婷,我们的晓祉尽管吃好了。 不过有时候去到叶晓婷家并不是都是快乐的。有许多莫名的烦恼,特别是叶晓婷和陈俊平准小两口情绪不好,老是吵个没完没了,但过了夜,他们又和好了。每次都是这样,他们吵架的时候也不分场合。叶晓祉在旁边,实在是难以忍受。 还有几次,叶晓祉被骗过去帮叶晓婷赶货,本性懒惰的晓祉当然是生气极了。女孩子总爱生气,无理取闹,但是女孩子的情绪也是多变的,这一刻是阴天,下一刻是晴天。 有一点我们不能否认的是,她们姐妹俩情感很好,什么事情都不会隐瞒。就像叶晓婷每次吵完架之后,很不爽,她会打电话告诉妹妹发生了什么事情,倾诉一遍之后稍微平息心中的怒火。 晓祉也一样,每当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会向姐姐说,让姐姐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一周,叶晓祉是不开心的,都是因为迎新主持人惹得祸。她很想上迎新,她一直追逐这个梦想,然而结果是怀才不遇。要是以前,她难过,不吃不喝,因为她不甘心。人应该永远有不服输的精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态不再像从前,相反,听到林健杭上了迎新而自己却没有,她竟然为林健杭的选中而感到奇怪的高兴。 这天夜里,叶晓祉又和林健杭聊天了。 “你现在是不是和你的朋友一起玩啊?”晓祉问。 “是啊!我们现在在一起打火锅。”健杭说。 “我也想吃耶!” “那你过来吧,多添一双筷子而已嘛。” “傻的,开玩笑的啦,那么远,我去到黄花菜都凉了。” “我打包给你吧!” “不要,你自己吃吧!你要记得买我的板栗啊!” 健杭差点把这事忘了,不禁发出“哦”的一声。朋友问他怎么了?有人说他业务那么繁忙,更有人说他在和女朋友谈情呢!瞎说什么的都有。吃完火锅,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朋友难得一聚,肯定不会轻易说解散。他们的下一个活动是唱k。 有个朋友四通八达,一说唱k,马上就打电话给朋友。不多时他说:“房间已经订好了,我们出发吧!”朋友们一个一个尽展歌喉,唯独林健杭一人傻傻对着手机,有时候发出奇怪的笑声。朋友说他太不给面子,难得出来相聚,怎么样都得唱上一首歌,不唱歌罚酒喝。林健杭天生是跑调王,他爽脆地说:“那我还是选择喝酒吧!” 三杯下肚,肚子打滚,脸红耳赤,但他没醉。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和叶晓祉聊了一个晚上。 而叶晓祉这边招致了叶晓婷的一顿臭骂。“你还不睡觉,整天对着手机玩,小心你的手机病。” 晓祉问姐姐:“什么是手机病?” “手机病就是让你长满脸的皱纹,变得跟老太婆一样。” “哼,我才不会得那种病,你不见我现在貌美如花吗?” “哎呦,啧啧,还真不害臊哦?” 叶晓祉说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她和姐姐挨躺在同一被窝里,叶晓祉生怕姐姐再次骂她,背对着姐姐依然玩手机。 手机的光亮让叶晓婷着实不自在:“赶紧睡觉吧,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等一下就睡了。” 快到晚上十二点了,林健杭一伙人还在载歌载舞。他们已经做好通宵达旦的准备了。叶晓祉跟他晚安之后,世界变得清静多了,健杭没有想到叶晓祉像胶水一样黏人。 半年以后相聚,很多朋友都生疏了,时间和距离真的会让友谊变淡吗?以前在同一个宿舍,无话不谈,每晚关灯了,还在聊着天,评论班里哪一个人是最漂亮的,;猜测她明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衣;也说班主任的不解人情和科任老师的授课水平;谈手机、汽车、房子等等。有时候一聊就到凌晨一、两点,赶紧睡觉去,但怎么睡就是睡不着,结果辗转反侧无数次之后,终于睡着了。第二天睁开眼睛发现已经七点多了,于是赶紧起床,匆匆忙忙赶到课室上早读课,没有吃早餐死扛到中午十二点。一放学三五个人成群结队跑到饭堂。大家分任务,老大负责打饭;老三负责打汤;老四负责抢位子…… 高中的生活简单,三点一线,那时候的友谊很纯,不像现在勾心斗角,很难建立对一个人的信任。 别的不说,光说现在吧!本来这次聚会是aa制的,却因为有人有意见,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大家的兴都扫光了。他非得让别人请不可,还说一大桶的理由说,过来一次花了他很多车费,很多活动也推掉了,目的就是来叙叙旧。他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 林健杭暗暗唾弃这样的人,说什么打死以后都不会和这样的人一起玩了。 这一帮青年男女唱k唱到凌晨两点,终于还是被赶出了大门。这个时候还上哪去住宿啊?眼看大街小巷都关门了,只有汽车在疾走和狂风的怒吼,边走边看吧! 他们还真是大胆,不怕被抢被打。相反,几个混混看到一群男女半夜三更走在大路上,害怕闪在一边,静静观看,等走远了,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一群学生。他们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找到了睡觉的地方。 凌晨四点多,实在是太困了,他们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约莫合眼了两个小时,林健杭无奈地被吵醒了。这时候天亮了,几个朋友顺便买了汉堡,吃完之后,各散东西,寻无所踪。 林健杭在回学校之前,他得去买板栗,他坐地铁回去,地铁里肯定没得买。他不清楚板栗长得啥样,那只好一站一站找。回学校要经过九个站,那么意思是说他要进出地铁十八次。天啊!十八次的车费不便宜啊!但是为了证明他是个守信用的人,他还是要做。 九个站都逛过了,没有。不是没有,他压根就没问有没有。他想,没有买到,叶晓祉应该不会怪他。回到学校的公交站,突然在眼前亮出“板栗店”三个字眼。我的神啊!这不是瞎折腾吗?早知道学校这里有,那不用费那么大的周折了。 他买了五块钱板栗,偷吃了一颗,味道还不错,松松脆脆的。他把买板栗这件事铭记在心里,自从这次之后,林健杭也喜欢上了吃板栗。 回到学校,他觉得好亲切,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家一样踏实。 看看操场左边一排的紫荆花,鲜艳如霞,花红似火,美不胜收。他过去仰慕这大自然的美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记得叶晓祉喜欢紫荆花,如果此刻她在的话应该会很开心。既然她不在,那把这一美景定格成一个画面,送给她,当作是应用写作论文的回报吧! 林健杭拍下这一画面。把背包放下之后,他又折返身子去了学校旁边的照相馆,洗出一张独一无二的照片——照片的两面都有紫荆花,太漂亮了。 他还精心设计了包装的封面。既然是送给别人,尤其是女孩子,那多多少少得制造出一点惊喜和神秘的气氛,等叶晓祉明天回学校之后,把板栗和这张照片一并拿给她。 可能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第二天起来之后,他感冒了。整个喉咙像火烧般疼痛,咽下口水都是煎熬,他讨厌生病,因为一生病就会胡思乱想。 恰恰这一天,学校的公交站发生了一起血案。受害者是他的校友,等到消息在学校传开之后,公交站只留下一滩血泊。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说受害者是个女生,誓死不屈,结果被歹徒连捅了几刀,因为失血过重,送到医院的时候,不治身亡。有人说受害者遭到歹徒的追杀,不顾后果奔向马路,结果受害者被车撞死了。 真相出乎大家的预料。 这个歹徒不是别人,就是这一带无恶不作的小混混细狗。我们知道上一次因为李晨凯破坏了他泡妞的机会,让他火冒三丈,见到李晨凯想痛快地打死他。细狗本性淫恶,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在学校的公交站抢劫,他的目标是女生,尤其是青春靓丽,妩媚动人的女孩。他其实不是为了女孩身上的一丁点财物,他是想先用花言巧语把女孩骗到他的住处,再露出獠牙吞噬女孩。他伪装派宣传单的身份,在没有人的时候,对猎物实行攻击。 事情是昨晚发生的。晚上十点过后,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细狗在窥视“猎物”的出现。终于有一个“猎物”出现了,狼的本性展露无遗。 细狗向女孩搭讪:“小姐,我们公司现在进行化妆品促销活动,有没有兴趣看一下?”他给女孩递上一张宣传单,还做得像模像样。 女孩不理他直往前走。 细狗跟上去,还是不肯撒手,“小姐,我们公司现在是以半价卖出玫琳凯化妆品哦!看看吧!” “你神经病啊?我不要。”女孩生气了。 细狗被激怒了,他在这里苦苦等了一个晚上,他一直告诉自己不会无劳而归。眼瞅夜色渐渐晚了,他不会再等下去了,鬼天气又冷得要命。 “你别走。”细狗向前拽住女孩。 “你干嘛?快放手,放手!”女孩开始挣扎。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嘿嘿。”细狗猥琐地笑着。 “你放开我,不然我喊了。”女孩还在做无谓的矜持。 “小妞,今晚跟我回去爽一爽吧!”细狗扯住女孩的头发,然后拿出兜里的迷魂药水向女孩喷去。 女孩尖叫:“救命啊,救命啊!”而后她对细狗一阵死缠烂打,紧接着便倒地不醒了。 细狗现在心里美滋滋。他把女孩弄上面包车,正想开车离开的时候,发现车钥匙不见了。他左看看右瞧瞧,原来是刚刚在女孩争执的时候把钥匙给打飞了。没有想到女孩子的力气还真大,竟把车钥匙打飞在马路上。他回头看看后座的女孩,紧紧地盯住嘴里的“猎物”。他下车捡钥匙,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猥琐的想法,待会回到住处,他可要好好销魂一番。他蹲下身子捡钥匙,一辆货车驶过,把细狗撞飞在十米以外,溅出的鲜血洒在公车站的站牌上。货车停了下来。两百米开外的另一个公交站有站岗执勤的保安,远远瞅见出了车祸,驾着摩托车赶到之后,见细狗的死状惨不忍睹。货车司机傻了,一愣不动,顿时整条路塞车了。后来警察也来了,货车司机被带回了警局,细狗则被送往医院,不治身亡。警察在细狗的车上发现了昏迷的女孩,也一并带回了警局。 这件事不知道是谁传开,骇人听闻的消息让人毛骨悚然。 这天下午,叶晓祉先是问板栗的事,接着告诉林健杭说她要回学校了。 “五块钱是小事,不用你还了。”林健杭说。 “什么小事啊?五块钱不是钱啊!那什么是大事?”她问。 “出人命喽!” “去,别跟我说这个。” “我们学校的公交站出人命了。” “啊?真的还是假的?不要吓我。” “我吓你干嘛,是真的,昨晚有人在那里被抢劫了,后来那个女生被捅了几刀,死了。” “女生?” “是啊,听说那里还有血泊呢!” “我不敢回去了,你不要吓我。” “你自己一个人回学校吗?” “废话,不是一个人,那还有谁啊?” “你叫你朋友出去接你啊!” “她们都是女生,还出来接我,省省吧!” “那我也没办法。”林健杭说。 “我不管,这件事是你告诉我的,你要负责到底,你出来接我。” “我?不合适吧?” “管你,总之下午四点半你出去公车站接我。”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健杭只好当一次护花使者,也好,顺便把板栗和照片给她,希望她会喜欢这张照片。 三十四.邓婷婷 邓婷婷的心是苦的。 她的苦完全是李晨凯酿造出来的。婷婷已经很努力地拉近她和晨凯的距离,甚至已经碰触到了对方,摩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却因为美丽而稍纵即逝,就像烟花的光彩短暂而眩目,只留下回忆。 当她知道李晨凯退学回家的时候,她嘤嘤地抽泣起来,哭着闹着要去晨凯家找他。她一定要当面给他说清楚:即使他再怎么伤心,她会陪着他,因为她发现这股不可抵挡的冲动就是爱情。可是心里想的有时候不得不被残酷的现实扼杀在摇篮中,连成长的机会都被抹杀得一干二净。 严芳玲劝她不要冲动,不要做傻事。虽然她不懂邓婷婷此刻是什么心情,但她始终认为:爱情是美好的,它像雨露滋养人们干涸的心灵,少了它像是失去了某些东西,但是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少了它是可怜,然而有了它又有谁能证明它能带来欢乐呢?爱情更多的时候不是两个人在闹情绪,不聊天,乃至吵架和打架,最后说再见吗? 严芳玲的一席话似乎让婷婷受到了感染。邓婷婷就像一匹布,这匹布被染上了色彩,可是还没被风干之前,紧接着又被推上生产线,继续染上不同的色彩,以至后来,布被染成了五颜六色,光彩夺目。可是谁能明白其中的痛苦——原本的这匹布纯洁无渍,在经过复杂的加工之后,变得复杂。人的感情跟染布是一样一样的。 黎燕丽也很用心地说:“你真的不能做不聪明的决定,你想想看啊,首先晨凯家你不知道怎么走?你要是迷失了,怎么办?第二,你走了你的学习和工作怎么办?好,就算你不管这些,那怎么给你家人交代,老师和同学这边呢?你不考虑他们,那我和芳玲呢?本来我们宿舍是关系密切的四姐妹,小贤的离开已经让我们不习惯了,现在你也说要走,只剩下我和芳玲两个人孤苦伶仃,寂寞难堪吗?”她最后说:“真的,面对现实吧,理智一点吧!” 邓婷婷听着但是不作声。她的思绪好像不在这里,但是又像在听她们说话。 “邓婷婷,你听见我说话没有?”黎燕丽本来没什么耐性,现在邓婷婷不说话,把她给逼急了。 严芳玲接过话:“燕丽,你让婷婷好好想想吧!” 是啊!去找李晨凯是一个非常不理智的想法。再说了,即使是找到了李晨凯,他会听邓婷婷的话吗?她一直感觉到,晨凯并不喜欢她,因为晨凯是心有所属的人。算了吧!就算老天爷给她恩赐和幸福,那顶多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爱,仅此而已。 恰逢这两天学校有个“三下乡”的活动,邓婷婷果断地报名参加了。 为时两周的乡下劳动,确实让她改变了许多。但当她空闲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流露对李晨凯的思念,总觉得心中有一句话还没说出口,憋着怪难受。唉!最让人遗憾的是,爱在心口难开,等到鼓足勇气要说出爱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同班的朱志文和隔壁班的何伟也卷入到劳动的热潮中。 先说说朱志文吧。他参加这个活动是冲着邓婷婷来的,上次在课室给邓婷婷送纸条,后来被邓婷婷揭发之后,他恨透了邓婷婷。可是邓婷婷的举措适得其反,反而让朱志文更加喜欢和不放弃。朱志文经过一段情感的波澜,两周后,先是在舍友面前发誓再也不会喜欢邓婷婷,结果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大摇大摆参加了下乡活动。虽然他心里暗暗不说,但老早被刘浩察觉出来了。 刘浩依然发着夹杂粤语的普通话对他说:“我佩服你,哥们,你还那么痴情。” “嘿,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我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呗!” “好恶心。” “我说兄弟,你怎么就死心塌地跟着人家去乡下?” “我跟你说,我这叫专一,只有专一才能赢得女孩子的芳心,懂不?” 刘浩接着问面前的情圣:“那你教教我呗,怎么追女孩子啊?” “你问我啊?”朱志文吸了一口气,“那我问谁去啊?傻。” “好了哦你,平时我是怎么对你的。你知道,有哪一次不是我给你打饭,你好小气啊!” “嘿嘿,你还把打饭这事搬出来了,你说哪一次不是我帮你去占位置上课?” “你说哪一次你逃课不是我帮你签到?” “你……你,唉,我被你气死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烦不烦啊!”廖少荣终止了他们的争吵。 这时候,刘浩和朱志文不爽了,两个人同时向廖少荣走去,“刘浩,你说这个人该不该打?” “那还用说,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嘛!”刘浩右手攥着拳头不停地向左手打去。 “你说我们应该怎么惩罚这个罪人呢?” “还用说,老规矩呗!” 廖少荣这回惨了,“你们……呵呵……你们别乱来啊!我喊非礼了。” “阿文,你制服他。我来剥光他的衣服,让他感受一下我这一双娇嫩的双手在他身上游走的滋味。” 廖少荣挣扎着,“大哥大姐,各路神仙,各位大爷,救命啊,救命啊!” “要是李晨凯也在这里就好了,只是这个哥们说走就走,最后一句拜拜都没说,以前还称兄道弟,太不够意思了。”被蹂躏过后的廖少荣气息奄奄地说。 “我听说隔壁班的何伟也去下乡了。”朱志文说。 “何……何伟?他去干嘛?”刘浩表示疑问。 廖少荣也觉得挺奇怪,“对啊,他的品德有那么高尚伟大吗?” 刘浩很八卦,什么东西都知道,“我听说以前他也喜欢杜小贤是吧?” “不会吧?你从哪里听来的?”廖少荣问他。 “你问我啊?”刘浩看了一眼朱志文,“那我问谁啊?” “小样,你还学得挺快,竟然抢我的台词。” “快点说啊!”廖少荣急切地想知道,对朱志文说:“别胡闹。” “管他呢,反正我这次下乡一定要把邓婷婷追到手。”朱志文信誓旦旦地说。 “我看你是没戏了。”廖少荣说。 “荣哥,为什么这样说?”刘浩又八卦起来了。 “你不知道吗?严芳玲已经告诉我说邓婷婷……”廖少荣说着忽然顿了顿。 “芳玲?芳玲怎么会告诉你?”刘浩紧张起来,“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啊,你要是敢动芳玲一根寒毛,我跟你没完。” “啧啧啧,你看这人紧张成什么样子了?阿文,你看看。” 朱志文对刚刚廖少荣没说完的话比较感兴趣,“你说邓婷婷怎么了?快说这个。” “我答应了严芳玲保守秘密。”廖少荣说着瞥看刘浩,“你放心,就算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芳妹。” 刘浩不爽地说:“你怎么朝三暮四的,你都有女朋友了,还想打芳玲的主意?” “喂喂喂,这话怎么越说越离谱哩?”廖少荣说。 “哎呀,你们一人少一句,快回答我的问题,廖大爷。”朱志文对邓婷婷的事情比较敏感。 “邓婷婷她喜欢我们的大帅哥李晨凯。” “啊?不会吧?怎么可能?”朱志文惊叫,隔壁宿舍都吓到了。 确实,当自己苦苦追求的女孩子被告知已经喜欢上了别人,或者说她的初恋给了别人,对于一个幼小的心灵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刘浩假惺惺地安慰:“哥们,你节哀吧!” 廖少荣哈哈大笑:“浩大爷,你好假。” “好你个死胖子,落井下石是不?我让你笑。”朱志文戳了刘浩的猪腰。 “荣哥,你要报仇吗?现在机会来了。” “你不摆明说废话吗?刚刚是谁在我身上游走手指来着,现在让你尝尝我的龙爪手的厉害。阿文,你制服他……” “遵命,我的廖大爷,小人这就给你办。” 刘浩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极力挽留面子,“呵呵,两位好心的哥哥,放过我呗,晚上我请大家吃夜宵。” “太晚了。”朱志文伸手过去缚住刘浩的双手,两腿钳住刘浩的双脚。 这时候只听到凄厉的叫声,“啊,救命啊,啊……” 真是难得,在大学还可以这样开玩笑,追逐打闹,就像小孩子一样,依然不懂事。什么样的感情最真?只有打打闹闹,一起哭着长大,一起笑着开心才是真感情啊!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何伟就不像他们那样天真。 何伟之所以参加这次下乡活动,是因为他和黄一峰意见出现了分歧。本来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就拿上次和李晨凯打架一事来说吧,黄一峰为了帮何伟找回颜面,不顾一切,在饭店大打一架,还被学校记了个处分。何伟觉得黄一峰够哥们,渐渐地,和黄一峰走在一起,以后也经常在校内校外做一些不正当的事情。何伟问自己:怎么和黄一峰走在一起了?黄一峰怎么又和黑社会的小混混一起胡搞? 黄一峰叫何伟也加入到他和细狗的行列中,吃香的喝辣的,爱咋就咋,多好啊! 可是何伟不是哥呆头呆脑的人,他的本性还是善良的,他一直推脱说不加入黑社会。 一次半次的拒绝没有多大的事,可是三五次之后,黄一峰生气了:怎么你就比请诸葛亮还难呢?黄一峰也不是平白无故地生气。换做是平常的我们,我们在请求别人做某一件事的时候,好言相告,点头哈腰,别人最后还是不领你的情。我们也会发问:凭什么我们拿着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啊? 黄一峰生气之后又想,这也不能强迫啊!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自从这次之后,黄一峰和何伟两个人不再像从前那么友好,不在一起吃饭,不在一起打球。 这天晚上自修回到宿舍后,两个人也没说话,何伟因为感情的事而苦闷不言。现在他想好好静下心来读点书,他坐在靠窗的床上,专心致志地看书,以致黄一峰回到宿舍了他都不知道。 黄一峰想跟他拉几句话,却又碍于面子问题。唉,他无奈地去阳台洗衣服。 照说阳台洗衣服的水槽和窗子隔那么远,水应该不会溅到何伟的床才对啊!何伟看书看得着迷,却被冰冷的水滴打断了思绪,这还不当算,关键是把何伟的被子弄湿了一个角。 何伟摸摸被子,湿了,今晚他怎么睡觉啊?于是破口大骂:“妈的,哪个神经病把水溅到我床上来的?” 本来黄一峰是无意的,可能错就错在他太过于鲁莽,把水溅到何伟的床上。黄一峰听到何伟这样说分明就是说他神经病嘛!每个人听到别人骂自己是神经病心里都不好受,有谁愿意受屈辱?黄一峰也不是省油的灯,像他这么草率鲁莽的人,整天都是打啊打的,他绝对不会给你宽容和原谅。 黄一峰听到不顺耳的话:“是我弄的。” 何伟抬眼望向阳台原来是黄一峰。要是他知道黄一峰捣鼓的话,他压根就不会说出神经病三个字,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不过,我不是神经病。”黄一峰为自己的尊严做辩解。 “你把我被子弄湿了,我今晚怎么睡觉吗?” “我不是有意的。”不知道是谁多嘴接过黄一峰的话,“但我是故意的,呵呵。” 本来黄一峰火冒三丈了,后面这一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终于火苗熊熊燃烧起来了。“给我闭嘴,谁要是再顶嘴,我就打死他。” 聪明的何伟知道这句话是冲着他来的,他只好不作声,不过他还是为湿被子而生气。是的,他就是生黄一峰的气。他越想越气,现在他颓废就是黄一峰害的。 不久何伟参加了下乡的活动。 我们真诚地希望在另一个地方,另一种环境下,何伟能塑造出真实的自己。 三十五.下乡活动 每周二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半是学校老师开会的时间。 会上,院长总结了上一周的工作,对不足的方面加以指正,争取做到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而对好的一面则表扬一番,让教师继续发扬榜样精神。长篇大论的总结陈词之后,会上安排本周的教学计划和学生工作,这两块主要是由教务处长和学工办主任发言。 有关学生“三下乡”的活动,原来由苏老师负责,只是当主任把具体情况说明之后,才引起蔡教授的注意。 主任继续说:“我们开展学生下乡活动,意在培养大学生吃苦耐劳的素质,由学工办的苏老师带领学生到南海展开具体的实践。实践期间,学生的安全由苏老师全权负责。” 蔡教授听到南海,首先在脑海中闪过的是他的恩师马一鸣。现在已经是耄耋之年的马一鸣,成天在家里吟诗作画,挥墨洒毫。自从蔡教授工作之后,他很少回去看望老人家。还清楚记得,马一鸣当初做客座教授跟大家畅谈“生死观”的时候,蔡教授是听得热血沸腾,热泪涌动。 蔡教授前几年得知马一鸣恩师身体渐渐衰弱,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可是蔡教授真的抽不开身子,撇开家里不说,就是繁重琐碎的工作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他的才气受到了各路专家的一致认同和赞许,并且又和网站编辑约定每周要发表文章。 他太忙了,忙得跟打仗一样,不可开交。 目前,他的哲学论着已经进展了三分之一,但是仍然有很多的地方不知从何下笔,他费尽周折,掰开大脑还是为无头绪而疯狂。他知道论着这种东西不可以孤军作战,要广泛听取不同读者的心声,然而关键部分应该找老师请教。往往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别人的指点能让文章的进程通畅无阻。 现在眼看有大好的机会可以回去看望恩师,并且还可以向恩师请教学术上的真理和感受,不能错失良机。可是,他要是去了南海,那下周星期一的招聘会和星期三的演讲交流会怎么办? 蔡教授仔细思量过了,最终还是私下里和苏老师讲。“苏老师,这次由我带学生去吧,我顺便看看我的恩师。” 苏老师傻愣眼说:“我说蔡老师,不是不行,只是我把工作和计划都安排好了,你这样做着实让我难堪嘛!” “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有心冒犯的。” “你下周不是还要处理招聘会和演讲交流会吗?” “至于招聘会我可以交给助理去打理帮忙,演讲交流会可以延迟。” “你……”苏老师语塞,“好吧,你去跟院长说,我这边没有问题,晚上请吃饭。” “成,我这就给院长说去。” 蔡教授本来就是大一辅导员,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推荐自己负责这项活动。他在学工办和苏老师有交情,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先跟苏老师说一声,这样才合情合理。怪就怪在他总是把全身心投入到学术的研究,以致在学工办流传的消息他都听不见。一个人把全身心投入到学术的研究中,可想而知求知欲的程度是至高无上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理想的人质,当有一天他要解脱出来,那么就意味着他将放弃理想。 自然,蔡教授的意见得到了院长的支持和鼓励。 周二晚上,他在办公室值班。这时候门开了,迎面走来的是他的助理叶晓祉。是他叫她过来的。“晓祉啊,我跟你说啊!”蔡教授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水说:“明天我要带学生赶赴为期两个星期的下乡活动,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来负责下周一的招聘会。” “你的演讲交流会呢?”叶晓祉问蔡教授。 他扶了一下眼镜继续说:“我把演讲交流会延后两个星期,我回来之后再举办。” “好的。”叶晓祉点点头。 他接着说:“你不用担心,下周一的招聘会苏老师会协助你,而且学工办的所有助理都会帮忙。” “邮箱的招聘信息怎么办?” “苏老师会帮你搞定。这两周,麻烦你了。” “没事,反正我有时间。” “哦,对了,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可以吧,呵呵。” “今天早上我收到明年六月的职业规划大赛,我推荐你去参加这个活动,对你以后工作会有帮助的。” 蔡教授说的话是对她好,她了解蔡教授的为人,不说废话。既然现在蔡教授推荐她去做,那就答应吧。“好。” “怎么最近我见你少来学工办了,是不是学习忙啊?”蔡教授像父亲一样关心助理。 “啊,没啊,我挺闲的。” 第二天早上,蔡教授带着一帮学生奔赴南海的乡下,开展下乡活动。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马一鸣的身影,迫不及待想见到恩师。汽车在混凝水泥路上疾走,路旁的两排白桦树在退后,只留下风的影子。仿佛恩师就在眼前,恩师笑了,因为他平生最得意的弟子回来看他了。 他记得恩师曾经教导过他:出去了,就不能回来,男儿应该四海为家,闯荡世界;你要是不出去走走,立志学有所成,你会认为你所处的环境就是你眼中的世界;做人不能一粒水中看世界,半瓣花上品人生。 汽车还有一段长长的距离要走,恩师的影子散去,突然间一切都过得好漫长。 终于到了,他安顿学生之后,去市场挑了几块榴莲肉给恩师吃,他知道恩师喜欢吃榴莲肉。还记得某次上课的时候,马一鸣恩师特地把榴莲肉带到教室给学生尝尝鲜,结果被校长看到了这一放荡不羁的状况,还被校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他不但没有受到影响,而且还乐此不疲。他还说:“别人笑我太痴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恩师的房子残旧不堪,几十年来过着简朴古纯的生活。篱笆里有一口鱼塘,大大小小的金鱼快活地游来游去。篱笆里面的那个蓬应该是种葫芦的吧,现在映入眼帘的只有枯枝藤蔓,没有生息。院子显得荒凉,很少人经过这个地方。门口的对联本来红得发亮,现在也在狂风中凌乱成残缺不齐的碎片。 一切都是荒凉的气氛。奇怪了,这和平时马老的生活气息格格不入啊!他是不是搬走了?这时候,他敲了大门的铃铛,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生人,说:“您找谁?” “你好,我找马一鸣恩师。” 年轻的小伙子问他:“您是我爷爷的学生吗?” “爷爷?你是马老的孙子?” “是啊!” “他老人家还好吗?” 小伙子摇摇头说:“我爷爷半年前去世了。” “啊?去……去世了?”蔡教授手中捧着的榴莲肉掉在地上。 走了两步路,穿过南门到大厅,厅堂中央是马老的画像。他的山羊胡子一直留着,连画像中的山羊胡子也活灵活现。他给马老上了一炷香,“马老,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来看你。”蔡教授控制不住感情这根弦,终于还是滴落眼泪。 小伙子见状只好褪去身子。 他接着说:“本来我还想和你讨论一下我的创作,可是你走了。” 蔡教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失去了很多东西。马老的离世,似乎让他明白: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好好珍惜家人和朋友。只有活着,才有意义,失去了才知道追悔莫及。 祭拜马老后,蔡教授留下榴莲肉走了。 蔡教授感谢命运给他机会来到这里,知道马老已经不在人世。如果他还是一直按照以前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说不定,马老去世了三年五年他都还蒙在鼓里。到那时候,岂不是会受到更大的打击? 十年前他痛失了冰雪聪明的女儿,如果现在他女儿还在世的话,大概长得跟邓婷婷一般俏丽了吧!工作忙碌总是有理由的,当人坚持一段生活方式之后就会形成一种习惯,要想改变平日的习惯,那只能改变心态。心态决定命运。有时候不是不能改变,而是不曾试着改变。虽然说改变一直坚持的习惯是痛苦的,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但是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蔡教授毅然放下手中没有完成的论着,他不能逃避生活,只为学术工作而活,他要关心老婆、同事和学生。 他感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陪老婆了,他拿起电话给老婆打电话: “老婆,吃饭没?”妻子的声音没有喜色。“一切都还好吧?” 无疑,他的妻子觉得奇怪,今天怎么突然傻里傻气地关心起她来了? 蔡教授哽咽:“马老……马老半年前就去世了。亏我还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我对不起马老啊!” 他走在窗前,默默地凝视无限的苍穹,若隐若现的星星在流转。 三十六.林铁生与王惠英 现在我们的视线应该转移到林铁生和王惠英身上。 他压根考虑不到近两三个月来,窝子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而他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肆意得逞林场的利益,却无能为力;是时候该站出来了。 林场利益的争夺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两窝子的人感情变成了愈加深厚的鸿沟。别的不说,就说林金发开路的钩机把老刘的祖坟给铲了半边角吧。林铁生知道这个消息的同时,他是又气又怕。 他气林金发越来越不像话,如果当初不是他执意要和小徐坐同一条船,那么老头子就不会被活活气死,老刘的祖坟也完好无损。与此同时,林金发和黄大利还是兄弟,两窝子的人感情像最初一般美好,甚至会比以前更加深刻和感动。 他怕是因为祖坟刨了,那么阴曹地府的鬼魂一定不得安宁,有朝一日人们将会受到厉鬼的诅咒和天神的谴责。移动风水,钱就赚不回来,出出入入也会连连受阻。最有可能的是旱窝会像很久以前一样发生百年一遇的旱灾,而水窝会发生无法阻挡的涝灾。 老刘的祖坟事一天得不到解决,林铁生都会眉头紧锁,冥思苦想。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王惠英。 在林铁生回家帮忙丧事期间,王惠英受苦了。 什么事情都没个准。林老头子的死突然而至,恰好这天不是周末,那么就意味着王惠英要帮林健一照顾孩子,林铁生也走不开。谁会帮林铁生看守大门二十四小时呢?只有一个人,就是王惠英。 林健一两口子忙着上课,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眼下什么都顾不上了,王惠英干脆抱着小珞妹走了半个钟头的路——从林健一的教师宿舍走到县教育局宿舍。这是最后的办法。 这个办法可以说是上上之策,一来王惠英可以顶替林铁生的工作,二来可以照顾小孩。然而因为张海芬,事情弄得愈加复杂和难堪。 张海芬说:“小珞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间宿舍房,小珞妹要是出去了,受到啥细菌感染了咋办?” 王惠英对儿媳妇说:“咋会呢?穿多几件衣服不让小孩冻着就得哩。” “现在外面流行性感冒忒严重,有谁能确保孩子不会感冒发烧?” 林健一对老婆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我们的孩子不是好好的吗?” 我们理解张海芬也是因为爱女心切,所以很在乎女儿的身体健康。在张海芬的眼中,小珞妹就是她生命的希望和一切。 “以前我带健一他们几兄妹的时候,把它们放在脸盆里,出山干活。那时候哪顾得上那么多孩子。”王惠英提起往事,想让儿媳妇放一百二十个心。她接着说,“每次回来脸盆上都是屎跟尿,也不知道当时他们有没有抓起来往嘴里吃……我把他们洗刷干净,后来还不是健康成长,啥疾病都没有。” “以前是生活条件艰辛,所以无暇顾及那么多孩子,但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我们应该让下一辈的孩子吃好的、穿好的、睡好的,尽可能不让孩子受苦挨饿,重返我们的成长历程,而不能一直保持着文革时期和改革开放初期的思想啊!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 王惠英不再说什么,张海芬说得挺有道理,她只好忍气吞声。 “你少说一两句。”林健一对张海芬说。 张海芬反过来对林健一说:“你不要说了,你要是可以领上两三千的工资,爸就不会在县教育局宿舍做门卫,也不会遇到今天这种事。” 林健一吃了冷气弹,他很想出口顶撞张海芬,理智地想想目前不是和张海芬顶撞的时候。现在最关键的是尽快让王惠英到林铁生工作单位接手,可是又因为林健一上午要上四节课,抽不开身子送妈妈走一趟。他说:“要不,我和彭老师调一下课。” 王惠英说:“我走路过去也用不了多久,你安心上课。” 当王惠英去到林铁生工作单位的时候,林铁生还埋怨她姗姗来迟和责备她带着小珞妹过来。他说:“你咋那么晚才过来,我昨晚都跟你说了,今天一定要早点来,我要赶着回去做孝子。” 王惠英说:“健一两公婆要上课抽不开身子,我只好走路带小珞妹过来了。” “健一他不会开车送你么?” “都说他要上课走不开了。” 林铁生现在倒是觉得这个大儿子还是很不懂人情世故。虽然说现在儿子已经三十来岁,事业和家室都有了,可就是很不理解林健一的做法。说深一点,健一好像不懂得孝敬父母一般。健一明明知道,妈妈从他的宿舍走到县教育局宿舍要耗上半个钟以上的时间,并且身上又抱着一个小孩子,送妈妈来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唉!现在林铁生没有功夫想这些东西,他骑着“嘉陵”摩托车向山里奔去。 林铁生一走,王惠英先是把林铁生的衣服洗了。男人懒于下手干简单的事情,什么东西都要等到别人来帮他。洗过衣服,她煮了一碗面粉糕给小珞妹吃。 小珞妹时不时欢喜地吃着碗中的美食,时不时又撒一下娇,送到嘴里的面粉糕给吐了出来。王惠英又气又恨,什么事情都做得不顺心。 小珞妹拉尿了,把裤子都尿湿了,王惠英又紧接着换尿片……一整个上午,她忙个不停。 还好十二点的时候,邹阿姨来陪陪王惠英说说话。 邹阿姨在学校里做后勤工作,别看她在学校里面工作有多了不起,她认得的字还没有王惠英多。有时候说话跟农村的大婶是一模一样的。“王姨,你爱人呢?”阿邹问她。 “回家去了,家里有人‘过老’(去世)。” “你爱人去帮忙喔?” “是哩。” “你找他有事哩?” “我儿子从深圳给我寄回来一个手机,可是我不会看时间,所以想叫铁生帮我调一下时间。” “我瞅瞅。”王惠英见过这种手机,还是以前林健杭教她的,现在好像可以派上用场了。王惠英想:其实阿邹也不过如此,在学校里面工作又咋样?那都是靠逢年过节的礼数才进去的。要是我也有关系,说不定我早当上了妇女主任了呢。王惠英问她:“你知道你老公的电话号码吗?” “我手机上存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找。手机这先进的科技我是赶不上了。” “我能记住我家里每一个人的电话号码。”王惠英自豪地说。 小珞妹好像听到了奶奶的讲话,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不是你大儿子的女儿吗?长的真是可爱啊!”阿邹过去挑逗小不点。 小珞妹反抗生人的靠近,哇哇地哭了起来…… “我听我老公说,市民政局现在有扶贫资金要拨给贫困家庭,你听说了么?”阿邹转过话题问王惠英。 “喔?有这事?” 阿邹接着说:“我也是一知半解,据说市民政局会给贫困县的每一贫困户拨五千块钱,说是装修危房用。” 如果政府投资五千元来装修房子,那实在是太好了,王惠英说:“我家就是贫困户。” “你要跟民政局申请啊!” “我等我爱人回来再说……你吃饭没?” “我吃过了,在学校饭堂吃,那里的伙食实在是不好吃哩!” “饭堂的饭菜都是这样,我以前听我小儿子说过学校饭堂的伙食很难吃,他说学习压力那么大,伙食又不好。”王惠英眼前浮现骨瘦如柴的林健杭。 “你小儿子?他现在读啥了?” “读大学,就是上次回来那个。”王惠英为林健杭上大学而感到骄傲。 “你和你爱人真是有本事,伟大。”阿邹竖起大拇指,“我要是有三个孩子上学读书就叫辛苦了,你们把五个孩子都供上大学了,你们以后光享福得了。” “都是跟别人借钱,欠了很多债。” “惊嘛?到时候五个孩子出来工作了,一人带个三五千回家,马上把债还了,你还愁啥?” “这种事难说,现在也不敢想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以后会发生啥事情?”王惠英感慨地说,“就像我爱人家的老头子,看他的气色应该还能多活几年,可你看,说死就死,嘛人能料到?” 阿邹下午还要上班,十二点半以后走了。王惠英喂饱小珞妹后合眼睡了会儿,中午的时候,小区宿舍静悄悄,这时候只要把大门关上留个小门让行人进出就成。林铁生大多数是这样养精蓄锐,现在王惠英也投机取巧。 下午四点半以后,所有的工作单位都下班了。自然林健一和张海芬也下班了,林健一带着老婆来到县教育局宿舍,他们火急火燎地赶来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小珞妹知道爸爸妈妈来了,笑得合不拢嘴,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 可是小珞妹的脸上莫名的有一道红斑,张海芬见了心疼:“哎呦,我的亲亲宝贝嘞,咋脸上有一道红斑了?妈妈亲你啊!亲了就没有红斑了。” 王惠英说:“中午睡觉起来之后就有这块红斑了。” “可能是睡觉时压到的吧!”林健一猜测说。 “走,我们回去擦擦药水,宝贝。” “这就走啊?”林健一问。刚刚坐下来林健一想冲杯深山老茶喝喝,位子都还没有坐暖,张海芬的屁股像长刺一般离开了。 王惠英说:“你爸今晚在家里过夜,先不出来了。” 林健一听到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张海芬已经抱着孩子离开了保卫室。 “你今晚睡在这里是吗?”林健一问。 “是哩,明天早上你有课吗?” “明天早上我有课,但海芬她没课,下午我再把小珞妹带过来。”林健一对她说。 门外的张海芬对林建议喊:“林健一,你要不要回去?你女儿的红斑越来越大了。” 王惠英隐隐约约地听到张海芬说:“都说不要带你出来了,你脸上的红斑都是你奶奶害得。”害?一个慈祥的奶奶怎么会害自己的孙女呢?真是不明白张海芬对王惠英的偏见为什么那么大? 王惠英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她不在乎张海芬的口舌之词。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相处,家和万事兴才是真。 突然远远地传来四、五个女孩子的声音。有个声音好熟悉,王惠英上前看,原来是冯素晴。 冯素晴也看见了王惠英,所以上前来问好:“婶婶,你好。” “呦,素晴啊,都长大了认不出来了。”王惠英仔细打量身材苗条的冯素晴,有点激动说。 “我跟同学出来逛街呢,健杭哥有回来吗?”冯素晴让同学们等她。 “他前一阵子回来了,他本来想找你的,我说你学习要紧,不能老是想着玩。”王惠英说,“素晴,你爸妈身体好吗?” “我爸还好,我妈身体一直都那样。婶婶,不说了,我同学她们在等我呢!” “好,孩子,天凉了要多穿衣服啊!有什么事跟我说,有空常来玩。” 王惠英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冯素晴迈着步子离开,心里想着这个冯素晴跟林健杭长得倒是有几分神似。王惠英扭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往下想。 晚上十一点以后,王惠英关上大门。但是还是有人在午夜时分归家,隔壁是桑拿房,吵吵闹闹,一直到凌晨三、四点,偶尔还会发出麻将碰撞的声音。本来是一觉睡到天亮的王惠英“享受”了好几次睡眠,但每一次睡眠都是痛苦的。一晚下来,眼睛苦涩难睁,整个头脑昏昏胀胀。 黑夜夹杂着刺骨逼人的寒风吹到破晓时分。 这时候,有些晨运的老人已经起床了,王惠英应该是起得最早的一个人,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睡觉。一大清早,她开始清扫小区里的落叶和垃圾,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校园的晨歌蔓延到这里。伴随歌声的响起,卖早餐的粗犷声开始吆喝起来:“包子,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哩。” 这个工作太辛苦了,王惠英才体验了一个晚上,便无法言表。那林铁生呢?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要不是为了尽快还清债务,林铁生也不会拼上老命干这种活啊? 当初林健一为了评上一级教师资格,有求于王强股长。恰好县教育局宿舍的门卫让王强股长烦恼,林健一为了还掉恩情,在许许多多因素的推动下,最后王强股长把林铁生引进县教育局宿舍的大门。明明知道这份工作艰苦的程度,林健一还是让父亲坚持做下去。入山不怕伤人虎,最怕人情两面刀。 看到林铁生一天比一天衰老,络腮上冒出了一撮白色的胡子,身躯比以前消瘦……哎!命苦啊! 第二天王惠英告诉林铁生说,村子里的贫苦户有五千块钱装修房子的费用,叫他问一下村主任老铁。老铁说确实有这回事。林铁生给王惠英描述了一遍老头子的丧礼,说气派和场面真是壮观,哪些远房亲戚来了,哪个大老板也去了。 但是坏消息也是让人揪心并且胆颤心寒,老刘的祖坟被刨一事,如今是最棘手的问题。小徐老板插足林场事情,林场的事一团糟需要解决;家里又住了一些人;香蕉树面临霜冻的袭击。这都要林铁生出面解决。 林铁生本意有想把这份工作辞了,王惠英也是这个意思。辞工的事情是很简单的,但是他答应王股长会做满一年,另外林健一的事业也得到了王股长的很多帮助和支持,于情于理,林铁生得兑现诺言,可是现在两头难办。 眼下旱窝真的是不能没有林铁生啊!辞工的事情是林铁生必然要做出的选择。 人生在面临选择的时候,是最困难的时期。 生活艰难。林铁生苦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还无福消受。如今眼皮底下还有那么多烦心的事情。他有时候问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艰苦的日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从出生到死亡,人生究竟在追求什么东西? 三十七.工作的烦恼 林健一的压力也是有分量的。 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虽然说人生大事和事业已经办妥得七七八八,但很多时候因为上有老,下有小,而陷入两难的境地。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去很远的地方闯荡流浪,也许这样就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烦恼了。可是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父亲了,是有家室,有事业的一个人,假如他去了远方,孩子和老婆怎么办?老人又该让谁来照顾? 人永远都回避不了现实问题,越是困难的时期,越不应该畏惧烦恼。同时,更加不能给自己留下退路,退路从来都是留给弱者的礼物。 尽管他是一名人民教师,但他并没有那么高尚,依然会为柴米油盐而发愁。 这归根究底是因为薪酬少。人们常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可是教师的薪酬有时候简直不如打工仔的薪金。该死的剥削者,该死的资本家。林健一已经做了七年的教师,现在每个月到手的工资依然是一千三左右。教育局前几年张榜告示说教师工资会涨,告示是贴了几年,却分文不涨。 有句话说“三教九流”,教师这个职业被排到第九位,难道教师的地位不能提高一点,教师的手不可以多摸几张钱? 林健一手中一千三的工资是长达七年工作的成果,假使他没有被评上一级教师,那么日子就不好过了,奶粉钱都得省着花,更加不用说买房和买车。 和他同一年毕业的同学如今在广州、深圳、东莞如日中天地发展,个个拿的工资是林健一的两、三倍,房子有了,车子也有了,名声更是响彻南岭大地。林健一有什么,如今还是住简陋的教师宿舍,开着两个轮子的摩托车。 评上一级教师是他最为骄傲的事情。他费了很大精力,通过关系认识了教育局工作的王强股长,他很感谢王强股长的帮忙。有一次聊天中,他得知县教育局宿舍需招收一个门卫,可是王强股长找了很久没有适合的人选,不是太年轻就是太老,年轻的按捺不住,老的太懵懂。适合的人都不傻,谁会来做底层工资少的活? 林健一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叫上父亲应聘。林健一知道这份工作其实挺辛苦,可是一年的光景并不长,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一年也会很快过去的,因为一年才有三百六十五天嘛! 林铁生本来在家里也闲得慌,儿女和老婆都不在家,他要找个说话的伴都没有,整天对着他的香蕉林喷喷农药,撒点肥料。这不是最无奈的,最无奈的是每天的三餐都要他一个大老男人搞定,还有更痛苦的是洗衣服。 一个人住着一个大院子,有时候到了晚上会害怕,敏感的双耳竖起来,捕捉着院外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于是,他答应了林健一的请求。在林铁生看来,门卫的工作并不是难做的事,跟他上山砍树背柴要轻松多,还可以认识多一点人,最关键是王惠英可以过来帮他做饭和洗衣服。 在开始的前一两个星期,林铁生的身体确实有点吃不消。而林健一全然没有发觉,他也关心他爸爸工作累不累?做父亲的很少在孩子面前说累,即使再苦再累,他也会拼死拼活说不累。爱就是这样流露出来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林健一没有更多心思放在父亲身上,他的一颗心要分成好几块——老婆、孩子、母亲、工作,都要操上心。他又很不幸地在工作中连连失意。 上次因为学生开摩托车上学被撞死的事故,级组主任——人称“矮冬瓜”的张越看林健一不顺眼,屡次三番找他的茬。这不最近张越安排林健一上公开课,张越对林健一的教学质量提出严重的问题和不足。 可是林健一他个人感觉良好啊!好说歹说他也有七年的教师经验,他不明白张越为什么要和他针锋相对? 众人也许不知道,嫉妒的心理是大小事务纠纷的源头。正是因为张越嫉妒林健一的教学水平,所以心生狭隘,卡在嫉妒的谷口,出不来了。张越更加痛恨的是,他和林健一一起参加一级教师的评级,论资排辈,林健一远远不如他这块老姜,可是结果让他不能大器晚成。后来张越查找了原因,原来是教育局的王股长出手相助,林健一才会翘起尾巴直往上飞。 张越索性到王股长家拜访,不管是阿谀奉承也好,还是死缠烂打也罢,他只希望王股长能大开网面,让即将步入晚年的他能了结他毕生的夙愿。 人活一世,有很多梦要圆,这种急切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王股长对他的评价却是一般般。 张越越想越气,他连一个晚辈都不如。张越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方能称心如意。于是老奸巨猾的他善于使用攻心计,他部署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实行。 真是可怜我们的林健一了。 林健一并非不知道张越的用意,他只好忍气吞声,要不是为了一千三的工资,他早和张越翻脸不认人了。人有时候得像勾践一样忍辱负重。 公开课之后的办公室会议上,张越在众多老师面前指出林健一的错误,让林健一斯文扫地。张越说:“林老师的公开课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但是我在这里必须指出一点,这一点也是老师们常犯的一个错误……我希望大家能引以为戒。” 林健一听得面红耳赤,容光焕发。侮辱人的尊严的人,肯定会有所报应的。林健一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就是想把张越给杀了。 林健一一直把张越看作兄长,对他毕恭毕敬。每逢过年的时候,林健一抓几只土鸡给张越,张越是满心欢喜。有时候实在是找不到土鸡,林健一跑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农家养鸡户,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张越每年都能吃到新鲜美味的土鸡肉。 可是张越因为一个荣誉把林健一当作屎一样踩,名利真的很重要吗? 这次林铁生的辞工,无意间让张越知道了。张越上门跟王强股长说:“王股长,我听说宿舍的门卫是林健一的父亲是吧?” 王强股长戴着的眼镜垂落到鼻梁上盯着报纸看,然后转动眼睛看张越说:“哦?你知道?” “知道哩,林老师是和我同一级组的,他的情况我还不了解?”张越油嘴滑舌。 “这半年来真是难为铁生了。”王强股长说。 张越见风使舵说:“现在有新的门卫顶上吗?”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啊!铁生的突然辞职让我很意外,但是可以理解。”王股长的烦恼呈现在他的语气中,同时也表示对林铁生的辞去而感到惋惜。 “当时他不是亲口答应做满一年吗?”张越看起来诡计多端。 “话虽这么说,但铁生回老家是有事,勉强不得。”王强股长通情达理,“只是他这一走,我还真的不知该找谁去。” “王股长,您恕我直言,您当初就不应该叫健一的爸爸来做这门苦差事。” “听你这意思,是我错了?”王股长质疑张越。 “没,我没这意思哩。”张越接着说,“我是在想林铁生的工作和他儿子的工作格格不入。” “这话怎么说?” “您看啊!林铁生的工作是低等的,而林健一可是我们县里的一级教师啊!” “张老师,我听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这个世上没有低等的工作,只有肮脏的思想。” “是,当初您不是帮健一评上一级教师吗?他为了表示对您的感谢,于是叫他父亲来做门卫。”张越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唇枪舌剑让王股长不知所措。 王强股长喃喃:“这……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这个您不必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是……”张越顿了顿。 王强股长感觉到有股杀气弥漫在他的办公室,说:“什么?” “如果我把您包庇健一评上一级教师的事给抖出来,您是不是会提前退休?” “张越……你……”王强股长语塞了,他收住气,想澄清事实说:“健一能评上一级教师靠的是他的实力,这一点你毋须怀疑他的实力。其次,我只是帮忙指路,并没有别的,另外评级的事情是小组通过投票选出……” “实力?王股长,您不会不知道我从事教育二十余载,拿下多少荣誉吧?” “张老师,我看过你的述职报告和评级申请书,你的资质确实比健一高,但是从你的论文来看,通篇体现的都是保守的儒家传统思想。是,我们是应该继承传统文化,但时至今日,我们更应该革故鼎新,运用创新的教学方法,而在这一点上,健一做到恰如其分。” “王股长,我知道老一辈教师的思维方式已经跟不上新一代的教师,我自问我所宣扬的儒家传统文化思想并没有错。举个例子,以我们目前的国情,很难像西方一样实行自由上课原则,可是我们还是一意孤行,生搬硬套西方的教学模式和方法,那么我们的教育制度迟早要被瓦解。”张越说:“我只希望在我退休之际能完成我毕生的夙愿,仅此而已。” “张老师,评级不是我说了算,是小组投票选出来的结果,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如果我不能实现最后的夙愿,那我就把这件事抖出来,我想大家都不会好过。” “张老师,你……你这是何必呢?今年不行,可以等嘛!” “等?再过两、三年我得退休了,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张越说完走了。 张越是纵横教育事业的老江湖,他抓住王强股长的弱点,让王强陷入慌张当中。 王强股长确实是帮林健一出谋划策了,但是所有的资料都是林健一自己完成的,而林健一评上一级的资格也是小组投票的结果。事实上,整件事情跟他关系不大,可是王强股长还是很担心张越把事情闹大。如果此事一经调查,那他肯定会被革职。其实他也像张越一样,奋斗了半世纪才做到今天的成就,他很在乎名誉。 王股长大概跟林健一说了情况。 如果张越把事情夸张复杂化,王股长肯定是会被革职的,说不定林健一的一级教师资格也会被取消。林健一忧心忡忡地担心起来,他现在对张越恨之入骨,晚上做梦都会喊:“我要杀了你。” 三十八.山林矛盾 林老头子的“头七”还没到,老刘早已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 林金发知道老刘的祖坟受到工程实施的骚扰,而且还被无情的钢牙扯破了它的衣服。其实他也不想骚动亡灵啊!可是公王河上游地势狭小,天然的地势非常恶劣,如果绕道而行,那么耗费将是庞大的。林金发跟驶钩机的师傅说:“我们可以从这里勉勉强强过去,但是你要小心别惊动了老刘家的祖坟。” 大大咧咧的司机师傅说:“好嘞。” 林金发也担心、害怕啊!可是他最担心和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钩机师傅;骂顶个屁用。他坐下来想怎么给老刘交代,这天晚上他冥思苦想,也把事情给老头子道明了。谁知道老头子第二天就走了,他不得不放下琐碎杂乱的事情,什么事情都等办完老头子的丧事再说。 林金发看到老头子的死去,感到很伤心,心仿佛被掏空了。他想就此收手,不赚小徐的钱,可是钱已经在他手上了,若是现在撒手不管的话,那么林金发得赔双倍的价钱,这个赔偿就算是赔上林金发的老命也抵不回来的啊!林金发已经意识到错了,既然已经错了,挽救不回了,那就继续往前走吧! 他回过头来想想,祖坟一事只是一件小事,给老刘拿上三五千把祖先爷迁移到另一个地方安家落户就得了。于是,这天他和本家的几兄弟商量这件事情。商量之后只有老三林金山是站在大哥这一边的,而二弟林金添和五弟林金纳则保持沉默(老四林金来在外地做生意很少参与家里的事情)。 林金发尤为生气的是林金添和林金纳,这两个小子不但不在危难之际协助大哥,同心同德,反而替老刘打抱不平。当然这些小道消息是老三林金山偷偷从二哥和五弟聊天时听到的。林金山也是见钱眼开的一个人,他曾告诉林金纳说:“头脑放灵活点,小徐的开价,即使是卖上一辈子的贱命,也换不回来。” 老头子出殡第二天,林金发使林金山去老刘家道个歉,顺便请老刘到镇上酒家吃个饭,这样做或许可以解决问题,大家都不希望把事情弄大。 老刘拒绝林金山的道歉。老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区区一句对不起和一顿饭就想了事?就算是老刘同意,家人会同意吗?窝子里的人会同意吗?死去的列祖列宗会同意吗? 林金山倒是觉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返回去给林金发说明此事。 实在无奈,林金发向小徐禀明通路的日期可能要延后。 小徐说:“我不管你们两窝的人有啥矛盾,总之我要的是结果,我要的结果就是把路打通到韩峰山脚下的林子里。” “可是眼前我们不把这件事解决,我们就得绕道走,那么之前的都白干。” “绕道?啥意思?”小徐不解问。 “公王河一过便是老刘家的林子,他说我们休想从那里过。”虽然林金发的岁数比小徐大,但怀揣着小徐的钱,说话的语气明显降了一个档次。这就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我说金发哥,你给人家赔钱不就行了吗?” “徐老板,我看您还是亲自出马吧,这件事你没有露面老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徐想了一下,首先开路一事没有事先跟老刘打招呼已经不对了,现在又弄到人家的祖坟,这件事他作为幕后的大老板,应该为此事负责。出殡后的第三天,小徐驾着一辆银光闪闪的小轿车来到水窝,先是和林金发再次确认了情况,然后再做出决定。 他们决定:林家的几兄弟都去给老刘道歉,再赔上老刘应得的赔偿。小徐不想因为鞋里的一粒沙子而影响到他跋山涉水。 小徐和林家几兄弟下了小山,淌过公王河来到老刘家。 四处静悄悄,听过公王河的涓涓流水声之后,寂寞的气氛被打破了。 前头打阵的是老刘家的老黄狗,它已经跟老刘生活了将近十年之久,忠心耿耿。汪汪犬吠声牵动了旱窝各家各户的狗,一连听到十几条狗疯狂地吠叫。第一步棋,老刘给来势汹汹的林家一伙人一个下马威。 老刘素闻小徐是个赫赫有名的大老板,于是才礼让三分把林家一票子人迎进屋里喝茶。 老刘的屋子可以用老古董来形容。晚清时期兴建的老屋子,如今破壁残垣,昔日是人声鼎沸,如今是鸦雀无声。假如老刘不是守住这里,也许这个古屋便会成为满地荒草的废墟。方圆一百米以内,两个鼻孔只能闻到臭烘烘的猪粪味道。 一阵声势浩荡的拜访声把林铁生吹来了。 “嗬,徐老板,难得来旱窝一聚啊!”林铁生伸出手欲和小徐握手。 过门便是客,对于旱窝这块肥沃的土地,小徐只是个生客,但小徐还是给林铁生回了一个大礼。小徐索性上前给林铁生一个拥抱:“铁生哥,我们的铁生哥了不起,个个孩子都是大学生,佩服。” “徐老板过奖了,坐下来喝茶。”林铁生见老刘冷言冷语便伸手示意小徐坐下,即使我们有理在先,也不能怠慢人家。老刘耷拉着脸,林铁生用手肘给老刘挠痒,意在说明:要沉住气。 “老刘,你这茶是什么茶啊?”铁生问。 老刘脸上写满委屈:“买的绿茶。” “绿茶?人家大老板来了,我们应该拿韩峰茶来泡,让徐老板品一品。” “我这里没有。”老刘不开心的表情露出来。 铁生笑笑:“别急,我这有,我特地为徐老板带来的。” 小徐说:“铁生哥真是有心。” 林金发对老刘说:“老刘,你看老板都来了,你要咋解决跟老板说吧!” 林金山起哄说:“对对,铁生哥是最公道的人,铁生哥你说是不是?” 林金添和林金纳沉默不语。 “来来来,先喝茶再说。”林铁生沏好茶,给小徐递上,迎着笑脸接着给林金发递上说:“金发哥,你也来尝尝惠英炒的茶叶。” 小徐拍案叫绝说:“好茶啊!”就像喝酒一样大快人心,他继续说,“入口苦涩,转甘味,稍微呛鼻的火烧味正体现出农家的精致。” “确实是好茶。”林金发声称,“惠英在哪摘得茶叶?明年采茶叶的时候,叫上我老婆咧!” 林铁生喝茶说:“一定一定。” 老刘一直闷闷不乐。他在想,要不是铁生在这里好言相劝,他早就轰走这一伙人了,管你是皇帝还是太监,咱舍得一身剐。他自己都觉得傻,还把他们迎进屋子喝茶……所有的一切只是给徐老板面子。 小徐的茶也喝了,是时候谈事情了。“老刘哥,对于钩机动了你家祖坟的事情,我深感抱歉,我来给你赔不是,这一切都是我安排不当所导致的,金发哥几兄弟帮我做事,我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所以这件事需要咋解决才符合你的心意,你尽管说。” “徐老板,你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老刘顿顿,他看了一眼林铁生。 林铁生暗地里示意老刘开出三千块钱的赔偿费用。 三千这个数目已经远远超出修建祖坟半边角的价值。但对于小徐这样的老板,何足挂齿?老刘偏偏说出自己的主见说:“祖坟被刨了一大块角,我要你赔八千。” 铁生惊住说:“老刘。” “我日,八千?你还不如去抢。”林金山没好话说。 老刘执意说:“我就要八千,没有的话,我就给林业局打电话说你们在韩峰山肆意破坏树林。” “老刘,我来说句公道话。”林金发说:“你家祖坟只是被挖了半个角,就以房价的标准来算也没有八千那么多,顶多就是两千。” “你们不想赔那就别想过我的林子。”老刘扯开了嗓门说。 “我们不是不赔,只是八千确实是高了。”林金发说。 小徐见到老刘狮子大开口,他说:“老刘哥,你看赔你六千成吗?眼下我们资金确实是周转不过来。” “我说八千就八千,不赔八千,其他甭谈。”老刘坚决的语气让所有人都难堪。 林铁生说:“老刘,和和气气说话。人家也不是有意要破坏你家祖坟的。” 小徐听到老刘强硬的语气,不免心生寒意。自从他被杜成山剔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用命令式的语气跟他说话,都是他给别人脸色看,而不是他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旱窝特别荒凉,如今的旱窝人走的走,死的死,工作的工作,读书的读书,唯独剩下跟林铁生上下年纪的人。人少了,说话的声音更加体现了山旮旯的荒凉寂寥。 远处近处都是小草,仔细看,老刘家墙上冒出来的是一株嫩绿的小草。 转眼,冬天已经过去大半截,即将走向人间大地的是万物复苏的春天。不知不觉中,春的脚步踏入了寻常百姓家,春的气息悄然而至。 可是我们依然生活在严冬腊月之中,虽然希望就在前方,但越是到最后的时刻,人们越是坐立不安,心情越是浮躁。 我们的春天远远没有到来。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徐惹来的。要不是为了和杜成山怄气,他就不会建立家私企业和成山对着干,也不会因为此事而陷入抢夺木材的纷争,更加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破坏了林金发和黄大利的兄弟之情,自然而然不会有现在的矛盾。 “铁生哥,你说话最公道,你来评评理。”小徐对林铁生说。 林铁生又能说什么呢?他屁股肯定是坐在老刘这一边的,可是为了双方能有一个下台阶的机会,林铁生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他只想大家能够和和气气地解决矛盾,不要带来太多的纷扰。 老头子刚走,真的要好好好静心下来。怎么大家都不懂呢?尤其是林金发,他简直是“财迷心窍”。 林铁生说出折中的方法:“一人退一步,七千。” 这时候林金添和林金纳两兄弟撕开嘴巴说这样挺好。 最后在不愉快的谈话声中双方达成了协议。自此之后,水旱窝各家兄弟当中出现了两派,一派以小徐为首,林金发和林金山两兄弟紧随其后,后来徐建华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当中;另一派是以黄大利为首,林铁生、林金添、林金纳,还有张锦元等为一个阵营。 他们为了林场的私利,你争我夺,明枪暗箭地攻击对方。 在这场纷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李晨凯和林义东却成了同生共死的好朋友。 三十九.病 到了十二月中旬,人们有感而发的是时间飞逝。流逝的日子没有给人们带走什么,相反,却给人们带来了很多压力和烦恼。 李晨凯原本带着一颗疲惫的心在匍匐前行,林义东的出现,让他对生活渐渐萌发出新的希望。只是有时候,他还是会停下来,胡思乱想一通;有时候也会坐立不安。此时此刻的境遇是劳苦的,越是身体上受到艰苦的打击,他的心越是痛苦,越是痛苦,他就会使劲地回忆起伤心的往事——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这天,他睡过头了,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上了。 义东奇怪地想:晨凯怎么没有上山呢? 义东不吃饭往旱窝走去,一路上的坑坑洼洼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从山顶往下扫过去,到处都是被砍过的痕迹,最让人锥心痛的,是那一条又一条的黄泥路,本来美丽迷人的韩峰如今像是人老珠黄的老太婆。这一块遭人毁灭的林子,像是被无情的开水烧伤的皮肤。面对残忍的现实,什么时候才能绿草如茵,古木参天? 义东踉踉跄跄来了,一经打探,原来晨凯病了。晨凯虽然病了,但他的意识还很清晰,他知道今天没有上山,就意味着旷工。原本晨凯想告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工头方庆余,哪知方庆余天还没亮就跟徐建华上山去了。别的不说,义东把晨凯背在身上,开着自家的摩托车到小镇诊所去了。一量体温,39.2摄氏度。义东惊呆了:“我的祖宗啊,发高烧可是要人命的哩!” 晨凯虚弱地答:“没事,兄弟,更让人痛不欲生的事情我都经历过,这点不算什么。” “嘿,你还觉得挺光荣。” 这时候大夫说:“好了,让病人休息一会儿,高烧很快就退去。”大夫还对义东说:“你跟我过来,我开些药给你弟弟吃。” “弟弟?”义东出乎意料说。 “怎么他不是你弟弟?”大夫问他。 “哦……哦……他是我弟啊!” 大夫开完药,义东回到晨凯的旁边。倒是晨凯先说话:“嘿,我什么时候成你弟弟了?” “就在五分钟之前,我批准了。” “反正我没答应。” “呦,这事轮不到你做主,大夫是我们哥俩的见证人,现在你承认得承认,不承认也得承认。” 义东得意洋洋地说:“弟弟,要不要告诉家长啊?” “别,千万别。” “为什么呀?” “咳,告诉我爸,他肯定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甚至他可能还会落井下石;告诉我妈,那岂不是让她更加担心不安?所以还是别把风声泄出去了,我的哥。” “成,这样吧,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你先躺着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好,哦,对了,你顺便给我买一张新的手机卡。” “这……” “行了行了,你别问了。” 义东走出诊所,先是给方庆余打了个电话,说晨凯今天病了,所以没上山。 方庆余并不以为然,他知道李晨凯和黄大利有一腿之后,就排斥他了。只是因为他是老板的儿子,就另眼相看,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晚上,晨凯躺在床上,还是觉得难受,这体温还维持在38摄氏度左右。哎呀,看了都心疼,下半夜五点多开始刹不住脚地呕吐。这究竟是怎么了?还好,义东一直陪着他,说来也挺奇怪,恰好晨凯生病,方庆余就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晚上也在山上搭起帐篷过夜了。三更半夜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下可麻烦了。晨凯也不清楚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从小到大,他身体壮实,就连感冒都很少有。 义东被晨凯惨烈的呕吐声惊醒了,连声问他感觉怎么样?义东一个大老男人,也是手足无措。 晨凯有气无力地说:“你打个电话给我李阿姨,她是医生,应该会有帮助。” 半夜醒来总觉得头脑浑浑噩噩的,义东问:“你手机在哪里?” “包里,你找找看。” 义东搜出手机,“你手机关机了。” “是,我很久没有用手机了。你充电看看。” 义东成功地打开了手机。 义东生疏地操作着晨凯的手机,不小心打开了收件箱。里面竟有三十多条的短信未读取。义东只是瞥见某些字眼:晨凯,你在家还好吗?署名阿杜。 义东装作没看见,搜索到李阿姨的电话,跟李阿姨交待一下情况。 李阿姨斩钉截铁地说,食物中毒,导致急性肠胃炎发作。 天一亮,义东就带晨凯到县人民医院就诊。 早上路上还没有几个行人,李炳年和晨凯妈就到了。 “病人是食物中毒导致了急性肠胃炎发作,对症下药之后,多注意休息和饮食。”医生对李炳年两口子说。 “爸妈?你们……你们怎来了?”晨凯很惊讶。 “别说了,你好好休息。”李炳年对儿子说。 李艳红嘴巴咕咕急切地关心:“儿子,你昨天吃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可能是菜里有虫吧!” 一旁的义东见他们家人相聚,走出门去,悠长的走廊只突现他一个人影。这时,他猛然想到晨凯的未读短信,原来晨凯也背负深深的情伤。 李炳年走出病房。 义东怔怔地看着他,义东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杜氏家私企业的大老板。 李炳年拍拍义东的肩膀说:“小伙子,是你把晨凯带来的?” 义东倒是有点不自然,说:“是,叔叔。” 李炳年递出一根烟给义东说:“小伙子,我谢谢你。” “叔叔,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和晨凯是好朋友。” “小伙子,有空到家里坐坐。” “成,叔叔,我一定去。” 李炳年走在上班的路上,觉得晨凯食物中毒甚是奇怪。 在妈妈的照顾下,晨凯的病情有所好转。几天后,晨凯又回到了旱窝。无论李艳红怎么劝说,晨凯还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她倒是觉得这孩子是不是病傻了? 上山砍树的时候,晨凯跟黄大利说这段时间病了。黄大利像是父亲一般嘘寒问暖,决定给晨凯休息几天,等养好身体再说。 这天晚上,晨凯、义东和两个工友打起了麻将。几场下来,晨凯连摸带杠,赢了不少钱。义东可没有那么幸运,总是给人家放杠,而且手气也不好,整个晚上骂着龟孙子的,他奶奶的,输钱了他把所有的厄运归结为风水问题。 一搓麻将,就玩到凌晨三两点。晨凯说:“实在不行了,明天还要干活咧!” 义东说:“怕啥哩?白板。” “白板碰,九万。” “你碰啥呦,我的十三幺又做不成了。” “赶紧出牌,倒计时……” “嘿,我又糊了。”晨凯实在是不好意思,赢了三家的钱,他说:“好,明天我请大家到镇上吃饭。” “要不,今晚就停了。”义东望望大家,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兄弟,今晚我就不在这睡了。”义东说,“这几天,我老往旱窝跑,我爸骂我像个野狗,另外我不在的话,儿子不习惯,老哭。” “太晚了,再说你一个人走这山路,我不放心啊!” “嘿,我能出啥问题,我自小这里长大的哩。” “好,那明天一起上山。” “你上嘛山啊?好好养身体。”义东说,“兄弟,我前几天给李阿姨打电话的时候,看到你手机上有三十多条未读短信,你别往心里去啊!” “是吗?我回家之后就没用那个手机了。我怎么会怪你?瞧你说的。” 看着义东的灯火消失在黑夜的尽头,晨凯突然觉得好慌。为什么要提起手机有未读短信呢?关了灯,晨凯辗转反侧,最后他还是打开手机。 结果一看,信息是两个女孩子发来的,一个是让他改变一切的杜小贤,另一个是一厢情愿的邓婷婷。 杜小贤,晨凯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好陌生,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不,她曾经是他心房的一滴泪,这滴眼泪他一直没有流,也没有将它化成血液,静静地流淌,而是仍然保持着晶莹剔透的形状,给它留下许多空间。错,应该说整个心房都是她的。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另外一滴眼泪邓婷婷来打扰安静的他。这滴眼泪的分量不少,应该说这滴饱满的泪在坚强地叩击他的心扉,然而他的心扉固若金汤。这滴泪实在是太委屈心酸了,时至今日,她还在努力。她的努力只为换取一点狭小的空间放置,虽然她知道这个心房早已有另外一滴眼泪占据着,但她并没有抱怨。她不抱怨迟来一步,可是她恨那滴先到的眼泪,因为她已经走了,就这样轻轻地走了,留下的只有伤痕。走就算了,可是残留的味道还在弥漫着温暖的心窝,不给别人机会,苦了别人,更是苦了自己。这扇心扉的钥匙是掉了吧?如果钥匙找回来了,他的心扉能打开来吗?如果可以,要多久才能找到这枚钥匙,这枚钥匙丢在哪里了呢? 晨凯一边看着短信,一边痛不欲生:“不,不,我已经放下了,老天爷,你放过我吧。” 晨凯,你还好吗? 一切都还如意吗?我在马来西亚过得很好。 爸爸的生活也丰富多彩起来了。 我好想你。 我没有上学了,在store帮忙打点。 你也要好好的,你过得好,我就过得好。 ——阿杜 四十.怯懦与鼓励 眼看迎新晚会一天一天逼近,林健杭却还没有进入状态,甚至有点想退出的冲动。 迎新前一周,多媒体课室迎来了第一次彩排。 中午时分,负责策划的“导演”张老师,召集学院社团各部门的头目在105课室开会。出席会议的有体育部、女生部、生活部、社团部、学习部和文娱部,各个部门的部长齐聚一堂,共同商讨迎新晚会一事。现在可以瞥见课室右后方那四个可怜的主持人,正处在紧张状态时期,他们的稿子迟迟还没有定下来。 “各部门部长。”张老师站在讲台上,身穿一件肥厚的羽绒服,挺起她那圆鼓鼓的肚子,人称她是“魏武将军”,不止是她的身形让人折服,还有她的性子一直豪爽果敢。各部门要举办活动,都得经过她的批准。一向挑剔,追求完美的张老师被更多的人视为“灭绝师太”。“我们下周周五就要举行迎新晚会了,这次晚会学院领导高度重视。客套话我不多说了,我想问一下各部门挑选的节目都准备得怎么样了?为了了解进度,我决定今晚来个彩排。我们时间不多,得加油啊!各位战友。” “今晚彩排?惨了,我们的稿子都还没定下来。”陈惠华大失脸色。 “你别急,我们今天下午好好商量一下,反正下午我们没课。”王昊镇定地说,接着问方绮:“方绮你有课吗?” 方绮答:“我没课,健杭你呢?” 林健杭坐在最角落,说:“我……我有课。” 陈惠华急了:“健杭有课,怎么办?” 王昊说:“这样吧,下午我们三个没课的先把稿子给定下来,待健杭上完课了,我们四个人再一起背稿子。” 方绮听着王昊说,点点头,接着问林健杭:“健杭,你下午什么课?” “哲学。” 陈惠华问林健杭:“是专业课吗?” 林健杭点点头。 陈惠华往下说:“专业课的话那就别请假了。本来我想让你请假,我们有活动,学校是批准我们请假的,但是专业课的话,等你下课后再商量吧。” “主持人那一块准备得怎么样了?”张老师听到下面唧唧哇哇成一片问。 身为队长的王昊举手说:“一切准备妥当。” 张老师又接着说:“主持人这一块是最重要的,因为你们贯穿全场,整场晚会都是你们在主持,因此从开始到结束,一刻都不能放松。我一再强调,今年的迎新晚会与以往不同,为了打造学院的知名度,我们特地邀请了高级发型师和兄弟院校参与,在这里我先谢谢大家辛苦的配合。” 张老师还问:“社团部的节目准备得怎么样?尤其是武术协会的双截棍表演。” 武术协会的副会长示意准备好了。 “昊哥,你是武术协会的会长,那你又得主持,这下麻烦了。”方绮闪烁着大眼睛问。 王昊听到方绮的问题,呵呵一笑:“关于你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和健杭商量过了。” 陈惠华补充说:“就是王昊报幕之后,接下来两个节目的男主持交给健杭。” “好,大伙都散了吧,晚上彩排再看看情况。”张老师说完,大家都走了。 林健杭一看钟表,已经没有时间休息了,他急匆匆地跑回宿舍拿上课本,往课室走去。整个下午,他都在打瞌睡。上课没有好好听,幸好不是蔡教授的课,要不然让蔡教授见到好苗子也倒下了,那不大发雷霆? 林健杭很过意不去,为了一场迎新晚会,他投入了全身心,结果发现压力很大,主持的效果一般不算,学习也落下了一大截。更可悲的是,书协也渐渐江河日下了,来上课的人一次比一次少。关于出现的问题和漏洞,他和曾慧怡聊过,可是指出问题之后始终还是无动于衷,后来发现其实根本原因不在林健杭身上,而是会员的问题。可能林健杭身上也有间接的原因,这个原因就是他没有花心思找到新颖有趣的方式与大家交流书法心得。最近几周的书法课程确实很无聊,死板,连曾慧怡都体会出来了。不管多无聊,曾慧怡一直都有来听课,这一点是很难得的。 林健杭想,搞完这个臭屁晚会之后好好调整一下,一方面是学习上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工作上的事情,都得好好总结一下。 还有一方面是感情问题。上次去学校公车站接叶晓祉回学校后,他们隔三差五在一起吃饭。尽管叶晓祉已经退出迎新的舞台,可是私底下林叶两人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深刻。尤其是叶晓祉收到林健杭买的板栗之后,高兴之余多有几分感谢,更重要的是她收到意外惊喜——林健杭亲手制作的紫荆花照片,更是让她喜上眉梢。 晚上的彩排,叶晓祉也到场了。 林健杭太紧张了。即使旁边有身经百战的陈惠华在,他依然像个孤独的孩子,一脸迷茫,忘词、表情僵硬、动作死板、缺乏眼神交流和互动。 场下有人偷偷说:“这痞子也能上迎新?真不知道这晚会是怎么挑选主持人的。” “我看八成是内定的。” “好,舞蹈演员退场,主持人上场。”张老师在指挥着,节奏好紧张,气氛诡异。 “各位观众,看完……”林健杭拿起话筒报幕。 “主持人,脖子脖子。”张老师对林健杭做出批示。 林健杭抚弄一下衣领。 “哎呀,不是衣领,脖子脖子。” 林健杭一听以为脖子有什么东西,就去碰衣领。 “都说不是衣领了,算了算了,报幕……” 报完幕之后,林健杭马上泄气了。 王昊上前拍拍林健杭的肩膀:“健杭,你太紧张了,这只是彩排。” “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紧张,我以前在联谊晚会上主持的时候很轻松,可是到了这就……”林健杭回答他。 “健杭,没事,有师姐在身边,你怕什么?”陈惠华给林健杭鼓劲。 方绮在一旁示意哥们加油,说:“大哥,你放轻松,精神不要绷得太紧。” “不过,健杭在张老师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惠华你们发现没有?”王昊又说。 陈惠华不解地问:“怎么说?” “刚刚张老师说健杭的脖子没有伸直,健杭却去碰他的衣领,然后还是顺利地报幕了,要是换成我,我可能做不到。” “对,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张老师她为人我们都知道,她是不会在众人面前让你下台的。” 在王昊和陈惠华的巧言安慰下,林健杭总算把第一次彩排给熬过去了。 场下的叶晓祉和杨梓峰上前给大家指出了不足的地方;陈淑桦和肖智也来提意见…… “天啊,你们都来了?我刚刚都没看见你们。”林健杭说。 叶晓祉打趣说:“是因为你太投入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没,我太紧张了。”健杭回答她说。 “今晚总的来说是可以的,可能健杭太紧张了,然后方绮说话的声音有点尖。”杨梓峰总结说,“另外,台词还得改。” 陈淑桦也说:“没事,可能是第一次上迎新的问题,所以健杭显得略微紧张羞涩了点,多上几次台就会成熟和稳定,时候也不早了,大家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林健杭回到宿舍,几个舍友都羡慕死他了。尤其是邱明,他说:“这学期所有光彩的事都让你给赶上了。” 林健杭却不以为然:“哥们,我现在都不想上迎新了。” “嘿,怎么说?” “一个字——烂。” “今晚搞砸了?” “没,紧张得忘记台词了,出洋相了。” “哈哈,我能猜到你的熊样……我看,你应该是傻成这样吧!”邱明站定,眼睛左右飘忽不定,故意取笑他。 “喂,小子,别那么过分喔。” 聪明的人,开玩笑见好就收。 第二天,林健杭跟叶晓祉走在操场上。叶晓祉问:“说吧,你怎么了?叫我出来。” “我想放弃上迎新。”林健杭气馁地说。 “放弃?林健杭,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我觉得压力好大。” “你这个时候说放弃?你知不知道下周五就是迎新晚会了?” “我……我……”林健杭无话可说,此时像个哑巴,咿咿哎哎。 叶晓祉想到可能是因为昨晚太紧张的缘故,所以林健杭才会这么想,“健杭,你要想想,你很厉害。” “厉害?我不觉得。” “你看,你创办了书法协会啊……” 叶晓祉话还没说完,林健杭接过话:“这是两码事。” “然后,你看,你又是张老师挑中的迎新主持人。你也知道,我们主持人队有大把人,张老师为什么偏偏选你?证明你很厉害。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当你站在舞台的时候,就把台下的人当成是木头人。” “可是……” “可是什么?再不行,就想象成台下的人手中都拿着一百块钱在向你招手。”晓祉说着说着笑了,逗得林健杭也哈哈大笑起来。 叶晓祉又说了一句:“健杭,你真的好厉害哦。” “快别这么说了,我的姑奶奶,害臊。” “咦?大男孩害臊什么哩?我给你个拥抱吧!” “拥抱?”林健杭还没有反应过来,叶晓祉已经凑过来了。 她说:“我希望这个拥抱可以给你信心和勇气。” “谢谢你,晓祉,我一定可以主持好迎新晚会。”林健杭信誓旦旦地说。 “你看这紫荆花多美啊,红红艳艳的。”叶晓祉过去闻花香。 “我还没问你,上次我送给你的照片喜欢吗?” “喜欢啊!你是怎么做的?我舍友苏洁妤也喜欢。我说要不送给她。她说那是你送给我的,她才不要。”叶晓祉欢欣地说。 “哦,对了,我帮你挖泥的时候,你带回去的含羞草生长了吗?”林健杭想到花便联想到了草。 “早就长了,一簇一簇的绿叶很可爱。” “多亏是我挖土,所以才孕育出美丽的花朵和含羞草。” “切,你别臭美了,应该是我照顾有方。” “好好好,你赢了。” “瞧你这人,那么快就认输了,我还在热身呢,你就认输了,不好玩。” 微风拂过,不仅惬意,还留下满树花香。 四十一.下乡记 在弥漫浓情蜜语的季节里,“三下乡”的活动也进展得快到尾声部分了。 经过这次的下乡体验,蔡教授找回了年轻时候的感觉,同时让他也明白: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千万不能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此刻,蔡教授伏在案桌前,在“三下乡”活动的总结书上敲上了一个句号。 “嘟嘟嘟……”有人敲门,急促的敲门声让蔡教授心情砰砰跳。 “教授,教授,不好了。”蔡教授开门一看,是小组组长郑天宇,他与何伟结伴下乡。 “天宇,怎么了,慢慢说。”蔡教授慢条斯理地对他说。 “早上……早上,一帮人去登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一直打他们电话打不通。”郑天宇喘着粗气地说。 “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伙小孩玩着玩着就不看时间了。”蔡教授着急了,他是带队老师,直接对学生负责,要是哪个学生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向学校交待?“何伟联系上没?”蔡教授问他。 郑天宇摊开两手说:“没有啊。” “我看这样,天宇,你马上回宿舍把男生都叫醒,嘱咐他们都带上手电筒,我们上山去寻他们。” “好,可是……” “没有可是,快点去。”蔡教授像是在颁布红头文件,情势不容乐观。 晚上十点三十五分,蔡教授领一帮学生向深山寻去。 零零散散的手电筒发出神秘的光芒,诡异的眸子以敏锐的眼神向黑树林望去。 “嗷嗷……”是狼的叫声,“天啊,有狼,教授这可怎么办啊?”有人嘴巴里直冒白气问。夜晚的树林显得更加冰冷,走在林子里,牙齿直打咯噔,双腿也不听话。现在狼来了,更加害怕了。 “别慌张,有谁带打火机了?”蔡教授镇定自若。 郑天宇从兜里掏出火机,“这里有。” “我们赶紧生火,只要有火,狼就不敢肆意乱来。” 哀怨的狼嚎声像是战争的烽火台,只要有一处冒烟了,那么接下来是烽火连天。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注定今晚人狼要开战了。 “我……怕……狼!” “你别说了,我……连狗都怕……” 几个胆小的男生已经害怕得背靠着背,他们寻思着怎么对付那一匹匹奸佞的狼。 一会儿,蔡教授用柴围成了一个圆圈,用干枯的小草引火。北风天,火一下子顺势燃了起来。“快,大家快跳进火圈里面,围成一个圈,都给我拿上棍子……木柴也行,狼已经来了。” 一只、两只、三只……七只,一共来了七只凶猛的野兽。它们拥有绿眼睛、棕黄的毛发、流线型的身躯。它们是树林深处的主人,这是它们的地盘,更是它们的天堂。 七只狼游走在火圈外面,冷峻的脸庞让人寒心,以冷漠的表情打量着牛高马大的人。它们并不急于靠近捕食,而是在缓慢地转圈子,像是在玩一场游戏;它们是残忍的。人在这个时候——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是多么渺小,是多么脆弱。蔡教授活到这个年龄,还是头一次面对生的危机,死的可怕。他忽然感觉到,人活着,一切都是虚假的,靠本能活着才是最难的事情。 也许有人不明白为什么一下子来了七匹狼,狼应该是独行动物啊?很明显,他们是一大家族人——那条壮硕的应该是一家之主;三个身高略矮一截的应该是它们的儿子;还有两条,可能是它们的表兄弟…… 它们的脚步逼前了,声势浩荡地向几个人走过来了。瞧吧,那龇牙咧嘴的模样已经展露无遗了,喉咙里一直酝酿着“攻势”的号角,它们在磨着爪子,整装待发,只欠东风了。这时候要是听到号角的声音,它们会飞扬跋扈杀过来。 蔡教授凭借他对狼粗薄的认识,跟大家说:“大家要小心,狼可能会从各个方向袭击。” 这一刻,脑子里全是空白,软弱的人会害怕、打冷颤,甚至是打退堂鼓。狼抓住人性的弱点,你弱它便强,你强它更强。一旦它找到时机,便一拥而上。所以,人狼对峙的时候,不能松懈,一刻都不行。 狼是懂人性的。有资料分析说:如果人类文明的进程倒退一万年,那么主宰这个世界的不是人,而是狼。更有科普杂志说:一头成年狼的智商相当于一个四岁小孩的智商。那我们可以瞎想:一头老狼的智商岂不是跟豆蔻年华差不多? 残忍的捕食者是不容许空出时间让人们思考的。当家的狼蹿了上去,快如闪电,白乎乎的獠牙映入眼帘,令人发指。被攻击的人,可怜得乱打棒棍。就在这时,所有狼一触即发的瞬间,不远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把狼给吓跑了。一伙人上前来,蔡教授一看,正是失去联系的学生们。 他扫视过去,多了两个陌生人,问了之后才知道他们是当地人,也是他们救了登山的一伙人。于是在当地人盛情邀请和引路之下,蔡教授来到了奇龙岗。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清朝末年,有个叫王逢昌的人科举考试,成了小有名气的秀才,只是因为自家哥哥王作云的嫉妒,他连连受气。王作云担心家中的万贯银两留给王逢昌,他下狠心毒死了老爷,成为一家之主。他赶走了王逢昌。王逢昌看破世俗纷争,决定隐居山林。于是,王逢昌来到奇龙岗安家落户。后来到了战火纷飞的年代,国难当前,逢昌公把个人恩怨放在一边,培养出一支保卫家园的山寨武装。却因为日本鬼子“713”部队的细菌战,导致他全军覆没。被抓去的人像实验室的小白鼠,活活被折磨死。全部尸体都葬在奇龙岗。说来真是痛心,整支武装五百多条性命都被日本人毒死了。逢昌公含恨死去,也葬在奇龙岗。以后世世代代的人死了都葬在奇龙岗。 蔡教授心里愤愤不平,跟大家说:“我们中国一百多年的屈辱史不能忘,红色革命精神不能忘。我们要谨记今天的幸福是革命先烈用生命换来的,所以你们要好好珍惜。” 郑天宇咬破嘴唇说:“日本鬼子真是不要脸,现在钓鱼岛也说是他的,他个奶奶。” 蔡教授看看大家,这时候才发现少了几个人。 “邓婷婷、朱志文、还有何伟呢?”他问。 郑天宇听到同行的人说:“他们在岗顶不小心掉了下来,就是这两位好心的叔叔救了他们的命。” “他们晕过去了。应该是吓晕的,没多大问题。”有一个年长的人说。 “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从岗顶掉下来?”蔡教授不解问。 另一个同行登山的学生说:“当时,他们三个人走散了。后来我们发现他们三个人在山顶上坐着,我们也没有去理他们,后来就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掉下来了。” “这位老师。”长者神色冷峻对蔡教授说,“我看现在也夜深了,你们就在这里睡一晚吧,我们会盛情招待你们的。” “谢谢你,老人家。” 晚上,奇龙岗的狼嚎声又响起了。蔡教授躺在床上,做了一场噩梦,满头大汗的他突然被惊醒了。是的,他还是头一次和狼正面交锋,人是多么软弱,在那一刻,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他退怯了,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怕死。 睡不着的他起来坐在窗前,天上的圆月格外明朗,有几丝黑云经过月亮的胸膛,黑夜真的好可怕。 “睡不着?”长者起身问他。 “不好意思,老人家,我把你惊醒了。”蔡教授给长者道歉说。 “在想什么事情?看我能否为你解答。” “老人家,我遇到狼了,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恐惧。”这时候奇龙岗上又有哀怨的狼嚎声。 “我很小的时候,我爷爷给我讲,狼是我们守护家园的卫士。只要你不侵犯它,它就不会侵犯你。” “那些狼不会来打扰你们的生活吗?” “在我们这里,每到十五月圆之夜,就要举行一次祈福仪式。我们会把鸡鸭鱼肉固定放在同一个地方,让狼去吃,祈求我们村子天下太平,生活安康。” “这是在养狼?” “我猜是的,这批狼是从逢昌公的时候繁衍下来的。很多人都认为狼是害人的,当你用心灵和它们交流的时候,它们反而会帮你,甚至可以成为你的朋友。”长者有条不紊地说,“你们上山寻人,声势浩荡,惊动了它们。它们听到你们呼吸急促的声音,侵犯了它们的领地,而你们生火摆明向它们发出挑战,于是对你们下残酷的毒手。” “你们怎么对付狼的攻击?” “有些狼太贪心,每天来向我们要吃的。我们用鞭炮声吓走他们,视为警告,如果再犯,我们不会留情。”长者顿了顿说:“救你们的那两个年轻人是我们村最好的捕猎手,他们与狼结成了好伙伴。” “既然他们是好伙伴,那为什么救我们的时候还放鞭炮?” “狼已经失去控制能力了,单凭口令很难制服它们。狼毕竟是狼,恶性的终极者。” 蔡教授有所感悟点点头。 “睡吧,狼是很难参透的。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一知半解。” 经过与长者的一番交流,蔡教授心情镇定下来了。他听到奇龙岗上传来的狼嚎声,仿佛像是一曲幽美的旋律,句句哀伤。 四十二.邓婷婷的心酸 第二天早上,大雾迷蒙,山谷犹如云中仙境,飘忽不定。 邓婷婷睁开眼睛,心中顿时产生一股迷茫。“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嘴里咄咄地问自己。她掀开被子,立起身子,眼睛在打转。木头的装潢已经黑掉了,挪动身子,头顶上洒下飘飘扬扬的尘土。没有粉刷的墙壁,凹凸有致,细细观察一点钟方向,有几个孔也许是蟑螂打的洞。房间简陋,只有一张书桌和一张长长的椅子。这个屋子唯一时髦的气息,可能是墙壁上泛黄的报纸。 邓婷婷的头隐隐作痛,她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山顶、聊天、坠落……她心潮涌动,我是不是死了?“啊!”一阵惊叫打破了静谧的山林。 蔡教授被惊醒,慌张地跑去慰问邓婷婷。当他到达的时候,房间里挤满了人。瞧见其他两个人何伟和朱志文安然无恙,蔡教授总算松下一口气,可是,邓婷婷怎么还没有恢复状态? 蔡教授像个父亲般慰问邓婷婷:“婷婷同学,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这时候,身旁的朱志文给她递上一杯热茶,而何伟却在一旁低着头,他好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祈祷。 邓婷婷缓过神来,看着一对对盯着她看的眼睛,她心头一波又一波的痛。她心力交瘁,抱着蔡教授哭了。 大家都不清楚邓婷婷怎么了。蔡教授问年迈的长者说:“老人家,我学生她怎么了?” “如果不出我所料,她应该是心里有病。” 在场的人唧唧呱呱:“怎么这样说人家?” “这我就不懂了。”蔡教授说,“我看,婷婷同学是受惊了,这样,大家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郑天宇说:“要不,我留下来照顾婷婷?” “我来照顾,不用你。”朱志文有点生气地说。 “我也是为了婷婷好啊!” “不用你的好心……” 一时间郑天宇和朱志文吵上了。 “行了,行了,你们什么素质?”蔡教授打断说,“都出去,出去。” 大家都离开房间了,何伟还在床前。 “何伟,你怎么还不走啊?” “教授,都是我的错,昨天的事因我而起,对不起。”何伟内疚的心情涌上沙哑的喉咙,喷开了。 蔡教授还是不解:“你?”他思忖了一下,“哎!” “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应该跟我说对不起,跟婷婷同学说。” “我不要你的道歉,你走,你们都走。”邓婷婷挣脱蔡教授的怀抱,嘶哑说,“走,走啊!” 蔡教授见到邓婷婷确实伤透了心,扶起何伟向门走去。“婷婷,你好好休息。 “教授,你别走,我们能聊聊吗?”邓婷婷两行泪凝挽留说。 林子里的雾赖着不肯散去,可是这时候,百灵鸟唱起了晨曲。忽远忽近,潺潺的流水声清脆悦耳。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可以和我聊聊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蔡教授真像一个父亲,他的仁爱让婷婷找到了温暖和安全。 “我确实有一块心病。”邓婷婷开始说话,第一句话让蔡教授迷惑不解,小小年纪,心里怎么会有负担呢? 蔡教授点点头:“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 “教授,如果我说了……你会不会笑我?” “傻孩子,我怎么会笑你呢?” 邓婷婷呵呵地笑开了。心里深处隐藏的东西要面对面与别人交流倾诉,有时候还真是无法言表,不是好不好意思的问题,而是往往涉及到对一个人的信任。你选择和他袒露心扉,那说明你对这个人是可信的。如若有一天,你发现你相信的那个人出卖了你,那么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东西是可信的了。内向的人可能会变得更加沉默,情绪跌落低谷再也不想弹起。 “我看你羞答答的样子,是不是想说何伟和朱志文两个人很难抉择啊?”蔡教授说。 “不是你想得这样子,别说那个何伟了,一提我就生气。” “那究竟是怎么了,何伟哪里得罪你了?” “昨天眼看就要回学校了,虽然我们下乡时间短暂,可是却留下了美好的时光,最起码我比在学校呆开心多了。于是大家说登山拍拍照,留作纪念。” “然后呢?” “我们上山,我就是一个大头哈,明知道登山那么艰难,我还穿高跟鞋去,导致我跟不上队伍。朱志文回来陪我一起走,我还是挺感动的。” “何伟呢?” “教授,你听我说完先。”邓婷婷的心情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美丽。倾诉确实是一剂神奇的良药,可以疗养内心的伤。 她接着说:“于是我和朱志文一边聊天一边上岗,当我们到岗顶的时候,那伙人开始下岗了。” “你们聊些什么?” “这……”邓婷婷羞于感情之事,不好意思说。 “你要是把我当作朋友的话呢,就不要把话说到一半,我希望你能全部都讲出来。” “我们聊……”邓婷婷停顿一下,吸了一口气说:“在学校的时候,朱志文一直向我表白,说他喜欢我,我跟他说我不喜欢他,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朱志文有什么反应?” “他一直不死心,这次下乡活动,他说是因为我来了,所以他跟着报名。在山顶上他还是说他不会放弃我。我只能跟他说,我喜欢的人其实是我们班的李晨凯。” “李晨凯?他已经退学了啊!” “是。” “他退学是因为你吗?” “不是,老师。”邓婷婷的脸色红润起来。女人,一讲到爱情,便活力旺盛,姹紫嫣红。 “在我跟朱志文聊到兴头的时候,何伟从身后突然蹦出,把我们两个人都吓到了往后倒,他真的是很没有礼貌,偷听我们讲话不成,还害我们从岗顶掉了下来。” “怎么会三个人都掉下来,然后都昏过去了呢?” “朱志文看见我要掉下山去,伸手拉我,朱志文受力不平衡,反倒被我往外拉。何伟过来帮忙,没想到他忙没帮上,反而栽了一脚。幸好,我们命大……至于后来我们昏过去不醒我就不清楚了。” “大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的秘密心事都被何伟偷听到了。我不相信这个人,我在学校的时候听说过他的为人。” “你是怕何伟说你和朱志文闲言碎语吗?” “也有吧,我是怕……怕他给李晨凯瞎编我和朱志文的故事,我和朱志文的关系已经很明朗了,我们只是朋友。” “李晨凯,他都退学了,他还会在乎这些吗?”蔡教授问,好像在叹息李晨凯做出退学的决定。 “我知道他很在乎,我一直坚信他是很在乎我的……”邓婷婷快哭了,要知道,她为了抚平李晨凯给她带来的伤痕,才参加“下乡”活动。尽管换了一个环境生活,时间也过去了些许日子,可她还过得很煎熬。想他的时候,她拨打李晨凯的电话,虽然电话那头总是说用户关机;她也给李晨凯发信息,她坚信,李晨凯始终会打开手机看到她的思念。“教授,你在听吗?”邓婷婷的手掌在蔡教授眼前晃动着。 蔡教授回过神来,“我在听。” “教授,你怎么了?” “我听到你的故事,勾起了我年少时的事情。”蔡教授接着刚刚的话说,“那你有向李晨凯同学表明心意吗?” “他的心属于别人。” “哎!你们这代人的感情真是复杂,想当初,我那个年代,再纯真不过了。” “世界上真的有纯真的爱情吗?”邓婷婷天真地问。 “记得,我二十左右岁的时候,正好赶上上山下乡活动。跟你们现在一样,我当时看到一个心仪的女孩子,一下子喜欢上她了。我们发展得很好,也快到结婚的时候了,城里来消息说上山下乡的知青有机会返回城里工作。我家人一直逼着我回城里,最后在我的固执己见之下,我妈因为高血压生气,没及时医治……死了。”蔡教授摘下眼镜,擦拭纵横的泪水。 邓婷婷早已泣不成声,连忙问他:“后来怎么样了?” “我回城里了,实际上我的心还在乡下。我没有想到世界上最让人痛不欲生的,最让人心碎泪滴的就是爱情啊!原来在我们生活的周围真的有一见钟情。当我强忍着痛,准备重新生活的时候,另一个噩耗严重打击了我。” 蔡教授越说越伤心。谁人能理解,这个拼搏了大半辈子的人,学术上如此有成就的人也有这么一段伤心的往事。他还说:“后来,我回乡下找她,结果她早已嫁人,还生了孩子,没过几年去世了。我听说她临走前还一直拿着我的照片……” “都是我不好,让你想起伤心事。” “婷婷,不管怎么样,你喜欢的人离开你,总有他的理由。只要你肯去找他,他一定会接受你的。” “你就像父亲一样给我关爱,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父爱,是你让我感受到了父爱。” 蔡教授震惊问:“你爸爸呢?”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不在了。” “孩子,只要你愿意,我就会像父亲一样照顾你。如果我的女儿能活下来,跟你的年龄不相上下。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 两天后,这批“下乡”的学生顺利返回学校。邓婷婷经过这次“下乡”活动,学会了冷静和成长,最重要的是收获了父爱和勇气。接下来,她有什么计划呢?她决定去找李晨凯,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了。 四十三.林铁生回乡 年底了,市民政局为了落实“五暖一保”的扶贫政策,今年决定给贫困户拨款五千用来装修危房和老房。 林铁生辞职回家之后,先是帮忙调解老刘的祖坟事件,紧接着引入了一批林场的工人来家里住,前段时间又帮黄大利装车出货,现在又为了装修老房子一事而忙得不可开交。 争取到扶贫的名额还真是不容易。光是水、旱窝就有五户人家申请了贫困危房,再加上其他几处寨子,一个村十个名额满了。林铁生跟村委主任老铁一再请求,说无论如何也要预上他一份。 老铁摆出官架子说:“现在名额都满了,你说我腾谁出来让给你?” 林铁生拗不过老铁牛皮筋的官架子,于是回家。傍晚时分,黄大利领着一班工人回来了,黄大利见林铁生皱眉不展,一问便知道了什么情况。 第二天,黄大利买了几条“芙蓉王”香烟和两瓶国酒茅台,顺道去找老铁。 “嗬,今天是啥风把黄老板给吹来了。”老铁见到稀客,连忙招呼他进里屋喝茶。 黄大利开门见山:“铁哥,扶贫装修房子的事,你给我铁生哥照顾照顾。” “原来黄老板是为这事来的……好说好说,只是……”老铁的嘴里塞车了。 “只是啥子?” “名额满了,这不好做啊!”老铁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黄大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给老铁塞去,“铁哥,这事就拜托你了,我去开工了。” 老铁做点头哈腰状说:“成,成,黄老板走好。”老铁呵呵地笑,露出一排黄色黑色的牙齿,时不时有一两滴口水往下掉。他掏出红包,用手拧着一张张钞票,一张、两张……五张。他自言自语:“我说林铁生啊,你是怎么傍上这个大款的?走你一个。” 中午,隔壁屋的狗不停地汪汪叫,林铁生踏出房门一看,是老铁。 “铁哥,你咋来了?”林铁生对突然拜访的老铁感到奇怪。 “铁生啊!经过我的再三考虑,我给你争取到了机会。”老铁高兴地告诉林铁生。 林铁生甚是迷惑,这人昨天还是冷眼相待,今天咋就变了?“铁哥,进屋喝茶。” “我昨天考虑过了,你铁生可是旱窝的骄傲啊,培养出的孩子个个都是大学生。” “哪里,谢谢铁哥金口玉言。” “光是这一点,我就应该给你一个名额,另外我也很久没到你家了,顺便过来看看。” 林铁生还是没明白,“名额不是满了吗?” 老铁环顾一下四周,没有理会林铁生说的话,“啧啧啧,你看这屋子,确实要装修一下了,那墙壁是漏水造成的吧?”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林铁生的话,“啊?名额满了,我可以踢出一个啊!” “别人不是有意见?我不想因为我的事伤了别人的和气。我想,今年不行,明年再弄。” “我说铁生啊!你是不是傻啊?你知道你的名额是咋来的吗?” “咋来的?” “是黄大利,黄老板去我那给你求情来的,你真是的。” “大利哥?” “总之,我跟你说,我把你的那份名额已经报上去了,应该不出几天,镇上就会把款拨下来,你要好好感谢黄老板啊!” 黄大利收工回到林铁生家,林铁生跟他说:“利哥,其实你不用去老铁那帮我求情,我想今年不行,明年再争取。” “铁生哥,你要知道老铁这个人,他一天是村主任,那你家的这种现状就一天不会改变。我给他送送礼,没什么,这样他反而像狗一样向我们点头哈腰。对付这种腐败的村官,就得用这种办法,你跟他讲理是讲不通的。” “我不想这样……” “好了,铁生哥,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你就再来帮我几天忙。快到年末了,李老板一直催着赶最后一批木材。” “赶货?难怪我看那个方庆余最近没回来过夜,原来是这样。” “你来帮我量一量杉木的尺寸,你看成吗?” “成,我没有问题。”林铁生说。 “最近孩子们都还好吧,健一他工作怎么样了?”黄大利关心地问。 “健一说从一月一号起加工资,说是县城的加三百,乡镇的加四百,不知他说的属实不?” “教师工资确实也应该提上去了,每个月只拿一千多,还过嘛日子?如今物价涨得飙,除吃穿,就没几个钱了。”黄大利发表个人的见解。黄大利说:“时候不早了,这几天你注意一下那个李晨凯的饮食,上次的食物中毒可把我惊出汗来了。” “唏!”林铁生深吸一口气说:“照理说大家都没事,偏偏他有呕吐现象,我也觉得纳闷。” “那个小后生你觉得怎么样?” “不爱说话,不过我看他倒挺能吃苦,山上干活我不知道怎么样,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背一些木柴回来生火,每次都是汗流浃背,从来没有喊过苦。” “可惜他读到一半就掰了。” “对了,我一直没弄明白,他和健杭是好朋友呢!” “哦?是吗?真是有缘啊!” 几天后,林铁生收到了政府的扶贫基金,为了赶在年前住上新房,他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到装修的工程中。他叫上林金添和林金纳帮忙扛水泥,刷墙壁,顺便也把破瓦收拾一通。只是五千块钱的扶贫金没有更大的作为,刷了内墙和地板之后就花光了。天井只能随便抹上一些混凝土,大门也没有安装,外墙还是老模样。不过,这个老家确实披上了新装。二十年了,打从林健杭出生,它经过多少风风雨雨?如今它也赶上新潮了。 只要认真下功夫去做,有决心做一件事,是不用花多少时间的。 老房子焕然一新之后,天天迎来参观的客人(虽然林场事情有纠纷,但是私底下不会老死不相往来)。尤其是水窝一带,刘芬玉见了直乐呵;林金发也竖起拇指说真不错;就连小徐也来一睹为快,还评价说这个屋子的风水是窝里最好的。他说:“从大门望去,就像是一张秀才书桌图,难怪这里出了五个大学生。你看,这个门坪是凳子,对面平平的山岗是书桌,右手边突起的山卯是笔筒,旁边山峰的石头是砚台。” 大家信以为真。其实林健杭等人上了大学与这个什么关系?迷信的东西让懂科学的人看来,简直哭笑不得。 当然,最开心的应该是王惠英了。她说:“这几年,我们家是越来越好了,先是健一生了女儿,接着是健杭考上了大学,今年屋子又焕然一新……我艰苦地生活了那么久,如今想想以前的艰辛,真是值得的。” 林铁生顶撞她说:“老房子能装修是好,但装修再漂亮也没啥价值,如今大家都往县城买房子了。你看看,我们这里一户一户的往外流,就连徐建华都情愿去镇上租房住了。” “我不跟你说,又说你读那么多书,有些东西你还没我懂。”王惠英不给好脸色说:“这个老房子装修好了,以后暑假的时候,孩子们可以回来避暑,再说现在更多人愿意往山里走,散散心,我们这里装修好了,不就有个好的落脚点吗?以后孩子们带朋友回来,看到这样崭新的房子,也不会介意。” 女人和男人顶嘴,总是女人占上风。 林铁生说:“好,我不跟你说,一说就讽刺我读书读得多。” 林铁生白天还要去打理香蕉树。房子是得到了改善,但面对几亩不集中的香蕉树,确实是不好打理,以致他丝毫没有停下来欣赏的时间。每次打理香蕉树,都要忙上三五天,除了锄草、还要上肥,上肥之后又要浇水,现在还要给香蕉穿上“衣服”。 是的,新一轮的寒潮已经越过韩峰的天然屏障,只朝香蕉冲来。面对悄然而至的寒潮,林铁生倒是一下子懵了。无奈之下,他找张锦元拉话,想打听一下有什么好的措施解决困难。 张锦元除了养殖蜜蜂之外,还种植了全村最大面积的香蕉,有问题找他准没错。 张锦元却不担心地说:“我看天气预报了,今年你的香蕉饱满,准能卖一万。” 林铁生还是有点担心:“我看这次寒潮比以往都凶猛,我是怕……” “我都没采取什么措施保护,你不用担心。我保守估计,今年我能卖三万。”张锦元得意洋洋。 “阿兰呢?咋不见她?”林铁生问。 “她带着一块大油布去菜园了。” “你看,连菜都要遮盖保暖,香蕉不用?” 第二天,天气骤降,上午十时左右还下起了冰雹。完了,彻底完了,细心呵护的香蕉全逃不过冰冷的封杀,湮没在冰雹之中。林铁生尽管用油纸包住了饱满的果实,最终还是在劫难逃。今年的收成泡汤了,这年过得也不爽啊!林铁生思忖:当时种香蕉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四十四.诉说 “月光光,照地堂……”每天晚上王惠英唱着摇篮曲哄小珞妹进入梦乡。 “爸爸叫啥名字?”王惠英已经开始教小珞妹怎么读林健一的名字了。 小珞妹口齿不清晰地答了两个字,“耶……一……” 王惠英笑得合不拢嘴,马上纠正她说:“健一。” 小珞妹露出嫩嫩的牙齿跟着学起来。 自从小珞妹出世之后,照顾孩子便是王惠英生活的全部。正是她细心的照顾下,才培养出一个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孩子。 生活是美好的,尽管从前生活坎坷,亦会遇到烦心的事情,只要尽量不往坏处想,吃饱了,睡足了,该干的事情还得干,不该干的事情就别沾。其实不开心的事当作是屁一样不小心放了就很好。现在,看着小生命健康成长,每天都过得有趣满足,王惠英知足了。 只是每天照顾一个小孩子,没有了其他活动,整天呆在不出七十平方米的教师宿舍里,确实有时候也会无聊透顶。尤其是小珞妹不听话的时候——不肯吃饭的时候,王惠英跟她说:“不吃饭就长不高,没人会要你。” 小珞妹尚不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知道她受到委屈了,接着嚎啕大哭。小哭小闹不要紧,大哭大闹才是要命。 特别是上课期间,林健一和张海芬都上课去了,小珞妹突然想爸妈大哭大闹,这时候她根本不把身为奶奶的王惠英放在眼里,发起脾气来似乎要跟人决一死战。 王惠英使尽浑身解数安慰她都无济于事。 这天中午放学,张海芬下班回到宿舍楼,开门一看,宝贝女儿哭得面红耳赤,泪水都哭干了。“我的宝贝女儿咋了?妈妈亲亲。”张海芬问王惠英:“这是咋了?” “她不肯吃饭,我跟小珞妹说不吃饭就长不高,她就哭啊,没完没了,这小孩……”王惠英的语气充分表现了她极为生气。 张海芬听了,说:“你不要吓她,小孩子不能吓,真是的。”当下还是先把小珞妹的哭声止住再说。张海芬心想:怎么带孩子的,我这当妈的容易吗?十月怀胎,我容易吗?想着想着眼帘模糊不清。 王惠英为了哄小珞妹,中午还有两个菜都来不急做。这时候林健一也回来了。 上了四节课的他忙坏了。不,应该是五节课,早读那一节也算。班主任不容易担当,本来教师工资就低得可怜,学校还老是给老师施压——如果教不好,那么随时准备滚蛋走人。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教育事业上,而他换来的是一千多块钱的工资。最近以来,为了教师评级一事,又和老不死的张越闹出了矛盾。 林健一早上吃了一碗粗面腾跃着去上班,他想中午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菜色不重要,但一定要吃饱。他隐约听到办公室女同事的对话说中午不吃饭,又要开始实行减肥计划了。减肥?现在减肥成了女人的时尚用语了?胖得跟日本相扑选手一样的女人说减肥,瘦得跟竹竿似的美女也跟着减肥,难道一定要瘦得跟非洲难民营中的皮包骨一样才甘心,才美吗?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不仅得饿着肚子,还要忍受饥饿弄清楚小珞妹哭泣的来龙去脉。完了,还得好好往婆媳之间的链条上添上润滑油。眼睁睁看着,王惠英和张海芬之间的铁锈越来越多,他真担心有一天这条链子卡住不动了。 王惠英知道,主要是张海芬太爱自己的骨肉,所以她才小心翼翼地呵护孩子。王惠英是女人,也是母亲,她完全理解张海芬的感受和想法。爱子心切的心情她比任何人都强烈,她每个夜里都会思念子女。比如说,每逢周末她都要和林健杭通电话。天冷了,担心林健杭穿不暖;饭少了,担心他吃不饱;日子久了,担心他没钱花。王惠英无时无刻不爱自己的孩子。 明天周末,要是往常,王惠英会在星期五晚上去林铁生看门的地方,可以说是给自己放假,也可以说给林铁生放假。但是林铁生现在递交了辞职报告,以致王惠英想溜达都没地方去。干脆她也回家一趟,反正也很久没有回家了。家里其实有很多东西需要她打理,光是林铁生一个老男人在家是不行的,必须得有一个女人站在身后默默地支持他。支持就说不上了,都老夫老妻了,最起码她回去可以帮林铁生做饭洗衣,这才是最实际的。 于是第二天上午,林铁生开摩托车接她回家。 房子装修后,王惠英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家那么漂亮,心里乐开了花。 吃过午饭,罗阿兰来了。“惠英姐,你回来了啊?又很久没见到你了。”罗阿兰右手抓了一把小白菜说。 “阿兰……” 还没等王惠英说完,罗阿兰说:“我刚去了菜园,给你摘了点小白菜,要是不够的话,你自己去摘。” “够,我吃得了多少菜?” “你在县城住了一段时间过后,又变年轻了。”罗阿兰笑。 “以前住山里,面色乌乌赤赤,喝了县城的水白多了。”王惠英问罗阿兰,“锦元呢?” “他?别说他了,香蕉都没了,他去收拾,兴许还有香蕉是没有冻坏的。” “哎,难说,谁知道会突然来个猛烈的寒潮?” “可不是,我说寒潮来了,全部农作物也得死,驼背浪的柚子树都被霜雪冻死了。” “香蕉今年没收成,搞这些就是难。”王惠英感慨说,“听说老刘的猪崽也冻死了一头。” 罗阿兰很惊讶:“这我就不知道了,今年真是多灾多难啊!” “呦,一见面就跟你说这说那的,也忘了叫你进屋喝茶,暖暖身子。”王惠英对她说。 罗阿兰嘟囔:“不用了,不用了。我还要去看看锦元那有啥需要帮忙,你看他中午饭都没吃,我还得把这饭给他送去,趁热给他吃。” “好,那你去,你看我这装修得怎么样?”王惠英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其实她就是想别人夸她家真漂亮。 “靓,孩子们回来了,准说靓。好,那我去去先。”罗阿兰启动脚步,时不时回头和王惠英聊。 “好哩,你看,这里住了些工人都乱成狗窝一样。” “利哥带来的工人没有关系,我听铁生说这批工人还挺不错,人人见了他都叫叔呢!” 罗阿兰要不是为了给张锦元送饭,肯定能和王惠英聊三五个小时,直到罗阿兰走到屋子拐弯处还不忘问候说:“健一的女儿长大没有?” “人还是宅小,矮妞一个。”王惠英跟随着罗阿兰的脚步走了过来回答。 王惠英目送完罗阿兰,接着把林铁生的衣服洗了。茶杯泛黄,林铁生也没有洗,王惠英嘴里责骂说:“看这邋遢鬼,杯子也不洗,人家来喝茶都觉得恶心。”王惠英出生在农村,生长在农村,生活在农村,可她却保持着洁身自好的生活作风,她也一直教导孩子,衣服可以旧点,但一定得干净整洁。 忙碌了一下午,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好好享受一下新屋所带来的喜悦了。 这时候刘芬玉来了。王惠英真像一颗糖,回一次家,把邻近屋子的蜜蜂和蝴蝶都招来了,而且一个个见到王惠英回家心里都甜滋滋的。是啊!这是她们姐妹的情感,从孩提时代一直拉话到现在的姐妹之情,三言两语无法表露情深意切。 虽然以前不住同一个地方,可一忙完活,不是你就是她去串串门坐一坐,喝喝茶,聊一聊,夜晚也是频繁奔波于水、旱窝之间。看看现在,住在同一单元同一楼层的人,身为邻居,有时候连人家姓什么,家里有几口人都不知道。同在一处地方上班,半年以后才互相知道,原来他就住在我家隔壁,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热情总得在农村才可以深刻体会到。 刘芬玉也聊一些同样琐屑的话题。 王惠英问她:“那个新老板叫小徐的咋样?有没有利哥好?” “有屁好。”刘芬玉甩着唾沫星子强烈地否定小徐,可是说话的声音又降低了八度,“上次老刘的祖坟被钩机刨了,他表面上假惺惺讨好老刘,实际上是想博得老刘的欢心,老刘要是不同意,那新路就没法从公王河过去啊!” “现在的老板都很势利,诡计多端的奸商。”王惠英评论说。 “我大哥他不识趣,大利哥那么好,还与他决裂,就为了几个臭钱。” “是啊,他们以前称兄道弟。金发哥他女儿要嫁的时候,利哥帮了多少忙?” “现在又说闹矛盾了。” “咋?路开到林场了吗?” “早到林场了,又说为了和隔壁镇打通关系,把路都开到笃尾角去了,现在怕是到社子前了。” “都到那里了?那以后要去隔壁镇方便许多了。” “笃尾角到社子前一段路都是手工开的。” “真了不起。” 刘芬玉接着说:“听说明天又要出车了,还别说,那林场的木材真不错,我听我那‘屎肚鬼’(指林金添)说已经赚了一笔钱。” “谁负责开车啊?” “徐建华,他这人晚上老是去鬼混,三四点才回来。” 就在这时,黄大利领着一班工人回来了,说:“惠英姐,真是不好意思,要借用你的屋子给工人住。” 王惠英对他说:“利哥哪里的话,我还没谢你,多亏有你,这屋子才得以装修。” 刘芬玉插话说:“你看这屋子一经装修多自在,是托了利哥的鸿福。” 一批工人前脚刚进屋子,后脚紧接着帮忙砍柴准备今晚的伙食。王惠英和黄大利有说有笑,翻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这些干苦活的工人,有男的,也有女的,还有带着小孩的,他们都有浓浓的汗味。在一群工人的中间,李晨凯的身影让王惠英怔住了。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概念是:怎么来了一个俊俏的后生?他还以为是儿子林健杭。 晨凯和义东聊天,没发现这屋子的女主人回来了。等晨凯发现的时候,义东才告诉他说这个人就是健杭的妈妈。 晨凯过去问候:“阿姨,你好。” 四十五.李晨凯的见闻 在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答中,王惠英了解到眼前这个孩子和林健杭从高中就开始认识,并且成了至亲的兄弟。她倒不打探李晨凯为啥在这里干活,现在她只是很喜欢这个孩子。 晚上,厨房里发出啷啷哐哐的声音,王惠英欲炒几个拿手好菜,好好招待客人。在王惠英的盛情挽留下,黄大利也来蹭饭了。 王惠英也盛情邀请了工人们,那些人倔得很,没来。 李晨凯见漆黑的厨房里冒出了呛鼻的浓烟,于是进去问:“阿姨,我帮你吧。” “别,孩子,这里乌烟瘴气的。”王惠英拿一把镰刀把柴劈开两半。 “没事,我习惯了,我来生火,你来炒菜。”李晨凯已经到灶前坐下了,随手从身后抓起一些干枯枝叶,向灶口塞去,然后又拾起几块竹匹,不多时,火烧得挺旺。这时候,锅里发出水汽爆裂的声音,“阿姨,你赶紧放油吧。” 王惠英手忙脚乱:“你想吃花生油还是猪油?我回来的时候,买了很多肥猪肉。” 李晨凯说:“猪油吧,我觉得猪油好吃,特别香。” “以前我老是买猪油给健杭吃,可他总吃不胖。” 锅里的猪油爆开了花,王惠英洗了几个大蒜,用菜刀压碎,放进锅里。片刻,香气弥漫着整个厨房。李晨凯的唾液腺分泌着口水,不停地往灶口加木柴,火花四溅,还发出“吼吼”的声音。农家把这一现象视为吉祥之兆,假如出现这种情况,那么意味着你将会有好事发生,就算好事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也会落入家里其他人手中。 灶口烈焰般的炭火,温暖了李晨凯,它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狂热,以致它不顾一切熊熊燃烧,不仅给人暖和的幸福,而且还点亮了漆黑的夜,点亮了内心黑暗的深渊。 “噼里啪啦”,王惠英往锅里放小白菜:“这菜是阿兰送来的,我每次回来她总会捎点。” 王惠英心里直乐呵,也不知道开心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或许此刻她把眼前英俊的小伙子当成了林健杭。 刚粉刷好的墙壁和地底,耳目一新。南厅上,摆着一张脱色的八仙桌,桌上有几道深深浅浅的刀痕,这张古老的八仙桌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 林铁生拿一块油布给它换上了新装,桌子上的茶几早已摆好,沏了几壶茶。黄大利从浴室出来,把一天流下的汗水洗刷得干干净净。 “利哥,来喝杯茶,暖暖身子。”林铁生说。 “说句老实话,我看到这个屋子刷得雪亮雪亮,我自己看了也舒服。”黄大利对林铁生说。他还说:“你说请我去县城老板的别墅,我都不愿去,为啥?那里都是人工设计出来的,地方狭窄,好像牢房一样,在一两百平方米的房子里生活多没趣。” 黄大利喝了一杯茶,道出好茶两个字,接着以犀利的眼光对林铁生说:“可是这里不同,这里都是纯天然的,给钱你都没法享受去。你看啊!我要去哪里都可以去,有山有水有人家,简直是那啥——仙人的生活啊!” 林铁生赞同黄大利的看法,不停点头表示赞同和认可。 “这屋子弄好了,孩子们回来过年也高兴啊,是吧?” 这时,李晨凯从厨房过来:“开饭了。” 林铁生说:“我收拾一下,利哥。” 三菜一汤,饭也端上桌了,就是还差点东西——酒。林铁生招呼王惠英说:“惠英,你把我们酿制的黑豆酒倒出一瓶来,我跟利哥好好干一杯。” 王惠英还没放下筷子,急着说:“好哩!” 黄大利推脱:“不行啊,明天还要忙着装货出车。” “没事,大家随意。”林铁生说。 王惠英提着一瓶乌黑的酒出来,说:“这还是十年前酿的,你尝尝看,利哥,也就三十五度而已,甭操心哩。” “你给小后生也满上。”林铁生示意王惠英给李晨凯满上。 李晨凯两腮绯红:“我……我不会喝酒。” “嗯,这酒真香,酒就是要越久才越醇,越醇就越香。”黄大利还没品到口中,已经是赞不绝口了,“没事,晨凯,喝点酒有益身体。” “但多喝有害身体。”林铁生补充说。 虽然不是一家人,但也和谐温馨。其他工人早已吃过饭,消遣娱乐起来了。有人看电视,有人打麻将,有人瞎聊天,还有人坐着一动不动,看着林铁生等人吃饭,时不时说出羡慕的话语。王惠英还叫几个工人的老婆一起吃,她们羞于老板在场,没好意思来,就去“左下堂间”看他们男人打牌。“右下堂间”的人则看着津津有味的电视连续剧,健壮的一些青年人偶尔学着台词说话。眼睛直勾勾盯住电视机不放,仿佛他们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电视机一样。电视机旁老化的电线,发出一些“嘶嘶”的声音。据说很多工人都被电过,可他们没事,依然追捧最喜爱的电视剧。220伏的电压他们也受得了,真是神人。 别看工人们白天到山里干活,晚上看电视、打牌和聊天,其实从他们字里行间当中依然可以感受到他们是有理想的。尽管现在谈理想已经很幼稚,尽管他们口中时常带着揶揄和唏嘘,可是理想毕竟是理想。人要是生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了理想,也就没有了信仰,那是很可悲的事情。 就在这时,林义东吃完晚饭,从水窝过来了。手中还抱着他那傻傻呆呆的儿子,左鼻孔下悬挂着白里泛黄的鼻涕,已经流到嘴唇了。 “儿子,快叫叔叔伯伯。”林义东对儿子说。 “你先把他的鼻涕擤下来,我们还在吃饭哩!”李晨凯抱怨他说。 王惠英看到傻帽般的小孩子——跟小珞妹差不多大,觉得小珞妹确实比较聪明可爱。王惠英对义东的儿子说:“叫我啥?” 义东说:“叫伯母,叫啊……咋不叫?”他接着说:“这孩子准是害羞。” “义东,你吃过没?”王惠英说。 “吃过了。” “你爸妈咋没来?”林铁生问。 “他们睡觉了。” “睡觉?那么早睡?我的夜生活才刚开始。”黄大利有趣地说。 林义东解释说:“小徐明天要‘出货’,大家都养精神去了。” “那么快出货,真是有效率啊!”黄大利说。 “哎,都是我大伯规定的。” 黄大利不语了,沉默了会,问:“你大伯现在赚了不少钱,是吧?”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见他总是愁眉不展,好像比以前更老了。”林义东有问必有答。 关键时刻,还是王惠英打断说:“利哥,我给你盛一碗汤去。” 吃完饭,黄大利说:“这样,明天惠英姐也一起去帮忙装车吧!” 林铁生说:“明天下午她得回县城带小孩。” “没事,明天下午坐顺风车到县城,惠英姐,你看成吗?”黄大利有点不好意思请求说。 “成,没问题。”王惠英爽朗地答。 “明天太多杉木要出车,估计可能要装两车,做完这些,这批工人就可以回家过年了,我想提前搞定它。” “小后生,夹菜吃啊,别生疏。”王惠英给李晨凯碗里夹了两块肥猪肉。 “今天,那个方庆余还是没有回来?”林义东问。 “他比较拼命,在山里过夜。”黄大利解释,“最近他干出了业绩,而且很有质量。我们这次能赶出这批货全靠他。” “刚刚我来的路上,碰到了驼背浪,我见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睡好。我说为啥啊?他说三更半夜老是有人开车经过他的房子,吵得他家鸡飞狗跳。”林义东又说。 “开车?谁开车?”林铁生问。 他回答:“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八、九点间,林铁生两口子来到山旮旯里,帮忙装车。王惠英带了一把镰刀,好披荆斩棘。这些年,王惠英到山里干活渐渐少了,她干了一辈子的苦活,终于熬到尽头了。现在她回忆起以前上山砍柴的一幕幕历史,心头涌起一股酸楚的味道。 还记得,接近二十年以前,她当时正当三十出头,没少受苦。最艰难的是,她带着怀中没断奶的林健杭上山做男人的苦差事。要是不拾柴,那就做不成饭。 虽然苦,可也有让她高兴的事。有一次林健杭略懂人事的时候,王惠英背着他,往山腰间走去。当时小不点的林健杭看到雄伟的大山,问她:“妈妈,这是啥地方?”她回答说:“这是悬崖。”接着,林健杭说了一句话:“这里真高,就像万里长城。” “啊!” 王惠英回忆到这里被一阵惨叫声打断了思绪。她经了解知道,昨天黄大利已经清理好的上等杉木不翼而飞了。 四十六.树不见了 山中无语,唯有一群急躁的人群。 黄大利嘴里呢喃说:“他奶奶的,我的树也敢偷。” 在七嘴八舌的辩论和分析中,大家一致认为是方庆余偷了树,这些天,他都没有回林铁生那里歇息。 方庆余现在还在帐篷里睡得跟猪一样,他倒是甜滋滋地做着美梦。 “方庆余,你起来,你给我起来。”黄大利恶狠狠地拽起他。 睡眼惺忪的方庆余吱唔说:“老……板?”他见到黄大利像狮子一般对他怒吼,心想肯定有麻烦事。可他依旧故作轻松,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老板,今天咋那么早呢?” “你还真是淡定?”黄大利觉得方庆余真无耻,但是他心头想想:我需要冷静,冲动是魔鬼。“庆余,你跟我说说昨晚你干嘛去了?”黄大利降低说话的分贝,目的是想方庆余老老实实交待清楚事件的真相。 “我?砍树咧,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方庆余咧着嘴笑答。 这时候,其余几个伙伴也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有一堆人站在狭小的帐篷里,倒是增加了几分暖暖的气氛。 黄大利忍耐着:“好,你口口声声说你晚上也上山砍树,那好,我问你,那些树在哪里?” “在山窝里呗!嘿,老板,你还怀疑我偷懒来着?”方庆余右手伸进后背挠挠痒,“这里的虱子真多,晚上都睡不好觉。” “你跟我解释一下,我们昨天清理好今天要装车的杉木哪里去了?长翅膀飞了?”黄大利说话的声音充分显示出了心中的愤怒。 林铁生上前安慰:“利哥,冷静点。” “冷静?你叫我咋冷静下来?你知不知道这批杉木不见了损失有多大?我咋跟李老板交待?”黄大利已经不能控制自己。 “不……不见了?”方庆余疑惑地看着黄大利,接着几个伙伴也都傻了眼。 “方庆余,你带我去看看你砍的木材在哪里,这样一来可以证明你确确实实是干活了,二来也可以证明你的清白。”王惠英这时候说话了。 “对,你带我们去看看。”和林铁生同行的几个工友好心劝说。 “老板,树不见了?”方庆余仿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黄大利的愤怒是在怀疑他偷了树。“老板,不是我干的,我真的没有偷啊!”方庆余苦苦哀求说。 “你要是清白的,我自然不怪你,但你要是真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绝对饶不了你。”黄大利犹如在给他最后的通牒。 “成,老板,我带你去,绕过这个山口就到了。我把西边区域的树林都砍掉一半了。”方庆余立马起身,给黄大利指着西边的山林,不过现在视线给茂密的丛林遮挡住了,要验明真相,得起身往前勘察。 方庆余指使一下他老婆说:“你就在这别去了,给我煮点吃的。” 满脸雀斑的妇女连连点头。 方庆余走在前面,眼瞅路边的一堆杉木真的消失了,嘴里还不停骂着:“哪个小乌龟偷了,害老子被冤枉。”他还时不时回过头来向黄大利求情:“老板,真不是我干的。我要是真偷了,我……我还能说这样的话吗?” 紧随着方庆余身后的黄大利说:“很难说,这个世上,为了钱,啥事都敢做,啥话都敢说的人,还真是不少。” 一行人走到了黄泥路的尽头,便开始攀爬蜿蜒的山路。还好,这条路一直有人涉足,为此,这里并没有杂草丛生,倒还是宽敞了许多。在每天作业工人的践踏下,路面结实了许多。再细细观察,沿路的一些树木,与人身高相平的地方,被抚摸出了油光滑亮的色彩。他们每天在这里来来回回游走,肩上扛着几十公斤的生木,还要艰难地攀爬崎岖蜿蜒的山路。当他们身体吃不消的时候,手自然会扶住沿路的“观光者”,日积月累,就成了此时此刻的现象。 我们应该向艰苦作业的工人致以崇高的敬意,是他们辛勤的耕作让我们享受到世间的美。 可是现在,所有人的心都悬挂着,都往一处想去了。黄大利走过无数次的山路,这时他偏偏来了个摔跤。 方庆余上前搀扶说:“老板,有事没?” “别扶我,你巴不得我有事。”黄大利此时的心情很乱,谁都别打扰他交错纵横的心情。山洪爆发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登上山顶,漫过一段石子路,他们来到了方庆余所谓停放木材的地方。洒眼一看,一堆又一堆的杉木还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定睛一看西片的区域,确实砍完一半多了。 “这……”黄大利傻了,一时半会说不上什么话。“看来是我误会方庆余了。”黄大利对身后一行见证的人说。 林铁生疑问:“会不会昨天清理好的杉木被他扛回这里来了?” “你傻了不?”王惠英对林铁生的质疑否定说:“他扛回来干嘛?这里没有出路,车也来不了,他扛回来是吃饱了撑着?” 林铁生哑口无言。 “老板,我看你请的一伙人都偷懒,我又见你说要赶着装车出货,所以我自己一个人负责西片区域的树林,我也是想早点干完活好回家,我都两年没回了。”方庆余解释说。 “是我错了,我不该直接怀疑你。”黄大利有愧于方庆余说。这是难得的工人啊!我怎么能错怪他呢?究竟是谁偷走了呢?黄大利静下心来仔细摸索着有用的线索。他仿佛意识到这件事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简单。 李晨凯打破黄大利的思考:“驼背浪不是说半夜听到车声了吗?” 一帮人又熙熙攘攘议论起来:“这是咋回事?” “谁会半夜开车?” 黄大利似乎联想到了点什么,但还是不敢确定:“晨凯,你接着往下说。” “表面上,方庆余没有偷树,但晚上偷树的人总会发出声音,那么我想请问一下方庆余,整个晚上你都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方庆余很认真地回答说:“哎呀,我的小祖宗,我们留在山里过夜没听到啥声音哩!” “利叔,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要用证据说话。”李晨凯说。 王惠英听李晨凯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点头表示认同。 “我们接下来应该咋办?”林铁生问,“小后生,我们这里属你的文化程度最高,我们都听你的。” “我们现在要打听一下驼背浪有啥线索。”李晨凯思索了片刻,接着说,“这一堆树不翼而飞,从昨晚到现在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肇事者肯定是用车载走了,泥路上车轮印也是很关键的线索。” “车轮印?那很明显就是拖拉机的嘛!”一工友发出话语。 拖拉机?难道是徐建华搞鬼?王惠英心里暗想到刘芬玉说过的话,并没有开口说出来。 在返回大路的时候,一只乌鸦“哑哑哑”从头顶上飞过。一阵阴风吹来,两排树木的叶子沙沙作响,叶子在半空中打转、飞舞、飘零。 门前垒着一座座木柴,跟塔一样也有十三层。门前不远的空地上,一处篝火在燃烧,浓密的白烟呛住驼背浪的咽喉,“咳咳咳”地发出痛苦的声音,然后他吐了一口痰在地上。身旁和他一起烤火的小狗起身,舌头一舔,地上倒是干干净净。篝火并不旺盛,随着浓烟冉冉升起,这篝火像是要熄灭了。驼背浪抓起一扎荒草,放进去,火势再次猛烈起来。 “汪汪……”小狗看到陌生人走过来,竖起耳朵朝人喊道,它再也安静不起来,不停地来回踱步,既怕陌生人的接近,又强烈控诉别人不许进入它的领地。 驼背浪缓慢回过头,一看,这下可热闹了。他想起身把客人迎进屋子去。只见他佝偻的身子费了很大力气才离开木头凳,仰视着黄大利问:“大老板,有心有心。” 黄大利连忙上前搀住驼背浪说:“浪哥,近来可好?” 驼背浪微微点头,耳聋的他早已听不到细微的声音。 “浪哥,在烤火呢?”王惠英问候他说。 林铁生说:“我看,还是开门见山问他吧!” 黄大利见到一老人家,心有不安,但还是问了:“浪哥,我问你个事。” “啊?什么?”驼背浪不知道黄大利在说什么。 “他耳聋了。”林铁生对黄大利说。 黄大利只好提高嗓音:“浪哥,我……问……你……件……事。” 这时驼背浪有所反应:“哦,哦,啥事呦?” “昨晚你……有听到……车声吗?”黄大利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层次,额头上冒起了几点汗珠。 “有,最近以来都有哩!哎,吵得我每晚都睡不着。”驼背浪不满地说。 林铁生上前问:“你知道……是嘛人……开车吗?” “徐建华哩。” “徐建华?”每一个人在脑海里都打上了一个重重的问号。 驼背浪用小木棍调整了一下篝火中的炭头,以便让它燃得更旺,趁人多。“昨晚我还起来给他说哩,半夜搞嘛鬼,开车吵得我睡不着。他说,叫我吃安眠药就不会了。我给他说到了县城给我买点……他小子没理我走了。” 此刻大家都明白是徐建华把杉木偷走了,他为什么要偷树?难道是林金发指示的吗?为了讨个合理的说法,黄大利和林铁生等人先回屋子商量。经过商讨之后,他们决定去水窝找林金发评理去。可是黄大利知道,和林金发当面对峙总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消息很快传到了张锦元的耳朵里,吃过午饭,他和罗阿兰也来了。这件事跟他有关系,因为黄大利叫工人去砍伐的林子正是张锦元的,张锦元愤怒至极。在众人支持之下,他们来到水窝,刚到路口,恰好碰到了林金发一伙人装载满满树木的车子。徐建华一个急刹车,嘴里骂着说:“你们寻死啊?” 张锦元伸手示意车子停下来说:“你这车不能走,我要检查你这车树。我怀疑你们偷了我的树。” 徐建华道了一声:“神经病,我这车树是社子前那里来的。” 林金发稳坐在拖拉机上,听到别人怀疑他们的声音,他便不乐意说:“话可不能乱说,锦元。” 黄大利上前来解释说:“锦元说得没错,我们要上车检查。” 林金发和徐建华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林金发最后便说:“好,那你检查,反正我这车树不是你的。” 黄大利掀开包着树木的油布,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倒吸了一口气。 四十七.上山寻踪 他吸了一口气,接着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绷紧的精神马上瘫软下来。 张锦元问他情况咋样? 黄大利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给张锦元递上一根说:“不是。” 张锦元急了问:“这可咋办好?” 徐建华得意洋洋说:“我都说不是我们偷的了,你们又不信?都是傻子。” “放他们过吧!”黄大利说完从小道上溜下去,独自一人先走了,撇下林铁生和张锦元站在那里。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收拾尴尬的场面,他们只好似犯错的羔羊,温顺地走了。 黄大利倒是觉得挺开心,因为没有当场给他逮着徐建华偷树的证据,这样也让林金发好下台阶。他仍然念及他们的兄弟之情,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把人逼上绝路,凡事看开点。就算车上的杉木是他们偷的,林金发打死都不会承认,相反林金发会更加记恨他。他只是一个过客,没有必要让林金发和徐建华对他产生那么大的仇恨。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本来他打算干完今年的活,明年开春的时候,跟李炳年辞职不干了。他甚至已经联系了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借了点钱,开始筹划在深圳买房子。偏偏他最后的安排也被打破了,就差最后一车的杉木了。干完今年的活,他可以安然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必无奈和林金发的破裂感情。 黄大利也许是累了,他的表现像是不想追究此事。 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是徐建华引起的,幕后有多少内情不知道,但可以很确定的一点是,徐建华开车把杉木载走了,当下少了证据罢了。 恰巧在同一天,社子前一带的外乡人发现他们的杉木也被偷偷砍掉了,从山脚望上去,光秃秃的一片甚是难堪,简直是有损社荣社貌。 气得快喷血的外乡人上山看个究竟,发现山的另一面是一条条沟壑纵横的黄泥路,整片山光秃有致。一眼看过去很容易看到韩峰山下水、旱窝的住所。外乡人的理智占据上风,也不好马上定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路旁还有很多树木,看样子小偷还会回来,仔细裁量之后,他们决定晚上埋伏在林子里看个究竟。 林金发把最后一车树木送到徐氏家私厂,钱到手了。小徐不停夸他们:“你们几兄弟替我干活,我放心。”林金发算是完成了分内的事情,由于估计失误,砍掉的树木多出一半未能装上拖拉机。如果放着不清理,明年春天再布置它们,恐怕早长芽冒叶了。 但他又估计到,黄大利一帮人找上门来怀疑他们偷了树,心想最好不要再回山里。 徐建华却跟林金发说:“怕啥?他们就算知道我们偷了他的树,他也得拿出证据来啊。” 林金发凶狠跟地说:“要是让他找到了证据,你说咋办?这可是犯法的事情。” “莫惊莫惊,只要晚上再把残留的木材收拾掉,就没事了。”徐建华信心满满说。 林金山瞎起哄说:“大哥,不怕,我也去帮忙准没事哩!他们再敢说啥,我日他。” 旱窝,李晨凯很肯定是徐建华偷了树,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于是,他找林义东问话,林义东最近在帮他大伯的忙,他也许知道点什么东西。 “我没发现啥啊!”林义东一字一句回答李晨凯。 “真的?” “骗你干嘛?” “那这就奇怪了。”李晨凯说。 “啊?你怀疑我大伯偷了利叔的树?”林义东问他,接着说:“我要跟你说,我大伯确实没有干这种事,我不准你这样怀疑。”林义东开始生气了。 “你大伯脸上没偷,不代表他的脚下没做啊!” “你说说你的理由。” “其一,车轮印是徐建华那辆拖拉机的;其二,徐建华和方庆余有一腿。” “你瞎说,大家都知道方庆余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兄弟,你要是信我,今晚你跟我来,保证水落石出。” “别叫我兄弟。” “你要是这样,那就没意思了。”李晨凯也不愉快了。“我可是把你当作兄弟看待啊!”李晨凯重复了一遍。 “现在别跟我谈感情,要是不是咋样?”林义东说。 “要是是咋样?”李晨凯反问他。他接着说:“我看徐建华的拖拉机没有停在水窝,看泥路的印记,我很肯定他们回来后,把车藏起来了,而且我肯定他会去方庆余那里。他们晚上肯定会有啥活动,我们去看看,说不定可以发现点东西。” “叫我东哥,我就去。”林义东笑呵呵。 “去你的。” 天色渐渐晚了,风也刮大了。人们都往屋子走,而李晨凯却跟林铁生说去水窝找义东玩;林义东跟林金纳说去旱窝找晨凯玩。他们以这个理由偷溜了出来,在半路会师。远远望去,两个手电筒在晃荡,不多时消失在夜幕中。 “你的手电筒有没有充电啊?”义东问晨凯。 “充电了,没问题。” 半个钟后他们潜伏在方庆余帐篷后面,耐心地等待徐建华的出现。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远近近生了几处忽明忽暗的篝火。没有回旱窝休息的工友在帐篷里,窝在被子里打牌,帐篷外面静悄悄,只有风声呼呼作怪。 方庆余回来了,他肩上背了一条能烧两天的木柴,嘴里哼着小调。他的内人在帐篷里等待他回来。已经煮好了晚饭,一旦方庆余回来,大伙就一起吃饭。 林义东冷得瑟瑟发抖:“哪有徐建华?” 李晨凯用食指堵住嘴巴,“嘘”了声叫他小声点。 大伙凑在一个篝火周围,形成一个圆圈,津津有味吃着晚饭,嘴里聊着天,又说又笑。他们吃完饭不久,便恢复了安静。李晨凯想,今晚计划要泡汤了,身旁的哥们快睡着了。其实,他也是凭着感觉判断罢了,但他还是很肯定就是徐建华搞鬼。打从他第一眼看见徐建华,便知道这人不安好心。 “回去吧,很冷耶!”林义东跟他说。 “看你不耐烦的样子……好,好,回去。” 在他们要起身往回折返的时候,车声响起了。“喂,你听,有车来。”李晨凯喜出望外,他终于盼到徐建华了。 “哒哒哒”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徐建华开拖拉机。让人奇怪的是,帐篷里没有人出来看发生什么事情,反而帐篷里的烛火一个接着一个消灭了。现在只留下一处帐篷还留着火光,微弱的烛光在静谧的山林中格外显眼。 帐篷里映着两个身影,是方庆余夫妇。只见他们面面相觑,不说话。 徐建华熄灭拖拉机往帐篷里走去,“日他祖宗,这天一晚冷得要命,有热水吗?” 妇人点头说有。 方庆余局促不安先开口说话:“你咋还敢来?你知不知道他们今天已经找上门来了。”方庆余原来一直在装,装得还挺像,李晨凯心里想到,凭借他今天早上表现的眼神,他可以当演员了。林义东这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敏锐地捕捉一切有用的信息。 “你甭急。”徐建华接过妇人的热水袋,暖暖手说:“他们没有证据。” “总之我不会再帮你了。”方庆余斩钉截铁说。 “我跟你明说吧。金发哥说,我们社子前那里还有点杉木没有处理完,不想等到明年春天再弄,怕长芽,所以今晚必须得装车送出去。” “你还叫我去帮忙?”方庆余其实不傻,他分得清什么该帮,什么不该帮。 “不是,我想在你这里凑点数,凑足一车。”徐建华说。 “不成,不成。你要是把树抽走了,我没法跟黄老板交待?我好不容易瞒过他。” “你莫慌,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老婆肯定不会露馅的。至于其他人,他们睡得还好吧?”徐建华露出奸佞的笑容。 “我不想害我的工友,作为工头,我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方庆余还是很正义的。 “啧啧啧,瞧你说的,吃点安眠药又不会咋样?更何况是放进汤里,他们喝了也不知道。”徐建华掐了一下方庆余内人的大腿,调侃说:“你老婆真识相。” 妇人惨叫一声,好像是男人关灯上床后发出的声音。 “跟你说吧,还是驼背浪这个老家伙提醒了我用安眠药这招,绝!他们安安静静睡着了,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干活。” “我不会帮你了,今晚你回去吧!”方庆余撇开他说。 “哎呦,你倒是挺有个性,最后一个晚上都不成?” “不成。”妇人替他男人回答。凌乱的头发下,脸颊一丝丝抽动着。 “你要是不帮我这一次,我把所有事都抖出来,说都是你干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徐建华收回可恶的笑容,威胁他俩说。 “你……你……”方庆余语塞,手指着徐建华,又无奈地放了下来。 “大家都是为了钱,好回家过年嘛!你走错一步回不了头了。谁叫你偷偷去砍社子前一带的树呢?” 林义东按耐不住自己,背后确实有肮脏的事情。 李晨凯拼命拉住他,小声说:“千万不能乱了手脚。” 方庆余哭泣说:“我只是想在回家之前多赚点钱,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做人不能太贪了,欲望是永远满足不了的。不过你现在也确实赚了不少钱啊!”徐建华对他说。“走,我们去上点货,这边完了,还要去社子前呢!” “怎么样?我都说你要信我了。”李晨凯说。 林义东很想出去给徐建华扇两巴掌,亏他还那么相信他,把他当作朋友。此刻又有一个谜团,方庆余怎么会跑到社子前偷砍树呢? 徐建华走出帐篷对方庆余说:“一定要把安眠药的药瓶清理掉,不能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方庆余回答说:“放心,今天早上我叫我老婆收拾了。”方庆余还说,“我听有个小后生呕吐不停,是不是跟安眠药有关系?” 李晨凯心里一震,原来他的呕吐是徐建华和方庆余惹出来的。他天生对安眠药过敏。这下把李晨凯气得快冒烟。 装有一半的杉木后,方庆余走去另一边,掀开荆棘草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人工打造的泥路,恰好可以容纳一辆拖拉机大小。这条路便是去社子前的捷径。方庆余夫妇充分利用晚上工友们熟睡的时间,费尽床上功夫打出了一条路。去社子前砍树,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只是碰巧林金发把路开到了社子前,林金发发现的时候,甚是愤怒。可是后来在徐建华的怂恿下,竟看中了社子前的木材,干脆叫方庆余帮忙,只要保密,大家相安无事。方庆余妥协后便叫雀斑老婆负责后勤工作——把所有荆棘都往路上一摆,这样人们就不会靠近发现。 李晨凯和林义东两个人跟随他们的车尾来到了社子前。这里已经离旱窝很远了,李晨凯压根不知道他现在身处在哪,澎湃的心支使他一定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他用手机偷拍罪证,这时,手机的铃声响了。徐建华发现了有人跟踪,喊:“谁?”李晨凯慌了。林义东拽住他的胳膊往回走,匆匆忙忙,李晨凯的脚扭了一下。林义东扶住他使劲往回走。眼看他们快被徐建华和方庆余追到了,突然来个喊声四起。林义东回头一看,山的另一面,出来几十个人。浩荡的场面致使林义东吓了一跳,脚跟踩个空,滚了下去。李晨凯拼命拉住他:“不要放手。”李晨凯实在承受不住脚痛的压力,结果,林义东掉了下去,翻滚到山脚,只听见发出惨痛的喊叫声,接着声音消失了。 借助迟来的月色,李晨凯一瘸一拐走至山脚,终于艰难地找到林义东。他伸手一摸,竟是粘乎乎的东西,靠手机发出的余光,再看清楚点。“天啊,血!”他拍醒晕过去的林义东,只听见义东再次的惨叫声:“啊,我的眼睛……” 四十八.惨 时间静止了,空气凝固了,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动,呼吸的声音在颤动。 “坚持住,兄弟。”李晨凯手足无措,头脑一片空白,声音软弱,唯有哭泣表示。他的眼神折射出他无法相信事实,无法接受。这是梦吧?不,这是真实的——义东的眼睛在流血。 “快来人,救……救人啊!”晨凯似乎清醒过来,声音到了极限,喊完之后,却有缺氧的感觉。眼前的义东在痉挛,十指像冰冻的爪子,苍白僵硬。他蜷缩着身子,痛苦呻吟。 话说徐建华和方庆余像疯狗一般追目击证人,却没有料想到,在山的另一面,早已埋伏十来个隔壁镇的硬汉。 火光与喊声同时而来。徐建华和方庆余没有逃跑的余地,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徐建华乍眼一看,心想:这下玩完了。方庆余脚哆嗦像筛糠一般,嘴里吐出“妈呀妈呀”的字眼。 徐建华不承认,还在负隅顽抗。 一人揪住徐建华的衣襟,凹凸不平的脸上点缀着锐利的眼睛,像剑直刺他的心脏,参差不齐的牙缝中漏出话:“你敢偷我树?”接着,仗势的外乡人喊:“寻死吧?” 徐建华故作镇定:“我没偷你的树。” 锐利的眼睛翻过脸去看着同伴,苦笑:“他说他没偷树。”然后一个拳头飞向徐建华的右脸颊。“叫你不承认,不承认就打到你承认为止。” 徐建华被打了一拳,承受不住四十匹马力的冲击,半跪在地上,摸摸嘴角,竟流血了。徐建华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打过,现在他满肚子的怒火在燃烧,但他确实在做错事,心虚的他沉默了。 凹凸不平的脸移向方庆余。 方庆余此时已经怕得不成模样了,两个手掌在胸前晃来晃去。他解释说:“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打杂的。” “大哥,打了他再说。”人群中挤出一句话。 锐利的眼神往后伸手示意别出声,“说,是谁叫你来砍我的树?” 方庆余很害怕,眼睛转了四十五度角看徐建华。 徐建华轻微摇头发出轻辅音:“不能说。” 只见那人从地上搜寻了一根木棒,折成两半。 方庆余倒吸一口冷气,目光呆滞。 “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你们上来给我狠狠地打。”锐利的眼神再次恐吓说。 方庆余见到十来个人驶向他,这下他更加胆战心惊了,“别,别打……我说……我说,是一个叫林金发的人。”方庆余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徐建华用拳头重重地打地底,长“唉”一声,这下真的完了。 “带我们去见他,见到他之后我要给他往死里打。”锐利的眼神慢悠悠地说,用手掌轻轻拍打方庆余的脸,“把这辆拖拉机给我烧了。” “你们不可以这样做。”徐建华抗争。这是他生活的工具,他不能没有它。 不多时,拖拉机浇上了汽油。那人嘴上插着一根烟,“哒”的一声,烟点着了,他吐了一口烟,扔下手中的打火机,借助干燥的冬夜,车子壮烈牺牲了,连辛辛苦苦装上车的木柴也毁灭成灰烬。 徐建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出现了,是李晨凯。他一瘸一拐,背着昏厥的林义东艰难地上了黄泥大道,已经没有力气呼喊,微弱地说:“快救人。”接着,李晨凯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零点的钟声响起,林铁生惊醒过来,他忽然下意识感觉到李晨凯还没回来。本来王惠英应该在今天返回县城照顾小孩,却因为突然发生偷窃事件,准备明天再离开。 “咋了?”王惠英打开电灯,问。 林铁生起床披了件衣服:“那个小后生不知回来没?我瞅瞅去。” “哎呀,后生人,都喜欢玩,你管那么多干嘛?”王惠英说。 “我担心他嘛。” “他又不是你儿子。” “他是大老板的儿子,咱不能亏待他。” 良久,林铁生回来,“这小孩子可能在义东家过夜了。” “睡吧!”被窝里的王惠英说。 “汪汪”狗叫声响起。“这么晚了,还有谁来?”林铁生睡不着。 不是别人,是林金纳,他气冲冲走来,“铁生哥,你睡没?” “哦,原来是金纳,这么晚了啥事哩?” “义东那小子呢?他儿子哭着直找爹哩。” “他没在家吗?”林铁生拉开房门,把林金纳迎进屋子。 “那小子傍晚的时候说来你这找小后生玩哩。” “小后生也说同样的话。” “奇怪,去哪了呢?”林金纳问。 王惠英起床说:“兴许去了其他地方吧?” “可是,他们能去哪?莫非去了县城?”林铁生说。 “不可能,他们没车。”林金纳肯定说。 “叮铃铃”电话响了。林铁生越觉得不妥,三个人对着电话发愣,午夜的电话肯定不是好事。“喂。”林铁生接起电话,不出几秒,他挂电话:“出事了,出事了。” 王惠英说:“嘛事,你说啊。” “医院,在医院。”林铁生急了,对林金纳说:“现在情况不确定,去到了才知道。” 王惠英说:“我也去。” “你就别去了,我和金纳去。” 中医院,花白的病床上躺着两个人。李晨凯睁开眼睛。酒精的香醇扑鼻而来,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眼前是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白衣天使给他输上“氯化钠”消炎药。晨凯立马弹起病床,“护士小姐,我兄弟他怎么样了?”他急切地想知道义东的安危,以致他忘了受伤的脚,忘了痛。脚受伤了,敷上铁打药过些时日就可以好,但是义东伤的是眼睛,弄不好坑害了一辈子。 “五号病床,你不能下来,你脚还伤着呢。”护士用清爽的声音说。 这时候,徐建华和方庆余也在医院包扎了被打的伤口,上前来搀扶住李晨凯。凹凸不平的脸也在医院悠长的走廊里,是他及时把伤者送到医院。 “你先冷静下来。”徐建华对李晨凯说。 “别说了,要不是你做出偷鸡摸狗的事能发生这种事情吗?我们把你当朋友,你当我们什么?”静穆的医院被李晨凯雷声似的声音击垮了。 护士说:“安静,安静,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也不是菜市场。” 李晨凯控制不住情绪,意识到自己声音高了,连声说对不起。 徐建华还在抵赖,正应了来狗改不了吃屎那句话。 这时候,林铁生和林金纳火急火燎赶来了。 徐建华自动闪到一边去。 “义东呢?”林金纳问晨凯。 “叔叔,对不起,义东他……” “他咋了?快点说啊!” “他还在急救室。”晨凯内心很愧疚,如果不是他叫义东出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林金纳二话不说往急救室方向走去,门口红灯还亮着。 林铁生抚摸着可怜的金纳:“别着急,医生会有办法的。” 片刻,主治医生出来了:“病人家属?” “是,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病人的眼睛中度刺伤,失血过多,暂时度过危险期,但是需要马上转院。基于现在深夜,我们准备明天一早转院,麻烦你签个字。” 林金纳愣住了,林铁生上前鼓励他让他振作起来。 林铁生回到病房问李晨凯:“你脚咋崴了?究竟发生啥事情了?” “铁生叔,我对不起义东,对不起……”李晨凯极度内疚,仿佛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别太自责。” “事情是这样的……”李晨凯一字不差交待今晚的见闻。 林金纳看到推车上躺着眼睛被包裹着的儿子,心里一震,不由地落下眼泪,脸上缠着白纱布的儿子突然显得很瘦小。一人伸手过来安慰说:“不要那么伤心,会好的。”林金纳擦拭眼泪,回头一看,此人脸上凹凸不平。林金纳连忙跪下来说:“恩人,我不知道咋感谢你。” 经过一番细聊之后,林金纳弄明白了今晚大大小小的经过,而且还知道了恩人叫吴名宏。偷树一事暂时不说,关键是人没有危险就大吉大利了。 一直到凌晨两点半,林金纳还是紧绷着精神,他不知道怎么向义东妈交待。幸亏有林铁生在安抚,精神才得以放松下来,现在半瘫在走廊的椅子上合眼睡着了。 白衣飘飘的护士每隔十五分钟查看一次药瓶。天冷,好心的护士给林金纳拿了一个暖手袋。吴名宏一伙人也回家去了,尽管因为这件事差点闹出人命,但他绝对不会轻饶偷砍杉木的人,明天他会带一伙人跟林金发协商偷树事件,他要的是公理。 徐建华和方庆余也在医院的病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黄大利和李炳年也来了,真相大白于天下。 李晨凯睡了一觉,补充了葡萄糖之后,倒是没什么事,现在所有人都关心林义东的安危。 经过医生的进一步分析和判断,义东将会永远失去视觉,就是说他的下半辈子会看不见东西。由于眼睛刺伤的程度远远超过医生的想象,视觉神经开始坏死。为了阻止病情不再恶化,义东急需转院到北京专科医院治疗。这一笔治疗费用要五十万,这可把林金纳搞蒙了,不过,他就是卖肾卖肝也不会放弃的。义东妈听到需要转院治疗的时候,她昏了过去。医生又展开了紧张的治疗当中,真是祸不单行。 李炳年说:“有关义东的治疗费用不用担心。” 中医院这边已经和北京方面联系好了,飞机很快就能到达。 大家只能默默地祈祷,李晨凯还跪求说他要陪义东。 李炳年对他说:“义东会好起来的。” 李晨凯除了内疚,还是内疚。他太天真了,以为自己可以做个大英雄,什么事都觉得跟自己想得一样,他现在才发现错了,一切都错了。他回忆起他和义东点点滴滴的友谊,好的东西都很难留住。 现在剩下孤独的他留在冷漠的医院里,由于脚受伤走不了路,因而他得在医院住上一阵子。“五号病床。”护士对他说,“你朋友来看你了。” “我朋友?”李晨凯自问。在这里他只有义东一个朋友。 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孩走进来。“啊?邓……婷婷?”这时候李晨凯才想到,昨晚打他手机的人是邓婷婷。邓婷婷怎么会找到他呢? 四十九.打气 生活不是只有悲剧。在大学校园里,林健杭正在为理想而奋斗。 12月21号,离迎新晚会还有两天的日子,这天下课铃声响起,意味着,接下来的两天他将要全身心投入到迎新晚会的状态当中。我们知道林健杭始终是因为紧张的问题,没能好好把握住第一次彩排的机会。就在这天下午,迎新的阵容又展开了第二次彩排,这一次把它当作是真正的晚会进行,可是结果还是可圈可点。林健杭懊恼,他的水平提不上去,他听到一百来号的演职人员对他评论都不好,更加击碎了他怯懦的心。 彩排结束之后,他满脸神伤地回了宿舍。天好冷,昨晚因为被子太薄,最终还是被冻醒了。人在这个时候是最痛苦的,欲睡却不能的感觉唯有密修的人才有强大的意志力抵制。他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那么强大,甚至在半夜冻醒后,还在痛骂该死的天放那么冷的屁,看着一个个舍友睡得老香,心生嫉妒,心生懊悔。为什么冬天一开始的时候不多买一张被子?他似乎才看到自己大大咧咧做事的样子。他一直提升不了主持能力,跟自己的性格和处事的方式是有紧密联系的。 今天晚上,他想撇开一切不管,去街上散散心,顺便买张被子,现在他倒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叶晓祉好像知道林健杭最近以来处于无精打采的状态之中,可是她又能帮到他什么忙呢?她已经退出了迎新的舞台,舞台上的事情再也不关她的事。她有很多没有完成的工作,真的没有必要花时间帮林健杭排忧解难,舞台是他一个人的。 可是当她看到林健杭渐渐落寞,心里又产生了些微的怜悯。她问他:“最近状况怎么样?” 他回答说:“就这样。” “这样?指哪样?指你颓废的模样?” 林健杭静默,他转移话题:“我最近失眠。” “为什么?因为你失眠才导致状态不佳吗?” 林健杭不回答,只说:“我今晚要去买被子。” 她说:“我陪你去买。” 林健杭静立几秒之后,说:“不用了,我想出去散散心。” 叶晓祉接过话说:“正好,我陪你去。” 林健杭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林健杭觉得挺开心,毕竟他还没有和哪个女生一起逛过街,心里憧憬着美妙的场景,配上动人的旋律,真像电影一样令人着迷。 可是一切都不像他想象中那样。 下了公交车之后,叶晓祉安排两人先解决吃饭问题,然后再买被子,最后是回学校。林健杭连连点头,对这样的行程没多大异议。 林健杭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味道很可口,于是带叶晓祉去。 叶晓祉不指望林健杭介绍的地方可以满足她挑剔的嘴巴,然而当她转过身走在林健杭前面的时候,脸上绽放出了笑容。林健杭像个小保镖紧随她。到了餐馆,他们商榷许久要以什么食物犒劳肚子,双方最后有了结论。在晚餐还没上桌之前,他们聊开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点了炒石螺吗?”林健杭问。 “这还用问,你喜欢吃呗。”叶晓祉按照常理回答。 “我跟你说吧,我家附近有一条河,叫公王河,每年夏天我和其他人都会到河里捡石螺。” 叶晓祉说:“你们那里听起来好像挺迷人的。” 林健杭介绍家乡总是满心欢喜,因为他知道,他的家乡非常美丽,关于家乡也有很多传说,这些传说他引以为傲。每个离开家乡的人大概都有一种情结,都会觉得家乡是最美的地方,不光是因为有山有水,更重要的是,每个漂泊在外的游子,都有一条根深深地埋在家乡的土地里,温暖而又平静。 “不过,最近几年,家乡变化很大,以前山清水秀,现在山光水浊。”林健杭痛恨到韩峰山脚下开发的人,表面上说开发,实则是残害生灵的刽子手。可是又有一个问题来了,不开发哪有发展?难道荒废掉过原始人的生活很好吗?这是社会的现实,谁也无法以自己的力量阻止。历史的滚轮缓缓前进,它没有装刹车系统。 叶晓祉说:“其实像我家那边也一样,很多老房子拆了,说什么改建新标准居民住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弄好,整天尘土飞扬,我们也过得很压抑。” “我们尽说那些干嘛,吃东西。”林健杭见到服务员端着香喷喷的石螺上来,嘴馋说。 “我忘了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也很喜欢吃炒石螺,嘻嘻。”叶晓祉说完开吃。她的性格真像一个男生,直率风趣。现在很少女孩子能像叶晓祉一样拥有男生般的性格,但骨子里又不缺失女孩子的柔美和善良,眼前的叶晓祉更多的是撒娇和妩媚。“吃啊,你怎么不吃啊?不是说你最爱吃的吗?待会我全都吃完了,你可别怪我哦!”叶晓祉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从餐馆出来感觉特别温暖,肚子圆嘟嘟。夜晚的街景很美,快到圣诞了,街边的绿化都改头换面了,装上五颜六色的彩灯,在同一时刻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大街上很多人都穿上了圣诞装,还没到圣诞,人们已经追捧到无孔不入了。 “这里好美哦!”叶晓祉说,眼睛发出闪烁的光。女生总是忧伤美妙的幸福,她们会哭,会流泪,不是因为不开心,而是因为太高兴而感到幸福。 林健杭越来越觉得这种感觉不对劲,他觉得络腮绯红,耳朵也红了,心里砰砰地跳,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他,他们在一步一步靠近,虽然只是并排而走,但他能感觉到心跳加速,也许叶晓祉此时的心境也荡起了涟漪。 走过中国农业银行,他们到了装饰精致的咖啡屋。林健杭伸出手,握住叶晓祉的手,两个人依然走着。叶晓祉惊住了,这一刻脑袋像被被腾空一样,唯一的感觉就是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快窒息了。那是一种甜蜜蜜的感觉,他们甚至紧张到已经不知说什么好。 叶晓祉放开林健杭的手,说:“你的手好冷,我不让你夺走我的温度。”叶晓祉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紧张,在夜色下,谁也不敢看谁,一直往前走,她比林健杭更加紧张羞怯,她终究是女生,她摆脱不了女生天生的羞涩,但也没有失去理智。 咖啡屋传来优美的旋律,这一切很美。走了很长一段路,林健杭才恢复平静的心情。叶晓祉的放手对他来说有点伤心,确实太突然了,而且由于天气寒冷的原因,他的手的的确确不温暖。这一刻,他的手似乎找到了温暖的地方,是的,就是叶晓祉,她的手多么温暖。 “我们去百货店看看被子吧。”林健杭大方说。 林健杭的心完全不在买被子上,他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叶晓祉。 百货店的老板见到来了两个青年男女:“靓仔,买被子?是两个人一起盖的吗?” 叶晓祉马上解释说:“是一个人盖的。” 林健杭的脸绯红:“我再看看。”他转了一圈,询问:“晓祉,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 不错。”叶晓祉对他说。 身后的老板夸他说:“靓仔,你真是有眼光,这是我们店里销量最多的一款,质软舒服,很轻很温暖。” “这老板好烦啊!”林健杭细声对叶晓祉说。 叶晓祉偷偷乐呵:“我也这么觉得。” 老板见没有动静,接着又上前来销售。老板娘见老板留不住客人,也来到跟前。 “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叶晓祉细语说。 还没等老板的口中射出子弹,林健杭再次抓起叶晓祉的手冲出百货店老板的两条防线。 “哈哈,那老板真的好烦啊!”叶晓祉开口笑。 林健杭已经把叶晓祉的手牢牢地抓在手里。 叶晓祉还是很羞怯地松开:“我们去这间店问,赶紧买完回去。” 这天晚上回去,林健杭温暖多了,不止是因为多了一张被子,也许更应该准确地说,他寒冷的心找到了一颗温热的心,在突如其来的摩擦下,产生了爱的火花,是那么炽烈。 爱情不动声息,悄悄地闯进他的心扉。这一切出人预料的发生了,林健杭更加没有心思主持迎新晚会的活动。正是由于这种情感带来的动力,他反而更加在乎迎新晚会,他的压力没人知道。他眼睁睁看着方绮一步一步迈进,王昊和陈惠华的稳健,而他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现在又突如其来一份真挚的爱情。这可以说是爱情吧?他不懂爱,他只想牵住叶晓祉的手不放开,因为他感觉得到,叶晓祉对他也有好感,或许是因为羞于言辞,但感觉不会错,很微妙。现在他忽然明白从参加主持人队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到后来一起去挖土,他就明白他对叶晓祉的感觉是在一见钟情的基础上,再加上外貌和气质并存的结果。 他不是叶晓祉,他不知道女生的心思有多难猜,反正这就是他的感受。 回到现实中,上迎新已经是铁打的现实,不管别人怎么怀疑林健杭的能力,他最终还是要上。22日中午,林健杭约叶晓祉出来。 “我很紧张。”林健杭无奈地说。 “你紧张什么呢?你要想你是迎新晚会的主持人,你要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紧张,我一点经验都没有,我只是因为联谊活动做了主持,无意间被王昊发现,进了主持人队,接下的第一单任务就是本学校最盛大的一场晚会。” “那证明你很厉害啊!紧张的事,谁都会发生,我也会紧张啊。只要准备充分了,就不会了。” “我准备了将近五个星期,可我还是无法改变自己,只怪我心理素质太差了,我好像不能把全部心思放在主持上。” “都这个时候了,明天就要举行晚会了,你还不能全身心投入,你究竟在顾忌什么?” “我……”林健杭对叶晓祉说,“你会不会支持我?” “我肯定会支持你啊!虽然我不能上迎新晚会的舞台,但有时候我却觉得你上场了我就很高兴。”叶晓祉说,“好了,我再给你一个拥抱,什么都不要想,要想等晚会结束之后再想。” 斜阳西挂,操场上,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搭造迎新晚会的舞台,平坦的操场上摆满了凳子供学生观看。观众席的最前端,校长和领导们的牌子准备就绪。为了观看这场迎新晚会,已经实习的师兄师姐陆陆续续回到了学校。 林健杭必须扛起这份艰巨不可推卸的责任,掏空心思,全力以赴。 五十.看电影真浪漫 冰雪严寒的冬天无情地挥动刀霜雨剑,这是一年四季最难煎熬的时期。为了安然度过腊月的寒冬,人们宁愿一整天足不出户。可是生活得继续,每天依时作业,应接不暇的车辆来回穿梭在城市的两端。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有时空无一人,有时座无虚席。尽管环境不如人意,但冬天却被更多的年轻人喜欢,因为它浪漫、美丽。 虽然林健杭在上迎新的路上遇到了许多坎坷,可是他却意外地发现,爱情悄悄而至。一个当代的大学生,经历感情的滋润是必然的,如果说成长了二十多年,不谈感情,那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个人没有感情,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感情是真挚的。 林健杭发现他是如此钟情于叶晓祉,他的全部身心都在沸腾,以致他脑子里浮现的满是叶晓祉迷人的身影,他发现生活是那样美好,一切都像梦境般发生了,然而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这也许是最纯真的爱情。但,为什么人们常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爱情呢?别的不说,就拿他最要好的哥们李晨凯来说吧,他知道李晨凯因为爱情而陷进深深的漩涡当中,在满是淤泥的沼泽地里几不欲生。难道爱情真的那么可怕吗?不,它应该是美丽的,正是因为它太美丽,所以青春才奉献给了爱情。我们应该坚信爱情才是永恒,人间唯有爱的存在,才得以摆脱生活的寂寞。 林健杭从22号开始写下了他的情感篇章。 明天就是迎新的日子了,他终究因为心理素质的问题未能好好调整心态,反而从叶晓祉身上得到了鼓励和支持。她的支持对他来说,无异于是救回信心的最好药方。这时候他似乎明白,其实做一件事情不必那么执着,只要尽心尽力,发挥出自己的水平,那就算成功。人有时候不是败给了环境,而是败给了自己。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魔,这个魔是欲望,是完美主义。欲望无法满足,完美不完美。 这天晚上,哲学系b班的人组织一场看电影的活动,地点是209阶梯课室。 要不是亲临这次活动,还真是没有发现平时上课枯燥无味的课室,可以制造出别样的生面。关上灯,再关上门,超大幕布放下来,活生生像电影院。从后排往前看,一个个黑压压的头盯着大荧幕入神,偶尔发出窃窃私语和哄堂大笑的声音。林健杭此时并没有把心思放在电影上,少了点什么呢? 为什么如此浪漫的夜晚,不叫上叶晓祉一起观赏呢? 他走出阶梯课室,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空气清新。不对,这才是现实的世界,而电影的世界才是虚幻的。他已经掏出手机打给了叶晓祉。 自从昨天晚上林健杭牵了叶晓祉的手后,叶晓祉的心也在荡漾。可以说她想得比林健杭还要多,在没戳破感情防线的前,大家都小心翼翼。感情不是闹着玩的,它是人的精神支柱。 “我在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来呀?”林健杭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看电影?在哪里?”叶晓祉问他。 “209阶梯课室,快来吧,电影很好看。” “可是,我一个商务英语的去你们哲学系……不太好吧?”叶晓祉说。 “不会啊,我们都很和善,再说那里没有灯光,他们也看不见你。” “你们班是不是有一个叫黎燕丽的?” “你怎么知道?” “嘻嘻,我跟她是老乡,她也是学工办的助理。” “哎呀,你赶紧来吧,我在课室门口等你。”林健杭急切想和叶晓祉一起看电影。 果然,叶晓祉来了,她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为什么?”林健杭疑惑。 “我先从学工办溜出来,再从我的课室溜出来。” 林健杭说:“你们班还跟管小学生一样啊?拜托,现在是大学,我们应该追求民主和自由。” 叶晓祉从前门进去,并没有人发现她不是本班的人,一个个电影迷盯着荧幕目不转睛,没有功夫去理会何许人也来了。 最终还是让别人发现了,林健杭引着一个陌生女生进来,便马上传来别人的飞短流长。正好叶晓祉坐下的位置的前一个位子就是黎燕丽,老乡见老乡,开口笑一场。她们并没有更多的了解,还因为很久以前见过面而已,一些基本的问候之后,便互不理睬了。叶晓祉坐在林健杭的旁边,询问他这个电影在讲什么。林健杭表面上专心欣赏电影,骨子里完全不在电影上,他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叶晓祉解说。看电影是安静的,除了戏里的对白和音乐,再也没有多余的嘈杂声。叶晓祉凑近林健杭的耳朵说:“我不知道在讲什么。”看不懂电影的人其实很无聊,可是叶晓祉却耐心看了下去。 美好的时光不经意间悄悄流逝。一个钟头过去了,叶晓祉得回课室,她们专业管理制度比较森严,叶晓祉不得不先回去。可是电影还没看完呢! 林健杭暗暗想到,好吧,我回去再从头看一遍电影,到时候知道剧情发展了,再复述给叶晓祉听。林健杭送叶晓祉走出课室,再轻微的动作也让别人察觉到了。 曾慧怡看到林健杭看到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黯然神伤。 她与他接触并不多,仅仅在书法协会的工作上有点交集。自从林健杭把身心投入到主持之后,书法协会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她处理。她理解林健杭要准备上迎新,所以她乐意接下林健杭的担子,可是当她发现林健杭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却是那么酸,是她多想了吗? 课室外,叶晓祉对林健杭说:“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明天的迎新主持上,其他的先别想,好吗?” 林健杭应承说:“我答应你。” 迎新,对于林健杭来说是一次很好展示自己的机会。一开始他就下定狠心要上迎新,结果梦想成真,然而实现梦想的同时也令他头疼与不安,他没有想到这中间发生那么多事情。首先是书法协会的工作全揽在他一人身上,接着因为李晨凯的退出,让他纳闷。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大哥”联系了。“大哥”回家快两个月了,不知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为了自己的事情,很少把李晨凯放在心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其实兄弟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呢?最近邓婷婷也不见身影,他眼看着一个班的同学一个个离去,他于心不忍。如果上迎新能得到李晨凯的支持,那他不会有遗憾。 都是爱情惹得祸,是伤心的爱情让李晨凯沉沦了。人们都说爱情是美好的,怎么到了李晨凯身上效果恰恰相反呢?他现在觉得爱情其实没有李晨凯想得那么复杂,他要证明给李晨凯看,爱情不是只会让人沉沦的东西,而是生活的美酒。 明天的迎新晚会,蔡教授也要上台致辞。此刻在昏黄的台灯下,正潜心准备明天晚上的演讲稿,这篇演讲稿是有关“三下乡”活动的进一步延伸和总结。说词写得七七八八,可是总觉得少了点耐人寻味的精神。蔡教授又陷入冥思苦想当中。 这次“下乡”活动,让他感受最深的也许不是农家的劳动,而是他收获到了许许多多珍贵的感情财富。他为迟迟看望如今再也看不到导师而懊恼;他一度惧怕过死,质疑过死,否认过死;他还为多了一个干女儿喜极而泣。可以说,这次“下乡”是他人生当中不可多得的经验教训和人生收获。曾经,他为了名利场、为了逃避而漠视家人,现在他不会了。即使工作还是很忙,他每天也会和老婆吃个饭,陪老婆看电视,告诉爱人有关干女儿的事情。闲暇之余,他还去打打篮球,健健身。他是哲学系的教授,追求那么多年真理之后才恍然大悟,珍惜眼前才是人生真正的哲学。人们常说,所有东西都在失去之后才学会珍惜,这话一点也不假。他点点头,在演讲稿上朝这个方向写了点心里话。他抓起手中的枪杆,沙沙作响地写起来。 夜凉如水,似乎严酷的寒冬是没有尽头的无底洞。很快就要到春天,与严寒作斗争的人们终于可以盼来久违的春天了。可以想象,家乡的树木冒起了嫩绿的芽儿,满地的油菜花飘香。 五十一.寻找心中所爱 邓婷婷经过内心的挣扎和蔡教授的开导之下,终于踏上了寻找心中所爱的征程。 李晨凯受伤了,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也正好给了他静心思考的时间,究竟该怎么面对失恋的痛苦?有必要那么执着吗?失去初恋那么痛苦,简直快把整个人撕裂了,为什么?因为初恋够美好,够单纯,一切都像梦幻般浪漫,越觉得幸福,痛楚也是越悲痛欲绝。泡影,一切都像泡影,嘭的一声,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见了,只留下纠结的情愫。 李晨凯多么希望在他住院的这些日子里,能有一个很好的伙伴与他分担内心的苦。他又多么想告诉曾经爱过他,同时也深深伤了他的杜小贤说,他无时无刻不想她,回忆起来总是笑与泪相伴。只是她走了,她已经走了,她的走也把他的心带走了,是她俘虏了他。 自从杜小贤走后,他每天失眠,经常在半夜两、三点起来,吃饭只吃些许米粒和几根青菜。他心力交瘁,面黄肌瘦。每天早上醒来,有意识梦见和杜小贤在一起的梦,已经有十八次了。是的,十八次都梦见同一个人,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爱她,多么在乎她。 然而,他发现经过时间和距离的洗刷,已经不再痛不欲生,他有他的生活,他的生活不是只有悲天悯人的爱情,还有很多朋友关心他。他在想,是不是他渐渐地走出来了?有时候,他忽然忘记了杜小贤的存在;有时候,他忘记了其实他依然爱着她。 忘记?忘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要忘记一个人是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很高兴,在他人生最艰难的关头认识了一个交心的朋友——林义东。在和义东相处的过程中,他明白了很多道理。他们一起上山干活,一起吃饭,一同睡觉,就像小孩子一样,没有界限,也没有隔阂。义东帮他分担重量级的杉木,他汗水浸湿衣服,两人干脆脱掉衣服,任凭粗糙的木头在稚嫩的肩上摩擦,还有令人发指的蚊子在身上肆虐。 “喂,哥们,那头杉木太重了,不是你能应付的。”义东走在前面扭过脸对他说,接着他放下肩上的扛物,“我来帮你,你在尾,我在头。” 记得那个呕吐不停的夜晚,义东照顾他无微不至,送他至十公里开外的县城医院;还记得义东提醒他要读完手机里的信息。最可贵的,应该是义东在向他倾诉苦恼的时候,义东说:“其实,你别看我出来工作早,没有读书。在别人眼中看来是个坏孩子,可是我也有梦想。我之所以那么早结婚有了孩子,是因为这个社会真的很浮躁。我不是圣人,我耐不住寂寞。等到有了孩子之后,我发现相爱并没有那么容易,结果后来老婆还是跑了,宁愿抛下老公和孩子追名逐利……我生长在农村,我很单纯,每一个农村长大的人都那么单纯。我放不下,所以我才选择停留在家里,目的是想忘掉某些人和事。” 这是晨凯听过最有感情的一番话,他痛哭流涕,悲恸不已。也是在同样的环境下,他跟义东说起了和杜小贤的故事。难兄难弟的情谊很难得,老天总会和人开玩笑,偏偏让义东发生了令人无法相信的意外——他的下半生毁了。 李晨凯好难受,回忆到这里,泪水又模糊了视线。这时候护士告诉他说有人来看他,看他?是谁?他瞠目结舌,是邓婷婷。过了许久才问她:“你怎么能找到我?” 邓婷婷终于见到了李晨凯,二话不说向李晨凯涌了过去,紧紧抱住他,泪珠子像断线了掉下来。李晨凯太感动了——婷婷不远千山万水来找他,试问这样的人是不是值得我们珍惜?他揽住婷婷,婷婷的头发是多么悠长飘香;她是天使。 “找你真的很不容易。”婷婷泪湿沾襟,她对着他讲:“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不,只要现在和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我不希冀下一分钟,我只在乎这一秒。” 护士似乎也动容了,看到令人感动的场面,转身到走廊,默默擦拭眼泪。 病房里,没有不受感动的人。 在交流下,李晨凯才知道自他走后发生了好多事情。“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很厉害耶!”李晨凯对她说。 “我还不是照着通讯录上的地址找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我去过你家,你爸妈都对我很好哦!” “你去过我家了?就你一个人硬是来到这了?” “那还有谁?哦,对了,我是上车之后才想到林健杭的,你和他不是好朋友吗?我本来想跟他,我要来找你,可是……我想了想,没什么必要。” “你跟他说之后,或许可以得到一些帮助,不过,他应该也不知道我住院了吧!再说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出来多危险。” “我不怕,跟你说我狼都不怕。”邓婷婷清纯的声音真好听。 “怎么说?”李晨凯迷惑。 “你还不知道吧?下乡的时候……”邓婷婷说起了下乡的活动,偶尔传来一句句爽朗的笑声。 “你的脚没事吧?”婷婷一见到心爱的人就有聊不完的话题,以致她忘记了晨凯受伤的脚踝。 “没事,扭到而已,过几天就好了。其实,我能走。”晨凯索性下了病床,走两步给婷婷看,稍不留神,脚跟没有扎实地面,倒在地上。婷婷非常心急,急得快哭了。“没事,真的没事,我晚上就回家,给我爸妈介绍一下我的朋友。” 婷婷想:朋友?我不要做你的朋友。这么老远的到来,我要的不是这个结果,我应该是你的唯一。不,我不是你的唯一,永远都不会是唯一。你的心底深处,早已被杜小贤占据,我想从你的心里腾出一处让我安歇。我是不是很卑微,很下贱? “婷婷,你怎么了?”晨凯看婷婷脸色不对问。 “没事,可能是坐车累了吧。” “走,我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 “晨凯,我……”婷婷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 “我对你爸妈撒了谎。我说,我代表班里的学生来劝你回去上课。” “我理解。” 李艳红本来是早上要去看傻儿子的,可是李炳年说别去了,儿子的脚伤不是什么大事。另外,邓婷婷的心思他懂,就李艳红不懂。 “你去瞎搅和啥哩?”李炳年说。 “哦,我儿子伤到脚了,我这个做妈的还不能去看看了?啥天理吗?我告诉你,李炳年,别以为你是大老板就什么都得听你的,我才不吃你这招。”李艳红下巴突突,气急败坏。 “不,不是,你说啥呢?我是想让儿子和那小姑娘单独相处一会。” “单独相处?你是说他是我们儿子的女朋友?”李艳红恍然大悟。 “这还用说,我看这姑娘眉清目秀,我忒喜欢她。” “我说李炳年啊,你今天是吃错啥药了?平时你不是特别反对你儿子的事情吗?咋今天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老婆大人,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高兴的是,我们的儿子得到了成长。”李炳年满心欢喜,“我一直担心儿子长不大,思想不成熟,可是现在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不应该怀疑儿子,否认儿子。你知道吗?大利反应给我的信息是,我们的儿子是一个具有强烈责任心的人。” “那还用说,我生的孩子嘛!”李艳红得意地说。 李炳年继续说:“最让我欢心的是,我们的儿子在偷树事件上有勇有谋。这次突然来了一个姑娘劝他回去上课这是好事啊!” “好事,你儿子有女朋友还是好事啊?” “你看看你,啥思想吗?现在的大学生哪一个不谈恋爱,适当的恋爱有益身心,将来会是人生的一大宝贵财富哩。” “好啊,李炳年,你说你是不是瞒着我和别的女生谈过恋爱?” “又来了,文革时期我哪敢?我最怕批斗会了。你赶紧去买点菜回来,好好招待一下小姑娘,我呢,去家私厂一趟,看看偷树事件咋解决。” “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呗!就是苦了那个林义东。”李艳红说完提着菜篮子出去,不过却会心地笑了。 晨凯办完出院手续,婷婷搀扶着他走。 忽然,晨凯兴致来潮对婷婷说:“你难得来一次,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脚伤着呢,别去了。” “没事,只要天黑之前回到家就没关系。” “你爸妈担心你。” 晨凯已经招手叫停出租车。 婷婷只好上车,“去哪呀?远不远?” “不远,”晨凯说,“师傅,到万佛园。” 婷婷问:“万佛园是什么地方?” 出租车师傅倒是开口说话:“嗬,这小姐不是本地的吧,万佛园可是我们县城最有名的旅游景点啊!” 婷婷问:“那有什么好玩的?师傅。” “好玩的多着哩,不过,万佛园的求签是真的灵验哦!” “好,我就去那里求签。” 晨凯说:“刚刚还劝我别去,现在比我还心急。” 婷婷说:“女孩子天性就爱玩,呵呵!你脚没事吧?” “别小瞧我的脚好不好?” “我哪里有小瞧,没有。”婷婷据理力争。 五十二.游园 万佛园也算是县城的一朵奇葩了,似乎整个县城也就一个万佛园才能与外界接上轨。 从它的构造效果图来看,园区很大。一共分成四个区:一曰中华龙,二曰济公殿,三曰观音阁,四曰斧头山。万佛园的众多建筑中,济公殿是最先造成的,因此闲着没事做的人来这里转的时候,总说到济公殿走走。不过随着后来的中华龙和观音阁的相继建成,人们也会去观光采风。要说这园中什么造价最贵,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与中华龙媲美的了。它长而大,高而猛,壮而美,艳而肥。可别小看区区一条龙身建筑,据小道消息介绍,足足花了一个亿才做好。一个亿?花一个亿打造一条钢筋水泥铸造的龙,这不是瞎折腾吗?大家都知道,新阳是一个极度贫困落后的地方,在远远的山区里面,有人还在为柴米油盐而伤心劳肺。这不就是传说中所说的“形象工程”吗?可悲,这样的政策真令人悲哀。 撇开它的造价不说,从它的内涵来看,中华龙显示出了华夏文明的庄严和辉煌。盘踞在半山腰中的巨龙,犹如一飞冲天。利爪显示权威,凝神暗含深思。龙身下边的百步云梯,每天早上都有老人家至此健身,一眼望去,顺汶水河流而建的新阳城尽收眼底,美不胜收。从龙头开始,抬眼望去,便是女娲补天,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随着文明渐渐发展,一直延续到夏商周时期;往前走,三国两晋南北朝的故事也刻画得惟妙惟肖;到了唐朝,可以说是中华文明的鼎盛时期,开元盛世、贞观之治、文成公主出嫁松赞干布……后来到了晚清,民族渐渐衰落,民族英雄林则徐虎门销烟;再到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和新中国的成立。龙的历史即是中国的历史,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势不可挡,滔滔不绝。 历史让人激动不已,心潮澎湃,难以忘怀。 李晨凯带邓婷婷到这个地方,更多的不是赏析万佛园的庞大、中华龙的雄伟、济公殿的神奇、斧头山的险峻,而是利用这个空旷的环境好好梳理一下以前不愉快的事情,好好展望一下未来。 “今儿还是挺冷的。”婷婷说。 “我的衣服给你穿。”晨凯脱下外套披在婷婷身上。 “那你不冷?” “没事,我可壮实了,你不知道,我天天都在锻炼身体。”晨凯给她指着中华龙下面的几栋建筑物说,“喏,你看,那是我读高中时的学校,也是我和健杭认识的地方。” 新阳操场上,冯素晴正在跑步,她眺望中华龙上面的两个影子。停下来发现上面有两个人影,她若有所思,接着跑步,好像刚刚有人在喊她。 忽然一个男生跑步越过了她,她觉得这个身影好熟悉,情不自禁说:“健杭哥。”那人回头见冯素晴认错人了,不理她继续跑步。 冯素晴觉得今天有点怪,她索性停下来不跑了。她走了一会,又抬头看看中华龙上面的那两个人影。 李晨凯说:“这一带地方呢叫做新世纪,政府最近几年在这边投资开发,所以为了迎合新世纪的世风世貌,政府不惜大量资金打造了这个万佛园和崭新的新阳中学。” 婷婷若有所思:“我们转转,这儿风大。” 婷婷挽住晨凯的胳膊来到了观音阁下面的“九曲桥”,这真像西湖的美景,悠悠绵绵,耐人寻味。实际上这是一荷塘,不过时值冬日,“菡萏”早已化作风中的一缕烟,只留下残枝败叶。绕了一圈,他们来到了观音阁。仁慈的观音普渡众生,她和蔼的脸庞,纤细的手指和花瓶中的柳叶,一切都栩栩如生。 “晨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婷婷累了,坐下来休息说。 “你说。” “你……”婷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说吧!”晨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你和小贤还有联系吗?”婷婷不敢目视晨凯,是担心他会因为这个问题而痛彻心扉。 晨凯安静地答:“没,再也没联系了。” “你脚痛吗?”婷婷问他。 他摇摇头,扭过脸对她说:“你很在乎我和小贤有没有联系吗?” “没有的事,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们以前的事?”婷婷问。 晨凯一片沉默,他本想可以轻轻松松放下和小贤的感情,可是当他回忆起以前的美好,心还是会痛,难以启齿,因为他始终不会忘记她。 “好吧,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理解你的心情。”婷婷明白他的意思,“不是说济公殿的求签很灵验吗?走,我去求个签。” “你不是说累吗?” 神圣的济公殿前摆着一个超级香炉,婷婷买了香,点上,默默地祈祷,虔诚地向神明跪礼膜拜,接着到济公像前求了一签。 “你这签求什么?”晨凯好奇地问。 “女孩子的事别多问。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李艳红早已做好了拿手好菜摆在桌上,正耐心等待李炳年和李晨凯回家。她看看时钟,六点多了,还不回来?她暗暗思忖,拿起电话欲打,门开了,是李晨凯和邓婷婷回来了。 婷婷问候说:“阿姨好。” “诶,回来了?”李艳红听到清纯的问候,心里很高兴,像蜜桃一样甜。 “我爸还没回来呢?”晨凯问。 “你爸不是忙吗?不理他,我们先吃饭。” 婷婷说:“我们还是等到叔叔一起吃吧!” “这孩子真乖。”李艳红目不转睛看着俏丽的小姑娘,问:“小姑娘,你有几个兄弟姐妹啊?父母尚好?” 晨凯一听鸡皮疙瘩:“妈,你这是干嘛,查户口啊?” “你这死小子,我关心一下你的朋友不行哦?再说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妈。”晨凯对婷婷说:“你别理我妈,她就是这样的人。” 婷婷开口笑说:“呵呵,我是独生子女。” “独生子女可真是你爸妈的心肝宝贝哦!”李艳红激动地说。 “那你爸妈在做啥工作?” “我妈她在超市收银,我爸……”她顿了顿,“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 晨凯镇住,不晓得婷婷原来是单亲家庭,对不起,我不了解你,还一度伤害你幼小的心灵。 李艳红抱住婷婷:“孩子,你妈妈是一个坚强的母亲。” 婷婷微微笑说:“我没事,真没事。” 为了调节气氛,晨凯说:“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你爸那死鬼,都说晚上要一起吃饭了,到现在还不回来,真是气死我了,菜都凉了。” “叔叔可能是工作太忙了,抽不开身。”婷婷劝李艳红消消气。 “他能忙啥哩?连饭都忘记吃。”李艳红不满意说。 这时候,晨凯才想到,偷树一事还没有解决,老爸这时候肯定是为了这件事才那么晚走不开身。 “我们不等他了。”李艳红说。 就在这时候满脸神伤的李炳年回来了,一眼望去,脸上写满了心情不好的字眼。 “爸,吃饭了。” “叔叔,你回来了?” 李炳年收住压抑的心情,一时间还真忘记家里来了个客人,哦,不,是儿子的女朋友,我的准儿媳,真是糊涂了。“你们赶紧吃,不用等我哩!” “你咋那么晚回来?”李艳红责问他。 “还不就是偷树的事。”李炳年回答说。 “爸,那事咋解决?”晨凯是其中的一份子,有权利知道处事的方法和应得的赔偿。 李炳年坐下来:“吃饭,吃饭,你一小孩子懂啥?” 晨凯哑口无言。 婷婷好奇问:“什么偷树的事?” 李炳年微笑说:“公司的一点小事,吃菜。”李炳年给婷婷夹了一块鸡肉。 晨凯闷闷不乐,李炳年还是把他当作小孩一样对待,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经过这件事,他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件事,义东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一想到义东的眼睛被刺伤,痛心不堪,还是深深自责。不知道义东现在怎么样了,又联系不上。哎,命运爱按照它的旨意对每个人进行磨练,人都是无法抗拒的软弱之躯。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婷婷给晨凯发信息:我睡不着。 晨凯回复:怎么了?是不习惯吗? 婷婷:不是,我在想我这样为了你到底值不值得? 良久,晨凯才回复:我理解你的意思。你知道,我和小贤在一起过,所以尽管我没有和她联系了,但我始终忘不了她,你明白吗? 婷婷:其实自私地讲,我不能接受心里还有别人的人,你能接受吗? 晨凯陷入深思当中: 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一段感情历史。在没有遇见对方之前,我们已经生活了十几载光阴,过去没有办法改变,也正是因为过去才造就了现在的我和你。我们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从相识到相知相爱,我们可以把握的只有将来。 晨凯:我不知道我会遇见你,我也不知道你会如此强烈地爱上我,以致体现出了你对爱的自私。因为杜小贤我才会变成现在的我,然后渐渐沉沦,再受到你的感动,才慢慢走出来。 婷婷:我会试着改变我的想法,说说你的打算吧,要不要跟着我回去上课? 晨凯:我在那个地方死过一次,我不想重拾回忆,我想这里也离不开我。跟你说吧,我一个好朋友的眼睛弄伤了,是我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我很自责。也许你们每一个人都看不出,但我不能原谅自己,我会用尽我所能帮他,他是我哥们,难得的哥们。 婷婷: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你不要太自责了。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 婷婷:哦,对了,23号,明天是迎新晚会,你陪我一起回去看看吧。我听说健杭很困惑,很紧张,或许他需要你的支持。 晨凯:我陪你一起回去,不过我即使是回去,我也不会留下来,我坚持我的原则 婷婷:我这次来见你,表明了我的心意,我很知足。 五十三.谈判,剑拔弩张 第二天早饭时间。 李炳年从楼上下来,这时,大家都在等他吃饭。“呦,咋一个个起那么早?”看到李晨凯七早八早起床,不由得乐开了花,看来这死小子真的是有长进。他笑呵呵说:“今天你们好好去玩玩,我要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今天就不陪你们了。” 李艳红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牛奶说:“你咋天天忙?今天别去了,我们去济公殿一趟呗!” “啊?济公殿?”晨凯惊愕说。 “你不乐意啊?”李艳红问。 邓婷婷开口说话:“不是,阿姨,我们昨天去过了。” “嘿,你小子,捷足先登。”李艳红微微笑。 “好了,好了,今天确实不行。”李炳年重申一遍,“我今天可能要去韩峰山一趟。” “爸,事情那么严重吗?”李晨凯紧张问起来。 “吃你的面包,你懂啥哩?”李炳年不喜欢小孩插嘴。 “阿姨,我今天要回学校了。”邓婷婷见李艳红不乐的模样说。 李艳红倒是急了:“咋那么快回去哩?多住几天,多玩几天呀。” “哎呀,妈,人家有事要上课。”晨凯说。 “不是,主要是经过我昨天的唇枪舌剑,晨凯答应我回学校了。”婷婷解释说。 “好事,好事,姑娘你真有本事。”李炳年一激动,嘴里的唾沫星子飞出来。“你知道吗?当初我们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听话,非要离开这么好的环境去山里面干活。” 李炳年还没有说完。李晨凯打断说:“爸,过去的事别提了。” “好事,儿子,老妈支持你。”李艳红举起手表示十分赞成。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李晨凯四十五度角盯着面包看,手中的牛奶杯都快抓破了。 邓婷婷使眼色给李晨凯,是让他别那么冲动。但李晨凯经过几十公斤的重压磨练之下,胆子似乎壮起来了,也不清楚他哪来的勇气,开口说:“我是送婷婷回学校,不是回去读书。” 一片哑然,一阵沉默。 李炳年对这个儿子太失望了,简直是快气死了,说:“你儿子咋这样?他是我亲生的吗?”李炳年说完这句话,好像再也不想见到人似的离开了房子。门“嘭”的一声,婷婷怔了一下,不敢抬头。 晨凯舒了一口气:“妈,我现在带婷婷去买票。” 李艳红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你这没出息的孩子……”她转身进了卧室。 晨凯和婷婷互相看着,却笑了。 把目光投向遥远的韩峰山吧,因为那里,正上演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好戏呢! 话说吴名宏等一伙人并没有想到因为偷树事差点闹出人命来,但他赖以生存的资产,确确实实是被偷了,一想到别人偷了他的树,就来火。他的脾气,他的性子,可是不到黄河不罢休。这天带着本家兄弟到水窝讨债来了。可别小看这一帮强龙,水窝是林家地盘那又怎样?你地头蛇又如何?照样让你们跪下认错,掏钱赔礼。 为了能当天把事情解决清楚,吴名宏把县上林业局的局长也叫来了,那后面更狠的听说是县城三大黑帮之一的老大。这下可真是惨了,吴名宏可是较真较劲了。 其实大家都希望能私下解决这件事情,何必兴师动众,搞个鸡犬不宁呢?问题不在这,关键是,林金发此时在给大家传播思想,必须先把黄大利的矛盾给解决了,再去应付吴名宏这一伙人。这不就是臭名昭着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吗?其实他这样做,并不是没有道理,他知道这次必定是九死一生,唯有争取多一点希望,多一点帮手,不管是壮士也好,书生也罢,只要能应付强势攻击的巨浪就行。在他心底里,一直想和黄大利和好,也就是因为黄大利去检查车上杉木的时候,他想了一宿,便觉得他是真的做错了。 黄大利想同意,可是他脚下的一帮人也不愿意啊!事情是林金发唆使徐建华闹出来的,旱窝这边顶多一个方庆余是同谋,赔钱了事就万事大吉。吴名宏一伙人爱干嘛干嘛,不干旱窝人的事。 林金发的要求被绝大多数旱窝人拒绝了,这使得林金发更加深恶痛绝,以为这一招又是黄大利的馊主意。好,在最后的关头只能靠林金发几兄弟了,幸好小徐也及时赶到了。 李炳年跋山涉水,终于来到旱窝“大本营”——林铁生的家。要想请动真正的大老板还真是不容易,每个人为了拍点李炳年的马屁,纷纷毕恭毕敬地送上自家最好的“宝物”。林铁生别的不说,竟说李晨凯和林健杭是好朋友的事,所谓缘分呐就是这么回事。特别是老刘,提着一只自家养的鸡和刚刚开膛破肚的猪肉,嘴里哼着小调来到林铁生家。 “各位乡亲的情我领了,现在把事情重新跟我说一遍。”李炳年也是一个农村人,并不反感繁文缛节的礼仪,只是他想尽快让事情有个结果。方庆余此刻像是犯人一样,详详细细说事情经过。 黄大利冒出眼珠子像地狱里凶神恶煞的陆判大人,对他进行“严刑拷打”:“我对你那么好,你竟敢背叛我?” “大利,你好好说,别动气。”李炳年见火苗大了,撒点小水,他也没有想浇灭的意思。 “老板,对不起。”方庆余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本来是想嘛,在年前多赚点钱回家。”方庆余想看看大伙的眼光,可是觉得自己做贼心虚,直往地上盯。 “你这个唯利是图的小人。”黄大利恶狠狠骂。 “你接着说。”李炳年体现出他的耐性说。 方庆余豁出去了,开口噼里啪啦说:“我不是负责西片区域的山林吗?有一天我去勘察地形,看看哪里好泄树吗?我就上山头看,眼瞧到另一个山头的杉木比我们的要好,我就想反正这是山里面,这树也没人管……我就……” “你就偷了?”黄大利问。 “我看,自己赚点钱也好,所以就找徐建华帮我把树载出去卖了嘛,可是我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水窝在林场干活的人就把泥路打通到那里去了,正好被逮着了。徐建华抓住了我的把柄,他就利用我啊,要不然就把我偷树的事情说出来,于是……我……我就答应了。” 黄大利抓耳挠腮,指着他请的一帮工人,“你是收买了他们呢?还是因为他们都是傻的,这也发现不了?” “不,老板,他们都是清白的。”这时候很多旁听的工人也在纳闷怎么不知情? 方庆余接着揭开事情的真相:“为了不节外生枝,徐建华买了……”大家渴望的眼神非常急切想知道。“买了安眠药,叫我老婆放在大家的伙食里。” “你这个王八羔子,我宰了你。”一个工友按捺不住,气疯了。 李炳年说:“冷静,你接着往下说。” “徐建华说还是驼背浪提醒了他,所以每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很早就睡着了,不知道动静。那天,黄老板来问我杉木咋不见的时候,我带你们去看我砍树的一些情况,其实是想给我老婆争取时间把安眠药的瓶子给处理掉。” “你不是人,去死吧你。”又一工友气冲冲喊着说。 黄大利说:“你咋可以答应徐建华?他人疯了,你不知道吗?再说安眠药吃多了是要出人命的。” “老板,我是被逼的,你放过我吧!”方庆余跪下来抱住黄大利的大腿痛哭一顿。 “你别求我,求你的兄弟吧。” 现在事情水落石出了。李炳年说:“我们知道,方庆余起了贪恋之心被徐建华抓住了把柄利用了。这事其实不能全怪他,表面上,这件事的主谋是徐建华,而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徐建华的想法呢?我们不知道,我们要的就是他们给我们赔偿应得的损失。” “老板,我看,这事应该不是徐建华的想法,他只是个开拖拉机的,也许是幕后还有人在操纵。”黄大利给李炳年分析说。 李炳年伸手止住黄大利说:“我问你,方庆余,我们的杉木是咋不见的?” “徐建华来跟我说,他们的木材不够,要我们的凑数。” 水窝一连响起了好几辆车的声音,一伙又一伙人从小轿车出来,十几个人,够气派。狗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像传染病一样把旱窝的狗也带动起来了。 林铁生依照自己的判断说:“估计是社子前那边的人来了。” 李炳年说:“大利,你带我去水窝讨个说法,铁生,还有那个谁,方庆余,张锦元也来。” 林金发此刻已经汇集了自家兄弟,像吃了定心丸的小徐安安静静恭候吴名宏的大驾光临。 “呦,久仰徐老板的大名。”吴名宏笑着说。 “远近驰名的吴大哥,幸会幸会。” 吴名宏带着几个核心人物进了屋子,其余的人在门外守着。吴名宏废话不多说:“徐老板,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我们不妨开门见山。” “你说我们偷了你的树,这话就难听了,是吧,我们是做大买卖的,这样难免会影响到我的声誉嘛!”小徐不愧老道,说完便奸诈地笑起来。 “徐建华是人证,还有他那一辆拖拉机的残骸就是物证,你想咋解决这事,你选。” “徐建华?我不知道徐建华是谁啊?”小徐说。 林金发猛地一怔,小徐咋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来,你是想公办了?我身边这个就是县林业局的局长,他可以主持一切。”吴名宏指着身边文质彬彬的哥们说。 “依照法律规定,私自毁林开荒是触犯法律规范的……”局长腋下夹了个公文包。 “你别跟我说法律,我就是法律,钱就是法律。”小徐说。 “徐老板,别执拗了,据徐建华的招供,林金发也是同谋。”吴名宏说。 小徐笑声戛然而止,他望着林金发,没想到,林金发还真是做了这事。 林金发隐瞒了事实,但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小徐施加的业绩压力。林金发暂时还不想发表言论,他想看清楚,关键时刻,小徐会不会像抛弃徐建华一样抛弃他。 小徐知道,最近的业绩比同年增长17.253%,这是靠林金发组织有方,苦苦打拼出来的。小徐想,当一个人如果对你还有利用价值,你就应该奋不顾身去维护他的权益和利益。 小徐笑笑说:“哦,这事,我家的金发哥主要是受到徐建华的唆使,才会干出傻事来,这样,我给你赔个不是。” 吴名宏又说:“区区一杯茶水,你就想把事摆平?徐老板,你要知道,我的损失不是小数目。” “吴大哥,明天我就把款项汇过去,别伤了两家的和气。” “好。徐老板,你是明事理的人,就给你一天的时间。” “呦,这不是叱咤风云的徐老板吗?”李炳年从门外进来。 “李老板,杜氏家私企业可是被你搞得风生水起啊!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吴名宏,吴大哥。”小徐说。 “你好,吴大哥今天咋有空光临韩峰山?”李炳年说。 “李老板,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你就别装了。哦,我差点把一事给忘了,方庆余也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你看这事咋处理?” 小徐冷笑:“哈哈,李老板,你也踩狗屎运了,哈哈……” 李炳年微微一笑:“吴大哥,我尊重你在江湖中的地位,我给你赔个不是。方庆余这个人,我就交给你处置,这样你看成吗?” “你不要以一个烂工人就想解决事情,他不值钱。”吴名宏嘴上插上一根烟。 “好,要多少我赔偿给你。”李炳年边开支票边说,“希望咱不要伤了和气。” “李老板果然是豪爽,痛快。” “但是,我的话还没完,这件事上我也有相当大的一笔损失,吴大哥你怎么看这事?” 吴名宏说:“李老板,甭操心,你有情我有义,徐建华我交给你处理?” 李炳年说:“我对人不感兴趣,既然徐建华承认偷树,那就是徐老板不对,你口袋里装的是我的钱。” “我说过我不认识徐建华这个人。”小徐隐约感到李炳年的杀气很重。 “那林金发是你的人吧,作为你在韩峰山脚下的代理,可别说不认识啊!我刚在门口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小徐这回没话说了,心里想到,跟我斗,你还嫩这点,想当年他是怎么跟杜成山抗衡的。小徐回过头想想,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到时候再把杜氏家私企业搞垮就行了。“成,李老板,都是我的疏忽,得罪您了,您大人有大量。明天,明天我把账款转给你。” 吴名宏说:“现在大家都谈拢了,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私下解决多好,我们这社会讲的是和谐。你说这些武力培养出来是干嘛的,都是饭桶。” 林金发一言不发,他既有愧于老板的厚爱,又愤怒于老板对徐建华的处理方式。他想把徐建华留下来,可是怎么找理由呢?看着旱窝人对他的不理不睬,他甚是憎恨,都是同一个村子的,都不帮忙。他回头想想,确实是他有叛于黄大利和旱窝人在先。林金发硬是吞下了一口气,但是,作为同根生的其他兄弟会忍气吞声吗? 五十四.你死我活为利益 一场惊心动魄的谈判,汇聚了三大高手。有时候最让人紧张的,不是拳打脚踢的暴力,而是口蜜腹剑,文邹邹的语言。 小徐临走前给林金发交待说:“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吴名宏虽是外乡人,但在谈判桌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半路杀出的李炳年也得到了应有的赔偿。 散伙之后,没有硝烟的战争仍然在蔓延。谁都想不到,吴名宏要把小徐赶尽杀绝。他想:好啊!你们偷偷来砍掉杉木不算,还想赖着不给钱,没有把事情闹大让他们吃几年牢饭,已经算他们走运了,还假惺惺扮出清高的样子。他出门给林业局的局长小弟说,把这伙人全都办了。 李炳年人员广,马上收到小道消息说林业局要来抓人。于是,事情交给黄大利处理,他自己放心回了县城。 村口坐在阳台上看报纸的老铁,看到一辆一辆车开进来,往韩峰山一路走去。老铁连忙起身察看,一看是林业局的人,哆嗦着拿起电话给林金发打去:“林业局来抓人了,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有多远躲多远。” 林金发通知弟兄把所有证据都埋藏起来,然后从小路逃跑,林金发嘴里还嘟囔说:“这人也来的太快点了吧?绝,真绝。” 人来了,发现四处空空荡荡,就像刚刚经过大扫荡似的,空无一物。 吴名宏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半响才狞笑说:“还让这帮兔崽子给跑了。真是他妈的废物。”他冲着手下弟兄说:“你们都听好了,别看我心狠手辣,但我也有做人的底线和尊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后来,听说吴名宏去香港做大买卖,成了亚洲名列前茅的富人,还给故乡施建了一大桥,也兴办各小学中学,每年过年都花上几十万元买烟花爆竹。据说,对于凡是考上大学的孩子都有一笔奖学金,本科奖三千,专科奖两千;他对农业户也发放津贴……他倒是成了一个有口皆碑的好人。他是善人还是恶人,还真说不准。 林金发躲过一劫之后,有点摸不着北。 林金山却对大哥打抱不平,劝林金发跟旱窝人对着干,在最危难的关头,坐山观虎斗,这算什么? 林金发说:“这事就算了吧,别再提了。” 林金山却纳闷说:“不是,问题是这是我们吃饭的途径,后半生都靠这个生活了,现在抬不起头干活,那将来吃啥?吃‘米田共’(屎)啊!” 林金添倒是不管两兄弟的对话,总之他不想伤了两窝的和气。 林金山一气之下,把屋后的那条泥路都给种上了树。什么?种树?在公路上种树?林金山是不是已经完全疯了?要知道这可是犯了国家公路法的啊!这完完全全是神经病才会做的事情。林金山清楚地知道,种树的区域是他的山头,在林老头子时代,这块肥沃的土地分给了林金山。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是直接通向旱窝的路,现在把树种在交通咽喉上是什么意思?摆明就是和所有旱窝人都过不去吗?林金山没有读几年书,大字不识一箩筐,所以想问题缺了一根筋似的。其实他的本意并没有和所有旱窝人作对,他知道和林铁生有着表亲关系哩!他这样做是想下黄大利的威风,不让他这么欺负大哥林金发。 林金发见到他做这般幼稚无知的举措,真是拿他没办法。骂他?不成啊,好歹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打他?那就更不行了。再说了,林金山的举措完全是为了他的利益而着想,既然木已成舟,那只好这样。也好吧,就当作消消气吧,林金发这样想到。 林铁生甚是愤怒。什么意思吗?是不是兄弟也做不成了?在这件事上,林铁生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在路上种树,真是一件极度可耻的行为。 林铁生找到林金发,问:“金发哥,我只想知道,金山在路上种树是啥意思?” 林金发说:“铁生,金山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替我出气,出大利的气。” “出气?出气你找他啊,干嘛跟公路较劲啊!要知道,这条路可是你爸头上就答应打通的,不关这件事啊!”林铁生的眼珠子冒出血丝说。 林金山门外听到了对话,进来说:“铁生,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说话,因为你也是向着黄大利的。” “我不说话,问题是现在树挡着我的车,我每个星期都要去县城,老婆孩子要回来。那你说咋办?别说我了,就算是我同意,老刘、驼背浪、还有锦元他们会同意吗?” “总之,事已至此,不要那么多话了,有啥我扛。”林金发说。 “你扛?你能扛啥子哩?金发哥。”林铁生苦笑,“以前生产大队上,大队长不是老教导咱们要以集体利益为重吗?可……” 黄大利听到此事,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冲着他来的。现在林场的作业停止了,相当于是毁了林金发、林金山的饭碗,他们当然恨。林金山为什么会在公路上种树?还不就是为了能让旱窝的树木停滞不前吗?眼红的人真可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好,那就冲着黄大利来吧,可为什么偏偏损害到旱窝人的利益呢? 黄大利对林铁生说:“这件事,私下是解决不了的,找村委来处理这件事情吧!” “老铁?唉,他还不是站在林金发一旁的?”林铁生说。 “只要我还在旁听,他就不会妄加定夺,相信我。” “这……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 这天,林铁生、黄大利、林金发和林金山来到村口居民委员会处。老铁沙哑的声音又再次响彻起来,听他的声音真是难受,还摆出一副官架子,学什么人家比划手势,都是做样子。在经过协商、妥协、争吵、明争暗斗等等伎俩之后,终于,双方达成了一致的要求和想法。那就是重新开一条路。 这不是林铁生所代表的旱窝人吃亏了吗?他哪里晓得整出一条路出来有多么困难,耗费有多么巨大?唉,这个林金山怎么就死脑筋啊?硬是不肯让步。他是不是没有意识到,自从这条路被打造成公路之后,它就不属于个人,属于国家所有。跟这些半桶水讲所谓的国家公路法,他们吃这一套吗?林金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我赚不了钱,你们也别赚钱,这山头是我的,我爱咋咋,就算这条路是去旱窝的交通要塞那又咋样? 林铁生很想问林金山:你家是地主吗?这人咋脑袋不开窍呢? 黄大利不这样认为,他在想,如果重新弄一条路出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本来嘛,那段路不好走,还有就是电线拉得很低,没准哪天一辆拖拉机就把电线给整下来了,搞不好还伤到人;其二,如果这个建议达成一致之后,林金山就发誓再也不井水犯河水。 于是,黄大利答应了,就这么办。 林金发愣住,心想,黄大利咋会同意这样的想法呢!不为别的,黄大利只想尽可能不再因为私人恩怨而影响了出货的进度。这也是为了来年顺利工作做个准备罢了。黄大利告诉李炳年事情经过,李炳年同意了。不出几天,又一条崭新的泥路出现在我们面前。 林金发觉得很对不住黄大利,亏他一直以兄弟相待,而他最初因为贪钱出卖了黄大利。还在幕后支持和怂恿徐建华偷树,接着林金山在公路上种树,也是捡了个大便宜。 他又何尝不想到自己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其实他真的很想和黄大利和好如此。当他看到小徐果断抛弃徐建华的时候,才意识到跟错了老板。然而他走错了一步,接下来步步都错,回不了头了。 林场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静悄悄的。风声还没有过去,林金发这回上山巡视,顺便也思考了会,最近几年赚的钱也够他养老了,眼看儿子们一个个成家,小女儿也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她还叫他去帮忙带孩子,也许是时候收手了。可他一走,林场必会杂草丛生,小徐也不会同意。不,决定不干就不干,没有更多的理由。 既然大哥不干了,那做小弟的林金山也把目标转到另一块——种茶园。别小看有勇无谋的林金山,经营起茶园来可是顺风顺水。林金添这个做什么事情都不发言的人依然留在水窝,仿佛是一个守护山神,雷是打不动的,平时闲着无聊没事做,晚上带刘芬玉去旱窝做客。 老刘的猪崽卖了,一叠一叠的钞票进口袋;天冷了。驼背浪自个儿烤火,旁边有一条忠诚的狗;张锦元重新打理了一下香蕉树,再布置一下养殖的蜜蜂,和罗阿兰去湛江准备和儿女们过年;林铁生倒还是老样子…… 黄大利把路打通之后,他向李炳年提上辞呈,准备过完年之后,到深圳买房子住下来。基于旱窝的山林十有八九快砍完了,李炳年把底层员工彭文俊提拔上来,负责明年春天的种植工作,碰巧的是,彭文俊和林健一是高中时期的好朋友。 林场“倒闭”了,小徐并没有因此而着急,他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怎么正面攻击杜氏家私企业。那次的谈判,让他至今不能忘记,本来对杜成山怀恨在心,现在李炳年也来咬他一口,他发誓他不会让杜氏家私企业好过,一定往死里逼。 种在路上的树,随着冬天的结束,春天的到来,正在偷偷茁壮成长,成为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线。 五十五.晚会前 某些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生活的挑战,而不是躲避、心虚以及彷徨,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就以为会风平浪静,安逸得闲。不,我们要有面对困难的勇气,要有信心战胜前路的障碍,要告诉自己我能行。 12月23号,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太阳刚从南回归线往北挪了一点点,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安静,可是对于林健杭来说,却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在他的心中是如此激动不安、焦虑、开心、摸不着北、令人窒息、血脉沸腾。 期盼已久的迎新晚会终于来了,时间没有放他“飞机”,它很守信用,它来得不紧不慢。 晚会开幕前两小时,所有的演职人员都已到候场区,准备各自繁忙紧张的工作。 瞧那一连串婀娜多姿的身材,在化妆师和发型师精心打扮之下,简直脱胎换骨,美若天仙;小品演员穿着打扮够“瘪三”的了,滑稽搞笑,趣味十足;演唱的帅哥和姑娘,润润嗓子,又不失端庄的气质,不爱和人聊天,他们爱嗓子胜于一切,嗓子是他们的生命和灵魂;街舞队的成员追求个性,衣着形成鲜明的色彩,潮流的气息可以从他们身上发掘出来,这是新生代的力量;主持人也许是准备最不充足的一支团队,此刻还在为台词的问题而绞尽脑汁,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改台词,这让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没有了底,看得出来,王昊头发湿了的原因正是慌张所造成的。 “到底怎么样吗?这台词还要改?”王昊急了。 陈惠华说:“这个节目的台词必须得改,因为是书记规定的,我们只能照办。” “都火烧睫毛的时候了,书记还出来瞎搅和。”方绮在一旁早已失去了信心说。 “书记看过我们的台词,尤其是开场白和结束语。”陈惠华似乎对改台词信心满满地说。 林健杭听到东边一句,西边又一句,脖子都扭酸了,索性什么话不说,待他们说完之后,才冷冷说:“我的台词就不改了。” “对,对,对,大家都不用改,按照原来的安了。”王昊赞同林健杭的说法,“我实在是喘不过气来了,我可还是要表演双截棍的啊!” 方绮笑着说:“昊哥,你的业务可真繁忙。” “这时候还取笑我,有没有同情心你?”王昊一脸无辜的样子。 陈惠华见大家都豁出去了,说:“成,不改,我们大家再过一遍吧!” 王昊说:“演员开始化妆了,我们还是原来的猴样,要不,先化妆?” “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化了妆怎么吃饭啊?”方绮说。 “健杭,你怎么了?紧张吗?”陈惠华看到林健杭傻愣傻愣的。 林健杭回过神来,“没呢,你们说到哪了?” 方绮呜呼哀哉:“大哥,你不用紧张,我们都在你身边呢,加油加油。” 林健杭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我状态好着哩。” “就按照方绮的方案实行吧!”王昊说。 林健杭问:“什么方案?” “吃饭,然后化妆,最后过台词……”方绮眉毛一竖,重申一遍。 “我听说今天的伙食可好了,每个人都有一个鸡腿。”陈惠华终于露出了平日正常的语气。 “每个人都有?终于这个该死的学院学会了仁慈,你知道不?我每天靠青菜过活。”方绮苦命哀悼。 林健杭打开饭盒,看到里面果然有一个肥嘟嘟的鸡腿,垂涎三尺,忽然问:“我能吃两份吗?” 方绮瞪大眼睛,嘴巴咕咕说:“大哥,好饭量。”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怕一紧张,就浪费了能量,所以预备一下嘛!”林健杭解释。 王昊已经开吃了,嚼着嘴里的美食说:“你能吃两份就吃呗,我们的工作量可大着哩。” 林健杭兴高采烈地再拿一盒饭,说:“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 陈惠华纳闷:“你这是要去哪啊?不要离开组织。” “我很快回来。”林健杭早已远去。 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叶晓祉和他第一次吃饭的时候说过她很爱吃鸡腿。这回他要是给她送上一份意外的盒饭,那她岂不是很感动吗?恰好在宿舍楼下的饭堂,叶晓祉看到了林健杭,林健杭远远地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你喊那么大声,吓死我了。”叶晓祉说,“你怎么在这里,不去好好准备一下呢?” 林健杭反倒问她:“你怎么在这里呢,我本来还想打电话给你。” “我在饭堂门口的公告栏上贴了一份学工办的公告。” “你还没吃饭吧?”林健杭问她。 “马上要去买饭了,你吃饭没?”叶晓祉回答。 “你不要打饭了,我给你带了一份。”林健杭呈上手中的礼物。 叶晓祉惊讶:“你……你还给我买饭了?” 林健杭得意洋洋地点头。他说:“好了,我得回去准备了,差不多要化妆了。” 望着林健杭渐渐离去的背影,叶晓祉嘴里乐开了花。打开饭盒一看,一个香喷喷的鸡腿。她问:“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蔡教授也准备了一下晚会要发表的言辞,不过老道的他显得特别轻松,还去巡查了一下演职人员的备战情况。 “总导演”张老师是最忙的,既要负责这又要负责那,为了安排妥善,她忘记了吃饭。 化了妆,做了发型,林健杭怎么看都不像他。他盯着厕所的镜子一直在打量,以为是在做梦,跟镜子里的人还打起了招呼。 王昊上完厕所,洗洗手说:“别怀疑,就是你自己。” “咦?,你是谁啊?”林健杭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王昊就像个猴子,脸色绯红。 “你很帅,比我还帅。”王昊又夸赞说,“你还别说,我真是有点认不出我自己来了呢!” 走在路上,一同学窃窃私语:“那个不就是创立书法协会的会长吗?” 另一个人回答:“是啊,是啊,他怎么那么帅?” 人的帅气和美丽是靠打扮出来的,脱掉外表的光鲜衣着,每个人都是一副赤裸裸的躯体。什么才叫美?内心美才是真正的美,真是的,懂不懂欣赏啊? 开幕前五分钟,林健杭把心思都放到了叶晓祉身上,他的勇气和干劲都是从她那儿来的,他一定不让她失望。虽然场面嘈杂,但他此刻的内心是平静的。 观众席上,早已人山人海,嘉宾席上,院长已经坐定好了。瞅瞅,蔡教授换了一身笔直的西装,可帅气了。领导之间交头接耳谈不相干的废话;每个班都有四五十个人出席,熙熙攘攘像菜市场。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闪闪烁烁的荧光棒和耀眼的灯光,手机的背光也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他们跟家人、朋友、恋人打电话,数不胜数。林健杭偷瞄了一眼宏观的场面,心里一震,马上退了回来,他告诉自己不能怯场,只要熬过了今晚,就太平了。他拿起手机欲给叶晓祉打过去,不,这时候,他不可再想她,他应该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迎新上。 场外,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这声音很急,弄得他心也跟着慌。他越来越觉得不安,走出候场区,看到了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向他走来。他摘下眼镜努力擦拭眼睛,戴上眼镜重新打量,“天啊,是大哥。” 李晨凯终于赶上了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他为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哥们称赞有加。 “大哥,你咋来了?”林健杭太意外了,没有想到李晨凯也来捧场。 “多亏了我身边这位美女呗。” “婷婷?你们……” 李晨凯说:“大哥,你好好准备,加油。” “好,还差两分钟就七点了,我得开始出场了。” “加油啊,健杭。”婷婷力挺林健杭。 此刻,叶晓祉孤独地坐在观众席上,心却飞到九霄云外,而舍友苏洁妤跟几个男孩聊开了。她回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不就是李晨凯吗?他也来了?她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杜小贤也回来了?她马上飞奔过去,向李晨凯打招呼。 李晨凯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你就是叶晓祉,我听健杭说过。” 叶晓祉左顾右盼,没有瞅见杜小贤的身影,只看到邓婷婷和他并坐一排。叶晓祉知道,杜小贤和李晨凯分手绝交了。他们的故事一直让她很感动,也很害怕,她害怕是因为爱情也会这么对她,她知道她和林健杭之间有着道不尽的情愫。如果她和林健杭在一起,会不会也像李晨凯和杜小贤一样重蹈他们的覆辙? 她看到李晨凯的心情格外清朗,时间真的可以帮人疗伤吗? 五十六.迎新晚会 “嘭”的一声,全场一片漆黑。夜幕下,星光熠熠。 大幕渐渐拉开,一阵狂热的音乐响起。首先向大家表演暖身的是学院disagree乐队,青春的激情在他们的琴弦和黑白键盘上跃然而现,敲击手像是吃了摇头丸使劲摇,头发都甩掉了几根,也不亦乐乎,乐此不疲。 随着音乐渐渐淡去,四位主持人闪亮登场。 王昊身穿一身银白色西装,带领大家上了等待已久的舞台。紧随他脚步的是贵妇般的陈惠华,一身大红大紫的晚礼服印证了今晚“喜迎新春”的主题。林健杭让所有人都耳目一新,一身黑色西装,撒上了金光闪闪的花粉,犹如群星相聚点缀着银河般的深邃,最可爱的要数他那被别人评论成“古代少爷”的发型了。方绮是绝对的“萝莉”,“卡哇伊”的形象跟模子一样一样,米黄色的礼服让林健杭扭断脖子的回头也看不过瘾。 场下更是欢呼雀跃。 王昊:尊敬的各位领导。 陈惠华:各位来宾。 林健杭:亲爱的老师。 方绮:同学们。 合:大家晚上好。 四人向大家鞠躬施礼。 王昊:欢迎大家来到“喜迎新岁”迎新晚会的现场,我是主持人王昊。接下来是每个主持人的自我介绍。 王昊:怀着希望,青春舞动,我们相聚在美好的今夜; 陈惠华:踏着梦想,歌声吟唱,我们相约在璀璨的星空; 林健杭太高兴了,同时也难免心中有紧张之感。现在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强烈的灯光也许正是体现了它独特的作用,让紧张的人看不到场下恢宏的气势,林健杭此时没有任何想法。方绮的胳膊肘碰了一下走神的林健杭,还好,没有中断开场白的连贯性。张老师在舞台左侧,比任何人都紧张,心里默默念叨:“千万不能忘词啊!” 林健杭回过神来,执起话筒:秉承传统,轻装上阵,我们凝聚心中永恒的信念; 方绮微微笑说:继往开来,与时俱进,我们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 林健杭的心情顺畅多了,他现在倒是觉得,所谓的压力其实是可以消除的,关键在于你如何对待。 合:祝大家新年快乐。 方绮:今晚我们很荣幸请到了学院的领导……方绮把领导的名字一一念个遍,她的难关终于过去了。因为在之前的几次彩排中,她老是把领导的名字念错。恭喜她,勉勉强强没有出洋相。院长致辞之后,方绮说:“接下来,有请蔡智森教授为我们致辞。” 掌声阵阵,蔡教授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时代,风度翩翩。 “我最敬爱的院长,亲爱的各位同仁和花朵们,随着新年之际的到来,我们学院又度过了美丽的一年。在这里,我先祝大家新年快乐。”沉稳的蔡教授娓娓道来,接着说:“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有付出,也有收获……” 蔡教授犹如大浪滔滔般诉来,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这不是一场喜庆的晚会,而是一场赋有教育意义的研讨交流会。 过了好长时间,蔡教授才把致辞讲完。方绮说屁股都坐痛了,但上了舞台,马上便淘气起来,“非常感谢蔡教授的致辞。朋友们,在这辞旧迎新的夜晚,有一群怀揣梦想的舞者,在闪亮的舞台上秀出自我。下面有请10英语系的同学为我们带来串烧舞蹈——《shine dance》,掌声有请。”方绮下了舞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有空坐下来欣赏一下了。 林健杭身上越发越有劲,他爱上了这个迷人的舞台,虽然不大,但在他的心里一直是个人生大舞台。下一个节目是他和陈惠华报幕,他现在迫不及待想上去凑个热闹,也许是因为得到了李晨凯的支持,也许是叶晓祉的鼓励,也许……也许是爱情的力量,林健杭的状态完全改变了。 场下,有多少人在关注他——杨梓峰大跌眼镜;陈淑桦拍手称赞不停;肖智连声夸林健杭今晚确实比他帅;郭敏红眼睛直勾勾看。 何伟红着眼睛跟蔡泽跃说:“其实,我也可以上迎新。” 蔡泽跃问他:“那你怎么没去?” “我觉着没意思。”何伟说。 邱明、廖少荣、刘浩、朱志文等人本来和黎燕丽、严芳玲说好,要组成一个强势啦啦队给健杭捧场打气,没想到林健杭自己迸发出潜力来了。难得李晨凯回来,这些好哥们、好姐妹当然要好好聚一聚。在掌声阵阵中,他们来到小卖部买了些饮料食品。黎燕丽看到叶晓祉,顺便也把她拉过来一起欢呼。 歌唱节目结束后,林健杭和陈惠华上来报幕,崇拜他的粉丝嗓子喊破了也没有得到一点回报。 林健杭:好一群青春活力的舞者,非常感谢国贸班同学的三段式舞蹈。 陈惠华:亲爱的朋友们,值此迎新美好之际,让我们衷心祝愿我们伟大的祖国。 合:繁荣昌盛,兴旺发达。 林:下面是09中文系的同学为我们带来的《大中国》。 陈:掌声有请。 “健杭,不错。”王昊给林健杭一个拥抱说。 方绮也说:“声音很洪亮啊!” 林健杭抬眼望向黑压压的人群,此刻,他的朋友们在哪呢?他多么想和他的朋友们一起观看这场盛事演出。可惜,他走不开,如果站在他旁边的人不是方绮而是叶晓祉,那该多好。 蔡教授致完辞会心地离开了迎新晚会的现场,他默默感到这是年轻人的舞台,他已经老了不再属于热血青年队伍。 在众多人眼中,最让人吃惊的,应该是李晨凯和邓婷婷两个人走在一起,不过这也是大家希望看到的。在李晨凯离开的这段期间,每个人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家都希望李晨凯能开开心心地生活、恋爱。可是谁又能理解李晨凯复杂的心情呢?尽管他和这些人称兄道弟,但能真正称得上朋友的,那是林义东。义东,这一去北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没有发生惨不忍睹的事情,他一定会邀上林义东观看这场美的盛宴。想到这里,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暗自神伤,他一直以来拒绝一帮人的狂欢,为的是不害怕一个人灵魂的孤单。现在,他是多么的孤单,这完完全全是邓婷婷所不能安慰的。 林健杭继续着晚会的主持工作。台下十年功,台上三分钟。是啊,他们为了这场晚会足足准备了五个星期,五个星期是多么辛苦。窸窸窣窣,窸窸窣窣,这一刻值了。当我们苦苦追寻理想的时候,我们会奋不顾身,等到站在理想的山峰的时候,望望脚下的一片云,其实所谓的理想也不过如此。这也就有了当人到达一定高峰的时候,就要有更高层次的追求吧! “健杭,健杭,在想什么呢?”王昊打断他的思绪,“抓紧准备下一个节目,我马上要表演了。” 林健杭缓过神说:“那么快啊?” “王昊,你赶紧去换衣服吧!”陈惠华说。 “感谢舞蹈队的同学,健杭,我们中华武术博大精深,秉承传统,兼容创新。”陈惠华绘声绘色说。 “是啊,说得一点都没错。今晚,社团代表武术协会要掀起一场《双棍风暴》了。”林健杭跟陈惠华唠嗑。 “来,先鼓掌,后欣赏。” 主持人刚下台,舞台中央站立一个蒙面人,手执一双截棍。随着激动音乐的响起,这人开始动起来了。光是一个人已经震动了全场,等到整个团队出现表演,全场沸腾,整个晚会拉到了沸点。 “昊哥,酷毙了。”方绮不顾自己的形象,扯开嗓子欢呼。 开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霎时间来到了节目的尾声。随着最后一个节目表演完毕,四个主持人再次登台。 王昊:今夜,灯光璀璨,闪烁着我们的欢欣与梦想; 陈惠华:今夜,欢声笑语,传递着你我的激情与期盼; 林健杭:今夜,舞姿曼妙,为美好的青春跳出跃动的节拍; 方绮:今夜,歌声飞扬,为校园生活谱写美妙的篇章; 王昊:让我们共同祝愿 合:明天更美好。 晚会结束了。 匆匆的,你让多少演职人员“泪奔”了。看看幕后的工作人员,他们为这个晚会付出了很多不可见的心血,可是他们只能在幕后默默地凝视上台表演的同学,在他们内心里面,其实也很想登台亮相,一睹美好的风采。然而他们只能站在幕后为大家搭桥建棚,没有他们的付出,也就无法成就前台人的梦想。谢谢他们,谢谢! 朋友们跑来和林健杭拍照,拍完照,他才真正结束迎新的旅程。他拿起电话给叶晓祉拨去:“晚会结束了,你在哪呢?” “你今晚表现很棒,比王昊还棒。”叶晓祉赞扬他说。 “谢谢!都是你我才会超常发挥。” “我?不是,是你努力的结果。” “你在哪呢?我请你吃夜宵吧!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我刚刚看完回了宿舍,我看你都走不开。” “不会,我现在可轻松自在呢!咱饭堂见吧!” 叶晓祉给林健杭提了一袋卸妆液。在排队买夜宵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何伟。 何伟见到林健杭说:“瞧你这发型,我摸摸看。” 叶晓祉说:“不准摸,摸了要罚款。” 何伟哑口无言,乖乖离开。 “你怎么不去和你的伙伴们一起聚聚?”叶晓祉问。 “没事,我们一直在一起。”林健杭说。 “我是说你最好的朋友也回来看你了,叫李晨凯的。” “你知道啊?”林健杭很意外,说,“没事,我跟你聊聊再去找他,他现在可多着朋友和他在一起咧!” “我们吃完去操场走走吧!”叶晓祉建议说。 林健杭回答:“我先去把妆卸了,很快的。” “不急,你慢慢来嘛。” 林健杭回到宿舍,此时一大帮人早已准备开party了。刘浩那死胖子一天到晚只顾吃的,现在他举着一个鸡腿啃,饿狼般舔舐着。其他几个男生为了迎接晨凯的归来,纷纷主动掏钱买酒请客。邓婷婷携着严芳玲、黎燕丽坐镇,增添了不少气氛。邱明问晨凯和婷婷是怎么好上的?婷婷的脸红得像富士山苹果。朱志文为婷婷开心而感到开心,现在他明白,当自己喜欢的人有一天找到幸福的时候,你会默默的祝福她。廖少荣则问晨凯回家都搞哪些活动,说什么时候去他家做客。你一句我一句,大家似乎忘记了今晚的男主角是林健杭。林健杭倒不在乎,李晨凯的回来是天大的喜事,这才是最值得庆祝的事情。 李晨凯见林健杭急匆匆去了浴室,问:“大哥,怎那么急呢?” 邱明瞎搅和:“去泡妞呗!” “大哥,我们喝上两杯。”李晨凯笑笑说。 林健杭嘁嘁嚓嚓洗澡:“你等我一下啊!”林健杭三两下卸了妆搞定洗澡工作,出来跟以前还是一样,黑不溜秋,傻得可爱。 “哎呦,我怎么忘记买瓜子了。”刘浩打自己的大腿,表示惋惜说。 “没事,没事,我帮你买去。”李晨凯自告奋勇。 “怎能你去买呢?”朱志文说。 “我顺便去买条底裤呗!”李晨凯回答他说。 廖少荣来了一句:“嘿嘿,这有女生呢,说话文明点。” 三个女生装作没听见,黎燕丽却比男生更狠说:“严芳玲,你把我内裤洗了没?”全场哗然。 李晨凯说:“大哥,你不是要出去吗?我跟你一块。” “那就来吧。”林健杭答。 “不是,你这小子就那么干脆不参加party了?”廖少荣黑了脸说。 “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人家要急着去拍拖嘛!”严芳玲堵他说。 这会,刘浩对严芳玲说:“要不我们也去拍?” “拍什么拍,拍你个头。”严芳玲恶狠狠说,然后微微一笑嗑瓜子。 李晨凯听到他们在调侃,不好意思说:“我去去就来。” 终于,晨凯和健杭腾出空间可以好好聊天了。走在校园小道,两个久别重逢的男孩却有道不尽的情谊,这份感情太好了。从说话的字里行间来看,晨凯确实是成熟和改变了不少。 健杭直问:“大哥,你和小贤联系吗?” 晨凯笑笑说:“没有。”晨凯觉得特别轻松,在学校很多人眼里,只有林健杭才是了解他的,因为他清楚知道,他与小贤的感情,健杭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健杭又说:“小贤有时候发一些信息给我说,你要好好过下去。” “是吗?不重要了。” “你是说……你走出来了?” “差不多吧!多亏了婷婷,她大老远跑去找我,我被她感动了。” “说到感情,我阅历没有你丰富,我理解你的心情。” “你呢,你怎么样了?”晨凯问。 “我不就是被这个迎新晚会给累死了呗!” “你表现很好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我好像也差不多踏进情感的漩涡了。”健杭这样说。 晨凯走着走着定住了:“原来他们说你拍拖是真的?”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恋爱是好事,但我劝你还是别恋爱了,我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我想过,但我毕竟是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我很憧憬有一份属于我的爱情。” “是不是叶晓祉?” “你怎么知道?” “晚会的时候,我们见了一面,我差点没认出她来。” “她现在还在操场那边等我呢,要不,我先去了,我们晚上再详聊?” “你说了算,谁叫你是我大哥。” “又来了你。” 晨凯又说:“大哥,我今天虽然回来了,但我还是会走。” 健杭不解问:“这是为什么呢?你回来了就要勇于面对现实。” “不是,我的原因不完全是这个,主要是……”晨凯停了会,想想说,“义东出事了。” “你认识义东?他出什么事情了?” “实不相瞒,义东的眼睛受伤了,现在在北京做手术。” “啊?怎么会这样?” “你先听我说完,因为我,是因为我,义东才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我无法原谅自己,我要肩负起这个责任,所以,你明白。”晨凯很难过。 “你别那么难过,你也是不想的。” “这段故事说来话长,你先去看看你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叶晓祉不是我女朋友。是啊,他恍然大悟,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请求她做女朋友呢?“你和朋友们好好聊聊,他们也挺想你的。”他说。 愉快的夜晚,慢慢地静了下来。瞎逛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开始回宿舍,可叶晓祉还在一个人游荡,走了一圈之后,坐下来,歇了会,又走了会,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通,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终于林健杭来了,两个人散步,很不舒适的沉默。叶晓祉不按常规出牌说:“健杭,我们绝交吧!” 林健杭耳朵没有问题,他听得很清楚。“绝交?为什么绝交?”他不解问。为什么在一个喜庆的夜晚突然冷不丁来了一个噩耗呢?他心里发疯般问自己。 “不为什么,我觉得两个人不能太好了,我知道杜小贤和李晨凯的故事。你看,杜小贤和李晨凯那么相爱,到最后还是分手了。你知道吗?杜小贤为了不让李晨凯爱她,她曾经发疯般吃东西,她说长胖了就没人爱她了。”叶晓祉既是惋惜他们的恋情,又是无奈害怕这种恋情重蹈覆辙。爱情,它有吗?它存在吗?林健杭还是弄不明白。 “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绝交,我们绝对不能绝交。”林健杭重复着。 叶晓祉说:“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 林健杭语塞,说话吞吞吐吐:“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你说啊!” “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林健杭鼓起勇气说出来,紧紧地抱住叶晓祉,不能再紧了。这时候,再强大的理智力量也无法像锁子一样锁住感情的翅膀。 叶晓祉被抱得紧紧的,她感受到这种被抱紧的感觉多么醉人,仿佛可以忘掉一切烦恼,因为她在林健杭的怀抱里,仅此而已。 这一夜,林健杭抱着她足足有一个多小时。他不敢放开叶晓祉,他怕一放开叶晓祉,就会失去她,他很清楚自己的感觉。 “你喜欢我什么?”叶晓祉在怀里问他。 “对你的感觉。” “你说你追我是不是筹划已久了?” “为什么这样说?” “从你帮我挖泥,到买板栗、送紫荆花的照片……” 他们的心互相吸引在一起,就像两股磁铁吸住不放。寒冷的冬夜留下两个恋人在风中相依,可这一刻,大家的心都是暖的,暖暖的。 五十七.李晨凯的抉择 当一个人为一件事苦苦追寻的时候,得到的往往是另外一种东西,不是不好,或者更好,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林健杭稀里糊涂撞上了爱情,是固执地上迎新所得到的结果,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一份感情就这样开始了。他没有更多的想法,每个人收获爱情都是开心的,这毋庸置疑。 叶晓祉的内心是矛盾的,她仔细回想故事的开始,到两个人擦出爱情的火花这个过程。不,她没有预料到林健杭会向她表白。她承认对林健杭有好感,但不能归结于喜欢。她钟情于林健杭是一个儒雅的书生。从挖泥开始,她就被林健杭所特有的气质深深地迷上了,直白地说,她只是对他有好感,而没有到喜欢一个人的程度吧?那么,请问,对一个人有好感是不是说明跟喜欢没关系呢?好,既然你不喜欢,那你为什么会有好感?有感觉?喜欢一个人不就是一种感觉吗? 叶晓祉不相信爱情,她知道杜小贤和李晨凯的故事。爱情是不可以相信的,可是她回过头想想,爱情是那样美好。因为她感受到了林健杭那份赤诚的心,原来被一个人喜欢是那么充实,那么开心,像蜜里调油——又甜又香。她憧憬爱情,同时又害怕爱情。理智是强大的,可当撞上情感的时候,理智却起不了作用,好像这时候它就是你的绊脚石,眼中钉。 23号的深夜一过,便来到了24号,这一天不知道是谁发明了有平安夜这个说法。自小以来,大家都知道这一天吃上一个苹果,就会平平安安。可能是自小就约定俗成了,所以也没有太多的人追究这一天怎么就有了一个平安夜。直到后来才渐渐明白,原来这天和圣诞节有紧密的联系。 这阵子,学习似乎跟大家的没关系一样,同学们即使在课室坐着上课,心却在等下课的铃声响起。迎新之夜也许是大家上大学以来最开心的一个晚上,每个人都兴奋不已。昨晚的102宿舍,一直到凌晨三点才关灯,女生也沾了点酒气,迷迷糊糊,就在男生宿舍趴着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一个个的邋遢像不说,就连上课时间也忘记了钟点,索性大家来个集体逃课。他们知道这事没什么大不了,顶多也就记一次旷课而已。喏,连学工办的助理黎燕丽也参与了,那其他人就更无话可说了。严芳玲是一个一心考研的人,上午的逃课对她来说很愧疚。胖子刘浩说偶尔逃逃课,做做坏孩子也挺正常。要不然上个大学一件坏事都没干过,那多没趣,浪费了青春年华,回忆起来满脑子都是学习,这样的人生才叫无聊。 李晨凯是所有人当中起得最早的一个人。在所有人还在梦中的时候,他已经买了早餐,兜了一圈校园。邓婷婷一睁开眼睛发现李晨凯不见了着实慌,等到李晨凯从外面回来,这个可怜的姑娘笑容绽放。反正大家都没去上课,那就让友谊的温度继续保持着吧!于是一伙人又手忙脚乱准备打火锅。 一个狭窄的宿舍用不着那么多人帮忙,婷婷索性挽着晨凯的胳膊去校园走走,要知道,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校园逛呢! 他们走到以前晨凯和小贤常来的地方,坐下,冬季的紫荆花特别耀眼夺目。“这是我以前和小贤常来的地方。”晨凯给婷婷说,“谢谢你,婷婷,是你让我走出来。” 婷婷说:“你别说这话啊,我觉得很奇怪,回来了不就很好吗?” “我现在觉得之前的一切像一场梦。” “晨凯,留下来上课吧,为了你自己,好吗?” 留下来上课?如果要回来上课,那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离开?晨凯说:“我之前果断退学,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的傻,当初也很坚持。我不是不爱学习,相反,我现在明白学习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可是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婷婷握住晨凯的手说:“怎么会回不了头呢?我相信大家都是支持你的,学校那边好说啊,不就是办个手续吗?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再说了,你看大家见到你回来,都很开心。” “不,婷婷,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在这里安安逸逸地上课,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我的良心过不去。我要回去等我哥们回来,我要尽我的能力帮助他,因为他的灾难是我酿造出来的。”晨凯每想到这里几不欲生,狠狠捶打自己。 “你不要那么自责,没人希望你的哥们会发生不幸的事情。”邓婷婷无可奈何,“既然你坚持己见,那我唯有尊重你的决定。” “谢谢。” “你多玩几天,这几天我请假跟你出去玩。”婷婷开心说。 “请假?不要,婷婷,我不能误了你的学习,这样我会更加过意不去,今天上午的课你都没去上。我很清楚,不是因为昨晚的迎新而让大家开心,本质上是大家见到我回来了,我看得很清楚。” “你让我多陪陪你。” “婷婷,别傻了,我连住的地方,穿的衣服都没有,我哪能留下来陪你玩?我打算下午回家。” 婷婷急了:“下午就回家?怎么那么快?你就多玩两天好吗?今晚是平安夜,你陪我过好吗?” “我早上出去买早餐的时候,顺便买了车票,是下午两点的车。” 婷婷哭了:“你就不能陪我一个晚上吗?一个晚上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我爱你,你不知道吗?你走了,你叫我怎么办?我大老远跑去找你,你怎么忍心说走就走?”婷婷哽咽的声音让人心酸。她那像机关枪射出的一连串问题,让晨凯不知道怎么回答。 晨凯忽然觉得他无法用全力爱婷婷,这对婷婷来说是不公平的。婷婷是爱他的,但他呢?他觉得他还是爱着小贤。爱我的人,我不爱她;我爱的人,她走了。不,不是这样的,我已经忘记了小贤,我现在和婷婷在一起,我应该给她快乐。晨凯忽然觉得头一阵一阵痛,他倒在婷婷的怀抱里,痛哭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你不公平,我恨我自己。” 婷擦干眼泪,抚摸着晨凯的头说:“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已经很知足了,刚刚是我无理取闹,没事了,没事了。” 晨凯又说:“我回去了,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叫我怎么做的到?” 婷婷说:“我忍受不住相思的痛苦才去找你,不过在这段苦苦挣扎的期间里,我却意外地收获了失去多年的父爱……”晨凯抬头看婷婷,婷婷继续说:“是蔡教授,他告诉我要有勇气把握自己的幸福。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我想我的一生可能和你擦肩而过了吧!我不怪你,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有你的拥抱和短暂的陪伴,我已经很知足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不会,你的爱让我很感动,是我对你不够好。”晨凯看着婷婷的眼睛:“这样,反正也快学期结束了,等你放假了,我去你家找你,好不好?” “我等你。”两个人抱在一起。 下午,同学们送李晨凯回家。临别之际,李晨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但还是坚持离开。在车上他想:为什么要坚持己见?怎么就一根筋呢?如果稍微变通一下想法,说不定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他深深地知道,他欺骗了婷婷,他没有说出实话,他是担心婷婷无法接受。其实他还很伤感,看到以前他和小贤常去的地方,他情不自禁地把婷婷看成是小贤。或许婷婷能明白,他带婷婷去他和小贤常去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可是他错了,有些事情需要说出来,不能等对方去领悟,因为对方不是你,她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样做,到最后只会伤心和失望。 生活中,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恋爱的吗?等对方领悟,缺少了沟通,导致情感出现或深或浅的鸿沟,最后成了不断地争执,继而不欢而散。 送走了晨凯,健杭的心也是一片混乱。首先,他不知道这短暂的半年里,家乡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万万没有想到义东会发生这么不幸的事情;他也没有想到,晨凯和小贤分手了,却意外地收获了婷婷的爱;到现在连他自己也踏进了爱情的河流。生活很无奈,生活也很美好,关键就在于你如何对待。乐观心态当然是好,悲观的想法也无法抗拒。 这天晚上,健杭和晓祉浪漫的约会在延续…… 虽然晓祉的手给健杭牵过,两个人也热情相拥了,但她还是跟以往一样没有多大区别。她并没有感受到特别令她心动的地方,有一点她骗不了自己的是,她的心很明显是向他靠近了,贴得紧紧的. “今晚是平安夜,好冷。”晓祉身上的长款大衣穿起来有点臃肿,秀发飘过阵阵芳香,“我们买个苹果吧!一人一个。” 学校对面长街上装饰的彩灯顷刻之间点亮了,仿佛是为他们两个人精心准备的。这条街的装饰几天前便已经开始弄好了,为了迎接国外节日的气氛,这一刻打造得跟法国巴黎一样浪漫。尽管天气寒冷,却很窝心,放眼望去一片空旷的草地,偶尔有几对情侣走过。仔细看吧,草地上突起的那几棵椰子树后面,一对小恋人在深情拥吻。鲜花簇拥,花坛的中央喷洒出五光十色的水光。 晓祉对健杭说:“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喜欢我什么?” 健杭回答她:“我喜欢这种感觉,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吸引了。” “你第一眼看到我是什么时候?” “我记得那天不冷,但你穿了很多衣服。当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在广播站培训那天才真正知道你的名字,也就是那天我好好看了你一眼。” “你看到什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我对你有感觉,那时候。不过你的形象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的时候,是我陪你去挖泥的那一天。我站在宿舍楼下,看到你从饭堂那边过来,你有与眉毛齐平的刘海、越过肩膀的直发。你上身穿着一件青白相间的t恤,下身是一件黑色的夏季校服裤,穿红色的拖鞋,手上托着一个脸盆……我还记得你看到我的时候,表情还有点尴尬。” 晓祉深情地望着他说:“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啊?” “我当时对你的笑容铭记在心,我很喜欢你笑的时候的样子,就像你现在一样。” 晓祉抿着嘴微笑,这种笑容太甜蜜了。 晓祉建议说:“我们躺着看星星吧!” “星星在哪?”健杭抬头看天空,说。 “那就看夜空。” 他躺下来,她也躺下来,两个人望着深邃寂寥的天空。晓祉对林健杭只是出于好感,并谈不上有多么喜欢,可是此刻她能够很强烈地感受到她是喜欢他的。 两个人的目光慢慢交错在一起,四目相对。健杭的头越靠越近,晓祉闭上了眼睛。 五十八.林健一遇到彭文俊 李晨凯走了,又回来了,回来了,又走了。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正是因为与生俱来的孤独感,才会让我们去爱别人。等到我们爱上了对方,就以为从此不再孤独。我们太在乎了,于是我们拼命地经营来之不易的感情。殊不知,越是在乎,越是痛苦。以为手抓得越紧越好,而这恰恰加速了感情的恶化,本来不想失去,到最后只能无奈放手。当走过了才懂得,我们需要爱,也需要被爱。 年终了,李炳年可以说是到了最忙的时期,本来他有意让李晨凯去家私企业帮忙,不管怎么说,以后这个家私企业都要交给他经营管理。固然他还是很生李晨凯一意孤行的气,但他作为父亲应该懂得儿子的心思。谁没有过错,重要的是,意识到错误并且加以改正,现在儿子已经意识到责任,那也就是说是时候把儿子调回家私企业上班了。反正儿子横竖都是不回去读书,干脆就这么办吧!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李炳年说:“到企业来帮忙吧,我那里有个职位还空着咧。” 李艳红惊住,以为这是开玩笑,这当家的态度咋来个急转弯呢? 李晨凯好像在考虑什么事情。 李炳年继续说:“先做着吧,以后咋样再说。” 李艳红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也是她一直希望的啊!她说:“再好不过了,免得去山里受皮肉之苦。” 晨凯说:“妈,我在那里不辛苦。” “你看看每天都要背大树,汗流浃背的……反正这阵子韩峰山暂时没活干,等风声过了,过了年你要是想回去做的话也不晚,要不,这阵子你就在家里看电视?”李炳年和气说。 “现在林业局是不是管得很严?”晨凯峰回路转问李炳年。 “是啊,所以我们的主要工作已经不是放在材料上了,现在就是尽快把财务报表给做出来,分析一下过去的业绩,同时也好好规划明年的目标。”李炳年的语气变了,他说完饭也没怎么吃就走了。 “妈,我爸他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李晨凯问。 李艳红摇摇头,埋头吃饭。 李炳年回到杜氏家私企业,从仓库到加工厂再到销售部门兜了一圈,看着庞大的杜氏家私企业,突然感觉到力不从心。他坐下来,几杯酒下肚,他觉得对不起杜成山的寄托。自企业交到他手中之后,不但业绩大跌,而且还面临资金短缺的困境。如果弄不好,将来肯定会破产倒闭。 召开中高层管理人员的会议之后,他们得到了应付的方案——投资种植桉树。眼前的困难,是如何打破同行竞争压力的问题,尤其是徐氏企业。徐氏家私企业这几年越做越强,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李炳年头疼着。他不能这么脆弱,如果他倒下了,那底层的所有员工怎么看?最遗憾的是资深员工黄大利辞职了,如果还是和黄大利并肩作战的话,说不定他的信心会充足一点。眼下把育种桉树的重大任务交给一个三十来岁的彭文俊,虽然彭文俊毕业于农业大学,对理论性的知识了如指掌,可是他没有实践过,没有经历。为此李炳年深深地下定决心,这件事他得倍加关注。其余的工作问题,他倒是很希望李晨凯能帮上忙,当下是时候让他磨练磨练了。 他叫来彭文俊,他急切地想知道彭文俊的计划方案,要是不知道的话,他睡不着觉。 此时是晚上,白面书生彭文俊已经下班了。他下班回家本想好好休息一下,谁知道一个电话打来,说是高中同班同学路丹要结婚了,后天举行婚礼。彭文俊折返身子去街上逛了一圈,打量着要买什么礼物。走着走着,恰巧碰见了高中的好朋友林健一。这下倒是让他乐开了怀,打从高中毕业之后,两个人因为在异地上大学,便渐渐失去了联系,没有想到工作多年之后竟然在县城遇上了。 “老弟,你咋回来了呢?”林健一问他。 彭文俊回答:“外面竞争大,再加上父母要我这个做老大的照顾,所以就回来了。” 林健一说:“走,我们去喝一杯。” “真是难得,在大街上能遇到你。”彭文俊说。 “谁叫我们以前是好哥们。” “哎,对了,都那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街上瞎逛什么呐?”彭文俊说。 林健一回答:“嘿,这事我还想问你呢!你不也是?” “我是这么回事,我下班回家才得知我们高中同学路丹后天要结婚了。” 林健一打断说:“路丹?不就是你一直喜欢的那个路丹吗?” 彭文俊笑笑:“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这不她要结婚吗,邀请我参加,所以我出来看看买什么礼物给她。” “这么多年了她还没结婚,怎不见她邀请我呢?” 彭文俊说:“就后天,你陪我一起去吧!高中的同学难得见上一面是吧!” 林健一说:“成啊,你叫上你老婆。” “老弟,我还没结婚呢!”彭文俊说完,一杯酒下肚,“你呢?你那么晚了一个人干嘛呢!不陪老婆孩子?” 林健一说:“这事说来话长。” 这时候彭文俊接到李炳年打来的电话,心里想到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呢?“我老板让我回公司一趟。” “我送你。”林健一说。 两个人在车上,把陈谷子烂芝麻都翻出来回味了一遍,“你现在在杜氏家私企业上班呢?真有你的。”林健一羡慕他说。 彭文俊说:“还不如你教书好。” “教书有什么好,我拿的工资都没有你的一半。”林健一好像很气愤自己的职业才一千来块工资。 “每个人都不容易。” “那什么,我到公司了,我们电话联系啊!”彭文俊喝了点酒说话有点晕。 “你现在住哪?后天我去接你。” “我就住在万江花园小区。” 李炳年已经在办公室等上好长时间了。彭文俊上前敲门:“老板,你这么急打给我是什么事情?” 李炳年望着窗外说:“文俊,不好意思啊!那么晚叫你来,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是想跟你聊聊有关种桉树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事。” 李炳年倒了一杯红酒给彭文俊:“来,我们坐下聊。” “好嘞,”彭文俊接过李炳年手中的酒杯,感觉特不自在。他说:“老板,这事你放心,我对这个项目有信心。” “有信心?说说你的想法。”李炳年喝了一杯,又把酒杯倒满。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彭文俊开始说他的计划。 李炳年时不时表示赞许,时不时表示疑问,经过促膝长谈企业的前景问题,李炳年算是心里有了底。“照你这样说的话,我明天召开会议的时候就安排一下最新的人事调动问题。晚了,回去吧!”李炳年又把目光移向窗外,久久沉思。 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午夜十二点半了,他一开门,见李晨凯还没有睡觉,就问那么晚了还不睡?李晨凯说明天他去企业上班。李炳年听到李晨凯的这句话会心地笑了。 缘分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林健一怎么也不相信今晚遇见了曾经感情甚好的朋友彭文俊,这种失散多年的友谊一时间回到了身边,感觉忒好,有时候不失为疗养心病的良药。 林健一一边回家,一边想着高中那段艰辛而又快乐的时光。路丹,一个曾经被彭文俊追得死去活来的女孩,如今也即将迈入婚礼的殿堂。结婚是多么神圣的一件事情啊!可是现在他却感觉到婚姻成了他的束缚,回到家每天要照顾孩子,要哄老婆开心,同时也不能怠慢了妈妈,有时候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斤斤计较。不是说他厌倦这种生活,是实在窘迫地让他喘不过气来,教师工资一直那么低,而张海芬总是瞧不起他拿的那一点点工资。 他想着想着,就回到了家,张海芬还没睡,小珞妹和王惠英已经睡着了。 “去哪了?那么晚才回来?”张海芬质问,脸却盯着电视机不看他。 “没有,今晚遇到了我高中的好朋友彭文俊,以前常常给你提起的那个。” 张海芬扭转脸看他:“哦,他回来了?” “跟他聊了很多,还有后天我们一个同学要结婚了,他叫我也一起去。” “谁呀?” “路丹。” “就是彭文俊的红颜知己嘛,你说过的。” “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那后天好好准备一下,你想好要买啥礼物送给人家了吗?” “还没,女儿睡着了没有?” “睡着了,和妈一块睡。”张海芬从后面抱住林健一,她的手轻轻抚摸林健一的头发,嘴唇轻吻林健一的耳垂。 “你确定他们已经睡了吗?”林健一回过头看看张海芬燃烧的的样子,“今晚不行,睡吧!”林健一把灯一关,背着张海芬睡。 张海芬无奈地看着林健一的背影,精神一抖擞,泪滴落下来。 五十九.公司 李晨凯的到来,令整个企业引起轩然大波。尽管他身为李炳年的儿子,却一点也没有公子哥的傲慢。相反,他平易近人,憨厚老实,马上招来了很多人的喜欢——家私企业的文员秘书为他倾倒,就连已婚妇人都一致喜欢这个俊俏的小伙子,他竟然一时间成了中老年妇女的偶像。别多想,她们是想替自己的女儿找个有本事,人又帅气的男朋友罢了。 他的入职成为当天的头条新闻,不论在哪个角落,纷纷扬扬说开了。 会议室内,李炳年召开中高层管理人员的会议,一是把李晨凯介绍介绍,二是确定人事调动的问题。李炳年说:“大家都是为了企业的利益谋发展促发展,大家一条心,泥土变黄金。”不要以为李晨凯是李炳年的儿子,就可以做个总经理助理什么之类的,李炳年公私分明,在众多高层管理面前,他分配李晨凯到包装部门,说白了,就是一个普工。“人永远要记住,不可能一步登天。”李炳年对大家说。 会议毕了之后,肩负重任的彭文俊过去和李晨凯打了个招呼,自我介绍说是培育桉树的负责人。 李晨凯眼睛一亮,说:“我以前在韩峰山干过活。” 彭文俊笑笑:“你的事大家都知道。” “要不我去帮你的忙?”李晨凯兴冲冲说。 彭文俊未能来得及回答,电话响了——林健一在电话里说中午一起吃个饭。彭文俊答应了,对李晨凯笑笑走去。 李晨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李炳年似乎很放心他,撇下他一个人不理了。李晨凯在人事部拿了厂牌之后,挂在胸前,这一刻,他是企业的正式员工了,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 他上了四楼。一眼望去,整层像是一个百货超市,废弃家私包装纸乱七八糟。每个车间都有二、三十个工人,加起来足有一百来号人。这里总共五层楼,再加上饭堂和运输工人,那就是说企业有五、六百名员工。这一刻,他顿悟到爸爸多么不容易,同时他也佩服爸爸手下有那么多的员工。 他照着门牌来到了包装部。这个车间是本层最宽敞的一个车间,固然这里的员工也是最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他们正在做生产线的包装,来了一个新人,大家好奇地瞅,又乖乖地垂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石金丽笑脸迎上来:“你就是今天新来的靓仔是吧?”她继续说:“我是这个车间的部长叫石金丽,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 石金丽三十来岁,留着不过肩的卷发,皮肤白皙,焕发着成熟气息的她特别亲近。石金丽引他到位子坐下。恰好这时候副部长就在他身边,叫王木槿,米黄色的皮肤,瘦小的身躯,身穿黑色西服,像个男孩子般问:“你还是学生吧?” 李晨凯点点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开口说:“我是来这兼职的。” 谈话间,一个女孩手呈一张签到表出现了。 石金丽说:“这是黄妙玉,是我们部门的文员。” 黄妙玉戴着一副半边框的眼镜,体形稍胖,但丰满,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黄妙玉温柔细语说:“以后你每天上下班都要打卡,楼道口有个卡钟,还有记得来我这里签到,登记你的工作量。”黄妙玉说的第一句话让李晨凯觉得她是一个清高自傲的人。 这个车间到处都是女人,就他一个男的,怪别扭。上午他也没做多少活,稀里糊涂的,一边弄着手中杂七杂八的东西,思绪倒是像泛滥的洪水,涌向他曾经走过的地方。 因为是第一天上班,他话很少,其实他本来话就少,所以他过得很孤独。 下班之后,彭文俊如约而至和林健一吃饭的地方,这回张海芬也一起来了。 林健一问彭文俊:“文俊,你买好礼物了吗?” 文俊无奈:“没呢!你看我这刚下班就和你吃饭,也没空啊!” 张海芬说:“你下午买不也行吗?” 文俊说:“像我们这样的上班族,根本没什么时间。这不,下午受到老板的重托说是要好好教教他刚入职的儿子。” 林健一不解问:“你老板的儿子?他还用你教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先吃饭吧,我早上都没吃早餐,饿死我了。” “服务员,点菜。”张海芬说。 林健一说:“说实话,明天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彭文俊抬眼看看林健一诡秘的眼神,说:“我有什么好准备的,不就是礼物吗?” 张海芬补充说:“你还没听清林健一的意思,他是说,对于初恋情人的婚礼,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文俊装傻问:“我以为什么呢?没事。”他接着说:“我说你这个老朋友怎么老毛病还是没有改啊?说话一半一半的。” 张海芬说:“他就那个熊样。” 林健一说:“嘿,我招谁惹谁了这是。” 吃个饭花了一个多钟。文俊和他们约好明天八点见,这会他还得回公司上班。 彭文俊一走,张海芬和林健一也回家了。恰好下午他们两个人都没课,张海芬于是找来了几个好友一起搓麻将。王惠英带小珞妹去校园走走,顺便去菜园摘点青菜,晚上煮。张海芬整个下午都在搓麻将,而林健一跑去上网,查阅了一下参加婚礼的衣服搭配。两口子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好像他们都忘记了小珞妹和王惠英的存在。 王惠英找不到说话的伴,就瞎逛,本来是要去菜园摘菜的,茫茫然逛到了校门口,和保卫大叔聊上了几句,一聊便觉得有兴趣,聊着聊着,原来保卫大叔还是和王惠英同一个镇的。等到王惠英回到房间,张海芬还在搓麻将,林健一仍在上网,她看到做饭时间到了,就把小珞妹放在客厅的凳子上,转身进了厨房。 锅碗瓢盆的声音“叮铃哐啷”响,麻将的碰撞声震耳欲聋,客厅的电视声响听了叫人烦躁。这个世界那么吵,那么多嘈杂声,每当听到杂乱无章的噪音,人就会特别烦闷,特别浮躁。我们不能把浮躁归结于个人的感情问题,它应当是社会问题。 忽然一个更加巨大的声音出现了,是小珞妹的哭喊声。王惠英的身影从厨房窜出来,一看,心惊肉跳,天啊!小珞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头都撞出血来了。小珞妹哇哇大哭,张海芬马上从麻将台上抽身出来,一把抱住了小珞妹,林健一也把身体从网络世界拉了回来。本来张海芬输了很多钱,现在便扯开嗓子大声对林健一骂:“叫你看好女儿,就跑去上网。”王惠英说先拿止血贴粘住伤口,想把小珞妹抱住哄哄。张海芬一把推开王惠英,说:“不用,不用。”张海芬并没有嫌弃王惠英的意思。 王惠英这回可来火了:“你这儿媳是咋做的?整个下午就知道搓麻将……” “我打麻将咋了?”张海芬说。 林健一见两家的火燃起来了,不知先浇灭哪个,幸好,打麻将的好友们都出来相劝。见到小珞妹哭得心寒,麻将台不欢而散,还好这场火没有蔓延出去。尽管没有蔓延,可是烧伤的地方也是惨可忍睹,王惠英和张海芬都没怎么说话。林健一看到这样,真的是很累,索性抱起女儿不理她们。 第二天张海芬说不去参加婚礼了。本来没课的林健一,级组主任张越突然来通知说要开级组会议,每个老师必须得到场,可林健一早已起身去接彭文俊了。林健一只好跟张越请假。我们之前已经知道,张越一直怀恨林健一评到一级教师资格,他可是没什么脸色给林健一看。张越说:“你自己看着办。”林健一习惯了张越说话的语气,他也没放在心上。 林健一和彭文俊走在路上,彭文俊一路上都心不在焉,手捧着鲜花,手心却冒出了汗珠。路上又碰巧遇到了堵车,这下可把彭文俊逼急了。他说:“要不,我们走路去吧!” 林健一说:“我的车怎么办?” “放着呗!” “被人偷了怎么办?” “不就一辆破摩托车吗?” “摩托车怎么了,好说歹说也要四五千元才买得起。”。 彭文俊要下车的样子,这时候他电话响了。他看到是路丹的电话,他猜路丹肯定是问彭文俊怎么那么晚还没到。他一接电话,路丹说婚礼取消了。彭文俊傻愣傻愣不知道说什么,像丢了三魂七魄。“走吧,不用去了。”文俊有点失望但又似乎心情有点愉悦。 “路丹是不是看到你晚到了不让你去啊?”健一问。 “不是,她的婚礼取消了。” “啊,取消?为什么?” “走吧,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也许是人家还不想嫁吧!”健一假设说。 路丹取消婚礼,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健一问文俊:“路丹现在在做什么?” “人家可是女强人了,‘丹丹’水果城就是她开的。” “她现在赚了不少钱吧?” “听说她的月薪五、六千。” “五……五、六千?”健一吃了一惊,用手比划了一下,那是我的五六倍呀!“做水果真有那么赚钱么?” “有钱又怎样,都三十来岁了,还没结婚。”彭文俊说话的时候有点生气,同时又有点怜惜。 健一说:“这样吧,改天我们去她家,看看啥情况。再说了,我们确实要好好聚一聚了。” “还改啥天?现在去吧!” “现在?不太合适吧?” “她现在肯定在伤感当中,我们就是要在她感到脆弱的时候及时伸出援助之手。” “打住,安慰的事交给你一个人就行了,我是有妻儿的人了。她现在住哪呀?” “新世纪广场花园。” “她方便吗?” “她一个人住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一个人住花园小区啊?那得有多寂寞啊!哎,你怎么对人家还那么了解咧?” 彭文俊表示忍无可忍:“你去跳江吧,车给我。” 六十.路丹的事 路丹取消了婚礼,在整个小区立刻名声大噪,路丹不理别人,只管自己的。对于爱情和婚姻,三十来岁的她已经不相信,只是每天除了上班是离开家的,其余时间都窝藏家中,不是上网,就是看看电影,睡睡觉,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坐着静静地发呆。要不是未婚夫的背叛,说不定她已经把自己嫁出去了。现在她不理这些东西,她可是一向坚强,没有流泪这回事。 有人来敲门,她不搭理人家。外人知道她遭受了重大的打击,担心她做傻事,就砸路丹的房门。路丹实在受不了,索性打开门,明刀明抢跟好心的大姐说她没事,不要再敲门了。随后路丹“咣”的一声,关上房门。可是敲门声经久不衰,她准备破口大骂,门一开,她出乎预料,原来是好朋友林健一和彭文俊。“是……是你们啊?”路丹声虚无力。 文俊扮出开心的样子说:“没想到是我们吧?” “嗨!路丹……”健一打招呼。 “进来坐。”路丹并没有显示出开心的样子,也好像不大热情,转身回到房里说,“要喝点什么自己到冰箱拿。” 健一看到一个偌大的套房,就路丹一个人住,心里由衷地羡慕:“路丹,你的房子装修得很漂亮啊!” 文俊手肘蹭了一下他,小声说:“别说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路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把两个好朋友当作是透明的。 文俊坐下问:“路丹,还好吧?” 路丹轰他说:“我好?好什么好,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好不好?” 健一说:“路丹,你也别太难过了,看开点。” 路丹顶他说:“你一个结婚了的人来这安慰我?是不是落井下石啊?” 文俊忙解释:“不是你想得那样,健一没这意思。” 健一莫名其妙被骂个狗血淋头,心里气愤说:早知道我不来了。 路丹站起身,望望窗外,像是在想什么东西,又自言自语,十足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健一的嘴巴凑近文俊的耳朵说:“这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文俊有点生气说:“你别这么说,再这样说,我跟你翻脸。” 健一说:“嘿,你是不是也疯了?” 路丹扭过脸来,笑呵呵说:“原来是你们啊,我没事了。” 健一不解问:“请问你这是唱得哪一出?” 路丹似乎回过魂来了,“你们怎么有空来看我?” 文俊说:“我们就是来看看老朋友。” “我说彭文俊,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来看我也不带女朋友来,带个结过婚的人来。” 健一不解:“什么叫结过婚?我是已经结婚了。” 文俊说:“你让着人家,人家心情不好。” “好了,我好了,没事了。”路丹说。 健一问:“真没事了?” 文俊向健一揍去,这个矮短粗双手怎么抡也够不着健一的身体。 过了半会,路丹引他们两个人上了书房,沏了一壶味道特醇的功夫茶,“我说这么多年了,也不来找我,你们怎么好意思?”路丹说。 健一先开口说,“周一到周五要上课,周末要带老婆孩子,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文俊你呢?”路丹翻过脸问文俊。 文俊喝着茶:“啊?我……我啊?我也工作忙呗!” 路丹开玩笑说:“是忙着和女朋友约会吧?” 文俊说:“我还没女朋友呢!” 路丹“呦”的一声:“这么多年还没找到女朋友?” 健一说:“文俊说的是实话,我可以保证。” 文俊又说:“没人要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从高中以来就喜欢你……”接着他哈哈大笑。 健一问:“很好笑吗?” 文俊说:“好笑,快笑啊!” 健一说:“哦,那我笑了,哈哈……” 路丹说:“你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像永远长不大。” 健一对大家说:“这样时刻保留着童心,确实挺好。特别是遇到烦心事的时候,自娱自乐确实是有帮助的。” 文俊接着说:“不是有个阿q精神吗?是说你这样吧?” “路丹,你这里有刀吗?我想砍人。”。 路丹笑笑,不说什么。 文俊说:“我倒是觉得自己成熟了,工作让我快乐。” “你的工作是要很谨慎的那种吗?”路丹追问。 “差不多吧,前一阵子,我们公司遇到了一烦事,搞得现在由我全权负责,所以我倍感压力沉重。” “放松点,文俊,我也好不到哪去。”健一说。 路丹又问:“你这边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虽然我每天都和小孩子打交道,但我却体验不到所谓的快乐。工作上,自己出色却招致别人的嫉妒和不满,家里时不时又展开婆媳大战。” 路丹说:“你们真是难兄难弟。我倒是把人际关系处理得挺好,要说失败的地方,我想唯独是感情。你们看,唯独我剩了下来,还没能把自己嫁出去。” 文俊说:“我们干一杯吧!” “好,以茶代酒。”健一说。 路丹说:“愿我们都过得开开心心,敬生活。” 张海芬因为昨天和王惠英赌气,没有参加婚礼。不过恰好,这场婚礼取消了。上完课,她回到家,林健一还没有回来,只有王惠英照顾小珞妹。她也不给王惠英打招呼,就抱过小珞妹往里屋走去。吃饭的时候,王惠英没有叫她吃饭。张海芬倒是自己去厨房弄点东西吃,然后温热牛奶,喂过小珞妹之后,电视也不看,就回房了。客厅里只留下王惠英一个人,王惠英听到小珞妹哭了,不去搭理,拿起电话就给一个个远在千里的儿子打电话,这个打完了就打那个,最后才打给当家的。 林铁生说:“你咋小气哩?这种小事也要闹?” 王惠英不肯的语气说:“我小气?是她整个下午都在打麻将,也不理小珞妹,还有你那个儿子啊,自己的妈妈都不帮。不是说我小气,这种事情是吧,我也是过来人,我知道……我不说了,不说了,你还不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你这叫没有远见,鼠目寸光。” 王惠英挂了电话,折身回房睡了。 林健一回来看到婆媳之间还在打冷战,心里又凉了半截,这种日子怎么过啊? 自从新开了一条黄泥路之后,旱窝的一个个工人都回家了,现在的旱窝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白天,似乎只有太阳和稀薄的白云光顾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夜晚,便只有春寒的寂籁,没有月亮的黑夜显得特别深沉。太阳还没下山,一个个就关上了房门,早早上床窝在被子里,期盼明天的太阳早早来临。 还好,林金添携着刘芬玉来林铁生家暖暖凳子。 林铁生说:“今年所有种香蕉的都亏大了。” 刘芬玉见两老男人在说话,也搅进来说:“锦元他没有收成哩?” 林铁生对她说:“旱窝属他最惨,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咋样,锦元苦心经营的那几亩香蕉林都给霜雪吞噬了。” “他今年生产的蜂蜜倒是赚了不少钱。”林金添说。 林铁生说:“你要想想啊,如果他的香蕉都卖出去的话,横竖也有三四万收入,现在白白的就没了。” 刘芬玉夹在两人中间说:“这也难预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知道它会降霜雪呢?” 林铁生问林金添:“金发哥呢?” “去他女儿家了,说是要帮忙照顾小婴儿。”刘芬玉抢着回答。 林铁生说:“你大哥都五、六十岁的人了,也不能老干卖力的粗活,是吧?” “他跟我爸是同一个性格的人。”林金添说,“死板,固执。” 这半年来两窝子人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如果当初林金发没有出卖黄大利的友情,也就不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悲剧。这都是贪恋所招致的,因为金钱,因为欲望,伤了和气,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林义东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 林金添指着林铁生粉刷得油光发亮的屋子说:“现在房子是装修好了,就差一个大门没有装上去,大门一安,那就住得舒服哩。” 林铁生说:“一步一步来,光是刷墙就花了六、七千元。” 刘芬玉说:“咋?政府拨得五千元还不够?” “可不是哩,还有一两千也是几个儿子凑的。”林铁生回答她。 “这没啥稀奇的,现在你看看商品房贵得跟天价一样,我们这些贫穷百姓奋斗到啥时候才能买到那么个房子啊?”林金添感慨说。“政府说话就跟放屁一样响,啥啥政策都是形式上的,真正落实到群众生活中的有几个?” 刘芬玉叽里呱啦:“那些钱都给人贪污了。”别看刘芬玉常年生活在四面环山的窝子里,说话还是有根有据的,句句是真理。真理来源于朴实的生活,越是民风的,越具有真理的可塑性。 现在旱窝很安静,大家高高兴兴准备过年了。老刘已经叫上林铁生、张锦元等人,张罗着准备宰杀白白胖胖的猪喽,忙得不可开交。其实越是到年底,繁琐的事越多,有些东西是一年来都没有做的,比如说洗蚊帐、洗床单、做年糕、炸煎堆、拜神之类。 他们谈到林金纳的时候,大家都很忧伤。义东的情况现在也不知道咋样,只是电话回来说一切还正常。 他们还谈到了林金山。自从申请到市民政局的扶贫基金之后,林金山在自己所有山头上种绿茶,也许这就是他一生做得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了。他花了大量的心血栽培绿茶,虽然现在一眼望去还只是惨不忍睹的黄土地,茶苗还没有没过膝盖,但我们能确信,埋葬在深土里的根已经寻觅着水分,滋根发芽了。这是一件庞大而繁琐的工程,可是林金山愿意做,就像他在路上种树一样,他说不出理由。现在路上的树枝早已站稳了跟脚,跟茶园的伙伴一样准备春天雨露的降临。 六十一.时间 时间如此抽象。时间是什么?与其说它每天被我们占据着生活,不如说它每天牵引着我们前进。我们很少注意它,它存在吗?它不是物质,可它确实是存在的,那么它存在有什么意义?它是要告诉人类某些东西吗? 我们常说要懂得珍惜时间,不要让它流失,特别是我们的青春年华,一旦溜走了,就像一碗水打在地上再也舀不回来。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渐渐明白了青春易逝,所以我们总会在一年的最后一天以倒数的形式来祭奠失去的时光和迎接新的一年吧! 时间本来是没有意义的,可是在12月31日这天夜里,时间显的那么珍贵。时间你停止吧,不要走了,时钟上的秒针还是滴滴嗒嗒不停转;把电池摘下来,时间停止了,可心里又觉得怪怪的,于是又安上电池,秒针继续走。时间留不住,永远都留不住。这时我们发现一年又过去了,时间过得多么飞快。然而,我们常常纠结于一件事的时候,觉得时间特别漫长。时间究竟是过得快还是慢?时间过得很快,要不然,地球哪能那么容易就生存了五十亿年?要不然,中国经历了那么多朝代,如今又过了两千多年?要不然,我们哪能一下子就长大成人,回忆孩童时代就像昨天?可是为什么又有人说时间过得那么漫长?大概是,人生活在过去,不愿向前走,生活本来就是漫长而又艰辛的过程。 这一天,林健杭和叶晓祉又来到了学校对面的草地。今晚并没有往常那样冷,但冷风刮过,像是冰冷的刀剑肆意夺走他们的温度。不知不觉,这个神圣而又美好的夜晚竟是属于林叶两个人的。他们坐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很惬意,不止是因为宽敞的草坪降低了屁股承受的压力,最主要的是这是他们初吻的地方。 “明天就元旦了。”叶晓祉把头靠在林健杭的肩膀上说。四处空空荡荡,没有人经过,没有人打扰,真美妙。 “是啊,今晚我们一起倒数吧?”林健杭抚摸她的头发说。 “哪里倒数?” “就这呗!” “那么冷,我才不要,我要回去睡觉。” “有我在这呢,你怕什么?” “你在又怎样?差不多就回去,万一宿管把门关了,我回不去怎么办?” “那你就去我宿舍睡呗!” “我才不要,都是一个个男生,我讨厌那些男生。” “那我呢?” “你也一样讨厌。”叶晓祉嘟起嘴巴说。 林健杭看着问她:“为什么呀?” “就因为你把我的初吻给夺走了,我的第一次就没了。”叶晓祉觉得特别委屈。 林健杭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有屁用,你都吻过人家了。” 林健杭看着草坪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不断地经过,风肆意地刮,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叶晓祉,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补偿,对她好才是最好的补偿。 叶晓祉又说:“我天天和你在一起,这样是会影响我的身份。” 林健杭不解问:“什么?什么身份?” “你看,我是学工办的助理,万一被老师发现了,我怎么办?还有我那些姐妹们,她们发现了又该怎么办?” 林健杭无奈说:“我影响了你的身份。” 叶晓祉见到林健杭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里嘀咕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林健杭抬起头看她说:“你就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我可没答应你做你的女朋友。”叶晓祉说。 林健杭有点摸不透她,问:“你不想做我的女朋友吗?” 叶晓祉想了会,说:“我那天跟你说绝交其实就是闹着玩的,我没想到你会紧紧抱住我不放开。” “可你还是没有推开我,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拒绝我。” “你当时不是把我抱得很紧吗?像栓子一样栓住,我挣脱不了。”叶晓祉又说:“我是对你有好感,觉得你这个人不错,老实、善良、很有才,可我想还没有到喜欢的地步吧,而你说喜欢我,所以我就在想,喜欢是一个过程,我还没有体会到。”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总之我对你有感觉。” “感觉?你是对我有感觉,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林健杭答不上来。 叶晓祉又继续说:“你都还不了解我是吧?我是一个很喜欢无理取闹的人,性格像个男孩子,更重要的是,我以前有很多人追我,你说你喜欢我,那你不介意吗?” “那些都是过去的了,我只在乎现在,现在你和我在一起。” 叶晓祉一旦有什么想法是绝对不会留在肚子里的。她说:“晚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走过斑马线,等着绿灯。叶晓祉说:“明天是元旦。” 林健杭点点头说是。 她说:“明天还有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什么日子?” 叶晓祉不告诉他,叫他看看日历。 林健杭掏出手机看看日历,农历是十一月二十七日,他惊呼说:“天啊,明天是你的生日啊?” 叶晓祉嘻嘻笑着说:“我的生日特别吗?”当林健杭知道明天是她的生日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一定要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际给她送上新年祝福,同时,也送上生日快乐几个字。 回到学校,他们漫步在不大的操场边。操场上零零星星有几对情侣在谈情说爱。其实现在也就九点三十分而已,叶晓祉说累了想回宿舍。林健杭不想这么美好的夜晚就这么散去,总要留下美好的回忆才行。他顾不了那么多,脚步加快走在叶晓祉的面前,单膝跪下,对叶晓祉说:“你能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吗?” 叶晓祉赶忙扶起林健杭,看看四处盯着她看的人,很不好意思,不过她心里倒是高兴的。 “你不要随随便便跪下,男儿膝下有黄金。”叶晓祉对他说。 “我不管,你答应我好吗?” 叶晓祉没有作答,哪有当场就答应的,最起码也要考虑几天才行嘛!叶晓祉这样想到。叶晓祉说:“我得回宿舍去了,她们催我回去。” 叶晓祉加快了脚步。走过操场,那是校园的小林子。林中小道蜿蜒像蛇,踱步过去是女生宿舍楼。林健杭是这样想的,既然喜欢叶晓祉就要勇敢地跟她说爱,不要扭扭捏捏,他拉住叶晓祉。叶晓祉停下来了,旁边是一个小坪,坪中有一石桌,石凳上有一对情侣在依偎,借着路灯泛出的光亮,模模糊糊能看见两个人影。坐在石凳上的人却能很明显看到林健杭和叶晓祉。 叶晓祉说:“又怎么了,旁边有人呢!” 林健杭不管他们:“你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吧!”林健杭说完又要单膝跪下。 叶晓祉算是怕了,连忙跟他说:“你别跪了,你……总得要让我考虑一下吧!” 林健杭说:“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我今晚就给你跪下,我不回去了。” 叶晓祉推脱要时间来考虑,那么她究竟需要考虑什么呢?她信任林健杭,她的手已经被他牵过了,她的唇已经被他亲过了,男女朋友的事情该做的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也已经做了,还需要考虑什么呢?林健杭是一个不错的人,他有才、善良、老实、大方,唯独黑不溜秋是不合格的条件,可黑色的优雅正体现出了林健杭健康和儒雅的气质。难道她是想找到一个更好更帅的人做男朋友,或者是因为某种原因而不能答应? 她静思片刻之后,回到现实中。林健杭的眼里是多么在乎她,她感受得出来。她考虑了会,但富有逻辑的理智最终还是被炽烈的情感给打败了,人一旦决堤了,情感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洪水正向林健杭涌过身来。叶晓祉把头靠近到林健杭的面前,吻了一下,并且狠狠地咬了一下林健杭的嘴唇,说:“回到宿舍说,你嘴唇是被你女朋友咬破的。” 林健杭明白过来叶晓祉什么意思的时候,叶晓祉已经往宿舍走去了。林健杭用手摸摸受伤的嘴唇,借着路灯的余光,看到了因爱情而牺牲的血迹,这是值得的。他听到石凳上的人窃窃私语:“又是一对疯子。” 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林健杭走到阳台上,手里紧紧握住手机。他要在第一时间给叶晓祉打电话送上祝福,他恨不得就在零点零分一秒的时候打给她,为了尽量能在第一时间给叶晓祉拨去电话,他已经把叶晓祉的号码摁出来了。还没到零点,已经烟花四射,时不时传来人们一阵阵迎接新年的欢呼声。我们来自五湖四海,能聚在一起相约新的伊始,这也算是一种缘分,更不要说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知到相爱,这更加难能可贵。钟声一响,林健杭给叶晓祉拨电话,叶晓祉接了。 叶晓祉接起电话,听她的声音像是睡了。 林健杭内心激动不已:“新年快乐,同时,祝你生日快乐。” 叶晓祉滴下一滴眼泪,她知道这是幸福的眼泪。 六十二.钢笔 元旦,它是一年轮回的起点,也是终点。 林健杭因为昨晚一夜的激动,似乎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他并不打算以熬夜方式庆祝元旦的到来,相反,在给叶晓祉送完祝福之后,他便上床睡觉。宿舍的其他人根本不把这个特殊时刻当一回事,玩游戏的还是在玩游戏,看电影的还是在看电影…… 林健杭辗转反侧睡不着,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回忆,过了好久,才恍恍惚惚睡下去;他半夜又莫名醒来,四处静得发慌。他蜷缩着,仿佛被子能保护他幼稚的心灵。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两刻。他头昏脑胀,刷着牙,猛地想到今天是叶晓祉的生日,天啊,他还没有买礼物送给她,现在出去已经太晚,待会中午两个人要一起吃饭呢,这可怎么办好呢? 这时候邱明从课室温书回来,见林健杭在宿舍踱步,问他:“你在干嘛呢?” 林健杭看了邱明一眼,不回答他,接着来回踱步。 “你停停,我头晕。”邱明说。 林健杭停下来,说:“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邱明不解思索,好奇问。 “今天是叶晓祉的生日,我竟然没有出去给她买礼物。” 邱明放下书坐下,“呵呵,还真是大事,你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 林健杭瞪眼看他说:“男朋友?你怎么知道我是她的男朋友?” “这还用猜吗?用脚想也知道啦,天天在一起……你的嘴唇破了?” 林健杭抓起邱明英伦风格的衣领:“你小子偷窥我?” “你省省吧,我才懒得跟踪你。” 林健杭一放手又来回踱步:“你说我现在怎么办?我送她什么好呢?” “赶紧出去买呗!” “我也想啊,关键是我待会要和她一起去吃饭,你叫我咋办是好?” “我才懒得理你。”邱明说完折身去了隔壁宿舍。 林健杭冥思苦想,他不是有一支最爱的钢笔吗?这个可以送给她。他猜,叶晓祉会喜欢这支钢笔吗?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就这么决定了。他从抽屉里掏出钢笔——这支钢笔已经跟随他两年,不是因为它有多少价值,而是因为它对林健杭有重要的意义,林健杭能在学校创立书法协会,完完全全是这支钢笔的功劳啊! 叶晓祉今天特别漂亮,上身还是那件蓝色的外套,下身是一件黑色的衣裙,穿了一双靴子,手上拿着一个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她刚好从宿舍楼下来,没等一会儿林健杭就来了。叶晓祉特别开心,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她给林健杭递了一个橙子:“喏,给你。” 林健杭一看原来是橙子,林健杭昨晚睡觉睡糊涂了,他说:“你给我橙子干嘛,我不要。” “这是给你的。”叶晓祉重复了一句,见林健杭好像不喜欢橙子一样,接着说:“你要是不要的话,那我就扔了。” 林健杭说:“别扔啊,浪费了。”林健杭伸手去拿。 叶晓祉郁郁地走进饭堂,叶晓祉打了饭,坐下来一味吃起来,也不管什么。 林健杭说:“晓祉,生日快乐!”他拿出心爱的钢笔送给她。 叶晓祉抬头看看钢笔,问:“你送我钢笔干嘛,我又不会写字。”不过叶晓祉还是收下了。 中午的这餐饭吃得特别奇怪,两人似乎有点不欢而散。下午两点十分,他接到叶晓祉的电话,说要去她姐那里。林健杭听到叶晓祉要去叶晓婷那,心里着实慌,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吗?怎么不和他一起过呢?难道中午他做错事情了?林健杭陷入悲怜当中,没有办法,那好,林健杭说送她到车站。 叶晓祉提着一个挎包,身上还是中午的着装。这时候太阳也露出了脸面,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叶晓祉白皙的脸上。林健杭很喜欢这样的叶晓祉。 叶晓祉问他:“你不喜欢吃橙子吗?” 林健杭回答:“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送给你的橙子?” 林健杭没有作答,不把这事当真。 叶晓祉又问:“你送我钢笔干嘛?我又不会写钢笔字。” “我可以教你啊!”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出了校门,穿过十八条斑马线之后,来到了他们初吻的草地。为了能让他们的爱情之树长青,他们把这个草地命名为祈福草地。走过这片草地是车站。叶晓祉走得越来越快,笑容也不再有了,她说:“你不用送我了,你回去吧!” 林健杭说:“可是还没到车站。” “不用送了,你回去吧!” 林健杭突然觉得很难受,心上人好像不喜欢他送,林健杭又倔强,既然叶晓祉说不用送了,那就送到这吧,林健杭转身回去了。 叶晓祉头也不回,走了。 林健杭回到学校,静坐在宿舍。下午太阳一过,显得特别阴冷,今天是叶晓祉的生日,他却没有和叶晓祉一起庆祝,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第一次感到特别无助、无奈,本来他计划好今天陪叶晓祉,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在预料之中。他想静下心来写写字,写了一个字,控制不住烦躁的心情,他当场把练习的纸张撕得粉碎;看电影吧,魂不守舍,看到一半,新买的mp4突然戛然而止,不动了。倒霉的时候,不管是寒霜还是雨雪,统统倾倒下来。 他拿起电话找人聊聊天,朋友的号码拨了一遍,可是通完电话之后,他还是觉得特别无奈和孤独。于是,他约邱明晚上出去玩。邱明觉得林健杭不可理喻,对他说,为什么不陪叶晓祉?林健杭无奈说,她去她姐那了。邱明顿悟,在林健杭的一再邀请下,他答应了。 叶晓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生林健杭的气——是林健杭不喜欢她的橙子,还是她不喜欢林健杭的钢笔?。她知道这些根本是无关紧要的,假如她换个角度思考问题,那就不一样了。不说橙子,就说钢笔,林健杭把他最心爱的钢笔送给她,说明林健杭很爱她呀,她还奢求什么?可她就是拗不过这个弯,本来她拒绝了叶晓婷的邀请,因为生林健杭不善解人意的气,她果断去叶晓婷家里。 从学校到叶晓婷的家,不是短暂的旅程,叶晓祉从车站上车,经过四个站之后入地铁站。三号线地铁向来最多人挤热闹,所以三号线也特别长;坐到三号线的倒数第三个站转乘五号线,这又得挤上半个小时。地铁出来后,她还得坐公交,一直到公交总站下车;下车后步行两百米,她才到叶晓婷的家。这一趟车程少则两个钟,多则三个钟,每一次叶晓祉来回穿梭在学校和叶晓婷家的时候,累不可堪。 她想到,今天是她答应林健杭做他女朋友的第一天,为什么第一天就不欢而散呢?也许是她太无理取闹。她走出地铁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她一看是周翔的电话,周翔这时候怎么给她打电话了? 叶晓祉接起电话:“周翔,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呀?” 周翔说:“你现在在哪里?阿祉。” 叶晓祉说:“我在地铁。” 周翔说:“嘿,巧了,我也在地铁。” 叶晓祉说:“地铁那么大,有什么稀奇的?” 周翔说:“我和你在同一个地铁站。” 叶晓祉未反应过来,周翔从柱子后面冒出来,叶晓祉倒是收获到了一份特大的惊喜。 “生日快乐。”周翔送上亲手制造的礼物。 “谢谢,你怎么在这里?”叶晓祉对他的出现感觉很好奇。 “我打电话给你姐,她说你今天要过来,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叶晓祉走出地铁。 他说:“我送你到你姐那里吧!” 叶晓祉没有开口答应。从公交站到叶晓婷的家,周翔一直在叶晓祉的身后做护花使者。叶晓婷工作的地方就在她楼下,一看是妹妹来了,出来迎接,瞧到还有一个帅哥护送,叶晓婷打趣说:“呦,周大帅也来了。” 周翔满脸通红,虽然大家是老乡,再熟悉不过了,可他还是觉得尴尬。时候也不早了,周翔回学校去了。 叶晓婷对妹妹的到来感到特别开心,为了能和妹妹聊天玩玩,今晚她索性不加班了。 叶晓祉一放下行李,就和叶晓婷出去买菜,买衣服。和叶晓婷在一起,是叶晓祉最快乐的时光,走着走着,叶晓祉心里便不再生林健杭的气。她没有收到林健杭的信息,相反,周翔的电话和信息一大通,这一天她大部分时间是和周翔在一起。曾经高中时代暗恋她两年的人,如今考入了警官学院,穿一身笔挺的警察制服,男子气概蔚然成风。她知道周翔还是一直喜欢她,可她只是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就像哥哥一样。 叶晓祉给林健杭发信息:“你现在在哪?” 林健杭和邱明此刻已经在大街上,他回复:“在外面。” “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学校无聊,出来走走。” 趁着叶晓祉忙着爱情,陈俊平从后面抱住叶晓婷,鼻子努力呼吸飘逸的发香,闻着叶晓婷的耳尖轻声慢语,双手已经在她身上游走寻找梦中的福地。叶晓婷赶紧说松开,免得妹妹看见这等场面尴尬。 她又给陈俊平投过枕头和被子说:“你就忍一下,等我妹妹走了,我让你开心。” 陈俊平嘟囔着:“我讨厌做‘厅长’,你让你妹妹睡客厅,咱俩一起嘛!” 叶晓婷就是不让陈俊平得逞,关上房门说拜拜。 陈俊平欲壑难填,想出去;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把头伸了进去,他要把害人的欲火浇灭。 叶晓婷整整衣服,故作正经骂妹妹:“你是不是又得了手机病啊?整天对着手机。” 叶晓祉说:“你别管我了,我待会就关机睡觉。” 叶晓婷说:“你是不是和周翔谈恋爱了?” “不是,不是。” 叶晓婷笑嘻嘻:“休得瞒我。” 叶晓祉继续给林健杭发信息:“我明天回学校。” 不久,林健杭回复:“那么快?” 叶晓祉这一刻才发现她离不开林健杭,她要和他在一起。此刻,叶晓婷从衣柜里掏出一件雪白的毛线衣,叶晓祉一看就喜欢上了这件衣服。 叶晓祉说:“真漂亮。” 叶晓婷知道妹妹喜欢,她说:“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叶晓祉高高兴兴穿上,跳动一下就像一只白天鹅在舞蹈。 叶晓婷说:“好了,早点睡觉吧!”原来叶晓婷用这个办法逼叶晓祉睡觉。 叶晓祉又给林健杭发送一条信息:“你明天来接我吗?” “接。” “哪里接?” “你在哪个地铁站?” “西场。” “我去西场接你。” “可是很远。” “不怕,我在那等你。” 六十三.风云四起 林健一在办公室值班,批改了学生期末的模拟试卷,成绩不堪入目。如今的学生不知道是怎么学的,还是他教学方法不对?为了学生能出好成绩,教师忽视了教学方法的创新,一味地追崇传统教学模式,反倒弄巧成拙。他是一名教师,祖国的希望压在他身上。他感到压力很大,一时间好像喘不过气来。他扑在桌子上睡了会…… 级组的同事都来办公室了,迷糊中的他隐隐约约听到同事们说话,是有关元旦节假日发奖金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两百元奖金。林健一灵敏地嗅到奖金的字眼,为什么他就没有?他猛一抬头问张越:“元旦发奖金了?张老师。” 张越呵呵一笑。 林健一问:“为什么我没有?” 张越装糊涂说:“怎么可能?我们兢兢业业的林老师怎么没有发奖金呢?” 林健一现在急需他的回答,一动不动等着他要的答案。 “哦,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张越的食指从太阳穴上抽走说,“前几天的级组会议,你是不是没有来开会?” 林健一点头说:“对。” 张越说:“对呀,你没来,所以就没有奖金。”张越说毕笑出了声,“王强股长亲自主持会议,他好像很生气你没来,然后就说关于奖金的事情,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 “王强股长?他来我们学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健一问他,如堕五里雾中。 张越嘲笑说:“你不会亲自问去?你都是一级教师了。”钟声一响,张越拖着屁股去课室。 林健一绞尽脑汁也猜不透,关于他的奖金问题为什么要问王强股长?还是上课先吧,他不悦地抱起一叠卷子往初二(4)班走去,他把卷子一放,显然气急败坏:“你说你们是怎么考试的?你们是不是没有复习?考出这个成绩?”林健一与其是在埋怨学生,不如说是在羞辱自己。 “徐明珠的分数是我们班最高的,78分。你们看看温家龙才考多少分?”林健一越说越气,“学科代表,上来把卷子发下去。”林健一又说:“你们每个人都好好反省一下这次模拟考试,都给我写一篇总结上来,接下来你们写吧,我先不讲评卷子。” 林健一走出课室,伏在走廊栏杆上,觉得教书教得特别失败,不但学生的成绩没有提上去,就连办公室的人际关系也是一塌糊涂。他痛恨当初走上了教师之路。不是说他否认教师这门职业不好,而是他觉得这不是他喜欢从事的职业。这门伟大的职业不适合林健一。他回想起大学时代自己很追崇的创业想法,他一直梦想白手起家,力图改变家庭的经济状况,也好让弟弟妹妹们能上学成长。这终究还是理想,理想有时候不等同于现实,很多人的工作都不是自己理想的工作。 叮铃铃,下课钟响了,无奈把林健一拉回到现实中,他马上想到了要赶紧去找王强股长谈谈有关奖金的事情。 王强股长受到学校领导的邀请,至此展开“改善教学方法”的座谈会,而提议开展座谈会的人正是张越。王强股长开完会,阿谀奉承的张越把王强股长迎进了初二级组的办公室,给大伙说说话。会议开始之前,王强股长还特地问,林健一怎么没有来。张越乘虚而入,使劲说林健一的坏话,挑拨王强股长对林健一的信任。张越还说,林健一的工作态度不如以前。张越分明以小人之心嫉妒林健一拿到一级教师的资格证书,而他却不能,所以张越才这样离间王林两人的关系。王强股长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张越打什么算盘主意。可当张越引王强股长到林健一的办公桌前坐下看期末模拟卷子的时候,确实是让王强股长气急攻心,这种成绩跟普通班的成绩并无两样,怎么能出现在实验班呢?而且授课的老师还是一级教师林健一。在张越的妖言蛊惑之下,王强股长甚至怀疑林健一的教学质量和水平。于是他一气之下扣留了林健一的奖金,并嘱咐张越说:“林健一要是问起奖金的事情,你叫他来跟我谈。” 林健一走至教育局,找寻王强股长,当面提为什么不能拿到元旦奖金的问题。 王强股长见林健一急得冒火,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对林健一说:“健一,这我得问你了,你的状况可是大不如从前啊!” “状况?我一向来这样。” “你说说为什么上次召开级组会议没有出席?” 林健一说,:“那天有事,我跟张越请假了。” “就算是吧,你近三周来上班总是迟到,早退,跟坏学生没有什么区别。”王强股长见林健一不说话,接着说:“你是教师,你要传道授业解惑。为人师表要以身作则!好吧,就当作你是有原因的,可是你这样是会耽误学生的成绩。是吧,你看看,这次期末模拟的成绩考得乱七八糟。” 林健一像一个学生被老师批评。他想解释说明这一切,可是他正在气头上,回念过来,没有解释的必要。是,林健一是上班迟到,下班早退,还不是因为家里的婆媳关系吗?不是因为张海芬的小心翼翼和王惠英的固执己见,他也不会因此而耽误了上下班的时间;不是因为最近和老朋友偶然相遇,又得知另一朋友要结婚的消息,他会不参加级组会议吗?他想他是没有错的,即使是有错,也不应该把他应得的奖金活生生拿走。老姜般的王强股长鞭辟入里分析之后,他确实又无话可说。他不说话,转身离开了教育局。王强股长见林健一不知道是吃了哪门子的药,就这么走了,不可理喻。王强股长也只是想给他敲个警钟罢了,奖金他是会照样给他的,再说了这是林健一应该得到的奖金,他没有权利扣留。王强股长还没反应过来,林健一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林健一走出教育局,一时间他忽然迷失了方向,他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世界太大,大到让人无容身之处;世界太小,小到让人迷失了方向。这不就是在说他吗?他走着绕过街路来到大马路,不远处是杜氏家私企业,他想去找彭文俊聊聊。 自从李晨凯投身到企业之后,不出两天,他便和大家闹成了一片,如今大家都和这个刚刚报到不久的小伙子很聊得来。特别是石金丽,跟大伙开玩笑说,将来一定要把女儿嫁给像李晨凯这样的大帅哥,这可是她的福分;王木槿虽然为人严肃认真,但有时候还是会询问李晨凯一些杂碎的事情;文员黄妙玉除了做她的本分工作外,总会和李晨凯坐在一起帮李晨凯做活。他们边做边聊,聊以前她们学校的事情,说着说着,她笑了。她一笑,大伙也就跟着笑,也不知道别人是在笑什么,反正李晨凯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要是以前他肯定会充分展现他的幽默细胞,可现在他不想嘻嘻哈哈。 聊天是上班消遣时间的唯一方式,有时候聊着聊着便过了一个上午。李晨凯渐渐发现,这里工作倒是很轻松,当然这里的轻松不是指工作上的轻松,是心里的轻松,因为这个时候他可以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包装上,而不会想其他事情。累了,就去喝喝水,坐着休息,上个厕所,听同事们讲个笑话。不过他倒也有尴尬的时候,他是本部唯一的男生,为此,她的同事都是女人,女人之间总说女人之间的秘密。这些早已不注重颜面的女人,说起话来比外国人还要开放。恰好,这会儿搬运工阿有请假了,于是阿有的工作暂时先由他顶替着。石金丽叫他把盘点好的包装物运到一楼出货。李晨凯下了一楼,看见门卫在极力阻止外人进来,这人正是林健一。 李晨凯走过去问守卫的大叔怎么了。大叔说这人不听使唤,没有厂牌不能进。林健一此时正在气头上,路上喝了几口酒,可能是酒精起了作用,倒是和门卫大叔顶撞起来了。李晨凯觉得这张脸是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林健一看到一个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颅的人出来了,仔细打量一番,看到李晨凯的厂牌,念到:“李晨凯。”林健一听这个名字怪耳熟,他想起以前是谁提起过来的。哦,是林健杭,李晨凯是林健杭的同学。林健一说:“原来你就是健杭常常提起的那个李晨凯啊?”李晨凯一听这话,才觉悟到原来是健杭的大哥。林健一问:“怎么你在这里上班?你不是还在读书吗?” 李晨凯笑笑,他反问:“你不是老师吗?怎么来这里了?” 林健一眯笑说:“我找朋友。” “朋友?是哪位啊?” “彭文俊,你认识吗?” “彭哥啊!怎么会不认识,你随我来,我带你去找他。” “那个靓仔,你的货还要不要出车?”司机远远向李晨凯喊道。 “这样,你上四楼,左手边,最后一间办公室就可以找到他,我得忙了。”李晨凯说。 “你忙你的,不好意思了。”林健一觉得这小子还是有点礼貌的。 彭文俊此刻埋头工作台上,正在检验包装货物,每一件货品他都要检查一遍看是否符合客户的质量要求。敲门声响了。“请进。”彭文俊抬头一看,“健一?” “我不可以来?” “不不,你怎么来了?”彭文俊赶忙起身给林健一递上一杯水。从林健一的身上,他嗅出了酒精的香醇。“你上课教学生喝酒啊?” “呸!那些呆头呆脑的小鬼,我才懒得理他们。” 彭文俊一看,微笑说:“学生欺负你不成?” 林健一声音有点高:“他们哪里敢欺负我?我欺负他们还差不多。” 彭文俊从林健一忧郁的眼神中看出林健一有心事。可是他现在在上班,按理说,上班时间是不允许这样的。幸好,李炳年不在。 彭文俊说:“走,我陪你出去喝一杯。” “还喝啊?你想喝死我不成?”林健一半瘫在椅子上说。 彭文俊把活儿一甩,放在一边,然后踏着方步走出了办公楼。 李晨凯卸完货,火急火燎回到四楼,想和林健一认识认识,电梯门一开,恰好碰见彭文俊和林健一要离开,“你们这是要走吗?”李晨凯问。 “小李,我给你介绍一下……” 彭文俊还没说完,林健一说:“不用介绍了,我刚刚能进来,全靠这位仁兄仗义。” 林健一提议说:“要不,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彭文俊说:“你说什么呢?小李还没到下班时间。” 李晨凯倒是一百个愿意,反正这个公司是他爸爸的,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跟他们一起走。 他们找到附近的餐馆,坐下,点菜,聊开了。林健一不像刚刚郁郁寡欢,他点了菜去了趟洗手间,无意间发现路丹也在这个餐馆,真是巧了。他过去跟路丹打个招呼,聊上几句之后,邀请路丹一起入席就餐,顺便也介绍一下李晨凯。 吃了个饱饭,大家闲聊之余,彭文俊的电话响了,是李炳年的电话。他和李晨凯还没到钟点就下班的消息经门卫大叔通风报信,马上传到了李炳年的耳中。彭文俊心想这会可惨了,他和李晨凯就像受伤的战士,搀扶着马上回企业报到。撇下林健一和路丹两个人。路丹说:“他们走了,我们也走吧!” 林健一和路丹走出餐馆,融进到灯火霓虹的夜景中。 六十四.微妙的情感 繁华的夜市灯光敞亮,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从街头到街尾,各家都在吆喝本店最有名的小吃。为了吸引旅客,新阳西市的歌舞厅每个晚上都上演滑稽怪诞的舞台剧,每次演出都是那几个臃肿沧桑的老面孔。再有几家店铺是五金店,这些店铺最少游客捧场,此刻,正在准备收摊。一阵风吹过,小街老树的叶子零落,倒显得有几分苍凉的夜幕景象。 路丹和林健一漫步走过西市街。 路丹说:“最近几年我们县城变化很大啊。” 林健一点头表示赞同。 路丹又说:“一毕业,为了找工作,为了寻找爱情,我倒是没有好好欣赏过朴质的夜市。” 林健一说:“我跟你也一样,一毕业为了找工作而东奔西走,最后还是回来教书,等自己稳定下来之后,又接近奔三的岁数了,于是就开始成家。” 路丹说:“真羡慕你,你现在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了,我呢,还是一个人。” “你岁数不小了,别要求太高,找到合适的就把自己嫁出去。” “关键是我发现现在压根就没有合适的。” 不经意间就来到了她的水果城。 健一抓耳挠腮,说:“我送你送到水果城了?” “我本意就是来这里。” “你还要加班吗?” “反正我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 健一抬头看这气派的水果城,完全不能想象这就是路丹打拼出来的,他想自己要是能有这样的水果城,那该有多好,然而以他一个教书匠的条件,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路丹邀请他进去参观参观。 无可否认,这是林健一目前看到的管理最完善的水果商铺。各色各样的水果满目琳琅;员工专业化水平极高。不单单出售水果,就连水果的种子也可以从这里买到,而且还有培育的说明书,实在不行,还有培育水果的专业人士讲解…… 路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水果城的规模之后带他到办公室瞅瞅。有一个办公室的感觉真是舒服,路丹一个电话把秘书叫进来,要了两杯咖啡。大晚上,销售部的主管还不忘给她文件签字。路丹这一个签字下去就代表她营业额又增添了一大笔。林健一羡慕不已,他甚至已经开始嫉妒路丹在事业上如此成功了。 同样的事物在路丹看来,这并不以为然,她认为这是不值得高兴的事,事业是打拼出来了,人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从事的行业中取得登峰造极的地步,只要你努力,不放弃,有追求,常坚持。其实她最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她还没有找到归宿总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家,在家等着心爱的人回来,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毕了一起聊天,等到最后生个漂亮的小宝宝……这是所有女人都想要的生活,不复杂,很明了,可到了路丹的手里,却不如心意,她想要幸福难道就那么难吗? 路丹问他:“你怎么不带你老婆给我认识认识?” 健一回过神来,说:“我老婆没什么好介绍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问你,你怎么不在家里陪陪老婆孩子?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男人了,一旦把喜欢的人追到手,就不再对她们好。” 林健一无奈点点头:“婚姻并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有时候它很复杂。” “复杂?婚姻不是很简单的吗?它就是爱情的升华。” “不,可以说,婚前婚后,我们爱一个人的方式是不同的。”健一并不想和路丹说他的婚姻观、爱情观,他之所以出来不陪妻儿,是想借着和老朋友相聚的美好时光让自己忘记婚姻和工作给他带来的痛苦,友谊不就是起到这样的作用吗? 林健一转移话题,说:“你的水果城经营得繁荣昌盛啊!有什么秘诀吗?” “商业秘密,不可泄露。” 林健一想想,如果要改变目前的经济境况,唯独走另一条路才是硬道理,而这一条路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只是找不到支持他的人,他很希望能有路丹的支持和理解。他咬咬牙,说:“路丹……我……” 林健一诡秘的气氛让路丹觉得很紧张。“你怎么了?”路丹问他。 “我不想教书。” “跳槽?”路丹连锁反应说,“为什么呢?你做老师不是挺好的吗?” 健一说:“对,也许在大多数人看来,教师确实是一份稳定不错的职业。人们为了力求自己事业稳定安逸,选择了教师的职业。我们也不能否认教师这份职业它的神圣性,它是伟大的,它是孕育新生命的火种。可是,每个人都应该坚持自己最初的梦想,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这样才不枉活过。” 路丹见林健一突然情绪高涨,听到他的一番话,似乎明白了一点,但又不明白摇摇头。她说:“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林健一叹叹气,说:“我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你知道,我们都是同一个班的,我就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填报了一个我极为不想报的志愿,结果我选择了中文系,最后成了老师,然而我最想的,也是像你和文俊那样,能学到跟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路丹越听越不明白,一个教师的话竟然那么高深莫测,她直接问:“你不想做老师的话,想做什么行业?” 林健一的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因为他知道只有找对了人倾诉才能得到同情的眼神,他知道路丹肯定可以帮他忙。“路丹,我这个想法想了很久,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希望你知道之后能给予我一些建议和些许的支持。”他接着说:“我想开一家饭店。” 路丹安静地听着……她回想刚创业的时候,从路边的一个简单水果摊开始壮大,直到后来壮丽的水果城,中间付出了千辛万苦。林健一的一句理想让她突然感触到自己一路打拼的艰辛。她一直以来很拼命,为的是改变命运,让生活不再像父辈一样在农村守着几亩田过活;她的奋斗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只有坚实的物质基础,才可以寻求美好的爱情;她的坚持不懈,也想为了下一代不再承受上一辈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 “我理解你,我完全理解,你让我想起了刚出来打拼的那段岁月,”路丹感伤,但她并不哭泣,“我一开始去某家公司做会计,那种生活不是说不好,相反,可以说挺好的。对于女孩子来说吧,工资还算乐观,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工作,我要做什么我心里清楚明白。在当时无奈无助的情况下,我认识了跟我长谈五年恋爱的人,也是他告诉我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后来我辞职了,凭借自己存的几万块钱,开了一个水果摊。我遇到了很多很多困难,特别是我爸妈极力反对,说一个女孩子就应该做文静的工作,在路边干活卖水果,那是粗俗的人才会这样做的。水果摊能得到发展,我前男友对我的支持很大,我很感谢他。”路丹说到这里,实在是压抑不住情绪说:“水果摊生意渐渐见好,我们的收入也增多了。钱一多,人就变。谁知道他竟然背着我和另一个女孩子好了,而且背着我偷鸡摸狗了两年。我装作不知道,我跟她说我有了他的孩子。他要我去打掉,这个孩子不能留。我执意不干,我说他必须跟我结婚,不然我就死给他看。他最后答应和那个小贱人分手,就在举行婚礼那一天,其实我狠狠地当着大伙羞辱了他一番,让他颜面扫地。我其实很舍不得,我是很爱他的……”路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女人再坚强也会遇到脆弱的时候。人始终是人,不是机器,是有感情的。 林健一安慰她,说:“过去始终成了过去,你不要想太多了,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你看,你现在事业有成,追你的人得排长龙呢!”路丹被逗笑了。林健一继续说:“我能得到你的理解,我已经很开心了,你还那么信任我,跟我讲了你以前的伤心事。” 路丹擦干眼泪,说:“不,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要是执意坚持自己想做的,就去做,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可以帮你,无论是资金方面还是精神方面的支持,我这里都有。” 林健一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张海芬还没睡,一见林健一回来就骂他个狗血淋头。林健一心平气和地说:“你不要生气,孩子和妈都睡了,你这样会吵到他们。” 张海芬哭着说:“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称职的老公,我就是命苦。” 健一说:“我咋会不称职呢?” “你说过你会爱我的,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 “我咋又成了不爱你呢?我爱你,我爱我的家。”林健一把张海芬抱在怀里,说:“我正是因为太爱这个家,所以我总是不能处理好你和妈之间的矛盾,也正是因为我太爱这个家,这才影响了我的工作。为了更好地爱你,爱这个家,我今天苦思冥想了一天,唯一改变现状的方法就是得离开这个地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离开?你不可以离开,你不可以。”张海芬把林健一抱得更紧。 林健一解释说:“我不是说要离开你,我想辞掉这份工作,自己创业。” 张海芬更不理解了,问:“创业?你现在不是有自己的事业吗?” “我知道这不现实,但我一直都有意开个饭店,这你是知道的。过清闲无忧的生活,你不也是一直这样想的吗?” “可是你要是把这份稳定的工作辞了……” 张海芬还没有说完,林健一接上说:“不要跟我说稳不稳定的工作了,我当时就是觊觎这个稳定才选择这条路。小珞妹还小,我想让她过得更好,我也很想让爸妈享清福。唯有勇于打拼,才能改变生活。” 张海芬问他:“教师这份工作,我想也不适合我。在学校领导压迫出成绩,成绩不优秀就抓老师开骂。成绩好与不好是学生自己决定的,老师只是起到指引的作用……” 林健一拍拍张海芬的脑袋,“你给我好好教下去,我要是一事无成的话,还可以吃你那份工资,你会不会不要一事无成的我?” “你是小珞妹的爸爸,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卧室里的王惠英听到他们的对话,她没有想到林健一为了养家糊口竟是过得那么不称心如意,她流下了眼泪,可是望着熟睡中一天一天长大的小珞妹,她又笑了。 今夜,林健一成功地失眠了。这学期快结束了,等到期末考完之后他就递交辞呈。 我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能把握的是当下的一切。过去无法改变,那已经成为了事实,正是因为过去,所以我们才变成了现在的我们。可能是因为感情,也可能是不能说的秘密,所以我才需要不断前进,让自己活得更好。林健一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更为严峻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 六十五.情,难 1月2号,中午过后,林健杭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地铁,终于来到了西场地铁站。西场地铁站给他最深的印象是扶手电梯,这是他见过的所有地铁站当中最长的一条电梯。从上面往下看,有一种颤栗的感觉,而且中午时分,很少人来往,在颤栗的基础上还有几分恐怖和惊悚。他走出地铁,上了电梯,花了两分钟才到上一层,耳际传来美妙的音乐。叶晓祉还没有来,他等着。 忽然后面一个声音突然拉大,轻轻地靠近他,他扭脸一看,真是她,不过此刻她正在讲电话。叶晓祉倒是和电话那头的人有说有笑,就差打情骂俏了。许久叶晓祉才挂了电话,问林健杭:“你来了很久啦?”身上穿着白色毛线衣的她显得特别清纯,可是她脸上却没有往常的笑容,相反,两个人静下心来后,却无话可说了。站在拥挤的地铁,两个人的视线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有了矛盾隔阂,即使是再好的情人也会耷拉下脸。林健杭倏地觉得,叶晓祉总是关心电话那头的人,而在她眼前的人却爱理不理,他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地铁,已经很累了,而且只是为了接到叶晓祉,叶晓祉不但没有体现出感激之情,还表现出很不乐意的样子。他不知道叶晓祉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突然感到有点累。不,不能累,这才是刚刚开始,如果一开始就说累,那往后漫长的日子怎么过? 叶晓祉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哪里玩玩?” 林健杭回答她说:“去哪里玩,你说吧!” “不知道。” “要不去动物园吧?”林健杭建议说。 “那里偏离我们的航道了。” 林健杭说:“这样的话,我们就去海心沙。” 叶晓祉看看地铁的指示路线(海心沙就在他们回学校的路上),她略点头说好。 走出地铁,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人也格外开朗,地面上出现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再像地铁一样沉闷。地铁也是一个浪漫的地方,可是在林健杭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人在不开心的时候,所有想法都是消极的,千万不能在消极的时候断定事物的价值与存在,那样会影响人的判断力。 趟过公路,向前行走十五分钟左右,他们来到了省博物馆。独特的建筑,让人耳目为之一新,但在繁华的新城,最耀眼的不是独特的博物馆,而是鹤立鸡群的小蛮腰——海心沙。在高楼大厦的映衬下,她亭亭玉立,高耸入云,仿佛是天仙下凡,如梦如幻;尽管她已经开放了,但还是要买门票才可以进去。高价的门票与可观赏的景色其实是不对等的,说白了,里面就是空旷的广场和锦簇的鲜花,而且还不敢确定那花是天然的还是人工装饰品。叶晓祉说:“别进去了,就在门口周围转转吧!” 周围的人如海浪般一波又一波,显得热闹拥簇。人们为了庆祝一年一度的元旦节,大多数家庭是全家总动员;恰好今天下午晴空万里,老人们顺便出来晒晒太阳。瞧吧,他们都在拍照呢!看着这些景致,叶晓祉咧开嘴笑了,她拉着林健杭来到花束面前说:“我要拍照,你拍我,要拍到后面的花。”接着叶晓祉拉过林健杭说:“我们一起拍。”手机咔嚓一声,两个人的首次合影在2号下午十四时五十六分永远定格在一个画面上。可以看到,他们脸上都是开心的,但眼神有些忧郁。 叶晓祉说累了,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林健杭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凳子,都已经客满了,他们转了好久,才发现空荡的凳子,两人坐下,望着美好的景象,心中却有不美好的情愫在翻滚。 “你昨天干嘛呢?”叶晓祉露出笑容问他。 “昨天本来想陪你过生日的,谁知道你急着去你姐那?”林健杭郁郁寡欢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去我姐那吗?我本来是不想去她那里的,我留下来是因为你,我没有留下来也是因为你。” 林健杭看着叶晓祉,心中多有不解。 叶晓祉继续说:“我拿给你橙子,你不要;你给我送钢笔,我不喜欢。”叶晓祉不看他,很不高兴。 林健杭现在突然觉得昨天的他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神经,送橙子是代表我喜欢你的意思,他说不要就是拒绝叶晓祉的意思;尔后,他又送了一支钢笔,他已经问过邱明,邱明还说要马上出去买公仔之类的礼物,女生喜欢这一类礼物,可是他不听,偏偏送了一根该死的钢笔,他以为自己的字写得漂亮便了不起,这倒是弄巧成拙。不过现在看来,他痛恨昨天的行为已经太迟了,因为从叶晓祉释然的眼神看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重要了。 林健杭说:“我昨天没有和你在一起,我很不开心。” “我也很不开心,你知道吗?”叶晓祉说,“昨天陪我最多的不是你,而是周翔。” 林健杭问他:“周翔是谁?”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学校特地跑到西场地铁站送我回我姐那里,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会出现在西场,我真是大吃一惊,你知道吗?虽然我们一路上都没说什么,他跟在我后面,可他确实是送我到家了,我很感动。我当时就在想,我的男朋友在哪?为什么此刻陪着我的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别人。” 林健杭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过错,他更加不知道怎么弥补对叶晓祉的伤害,他此刻只会说再熟悉不过的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对不起有用吗? 叶晓祉说:“后来我想想,是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了,什么东西都要按照我的意愿,我才高兴。我有时候无理取闹,我希望你能接受我这种不好的性格,我有什么话我会说出来,可是你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是我一直在说,你什么也不说。” 林健杭落下了眼泪,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不对,他嘤嘤抽泣。路人经过看到一个软弱,在女孩子面前哭的男孩。叶晓祉抱住他,说:“过去了,我已经不介意了。”林健杭想说什么,却又无奈地咽了下去。是啊,他不懂爱情,从一开始他就不懂爱情,他不想在两个人正式交往的时候,突然一个晴天霹雳,破坏了两个人的关系,然而这种谁都不想看到的东西竟然真的发生了。 叶晓祉打开手机,看看刚刚拍下的照片,她又露出了高兴的面容。 她又接到电话,是她的老朋友李晓燕打来的,说是为了给叶晓祉补办一个生日party,已经云集了七八个死党。叶晓祉不好推脱,只好答应。叶晓祉对林健杭说:“健杭,你先回学校吧!” 林健杭缓过情绪,问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叶晓祉说:“不要,我要是把男朋友带去,男的肯定不放过你,女的肯定不放过我。” 林健杭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为了弥补自己的懵懂,他洗了个澡,吃了个饭,又马上折回身子去车站附近的精品店,买了一只公仔。售货员问他是不是要送给女朋友,林健杭点点头道是。售货员当面指责说:“你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那么迟才送给人家生日礼物。”林健杭不说什么,他已经知道错了。买了公仔之后,他就坐在车站上一直等叶晓祉回来。他们在电话约好,林健杭去车站等她。林健杭这一等便是两个钟头。 party上,叶晓祉临走的时候,大家都舍不得。李晓燕说,下一年生日的时候,阿祉一定要带个男朋友来,如果没有就在几个死党里面挑。还有人说,如果二十八岁阿祉还没有嫁出去,而死党周翔还没有娶到媳妇的话,那就勉强凑合着过日子。 叶晓祉一下车,林健杭就上前去给叶晓祉递上一个可爱的shy bear(害羞熊)。叶晓祉没说什么,只是抱住林健杭。她知道林健杭真的很爱她。 第二天,叶晓祉收到一份快递,她叫林健杭代领。林健杭一看ems上的署名,是周翔。周翔?他究竟是谁? 叶晓祉和她的舍友苏洁妤从宿舍下来。苏洁妤抱着林健杭送给叶晓祉的shy bear,还说林健杭送的熊太可爱了。叶晓祉就说既然喜欢,那就送给她。苏洁妤说:“我才不要,那是林健杭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林健杭把快递拿给叶晓祉。 叶晓祉很好奇,说:“他真的有寄东西给我,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她拆开一看,是十九根“德芙”巧克力。叶晓祉说:“他还真送给我巧克力,而且还是十九根,应该花了他不少钱吧?”叶晓祉当场给苏洁妤三根,给林健杭两根,说:“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嘛。” 林健杭有一股浓浓的醋意往上涌,他说:“没什么事,我先回宿舍了。”林健杭返回走。 叶晓祉微微一笑,说:“洁妤,你把这些东西拿上宿舍去,我跟林健杭去约会。”叶晓祉追过来,对林健杭说:“哎呦,我怎么看到有人在吃醋呀?” “没有啊!哪里有?” “这里那里,到处都有。”叶晓祉挽着林健杭的手说,“我跟周翔没什么,我跟他高中认识,虽然他对我很好,也曾经向我表白说喜欢我,但我没有答应他呀,我只是把他看成是我哥哥罢了。” 叶晓祉说:“健杭,你好可爱呦。” “可爱?我一点都不可爱。”林健杭说。 “你会吃醋,说明你很爱我,是真的爱我。我今天也很爱你。” “你只是今天爱我?”林健杭问,他很讨厌这样的说法。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由喜欢变成了爱?一切都来得太快了,爱情太疯狂了,这种疯狂让人无法抗拒。元旦过后,再过十几天学校就放假了,这几天大家都忙着复习。林健杭虽然有下功夫看书,但总是心不在焉,上课的时候他没认真听,考出来的成绩竟然有两科不合格。不过“挂科”对他来讲没有什么,他觉得收获最大的就是和叶晓祉的爱情。他自认为这学期很有意义——创立书法协会、上了迎新晚会的舞台。这对于一个大一的学生来说,无疑是凤毛麟角。 六十六.改变 蔡教授接到教务办通知,下一学期要被调到大学城工作了。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蔡教授终于盼来了他事业上的高峰,同时他也非常庆幸,是这个狭小的学院孕育出他的成功。虽然地方小,人少,不吵,甚至周末日显得寂寥,但在他心中却成为值得炫耀的骄傲——就在这里,他把婷婷看成是亲生女儿看待,这才是最高兴的事情。 再美好的事情也是短暂的。当婷婷听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她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喜极而泣,可她回过头来一想,所有她在乎的人一个个离开她。她是多么孤独,想到这里泪水禁不住溢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称心如意。生活的难题那么多,可是她也只是个凡夫俗子,并没有三头六臂呀!生活的难题,我们要学会面对接受,而不是逃避忍让。然而婷婷会这么想吗?人更多的时候不是积极进取,而是萎靡不振,昏昏欲睡。 尽管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我们可以看出来,婷婷已经开始努力复习功课了。学习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一件事情,无论人处身于怎样的环境,学习的求知欲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在知识的海洋中,我们可以忘掉烦恼,可以忘记一个人或者一件事。 婷婷不再像昔日一样光彩夺目。往常穿的裙子被她收回柜子里去;时髦的挎包换成了中学时代的书包;她变得忧郁,脸色发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生病了。这些变化让同班的朱志文看得一清二楚,可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除了一些基本的问候,还能干吗?什么也做不了。感情的事情别人说再多,听再多,只是徒劳无功,这种事情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靠自己慢慢去开化。 朱志文打电话告诉李晨凯说:“婷婷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对得起她吗?” 李晨凯回答:“我对不起她。” 朱志文指责,说:“你跑了,倒是轻松了,可是你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吗?你知不知道还有很多人在为你流泪。婷婷的眼泪快哭干了,而你却一意孤行,坚持要离开,婷婷有多伤心,多不舍。” 李晨凯知道是他辜负了婷婷的一片好心。 然而,朱志文狠狠指责李晨凯的消息,无意间被婷婷发现了。婷婷倒是回过头来告诉朱志文:“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从我们去乡下活动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事情你不用管,李晨凯他怎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但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喜欢犯贱,我喜欢自作自受,怎么了?” 朱志文骂她:“李晨凯是不会喜欢你的,他的心里早就有了杜小贤,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为了他伤心,真的不值得,你醒醒吧!” 婷婷已经开始醒了,从她的变化来看,她确实是一点一滴试着努力改变了。改变是一个过程,不要太快,太快了谁都无法承受。 她的改变更多的是蔡教授给予的。蔡教授告诉她说:“大学的时光其实不多,转眼马上就要出来工作。在大学不要浪费时光,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学到东西,学到本领,而以你的才华,我建议你准备考研。人有时候会因为感情而一蹶不振,只要放下了,所有的东西也就不再重要。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而生活必须向前。” 一开始的改变很痛苦,婷婷完全不能把心放在枯燥无聊的书本上。每当她坐下就会哀伤,痛定思痛。那天是周末,严芳玲找她出去玩,婷婷马上就同意了。 严芳玲还是跟以前一样吝啬,买东西说婷婷请客。两个人逛完了学校,到街上逛,仿佛又真真切切地回到了高中时代——回到高兴时代——那段天真无暇的时光,没有很多的烦恼。 婷婷说:“阿玲,我们去买内衣吧!” 严芳玲知道,邓婷婷要是有什么烦恼的时候,总会以买内衣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不悦之感。 严芳玲问:“有什么心事吗?亲爱的。” 婷婷说:“没有,我没内衣穿了呗!”说来女人的心思也确实奇怪,婷婷挑了几件红里花哨的内衣之后,心情自然好多了。 这么一逛,婷婷做回了以前的自己。她妩媚的眼神回来了,睫毛一闪一闪的,性感的衣裙也尽展身姿,走在街上,男人的回头率像沸腾的开水喷开了。 要想改变就得从现在开始。 同一天,1月9号,林健杭和叶晓祉去大石美食街。 林健杭说坐地铁去比较近,两个人开开心心手挽手走去。在地铁,林健杭偷偷吻了叶晓祉的脸颊,他们第一次吻上了。在大都市,这样的情景屡见不鲜,尽管有视频监控,监控的保安人员却不屑一顾。可对于叶晓祉来说,这是有意义的,她感到初恋是那么甜蜜幸福,她感觉自己被爱的时候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然而,她深刻地知道她的爱远远没有林健杭爱得那样强烈。 本来叶晓祉和苏洁妤约定一起去大石美食街,后来她想到了林健杭,索性告诉林健杭不和舍友一起去。这样以苏洁妤为首的宿舍团队开始鄙视叶晓祉,说她见色忘友。叶晓祉不管,谁叫她们没有男朋友。苏洁妤说:“你这个男朋友还没有得到我们的允许,所以还不算是你真正的男朋友,你男友一定要在我们面前说爱你,我们才同意。” 叶晓祉说:“你们怎么这样子?” 另一个舍友谢妍也说:“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晓祉对林健杭说:“健杭,一个人爱不爱他的女朋友,就得看他会不会为他爱的人花钱,你愿意为我花钱吗?” 林健杭说:“不就是去美食街吃点东西吗?哪来那么多恋爱哲学?”林健杭并不富有,但他知道,是男人就应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花钱。 走出大石地铁站,倒霉的事情发生了。乍眼一看,这里跟乡下没有多大区别,一个牛高马大的拉车夫跑过来,硬是围住林健杭和叶晓祉不放,说坐他的车好,安全可靠。叶晓祉说这里有公车,谁要坐那无牌无照的三轮车。后面一大帮车夫,一直盯着可爱的叶晓祉想入非非,叶晓祉很害怕,她抓住林健杭的胳膊,抓得老紧。不料走没几步,一条黑色的欧洲犬迎面而上,气势冲冲向他们两个人走来,嗅着两个人的气味,心里打量着什么时候狠狠咬上一口。叶晓祉吓出了冷汗。林健杭倒是觉得这有点像家里驼背浪的老黄狗,跟军犬一样,任何生疏的气息他都能闻到。人与恶狗对峙的时候,千万要淡定,不可以慌张,否则它会不顾一切扑上去咬人,直到把人肉咬下为止。林健杭说:“以后没什么事情,我再也不来大石玩了。”叶晓祉在一旁傻呵呵笑:“瞧我心爱的人儿。” 不过大石美食街确实非凡,一时间还真分出东南西北。这里汇聚了各色各样的特色小吃,只要能吃的,这里都能买到,自然这里的游客像是蚁窝中的蚂蚁密匝匝的,街道不留缝隙。叶晓祉一见到美食,忍不住要买,吃了两口就不要了。 她看到有一伙计卖狗肉。 林健杭说:“你买什么吃都行,就是不要吃狗肉,我恨死刚刚那条狗了。” 叶晓祉哈哈大笑,“原来你那么记仇呀。” 从美食街的入口到出口足足花了半个钟。真是有缘了,在出口的地方,他们遇到了叶晓祉的舍友。苏洁妤为了深表对叶晓祉的不满,打了招呼便走人,还偷偷把嘴巴凑到叶晓祉的跟前说:“见色忘友。”叶晓祉哭笑不得。 转个弯,他们继续逛街。这一带卖首饰类的东西,林健杭说那对手镯不错,他们一人一个。叶晓祉上前左看右看,最后说,你决定。 最后逛了一趟商城,他们实在走不动了,坐下来歇息,完了打道回府。 回到学校又是一个美好的晚上。时间并不会太晚,他们喜欢坐在操场上静静聊天,忘情深吻,不管旁人。别人见了倒是挺乖巧,不敢看,绕道而走。 后面几天,天下起了雨。这对让人眼红的情人,依然不减活动,他们约定看电影。去到电影院才发现,影厅只有他们两个人。大雨天有谁会来看电影,而且还那么冷?林健杭看到这种情况突然说:“你看,我把这个场子包下来了,你高兴吗?”叶晓祉紧紧盯着屏幕,不回答他。电影实际上不好看,而且又是惊悚片。 没过多久,他们走出影院,乘上地铁,去了广场。无独有偶,往日热闹非凡的广场如今空无一人,同样下着雨,两个人,一把伞,一条心,手挽手漫步在雨中的广场。周围的灯光多么璀璨,两个人的爱意那么浓烈。挡不住,唯有以吻表示封锁不住的爱意。浪漫,绝对是这今晚的主题。 叶晓祉说:“健杭,我们过几天就要分开了,我一想到这个就舍不得。” 林健杭搂着她,说:“寒假并不长,三十来天一下子就过去了。” “我突然很不想放假回家,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一起过年。” “要是能在一起过年那该有多好啊!” “要不你来我家过年?”叶晓祉又开始打鬼心思了。 “好啊,好啊,你家人看到我这个黄毛小子会不会赶我走?” “这个难说,可能吧!” “啊?那我怎么办?” “开玩笑的啦,说真的,你会不会想我?” “当然想,我在学校每天都想你,我回家更加想念你。” “在学校还有什么好想的?” “想你那深深的吻印在我的唇间。” “讨厌,还好意思说,人家的初吻都被你夺走了。” 林健杭抓住叶晓祉的双手,接着四目相对,又是深情地拥吻。 1月17号,两个人约定一起离开学校,回家之前叶晓祉要去叶晓婷家一趟。情人相别,总是有道不完的柔情蜜语。吻已经不能表达深深的爱意,在林健杭的宿舍,舍友们都已经回家了,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们依偎在一起,互诉钟情,过了很长时间才缓缓离开。林健杭送她到西场地铁站,良久才杨柳依依分别,叶晓祉的眼神是那么不舍,林健杭也是。 此刻大家高兴于放假时间悄然而至,因为大多数人离开家半年有余,盼望着放假那一天早点到。特别是邓婷婷,她拼命克服对李晨凯的思念,努力复习功课,竟然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明年就可以拿到奖学金了。男生女生,还没到放假的确切时间,早已卷铺盖走人。可是对于林健杭来说,他盼不得迟一点放假,这样他就能和叶晓祉多逗留一会儿。本来两个人就有相爱恨晚的感觉,现在又要让他们离别,挺残忍。热恋中的男女刚刚离开对方,是一件很不习惯的事情。思念,成了生活的主题。其他的好像都不重要了,只盼望两个人能早一点相见。待相见的时候,他一定要紧紧拥抱叶晓祉,深情吻着她不放。 六十七.辞职信 恰逢今年是闰年,腊月没有三十。还是下午时分,家家户户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其乐融融,喜庆浓浓。小孩子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一到除夕,不但可以吃上山珍海味,还可以沾点香醇甜酒。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吃完饭之后有红包收。小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过年,还不是图个红包? 老人早早洗了个“香水澡”——这是用山间的“老人筋”所泡制的洗澡水,可以除去一年的晦气。洗完澡之后,他们带小孩子去玩鞭炮,晒晒太阳…… 小孩子和老人家最喜欢过年。可对于青年壮丁来说,过年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不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聊天,有活动的搞活动,没活动的在家看看春晚。 就在这一特殊的日子,还有一个更为特殊的意义——林健杭的生日到了。二十年前,也是碰上四年一度的闰年,就在年二十九的这一个夜晚,一个普普通通的生命降临在人间……一眨眼,二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如今林健杭已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了。在所有人的眼中看来,林健杭是幸福的,过年的时候碰上过生日,无与伦比。恰恰相反,他的生日总会被大家遗忘,本来年前就很忙了,大多数时候,林健杭都是没有过生日而言的,等到大家清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林健杭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就算是在年二十九当天家人想起了他的生日,也只是煮两个鸡蛋而已(小时候,王惠英告诉他说吃两个鸡蛋能考一百分)。这天,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更加没有朋友的祝福。所以林健杭他很讨厌自己的生日偏偏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打从他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朋友为他庆祝,每次看到宿舍里有人生日,大家准备搞生日party的时候,他就羡慕。 对于他来说,这一天是他人生当中最为重要的日子,但即使是再重要,他也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过,正在远方的叶晓祉只能以电话和短信的方式送祝福。是啊,我们知道叶晓祉的生日刚刚没过多久。比林健杭早出生三十二天的叶晓祉,是唯一一个真正在乎他生日的人。如果能在一起庆祝过生日,然后一起跨年,一起迎接新年钟声的敲响,那该有多好。 在雾雨迷蒙的日子里,人们度过了一个愉快而又肥美的一年。 年初八,各机关单位部门,纷纷开始上班了。要说最迟上课的人,非大学生莫属了。早在年初五的时候,新阳县城高中——林健杭的母校,高三的学弟学妹们就开始奋战了。为了高考的独木桥之战,他们真的很辛苦,林健杭是经历过这种酸楚的人,他深深知道。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高考不也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考试吗?现在的高考又与他何干呢?他现在只想拥有自己的一份爱情足矣。自从有了叶晓祉的爱,有了对叶晓祉的思念,他不再关心任何事情——小时的伙伴与高中同学纷纷说要聚会,他都没去。他渐渐明白思念一个人是多么的痛苦,那种欲见不能的失落与无助的感觉,苦涩中伴有点点幸福的味道。 过了一个红红火火的肥年,李晨凯也在年初八那天上班了。经过一个多月的包装工作之后,他在包装部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也感受到了和邓婷婷的异地恋是多么难熬,其实他每一天都想邓婷婷,可他知道,即使是在想念对方,那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她会马上来到你的身边?不能。既然不能,又何必苦苦思念?倒不如把主要时间放在主要工作上,这样岂不是更好?对婷婷,李晨凯知道他有愧于她……只是有时候他突然停下来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邓婷婷,而是另一个偷走他的心,并伤过他的心的杜小贤;他有时候也焦虑林义东的状况,为什么那么久了还没有回来?林义东一点消息都没有。 新年教师大会后,林健一呈上辞职信。这一举措,所有人都不解。张越也吸了口冷气,他没能料想到林健一竟然做出一个不被世人所理解的决定,甚至很多人认为这是傻的蠢的笨的无知的行为,是吧?一个好好的教师不做,公家饭都不吃,而且双休日工资照样领,跟学生一样也享有暑假和寒假,可林健一偏偏放弃了优越的条件,而自讨没趣。可是,我们要同情他,理解他,他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 现在林健一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学校。他不去理会,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他是他,他的生活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听别人的建议和指点生活。他在学校兜了一遍,不知不觉在这里工作了三年,他不舍得这份工作和这个地方,想到这里,他嘤嘤抽泣。 忽然校门打开了,两辆小汽车缓缓地从校外驶进来。一个人走出车子,这人身材矮小,但可以看出他霸气外露。这个人是小徐。林健一知道这个人,他是徐氏家私企业的大老板,也知道他与韩峰山叔伯亲戚的一些事情。他怎么突然来学校了? 成大事者,其行为岂能让小人看穿? 原来,在小徐销声匿迹的这段期间,他打通了县直机关各个部门的销售渠道。这不,学校刚想换一批新款书桌和椅子,小徐收到线报之后,便和校长拉上了关系,一来二去,竟然和校长结拜成了兄弟。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他都趟了浑水。小徐已经改变经营策略了,动机很明确,那就是要击垮他恨之已久的杜氏企业。 小徐从林健一身边经过,两人相视微笑,不说话…… 现在林健一豁出去了,唯一一点让他无法应对的是,不知道如何跟林铁生交待已经辞职的事情。他思考再三,最后无奈去找彭文俊。 彭文俊一听林健一辞职的消息,吓了一大跳,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他以为没听清还是以为在做梦,挖净耳屎确认林健一说的话之后才醒悟过来,林健一动真格了。 “你怎么也不事先跟我说说哩?”彭文俊不可思议。 林健一说:“没必要,我决定了,你再怎么说我还是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有老婆孩子的呀?你没有了收入,那他们怎么办?” “这一点我知道,我比你清楚。” “还有,你要知道你做出的这个决定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会牵连到很多东西,你有没有想过?” “我想不了那么多,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 “你……你这……不就是瞎掰吗?”彭文俊拿他没辙。 林健一叹了口气说:“我现在最束手无策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跟我爸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一包烟,此刻他正吧嗒吧嗒抽起来…… “实话实说。” “我是怕他人拗不过弯。” “我问你,”文俊说,“你辞了工作,接下来干嘛?” “实话跟你说吧!”健一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往他身上倒,说:“我一直以来想开个饭店,你是知道的。” 文俊清楚地记得曾经他们在一起读书的时候,还一起规划过这个美好的蓝图。他说:“那只是理想,你知道吗?现在什么社会,现在谈理想已经很不切实际了。” “怎么不切实际了?这个社会就不能有自己的理想了?”健一反驳他说。 文俊说:“你别激动,我们客观地来分析问题,你要开饭店,最起码你得有本钱是吧?你现在有本钱吗?” “你知道,我一个教书匠,没几个钱,关键不是这个钱的问题……” “钱怎么就不是关键的问题了?你没有钱做什么都做不成。”文俊敲着桌子狠狠说。 “路丹她会支持我……” 健一说完,文俊立马改变脸色:“你跟她说过了?” 健一点头说:“嗯,她支持我。” 文俊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支持你的,其实我知道你的难处。” “不,你不理解,我的苦衷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健一跟他说。“我不知道怎么跟我爸交待。”健一继续说。 “反正你爸迟早要知道,你跟他说你的想法,说不定他还会支持你,难不成他会把你痛打一顿?”文俊说。 “有可能……” 文俊不解:都几岁人了?还打?不可理喻。 就在同一天,林健杭从老家到县城,去林健一的宿舍。 王惠英在照顾小珞妹,一时间林健杭的出现让小珞妹哭得鼻涕连连。小孩子就是这样,见到生疏的人会自我保护,哭便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方式。人从小知道自我保护,长大之后会时时刻刻想保护家人,保护恋人也不出奇。 林健杭为了维护与叶晓祉的感情,他把离开叶晓祉后的日记经过文档处理,再插入叶晓祉的照片,制作成一份精美的相册。再去街上买了一本精致的相册簿,在扉页上用于文字修饰之后,他对叶晓祉的爱尽跃然于相册簿上。 他花了很多心血在上面。特别是把文档拿去打印的时候,打印的姑娘要先预览一遍内容,里面情情爱爱的话语,都跳入她的眼中,令她实为尴尬,脸都红了。林健杭也很不好意思。爱就应该做出来,而不是嘴上功夫。 每个人爱人的方式都不同:有人选择保守型的;有人选择豪放型的;有人则表现得平平淡淡。不管以哪种方式爱我们所爱的人,都是一种爱,它应该被人们尊重,被人们理解,人不能采取鄙视的态度看待另一个人的爱情。爱情从来都是疯狂的,正是因为爱情足够疯狂,足够失去理智,才被世世代代的人所追求,才成为永恒的旋律。 六十八.母亲的支持,父亲的无奈 早先林健一跟张海芬诉说弃职一事的时候,王惠英就已经知道了。她本想马上告诉林铁生,后来她想了想,还是先不说为妙。因为她知道,打从林健一毕业那年开始,这对父子一直不和,直到后来林健一找到了县城教书体面的工作之后,林铁生和林健一的关系才有所改善。她想,如果林铁生知道了林健一荒唐的做法,势必会再次激怒林铁生的反对,她不想父子俩以后没有好眼相待,她只想家庭和睦相处。只有家和,才能万事兴。 消息迟早是要传出去的。她又回过头来想想,不如先告诉林铁生,给他打个预防针,好让林铁生心里有所准备。思考再三,王惠英辗转反侧,拿不定主意。眼下她与张海芬又陷入冷战之中,不是东边下雨就是西边下雨。她看着熟睡中的小珞妹,焦急万分,时下已过凌晨两点,她仍没有睡意。小珞妹被震动的春雷惊醒,一直哭个不停,呢喃着说要喝奶,王惠英冲了一壶奶粉。小珞妹喝完之后,又闹着说肚子痛,哭声没有断过。 林健一摸黑打开灯,头昏脑胀。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他眯缝着眼睛问:“小珞妹咋了?”张海芬心想:肯定是小珞妹不肯和奶奶睡,想妈妈了。 王惠英掀开被子一看,原来是小珞妹拉尿了。 张海芬拿了一张尿片给小珞妹换,换完把小珞妹抱回卧室。 林健一说:“没啥事,可能是想和妈妈睡。” 王惠英不说什么,此刻她不纠结和张海芬的矛盾,因为她深刻地知道,林健一的麻烦才是难以解决的。她点点头说:“好。”她并不担心小珞妹,要知道她有五个儿女,是一个资深的养育孩子高手。她是想看看林健一心里究竟想什么,可她怎么都猜不透林健一的神思。人们说:知子莫如父,知女莫如母。林健一的心思只有林铁生才知道。愈是猜不透,摸不着边,她的心愈是彷徨不安,脉动急速地跳动。迷迷糊糊中,她睡着了。 学校放假,她便不用整日照顾小珞妹。她得马上回家整理一遍家当,林铁生是个粗汉,肯定弄得七零八落,再说她得亲自跟林铁生说说林健一的事。她回到家之后,忙乎竟忘了这事。等到空闲下来,所有孩子都已经回家了,她才记起。过年是喜庆的日子,如果她现在挑起端倪,那么肯定大家都不好过。先搁着吧,再说了,二小子林健明带了个女朋友回家,这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情。她知道,林健明的终身大事即将定下来,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抱起另一个孙子。 这个时候不能说,一搁置一直到放完寒假都没说。年初八一过,她便又返回县城照顾小珞妹。这时候林健一动真格辞职了她才再次想起这件事的严重性,其实她也是急切万分啊! 能帮上什么忙呢?她忽然觉得这个做妈的只会添乱。而张海芬对王惠英的态度一直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林健一两口子压根没想过给王惠英汇报消息,王惠英又胡思乱想到,这也太不像话了,说什么,她还是他们的妈,这等重大的事情都不跟她支呼一声,小两口太不把这个妈放在眼里了。 最终,王惠英还是告诉了林铁生。 林健杭从没有看到过林铁生如此生气的模样。他还是听王惠英说,在他林健杭还没有出世之前,林铁生有恼火的时候,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林铁生的暴躁脾气让林健一甚是害怕,以至林健一畏惧父亲,就这样日积月累的生活下,林健一和林铁生的关系渐行渐远。 林铁生知道他以前脾气暴躁,对孩子的影响是不好的。父母的性子直接影响到下一代的性格,在以后几年,林铁生确实是控制住了易怒的脾气。他希望能以和善的方式来缓解父子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可他换来的却是虚伪的指责。 他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林健一说回旱窝一趟。大过年的,林健一在家前前后后才不到两天,林铁生说:“回来看看我这个即将死去的人吧!” 林健一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爸爸已经收到消息了,他也知道是妈妈放的风声。现在追究谁把消息传到林铁生那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林健一必须面对林铁生,坦诚相告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最让人担心的是,林铁生未必能像林健一想象中那么好对待。 林健一回来了——回到这个曾经养他育他二十余载的家。他现在才发现老家换上了新鲜的面孔,感叹之余,便觉得时光飞逝。 林铁生不像林健一想象中那么差,相反,林铁生眉宇之间纹丝不动,只是平平问林健一说:“听你妈说你辞了工作?”林铁生他知道凡事需要冷静对待,不能靠打骂了事,林健一如今是三十来岁的人,也有自己的孩子,也是一个父亲。 很多事情,林健一是明白的。甚至可以说林健一考虑的问题比林铁生还要多,还要前卫。 林健一不抬头看他,说:“嗯,你……已经知道了。” “为啥这么做呢?”林铁生静静地吃饭。 安静的气氛让林健杭很紧张,林健杭只顾吃自己的饭,什么话都不敢说。 “工资不高,压力大……”林健一回答林铁生说。 “工资不高?你要知道教师可是吃公家饭的哩,没有啥工作能比做老师好。一开始我跟你说去考公务员你不做,你说压力大。好,那就去教书,不是很多人一辈子扛下来了吗?”林铁生说得句句中听。 尽管林健一知道的要比林铁生多得多,但是在父亲面前,他总是不能真正表达自己的意思,害怕说出自己的想法后,被林铁生骂个狗血淋头,骂他肤浅、幼稚、天马行空。 有些时候看来,父亲想的、做的,永远是对的,而作为子女的想法如果和父亲不相为谋的话,就是错的。 林健一鼓起勇气说:“我想自己做老板,开个饭店。” 林铁生心里凉了一大截,问:“开饭店不是不好,你不能为了自己开个饭店就把教师的工作给辞了啊?你半桶水?”林铁生放下碗筷站起来来回踱步继续说:“好,就算你很喜欢做老板开饭店,你大姑的前车之鉴你又不是不知道,开饭店不是说做就做的。你咋想法那么简单?”林铁生完全不能接受林健一的想法,他拼命告诉自己林健一辞职肯定是有原因的。开饭店一理由他必须得接受,木已成舟,责备已经无济于事。他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林健一毕业,他建议林健一做老师,模模糊糊感觉到林健一不喜欢,没想到终有一天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林铁生说:“还好我当时叫你去做老师了,才有老婆孩子,如果你当时不听我的话,你早就被这个社会淘汰了。” “不要再提当年的事了。”林健一手抓住饭碗,一粒米都没进肚子。菜色美味,吃来却难以下咽。 林健一说:“我毕业当时就一直反对你叫我去做老师。” “咋?做老师不好?是我害了你不成?” “我没说做老师不好,只是那不是我最想做的。” “照你这么说是我害了你?你要是特立独行的话,你迟早会被社会淘汰出局,做人要以集体为重。” 林健一不愿再听下去。时至今日,固执的林铁生不理解林健一想要什么,还是觉得有他的安排,他的建议就是对的。林健一起身把饭碗恶狠狠一放,走出厨房,携上包裹,往山里气势冲冲走去。 林健杭见林健一飞奔出去,他想追出来。 林铁生说:“不用管他,爱干嘛干嘛去。”林铁生卷起一根旱烟说,“等他想明白了,他自然会回来。” 林健一背上包裹,往山里一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又踏上了原来去读书的山路,想起他读高中的时候,是多么劳苦,每次来回往返都要踏上二里山路。这二里山路曾经给了他多少快乐,每次他在痛恨命运受挫折的时候,他告诉自己明天一定会很美好。 又是春天,他又来到这条山路。他翻过山脉,往彭文俊的老家奔去。 文俊的父母对林健一甚是友善。曾在高中时代,这对年迈的夫妇,还把林健一看成是干儿子。 彭文俊一听,奇怪了,林健一怎么无缘无故跑到他老家去了?林健一明明知道他在县城杜氏企业上班。经林健一的一番解释,彭文俊算是明白了,索性,彭文俊请了几天假回老家。 李炳年准了。李炳年认为回老家看看父母是应该的,过年忙碌没有回去探望老人家,已经是不孝之举。不过,他丑话说在了前头,再次上班的时候,任务很艰巨。李炳年透露,他已经和桉树的秧苗商洽谈了合作方案,不日将到旱窝种植,而彭文俊是工程的头人,责任大。 彭文俊对路丹说:“健一最近状态不是很好,他去了我老家,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路丹说:“难怪我打他电话不接,我和你一块去劝劝他。” “你的水果城怎么办?”彭文俊关切地问。 “没事,事业上的成功永远没有朋友的友谊重要。”路丹说。 路丹换了一身着装,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她回味起当年去彭文俊家吃饭的时候就高兴,也就是那个时候,文俊的父母取笑她说,将来要是成了他们的儿媳妇那就再好不过了。就这样被父母一说,彭文俊果然对她有好感追她,追了那么多年,到最后还是没能走在一起……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她感觉这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文俊的父母身体尚好?现在她更加担心的是,健一挺得住吗? 文俊说:“你穿上这身衣服,又像是当年去我家的时候。” 路丹说:“你是想说当年还苦苦追我了,是吧?” “有吧,不过去到我家之后,我爸妈肯定以为我和你在一起了。” “那又怎么样?” “其实……”文俊吞吐说:“其实我一直想完成我父母的心愿。” “什么心愿?” “我爸妈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叫我娶你回家。老人家嘛,所以我没有理他们……” “你是想说我这次跟你去以女朋友的身份出现是吗?” 彭文俊不好意思,点点头。 路丹说:“有何不可?” 文俊眉开眼笑,似乎又触动了当年对路丹的情丝。 六十九.三人交织在一起 林健一的离家出走致使林铁生勃然大怒。 小弟林健杭在席间一句话都没有劝阻,他能做的是给王惠英通风报信。 王惠英听到山呼海啸般的消息,便哭出声音说儿子命苦,这哭声顺便也感染小珞妹一起哭。而张海芬却显得理智些,她拿起电话打过去,三两下呼叫之后无人接听,她也坐下来哭鼻子,十足像个可怜虫。 已经两天了,还是没有林健一的消息,林铁生似乎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开春了,他挑起一把锄头往田间走去。无论是什么地方,到处冒出了鲜嫩的芽儿,碧绿的小草探出头拜访人间。春天已经到了,但是寒冷的残余迹象仍然没有退出可爱的南方,似乎是不愿退守遥远的西伯利亚,隔三差五从北方大地卷来一股股援军。春天还没有真正来临,可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雾雨迷蒙的天气确实是春天所为,这牛毛似的细雨迷蒙地飘落下来,能见度相当低,不仅看不见对面的山川,而且让人们的心披上了朦胧的面纱。 生活在继续,道路却漫长。漫长的路上,人显得迷茫、失落、感伤、彷徨。春天来了,是一个新的开始,人们也想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回首过去的失败,憧憬未来该如何更好地生活。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是美好的开始,可再美好的开始也会有悲伤的时候。 但我们总应该坚信:希望就在前方,希望就在脚下。 林健一憔悴不堪,现在已经是寄人篱下,他不想让彭文俊的爸妈也替他担心。故此,尽管他很累,很焦脆,也会在二老面前尽展笑脸。这个笑脸堪称丑陋无比,试想: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谁还能笑出来? 白天,文俊、路丹和健一出去闲走散心。无论两人如何劝说,健一总不能听进去,他知道他内心有一股坚而不催的城墙,也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沟,把他与林铁生活生生地拉开了,貌似也即将拉伸他与好友之间的距离。其实他不想,有谁希望这样?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更加让他无法改变的是,他不知道怎么靠近林铁生。他心中有太多的忧愁和无奈,每天带着疑问在行走,每走一天,沉重感就多了几担。他更加不想让别人担心,可每当想起张海芬和活蹦乱跳的小珞妹的时候,鼻腔一酸,像是蜜糖拌醋——又甜又酸。 又过了两天,他的手机仍不肯苏醒。经过两天的悉心调养,他才把自己相安无恙的消息告诉张海芬,让她告诉所有人,他在文俊家,过得很好。 这几天的焦急等待,令张海芬立马瘦了一大圈,她是又气又恨,又喜又泣。林健一的平安,仿佛是一个定心丸,张海芬听完之后,舒了一口气,倒在床上。牙牙学语的小珞妹似乎懂得妈妈的情绪,她叫着:“妈妈,妈妈……”见张海芬不应她,她号啕大哭起来,用幼小稚嫩的手指捏着张海芬的手指,拼命摇啊摇,好像是在说:“妈妈……你别难过……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王惠英瞅见张海芬的失落,于是煮了一碗姜汤给张海芬喝下。许久,张海芬才睁开眼睛,看到王惠英像照顾小珞妹一般照顾她,她打开泪眼阀门说:“妈,我对不起你啊!”王惠英抱住张海芬,拍拍她的脑袋说:“没事,没事了……” 最了解林健一心思的人,非路丹莫属。她知道林健一教书并不快乐,所以在文俊离开之余,她和健一说些话安慰他。“怎么和你爸吵起来了?”路丹问他。 健一回答她说:“我爸和我有太深的代沟。不瞒你说,我教书都是他帮我安排的,当然我不能否认我爸是错的,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我的前途……” 健一和路丹绕过层叠有致的梯田,往南边小溪走去。 潺潺的流水声让人觉得一切都很虚幻。冰早已融化,岩洞中的水嘀嗒嘀嗒往下掉,掉在地上,往低处流去。成千上万的水珠,汇聚成一条水流,三五条错杂的流水汇聚在一起便成了一条水沟。小小的水沟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终于成长为或深或浅的溪水……溪水缓慢流动,似动不动,像一块镜子那样平静。 林健一和路丹在溪边乱石上坐下,溪水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健一说:“我挺对不住我爸的。” 路丹竖起耳朵倾听。 “当时我爸他很辛苦找到了县教育局工作的王强股长,给他送礼,让他关照我。我爸以前在生产大队代课的时候认识了他,虽说是老朋友,可是我爸花了很多钱,王强股长才勉强答应。”健一目不转睛看溪水,继续说,“我爸说,教师是一个神圣的职业,能做上老师,那是兴旺家门的事情,他一直想做老师都没机会,所以他对说我做老师实际上就是帮他完成心愿。” 路丹说:“可是你并不喜欢,所以你很痛苦,很纠结,但是你想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同时也为了弟弟妹妹的生活,最后你扛下来了。”路丹一语中的,说到健一的痛处去了。 “是。”健一点头,“我现在确实是熬不下去了,首先教师的工资很低,勉强养家糊口,其他的根本谈不上,然后又在职场上受到张越的冷嘲热讽……” “张越?” “哦,他是我的级组长,在评一级教师的时候,和他有点矛盾。”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路丹了解林健一生活不容易。她不是林健一,很多东西她体会不了。她撇开话题,说: “健一,这样吧,开饭店的事情你先搁置一下,先来我这帮帮忙。” 林健一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准备在本月十五号开个分店,我让你做分店的店长。期间你可以学一下经营管理,等你有经验之后,才投资开饭店呀!” “这……” “不用担心,工资照样领,比老师的工资多出两倍呢!” “我去做店长,恐怕不大好吧?哪有人一开始就是从店长开始做起的?” “呵呵,我这里特殊嘛,你信我。” 林健一想不妨一试,暂且这么定下来,待慢慢成熟下来,再细细筹划开店事宜。 这时候彭文俊来了,远远见到路丹和林健一挨得很近,问:“喂,你们在干嘛呢?” 他们回过头向文俊招招手。 文俊提着一大袋食物过来,走到跟前说:“今天我们野炊。” 路丹乐翻天说:“你们两个服侍我,还是和当年一样。” 在愉快的笑声中,他们度过了一天,很晚才回到家。 过几天,林健杭就要从家里离开去学校。这天,他和李晨凯约定,说两个人要好好聚一下。于是,林健杭去了县城,他们约好在母校门口会面。一见面,两个人就有说不尽的话,林健杭问他:“大哥,我们去哪玩呢?” “先进学校转一圈,然后去济公殿。” “学校门卫肯让我们进去吗?”林健杭问。 李晨凯说:“去,你怕个鸟,你说我们是这里的学生不就行了。” “要是不行呢?” “不行……不行的话就说……我们是来找老师的。” 重新踏进高中生活的地方,真是有一种无法道明的感受。看到一个个学弟学妹在他们曾经上过课的课室学习,林健杭不禁心中一震,一股心酸的感觉流露出来,但此时更多的是骄傲和开心。一切都没有变化:饭堂的阿姨还是那几个;宿舍的楼层还是跟当年一样逊色不减;操场旧了些,花草树木突起了些沧桑的痕迹。 既而,他们再次来到济公殿。还记得,每逢周五下课后他俩上斧头山看落下的残阳,以此消除一周以来的疲劳和压力。林健杭说:“我去求签。” 林健杭从来都很敬畏神灵。在求签之前,他闭紧眼睛,默默许下心愿。李晨凯看得出来这是在求感情签。林健杭求的结果并不是上上签。这是一道:为时尚早之签。什么意思呢?他抓起往裤兜一塞,和李晨凯走了出去。绕过斧头山,从中华龙下去,整座县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林健杭问:“大哥,你只是为了找我玩吗?” “是啊!那你以为呢?” “我以为……”林健杭说,“我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事情呢!” “事情?哦……你跟叶晓祉怎么样?”晨凯问他。 “挺好的。” “刚刚求的签是你跟她的吧!”晨凯瞎猜。 “哪里,我是在求家庭和睦的签。”林健杭说,“倒是你,你怎么样了?” “我能怎么样?” “你有没有打电话给小……”林健杭稍稍一顿说问,“哦……你有没有打电话给婷婷?” “婷婷?”李晨凯还以为健杭会问他:有没有打电话给小贤呢。他失落片刻,说:“婷婷,我很少打电话给她。” “大哥,你这样可不行啊!我看婷婷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李晨凯说。 林健杭反驳说:“那你还这样对待婷婷?” “我……我……”李晨凯语塞。 “你不能这样。” “我还是忘不了小贤,我还爱她。” 林健杭苦口婆心,说:“大哥,都那么久了,何必呢?” “你不懂,你不懂。”李晨凯似乎有点生气说。 “好,好,我不懂,行了吧!” 对于爱情,又有几个人是真正懂得的呢?我们嘴里口口声声说爱,但究竟什么是爱,爱的定义又是什么?估计很少人能回答出来。亦或是根本就没有爱的定义,爱就是爱,没有更多的语言可以形容。 叶晓祉已经和林健杭离别二十四天了。她对林健杭的思念与日俱增,越是爱到深处,她越不能控制自己。 1月24日晚上,晓祉拿起手机问健杭:“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健杭回答:“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叶晓祉问:“我们的爱能走多久?” 健杭说:“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叶晓祉又问:“你会不会爱我一辈子?”她还问:“我是你什么人?……我是不是总会无理取闹?你会不会不要我?” 林健杭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说:“我更怕的是你不要我。” 叶晓祉说:“假如我不要你了,怎么办?又假如你不要我了,又该怎么办?” 这一天晚上,林健杭很不开心。他不喜欢叶晓祉这样怀疑他们之间的爱情,可是细细想来,这些问题都是恋爱过程中不得不遇到的问题。过去已然过去,未来是不可求的未知数。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握现在的幸福,希冀太多有何用呢?能走多远是多远。 七十.相聚 远在叶晓祉的家乡,正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天际偶然飘过一丝白云。 受到陈俊平的唆使,叶晓婷已经上班去了,留下叶晓祉和爸妈在家。陈俊平和叶晓婷一阵干柴烈火之后,便说今年是他生财兴旺的一年,为此陈俊平告诉叶晓婷说他已经定好了新一年的奋斗目标。经他这么一说,叶晓婷心里痒成不挠不行,但他不愿当下说,抱紧她,紧接着又在她身上撒上阳光和雨露,让叶晓婷心里美滋滋、甜蜜蜜的,红润的色泽泛滥成灾,天籁声音经久弥漫。 死党们今天来到叶晓祉家,说是要登山采风。李晓燕诚意邀请叶晓祉,叶晓祉没有推托的理由。她问李晓燕,周翔来了吗?李晓燕笑嘻嘻说,他怎么可能会不来呢?叶晓祉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还特地跟林健杭说:“今天我的朋友们约我去登山。” “好啊!”林健杭说。 叶晓祉说:“可是周翔也去了。” “周翔?又是周翔?我不准你去。” 叶晓祉哈哈大笑:“瞧我的健杭紧张的样子,又不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还有一大帮人呢!” 林健杭有点生气,说:“你自己决定吧!” “怎么了?你生气了吗?没事的,我去山上给你求个签。” 为什么这个周翔总是对叶晓祉纠缠不清?他对叶晓祉说:“你有没有告诉周翔,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你的男朋友叫林健杭?” 叶晓祉说:“没,没必要告诉他。我只告诉我姐姐我有男朋友了,她还说我怎么找一个那么远的人做男朋友。”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没说什么啊,我选择谁做我男朋友是我自己的事情,关他们什么事?” “你应该告诉周翔那个小子,你有男朋友了,叫他不要再对你有暧昧之情。” “看你紧张的样子,健杭,别担心,我喜欢你,除了你,我不会喜欢另外一个人。” 叶晓祉和李晓燕走在前面,身材拔高的周翔走在后面,一路上叶晓祉和李晓燕嬉皮大笑,不理孤苦伶仃的周翔。好不容易让周翔逮到李晓燕去小店买东西之余,他问叶晓祉:“阿祉,你……你有收到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吗?” 叶晓祉说:“收到了,以后不要再破费了。” “咳,只要你喜欢,我就送给你。”周翔听到礼物已到主人手上,心里撇出一丝得意之情,问:“巧克力好吃吗?” “好啊,我和我舍友的honey(甜心)一起吃,她们说你人很好哦!” “你给舍友们吃了?”这样也好,在她的舍友中也可以为周翔树立一个很好的形象。 叶晓祉又说:“我还给我男朋友两根巧克力,嘻嘻……” 李晓燕买了三根雪糕,兴冲冲跑过来,给叶晓祉和周翔两个人各一根。叶晓祉接过手中的雪糕,向山顶走去。周翔像是丢了魂似的,拿着雪糕一动不动。阳光照射,不多时,雪糕融化成一滴滴液汁,往地上哒哒掉。 李晓燕远远喊:“你这个死人,快点走啊!” 李晓燕对叶晓祉说:“说实话,阿祉,我觉得周翔还是挺不错的,你们关系是不是比以前更好了?” “你说什么呢?”叶晓祉瞟了她一眼说。 李晓燕说:“我看你刚刚和周翔关系不错啊!” “你想太多了……走走走,我和你去求个签。” 远处的关帝庙,香火旺盛,恰逢年节时分,路上行人不断,上香的旅客恒河沙数。远处望去,一缕缕青烟腾空而上,与半山腰的云雾厮打成一片。清风拂过,紫气东来。 李晓燕问她:“下学期有什么打算?” 叶晓祉见她急切心知,便说:“我想教书……我暂时是这么打算的。你呢?” “我?别说我了,我纯粹是为了过日子才上大学的……我就希望能遇到我的白马王子,和他白头到老。” “做梦吧你,白马王子,有个黑马给你就不错了。” 周翔路上不说话,他只是觉得悲伤,今天出来游玩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此刻一个人走了回头路,不再上山。 同行的付向燕说:“阿祉,说真的,你要是见到帅哥了,一定要介绍给我哦!” 叶晓祉打趣说:“还用找吗?周翔就好啊!他心细耿直,落落大方。” “看他没出息的样子,整天就知道打游戏,我才不要这样的男朋友。” “喂,你怎么说话的,给周翔听到了多不好。” “哦,你在帮周翔说好话,你们肯定是好上了。” “没有,没有。” “就是,就是。” 叶晓祉离开队伍说:“我不理你们了。” 李晓燕旁边哄说:“开玩笑的嘛!不过话又说回来,和你频频打电话的人是谁啊?” 叶晓祉定神说:“有吗?没有啊!” “阿祉,你就不要再瞒我了。” “没有,确实没有。” “哼,你不是我认识的叶晓祉,我不跟你玩了。” 叶晓祉见李晓燕生气的样子,哭笑不得。她只好对李晓燕说:“好了,告诉你还不成吗?” 李晓燕脸上放晴:“谁啊?男朋友啊?” “是……”叶晓祉说话打结,“是普通朋友。” “你撒谎,那个肯定是你男朋友。” 叶晓祉拗不过这头倔驴,只好说:“哎呀,好啦好啦,我承认还不行吗?” 李晓燕兴奋说:“你男朋友是哪里的,人怎么样?” “他人不怎么样,老实善良。” “哎呀,不好,不好了……”李晓燕喊。 “怎么了?” “你真有男朋友了?那……那周翔怎么办?他可是苦苦追你多年的人啊,而且我们大家都认定你们是天生一对。” “你别瞎说,我知道周翔对我好,但我们只能做好朋友。” “为什么?” “没为什么,不来电吧!” 说到周翔,李晓燕才想起来,周翔不翼而飞了。她打电话给周翔,周翔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李晓燕是一个极度敏感的人,从周翔的声音中听出周翔有心事。她只好问叶晓祉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话,叶晓祉回忆方才说巧克力的事。 李晓燕说:“这下不好了,你怎么可以跟周翔说你有男朋友了呢?现在他走了。” 叶晓祉说:“我怎么不可以跟别人说我有男朋友,我有男朋友见不得人吗?这是我的权利。” “不是,阿祉,你误会了。现在周翔心事重重走了,我担心他做傻事。” 同行的付向燕说:“现在怎么办?” 李小燕着急,“赶紧追他回来啊!” 叶晓祉已经拿出手机,“不用,我打电话给他。” 周翔走着走着,泪眼婆娑。突然他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叶晓祉问:“你怎么回去了?不是说好登山吗?” 周翔强装欢颜说:“我头突然很痛……” “你应该告诉我们一声,你现在在哪,我们去找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走了,很远了。” 叶晓祉问:“你是不是听到我说我给了两根巧克力我男朋友就不高兴了?” “没……没有。” “跟我说实话。” 周翔不语。 “周翔,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大家都知道,所以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我最好的哥们。” “这么多年了,我只是你的一个哥们吗?”周翔问。 “对不起,周翔。” 周翔呐喊:“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愚昧无知。”嘟嘟嘟……周翔猛力一摔手机,蹲下身子哭个不停。 叶晓祉对李晓燕说:“我们也回去吧!” 晚上,叶晓祉又有一群朋友来做客,还叫叶晓祉一起出去k歌。叶爸爸说过年过节,不准叶晓祉出去。本来叶晓祉就不开心了,受到爸爸的极力劝阻,她更加难过,早早的上楼窝在被子里。她看看手机,林健杭也不打电话给她?怎么好像每次都是她主动给林健杭打电话发信息? 叶晓祉发信息问:你在干嘛? 林健杭:没干嘛,我今天来县城我哥家了。 叶晓祉:你去那干嘛? 林健杭:我哥离家出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叶晓祉没有想到在遥远的地方,他心爱的人同样也遭遇不开心的事情,她想她的矛盾远远不及林健杭那样悲切。可是她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这样才舒服,另外她也想向林健杭坦白。 叶晓祉: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登山开心吗? 林健杭:我想肯定是开心的,你都一整天不打电话,不发信息给我,一开心起来,连我都忘记了。 叶晓祉:为什么一定要我打电话发信息给你? 林健杭突然感到不对劲,连忙回复她说:我怕打扰你和朋友们一起游玩,我其实时时刻刻都很想你,我一直拿着手机,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我怕你说我烦。 叶晓祉:我感受不到你很想我。我今天跟周翔说我有男朋友,他很不开心地走了,搞得大家不欢而散。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林健杭:你不可以这样想,难道你为了一个周翔就要怀疑我们之间的爱情吗? 叶晓祉:我的心很乱,我伤害了周翔。他说我是他的精神支柱,他连精神支柱都没有了,他还怎么过?是我对不起他,健杭,你能告诉我怎么做吗? 林健杭突然头很痛,他感觉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疼痛,手机缓缓落下,捡起手机艰难回了信息:我现在不舒服,明天再聊。林健杭觉得很累,一下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不知道昨晚究竟怎么了,他想也许是太累了吧,为了哥哥的事情,他已经操心得寝食难安了,如今又遭情感波澜的袭击。 王惠英对林健杭说:“你哥在杜氏家私企业有个好朋友,好像是叫彭文俊,他在彭文俊那里。”林健杭舒了一口气,说:“终于有着落了。” 张海芬说:“小弟,今天我们去找你哥。” “我不知道这个彭文俊在哪里住。”林健杭突然想到,晨凯不就在那里上班吗?他打电话问晨凯,果然一问就知道了彭文俊的住址,晨凯也愿意一同前往彭文俊的住处。 晨凯刚刚得到消息说,林义东已经回到家中静养了。 七十一.烧龙节 彭文俊听说张海芬要到他家找林健一乐不可支,大伙齐心协力终于可以把痛苦边缘的林健一拉回岸上来了。不单是文俊乐呵,就连他父母二人听有人拜访早已张罗着要杀猪宰羊,老人家欢喜家里热热闹闹的。孤独的老人希望子女能常回家看看,越是希望,往往越是失望。张海芬的到来未必是一件好事,看看林健一躲避的眼神,彭文俊知道,林健一不想以窘迫的姿态面对爱人。 文俊邀路丹一起上街买菜,路丹欣然答应了。 街上纷纷扬扬议论着一年一度的“烧龙”节日。有人说今天晚上会在镇政府广场烧八条龙,也有人说烧六条龙,还有两条在戏院坪烧。街头卖菜的阿姨跟对面当铺的大叔谈得不亦乐乎,就像当年把自己嫁出去一样高兴……为了能够占据有利的位置观看烧龙,大街小巷早已摆满了一张张良莠不齐的凳子。不仅仅是街头,就在车水马龙的国道上,也熙熙攘攘议论起来,最夸张的要数密集的十字交叉路口了。路上没什么稀奇的,昔日的大圆盘,如今站满了人群,好像是为了能挤上诺亚方舟,男女老少往上挤。一片非凡热闹的景象映入眼帘,好生壮观。 彭文俊说:“这个烧龙节每一年都会在年后举办一次,具体时间不确定,早的时候元宵节就开始张罗了,晚的时候二、三月间也有。” 路丹说:“这个活动真不错,如果抓住这个绝世的商机,那肯定会赚上一笔啊!” 彭文俊对她说:“我以前看过,觉得没啥意思。” “我觉得挺隆重新鲜。”路丹瞧见熙攘的人群,心生一想法说:“今天健一的媳妇不是会来吗?反正你家挤,我们就叫大家一起出来看看呗!” 文俊连连说:“好啊,好啊,这样一来可以为他两口子创造美好的环境,二来其他人也总算没白来我家是吧!” 路丹说:“你去探个虚实,我就负责买菜,行吧?” “没问题。” 焦急的张海芬顾不上打扮,和林健杭火烧火燎坐了最早的一班公车到了彭文俊家;李晨凯随后几分钟也到了。彭文俊和路丹刚离开不久,张海芬就踏进了彭文俊的屋子。林健一看张海芬来了,欲回避的样子,张海芬不顾一切向林健一抱过去,像“502”胶水粘住他,也不管文俊的父母了,狠狠打着林健一的胸膛诉苦:“你这死鬼,你这死鬼。”张海芬头发凌乱,很明显在林健一消失的这段日子她是朝思暮想,寝食难安。 “你别那么大力打我,痛诶!”林健一给张海芬介绍文俊的父母。 文俊的妈妈见到秀外慧中的张海芬甚是喜欢,拉她进屋子,寻长问短。 林健杭和李晨凯看到相亲相爱的一幕,大家都乐出了声音。团团圆圆,幸福美满。这时候,他们是配角。 健一说:“健杭和晨凯也来了,快进屋子吧,当自己家就行了。” 晨凯问:“健一哥,文俊哥呢?” “他去买菜了,待会就回来。”林健一回答。 “哦……呃……唏……”李晨凯魂不守舍说。 林健杭问李晨凯:“你干嘛,大哥,像撞见鬼似的。” 李晨凯叫林健杭小院说话,神情紧张说:“我听说义东回来了?” “义东?我不知道啊!”林健杭迷惑的样子。 “哇,你竟然不知道?亏你还跟他是好朋友,表兄弟。” “这话……怎么说?”林健杭问。 “昨天夜里,义东给我发了一个信息,说他回来了。” “真的假的?” “我就是纳闷,我给他回信息,他就没有回我了,他的状况不知道怎么样?” “应该没事。” “他没事我当然高兴,问题是现在不知情况怎么样嘛。” “诶,你们干嘛呢?”林健一吆喝他俩,“快进来呀,茶水都凉了。” 张海芬笑笑说:“小弟,你的朋友是不是害羞哩?” 李晨凯远远应她:“我害什么羞?” “不害羞就赶紧给我进去,现在大雾天气,外面玩很好啊?”林健杭说。 彭文俊和路丹从小道上回来。还没有见到人,远远可以听见摩托车的哒哒声,还是彭文俊先看到林健一:“海芬来了吗?” “来了。”林健一回答他说。 “实在是太好了,今晚我带大家一同出去看戏。” “看戏?”李晨凯说,“文俊哥,我找你有事哩!” 彭文俊定睛一看,“哦,晨凯也来了。”他看到后面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问:“这位是谁?” 张海芬随口而出:“是我小弟,叫林健杭。” “杭弟,你好啊,你哥常提起你。”彭文俊下车说:“今天文人雅士齐聚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呦,你还有点书生意气。”路丹摘下头盔说。 彭文俊说:“我给你们两个介绍介绍,这位美女是路丹,我和健一的好朋友,“丹丹”水果城的大老板哦!” 林健一说:“进屋说吧,我看这天都下起牛毛雨了。” 路丹问林健一:“你老婆来了?” 健一点点头。 路丹说:“快带我去见见嫂夫人。” 这时候张海芬说:“你们怎么不进屋里?” 路丹开口说:“这位就是海芬姐吧?” 张海芬迷惑不解。 林健一对张海芬解释说:“路丹,我跟你提起过。” “哦,是,是……”张海芬回应她,又说,“不是,不是,我也不老啊,别叫我姐哩!” 路丹看到贤惠的张海芬,心里好生羡慕,林健一娶了张海芬真是他的福气。她在想,如果她能找到像林健一这样的男人做老公,那就好了,只是这个世界所有好的男人都绝种了;别人的通常是最好的。可事实上,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婚姻并不像路丹想象得那么完美无瑕,相反,他们过得磕磕碰碰。 吃饭席间,彭文俊对大伙说:“晚上,我带大家去看戏。” 路丹附和说:“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什么戏?”林健一问。 “去了你就知道。”路丹卖关子。 林健一看看海芬。海芬说:“我只请了半天假……” “难得来一次嘛,看看无妨。”彭文俊有点不高兴说,“我票都买好了。” 张海芬看看健林健一的眼睛,又看看大伙期待的眼神,只好答应。 李晨凯在席间一直不多话。 文俊给他满上酒:“晨凯,这鸡肉可是我妈自己养的,你不能不吃啊!” 路丹给李晨凯夹了一块鸡肉,也给健杭夹了一块鸡肉。 李晨凯连忙感谢说:“谢谢路丹姐。” 叮铃铃……电话铃响了,大家面面相觑。文俊说:“谁业务那么繁忙?”他以为是路丹的电话响了,路丹掏出手机一看,不是她的电话。 林健杭说:“不好意思,是我的电话响了。” 林健一对弟弟说:“吃饭就吃饭,接什么电话?” 路丹说:“你这个哥哥,对弟弟怎么那么凶?” 张海芬说:“他这个人平时就这样,对我也凶。” 林健一说:“你说什么呢?” “打是情,骂是爱嘛!”文俊笑呵呵说了一句。 林健杭接起电话,不用想,是叶晓祉打来的。其实叶晓祉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林健杭了,想听他说说话。 叶晓祉老生常谈:“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见面?” 林健杭说:“瞧我媳妇焦急的样子。” “媳妇?”叶晓祉喜出望外,“我什么时候成你媳妇了?” “反正你就是,你说我是不是你相公?” 叶晓祉不好意思说:“哪有人这样问人家的?” 虽然他们相隔异地,但两颗心是那么近。从叶晓祉呼吸的气息来听,叶晓祉是何等的紧张,紧张中又带点兴奋和羞涩的味道。是的,昨夜的不开心统统都抛到脑后了。叶晓祉说:“昨天是我无理取闹。” “没事了,都过去了。” 叶晓祉一开心就觉得,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渐渐开始发现她对林健杭的爱倾注得愈来愈多,她担心哪一天付出了所有,完全陷入在爱的沼泽地的时候,林健杭已经不爱她了。 林健杭说:“不会,我既然说过我爱你,我就会牵你的手走到我死为止。” 叶晓祉很生气说:“你说什么呢?死死死的,死很好吗?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以后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再也不理你了。” 饭后,彭文俊单独和李晨凯聊天。 彭文俊说:“在想什么呢?晨凯,我见你茶饭不思。” “是这样的,文俊哥。”李晨凯说,“我想问你什么时候去旱窝种桉树?” “嘿,有意思,老板不急,你急什么?” “不是,我有一个朋友回来了,我想去看他,你看能不能让我坐你的顺风车。” “迟一些时日不行吗?” “不行。” 彭文俊想了会,说:“这样吧,明天就回县城,后天出发。” “能不能明天就出发?” “明天?太急了吧!” 李晨凯心急如燎,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你问问你的好朋友林健杭?看他要不要回家喽!”文俊建议说。 “他铁定不回,我问过了。” “小伙子,你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就一个女孩子吗?” “女孩子?不,他不是女孩子,他是我哥们。”李晨凯反驳说,他不允许任何人欺凌林义东的尊严。 “男的?明天大家都要离开,明天离开再说吧!” 李晨凯只好答应。 他给林义东拨去电话,还是打不通……他懊恼、沮丧、神情憔悴。 电话响了,他急匆匆接起电话:“东哥,东哥吗?” “我是婷婷。”是邓婷婷的声音。 他醒悟过来:“婷婷,不好意思……” “东哥是谁?” “我一个好朋友。” 邓婷婷的声音变了,不再像小女生清纯可爱,反而显得有点沉重,“你在做什么?”婷婷问。 “你是不是感冒了?”细心的晨凯发现说。 邓婷婷很欣慰,说:“只是受了点小风寒。” “一定要注重身体。” “有你的关心,我就知足了。” “不好意思,我最近情绪不是很好,所以没跟你联系。” “我不怪你。”邓婷婷低平的声音突然拉高了,“啊!好漂亮的烟花啊!” 晨凯问:“你那里放烟花了吗?” “嗯,好漂亮,要是你能和我一起看就好了。” 烟花再美,也有消逝的时候。 七十二.吵闹与冷静 据说,古老戏院的前身是明清时期的青楼,随着改朝换代、战火连绵,演变成供人耍乐的场子。流传至今,仍然是盛火相传;简陋而古朴的观众席上,早已坐定人山人海,相互打趣,津津乐道,只为观看一场盛情的“火龙”表演。 “火龙”表演的团队迟迟未到,这要归结于观看热闹的人潮排山倒海,令整座小镇惊天动地,以致整条队伍停滞不前,寸步难行。 原本规定:“火龙”队伍下午五点钟从镇政府出发,途径石桥,再到河滨,沿着河滨拐弯涌入国道,于三岔路口北面而走,绕过弯曲的盲肠小路,便可到戏院广场。当队伍到达广场的时候,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钟头,早已坐定的人可谓是坐如针毡。当敏锐的耳朵听到远在二里开外锣鼓震天,琴瑟和鸣的时候,有人口中喊出一声“来喽”跑出去相应。一呼百应,爱热闹的人跟着喜庆的脚步围在广场周围。古稀老人见场面轰动,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见大家往一个地方跑,也婆娑地跟在人流当中。人群中,数小朋友最活泼可爱,他们互相追逐打闹,自导自演说:“鬼子来了,大家快跑……” 彭文俊描述外面的形势,张海芬怕挤,坐定在位子上不瞧热闹。林健一和路丹,还有李晨凯和林健杭,随波逐流跑了出去。当林健一一伙人出来的时候,人潮分散了他们,林健一和路丹不知所向;林健杭和李晨凯则挤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铁栏杆上占得一席之地。人家说是座无虚席,现在应该说“站无虚席”了。 难得一遇的宏观场面,自然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才开心,可惜的是,所有人都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亦或是相隔异地,亦或是爱得不够浓烈,此时此地热闹的场面少了爱情一丝半点的味道。林健杭给叶晓祉打了电话,叶晓祉甚是开心,只是绵绵无尽的等待,让她早已失去了耐性,责备林健杭说,怎么和她相隔那么远,为何不能一起?健杭只好拍些照片给叶晓祉发过去……人多声杂,电话竟然断线了。 叶晓祉收到林健杭的邮件,欢笑之余,她看到照片上李晨凯的身影。每当她想起李晨凯和杜小贤的故事,总会让她坐立不安。对于爱情,她是不相信的,她也知道她对林健杭的爱是远远不及林健杭,她心痛强绞,举步维艰。 李晨凯的心思不在灿烂的夜景中,愈是美丽的夜晚,愈会让人浮想联翩,他的心绪很复杂,此刻他的心痛苦地被分为四份:左心房牵挂的是林义东的伤情;左心室思念的是邓婷婷的苦楚;右心房欣赏的是美丽的夜景;右心室寄托的是远在天涯的杜小贤。他很想和在乎的人一起分享美丽的夜景,特别是在春天的季节里……唯独让他欣慰的是,旁边还有一个林健杭。 走散在蚁群中的林健一和路丹情况不容乐观,周转多次,仍然抢不到一席之地,反而是被人群挤压得快成扁豆了。 林健一愤愤不平说:“坐在位子上等演出多舒服。” 路丹紧随他身后:“你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 两人站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广场上装神弄鬼的表演。路丹拼命踮起脚尖,无奈一个趔趄,弄伤了脚。 林健一扶住她说:“我们先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吧!” 路丹一瘸一拐骂说:“真是的,穿什么高跟鞋嘛!” 林健一顿时笑出声。 路丹问他:“你笑什么?” 林健一说:“哦,我是在笑你跟当年一模一样,还是和当年一样惹人喜爱啊!” 路丹怔住了说:“惹人喜欢?” 林健一说:“当年我和文俊同榻而眠,他经常跟我提起你,他说他喜欢你的性格,总是会让人欢喜,我刚刚才体会到。” “你是说你刚刚体会到了喜欢我的味道吗?”路丹扑朔迷离说。 林健一忙解释说:“不,我是体会到了文俊的心思……” “那你说我惹人喜欢?” “不…不……这是我的感觉,但是……是我感觉到了文俊的感觉……”林健一只知道事情越描越黑。 路丹说:“健一,你知道你已经语无伦次了吗?” “哎呀,我自己搞糊涂了。” 路丹说:“我真羡慕海芬能嫁给你这样的人。” “哦?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健一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 “你为人憨厚老实,有责任心,有安全感。”路丹说完,碰了一下刚刚扭到的脚踝,说:“好痛,估计我是走不动了。” “我打个电话叫文俊出来帮忙。” “别,先别告诉他,你看看我脚伤得重不重?” “这……好吧!”林健一贴心地脱掉路丹的鞋子,手轻轻地触摸到路丹的皮肤,突然他把路丹的脚放下,呼吸急促地说:“不好意思。”说完就要离开的样子。 路丹顺势抱住健一。 现在的健一,最多余的也许那双手,他不敢碰路丹。他说:“路丹,别这样。” 路丹说:“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跟我说?” 健一身上像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咬,想挣脱路丹的怀抱,可是路丹这一抱,马上酥软了,“不,路丹,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又怎么了,我仍然可以抱你,这是我的权利。” “不,这样对文俊、海芬都不公平。” “公平?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可言,凭什么好男人都是别人的。” 健一推开路丹说:“你醒醒吧!我……我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 被推开的路丹噙住泪水,即刻涌出来,说:“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其实你从高中开始一直喜欢我,你为了维护你和文俊的友谊,所以你选择了放弃。虽然不说,但我清楚。你记住,我不是可以让你们让来让去的礼物,我是个人,我是个女人,你明白吗?你不明白,我一直在等你,这么多年,我就是忘不掉你喜欢我却又不告诉我。我和我男朋友谈了五年恋爱,我把他当成是你,如果不是他在外面有女人,说不定我真的和他结婚了。结果他出轨,我才明白他不是你,我爱的也不是他。我爱的人,原来绕了一个大圈,是你,是你。” 健一回答说:“不可能,已经不可能了,那是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事情。那时我们才十七、八岁,我们都不懂。我现在结婚了,有小孩了,而文俊这么多年,他依然喜欢着你,你要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大家想想。” 一阵火光喷向苍穹——火龙表演开始了,全场沸腾,欢呼雀跃。在最热闹的时候,路丹却沉默了。她再次抱住健一说:“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 健一说:“你醒醒好吗?路丹。”路丹不听,健一狠狠地给她一个巴掌,路丹哭了。路丹声嘶力竭地哭了。健一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路丹哭着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路丹一生好强,这一回她软弱了。 错过表演,两人回到台下位子上。 文俊额头冒汗说:“你们去哪里了,这表演都过去了。” 张海芬也说:“对啊,你们没有看到这场表演实在是可惜了。” 健一说:“我们走散了。” “路丹怎么不说话?”张海芬问。 健一回答说:“哦,她刚刚弄伤了脚。” “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文俊上前问候,欲看个究竟。 路丹后退几步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文俊说:“我有那么可怕吗?” 张海芬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女人在受伤的时候总会采取自我保护措施。” 健一对文俊说:“走,咱们去喝一杯。” “嘿,好咧!” 张海芬、路丹、李晨凯和林健杭先回文俊家。张海芬总觉得路丹今晚怪里怪气,她能看到路丹眼槽下面的泪痕。 文俊说:“我看到你的心情已经好转了。” “知我者,文俊也。”健一强作欢笑说。 “明天就回去吧,跟你爸讲清楚……”文俊认真说。 健一的脸又耷拉着不说话。 文俊说:“来,我们干一杯。”文俊把一大瓶啤酒往嘴里灌。 健一说:“行了,行了,你少喝点。” 文俊半瓶下肚,略有醉意说:“你别管我,我没醉呢!” “好了,你别再喝了。” “你别拦着我喝酒,我高兴着呢!” “好,那我就陪你高兴,我们把统统的不开心扔掉,干。” “等等,我没有不开心的事情,你才有。” “好好好,我有,你没有。” “不对……不对……我也有不开心的事情。”文俊已经醉成不省人事,烈酒麻醉的只是神经,不是精神。他说:“我发现,我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抱在一起了,那个女的哭着说喜欢那个男的……” 健一猛地一怔住,心想:今晚的一切文俊知道了。 文俊倒在桌子上,最后说了一句:“我……恨……他们。” 第二天起来,文俊感到头痛欲裂,起来发现只有晨凯一个人,文俊问:“他们人呢?” 晨凯说:“都走了。” “走了?”他看看钟表,已经到了晌午时分。他问晨凯昨晚发生什么事情。 晨凯说:“你昨晚喝得烂醉,回来不省人事。” 文俊心想不知道有没有说错话。 晨凯补充说:“我看健一哥好像心情不大好,然后跟路丹姐聊天,接着我就不知道了。” 文俊坐下痛不可当。 晨凯说:“我们也准备走吧?” 林义东在炼狱走了一遭,现在终于回家了。他平生离开过家无数次,回家也有无数次,可是这次回家却让他彻头彻尾改变了。两个月来,他都是在意识模糊情况下度过的,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才知道他的后半生毁了——他成了一个瞎子。黑暗的世界让他身心粉碎,他痛恨老天爷偏偏选择他。 林金纳两夫妇天天以泪洗脸,为了保住林义东的性命,已经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在经过医师分析后,他们才知道儿子的眼球受到明显的刺伤,惨不忍睹。生活拮据的林金纳,哪里有那么多钱,就算所有人都愿意支持,二、三十万的医疗费对他来说也是天文数字,何时才能凑齐,何时才能还上这笔巨款?病情稍事稳定之后,林金纳办了退院手续,回家安心给义东调养。 生活给林义东一家子出了一道几乎无解的难题。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衍生出来的东西叫什么?叫绝境。 七十三.林家 “不好啦,不好啦,老蒋昨晚去世了……” “老蒋去世了?那学生谁教啊?” “不知道,今天队长要开会哩!” “听说旱窝的林铁生挺有文化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他读过很多书,我听他讲过‘三国’,讲得可有意思了。” “何止是‘三国’,我也听他讲过‘水浒’。” “不知道他肯不肯做这个代课老师,哎……” 文革岁月,林铁生临危受命,于是对教育事业产生了热情。只可惜他毕竟是初中毕业的小伙子,没有文凭,只能眼巴巴代课两个月,新任老师取代了他的位置。他多么希望自己就是一个公家人。教书是一件多么神圣而又伟大的事情啊!他努力争取职位,却招来别人的嫉妒,无奈之下被说成了“走资派”,差点被人迫害致死,于是就这样他与教师之职擦肩而过,后半生只能在家耕田为生。 幸运的是,他和王惠英相识了,并且经人们的推波助澜,他们终结连理。王惠英给林铁生生了五个胖嘟嘟的孩子,才把林铁生从文革岁月的低谷中拉出来。他对儿女们没有什么教诲,只是告诉他们做人要有出息,不要像他一样在山里面当农夫。林健一小学时,成绩一直不好,上了初中,又不务正业。林铁生拿起戒尺教训儿子说:“以后你一定要做老师,帮爸爸完成心愿,你说你这样怎么帮爸爸完成心愿?你要是做不了老师,以后别回来见我。” 岁月辗转三十余载,如今林健一果然做了老师。林铁生眉开眼笑,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期盼儿女帮他完成梦想。 可是林健一的想法他怎么也猜不透,怎么好端端的就不当老师了呢?林健一半路出家,不就是让林铁生的梦想破碎了吗?他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如刀绞,欲罢不能。 “铁生,铁生,金纳的儿子义东回来了,回来了……”刘芬玉从水窝下来,边走边甩唾沫星子喊。 林铁生迎出门去,还没等刘芬玉踏进他屋子,他和刘芬玉马不停蹄地去了水窝。 林铁生刚刚踩稳水窝的屋坪,便看到死灰一般的林金纳。两个月不见,如今林金纳已是头发苍白,胡渣像是刚刚用镰刀削掉的草丛,有气无力地坐在门前的乱石上。里屋的义东妈天天是以泪洗脸,眼睛哭得红肿,像鱼的眼睛一般,水灵灵,突出了一大截;她头发凌乱,身子瘦了一大截。 林金添对林金纳说:“你别这样。” 林金纳说:“我没事,没事,你去看看他妈,去去去……” 林铁生叫他的名字:“金纳。” 林金纳回过头来一见是铁生哥,忙从兜里摸索出一袋卷烟丝,手忙脚乱,一直找不到打火机。 林铁生说:“我这有烟,也有打火机,来,我给你点上。” 林金纳像吸毒的贩子,吧嗒吧嗒吸烟的嘴角一直在抽搐。 “义东情况咋样?”林铁生急忙问他。 林金纳说:“看不见东西……” 义东妈走出里屋跌坐在门前满是鸡屎的土地上凄惨叫着:“铁生哥啊,我命苦啊!你说……我命苦不苦啊?” 林铁生上前安抚说:“别伤心了,义东他妈。” 金纳苦笑了一下对义东妈说:“赶紧起来,多不好看。”。 林铁生来到林义东的卧榻,只见林义东的双眼被绷带紧紧扎住。他轻声说:“义东,我是你铁生叔哩。” 义东的手在寻找林铁生的面孔。 林铁生伸手抓住义东骨瘦如柴的手,冰凉剔透。林铁生眼里盈满老泪说:“义东,你现在感觉咋样了?” 义东虚弱答:“现在没有那么痛了。”不时嘴角微微上扬。 “义东,你是好孩子,你一定可以的,要有信心。” 义东点点头说:“嗯!”虽然微弱,但足以显示义东的决心和信心。 林铁生折回身子至林金纳面前说:“有什么困难就说,大家都会帮你的,千万别憋屈。” 林金纳说:“我知道,我知道。” 林金添对他俩说:“进屋坐,我冲茶给你们喝。”林金添拉住林铁生往里走,手里比划着“二”的模样。 林铁生猜测到:“用了两万?” 林金添摇摇头叹气:“两万的话就好了,是二十万。” “做个手术花二……十万?” “我也不信,凭啥做个手术比买房还贵?” “再贵也要做手术。” “做是做了,二十万换了个狗眼,医生说将来模模糊糊能看见点。” “这……这咋成呢?咋可以换成是狗的眼睛呢?” 林金纳从门外进来说:“没办法,第一很难找到眼珠源,第二手术费确实是太高了,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凑不齐五万啊!二十万,更不用说了。” “可义东伤得是眼睛,眼睛,心灵的窗户。”铁生控制不住情绪说。 “我知道,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医生说静养一年半载,到时候还不知能不能看清?”林金纳平静地说,似乎已经被现实的残酷折磨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林金添冲茶说:“好了,你们一人一句少说点。” 隔壁的义东妈又发出悲戚的声音来。 陆陆续续,亲朋好友都来看望义东,大家除了呜呼哀哉,还能做什么,什么也帮不了。 不该来的都来了,该来的却迟迟未见身影,义东再一次在失望中度过一个难眠的夜晚。 次日,林健一携带老婆、孩子、王惠英和林健杭从县城回旱窝。回到家里,却不见林铁生的身影,王惠英知道林铁生八成是去香蕉林除草。王惠英开始张罗着午饭。张海芬很少回老家,她是第一次看到老家换了个新面貌,自然心情也高兴起来。不多时,刘芬玉又来了,她看到王惠英一家子其乐融融,心中颇压抑叹息:“义东那小子命可苦了。” 王惠英停下手中的工作问:“义东他咋样了现在?”还没等刘芬玉回答,王惠英接着说:“走,看看他去。”王惠英转身进入储物间,从柜子里窸窸窣窣拿出几个过年煎的油饼,再捎上一包糕点,急匆匆对林健一说:“我去看看义东,锅里我已经放米煮了,待会你们先吃吧!” 林健杭说他也去。 张海芬说:“要不吃完再去。” 王惠英执意要现在去。 林健一对妈妈说:“我和海芬吃完也去……” 王惠英到了水窝,原来林铁生在这里。询问清楚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林铁生去公王河一带除草,顺便来看看义东。 林义东的房间围得水泄不通,不是哭鼻子的,就是商量事情的。他知道人们同情他,但是人越多,他越发得慌,心里闷闷的,这更加促生了他的心烦意乱。他说:“你们不要哭了,让我静一静……”林义东的声音虚软无力,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转身一看,驼背浪站在门口说:“义东这小子可能是被厉鬼缠身,要去问“仙”才行。” 刘芬玉说这不无道理。 驼背浪接着正儿八经说他孩子小时候遭遇的鬼邪之说。 义东妈稀里糊涂信以为真,赶忙打听哪里有灵验的“仙”。林金添带她去询问,结果半天之后回来,说真的是被鬼缠身了。义东妈在众人面前说:“义东是亥时出生的,出事的当晚恰好也是亥时……” 不知道是谁说:“哎呀,真是邪门了,‘仙’连这个都知道。” 义东妈继续说:“义东的八字上说亥时生,亥时克,二十一载,说的就是他二十一岁的时候有大劫啊!” 驼背浪问:“‘仙’教你咋做没?” 义东妈掏出一个锦囊,林铁生看见上面写着: 于三叉路口贴上三道符,天地冥三界断厉鬼去路。屋内大堂,摆上鸡鸭鱼肉、猪头、粽子、香烟、烈酒、糖果,请厉鬼显身吃饭。待三炷香过半,即可撒上糯米、黑狗血于病者身上,将鬼逐出。厉鬼无路可退,便会回头,此时需敲锣打鼓,燃花爆竹,此鬼定可收拾,魂飞魄散。病者饮下符水一碗,即刻药到病除。 林铁生说:“真是荒谬。” 林金纳说:“有时候不得不信这些。” “举头三尺有神明,信就有,不信则无。”驼背浪说。 林铁生半信半疑说:“我建议大家还是别信,不过试试也无妨。” 里屋的林健杭对林义东说:“义东,我明天再来看你。” 林义东看不见,却能听到林健杭的真诚。 林健杭临走前还不忘说:“明天晨凯会来。”他给林义东塞上一个东西说:“晨凯知道你回来了,他特地去买了一个mp3给你,里面有很多歌。”林健杭教林义东操作。 林义东攥住拳头,想把手中的东西捏得粉碎,要不是和李晨凯去看什么狗屁勾当,他就不会深陷至此,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殆尽了,又何来攥紧拳头的力量来捏碎手中的东西?他欲哭无泪。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摁下开关,悠悠绵长的音乐响起来了,他仿佛回到了没有失明的时候。 七十四.李晨凯看望林义东 张海芬在家里等了许久,不见公公婆婆回来,先行一步到县城准备下午的课程。临行之际,张海芬再三叮嘱林健一:“你要跟爸好好说啊!千万不能动气,其实爸也是为你好,只要你尊重爸的想法,爸就会认可你。”林健一知道,离家出走不对,父亲会原谅他,并且认可他。迷茫的眼神让他明白,未来的道路漫长,什么事情都没个准。他过去吻张海芬怀里睡熟的小珞妹,说:“你路上小心点。”在漫天迷雾的路口,张海芬和林健一道别了。 这边刚送走张海芬,那边山路林铁生和王惠英正在议论林义东的事情往旱窝走。林健一看到林铁生,想上前去说声对不起,可是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湮没在自尊心的深河里。他本来想好了要跟父亲化解矛盾,心里却打退堂鼓。 林铁生看到没有出息的林健一回来了,以为儿子在消失的这段日子想通了,承认错误,可现在看来林健一不但没有改变固执己见的想法,反而固若金汤。他想:林建一彻底无药可救了。林铁生二话不说,转身扭回屋子睡觉去。 看到林铁生不搭理他,意识告诉林健一:父亲还是一意孤行地尊崇自己的偏见。他本来心里的气消尽了,如今好像又被林铁生点燃了,而且烧得旺。林健一认为自始至终都不是他的错,本来就不是他的错,是林铁生死活要给他手上套上帮他完成心愿的枷锁。他一再强调,教书不是他喜欢的职业,每每想到此,林健一悲哀父亲不支持他。 吃饭的时候,林健一在房间里一头蒙进被子里,赌气不吃饭。王惠英招呼他好多回,林健一像个死人一样,对谁都不理不睬。 林铁生说:“你叫那么多也没用,等他饿了自然会找东西吃,由他去。” 王惠英心疼林健一说:“不吃咋成呢?好歹喝点东西也好。” 林健一听见王惠英哀怜的话语,鼻子一酸,两行泪凝。他不能让妈妈也跟着受罪,妈妈已经年过半百,从十月怀胎开始,妈妈饱受痛苦的煎熬——相夫教子、下农田、割稻谷、踩牛粪……如今他已经三十岁了,却不能让妈妈享上清福。妈妈每天还要为婆媳之间的事情而顾上年迈的神思,又还得奔波于老家和县城,现在担心他不吃饭会饿坏。 “妈,你去吃饭……我就是累了,歇会……”林健一强作镇定说。 王惠英说:“你不要理你爸,他就是死脑筋,雷打不动的死人。” “妈,你让我歇歇吧!没事。” 关键时刻,妈妈自然时时刻刻维护着孩子的利益。虽然林健一已经到了而立之际,但是,只要妈妈在,他就还是孩子。 初春的季节多雨多雾,一场春雨过后,地上和墙上像是发大水般潮湿。眺望深山老林那一望无际的云海,天旋地转,一团团浓郁的大雾席卷而来,像龙腾,像虎啸,欲把人间村庄吞进肚子里。雨气浓,通往韩峰山的道路泥泞不堪,机车无法向山中进发,人们只能把车子搁置在平坦的康庄大道,接下来二里多的山路靠徒步前行。 彭文俊和李晨凯艰难地走在泥泞小路上,手里还提着一袋袋行李包。走不出几座山,人马困乏,饥渴难耐。彭文俊却喜欢上踏青的感觉,此时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百花争艳,群芳争妒,鸟语花香,雨珠剔透,就连泥土发出的芳香也让他回味无穷。韩峰啊!不愧是人间仙境,难怪出了那么多文人雅士,达官显贵。也正是这块黄土地,孕育出珍贵的杉木,彭文俊才有缘登上韩峰的云梯。 一旁的李晨凯,可是没有闲情雅致欣赏花花草草、飞禽走兽的事情,他现在只盼望着能与林义东早点相见。为了看望林义东,他一时半会显得紧张气急;大抵是走累了气喘吁吁吧! 李晨凯引彭文俊来到林铁生的屋子。早在黄大利还没有离开的时候,黄大利就跟彭文俊说过,到了林铁生家就跟到自家一样,要是晚归了,可以在林铁生家吃饭睡觉。彭文俊刚开始说不太好,毕竟是别人家,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竟然是健一的家,他以前很少听健一提起过家人。 彭文俊受到林铁生和王惠英的盛情招待。在热情中,他仿佛看到自己种植的桉树必然是丰收的场景,李炳年花了大手笔,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辜负了老板的期望;杜氏家私企业,成败在此一举。 李晨凯问林健一:“健一哥,我想去看看义东,你觉得可以吗?” 林健一说:“怎么不可以?”林健一想想再说:“这样吧,吃完饭,我带你和文俊一起去,我也愁思着去看义东弟。文俊以后要在这边种树,也该认识一下水窝那边的人。” 彭文俊问:“义东是谁?” “我哥们。”李晨凯说,林健一不约而同说:“我弟。”两个人面对着微笑起来。吃饭席间,林健一和林铁生一句话都没说,谁也不愿意开口。还好有王惠英这瓶润滑油,才避免出现卡壳场面。 去水窝的路上,文俊和健一聊天:“你没跟你爸好好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还不是那样。” “哪样?” “你不会明白的。” 文俊不满健一说:“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在我家的时候你不是很有信心化解你和你爸之间的矛盾吗?怎么现在我看你没有改变?” “你以为两代人之间的矛盾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我是‘80后’,我爸是‘50后’,我们之间的隔阂太深了。” 一阵鸟叫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抬头一看,一群带着剪刀的燕子从他们头上飞过,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乎在说这个春天是多么美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会这么认为吗?更多的人觉得春天让人疲惫不堪,心力交瘁。 义东妈轻轻抚摸林义东,说:“东仔,你的朋友看你来了。” 林义东从昏迷中苏醒,问:“谁来了?” “就是你和他很好的那个李晨凯。” “李晨凯?”林义东情绪激动,呼吸急促,他多么恨李晨凯,同时又是多么希望他能早点来看他。他说:“叫他走,叫他走……” “哎呦,你这孩子咋了,人家好心来看你。” “我不要,不要……”林义东一时间抵制不住高亢的情绪,心力衰竭昏迷了过去。 李晨凯听到林义东不想见他的字眼,内疚的心情跃然脸上。亲身耳闻林义东对他的恨,他无法原谅自己。他冲出林义东家,往外面跑出去。 文俊和健一两人迷惑:晨凯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像疯了似的。 只有林金纳最清楚,他知道义东小子的心里是苦的,一方面他恨晨凯,让他失去了光明,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怪罪李晨凯。说实话,其实林金纳也痛恨李晨凯的胡作非为,可是回过头来想想,事情已经发生了,恨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恶化义东和晨凯的关系。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恨一个人就像喝了一杯毒药,了结了自己单纯的灵魂。我们为什么要憎恨他人呢?这是多么愚蠢,如果人世间的生活只有恨,那我们的生活还怎么继续下去? 人间应该充满爱,因为爱可以感化任何人,可以感化任何恩怨情仇。 林金纳想,让林义东和李晨凯两个人慢慢适应吧。一切都会过去,他坚信在他们深厚的友谊面前,再困难的东西都是可以打败的。 等林义东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彭文俊和林健一已经走了。义东妈已经伤心到了极点,此刻准备着晚上吃的饭菜。林金纳对儿子说:“你别跟自己较劲。” 失去光明的同时,人的理智却异常清晰。 林金纳以前总是谩骂林义东一事无成,上学读到初中就辍学了;初中没有毕业,得过且过,就连老婆也跟别人跑了。现在儿子失去了身上最为宝贵的眼睛之后,林金纳渐渐地不再对儿子刻薄。父亲永远希望孩子能生活得更好一些,尽管有时候言辞尖锐一点。在孩子眼中,父亲有时候不像母亲那样显得温柔,但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父亲,对子女的爱从来都是没有间歇过的,爱像血一样一直在全身慢慢流淌。显然,林金纳是爱义东的,而且无微不至。 林义东听到爸爸安慰他尽早逃离创伤的梦魇,他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李晨凯从林义东家跑出来之后,来到了公王河,自暴自弃,无法休止。彭文俊担心年轻小子会出什么事情,追了出来。李晨凯说:“都是因为我耍小聪明,以为擅自主张,偷树这件事就可以水落石出,是我太天真……如果当时义东没有跟我去山里,义东怎么会弄瞎眼?” 彭文俊安慰说:“不要想太多了,生活在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东西需要面对。只要从中得到教训,便是可喜之处……只是这个代价真的是太惨重了。希望你和义东两个人都能有所体会。”彭文俊扶住李晨凯往林健一家走去。 此刻林健一却不知如何安慰李晨凯,他也有事情得不到解决,可是这跟林义东的相比起来,微足为道,然而就是那么丁点小的事情,怎么就堵在胸口不出气了呢? 几天之后,彭文俊的种植工作如期展开。李晨凯在繁忙的种植重压下,情绪稍好一些。 静养一段时间后,林义东身体渐渐恢复了元气,也接受了李晨凯给他带来的厄运,毕竟友谊没那么脆弱。这天,李晨凯收到消息说林义东的mp3出了点故障,叫他去瞧瞧。晨凯喜极而泣,原来林义东留着mp3,证明林义东还是很在乎他们的兄弟之情。他高兴了,文俊也省心了。 同一天,林健一也收到路丹的消息说,可以去分店上班了。两人撇开火龙表演晚上的事不说,好像大家都有刻意隐藏的意思。 林健一跟王惠英道别之后,欣喜若狂,心中无比激动,而林铁生却在一旁直摇头叹息,他的心愿最终还是得不到儿子的一丝尊重和认可。 七十五.入城,空房 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林铁生去了一趟县城——去了王强股长家。 林铁生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拜访王强股长一回,怎么说他在县教育局宿舍做门卫的时候,还是承蒙王强股长的恩惠才谋得一职。无疑在守卫的日子里,林铁生无法忘怀短暂的欢愉,不是因为能在县城找到体面工作而开心,而是因为在这里可以认识多一点的朋友;朋友多了,自然门路就多,假若有了困难和麻烦,兴许能帮上一些忙。 林铁生走得有些匆忙,穿着脏脏兮兮的衣服直往王强股长家去,这不重要,关键是裤腿还残留着邋遢的泥水。确实不是很好,王强股长没有多大意见,他也是农村出身,经历过犁田放牛的生活。王强股长的老婆似乎眼中有刺转眼走了。 “铁生啊!有心。”王强股长卸掉领导的架子恭迎说。 林铁生在教育局工作那么久,从未进过王强股长的家门,这还是头一次登大雅之堂。他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强伯。”他仍喜欢以孩子的口吻称呼王强股长。 “来,坐这,坐……”王强股长以茶相待,叫林铁生坐在软绵的沙发上。此时林铁生脸上发烧,想到临行出门也没有好好顾上换身衣服,这衣服跟飞溅的唾沫星子一样暗暗发臭,他实在是怕弄脏王强股长干净的家居。 林铁生问王强股长:“你这有没有抹布?” “你要抹布做啥?” “我衣服脏,我怕弄脏你的沙发喀。” “咳,这是啥话,你坐。” 林铁生轻手蹑脚扯了几张纸巾垫在屁股上坐下,王强股长哭笑不得:“铁生哥,莫生疏。”多日不见,关系确实有点疏远了。如果此次不是前来诉说林健一的情况,他一个农村大汉怎么可能会来到辉煌的宫殿呢? “强伯啊!我想说……这……”林铁生不知如何开口。 王强股长知道他要讲什么:“我知道你要说啥子呦!” “我那小子林健一啊,哎……” 还没有等林铁生说完,王强股长便说:“人家年轻,年轻都这样,做事冲动鲁莽;我们也年轻过。” “我也不晓得这个死小子咋跟牛一样倔。”林铁生骂着说。 王强股长说:“他这一辞职,他丢兵卸甲一身轻松,可是会牵连到很多人事问题。你看啊,他所负责的班级,必须得找个老师给补上;你看啊,他同教育局签下五年的教书合同,如果违约,那就要赔偿五万元,他现在才教了三年。” 林铁生喏喏连声。 王强股长又说:“赔偿事小,关键是以后在他的档案上会留下瑕疵,说不定以后就进不了单位教书,不但如此,而且考公务员也没有资格了呀!”王强股长说点好听的话:“说实话,健一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我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 “他就没长大,不懂事。”林铁生不敢抬头。 王强股长思忖说:“铁生哥,他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我想他肯定也有自己的苦衷,我见他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强留,他是想做其他门路的事情吧!” “这个,我倒觉得不是,他主要是和我赌气。” “赌气?” “是这样的,其实他做老师呢,是我的意愿,他就是觉得我给他安排,规定了他的路,条条框框;他觉得这样不好,他想做他喜欢的……” “经你这么一说,我大概清楚了,哎呀!不就是为了一点小事嘛,啥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不到最后关头,不一定要辞职。”王强股长摸着腮帮子,从兜里掏出“芙蓉王”好烟,给林铁生递过去,咔嚓一声点火,浓烟从鼻腔冒出。王强股长其实还很看重林健一,在职场上,他甚至把林健一当作是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问:“健一接下来做啥?” 林铁生说:“他没跟我说喀。” 王强股长给林铁生说:“你们父子之间的矛盾不浅啊!” “我真不想健一那小子误入歧途,他辞职的原因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想问你,工作上他是不是遇到啥问题了?” 王强股长说:“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去年他和张越因为评一级教师的事情有点摩擦。” 林铁生一拍桌子说:“我就说嘛,这个小子……” “后来他工作态度不好。” 林铁生带着一脸的茫然离开了王强股长家。 这几天,张海芬和王惠英把教师宿舍的家什搬到新租的房子去,已经布置得七七八八了。林健一的辞职,教务主任不让他住教工宿舍,总务办处长和林健一有交情,做足功夫给林健一网开一面——多住两天再搬出去。林铁生看到王惠英和张海芬操劳搬家的事情,他又坐下来叹息说:“这个儿子没有出息啊!” 张海芬说:“爸,你别想太多了,健一是做得不对,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挽回了呀!再说现在去了水果城干活,一下子,他的工资涨了好几倍呢,他现在是店长哩!” “要不是他高中同学路丹帮他一把,有那么好吗?卖水果有前途吗?哪里有前途呀?”林铁生说,“他是自己毁了自己。” 张海芬拗不过牛皮般的公公,索性把小珞妹给林铁生抱。 林铁生看到日渐长大的小珞妹,心里便有了慰藉,对小珞妹说:“你爸咋不识时务?” 王惠英说:“你别跟我孙女说这些东西。” 暂且让林健一去做吧,他管不了了,现在只能想想怎么帮林健一。已经年过岁月的林铁生怎么帮呢?他又能帮到什么呢?他不要出现在林健一的视线范围内才是最大的帮助吧。 林铁生无奈回了老家。 林健一一旦经营起生意来,有模有样的,以他的兴趣、才识和见地,原本一个小小的分店运营得风生水起,客人应接不暇。最高兴的是路丹,她高兴,不是林健一帮她赚了多少钱,而是看到了林健一像飞蛾一般的蜕变。 当你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他笑你就笑,他哭你也哭。 晚上下班之后,路丹来接林健一,林健一正在收拾摊子。路丹说:“今晚想喝酒。” 林健一推脱说:“无端端喝啥酒?我这还要收拾摊子呢,要好长时间。” 路丹取笑说:“真会找借口,你老板都敢欺骗?”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没有欺骗你。”林健一指着残破的烂摊子说。 路丹说:“我等你呗。” “我咋好意思让老板等我?你这一等可要好长时间。” “我有的是时间。”路丹还真坐下了。她看着林健一循规蹈矩收拾摊子,尽职尽责,想必在家里他也是如此吧。她似乎此刻能想象到,林健一一家和睦相处的样子,这种生活她是多么羡慕。她越是羡慕,越是嫉妒,她恨不得此刻就把林健一据为己有。但她又想到,她不能破坏林健一的家庭,不能破坏林健一的婚姻,毕竟他是有妻儿的人了。可是她爱林健一,跟林健一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她自个儿的事。 林健一每天早出晚归,拼全力做好水果分店的生意。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想告诉林铁生,即使他不做老师了,他也能生存,并且蒸蒸日上;他也想告诉路丹和彭文俊,他有做生意的天赋和才识,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和鼎力支持;他也想告诉自己,只要坚持自己想做的,就可以得到快乐,只有自己才知道什么才叫快乐。 自从路丹招揽林健一入伙后,路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显得强势和不近人情,早上还给林健一捎上一份早餐,中午一起吃饭,晚上下班之后来看林健一。路丹说这是领导的关心和视察,林健一只好遵从。 张海芬知道:林健一工作很辛苦,每天在水果经营上花光了精力,一回来澡都懒得洗,蒙头睡着了;早上从未在五点钟起床,林健一却做到了;为了忙于奔波生计,林健一忽略了家中的妻子和孩子。张海芬告诉自己,不能怪林健一,她要体谅林健一的一片苦心,他的努力是为了换取将来的幸福。女人有时候会想,将来的幸福是多么奢侈的事情,拥有眼前的就行了。六个月以来,她总觉得失去了丈夫的怜惜和暧昧,要知道她只是一个女人,她需要丈夫的体贴和爱,有了体贴和爱,她便知足……可是,六个月来,她没有夫妻的恩爱,她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性冷淡,每天的煎熬多么难耐,为什么林健一就看不出来呢? 正在张海芬想林健一的时候,林健一和路丹正在有说有笑、互相打趣、怜我怜卿。这些日子,林健一陪最多的人,不是老婆和孩子,而是路丹。路丹,路丹是谁?是他工作上的伙伴,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朋友。 张海芬对王惠英说:“往后中午我不回家吃了。” 王惠英问她:“咋回事哩?” 张海芬不想让王惠英担心,说:“最近学校搞公开课评比,我想利用中午做点事情。” “哎呀,不要劳累自己咧!” 张海芬在办公室叫了一个外卖,然后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办公室趴着,睡也睡不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天晓得她是怎么度过的? 为了不想孤苦等待林健一晚晚归来,她也很晚回来。拧转钥匙门一开,王惠英和小珞妹都睡着了,进卧室一看,空无一人。她坐下来,等待爱人回来,一等便睡着了,她看看时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为何给她温柔的人还不回来? 七十六.念情深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林健一和林铁生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当事人不好受,旁观者更是苦涩难过。 林健杭以为回家过年本是一件开开心心的事情,可现在他觉得一点都不愉悦宽松,不但家里出现了铁一般的矛盾,而且他自身又不能和相爱的叶晓祉在一起,所以这个年,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巴不得早点离开家去学校,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二十岁了,他应该分担家庭的矛盾和痛苦。然而,他青涩的心灵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他能帮的忙就是好好读书,将来找个稳定的工作,孝顺父母,不让家人担心。一个正在慢慢成熟的心灵,难免会彷徨不安。 似乎每次逢年过节,家里都会因为一些事情争执起来。去年,林健一要给校长送礼,托林铁生去各家各户找家养的土鸡,结果碰上了雨雪天气,不但没有询问到村民是否有家鸡可卖,就连林铁生也栽身于结冰的路上。王惠英还责骂林铁生说:“这么一点事都办不好,还说自己读了那么多书?”林铁生身体受伤,心情难过,再加上王惠英的火上浇油,林铁生冲王惠英啪啦啪啦叫:“以后别找我,送啥礼?又不见得那些当官的给我送礼?”王惠英瞧见林铁生发火,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就回着说:“哦,你儿子叫你去买些家鸡给他领导送去,你会死啊?”林铁生气冲冲走了。 今年,林铁生和林健一的意见不统一而面如土色。不知道他们有多累,老是闹个不欢而散,反正林健杭心里就觉得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阳光。 2月14日这天,是情人节,返校的日子迟迟未到,至此,林健杭也不能和叶晓祉呆在一起,又加上林健一离家出走、林铁生性情不定,所以林健杭也没有心思理会那么多。在林健杭心里深处,他多么希望这一天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是短暂的几分钟也行,可是两个人身隔异地,彼此之间只能信息传递,电话传情。 林健杭知道很对不起叶晓祉,打从叶晓祉答应做林健杭的女朋友那一刻起,似乎没有一个重要的节日让他们两个人留下美好的回忆。叶晓祉的生日、林健杭的生日、除夕、元宵都没能在一起,而今,重要的情人节亦不能在一起厮守,这样还算是情人吗? 林健杭觉得没有什么,可是叶晓祉会怎么想?叶晓祉是一个女孩子,爱情,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尽管她曾经口口声声告诉过林健杭她不相信爱情,她不会把爱情看成是生命的全部,但一旦深陷爱河,尤其是女孩子,真的可以做到淡定自若吗? 不,思念的痛苦割据着每一个人的心灵,把他们原本脆弱的心灵推上火炉煎烤;爱情都是伤痕累累的。 叶晓祉问林健杭:“为什么情人节我们不能在一起?” 林健杭说:“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不管哪一天都是情人节。”林健杭去了街上,看到今天的花店异常火爆,他往前一瞅,玫瑰价格一路飙升,如今已经疯涨到一束鲜花要九十九元。看到一对对恋人在雨中浪漫走过,女孩接过男孩赠送的玫瑰,他多么盼望此刻,他的叶晓祉就在身边,九十九元的玫瑰花又算什么? 为什么会有情人节?谁发明的啊?没有情人节不是很好吗?日子依样,生活依旧,恋爱继续。有了情人节反而不好,人的感情是脆弱的,如今又要忍受相见不能的煎熬…… 叶晓祉说:“健杭,你不要买花了,我不能邮寄。” “你可以去县城拿。” “不用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们是不能在一起,可我已经感受到了,你是爱我的。” 叶晓祉说:“今天李晓燕来找我,说要去青梅竹马家玩。” “好的,你要穿多点,那边冷吗?” “很冷,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叶晓祉问:“我去青梅竹马家,你不吃醋啊?” “吃醋啊!可是我不能不准你去。” “呵呵……你傻的,我和青梅竹马的友谊是最纯洁不过的了。我告诉你吧,李晓燕给我说他喜欢我的青梅竹马,可是她又不敢自己一个人去,所以只好我带她去。” 经过一天的煎熬,情人节从雾雨弥漫的黄昏进入到绵绵的黑夜。 叶晓祉告诉林健杭说:“今天玩得不开心。” 他问:“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气死我了。” “怎么了?” “你不知道李晓燕那个人有多坏,在我青梅竹马面前,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动手动脚,看了我就生气。” “原来你是在嫉妒李晓燕。” “还不是因为你不在,所以他们才欺负我,特别是吃饭的时候,李晓燕叫我的青梅竹马喂她,还有,灯火通明的街上都是一对对恋人,唯独我是单身的。” “你不是单身,你不是有我吗?” “那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叶晓祉耍完脾气之后,说:“我才不羡慕李晓燕他们呢!等年一过,他们要分开,而我不同,我可以天天见到我的健杭。我的健杭那么爱我惜我,我跟李晓燕斗什么气吗?你说是不是呀!” “对,我今天挺累的……” “你今天干嘛了?” “今天去了一趟街上,买点特产给我的媳妇。” “好啊,好啊,我爱你,健杭。” “我也爱你,我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要送给你。” “什么惊喜?” “现在不能说,等我们见面之后,你就知道了。” “哎呀,你现在就告诉我嘛!” “不行,现在告诉你,就没有意义了。” 林健杭离开叶晓祉后,每一天的心情记录到备忘录上,原原本本从备忘录复制在电脑上,经过设计和排版,配上色彩和叶晓祉的照片一起打印出来,数一数足有三十一页。惹人心动的相片效果和字里行间透出的浓浓爱意,足可以证明林健杭对叶晓祉的爱一天都没有落下。看着这本精心制作的相册,他欣慰地笑了,他似乎现在就能想象叶晓祉感动的眼神。这是相册,更是情书。 二月中下旬,林健杭回到了学校。他与叶晓祉约好同一天从各自的家出发,这样他们就能在同一天见到面。林健杭重返校园像是小鸟挣脱牢笼,呼吸新鲜空气,怡然自得;家里的乌云让他活得很压抑。 林健杭踏进校门,看到他和叶晓祉一起挖泥的地方,如今长满了鲜嫩的绿草,树根上,草丛中,大大小小的蜗牛在探春。青草青青,雾雨烟蒙。情思浓浓,犹如莲蓬。这个地方,孕育出他对叶晓祉浓浓的爱意,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往前走,再往前走,这个校园的每一处角落都有他们愉快的身影。 容不得林健杭想太多,他回到宿舍,邱明已经回来了。这个傻小子,过了一年,长大了一岁,还是别无他样,只是换了一个发型罢了,他很明确地告诉林健杭这个学期他要展开爱情攻势。林健杭摇摇头,不由分说,他折了身子,往外走出校门,淌过十几条斑马线之后,到了他们爱情开花的地方——祈福草地。再过去,便到了车站。不多时他便来到西场地铁站。 叶晓祉的刘海修得平整,上身穿了一身蓝色的外套,下身穿了一条浅棕色的牛仔裤,配上白色的短靴,手里提着行李包,肩上斜挎着刚买的手提电脑。 情人小别重逢,有道不尽的絮语柔情。 西场那条长似云梯的的电梯旁,两个情人互诉钟情。 叶晓祉说:“健杭,你变白了一点点。” “叶晓祉,哪有这样说人家的。” “我们坐一会再走吧!” 叶晓祉和林健杭十指相扣,坐下问:“你有没有想我?” “想,每天都很想你。” “想我干嘛?” 林健杭回答:“想你在干嘛,想你有没有想我,想你和谁在一起。” “呵呵,你不是说要给我礼物的吗?在哪?” “这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太重了,我放在宿舍,待会回去我拿给你。” 叶晓祉说:“我也很想你,天天都是。”叶晓祉把头靠在林健杭的胸前,“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心跳了。” 一列地铁经过,席卷了地铁安静的气氛;旅客们走了,安静下来了;长长的地铁月台上,一对普普通通的恋人在接吻;又一列火车来了,来了又走了……那对普普通通的恋人还在接吻……林健杭说过,等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紧紧抱住叶晓祉,吻着不放开……叶晓祉庆幸拥有林健杭勇敢的爱,她知道,她比以前更爱林健杭了,可是每当她想到她的爱不及林健杭的时候,心中就隐隐不安。当叶晓祉看到林健杭制作的相册时,叶晓祉感动地哭了。她说:“这相册那么重,你还带来了。” “这是三十天多的思念,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你的爱一天都没有落下。” 叶晓祉说:“这是我们爱的记忆,我会好好保存着,当你想看的时候,就告诉我,我拿给你看。” “虽然情人节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想只要我们天天在一起,每一天都是情人节。” 叶晓祉接着说:“我就知道,你是很爱我的,在家的时候我问你我们能走多远,你不开心,其实我也不开心。” 林健杭说:“我希望我们能走一辈子。” 七十七.他们的冷战 林健杭去饭堂,远远看到邓婷婷熟悉的身影。 邓婷婷消瘦的身子骨叫人看了心疼,手肘挎着包。这包可不轻,里面装得满满都是书,一本红皮书《牛津大辞典》很占地。她问林健杭:“过年还好吗?” 林健杭知道邓婷婷需要李晨凯的消息:“好啊,我和晨凯见面了。” 林健杭看着邓婷婷疲惫的眼神问:“你和晨凯怎么样了?” 邓婷婷冷冷扔出一句:“他没有跟你说我吗?” “他……说是说了一点,不过模模糊糊……” “算了。”婷婷反问他:“你和叶晓祉还好吗?” 林健杭以为邓婷婷不知道他和叶晓祉的事,心里怪不好意思地嗫嚅说:“我?还行吧!” “我看你们很恩爱啊!” “哪里?” “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还想瞒着我?喏,你看,你的公主来了。”婷婷指着饭堂门口进来的叶晓祉,她欲离开的样子接着说:“我看我还是先走了,免得怪我做电灯泡。” 叶晓祉问林健杭:“邓婷婷看到我一来怎么就走啊?” “她怕你呗!”林健杭给她递过饭盒。 叶晓祉不懂:“我有什么好怕的?跟我说实话。” “没什么啦!” “哼,你不告诉我就说明你和她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真的没有。” 叶晓祉买了饭坐在位子上,不理林健杭,只顾吃自己的。林健杭没有做错什么,却被叶晓祉的阴郁情绪感染了,也郁郁不乐起来。 叶晓祉忽然惊呼一声,她发现了一条恶心的菜虫,吸引了饭堂里别人的目光。叶晓祉对林健杭说:“有虫。”她站起身来,气冲冲说:“我一定要投诉这个饭堂。”她把菜虫舀在匙羹上,箭步来到卖饭阿姨跟前,也不顾后面“长龙”队伍,亮出虫子说:“我要投诉你们。” 阿姨说:“我给你换一份吧!” 叶晓祉说:“这不是换了菜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万一这整盘菜里面还有虫,让其他人吃坏了肚子怎么办,谁负责?” 阿姨见到叶晓祉叫嚣,回着说:“我只能给你换一份菜,以后我们会注意的。” 叶晓祉忽然不做声,好像在思考某些事情。阿姨给叶晓祉换了一份后,叶晓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对林健杭说:“这什么饭堂嘛,这是我要求的赔偿,给你吃吧,我不吃了。”叶晓祉放下饭菜,只身走出饭堂折回宿舍。林健杭傻傻地坐在那里,良久,他收到叶晓祉的信息说:“不好意思,我脾气不好,希望没有影响到你。” 林健杭回复说:“已经影响到了。”林健杭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他一气之下把所有饭菜都倒在垃圾桶里,他偶然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这人真浪费粮食。”林健杭回头告诉多嘴的同学说:“我吃不完,你要吃吗?要吃给你。”又接着一句话:“吃不完还打那么多饭菜?”林健杭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多嘴,我爱吃多少饭菜你管不着。” 难道林健杭不应该和邓婷婷寒暄片刻? 叶晓祉是一个女孩子,瞅见他和邓婷婷眉开眼笑,心里肯定不好受。是他不好,不懂得怎么处理这些关系吗?他懊恼,他口口声声答应叶晓祉给她幸福,结果做出来的又是另一回事。他躲在被窝下问自己:是不是我不够爱她? 星期二下午,他没有课。而叶晓祉上完课之后去了一趟学工办帮忙整理资料。林健杭肚子很饿,但是为了体现他的诚心,他一直在等叶晓祉。叶晓祉屡次三番告诉林健杭先吃饭不用等她,可林健杭偏偏说要等,等了四十五分钟,他实在受不了先吃饭。将近下午六时,饭堂快关门了,他担心叶晓祉来晚了没有饭吃,愁着给叶晓祉买一份,可是他又怕等叶晓祉来了,饭菜凉了,所以没有买。 叶晓祉终于从学工办出来了,她对林健杭说:“我饭盒还在你那里,拿给我吧。”叶晓祉接过林健杭手中的饭盒,二话不说去了饭堂,所幸饭堂大门还敞开,说明还有饭买,叶晓祉买了饭菜坐下来吃。林健杭坐在对面望着她,他知道叶晓祉很不高兴,可能是因为上午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事情。林健杭缓声下气说:“别吃太快,慢点吃。”叶晓祉埋头吃自己的。林健杭又说:“要不我给你买瓶汽水喝?”叶晓祉还是继续埋头吃饭说:“不用了,你回去吧!”他说:“没事,我看着你吃。”叶晓祉捡完饭盒中的菜,买的饭基本上原封不动,她一起身倒掉,就离开了,也不跟林健杭说声拜拜,消失在饭堂拐角处,上了女生宿舍的楼梯。 为什么?林健杭甚是纳闷,叶晓祉究竟怎么了? 3月10日这一天,林健杭前所未有地感到难过,他和叶晓祉之间不是因为吵架而不高兴,而是不明白什么原因而不开心,这比吵架所带来的不开心更为可怕。林健杭晚上去课室,他手里托着一大箩筐书本,本想到课室安安静静看会书,一旦坐下来,脑子里全是叶晓祉的身影,根本没有心思看书。他挖地三尺终于找到了备忘录,这本备忘录从叶晓祉答应做他女朋友那一天开始记叙爱情旅程,如今两个月刚过,他们之间就出现了很多可怕的隔膜。未来还有他们继续挑战的爱情挫折。这个晚上,林健杭在思考:怎么样才能维持天荒地老的爱情? 首次冷战,谁都难受。 原本叶晓祉的心情是晴朗的,只是出于女人狭隘的心理,看到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在搭讪,自然心里难过,说不在乎是假的,但是如果说在意,那就体现出她小气。想着,心里慢慢拨开云雾,偏偏,她吃饭的时候菜里有虫。她一向嘴巴挑剔,自然容不得这种事情发生,一生气什么都不管了。 睡个午觉,人本来就被春天的疲倦包围着,下午还要苦战三节课,下课了学工办的新任老师钟老师叫她帮忙准备毕业生招聘会的事情。钟老师问叶晓祉工作准备得怎么样。叶晓祉说没怎么准备。钟老师颁布硬性文件说:“今天下午必须得做完。”叶晓祉不喜欢别人强迫她做事情,她反感别人命令她。 叶晓祉越想越气,以致她性情很不好……晚上,她也没见林健杭发信息给她,于是她就主动发信息给林健杭说:“是不是每次吵架后都要我先给你发信息?你能不能主动给我发信息?”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对不起起不了任何作用。”叶晓祉接着说:“今天我脾气太不好了,我爱无理取闹,没想到影响了你。” “不怪你,主要是我不好。” “好了,我们不要把今天的不开心带到明天去,好吗?” “每当你不开心我就很自责,是因为我不够好。” 叶晓祉说全身没有力气,而且感冒了。林健杭拨通她的电话问:“我带你去医院。” 叶晓祉声音有点虚弱回答:“吃点药就行,今天一整天都在忙,不喜欢钟老师,老是逼着我干这干那。” 林健杭说:“我出去给你买药。” “太晚了,不要出去了。”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我回来的时候你下楼拿。” 湿漉漉的天气,林健杭冒着飞花细雨从校道走过,嘴里呼出的白气像浓烟一样,已经是阳春三月,可是强冷空气还不忘给南方补充。春天在哪里?春天已经早早到来了。看看新鲜嫩绿的芽儿,再看看枝头鸣叫的鸟儿,还有一股股来自太平洋潮湿的气流,所有的一切足以证明春天已经来了,而且随着日子一天天地消逝,春天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紧接着四月份就会到来。 美好的春季,为什么走在爱情路上的人会那么累? 叶晓祉问林健杭:“健杭,你是不是很爱我?” 林健杭回答她说:“是。” “那你爱我什么?” “我……我爱你是一种感觉……” “你爱的是感觉,不是我这个人吗?” “谁说的,我爱你的这种感觉就是建立在我爱你这个人的基础上……” “爱一个人会为对方做任何事,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不犯法的事情。”叶晓祉说,“其实我不瞒你说,我之所以脾气很暴躁是因为……” 林健杭不解地问:“什么?” 叶晓祉咬咬牙想到:林健杭是我的男朋友,那我还有什么难言之辞?叶晓祉说:“我来‘例假’了。” “啊?”林健杭一时傻了眼。 叶晓祉又说:“女孩在来‘例假’的时候,脾气会很不好,情绪也很难控制。” “我大概明白了。”林健杭说。 叶晓祉说:“你帮我买两包卫生巾吧!” “这不分明是为难我吗?”一个男孩子买女生用品,别人会怎么看他,况且林健杭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东西。 叶晓祉说:“算了,我自己去买吧!” “我帮你买。” 林健杭平生买了很多东西,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难堪,他紧张得直打哆嗦。为了表现不紧张,他还特意询问了售货员,不过说出的第一句话就穿帮露馅了。他问:“有没有舒肤佳的卫生巾?”售货员一脸迷茫,问:“没有舒肤佳的,有护舒宝的。” 林健杭顿时脸蛋通红。 叶晓祉满是欣慰,因为林健杭真的做到了。她怪林健杭说:“今天也不发信息给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今晚干嘛了?” “在课室,写写日志。” “日志?给我看看,我看你都写些什么。” 七十八.接,不接 生活中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学习和工作要继续。 作为书法协会的会长,林健杭饱受了巨大的挑战。我们知道,这个书法协会是他一个人打下来的江山,所有的工作都得他亲力亲为。不是因为分工不明确,主要是因为态度的问题。所谓的会员只是为了好玩,才加入这个协会,久而久之,会员厌倦了,也就不再光临书法课堂了。林健杭也知道,书法本来就比较枯燥,何况现在是物欲横流的社会,浮躁是人们生活的主题,又有几个人能真正静下心来练字呢?别人不说,林健杭作为协会的领头羊,他有时候都感到力不从心,他也浮躁,甚至有时候他不想练字;他谈了恋爱,几乎快把自己喜欢的兴趣丢下了。 对于这个没有生命的协会,曾慧怡是最积极的一员。平时她以积极进取的态度跟林健杭分析协会内部的事情,仅凭这一点,林健杭可以从她的身上找到信心和欢乐,最起码还有一个忠实的粉丝在鼓励他继续下去。林健杭渐渐明白,此时此刻的心情,不再像上学期一样,生龙活虎,敢作敢为。他是学校十三个社团中的一份子,有责任把协会发展下去,并且一定会给会员分享书法知识,即使上课的时候,哪怕来了一个人,他也会认真负责到底。 曾慧怡建议说协会内部应该策划一个活动,以此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力图激起大家的兴趣。林健杭双手赞成,可是响应本次活动的并没有几人,最终因为天气的原因,踏青活动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林健杭说:“大家都没有兴趣学书法了,我看这学期停课吧!” 曾慧怡对他说:“社团部那边的干事不知道会怎么想?” “不用管那边,只要我们把社团活动日的活动准备好就行。” “这个我已经和英语社商量过了,决定和英语社联谊出节目……”曾慧怡说。 “好啊!这样再好不过了。”林健杭说。 书法协会默默无言停课了,不过有很多后续工作仍在进行中。林健杭有时候苦思冥想解决协会萧条的现状,实在想不到良策的时候,他便找到了王昊。王昊作为上一任武术协会的会长,他有着纵横捭阖的经验,如今他又是主持队的队长,找他准没错。 王昊对林健杭像是遇到知心一样交谈。在某些方面,王昊觉得林健杭身上有他的影子,他们都创立过协会,他们也曾一起主持过迎新晚会的节目,他们无话不谈,一聊便是很长时间,只是现在王昊已经出去实习了。 和王昊聊完之后,林健杭心里有了底,也知道如何应对协会的问题。光凭他一个人的热忱是不够的,关键还是在于协会成员的态度。态度决定一切——书法协会的生死存亡决定于会员热忱的态度。 王昊问林健杭:“健杭,有时间出来聊一聊吗?” 林健杭反问:“你不是去实习了吗?” “我虽然实习了,但我每天晚上都会回学校。” 林健杭心里想着会有什么事情呢? 王昊说:“是有关主持队的事情,我想让你接任下一届的主持队。” 林健杭倒吸一口气说:“我?我恐怕不行吧!” 王昊语重心长说:“关于接任下一届主持队的事,我考虑再三,只有两个人可以接任,一个是方绮,还有一个就是你,因为你和方绮都上过迎新晚会,论资质和胆量,你比其他成员更加有资格。” “我怕我应付不过来,你知道我还要管理书法协会的事情。” “我知道,其实主持队也没有什么,作为队长就是发布一些通知而已,然后抽出几天时间进行主持培训,五次培训课程过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工作了,接下来都要靠成员自己争取和努力。” “我……”林健杭不知说什么才好。说句心里话,他确实很想接过王昊手中的接力棒,但又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自从这学期开学以来,他就告诉自己不要参加太多社团活动,其一是为了学习,因为上学期的创立协会和迎新活动,以致他两科不及格;其二他只想坚持自己喜欢的,毕竟书法才是他所好,主持,并不是他最喜欢的;其三,他只想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叶晓祉身上。 王昊问:“怎么样?” 林健杭说:“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王昊以为林健杭会爽快地应承,他带着神伤走了。 林健杭手足无措,问叶晓祉意见。 叶晓祉她嫉恨主持队,因为她坚持的梦想止步于王昊和陈惠华等人的否定之中,所以她告诉林健杭说:“关于接任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林健杭想:最起码给点建议也行啊! 林健杭又打了个电话给方绮。 方绮说:“这个大任非你莫属。” 林健杭推脱说:“我还想你接下主持队呢!” 方绮呜呜说话:“我?女生部这边又叫我接下一任的部长。” “我恐怕不行,你知道我有个书法协会。” 方绮说:“哦,对了,你什么时候教我练一下字?我想跟你学学。” “哎呦,大姐,现在你别岔开话题。” 方绮回着说:“哎呦,大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方绮说:“差点把一事给忘了。” 林健杭问:“什么事情?” “有关管理案例分析大赛的节目,学习部说找我做主持人,还有男主持就是你。”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再说我也没有同意啊!” “他们明天就会通知你,这次的管理案例分析大赛,听说我们院长很重视,要不是拿个院长来压我,我才不理他呢!他们也说了,男主持非你莫属,你上过迎新,被大多数人认可,听说你有粉丝团哦,呵呵。” 林健杭听到方绮古灵精怪的声音,被逗笑了。不要夸人,一夸就会得意忘形。众所周知,赞美是所有语言当中最甜美的一种,像吃了蜜一样甜。 林健杭和叶晓祉具说与方绮的对话。 叶晓祉说:“你跟方绮有什么好商量的呢?方绮她也没有心思做领队,王昊找的是你,你想接任你就说好,你要是不想那你就说不行,王昊自己会有办法。” “我不想接。” “那你就跟他说不行,一个男孩子扭扭捏捏的。”叶晓祉下力批评林健杭,接着她又说:“这是你的事,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吗?” 林健杭点头说:“学习部那边要找我主持他们的管理案例分析大赛。” 叶晓祉说:“什么时候,搭档是谁?” “星期五,听学习部的人说女主持是方绮。” 叶晓祉说:“好吧,你好好主持……” 为了响应建党九十周年,省宣传部组织了建党九十周年系列活动,政策落实到每个学校,学校通知各个班级。关于建党九十周年系列活动,由团支书全权负责。新学期,班里重新竞选了班干,邓婷婷一举夺得班长一席,而朱志文众望所归,成了名副其实的团支书,可别小看团支书一职,现在恰巧碰上了建党活动,而这活动都是他说了算,朱志文和大家的探讨了一个晚上,决定去烈士陵园缅怀革命先烈。 周六,哲学系b班的同学,包了两辆大巴,准备一点钟从学校门口出发。本来邓婷婷一再推辞说不去,可她现在是班长,不得不走一趟烈士陵园。其实有关邓婷婷的讨论也不少,就拿班长一职来说吧,谁都没有想到邓婷婷会竞选班长一职,而且还是实至名归。邓婷婷不敢相信被选为班长,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情”字。如果她从来都没有感情,那她就不会是现在的她;如果她没有爱上李晨凯,那她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邓婷婷换了一身夏装,清爽地出现在林健杭面前,问:“怎么不带家属?” 林健杭说:“我给她说了,她说不来。” “为什么不来?快叫叶晓祉来呀!”邓婷婷怂恿说。 林健杭看着邓婷婷的眼睛,慌慌张张给叶晓祉打电话,嘴里不停问邓婷婷:“我们几点发车?” 她说:“就差几分钟了。” 叶晓祉接通电话:“我准备睡觉,你真那么想我和你们班一起去吗?” “这不废话嘛!快点啦。” “好好,我去,在哪里?” “校门口,我等你,你跑吧……” 叶晓祉气喘吁吁跑来,终于坐上了汽车。汽车穿梭于城市之间,一个小时之后,来到了目的地。太阳高高挂起,像一轮火球炙烤着一群青年男女。与其说这是建党九十周年的团委活动,不如说是他们一班人的春游,他们关注的不是陵园中的先烈,而是吹风望远,很少人驻足缅怀革命先烈。 时代变迁,革命先烈看到后来人不敬重他们,在九泉之下他们会怎么想?每个时代都会塑造出一批批与众不同的人。当今时代,没有战争的硝烟,也没有集体化的生产,更加没有文革的迫害,有的是充实的物质生活,而精神生活却像瘦得皮包骨。 看完革命先烈的陵园,他们乘船过江,渡轮的鸣笛悠长而哀伤,像老黄牛耕作时苦苦挣扎。林健杭还是头一次和叶晓祉乘坐渡轮,他搂住叶晓祉的芊芊细腰,像《泰坦尼克号》里杰克和露丝一样站在船头。叶晓祉看着林健杭,眼神是那么温柔可抚。坐完渡轮,叶晓祉说有点晕,于是坐下来休息,脱离组织。 叶晓祉的电话响了,是周翔的电话,叶晓祉看看林健杭,是在问林健杭接还是不接,林健杭说接吧。 周翔告诉她说,他拿了奖学金,他想用这些奖学金邀上叶晓祉一起去旅游。叶晓祉和周翔聊了好长时间,把林健杭晾在一边。林健杭后悔允许叶晓祉接这个电话,他恨不得把叶晓祉的电话扔到江里。 即便手机扔了,周翔也会一直纠缠叶晓祉。叶晓祉也不可能因为和林健杭谈恋爱了,就不管周翔,毕竟他们是多年的朋友,而且周翔也一直把叶晓祉当作是他精神支柱。 林健杭认识到:周翔的问题不解决,始终是爱情的隐患。他说:“我希望你一次把所有要对周翔的话都说完,我看不惯你和周翔这样聊天。” 叶晓祉埋头在林健杭的胸前说:“好,我答应你,你别生气好吗?” 七十九.机会,还是阴谋 一阵温暖和煦的南风,把夏天吹来了。 林健一经过两个月的实践经营,有了一些见微知着的心得,同时也给路丹的水果城带来丰收的喜悦。 和林健一两个月的相处之中,路丹渐渐感觉到已经不可以没有林健一的存在,少见他一天都不行;林健一病了,她硬是要去林健一家看望,手中的补品、礼品多得数不胜数。路丹习惯了有林健一的生活。 而林健一也逐渐意识到,是时候离开路丹的水果店,自己开创一片新天地。他很感谢在人生两茫茫的时候,路丹帮了他一个大忙,就像久旱逢甘霖,让他有了生的希望。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路丹像一位妻子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不,为了尽早制止厄运的发生,他提前跟路丹说要辞职。 路丹不解问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你在我这里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林健一解释:“我想尽快自己开店……长时间在你这也不好。” “开店的事,你不用着急,等你经验丰富了再自己打拼,这样上路才更快啊!”路丹对他说。 “我觉得学得差不多了,你看我这两个月不是给你赚了不少钱吗?” “你这点还远远不够,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你看啊,你学投资分析,还要懂得怎么筹集资金……风险报酬你了解了吗?还有你要分析利润报表等。” “我知道,这些东西我会慢慢学。” 路丹问他:“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嫌我给你的工资太少了?” “不是……”林健一招手说,“万万没有这个意思,我现在的工资已经是我教书时的三倍,我怎么还敢奢求更高的薪酬?” “那就是你觉得卖水果没前途吗?” “也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就是想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店铺,另外我也不想太麻烦你。”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麻烦啊?”路丹生气地说,“我们什么关系,你不要跟我这样说客套话,我跟很多客户谈生意,这种话我听腻了,我不喜欢这样的话。”还没等林健一说话,路丹又说:“开店的事,没有那么容易,首先你找到铺位了吗?前三个月的铺租费用也不少啊!你要是把所有钱都压下去了,你生活能支撑吗?还有,你找到赞助商和投资商了吗?还要注册商誉……” 林健一打断说:“我没考虑那么多,我想一步一步来。” 路丹指责说:“你看,条件还没有成熟,你就急着开店了,将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林健一沉默了许久,他只是很想挣脱路丹的庇护,他不想靠路丹而取得成功,他想靠自己的双手打拼未来。况且,他已经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和路丹迟早会纠缠不休;张海芬已经渐渐地对他冷淡,他也知道自己也对张海芬冷淡了;两个人冷淡,于婚姻是极为不利的,虽然没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平常日子一如既往,可是这不是比吵架和打架更加可怕吗? 路丹再说:“还是留下来吧,我这里需要你呀!” 林健一看看路丹,开口问:“是你的店需要我,还是……你需要我?” 路丹的眼睛没有避开,她说:“都需要。” “不,路丹,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 “我跟你说过,我需要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为什么偏偏要把你的家庭生活扯进来?” “我已经有老婆孩子,有老婆,有孩子了。” “即便如此,那又怎样?我依然需要你。” 林健一实在是拗不过路丹的铜墙铁壁,说:“我今天跟你请个假。” “请假做什么?”路丹问。 “我……身体不舒服,我得去看病。” “你怎么了?前几天不是好了吗?怎么又病了?是不是复发了?……走,我陪你去医院。”路丹挽住林健一的手就要走。 林健一松开路丹的手臂,说:“我自己去就行,你……你让我静一静吧!” 路丹的眼泪即刻掉了下来。 林健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声调有点高,一时激动的情绪难以控制,他道歉说:“路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为什么?”路丹已经不再是那个要强的女白领,自从林健一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她再也控制不住十七岁少女的情绪。 林健一回答说:“我……我不是不接受你……只是,因为这份感情来得太晚了,我已经结婚了,你也有追求的理想人选。” “我的追求就是你,我的理想就是你。” “你让我静几天吧,我得好好陪海芬和孩子。” 张海芬晚晚归来,她已经形成了晚归的意识,她害怕空荡荡的房间和空气;她不想每一次回去都是无尽的等待,等待等到自己睡着,睡着又惊醒,惊醒又是失望…… 晚上,张海芬打开房门,突然看到桌子上摆满了香喷喷的菜肴,她知道婆婆王惠英带小珞妹回老家住上几天……正在她扯断思绪之际,林健一从厨房端了一盘菜出来,看到张海芬说:“老婆,你回来了?吃饭吧!” 张海芬放下包,走到餐桌前,仔细打量桌上的每一盘菜,像是在检查有没有放油盐似的。 林健一脱下围身裙:“你尝尝,我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下厨了。” “你也知道你有多少年没有进厨房了?”张海芬惊诧地看着林健一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瞧瞧你怎么说话的?你老公可是个正人君子。” “谁知道你是不是正人君子?”张海芬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回家?你不用上班吗?” “我特意请了个假回来陪我老婆。” “呵呵,免了吧。”张海芬站起身,接着说:“我刚刚在外面吃过了,我去洗洗澡,累了一天。” 林健一无可奈何,便说:“好……好,我给你放洗澡水。” 林健一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夹起一根青菜尝尝,味道还是不错的,可是嚼着嚼着味道怎么就变成苦涩了呢?浴室洗澡的声音滴滴嗒嗒……林健一忽然感觉到和张海芬的交谈怪里怪气的,完全不像是两口子的正常交流。是啊!他疏忽了张海芬,可是他并没有做对不起张海芬的事情。林健一盛了一碗饭,吃上几口,就把所有饭菜都倒掉了。 林健一洗完澡,张海芬已经躺在被窝熟睡了,他很想和张海芬聊聊天,然而他又不忍心惊醒她。不聊天,他终究心里难受,看到张海芬背着林健一睡觉的样子,林健一索性叫醒她。 其实,张海芬哪里能睡得着,她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每天晚上睡觉没有林健一的影子。她受不了忽然之间看到林健一的身影,可是她又高兴得泪流满面,林健一亲自给她做饭,她真的很感动,一时失落的心情,仿佛被猛然的潮水卷起来了。 她一直在等林健一拍拍她的肩膀,终于她等到了,她不顾一切地拥入他的怀中。林健一愣住了,愣了半会,微微笑,然后轻轻揉抚妻子的背。 张海芬说:“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啊?” “当然了。”林健一搂紧张海芬说。 “你好久没有这样紧紧地抱住我了,这种感觉真好,酥酥的感觉。” “我……我不去路丹那里上班了。”林健一说。 张海芬从林健一的怀抱弹开,然后半躺在床上,问:“怎么了?你得罪人家了?” “不是,我已经谋划好自己的宏图大业了。” “说来听听。” “我托文俊帮我找了个店铺,那里的位置还是很好的,店租也可观。我在路丹那里做了几个月,这点钱足可以应付……我还打探了几家投资商,他们都表示愿意和我合作。” 张海芬说:“嗯,不错,其实我担心的并不是你开店的事情,我是担心路丹。” “路丹?你担心她什么?”林健一看着张海芬问。 “你走了,路丹怎么办?” 林健一说:“什么叫我走了,她怎么办?我是我,她是她。” “不,健一,我知道路丹她需要你。” “你……你知道?”林健一掩面说,他没有颜面看妻子。 张海芬如实相告。原来在彭文俊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来了;还有看戏那天晚上,其实彭文俊也告诉张海芬将面临婚姻危机。后来张海芬有几次都想去店铺看林健一,每次她都发现林健一和路丹谈笑风生,路丹也在公然之下对林健一搂搂抱抱。这一切张海芬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张海芬很确定林健一不会抛下她和孩子不管,径自跟路丹谈情说爱。只是久而久之,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和林健一闹翻脸,因为她很在乎他们的婚姻,如果一旦戳破了林健一的痛处,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如果不说出这件事来,她心里又憋屈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现在张海芬已经知道林健一没有和路丹搞地下恋情,她已经很高兴了,现在最让她担心的倒是路丹,路丹因为林健一这么一走,肯定受不了打击,路丹是一个要强的人,她真的怕路丹再也承受不了打击,做出傻事。 张海芬说:“你这么一走,也不怕路丹会做什么傻事?” 林健一好像懵懵懂懂理解了张海芬的话,掏出手机给路丹拨去,电话打不通,他打了一遍又一遍。恰在这时张海芬的电话响了,她一看是彭文俊打来的,她想彭文俊打给她干嘛,只能是找林健一。张海芬接起电话,彭文俊二话不说什么,叫林健一接听。林健一一听电话,傻了眼。 彭文俊说:“你是不是跟路丹说什么了,你说。” “没啊!”林健一答。 “没有,这时候了我不想跟你说太多的话,你马上来路丹住的地方,马上。” “你在那里?路丹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她在八楼楼顶上要跳楼啊!” “啊?跳楼?” “她说她要见你最后一面。” “你拖住她,我马上过来……” 林健一和张海芬从床上蹦起,直往路丹家。 八十.路丹:楼顶惊情 路丹在天台,伤心绝望地说:“我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文俊安慰她说:“不,还有很多人在乎你。” 路丹望着深夜的黑,说:“没有人……你不要再说些假话来安慰我,我不相信。” 不管文俊怎么说,路丹的心情像死灰一样,心灰意冷。 文俊知道,是健一把路丹逼上了绝路。路丹性格刚烈,不吃文俊软的一套,只把文俊逼急了。文俊骂着说:“你不就是因为健一吗?健一不接受你的爱,还有我啊!” 路丹这块巨石终于被文俊的话语撬动了,她回过头来对着文俊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爱谁,我自己清楚,我要的爱你给不了,文俊,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爱上我,我苦追你三年,三年又三年,九年了,我的心里都是你的身影,我回来工作,是为了找你,我想说路丹,你嫁给我吧!”文俊情真意切地说。 此刻的楼下,已经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街坊四邻知道楼上的身影是路丹,大家怕她做傻事,有几个常来往的亲朋好友,急得哭出来了。这时候,林健一和张海芬也赶到了。林健一在楼下使劲力气喊:“路丹,我是健一,千万别做傻事。” 张海芬拽住林健一的胳膊,往八楼阳台奔跑。 林健一歇斯底里地冲围观的人群叫嚷:“有没有报警?有没有?”林健一扯住一个陌生人的衣领,唾沫星子飞溅到别人脸上,结果招来别人骂他神经病。 张海芬看到林健一紧张路丹的样子,此刻像是明白了,她并不是林健一最在乎的人,林健一最在乎的人是路丹。情急万分,容不得半点差池,路丹很可能会因为这一点偏差的想法,断送了生命。 路丹的心还没有完全死去,林健一的关心是她的救命稻草、还魂之术,只要有林健一的存在,只要她耳边还能响起林健一的声音,她就知道她不应该了结自己的性命。她的爱是自私的,为了能和林健一在一起,她以死相逼,如果林健一来了,劝说她不要往下跳,她就不跳;但是林健一还是固执自己的见解,忠于他和张海芬的爱情;倘若林健一全然不顾她的情绪的话,她还是会选择往下跳的。她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她已经不能顾及太多太多的忧虑了。她在楼上和文俊对峙着,陷入僵局的境地,听到林健一的声音从楼下蹦起来,她的心脆弱了,立马瘫软了下去,倒在阳台边缘,再踏进几毫米,就是深不见底的死地。 楼下顿时一片哗然,人们以为路丹要往下跳。 文俊吓得浑身发抖肚子疼痛,他迅速跑过去想把路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路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喊着说:“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文俊只好向后挪了几步,回到了最初站立的地方。 这时候,消防队的号角响起了,紧张的消防人员铺好安全气垫,以待路丹随时往下跳的可能,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睛盯死在八楼阳台上。 林健一和张海芬气喘吁吁终于上到了八楼阳台,终于看到了路丹。林健一想对路丹说点什么,只见彭文俊一个拳头抡向林健一眼前,林健一的破碎眼镜像花朵般灿烂。还没等林健一反应过来,彭文俊又一个拳头击向林健一的右脸颊。林健一恼了,豁出去了,顶住彭文俊推向墙角,两个人像狗打架般撕咬起来。 张海芬焦急说:“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彭文俊和林健一不听,非要分出胜负不可似的。 路丹扯破了嗓子大喊:“你们再打,我就真的往下跳了。” 林健一和彭文俊戛然停止手中没有规范的动作,但彭文俊嘴里还呢喃说:“这笔账,以后再跟你算。” 林健一已经没有心情理会彭文俊,他对路丹说:“路丹,千万不要做傻事,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你看我们都在这里呢!” 听到林健一磁性的嗓子关心她,无疑,她是高兴的,她嘴里却说:“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们都走。” 楼下传来消防队长的声音:“千万别轻生,想想你的朋友,想想你的父母……生命只有一次……”大街角落里,有一个壮汉唏嘘说:“要死赶紧跳,别浪费哥的宝贵时间。” 路丹见到林健一的时候,有意要从阳台上走下来;她骨子里要强,这样下来会很难堪,于是她就借助这个难堪的场面,问林健一是否会和她在一起。 林健一听到路丹的问话,首先他把眼光投向了张海芬。 张海芬似乎在告诉他:“别看我,救人要紧。”继而躲到楼梯口处。 彭文俊气愤地蹲下身子。 林健一说:“会,我会和你在一起,我们都会与你同在。” 路丹高兴而泣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你知道这个答案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当张海芬听到林健一回答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林健一和她之间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尽管林健一的本意是想把路丹从阳台上解救下来,但是张海芬就是这么想的。 一旁的彭文俊咬牙切齿,狠狠地捶砸地板。 趁路丹完全沉浸在情感的河流之际,消防队长一个冷不防成功地抓住了路丹,把路丹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楼下围观的人看到一幕惊心动魄的解救过程之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林健一瞧见消防队长已经抓住了路丹,他快马加鞭,三步并作两步跑至路丹跟前,路丹不顾一切地冲林健一的怀抱撞过去。林健一双手紧紧抱住路丹,嘴里不停说:“终于安全了……终于安全了。” 张海芬看到这幕现况,她很欣慰,于是一个人走下楼梯。 彭文俊强作欢颜,说:“没事了就好。”而后,他也伤心地离开八楼阳台。 人群散去,张海芬融入到人流中,不知去向。 林健一反应过来时,张海芬已经不知所向。这会儿是真的遭殃了,因为他彻底地伤了张海芬的心。 其实张海芬哪里也没有去,她回家了。 林健一回到家想告诉他当时的想法,张海芬说不用跟她解释,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让这件事平静地过去吧! 彭文俊很伤心,离开了县城,孤身一人来到旱窝。看着一排排已经生根发芽的桉树,那是他最欣慰的事情,终于在这个世界上能留下一点属于他的东西。站在高处,往更远的地方想,杜氏家私企业终于有救了,他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李晨凯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晨凯和林义东惺惺相惜。为了更好地陪林义东,他辞了企业的包装工作,提议说打杂桉树的点点滴滴,其余时间就搀扶林义东在林间走走……现在李晨凯正要卷起手袖施工,欣喜地看到彭文俊进山里来了,问:“文俊哥,你怎么进山里来了?” 彭文俊被李晨凯拉回到现实,说:“哦,晨凯,你来了?” 李晨凯听到语气不对劲,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文俊说:“晨凯啊,你想象一下,三年后这个地方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真是无法想象。”晨凯提起锄头扛在肩上,说。 “你就憧憬一下前景呗!” “密布成林。” “还有呢?” “还有就是……这些桉树可以卖很多钱。” “呵呵,未来好像挺不错的。” “未来是很美好的,我们都应该坚信。” “可是我怎么好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文俊哥。” “哦……没……没事。”彭文俊蹒跚走了几步,倒在泥沼里,不省人事。 原来彭文俊已经几天没有入食了。 林铁生对彭文俊照顾有加,问:“近来和健一可好?” 文俊笑笑说:“好着哩!” 林铁生若有所思又问:“那个死小子的工作咋样了?” 文俊没有正面回答,倒是问:“健一没有告诉你吗?铁生叔。” 林铁生一下子懵了,不知道彭文俊说什么话,“啊?什么?” 彭文俊说:“哦……没有什么……他没有去路丹那里工作了,自己开店……生意马马虎虎过得去。” 林铁生拍岸说:“我就说这个死小子嘛,有那么好的老师不做,非要自己闯荡,好啊,现在看你咋办?” 失去的岂止是仅仅这些?很多东西都是想不到的。 “铁生叔,你不要想太多了,健一他明白。”彭文俊声音依然虚弱。 在水窝,为了好好弥补一下彭文俊虚弱的身子,李晨凯正在主张办一餐好吃的晚饭。义东满心欢喜,尽管看不见,但高兴的气氛他还是可以感受得到。水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热闹过了。 晚上,林铁生和彭文俊来到水窝,几个人围成一桌,高高兴兴吃起来……虽然是同一桌,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和烦恼。人到什么时候才会没有烦恼?人的烦恼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可以避免的,关键在于人们怎么看待这些烦恼。有人说过:人类的烦恼就像是,当你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盘鸡的时候,想着为什么不给我一只鸭呢? 林健一很明显地感受到张海芬不再是以前那个张海芬了。 终于在这一天晚上,张海芬本不想戳破残留的美好,但有些东西必须挑明说。她心平气静说:“健一,我们离婚吧!” “你……开玩笑……呵呵……”林健一傻呼呼说。 “不,我是认真的。”张海芬很平静,好像并不会因此而影响到心情。是的,这几天她深思熟虑过。当一个人考虑清楚放弃婚姻的时候,就不会再流连忘返,即使心里面很舍不得分开。 “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我们之间究竟怎么了?”林健一揪头发说。 “我们之间怎么了?只有你最清楚。我经过这几天的思考,我想得很清楚……知道我这几天为什么跟以往不一样吗?对,我就是想回到初恋的时候,祈求我们能不能重新来过?如果重新来过,那会怎么样?如今看来,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八十一.落魄人 林铁生全然不知林健一正在遭受命运致命地打击。他从彭文俊嘴里得知,林健一过得并不好。作为父母,骂在嘴上,疼在心里。林铁生不敢相信他一直坚信的东西会招致林健一的质疑,质疑不要紧,要紧的是林健一是他的儿子,作为儿子的应该尊重父亲——其实为人父的,不需要太多,他需要的是儿女的一些理解。 既然现在得不到林健一的理解,那么他只能试着去理解儿子。 他亲自去县城打探林健一的饭店营业情况。根据彭文俊的简单叙述,他大概知道了林健一的店址。可是今天林健一的店门上贴着告示:停止营业。 林铁生气彭文俊对他说好,难道所谓的好就是“停止营业”?这才开张多久?不过光看着门面林铁生倒是觉得儿子有那么几下子,但他还是很生气,一气彭文俊,二气林健一;他还是怨恨这个小子当初不听他的话,非要搞个辞职白手起家。好啊!现在知道什么才叫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吧?要知道父母为子女牵挂的永远是对的。林铁生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林健一的住处。此刻,房门掩蔽,他在门外喊:“哦,健一,我是你爸。”良久,依然没有人开门,他知道张海芬上班去了。林铁生等了良久还是没人开门,索性就在楼梯口处坐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吧嗒吧嗒抽起来,一根又一根烟头掉在地上,把原本干干净净的楼道给弄得像是耗子走过似的。 王惠英的声音,还有小珞妹清纯的天籁之音,响彻在楼道口。王惠英看到邋遢的林铁生,吃惊说:“你咋来县城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哩?” 林铁生看到可爱的小珞妹,立马抱过小珞妹,对王惠英说:“我出来看看健一的店子。”林铁生摸摸小珞妹黝黑的头发,还是王惠英教小珞妹说:“妹妹,这个是公公喔,叫公公。” “公……公。”小珞妹说话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了,这让林铁生感到很开心。 王惠英说:“健一去店面了,你来这看啥?” “我去过他的店,没人。” “没人?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说很忙,说今天不回来吃饭了,还说晚上要是回不来就在店子睡。” “死小子骗你的哩。” “他做啥要骗我?我看你说的话一点边都搭不上,又说你读那么多书了。” “哎!我不跟你说。”林铁生问自己:“这小子去哪了?” “你照顾一下小珞妹,我去准备午饭了。” “我哪有时间喀?我下午还得赶回家去。” “你急着回去作甚喀?” 房外有人敲门,林铁生问:“是健一回来了么?” “他这时候回来作甚哩?他知道你出来了,也不会回来喀!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子对你意见很大。” “得了,得了,我来开门。”林铁生说完抱着小珞妹去开门。一开门发现原来是个陌生的女人,这人气质非凡,眉清目秀,端庄素雅。林铁生问:“你找谁?” 女人回答:“请问这是林健一的家吗?” 林铁生点头,怀中的小珞妹看到陌生的面孔极其害怕,此刻号啕大哭起来……林铁生问:“你找他有事?他现在不在这里。” 女人回答说:“您就是健一的爸爸吧?” 女人是路丹,她摊开事情说话。路丹说,两个星期以来,她打电话给林健一,但是林健一毫无声息;去他的店铺,没人开门,她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所以就索性鼓起勇气来至健一家。 林铁生请路丹进屋,进一步询问之下,才了解到她投资了一大笔钱给林健一开店,是她在帮林健一实现所谓的理想。也难怪林健一会固执己见,硬着头皮把教师一职给辞了。 林铁生问:“你两个星期没有联系上他了吗?” 路丹点头。 林铁生又问王惠英:“你不是说早上健一那小子去了店铺吗?” 王惠英现在才知道健一汇报假情报。“他不上班会去哪呢?”王惠英说,“我就觉得他最近情况不对路,有时候说话也掉魂似的,我不就以为他工作累吗,也没多问。” “赶紧问海芬。”林铁生说。 王惠英说:“她现在要上课哩,再说她最近在搞公开课,很忙。” 路丹知道,此事不小,后果很严重。至于严重到什么程度,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她能想象的范围。或许她知道林健一去了什么地方,她马上给彭文俊打电话。 彭文俊说:“难得你会想起我,怎么不打电话给你的林健一?” 路丹说:“这时候不要说这些,你跟我说说健一平时都去哪些地方?” “你不会自己问他啊?”文俊明显带有不满的情绪在说话。 “健一失踪了。” “他跟你玩失踪关我什么事?” “文俊, 我们之间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健一真的失踪了, 现在大家都很担心。” “你们找不到他吗?一个小小的县城他能走到哪里去?再找找看吧!” 文俊回忆路丹欲跳楼的那天晚上,他看得一清二楚,张海芬很生气走了。他猛地想到,坏了,肯定是因为这个事,海芬误会了健一。他拔腿从家里出来,一打开门,他却不敢相信,林健一站定在门口。 两个星期不见,健一憔悴不堪,胡子也不刮,一副狼狈落魄的样子。 文俊说:“你来我这干嘛呢?回家吧!你家人都在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跟我妈说了,我去上班了。” “他们已经知道你不在饭店。路丹还打电话问我,她说找不到你,就去你家找。” “她去我家?她去我家干嘛?我家她可以去吗?”林健一听到路丹就很生气。 “你先回去吧!别让你爸妈挂心。”文俊想关上房门说。 “文俊,我们能不能别这样?你了解我,我那天对路丹说的话只是为了救人,没有其他意思。你知道我跟路丹从来都没有什么,我不想因为这么一句话,几个字,就让我们兄弟做不成了。我更加不想的是,因为这么一句话,葬送了……我的婚姻……”林健一支撑不住半瘫在地上,哭出了声音。 文俊扶住他说:“健一,你起来,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过去了。我们依然是好朋友。海芬怎么了?” “都是因为我,什么事情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我就不会和我爸一直没有话说;要不是我,我就不会辞工,花钱开店受罪;要不是我,我就不会伤了海芬的心……我没用,我没用。”林健一捶胸顿足,自暴自弃,彭文俊眼中的林健一已经放弃自己了。 文俊扶健一进屋,先让健一缓缓心情。进一步了解后,文俊才知道这几天他都在欺骗王惠英说上班,实际上是一个人悠悠荡荡在街头,跟醉汉没什么区别。文俊给路丹发了一条信息说健一的处境。 路丹告诉林铁生说,健一没有去哪,只是去和客户谈生意去了,让为人父母的都放心。 王惠英说:“我就说嘛,这个小子没事。” 小珞妹不敢正视路丹,还是害怕极了。 林铁生说要送路丹。 路丹推脱说不用,临走前看看健一的女儿:“这孩子害羞喔,看到阿姨也不叫。”路丹捏小珞妹的鼻子,闹得小珞妹哇哇大哭。路丹心里想,这个女儿要是她和健一的就好了。 路丹撒腿奔向彭文俊家。 为了解开健一的心结,文俊说陪健一喝酒。健一不胜酒力,三杯下肚,不省人事,瘫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 路丹不多时赶到了。路丹想上前去摸摸健一的脸颊。 文俊示意路丹不要去打扰他,让路丹到阳台说话。 文俊手扶栏杆对路丹说:“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就执迷不悟了?”路丹振振有词说。 “你难道不知道健一是有老婆和孩子的人吗?什么人你不爱,你爱一个结婚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还有大把的男人可以让你去爱,你为什么偏偏爱上健一?你知道吗?你把他的婚姻给毁了,毁了。” “我爱健一,我可以给他想要的婚姻,我甚至可以给张海芬不能给他的。” “你清醒清醒吧!孩子是无辜的,回头吧!” “我很确定我是认真的,文俊你会祝福我和健一吗?” 文俊用鄙夷的眼光看着路丹说:“路丹,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文俊给海芬拨去电话。他想象中的海芬,此刻的情绪应该平常不稳定,可他听到海芬的声音安静如水。这样比情绪不稳定更加可怕,以致文俊不知如何说下去。 海芬说:“没什么事情,我先工作了。”海芬挂了电话,她强忍的笑容松弛了下来,她哪里是工作,她是在娘家。 她的妈妈伤心欲绝,林健一这个负心汉,当初娶她女儿的时候,说过会好好照顾一辈子,可是现在最命苦的娃,是我们的海芬啊! 张海芬经过再三考虑,她应该和路丹见一面。 八十二.裂痕痛无声 张海芬和路丹的谈话很简短,似乎张海芬已经放弃了林健一,显得洒脱。 路丹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海芬已经消失了。 路丹在中餐厅坐了许久,她想,幸福究竟意味着什么? 林铁生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于是他去张海芬学校打探打探情况。林铁生见办公室人多口杂,支呼她到校园安静说事。其实张海芬已经知道林铁生要问她什么问题了。她没有找借口,而是叫林铁生到宿舍说话。 林铁生说:“儿媳啊!你是不是和健一那死小子有啥事情哩?我看你情绪不对路喀,我和你妈都为你着急哩,还有小珞妹,天天念叨着要妈妈……你有啥不如意别憋屈哩!” 张海芬说:“我知道,爸,我……”张海芬不知道是说实话还是说假话才好,一时间她懵懂万分,她始终是个弱小的女子,处理事情并不像别人洒脱。因为小珞妹,她撒谎说:“我跟健一没啥事,我就是忙。”她知道,不管父辈做错了什么,跟孩子没有关系,孩子是无辜的。她痛心的是,小珞妹在牙牙学语的年代父母离异了,可是她回不了头,林健一也回不了头,路丹更加是回不了头。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做出妥协和退让,那么这个工作就只能交给张海芬,只有她勇敢地踏出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你看啊,儿媳,健一那小子有时候做事情没头没脑的,有啥事你就跟我和你妈说,他要是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打断死小子的腿。”林铁生捆了卷烟说。 “没有的事,健一对我……可好着哩!”张海芬说谎时眉毛不眨一下。 林铁生知道张海芬心里难受,不愿亲口说出来,也不想让父辈们担心,说:“那死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好像躲着我似的,这个没出息的,我看我非要打他一顿不可……我打断他的腿。” “爸,打解决不了事情。”张海芬一听到心爱的老公要遭受如此厄运,紧张地说。是啊,她多么在乎老公,怎么可以说离就离呢?明明她还深爱着林健一,可是她为什么要做出妥协? 张海芬实在不想隐瞒下去了,于是说:“我跟健一离婚了。” 林铁生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句伤心的话,他恨不得拿一把小刀戳穿自己的耳朵,恨不得拿一把锄头撬开一个地洞钻进去。气火攻心,他昏迷了过去…… 在突如其来的昏迷下,张海芬显得手足无措,她叫不动,也抬不动,嘴里一直喊救命,声音很微弱。她走出房门,附近空无一人,让她更加摸不着北。她镇定下来,马上给林健一打电话。 此时的林健一终于盼到了老婆的电话,无奈电话那头传来噩耗。他不顾店铺,直往张海芬的学校跑去,辗转两个多小时,林铁生才被送至县城人民医院。彭文俊和路丹接到消息后,也火急火燎来了。大家担心王惠英承受不住沉重的打击,选择不告诉她。 幸好,林铁生诊断的结果是身体营养不良,在医院休整几天就没事了。林健一给王惠英瞎编说:“我爸受了点风寒,在医院上打点滴。” 王惠英急着说:“我也去医院,你来捎我。” 林健一一再强调无大碍,可王惠英就是执意要到医院看林铁生,林健一只好依从。 路丹、张海芬和彭文俊不知所措,见了面多多少少有点尴尬。大家心里有一堵高高的围墙,谁都无法攀越过去,看不清对方的面孔,摸不着对方的心思,可以了解到的只有声音。 彭文俊进病房照料还在昏睡中的林铁生,医院悠长的走廊里留下张海芬和路丹的身影。 路丹来看林铁生,不是不要脸,而是她后知后觉感悟到她其实并不懂爱,也不懂什么才叫幸福,她只会破坏——破坏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婚姻。她现在才醒悟过来,她一直在犯贱,她不能为了自私的爱把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婚姻给毁灭了。这样一来,毁灭的不仅是两个人的心,还牵涉到他们的家庭。最可悲的是,孩子将来要承受父母离异的阴影。 经过几天的大彻大悟,路丹明白了,明白了。 然而,张海芬不明白路丹的想法怎么会彻底改变?她不是路丹,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回头;离婚证上红色的印章是铁打的事实。只是离婚的事实现在只有三个人知道,她打算把这件事公诸于众,因为林铁生醒来之后,这件事会不告而发。 张海芬对路丹说:“现在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退出,我会消失,我不会出现在你和健一眼前。” “路丹,我和健一已经离婚了。” “什么?离……离婚了?”路丹退至墙角说。 张海芬走进病房。林铁生嘴唇干裂,双目紧闭。一缕金黄色的阳光从窗外偷偷潜进来,久违了。林铁生躺在床上静静不动,一瓶补血益气的氨基酸倒挂在林铁生的头顶处,液体从输液管上缓缓往下流,一直到贴满白色胶布的手背上,冲入人体,和血液混在一起,从静脉血管运输到他的心脏。衰竭的血液如久旱逢甘霖,忽然间得到了能量的补充,沉睡的细胞苏醒了。苏醒的细胞撑开了林铁生的眼皮。 “爸,你醒了。”张海芬手忙脚乱给林铁生递了一杯水。 林铁生干裂的嘴唇里吐出几个字眼:“哦,海芬啊!健一那小子呢?” 彭文俊答:“铁生叔,健一去载惠英阿姨了。” “哦,文俊也来了。”林铁生头脑里一直充盈着林健一的身影,睁眼瞬间,没有注意到彭文俊。林铁生只是昏迷了过去,并不等于他会忘记在昏迷之前所听到的一切,他一想到健一做了对不起海芬的事情,来气说:“赶紧把健一那小子给我叫来,看我不打折他的腿。” 海芬说:“爸,医生说你情绪不能激动。” “是啊,铁生叔,你先休息好,身体要紧啊!”文俊也劝着说。 医院走廊里,路丹一个人蜷曲着身子,像个无娘的娃娃。 王惠英抱着小珞妹急匆匆赶来了。王惠英还不知情,看到路丹,说:“孩子,你咋自己一个人蹲在这呢?” 路丹赶忙站起来,极力掩饰着内疚之情。 林健一对王惠英说:“哎,妈,你快进去看我爸吧!” 王惠英进去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林铁生,急切地问:“咋回事哩?好端端的。” 林铁生说:“没事,你那个林健一呢?快叫他进来,我把他腿打折了。” “你脑子坏了,咋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都是你给宠坏了。” “啥叫我宠坏的?”王惠英不明白为什么林铁生会如此记恨儿子,一进门就吵个不停。 张海芬和彭文俊忙着劝架。 外面走廊里,林健一注视路丹良久,没有说话。他要进门的瞬间,回过头来对路丹说:“你回去吧!” 路丹想不到会发生一幕幕悲剧,所有的不如意好像都是她惹出来的。 林健一一进门,就被林铁生训斥说:“你这个小子,你说你对得起海芬吗?你说。”林铁生起床给林健一送上两巴掌,眼睛还不停地瞟着病房有没有铁棍之类的,看来林铁生是铁定了心要好好教训这个小子。 林健一跪下来。 王惠英傻了眼,说:“健一,你这是干啥子哩?快起来。” 林健一抱住王惠英的腿,哭泣说:“妈,是我对不起海芬,是我不好啊,我自作孽……”林健一狠狠地抽了自己五六个耳光。 当林健一跪下的那一刻起,张海芬就支撑不住了,她翻过脸面对着白花花的墙壁,不忍看着这一幕催人泪下的场面。 身边的文俊,叫健一起身说话,谁知健一不肯,文俊也急了,说:“你这是干嘛,有事好好跟大家说嘛,干嘛要跪着?”文俊走出病房,叹了一气,瞅到路丹正跌跌撞撞地走出医院,于是他追了出去,担心路丹也会因此而做出什么傻事。 王惠英现在才知道,原来健一和海芬瞒着他们那么沉重的负担。王惠英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她顾不上擦拭眼泪,倒是怀中的小珞妹用她娇嫩的手指帮王惠英抹去眼泪。 王惠英一哭,小珞妹跟着哭。张海芬见孩子哭个不停,抱过去,回头的一瞬间,张海芬早已泪流满面。 “你马上给海芬认错。”林铁生对林健一说。 林健一不敢抬头,跪着过去,扯住海芬的裤脚说:“海芬,是我对不起你。” 张海芬说:“你不要这样,你起来,起来。” “不,我不起来,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你起来呀,你起……”张海芬终于控制不住,放声哭出来。 王惠英把张海芬还有小珞妹一并揽在怀里,说:“好了,我们都不哭了,都不哭了。” 这个房间哭得最凄惨的,要属小珞妹。小孩子那么天真,那么纯洁,她的哭泣绝对不是假仁假义,而是真情流露,为了爸爸和妈妈能重归于好,祈求老天爷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林铁生说:“海芬,你看,这个死小子也承认错了,你看能不能原谅他?” 王惠英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做夫妻的哪个不床头打架床尾和?” 他们扰动了静谧的医院,招来了一个医生。医生打开房门问:“你们是林铁生的家属吗?” 林健一赶忙从地上站起来,点点头。 医生说:“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八十三.孤者 林健一坐定问医生:“医生,我爸他没什么问题吧?” “你父亲……”医生看着手中的化验报告说:“大问题没有,不过白细胞偏多,有高血压,以后要注意饮食方面,油腻、腥、炸的就不能吃了。这两天最好还是在医院休息……” 林铁生对王惠英说:“你跟海芬先回吧。” 张海芬现在已经心力交瘁到不能支撑,现在想想,她今天一直没有进食。 王惠英突然接到林健杭的电话,林健杭在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鼻塞声,一听就晓得林健杭生病了。林健杭高烧不退,王惠英这回可是着急了。眼看现在林铁生身体不好,她真的不想看到小儿子又有什么疾患。她就说现在别着急,回家治疗,这样也方便照顾。 林健杭听从妈妈的吩咐,下午坐了五个钟头的长途汽车,终于到了新阳城人民医院。一下车,林健杭就被带去做了全身检查。所幸的是,流感作祟,并没有大碍。为了方便管理,于是医生安排林健杭和林铁生同一个病房。 王惠英对林健一说:“你和海芬的事不能让健杭知道,等他回学校去了,你们的事情慢慢再说,他在家这段期间,你们不管遇到啥问题都要做好夫妻。”王惠英像是给林健一和张海芬下通牒令,林健一从来没有看到过妈妈会如此紧张。 他说:“妈,健杭只不过是流感而已。” “流感又咋了,我们一刻都不能马虎对待。” 王惠英对林健杭可是爱到了极点。林健杭是幸福的,在家中他是最小的一个,为此他得到的爱也是最多的。有句话说“身在福中不知福”,林健杭反而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曾得到爱,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无法说明这种感觉,但他确确实实是感受到了。他已经过了青春的叛逆期,这其实也不算是一种叛逆的想法,他总感到自己是不幸的。 林健杭回家养病去了,留下孤独的叶晓祉在学校。叶晓祉每天上课除外,在学工办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处理,眼下她要负责通知各级科任老师回学校准备拍毕业照,通知完毕,还得准备一场毕业招聘会。林健杭不在学校,繁忙的工作让她暂时忘掉了情人不在的烦恼。张老师告诉叶晓祉新一届的职业规划大赛已经开始启动了。张老师希望叶晓祉这棵苗子有好的前途,苦口婆心加上好言相劝,叶晓祉答应了张老师的建议——参加比赛,其实她也很在乎这个职业规划大赛。 报名后的两天,叶晓祉和团队去省组委报名并且准备上第一期的培训课程。在这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周翔也来了。 经过一天的休整,林健杭渐渐恢复了元气,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吃饭也没有胃口,三餐只是吸吮一点粥汤。人一生病就异常难受,想做什么都做不成。本来人心情压抑,会胡想一通,现在实在是没有气力消极对待人生了。偶尔生个小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有时候就是要生病生病,才能感受到生命的可贵,才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健康和幸福。 这天晚上,夜深了,医院的夜显得更加深了。走廊里微弱的灯光一丝丝闪过,白炽灯像是到了寿命的尽头,正在吱吱喳喳发出声音。卫生站上有两个护士在值班,上夜班的护士很辛苦,她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每隔十分钟会到各个病房巡视一番。有些照顾有加的病人家属在输液瓶滴完之前来通知护士小姐换药瓶;很多病人是自己一个人过夜的,输液瓶滴完了,更多的时候要护士自己发现。夏天的声音从住院部的院子撒播开来,池塘里有些青蛙叽叽呱呱叫,发出求偶的信号。 很难得,车马喧嚣的城市很难听到这种声音。林健杭被护士的到来惊醒了。护士仔细打量输液瓶上的刻度,然后往输液管上注射药物,接着调试一下输液管的流速。林健杭问:“护士,我爸他没事吧!” “没事,晚了赶紧休息吧!”护士走出了病房,朝别的病房走去。 林健杭想找人说说话,可是一个偌大的病房,除了林铁生的身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的影子。他想看看手机,手机不知道被王惠英收拾到了什么地方,他现在想给叶晓祉汇报一下身体状况都不行。他躺着实在难受,原来躺着有时候也是遭罪。他起身半躺着,他很明显感受到头晕目眩,体力不支,还没有完全离开病床,他像是狂风中即将潦倒的枯草。他只好安安静静躺着,不知不觉在噩梦中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王惠英和林健一已经来到了医院。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衣服湿成一片,风一吹全身冰凉冰凉,这是冷汗啊!王惠英问:“你好点没?要不要吃点啥?” 林健杭微微摇摇头说:“不用,我没胃口。” 王惠英怪骂他说:“不吃东西咋行?多多少少要吃点东西。” 王惠英见林健一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告诉他说:“你照顾你弟,我去买点吃的。” 林健一说:“不如我去买?”王惠英执意自己出去。林健一瞅见林铁生从厕所回来,上前欲扶住。 林铁生推开林健一的手说:“我好着咧!你弟没事吧?” 林健一说:“我妈出去买东西了,我叫健杭躺着休息一下。” 林铁生看到林健杭躺着睡过去了,他就把林健一叫出病房,询问:“海芬咋样了?有没有答应和你复合?” 林健一摇摇头,没有说话。 林铁生指责说:“你看看你,要不是你当初坚决辞工,你也不会弄出这事来呀!”林铁生叹了一口气,“唉,现在说啥都没用了,你当初要是好好教下去,啥都不会发生。” “爸,我……我知道错了。可是这不能完全归结于我的错啊,你也有错。”林健一说。 林铁生说:“对,主要还是我错,我不应该让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太自私了,儿啊,我对不起你呀,我知道你心里苦……” “爸,别说了。” 林铁生说:“现在教不教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把海芬给追回来,事业上失败了可以再来,但是一旦家庭败了,有时候是一辈子都好不了喀!你打算咋办?” 林健一哑口无言,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救回海芬破碎的心。 “你小子,无论如何也要跪着把海芬求回来,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你要为你孩子想想。你孩子还小,她不能没有父母,绝对不能。” 值班护士对林铁生打招呼说:“大叔,起那么早?” “是啊,护士小姐来换药了?”林铁生说。 护士进房间给林健杭换上一瓶新的药水,体温计显示林健杭还是有轻微的发烧。护士走的时候,门没有关上,只留下一道门缝。 这时候王惠英回来给林健杭喂了点粥,林健杭吐了一地,不多时又昏睡过去了。王惠英紧张得不知所措,嘴里说:“这不是流感那么简单,健杭这孩子咋了?” 见王惠英始终放心不下,医生说给林健杭做个x光和验血治疗。半个小时后,检验结果出来说,林健杭因为肺积水导致肺部发炎。为了抑制发烧,需要把肺部积水抽出来。 王惠英说:“这是健杭的旧病,两年前高考的时候就得过,咋现在又复发了?” 医生对林健杭实行了穿针术。从林健杭发白的嘴唇和脸色来看,他很痛苦,抽到一半,林健杭干呕不止。医生只好中断抽水,两天后再进行抽水。王惠英为此心肝凉了一大截。 医生找到王惠英问:“你儿子以前也患过胸膜炎是吧?” 王惠英点点头说:“是喀!” “没事的,青少年也常患这种病,主要是因为青年人喜欢吃酸、辣、冷的食品,只要注意饮食就没有多大问题。” 又过了一天,林健杭说话的力气好像都没有了。 林健一跟张海芬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弟知道我们已经离婚的消息。” 张海芬知道其中的利弊,这方面她比任何人都懂。张海芬说:“我们的事先搁着,等健杭回学校再说,我去看看健杭。” 张海芬对林健杭说:“小弟,你安心养病啊!” 李晨凯慌慌张张从门外进来,他得知林健杭病了的消息之后,马上从旱窝赶来,两人见面,叽里呱啦聊开了。 王惠英说:“晨凯,先不要和健杭说太多话,让他歇息。” 等到林健杭睡了之后,张海芬才松口气。她知道欺瞒不能解决问题,终有一天健杭还是会知道他和林健一离婚的消息,不只是健杭会知道,所有的亲朋叔伯都会知道,既然将来大家都知道,现在何必欺骗大家?张海芬偷偷哭了。李晨凯见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王惠英打圆场说:“晨凯,义东情况好点没?” “嗯,比以前好多了。”晨凯娓娓道来他照顾义东的故事,不多时大家都热泪盈眶。只是义东的状况刚好上,健杭又得此重疾。 李晨凯说:“有什么困难就尽管跟我说,我爸他也是很欣赏健杭的。” 王惠英说:“这孩子真懂事。” 林铁生说:“我已经没啥事,我下午出院。” 张海芬说:“爸,使不得,医生叫你多呆几天。” “我这不也是为了给健杭省点嘛!” “别,钱我可以想办法。”林健一说,“我付得起医药费,付不起我就把我的店子卖了。” 林铁生说:“你还好意思说卖店,你都三十来岁了,要懂得照顾自己。” “我也是为了健杭好……”林健一吃了黄连似的。 王惠英叹气说:“哎,你们这些孩子,真让父母操心。”王惠英嘱咐林健一不要和兄弟姐妹说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这样才不会扰乱在外打拼的儿女们。 张海芬解围说:“妈,别想太多了,身子要紧,爸,你也不要怪健一了,大家都好好的。” 林健一看着张海芬,听到她为他说话,这一刻,一句话的力量胜过千言万语。 八十四.居心叵测 李炳年最担心的桉树种植工作,如今告一段落了。据彭文俊汇报的种植情况来看,桉树苗已经长出了个把头高,并且在专业水准的管理下,培育工作进展得井井有条。 美好的生活即将拉开序幕,不出五年桉树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收益不可一世,总算他在杜氏家私企业做出了骄人的成绩。几天后,李晨凯就要生日了,李炳年准备在儿子生日那天,送给儿子一份礼物。 这一天,李炳年成功收购了天天百货,还在媒体上做出承诺,力争三年内重新打造天天百货,成为百姓购物的天堂(看来李炳年是想玩转型)……经媒体宣传,很快这个消息传至小徐耳中。 放眼半年来,小徐垄断了全县大大小小的企事业单位家私生意,目的就是要致杜氏于死地,再也翻身不了。现在小徐的账上虽是进了不少钱,但他一看自己的方略稍稍逊色的时候,心里便直打咯噔。他还清楚地记得李炳年是怎么羞辱他的,小徐早在三个月之前发誓要让杜氏破产,现在恐怕是实现不了这个愿望了。 正在小徐苦思冥想战略的时候,林金山来找小徐了。 小徐一听是林金山,不管多忙都要抽出身来好好招待。一问,他才知道林金山种茶也败了下来,林金山把棺材本都垫下去了。现在恰逢台风来临的季节,茶树叶子被吹落像一个中年秃头的人,还谈何收成啊?无奈之下林金山只好找到富可敌国的老板,寻思小徐能不能给他一点出路。林金山一听小徐说不用担心,心里顿时踏实下来。 小徐说:“只要你愿意,随时欢迎你来我企业上班。” 金山乐呵呵答应了。于是在小徐的引领下,金山去车间溜达了一圈,工头正是多日不见的徐建华。现在徐建华已经是个小师傅了,一经打听虚实,他才明白过来是小徐解救出来的。半年来,徐建华答应小徐规规矩矩做事,没有惹是生非,小徐越来越喜欢徐建华这个小伙子了。 中午徐建华带林金山出去吃饭,徐建华顺便把几个兄弟介绍给金山认识。一个叫阿迪,头发比哈巴狗的毛还要长,金黄的头发下面,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麻子。说话刚强有力,右手背上有着凶神恶煞的刺青,往上,肩膀延伸至脖颈的地方有一条或深或浅的刀疤,为此人人都叫他刀疤迪。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他与弟弟跟家人从越南来到中国打工,踏上了“混混”这条不归路。相处下来,徐建华竟然和这两兄弟聊得欢。刀疤迪的弟弟阿尼高挑像一根竹竿,喝起酒来像十足的酒鬼,颇有大哥的范,但从来不谈吐多余的话,见到徐建华亲切地喊上一句华哥。 林金山问徐建华:“你咋和这两个越南仔混在一起?” “嘿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太多了。”徐建华一杯酒下肚,跟喝水一般爽快说:“金山哥,你跟小徐混肯定错不了。你看看我,我当初不也一文不名吗?如今要金银珠宝还愁个屁啊?只要有钱了,什么东西都有,你扔出个一两千的,街上有哪个女人不跟你走?” 这天晚上林金山回家去,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给家人说了一遍。林金添不论听到林金山说什么都不相信。大家一致认为徐建华早就被抓去坐牢了。刘芬玉恨透了徐建华,说到徐建华,她肚子里就有吐不完的苦水。刘芬玉说徐建华真该抓去打靶,在林场干活的时候总是见无人就摸她屁股。 林金山对林金纳说:“我看去小徐那里干活也好,毕竟现在义东的医药费那么贵。” 义东妈对林金纳说:“现在米缸没几粒米,在家里也找不到几个钱,跟着三哥出去工作也好,哪怕一天是五十块钱也比在家待着强哩!” 林金纳他曾经就不太愿意给小徐干活,现在他被生活逼上了绝路,即使是对小徐和徐建华有再大的成见,他还得认命。没钱了,真的说什么都是瞎掰喀。第二天,林金纳和林金山去了徐氏家私企业上班。林氏兄弟的加入,自然是把小徐乐开了花。吃饭的时候,小徐特地从钱包掏出三百块钱给大伙加菜。唯独徐建华看出了小徐心中隐隐的不悦。 于情于理,徐建华都要感谢小徐的帮助,是小徐让他上了康庄大道。所以不管小徐遇到多大的麻烦,只要徐建华能做的事情,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辞。徐建华对小徐说:“老板,有啥事情您尽管吩咐。” 小徐对他说:“我的事情,你帮不了。” 徐建华机灵地说:“其实您不说,我也知道为啥事难过。” “你倒是说说看,说对了我手上的钱归你。”小徐亮着红彤彤的两百元钞票。 徐建华说:“杜氏家私企业成功收购了天天百货,老板我是看不惯杜氏蒸蒸日上啊!现在又不知他唱哪一出?” “你看我应该咋办才好?”小徐没有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徐建华有时候还挺细心。 徐建华咳了一声说:“这好办,您尽管交给我去办。” 小徐对徐建华的言辞刮目相看,狞笑说:“你想得鬼点子我还不知道?比我想得可要奸诈恶毒,可是做那些是要犯法的,要坐牢的,哈哈……” “哎,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又有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呢?” “咦,你这话不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徐说完又思量了片刻,说:“我不会让杜氏起死回生的,我一定要让杜氏破产,我们徐氏才是家私行业的老大。我屡次三番受到杜氏的欺压,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们得逞了。” “是啊,老板,你不能再唯唯诺诺了,杜氏他算啥东西嘛!他害您还不够惨?迟早有一天是要败在你手上。” “你不是和李炳年的儿子李晨凯有过交情吗?你从他那里下手。” “老板,我绝对给您办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炳年告诉李晨凯说:“儿子,老爸送你一份礼物。” 李晨凯用迷惑的眼神看着李炳年,问:“什么礼物?好端端的怎么送我礼物?” 李艳红见儿子傻不开窍,只好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傻儿子。” “我生日?我生日自己都给忘记了。” 李炳年给李晨凯递上一个u盘。 李晨凯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和天天百货签订的合同事项,我要让你出任天天百货的总经理。” 李艳红一下子就怔住了:“李炳年,你没事吧?” “你怎么说话的,我好得很。”李炳年说。 “总经理?”李晨凯不敢相信。 李炳年点点头说:“你真以为我收购天天百货是为了杜氏的生存发展吗?那你就错了,我完完全全是为了你才花上巨资收购天天百货。你不是一直喜欢做管理吗?” “还不快谢谢你爸?”李艳红说。 “可是爸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在杜氏帮忙吗?”李晨凯问。 “老爸知道你没有心情打理家私,我的儿子我比谁都清楚。”李炳年再说,“下个星期你就去上班吧!” 李晨凯接过手中的资料,突然感到这份压力来得特别沉重。在二十二岁生日之际,他接到最沉重的一份的礼物。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林义东,说:“过几天我就要去天天百货出任总经理了,所以会比较忙。” 林义东对他说:“这是好事啊,我真为你高兴。” 李晨凯还说:“我还得去跟文俊哥说这事,我也得多谢他啊。” 正在李晨凯和林义东聊得正开心的时候,林金山来了。林金山受到徐建华的委托,来拉拢他的关系,林金山说:“晨凯你真是太厉害了,年纪轻轻就成了总经理,说啥都不能忘了我们啊!” “金山叔,你说哪里的话?” 林金山说恰好要去县城工作,顺势给李晨凯搬行李。昔日他们的种种偏见和不开心看来早已化成风中的一缕青烟不见了。 到了县城,天已经黑下来了。李晨凯见林金山好心帮他拿这拿那,于是今晚就留他在家中吃饭。他们喝了点小酒,迷迷糊糊。李炳年吃完饭还得回公司一趟,李炳年告诉儿子说:“你带金山出去走走,我还得回去忙。”还没吃完饭,院子里发出了几声犬吠,出门一看,没有动静。李艳红着急对李炳年说:“等我,我要去跟丽丽她们打麻将,你捎我一趟。” 林金山和李晨凯走了一会,李晨凯已经不胜酒力,说话早已不省人事。林金山摸腮是时候下手了。他送回家李晨凯,李晨凯躺在床上,像个死人躺着不动。林金山开始执行徐建华交代的任务,他目不识丁,哪里知道u盘这种先进的科技产品里有份生死攸关的合同。找了很久也不见有什么资料,于是他打电话给附近埋伏已久的徐建华,说李晨凯已经中标,但资料还没落袋。徐建华说:“我自己过去找,这事要是黄了,老板绝不轻饶你。你就别想在徐氏待下去。” 李炳年开车到途中才发现,办公室的钥匙忘记带了,于是他开车往回走。 此时李炳年的房子里,徐建华和林金山正在鬼鬼祟祟偷合同资料。李炳年的一个回马枪让徐建华一伙人惊出了一身冷汗。李炳年打开灯一看,干净白皙的地板上有几处污渍。李炳年便察觉出来,家里肯定来了小偷。李炳年搜索着小偷的足迹,他打开李晨凯的房门,只看见李晨凯睡得呼呼作响,一切太平。他想可能是他多心了,忽然一只猫“喵”了一声,让他吓了一跳说:“哪里来的死猫?”他一把抓住猫扔到窗外去,带上钥匙把房门关上。 衣橱里,徐建华、林金山惊出了一身冷汗。门外秘密潜伏的两个越南仔,正在焦急等待徐建华出来。刀疤迪再也按捺不住想进屋察看,谁知李炳年从里屋出来。李炳年瞥视了一眼从他车旁走过的刀疤迪,李炳年心想这个小混混的出现肯定是不好的征兆。李炳年马上回过头来问:“你是谁?你干嘛?” 刀疤迪二话不说,给李炳年亮小刀说:“废话少说,快把你的钱包拿来。” 李炳年慢条斯理地给他递过去,趁刀疤迪注意力转移到钱包的一刻,迅疾抢过他手中的小刀,两个人立即陷入了抗争当中。刀疤迪执拗不过李炳年,把阿尼招来,两兄弟一齐上阵。李炳年实在斗不过公牛般的两兄弟,他的肋骨被十六岁的阿尼恶狠狠地插上一刀。两兄弟一见到血像失魂落魄的野鬼,赶紧逃去,很快消失在小区的小道上。李炳年开车追,刚驶上道,忽然车胎爆裂,一个急刹车,车子翻了,从高速桥上撞了下来;李炳年想从车子里跳出来,只是为时已晚,轰隆一声,李炳年的车子粉身碎骨。 徐建华成功地从u盘上拷贝了一份资料。他、林金山和刀疤迪兄弟会面之后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心虚的他们马上奔回小徐的怀抱,一五一十给小徐说明了。小徐支呼徐建华一定要把两个越南仔送至偏远的地方,灭口。 第二天,李晨凯醒来,头痛欲裂,吃过早餐之后,去上班,新上任的第一天,他这个总经理什么都没有做。开会的时候,他听到新闻报道说杜氏家私企业的老板李炳年从桥上坠落下来,经抢救不治身亡;李晨凯陷入到极度的疯狂中,立即向医院跑去,等到他赶到的时候,手术室外等待的李艳红已经哭得不省人事了。 医生摇摇头给李炳年披上了白布。 八十五.李家大事记 李炳年的猝然离世,让大家一时间难以接受。 警方调查的结果说,这是一场交通事故。李晨凯不能接受这样结案,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李炳年已经去世了,他能做的就是接过李炳年手中的工作,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能让杜氏垮掉。 只是他知道自己年纪轻轻,心怕企业有人不服。对于李炳年去世,杜氏的员工纷纷表示哀悼,大家齐心一致,鼎力支持李晨凯坐上总裁的位置。刚刚上任的李晨凯完全不能把心思放在杜氏的经营上,每天酗酒过日,整个人都颓废了。李艳红哭湿嗓子不能自拔的时候,李晨凯更加难受。 就在杜氏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候,邓婷婷高兴地告诉李晨凯说拿到了学校的奖学金,两个星期后要去日本留学了。 婷婷说:“你那么忙,早就忘记了我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李晨凯问。 邓婷婷说:“不知道,可能三年吧,或者将来在日本找个工作,以后就在日本发展了。” “你一毕业就回来,我去接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婷婷安慰晨凯说:“人死不能复生,相信李叔叔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子,你现在是杜氏的总裁了,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谢谢你总是在我无助的时候支持我。” 婷婷说:“你还跟我客气?” 这一天李晨凯从公司出来,上了街路,光顾附近有名的酒家——里面汇聚了各色各样的酒色之徒。他定睛一看,徐建华和他手下的两个越南仔也在这里。迷迷糊糊中,他想起出事那天晚上这几个人都出现过,但是又不确定。李晨凯很恼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徐建华走过去,第六感告诉他李炳年的死跟这帮人有关。 徐建华看到老朋友来了,起身说:“呦嗬!这不是杜氏刚刚上任的李总裁吗?怎么总裁不用上班吗?” 李晨凯二话不说,飞过一拳,把徐建华鼻子打歪了。 徐建华倒是镇定自若,嘴角还不时露出微笑。两个越南仔没闲着,一人缚住李晨凯的双手,另一人揪着他的头发。李晨凯像刀俎上的鱼肉等着徐建华宰割。徐建华不说见不得人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学会了绅士风度和文邹邹的言辞,说:“好歹我们是相识已久的好朋友,你就以这种方式对我打招呼?” “你是凶手。” “你死了老爸见人就说凶手,你是得了失心疯吧。” 李晨凯又要对徐建华施暴,刀疤迪兄弟不费吹灰之力锁住他。 徐建华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斗不过我的,回家待几年再出来混吧!我们走。” 刀疤迪不解地问:“就这样放过他?”徐建华已经走远了,刀疤迪不忍放过李晨凯,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给晨凯身上踢上两脚。他顺手拿上一瓶酒,喝了两口,朝李晨凯身上浇去:“这是我大哥赏给你的。” 徐建华和刀疤迪离开后,酒家继续热闹着,没有人理会落魄的李晨凯。李晨凯站起身,摸摸嘴角的温热,才发觉流血了。他坐定叫了两瓶酒,一个女孩子过来给李晨凯擦去嘴角的淤血,李晨凯定睛一看是刚刚提拔上来的黄妙玉。 李晨凯已经醉了,说:“小妞,陪我喝酒。” 黄妙玉艰难地送老板回家。一开门,李艳红见到李晨凯喝得烂醉如泥。李艳红去企业视察过,知道黄妙玉这一号人物,见到黄妙玉细心照料李晨凯,心疼说:“咋醉成这样?妙玉谢谢你。” 黄妙玉说:“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李艳红已经心力交瘁,她说总裁由她来照顾,让李艳红回房休息。黄妙玉洗了一条热毛巾给李晨凯敷上。黄妙玉还得感谢李晨凯的提拔,她才能做上总裁助理。在公司人人都毕恭毕敬地叫上她一句妙玉姐。此刻,黄妙玉的照顾又算得了什么呢? 忽然李晨凯抓住黄妙玉的手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黄妙玉想从李晨凯的手中抽开手,可是李晨凯抓得实在是太紧了,她根本挣脱不了。黄妙玉动弹不得,于是就这样静静陪李晨凯到天明。第二天睡醒的时候,黄妙玉把头埋在李晨凯的胸膛前,眼睛一睁开,黄妙玉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动作太大把李晨凯也弄醒了。 李晨凯看到了黄妙玉:“妙玉?你怎么……在我家?” “李总,我……”黄妙玉语塞。 李晨凯看见自己的手紧紧抓住黄妙玉的手。李晨凯心惊肉跳马上松开,心里想到怎么会这样子? “昨晚是妙玉送你回家的。”李艳红从房间出来解释说。 “昨晚?”李晨凯头痛厉害,好像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谢谢。” “我去准备点东西给你吃。”黄妙玉说完欲起身帮李艳红。 晨凯问:“妙玉……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啊!”妙玉笑笑说。 李炳年的葬礼如期在墓园里面举行了,李艳红还是一如既往的伤心。黑压压的一片都是给李炳年送葬的。天下起了大雨,大雨过后,远方的天空亮起了一道七色的彩虹……遗憾的是,李晨杰没能参加父亲的丧礼,家里人一直联系不上。 接连几天下来,李晨凯都没有状态上班。在黄妙玉的建议下,他决定把彭文俊调回公司上班,这样他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询问彭文俊,最主要的是可以找个人好好探讨公司的前景。 两个星期后,邓婷婷坐上了去日本东京的飞机,留学去了。 是蔡教授送邓婷婷上机的。邓婷婷能抓住这个好机会,完完全全是蔡教授给了她莫大的帮忙。蔡教授告诉她要抓紧时间学点东西,要多出去走走。有一个义父的爱,邓婷婷心里不再那么痛了。相反,她用功读书,拿到了国家励志奖学金。这对于蔡教授来说,无疑是高兴的事情。而蔡教授也接到了省里举行的某个比赛的邀请,出任培训的老师,蔡教授打开邀请函一看,是职业规划大赛。 这一天,蔡教授来到赛场报到。还没有到,他就听说叶晓祉来参加这个比赛了。自从蔡教授被调到大学城工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可爱的晓祉了。这一次见面,仿佛又回到了在学工办一起工作的日子。是啊,他是多么怀念以前啊! 叶晓祉也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是蔡教授培训大家课程。“蔡教授原来是我学工办的导师。”叶晓祉对周翔说。 周翔对她说:“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为什么这样说?” “你看我们高中分开,现在又呆在一起;你和你的蔡教授分开,又在这里相遇。” “什么叫做又在一起?周翔,我跟你说,我现在有男朋友了,我的男朋友叫林健杭。”叶晓祉抗辩说。 周翔说:“我一定要拿冠军给你看,你男朋友不就是会点才艺吗?我一定要拿到冠军,我要让你后悔。” “我才不后悔,我很爱我男朋友,他也很爱我。” 蔡教授私底下跟叶晓祉说了很多有关大学城工作的事情。叶晓祉对蔡教授甚是羡慕,如果她也能去大学城上课工作就好了。蔡教授告诉她一定有机会的,他跟叶晓祉说了有关邓婷婷的事情;邓婷婷去东京留学的事情在学校炒得沸沸扬扬。蔡教授问她将来想做什么。 叶晓祉说:“我将来想去支教。” “哪里指教?” “西部。” 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追逐的梦想,不管你的梦想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希望你梦想成真。”蔡教授说话总是那么鼓舞人心。他还说:“我也支持你参加此次职业规划大赛,这次大赛是全省公认的比赛,拿到名次的话将来找工作有很大的帮助。” 职业规划大赛的培训课程如火如荼展开了。在培训的这段时间里,周翔常常有意无意地接近叶晓祉。早上一起吃早餐,周翔给叶晓祉剥鸡蛋壳。 周翔便说:“我看着你吃很幸福。” 叶晓祉吃完就去培训课堂,周翔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这样的生活每天都重复着,越是这样,叶晓祉对林健杭的想念越是深刻。 她说:“健杭,你在哪?我想你,很想你。” 医院走廊有点吵,林健杭用医院的固定电话打给她说:“你参加完职业规划大赛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情?” “周翔也在这里,他也参加了职业规划大赛。” “你现在和他在一起?” “嗯。是的。” “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 “我就是怕你生气嘛!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你应该立马告诉我才对。” “你看,我就是怕你有这种反应,要是有什么东西影响到了我们之间的爱情,我就不会说。” “你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不要不说,我希望我们坦诚相待。” “我可以做到,你可以做到吗?” “我……” “健杭,你不要不高兴,我说过我是你的,我就一辈子都是你的,你放心好吗?” “等你培训完了,我去接你回学校。” “好,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还好,我过几天回学校。这几天心情不是很好,可能是受到身体的影响吧!” “医生怎么说?” “只是流感而已,不严重,我爸爸也住院了。” “你爸爸怎么也住院了?” “说来话长,等我回学校再对你说。” 林铁生问:“同嘛人讲电话呢?” 林健杭慌慌张张挂掉电话说:“一个朋友。”然后他跟随林铁生走进病房。 “哦,是要跟你朋友说说情况的。不过废话少说,说完重点就行了,电话费很贵,住院费也不便宜,该省的还是要省。” “知道了,爸。”林健杭低着头,很多事情他都明白了。 林铁生告诉林健杭说:“李炳年出了车祸,现在由你的朋友出任杜氏总裁。” 听到这样的消息,林健杭很惋惜。“不行,我得去看看晨凯。” “你别去了,你身体还没好。” “爸,我必须得去看他,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你先去看看你大哥吧!” “我哥?我哥咋了?” “健一他吃不下饭……” “我哥也生病了?” “哎……健杭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林铁生语重心长说。 “我哥究竟咋了?”林健杭问。 “没事的,会过去的。” “我妈呢?” “你妈要照顾小珞妹,没有时间来医院。” “爸,你们最近是咋了?是不是有啥事瞒我?”林健杭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 林铁生拿捏不定要不要把林健一的事情告诉林健杭。他在想要是对健杭说了,结果会怎么样?他反过来想想,如果不对健杭说,这事又得怎么解决?事情总不能瞒着不说喀!林铁生吞吞吐吐想说点什么;王惠英突然来了。 八十六.身世 王惠英给林健杭送来中午吃的饭菜,顺便把林健杭的手机也送来了。 王惠英说:“健杭,你的手机以后就在这里充电吧,省得我拿来拿去,你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哦,是吗?我看看。”林健杭问。 “惠英,你来了正好,我跟你说个事。”林铁生把王惠英引到医院走廊上。王惠英走出病房的时候,本来是已经把门关好的了,却被一阵风悄悄吹开了一道缝。 “要不跟健杭讲清楚。”林铁生说。 “什么事?”王惠英问完,林铁生没说话,她再想会,忽然情绪有点高亢,说,“你犯糊涂了?”王惠英轻声谩骂当心泄露出去,“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健杭。” 林铁生反驳说:“你看,健一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等健杭出院了,迟早是要看到健一的模样,到时候怎么跟健杭说?” “总之这事能瞒一天是一天。我不是不想告诉健杭,健杭现在还小。” “他已经不小了,他能理解的。” 王惠英冷静地说:“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健杭总有一天要面对很多事情的,我不想这样一直瞒着健杭,那件事情我们瞒着已经够辛苦了。” “林铁生……你说啥呢?你再说一遍。”王惠英眼睛瞪得不能再大。 “我……惠英,经过健一的事情,我想了很久,无论怎么样,我们应该把事情说出来,这样才对得起我们的……孩子啊!” “林铁生,你是不是要把二十年前的事情说出来?我告诉你,林铁生,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二十年前我们已经说好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谁都不许再提。” 林健杭打开手机一看,发现里面都是叶晓祉的电话和短信,有条短信这样说:“这几天和周翔在一起,让我觉得你的声音是那么陌生。我知道,你生病了,我不能总是无理取闹,可是,我发现周翔一直不停追我,我已经告诉周翔我有男朋友了,他说我是他的精神支柱,如果我不能和他在一起,那他会死。我告诉周翔说,我只有林健杭一个男朋友。我知道你看到这些话之后会很生气,但我得向我们的爱情坦白,我们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只有这样才对我们的爱情有利。” 为什么谈恋爱老是在讲这些话题?能不能让他歇一口气,让他精神松弛一下,不要老是紧绷着,他已经很明显感受到这份爱给他多么巨大的压力。他其实很痛苦,他痛苦是因为他太在乎这段感情,越是在乎,他就越不能自拔。叶晓祉是他一个人的,永远是他一个人的,可是,周翔的插入,像是一把钢刀直捅他的心房,不知从何开始起,他感到叶晓祉的心不是属于他的了。这段感情的一开始,叶晓祉就说过她不相信爱情,她不会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爱情上,她有其他的工作和生活,爱情只是她生活中的一小部分,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林健杭的思绪像麻子一样,在心里一直不停地抖动。 林健杭忽然间听到林铁生和王惠英的对话。他越听越不对劲,起初以为林健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随着王惠英情绪的激动和林铁生的解释,他已经知道,二十年前肯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林铁生和王惠英二十年来,压根没有提起过……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要说起?林健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尽管他很累,累到没有力气爬起床,累到他的胸奇痛无比,腿麻无力,可是他为了想知道二十年来隐瞒的事情,他站起身来,站在门后面,继续听林铁生和王惠英的谈话。 “好了,我不说……我不说还不行吗?”林铁生安慰王惠英说。王惠英眼里噙满了泪水。“你别哭了喀……这里很多人呢!”林铁生又说。 王惠英支支吾吾说:“二十年来,我一直不敢说,我就是怕对不起孩子,好不容易快忘了,你又提起来。” 王惠英的声音突然拉得老高,林铁生连忙用手捂住王惠英的口,王惠英也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高了。眼睛直打转,仔细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还好没有人被她的话引起注意。 林健杭缓慢打开房门,林铁生和王惠英两个人都惊呆了,他们说的话都被林健杭听得一清二楚。林健杭不知道所谓的这件事究竟指什么事情,但林健杭知道这件事一定让父母俩很痛苦。 “爸妈,你们说的是啥事情?”林健杭的嘴唇白得可怜,手扶住门柄,佝偻着身子问。 “哦,健杭,你咋出来了呢?”王惠英慌慌张张拭去脸上的泪痕。 林铁生上前来说:“健杭,赶紧回去歇着,我扶你进去。” “爸妈,你们告诉我,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啥事情?”林健杭追问。 “二十年前?没有的事,二十年前你不就刚刚出生吗?”王惠英极力掩饰说。 “你们甭瞒我了,你们还想瞒我到啥时候,还有我大哥又发生啥事了?如果不是这一次我大哥出了事情,你们是不是还想瞒下去?”林健杭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哽咽着苦水。 林铁生抓住王惠英的手臂,给王惠英使眼色说:“看来这事是瞒不住了。” 王惠英不理会林铁生,还想掩饰真相说:“都是你爸的事情。” “不,我听得一清二楚,是我,不是我爸。” 林铁生说:“进去说话。” 王惠英随手关上门转过身片刻就知道她再也坚强不起来了,号啕大哭说:“孩子,孩子,我和你爸对不住你啊,对不住你啊!” 林健杭看着王惠英问:“究竟咋了?发生了啥事情?为什么二十年来我一直不知道?爸妈,你们告诉我,我能承受。” 林铁生开口:“儿子,我……” 王惠英呱啦说:“林铁生,你要是说了,我跟你没完。” “还是你妈告诉你吧!”林铁生说完转身离开出了门外。 王惠英说:“儿子,既然你知道了,我只好跟你说实话。我跟你说了,你会不会怨爸妈,会不会不要爸爸妈妈?你要答应妈你不能不认我这个妈好吗?” 林健杭把王惠英扶稳坐定。 “本来,这件事我和你爸两个人知道。要不是你大哥和你嫂子闹离婚,这件事永远不会出现。现在你大哥遇到这样的事情,你爸担心他,所以提起了二十年前的事。我恨你爸,要不是他说起,我差不多也快忘记了,但是一个人的身世哪有那么容易忘记?呜呜……”王惠英说着说着哭出声。 “妈,你慢慢说,我听着。” “儿子,你还是不要知道好吗?”王惠英还是不想讲起,可是话已经说到一半,叫她如何收手? “妈,不管二十年前发生了啥事情,我都会记住你跟我说的,我永远是你的儿子。” “其实……”王惠英想极力隐瞒事情的真相,纸团里的火是包不住的,“其实……我……我不是你的亲生妈妈。” “啊?妈,你说啥呢?不可能,不可能。”林健杭歇斯底里说,他头脑发昏,四肢无力,忽然倒在病床上,像抽胸积水时一样晕过去了。 等到林健杭醒来的时候,林铁生坐在病床前。无论林铁生和王惠英说什么,林健杭都不听,良久,林健杭才说话:“为啥你们要瞒着我?” “孩子,你永远是爸妈的孩子。”林铁生凑近沧桑的脸颊说。 王惠英痛苦万分。 林健杭问:“妈,你说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那我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林铁生回来的时候告诉自己需要镇定不凌乱,可是当他听到林健杭的问题时,还是受到了心灵的震颤,二十年了,二十年了,仿佛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哇哇哇,林健杭在年三十的夜晚,出世了。接生婆告诉林健杭的亲生父母,这个孩子命生克相,克的是亲生父母,如果要躲避这场浩劫,林健杭只能被送到亲戚朋友那里住两年,等两年过后,这场浩劫自然会消逝。 林健杭于是被亲生父亲送到了林铁生家。日久生情,林铁生和王惠英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无奈在林健杭还是牙牙学语的时候,林健杭的亲生父母双双离世了:其母因二胎难产死于产房,最后小孩保住了,经过检查,原来其亲生母亲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其亲生父亲痛失妻子,便每天喝得醉醺醺,一天晚上回家,结果推翻蜡烛,整个房子燃为灰烬。在村子里,人们传言说,是林铁生夫妇二人为了争斗这个孩子把其亲生父母活活毒死了。林铁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说,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林健杭这个孩子,听到亲生父母的离世已经是个悲痛欲绝的消息,更重要的是,其母亲因患先天性心脏病。最可怕的是,先天性心脏病会遗传给下一代。而医生早在二十年前断言,林健杭这个孩子肯定遗传了父母的病根,二十年就是病发的轮回,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一年。其实现在林健杭的疾病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感,而是心脏病发前的症状,也正是因为这样,王惠英才会叫林健杭回家治疗,王惠英都知道。 林健杭再一次昏厥了过去。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身子突然变得很虚弱;王惠英更加是悲痛欲绝。 林健一以为他的遭遇已经够惨了,没有想到家里还有更悲天悯人的事情,更加无法想象的事情同样发生在他的家里。二十年前,他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记得从学校回家发现多了一个弟弟,而其他弟弟妹妹更加是不知道这件事。他突然很佩服林铁生和王惠英隐瞒的功力。王惠英以为二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看得风轻云淡,可是二十年的时间,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身世问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医生治疗林健杭的先天性心脏病,因为先天性,所以谁都不好说会有什么并发症。在悲伤的同时,还有一个消息可以让林健杭暂时忘掉痛苦,那就是他还有一个亲生妹妹。目前他尚且不知道这个妹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八十七.难兄难弟 早在之前,林健杭的主治医师说过,只要林健杭不受明显的刺激,先天性心脏病就不会随意迸发出来;要想健康地生活下去,只能保持乐观的心态,不能有压力。 经过药物治疗,林健杭已经渐渐恢复了元气。一个星期后,在他的执意坚持下,他回到了学校,而家里的悲剧依然在上演。 张海芬伤透了心。为了小珞妹,她才勉强和林健一待在一起。以前不管两夫妻如何恩爱,只要感情上出现了疙瘩,就是多看一眼也会觉得不自在。结果,在林健杭离开家的第二天,张海芬收拾行李回了娘家。不论林健一如何挽留,张海芬毅然决然离开了这个家,她说她会回来看珞妹。 林健一一蹶不振,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店铺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尘灰来做客,饭店门口摆设的两盆鲜花没有浇水,奄奄一息。他痛定思痛,他生活太失败了,不仅生活上失败,婚姻、爱情和事业也一塌糊涂。他总结到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固执的想法。如果,当初他咬咬牙坚持教书,不追求所谓的理想,就不会和林铁生产生隔阂,不会遇到路丹,更加不会和张海芬离婚,也就不会诱发林健杭二十年前的身世问题,仿佛所有的不顺利都是理想招致的恶果。理想,究竟是什么东西?有时候理想真是要害死人,人活在这个世上平平淡淡生活不就很好,干嘛要追求不现实的理想? 现在,一切的烂摊子怎么去收拾,林健一痛不可当。 生活中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即使遇到了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不生活,不工作,人怎么生存下去?于是五天之后,林健一回到店铺重整旗鼓,生意却大不如从前。 这几天,彭文俊处理完了种植桉树的后续工作,在李晨凯的调配之下,他回到了杜氏本部上班。这一次,他顶着沉重的压力回来工作。是的,杜氏的生死存亡就看桉树生长情况了,如果与预料中相差不远的话,那么杜氏仍然是县城家私行业的龙头老大;但是如果成效不理想,那么迟早有一天会破产。 彭文俊告诉李晨凯说:“徐氏已经垄断了县城大大小小家私行业,几乎大型企业的木材用品都给徐氏企业给包揽了。” 李晨凯还看不出厉害之处,便说:“他是他,我是我,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晨凯,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徐氏是想让我们杜氏置之死地啊!”彭文俊恶狠狠说,“我知道,李总刚刚离世不久,对你的打击很大,换成是我的话,我可能比你更加无法自拔,但是,晨凯,你不能这么一直下去,你是杜氏的希望啊,如果你都倒下去了,那么我们这些员工,怎么应付如此强大的徐氏啊?商场如战场,将不能倒,士气更不能倒。” 李晨凯拿出办公室的xo,喝酒。 彭文俊实在看不下去,离开了公司,来到了林健一的店铺,问:“你这里有酒吗?” 林健一不解地问:“你也要喝酒?我这里没酒,要不我们出去喝个痛快。” “还愣着干嘛?走着。” 几分钟后,林健一和彭文俊来到了熟悉的酒家。彭文俊跟酒有仇似的,大口大口喝得可凶了。 “别喝成这样。”林健一伸手过去抢彭文俊的酒瓶。 “你别拦着我……我现在再不喝,以后就没有机会喝了。”彭文俊欲抢过酒瓶。 林健一说:“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告诉你啊,我差不多快失业了,杜氏……差不多快倒闭破产了。”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林健一不敢相信他的话。 “你知道吗?我喝酒是跟晨凯学的……他每天都喝酒,我为什么就不能喝酒?来干了它,一醉方休。”彭文俊又是一杯酒下肚。 酒是好东西,酒是男人的宝。林健一说:“你遇到这么个事就自暴自弃?” “我怎么就自暴自弃了?”彭文俊听不惯林健一的指责说。 “我把最好的教师工作辞了;我跟我爸的矛盾迟迟解决不了;我和海芬离婚了;健杭的身世问题又是因我而起……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造孽啊?我是不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林健一说完,三杯下肚。 哥们受到如此深重的罪孽,除了同情,彭文俊又能给予什么帮助,他现在也是一身麻烦的人。其实他只是不说自己真正的痛苦之处罢了。 烈酒还有一个好处是,它能增加人的勇气。有时候喝酒之后,像是真的壮了胆,什么脏话,不敢说的,违背伦理纲常的话统统一泄为快。 一阵静默之后,彭文俊冷冷说:“路丹走了,你知道吗?” “去哪了?”林健一问。 彭文俊脸上绯红,看来是酒精起作用了,他知道自己没有醉,可是嘴巴却不受控制,止不住说自己不愿意讲的事情。“她走了……” “走了好。”林健一推测说。 “都是因为你。” “我?”林健一承认确实是因为他,他说:“是啊,路丹已经不关我事了。” “不关你事?你这个家伙,人家是因为你才离开这里的,你不知道你对路丹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我对不起路丹,但是文俊我要告诉你,我最对不起的只有海芬。” “你活该,谁叫你那么多情?” “我不是……哎呀,你叫我怎么说?”林健一一时间思绪很混乱,像上万只蚂蚁在无情地啃噬着脑细胞。 彭文俊说:“路丹她撇下水果城,去了西藏。我说,我跟你一起去吧,那边环境恶劣,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没有人保护怎么可以呢?呵呵,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不用我陪。我有我的工作,她也有她的理想。我说,为了你,我甘愿抛下我的工作和你一起去西藏。她说,我不是她爱的人,我只是她喜欢的一个影子罢了。她真正爱的人是健一,为了不破坏你家庭,她只能离开。”文俊又是一杯酒下肚,“你他妈的怎么路丹偏偏爱上你这个小子,你很潇洒吗?你很帅气吗?我怎么不觉得。” “文俊,你醉了,别喝了。” “我没有醉,你不要拦我,把酒还给我。你还……还是不还……不还我跟你翻脸,朋友没得做……” “老板买单。走,你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爱干嘛干嘛,关你屁事啊!” 林健一给彭文俊脸上浇了一杯水,“你给我醒醒吧,路丹不值得你爱。” 彭文俊摸摸脸上的水迹,抓住林健一的衣领,打了起来。他嘴里还不时说话:“你不准否认我对路丹的爱,我跟路丹从高中开始就相爱了,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才让我……我和路丹不能在一起。”林健一被彭文俊压住,彭文俊像是练沙包一般给林健一一拳又一拳。 “哎呀,不得了了,这里有人打架,快报警。”店员喊。 林铁生赶到派出所。林铁生责备说:“你俩也真是的,都那么大岁数了,两个人加起来都比我老,怎么还学小孩子打架?” 彭文俊和林健一两个人鼻青眼肿,一人坐一边,什么话也不说,头低着。 林铁生问:“究竟咋了?健一,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文俊的事?你倒是说话啊!” 彭文俊说:“叔,没有,是我不好,我喝醉了。” “是我。”林健一说。 “你们……哎!”林铁生对这俩人很无奈。 “请问你是林健一的家长吗?”一个老警察问林铁生说,“多大了?还学人家打架,罚款三千。” “三千?你不如去银行抢。”彭文俊说。 “再顶嘴,我告你妨碍公务,多告你一条罪。你砸了人家酒家,做不成生意,人家还没投诉你们呢,还不快快感谢人家大发慈悲。” “好了,文俊不要说了,我们给钱就是了,花钱消灾。”林铁生说。 “爸,你不要给,我有钱。”林健一说。 “你的钱留着,用我的。”林铁生说。 “叔,用不着你费心,这是我和健一的事情。” 林健一签字之后便离开了,也不等等林铁生,还是彭文俊好心,送林铁生回家。林铁生说:“文俊啊,健一他受罪了,你看啊,他要是有啥地方得罪你的,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喀!” “叔,我知道,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就是吃饱了撑着,我其实知道健一心里面难受,我真是对不起健一。” “快别这样说。你就像是我的儿子一样,我不想看到你和健一互相打起来。人嘛,总要和和气气的,一世人,两兄弟。” 彭文俊这天向公司请了假,坐上西行的火车去西藏找路丹,临行前,还不忘给健一加油鼓劲,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健一也真心希望文俊能追回路丹,毕竟文俊是真的爱路丹。 林健杭回到学校之后,身体大不如从前,叶晓祉还陪林健杭去了大型医院复诊。林健杭知道,他之所以没有精神,不是因为自己病了,而是心中有病,有心病。叶晓祉马上看出来了,这个病还是因为她而起的;是的,要是换成她,她也会很难受,周翔一直穷追不舍,更何况这次职业规划大赛把他们凑在一起生活,无形中,好似他们又回到了高中青涩的时代,但是叶晓祉很坚定对林健杭说:“我只爱你,健杭。” “你能不能答应我,你不要和周翔来往了?”林健杭苦苦问她。 “我跟你说过,健杭,周翔一直视我为精神支柱,那是因为他一直有头风病,是我让他脱离病魔的恶爪,我不会为了爱你,不跟他做朋友。我爱你与我跟他做朋友是两码事,毕竟生活中不单单是爱情,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比如说友情。”叶晓祉说。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坐在祈福草地长长的铁椅上。以前他们在这里一起看星星的时候是多么甜蜜和美好,怎么现在感受不到这份喜悦了?他们的爱情让双方都很累,很累。爱情睡着了吧?快点醒过来好吗? 八十八.一个短发女孩 早在三四月间,南方就进入了迷人的夏天。雷声一响,夏天一到,人们立马换上了轻薄的衣裳,女孩子穿上了迷你的裙子、单薄的单衣,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内衣的光鲜。男孩子们常说,夏天到了,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男孩子更加是了不起了,热了干脆把上衣一脱,光着膀子在宿舍、校园、饭堂来回穿梭,似乎光膀子流行穿梭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可是天气热了,着实让人难受。这天气的热,不是晴空万里,蓝空中只悬挂一颗火红的太阳,而是阴沉的天气,似晴朗又似下雨的沉闷天气,真让人没法活了。刚刚步入夏天,有人就问冬天什么时候到啊? 更多的时候,四处是湿漉漉的一片,这天一发怒下起了好几天的瓢泼大雨,雷鸣大作,狂风卷虐。大家很害怕这样的天气,有人说这是玛雅人的预言——完了,世界末日真的来临了。可怜的人,赶紧找个防空洞躲起来吧,说不定马上会六月飞霜,天降冰雹呢!一场滂沱大雨过后,大地恢复了以往的美丽。天气很难预测,虽然不再像雨前闷热,但是一丝丝微风吹过,还真的让人感受到了些许凉意,衣裳单薄的男男女女此时便加起了一件外套。天气可真怪,说变就变。 惬意的夏天一到,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很多人为了抵御炎热的煎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法子脱离苦海。特别是女生吧,把自己修长的头发剪去,留下一头短发。天晓得女生兴起剪发的热潮,是不是真的为了抵御炎热的酷暑? 清新的校园常常响起《短发》这首歌,曾几何时,这首歌迅速在大江南北一红天下,大家都知道,剪去长发实际上是剪掉过往的情丝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呢?做人还是乐观积极点好,因为感伤的情绪不仅仅让自己难过,有时候它像传染病一样,传染给旁人,本来别人是乐观向上的,可是却受到了你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改变了他美丽的心情,这时候实际上感伤的你是在慢性谋害别人的性命。 叶晓祉就是其中一个把自己长发剪去的人。 叶晓祉说:“天气热了,留着长发碍事,其实短发也很美丽。” 林健杭却不这样认为,这其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谁会真正在乎头发的长与短呢?林健杭眼中,叶晓祉不再像他刚刚认识的那个温温婉婉的叶晓祉。大家熟悉对方的一举一动,不再激情四射,但是林健杭可以很肯定的是,他爱叶晓祉,这是真的。不管叶晓祉以什么形态出现,他都爱她。渐渐地,他对这份爱情有了定义:他们之间的爱情,就是时时刻刻想念对方,心里都是对方的影子。这就是他们之间简单而又浪漫的爱情。 可是他们之间的爱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不,爱情有时候很复杂。维持一段感情,细细想来其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林健杭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最难维持的就是一段感情。不是因为他所处的境遇有多特别,而是爱情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职业规划的培训课程,截至目前,叶晓祉已经参加了一个月。这段时间,她学到了很多知识,她特别感谢蔡教授,是蔡教授无微不至的关怀,才让她有信心和决心继续呆在职业规划大赛的大家庭中。 人隔三差五就来烦恼,她的烦恼主要来自于周翔的穷追不舍,感情痛苦之处就在于陷入三角的关系。眼下,叶晓祉的良心告诉自己,她没有踏入三角的关系,但是,如果和周翔再呆在一起的话,未来的事情就很难说了。不要说对爱情专不专一,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爱情,爱情都是人们想出来的虚拟东西。这又牵扯到另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要谈恋爱呢? 5月28号的晚上,叶晓祉参加完了最后一次培训课程。这次过后,所有的参赛人员就得回各自的学校,准备自己未来五年的职业规划方案了,预计在八月中旬上交职业规划书。叶晓祉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有人却为此而紧张起来,这个人是周翔。 周翔据小道传闻知道,叶晓祉参加了职业规划大赛,于是他想制造一出假象,让叶晓祉以为完完全全是巧合让他们在职业规划的培训课上相遇。一旦相遇,周翔就有机会接近叶晓祉,然后适时找机会和叶晓祉叙旧,再进一步展开攻略。然而,一个月的时间,他能做的、能说的,都已经做了、说了,结果却不是他料想中的那样。在他看来,叶晓祉身上有一股强大而坚定的信念——她爱林健杭。现在培训课程结束了,这一次分别之后,他和叶晓祉不知什么时候能相遇,呆在一起诉说以前生活的点点滴滴。 周翔对叶晓祉说:“晚上我送你回学校吧!” 叶晓祉惊异周翔的请求,想想也好,于是就答应了。只要周翔送她到学校的车站,然后再把周翔打发回去。这样林健杭没有看到,就不会不开心。 周翔说:“林健杭来接你吗?” 叶晓祉回答说:“接啊,怎么了?” “你顺便介绍给我认识吗?毕竟我们也认识那么多年,怎么说大家都是好朋友。” “我介绍你们认识没有问题,关键是你们两个见面会不会狗咬狗?” “不会,我担心你男朋友会不好意思。” “他?可能真的会哦!”叶晓祉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健杭。 林健杭说没有问题,反正交多一个朋友总是一件好事,于是林健杭与叶晓祉约定在西场地铁站不见不散。 又一次来到西场,上次来已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一切都没有变,长长的电梯映在眼前,一波一波的人来了又走了,可是在林健杭内心深处却感觉到其实一切都变了,现在所看到的都失去了以前的美好。是不是因为在踏入爱情河流之前,人本身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这跟两个人相遇之前,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生活在这个世上,都渴望得到爱情,每个人都在追求自己的爱情。所以,爱情的问题不是先前所处的境遇决定的,而是后来慢慢酿造出来的。 林健杭终于还是和周翔见面了。打过招呼之后,周翔示意要离开。林健杭紧紧握住叶晓祉的手,他真的担心叶晓祉的手在他的指尖滑落。他问叶晓祉:“我能牵住你的手多久?”他的眼神是渴望的,是急切的,是无法言明的。 叶晓祉回答他说:“一辈子。” 自从林健杭和方绮主持了管理案例分析大赛之后,陆陆续续,有些社团的人来请林健杭主持活动,林健杭都推掉了。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碌,特别是他之前已经答应了叶晓祉——应承了大学城师兄的邀请主持青春健康主持人的选拔大赛。另外,当下的繁重任务又接连不断,特别是社团文化节即将开幕,身为书法协会的会长,还有很多任务方案没有眉目,仿佛一下子多了很多压力。除此之外,学习又落下了很多。 林健杭的矛盾不是普通人所理解的。像我们所说的这一切烦恼,林健杭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每当他想到身世原来那么凄惨之后,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压抑、孤苦、无奈和失落都落在他的身上。 这时候,他特别要感谢的人也许不是叶晓祉,而是曾慧怡。 是曾慧怡在社团文化节之际出谋划策,筹划了社团文化节的活动形式和内容。曾慧怡跟林健杭商量说:“社团部的部长告诉我说,八大协会当中,就我们书法协会没有节目。‘嘉年华’的游戏、开幕式的表演、闭幕式的策划,我们协会都没有上报方案。” “我们现在商量应该来的及吧?”林健杭本来心情就很烦,再加上曾慧怡这么一说,情绪马上躁动不安。 “社团部部长说可以缓一点把方案交给他,但是‘嘉年华’的开幕式表演和内容必须要在今晚交给他。” “‘嘉年华’的活动我们协会可以表演什么呢?我们本身就是一个没观赏性的协会。” “要不,你上台现场书法吧,配上《高山流水》的古筝曲。”曾慧怡转动灵动的大眼睛说,“旁边加上几个人打太极。” “这个主意不错喔,有它的可行性。”林健杭说,“要不,就这样决定吧!” “游戏呢?我们可以玩什么游戏?” “游戏好办,先把方案确定下来吧!” 曾慧怡又说了:“我们活动日的资料也还没有准备,大伙的意思是和英语社合作。” “昨天召开社团会议的时候,我和英语社的社长陈惠华师姐商量过。” 林健杭思忖了一下,这个书法协会是他创立的,现在他却有心无力经营协会,唯有惭愧、羞耻和无奈。他在想当初干嘛要应承下来创立书法协会呢?自找没趣。 “对了,慧怡,我们社团的经费还有多少?” “还有七百多,具体的数目要去问秘书长,怎么了?” “我就是问问,我在想我们之前策划过协会去郊外旅行,可是没有实行。我就在想要不社团文化节之后,我们协会内部去唱k?” “可以喔,等社团文化节之后再说吧!”曾慧怡把本子拿给林健杭,继续说:“这是我们协会要处理的大小事务,你看一下吧,具体怎么样,等你看完之后再商量,尤其是红旗社团评比的事,学校老师都挺重视的。” “好,我仔细看一下。” 接过本子,林健杭补充说:“最近不好意思,我遇到了比较多的事情,所以协会的工作麻烦你了。” “别这样说,协会是大家的,有什么麻烦大家一起解决嘛!”曾慧怡说完之后离开。 林健杭翻开笔记本,翻了几页之后,一张纸条突然脱落;他捡起来展开看: 健杭: 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你和我们的会长夫人还好吗?我真羡慕你们俩。 有一些话不敢当你的面说, 我想说的是,我对协会有信心,你放心好了。 ——慧怡 林健杭看完曾慧怡说的话,细心折叠起来。他头昏目眩,此时此刻觉得很累,倒了下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叶晓祉在他身边,问他怎么突然晕了?林健杭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什么事情,马上滴下了眼泪,告诉叶晓祉回家所遭遇的事情。 八十九.傍晚恋歌 “健杭,你担心死我了。”叶晓祉说。 林健杭沉寂片刻,说:“晓祉,我是不是昏过去了?” “是啊,要不,下午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也好。” “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你要是有什么事,那我也不好过。我过得好的前提是你要过得好。”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其实,晓祉,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了,你是懊恼自己的身体,不能好好陪我是吗?” “是。” “我们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这样对我们的爱情才有利。” “我没忘记。” “那为什么你从家里来学校那么久了,不跟我说说你回家的事情,你也不跟我说你病的情况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点,我陪你一起分担忧愁,好吗?” 傍晚的时候,天上挂起了残霞,几点飞鸿影下,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润了干燥的校园。雨后清新,地上时不时冒出白色的气泡,行人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冒出气泡的余温。在操场上,热衷篮球的同学们正在雨中激烈比拼,一阵阵欢呼呐喊的声音振聋发聩,女生是多么努力地为班里的帅哥们加油啊!校园小道,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还停留在叶子上的雨露顺势掉了下来,晶莹剔透的水珠散落在地上,再也拾不起来了。蝉声响作,悠长并且耐人寻味。树叶上偶尔唱歌的黄花鸟,叽叽喳喳唱个不停,然而它究竟嘀咕些什么,估计只有懂得鸟语的人才知道了。 林健杭和叶晓祉慢慢悠悠来到了校园小道。 此刻,有人陆陆续续进食堂吃饭。校园小道是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身影。走了一会儿,林健杭坐了下来,叶晓祉依偎在林健杭的身边。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上演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只是可惜现在的两个人都早已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因为习惯,所以觉得理所当然。 “阿祉,我以前高中就有这个病。”林健杭头低细语,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叶子,把原本完整无缺的叶子撕得一片又一片。 叶晓祉皱紧眉,露出惊愕的表情。 “读高三的时候,那一阵子要补课,我每天来回穿梭学校与医院之间。医生说我得了胸膜炎,然后导致了胸积水,得住院治疗。我说我功课很紧。医生允许我不住院,但是每天要去医院输液。” 叶晓祉攥紧林健杭的手,扑朔着浓睫毛,听林健杭继续说。 “最痛苦的是抽胸积水,第一次施针的时候,抽不到两百毫升,我感觉到有呕吐的感觉。医生不得不停止抽水,当时我妈在我身边……”林健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他以为没人能理解他的孤苦和无奈,谁都不会了解他的过去,现在有叶晓祉在身边,听他诉说以前的疾病,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说起伤心的往事谁可以坦然相待?眼泪落下,他不拭擦,他打算一吐为快,不想心中有太多的负担。 叶晓祉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关怀备至。 叶晓祉的一举一动让林健杭更加无法坚强起来,心里马上就酥麻了。爱,原来是那么难受,又那么幸福。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叶晓祉安慰说,“健杭,你很勇敢,很坚强,你看以前那么痛苦,你都熬过去了。以前我还不认识你,不在你身边帮你鼓劲加油,现在我出现了,并且在你身边,我会让你乐观起来,不再忧郁。” 林健杭坦诚相待,继续说:“几天后,第二次施针,医生从我的后背插入针筒,一直到我的肺部才停止插入。虽然上了麻药,但我还是能够感受到很痛。施针点上方四厘米的地方就是我的心脏,无形当中我的压力很大,我咬紧牙关,强忍痛苦,我想这次抽完了积水,就不用再抽了;很痛,我在坚持……”林健杭脸上的泪痕干涸。 叶晓祉攥住他的手更加紧,叶晓祉的眼神没有人能取代。 五点半一到,校园电台响起了声音。清爽的播音立刻充斥着优美的校园,开场曲是beyond的《海阔天空》: 今天我, 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 叶晓祉说:“我们起来走一走吧!” 他们走到以前常来的地方。盛开的紫荆花旁边,是芒果树,结出了很多果实。随着天气变暖,果实微微泛黄。不远的地方,一群群青年男女或吹风闲适、或打球锻炼、或跑步健体,而他们二人在这里依偎。 她说:“不管以前你经历过多么大的痛苦,那些都过去了,我真的希望你能乐观积极起来,我一定会给你我的快乐。” 林健杭紧紧抱住叶晓祉。他知道还有一件事没有说,那就是他的身世问题。已经时隔二十年了,纵然他现在知道他不是林铁生和王惠英所生,在他心中林铁生和王惠英也是他的亲生父母。林健杭始终痛恨,亲生父母早早离他而去,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没有必要把这件事也告诉叶晓祉,就让他在心里面留下一点小小的秘密,好让他不会觉得失去自我。 一个人忧郁习惯了,怎么可能说改就改?林健杭怀疑自己能否积极乐观起来。 他走进学校超市,买点面包准备早餐。结账的时候,他遇到了主持人队的成员郭敏红。自从上学期参加完培训课,他们两人就很少见面。现在两人相遇,觉得很陌生,不过一聊到主持方面的事,他们就不再拘束和不自然了。 林健杭得知,王昊把主持人队交给了郭敏红。郭敏红虽然没有主持过大型节目,但是从她的谈吐举止来看,她具备领队的条件。她高挑大方,气质迷人,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当他们聊到王昊把主持人队交给郭敏红的时候,林健杭觉得心里惭愧。想到当初,王昊苦口婆心地建议林健杭管理主持人队,可是他拒绝了,也正是因为他的拒绝,他与王昊的交往越来越少了。而郭敏红总是请教王昊主持人队的事情,所以这一阵子他们挨得很紧。 进一步了解之后,林建杭得知,王昊去做了销售员;而杨梓峰一直以来在带领辩论队的师弟师妹们,最近又在开展一连十五场的辩论赛。总之大家都很忙吧,主持人队的精英们为了各自的事情,都忙得不亦乐乎。在主持人队中,跟林健杭交往最多的要属方绮了。我们知道在前不久林健杭和方绮主持了第六届管理案例分析大赛,这次比赛还招致了叶晓祉浓浓的醋意。 叶晓祉说:“以后不准你和方绮同台主持。” 林健杭疑惑说:“为什么呀?” “他们说你和方绮郎才女貌。” “谁这么说的,他们不知道我的女朋友是叶晓祉吗?我的女朋友漂亮有气质呢!”林健杭把叶晓祉逗乐了。 “就会巧言令色你。”叶晓祉说。 说到主持人队,林健杭感谢命运让他遇上了叶晓祉。虽然最近三两个月来他们总执拗于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大致上的来说他们是甜蜜的,是浪漫的,这种感觉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媲美的了。 一转眼,时间来到了六月初。林健杭的心态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他不知不觉想起了李晨凯。他知道李晨凯现在已经是杜氏企业的总裁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总裁怎么可能会想到他呢?他给李晨凯拨去电话,没有接通……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李晨凯才给林健杭复机,只是林健杭离开了片刻,叶晓祉接到了李晨凯的电话。 叶晓祉说:“原来是晨凯,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哦,是晓祉,不好意思,最近很忙。” “是啊,你这个大忙人把我们这些朋友都忘记了。” “怎么可能忘记了呢?健杭呢?” “他离开了,我叫他复机给你吧!” “其实没什么,是他先给我打来的,你就告诉他我挺好的。” “好的,他也过得不错啦!” “学习还好吧?” “马马虎虎。” “我听健杭说你参加了职业规划大赛。” “我现在都后悔死了,我的职业规划书还没写好呢!差不多要上交了。” “是吗?那你得好好加油了。我听说这次职业规划大赛媒体全程跟踪直播喔!” “我都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我跟你说吧,我还是赞助商呢!” “啊?这样子啊?”叶晓祉发出惊讶的表情,表示不敢相信。是的,林健杭跟叶晓祉说了李晨凯的情况,但最重要的一点林健杭却忘记了跟叶晓祉说——李晨凯已经是大名鼎鼎的杜氏总裁了。 叶晓祉接完李晨凯的电话,林健杭回来了。林健杭刚刚坐下,叶晓祉的电话就响了,是叶晓婷。 叶晓婷告诉妹妹:“鞋店已经在网上商城注册了商标。” “恭喜我亲爱的姐姐。” 叶晓婷又说:“这个星期又有一单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瞧我姐姐好厉害啊!”叶晓祉惊呼说。 叶晓婷进一步给妹妹解释说:“周六我们的鞋店要加入到赤足鞋城旗下了,只是我不能亲自参加签合同仪式。” “怎么了?” “瞧你忘得,这个周末刚好是咱爸的生日啊!我们周末得回家去咧!” “我糊涂,把这事忘了。” “你周五晚上来我这,周六我们一起回家。” “那陈俊平呢?” “他负责搞定合同的事呗,哈哈,你姐我要发达了。” “瞧你乐的。” “周末再见。” 九十.误入歧途 人无法预测生活会带来什么困扰,也无法预知未来在哪个拐点解脱,人唯独可以把握的是今天,是当下,此刻所拥有的。人们应该感谢生活才对,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叶晓祉和叶晓婷回家庆祝父亲的六十大寿,谁都不敢怠慢。工作逼迫陈俊平不得不坚守岗位,继续奋斗,而这一次他也知道事关鞋店的生死存亡,能不能立足于鞋城的商海中,就看这一次的合同签议案能否马到成功。陈俊平默默地祈祷着…… 本来像往常的话,通常是叶晓婷出去和客户签订协议,陈俊平负责店内的大小事务和出货的相关事宜。正是因为如此,陈俊平感觉自己被叶晓婷压着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叶晓婷骨子里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女孩子,什么事情都要她亲力亲为。这次实际上来讲是老天爷给了陈俊平一个翻身做主人的机会。他清楚知道,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因为叶晓婷的强盛,所以才会屡屡招致双方的吵架。 陈俊平由心里高兴,就在叶晓婷离开的当天晚上,陈俊平接到客户的来电说不只是谈生意,更重要的是认识一下生意上的官绅豪强。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客户决定今晚在夜总会谈定这单生意。陈俊平欣然答应了。原本陈俊平想告诉叶晓婷情况有变,不知该不该赴会,可是反过来想想,他是一个男人,何必事事都给叶晓婷交待,再说将来他是家中的顶梁柱。他索性没有告诉叶晓婷,他想只要把生意上的事情搞定了就行,其他的没有必要说。 城市中最让人热血沸腾的地方就是夜总会。从外表看过去,跟普通建筑并无两样,只是在门口,有些耀眼的霓虹灯在闪闪发光;从外面看去,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也许要数门口的轿车恒河沙数,在这里,可以览尽大小名车。平常在大马路上,他纳闷于看不见一辆法拉利,更纠结于一座城市连一架兰博基尼都没有,但是在这个不出多大的地方,可以一览无余。走近点,他很明显感受到,夜总会确实是一个敏感的地方,里面发出的声音振奋人心,似乎dj音乐就是夜总会的标志。光从声音分析,还不好说,再走近点吧,他瞥见站在门口的金发女郎——她们性感、露骨、花枝招展、谈笑风生,见人来了就上前搭讪。真是弄不清楚,原来夜总会的经营哲学就是美色。 陈俊平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好好先生,在此之前,他从未来到过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他从小就知道,这种地方不是他可以来的地方,从小到大,父母告诉他要知道礼义廉耻,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该碰。如今,他已经事业独立,转眼间,他也是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人了。他从心里面告诉自己,没事的,只是来谈生意,用不着紧张。 夜总会的颜色红红绿绿, 夜总会的味道是迷人的芳香。 “哎呦,怎么今晚来了一个帅哥啊!”貌似老鸨的女人张开红唇说,“赶紧去叫牡丹出来招呼大帅哥呀!” 陈俊平连忙推辞说:“我是来谈生意的。” “啧啧啧,我们来这里就要好好享受一番,说好啊,谁都不准谈工作,要是谈工作了就先罚三杯。”鞋城的龙哥腆着肚子说。在这里,他是大哥,他有的是权势。 “大哥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哈哈。”他的小弟附和说。 龙哥揽住陈俊平,给陈俊平递上一杯酒说:“俊平啊,今晚我们一醉方休。我跟你说啊,这里美女如云,一个字爽。” 陈俊平忽然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急匆匆问:“厕所在哪?”一个小姐摸摸雪白的大腿接着给他指了指,陈俊平撒腿跑至厕所。他呕吐了,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诡秘的氛围。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一对情侣在男厕所接吻。热火朝天,山呼海啸。他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发烫的脸颊,清醒多了,他只是适应不过来而已。 不,他定睛一看,那不是一对情侣,那分明就是两个男人。他们忘乎了一切,开始褪去上身的衣服,相拥甚紧。 陈俊平看不下去冲出洗手间。这里简直就是恶魔生活的地方,但人们偏偏喜爱这种地方。一个蜷曲着黄头发,两个耳朵镶满耳钉的女孩子举着酒杯上前搭讪说:“小帅哥,今晚有没有空陪我呀?”她身上散发迷人的风骚,让陈俊平立马全身酥软了。 他想说点什么,龙哥出现在他眼前说:“俊平,你没事吧,哈哈,你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没有,肚子有点不舒服。” “来,我带你去包房,那里有好东西。” “什么东西?要不我先回去吧!” “嘿,今晚的重头戏还没有开始呢!” 他被龙哥带到偌大的包房,从洗手间到包房短短的路上,他一直还在耿耿于怀同性恋,这世上真的有同性恋? 包房里,三、五个女人在唱歌。 男男女女玩骰子游戏,“三个六”,“四个六”,“开”,“哎呀”,“喝”。 “来,这位美女,你过来陪陪我们的平哥。” “好嘞,小帅哥,你好帅哦!”女孩子翘起修长的腿不停地挑逗。 在角落,两个人凶神恶煞,陈俊平清清楚楚看见他们从兜里掏出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小心翼翼掺杂在酒里,开始喝起来。 “妈的,又这样喝,喝死你们。”龙哥转身对陈俊平说:“你要不要跟他们爽一下?” “啊?什么,太大声了,我听不清。” “各位,我们打烊了。”服务生催着。 陈俊平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还在夜总会的包房里。他努力地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打开公文包一看,定心下来,还好,合同签下了,这样他就可以向叶晓婷交待了。他跌跌撞撞往家里回。 第二天,他全身难受,不知道怎么的,也就没有去鞋店。 叶晓婷带着美丽的心情,奔赴父亲的六十大寿。叶志强,一个封建迷信、传统保守的家伙,大痣贴在鼻翼上,头发油光发黑。女儿长大了,逢年过节,朋友找女儿出去玩,他不允许。有一次叶晓祉的朋友们找她出去逛逛街,叶志强果断谢绝了,叶晓祉很不高兴。虽然叶志强保守,但是这也是一种爱的表现。 叶志强问叶晓婷说:“俊平怎么没有来啊?我六十大寿那么重要的日子,他不来?” “爸,俊平他工作忙嘛,过段时间清闲了,我陪他一块来看你。” 叶志强很是生气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俊平不适合你,你不听。” “哎呀,爸,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要说这些话。” “是啊,爸爸,女儿我祝你寿比南山。”叶晓祉说。 “还是我的小阿祉懂事。”叶志强说完去招呼三姑六婆。 任秀容这个大厨负责今天的美味佳肴,她最拿手的长寿面,每个人都顶起大拇指说好吃。 前来祝贺的人纷纷走后,任秀荣才有空跟叶晓婷拉拉家常,“女儿啊,我知道你忙,所以妈不敢老要求你回家看看。” “妈,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你回来了,要不是你爸生日,你也许就不回来了。” “妈,怎么会呢?” “女儿,你现在已经二十七岁了,妈希望你和俊平早日完婚,这样我和你爸就不会老是牵挂着。” 叶晓婷以前总说不急,等叶晓祉毕业以后再谈论婚事也不迟,虽然现在她还是这么说,但是她心里面确实开始着急了。她知道,同龄的女孩子大都已经嫁出去并有了乖宝宝,她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剩女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把陈俊平视为终身托付的人。尽管时常因为生意上和生活上的事情闹不和,但是打从心底,她爱陈俊平,她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把命运交给陈俊平。她总是以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陈俊平实际上还没有她想象中成熟。所谓成熟,在她心里的概念就是,遇到不开心的时候陈俊平不会和她吵架。 她打电话给陈俊平,表面上关心鞋店,其实她是想亲爱的人了。“我妈催我结婚了。” “老人家总爱催婚。”陈俊平说。 “你想不想跟我结婚?”叶晓婷有时候也会撒撒娇。 “想啊,我每天都盼望着和你结婚。”陈俊平说完,忽然咳得厉害。 “你是不是感冒了?”叶晓婷关心地问。 “可能,没事。” “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病了,我……我的鞋店怎么办?” “就知道你的鞋店,也不关心一下我。” “我跟你逗着玩的呢,你紧张什么?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别拖着,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陈俊平咳得厉害,忽然觉得身上很冷,而且有呕吐的感觉。他急匆匆挂了电话,他觉得浑身不自在,额头上冒出了豆荚般的汗珠。 九十一.鬼上身 “帅哥,喝酒嘛。” “咱们划两拳。” “哎呀,你又输了。” “咱们来点劲爆的。”只见一人往酒中加入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不行,不行。”陈俊平推脱说。 “喝了让你飘飘欲仙,小弟先干为敬。” “来来,把合同签了。”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白色的霹雳从天而降,四处彤云密布,天上马上下起了密密麻麻的细雨,继而转向大雨。 陈俊平惊醒了,额头上的汗水浸湿了头发,他全身发冷,裹住被子。 他现在才想起来,那天晚上可能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意识告诉他,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其实就是白粉。海洛因?那可是毒品。鸡皮疙瘩的他不一会儿浑身发烫,骨头和肌肉在发痒,像成千上万的蚂蚁在撕咬,他的心肝仿佛就要跳出来了。 已经早上八点了,但是乌云密布的早上像晚上漆黑,这种景象让人看了可怕。雨一直下个不停,一家家灯火通明。陈俊平在死里煎熬。 梦魇开始缠绕他。不,这不是梦魇,这是比梦魇更加可怕的魔鬼。 他双手抖动着翻开钱包,找到了龙哥的名片,给他拨去电话,龙哥说现在有空可以见面。陈俊平马上弹开床,本来肌肉无力的他,一下子活力四射了。 欲望在催使他,强烈的欲望在支使他,此刻他只想美美地吸上一口,哪怕只有一口。 叶晓婷起得早,出去买早餐,回来的时候,看见房间杯盘狼藉,完全不像是自家的爱巢,而陈俊平也不翼而飞了。叶晓婷还以为是小偷来了,气得说不出话,给陈俊平打电话,电话没人接听。 陈俊平头发凌乱,与龙哥见了面。龙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陈俊平需要“货”。龙哥二话不说,叫“脚”去提货,被使唤的小弟不情愿地给陈俊平递上“货”,嘴里喃喃:“凭什么对他这么好,我要‘货’的时候就没那么爽快。” 龙哥说:“来,俊平,大哥我知道你难受,先吸点。” 陈俊平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摊开梦寐以求的“货”,把鼻子凑前去用力一吸,纸上的“货”都进入了他的鼻子。陈俊平瘫软在沙发上,美美享受前所未有的快感,现在的他精神可爽多了。 他恢复了意志,便又开始痛恨这些王八蛋让他染上了毒品。他揪住龙哥的衣领:“你个王八蛋,为什么要害我?” 一个脖颈带着金链的小弟支呼说:“哎哎,你干嘛,你赶紧放手,我告诉你。” 龙哥手势一出,声音立即停止了,笑说:“俊平,先松开,有话好说。” 陈俊平恨不得把龙哥打残,可还是无奈地松开了手。 龙哥说:“人生活太痛苦了,哥是不想让你继续受苦啊!” “你这是在害我,我尊重你才跟你到夜总会,你却让我染毒?” “我让你受苦?你认真想想,当你吸上一口的时候,是不是全身都松软了,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原来是那么美妙?” “王八蛋。”陈俊平攥紧拳头向龙哥飞过去。 龙哥一个躲闪,反擒住陈俊平:“哥是看你有才,是吧,哥想让你进我公司上班。” “你做梦。”陈俊平反驳说。 “没事,你会主动找我的。”龙哥对金链小弟说了一句:“你们要好生伺候平哥。”。 叶晓婷问他:“那么早你跑哪去了?下那么大的雨,打电话也不接?” “我就是出去一会。”陈俊平回答。 “你出去干嘛?也不告诉我,我担心你知道吗?” “我真的没干嘛,就出去溜达溜达。” “你说,你是不是出去见哪个女人了?”叶晓婷问。 “真的没有,你怎么那么烦。”陈俊平说完离开了鞋店。 叶晓婷说什么也不服气,她发誓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可是当她想到陈俊平说她烦的时候,马上就觉得委屈了。以前,陈俊平从不会这样说她;一场冷战又开始了。 接连几天下来,陈俊平并不像往常一样想尽千方百计哄叶晓婷开心,相反,陈俊平对晓婷倒是不理不睬,而且行动也是极为诡秘。这样叶晓婷疑心更重了,她已经有八成把握认为,陈俊平在外头肯定是有了女人。 陈俊平本来非常抗拒与龙哥见面,可是毒瘾发作,他不得不接二连三来到龙哥的地盘。起初,所有人都对陈俊平毕恭毕敬,只要他一来,马上就能美美吸上一口。可是三次以后,龙哥就说:“这‘货’也难找,你知道我也不容易。这‘货’很贵,你看下次过来的时候,能不能带点钱过来,我打个折给你。” “钱我现在有的是。” “是啊,你的鞋店生意红火嘛,我们的平哥真是爽快。” 陈俊平马上就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我这点钱能买你多少‘货’?” 龙哥掐指一算,“3.5克。” “这一丁点东西怎么那么贵?” “这东西不好找,从金三角偷运过来的。”龙哥说,“实话跟你说吧,这种东西的名字叫做古柯碱。算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叶晓婷很生气,对陈俊平不理不睬。要是陈俊平再出去,她就再也不让陈俊平回家。奇怪的是,陈俊平规规矩矩上班、下班,定时回家,而且最近的业绩,屡屡飙升。也像往常一样,陈俊平开始哄生气的叶晓婷。女孩子心地都是软的,三言两语的甜言蜜语之后,就原谅对方了。 晚上缠绵悱恻之后,两个人和好如初。 这一阵子,叶晓祉在学校突然收获了一个天大的喜讯,那就是她通过海选,代表学校去参加三十二强的职业规划大赛。从三十二强开始,电视媒体每一期跟踪直播。 遗憾的是,周翔止步于三十二强。他每一期都观看激动人心的比赛,而且每一场他都给上全心的支持,好让晓祉一马平川,直捣黄龙。 林健杭听到叶晓祉这么激动人心的消息,自然他是高兴的。可是当他听到周翔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又不高兴了,而且周翔场场必到。林健杭作为晓祉的男朋友,奔波于学习和生活,他都没有时间好好陪。周翔算哪根葱啊?凭什么他那么在乎叶晓祉?真是气死人了。 这一天,陈俊平终于享受完了3.5克‘货’。和叶晓婷待在一起,忽然间,陈俊平说肚子很不舒服,翻江倒海,他冲进洗手间,呕吐个不停,吐完了,还继续吐,苦胆黄水都吐出来了。 叶晓婷很着急,她不清楚陈俊平怎么突然患上这么严重的疾病,叶晓婷建议他去医院看看。陈俊平执意不肯去,在争执之下,叶晓婷也像是被传染了般呕吐。陈俊平陪叶晓祉去医院,但是陈俊平说:“我陪你来,是你看医生,我不看。” 在休息室等待的时候,陈俊平赶紧抽开身子离开。 叶晓婷不见男友,四处寻找,在医院找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人影,她喜气的眉梢垂了下去。她问护士:“有没有见到我的男友?” 护士指着门外说:“刚从这里出去,匆匆忙忙的。” “匆匆忙忙?他搞什么鬼?” 护士问:“你没事吧?小姐。” “噢!没事。谢谢你啊,护士。” 叶晓婷马上跟了出来,她见到陈俊平上了一辆出租车,她索性跟踪过去。 坐上颠簸的汽车,来到了赤足鞋城。叶晓婷想,陈俊平来这里干什么?谈生意?不可能,生意已经谈完了,那会是什么?他肯定是来找狐狸精的。她一紧张,立马下车,偷偷跟进了鞋城。 辗转几回,陈俊平进了三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叶晓婷想进去,被门前的接待小姐拦住了,于是她就在门口徘徊等待。 终于她等到陈俊平出来了。 陈俊平傻了眼,说:“阿婷,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你跟踪我?” 叶晓婷不说什么,气冲冲掉头往回走。 陈俊平追了上去,忙解释说:“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 “你别碰我,你走开。” 陈俊平抓住叶晓婷的手不放开。 “你个神经病,你放开我,我被你抓痛了。” 陈俊平松开手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龙哥从办公室出来,说:“呦嗬,这是我的嫂夫人?好漂亮啊!” 陈俊平看见龙哥从办公室出来,心一慌,什么都不说,拉住叶晓婷的手往外走。他们走出鞋城之后,来到了一个废弃的汽车修理厂,一片失落的景象。并且,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大雨滂沱。从密布的雨线中望过去,陈俊平跪着哭泣。 还是叶晓婷先说了,“你别解释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阿婷,我……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现在才想到对不起我?” “我心好慌,我不知道我现在怎么办?” “男人都是没有可以相信的,男人全都是混蛋。”叶晓婷心如死灰说。她甩开了陈俊平的手,退了几步。望着从天而降的大雨,她无话说了,她没有力气再说了。 一刻钟后,陈俊平哭泣的声音停息了。叶晓婷觉得不对劲,她回过头来,看到陈俊平在地上打滚,整个人在不停地痉挛。“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叶晓婷上前扶起陈俊平。 陈俊平推开叶晓婷,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注射器,然后又拿出打火机,熟练地在汤匙上搅拌‘货’,用注射器抽液体,尔后,拿出一条鸡皮筋似的东西,扎在左手上,青筋血管呈现在眼前。 叶晓婷呆呆立在那儿,有气无力地说:“你在吸毒吗?”她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吸毒?” 陈俊平不理她。 叶晓婷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回答我。”声音震耳欲聋。叶晓婷上前去,抢过陈俊平的注射器扔掉说:“我不准你吸毒。” 陈俊平从地上捡起注射器:“你走开,你走开。” 叶晓婷跌落在地上,双眼泪下:上帝,你在哪里? 九十二.比赛见高低 凭借叶晓祉的沉着冷静、清新、可爱、秀气的形象和性格,马上招来评委老师的喜爱,自然也就轻松地进入了十六强的比赛。 进入十六强,参赛选手们开始寻找自己的合作伙伴,分组进行下一场的比赛。 叶晓祉的比赛选题是:销售珠宝。和她志同道合的伙伴叫颜颜,一个略微发胖,但个性鲜明的女孩子,两人一拍即合。经过组委会的安排,她们被安排在第八组——最后一组。组别顺序由抽签得来,而且分组过程全程直播,大家都看好第一组参赛选手。 这第一组选手可厉害了,一个来自北京师范大学,另一个来自上海交通大学,都是名牌院校,男的名叫卢冠志,个头高大,留着一头寸发,总是以一身球服出现。据他的自我介绍,他酷爱nba科比,自然篮球是他的兴趣,而且非常热衷;女的名叫徐露苗,小名叫苗苗,身材矮小,但是“萝莉”。据她的自我介绍,高考的时候竟然睡过了头,她是最后一个进入考场的,她本以为高考就这样完了,可是没有想到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她竟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被上海交大录取。 两个高材生聚在一起,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众多观众的心目中,冠军非他们莫属。光从卢冠志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冠军就是他的志向。 黄金搭档的比赛选题是:公关关系。 主办方天马珠宝有限公司鼎力支持,联谊各家赞助商共同打造本次职业规划大赛,像杜氏家私企业也是小小的赞助商之一,赛场里的一些家私行当打的就是杜氏的牌子。比赛的八组选手纷纷被安排到天马珠宝有限公司各个岗位上班,以期间的表现和考核为八进五的评分标准,不被淘汰的原则是必须完成各自的目标。 第一组工作任务的及格标准是联络沟通一家大型企业,成功完成一件合作方案;第二组:资产评估,及格标准是,评估公司近三年购进的资产,具体表现由资产评估师打分;……第四组:账本处理,及格标准是,审核公司的账本,评分标准由会计师和审计主管给出分数;第五组:仓库清查,需要把仓库储物重新分门别类,由仓库主管监督;第六组:产品推广,需把今年刚上市的系列产品推广出去,由市场总监负责;……最后是第八组:销售珠宝,目标就是营业额必须达到两万。这个目标最明确,但要完成却有一定的难度。 简单明了,于是叶晓祉选择了第八组的选题。 比赛时间是四十八小时。当四十八小时结束的时候,各组参赛选手必须回到比赛现场报告各组完成目标的情况,有三组将在本轮淘汰出局。邀请的职业美女主持宣读了比赛的相关事宜,爽朗地问:“各位参赛选手,你们清楚比赛规则了吗?”十六强纷纷点头。“好,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比赛正式开始。”屏幕上开始倒计时。 不多时,叶晓祉和颜颜来到了天马珠宝有限公司的一个分支机构。这里的经理和店员都知道比赛选手要前来比赛,一大早就做好了迎接参赛选手的准备。叶晓祉和颜颜下车之后,没有空闲时间理会分公司的布局,摄像头跟在她们身后。她们急匆匆地下了车,朝马路对面的分公司跑去。早在车上的时候,叶晓祉和颜颜就在策划,这四十八小时要如何利用。叶晓祉说:“四十八小时之内我们必须赚足两万,这样才不会被淘汰。” “天啊,疯了吧?两天之内怎么才能赚到两万啊?”颜颜焦虑不安,补充说:“没事,有压力才有动力。” 叶晓祉伸手示意颜颜不对说:“我们不是有四十八小时,而是十六小时。” “为什么这么说?”颜颜不解问。 “你看啊,我们的上下班时间和公司的店员是一样的,都是八小时啊!其余都是休息时间。” “啧啧。”颜颜称赞说:“还是晓祉你想得周到啊!所以,我们今天必须在八小时内销售额达到一万?” “不,我们今天尽量卖,如果可以达到两万块,那就最好啊!但是我们的底线是一万。” “嗯嗯。” 同行的摄影和监赛的人时不时点头,赞许叶晓祉独树一帜的看法。 她们步入了分公司,没有更多的欢迎仪式,只是在监赛人员说明情况之后,分公司的经理就给她们两人交待了相关注意事项。她们花了两个小时才熟悉了各款珠宝的特质和报价等等细节。她们又花了一个小时调整,眼看三个小时就过去了,上午的工作时间只剩下一个钟了。为了尽量争取到时间,她们决定中午不休息,继续待在店里,中午说不定也有客人要来买珠宝。 只是一个上午都过去了,她们根本不见客人的踪影,只有门前穿行的车辆。 镜头指向第一组。卢冠志在接到任务那一刻开始,并没有显示出过多的焦虑和惆怅,对比之下,徐露苗倒是有点沉不住气。她问卢冠志该如何决策四十八小时?卢冠志却表现得漫不经心和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说:“不如我们去玩玩怎么样?” “谁跟你玩?”徐露苗不得不这样说他,“我们在比赛。” “你着急什么?我自然有办法。” “你说说你的办法是什么,我看可不可行?” “我的办法?”卢冠志玩弄一个篮球说,“我的办法就是,现在去打篮球。” “你……”徐露苗简直被她气死。 卢冠志还说:“其实这个环节的比赛我一个人就够了。”卢冠志心高气傲,以为冠军迟早是他的。 徐露苗无奈,只好自己一个人到公关部门报到。负责监管第一组的监考官问徐露苗怎么只有一个人,徐露苗说卢冠志死了。于是在第一天的比赛时间里,徐露苗一个人在孤军作战,而卢冠志的工作就是打篮球。 终于叶晓祉这边迎来了第一位客人。销售人员尊崇的第一理念就是顾客是上帝,这一点叶晓祉非常清楚。第一位顾客是个男的,而且从样貌上看,跟个学生一样。叶晓祉问:“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可以帮您?”顾客不说什么,只是围着柜台转了一圈,看着各种款式的珠宝——项链、戒指、手镯等。顾客低声呢喃说:“我看看。” 叶晓祉见顾客不太爱说话,进一步问:“先生,您是买来送给爱人的吗?” “不,我买给我的女朋友。” 叶晓祉说好话:“先生,您真疼爱您的女朋友。”顾客腼腆笑着。叶晓祉说:“这样吧,我推荐您买这款戒指。”叶晓祉引顾客到最新出款的v8系列柜台,“这款名叫永恒之爱,希望您和女朋友的爱情能长长久久。” 顾客心动了,望着永恒之爱良久,一看标价:3999元,顾客马上心灰意冷。他说:“太贵了。” “先生,您要是嫌贵的话,这一款也适合您,名叫定格瞬间,意思是说这一款项链能定格住你们爱情美好的瞬间,无论是外表还是内涵,都很适合您;这款也不贵,只需3599元。” “还是太贵了。” 颜颜瞥了一眼,不屑说:“是不是来买珠宝的,这一点钱都出不起,还谈什么爱?” 第一个顾客因为是个学生,没有钱买珠宝,于是第一单生意灰溜溜失败了。颜颜表现地很不爽,可是叶晓祉却会心地露出微笑。她在遐想:如果林健杭能到珠宝行来为她挑选珠宝,即使是买不起她也会很高兴。 颜颜问晓祉说:“晓祉,晓祉,你在笑什么呢?” 叶晓祉回过神来,说:“哦,没什么,我……我在想刚刚那个顾客有点傻。” “哎呀,从上午到现在我们一件珠宝都没有卖出去,怎么办嘛?” 叶晓祉看看钟表,又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颜颜说:“再不行,我就在门口写个牌子,标明‘跳楼大减价’,我就不信没人来买。” 叶晓祉醒悟过来说:“对啊,颜颜你的方法不错,我们就这么办吧!” 跟踪的摄影师一丝不苟地拍摄下来…… “要不,我们弄个大喇叭,这样人们才知道我们减价了嘛!”颜颜又说。 “颜颜你真是一个推销高手,你当初应该选择推广产品才对的嘛!”叶晓祉对颜颜说。 颜颜甩弄了一下头发,说:“我偏不,晓祉我跟你说,我要是选择推广产品,我进入五强绝对没有问题,不过那样我感觉不到压力。” “你爱压力?”叶晓祉问。 这时候门外一张红纸上标明了“跳楼大甩卖”,而且注明时间:今天起至明晚十二点。果然颜颜这一招灵验了许多,即刻招致了路人的眼光。假如现在以颜颜的身姿在门外秀一段表演的话,那样肯定有更多人前来观光,不过,前来观光的不一定是欣赏珠宝,可能更多的是欣赏颜颜的美色。 颜颜立马向前来选购珠宝的上帝介绍珠宝的款项;叶晓祉这时候也迎来了许许多多的客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请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你?”叶晓祉重新整理好戒指的摆放,抬起头来,令她大吃一惊:“周翔?你怎么来了?” 周翔说:“我是来买戒指的。” 叶晓祉不听周翔说的话,问:“你怎么还来啊?” “小姐,我是来买戒指的。”周翔重申说,好像不认识叶晓祉似的。 叶晓祉看了一眼拍摄的摄像机,回过神来,问:“先生,请问你要买什么类型的戒指呢?” “我不清楚,我想送给暗恋多年的女生。” “请问你暗恋的女生平时喜欢什么类型多一点呢?” 周翔说:“哦,这一点嘛,我知道我喜欢的女生平时积极乐观,清秀可爱有气质,那我就选一个有气质,有内涵的戒指吧!”周翔说的不就是叶晓祉吗?叶晓祉是知道的,叶晓祉似乎被周翔的诚心所感动,叶晓祉此刻话短言缺。周翔又说:“我听说你们这里主打永恒之爱是吗?我就选它了。” 叶晓祉回过头来问他:“周翔,你有那么多钱买吗?” “嘿,小姐,你似乎看不起我这个顾客。” 颜颜上前补充解释说:“没有,没有的事,这位帅哥,我建议你买永恒之爱,希望你和你心爱的女孩子永远在一起。” “这位小姐说话真甜,好了,我就买它了。” 周翔还没说完的样子,叶晓祉就打断说:“周翔,你哪里来那么多钱买戒指?” 周翔说:“阿祉,我这是帮你啊!你要是卖不到两万,你就止步八进五小组赛了。” “你听着,我不需要你帮忙,你的钱是你爸妈辛辛苦苦给你的生活费,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 “我……”周翔这会无话可说了。 颜颜一旁说:“晓祉,你们别吵啦,周翔也是为了咱好。”她见门口进来一个顾客过去招呼客人…… 叶晓祉说:“你以为你这是在帮我吗?不,你这是在害我。” 周翔似乎明白了,他转身离开。 叶晓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被摄影机记录了下来。 比赛规定:禁止依靠朋友的关系来获得比赛分数。这一刻叶晓祉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比赛规则,要是搞不好,她很可能就因为这个错误止步十六强。周翔不是不知道这个比赛规则,他比谁都清楚,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那就是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本意是好的。 可是叶晓祉自始至终心里只有林健杭一个人,周翔怎么还不肯就此收手?爱一个人就要放开她,好让她有权利爱别人,也好让她爱得没有负担。 九十三.奔赴 王惠英把二十多年的心事说出来之后,夜不能寐。有什么办法呢?林健杭处在青春的萌芽阶段,叫他如何接受这样痛击而又铁定的事实?他的心是脆弱的,王惠英对这一点毋庸置疑。孩子难过,父母也难过。 林铁生安慰王惠英:“面对总比逃避好,健杭会明白这一切的。” 王惠英今天带着孙女四处闲逛。自从跟林健一搬了住处之后,王惠英认识了隔壁邻居杨姨。杨姨为人厚道老实,与王惠英年纪不相上下,跟王惠英很有得聊。王惠英问她的工作是什么?杨姨回答说:“给学校打钟的。”肥肥胖胖的杨姨试着抱过可爱的小珞妹,在她的身怀中,小珞妹像小狗一般大小。她说:“我给学校打钟,一打就是二十年,再过两个月就要退休喽。”杨姨指了指她家后面的几块田:“我这里有几丘没用的田,你可以在那里种点小菜,现在物价高飞猛涨,再涨我们就吃不起青菜咧。”杨姨呵呵笑。这笑声似乎惊吓了小络妹,莺莺地哭泣。 王惠英对小珞妹教育说:“那么没用,杨姨是好人喀,哭啥子哭?” 杨姨递还小珞妹,说:“小孩子怕生人。” 王惠英推辞说:“那是你的田,我咋好意思要你的呢,再说你要种菜喀!” “惠英,我也想啊,但是我儿子们不准我做这个,他们说我到现在这个年纪应该是享福的时候了,要吃啥菜出去买,又不是没钱。” 王惠英听杨姨说。 杨姨笑笑:“你说,我有啥办法,我情愿自己住,这样省得儿子们嫌这嫌那的。”杨姨滔滔不绝地说,“还有啊,就是我那几个儿子说我不要去打钟了,我这个老人想想,也是时候放下这些东西了。” 王惠英问她:“你有几个孩子啊?” “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杨姨很骄傲说,她反过来问:“你呢?惠英。” “我五个孩子。” “哎呦,我真羡慕你,以后就不用愁了,这就是幸福嘛!” 幸福,来得不易。 在杨姨的一再谦让下,王惠英接手了杨姨的田地,平时除了照顾小珞妹之外,还可以种点小菜调节一下无聊的生活。 现在,小菜已经长得绿油油了,王惠英去菜园摘了两三束青菜回家。 今晚林健一又不回家吃饭。这个孩子也是苦,王惠英每每想到大儿子为了工作、婚姻,辛苦奔波劳累着,有时候老泪禁不住纵横起来。林健一性格又孤傲,什么委屈都不肯说,宁愿在心里烂掉。不管怎么样,王惠英是一百二十个愿意做林健一的情感垃圾桶,可是林健一不愿讲诉出来,一吐为快,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晚饭过后,林铁生从老家赶来林健一的住所(为了儿女的事情他总在奔波),他已经习惯了林健一老是不回家的恶习。林铁生同情加以理解,林健一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慢慢疗养心伤,离婚是铁打的事实,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林健一已经为人父,很多东西他都是可以理解并且试着去接受的。无论如何,林健一也不能失去理性做出伤天害理、不可理喻的事情出来。在林铁生内心里,最担心的还是小儿子林健杭。 像以往,林健杭每个星期都打电话回家,这是不变的规律,就像时钟到了正点的时候,自然会发出“铿铿当当”声一样。可是自从他去了学校后,如今已经有二十几天杳无音讯了。王惠英有几次打过去,电话那端总是无法接通。 林铁生和王惠英两个人都很担心林健杭。他们都知道林健杭是因为身世问题而不敢面对。说白了,还不就是在逃避吗?逃避也就算了,总有一天会面对的,就像他们两人逃避了二十年的事情,到了二十年之后还不是要水落石出?无人能晓得下一秒、下一分钟、明天或者明年具体发生什么事情,有时候这一刻祥和,下一刻就发生了灾难;有时候这一刻穷途末路,下一刻便有了转机。 林铁生对王惠英说:“健杭现在还小,我真担心他会心里形成阴影喀!” “我也这样想过,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王惠英叹着没完没了的气。 林铁生说:“我们应该告诉他还有一个妹妹。” “这样?”王惠英陷入沉思当中,小珞妹已经睡着了,真好,小珞妹可以让王惠英安安静静想想问题。 王惠英说:“那你给万祥哥打个电话吧!” 林铁生说:“这事我们得亲自去一趟他家商量才行,毕竟万祥哥也是健杭的大伯啊!” 王惠英点点头,委屈的泪水又流了下来,说:“咋我们就成了健杭的养父养母了?咋会这样子?” 林铁生给王惠英电话,说:“要不你跟万祥哥讲?” “你讲,你讲。”王惠英毅然决然说。 “好,好,好嘞,那我明天去你家一趟。”林铁生跟冯万祥说。 王惠英听得一清二楚,她说:“明天你去就行了,我也走不开。” 于是第二天,林铁生从县城出发,坐了三个小时的车来到了冯万祥的家。 冯万祥已经六十有余,住在偏远的乡村角落里。一个偌大的四合院瓦屋残破不全,如今只剩下他和冯嫂还有女儿冯素晴住在一起。冯素晴,刚刚上高一的她,正像小白杨一样拉高了身长,一头柔柔的长发留至后背,知书达理,礼貌有加。她就是林健杭的亲生妹妹啊! 事实上,冯万祥是冯素晴的大伯,可是对于冯素晴来说,他就是父亲。只是生活拮据,冯万祥不能给冯素晴最好的生活条件。冯嫂患上了多年不治的疾病,就连六月酷暑的天气,冯嫂都要穿得密实,说是不能吹到风。冯万祥依靠自己有限的能力,支撑这个穷困潦倒的家。而冯素晴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中,是生活让她学会了坚强,所以她很爱学习,在班里总是以全班数一数二的成绩受到同学和老师的热心鼓励和支持。 林铁生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到了。冯万祥还在市场卖菜,刚好是周末,来接林铁生的是冯素晴。好长时间不见,冯素晴高挑的身子和清新的面孔都让林铁生认不出来了。在冯素晴的带领下,他们先到了市场,几经周转,在市场的角落找到了冯万祥。冯万祥满脸沧桑,跟林铁生差不多。他刚刚卖完最后一堆青翠欲滴的青菜。 “哎呦,铁生,那么早就到哩?”冯万祥起身说话,胸前挂着一个小腰包,沧桑的面孔下,左脸颊有一颗黑痣,黑痣上长了几根长长的胡须。 “万祥哥,实在不好意思来打扰你。”林铁生说。 “哪里的话,你来了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哩!”他又说,“闺女,你先带你铁生叔回家,我还有点事没有忙完。” 冯素晴爽朗地说:“诶,好咧!” “咋那么忙喀?”林铁生问。 “哦,是这样的,刚刚有一个酒店来我这说要订购我们的菜,他说我的菜好吃有味道。我去谈谈,看能不能谈拢这个事情。”冯万祥毫无保留地跟林铁生说。 “成,那你先忙着。”林铁生说完,跟着冯素晴的脚步蹒跚来到家中。 在路上的时候,林铁生和冯素晴聊了几句,他说:“素晴啊,好长时间不见,你长得高大喽,你铁生叔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铁生叔真是贵人多忘事。”冯素晴绑着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现在在新阳高中读书读得还好吧?是新阳中学读吧?”林铁生不太确定,太长时间没有跟这家人来往了。 “在新阳中学啊!”冯素晴对长辈说:“本来我可以上市重点高中的,不过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新阳中学。” “为啥呢?”林铁生问。其实他多多少少可以猜出,究其根本原因,是贫穷。 绕过几条街道小道,再穿过一片田,就到家了。 林铁生问:“这一片田就是万祥哥种菜的?” “是哩,都是我爸的资产。” “那么多,这有几亩啊?” “听我爸说有三亩。” “那么多菜忙得过来啊?就你爸一个人弄啊?” “平时周六日我帮我爸浇水施肥。我妈身体不好,老呆在家里,不过我现在上了高中,也是两个星期回家一次。” “真懂事,素晴。你爸确实也辛苦啊!” 打开房门,躺在床上的冯嫂在里屋问:“是不是晴晴回来咧?” “是哩,妈,我铁生叔来了。” 冯嫂从里屋出来,身上裹得严实。林铁生以前来,冯嫂就这样了,所以没有什么奇怪的。 林铁生说:“冯嫂,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起来了嘛!” “没事,没事。晴晴,快去厨房拿一壶开水过来,泡茶给你铁生叔喝。” “哦。”冯素晴回答说。 “你看,你要来,我也没啥准备,家里乱糟糟的。”冯嫂这样说。 “唉,我们农村人还讲究啥?”林铁生说。林铁生看着这一切,心中不免震颤一下,本来他觉得自己的家庭就已经够苦的了,没有想到冯万祥的生活比他更加辛苦不堪。人啊,千万不能比。 “铁生叔,喝茶。”冯素晴说。 “素晴,一下子就长大了。”林铁生对冯嫂说。 “就是不会长大,还是个小不点一个,你没看隔壁孟叔的女儿,长得比她大出了一截。” “吴代孟的女儿?”林铁生疑惑。 冯素晴解释说:“是的,就是我的同学,我们从小玩到大。” “素晴,素晴。”门外有人喊。 “说曹操,曹操到。”冯素晴说。“诶,我在这,你进来吧!” 一进来是一个留着短发,光看着装就知道家世明显比冯素晴好的女孩子。在冯素晴的介绍下,原来她叫吴文丽,现在和冯素晴同一个学校,但不同班,成绩远远没有素晴好。 “走,我们出去玩玩呗!”吴文丽这样说。 “诶,你等等。”冯素晴转向林铁生问,“铁生叔,我健杭哥还好吗?” 林铁生迟疑了会说:“呃……挺好的。” 冯素晴露出笑容:“真的啊?”。 出去的时候,吴文丽问她:“健杭是谁啊?怎么从没听你讲过?” 冯素晴刚踏到门口,冯万祥就回来了,右手提着一只鸡,左手带了几斤猪肉还有点青菜,最重要的是两瓶显眼的二锅头。 “孩子他妈,赶紧做饭去呗!”冯万祥说,接着问:“素晴你去哪啊?” “我和文丽出去一下。” “都这时候了,你还出去,不和你铁生叔好好聊聊?” 吴文丽说:“哎呀,叔,你就让我们去玩一下嘛!” “就知道玩,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你好烦啊!”吴文丽带冯素晴去她那看似金碧辉煌的家。 九十四.说事 午饭过后,天气异常猛烈,太阳高高悬挂,人们生活在火炉堆里,简直快爆炸了。风扇的档次开至最大也起不了降暑降温的作用,这时候人们是多么渴望到江河湖海去洗一把脸,全身而入,游个痛快。 看吧,屋前鱼塘上活蹦乱跳的鱼儿,多羡慕它们。 冯万祥吃完饭,一趟就是一个半钟。每天早上,冯万祥五点钟起床,张罗早市要卖的菜,挑了一担又一担,从无怨言。逢周末,女儿还可以帮他一手,减轻负担,懂事的冯素晴实在是惹人心疼。通常到上午十点半,基本上箩筐里面的菜卖得所剩无几,然后就可以收拾扁担和箩筐回家。卖菜是小成本生意,据冯万祥阐述,按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明年这个时候他就有能力做起一栋新房子。最关键的是素晴现在长大了,没有自己独立的一个房间,这样对她学习不好,生活也不好。素晴什么都不说,她从不挑剔这些不足的地方。最近几天,有几家店铺都看上了冯万祥的菜样和菜色,于是就叫他到饭店商榷,如果感到满意的话,他们就会和冯万祥签订协议。说白了,这笔交易就是让冯万祥每天送几斤菜到他们店去,收钱走人。事情就这么个事情,情况就这么个情况。冯万祥从早上五点多开始敲锣打鼓,到了中午肯定要补足睡眠,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可丝毫不能倒下,一刻都不能。他也感觉到自己很累,午觉醒来之后,一看钟表已经快下午三点了。他得马上准备晚市卖的青菜、萝卜、南瓜、芹菜、玉米、蘑菇、西红柿、番薯。一忙又到了晚上七点多,八点回家,吃个饭,洗个澡,估计也快到十点多,马上又到睡觉的时间了。每一天冯万祥都这样过着,这种求生的方式,简单乏味。冯万祥琢磨着,什么时候他厌烦了就不干了,但是每每想到自己的乖巧女儿,他即刻打消了这种想法。 林铁生的到来,为他的平庸生活增添了几分色彩。于是冯万祥和店家谈完生意之后,性子豪爽的他买了一只鸡和几斤猪肉,再买两瓶二锅头回来。他挺高兴的,有客人来。 林铁生觉得怪不好意思,是吧?不过,他们掐指一算也算是二十几年的好友了,所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可是林铁生觉得心情忐忑,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切入他此行的目的。 还是冯万祥猜出了他的心思,他说:“铁生,无事不登三宝殿,是吧?虽然我这里不是三宝殿。” “万祥哥真会说话。”林铁生应和说。 “说吧,你这次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的。” 林铁生反倒显得期期艾艾,说:“我就是……看看你过得咋样呗!” “铁生,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样倒让我看不出你是谁了,没事你是不会来我这的,是吧?你孩子多,也确实够辛苦的。你真是有本事啊,五个孩子都上了大学,现在孩子们都有出息了,你也挨到头了。”冯万祥的络腮胡子有酒香的味道,黑痣上的几根胡须在飘动。 “其实我来……”林铁生刚说出话,被冯嫂海浪般的声音覆盖住了,她说:“万祥呦,你看我们家的小狗不知道咋了,直吐白沫。” 冯万祥没有注意到林铁生说话,就往厨房跑过去。此刻冯嫂正在洗碗筷,一瞧地上打滚的小狗,马上就判断出来,小狗食物中毒了。于是他立即把小狗送到镇上兽医诊所,这里有一个再世华佗,只不过他专门给禽兽看病。 这样一来,林铁生说不了事了。冯万祥这么一去,他的中午觉成了幻影,等他回到家已经三点有余。林铁生心里想到,既然说不成就算了吧,这事得靠他和王惠英两个人,所以林铁生准备打道回府。无奈,冯万祥一家三口实在是太过热情,非要把林铁生留下住一晚。好说歹说,林铁生来一次也不容易,只好留下住一晚,既然留下住一晚,他索性就咬咬牙把事情给明说了。 冯万祥终于在晚上十点以后有了空余时间。 林铁生把冯万祥引到门外,生怕冯嫂和素晴听到。他说:“万祥哥,我……” 冯万祥说:“你说个事嘛,鬼鬼祟祟干啥?” 夏天的田蛙“呱呱”作响,据说越是到晚上,田蛙“呱呱”的声音越强烈,这是田蛙求偶的表达方式。林铁生以前从林健杭的生物书上看到这么一个知识,他想起来,不免觉得心酸,仿佛镇定自若说:“健杭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啥?”冯万祥嘴里含住的一根卷烟掉在地上,“他……他……他咋知道的?” “我和惠英告诉他的。” “你们把二十年前的事都说出来了?”冯万祥质疑问。 “嗯,我和惠英现在都不知道该咋办?所以寻你来了。” “我就说嘛,不是,铁生,二十年前我们都说好这事谁都不许提,我对素晴也是一直隐瞒着,我就是担心有一天她会想不开啊!”冯万祥连叹了几口气,“那现在究竟是啥情况,真担心健杭那小子喀!” 林铁生回答说:“我和惠英发现健杭不对劲,他可能是恨我跟惠英隐瞒了这么一个事实吧!我的儿子我最了解。” 冯万祥卷了一捆烟说:“啥都是隐瞒不住的,看来我也是时候跟素晴说她的身世了。” “万祥哥,不能说,素晴还小,她不一定能接受,再说她马上要面临高考,如果她知道了这么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消息,她可能会葬送了学习的路途啊,她是个可塑之才,千万千万不能说啊!” “晴晴自小失去了双亲,她的性格我知道,从十三岁开始便独立自主,做她妈妈所做的事情,她的坚强是有目共睹的。因为拖欠这个孩子太多了,我一直在用繁重的劳动赎罪啊!我不该隐瞒晴晴,我六十几岁了,我一直放不下这个事情,每天都提心吊胆。” 林铁生点头说:“我还不是跟你一样。” 冯万祥回过头来问:“咋好端端的把二十年前的事给说出来了?” 林铁生摇摇头:“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当年健杭的母亲把先天性心脏病遗传给了孩子,当年不是说这两个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有症状吗?” “是啊,我也在愁这事,我真怕有一天,晴晴病下了,我就没机会爱她了。” 两个老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悄悄话,不远处的冯素晴看到了这一幕,她觉得很有意思,想上前搭讪两句,却听到林铁生说:“健杭病了。”立刻,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至他们跟前问:“铁生叔,我健杭哥还好吗?咋他病了?” 林铁生立刻收回惆怅的情绪说:“哦,没事,就是感冒。” “他啥时候回家?我去看看他。” “他没那么快回家,放暑假吧!” 冯万祥说:“晴晴,我平时是咋教你的?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插嘴。” 冯素清给爸爸做了一个鬼脸,走开了。 “你看,你忍心让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承受那么大的打击吗?”林铁生问。 “我必须得跟她说清楚我不是他爸爸,我……真的支持不住了,铁生你知道这种痛苦。” 林铁生喉哽语塞。 昏黄的灯光下,冯素晴发出一声尖叫,跑出了家门。吴文丽看到素晴在乱撞奔跑,追了上去,林铁生也赶了出去。冯万祥哭丧着老脸说:“我对不住孩子喀!”一旁的冯嫂早已泣不成声。林铁生的心情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有。 终于吴文丽过来告诉冯万祥说素晴没事,现在在她家里。那一晚,是个不眠之夜。 …… 在杜氏高层会议室内,李晨凯正在主持策划天天百货的决策方案。人人西装革履,面容肃穆。大家很重视这个决策案,如果转型成功,那将有利于杜氏的生存发展。策划部主管站起来,滔滔不绝地说自己的独立见解;经营部主管也发表了经营意见…… 第一部分的议案通过了。现在决定人事安排,自然大家一致表决李晨凯出任“天天”的首席执行总裁。李晨凯推辞说自己能力不行,其实在他心里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选,只是现在不在这里,那个人就是彭文俊。现场陷入了僵局,李晨凯的推辞让许多高层管理者如堕五里雾中。 门外突然传来黄妙玉的声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小徐带着徐建华等人已经进来了。大家愕然,有人站起来说:“这里不欢迎你,立刻叫保安进来。” 小徐咋舌说:“啧啧,怎么跟你的股东说话?没有素质。” 会议室内纷纷细语:“股东?徐氏集团什么时候成我们的股东了?” 徐建华在旁边说:“你们不信,可以看看这份与天天百货签的合同。”徐建华把合同书扔到会议桌上,李晨凯不慌不忙拿起来看,果然无误。他懊恼李炳年给他合同的时候没有好好看。可是,徐氏怎么会无端端成为“天天”的股东呢?而且股份占了30%。 李晨凯立刻圆场说:“既然是股东,自然可以参加本次会议。妙玉,给徐股东加个座位。” 小徐说:“不用了,你们办事,我放心,好歹杜氏也是本县最有实力的家私企业,你们继续谈吧!”小徐说完往外走,风风光光不带走任何东西。 李晨凯圆睁怒目,一气之下把茶杯摔得粉碎。 九十五.醒后的李晨凯 李晨凯回到家,四处安详宁静。客厅上挂着李炳年的黑白大照片,两根白蜡烛在燃烧,一缕缕紫烟缓缓上升。一簇黄白相间的菊花开得正鲜艳,一看就知道这是李艳红早上刚刚换上新的。家里四周静悄悄,仿佛只有鱼缸中的小鱼才是动的,鱼是李炳年生前买的,人要是鱼就好了,自由自在。不,鱼缸中的鱼其实也被束缚着,它们并没有自由而言。 李晨凯坐下来,黯然神伤。 他朝李炳年的照片方向看过去,不对,平时妈妈不会买两束鲜花放在爸爸的灵位面前。想到这里,李艳红忽然从房间出来,面带微笑,自从李炳年死后,李艳红就很少笑,今天是什么让李艳红露出了笑容?李艳红因为李炳年的死,打击相当大,她不再喜欢出门,不再喜欢和牌友相聚,不再上街买衣服和鞋子。每天素装打扮,看看她鬓上的白发银丝,她的心多么憔悴。她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呆在家里,把李炳年生前的照片捧在手里,眼泪自然掉下,白天黑夜都是如此。实在是难以忍受的时候,她就和鱼缸中的鱼儿说说话,像是通过鱼儿把话捎给天堂的老公,鱼儿激动跳跃,她便开心地以为是李炳年收到了她的话语。 李晨凯问:“妈,啥事情给你乐的?” 李艳红说:“哦,是晨凯回来了,显灵了,显灵了,你爸他显灵了。” 李晨凯摇摇头说:“啥显灵了?” 李艳红不回答他,就跪在李炳年灵位前,说:“我就知道你,你会保佑我们一家的。”李艳红抹抹眼泪:“今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你的大儿子回来了,他回家来了。” 李晨凯一听立马陷入到沉寂当中。 难怪在爸爸面前会多了一束鲜花。现在的李晨凯既痛恨又无奈。李炳年曾经对李晨凯说过,将来会把杜氏交给李晨杰,但是李晨杰的兴趣全不在这里,谁都不能理解,李晨杰的葫芦中究竟卖些什么药?就连李炳年死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身处何方,更不用说有联系。李晨杰就这么消失了半年之久,现在他突然回家来了,此刻刚刚睡去。 李晨凯冷冷说:“他回来干嘛?他还有这个家吗?” 李艳红对李炳年唠叨着,忽然听到李晨凯这么一句话,她回过头来,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巴掌:“你咋说话的?他他他的……他是你哥。” “他不是我哥,他要是我哥,我爸死的时候他就应该回来,他就应该继承杜氏,可是我爸死的时候他在哪里?” 李艳红说:“孩子,你爸爸已经走了,你们兄弟俩就不能好好的吗?妈已经不能再操心了,妈老了,妈迟早有一天会和你爸爸去的。” 李晨杰从房间里出来,说:“对不起,我对不起爸爸……” 李晨凯和妈妈翻过头看到李晨杰,李晨杰早已失去了原来俊秀的模样,身上邋遢,头发已过肩膀,胡子浓密,脸上泛着一些沧桑的痕迹。李晨凯完全不能想象这个就是他的哥哥,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李艳红终于还是累倒了,躺在床上安静睡去。 昔日友好的兄弟,现在异常陌生,谁都猜不透谁的心思。通过李晨杰的倾诉,李晨凯才明白,原来哥哥也被命运困扰。 先前,李晨杰准备考研的事情,通过他的努力终于梦想成真了。当时的政策是,凡是考上的考生都必须支援西部半年。李晨杰去了可可西里之后,在人烟荒芜的小镇上住了下来,通过他原来单位的举荐,他在邮政公司谋了个小小的职位,每个星期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休息的时候,他到荒原采风。偶然一次机会,他在辽阔的大荒原认识了一个牧牛羊的女孩,两个人悄悄爱上了对方。只是因为李晨杰去那里只有半年时间,时间一到他就必须得离开。他想带女孩一起离开。他擅闯本地部族,找到了那个淳朴的女孩子,在女孩子的房间,他与女孩久久不能分开,却被族人发现,私奔失败了,他被抓了起来。据说他们部族中有一个规定,凡是进过未婚女孩子房间的男人,都是属于犯忌,族里的大忌,这是对他们规定已久的部落规矩赤裸裸的挑战,与宗法对峙,后果将不堪设想,更何况他擅闯部族在先,打算跟女孩私奔在后。无论是哪一条都是部族所不能容忍的。酋长根据情节的严重性给予惩罚,责罚无论是轻是重,犯忌的人不死也得残废。所幸的是,女孩为他求情才保留了性命,但两人不能见面。这个地方似乎远离了现代文明,他无法与外界沟通,自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情。随着事情的发展,突然有一天在部落中有大量的人猝然死去,一场瘟疫爆发了。女孩也在这场瘟疫中死去,最痛心的是,女孩死去的时候,她已经怀上了李晨杰的孩子,李晨杰悲痛欲绝。直到后来他回到小镇,才打听到爸爸去世的消息,他哭啼着回家。 李晨凯无法原谅哥哥,他更加无法原谅自己,他起身离开了家,回到了杜氏。 四十八小时的比赛时间,还有三小时就要到了,现在叶晓祉和颜颜依然没有完成两万元的目标。颜颜早已是裤子里进了蚂蚁——坐立不安了。凭借她们的微薄之力,真的是鞭长莫及,可是业绩就是差了三千元,看来她们都得淘汰出局了。 她们以不及格的成绩回到了比赛现场。经过四十八小时的艰苦奋战,每个小组的比赛成绩也有了结果。通过大屏幕,每个参赛选手都能看到其他各组的比赛情况。首先放映的是第一组的比赛实况。 徐露苗高高兴兴地从会议室出来,就在这时卢冠志也来了。 徐露苗兴奋对他说:“我搞定了,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卢冠志无法理解,他马上问:“对方以多少资金购买我们10%的股份?” 徐露苗伸出手指比划说:“五万。” “五万?”卢冠志简直快被气疯了,“五万你也答应了?”卢冠志来回踱步,然后说:“公司这次亏了,你……哎……要是我的话我足可以谈成七万。” “反正这项目已经谈成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徐露苗说。 “客户走了没有?” “还在会议室。” 卢冠志马上跑进去,对客户说:“对不起,有关刚刚的项目,我想我们有必要再谈谈。” 客户商量了一遍,然后纷纷点头同意。卢冠志以自己独到而敏锐的智慧,加以三寸肉舌把五万提到了七万,而且客户更加满意与卢冠志的谈判。徐露苗气得直跺脚…… 第二组、第三组、第四组等都纷纷展示完了自己的比赛实况,喜忧参半。第五组和第六组因为作弊,直接被否决掉了。第七组与第八组力量悬殊不大。 叶晓祉所在组因为没有完成目标,首先在各项指标上不符合评委老师的要求,可是从叶晓祉和颜颜的表现来看,还是可以给予一定的分数的。评委老师对这两个可爱的女孩子点评说:“叶晓祉犹如早开的红梅——一枝独秀;颜颜灵活应变,思维敏捷。最重要的是两人有团队合作的精神,企业就需要有团队意识的人。”评委老师点评第七组的时候,虽然前面陈述了大量的好词好句,尽管及格了,达到了比赛的要求,可是通过企业发展的角度来分析,第七组的人才犹如天文台的望眼镜——好高骛远,而且为了表现个人英雄主义,失去了最重要的合作精神。但是这种情况又不同于卢冠志和徐露苗的情况,虽然在第一组的表现当中,卢冠志也是好高骛远的一个例子,但是从企业的角度出发,从五万直接飙升到七万,为公司赚来了大批资金;资金对于企业来说就是命根子。为此,通过投票表决,评委老师决定淘汰第七组选手。 叶晓祉跳了起来和颜颜抱在一起。在电视机前的周翔和李晓燕也替叶晓祉和颜颜捏了一把汗。八进五的比赛环节终于告一段落了,十强已经产生了。这时候欧阳组合开始引起了叶晓祉的注意,这对孪生姐妹的才华越是到后面,越是有一股冲劲,真不知道后面的比赛会有多大的困难在等着她们,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主持人在台上宣布了下一场比赛环节的规则。下一个环节很简单,主要是考察大家的语言组织能力。活动依然是按照见习的形式展开,只不过这次的见习是各自前去与本次活动无任何瓜葛的公司实习。任务就是把实习心得写成一篇论文,上交给评委老师。 叶晓祉忽然间很后悔参加了这个比赛。没有比赛多好,她就可以在学校无忧无虑生活学习,也能和林健杭在一起。“哎……好烦啊!”她莫名感到烦躁。好像还有一些事没做,哦,对了,她差点忘记把她进入十强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亲爱的姐姐了。姐姐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为她高兴,说不定就会送几双鞋给她穿了,反正姐姐也是卖鞋的。 叶晓婷声音虚弱,无力说:“哦,是吗?恭喜妹妹。” 叶晓祉感觉怪里怪气的,仿佛姐姐给她的感觉是敷衍了事。她不管那么多了,最重要的还是要告诉林健杭。林健杭早就通过电视看到了比赛结果,为了庆祝晋级,他与许许多多同学组织了party庆祝。她太喜欢这些朋友了,遗憾的是她不能立马回到同学身边,特别是不能回到林健杭身边,她多么希望此刻能抱住林健杭,听他说他的思念。 这一切都被距离割据了。 九十六.联谊 沉闷、似乎不动的空气让人活着真难受。这种天气多么可怕,它笼罩着大地,没有阳光只有阴霾,可是却在遥远的天际留下一道红白的霞光,又给予了人们希望。 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下吧,下吧,既然人类无能为力阻止一场风暴的来临,那就来吧,我们不怕。 林健杭感觉做事情有心无力:书法协会自创立初取得骄人的效果外,往后仿佛湮没在人潮拥挤的海浪中,没有举办过任何学校认定以及肯定的比赛;没有举行过一次会员的聚会,方便志同道合的人交流心得;越来越少人在乎,越来越少人问起;甚至在社团文化节之际,有人还问:“我们学校有书法协会?”林健杭在书法协会上无疑是失败的。再看看林健杭的主持情况,自从迎新晚会落下帷幕之后,他就很少在大型场合露面,新学期回来,也就和方绮和叶晓祉主持过两次活动,而每一次活动所取得的效果都不尽如人意。可能是外人的唇枪舌剑,也可能是自己内心的彷徨不安,林健杭暗暗下定决心——退出表演的舞台,退出人生美好的舞台。 他神思恍惚,为什么命运要选择他做考验? 就在这场暴风雨来临之际的下午,社团部的文化节圆满落幕。 书法协会和英语社的联合活动是本次社团文化节的收场大戏。尽管没有人声鼎沸的声音,没有摩肩擦踵的人群,也没有铺张浪费的资源,可是忠实的社团成员还是纷至沓来,带着嬉皮笑脸,捧着精美礼品离去。文化节的活动内容和形式是简单的,没有更多华丽的装饰,简单地概括为:气球、彩带、卡纸、礼品。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参与其中的笑声和欢乐了,虽然活动没有饱和度,但是就这么简单的活动,让林健杭绞尽了许多脑汁。 我们知道,林健杭并不是一个玩玩闹闹的人。所以每当遇到玩闹的时候,他总头疼饥肠辘辘。若然采用陈年老套耳熟能详的游戏,这样就会显得没有创意;若要潮流新颖的,他又没有思绪。在曾慧怡的帮助下,他采纳了曾慧怡的想法——与英语社合作出“嘉年华”游戏。结果樯橹灰飞烟灭顺畅无阻,英语社也乐意与书法协会合作,最关键的是陈惠华师姐的鼎力支持。不过现在她已经退位了,有时候新任的社长叫她回来跟师弟师妹进行学术交流,据说她在外面找了一个推销啤酒的兼职。在盛大的社团文化节之际,她也赶回来凑了一个热闹。 尽管书法协会的情况并不太乐观,但是林健杭还是很卖力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他烦躁不安,他想抛下这一切不管,去给叶晓祉加油,可是他不能脱身,因为他是一会之长,作为一个领导人,应该懂得责任感。曾慧怡是很积极的,对于曾慧怡的热心工作,林健杭感激不尽。为此在社团文化节落下帷幕的这个夜晚,林健杭与曾慧怡聊了天。 “慧怡,最近一段时间辛苦你了。”林健杭说着客套话。 曾慧怡却说:“没什么啊!”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暂时还没头绪。”曾慧怡心里充满了问号。 “哦,就是……那个……你的学习还好吧?”林健杭忸怩作态问。 “学习?”曾慧怡笑笑说:“拜托,大哥,上了大学,还那么注重学习干嘛?当然学习也重要,毕竟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学点东西嘛!” “对,对,有道理。”林健杭又说:“说到这个,让我突然想起市场营销老师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大学你拿到的不是学位,而是人际关系,就是说你认识了多少朋友,那就证明你的成就有多大。” “嗯,好像丘吉尔也说过类似的话。” “丘吉尔?” “是啊,他说你站在舞台上能面对多少观众,就证明你的成就有多高。” 一番畅谈之后,林健杭才想起他找曾慧怡的主要目的。他转移话题说:“哦,对了,你觉得下午的社团文化节怎么样?” 曾慧怡沉吟了一下:“还好吧,多亏了英语社的帮忙。” “我们得好好感谢英语社才是。” “你想怎么感谢呀?”曾慧怡进一步问。 林健杭与曾慧怡面面相觑,“其实我找你是想跟你说说我的一些心里话。” 曾慧怡表情开始不自在了,她在心里问:心里话?什么心里话?莫非是与上次在笔记本上她写给他的一些话有关?曾慧怡心跳加速,自然脸颊像苹果似的泛起了红晕。 曾慧怡深呼吸后做好了准备。 林健杭说:“社团文化节之后,社团接下来就没什么活动了。你也知道我们协会已经很久没有开课了,就是还有一个红旗社团的评比活动,这个其实很简单,我会搞定。”林健杭说了一大截,曾慧怡弄不懂林健杭所谓的心里话就是这个,可是他说话的重点是什么,曾慧怡摸不着头脑。 她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我想让你接任下一届的会长。” 曾慧怡听了也没有多大反应,不过还是有点失望说:“就这个事嘛,你兜了一大圈把我兜晕了。” 林健杭问:“那你的意思是?” “这个……我恐怕不行吧?我哪有这个能力啊?”曾慧怡自谦说。 “你行,你怎么会不行?你比我有组织能力。”林健杭立马称赞她说。他说:“我不适合做领导职务,你也知道我当时只是凭借自己的兴趣爱好才创办,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有这么一个平台去学习书法,哪里想到了做会长?”林健杭似乎有滔滔不绝的“心里话”说。曾慧怡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考虑?考虑……是的,那好。” 曾慧怡黯然神伤,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特别失望的感觉。她悄然离去,其实她在离开的那一段时间,她一直希望林健杭能否说说他对她的感觉,现在不用奢求和期盼了。曾慧怡苦笑:“什么人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已经有女朋友的人,吃饱了撑着。” 以后一段日子,曾慧怡终于给了林健杭一个答复,说:“我不能胜任,但是我给你找了一个比我更合适主持书法协会的人,她叫郑春杏。” 林健杭说:“好吧……改日我去找找郑春杏,其实我更希望你接任。” “没关系,大家都一样,我依然会协助会长办好书法协会啊,就像我辅佐你一样。” 曾慧怡自始至终都没有问林健杭要退出会长一职的原因。 林健杭收到消息说:“周二有个宿舍杯的比赛,需要两名主持人,一男一女,想参加的人可以向郭敏红报名。”林健杭关上手机,不想再参加什么活动的主持,他惆怅不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子,像个病秧子。 他走在校园,遇到了陈惠华,聊了近况。迎新之后,四个主持人没有好好聚聚,陈惠华见到明显憔悴的林健杭,不免疼爱有加。她建议林健杭要多出去走走,不要老是呆在狭小的校园里面,最好去外面做兼职。兼职?林健杭也想做兼职。他现在已经是二十一岁的年轻小伙子了,他已经有能力靠着自己的付出赚取生活费,而不是像高中生那样,还向家中的父母提要钱。只是他目前所在的处境并不允许他出去做兼职,就算是出去兼职,那在哪里兼职?什么时候兼职?兼什么职?这些都还没有考虑好。陈惠华告诉他说不用顾忌太多,好像很怕一样,我们还年轻,不应该有所顾忌。 陈惠华说:“我这里有一个电话联络员的兼职,你可以去做,可以锻炼一下你的口才和胆量。” “真的吗?”林健杭喜出望外问。 “师姐骗你干嘛?” “其实我也有关注一些兼职信息,但不太满意。”林健杭的欲望是很强烈的,就像当时创立书法协会的时候一样。现在满脑子都是有关兼职的场面。 “不过,这个电话联络员的职位需要面试。”陈惠华说。 “面试没问题。”林健杭充满信心回着说。 “没有问题啦,像你这么优秀。” 林健杭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和美好。是的,他做兼职后就有钱了,一方面不用再跟父母要钱,另外一方面,最重要的,也是驱使他一直有兼职念头的,那就是他要和叶晓祉一起去看海。 半年前的承诺,到现在也应该兑现了。想到他们在海滩上光着脚丫子踩踏在柔软的沙滩上,吹着海风,看着船帆来来往往游走;在日落的黄昏下,他们可以在沙滩留下忘情的深吻,这是多美好的一个场面啊! 陈惠华把具体的资料给了林健杭,周六就是面试的时间,他可以和叶晓祉一起去。他知道叶晓祉现在需要一个公司见习上班,这个机会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于是在周六,他和叶晓祉乘上了公车,辗转了几回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他们手拉着手,时不时晃荡一下牵住的手,这种感觉依旧那么美好。艾文思是一个教育机构,专门培育学生的综合素质能力。他们乘电梯上了三楼,面试的人是一个女孩子,看样子比叶晓祉大不了几岁,但是从职场来看,这个李小姐有着多年的从事经验。面试过程很简短,林健杭第一次接受面试官的考察,自然他心里有些许的紧张,而在一旁的叶晓祉则表现得让李小姐刮目相看,再仔细询问,原来电视上职业规划大赛的叶晓祉就是她,李小姐更加是乐不可支。轻轻松松,李小姐就让他们两人通过了面试,李小姐问:“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林健杭和叶晓祉两人互看了一下,不约而同点头说:“是。” 李小姐立刻表态:“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工作挺好的,但是上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要保持纯洁关系,在公司你们是同事,而不是恋人。我们员工之间看到你们暧昧没有关系,但是给老板看到了就不好了,因为老板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而大多数老板多多少少在感情上有过创伤,才成为了一个传奇人物。所以你们要注意了……”李小姐的用心良苦大家都有目共睹。 第二天,他们就来上班了。他们的任务就是拿起电话,邀请一些中学生来艾文思机构补充知识,如果能成功约上一个学生就按五元提成算,底薪是八个小时五十元。 第三天,恰好碰上老板请员工吃饭,林健杭和叶晓祉赶上了一个美好的晚餐。 林健杭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一天就是五十元,一个月就是1500元,看海,已经不远了。 九十七.风波 毒品不可沾,毒品就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一旦染上了毒,人生就完了,白天就会变成没有尽头的黑夜,黑夜就会变成无法逃离的地狱;它吞噬着人原本洁净的心灵。罂粟花那么美,为什么它的果实经过加工后竟会如此残害人的身心? 陈俊平已经嗜毒成性,眼里只有海洛因,只有古柯碱。他没有目标,没有计划,只有深不见底的欲望,而且欲望越来越强大,张开的嘴巴比鳄鱼还要大,比毒蛇更加恶毒,如同行尸走肉。陈俊平的手臂上满是针眼的痕迹,红红肿肿,凹凸不平。恐怖的不是这个,是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已经瘦骨嶙峋,眼珠子像是异种变形般往外突出,坚硬的牙齿从牙根开始腐烂。 毒品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当陈俊平毒瘾发作的时候,实际上这把冰冷无情的刀尖早已向他胸膛插去,穿过后背了。 叶晓婷感到眼前一阵昏天暗地。本来她这次从家里出来已经打算把人生托付给陈俊平,她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大的风起云涌早已经历过,小的惊涛骇浪也经过,她告诉自己陈俊平其实很爱她,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他是一个有事业心的人。可是为什么生活给她开了这么一个玩笑?不,这不是玩笑,舌头是肉长的,事实是铁打的。 陈俊平接二连三地出去,或天桥下、或地下车库、或灯火阑珊的闹市,和一批瘾君子勾肩搭背,手里或夹着烟、或提着注射器、或捏着白花花的粉。 叶晓婷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毒品所带来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些。 最近一些日子,她发现柜台的钱不翼而飞了,她核算过,结果少了几万块。她一想根本没有人能靠近这个柜台,即使靠近了也没有钥匙,唯一的可能就是陈俊平把钱偷走了。叶晓婷火冒三丈:吸毒就吸毒,爱吸多少就吸多少,可是你拿我的钱去吸毒,吸你妈啊!叶晓婷气得快发疯,她恨不得此刻就搬出去不与陈俊平同居,与陈俊平断绝关系,从此两人互不相干。她一旦想到她付出的感情是真的,就倒在地上,像个十足的可怜虫痛哭流涕,欲罢不能。陈俊平现在是船头上跑马——走投无路。难道不是吗?陈俊平的毒瘾一天一天加深,起初用私房钱买了毒品,如今他没钱了,就吃了熊心豹子胆开始偷起来,他现在偷得还是女朋友的钱,以后呢?他肯定会把目光转移到外面的金行银行。算了吧,就让陈俊平咎由自取吧! 叶晓婷晚上独守空房,寂寞无奈,她打开电视,不停地调控手中的遥控器,所有频道转了一圈之后,回到了原来的电视台。她半瘫在沙发上,两个眼珠子望着天花板,叶晓婷沉默着……忽然她听到电视上的专访栏目的声音。 “各位观众,今天我们来了解一个吸毒患者的故事。”普法栏目主持人说。这立马引起了叶晓婷的注意。专访的人曾经吸过毒,可是如今已经成功戒毒了。毒是可以戒的,毒是可以戒的!叶晓婷身上充满了力量,看到了希望。 她毫不犹豫地跑出去找陈俊平,她不知道陈俊平现在在哪里,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总能找到的。过了午夜,叶晓婷已经找过了天桥、酒吧和闹市,都没有发现陈俊平的身影。她已经很累了,仿佛就要倒下去。为什么要出来找陈俊平,就让他去死好了,他关我什么事?叶晓婷这样想到。不能,我一定要把他从虎口里救出来。她又想了一会陈俊平可能去的地方,天桥底下找过了,酒吧和闹市也找过了,都没有,那会在哪里?陈俊平平时不常出去,他能去的地方也就这么多。在废旧的车场吗?叶晓婷立刻往车场赶去。 这时候有几个醉汉早已虎视眈眈地看着叶晓婷。叶晓婷走了一会,才醒悟到此刻凶多吉少。一个个邋遢的醉汉提着酒瓶从隐秘处出来。 “这妞长得不错,看她那身段……” “小妞,陪哥喝两杯咋样?” 叶晓婷呼吸急促,头脑一片空白。“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别乱来啊!”叶晓婷发出抗争的怒吼。 “想干什么,你要是让哥们几个爽一会就让你走,哈哈。” 叶晓婷退后两步,被杂物绊倒,跌倒在地上,趴着往后退,叶晓婷再次失去希望,醉汉已经越来越近了。“你们走开,我喊人了,我喊人了。”叶晓婷头上冒着汗珠。 一个醉汉上前干脆利落地剥开叶晓婷的外套,叶晓婷的反抗得不到任何效果,反而激怒了醉汉,引来野兽行径。叶晓婷露出白皙的手臂和胸脯,醉汉垂涎三尺。又一个醉汉从后面袭来抱住叶晓婷玉净的身体。 叶晓婷哭了:“你们走,走啊……” 关键时刻,陈俊平跑来,他咆哮如雷,胡乱捡起废弃的铁条,戟指怒目。几个醉汉挨过教训吓得屁滚尿流走了。 叶晓婷双手紧紧抱住躯体,身体直打哆嗦,哭得很可怜。 “阿婷,是我,你不用怕。”陈俊平脱下外套给叶晓婷身上穿上并安抚说。 “你是谁?你走,你走。”叶晓婷双手乱打着。 陈俊平抓住叶晓婷的手:“婷,是我,俊平。” 叶晓婷把目光注意到陈俊平身上,说:“你是俊平吗?俊平不是这样的,他不会吸毒。” 陈俊平紧紧抱着她,无话可说。 “俊平?真的是你。俊平,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叶晓婷眼中带着希望对他说。 “什么好消息?” “我跟你说,毒是可以戒的,你去戒毒所吧!” “不,不,你不明白吸毒有多么痛苦,我不能去戒毒所,我去了我就完了,那是一个魔窟。” “俊平,你听我说,你去把毒戒了,等你戒毒之后,出来了我们就结婚,好吗?” “结婚?我……我给不了你幸福。”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怎么那么没有信心?”叶晓婷说,“你……你是不是不爱我?” “不,我爱你,我爱,可是我……”陈俊平鼻水横流。 叶晓婷伤心欲绝,说:“你去不去戒毒?” “我……我不知道。我很想把毒戒掉,可是每次我都下不了决心,我尝试过,你知道吗?” “你尝试过?” “嗯,我做不到。” “你要给自己信心。真的,只要你把毒戒了,我们就结婚,我们不等了。” “婷,现在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你知道吗?你就要做爸爸了。”叶晓婷眉开眼笑。 “爸爸?”陈俊平望着叶晓婷的肚子问:“你怀孕了?” “我发现你吸毒的那天,你不是陪我去医院检查吗?医生说已经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我要做爸爸了?”陈俊平欢呼雀跃说。 陈俊平抱起叶晓婷,说:“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婷。” “答应我,下决心把毒戒了,为了我,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 陈俊平又沉下脸颊说:“好,我……答应你,可是你能帮我吗?” “什么?” “回去之后,你不准我再出来,把我锁在房里,无论我多难受,你都不要放我出来。” “为什么不去戒毒所?那里有专门的治疗,这样会好得快。” “我去了戒毒所,我的下半辈子就完了。” “我答应你,我们先靠自己的意志戒毒。” 陈俊平揽住叶晓婷。自从染上毒之后,陈俊平瘦了几圈,现在他没有结实的臂膀,叶晓婷感觉不到依偎的安全感。 夜已经深了。深夜中,总有那么一些身影让人苦不堪言。天桥下堆积着寥落的人,都像陈俊平一样,染上了毒,丢家弃子,倾家荡产。他们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亲情,也没有爱情。从头到脚都伤痕累累,脑子内外都是对毒品的渴求。 陈俊平被叶晓婷反锁在房间里,往死里呐喊。本来整整齐齐的床单和被褥,书籍和家具,在陈俊平的毒瘾发作之际,好像被鬼子扫荡一样狼藉。陈俊平一刻都安静不下来,他像生吞蜈蚣——百爪挠心。翻滚、歇斯底里呐喊、呼救、寻求怜悯……房间被他的言行举止弄得地动山摇,山呼海啸。叶晓婷看到房内痛苦的陈俊平,心慌害怕。陈俊平苦苦哀求叶晓婷给他吸上一口,吸上最后一口。 叶晓婷好言相劝:“俊平,我知道你难受,你忍忍,会过去的。你不要去想吸毒品,你想想你的爸爸妈妈,你想想我们的事业,你再想想我和我们的孩子,你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陈俊平听不进去,什么东西都听不进去,满头大汗的陈俊平见叶晓婷不肯开门,就跑到窗户,寻求其他出路。只是这里是七楼,陈俊平往下看,又返回走。他的毒性还不到驱使他从七楼往下跳的地步。陈俊平冲叶晓婷喊:“你放不放我出去?我把腿给打折了,你快给我钥匙。” 叶晓婷吓哭了,身上直打哆嗦,她不知道是给还是不给。给了,陈俊平就会高兴,他也不会恐吓她;要是不给,天晓得俊平会做出什么事?本来这门不坚固,要是他撞出来了,他会不会真的对她施暴?叶晓婷一下子陷入到深深的矛盾当中。为了帮陈俊平戒毒,叶晓婷已经两天没有去鞋店了。也没有和任何人来往,就连妹妹都没有告诉她,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陈俊平吸毒的事情。因为她知道,如果好朋友们一旦知道了陈俊平难以想象的丑闻,那她们肯定会劝叶晓婷与陈俊平分手,事实上她不能这么做。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陈俊平才把兴奋点降下来。叶晓婷焦急地看着陈俊平,心想他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不经冬寒,不知春暖。叶晓婷亲眼目睹了吸毒的可怕,她坚信陈俊平是可以打败毒魔的。当我们发现自己不能给需要帮助的人任何帮助的时候,我们只能鼓励,和他们一起吸气、呼气。其实,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并不需要我们给予什么帮助,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信仰,所以就失去了信心和决心。为此,信仰这种东西能挽救一个人的灵魂,信仰是多多益善好。 叶晓婷对陈俊平说:“俊平,去戒毒所吧!” “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陈俊平好像跟戒毒所有仇似的,无论何时何地一直在拒绝戒毒所的召唤。 “我不想看到你那么痛苦,我只是希望你能快点好。” “你就一直把我锁起来,我一定会好的。” “我受不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难受的样子,如果我能分担一点你的痛苦就好了,可是我不能帮你分担,你也丝毫不会减去身上的痛苦。” “我只希望你让我吸最后一口,就最后一口。” “不,我不能这么做。” “啊!啊!啊!”陈俊平一阵狂呼乱叫,把镜子打碎了。 叶晓婷取出陈俊平日思夜想跟苏打粉一样的白粉。就这么一点点粉末状的东西,能摧毁一个人的灵魂?真是不可思议,叶晓婷把陈俊平满满的一包白粉,付之一炬。 陈俊平声嘶力竭:“不要,不要毁了我的白粉。”陈俊平彻底地失去了希望,他恨不得出来拿一把菜刀把叶晓婷给杀了。 叶晓婷从火光中看到了陈俊平的绝望。可是陈俊平却不知道叶晓婷是在给他希望。叶晓婷渐渐意识到,她需要别人的帮助,只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出谋划策,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于是她马上打电话告诉了叶晓祉。 叶晓祉一听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姐姐在开玩笑。尔后,姐姐一五一十地给叶晓祉说完,叶晓祉才愤怒说:“那你还管他干嘛?你别管他了。” “我不能不管他,我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叶晓祉无言以对。 九十八.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哀歌 恐惧,是人的弱点,也是无法更改的现实。 对于已经结婚的人来说,自然他们最害怕的就是两夫妻感情不和,最终走到了婚姻的终点——离婚。男方与女方相比,女方更加不愿意看到这么一个结局。曾经她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男人,情到浓时,爱到深处,于是就有了爱情的结晶——孩子。瞬间由一个羞涩的女孩成为了一个家庭主妇,贤妻良母。在女方心中早已认定这就是终结到老的生活。殊不知生活总爱开玩笑,有些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往往会成为人的磕磕绊绊,它在面前拦住了去路,不走了。 半年过去了,张海芬自从离婚之后,就很少出现在林健一的视野里。我们都知道这两个人的生活都不好过,在婚姻的坟墓里,张海芬是一个深受极害的人,她忍痛割爱,为的是不想继续被爱伤害。但是她又何尝不想与林健一回到过去? 生活在绿色星球上,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在变化。她无法判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忘记了上一秒搁置在何地,有些东西她使劲盼却盼不到,有些东西她下了狠心抛却抛不掉。但是一旦想到伤害她的人给她所带来的伤害和变化,她就会无限感激,感激他成全了她的自由,让她有了更多的感悟和成长。她想到从前就会想到现在变得更好的自己,美好,是另一半所带给她的。时间长了,她的话也就少了,什么话都已经不重要,只是简单地问问对方过得好吗?可是强大的自尊心让她放不下,她没有鼓足的勇气,想到如果有一天离异的两个人如果能重新来过,那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她也很想说声对不起,在每一个空虚、寂寞、无助的夜晚,她这样脆弱地想着,想着如果能重新来过,她会更加珍惜。 在娘家生活的张海芬每天都受到中年妇女的鄙夷和轻蔑。在她们看来,是张海芬的放荡才酿造出这么一幕悲剧。她们关注张海芬的着装,只要穿上正装配上丝袜,还有十厘米的高跟鞋,她们就说三道四。农村妇女很少穿短裙和五颜六色的内衣,她们怕别人说闲话。她们也关注张海芬哪一天,在哪里,和某个男的单独处在一起;甚至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还偷偷驻足在门外,听听有没有电视的声音,或者是看看灯是否亮着;偶尔晚归,她们就肉中挑刺,冷嘲热讽。张海芬很明白自己的为人,她坚守贞操和原则,她希望别人尊重和认可,尊重她的选择,认可她的为人。 不要说一个女人才会难过,其实男人也一样。 显然,以前两夫妻甜蜜的生活荡然无存,没有了呵护,没有了爱抚,也没有了女人的唠叨,林健一感觉失去了生活的乐趣。或许对于林健一来说,他唯一有勇气活下去的就是像橙子一样可爱的小珞妹。林健一依然是爱张海芬的,他想爱人的方式有很多,爱女儿就是爱海芬的一种方式。为此,要让女儿将来的生活过得好,他现在必须努力,不能停下来颓废,于是,店铺的生意重新开业。生意每天都差不多,有顾客的时候,忙起来可以忘掉烦恼,可是客人一旦离开,店铺空落落的,在他的心里面冷冷清清,晚上就是静影孤灯。 家中的林铁生和王惠英为了他的婚姻而操心,再怎么操心也无济于事。他每天工作到深夜,直到对面的夜店打烊了,他才敢收拾铺子,然后就在铺子里面睡觉,只是中午的时候回去看看日渐长大的女儿。女儿已经会走路了,走的样子真可爱,如果海芬能看到这么一个情景该有多美好,多幸福。王惠英常常唠叨,为了儿子的幸福,王惠英常关注相亲的女孩子,头几回王惠英约到几个不错的女孩子,可都被林健一一一谢绝了,而且还对王惠英说:“妈,以后没啥事,不要找相亲的事。”王惠英是出于担心,“妈是为你着想。”王惠英好心当驴肝肺。 人啊!不怕怒目金刚,就怕眯眼菩萨。林健一害怕所谓的婚姻,所谓的爱情,他害怕他会再次受到伤害。每当王惠英说了哪个女孩子还没嫁的时候,林健一就紧张起来,思绪相当混乱。饭还没有吃完,就急着上店铺开档了。他这是自闭和逃避的表现。 六月的天气,酷暑难当。中午除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几乎不能见到人影,只有忙于上班的人才匆匆忙忙在他的店铺面前经过,有闲情雅致的人到饭店观摩观摩,吃吃饭喝喝汤。随着饭店一天一天的成长,林健一的店铺开始壮大起来。两星期前把隔壁的店面租了下来,在两间店铺的中间凿出了一道门。这样,店面扩大了,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他在忙活计的时候,门铃响了,进来一个斯文人,手提着公文包,头发打起了发胶,外表冷峻,说:“给我来一碗面条,老板。” 林健一问:“这里的河粉是招牌,要不要来一个?” “河粉?好吧,来一碗。”他看着菜谱说。 林健一又问:“你是从外地回来吧?” “哦?你这个店主有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冷峻的外表下露出淡定的一笑。 “你手提公文包,一看你就是公家人,形象光洁又不爱言语。”林健一这样说,“我以前也是一个公家人。” “哦?怎么现在就不是了?”中年男子追问。 林健一指了指他这个店铺,不用明说就知道了。“大热天的,喝杯茶吧,我这有韩峰茶。” “韩峰茶?我知道这种茶,产于高山,味道浓郁芬芳。” “看来你是一个行家啊!”林健一说。 “不,我只是闲下来的时候喝一两口,工作太忙,忙得我都没有时间停下来喝茶了,好吧,我就品尝一下你的韩峰茶。” 林健一熟练地清洗茶壶,用小小的勺子把茶叶从茶桶中舀出来,三勺下去,冲上了滚烫的开水,继而用镊子从水箱中取出两个紫色的茶杯。头壶的韩峰茶他用来熨烫一下茶杯,好让茶杯的温度上升,充分散发茶味;第二壶,米黄色的韩峰茶就可以饮用了。入口的瞬间是苦涩的,可是转动舌头之后,甘香有味,叫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茶文化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这是中国所特有的文化,是我们为之骄傲的国粹。 中年男子赞不绝口:“好啊,这就是家乡的味道。” 林健一问:“你很久没有回家了吗?” 他细细品尝,眯紧双眼,打开眼睛说:“我出门在外已经五年没有回家了,这次也是得知母亲病危,才在百忙之中抽身回家。” “哦,敢问你从事什么工作?” “我是一名医生,五年前上了北京,专门做科研,谁知道这一去就是五年。” “这么忙?不是有假期吗?医生。” 他站起身来,目光冷炙说:“我也希望自己闲下来休息,可是每当看到病人痛苦不堪的时候,我的良知告诉我必须站在前线去救病人,这是我的工作。每当救活一个病人,我就欣慰,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人的病你无法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绝望的谷底。” 林健一说:“我能理解,就像自己眼睁睁看着婚姻走向毁灭。” “什么?”他没有听清问。 “哦,没有。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尊姓大名。” 他掏出一张名片:“鄙人赖欧阳。” 林健一看到名片上印着几个显眼的字迹:先天性心脏病康复医师——赖欧阳。林健一看到先天性心脏病,他马上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健杭。找到医生了,找到医生了。林健一喜极而泣,“赖医生。” “叫我欧阳医生,人们习惯这么叫我,你为何如此激动啊?” “欧阳医生,你一定要救我。” “莫非你有心脏病?” “错了,错了。”林健一语急说:“是我弟弟。” “你弟弟?他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是。” 欧阳医生立马说:“检查过吗?” “系统地检查没有,普普通通的体检有做过。” “这样不行啊,必须得把情况落实清楚了,究竟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欧阳医生接着说:“我建议你弟弟去大型医院做个全面的心脏检查。” “我会跟我爸妈商量。” “有病就得尽快治,不能拖拖拉拉,要是晚了,那葬送的就是一个人的生命啊!”欧阳医生叹气。在北京专治中心,他看到过多少因为心脏病而酿造的一出出催人泪下的场面,可是他是个医生,他的职业操守告诉他不能感情用事,然而他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感情,有感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欧阳医生吃完河粉又买了一份带走。林健一一刻都停不下来,马上收拾店铺,回去告诉王惠英。他极速地把门面上的几棵盆景搬进店子,拉下防盗铁门,转身的瞬间,张海芬站在那里。 张海芬说:“这么急有事吗?” 林健一的钥匙从手中脱落说:“哦,没……你怎么……来了?” “我进去坐坐行吗?”张海芬问他。 刚刚泡的韩峰茶还有余温,味道也还没有淡去,林健一给张海芬送上一杯茶。“刚刚沏的茶,解解渴吧!”张海芬接过手中的茶杯,看了店铺的四周,然后看到与隔壁店铺相通的那道门,她走了过去,看到都是五颜六色的鲜花,牡丹、玫瑰、百合等等。“真好,现在的生意不错吧?” “马马虎虎过得去吧!” 张海芬走过门去,坐下来。林健一先问了:“这么久没见,还好吧?” “马马虎虎过得去吧!”张海芬学着林健一说话。 “那就好,那就好。”林健一哑然而坐。 张海芬说:“我妈她得了中风,说要看看女儿。” “中风?什么时候的事情?”林建议急切地问。 “前不久。”张海芬面带微笑说。 “那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别去了,你去了,她反而会不高兴。” 林健一缓过神来:“哦,是哦!”他接着问:“究竟是怎么得上的?以前不会的啊?” “以前就有手脚酸麻的现象,然后在我这么一气她的情况下,就发生了。老人嘛,总会生病。” “那你带女儿去看看你妈。” “嗯,你放心。”张海芬起身往门外走:“好了,不打扰你了,你明天把女儿送到我学校来吧!” 林健一看着张海芬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九十九.事有蹊跷 不是李晨杰没有责任心,没有意识保护家人和继承杜氏,而是人心复杂,身不由己。其实在他看来,他也琢磨不透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在七月的一个清早,李晨杰又离开了家。 一张简简单单的留言,把所有的责任都抛到了李晨凯身上,李晨凯犹如槁木死灰。他想到,哥哥倒好,一个华丽的转身风流快活去了。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 李晨凯可以尝试理解这种诡异的行径,关键是万念俱灰的李艳红,并不会乐观看待。李晨杰一走,李艳红显得更加孤独凄凉,她在李炳年的画像前,有着满腹牢骚,说:“你的不孝子啊,不声不响走了,走的时候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他去哪了?真是急死人了。” 李艳红目光呆滞,李晨凯在一旁看到心急如焚的妈妈,心里着实难受。“妈,我哥他去闯荡了,很快就会回来,你别太担心。” “走就走嘛,总得告诉一声啊,妈牵肠挂肚的,妈妈老了,白发都长出来了,没有力气去管你们了。”李艳红起身走进房间去。 李晨凯他不仅要挑起杜氏的大梁,而且也要负起家庭的重担。 他寻思着怎么才能让妈妈走出黑暗的阴影。几次跟妈妈商量找个保姆,可是妈妈都摇摇头表示不同意,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啊!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哩! 索性回老家去吧,毕竟那里有和妈妈同龄上下的人可以说说话,李晨凯这样想到。“妈,我们回老家一趟拜拜我爸吧!” 李艳红想,李炳年真是不顾家,都那么长时间了,也不回家看看她。“你爸人就是这样,你不去看他,他就不理你,好咧,我们去看看。” 回到老家,心情格外舒畅。没有多大的闲情雅致,在老家呼吸新鲜的空气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李艳红这么一回,果然心情好多了。隔壁的邻居隔三差五过来陪陪李艳红,李艳红和她们聊天,聊着聊着说要住下来,不回县城去了。 也好,李晨凯若有所思。遗憾地,李晨凯不能留下来陪妈妈,他曾经答应过死去的爸爸,一定要把杜氏继承下去。临走前,李晨凯千交代,万交代:“妈,你有事了就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回来。” “瞧我儿子,比我还唠叨,得了,你去吧!” 李晨凯瞅见隔壁增添了几分优雅的颜色,在院子深处摆放着一盆鲜艳的康乃馨。过去瞧瞧,一看,原来是赖欧阳医生回家来了。欧阳医生说:“这是……晨凯?” “是呀,欧阳叔叔。” 道貌岸然的欧阳医生说:“哎呀,你这小伙子长大了,在路上我还不一定能认出来呢!” “我瞅见你院子有一盆康乃馨,就过来了。” “情况你都知道了吧!”他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老母亲。 “这是怎么了?”李晨凯问。 “你奶奶她病了。”欧阳医生平心静气地说,然后问:“对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回老家来了?什么风把杜氏总裁给吹来了?” “你咋知道?” “天底下还有谁不知道李炳年的儿子能干?哦,对了,你哥哥呢?” “前一阵子回来了,现在又走了。” “年轻人出去闯荡一番事业也好。” “我这不是送我妈回来吗?正好,她愿意住下来。” “人都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阿红还是不能接受现实,你妈有跟我聊过。” 李晨凯说:“有时间我再回来和你聊聊,我得赶回公司去了。” “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李晨凯正要出门,李艳红来了:“我就说嘛,有怡情悦性的人除了赖欧阳没有别人了。” “阿红?”欧阳医生赶紧把她迎进屋子坐,并说,“我这寒舍简陋,你莫见怪。” 李艳红赶紧上前去看看赖奶奶,赖奶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李晨凯说:“那你们好好聊,我走了。”他还不忘给欧阳医生打一个眼色,意思是说:“帮我照顾我妈。”欧阳医生接受到了组织传达的命令,不得不遵循。怎么说,欧阳医生也是和李艳红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叹叹气,当年朱唇皓齿的阿红如今已是明日黄花的妇女了。岁月不饶人啊! 李晨凯一刻都不能轻松下来,回到公司,马上召集公司各部门高层管理者开了个会——关于天天百货的项目投资方案需要确定下来。开完会之后,他又得为财务问题忙得焦头烂额。另外,最让人纠心不安的是,小徐无中生有成为天天百货的大股东,可是在合同的签订协议上,确实有这么一项说明,杜氏承认徐氏企业的投资和管理。按照李炳年的性子和做法,他是绝对不会让徐氏踏进杜氏半步的。李晨凯知道在韩峰山砍伐杉木的时候,小徐就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也就是因为他才把黄大利和林金发兄弟间的友谊活活给锯断了。小徐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究竟想干嘛?目的何在?李晨凯心中打下了一连串的问号。 他越来越觉得这件事颇有蹊跷,于是就这天晚上他约林金山出来。 林金山在徐氏已经呆了三个月有余,工资是乐观的,然而起早摸黑的工作,实在是太累了,他想辞去这份工作,可是小徐拒绝他的辞呈。小徐知道李炳年的死其实就是他和徐建华等人策划的一场谋杀案,小徐借此理由恐吓林金山,林金山只好乖乖待在徐氏。天凭日月,人凭良心。林金山每每想起当晚的凶险,他茶饭不思,彻夜难眠。 小徐对他说:“只要你乖乖地替我干活,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林金山想想,小徐在物质和精神方面确实是给了不少恩惠,就是工作量大了点,林金山提出:“能不能把工作量减少一点,徐老板?” 站在一边的徐建华恶语伤人说:“你个龟毛,想得寸进尺?” 小徐伸出手示意徐建华住嘴:“我会好好考虑的。”支走了林金山,小徐指责徐建华说:“你怎么说话的,平时我就跟你说过,要注意素质,素质,你知道什么是素质吗?”小徐站在他面前教训着,缓慢转过身,徐建华屏声息气。小徐突然来了一个回马枪——狠狠地给徐建华扇了一巴掌,说:“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徐建华说:“老板打人是有理由的,不过我不知道。” “所以说你笨,你成不了气候。林金山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他可能会关系到我们徐氏的生存发展,甚至会让你和我去坐牢。” 徐建华张大嘴巴:“没那么严重吧?” “哼,你把李炳年弄死了,一命偿一命,天经地义。” “我当时没有想到会把李炳年弄死。” “那他怎么出车祸了?” “还不就是我那两个兄弟……” “兄弟?越南人你也可以和他们做兄弟?”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遣他们回越南了。” “我当时的意思是叫你把杜氏与天天的签订协议夺过来,并没有要你弄出人命。”小徐叹气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再怎么怪你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传不传得出去,关键就在于林金山。” 徐建华诡秘地说:“老板,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小徐看看他。 徐建华说:“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李炳年已经被我们弄死了,不就除去你心头一大碍吗?现在我再雇几个人把林金山也做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小徐露出奸佞的笑容,说:“徐建华,知我者,还是你啊!这件事交给你办了,记住,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我听说今晚李晨凯把林金山约出去了。”徐建华说。 “李晨凯?哼,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山是一步一步登上来的,船是一橹一橹摇出来的,杜氏在他手上迟早垮掉。他不足为惧,跟他玩玩呗!” 林金山得知李晨凯要与他会面,他的心中有着强烈的反抗与斗争。去还是不去呢?二选一。人生面临很多的选择,往往选了这个就失去那个。选择是艰难的,但是选择必须得面对,只有选择了才能前行。要是去了,李晨凯肯定会问他出事那晚有关他喝醉酒的事,肯定会问在他醉了以后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无端端地李炳年就去世了?要是不去,李晨凯就知道他不敢去见他,证明他心中有鬼,有意向他隐瞒当晚的事实。李晨凯是一个聪明人,不去就不打自招了,林金山应约了。 五一路,石泉餐厅,晚上八点。作为县城最繁华,人龙混杂的五一路,聚集了大量无业游民和黑帮头目,早在很久以前这里传闻三大黑帮割地为牢,近几年,外来人员频频增多,拥挤到五一路。他们通常乔装打扮成各色人物出没在五一繁华的闹市,或是进行黑市交易,或是进行其他违法犯罪的活动。他们的实际举动证明,这一片由黑帮做主,警察、公安只能靠边站。可是人们相信,水再大也漫不过船,手再大也遮不住天。随着法治社会日渐人心,有些黑帮祸起萧墙不攻自破,纷纷开始解散了。只要警察不来闹事,这里就太平,他们敢作敢当,不会投鼠忌器。这一带的经济疯长完全是沆瀣一气者的功劳。 李晨凯约林金山到石泉餐厅吃饭。林金发以一身土气的工作服出现,沟壑纵横的皱纹似乎又添加了几道。“哟,晨凯,哦,不,我应该叫你李总裁才对。”林金山搔头摸耳说。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总裁在一起吃饭,让人觉得别扭;一个邋遢汉和一个大老板同坐一桌吃饭,那是格格不入的事情。李晨凯为了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他穿得跟个拉车的小伙子一样,而选在石泉餐厅——众人眼中的百姓餐厅,也是为了降低身份。可是林金山还是表现得很不自然。 “按照辈分,我还应该叫你叔呢!”李晨凯说。 来这里吃饭的人,大多是本地的男女老少。这里没有什么影子是见不到的,他们大声喧哗,喝啤酒是家常便饭,打火锅吃得都是重口味的食物,石泉最具有代表性的招牌菜式就是:蛇肉和猴脑。天啊,这些东西不吃也罢。人的一张嘴,何时才能填满食物的欲望?这时候进来几个流氓痞子,带头的就是刀疤迪和他弟弟阿尼。得到徐建华的调遣后,立即从越南飞过来。现在化了个妆,涂上口红喷着香水,电了个爆炸头的刀疤迪,时不时抽动一下引人入胜的伤疤,更加春风得意了。手里包着一块布,布里面是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他们准备砍人了,他们要砍的就是林金山,而且刀疤迪还秘密得到口令——也要把李晨凯砍个半死,最好是残废。 李晨凯说要上一趟洗手间。 林金山的腿开始瑟瑟发抖,他已经感受到刀疤迪的杀气冲过来了,掀起桌子大喊一声:“砍人啦!”林金山掀起桌子挡住刀疤迪等人的刀口。石泉餐馆立刻陷入一片混乱状态。刀疤迪等人以为自己很神气,结果在这里撞到了更为凶险的黑帮,于是一场血腥的黑帮之战在石泉上演了。死的死,残的残,惨不忍睹,石泉餐厅的经理倒在血泊之中。 李晨凯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这一幕,他不能想象刚刚的斗殴场面是何等惊心动魄。他努力搜寻林金山的影子,没有看到,为了从虎口逃生,李晨凯没有更多的时间在这里踌躇,而且不远处已经响起了警察的鸣笛声。 李晨凯回到公司,久久不能把自己拉回现实中来。 这时候,秘书黄妙玉还没有下班,她敲敲门:“总裁,这是财务部的报表分析,通过审核已经没有问题了。” 李晨凯故作镇定说:“好的,我知道了。” 黄妙玉上前说:“今天你有一个口讯。” 李晨凯打开电话留言:“晨凯,我是义东,我今天来县城复诊了……” 李晨凯马上给他回电过去。 一〇〇.林海饭店 林义东的身体状况基本上恢复了,唯一不能像当初健康的是他心灵的窗户。李晨凯每次看到都怅然若失,灰头土脸,因为他知道罪恶感依然像牢固的树根深深地扎在心里。 林义东再也不能扑闪明亮的眸子了,幸运的是根据医生的诊断,他还能看到一点东西,最起码还可以凭借眼珠对光亮的判断,找到光明与黑暗。有几次外人打电话来,他起身找到电话机,依据多年熟悉的声音判断是谁;如果是很重要的事,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屋角处,给远在旱窝种菜的爸妈捎去口信。他眼睛不好使,但声音和听力丝毫没有减弱,身体的其他功能还像当初一样充满活力。隔三差五地,他这么来来回回走动,竟然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头一回,他敢摸索到旱窝。林金添夫妇见状,立马教训说:“寻死是不?”林义东说:“我想出来走走。”林义东确实豁出去了,简直是电线杆上绑鸡毛——好大的胆子。平常人用平常的眼光看待这件事情,都觉得后怕,万一他在山路里被草茎绊倒或是滑倒,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林义东不清楚有什么力量在催使着他一步一步前进,也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家乡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不用眼睛都能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李晨凯在还没有与林义东会面之前,他先到音像小店买了几张光盘。这几个月以来,除非是他很忙的情况下,要不然,初一、十五他买一些音像制品给林义东,让林义东听听名人励志的演讲,这样可以在灵魂深处解脱困境。现在他在音像小店挑了一张“我的奥林匹克”的光盘,奥运精神可以鼓舞人心摆脱困境,很多伤残人士不也在巨大的痛苦之下,走上了冠军的巅峰吗?他高兴地买下光盘,见到林义东之后,二话不说先给林义东手上送去。这可是精神粮食啊!林义东喜形于色。李晨凯觉得少了点东西,林义东这般模样显得很不自然。哦,对了,忘记买个墨镜。于是他又出去买,刚想出去,林义东说不用了。 李晨凯说:“今晚就去我那住吧,反正明天还要复诊。” 林金纳说:“这咋好呢?我找我大哥就行了。” “没事,金纳叔,不碍事,我跟义东啥关系。” 林金纳现在突然发现以前错怪了李晨凯,从前的深恶痛绝,如今在一个微笑的眼神下,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晚上,林金纳与林义东在李晨凯家吃过饭之后,林金纳去了县城的另一个边找林金发。 李晨凯就给林义东说了近况。“总得来说不是很好吧!”李晨凯这么说着。 林义东说:“我可以理解你的痛苦,虽然我现在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可以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咳,光说这些不高兴的干嘛,说点高兴的呗!” “高兴?我知道的都是一些不高兴的事情。” “不要这样说,你可以再乐观一点。” “不,我没事,我现在很好,我慢慢地习惯了这种生活。”林义东接着说,“你给我的光盘我每天都听,听完之后感觉真的很好,有种超然洒脱的感觉。” 李晨凯点点头想,好好过,没有错。 林义东还说:“你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去旱窝了,你一定不知道旱窝现在怎么样了吧?” 李晨凯摇着头说:“不知道,怎么了?” “驼背浪四天前去世了。” “去世了?怎么那么突然?” “吃了一惊吧,我听我妈说的时候也很意外,好端端就走了,哎!” 李晨凯说:“人生老病死是正常的,别想太多了。” 林义东说:“可怜驼背浪到终老的一刻,他的子女都没有回来。” “怎么会这样呢?” “驼背浪在这世上走了一遭,得到的结果却是这样。” 驼背浪他孤家寡人一个,常年在家门前不是砍柴就是生火,还有一条忠实的大黄狗跟随其旁。他天天夜夜盼望着远出的儿女能回来看看他,一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没有等到,不,他不是等不到,他是没有等待下去的勇气和决心了,所以在天堂之手的召唤下,他跟随天使的脚步去了天国的乐园,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说不定能在天堂和儿女们重逢。 驼背浪的丧礼,没有林老爷子死去的时候来得隆重,简简单单的一些礼俗过后,大伙就把驼背浪送去火化了。张锦元是最为悲痛欲绝的一个人了,怎么说张锦元也是驼背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驼背浪的干儿子。张锦元用刚刚出产的蜂蜜赚来的三万块,包下了丧礼所有的费用。罗阿兰说:“锦元从来没有这么大手大脚地花过钱,他说浪叔走了,就要风光一点走。” 真遗憾,又一个生命离开了我们。 林金纳穿过羊肠九曲的小道,终于来到了林金发的屋子。林金发已经满头白发了,现在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照顾女儿的小孩。 “金纳?你咋来了?”林金发说话的声音变得微弱,不像林场干活的时候那般骁勇矫健。 “大哥,我找你借点钱。” “要多少?” “一万。” “我给你拿去。”林金发就是水窝的大财主,林场的收入足可以让他下半辈子无忧,现在在他阁楼里面可是有一个小金库了。小金库有什么用,他把自己的兄弟友情都给出卖了。现在为了林义东的眼睛,似乎这些不义之财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了,为此林金发二话不说就答应给林金纳一万块,而且还附上:“实在不行,你就跟我说,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和义东度过难关。”林金发又说:“我听金山说,他在小徐那里赚了不少钱,你可以考虑去他那干活。” “大哥,咋你还跟小徐有来往?” “不可能没有来往的。”林金发叹叹气说。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小徐那里工作的,你知道不?义东的眼睛就是因为那个扫把星来了水窝之后才瞎的,我恨不得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还有你和大利哥关系一度又一度恶化,以致最后的绝交,都是因为他。” “够了,别说了,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林金发怒吼,把小孙女吓哭了。 “大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劝你还是跟我山哥说说,别在他那里干活了,你看我和二哥在家里生活艰苦点,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喀!” “你山哥爱咋样我管不着,但是我和小徐的关系你不用管。我一再坚持,如果我们真的有困难了,我们就可以找小徐这个靠山帮忙。”林金发指着林金纳手中的一万块说:“这就是最好的例子,要是当时我没有投靠小徐,我现在啥都没有,老弟,是他在帮我们啊!” “那大利哥呢?他就没有帮你,他帮我们水窝和旱窝发财致富喀。你看看,我们那没有公路,是大利哥给我们水窝开了路啊!” “他对我们确实有大恩,我知道,可是后来路修好了,所有人都不干活了,光是等着大利的恩惠,另外还有人说大利是想收买我们兄弟给他办事。” 林金纳愤懑说:“谁这么说了,谁会这么说?” 林金发又说:“他一人给我们水窝修路,可是我们水窝所有人都安步,这样我们如何养活自己和儿女们?” 林金纳是来给林金发送开眉粥的,结果却送去了皱眉饭。 第二天一大早,林金纳起来送林义东上医院,李晨凯也是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家里来到了杜氏。昨晚的促膝长谈,李晨凯已经好久没有度过掏心掏肺的夜晚了。回到公司依然有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头疼,新的一天,就要以新的心态面对困难,而不是停留在昨天,用昨天的眼光对待前路的阻碍。他走进办公室,忙碌一上午叫黄妙玉给他叫外卖。可是炒饭的味道截然不同了。 他把黄妙玉叫进办公室,有点生气说:“为什么今天炒饭不同往日?” “报告总裁,以前我常去的那家饭店,现在被林海饭店收购了。” 李晨凯回过头来问黄妙玉:“等等,你是说被林海饭店收购了?” “是的,总裁有什么问题吗?” 李晨凯说:“哦,没事了,你出去吧!” 林健一的饭店在短短几个月中就收购了其他小饭店,看来,这个林健一还是蛮有经商头脑的,按照这种速度发展下去,何愁苦日子熬不到头? 李晨凯马上去见林健一。他凭借林健杭对他介绍的片段记忆,终于来到了林健一的饭店。林健一的店铺果然别有一番风味,引进的店面元素在全县绝对是凤毛麟角。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李总裁吗?”林健一客气说。 “健一哥,别这么说,我这个总裁只适用于公司里面称呼,出了公司,我就是一个黄毛小子。” “晨凯真是风趣幽默,要是健杭能有你这么能干就好了。” “不,我要是能像健杭那么优秀就好了。” “咳,你说他哪里优秀了?还不是在学校里面混的。” “我真的是很羡慕他的,你看他啊,又是书法协会的创始人,又是迎新晚会的主持人。” “快坐下来歇息,你是还没有吃饭才来的吧?”林健一问。 李晨凯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健一的饭店,看到古色古香的装饰便问:“前几天是不是有一个舒眉展眼的人来你这吃了碗河粉,然后又多买一份带走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林健一疑云在脑中缭绕问。 “那个人是我认识的一个叔叔。他回去后说你这家林海饭店做得不错,我今天又听秘书说之前那家饭店被你收购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原来这样……欧阳医生原来你认识?太好了,太好了。” “好?什么好?” 林健一回过神来,说:“没什么,就是……真巧。”两人发出了笑声。 林健一说:“我觉得像这种小行业应该收并,进行统一化管理比较好。” “有见地。好,这样吧,以后我公司中午的饭由你的店来承包吧!大伙都说你这口味好。” “那实在是太好了。” 李晨凯问他:“最近健杭怎么样了?他好像消失了一样杳无音信啊!” “他……他挺好的。”林健一皱了一下眉毛说。 李晨凯看看林健一怪异的表情,露出了微笑,然后点头。“林海饭店?有意思。” 李晨凯回到公司给黄妙玉捎话说:“与林海饭店签约,以后我们公司上上下下的中午饭都由林海饭店送过来。” 黄妙玉马上折身去办理,三两下把这事办妥了。黄妙玉上了一趟洗手间,遇到了石金丽和王木槿两个人。“你们也在这呢?”黄妙玉笑脸说。 石金丽对王木槿说:“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妙玉一样做上总裁秘书呢?” 王木槿玩弄着指甲油说:“想都别想,你要实力没实力,要能力没能力,要姿色又没姿色,你哪一点能与妙玉姐比啊?” “嘿,妙玉她是比我漂亮,可是不见得我能力会输过妙玉啊!” 王木槿继续说:“如果你能打扮得像妙玉姐那样花枝招展,说不定就能做上总裁秘书了。” “什么?你的意思就是要我穿丝袜高跟,然后套上36码的胸罩?” 黄妙玉听了不高兴,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王木槿说:“没,我们在羡慕你这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石金丽在一旁接着说:“我要是个男的总裁,我看见妙玉肯定也会选她做秘书。” 黄妙玉哭了:“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是凭借实力和总裁的赏识才做上秘书的。” “呵呵,不见得哦,金丽,你说呢?”王木槿还在玩弄指甲油,“为了能像妙玉姐那样妖媚,我今天开始涂指甲油了。”王木槿给黄妙玉看看,说:“妙玉姐,有你的漂亮吗?” 黄妙玉再也受不了石金丽和王木槿的冷嘲热讽,一把鼻涕一把泪回办公室。 石金丽说:“喂,我们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 “不见得。”王木槿的眼神还在关注指甲。 “她好歹也是我们的姐妹,毕竟我们曾在一个部门上过班啊!” “谁叫她那么善于攻心计,把我的美梦给破碎了,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我们的总裁。” “你还是省省吧,总裁是不会喜欢你的。” “我喜欢总裁是我的权利,你管不着。” 石金丽走到洗手间门口,说:“总之我要提醒你,别做得太过火了,这一次我就陪你玩玩,不会有下一次。” “哎呦,瞧我可爱的丽姐,生气了是不?”王木槿的视线离开指甲说。 一〇一.年轻人,朝气蓬勃 “怎么了?”林健杭看见脸上泛着不开心样子的叶晓祉问。 叶晓祉抱住林健杭,问:“健杭,你说我们会不会分手?” “不会啊!你今天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叶晓祉解释说:“我姐姐他男朋友吸毒了。” “吸毒?”林健杭不解问,“好好的为什么会染上毒?” 叶晓祉说:“我姐她说她很不开心,曾一度想与陈俊平分手,但是后来就没有,我说你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能幸福吗?” 林健杭对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很震惊,每次听到不如人意的事情,他百感交集。他问:“最后为什么没有分开?” 叶晓祉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林健杭说:“因为我姐姐怀孕了。” 叶晓祉补充说:“我姐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勉强在一起,我理解我姐的苦处。” 叶晓祉反过来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会怎么样呢?” “不会的,不要想太多了。” “健杭,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叶晓祉再度投进林健杭的怀抱。 “周末我应该去一趟我姐那。”叶晓祉说。 他看着电脑上的论文《关于职业人性化的讨论》。林健杭问她:“文章写得怎么样了?马上就要回去比赛了。” 叶晓祉恢复了以往的可爱和爱撒娇的表现:“不好玩,不好玩,我不会写,我不写了。” “我看看你写的。”林健杭目光盯住字里行间的议论,赞扬说:“你写得不错啊!” “你老是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我感觉一点都不好。” 林健杭辩解说:“我说得都是实话,职场人性化是很重要的,我想光是这么一个选题就能吸引住评委老师的眼球了。你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叶晓祉很肯定地说。 明天是周末,林健杭和叶晓祉有个短暂的休息日,叶晓祉执意要去叶晓婷家,所以原本计划好的同学聚会,叶晓祉去不了了。今天是叶晓祉在“艾文思”上班的最后一天,可是就在最后一天里,也发生了一个不愉快的插曲。 林健杭对叶晓祉说:“以后不要穿裙子和低胸的衣服去上班。” 叶晓祉问:“为什么呀?” “难道你不见那些色狼的眼睛吗?他们老是盯着你看。”林健杭气愤说。 “没什么,他们又看不见。” “总之我不准你以后那样穿,特别是今天穿得那件衣服,实在是太低胸了。” “好吧,你这样说了,我只好照办喽!” “你是我的,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林健杭说。 “是,我是你的,一辈子都是。”叶晓祉应着说。 天气异常闷热,走在路上,额头和手臂流着亮晶晶的汗水。林健杭第二天醒来之后,觉得胸很痛,闪过一个念头:可能是旧病复发了,哎,为什么偏偏身体不好的是我呢?世界上有六十多亿人,不幸的厄运偏偏对我情有独钟,为什么? 他回过头来想想,以前胸膜炎发痛的时候是在胸的右边,现在不自觉地转移到了左边,他也确实够倒霉的了。经过短短时间的调整,他竟然不痛了,跟往常并没有两样。他还想今天不参加同学聚会了,况且晓祉又不在。可是在邱明和朱志文等人的挑唆下,他还是去了。 大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又在同一个班里,聚与不聚都是一个样,真搞不懂,廖少荣是怎么想的,想到这么一个馊主意。然而,组织活动是必须的。光说林健杭吧,自从与叶晓祉浓情化不开之后,他就很少与哥们一起聊天,出去玩。其他人也有他们要做的事情,即使是这么近距离的朋友,有时候也会生疏。现在他们的友谊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严芳玲和黎燕丽两个人最为积极。这两个女生现在也变得漂亮了,特别是严芳玲学着别人烫了个头发,每次甩动头发,大家都会说她变得越来越风骚了。黎燕丽在一旁大笑,继而大家把攻击的目标转向黎燕丽。黎燕丽还有一个孪生姐妹叫黎燕莹,说别闹得太凶。双胞胎站在一起,还真的叫人分不出谁是谁了。林健杭在心里默念:“大胞是黎燕丽,小胞是黎燕莹。”她们五官无法辨认,性格却有很大的区别。据黎燕丽说她以前高中读文科,所以显得文静点;而妹妹黎燕莹是理科生,整天和男孩子泡在一起,性格跟男孩子差不了多少。黎燕莹的性格何等乐观,用言语还无法不能形容,总之林健杭没有见过这么开心的一个人。 今天的聚会行程是在廖少荣没有睡醒的情况下安排的。首先第一站他们来到了台球馆。这里有七、八个人,没有一个人懂得台球,竟然来这里玩台球?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再说了林健杭压根就没有吃饱。大胞和小胞两个人立刻举手要来一场“生死对决”,廖少荣撇撇红眼说:“你们两个玩了,那我们干嘛?大家一起玩。” 严芳玲随手拿起一根球杆,“姐还是会两招的。”咦,怎么不见刘浩,这个死胖子平时最喜欢吃,现在正在糖水店吃得不亦乐乎呢!三局过后,刘浩终于挺着大肚子回来了。严芳玲不高兴了:“你去哪了?” “我没去哪啊,就是在外面兜了两圈呗!”刘浩不敢承认自己偷吃糖水。 “偷吃东西才是真。”严芳玲说完一杆下去,把白球击进袋中。 廖少荣拍手称快说:“好球。” 严芳玲说:“你这个死胖仔,你要是再不减肥,我就跟你分手。” 刘浩像个没奶喝的娃娃,只好承认自己不对:“下次不敢了嘛!” 邱明从门外进来,为了接朱志文,他可是把所有的青春年华都花到等这个臭男人身上了。邱明立即说:“你们怎么不等我来了再开局呢?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啊!” 朱志文今天去做家教,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进门就连连道歉,脱口而出说:“今天我请大家吃饭。” 黎燕莹站起身来拍手说:“好啊!” 黎燕丽在一旁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喽,朱志文你老实交待,哪个女孩子又被你给勾上了?” “没有,真没有。”朱志文笑着。 黎燕莹问林健杭说:“初次见面,我叫黎燕莹。” 一个女孩子主动跟一个素未相识的男孩子自我介绍,这也算是少有的事情了。林健杭忽然感觉到她与叶晓祉有着共同的特点和性格,想当初也就是因为叶晓祉一个温柔的眼神,一句明朗的话语,一个优雅的动作,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继而一见钟情。林健杭甚至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叶晓祉的化身。不,多想了,林健杭回过神说:“我叫林健杭。” 第二站,廖少荣说大家去拍照,总算廖少荣的安排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好了,明年的班干竞选,我选你做班长。”严芳玲对廖少荣说。 “刘嫂,我先谢谢你啊!”廖少荣说。 “怎么称呼我的?你找死啊!”严芳玲脸上泛起了红晕,在众人面前羞涩了。 “没错,没错,刘嫂子,今天买什么菜啊?”黎燕丽取笑说。 “你们就会欺负我。”严芳玲躲在刘浩庞大的身躯下,终于在这一刻她发现了刘浩虎背熊腰的身材还是能发挥作用的。 “浩哥,你好幸福哦!”朱志文在一旁羡慕说。 刘浩不屑说:“我的生活你羡慕不来。” 定睛看看,邱明一个人与大队拉开了距离。 廖少荣扯破嗓子叫他别走那么快,再细细观察原来这小子是在讲电话,兴许是在勾引哪个温情善良的女生吧!邱明远远地伸出手势,意思是别打扰他。廖少荣只好说:“咱们先拍照。” 差不多快拍完的时候,邱明才过来,脸上的颜色是不开心的。朱志文问他:“怎么了,好像你家的狗死了一样。” 大胞和小胞一人站一边,不约而同说:“就让我们为你死去的狗默哀三分钟吧!” 邱明只好如实交待:“是我前女友啦!什么狗,不是狗。”邱明一脸愤怒,让大胞和小胞两个人忍不住捂住嘴巴笑了。 严芳玲说:“有事就说,想笑就笑。” 朱志文说:“竟然是前女友,你还跟她聊那么长时间干嘛?我还以为你是跟男的在讲电话呢!” 廖少荣接着说:“你直接说,‘哦,这样子啊,我现在很忙,要不先这样吧’!” 严芳玲说:“喂,你这样狠了一点吧,他前女友打电话给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的吧?” “莫非是想重新跟你来过?”廖少荣手里弄着相机,嘴里对邱明说。 “哎,没有啦,她说她和她男朋友分手了。”邱明投降说。分手?怎么又是分手?林健杭听到这个词,忽然感觉到头晕目眩,有种很害怕的感觉,他在一旁不吱声,静静地听邱明道来:“我前女友的男朋友甩了她,然后她很伤心,然而他们又很相爱,可是那个男的为了家族资产,不得不与他前女友和好。” “这关系有点复杂。”黎燕丽说。 “分就分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黎燕莹豪爽地说。 “可是真的很难想象的嘛,我作为人家的前男友,我总得给她安慰啊!”邱明说。 “感情这种东西,俺老人家不懂。”黎燕莹做着手拄着拐杖的样子,咳嗽两声说。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惹笑了。 林健杭走在她身边,笑着说:“你很乐观,乐观得可爱。” “不要这样笑我嘛,小女子怕羞。”小胞说。她扯开歌喉唱了歌,不听还真不知道,一听这歌喉,黎燕莹还真是个可塑之才。 林健杭问她:“你什么专业?是音乐美声吗?” “我的专业?经济学。”黎燕莹说着自己先笑了。 “你怎么不选音乐呢?你唱歌很好听啊!” “是吗?谢谢。” 林健杭进一步问:“你参加音乐社团吗?” 黎燕莹说:“没有啦,我就是随便哼哼的。” “不是,我觉得你可以朝着自己的兴趣发展啊!慢慢培养嘛!” “好啊,不如你培养我好了。” 严芳玲说:“对啊,健杭,你感情丰富,你就跟小胞培养一下感情呗!” 林健杭现在是越描越黑了:“不,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好好培养你的兴趣和爱好,不是感情。” 黎燕莹茅塞顿开般说:“哦,原来这样子。” 走了一个多钟,终于找到了吃饭的地方。黎燕丽说:“吃一顿饭那么艰辛?” 朱志文对廖少荣说:“不就吃个饭,你随便找一家店不就完了吗?让我们走了一个多钟,你有何居心?”他现在已经不能走动了,两腿酸麻,真想就这么一屁股坐下去,再也不起来了,所以朱志文才会这么亢奋。 黎燕莹对姐姐说:“大胞,咱们换鞋,我脚都起水漂了。” “谁叫你今天穿高跟鞋出来的?活该。”黎燕丽很不乐意地把运动鞋换给了妹妹。 讨论了半个钟之后,大家才决定怎么吃这顿晚饭。最后大伙各散东西,自行解决吃的。吃完,八点十五分在饭店门口集合。 这一餐林健杭吃得是相当满足。人多的地方,东西肯定好吃。叶晓祉告诉他的真理。 吃完晚饭,大家各自散去。回到学校,林健杭才发现手机有许多未接电话,有叶晓祉的,有王惠英的,有……谁?冯素晴?素晴妹妹怎么想起他来了? 不过,林健杭还是先给叶晓祉回了电话。叶晓祉一接电话说自己睡了,明天叶晓祉还要赶回比赛现场进行答辩。 紧接着他给冯素晴打了个电话。这个妹妹现在已经上高一了,他完完全全不知道昔日这个可爱的妹妹如今已经是颦颦婷婷的少女了。 “高中三年很快就过去,准备考哪个学校?” “没有,我想学美术。” “美术好啊,你知道吗?我最喜欢艺术了。” 冯素清不像以往那么健谈,林健杭从她说话的语调来看,曾一度怀疑过她究竟是不是素晴妹妹?她确实是冯素清。 “不管怎么样,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学习压力,尽力而为就好。”林健杭语重心长。 “我倒是觉得学习不会给我太大压力,我每次考试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冯素晴面无表情地说。 “那很好啊,素晴妹妹,你真厉害,我当时可不像你一样,我每天都感到压力巨大。” “哥,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有两个星期没有去上课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林健杭急切地问。 “不是,哥,你……”冯素晴说,“你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吗?” 一〇二.毒药 叶晓祉一旦和林健杭在一起,就不想分开了。可她还得去叶晓婷那,还得回到职业规划大赛的现场。 学校的公车站上,一辆辆公车来了,停了,又开走了,她等的那辆车却迟迟未来。炎热的夏天,猛烈的阳光很恶毒,一阵风拂过,气流都是暖的。林荫道也许是可爱的避暑港湾,可是这么狭小的树荫,早已被来来往往的人占据了。 站台一片黑压压的头,她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的目光开始搜索,啊?原来真的有认识的人在这里,从她那飘逸的长发和矮小的身躯判断,此人非方绮莫属。她想过去打声招呼,刚起脚,忽然发现方绮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呃?是杨梓峰师兄。他站在方绮的身后,双手搭着方绮娇小的身膀。苍天,他们……什么时候好上了?叶晓祉大吃一惊,这么意外的一个场面,叶晓祉当然要让他们尴尬一番。她刚想动身过去,公车就来了,大家争先恐后地上车。叶晓祉反应过来,方琦已经在车上,而且差不多快被挤公车的人压扁了。方绮和杨梓峰与她天各一方,他们倒好,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着话,时不时还发出一些笑声来。叶晓祉现在简直是气爆了,为什么林健杭不在身边,要是林健杭在她身边,肯定比方绮和杨梓峰恩爱十倍不止。 女人总爱吃醋,吃不相干的醋。中途某个车站,杨梓峰和方绮下了车,他们压根不知道在这个车上叶晓祉也在这里。哎,情人眼里哪能容得下其他东西,在情人面前,他们看到的只是对方,心里想的也都是对方。叶晓祉想想,她不也是这样吗?甚至她和林健杭在一起的时候比任何情侣都疯狂。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也是最害人的东西。喏,叶晓婷就是最好的例子。 叶晓婷本来和陈俊平的小生活过得挺滋润,也是时候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可是悲剧偏偏发生在她身上,她其实完完全全可以抛下陈俊平不管,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说不定在某个转角处能遇见比陈俊平强十倍的人呢!可她对陈俊平毕竟是付出真感情,如何叫她狠心抛下相处多年的爱人不管?只要这个人还有感情,她就不会轻易放弃一段几年光阴的感情。让她有勇气接受陈俊平的力量的是,肚子里已经成型的孩子。 这一段日子,陈俊平骨瘦如柴,脸色铁青,每次趁叶晓婷不注意,就跑出去偷偷吸上一口。叶晓婷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叶晓婷只好痛骂一顿,然后再次把陈俊平关在房间,或是半夜、或是上午、或是下午,房间里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他恐吓可怜兮兮的叶晓婷,如果不放他出去,他就把叶晓婷痛打一顿。跟这样的人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早早分开,这种人已经废了,难道叶晓婷不知道吗?叶晓婷不是傻子,她比谁都清楚,谁叫她跟陈俊平有爱情,谁叫她怀上陈俊平的孩子?随着一天一天的变化,叶晓婷的小腹开始鼓起。这就是命,得认。 叶晓祉来到了姐姐家。姐姐的家早已破败不堪,惨不忍睹。房间里几乎没有一件东西是完好无损的,地上满是废弃的纸巾和垃圾。叶晓婷从前很爱干净,她把洁身自好当作为人处世的美德,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力气打扫和整理。每一天,每一小时,她都要提防陈俊平的一举一动,害怕他会做出不是害人就是害己的事情来。 “姐,你还跟这样的人生活?你傻了?”叶晓祉拽着她姐的手往外走。 “你带我去哪?”叶晓婷问。 “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没地方住,就先住我学校。”叶晓祉斩钉截铁说。 “你放手,你给我放手。” “难道你要继续和这个废人呆在一起?” 叶晓婷伸手给了叶晓祉一个巴掌,“你怎么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 “你问我还有你这个姐姐吗?我要是没有你这个姐姐的话,我会千里迢迢来看你,叫你离开那个废人吗?”叶晓祉摸着自己通红的脸颊,泪如泉滴。 叶晓婷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如此没头没脑的举动,她从来都没有忘记叶志强对她说的话:无论怎么样,两姐妹要互相照顾。她也知道她是多么爱妹妹,可是现在怎么就下得了狠心打她呢?叶晓婷抱头痛哭说:“阿祉,姐对不起你,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真不知道。” 叶晓祉蹲下来抱住哀痛欲绝的姐姐,两个人的泪水搅在一块。 陈俊平的毒瘾又开始发作了。是蛇一身冷,是狼一身腥。现在的陈俊平真让人觉得害怕,毒瘾的样子百闻不如一见,真正见到之后,才感觉到人对死亡的恐惧是那么可怕。 叶晓婷坐在沙发上,摸摸肚子里的孩子,说:“我已经习惯了。” 叶晓祉说:“为什么不劝陈俊平去戒毒所呢?” “劝了,不管用,他不肯去。” “为了孩子,必须得去戒毒所。”叶晓祉来到焊着铁门的房门,她看到了陈俊平,现在丝毫没有畏惧的心理,她知道此刻她的使命多么重要,她要挽救叶晓婷。叶晓祉要把姐姐从苦海中救出来,那么就必须先给姐姐打造一叶扁舟,而这扁舟就是陈俊平。她说:“陈俊平,你不是要出来吗?你可以出来。” 陈俊平听到这句话,马上急切地说:“说,说,什么条件,什么条件,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他双手稳稳抓住两根铁杆。 叶晓祉说:“我放你出来,但是你得去戒毒所。” “好,好,好……我答应你。” 叶晓婷对妹妹说:“不能把钥匙给他。” 天真的叶晓祉打开陈俊平的铁门,陈俊平就像斗兽场上关住的公牛,现在如狼似虎般扑出来。叶晓祉急忙闪到一边。陈俊平翻箱倒柜,他记得在衣橱箱子里面还有一点“货”,他慌手慌脚,可是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之后,结果一点鱼腥味都没有,于是他转过来揪住叶晓婷的衣襟说:“给我钱,快给我钱。” 叶晓婷说:“没有钱。” 陈俊平像洪荒野兽般怒吼:“你个臭婊子。” 叶晓祉想,放陈俊平出来是一个极大的错误。陈俊平转向门口方向,摆明了是要出去。叶晓婷抢先一步到达门口,倾尽全力拦住陈俊平的去路。 叶晓祉的心凉了一大截,有气无力地说:“陈俊平,你答应我的,你就要做到。” 陈俊平不管她,对叶晓婷说:“让我出去。” 叶晓婷透骨酸心,拼命地摇头。陈俊平失去了耐性和人性,推开叶晓婷。弱不禁风的叶晓婷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倒,不幸撞到了鞋柜的角落。她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不一会儿大腿之间就流出了鲜血。 “姐,你没事吧!”叶晓祉扔下手中的钥匙,赶忙扶起叶晓婷问。 叶晓婷苦苦叫喊:“我的肚子好难受,好痛。” 陈俊平有点后悔刚刚的鲁莽行径,他推开叶晓祉,抱起叶晓婷往外跑,赶紧送往医院。叶晓祉也跟了出来,一起去医院。 急诊的女大夫强烈控诉说:“你们是怎么搞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她身上已经有身孕了吗?”陈俊平额头上冒着大汗,双腿直打哆嗦。大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问他:“你现在害怕有个屁用,孩子已经没了。” 流产?这么悲剧的事情怎么会落到我姐姐身上?叶晓祉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 “病人现在身体极度虚弱,你们看看就行了,别妨碍病人休息。” 叶晓祉跑进病房,看见叶晓婷脸色苍白,双唇干裂,整个人都虚脱了。叶晓婷睁开眼睛,招手叫叶晓祉过来,问:“陈俊平呢?” “你还那么在乎他干嘛,姐,他亲手毁掉了你们的骨肉啊!”叶晓祉不满说。 “姐知道,你不要哭了,你叫他进来。” 叶晓祉抹抹眼泪,去了门外,“你个王八蛋,你害我姐姐好惨,你知道吗?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陈俊平进入病房,看到昔日红光满面的叶晓婷,现在像是黄花菜一般凉了。 “俊平,孩子没了。”叶晓婷继续虚弱说。 “对……对……对不起!都是我害得。”陈俊平哆嗦着,发出颤颤的声音。 “俊平,你能答应我吗?去戒毒所把毒戒了。” 陈俊平握住叶晓婷冰冷的手:“我答应你,我一定把毒戒掉。” “可怜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就……没了,我名字都想好了……”叶晓婷终于不能忍住哭了。 “你……好好休息,等我把毒戒了,我们再要一个孩子。” 陈俊平带着无比愧疚的心情,进了戒毒所。 夏天一点都不可爱,天气那么热不算,而且还老是倾盆大雨。仰望苍穹,黑云压城,一场地动山摇的暴风雨也来了。是不是这天也在为叶晓婷的命运感到伤心,所以哭泣?还是因为这么一出悲剧感动了上苍,让上苍触目伤心?上苍?没有上苍。这些都是人编出来的,如果真的有上苍,那么它就不会安排这么一出悲惨戏剧。叶晓婷到底造了什么孽?你要这样惩罚她。要知道她可是一个纯洁善良的人,她的心地是清澈透明的,她的灵魂是高尚无比的。 叶晓婷说:“妹妹,姐姐很好,你不用担心,你安心去比赛,要为我们的爸爸妈妈争光。” “姐,让我留下来陪你吧,你就让我留下来吧!”叶晓祉苦苦哀求,比赛哪有姐姐重要。 “你让姐姐一个人静一静吧,好吗?” “可是你需要别人来照顾你啊!” “没事,有护士就够了。”叶晓婷继续说,“现在只有你才能为我们家争光了,姐姐对不起爸妈。” “你别这么说,我不准你这么说。”叶晓祉捂住叶晓婷的嘴。 “妹妹,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姐,你说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 “不要告诉爸妈……这件事。”叶晓婷很虚弱,说话很小声。 “我答应你,只要你身体快快好起来。” 叶晓祉带着泪水离开了医院,她已经没有心情继续比赛下去了。可是比赛仍然在继续,难道她在中途退出比赛吗?她一旦退出了,别人会怎么看她?同学、朋友、老师、家人,还有姐姐,全部人都看着她。她既然答应了姐姐,那么事情一定要办到,办好。 一辆公共汽车载她前往职业规划比赛的现场。 一〇三.比赛,晋级 还有一个钟比赛就要开始了,叶晓祉推开赛场大门。 后台的工作人员忙得不可开交:催场的人在清点比赛人数,一二三四;灯光师在调试灯光;参赛选手开始换上职业装,涂上粉黛;导播在跟美女主持交待比赛的流程;开场乐队正在进行最后一次的排练…… 前台早已布置完毕。 第一排观众席是嘉宾席和评委席,后面几排纷纷扬扬坐下了前来观看的观众,这些人有些是亲友团,有些人慕名而来,还有一些人只看热闹。看吧,那个西装革履,满面春风的就是天马珠宝有限公司的老板,这次职业规划大赛的策划人之一,如今,他在百忙之中抽出身子来捧场助威。他从前门走进来,媒体记者像潮水般涌了上来。“您是怎么看待这场职业大赛的?”“您能说说本场焦点所在吗?” 他憨态可掬说:“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身后秘书给了他一个电话,他说:“好,晚上十点再谈这单生意。”又一个秘书给他一沓项目投资方案书。他随手一接,一页又一页地签字。换了一份,他的火眼金睛看到具体方案有疑虑,说:“这份还没谈定,不要拿给我。” “叶晓祉,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化妆。”总监孜孜汲汲说,然后他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都给我准备好,我们七点三十分准时开播。” 颜颜拉过叶晓祉说:“快点换上衣服,听说本次活动的天马老板来了。” 叶晓祉换上衣服,再化了妆,和选手们聚集在一块。总监再次说:“各位选手,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本场比赛的重要性。这轮比赛将是一场残酷的比赛,有五位选手将被淘汰,五位会留下来继续比赛。废话不多说,总之我希望你们尽全力,加油!”总监行色匆匆,又对美女主持说了几句话。 乐队已经上场开始表演出场音乐了。 叶晓祉忧形于色,颜颜问她:“你怎么了?” 叶晓祉回过神来:“哦,没……没什么。” “你要打起精神来,这轮说不定会被淘汰呢!” “淘汰就淘汰吧!” “不行,我们是要冲击冠亚军的。” “能走到十强已经算很好了。”叶晓祉这样说,她看看春风得意的卢冠志和徐露苗两个高材生,以及后来居上的欧阳组合。 颜颜自我激励说:“不管他们,表现出自己的水平就行。” 美女主持出场了,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后面的观众吹起了口哨。美女主持先向大家鞠了个躬,俗套的开场白之后宣读了本次比赛的流程,紧接着请出十强选手。 “第一组出场的是卢冠志和徐露苗,大家掌声有请。” 卢冠志和徐露苗洋洋洒洒走了出来。 美女主持说:“你们好,冠志,露苗,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主持人继续说:“据我所知,上一轮的比赛冠志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晋级,在这里我想问问冠志你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秘籍吗?” 话筒移到李冠志的嘴边。他答:“其实也没有什么秘籍,我就是想以最轻松的方式来赚取客户最大的利益,还有冠军就是我的志向。” 主持人接过话筒:“哦?这句话来势汹汹哦!那希望你在本轮比赛再接再厉,以最轻松的方式赚取观众最大的支持。” 主持人转向胸有成竹的徐露苗。“我们知道,露苗在上一轮比赛中,已经是让我们大吃一惊,那么露苗你能跟大家分享一下你对上轮比赛的心得吗?” 徐露苗拿过话筒,还没有开口,下面的亲友团一阵狂呼呐喊:“苗苗加油,苗苗加油!” 徐露苗激动地说:“我什么时候有了亲友团?”这话引起在场所有人笑了。她继续说:“心得是有的,所以我把上次的心得倾注到我的职业规划书上了,我的题目就叫《浅谈公关人员的道德与素质问题》,现在我跟大家卖个关子吧!” 主持人说:“有信心,成竹在胸,这就是我们的二号选手徐露苗,请大家记住她,请入座……接下来请出的是一对人气组合——欧阳组合。” 欧阳组合自我介绍说:“我是欧阳夏雪,我是欧阳水秀,我们是欧阳组合。” 主持人说:“果然是一对人气组合,一出场给我们的感觉就是小清新的感觉。”为了更好地了解这对人气组合,大家在屏幕上简单地回顾了上轮比赛她们的表现。 “看完她们的表现,我想她们的口才是一流的,期待你们今晚的表现。” 一组又一组的选手出场……第五组是叶晓祉和颜颜。 “拜托,晓祉你打起精神来好不好?”颜颜心焦气急说。 叶晓祉知道她这样的表现不但会影响到成绩,也会让旁人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不容置疑,这种影响所带来的后果是消极的。现在百感交集的叶晓祉又怎么能把心思放在比赛场上?姐姐遭遇了惨不忍睹的事实,她现在应该在受伤的姐姐身边陪着,而不是把姐姐一个人扔下不管。她看看气急败坏的颜颜,不,她不能因为私事影响了颜颜,颜颜是无辜的,她不能这么自私,更何况,她答应过姐姐要争气。人争气,火争焰,佛争一柱香。姐姐最痛心疾首的是给爸妈带来了巨大的耻辱,爸爸妈妈一世的英明从此会抹上一个污点,唯一可以清除掉这个污点的就是她参加职业规划大赛得到冠军。 “颜颜,该我们上场了。”叶晓祉挽起颜颜的手一起走向比赛舞台。 主持人的口舌真多,不过主持人也确实够辛苦的。叶晓祉理解做主持的感受,好歹她在学校也是主持人队的一员。“这可是一对亲如姐妹的组合。”主持人称赞说。叶晓祉看看场下一对对瞪着老大的眼睛,他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她就是观众瞩目的焦点。可是为什么这一对对发光的眼睛下,是一幕幕冰冷冷的面孔?主持人的言辞为什么是冰冷冷的遁词? 在观众席右方打出了支持叶晓祉的字幕:叶晓祉加油,你是我们的最爱。她看到了,细细发现,她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而这个人是周翔。为什么林健杭不来支持她?林健杭知不知道,现在的叶晓祉是多么难受和委屈?她需要一个人支持她,给她加油鼓劲。这个人非林健杭莫属,可是在她最需要林健杭的时候,林健杭却不在。 “晓祉,你能说说在上轮比赛中,你是以什么优势进入十强比赛的吗?”主持人问。 颜颜用手肘蹭了一下叶晓祉。 她回过神来,问:“什么?” 主持人遇到这种情况自圆其说:“我们的的观众实在是太热情了,以致我们的叶晓祉沉浸在观众的支持和掌声中了。” 林健杭在电视上看到叶晓祉满脸愁思,他知道亲爱的晓祉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恨不得马上跑去比赛现场,可是他现在根本无法走开,此刻正在和新任的书法协会会长郑春杏交待相关事宜。曾慧怡知道林健杭现在的心根本不在换届仪式上,但是仪式已经开始,就无法中断了。 曾慧怡说:“你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林健杭喜上眉梢,曾慧怡原来这么理解他。他想撒腿往外跑,可是他回过头来想想,不行,他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书法协会是他创立的,凭什么重要的换届仪式他可以缺席?这样做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叶晓祉应该可以理解,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大的承诺就是要有责任心,如果现在去叶晓祉的比赛现场,可是在书法协会落上一个不负责的骂名,这样实际上就是对叶晓祉不负责的表现。他留了下来。 “我的职业规划论文讨论的是职业人性化的问题。”叶晓祉这样说。 主持人说:“这可是今天最为深层次的一个探讨,我期待你的表现。” “好了,十强选手已经出场完毕,我们也大致了解了十位选手的选题和他们今天的心情,相信每个人信心都是满满的,接下来进入第二环节,在进入第二环节之前,先欣赏一段天马珠宝有限公司赞助的歌舞表演,有请表演者。” 颜颜坐在叶晓祉的旁边,责备说:“晓祉啊,你刚刚怎么了?全场都在看你。你知道的,我们是电视直播啊!” 叶晓祉说:“没事,我很好。”这一回总监来对叶晓祉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也是说要专心比赛。叶晓祉点点头。 第二环节是现场答辩环节,由评委老师提出问题,选手在规定时间内作答。卢冠志和徐露苗都答完了,不由分说,他们今天的表现是出众的,评委老师都亮出满意的分数。然后是欧阳组合,欧阳组合一站在台上,全城倾倒。不过花香不一定好看,会说不一定能干,嘴里说是信心十足,可是在她们答辩看来,情况确实不怎么样。支持本次活动赞助商的老板在仔细观察,他对组委会的负责人说,把职业规划的最佳台风奖和人气奖颁给她们两个。这就说明欧阳组合只能止步十强了。虽然止步十强,可是却被大老板看中了,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叶晓祉站在台上,说:“各位评委老师好。” 一个评委老师问:“请你说说你在讨论人性化的问题时学到了什么?”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蔡教授的。咦,他什么时候加入到评委老师的行列中?她只知道这个熟悉的导师给她培训了四节职业规划课程,而这一个问题她再熟悉不过了,也正是因为蔡教授生动风趣的讲述,激起了她选择这个课题的欲望。自然,她回答得很顺畅,有建设性。 颜颜就不好过了。她也许是受到叶晓祉消极情绪的影响,她一上台便显得胆怯心惊,为此没有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可是与其他选手相比,她又有独到之处。评委老师在场下商量了一阵,决定重新给分数。好险,她可以留在比赛场上继续比赛,这样让欧阳组合大为不满…… 五强选手已经诞生:卢冠志、徐露苗、叶晓祉、颜颜,还有一个人叫于东生——一个青春、有个性的男生,颇为别人喜爱。 一场比赛下来,叶晓祉人马困乏。下一场比赛是三天以后,不管是三天以后还是两天以后,叶晓祉都觉得无所谓。比与不比,对她来说现在不是最重要的。现在她只想回到姐姐身边照顾姐姐,叶晓祉手忙脚乱出了比赛的大厅,连最后谢幕都不在了。 林健杭终于把书法社协会的接力棒交接到新任会长身上。他往车站赶,到了比赛的现场,早已人去楼空。他给叶晓祉打电话,没有人接。 叶晓祉挤在拥挤的公车上,人声鼎沸,又怎么可能听到电话的声音呢?她挤到公车后门,一看,啊?周翔? “晓祉,你今天表现好像不是很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周翔关切地问她。 叶晓祉仔细打量身前这个人,一阵涌动,把叶晓祉推到了周翔的怀里。叶晓祉赶忙抽出身体,说:“今天谢谢你为我加油。” “应该的,我怎么没有看到林健杭来呢?” “他有事,来不了。” “什么事有你比赛重要吗?” 公车靠站,叶晓祉说:“我到了。” 周翔说:“我也在这一站下车。” 叶晓祉问:“你来医院干嘛?” “我看你来医院,我得陪着你。” “不用了,周翔。” “我放心不下。” “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不用你那么关心,我有林健杭关心就足够了。” “可是他现在关心你吗?” 叶晓祉一片沉默,说:“我姐姐病了。” “什么,婷姐病了?”周翔问。 叶晓祉冲向叶晓婷的病房,然而房间空空荡荡。叶晓祉询问护士,才知道叶晓婷已经出院了。怎么可以出院?身体还没恢复好。 周翔说:“我送你去婷姐那吧,我送你去到之后,我就走。” 叶晓祉掏出手机,发现有一个林健杭的未接电话。 一〇四.晚上的吵架,从何而起 在酷暑难耐的三伏天,不管是大城市还是小乡镇都迎来了为期两个月的暑假。所有的学生都盼望着这一天能早点到来,如今放假的这一天终于到来,却也觉得没什么高兴的。 林健杭因为在“艾文思”教育机构兼职的缘故,没有立即收拾包袱回家,而邱明等人放假当天晚上便携着火车票回了家,归心似箭。现在的宿舍空空荡荡,只留下林健杭一人,除了看看书,写写字,就没有更多的丰富活动了。唯一让他留下来继续在“艾文思”上班的动力,就是他要和亲爱的人去看海,只是现在他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不去上班了。叶晓祉不在一起,他感到做什么都没有动力。 家里的重负时刻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甚至有时候赌气说:“这个暑假我不回家了,等过年的时候再回去。” 叶晓祉告诉他说:“等职业规划大赛比完后,我就回一趟家,那时候你也回家去吧!”早些时候是这么说的,如今具体什么时候回家他也拿捏不准。现在兼职的钱不足以去看海,但是去逛逛街,爬爬山,绰绰有余。然而叶晓祉说:“现在没有心情玩。” 最近几天,叶晓祉频频来回于学校和叶晓婷家。来回奔波,她容光焕发的面容渐渐憔悴了。最重要的是,叶晓祉因为林健杭没有去看十进五的比赛,成了一个小小的隔阂。叶晓祉心里知道,她不能时刻和林健杭黏在一起,可是她是一个女生,是一个爱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她做不到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林健杭也知道自从三月份开始,他们就开始为了一些杂碎的事情总是生气、冷战和不开心。他在乎这段感情,越是在乎,仿佛就越觉得抓不住叶晓祉的心,感觉叶晓祉不再爱他了。叶晓祉每次不开心,林健杭究责于自己不好,责怪自己没用,越是责怪,他越是否定他与叶晓祉的感情。为什么当初相遇,然后相知,最后相爱?而现在时常因为感情的事情而不开心,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趁早分手算了。但是,他不会这么做,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对叶晓祉承诺过他只爱叶晓祉一个人,那他就会一直爱下去;他答应过叶晓祉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到老,走到死。叶晓祉也口口声声对他应承过,他们能一直牵手走下去。 承诺!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而不是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想在一起了就分开,这不是爱情。 叶晓祉那天晚上从叶晓婷家回到学校,林健杭早就在车站等她了。一见面,两个人都笑了。叶晓祉说:“我们去买点板栗吧!”她买完板栗,接着买了一瓶奶茶,从车站走到祈福草地,也就十来分钟。去到草地,他们坐下来,叶晓祉吃着她喜欢的板栗,每次她吃到喜欢的东西,她都很高兴,这次也不例外。可是林健杭觉得叶晓祉不再是以前刚刚认识,从学校公告栏面前走过步步生莲花,羞涩缅甸地端着一个烂脸盆的叶晓祉了。 “怎么了,快吃啊!”叶晓祉坐在林健杭右手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凳子过去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捷径,可以直通学校门口。这条路上以前有很多情侣走过,今天晚上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夏天的风吹过,很凉爽,有点甜甜的感觉。 林健杭喝了一口奶茶,给叶晓祉:“你也喝。” 叶晓祉接过来说:“怎么了,我看你今天不高兴。” 林健杭不看她,头低着低声下气说:“我们不如分开吧。” 叶晓祉吃着所剩不多的板栗,她没有出声,吃了一个板栗之后,她把剩下的板栗塞给林健杭,“你吃完它,我先回去了。”叶晓祉一起身,不小心把奶茶给打翻了,她想捡起奶茶瓶,看看打翻的奶茶,她没有驻足便往小道上走去。 林健杭手里拿着一袋所剩不多的板栗,立马哭出了声音,“别走,别走。”眼泪哗哗往下流,他想挽留叶晓祉,从凳子上跌下来,趴在地上,惨烈地哭着说:“你别走好吗?”然后又重复了一句:“你别走好吗?” 叶晓祉停住了脚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她回头,看到林健杭已经在地上趴着哭着,便马上返回来扶起林健杭:“你起来,你起来。”她拽不动林健杭,索性自己也坐在肮脏的地板。“是你说分开的,那我还留下来干嘛?” 林健杭气自己没用,他生气为什么这段感情走到了这般田地,他把眼泪擦干,手里拿着方形镜框眼镜,一气之下他把眼镜狠狠一摔。 叶晓祉声音有点高:“你干嘛,你拿眼镜出什么气?”叶晓祉站起身来,仔细搜寻他的眼镜,一时间她还真找不到眼镜被摔到哪去了。终于她找到了,可是一个镜片打碎了,还有一个不翼而飞,兴许还在花丛里。 叶晓祉把眼镜放到林健杭手上,站起身坐在凳子上,说:“我很累,我真的很累了。” 林健杭双手伏在在凳子上,不吱声只有吸鼻涕的声响…… 叶晓祉继续说:“你知不知道,我姐姐她因为他男朋友吸毒,孩子没有了,她现在病得只剩下半条命。” 林健杭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你能帮到什么忙?这些都是爱情害得,人家都说谈恋爱的人是疯子,我看我现在就是疯子。”叶晓祉又说:“昨天是我比赛的日子,我最挂念的人不在我身边,是周翔一直在陪着我。你知道吗?我来‘例假’了,有多痛你不知道?我发誓我下辈子打死也不做女人。” 林健杭起身坐起来抱住叶晓祉:“对不起。” 像往常叶晓祉会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林健杭,可是今天晚上,她没有用双手紧紧抱住他,她说:“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不想影响到我们的爱情,我知道你是可以理解的。” 关于爱情,有话要说在当面,有事要摆在眼前,这样才不会让对方心生顾虑和猜疑。也就是大多数人想着不说出来,不想让对方担心,反而加剧了感情的破裂。 “以后你要是不舒服了,告诉我,我帮你买药,你一定要告诉我。”林健杭说。 叶晓祉嗯了一声,然后说:“晚了,我们回去吧,我很累了。” 叶晓祉的脚步走得很快,后面跟着走的林健杭似乎赶不上她的脚步。 林健杭看着叶晓祉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视线,他驻足在马路对面。 叶晓祉回到学校,突然接到学院办公室老师的电话,说急着要一份资料,于是叶晓祉一进校门,先去了“学工办”。一个钟之后,她才回到宿舍,她的宿舍现在也空空旷旷。 林健杭的眼镜打碎了,高度近视再加上散光的他,走起路来特别吃力,艰苦卓绝回到了宿舍。这天晚上,手机特别安静,没有信息,没有电话,这一天晚上他感觉特别寂寞。习惯了两个人太缠绵的日子吧,有时候一个钟不聊天,不说说话就觉得不自在,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两个人心情特别糟糕。本来今天晚上的天气很好,凉爽的夏风吹过,很甜很浪漫,可是在那么美好的晚上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有时候这些事情在冥冥中早就安排好了。 失眠了,眼泪是那么真实的东西,怎么抹也抹不去。 第二天,林健杭因为镜片碎了,实在是生活艰难,早上七点多就往外出去。他模模糊糊来到昨天晚上争吵的地方。他眯缝着眼睛,以凳子为中心,五米以内的地方都找过了,依然没有找到镜片。找不到,他索性坐在凳子上,倏尔躺在凳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早上七点多钟的太阳,已经异常猛烈,阳光刺激到皮肤,有种灼伤的疼痛。 阿姨们在打扫卫生,大叔们开始修剪花卉;公车早已开出了好几班,执勤的交警不停挥动手臂;晨运的太太和老爷来了,小狗也来凑热闹;人们放风筝,一个个店铺开门营业……昨天的旋律在今天重复着,林健杭躺在凳子上却感觉今天的他不是自己,为什么心情会降落到最低点? 他起身欲往公车站走去,走了好长一段路,结果发现没有带钱包。他在旁边的花池边缘坐下来,掏出手机静静发呆,一呆就是半个钟。不久他又无奈地往回走,走到刚刚坐下的凳子,抬头望望前面的学校。站起来走两步,又折回凳子坐下,依然看着手机静静发呆。他没有发信息给叶晓祉,叶晓祉也没有发信息给他。打从两个人相识开始,从来没有像这样间隔那么长时间不联系,而现在他正在经历这样的痛苦。火一般的煎熬,死一般的难受。 中午太阳高高挂起,他没有吃饭,依然坐在凳子上。太阳实在是太毒辣了,他起身去了草地椰子树下。椰子树下,他还清清楚楚记得,他与叶晓祉躺在这里,看着星星,吻了叶晓祉。叶晓祉说:“你夺走了我的初吻。”这棵椰子树是可以见证的,他们曾经有多少个数不清的夜晚在这里相爱,缠绵悱恻,现在怎么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他坐下来,抬头望去,椰子已经长出圆圆的果实了。 他忽然感到肚子很痛,倒在地上。苦苦挣扎了一会之后,他发现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椰子树下,有一束美丽的鲜花摆放在那里,兴许是某对情侣分手的鲜花。他不知不觉在草地上睡着了,一个下午过去了,一天过去了。 突然电话响了,叶晓祉问他在哪。 他说在草地上,肚子还是隐隐作痛。 叶晓祉焦急地来到草地,发现林健杭躺在椰子树下的草地上。她狠狠地抱住林健杭,吻着林健杭说:“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有事。”叶晓祉边说边哭。 “傻瓜,我有什么事?”林健杭说,“我对不起你,我一整天都在这里回忆我们当初相识的时候,我在想我们怎么样才能回到最初的时候。”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今天也过得很不好,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子了,再也不要了,好吗?”叶晓祉哭泣,吻他说:“健杭,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一〇五.误会 夏日可畏,晴空万里。火球当空,焦沙烂石。 冯万祥送完最后一个饭店预定的菜,收拾摊子回家。他坐下来,冯嫂在里屋洗衣服,有几条小狗在旺旺吠叫。冯嫂责备说:“这死狗,一到大热天就一身狐臭味,哪天就把它们给宰了。”洗衣服的水漫过了脸盆边缘,白色泡沫溢了出来,水流声哗哗作响。 冯万祥面对简陋的屋子静静沉思,过了明年这个家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十几年来,这个大屋的人陆陆续续搬了出去,现在只剩下他一家;就这么一家人住在大屋里,确实不太好。如果不是形势所逼,他兴许会一直住在这里,直到终老,可是孩子他妈身体有病,一直拖着不是办法,再有晴晴还要上学,这两年她的生活费和学费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这两方面不得不要花上一大笔钱。现在买个房子,一平方米就要好几千元,怎么要找个地方住那么难?他掐指一算,现在又过去半年了,晴晴转眼间读高二,即使是再苦再累他都会熬下去。 隔壁胖婶吴嫂子上门来说:“今天又是大丰收咧?” 冯万祥放下茶杯说:“哦,是吴嫂。” “来,这五块钱你收好。” “大家你来我往的,你就别拿了。”冯万祥握住吴嫂子的手,推了回去。 吴嫂子力气大,她反倒把五块钱塞进了冯万祥的兜里:“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她观察了四周:“咦,怎么家里空落落的,晴晴还没回家?” “哪有那么快放假?” “嘿,已经放假好几天了,我就说嘛,咋我家丽丽不找你家晴晴玩呢?”吴嫂子往里屋蹒跚过去,边走边说:“你呀,不能老想着卖菜赚钱,要多把心思放在子女身上……冯姐,洗衣服呢!” 冯万祥觉得奇怪,晴晴放假了他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现在还没有放假,他约莫感到不妥,敢情是她不愿回家了?他立马起身,往外走去到隔壁家。临出门冯嫂嚷着说:“待会就要吃饭了,你还出去咧?”冯万祥也没答她。他看到吴文丽在温习高二的书本,一看到文丽这么安静读书,又不忍打扰她,他放慢了急匆匆的脚步,调整了一下呼吸的速度。他要尽量装出个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吴文丽自小与冯素晴长大,她们亲如姐妹,惺惺相惜,无所不谈,有关学习和生活的点点滴滴,甚至谁喜欢上谁了她们也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她坐在院子里,大热天的,她把自己的书桌搬到了院子,只为取得一丝难以抓住的凉意,树荫下学习还真是一件有趣味的事情。小黑狗疯狂叫了起来,吴文丽回过头来看到是冯万祥,说:“哟,万祥叔,今天可真有空哩?” 冯万祥呵呵笑:“可不是吗,我再不来看看你,你家的小黑都快不认识我了,每次来它见到我都不会点头哈腰,摇摇尾巴?”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呀?” “丽丽长大长高了,真漂亮可爱。” “咦,万祥叔真会说笑,要说漂亮,我哪里比得过你家晴晴啊?” 冯万祥正是为了晴晴的事情而来,忍不住问:“放假了晴晴没和你一起回来?” 吴文丽给冯万祥递上一杯水:“她说去找个同学玩,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同学?什么同学?”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除了和你相好,还会有谁?” “这可说不准,我们同年级的人都很友好,晴晴又漂亮,学习又好,说不定是给哪个差生补习去了呢!” “这样……” “万祥叔,安啦,晴晴都那么大的人了,你还不放心?” “不是,我不是不放心……”冯万祥停住不说了,再说下去丽丽也是不懂的,他马上折回自己家去。刚进门,冯嫂告诉他说晴晴的班主任刚刚来电话了。冯万祥马上给晴晴的班主任回电话。 第二天,学校的大本钟刚刚敲响十二点的钟声,冯万祥携着农家气息来到了神圣的县城高中。他走过大门,怎么看,他都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他愁绪满怀,且走且停,按照素晴班主任的指示穿过行政楼之后,来到了教学楼,嘴里提醒说:“四楼,高一(1)班。”素晴的班主任大概四十来岁,满脸胡子。他记得闺女的班主任是教化学的,而且还安排晴晴做化学科代表。对于晴晴来说,各科都非常优秀,尤其是政治成绩在整个级里面是当家花旦,最差的就是数学了,班主任给冯万祥说明了她在学校的情况。冯万祥对晴晴的成绩是绝对放心的,每一次考试他都会告诫晴晴,成绩好不能骄傲,考差了不能气馁。可是这一次她成绩一落千丈,班主任不明白为什么她一贯成绩拔尖,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退了三十名,这也是她班主任找冯万祥来谈话的原因。冯万祥大概知道原因,他现在真后悔一五一十地给晴晴讲明了她的身世,然而不摊开来讲的话,或许他会不安一辈子……做人真难。 冯万祥走出校门,好像一时间没有了前进的方向。晴晴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她是成绩考败了不敢回家汇报所以躲了起来,还是因为身世的问题不能面对这个家庭再也不能原谅他?他记得王惠英在县城帮林健一照看孩子,他找到了王惠英,想问她素晴有没有来过? 王惠英回答说:“我们一家人都叫她来,可是她偏偏就不来。”王惠英突然觉得奇怪,冯万祥有心找她就是一件西边出太阳的事情了,而且还问晴晴有没有来过,更加让她觉得摸不着头脑。王惠英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素晴没有回家?还真是让王惠英猜中了。紧接着王惠英也理解了冯万祥的心情,王惠英又不何尝不是像他这样万般焦虑林健杭呢? 怪就怪在二十年前,她收养了林健杭,冯万祥收养了冯素晴。双方都说好此事不许再提。让他们兄妹不能相聚,这是报应。 林铁生接到王惠英的电话之后,马上出县城来了。 “素晴已经知道了身世,她从小就很懂事,我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啥事。”冯万祥说。 林铁生说:“我们没有跟健杭说他还有一个妹妹,而这一个妹妹就是和他很相好的素晴,万一他知道了,怎么办?” 王惠英舌头打结:“那……他……他会不会更加怪我们对他隐瞒事实?” 现在谁也说不准,这两个年轻人的想法究竟想些什么。“做傻事是不会的,只是他们很难接受突如其来的命运。换做是我们,我们也接受不了。”林铁生镇定自若,“他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想问题不会那么狭隘,我想只要给他们时间慢慢调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孩子都是冲动,人都是冲动的,别说他们了,有时候我们也会冲动,失去理智,我担心他们……”冯万祥说。 小珞妹在房间里哭了,王惠英说:“你们小点声说话,把小珞妹吵醒了。” 林铁生拍拍冯万祥的肩膀,说:“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有些时候得让孩子自己去面对事情,这样才能成长。” 冯万祥好像若有所悟。 王惠英冲了一瓶奶粉,不停地摇着小珞妹。小孩子一旦醒来就不肯再睡,也就意味大人要遭殃了。 冯万祥问:“这就是健一的女儿吗?” 王惠英说:“是,都三岁了,还是这么大。” 冯万祥看着小精灵般的小珞妹说:“真像健一。” 小珞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嘴里不停地嚼着奶嘴,伸出小手抓住冯万祥皱巴巴的大拇指。 “叫伯伯,快叫伯伯,小珞妹。”王惠英教她说话。 小珞妹说着不太正统的话语:“白……白。” 冯万祥问:“怎么不见健一,他人呢?” 王惠英叹气说:“你还不知道吧?健一真是够苦的了。” 冯万祥离开吴家后,吴文丽走进房间,说:“我已经帮你瞒过你爸了,你就不要这样不回家了。” 冯素晴说:“我不回去。” “你这样一直躲在我家也不是办法啊!我妈迟早会知道的。”吴文丽好像再也受不了冯素晴在她家躲躲藏藏,最纳闷的是,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素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有什么话大家都会说,现在呢,无论她怎样严刑拷问,素晴都不肯开口说。 吴嫂子回来了:“丽丽,吃饭了,吃饭了。” “你看,我妈又回来了。”她说,大声应她妈妈:“知道了,你先吃吧!” 吴嫂子责备说:“每次都这样。”吴嫂子这一回索性上房间去把她拽下来,哪有吃饭是分开吃的,这样还像一家人吗?成何体统?要是孩子他爸在这不打她才怪。 吴文丽听到脚步声慢慢逼近。 冯素晴着急说:“快点,你快点去应付你妈,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吴文丽慌手慌脚,一时间紧张到好像说不出话来了,心跳不断地加速,她指了指衣橱,“躲到里面去。” “丽丽,丽丽,你在干嘛,鬼鬼祟祟的。”吴嫂子打开房门,吴文丽匆忙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妈,我不是说你先吃吗?” “你呀!不要太勤奋了,小心脑子烧坏。”吴嫂子走过去,幸好吴嫂子是个文盲,所以吴文丽把书拿反了都不知道。她拿过吴文丽的书放在书桌上,一张照片突然掉了下来。吴嫂子捡起相片,看样子她是马上要发火了:“这个男的是谁?” 吴文丽也觉得纳闷,怎么会有一张她不认识的人的照片?哦,是晴晴的。 在衣柜中屏声息气的冯素晴立马想到:惨了,那本是她的书,书上夹着的是健杭哥的照片。 吴嫂子责骂说:“我就说你会那么认真,原来是躲在这里看男的,能看饱吗?” “妈,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那是哪样?”吴嫂子咄咄逼人。“你爸回来了,我就告诉你爸,下学期你不要读书了。” “妈……妈……” 吴嫂子很生气地离开吴文丽的房间,吴文丽躺在床上仰面哭了。 冯素晴从衣橱中出来,安慰说:“你妈是在唬你呢!” 吴文丽不理她。 冯素晴知道都是她的错,她跑下楼去给吴嫂子解释。 吴文丽怔住了,她擦拭了一下眼泪,她不应该这么小气,她要制止晴晴暴露身份。她把书本放好,不小心又看了一眼林健杭,感觉冯素晴嘴里的健杭哥还是挺帅的。 一〇六.人心险恶 上次,林金山在石泉餐馆侥幸逃脱,才免遭徐建华的毒手。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傍晚河滩上游玩的人纷纷回到了酒店。黄昏很美,透过红彤彤的火烧云,一轮橘红色的残阳正要沉睡在西天的山峦里。碧蓝的天空中,云层稀薄。天旋地转,新月形的月亮挂在遥远的三点钟方向,渐渐开始昏暗起来了。 河滩上的路灯开了,亮出了徐建华凶神恶煞的脸孔。他手持西瓜刀,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烟。对面站着的是刀疤迪还有胡子扎拉的阿尼,什么时候起,阿尼纹身了,穿了耳洞,挂着一个银晃晃的耳钉。刀疤迪时不时抽动一两下他遗留下来的刀疤伤痕。刀疤迪看起来很恐怖,一脸黑气,留着到腰间的长发,手里握着他的武器。 被围着的人是林金山,此刻他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河滩上,拼命求饶。 刀疤迪摔碎啤酒瓶,激起了他无比寻常的愤怒:“你跑啊,看你还能往哪里跑?”他持着锐利的碎片往前挪了两步。 手起一刻,徐建华止住了刀疤迪的鲁莽,说:“做人不能老是动刀动枪的,要用口,平时老板教你们的都忘了?” 刀疤迪泄气地退了两步。 “华哥,一刀劈过去,省得浪费口舌。”阿尼不给好脸色言语。 “别吵。”徐建华像被激怒了,露出奸佞的笑容对林金山说:“真是可惜了,我们也不想杀你,只是徐老板坚决要除掉你。” “别杀我,别杀我。”林金山像一个不受控制的机器给徐建华磕头。 “不杀你嘛,我怎么向老板交待;杀了你嘛,我又不忍心,毕竟我们还是好朋友。”徐建华哭着说:“怎么办,我左右为难,我……”徐建华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不会把谋害李炳年的事情说出去的。”林金山立马说。 “口说无凭,凭什么相信你,到时候你把整件事捅出来了,我们都得死。”刀疤迪来势汹汹说。 “听到了吧,就连小学没有毕业的人都知道厉害,你说你拿什么做保证?”徐建华扶起林金山,像个兄弟对待他:“不急,先把这瓶酒喝了,以后你喝不上这么好的酒了。” 林金山以为只要把酒喝了就没事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喝了三百毫升的剑南春。 徐建华拍手叫绝:“人才啊!好酒量,好酒量。”徐建华转向刀疤迪等人教训说:“你们有这么好的酒量吗?什么叫做高手?这就是高手,你们得学学。” 刀疤迪等人纷纷不服气。 徐建华又说了:“不过,你们别不服,这么好酒量的人,以后就喝不到这么美味的酒了。” 徐建华走了几步到了河滩边缘,河水拍打河岸,他的裤腿湿了。他掏出一支香烟,唯唯诺诺的小弟给他点火。香烟的火星随着他的一吸一放,时而明亮,时而暗灭。他转身过来,“金山,我对不起你了。”他端起一杯酒:“我敬你的。” “什么意思?”林金山吓得直打哆嗦。 “刀疤,把他舌头割掉。”徐建华说完,往车上走。 刀疤迪问:“为什么不杀了他?” “留着他或许还有用。”徐建华头也不回地说。 林金山绝望地求情:“建华,建华,你……你放过我吧!” 徐建华回答说:“不是我要杀你,是老板。”徐建华停住了脚步,“我已经保住你的命了,坛口封得住,人口封不住,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河滩上发出一声惨烈而又摧人心肝的喊叫声…… 小徐此刻在高尔夫球场,正悠闲自得地打高尔夫球。一杆下去,命中目标。他笑呵呵说:“已经好几年没有碰高尔夫球了。” “好技艺。”大腹便便的老鬼这样说。“说实话,我记得我跟你最后一次打高尔夫是在十年前是吧?” “你还好意思说。” “借了我的钱之后就不跟我联系了?”两个人漠视了一会,大家都笑了。 小徐说:“怎么可能?是你把我从绝境中救出来的。”小徐与老鬼边走边聊:“这回,你难得从泰国回来一次,多玩几天呗!” 对面迎面走来的是徐建华和刀疤迪等人。徐建华让刀疤迪等人止住脚步,他上前把嘴巴凑到小徐耳边汇报了情况。小徐完听,对老鬼说:“这样,你先回酒店,我处理一下事情。” “ok。” 小徐给了徐建华一个巴掌:“我不是说把他给除掉吗?” “老板,我保证林金山不会泄露风声,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小徐从来没有这么亢奋过,说:“这事要是有什么差错,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小徐把高尔夫球杆一扔,回酒店。 徐建华示意刀疤迪把球杆捡起来。 刀疤迪说:“华哥,其实你不用这么怕徐老板,大不了不跟他。” 徐建华斗不过狗却像猪扔石头,给了刀疤迪一巴掌说:“你懂个屁,我的命是徐老板给的,要不是他,我还在坐牢呢!你现在也还在越南。” 小徐和老鬼披着浴巾,在桑拿房聊天。 “小徐啊,你说这三年会给我还清三千万的债务,两年时间到了,你还没还清啊!” “鬼哥,再给我三年时间,我会把杜氏所有的资产拿下,到时候你坐收渔利不更好?” 老鬼闻闻雪茄的香味,陶醉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筹集资金,总之我再给你三年时间,三年。”老鬼再次提醒还款期间。 小徐给他点燃雪茄烟说:“一定,一定。” “我做人也难,泰国方面已经快按捺不住了。” 林金发刚刚关灯欲上床睡觉,突然敲门声响了。“这么晚了,谁还来呀?”林金发起身开门。女儿也起身了,她说:“爸,你起来了?” “你赶紧去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林金发打哈欠问:“谁呀?” 门外没有人回答。林金发又问了一遍:“谁呀?”又没有了动静,他提起一根棍棒,心想不是抢劫的就是勒索的。她示意女儿拿起电话赶紧报警。林金发打开门,发现是林金山。“金山,咋了你?”林金山满嘴鲜血,目光呆滞,他剧烈地抽搐着。 林金发的女儿拿着电话,惨叫一声。 林金发蹲下身来,声音颤抖:“金山,你咋了……咋了?”他扶起林金山进了房间。林金山张大血口,让人胆战心寒。 林金山艰难地支吾说:“凯……凯……” 林金发的耳朵凑到林金山口边,鲜血染红了他白皙的脸颊:“不急,不急。”林金发只听到“凯”这个字眼,接着就是惨烈的“啊啊”声音。林金发对被吓傻的女儿说:“赶紧打120。”林金发见女儿没有反应,就上前去给女儿一个拥抱说:“没事的,没事的,赶紧打120。” 县城医院的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医生们正在全力抢救,林金发在门外来回踱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来回踱步想着金山说的“凯”是什么意思?他终于想到了——杜氏李晨凯。现在他得马上通知金山的家人,不,现在晚了,让他们睡个好觉吧,第二天再说。手术进行了三小时零七分。医生终于出来了,林金发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二十分。他问医生:“医生,情况咋样?” “伤者基本上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失血过多,伤者重度昏迷不醒,伤者再也不能说话了。”医生拍拍林金发的肩膀表示安慰说。 林金发走进病房,看到林金山用绷带裹着,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木乃伊。 杜氏总裁办公室里,李晨凯正在处理天天百货的第二轮促销活动…… 黄妙玉敲门进来说:“总裁,饭店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嗯,我知道了。” 黄妙玉给李晨凯看最近几天的活动行程。尔后,黄妙玉又给李晨凯几张表签字。 李晨凯说:“办完‘天天’的促销活动,大家放个假吧!” 黄妙玉见李晨凯埋头签字,她从包里掏出一包安神补脑液,“总裁,你最近也够忙的,这个有助于睡眠。” 李晨凯笑笑说:“谢谢,你比我更需要啊?” “什么?” “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黄妙玉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这是化妆弄的。” 李晨凯问:“你知道徐氏家私企业的情况吗?” 黄妙玉摇头问:“不清楚。” 李晨凯说:“这样,你帮我调查一下徐氏的资料。” 忽然警钟响起,杜氏大门的保安没有挡住雷厉风行的林金发。他一下子上了二楼,马上就要到总裁办公室了。 李晨凯对黄妙玉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黄妙玉刚出门,林金发就进来了,黄妙玉被撞倒在地。他说:“你对我家金山做了啥?” 李晨凯一看是林金发,有点惊讶。自从林场一别,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虽然他以前痛恨林金发的所作所为,但是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李晨凯说:“没……啥啊?咋这样问,金发伯?” 林金发指着窗外不远处医院的方向,老泪纵横说:“金山,金山现在在医院深度昏迷不醒,他说‘凯’,不是你干的,又会是谁干的?” “金山叔咋了?”李晨凯迷惑地问。 杜氏的上班人员全都围着总裁办公室水泄不通。李晨凯说:“妙玉,你先出去,告诉他们各自干各自的。”黄妙玉起身出了总裁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啥?”李晨凯说。 “也是,谁会不打自招啊?你自己去看看金山吧,他现在都是快死的人了。” 李晨凯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石泉餐馆发生的砍人事件。 伶俐人一拨三转,糊涂人棒打不回。李晨凯说:“徐建华。”林金发没有听清楚,李晨凯问:“金山叔现在在哪里?” “医院,医院!” 林金山的舌头被割掉,分明就是有人不想让他说出什么事情,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呢?李晨凯想不明白。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件事好像与他有关系,本来他想通过林金山的回忆,了解李炳年死去的当晚发生的事情,现在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医院看看林金山吧! 一〇七.母子情 气候忽冷忽热,人生有祸有福。 王惠英最近老是咳嗽,也算是她几十年来的老毛病了,只是这次她咳得比以往要吃力多了。人一旦上了岁数,毛病多多,她吃少忧多,导致她容光焕发的媚态一下子变得跟枣核一般皱巴巴。哎,还不是为了儿子的事情弄成这样子的? 儿子们的事是可以解决的,身体要紧啊!林铁生对王惠英说:“去医院看看吧!” 王惠英招手说:“别去看了,都看了几十年了,还是咳,浪费钱喀。”她轻吞慢吐好像是在说明治不治这个病都无所谓了。 林铁生说:“以前我在教育局宿舍看门的时候,阿邹不是老说他老公是有名的医生吗?专治咳喘。” “她说的话你也信?人家都是说笑的。” “哪里是说笑?是真的,你不在的时候,我还见过她老公。”林铁生翻出自己的手机来看。 王惠英问:“你干啥哩?” “打电话给阿邹。”林铁生翻了好久电话簿,“唏,我记得我有阿邹的号码的咧,咋不见了,咦,找着了。” 王惠英不理她,进里屋看看小珞妹睡醒了没有。 林铁生告诉王惠英说:“明天去医院找她老公。” “成不成?”王惠英疑惑地问。 王惠英给林健一打了个电话说明天要去一趟医院,估计是要他回来照看一下小珞妹。 林健一说:“那我陪你去吧!” 王惠英说:“你陪我去,那你的店子咋办?” “没事,就一会儿。” “要不,我叫你爸先替你顶着?” 林健一稍停了会才说:“还是别了,我爸又不懂这个。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欧阳医生,我带你去见见他,听说他到医院上班了。” “那也好,不是说他在北京工作吗?” “哎,人家的老母亲病危在家,他咋还会跑那么远去?” 王惠英对林铁生说:“健一说他送我去。” “那他店子咋办?”林铁生急切地问。 “我说要你照看不?他说不用,看来他还是很难与你相处好啊。你说我们这一家子的,这一年究竟是咋了?” 鸦默雀静,月光空明似水,蟋蟀声响到天明。 邹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主动把王惠英带到她老公的办公室。 林健一说:“邹婶人真不错。” “她这人平时嬉皮笑脸,老是在说笑,但做事起来真是挺好。” 邹婶说:“来,惠英,这医院我经常来,护士小姐们都认识我喀。”她指前面说,“医院大厅右侧第三间急诊科就是我老公坐诊的地方。” “今天是啥日子啊?那么多人。”林健一搔首踟蹰。 王惠英也问:“是不是每天都这么多人?” 邹婶回答说:“医院每天都那么多人,很多人都说医院不好使,要排队,等到看病了,说不定就没命看喽,很多人都说医院是害死人的地方。”邹婶回过头来笑笑说:“我们不用排队,有我老公呢!”邹婶对旁边的病人说:“不好意思啊,我找我老公有急事。” “你老公,哪个是你老公啊?”待看病人很不满地说。 邹婶指了指那个油光满面的医生,“左秋成。”邹婶喊他名字。 每当左医生全身心投入工作听到老婆这样喊的时候,他就知道邹婶的七大姑八大姨又上门托他看病来了。左医生看完当前病人之后,起身欲离开。后面等了很久的病人家属,见状,赶忙来到左医生跟前,往他兜里塞了一个红包:“医生,你看能不能先帮我家孩子先看看?”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左医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告诉病人家属在旁边急诊室等他。这是以前一贯的做法,可是现在不行了。这不,昨天一个刚刚新上任的心脏内科的北京医师这样对全体医务人员说:“不是你的财,别落你的袋。医生这份职业是神圣的,是救人的,而不是凭借这份职业尽做偷鸡摸狗之事。”左医生来到急诊室,四目光顾,把红包还给了病人家属说:“我去去就来。” 左医生还是先给邹婶带来的病人看了病,程序并不繁琐,没有挂号,没有排队等候,也没有收取手续费。他看了王惠英的病说:“就是咽喉炎,我给你开一些中药。” 林健一在一旁感谢说:“多亏左医生了,要不是左医生医术高明,我们……” 左医生做出一个手势要林健一停止对他拍马屁:“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要说厉害啊,昨天那个医生才是再世华佗,你去给他拍马屁吧!” “莫非是欧阳医生?”林健一问。 “你还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他闻名于各界,你知道他的名字也不出奇。”左医生说。 邹婶问他:“今天回不回去吃饭?” “哎呀,老婆,你就不要在我上班的时候说这些没有建设性的东西了。” 林健一问:“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欧阳医生?” 左医生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气冲冲地说:“自己问护士去。”这也太不像医生了吧,什么素质? 林健一来到医院大厅,问一个护士:“你好,请问怎么找欧阳医生?” 一个大白褂从他身后飘过,护士还没有来得及说,欧阳医生止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看,“哦,原来是林老板。” 林老板?林健一还没有听谁对他有过老板的称呼,这一刻,他多么吃惊,终于得到了别人的认可。林健一笑了:“欧阳医生,那么巧。” “怎么来医院了?” 林健一赶忙给王惠英介绍说:“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起的欧阳医生,专治心脏病的。”他又对欧阳医生说:“这位是我母亲。” “欧阳医生,你好。”王惠英说话,“这次来,想麻烦你个事。” “只要医生能做的事,我们就会尽力。”欧阳医生一副冰冷的样子说。 林健一说:“哎呀,欧阳医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跟你说过我弟弟的事。” “哦,是这个,有检查吗?这样,先去挂号,等我有空档再说,我现在忙着。” 王惠英看看儿子:“嘿,这医生咋这样喀?” 林健一也搞不懂,好像这个欧阳医生根本就不像起初认识的那个人。现在的人变得真快,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有时候真的分不清。真的可能是假的,假的有时候会当作是真的。 王惠英把这件事告诉了林铁生。 林铁生说:“谁知道健一认识的欧阳医生到底有多厉害,说不定是个混饭吃的骗子。” “那现在咋办哩?”王惠英脾气变得暴躁。 “你先不要急,说不定健杭没有心脏病。” 王惠英呜呼哀哉:“我不知道,不知道……” 林铁生第二天说要回老家给香蕉除草,王惠英说她也回一趟。 一片金黄的梯田,到处是金光闪闪的稻谷。真是好事,这证明庄稼人又有收成了。可是,另一个问题也来了:庄稼人要忍受三十五度的高温曝晒作业,有几个人是愿意这么苦累干活呢?再苦再累还是得干啊,不干吃什么哩? 王惠英和林铁生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夏日的阳光来得特别早,七点钟,还没有开始下农田就已经汗流浃背了,早上要一直作业到中午十一、二点,有时候为了赶紧把活干完,做到午时一、两点的情况不在少数;最痛苦的是下午的活,三点钟,四处像是火炉般难耐。 人嘛,上午做累了,中午一休息就特别困,起不来,一起来,马上就感觉天旋地转。坐在南门上吹着凉爽的东南风,那是一件最开心不过的事情。傍晚,七点多,太阳还不肯下山,他们有过九点多才回到家的时候。一天下来,身体被稻谷惹得一身痒痒的,洗洗就睡了。 现在王惠英看到还在家乡生活的父老相亲,正集结人马往稻田去。他们头戴草帽,身穿单薄的挂衣,赤着脚,卷着裤腿。几个小孩经过一个水潭,忍不住跳下去凉爽一下。田里,有扛打谷机的,有担竹篮的,有手持镰刀的。兴致勃勃的人情不自禁地哼起小调,自然,斗不过妇女们的刘三姐之歌。 公路上有零零碎碎的鞭炮纸,这还是驼背浪去世的时候留下的。随着倾盆大雨的洗涮,这些红色的鞭炮纸变得白一块,黄一块,有些干脆与黄泥混在一起,成了小草的养料。看吧,绿油油的小草正在不断长大,再长高点,摩托车都快过不去了。 王惠英回家立马招来很多邻里乡亲。林金添和刘芬玉两公婆,这会提着自家鸡下的蛋来到王惠英家。 林铁生纳闷:“咋我在家的时候,你们就不给我捎来?” “你男人老狗的,还在乎这些东西?”刘芬玉冒着唾沫星子说。 王惠英问:“不见锦元和阿兰?” 林金添说:“到外地养蜜蜂去了。” 林铁生说:“今年他们家卖得香蕉可赚多哩!” “你就下功夫在香蕉上。”林金添说,“可要小心,不要像旧年那样,遇到了风霜,呜呼,嘛都没了,只留下枯萎的黄蕉叶。” “今年的天气谁说得准是咋样,再说了,现在还是六月天,大热天的,离过冬还有大半年呢!”林铁生说。 刘芬玉在一旁甩着唾沫星子:“林金添,别说话,辱死人了。”这两口子总是吵个不停,大家习惯了。 王惠英说:“今晚你们在我这吃饭。” “那么近,过了公王河,上个小山坡就到水窝喀。”刘芬玉拒绝说。 林铁生接过她的话说:“对啊,就是那么近,所以就不要回去了嘛!” 这话是什么逻辑?执拗不过林铁生的巧言令色,刘芬玉和林金添只好留下来吃饭。一坐下来吃饭,庄稼人的嘴巴数东瓜道茄子——天上的、地下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嘴里吃的、身上穿的…… 刘芬玉说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苦命的金山被人割了舌头。刘芬玉总是把不太清楚的情况说得好像她就在身边经历过这件事一样。大家都被她的话震慑住了。 “现在还在医院的金山,仍然昏迷不醒。”林金添作为林金山骨肉相连的同胞兄弟,没有眼泪,但是可以看出他的切肤之痛。 林铁生又何尝不感到悲伤?虽然曾经因为林金山在公路上种树,恨透了他,但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早已不再斤斤计较,再怎么说,他们还是表兄弟啊! “挑个时候去看看他吧?”林铁生对王惠英说。 王惠英说:“过一阵子再说,你没有挑个好日子去,咋成?” 刘芬玉又甩唾沫星子:“对啊,对啊,我听说有人去探望病人,结果他自己中招死了,这些东西很邪的。” 林金添说:“等金山醒了再去看他吧,大家都是有这份心的,人去了反而添乱。” “对了,义东咋样了?”王惠英问。 林金添和刘芬玉两人四目相对。林金添说:“义东在家里,基本上就那样,昨天义东的儿子半夜还哭闹个不停。” 林铁生转过脸问:“你说这是不是风水问题?” 王惠英给林铁生塞了一块鸡屁股:“吃你的鸡屁股,这时候还说些不正经的话。” 刘芬玉在一旁甩着唾沫星子,笑了。 一〇八.各有各的难处 叶晓婷带着苍白的脸色来到鞋店。一个顾客光临,她依然面带微笑说:“欢迎光临!请随便看。”工作的时候,她尽量投入全部身心和热血,只有做好了生意,才能生活下去。 “欢迎再次光临。”送完了一批客人,又迎来了三三两两个客人。不可否认,生意还是可观的。如果陈俊平没有吸毒掠走一大笔钱的话,现在她是名副其实的资产阶级了。吸毒所花的钱像个无底坑、吸血虫,身家再富有,最终也会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世界上有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隔壁多年的好友阿欣如室内的芝兰,问她:“阿婷,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叶晓婷有气无力地说:“生病了。” “生病了就得在家待着。” “不出来工作,哪有钱吃饭?” “你呀,就是要强,我见你生意今天不错啊!” “跟以前差不多。” 叶晓婷接起电话,“阿祉。” “姐姐,你身体好点没?”叶晓祉关心地问。 “咳,咳。”叶晓婷咳了两下,“好多了。” 叶晓祉听到电话那端传来车辆鸣笛的声音,问:“你现在在哪呢?” 叶晓婷赶紧捂住电话,进了厕所:“我这不是上厕所吗?” “哦,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让你高兴一下。” “什么好消息?瞧你乐的。” “本来是明天进行五强的争夺赛,上面组织说推迟到下个礼拜了。” “这就是好消息?”叶晓婷打岔。 “这还不好啊,这样我就有时间去陪你了呀!” “我好着哩,你就别过来了,挺远的。” “可是我想过去陪你。” “等你比赛完了,再过来吧。这样,你好好准备比赛,如果得了冠军,我就送你两双鞋子,怎么样?” “我姐姐好坏啊,把我当小孩一样哄。” “你本来就是小孩。不跟你说了,有人来了。” 叶晓祉一脸迷惑:“人?谁啊?” 晓婷立即解释:“哦,就是隔壁家的老嬷嬷,她送鸡汤给我喝。” 终于到了休息的日子。叶晓婷打开手机一看,不去注意日期还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又到十五号了。每月十五号她都会给家里寄钱,她立马到隔壁叫好友阿欣照看一下她的店铺,阿欣欣然答应她的请求。她去到银行,等了很久才轮到她,她往自动柜员机塞进借记卡,输入密码,然后查看余额,卡里只剩下五千块钱,像往常她每次给家里寄钱都是两千,可是这次往家里寄两千的话,那这个月就没钱吃饭了。她快速地在脑中算了一下账:房租和水电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三千,那就给家里寄一千过去吧! 汇款成功。她拿起电话给爸爸打过去:“爸,我这个月有点急用,所以寄了一千回去。” 叶志强关切地说:“没事,你有急用,先不用给我寄钱,我和你妈还有钱。” “你和我妈不要老是省钱,平时多吃点肉,别老吃青菜。” “好的,倒是你和小阿祉,你们要多多保重身体。” 她听到爸爸细心的关怀,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落下。她控制住哽咽的声音说:“爸……” “嗯?怎么了?” “你……和我妈身体还好不?” “好着咧!喏,你妈回来了,她要跟你说话。” 任秀荣在电话那头扯开嗓子什么不说,就是催她快点结婚:“都二十七岁的姑娘了,一点也不会心急。” “妈,我知道了。” “你和俊平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孙子啊?” “妈,你说什么呢?” 任秀荣对孩子他爸说:“这孩子还害臊,呵呵。” 晓婷听到爸爸妈妈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她也跟着笑了。东好西好,还是家里最好。 晚上十点她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关了店铺,携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去休息。她没有开灯,直接走进卧室躺下。黑暗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外面马路传来几声摧心肝的汽笛声;隔壁家老嬷嬷的孙子过生日,快快乐乐地唱起了《生日歌》;对面楼层,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搓麻将……唯独晓婷一个人孤苦安静。 她侧过身子抚摸陈俊平躺过的地方,多希望现在他就在身边,可以拥入他的怀里,可是现在摆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枕头。忽然桌子上的灯光亮了,陈俊平和叶晓婷坐在那里,是他们第一次烛光晚餐,陈俊平给了她一个吻,说:“你是我的公主。”她伸出手,陈俊平像绅士般吻却不小心把红酒打翻了,两个人笑了,急匆匆地清理干净。灯光暗了,她回忆起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似乎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破灭了。 厨房里发出了老鼠搜寻食物的声音。晓婷越听越不对劲,不对,是小偷。她现在才想到刚刚进门的时候,门没有关好,她稀里糊涂地进来了。她瑟瑟发抖拿起一根木棒,轻声慢步地向厨房走去,果然有一个邋遢汉在偷吃冰箱里的东西。现在的厨房已经被他掀个底朝天,水果蔬菜洒落一地,她不顾一切地向流浪狗落汤鸡使出棍棒:“叫你偷东西。”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她后退了几步,越来越感到奇怪。她把灯打开,天啊!鲜血流了一地,这个人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陈俊平。 “俊平?你……你怎么出来了?”晓婷上前按住陈俊平流血的地方。晓婷狠狠地一棒下去一时间把陈俊平给打昏了,在晓婷的拨弄之下,陈俊平才苏醒。终于,晓婷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要不然她还真以为打死人了。 经过简单包扎之后,陈俊平才解释为什么出来。他是逃出来的,他说里面太恐怖,太黑暗了。在戒毒所里面,一个个都是狰狞的面孔,女人像男人,男人像骷髅,那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晓婷很生气说:“你不是答应我要戒毒的吗?”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晓婷彻底地死心了,二话不说,就进房间里收拾东西。她要搬走,不要和这个男人有任何关系。 陈俊平劝她说:“不要走,不要走,只要你不让我进戒毒所,我什么都听你的。” 晓婷停止手上的活,说:“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结果呢,你能做到吗?你看看你,你再看看这个铁门,门都快被你掀开了。你不去戒毒,只有死路一条。” 晓婷匆匆忙忙收拾衣服,可能是因为太过生气,头脑一阵昏眩,倒了下来。 “阿婷,阿婷,你怎么了?”陈俊平赶忙把她扶上床休息。 晓婷睁开眼睛,眼泪掉了下来,说:“为什么你一次次地让我失望,你伤透了我的心。我把所有都给了你,你却这样来惩罚我。” 陈俊平用袖子擦擦晓婷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好,我也知道你很痛苦,要不你找个男人嫁了吧!” 晓婷一巴掌过去:“说什么,你说什么?我这辈子只跟你。” “可是我吸毒了,我戒不了,我就是一个废人,你跟着一个废人有什么出息?” 晓婷起身抱住陈俊平,“相信我,你可以做到的,毒是可以戒的。” “我戒不了。” “怎么会戒不了?我知道了,你是没有信心,来,你现在有烟吗?”叶晓婷这样说,在他身上搜出了几根香烟。 陈俊平吓傻了:“阿婷,你要干什么?” 晓婷对着香烟目光呆滞:“你不是说你戒不了吗?我来证明给你看。” 晓婷打开打火机,陈俊平马上把它吹灭,欲抢过晓婷手中的“毒药”,他说:“你疯了,你不可以这么做,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晓婷抢不过陈俊平,掉着泪珠子:“你给我,你给我。” 陈俊平把白粉扔到墙角,以他男人的胸怀紧紧抱住叶晓婷,让她冷静下来。 惊动声惊扰到了隔壁庆生的邻居,他们过来才止住叶晓婷冲动而又幼稚的行为。 哎,女人啊!为了爱情,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哎,爱情啊!你让所有沉浸其中的人都迷失了自我。 这件事也就这么被邻居发现了,好心的老嬷嬷带晓婷去她家休息。现在房间里只剩下邋邋遢遢的陈俊平,他的毒瘾又犯了。现在的他吸得越来越多,他蹲在墙角,很害怕地抽起来。吸一口,他黯然销魂,仿佛他看到了极乐世界的美好——一个个美艳的女子迎风招展,婀娜多姿向他投怀送抱。飘飘然,他似乎要腾空而跃。 忽然一阵警鸣声响起,戒毒所的人疾速来到房间,发现陈俊平已经不在了,窗帘在抖动。一个经验老道的警察走到窗前,看到陈俊平已从窗户跳了下去。三楼都敢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真不怕死啊!不,他吃得不是熊心豹子胆,而是毒品。 陈俊平一直在逃跑,但是他能跑到哪里去呢?最后他被带回了戒毒所。 警察盘问:“为什么要逃跑?” 他说:“我受不了这个地方,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一个年轻的警官拍案说:“你不想想,你现在还是人吗?你有人样吗?” 陈俊平眼里的怒光像一把利剑,他说:“要是出去了,我非弄死你不可。” “陈俊平,我希望你和警方配合。”经验老道的警官说。不管警官问什么话,陈俊平撅着嘴巴只字不提。不打不成器。警官说:“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陈俊平被带到电刑房,从来没有忍受过这种酷刑的他,两击下去,靠着毒品发挥的作用,竟然不感觉到痛。待他毒性开始发作了,像死狗一样,苦命求饶。他说:“给我一根烟。” “给你烟可以,不过你要老实交待。” 陈俊平点点头。 经验老道的警官给陈俊平一根香烟,而且还给他点着。陈俊平嘴里叼着香烟,一五一十地把窝藏毒品的狼穴给捣了出来。龙哥和他的犯罪团伙无一漏网,被警察拷回警局审讯,鞋城告别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 晓婷的心情像死灰一般,鞋店又停业了一个星期,这些天多亏隔壁老嬷嬷的细心照料。第二天妹妹就要参加最后一轮职业大赛了,她却没有多余的心情支持妹妹的比赛。她感觉到她无论做什么都很失败。 还是老嬷嬷告诉她,做人要看开一点。老嬷嬷提起她的陈年往事,一讲到从战争年代过来的人,身体自然而然有一股劲。现在的痛苦跟战争年代相比真是微不足道,人怎么会变成那么脆弱? 晓婷打起精神,她要以最靓丽的姿态去给小阿祉加油。 一〇九.叶晓祉的决赛前一晚 决赛前一个晚上,叶晓祉突然感觉到像回到了披荆斩棘过高考独木桥的时候。她曾经在高考重重摔过一跤,因为摔跤,才让她对高考心有余悸,对每次重要的决胜负时刻都心生怕意。人只有经过千锤百炼,方能成钢。 放眼现今社会,高考已经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考试了。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高考并不能决定人的一生,有些人不是没有考上大学,照样风风光光成为有钱人,名利双收吗? 说到高考,每个人都有一番不为人所知的历史,不过转瞬即逝,高考早已离我们远去,虽然已经远远离去,而且今生没有再多一次的高考,但是高考所带给我们的,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永远铭记在心,就像初恋一样。 叶晓祉觉得明天的比赛场就是高考场。她对林健杭如是说。叶晓祉心里忐忑不安觉得没底,对于明天的比赛,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是因为实力不够,还是因为叶晓婷的事情影响了她,亦是因为周翔的步步紧逼,林健杭的步步走远?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了,安心把最好的姿态表现在明天的比赛上,这才是她应该考虑的问题。问题是怎么才能在众多强手中脱颖而出呢?她很想夺冠,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既然置身其中,就要做到最好,如果回答说只是玩玩,未免太虚伪了。揭底说,不是别人说话太虚伪,只是因为自我太天真罢了。 叶晓祉拿起职业规划书,前去蔡教授家,她想从蔡教授那里取点要领,蔡教授是导师,他一定会给她指点迷津的。 晚上八点多,夜空星稀。小区内,安安静静,只能听到从荷塘传来的虫鸣蛙叫。人们并不喜欢在小区花园游玩散步,更喜欢呆在家里看看电视,搓搓麻将。 吃完晚饭,蔡教授在书房里,打量明天决赛的问题。打开抽屉中尘封已久的着述,还有最后一节就写完了,他托着下巴,认真研究创作的方向和思路,终于他在草稿上落下了一个完结的句号。他欣慰地伸伸懒腰。这时候,门铃响了,他知道是老婆回来了,他马上出去开门,他吃了一惊,原来是晓祉同学。 “教授,你果然在家。”叶晓祉高兴地咧开嘴笑笑说。 “哦?晓祉啊,来,进来说话。”蔡教授一个绅士动作迎进叶晓祉,“职业规划的冠军候选人来到我的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哩!”这一句话可把叶晓祉给逗乐了。 “教授,你就别取笑我了。” 蔡教授把风扇调到第三档次:“这天很热啊!” 叶晓祉抽出一张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是啊,教授一个人在家?” “哦,你师母出去散步了。” “在花园小区吗?” “谁知道她去哪里散步呢?她爱去哪就去哪。”蔡教授盛上一杯水问:“光说这个,倒忘了你来有什么事情了?” 叶晓祉接过水杯,不好意思说:“我是想问一下教授,能帮我看看这个规划书吗?我总觉得有些问题。” 蔡教授思忖了一下:他是评委老师之一,今天晚上叶晓祉——自己的最得意的学生,来请教他明天最关键的比赛环节。于私情,他很乐意帮晓祉开山引路,砍斩荆棘;于公理,他帮晓祉是作弊的行为,如果帮了她,实际上是等于在给晓祉“放水”。 蔡教授淡定地笑笑:“呵呵,不急,先喝口水。”蔡教授关心地问:“明天的比赛是不是很紧张啊?” “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适应了就好点吧!” 这时候,蔡教授的老婆带着隔壁的小孩过来玩。简单的介绍之后,蔡教授继续和叶晓祉磋商明天事宜。小孩子跑过来对蔡教授说:“叔叔,这个姐姐好漂亮啊!比婷婷姐姐还漂亮。”蔡教授的老婆把小朋友拽走说:“谁叫你乱说话的,大人说话小孩不准插嘴。” 晓祉问:“婷婷她去日本留学挺长时间了,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她说那边挺好的,找了一个收银工作。”他对小朋友说:“快去把你婷婷姐的照片拿出来给晓祉姐姐看看。” 小孩乖乖巧去拿照片给叶晓祉看。 “这是日本的国花——樱花。”蔡教授指着邓婷婷照片上的樱花,接着说,“这张是在东京街头拍的。”婷婷变化真大,半年不见,她一下子变得成熟漂亮了。叶晓祉这样想到:要是当时她发奋读书拿下奖学金的话,说不定此时照片上的人就是她。可是当时哪有意识要争取奖学金呢?沉浸在爱情的浴缸里,那种甜蜜温馨的幸福不可比拟。可是再美丽的温柔也会有褪去的一刻,她现在已经感受到了,浴缸里面的水温正在不断下降,为什么不能一直维持爱情的温度呢? “姐姐,姐姐。”小朋友把叶晓祉拉回了现实中。他问:“这是婷婷姐买给我的蒙面超人。” “婷婷姐对你那么好啊!”叶晓祉摸摸他的头说。叶晓祉一看挂在墙壁上的钟表,九点了。本来她是想询问蔡教授规划书的问题,现在什么都没有问成,咳,情况好像不妙啊,她不能打扰导师家人休息了,于是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蔡教授从她的眼光中看出了没信心的状态,他说:“对于比赛,你要放开,一定不能有杂念,必须全神贯注。”蔡教授其实很看好晓祉,但是他知道晓祉有很多忧虑,这也是从上次比赛的表现中可以看出来的。她心里有事情,不愿说出来,他不能强迫她说,这样对她的比赛更加不利了。 蔡教授现在能做的,只能为她加油,支持她,相信她。 叶晓祉带着略有失望的眼神再次来到小区花园。这时候,中年妇女在花园广场跳起了舞蹈,欢快富有活力的大婶大妈翩跹起舞;一个个和她同龄上下的男孩女孩玩起了滑轮,秀出了自信时尚的一面;还有一对对情侣穿梭在花园小道,或牵手,或接吻,或拥抱……原来小区生活的精彩从下半夜开始。 叶晓祉在花园木凳坐了下来,早在她离开蔡教授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给林健杭发了一个信息,现在林健杭已经到路上了吧! 不多时,林健杭来了。她抱住健杭说:“我不想去比赛了,不想去了。” “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林健杭问。 “不知道,不知道。”叶晓祉心情相当烦躁。 静默了一会之后,她问他一个令人很惊讶的问题:“健杭,不如我们结婚吧?” “啊?”林健杭受宠若惊。 “我们结婚了就不会感觉到谈恋爱很累了。”她问:“你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好点?” “这个……等我们毕业之后吧!” “要不现在吧,只是你还没到结婚的法定年龄。”她松开林健杭坐了下来。 “究竟怎么了?”林健杭问她。 她说:“本来今晚我是想蔡教授帮我修改规划书的,结果没有聊,而且无意中他跟我说起了邓婷婷。” “邓婷婷?很正常啊,她是教授的干女儿。”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在想婷婷是因为爱晨凯,而不能在一起,所以才去了大老远的日本。那么我就在想,如果我们哪一天分手了,我们又会怎么样呢?如果生活状态比现在好的话,那就最好,要是一直为情堕落,那……” 林健杭不喜欢听到分手这个词,难道这两个字很好吗?“分吧,分吧,你不要老是说分手好不好?” 叶晓祉解释说:“健杭,我不是有意要说的,你不愿意听,我不说了。”她抱住林健杭,“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的。” 林健杭说:“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还要比赛。” 就在这时候,周翔打了个电话给叶晓祉。叶晓祉说:“我现在和林健杭在一起。” 周翔的声音好像不自然:“哦,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这样吧!” 林健杭对类似的事情不想再发表任何意见了。 第二天,叶晓祉提前一个小时来到了比赛现场。场上的注意事项依然要提醒大家,总监说:“这是最后一场比赛,无论如何都要发挥自己最好的水平好不好?”五位参赛选手信心满满。总监他是真的鼓励比赛选手吗?也许不是,他是为了提高收视率才这样说,他是在为收视率做保证。 依然是美女主持介绍比赛规则和流程。由于上次停赛一场,所以在这一场比赛中,会产生出职业规划设计奖和人气奖,继而产生冠亚季军,这一场比赛将会异常激烈。 城市广场,大屏幕直播职业规划的比赛,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的活动,驻足而望屏幕上的赛况。一个小女孩拿着手中的一票,说:“我支持可爱的叶晓祉。” 地铁同步直播比赛赛况,叶晓婷匆匆忙忙下了地铁,嘴里说:“惨了,惨了,比赛已经开始了,阿祉一定会怪我没有及时赶到。”叶晓婷经过一番打扮装饰之后,跟叶晓祉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别人一看还真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电视上的叶晓祉。 周翔早早赶到比赛会场,做了宣传单支持叶晓祉。 比赛前,林健杭才和叶晓祉分开,他在前排坐了下来,看到蔡教授坐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这让他想起了上蔡教授的哲论课时,那快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很羞涩回答了尼采的少年问题。现在他不再羞涩,他上前去给蔡教授打了个招呼。 “教授,你好。” 蔡教授一时间还真没有反应过来,是林健杭,他以一篇优秀的论文吸引住了蔡教授的眼球,当时蔡教授还认错了人,把李晨凯当成了他。 蔡教授问他:“最近你的书法协会还好吧?林健杭。” “勉强过得去。” 真难得,蔡教授还记得他的书法协会。蔡教授问:“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的那幅对联什么时候拿给我?”原来蔡教授用心记住他的书法协会为的是这个。 “不好意思,我已经写好了,我忘记带来了。拖了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机会拿给你。” “不急,等比完赛再说吧!” 林健杭一走,蔡教授立马明白了,原来叶晓祉在和林健杭在谈恋爱。 林健杭转眼的瞬间,看到了周翔。周翔对他说:“你终于来了。”不等林健杭说话,周翔又说:“阿祉跟了你,我是一百个不愿意,打死我都不服气。” 林健杭不跟他言语。 匆匆忙忙在后台准备的叶晓祉瞥见了周翔和林健杭四目对峙,她的心都快跳到肚子里去了。 美女主持闪亮登场,一身华丽的紫色晚礼服,显出了她的高贵与魅力。也许这也是导演和台长安排的吧,为了收视率;收视率万岁。 叶晓婷急匆匆来到比赛现场,被保安拦住:“请问有入场券吗?” 叶晓婷摇摇头。 “对不起,没有入场券,你不可以进去。” “我是叶晓祉的姐姐。” 保安问:“你就是比赛选手叶晓祉的姐姐?” “你看不像吗?” 保安立即把叶晓婷引到亲友团就坐。刚坐下,周翔就过来了。小叙片刻,叶晓婷看看四周,瞥见了林健杭,她知道这个人就是阿祉的男朋友。阿祉呢?她怎么还没出场? 一一〇.决赛 比赛在激烈的气氛下进行着…… 首轮环节的论文答辩模块,因为紧张等因素影响,自然叶晓祉的回答并不太理想。但是经过第一轮下来,她成功地占据着优势,而好友颜颜还有五号选手于东生则在第一轮就夺得了职业规划的设计大奖和人气大奖,这样第二环节只剩下三个参赛选手同台竞技了。没错,和叶晓祉争夺冠亚季三强的选手就是两个高材生——卢冠志和徐露苗。 大家心中基本上有了答案:冠军是卢冠志,亚军是徐露苗,而季军属于叶晓祉。没有到比赛的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谁能登上冠军的宝座。 场下响起了阵阵掌声。这时候大家有点按捺不住了,甚至来支持卢冠志的亲友团开始庆祝起来。场外,城市广场中心的人潮如蚁群般拥在一起,尽管大家心里都知道比赛结果不会与预料的相差甚远,但是比赛还是很激烈的。叶晓祉像一匹黑马穷追不舍两个高材生,以致两个高材生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机会。现在徐露苗额头上冒出了几粒汗珠,而叶晓祉又以她清秀聪颖的形象博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和掌声,所以现在就想得出胜负还早着呢!不过,叶晓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其实能走到今天的冠亚季三强,她已经很高兴了,她还奢求什么呢?毕竟她是一个读商务英语专业的人;毕竟她没有把全部身心投入到比赛中;毕竟站在眼前的两个高手来自名校。 她回顾职业规划的整个比赛过程,有泪水,也有欢笑,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比赛中她认识了一个个形形色色的人。比如说美女主持,她不但拥有恣意的媚态,也有卓尔不群的知识和魅力,还有她的照顾和体谅——每一次比赛选手被淘汰,她总说一番好话,然后给选手一个深情的拥抱;那个总是一脸窘样的总监,一天到晚老是有说不完的话,不是挑剔这个,就是看不惯那个,常说要以最好的状态表现在舞台上,虽然他只关注收视率,但是从心里面还是真心希望各选手能表现出青春洋溢的一面;颜颜,一个略微发胖的小女孩,她与晓祉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还记得上次去天马珠宝有限公司实地比赛,那一次她们的比赛可以说是精彩的,特别是颜颜她那种灵机应变的睿智,是晓祉值得学习的地方;还有卢冠志和徐露苗等人…… 美女主持说:“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在过去两个月的比赛角逐中,我们看到了泪水,汗水,当然还有口水……”场下一片哗然,什么时候,美女主持学会了开玩笑。正是因为在最后紧要的关头,她才要以幽默诙谐语言调节紧张的气氛,这一点又充分展示了她作为职业主持的风范。她继续说:“那么在今天晚上,这个舞台,参赛选手们可以停下来擦擦汗水,然后再喝点水,尽情挥洒泪水的时候到来了。” 大家一脸茫然,这个主持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她说:“现在有请我们的三强选手,大家掌声欢迎。”三个人站在一起向大家鞠躬,叶晓祉的嘴上挂着上扬的微笑,并不像徐露苗那样一副苦瓜脸,而唯一一个男选手卢冠志依然胸有成竹,他想这个冠军是稳操胜券了。 主持人说:“我们这个比赛环节,不是考量你的专业水平,而是选手之间的谈心环节。”场下再次引起一阵哗然,有人说:“怎么这样安排?比什么赛啊?”还有人表示支持赞成,比赛环节是整个组委决定的,既然以这种方式比赛,自然有它的道理。 三强选手听到比赛环节的规则都傻了眼,之前大家都没有准备。叶晓祉则表现得淡定自如,她把目光移向评委老师蔡教授身上。 不错,这个比赛环节的模式是蔡教授提出来的。早在比赛开始之前,蔡教授就与整个组委商量过了。“整个职业规划比赛下来,我们都知道了各个选手都是优秀的,但是我们的比赛不仅仅是要看到选手们的专业水平多优秀,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去了解选手们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选手,我们应该去了解他们的故事。因为只有从他们亲身经历的故事中,我们才能对这个人加以评判和加分,这样才会引起观众的共鸣。要让观众们知道,我们比得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实力,而是一个人发自内心的东西。现今社会缺少的是这个,我们渴求的也是这个。”蔡教授铿锵有力说,把组委的所有人都说到心坎上去了。 蔡教授的意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他给叶晓祉发了信息:“晓祉,教授看好你拿到冠军。”叶晓祉在后场看到信息惶恐不安,昨晚她并没有在蔡教授那里得到明确的指示,现在他又信心十足地告诉她能夺冠?蔡教授的心思真是神秘莫测,讳莫如深。再加上林健杭和周强两个人的针锋相对,她的心思马上就凌乱了。她迟迟未上舞台,其实是她心里特别不安。 蔡教授鼓掌,以一个相信的眼神看叶晓祉。叶晓祉恍然大悟,蔡教授实际上是以这种方式帮她。她知道要是以专业素质跟卢冠志和徐露苗比的话,她准输定了,但是聊天讲故事的话,她就还有胜利的机会。她不知道卢冠志和徐露苗两个人身上有什么故事,但她确信自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从情感出发,她讲述了姐姐遭遇的故事。说到叶晓婷遭遇男朋友吸毒,胎死腹中,以及嵌入自己与林健杭的爱情故事时,深深触动了所有人的心,就连受过专业训练的主持人,都忍不住去擦眼泪。叶晓祉说:“我说的故事是真实的,今天我姐姐和我男朋友都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盯住这两个人。 周翔黯然离开了会场,走了。 卢冠志和徐露苗也是有故事的人,但是他们的故事仅仅是一个差强人意的故事,他们有良好的口才,却不像叶晓祉那样触动人心。 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刻,蔡教授才知道自己的学生有着那么浪漫的一段爱情故事。让人叹息的是,他知道得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 暂且把这个环节称为“唠嗑”环节吧!轻松有趣且新颖。叶晓祉到了后台休息,接下来就是根据大众投票得出冠亚季军了。 这时候,叶晓婷出现在后台。 叶晓祉惊奇问:“姐姐,你咋跑到后台来了?” 叶晓婷说:“我要为我的妹妹加油啊!” 晓祉看到姐姐穿得婀娜多姿,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感觉,晓祉说:“姐,你不怪我说你的故事吧?” “你都说了我还能怎样?” 晓祉抱住姐姐:“姐,你真好。” 晓婷从包里抽出两张回家的车票。 晓祉问:“姐,你要回家吗?” “你看车票不就知道了。” “怎么那么急,今晚就回去?”晓祉问她。 “我都安排好了,你比完赛之后,我们有一个钟的时间去车站。” 晓祉开始沉默了,问:“我比赛的结果还不知道,你就急着催我回家,那我怎么跟健杭庆祝?” 晓婷说:“他能理解的。” 晓祉问:“姐,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晓婷翻过身去,说:“阿祉,我不是不喜欢你的男朋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要受到爱情的伤害。” 晓婷继续说:“从刚刚你的讲述中,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爱林健杭。”她转过脸说,“可是,你想想,要是爸妈知道了,会怎么样?给那些叔伯阿姨知道了又会怎么说?” “我爱不爱,与他们没有关系,这是我的事,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爱情。姐,你不也是当时背着爸妈偷偷和陈俊平谈恋爱,甚至还同居吗?” “对,我不想让你重蹈我的覆辙,我不想你以后也像我这样受到身心伤害。” “不,你错了,健杭他很爱我,他不会伤害我。” 晓婷说:“总之比完赛之后,你必须得跟我回去,你得跟爸妈解释清楚。” “我不喜欢你这样强迫我,如果你非要强迫我回去,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姐,你知道我的性格。” 晓婷落泪说:“那你就看在姐姐受到伤害的情况下,陪姐回去好不好?我也得跟爸妈有个交代。” “姐,今晚回去真不适合,你总得让我和朋友们相聚一下,他们一路走来支持,不容易。我要是一声不吭地走,健杭也不会高兴。”晓祉祈求她说。 美女主持在台前说:“现在有请三强选手出场。” 晓婷擦擦眼泪:“你先出场。” 晓祉一脸黑气走了出去,面对光环和灯光,她勉勉强强笑了。她的目光锁到林健杭身上,她知道她和林健杭是真心相爱的。 场外的投票已经出来了:卢冠志的支持票数是,徐露苗的票数是,而叶晓祉的票数与卢冠志的不相上下,,只差十几票。“好的,场外的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的季军也随之产生了。现在请徐露苗先到场下休息,继而产生冠亚军,冠亚军由会场的一百名观众和七位评委投票选出。” 叶晓祉站在台上,感觉现在的冠亚军已经不重要了,在她心里现在又多了一个心结不能打开。投票数一直旗鼓相当,倒数第三票是叶晓婷的一票,倒数第二票是林健杭的一票,最后一票是蔡教授的,他们都投给了叶晓祉,可是与卢冠志的票数扯平了,这下麻烦了。这种情况难得一见,就在全场哑然的情况下,一个人出现了,是周翔,他又回到了比赛现场,而且他把自己的一票投给了叶晓祉,他对她说了一句话:“祝你幸福。” 礼花四射,锣鼓喧天,终于职业规划的比赛圆满落幕了。叶晓祉拿到了冠军的荣誉,她喜极而泣,抱住林健杭大哭一场。叶晓婷看到妹妹有这么一个优秀的成绩,她感到欣慰和骄傲。她在台下看到叶晓祉和林健杭很幸福,她于心何忍阻止他们相爱呢? 她独自一人离开了会场,朝车站方向去了。 晓祉看不见姐姐的身影,没有拿到奖杯就往外跑了出去追赶。 叶晓婷说:“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阻止你和林健杭相爱,但是我还是得回家去。” “姐,先不回去好吗,过两天我跟你一起回。” “不了,我买了两张车票别浪费了,再说,刚刚爸爸给我来电话了。” “爸爸说什么了?”晓祉急切地问。 “不用急,我回家跟他们解释清楚,我就跟他们说这是导演安排的,我的事和你的事都是虚构的。” “爸爸,是不是很生气?” “爸爸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又传统又固执。” 林健杭气喘吁吁追了上来。 叶晓婷走过来对他说:“你可千万不能欺负我的小阿祉哦!” 林健杭连声点头说:“一定,姐。” “先别急着叫我姐。” 林健杭给叶晓祉递上奖杯,目送叶晓婷离开。 序曲:关于尼采的课 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稀薄的白云。寒风呼啸而过,一片雪花——天生的舞者,从半空中飞舞下来。飘浮不定的雪花翩翩起舞,悄无声息地停留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接着,第二片雪花、第三片雪花……无数的雪花跟着落下来。 雪越下越大,覆盖在一条半山腰上不宽敞的公路上,覆盖了矮小的野草,也覆盖了静悄悄早已废弃的瓦舍。屋顶积满了厚厚的白雪,然而红色的砖块是这幕雪景的独特风景。公路右边是高高的树林,褐绿的树叶披上了洁白的衣裳——它们在寒风中相互扶持,默默地听着风的窃窃私语;公路左边是灰暗的山旮旯,旮旯里九曲回肠的小溪断流了,像一条泥鳅寂静地死去。小溪下游原本是一口湖泊,现在冰封了湖面,像无人光顾的广场。 风在怒号,雪在狂舞。 渐渐地,空气中传来浑浊的汽车排气的声音,像老人一样气喘得厉害。忽然,山脊处冒出一辆汽车——车顶上笼罩着冰清玉洁的装饰,缓慢地沿着斜坡驶去。大雪纷飞,扑打在滚滚转动的车轮上,和地上堆积的轻薄雪花一同殆去,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轨。回望走过的地方,汽车在这条绵长的公路上已经走了很长的路途。很快,雪花把车轨覆盖住了,像一个人走了一段长长的旅程,有些记忆也快模糊掉了。前面还有一段路要走,车轮像秒针一样缓慢地压过白雪。 车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身上裹着厚实的衣服。他们没有说话,他们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过了这个山脊,路基上有大大小小的石子,石子让车子左右颠簸,这似乎解冻了他们的嘴巴。李晨凯从他俊秀的脸颊中吐出白色雾气说:“过了这个山头,就到了。”他右侧脸颊看看脸色泛青的叶晓祉。她的黑眼珠子紧紧盯着前面的路况,没有说话。“这里风雪很大,把车窗关上吧!”李晨凯说话的时候,叶晓祉把攥在手里的一本残旧备忘录小心翼翼地放在后座上,接着摇起车窗。汽车的再一次抖动,才让叶晓祉开口说话:“还有多远?”李晨凯知道叶晓祉此时此刻很心急,但是他没有回答她。车内又一阵沉默。由于车子不停地震动,以致后排的车座上,那本叶晓祉爱不释手的备忘录自动翻开了第一页…… …… 尼采名言:“你必须准备好沐浴在你自身的烈焰之中,你怎么可能重生呢,如果你不先化为灰烬?人没有了痛苦就只剩下卑微的幸福。” 在能容纳百人的大讲堂上,斯斯文文的哲学教授——蔡智森教授在做精彩的演讲:“希腊哲人说:‘有人是死后方生。’尼采生前的影响只局限在欧洲几个小国不大的学术圈子里,因此尼采总是抱怨世人不理解他的哲学。” 可是来听讲座的人并不是很多,空旷的讲堂上只有漂漂散散的二十八个人,气氛非常沉闷。哲学在众多学生看来是枯燥而无味的,很多学生也并不理解哲学这门课程的意义与价值。他们关注更多的是经济与管理、建筑与时尚、音乐与电影,而对文学、哲学、历史感兴趣的人微乎其微。但人数即使再少,也有热衷于哲学的人。 坐在前排靠右的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就是一个哲学迷。他并不起色,甚至相对于其他同学而言,他内向、羞涩和自卑。他有点阴郁,远远看他黝黑而又消瘦的脸上却有着儒雅的书生意气,而他身上弥漫着另一种迷人的气质,耐人寻味。观察细致一点,他的头发是自然卷的,眼神很专注,鼻子上方架着一副黑框方形的眼镜,他的嘴唇曲线很美。他沉溺思考,他的思索就像泛滥的洪水,漫过学术的边缘侵入到异国他邦。周游世界之后,他从无奈中苏醒过来,继续听教授的讲座。 其实大多数同学都是去打发时间的。放眼望去后排,有人趴在桌子上睡觉;有人窃窃私语,甚至谈情说爱;有人埋头看书;有人玩纸牌、玩手机;有人谈论假不正经的故事;还有人把讲堂当成了零食天堂——巧克力夹心饼干、原味奶茶、草莓味雪糕……在神圣的讲堂上做出诸如此类不雅的动作,这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也是对文化和思想的蔑视。相比之下,林健杭是众人公认的“好好先生”,他正直善良,在课堂上专心听讲,最起码他不会扰乱课堂秩序。别看他老实巴交,骨子里却是放荡不羁、崇尚自由和真理的人。 蔡教授扶了一下金丝眼镜,继续说:“世人对尼采毁誉有加,大起大落。在纳粹眼里,尼采是军国主义者、反犹太主义者;在自由主义者眼里,尼采是个人至上主义者;在固守传统人的眼里,尼采是一个破坏者,他主张用锤子敲碎一切偶像和传统;在虔诚的宗教人士眼里,尼采是一个危险的离经叛道者。存在主义大师海德格尔说:‘尼采是最后一个形而上学者,传统的形而上学在尼采那里终结了。’” 场下引起了一阵短暂地哗然。蔡教授把目光转移到学生身上,接着说,“好,现在有哪位同学可以说说伟大哲学家尼采的生平?” 一阵沉默,他哆哆嗦嗦举起了手,站起来紧张地回答: “据我了解,尼采出身于宗教家庭……”他咽下一口唾沫顿了顿,说:“据说他的祖先七代都是牧师,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学会说话很慢。他老是用严肃的目光注视着一切,牧师们很喜观这个沉静的小男孩,喜欢带着他一起散步。在尼采四岁时,他父亲不幸坠车震伤,不久就去世了。这件事将他完全震慑了,两年后他的弟弟也去世。后来他获得了小牧师的称谓。自从这时起围绕着他周身的都是女人——母亲、妹妹、袓母和两个姑姑。后来,尼采生活在一片祥和平静的气氛中。” 他的心怦怦地跳,他太熟悉尼采了。 蔡教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投来赞赏的眼光:“这个同学回答得不错,对尼采有很多了解。” “你叫什么名字?”蔡教授问。 他微笑,羞涩地回答:“林健杭。” 一.开满紫荆花的校园 2010年10月下旬,广州。 如果人们留心观察,从脑海中开始出现记忆的岛屿算起,生活的大海就已经在跟他们开玩笑了。住在北回归线附近的人们也许不知道,遥远的北方大地已经开始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可是人们都感叹:都已经十月底了,怎么还那么热,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嗅到冬天的气息?这些日子,据气象台报道说,广州一直没有冷空气补充,相反,受高压脊的控制,全市气温一直呈上升趋势。反常的天气让人们局促不安!但无论是廊桥上、街道边、还是海滨港湾,依然穿得光鲜夺目的红男绿女都不会驻足关注天气预报。他们知道,现在只是美好的秋天,冬天还远远没有到来,甚至可能不会来了。 有这么一个地方,那是郊区,周边有几处矮山丘。平坦处,石子路的电线杆上停留了三两只麻雀。目光沿着石子路望去五百米范围内,两边都是整齐有致的芒果树。左手边,有几栋建筑物已经被芒果树遮住了视线。这里没有市中心繁华,但是紫荆花的味道弥漫缭绕。尽管远离了嘈杂的闹市,却有它的精彩和热闹。不妨停下来看看,这是一所大学。 林健杭能坐在大学的课室里,他很感谢命运的恩赐。 林健杭从小就学会了面对贫穷所带来的磨难。他住在大山里面,学校在二里地开外,走的路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这条山路,他走了三年。三年时间里,为了省钱,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他都打赤脚。这样一来,一方面冬天要忍受冰冷的水和泥,一方面夏天要忍受炙热的土和沙,他没有埋怨家里的困苦。他大概知道家里过的拮据:大哥读大学,二哥、三哥读高中,姐姐读初中,自己上小学。对于以耕种为生的父母而言,五个孩子上学确实是难。为了孩子的学习,父母硬着头皮和亲朋好友借钱。对于九十年代初的贫困县家庭而言,支付五个孩子的生活费都成问题,更不用说学费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家庭背景,才塑造出林健杭内向、羞涩、自卑的性格。林健杭从小懂事,他暗暗知道要为父母争气,也要为自己争气,因此他小学毕业之后,去了大哥林健一教书的那所学校上初中。当时林健一已经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县城的二级中学做老师。这样他们可以在生活上互相照顾,而对林健杭的学习,林健一起到了督促的作用。在这样的环境下,林健杭上县城重点高中有了保证,但林健杭的性格也变得更加内向、羞涩、胆怯和无奈。他会很强烈地自责因为一次考试失败而感到有愧于林健一。后来他还是考上了县城重点高中,但也发生了后来的悲剧。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林健杭勾起了满腹心事,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不愿再回忆下去。他现在坐在自己苦苦追寻多年的大学课室里,只有心存感激。他感谢父母、感谢兄长、感谢老师、感谢朋友…… 踏入大学的校门已经接近两个月,近来林健杭发现自己开始懒惰了,一懒惰人就颓废。所以前几天,有个师兄过来拉他进主持人队的行列,于是他马上答应了。 他一直想尝试成为一位主持人,这不,机会来了。昨天晚上,他参加了主持人队的第一次培训,以他特有的一种潜力,深受师兄师姐的喜爱。学院的主持人队是自发组织,没有经过学院的批准审核,尽管如此,加入这个行列的人数多得应接不暇。他只知道他是最后一个加入的,所以他对主持人队的了解并不多。经过昨晚的培训,他知道里面有一个叫叶晓祉的女生。 叶晓祉穿着大衣去培训,她的穿着打扮强烈地冲击着林健杭敏感的视觉神经。我们已经知道,尽管已经到了深秋之际,可是大家都还没有嗅到冷冷的寒意。不过听叶晓祉娇柔而又爽朗的声音,再加上亭亭玉立的身姿,却在林健杭发达的脑子里深深地印上了这么一个形象。然而,他只知道她的名字而已,也没有说过话。 伴随着下课铃声“铛铛”响起,林健杭起身去了室外。古木参天,绿草如茵的校园,浓缩着青春年华的欢声笑语,篮球场上,传来了一阵阵爽朗的声音…… 林健杭稍微加快步伐,趔趔趄趄地走到楼下,飞奔到篮球场。 一群青春靓丽的女生围着场地,不停地喊着:“加油,加油!”场面特别热闹。作为b班的林健杭,自然应该为本班战友加油打气。 这是哲学系a、b班的一场友谊赛。 b班的5号球员李晨凯,穿破对方防线,一个三步上篮,但经验不足,偏了一点,没进。队友11号球员邱明一跃而起,抢到了篮板,补篮得两分。对方恼羞成怒,a班2号球员黄毅峰大声喊:“注意,回防,回防!”a班31号球员杨吉一个假动作迷惑了邱明,又一个巧妙的转身绕过b班后卫廖少荣,一个上篮,九双眼睛盯着在篮框里旋转的球,进了。a班士气高昂,接下来a班的9号球员何伟抢断球,虽然同时被两人围防,但是传给了沉着冷静的22号球员蔡泽跃。蔡泽跃一个三分球,只见球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直奔篮框,球进了。对方势如破竹,接下来一直猛攻b班巢穴。b班的刘浩和朱志文两位“护卫大师”护送李晨凯,来到篮下,双手投篮, “穿针”进篮,艰难获得两分。a班“大鲨鱼”郑天宇一个抢断,又是一个外线两分打板球。a班前锋何伟一个三分,没进,b班的球员和拉拉队美女们暗暗庆幸。 b班拉拉队“人气美女”队长杜小贤吐出粉红怡人的“蕊子”喊了一声:“晨凯,小心!”忽然,球像流星似的飞向李晨凯。李晨凯急得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球已经打中他英俊脸颊上耸起的鹰钩鼻,很不幸运,流血了。 李晨凯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林健杭见状,泛起愁容,跑到李晨凯身边:“大哥、大哥,还好吗?” 李晨凯在痛苦的表情里缓慢地挤出两个字:“好痛!” 接着,杜小贤也跑来了,嘘寒问暖,递出一张纸巾,心乱如麻问:“晨凯,感觉怎么样?” 林健杭和邱明把李晨凯扶到球场边缘,杜小贤和拉拉队美女团,还有其他几名队友也跟了过去。瞅瞅吧,李晨凯就像个大腕,引起了赛场的轰动。 a班的何伟抛出的这一球致使李晨凯不能上场了,赶忙呈上一杯水:“哥们,喝口水呗?” 李晨凯微微一笑,接过何伟手中的水杯:“强着呢!” 接下来的比赛,林健杭做了李晨凯的替补。但终究因为双方实力的悬殊,a班取得大胜战绩。 比赛结束后,林健杭买了一瓶水给李晨凯,说:“大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咳,大哥,你就别开玩笑了,我鼻子还痛着呢!今天我被何伟的球打破鼻子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何伟就是没底的粪桶!” 林健杭不解问:“什么意思?” “好丑的架子。”李晨凯愤愤不平,摸摸他心爱的鼻子说。 林健杭打趣说:“大哥,我看杜小贤她对你照顾有加啊,什么晨凯小心啊,又嘘寒问暖递上爱心水杯哩。” “你甭瞎想,那就友谊。”李晨凯嗤之以鼻。 “嗬,大哥,我看出来了,她对你有意思。” 林健杭和李晨凯一唱一和,有说有笑,那是因为他们有着炽烈的友谊。 林健杭对李晨凯的了解,起源于宿舍的象棋比赛。林健杭的宿舍十个人一起住,宿舍的空间环境相当窄,除了自己的床位是私人的以外,公共的空地也就那跟小指头那么少的2平方米。尽管窄到连转身都困难,但大家没有怨天尤人,反而相处得其乐融融,绘声绘色。有一天不知道是谁给宿舍带来了一副棋,在相对紧张的读书氛围中能下一场棋,好比沙漠中的旅者找到了一瓶水。大家兴致勃勃进行了棋艺切磋,首先是林健杭声势浩荡横扫两位健将。李晨凯见状之后,也投入到楚河汉界之间的争斗中来。李晨凯的参战,让林健杭出乎意料。当时在林健杭看来,李晨凯只会看书,对其他事不闻不问,像下棋那么深奥的艺术,他哪有沾边的份啊。可是,林健杭错了,并且输了,对弈三场输了两场。最后一场还是在快上课的情况下,李晨凯松懈了才让林健杭得逞的。林健杭知道,下棋李晨凯绝对是高手!经过棋艺的切磋,让林健杭意识到李晨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所谓靠打架进入学校的小混混。他开始注意李晨凯,并且也开始改变了对李晨凯的某些看法。 又过了些许时日,林健杭发现李晨凯一直埋头啃小说,他瞥了一眼坐在左边的李晨凯,再把目光锁定在小说身上,有点难为情问:“你看什么书?” 李晨凯停止了双眼的扫视,回到现实中说:“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第三届茅盾文学奖作品!” 林健杭追问:“讲什么的?” “主人公叫孙少平,跟我们一样现在也是高一的学生……”李晨凯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说,“这本书很好看,看了很有意义,我已经看第二遍了,我建议你也看。” 林健杭点点头,试着迎合他的想法,他觉得李晨凯挺有文化知识的。再后来林健杭看完了《平凡的世界》,让他受益匪浅。他们有时间就讨论小说的情节,说到孙少平与田晓霞的爱情,他们为之动容;说到孙少安与田润叶的感情,他们羡慕不已;说到孙少平与金波的友谊,他们激情澎湃……就这样,一本小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即使到了高二分班后,他们依然保持着联系,他们的友谊就是这样来的。 缘分让他们相聚在大学校园,更加难能可贵。现在,他们比亲兄弟还亲,彼此互称大哥。现在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他们没能住在同一个宿舍。 友谊赛结束后,美女拉拉队队长杜小贤一直在担心李晨凯的伤势。同班眉清目秀的邓婷婷一直在观察杜小贤的一举一动,乐呵呵地笑开了。 杜小贤看到邓婷婷的傻笑,不甘示弱说:“你再笑,信不信我劈了你?” “哼,我爱笑怎样,你能奈我何?”邓婷婷故作媚态,“再说,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小样!” “吖?不得了嘢,邓婷婷,我的心思你还猜出来了,你倒是说说看见什么哩?” “我知道你喜欢李晨凯。” “胡说,胡说!一派胡言,不可能的事!”杜小贤水嫩的脸蛋一下子涮红了。杜小贤外表极力掩饰,内心却在告诉自己:邓婷婷的话一语中的。 “我说杜小贤啊,喜欢人家就跟人家说啊,你再扭捏下去,李晨凯就是别人的喽。”邓婷婷乘胜追击说。 “我不跟你说了,你这个疯丫头,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琼瑶看多了吧?”杜小贤说完离开了寝室。 走到楼梯口,她发现忘记带钥匙了,于是掉头回身。猛然间,她发现邓婷婷说得对,既然喜欢就应该说出来,不能憋着。拿了钥匙之后,她接到了爸爸杜成山的来电,说是新阳城周六举行庆典仪式,场面肯定热闹,为此作为爸爸的一来是怂恿宝贝女儿回来凑热闹,二来他确实是想见见闺女了。杜小贤满口应承下来,接着她打了个电话给熟睡中的李晨凯,说是明天晚上一起看电影。 二.主持人队 第二天晚上,林健杭参加了主持人队的第二次培训。 这一次,他不会像第一次培训时那么拘谨和好奇了。说实话,主持人队的成员少得可怜,但个个都是口才上的高手和胆量上的精英啊!主持人是大众的楷模,从某种意义上讲做主持的这些人具有潜移默化的审美引导,更为重要的是,节目主持人的言行举止会影响整场节目的质量和水平,他们必须具备较高的政治素质、文化素质、心理素质和敏捷的思维能力。自然,主持人队的大哥大姐的功夫不言而喻。林健杭无论从哪点出发,都没有优势。这不禁让他暗暗苦笑:我也能进主持人队?开国际玩笑吧! 自从林健杭加入主持人队以来,文质彬彬的队长王昊一直对这个小生照顾有加。他就像一盏指路明灯,让林健杭找到方向。说真的,王昊也知道林健杭和主持人队的其他成员有一段距离,无论是最基本的站姿还是字正腔圆的发音,林健杭都要继续努力。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就是,林健杭的心理素质非常糟糕。在小小的场合中,让他当着大伙的面说几句话,他也紧张得直打得瑟。别的不说,上次哲学课回答蔡教授的问题,他便紧张到腿软无力。不就是几句话的事吗?他心里就不能阳光点?有句话不是说态度决定一切吗?到了林健杭身上,应该说是性格决定一切!不过王昊始终坚信的一点就是林健杭有潜力,现在只是还没被挖掘出来。 除了王昊师兄,焕发着成熟美的陈惠华师姐对他也不错,对于优点,她不会刻意提出来,她只挑毛病,为的是进步和完善;还有帅气十足的杨梓峰师兄和跟猴子一样可爱的肖智师兄,总是嬉皮笑脸的,惹人开心。林健杭开始感到这个归宿的温暖,这让林健杭会心地笑了。 “我们来练习一下开场白吧?”稚嫩的郭敏红诚意地邀请打断了林健杭的思绪。 林健杭说:“那现在就开始吧!” 林健杭清清嗓子:“尊敬的各位领导。” 郭敏红的声音很清脆:“各位嘉宾。”…… 你一言我一语之后,他们想从舞台上撤下来。台下已经观察林健杭许久的叶晓祉赶忙说:“introduce yourself。”今晚的叶晓祉穿着大方端庄,不会像第一次让林健杭感到不自然。林健杭此刻想到了一句话形容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她说了句英文,好像面dy gaga,他突然理屈词穷,只好接着用中文介绍:“我是来自哲学系b班的林健杭。” “我是来自商务英语a班的郭敏红。” “咦?敏红你是商英的啊?我也是哦,我是b班的,我叫叶晓祉。”叶晓祉兴奋地说。 旁边工商管理a班的方绮做了点评:“男生声音中气不足,表情僵硬;女生站姿不对,目光漂浮。”说完做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摆在头上,一个活生生的小白兔仿佛从天而降,可爱的样子忒惹人欢喜。 林健杭下了舞台,看到叶晓祉席地而坐在阶梯上,就问:“叶同学,你还好吧?” “oh,i am fine!穿高跟鞋太辛苦了,我得把它脱掉,林同学。”叶晓祉坦诚地说。一对娇小的脚丫子显露在林健杭的面前,叶晓祉的大方让林健杭突然语塞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聊天,拘束的聊天制造了一种沉闷的气氛。为了打破这种诡秘的氛围,叶晓祉从包里拿出一份青年日报,让林健杭看醒目的头版头条——日本强行在钓鱼岛插上太阳旗。他愤愤不已:“太气人了,钓鱼岛明明是中国的嘛,日本人却死乞白赖说是他们的?” 叶晓祉冷峻地说:“你先别忙着气,看完这个再气也不迟。”她往下指了指。 “什么?还扣押中国渔船?”林健杭心情如此激动,可是叶晓祉却毫无表情。他回过神来问叶晓祉:“哦,没想到你也会关注时事消息啊?” “我当然关心了,作为一个青年,不关心国家大事,那实在是太可悲了。” 忽然,旁边传来杨梓峰的惊恐声,莫非他也知道了钓鱼岛的消息?杨梓峰一字一句说:“北京时间14点52分31秒,广东韶关发生里氏4.9级地震,震源11公里,同一天,北京时间19点24分04秒,菲律宾近海发生7.9级地震,震源33公里,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和新加坡等发布海啸预警。”宣布完这个消息,杨梓峰说:“完了,世界末日了,赶紧忏悔吧!说不定主还会宽恕我们。” 叶晓祉听完笑着说:“师兄,你那完全是杞人忧天。” 杨梓峰急着说:“我说的是真的,合着我家就在地中海-喜马拉雅火山地震带跟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的交界处,现在这一带地震那么频繁……完了。” 叶晓祉说:“照你这样说,我们都要接受末日审判了?” 杨梓峰再次声明:“忏悔吧,现在忏悔说不定主还会宽恕你。” 陈惠华一旁打住说:“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你是搞地质研究的啊?” 一阵笑声过后,叶晓祉又跟林健杭拉上话问: “哦,你们专业a、b班昨天打篮球赛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丫的,你不是哲学系的吗?” “嗯,没错。” “你们哲学都学些什么?” 林健杭回答她:“就是了解一些人物的哲学思想,比如说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还有柏拉图……” “柏拉图?我只听过柏拉图式的爱情。”她往下说,“我听说昨天有一个人被篮球砸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没有那么严重啦,只是流点血而已,他是我的好朋友。” “流血还不严重啊?”叶晓祉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他。 这时候王昊说:“各位主持人队的兄弟姐妹们,我们接下来有一项艰巨的任务。” 陈惠华拿了一张纸说:“迎新晚会要挑选四个主持人,两男两女。为了准备好迎新的主持,我们得分组练习。经过我和师兄的商议,惠华、梓峰、晓祉、健杭为一组,另外一组是王昊、方绮、肖智、淑华。大家为了上迎新,努力吧!我们下一次培训去广播站试音。今天就到这吧。” 林健杭听到有机会上迎新晚会的消息,他为之振奋。仅凭他的实力,上迎新比登青天还难,哪有机会啊? 他边走边憧憬着他迎新晚会上的神采飞扬:金光闪闪的舞台、撒了金粉的晚礼服、帅气的发型、自信的眼神、台下有蚁聚观众、他们的口哨声和欢呼声…… 嗯!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啊,林健杭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遐想。他躺在床上静静憧憬…… 我们现在把目光转移到李晨凯身上。 其实,李晨凯接到杜小贤的电话后,他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原本疲惫不堪的心变得抖擞抖擞起来了。 然而李晨凯和杜小贤两人的关系并非像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揭底说,他们能在一起上大学完全是命运的安排,就像和林健杭的相识,是命中注定的,只不过李晨凯和杜小贤的认识要远远早于他认识林健杭。 李晨凯和杜小贤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他们是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开始认识的。简单明了地说,杜小贤是他们班的班花,追她的人得排队,而她偏偏钟情于李晨凯的幽默,悲催的是李晨凯对她毫无感觉。一直到上中学,李晨凯才从同班同学口中得知杜小贤的心思。这时候的李晨凯开始在乎她了。由于他们不在同一所学校上中学,再加上杜小贤一家搬到了县城,所以他们就这样断了联系。改善这种局面的是一次过年的相聚。年初八(李晨凯上初一那一年),他跟哥哥去了杜小贤家。哥哥李晨杰和杜小贤的堂哥是要好哥们,无论是小学到大学他们都一直保持着联系,所以过年的时候,李晨杰无论如何也会抽空到杜小贤他哥家做客。杜小贤的家是富丽堂皇的,这让李晨凯看来垂涎三尺,也让来自农村住着瓦房的李晨凯感到特别不自然,相反他倒是有点嫉妒,同时他也在自问:“我怎么就住在农村?”不过他这一切想法等见到杜小贤之后都灰飞烟灭了。 那天,杜小贤知道李晨凯要来,她穿一身素白的连衣裙,仿似天使降临人间。李晨凯搜索枯肠也只能用冰清玉洁来形容杜小贤的美。见面之后他们聊开了。他们一直在回味小学的趣事,不时发出阵阵的笑声,两个人也关心小时的伙伴,说谁在哪里读啊,谁已经出来打工了啊。他们知道的讲了,不知道的估计也讲了不少。那晚,李晨凯两兄弟没有回家(从县城回家路途很遥远),另外杜小贤一家也一直留他们在那里过夜。晚上,让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虽然只是聊天。 “小贤,我听说有一次你回老家了。” “是啊,我回去了。怎么,你知道啊?” “我听隔壁矮文说的。他说你回去之后跑到山顶去看我家。” “啊?没有吧!”杜小贤有点不好意思。 “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回家了,你也回家了,当时有很多同学一起玩,你叫我们班的小胖子来给我捎话说我也去玩,可是我没去。”李晨凯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听说那晚……你哭了!” 杜小贤之后没有做声,就叫他上阳台看看县城的夜景。 第二天李晨凯两兄弟早早就回家了。平时睡到太阳晒屁股的杜小贤也在六点钟的时候起来送了李晨凯。 后来他们就没怎么联系了,他们知道曾经发生过这么一回事。随着他们渐渐长大,他们的友情变得异常珍贵。偏偏造化弄人,他们又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学校相遇。这不能简简单单地归结于巧合,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命运的安排。 现在,上夜修的时候李晨凯来到杜小贤身边坐下了。 今晚夜凉如水,月光皎洁。 “晨凯,你来了?” “呵呵!” “最近学习还好吗?” “差不多,老样子,你呢?” “还可以吧!”杜小贤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个外观时尚,风靡校园的不速之客——mp4,“我们今晚看看电影吧?” “里面有什么电影啊”李晨凯听到电影就来劲了。 “《贫民窟中的百万富翁》、《国王的演讲》、还有早几年上映的《后天》。” “我们看《后天》。” 他们一人一个耳塞,坐在课室看,足足两个钟头,而这两个钟头里就像两年。学校突然停电了,学校的停电通常会带来众多学生的鬼哭狼嚎。天生怕黑的杜小贤显得更加坐立不安了,本能的反应,她的右手挽住了李晨凯的左手。从这一刻起,李晨凯的注意力由电影转移到了挽着的两只手。借着皎洁的月光,积水空明的课室,两颗心靠在一起,上演了一幕罗曼蒂克式的浪漫戏剧,这戏剧远远比mp4里面声势浩荡的电影剧情更加激动人心。或者是李晨凯坚实有力的臂膀让杜小贤感觉到了安全感,或者是异性相吸的一种常识性心理,杜小贤把头靠在了李晨凯的肩膀上。李晨凯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高频率的心跳一直没有降下来。 坐在隔壁的同学开始议论了: “看他们,快看人家多恩爱啊”男生说。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女生问。 电停了,可是在他们心中依然流着情感的电波,传遍了全身,刺激着每一颗年轻的细胞。李晨凯的心惴惴不安,但同时他也是高兴的。 三.林健杭的家庭和理想 现在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不食人间烟火的冷空气突然南袭,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林健杭措手不及。他翻开备忘录,深深地知道秋天就要过去,冬天即将来临。是啊!来到广州上学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美好的大学生活让他忘记了温暖的家。以前,他跟自己说好每个星期打个电话回家,可是当他身处大都市的生活之后就忘记了至亲至爱的爸爸妈妈。特别是他二哥、三哥和姐姐毕业之后选择了“北漂”,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了。他们经济独立了,和家里的联系渐渐少了。每次都是父母从遥远的家乡打电话给自己的骨肉,关怀备至。父母想念儿女就像流水,细水长流;而子女想念父母就像风吹树叶,风吹一下就动一下,风不吹树就不动。 林健杭想到这里就给妈妈打电话了。 接电话的是林健杭的大哥林健一。“哦,是小弟啊!”说话沉稳带着冷气的林健一说。 “吃饭没?”林健杭听到大哥的声音后有点高兴问。 “吃过哩,你呢?” “我很早就吃过了。妈呢?” “她在洗碗,你等等,我叫她。”林健一说完把电话拿给了她的妈妈王惠英,“妈呦,小弟来电话了。” 王惠英似乎是染上了风寒,喉咙有痰作祟,“咳咳”两声过后,有点命令式的语气说:“小弟,今天冷了要穿多几件衣服啊!” 一个五十五岁的声音让林健杭听了就像听到自己的姐姐的声音那么甜美和亲切。 林健杭不关注穿几件衣服的事,倒是有点气愤:“妈,你在洗碗啊?咋我大嫂不洗啊?” “你大嫂在给小珞妹喂奶,小珞妹她一直在哭。” 王惠英说完,林健杭隐约从电话中听到婴孩像羔羊“咩咩叫”的啼哭声。旁边还有个妇人在哄小孩:“喔喔喔,小珞妹别哭,妈妈惜你!”估计这就是他嫂子张海芬的声音了。 “下午你大哥大嫂都没课了,你大哥会载我去你爸那哩。”王惠英说。 “那好啊,我爸他那也要有个人照应一下,老是要起早贪黑,”林健杭接着说,“我爸最近身体恙吧?” “你爸好着哩,我问他习惯了没有,他说习惯了。倒是你,你恙么?”王惠英关心问。 “我也好着哩!以后你就带带小孩,洗碗洗衣服那啥破事你交给我大嫂就行,再说不是有洗衣机吗?咋我觉得我大嫂像个皇后一样?”林健杭还在耿耿于怀。 “你大嫂也累的,刚生完孩子不久,月子都还没坐完就上课哩。” “我大哥也真是的,他还忍心看你洗碗?” “莫惊,一定要注意身体啊,最近流行性感冒比较严重,你三哥昨天来电话说他生病了。” “唉!咋又病了?比我还弱……” 林健杭挂了电话之后,心中有所不平。林健一两口子身为老师,却不懂得让母亲安闲享受清福,还叫年过半百的母亲蹲下身子去洗碗筷。天赐福祉,两口子有了一个小孩,那也不能只顾自己的孩子而不关心自己的母亲啊!想到这里,约莫那两口子也是没怎么去关心他们的老爸林铁生。 林铁生,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头发泛起了一缕灰枯的银丝,额上的皱纹仿佛人工雕刻般入木三分,但是结实的肩膀仍扛起了相当艰苦的活儿——在县教育局的宿舍做门卫。每天晚上要十二点以后才能休息,这还不是准确的,有时候那些当官的有应酬喝得烂醉晚归了,或是十七八岁的青年出去鬼混到凌晨一两点像孤魂野鬼似的回来。你说要是不给他们开门吧,说不定会把整个小区闹得人仰马翻;要是给他们开门了,自己早已迷迷糊糊睡着了,有谁会乐意自己在熟睡的时候被别人吵醒呢?左右为难,可出于责任和老实巴交的性格,林铁生二话不说就在三更半夜起来给他们打开门了。早上六点钟有一些老太老头出去,自然林铁生也就睡不着了。中午困了,他还得偷偷眯眼睡上一觉。倘若被人抓到了还要受责骂,不过作为有较高素质的社区,这种事还是少有发生的。他每天只能坐在一间狭小的房子里,二十四小时不得离身。日久天长,林铁生没有怨言,相反他在这里和一些高层的教育者拉上了关系。而那些退休干部平时闲着没事做,也会和林铁生一起品茶、谈天说地、调侃《三国演义》,老生常谈的话题应该是“赌马”了……日子总体太平局部疙瘩,每天有笑声陪伴,并且认识了很多人,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每逢周末,林健一两口子没课的时候,王惠英就可以暂时先把小珞妹放放,去林铁生那里帮忙看着点。人家都说林铁生夫妇相濡以沫,人家也说这两夫妇真是伟大,把五个孩子都供养上大学了,连最小的林健杭也上大学了,以前的苦日子基本上告别了。困苦的车轮虽说是刹住了,可受到惯性作用的影响,它依然还会向前滑行一段距离。林健杭想说的是:他的父母的确是了不起。正是他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气愤于王惠英在林健一家里洗碗,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人民教师的林健一肯定知道孝敬父母。常言道:父亲是天,母亲是地。又说:百善孝为先哪!假使一个人连天地都不管了,那还谈何顶天立地? 一阵凉飕飕的寒风打断了林健杭的思绪。自从第二次主持人队培训之后,他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想法,那就是上迎新晚会。他要证明给自己看,同时也要让家里的父母知道他们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 林健杭拿起资料反反复复练习起来。他的声音透过静谧的校园引起了主持人队肖智的注意。在二楼教室里心事重重的肖智看到林健杭的努力,他知道林健杭的字写得不错,于是就找他谈了一件事。 “师弟,在熟悉主持稿呢?”肖智下了一楼来到青草葱葱的校园一角。 “咦?肖智师兄,今天的西北风把你吹到这来了?”林健杭有点幽默说,然后嘴角微微上扬。 “师弟,我来是想和你谈一件事的。”满脸愁容的肖智坐在林健杭旁边说。 “师兄,什么事那么神秘啊?”林健杭好奇地问。 “师弟,我知道你写字不错,我来找你想创立一个协会。” “什么协会?” “书法协会!”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林健杭并没有很意外的表情,平静说。 “我想拉你入伙成为创始人之一,还有就是授课,由你上课。” “不行吧?我哪够格啊?” “我知道你写的字不错,学院第六届书法摄影大赛你不是拿了软笔类书法的一等奖吗?” “是。可我充其量也就是个爱好者,哪能教啊?” “我说能就能!”肖智斩钉截铁说,“创立书法协会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书法能带给我们什么,你懂得!好好考虑一下,然后你再找上一个朋友,创始人要有三个人……” “可是,我们在为迎新做准备,如果现在多了一件创立协会的事,我担心…” 林健杭还没说完,肖智打断说:“作为一个有理想的大学生,扭扭捏捏像什么,顾虑太多只会让自己没事找事,风风火火过大学生活,这才是最有意义的啊!” 林健杭无言以对:“那好吧,我再考虑考虑,晚上我给你个答复吧!” 肖智点点头好像终于放下心中那块石头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天挺冷的哦,你穿那么少还跑到这来吹风?” 林健杭傻傻一笑,就认为是给肖智的回答了。 夜修课上,林健杭一直徘徊于答应和不答应之间。李晨凯见状,便上前向林健杭吹了一声口哨:“干啥呢?发呆呢?呦,这是在想哪家姑娘呀?” 于是林健杭把他和肖智的谈话内容跟他说了一遍。 “你不是已经进了主持人队了吗?”李晨凯问。 林健杭点点头。 “大哥,你要是想的话,我肯定会帮你啦,问题是你兼顾的了吗?俗话说了啊,没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儿!” “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打从我进学校的那天起,我就想加入书法协会,结果却是没有书法协会,我也想过创立协会,只是没有肖智师兄那么强烈而已。他跟我说做事不应该扭扭捏捏,他告诉我做事要斩钉截铁,再说这也是符合我的想法的,为此,我想帮他有何不可?” “大哥,你的辩证分析让我看出你的心思了,赶紧解决主要矛盾啊?你告诉肖智师兄了没有?” “还没。” “那你赶紧跟他说啊,你干啊!晚一点说不定他找别人了。” 林健杭赶紧拿起电话拨通了肖智的电话,又对李晨凯说:“大哥,能不能让我先解决次要矛盾?” “啥?” “我还要你的帮忙哩。” “得,没问题。”李晨凯爽快说。 林健杭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刚想说什么,背后有一人拍了一下他们两人的肩膀,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杜小贤。 林健杭已经知道他身边的这两个好朋友坠入爱河之中了,他在畅想:爱神丘比特什么时候也给他射上一箭呢? 杜小贤问:“你们两个在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李晨凯看了她一眼,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因为这还是头一次以情侣的关系出现在林健杭面前,这让这对情同手足的兄弟俩颇为尴尬。 “没,聊天哩!”林健杭边说边起身欲离开座位。 “大哥,你干啥呢?”李晨凯见到林健杭想走,就像没妈的孩子直嚷嚷。 “跟你聊天,我把作业给落下了。”林健杭把头转向立在后面的杜小贤说:“小贤,哲学论文的题目是什么?” “好像是什么的矛盾观,半命题论文,我把打印多出的一份给你。”杜小贤一手伸进背包去。估计李晨凯的心还没平复下来吧,他一句话都不跟杜小贤说,这让原来开开心心的杜小贤变得阴郁起来。 林健杭见到大事不妙,接过哲学论讨的题目,向后排走去,“谢谢,我去后排做作业了。” 李晨凯也不明白到了情感的隘口怎么就变现成这样了,这让他有点恨自己,也觉得有点对不起可爱的杜小贤。 “你的作业做完了?”杜小贤脸上笼罩的阴云还未散去。 李晨凯强撑笑容回答杜小贤:“哎呀,你也知道啦,做这作业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杜小贤点点头:“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李晨凯看到了她的不开心,傻愣傻愣说。 林健杭坐在后排,可他的眼睛却一直不作声息地盯着前排困窘的李晨凯。说实话,他很想帮他的挚友,但这种事又怎么帮呢?两个好朋友,一条底裤可以一起穿,一份感情怎么能一起分担? 四.爱情,悄然而至 李晨凯和杜小贤来到美丽的校园草坪上。路灯映照美丽的草丛,阑珊外面的马路时不时有汽车引擎的声音响起,而校园里面和谐静谧的气氛却让人流连忘返。今夜的风,比昨天吹得更加猛劲了,这让他们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他们走在有一块石头的地方坐下来。 “这里是不是很美?”杜小贤若有所思地问。她望着李晨凯的脸,继续说:“我有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这里。” 李晨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许他还在耿耿于怀刚刚的表现,此刻他沉默了。他发现杜小贤愁眉紧锁,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怎么了?……还好吗?”李晨凯像嗑瓜子似的,吞吞吐吐。 杜小贤知道,她从小学开始就悄悄喜欢上李晨凯了。分开的那段时间是不愉快的,她做梦都想不到他们能在广州的大学校园再次相聚。再聚首,她的喜悦之情无法言表,可她感到了陌生。是的,她现在对李晨凯已经失去小学时心花荡漾的感觉,她不敢面对现实,因为此刻眼前的青梅竹马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经常让她笑,让她开心的李晨凯。她告诉自己只是太久没在一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多年以来,她一直不能否认的一个事实就是她的心里只有李晨凯一人,然而李晨凯这个死家伙一直不明白她的心思。 “我们说说小时候的事吧?”杜小贤勉强地笑了一下。 “你想聊什么?”李晨凯迎合杜小贤答。 “你随便说点。” 李晨凯迟疑了一下说:“你还记得我们班那个经常吹牛皮的小胖子吗?” 杜小贤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记得,记得,小学毕业照,特别搞笑。” “全班人都没穿校服。” “只有他穿了一身土气的蓝色校服。” “而且他还戴红领巾拍毕业照。” 愉快的笑声让他们忘掉了各自的烦恼。有人说笑是一剂良药,专治百病;也有人说笑可以美容,长命百岁,总之笑声真的是好东西,它是一种力量,无坚不摧。它能让人暂时忘掉烦恼,就好像你走到了一个死胡同,结果你在迂回中找到了出口。当你走出来的时候,你还会想,我刚刚干嘛啊?还在为死胡同赌气。朗然一笑,一切都是浮云。 “小学时的事情还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哩!”李晨凯感慨。 杜小贤说:“是啊,我从小开始喜欢你,你这死家伙一直不知道,结果后来你听别人说了才到我家,我记得那次是年初八是吧?” “我们现在在一起也算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了。”李晨凯收起笑容,认真说,“小贤,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杜小贤把头埋进李晨凯的胸膛,感受着那颗年轻跳动的心。偶尔会有几个人经过这里,那些经过的人就像见了鬼似的,避而远之。 杜小贤说:“晨凯,这个星期我爸要我回去一趟。明天星期四,我们没有课,叫上健杭我们一起去大夫山踩单车吧。” “咋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呢,他就是想借新阳城举行庆典的借口要我回家,见见他的宝贝女儿呗!” “这样……晚上我给健杭说去。” 林健杭写完哲学论文,又翻开了主持人队的培训资料。他要上迎新的想法更加强烈,这让他一直很卖力地去注意发音、站姿、反应能力、心理素质等技巧。由于他是后来才加入主持人队这个行列的,所以他总是觉得和其他兄弟姐妹有着一层深深的隔阂,这让他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在孤军奋战,他也觉得凭借他的努力总会得到人家的赏识和称赞。 他孤零零一个人揣着一颗热腾腾的心,来到显得有点寂寥而又空旷的舞台。抬头望,有几颗颜色暗淡的星星在深邃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天上明珠眨着明亮的眼睛,倒映在不远的珠江边。他的声音打破了孤寂的夜。晚上基本上没多少人经过操场边的舞台,有的只是几对情侣和形影单吊的男生或者女生。 林健杭的训练引起了叶晓祉的注意。现在坐在石板凳上的叶晓祉已经知道了林健杭的存在,她佩服这个身单力薄的小子在她认为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忘我地站在舞台中央练习。本来她是想借着安静的夜好好练一把嗓音的,走在路上,却接到了姐姐叶晓婷的电话。两姐妹长得七分神似,就连说话的声音和频率都是一模一样的。说是叶晓婷和她男友陈俊平刚从长沙回到广州,接手了一家转让的鞋店。两人意见不统一,于是小吵了会。叶晓婷气急败坏赢得了陈俊平的妥协,可叶晓婷心里还是觉得憋屈,就向妹妹倾诉来了。是啊!一个偌大的城市,亲人之间的呵护和体贴显得尤为重要,假如兄弟姐妹之间不能流露出真情,那这才是人世最大的悲哀呀!叶晓祉希望姐姐新接手的鞋店生意能红红火火,别老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而吵架,这样家里的爸爸妈妈也会高兴的! 叶晓祉劝慰好了姐姐,却牺牲了她的舞台。她在想是谁抢占她的舞台,驻足一看,咦?那个不就是林健杭吗?她多看了林健杭一眼,离开石板凳,径自走向校园幽深的小道。 日子就像挽不住的流水哗啦啦逝去,我们也就在眨眼跟闭眼之间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砰砰砰”,熟睡中的林健杭被该死的敲门声吵醒了,这让林健杭尤为不爽。 同宿舍的邱明显得更加不满,还在床上的他爆出一句:“你有病啊!” 门外的李晨凯不甘示弱:“你有药啊?靠,大哥你还没起床啊?……邱明,你小子信不信我阉了你……快开门啊!”“砰砰砰”地声音摧心肝。 林健杭睡眼朦胧,头发蓬松,打开门,举起手机,示意李晨凯看时间。 “才几点啊,大哥。”刚睡醒的林健杭声音低沉,这低沉的声音倒还有点磁性。 “大哥,你先洗脸刷牙,待会跟你说个事,昨晚太晚没来得及说。”李晨凯边说边向邱明挑逗。 早上的空气并不是很好,阴沉的四周夹杂着阵阵的冷意,还没睡醒的校园在飘零的黄叶中显得凄凉惨淡。温暖的手心碰到冰冷的水犹如一把把尖刀往手中无情地刺开了,通常这个时候会有凄惨的怪叫,像被狗咬了似的喊爹妈!看吧,那一株开满鲜花的紫荆,还在寒风中潇洒倜傥,妩媚动人呢! 不出二百米的饭堂,有人陆陆续续进去吃早餐了。狭小的饭堂看上去就像一家群居豪贤的客栈,来吃饭的人都是各路英雄豪杰,正在议论纷纷“江湖”上的事。最近炒得沸沸扬扬的就是一年一度的校运会了,瞧,他们都在下赌注说谁是明天新一届的百米快跑“盟主” ,而他们的赌注则是一顿饭,输的那个请客。负责打饭菜的大叔阿姨就像店小二忙碌起来了,不停吆喝:“面包一个五毛,粥一份一块七,油条一块五两条……”通常这里见不到“掌柜”,所以经常有“客官”在闹事。“你这粥怎么是馊的?”“我要面包你拿油条干嘛?”“你这瘪三是不是找茬啊?给我换!”这些“客官”太神气了,你还别怀疑,现实就有这么些没有素质的人,他们举着“大学生”的旗帜说是有素质的人,其实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他们连小朋友都不如。 林健杭坐下来,喝了一口豆浆问:“说吧,啥事?” 李晨凯把买来的面包一放说:“小贤叫你和我们一起去大夫山游玩!” 林健杭的喉咙骨耸动了一下,表示吃惊地说:“你们怎么突然想去大夫山游玩呢?搞不懂。再说,你们去玩,我夹在中间掺和不合适吧?” “大哥,你有所不知,小贤明天要回家一趟……” 李晨凯还没说完,林健杭接过话:“回家?回家干嘛!” “回去不就赶上了新阳庆典吗?” 林健杭拍拍脑门:“呦呦呦!我差点忘了这事了。小贤要是回家的话,我也想回去一趟。机会可不能错过,新阳庆典多少年举办一次,多难得呀!” “嘿嘿,瞧吧,我还不知道你这个黄毛的心思。”李晨凯得意地说,“大哥,我知道你的心思,其实我也想回家啊,都来这边快两个多月了。我还没有离开家那么长时间呢!” “我们一起回呗,三个人多好呀!” “大哥,你刚刚也听到了,后天周六就校运会了,我要是不参加这次运动会的话,我比死了还难受。我有预感,百米冠军的桂冠将是我的。” “切,你吹吧!” 李晨凯又问:“大哥,你要回家了,那肖智师兄的事怎么办?” 蓦地,林健杭才想到这事,“对啊,不行,我今天不和你们去玩了。” 李晨凯说:“大哥,要不放到下星期吧,我想肖智师兄不会那么猴急的。”他还说,“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好好玩玩,我想昨晚之所以我会那么窘迫,是因为我们三个人没有很好地沟通……” 感情是需要好好沟通的,如果处理不当,那么就会出现鸿沟。我们之所以会和父辈,甚至是和哥哥姐姐有代沟,全是因为没有好好沟通,有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扛,并且总认为他们不理解我们的想法和做法。其实归根结底,这一方面是社会前进的步伐太快了,另一方面随着社会进程的潜移默化,后人的价值观也跟不同一个年代的人不尽相同。 林健杭想起了他和哥哥姐姐们的矛盾,不悦之情油然而生,这样更加唤醒了他想回家的欲望和和去大夫山游玩的决心。“我会和肖智师兄说,今天我们去玩,这个周末我和小贤一起回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林健杭一口气说完。 “你小子改变想法还真快,我都快跟不上你快速前进的步伐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至于你参加校运会我可就不管你了,你拿个冠军还要多久啊?” “这事你别操心了,真烦!” 林健杭给肖智师兄交待了情况之后,然后和李晨凯准备好了装备,就等着和杜小贤会面了。 不多时,杜小贤来了,头上顶着迷你的遮阳帽,身穿蓝色运动服,一对雪白的白色平板鞋特别显眼。她背着圆鼓鼓的背包就像当年小学那个胖嘟嘟的女孩背着书包上学堂。或许是这个装扮她自己也不是很喜欢,惹得大家都笑了,但以班花着称的她无论怎么包装,在某些人心中永远是漂亮的。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踩脚踏车了,也可以说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大自然了。虽然林健杭是从大山里面出来的娃,但他偏偏向往大自然的气息。按说这些山野的景色已经让他再熟悉不过了,可你要让他说出植被的名字,他挖空心思也不知道,反而他还要请教旁边的杜小贤。李晨凯就不用说了,马大哈一个,心里只顾着明天的校运会,只顾着明天的百米赛跑。 他们踩着脚踏车好像回到了青涩的年代。让林健杭想到的是他六岁学脚踏车的时候,驾着他老爸的那辆“凤凰牌”老爷车,可神气了。为了在家人和小伙伴面前耍威风,结果他一头栽倒在电线杆上,一直哭个不停。当时挺痛的吧,这让大家都很心疼,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碰过它了,兴许是怕了吧。随着时代的发展,基于生活的需要,他们家也引进了时髦的“嘉陵”摩托车,那个“凤凰”就被埋没在尘埃之中了。再到后来,她妈妈干脆把它当废铁给卖了。当时卖给收废铁的大叔,林健杭一直在旁边强力阻挠,结果她妈就说:“小屁孩,闪一边去!”林健杭嚎啕大哭。 林健杭傻傻一笑,被旁边气喘吁吁的李晨凯发现了,杜小贤也察觉了。 两个好朋友不约而同地问:“笑什么呢?” 林健杭傻笑了一会儿,“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杜小贤好奇:“什么事啊?说来听听。” “说来话长。” 李晨凯说:“我们的路也长着哩!” 林健杭说了:“那一年啊,我六岁…” 一列列踩着脚踏车的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空中翱翔的鸟儿,阵阵鸣啾,给人们平静的心情捎来莫名的触动和灿烂的喜悦。不知名的野花也笑了,不知啥时候太阳伯伯也露出笑脸来了。是啊,世间的一切是那么奇妙与美好,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可爱了。 不出一刻,他们来到了湖心亭。他们在这里拍照留念,数不清拍了多少张。亭下是荷花池,也许美中不足的要数这些荷花早已凋零了。池中的鱼儿像是懂人意,偶尔跳跃翻腾,耍着杂技的它们似乎在展示它们优美的舞姿,甚是喜欢。 午时,他们来到一块草地,准备在这里烧烤。他们从背包中抄出所有“家伙”,开始精心准备他们的午餐了,丰盛的午餐让他们享受了一番桃源之乐。小憩片刻,他们继续环游山林,一整天下来,一个个都累得趴下了。 人们常说:“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这话一点也不假。他们也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学校。明天回家了,林健杭想着,应该买点东西给爸爸妈妈。明天一大早要坐车没时间买了,只好今天晚上出去买,于是林健杭又折身走出校门去了学校附近的超市。他买了一双手套给妈妈,买了一双棉袜给爸爸。李晨凯和杜小贤回到学校之后就没出来了,估计现在在煲电话粥吧!唉,这对年轻的小恋人,林健杭心里想着,总觉得好像有股奇怪的感觉,但现在他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今天看来,他觉得哥们李晨凯并不在乎杜小贤,可怜我们可爱的小贤同学了。小贤却一味钟情于不懂得抒发感情的晨凯兄,估计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情的力量吧,不过爱情是否会因为时过境迁,一直都不会变呢?让老天决定吧! 五.回家——归心似箭 “嘀嘀嘀……”林健杭床头的手机响了。他悠悠地接了电话: “林健杭,你还回不回家啊?”杜小贤有点急切加生气地问。 林健杭定睛一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天啊,已经七点半了。从这里去火车站要一个钟,再加上现在是上班时间,肯定会塞车。怎么办?林健杭着急把衣服都穿反了。 过了三分钟之后,林健杭在楼梯口见到了既着急又生气的杜小贤。他傻傻一笑,哪知道杜美人肠子都快气断了。两个人小跑到公车站,一辆又一辆的公车挤得满满都是人,连一只蚂蚁也休想上车。林健杭亢奋地劈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好让身娇肉贵的小贤不受他人的推挤,可他总感觉到他的举措不足以让小贤高兴一阵子,偷偷瞧,脸还是耷拉着。上了公车之后,他一直在看时间,他心想可能赶不上这趟车了。人在焦急无奈的情况下,能做的当属祈祷了。到站之后,他们一直飞奔。这火车站也太大了,以致他们迟迟到达不了验票口。刚好火车站在抢修下水管道,所以原本只需两分钟就到验票口的,现在兜了十万八千里都还到不了。他真想狠狠地把这该死的火车站给炸了。杜小贤什么都没说,只管赶车,因为上不了车,只能明天回去了,而明天回去的话又要改票;改票的人排着长龙,等到天黑也还轮不上你;改了票,又得坐一个多钟的车回学校… 总之赶不上车就麻烦了。他们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踉踉跄跄飞扬跋扈地来到验票口,验票员又为难说这是学生票得出示学生证才可以上火车。林健杭拿去给他们检查了,这时候却因为杜小贤没有带学生证而陷入了窘境。在林健杭屡次三番的求情和杜小贤的眉来眼去之下,验票员竟然大发慈悲让他们通过了。林健杭捏了一把汗想:刚刚的祈祷还真灵验了,说明这个世界还是有真主存在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规矩也是人制定出来的呀,人间只要有真情在,什么都可以改变的。 上了火车,他们坐下来之后,这才心安。 今天来坐火车的人还真是多。在假期和春运还没到来之际,就已经热闹非凡了,可想而知往年的人在火车站外面排上几天的队伍才买到一张珍贵的车票是多么艰难。 啊!回家的心总是那么复杂,那么惆怅惘然。 杜小贤恹恹不乐的脸上总算是绽放了久违的笑容。从早上一起床就拼命往火车方向赶,仿佛在跟时间赛跑,这让她隐隐地想到古时候夸父逐日的故事,不过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啊,上不了车两个人只能死翘翘。而她老爸又给她下了命令一定要在星期五赶回去。 对了,想起这事,杜小贤一直琢磨不透他老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以前也没见过老爸那么迫切啊?给她惊喜也不用这样吧。以前她要什么她老爸就送她什么,爱她的程度那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若然有一天,你可以用三言两语就能诠释父爱的含义,那么这时候基本上就没有父爱而言了。但不管怎样,这次回家肯定会有很大的收获。现在她拆开早上买的蛋挞和牛奶,为了赶车,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吃。都怪这个睡懒觉的林健杭,想想就气,不是说好七点半出发的吗?那你就应该七点钟就起床啊,睡懒觉还好,还让她一个女流之辈等一个大男生,西北风又不断给她送情。长那么大从来都是别人等她,哪有她等别人的啊?要是别人,她早就撇下不管了。可是他是林健杭,是亲爱的晨凯的好朋友,也就是她的好朋友!她怎么可以对一个好朋友无理取闹小肚鸡肠呢?对待朋友,应该掏心挖肺地把好的东西和他一起分享,不好的东西则要一起分担,而不是互相仇视、怨恨、猜忌和利用啊! 不过现在上车了,没有营养的想那么多干嘛呀? 她和林健杭聊了一会之后,觉得有点困了,拿起耳塞,摁开了随身听,慢慢地合上了疲倦的双眼。其实她也挺累的,昨天踩了一天的脚踏车,回来之后又忙于整理宿舍和乱七八糟的书籍资料。更重要的是她在整理一整天愉快的心情,看着照片,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虽然也就是那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但会在人的大脑里产生一段长长的笛鸣,甚至在人的一生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是的,这些照片足可以说明爱情是什么,友情是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心爱的李晨凯…… 当轰轰隆隆的火车声已经响彻在遥远的山川的时候,还在宿舍熟睡的李晨凯沉浸在游山玩水的续集中。这一次,他们来到了风景宜人、空气清新的大瀑布。他们在瀑布下面钓鱼,说着人鱼的眼泪和人龙的传说。这个梦是美丽的,可是美丽的永远是短暂的。这不,他被小胖刘浩无情地从美好的梦境中拽到残酷的现实中来。 “晨凯,‘拉拉声’(赶快)起身,我们要训练了!”刘浩有一副胖胖的身躯,并且发着掺杂粤语的普通话,让李晨凯忍俊不禁。多少次他在寻思:怎么胖子就那么可爱呢?可爱到你忍不住笑。 “得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明天的百米冲刺我是要拿冠军的,冠军。”他重复了一遍冠军意在指明他的雄心壮志。 李晨凯一说到让他激情澎湃的冠军,不由自主地跳下床,狠狠地扇了一下小胖肥嘟嘟的屁股。“叫你吵我,受罚吧你!” “哎呦,我的哥,你就饶了我吧!”可怜的小胖苦苦哀求。 李晨凯折身上厕所:“鬼才理你,理你就是笨蛋。” 很快,他们来到操场一起训练。到了十点多的时候,和蔼可亲的太阳也来光顾李晨凯饱满的精神状态了。 操场上传来了一阵阵广播的试音: “会计b班来稿,会计b班来稿,您是运动场上正义的化身,您是比赛场中公正的使者。……无论失败与否,重要的是你勇于参与的精神,付出的背后是胜利。” 这些脍炙人口的广播词让李晨凯心情为之一振,憧憬明天他登上冠军宝座的那一刻,可是小贤和健杭两个人都不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定要拿到冠军让他们两个为他高兴,为他感到骄傲。李晨凯本来是和大伙一起跑步的,结果像发狗疯似的狂奔,这让小胖和朱志文几个人都傻蒙了。 黑不溜秋的廖少荣感慨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苍天啊,大地啊!” 舞台上试音的不是别人,是叶晓祉。是的,她就是本次校运会的女主播。她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吸引力,让奔跑中的李晨凯经过舞台的时候直愣愣地看着她。她只是专心做自己的工作,台下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与她无关。当她遇到不懂的或是需要改正的地方,旁边的男主播杨梓峰师兄总会耐心地指导和比划。 虽然她是受命于危难之际,但她沉着淡定。她工作的时候和平时好像判若两人。 然而在学校发生的这一切,林健杭一无所知。虽然他是主持人队的一份子,但他却不关心校运会的主播是谁。在他看来这些只是小儿科,最有价值最有分量的就是迎新晚会了,他已经虎视眈眈很久了。没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 火车依然在开,林健杭在打瞌睡。他惊醒睁开眼睛,突然有点头晕目眩。他看看睡得正香的杜小贤,然后就去洗手间洗了个脸。残破的绿皮车厢连水龙头都生锈拧不动了。他后脚还没离开洗手间,一个健壮的青年抱着小孩顶了一下他,贸贸然急匆匆地走进洗手间。小孩一直嚎啕大哭,吵得鸡犬不宁,让林健杭感到奇怪的是他说着一口重重的乡音。从他背影来看不知道此人是何许人也,但熟悉的乡音让他有着一种舒畅的感觉。 他正想探个究竟,还是那个人先开话了:“健杭?” 林健杭愣住道了一句:“义东?” “是哩,哎呀,都五年没见面了。” “没想到在火车上见着了。” 林健杭问:“这是你小孩?” “是哩,我都快被这孩子给累垮了,伺候他端屎拉尿的。来儿子,快叫叔叔啊!” “没想到你结婚了。” “早两年就结了。”林义东眯着眼说,显然是幸福的。他问林健杭:“你现在还在读书?” “嗯,大一喽!” “还在读啊?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一看就像大学生,不像我们这些打工仔。” “你儿子多大了?”林健杭问。 “今年三岁了?” “你十八岁就有小孩了?” “是哩,呵呵。” 林健杭又问了:“你现在在哪里打工?” “在水泥厂做苦工。”林义东的小孩似乎听到林健杭的声音之后就不哭了,这是不是一个大学生所谓的魄力呢?林义东看着他儿子,他儿子却一直在瞪着眼看林健杭,完全被林健杭的魅力给震慑住了。不对啊?林义东的孩子是男的啊!让林健杭怪不好意思了。 林健杭感慨良多。林义东小时候和他一起长大,经常在一起玩过家家酒。小学的时候,班里数学最厉害的要数他了,而林健杭在二十来号人的一个班里常常徘徊在十五六名那样子。后来小学毕业,他们分道扬镳了。林健杭去县城读书,由林健一照顾着,而林义东,还在小镇上中学。他读了一个学期,和小混混搞上了,整天无事生非,打架、偷水果、谈恋爱他都做了。后来听说他被学校开除了,回家之后没几天跑到大城市当打工仔,做苦力活。从出来到现在他不知道换了多少工作,现在找到的扛水泥活估计不久他也会辞掉。也许正是多年来他一直在基层干苦力活,所以整个人衰老了,胡子拉碴,有点像为艺术而献身的殉难者。 有时候我们会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命运的不公?这一切都要算在残酷的社会的头上,它成就了一个个灵魂,同时也扼杀了千千万万的灵魂。 “健杭,你在跟谁聊天啊?”杜小贤问。 “哦,小贤,这是我的好朋友林义东。”林健杭介绍说。 林义东接上对杜小贤说:“我跟健杭不单单是朋友,而且还是亲戚……”上句还没着落,下句就问林健杭:“健杭,这是你女朋友吗?” 这话让杜小贤羞红了水嫩的脸颊。 “不,是好朋友。”林健杭忙着解释。 “咳,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女朋友啊?” “还读书嘛!”林健杭不好意思答。 “读书就不可以有?” 这时候,杜小贤刚想聊天,火车传来播音:各位旅客,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下一站是新阳。火车在急速前进,拉起了“嗷嗷嗷呜呜呜鸣”的笛声…… 六.温馨的港湾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新阳城是一个整整超过六十万人口的县城,始建于清乾隆三年。自清代乾隆年间以来,新阳丰衣足食,商业日益昌盛,国泰民安。这里也是着名侨乡:华侨逾五十万,主要旅居东南亚的泰国、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等。这里的旅游业也相当发达,每年港澳台和旅居华侨的游客所带来的收益占总收入的八成以上。在改革开放浪潮的涌动中,新阳渐渐步入商业化城市的建设,看看穿过新阳的汶水河两岸的景色就知道了,豪华别墅层出不穷,城市规划井然有序。再看看近年来,各超级市场拔地而起,肯德基、麦当劳、好又多等元素的加盟,成为新阳又一朝气蓬勃的新景象。逛街的男女老少也在追求时尚,一个很明显的现象是,放眼望去,如今的女孩子个个都穿起了惹火的短裙和露骨的背心,头发的颜色和造型也跟着时髦起来了。在某个街角,要不是仔细观察,真的很难发现这就是新阳。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个富庶的地方,实际上这里是全省首屈一指入不敷出的贫困县,贫富差距非常严重。 我们先来想象一个场景:这里四面环山,有一座类似“四合院”的大瓦房,屋檐的几块瓦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落在地上了;天井和墙壁是没有用水泥刷过的,有些残旧的墙壁上挂着几只燕窝,此刻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燕子白色的排泄物,在地上堆成一大片,和厅堂泛着浅绿色的苔藓形成鲜明的对比;再看看天井被凛冽的寒风扫荡过后剩下的一些小草,已经没过脚踝,天一下雨,雨水从南墙上面破瓦的缝隙中渗进去,被雨水冲洗过的地方,早已揶揄成一片;还有就是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长了一棵龙眼树,它几乎快撑破突出的屋檐了。孤立的屋子四周杂草丛生,原来通往的小路也失去了昔日的宽敞和平坦,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长满了野草…… 我们很难想象,这确实是存在的。这是一个家,是林健杭的家。传说这里经常闹旱灾,所以人们管它叫“旱窝”,而林义东家与林健杭家相隔一条公王河,处于低势,经常闹水荒,因而得名“水窝”。 近几年来,大家都往县城搬家了,所以这里基本上没有几户人住在这里,只是逢年过节有根的人会回去拜拜祖先,热闹一番。虽然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但是林健杭一家为了读书而欠下一屁股的债,现在也还还不清,就更不用说他们可以搬家到县城去了,想都不用想。这里实在是没办法住人了,因为这里已经和现代文明接不上轨了。 唉!尽管人烟荒芜,但依然还有一大家子人生活在“水窝”。好朋友林义东的家不也在这里,他的爸爸不也在家种地? 杜小贤过来和林义东打招呼认识之后,大家各自收拾行李,准备下车。坐了五个钟头的车,现在大家也应该够累的了。杜小贤带着笑脸下车了,而林健杭却一脸忧郁,他把问题归咎于在车上没有休息好。林义东也带着他家小孩下车了。下车之后,三人互相告别。林健杭和杜小贤约好星期日一起回广州,杜小贤乐呵呵答应了。 一下车,便人潮拥挤,好像是在欢迎林健杭回家似的。今天是新阳成立50周年纪念日,喜爱看热闹的百姓早已恭候多时,欢呼雀跃了。林健杭的思绪立马活跃起来,凑过耳朵听旁人的纷纷议论,才知道今天的大游行始于县政府广场,沿着新世纪富民路走,沿途经过新阳高级中学(即是林健杭的母校),下坡便到了民生律师事务所,穿过国道经过杜氏家私企业和徐氏家私企业,漫过许多大型企业的商业区,最后与县人民医院擦肩而过。 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可以错过呢?李晨凯没有回家真是可惜了。 林铁生知道小儿子要回来,早已在人群中静静地等待。林健杭一下车,立刻听到他爸爸在呼唤他:“小弟,这边哩……”林健杭的眼球在搜索他的父亲。头发灰得像枯草,蓬松像鸟巢,裤腿一高一低,旁边有一架“嘉陵”摩托车。林健杭应了一声走过去,走近点,林铁生脸上的皱纹多了几条,沧桑的面容中露出两排洁净的牙齿。他在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概念是:爸爸老了。 林铁生没说多少话,木炭般的手接过林健杭的手提包,绑在车子的铁架上。 “今天可真够热闹的哩!”林健杭对爸爸说。 林铁生向拥挤的车队中指了指说:“看见那辆载着木材的拖拉机没?你金发伯在那。” 林健杭向爸爸指着的方向望去,似乎没有看到也说看到了。他问:“那他应该跟大利叔在一起吧?” 林铁生似乎没有听见:“你的万祥伯也来了,他不知在哪,我们就不去找他了。” “万祥伯?那素晴也来了?” 林铁生没有回答他,说:“先不看热闹了,你妈还在等你呢!” 一提起冯素晴这个表妹,林健杭就特别怀念。只是素晴表妹住得有点远,不能常常来往,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见一两次面。另外万祥伯也不愿意让素晴常来跟他玩。每次素晴嚷着不想离开,冯万祥就硬是拉着素晴回家。现在掐指一算,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不知道素晴表妹现在刚上高中情况咋样了。林健杭眼前浮现冯素晴可爱的样子,不经意间笑了。 林健杭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变化:道路泥泞不堪,此刻火车站正在重新改造。几辆大型的推土机和钩机在不停地作业,再看看附近的一家超市也在今年热闹的氛围中开张了。 林铁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了引擎。 “哦,好哩。”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的时候,林健杭似乎用余光看见了李晨凯的爸爸李炳年……他跨上摩托车的时候轻轻地拍了一下林铁生壮实的肩膀。 是啊,林铁生就是靠着这壮实的肩膀,辛辛苦苦供养林健杭五兄妹上大学的啊!他印象特别深刻:在他还没上大学之前,有一次林铁生和二哥林健明还有他一起上山,把林铁生早已裁量好的木材光用肩扛到大路上去,再装车卖掉木材,这样林健杭的生活费基本上不用担心了。身为美术教师的林健明和林健杭聊天说大学是什么样子,应该如何树立目标。 一旁的林铁生话语不多,偶尔笑笑,表示他在听,实在是累了,才搭上几句话。林铁生知道,这是年轻人的话题,他能说什么呢?虽然他曾经做过小学的代课老师,精读过“三国”。可是他老了,思想跟不上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了。 林健杭记得林铁生老是讲“三国”的故事,一说就热血沸腾——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张飞大闹长坂桥、诸葛亮舌战群儒……林铁生还以自己读过“三国”和“水浒”为骄傲,老是在王惠英面前说他是有文化的人。然而,他处事的某些方式总是受到王惠英的指责和埋怨。 如今他的想法确实已然过时,时代改变了。现在不是艰苦岁月中的“文革”时期,很多父辈的想法都已不适应这个时代发展的需要了,可他们依然要前行。 坐在后面的林健杭感到特别舒服和温馨。这部“嘉陵”车快退休了,可这部“老爷车”给他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他记得这部车接“凤凰牌”自行车的岗位,当时林铁生给人家赊账才弄回家,大家见了都快乐疯了,忍不住摸摸它的质感,它就像刚出生的小牛犊一样可爱。大家忍不住上去坐坐感受开车的感觉。林健杭还和林义东玩“载人游戏”,林健杭是司机,林义东是乘客。他们一直玩,不停地换角色,不亦乐乎。还有一次上学,他和义东走在回家的路上,远处驶来了一辆摩托车,开车的是他的爸爸。他当然要林铁生载他回家了,谁愿意走这崎岖不平没有尽头的山路啊? 然而现在它老了,已经不能发挥当年的作用了。没走几步路,排气筒喘了几口黑气…… 车子缓缓地驶过新阳大桥,桥下的泥水把整条汶水河污染成一片黄色的海洋。近几年随着场地不断地开发,环境污染愈加严重。商家们只顾眼前的利益,而忽略了环保的重要性,这样做的后果只会害人害己。难道他们没有听说过世界末日吗?不过说实话,玛雅人的预言怎么可以相信呢?我们应该用科学的眼光分析问题。 驶过新阳大桥,转了个弯,不多时,他来到了林铁生工作的地方。在这个不出五平方米的保卫室里,堆放着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桌茶几、两张沙发凳和几张小塑料凳。阴暗潮湿的厕所让人觉得特别不舒服。假如一个蒙古大汉生活在这里,估计他也受不了了吧? 没错,林铁生“上班”的地方就是这里,中午就在这凑合吃一餐吧! 林健杭放下行李,开口问:“怎刚刚没人在这看守?” 一旁刚下车的林铁生便答:“你妈在这哩,现在出去买菜了吧。” 林健杭觉得奇怪,这里要是没人看管的话,那是失职,这不是有责任心的爸爸的作风。 原来林健杭要回家的消息还是王惠英告诉林铁生的。恰好星期五了,林健一两口子没课,所以王惠英早早便到林铁生这里。这样一来,林铁生可以去接儿子,二来她可以帮忙看守。 临行之前,她还高兴地告诉噘着奶嘴的小珞妹:“小珞妹,你的小叔要回来哩,爷爷去接叔叔哈,小珞妹要乖!” 王惠英一直在等,等到十二点多,还没到,于是折身去了附近不足二十米的菜市场。她心里盘算买什么菜好呢?挑来挑去,买了十块钱排骨、五块钱猪肉、一根萝卜、一束小白菜。她要煲萝卜排骨汤给儿子补补身体。她还特地买了林健杭最爱吃的“腌面”。刚踏足出了菜市场,她敏锐地察觉到儿子已经到了,赶忙加快脚步回去了。 “小弟,你到了?”王惠英笑着问。 “妈,你去买菜了?”林健杭见到王惠英后,笑着回答。 王惠英用一种爱的眼光看着林健杭。是啊,这个令她骄傲的儿子,是个了不起的大学生耶,她当然开心了。 而林健杭看到王惠英之后,她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妈妈还是那么年轻。尽管她已经五十五岁了,银发也布满了鬓角,但她脸上的红晕和略微发福的身体让他觉得特别心安和满意。最让他感到年轻的,应该要属王惠英健康乐观的心情。和林铁生比起来,他总觉得爸爸承受了太多,所以才会日渐褪色。 “咳咳咳……”林铁生传来了咳嗽音。 “怎我爸还那么咳?”林健杭对着王惠英问,“不是叫他别抽烟了吗?” 王惠英边说边煮饭:“你爸人就这样,有事没事坐下就抽,真是欠抽。” 王惠英问林铁生:“有没有瞅见万祥哥?” “人忒多,哪里能看到?” “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好歹你也叫人家来歇阵脚喀!” “他是来卖菜又不是看热闹……” “卖菜也要见人家一面啊,素晴说来县城中学上高中,你也不去看看?” “你又不是不知万祥哥不太愿意和我们来往……” 王惠英得瑟一下,对儿子关心说:“我今天煲汤给你喝,你最近身体恙吧?”。 “我好着哩,甭操心。” 林铁生说:“小弟,过来喝杯茶哩。这是上好的龙井……” 林健杭坐下喝了口茶,林铁生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牛奶糖给他。 “还吃啥糖?等一下吃饭了。”王惠英见到林铁生拿出糖说。 “这是阿邹拿的,”林铁生嘴上跟王惠英解释,手往儿子这边递糖。 林健杭拿起糖,塞在口袋说:“待会再吃。” “待会吃完之后,就去你大哥那里。”王惠英说完,把电饭煲的开关给关了,接着开始煮菜。 林健杭最喜欢吃他妈妈烧的菜了。刚吃着饭,只见门口来了一个五十上下人老珠黄的中年妇女,她是林铁生口中的阿邹。乍眼一看,邹婶脸颊像核桃酥。 “还在吃饭呦?怎那么晚的哩?……这是你儿子么?”爱说话的邹婶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喋喋不休。林健杭只是笑笑叫了句阿姨好。王惠英邀请她也一起吃。 这时候,一阵喇叭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林健杭目光转移到门外,原来是他大哥林健一驾着摩托车来了。他微笑着跟林健一打招呼之后,继续吃他的饭…… 七.父子:林铁生与林健一 “呦!公家干部也来了?知道弟弟回来马上来接弟弟了?”站在门口的邹婶对林健一说。 “下午没课。街上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开车很不方便。”林健一边说一边摸他不超过一寸的头发。 邹婶撅起嘴角说:“庆祝游行没啥好看哩……” 林健一不理会邹婶,跟林健杭拉话:“小弟,那么早就到了?”林健一并没有显得特别开心,只是平平地说。 王惠英替林健杭遮风挡雨:“小弟十二点多才到的……” 话还没说完,咧着嘴的邹婶笑着说:“那么大了,还叫小弟啊?” 林健一坐在一张离林健杭很近的小凳子上,回答邹婶:“从小就叫惯了,一直没改口。”林健一似乎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吃着饭的林健杭对邹婶笑笑表示回答,很不好意思地对王惠英说:“妈,以后你们叫我名字行了。我长大了。” 王惠英夹了一块排骨给林健杭:“怕啥,还有四五十岁的人被别人叫“狗子”哩。”王惠英对小名并不在意。坐在林健杭对面的林铁生,没有发表言论,没吃多少放下碗筷,干柴似的左手从裤袋里掏出“大门前”香烟。王惠英不满意地说:“你的饭还没吃完,又要抽烟了?烟有什么好抽的,真是的。” 邹婶笑了一下。 林铁生无奈地把它推了回去,端起碗说:“得嘞,我喝汤。” 林健杭说:“妈,待会去我大哥学校那看看小珞妹,歇歇脚之后,我们回一趟老家吧,”林健杭抹油腻的嘴说,“我的身份证是五年制的,到十二月份就过期了,回到镇上要重新做。” 林健一似乎明白了林健杭回家的目的,说:“妈,那你同小弟……”他看了一下邹婶,立即改口:“那你同健杭下午回老家看看吧,反正也没啥事。” 邹婶却在旁边搭腔:“回老家干嘛哩?黑灯瞎火的,没人没馊,现在回去又冷。” 林铁生重复了一下:“尽快把身份证这件事弄好。” 王惠英放下碗筷说:“好哩!” 收拾碗筷之后,林铁生泡了一壶茶,开玩笑说:“阿邹,你难得来一次,我泡一壶老茶给你尝尝。” 邹婶瞥瞥眼角:“我住在你对面,一天不知道来几次。” 林铁生问她:“你老公呢?” “在医院加班呢!” “那好啊,挣大钱咧!”林铁生笑着说。 邹婶给林健杭说:“你爸尽是开玩笑,老实憨厚。这里的退休干部都喜欢你爸,尤其是那个朱婶啊,她看到你爸勤俭持家,每天吃几片青菜和几粒白饭,拿些猪肉给你爸说要吃肉,现在与以往不同了,子女都大了,该享福了……” 林健杭点点头:“邹婶你说得对。” 林健一也附和着说:“邹婶说得有道理。” 这时候,又来了几个客人,狭小的保卫室里已经快容纳不下了。他们都在仔细打量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后生,都夸林铁生了不起,这个小儿子长大后必成大器啊!林健杭暗自想到: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怎么个个都拿我当小孩看啊?林健一喝了两杯茶之后,说得回学校了。林健杭表示赞同点了点头,跟这些老头拉不上话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林健杭对还在洗碗的王惠英招呼一声。 林铁生旁边说:“你妈磨磨唧唧的。” 王惠英说:“洗好了,催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健杭回来了,王惠英忒开心,平时爱顶撞的她把林铁生的话当作耳边风。管他呢!哼,我儿子回来了,懒得理你这个邋遢汉。 林健一在等林健杭母子,好像并不乐意等,催了两句。 待他们离开之后,林铁生继续和这里的“客人”调侃。他知道他得和这些人聊天才能把枯燥无味的门卫职务做好,他又何尝不想和林健杭多待一会儿,他又何尝不想和林健杭母子一起回一趟老家。他也很久没有回老家看看了。大年三十晚上他还在这里守夜,不能与家人团聚,这让他非常懊恼这份工作。没办法,谁叫他欠下一屁股的债呢?债要还,只能靠他来还。另外,还是经好朋友强伯介绍,他才能到这里工作,一般人还真的来不了县教育局宿舍呢!想想就算了吧,他是父亲,他应该受这一份苦!可以让他暂时忘掉这些烦恼的是和邹婶他们打情骂俏,人只有在笑声中才能度过心烦意乱的时刻。 不多时,林健杭来到了林健一学校的教师宿舍,他还没踏进学校大门就已经开始触景生情了。这是他的母校,六年前他跟着林健一屁颠屁颠地来到这个学校。还没见过新鲜事物的林健杭眉开眼笑乐了两天,忘乎所以。毫无疑问,他能来到这里读书,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在这里他认识了很多老师和同学。好景不长,身为教师的林健一对林健杭的学习情况抓得特别严,丝毫不松懈。长兄为父,他要为林健杭的学习负责,他不想辜负林铁生的期望。正是因为这样,让处在生理和心理正在发育的林健杭特别反感。我们知道这个时期是最具有逆反心理的阶段。林健杭也知道他要好好学习,为父母、为哥们姐们、为叔伯阿姨、为自己争气,但他又特别反对林健一严抓学习的举措,再加上教师和学生之间的那种隔阂(虽然他没有被分到林健一所授课的班),两人代沟日渐明显。为此,很多时候,林健杭都觉得林健一是不理解他的。他认为林健一死板、固执己见、不善言辞。他的逆反心理没有表现出来,却留在了心里最深处。这时候,林健杭形成了内向的性格,变得不爱说话。随着学习紧张的程度加势,他渐渐地妥协了,他开始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意念: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 进了校门,他们往北边走,穿过残旧的低矮的教学楼,上一个斜坡。斜坡的旁边有一座孤寂的凉亭,凉亭上刻满了古代的传说——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八仙过海……他从前坐在这里看书,早上六点灰蒙蒙还没人影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凉亭过去有一个荷花塘,盛开的、大的、小的、圆的、扁的、长的、短的荷花漂亮素雅怡人。只是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它的含蓄,所以现在看起来这些花中暗藏忧伤,是的,是他的忧伤。荷塘边有泉水,住在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来这里提泉水。林健杭经常来这里,他身子骨弱小,就把提水当作是一种锻炼。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愿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在林健一的眼皮底下做功课,他需要自由,他需要和同学一起玩玩。他千方百计地想办法逃出来。 其实林健一怎么会不知道林健杭的盘算呢?所以他见林健杭的生活习惯让他放心之后,也就没怎么去关心他了。有一次,林健杭把物理考砸之后,物理老师找林健一谈话。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健一把谈话内容给他说了,林健杭一直伤心地哭。 林健一或许是把情况说得太糟了,另外他把家境和人的自尊也放进来讲。这么沉重的话题,林健杭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住,可人毕竟要成长。那晚林健杭一直在哭,这一次的哭泣,让他重新审视了他的学习和他与林健一的关系。每一次哭泣都代表一种成长,他变得过分注重学习成绩,以致一旦考得不理想,他都会深深自责。他也变得不爱和林健一拉话了,本来话就不多,所以有什么事他都自己默默地承受。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只希望,快点毕业,毕业之后去另外一所学校,和压抑的日子永别。 林健杭此时的心情是沉重的。他回到现实中,踏进了2栋教师楼201的房门。这是一间九十多平方米的教师宿舍,它的格调是六七十年代的军绿色,墙上已经出现了深深浅浅的缝隙。这有两个房间、一个客厅、一间厨房和一个厕所,勉强过得去吧。卧室里传来婴孩的啼哭声,估计是打开房门的声音惊醒了沉睡中的小珞妹,接着就传来哄小孩的声音:“喔喔喔,小珞妹乖哦,你看谁回来看你了,小叔回来看你了哦!” 小珞妹哭得更加厉害了,好像是在说:“有人来看我啦,太高兴了。”又好像说:“我不认识的人,我不想他来。这是我的地盘。” 林健杭把头探进卧室,闻到一股股尿骚味,见张海芬披头散发说:“大嫂,我回来了。” 张海芬抱着小珞妹边哄边从卧室出来,“小弟,吃饭了没?” 林健杭点点头,张眼看他的小侄女。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很可爱,林健杭忍不住去捏她水灵灵的肌肤,仔细看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她有多少条毛细血管呢!林健杭伸手去抱小珞妹,傻傻问王惠英:“妈,我小时候也是这样?” “不是这样是啥样?” 小珞妹哭得很厉害,林健杭见情况不妙,把“小皮球”踢给王惠英。 林健一坐下来想看今天的报纸,还没看,张海芬开口说:“林健一,你那么闲看报纸啊,你看你女儿都哭成这样了,还不去煮牛奶?”语气稍微有点激昂。 林健一马上放下手中的报纸,恹恹地、乖乖地去了厨房。 王惠英早就习惯了张海芬打机关枪般的说话方式,这倒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她只为林健杭的回来和哄小珞妹而感到高兴。但是林健杭觉得压抑,大嫂怎么说也是个老师,说话应该注意点分寸吧,当着他和王惠英的面破口就骂了。这一刻,他为林健一的挨骂感到愤愤不平。 一会儿,林健一把热腾腾的牛奶端出来了,语气有点低沉:“牛奶好了。”伸手过去抱住他的女儿:“我的女儿,你知道今天谁来了吗?你的小叔,你有叫吗?” 张海芬有点憔悴,对林健一说:“你是不是傻啊,你女儿才多大?” 王惠英试了一口牛奶的温度,说:“小弟,你先进房间休息一下哩,坐车也累了。” 林健杭确实是有点累了,最近都没好好休息。他进了房间,刚想顺手关门,问:“妈,素晴表妹不是在新阳中学读书吗?她有来过吗?” 王惠英惊呆了一下,笑笑:“我们知道她考上了新阳中学,叫她来玩,她说你没回来,所以就没来喽。” 林健杭说:“听说今天万祥伯有来县城。” 王惠英不太乐意对他说:“好了,休息吧,你万祥伯现在早回家了。” “要不,我去学校找找素晴?” “你找她干嘛,她要回家帮忙,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你玩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万祥伯家的情况。不说了,你休息吧!” 林健杭关上房门,这时候他才隐隐约约觉得林健一过得并不开心,可能是工作上有烦恼,也可能是家庭琐屑小事惹人烦。林健杭知道,林健一其实压力很大,只是不愿表现出来罢了。 林健杭躺下来,感受着家的温暖。他在想:不知道杜小贤现在回到家了没有呢?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 八.悲歌,激情 下了火车之后,杜小贤拖着轻便的行李出了大厅。她扫视了一下四周,广场中央停泊着一辆黑色的本田汽车,一个圆圆的脑袋、大腹便便的身材在车旁远远地喊:“噢,闺女!噢,闺女!”这个就是杜小贤亲爱的有钱爸爸杜成山了。她向她爸爸招手,高高兴兴地走过去。没走多远,杜成山先撇下车子腆着肚子过来帮忙提行李了。 杜小贤撒娇说:“爸爸,你早就到了呀?咦,我姨哩?” 杜成山用深沉的声音笑着说:“我岂敢怠慢我的宝贝女儿?”没有直接回答她另一个问题。 “那倒也是。”杜小贤心满意得。 “我的宝贝女儿的大学生活是不是过得有滋有味啊?” “您老人家瞅瞅我这脸色不就知道了呗。”杜小贤上了车。 杜成山一看到活泼可爱的女儿,暂时忘掉了烦恼,他是不忍心打破女儿美好的心情啊! “爸爸,瞧您在电话里催我快回家的样子。您是不是又赚了一大笔啊?”杜小贤说。 “你老爸赚钱是常有的事,前几天刚和几个华侨谈完一笔生意……”杜成山启动引擎,接着说,“跟你说这个懂吗?” 杜小贤说:“哼!我不懂,我对您的生意不感兴趣。” 杜成山微笑点点头。 “爸爸,你怎么脸色不好啊?”杜小贤发现杜成山脸上愁云惨淡。 “哦?你老爸不好好的吗?”杜成山的右手不停地换着车档。 “不对,你叫我回来就只是想你女儿?”杜小贤像三岁小孩一直在问为什么。 “好了,闺女,你就安啦。”杜成山似乎不太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杜成山轻车熟路,不出半个钟就到家了。汶水河旁的黄金海岸,一栋栋的洋房鳞次栉比、美轮美奂。杜小贤家装饰得像芝兰优雅。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园,种有各色各样的花卉。最不和谐的就是家里的几条警犬,让人看了胆战心寒、背脊发凉。不过,这些警犬对主人都是有感情的,尤其是这个漂亮的女主人,见到她的归来,尾巴像通电了似的摇个不停。“大黄、卷尾、红头,快过来。”杜小贤摆摆女主人的架子。冲着杜成山喊:“咋我姨出去了?” 杜成山假装没有听见。 进了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大鱼缸。悠闲自在的金鱼和乌龟看到来了个陌生的女客,让它们吓得屁滚尿流,乱了阵脚。中间是通往二楼和三楼的圆弧形楼梯,古色古香的檀木衬托出杜成山也是一个追求品味的人。后院有一个游泳池,泳池装备齐全,只是很少人在这里游泳,说白了就是摆设用的。 杜小贤上了二楼,进了房间。 杜成山坐在空旷的客厅,陷入沉思当中:是的,我应该跟女儿说清事情了。难以启齿,但还是要说的,现在女儿已经是大学生了,她是可以承受的。我女儿是坚强的。 杜小贤关上房门,她想把回到家的消息第一个告诉李晨凯。我最想念的人啊,你现在在干嘛呢?她打开手机。 电话嘟了一声,杜成山嚷嚷说:“闺女,下来先吃饭了。爸爸有事要给你说。” 杜小贤只好把手机挂掉,换了一身连衣裙,走了下来。 此刻,饭桌上摆满了杜小贤最爱吃的菜——“糖醋排骨”、“日本豆腐”、“蜜汁烧鸭”、“花生炖猪脚”。最喜欢吃的要数“腌面”了,她坐下来不等杜成山就用手捏了一块鸭肉尽情地吃。 “哎,哎,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女孩子要学会矜持。”杜成山端着两碗饭出来,看到女儿说。 “爸,人家饿了嘛。”杜小贤嘟起嘴巴。 杜成山坐了下来,夹了一块排骨,又舀了一汤匙豆腐给女儿。他看着女儿吃得津津有味。 “爸,你吃啊,你怎么不吃啊?很好吃耶!”杜小贤开心极了。 “爸爸吃过了。” 是啊,看着一个人吃着自己烧制的菜是幸福的。 杜小贤看到他爸爸不吃,放下筷子说:“爸,你是不是要说啥哩?” 杜成山镇定地说:“闺女啊,爸爸要跟你说…”他咄纳嘴巴说,“爸爸和你阿姨离婚了。” “啊?怎么了?”杜小贤出乎意料,收起笑容。 “闺女,你听我说完先。”杜成山喝了一口水,“你阿姨回湖南去了,她走的时候没吭一声。后来我特地去湖南找她。她说她和我在一起生活很痛苦。因为她是续弦的,所以她一直觉得在这个家没有地位,又因为我经常出差去马来西亚,这边的家事我没好好顾上。她说这个那么大的房子,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她变得越来越空虚、寂寞……” “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说啊,何必离婚呢?” “我反复思量,自从那场车祸带走你妈妈之后,我的心也跟你妈走了。我的爱只能给你妈妈,给不了别人,这样对你阿姨是自私的,是不公平的。我想离婚对大家都好。” “我不理解,我们不是生活得好好吗?我还以为我阿姨去了娘家,没想到……”杜小贤开始哭了。 “经过这件事,我似乎明白了很多东西。我想离开这里,但是我不能离开你啊,闺女。每当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你妈妈……”杜成山抹了一下眼泪,“你是我生活的支柱,是爸爸的希望啊!”杜成山泣不成声了。 “爸爸,你别难过了。”杜小贤安慰他说。她很少看到他哭红眼睛,而且还是声泪俱下。 “女儿,开学初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去马来西亚吗?我替你办好手续了。”杜成山说,“我们去马来西亚生活吧!这两星期你把学校的事安排妥当了。” 杜小贤一下子傻了眼,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是爸,你的家私厂怎么办?我……刚上大学啊?” “家私厂我已经转让给你李叔叔了,至于你,去了那边我帮你选一个大学继续读。钱不是问题,我在马来西亚的家私厂比这里还大……” “李叔叔?是晨凯的爸爸吗?”杜小贤惊讶地问。 “是,怎么说我和你李叔叔是世交,我信得过他,交给他我放心。” “他知道你的事吗?” “知道,我稍微有跟他讲……饭菜都凉了,你先吃吧。爸爸回房间休息了。”杜成山说完折身走了。 杜小贤此刻在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走了,我和晨凯怎么办?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听到时钟滴滴嗒嗒的走动声。她心乱如麻。 她的房间里,林健杭的来电一直没人接…… 身在学校的李晨凯对杜小贤的事一无所知。他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投放到运动场上,他不仅在比赛,他更是在释放一种激情,这就是体育精神。 学校,吹起了强劲的北风,李晨凯不停地搓着冰冷的双手。开幕式并不像大型运动会,操场上只有稀稀落落的人群,大家的热情不高涨。同班的刘浩还在宿舍睡懒觉,连开幕式都不参加,尽管学生会已经明文规定不出席开幕式和闭幕式的人记作旷课处理。朱志文不屑一顾,他参加了比赛,却不见影踪。开幕式的领导姗姗来迟,主持的苏老师既是声音小又是语法有误,引起场下男生们的唏嘘和嘲笑。升国旗的时候,旗手一直在捣鼓国旗,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他们根本不配当旗手,让李晨凯特别气愤。领导祝辞的时候,廖少荣在女生群中来回穿梭,挑逗女生说那么冷需要互相取暖,他像是一个小白鼠,弄坏了场地的秩序……只能用失败来形容这场运动会。 开幕式结束后,不少同学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场地,好像操场上有鬼似的。李晨凯看不到团队精神,本来说好几个男生会为他加油的,现在影子都见不到。再加上健杭和小贤也不在身边,李晨凯真想放弃这次百米赛跑,他又回过头想想,难道就这样放弃吗?如果放弃,小贤不是会很失望吗?健杭也会瞧不起他的。他咬咬牙,开始做热身运动了。 隔壁班的何伟被分到和他同一小组。他在一旁挑衅:“晨凯,我是来拿冠军的哦,拿到了我请你吃夜宵。” 上次在篮球场上,何伟打破他的鼻子,李晨凯还没好好算账,如今再次冤家路窄,真是倒霉透了,看到何伟绑着小辫子的模样就恶心…… 兴许百米赛跑是本次运动会最大的亮点了。 操场上传来叶晓祉神采飞扬的广播稿:“九点四十五分,将进行百米飞人赛跑,运动健儿已经到指定地点做好准备……” 今天的叶晓祉,远远看去,一身蓝绿相间的连衣裙格外迷人。她热爱这份播音员的工作,尤其是第一次亮相在广大师生面前,她的头炮打得异常激烈和精彩。 幸运的是,李晨凯以小组第三的成绩打进了决赛。同组的何伟小胜一筹,以第二的成绩进了决赛。李晨凯尤为不满何伟的优势,他是既恨又恼。 叶晓祉又说了:“各位亲爱的观众,百米决赛即将打开序幕,请工作人员和运动健儿做好准备,我们的健儿们,加油,加油,再加油!” 百米决赛开始了。 “砰”一声枪响,打响了战争的号角。 第四道的李晨凯平日信心满满,可到了真正决一胜负的时刻,他开始紧张了。第二道王昊师兄的抢跑,更加激化了比赛场上绷紧的气氛。 “砰”的再次枪响,李晨凯以敏锐的听觉能力首当其冲,接着就是何伟。“跑起来了,运动健儿跑起来了,首当其冲的是五号选手李晨凯。”叶晓祉在舞台上激情地解说。 何伟的穷追不舍,让李晨凯感到压力特别大。他输掉冠军没关系,但他不能输掉何伟,绝对不能!王昊师兄虽然落后了起跑,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他飞驰的步伐已经超过李晨凯了,何伟也在夹击。李晨凯快撑不住了,终点线越来越近了,快到了。李晨凯咬紧牙关,冠军在望。这时候全场一片寂静,等待神圣时刻的到来。就在这时,何伟伸出手挡了一下李晨凯,以致李晨凯的速度慢了下来。李晨凯受到何伟的阻碍,身体摇摆了一下。叶晓祉本来想开口说诞生的冠军是李晨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这一阻挡让裁判长看在眼里。何伟得了冠军,李晨凯是亚军,王昊师兄是季军。还没停下来李晨凯就给何伟一个拳头,他实在是太气愤了,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你挡我干嘛,你找打是吗?”晨凯大声骂。 何伟用手指指着晨凯:“你干嘛?我是冠军你不服是吗?想打架我奉陪!” 王昊师兄拉开两个厮打成一块的两个人,这时候,裁判长也过来了。舞台上的叶晓祉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才好,这种情况确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现在她也只能“坐山观虎斗”了。男主播杨梓峰更是哑口无言。 经过调解,何伟确实是犯规了。比赛最终结果是:何伟的冠军资格被取消,李晨凯才是本次比赛的冠军,王昊是亚军。 何伟很不服气地走出跑道,他心里盘算着要好好教训一下讨厌的李晨凯。 九.谁没有难言之隐? 下午,又一股强劲的冷空气蔓延至南岭大地。 林健杭驾着林健一的摩托车,有条不紊地向老家驶去。一路上冷漠荒凉、人烟稀少,冷风呼呼地嘶叫,像是在恐吓林健杭不准回家。林健杭载着王惠英,车子开得很慢。他已经很久没有开摩托车了,一是怕技术不如从前,二是车开得越快,风刮得越起劲。爱风度的他只穿两件衣服,王惠英叫他穿多一点,他就是不听,估计现在正在后悔当中吧。他还表现出很悠然自在,偶尔回头探寻王惠英会不会冷。这让王惠英特别高兴,在那么多儿子面前,林健杭是最体贴父母的了。 这趟车程花了一个多钟,深邃的天空已经暗下来了。等到他穿山越岭、驶羊肠般的崎岖小道之后,便到家了。他很怕会出现什么意外,还好,安然到家。 冷风,让他睁不开眼睛,鼻子红得直掉鼻水,两只耳朵红得像夕阳红,两只手像从冰箱里新鲜出炉的鸡爪子,最要命的是他的两条腿,他摸摸看已经失去知觉了。他无暇顾及其他东西,回到厨房,开始烧水。 太冷了,冷得直打哆嗦。 “叫你穿多几件衣服,你又不穿,你爸的衣服也可以穿哩,穿在里面谁看得见?”王惠英责骂他。 林健杭没精力回她话,现在正在和严寒做命运的斗争。 林健杭离开县城后,不久,林健一出去买菜准备晚饭了。 张海芬说:“待会买只鸡回来,其它的你喜欢吃啥就买啥。” 林健一买菜回来,张海芬说有点不舒服,叫林健一自己煮饭。林健一不知道那只鸡怎么煮,问她:“阿芬,鸡是怎么煮的?” 张海芬不耐烦说:“把整个鸡放在锅里压,放些油盐酱醋啥子的。” “又这样煮啊?我觉得不好吃。” 张海芬从床上蹦起来,嚷:“行了,我来煮吧,煮只鸡都不晓得。” 林健一从狭小的厨房里出来,没有理会张海芬的言辞,去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珞妹。每当他看见女儿安静地睡着,他就觉得幸福。 突然,厨房里发出“哐哐啷啷”砸锅卖铁的声音。林健一返回厨房,瞅到菜刀掉在地上了,张海芬站住没有去捡。林健一蹲下身子去捡菜刀,问:“阿芬,你咋了?” 张海芬没有回答,继续弄着手中的鸡事。 厨房里的空气像是冻结了。林健一急了:“你咋了,倒是回答我哈!” 张海芬声音有点沙哑,很明显,她刚刚在哭泣。只听见她说:“已经第三次了。” 第三次?什么第三次? 林健一意识到:老婆身体不舒服,我已经第三次没有关心了。自从有了招人喜爱的女儿之后,他渐渐地不像以前爱她了。 他伸出手抱住张海芬,安慰她:“好了,我错了。” 张海芬眼泪掉了下来,不理会林健一,折身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找出一个小包,把钱包、钥匙和手机往包里一扔,作欲离开状。 林健一看见自己的老婆收拾东西准备离家出走,拼命地抱住张海芬,苦苦哀求她不要走。 看来张海芬已经伤心透了,她离意已决,打开房门,睡衣没换,拖鞋也没换…… 林健一这回真的急了,气冲冲地喊:“你不要老是一生气就走好不好?” 张海芬已经跨出房门了。 林健一简直快疯了。他拿挂在墙壁上的雨伞,把女儿抱出来,在楼梯口拦着张海芬的去路。“你走啊!走啊!你走了,我就刺死女儿!”林健一说完,把伞尖指向小珞妹的脑袋。 这把伞就像一把冰冷绝情的剑,无奈地指着无辜的女儿。 张海芬的眼泪在流,她对林健一感到绝望,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下得了手。 还好这时,住在隔壁的彭老师及时出来阻止了。 彭老师抢过林健一手中大声啼哭的孩子,说:“林老师,有啥事可以慢慢商量嘛,你说你这样是干嘛?”接着说,“张老师你也是哩,不要这样,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啊!你看你们在这楼梯上哭哭啼啼的,人家见了也不好!” 彭老师的劝架似乎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彭老师很艰难地说服张海芬先回房间,坐下来慢慢商量。林健一也跟了回去,他实在是太苦了。 他还是不能平静心情,把已经端出来的碗筷狠狠地砸在地上,说:“你不是要走吗?砸了这个家算了。”东西“乒乒乓乓”砸完,难解心头气,又把卧室搅个底朝天。 “哎呦!林老师,不要这样。”彭老师已经阻止不了泄洪般的林健一了。 张海芬没说什么,好像要离开的样子。林健一看到不能挽留张海芬,狠狠地撞了一下门,心想:你走了我也不活了。 彭老师看了一阵寒心、揪心、疼心,拉住林健一不让他做傻事。 不懂人事的小珞妹只能用哭声来劝说:我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别吵架了。 彭老师站立在中间,他只希望这两口子别做傻事。 林健一喊也喊了,骂也骂了,傻事也做了,筋疲力尽了,张海芬要走就走吧。不是有句话说:你要是爱她,你就放她走,是你的她终究会回来,不是你的,即使是拽在手心,也会从空隙中溜掉。 林健一呆呆地瘫软在地上,四周是不成模样的碗碎,他真想拿起一块碎片,割脉算了。 张海芬似乎明白过来,她不能走,即使是受再大的委屈,她的老公依然是很爱她的。倘若她这一走,伤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啊!三个人的下半辈子都会受此而影响,但是她确实是很生气,她觉得和林健一生活过得很累……她需要静下来好好想想。 她的女儿还在声嘶力竭地哭叫,哽咽成上气不接下气。 “彭老师,我们没事了,”她抱过彭老师手中的小珞妹。她真想就这样抱住自己的骨肉,再也不放开了。 她又哭了。 “唉!没事了就好,有什么事两口子需要好好沟通交流。何必离家出走、何必把一个好好的家拆散呢?要知道,‘家’字不是那么容易写好的……”彭老师说。 厨房的鸡和菜刀摆在那儿,地面上是破碎不齐的烂碗和筷子。房间里梳妆台上的东西也洒落在地上,零零散散,一个人瘫软在地上,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着抱着孩子……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远处只听到几只公鸡的鸣叫和寒风呼啸的怪吼。 张海芬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良久,抱着女儿,接着回到房间,话也不说,就直奔丈夫的怀抱,他们泣不成声,泪眼纵横。 林健杭已经吃过晚饭了。他想看看电视,插上电源却发现砖块般的电视毫无动静,一道难闻的气味冲鼻而来,电视不中用了。夜空中悬挂着上弦月,星星点缀在深黑的夜空中特别明亮,夜风吹过,孤寂苍凉。四周被大山环绕着,只有山的气息,城市的霓虹灯映衬在遥远的天际,仿佛那里是天堂。 林健杭隐隐约约看到头顶偏北的地方,有七颗耀眼的光芒,那是传说中的北斗七星吗?他小时候常常躺在禾坪地上,以一颗稚嫩的心灵去感受大自然的每一条神经。他只知道,这样静静地看着天空,看着云朵的飘荡就觉得这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一件事。他把希望寄托给深不可测充满疑惑的天空。 天冷了,他挪开脚步,回了房间,此时王惠英早已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对于林健一两口子发生的事情,他全然不知,他只是发现林健一其实生活很辛苦。他清楚他的大哥。 打从林健一毕业开始,就承受着父亲般的压力和痛苦。他的工资等同于他和林健杭的生活费,没有存钱而言。有时候,林健杭要交资料费的时候,林健一还得向其他老师借。他知道,尽管省吃俭用,还是捉襟见肘,为此他曾埋怨过家里,给了他一个那么大的负担,但林健杭毕竟是他的弟弟,他应该肩负起这份责任。一直到林健杭初中毕业,他才松下这口气。等到林健杭离开了林健一的庇护之后,他开始打算自己的婚事问题。因为一直没有存钱,所以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一直到三十二岁,他才匆匆和张海芬结婚。结婚两年后,他们生下可爱的小珞妹。他的工资现在也勉强应付孩子的奶粉钱,除了平时的支出,他还剩多少钱呢?和他同一届毕业的同学,早已在深圳、广州、东莞买了房子和车子,人家拿的工资是他的三倍。如果当初他不是因为回县城工作帮家里减压,而是去珠三角闯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他的生活至于过得那么苦吗?但这就是命,人有时候得认命。 最近林健一又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些问题。有一个学生开摩托车上学,结果开得太快,发生了车祸,经送医院抢救,不治身亡。身为班主任的他要负一定的责任,他一直以为上了初中的学生应该有意识保护自己的安全了,至于学校发的安全意识手册只需在班上流传,不用一条一条宣读,可是,偏偏遇上这事,让他良心过意不去。其实,我们想想学生出车祸,问题不是老师身上,而是学生本身。后来,级组主任找他谈话,说出事学生的家长找到学校要赔偿。级组主任把安全责任推到林健一身上。林健一像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想想也就算了,无非就是写一份检讨,还是不要跟领导做斗争好,搞不好这份工作丢掉了,他太需要这份工作了。恰好,碰上林健杭回家,就去接林健杭。没想到林健杭的回来,导致他和张海芬的感情出现了危机。 人活在世上,不管是寒霜雾雪,还是风雨雷电,有时候会同时倾轧下来,让人生活过得特别累。 十.危在旦夕 冷冽的寒风不停地吹。 今夜,是个不眠之夜。孤苦无助的杜小贤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失眠太可怕了,不,失眠不可怕,可怕的是失眠胡思乱想的心情。 杜小贤坐在落地窗上,依靠窗棱,披着一件羽绒服,花园中的夜光从半掩的窗帘中间偷偷溜进来。两只眼睛在漆黑的夜晚发出清幽幽明亮的光,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偶尔传来夜车的鸣响,除此之外,一切都静悄悄的。她看着嘀嘀作响的手表——3时43分。她的心里一片凌乱。 她没有了笑容,她没想到亲爱的爸爸给她一个让人伤心的消息。 她伤心地意识到:她要做出的这个决定将伴随她一生的幸福,太难了。 三个月前,杜小贤在网上查到了高考的分数。她没有想到平时在班里名列前茅,结果在高考的独木桥上失利了。她很难面对这个不争的事实,然而木已成舟,伤心不起任何作用。杜成山看着平时乐乐悠悠的心肝女儿愁眉不展,心里也确实是替她着急,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她失落了整整一个星期,后来她就开口跟杜成山说,既然不能上大学,那出国算了。 杜成山当然是满口答应。他太爱他的女儿了,以至杜小贤的什么要求都允诺了下来。 当杜小贤下定决心去马来西亚的时候,她跟着杜成山的脚步回了一趟老家,中午在杜成山的世交李炳年家吃了一餐饭。她想这一出国,猴年马月才能回来。那时候,晨凯去做暑假工。她从李炳年口中得知原来晨凯也名落孙山了。李叔叔逼着他回去复读,晨凯硬是给他老爸唱反调,一气之下去深圳打暑假工。后来他补录了专科学校,他还在电话中跟李炳年明说:“如今的大学,其实都半斤八两,关键是看能不能学到知识。”小贤不知道这些事,听得入神,她知道李叔叔和李阿姨对她都特别好。李炳年还询问小贤知不知道这些情况,小贤只好点头说知道一点点。实际上,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当时李艳红阿姨还在说,小贤要出国了,真是舍不得,以前小时候常常来她家和晨凯玩家家酒,看着她长大,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回去之后,她觉得晨凯说得特别入味:即使没有考上自己满意的学校,那也没关系,关键是要看有没有学到知识和本领。于是,她跟杜成山反悔说不去马来西亚了。 她回了一趟学校,查询了补录的分数线,后来报了一个学校。她知道这个学校并不起色,只是因为她知道李晨凯也是选择那间学校。 命运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她绕了一个圈终于和晨凯呆在一起了,本来她想他们之间会静静地开花结果——她想好毕业以后嫁给晨凯,和晨凯一起打拼事业,两个人过着和和美美、唧唧喔喔的日子。可她被无情的命运抽打着,让她没有停下来溜达的机会,又得继续上路,天晓得她还要绕多少的路子啊? 她说什么也不会再离开晨凯了。 可是,爸爸怎么办?她是杜成山的精神支柱,她不跟爸爸走,那爸爸还怎么生活? 她心里隐隐作痛,一边是自己想要托付终生的人,另一边是可亲可爱的爸爸。怎么做选择? 如果当初她离开这里去了马来西亚,那她就不会遇到晨凯,爸爸也可能不会和阿姨离婚,一切都过得太平安然。可是现在命运把她推向了抉择的十字路口,她该何去何从? 她倦了,看看时间凌晨四点多了。她回到温暖的被窝里,合上了眼睛…… 另一个房间的杜成山,一个人喝了半瓶轩尼诗,烟灰缸上塞满了一沓烟头。他整个人颓废了。他怨恨老天爷对他不公,他怨恨这里的一切。 他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站起身指着老天骂它绝子绝孙,骂完之后,又无奈蹲下身子,双手揪着头,哭泣。哭完,他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手里拿着酒瓶。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不属于他的。在小贤很小的时候,一场车祸夺走了他的爱妻。自从那场车祸之后,他一度陷入感情和事业的低谷,也是因为那场车祸,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人们以为,他的肥胖是因为他是大老板,吃啥有啥,喝啥有啥。实际的内幕没有人知道,就连他的女儿也不清楚。 随着小贤渐渐长大,一天比一天漂亮,他冲淡了很多以前的不愉快。他总觉得自己的爱妻回来了。是小贤的乐观把他拉回到现实当中,他知道小贤就是他重新振奋的理由。 直至天亮,他也没有丝毫倦意…… 每当我们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心里老是往疙瘩想,所有的想法都是悲观的、消极的、暗淡无光的。人啊!为什么不能淡化一切呢? 其实人可以冲淡一切不如意,时间就是最好的解药。 李晨凯得了百米冠军,算是圆了他的梦想。他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一开始,他、杜小贤还有林健杭三个去大夫山踩单车,本来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情,他却满脑子都是运动会的比赛场景,结果他没拉上几句话,让杜小贤感到不开心。好了,赶上新阳庆典,他是可以和杜小贤一起回家的,也是因为参加比赛的原因,所以他不能陪她回家。而且在学校他还惹上一桩与何伟的打骂斗殴事件,这不,晚上李炳年打电话告诉他升职了,想回家给老爸道贺都不行。 他想好好地跟小贤聊聊。回到宿舍,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开,他两手被刘浩、朱志文、邓婷婷等人拉至ktv唱歌庆祝去了。这帮死家伙玩起来没个度,直到凌晨两点才不舍离开。为了高兴,他们叫了啤酒。李晨凯是主角,他喝得不省人事。花痴邓婷婷一直羡慕、嫉妒杜小贤有一个帅哥李晨凯,整个晚上受酒精作用像狐狸似的给李晨凯抛媚眼。为了精心策划的ktv之夜,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牺牲了自己多年以来不穿超短裙和超低胸的原则。李晨凯被朱志文和刘浩灌得烂醉。略有酒意的朱志文想占邓婷婷的便宜。邓婷婷硬是给他一个耳光,同行的女生一致叫好!花枝招展的邓婷婷天生赋有唱歌的艺术细胞,点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风情万种只为博得李晨凯的欢心。喝醉的李晨凯哪有心思赏阅歌声?邓婷婷气得直跺脚,她错就错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向李晨凯示爱。 邓婷婷知道她自己也醉了。 她回到宿舍,看到杜小贤的柜子上贴着李晨凯的照片,她傻傻地看着。她想撤下李晨凯的照片,据为己有。可杜小贤用双面胶粘得太紧,一点空隙都没有,邓婷婷怎么下手都无功而返,气得只骂杜小贤。一个那么帅的帅哥自己收藏着,也不跟好姐妹分享,她骂杜小贤是自私的家伙。早已入睡的舍友被她吵醒了,都骂她是神经病。 邓婷婷拿起镜子,她看着美丽迤逦让朱志文流着涎诞水的自己,自问:“我长得挺漂亮的啊!我不会比杜小贤差吧?” 舍长黎燕丽暴跳如雷:“邓婷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邓婷婷抚弄她的卷发:“嗬!舍长,你醒了?” “你那么大声,是人都会醒。”黎燕丽生气地说。 严芳玲开口了:“我说婷啊,你半夜三更叽里呱啦的骂小贤干嘛呢?” 黎燕丽说:“你在背后说人家就不对了啊!” “谁叫她有个帅哥凯?”邓婷婷妩媚说。 严芳玲接着说:“哦,你想跟人家争啊?” 邓婷婷说:“那不叫争,我是公开和她竞争,懂不懂啊?小屁孩。” “我不跟你说了,我明天还要出去兼职呢,邓婷婷,我警告你,别再吵我!”黎燕丽摆出舍长的威严。说完,她用枕头捂住头。 “嗯嗯,舍长大人,小人知道错了!” 邓婷婷自言自语:“晨凯对我的美色不感兴趣吗?怎么可能?小贤没有我漂亮吧?” 严芳玲说了一句:“贤贤是我们公认的班花!” “死女子,睡你的觉去!” 邓婷婷看着李晨凯的照片,暗暗想到:不行,我明天得去换个形象。小贤是温柔大方、知书达理的。我明天就改变形象去!只有改变形象才能勾住李晨凯的三魂六魄。 回到学校,李晨凯一头撞在床上,呼呼睡着了。他的手机显示一个未接电话,是杜小贤回到家后打给他的电话,刚通,她被杜成山叫下楼去吃饭,她无奈关上电话。 万万没想到,错过了一个电话,便错过了一生。 十一.往事不可提 林健杭回老家引起了家乡的一阵躁动。 第二天,当他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家里来人了。王惠英在厨房打扫卫生,用脸盆盛了水,拿出一条烂布,抹完灶头,又用镰刀刨去厚厚的、粉松的、黑墨似的锅灰。 “嘿,我说锦元呦,我说惠英姐回来了,还真回来了哩!”中年妇女的声音引起了王惠英的注意。 张锦元说完给王惠英打招呼:“惠英姐,那么早起床?” 王惠英面露笑容:“锦元,阿兰,你们去干活?” “我们是专门来同你拉话的,许久没见你。”罗阿兰依然留着飘逸的长发,在广大农村妇女同胞中也算是一件稀罕的事情了。 张锦元好奇问:“你同啥人回来?铁生哥吗?” 王惠英起身把刮好黑灰的锅往回扛,说:“你铁生哥他走不开,这不,昨天小弟回来了,嘴里一直嚷嚷回一趟老家……” “原来是这样。”罗阿兰说。 “健杭咋有空回来?他不是在广州读大学么?”张锦元继续追问。 “他说学校举行运动会,又说要重新做身份证。”王惠英把杂事摆在一边,提出一壶开水,把他们引到另一个房间,“来,先喝茶哩。” “惠英姐,你很长时间没回来了,我看你在健一那照顾小孩,气色红润多了。”罗阿兰坐下来说。 王惠英急于起身搞厨房的卫生,她都忘了先把窗户打开了。“是哩!铁生他那又没空,二十四小时都不能离岗,所以没咋回老家。”她接着说,“昨晚回来,我发现厨房的灰尘厚得一撂一撂的,老鼠、蟑螂屙屎屙尿,到处都是。” “人没回来住,老鼠们就当成自家使了。”张锦元翻开一本相册说。 “昨天我还说锦元,看看惠英姐家两三个月没人住,都快成荒屋了。”罗阿兰指着四周的野草,比人还高一大截。 不单单是屋子周围长满了野草,就连原本小得可怜的泥路也布满了荆棘,横的竖的都有。屋后的那几块田,荒芜了。以前这里是“繁荣昌盛”的景象,林铁生一家老少在这里劳动,丰收稻谷和番薯…… 沧海桑田,什么都变了。王惠英把收藏在柜子里的山茶取出来说:“这个柜子倒还是管用,可以防止蟑螂和老鼠,我给你们尝尝这个从韩山顶摘回来的苦丁茶。” “干啥呢?惠英姐,你我又不是外人,不用了,不用了。”罗阿兰说。 张锦元也说:“我们喝点水就行了。” 王惠英已经把茶叶取出来放进茶罐里去了。太长时间没有沏茶了,茶壶的边缘一片泛黄。还好,大家都是农村人,不会见怪。 王惠英端茶给他们俩:“恙吧?最近蜜蜂产多蜜不?” 张锦元笑了:“还算过得去咧!” “如今到年末了,有收入踏实。农村人图个踏实生活多好!”王惠英给他们添茶。 罗阿兰问:“惠英姐,今年是在健一学校宿舍过年么?” 王惠英回答:“还不清楚哩,估计是吧,健一有个小孩,要回老家也不方便……你们要去湛江过年么?” 张锦元抽动着眼角神经说:“今年不去那边了,三月份的时候,儿子女儿都回来过。” 王惠英停下手中的活:“真是的,时间行得好快啊,阿兰你说是不?” 罗阿兰叹了一口气:“我爸他,眨眼一下子就走半年了……”罗阿兰嘟起嘴巴,勾起了她的伤痕回忆。 “人就是要生老病死的,我爸不也一下子就走两年?”王惠英说。 张锦元喝了一口茶:“说来真是谁都料想不到,全叔他六十六就走了,要是再吃多几年……” 罗阿兰眼泪唰唰流下来:“我爸他一直到晚期才发现……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那时,我和锦元还在外地养蜜蜂,蜂蜜要赶紧收起来,晚了就糊了。我大哥打电话说我爸好像气色不对,像是要走的样子。我是边听电话边掉眼泪,话都说不出来。我大哥在电话那头安慰我说,想开点,这是上天注定的事……” 张锦元接着她的话说:“其实在前一天晚上,阿兰的大哥打电话来说全叔没什么气息了。我说无论如何要回去见老人最后一面,当天晚上我收拾东西准备回来。偏偏天公不作美下起倾盆大雨来,而且下不停。” 王惠英感叹:“全叔还很年轻,他头发黑得油光发亮的,说走就走了。” 罗阿兰抹抹泪水说:“我爸他有谁不说身壮力健的?他一直有胃病,经常不吃饭,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叫他去把胃病治好,他说他没什么大事。去世前一个月他实在是痛到不能再痛了,才去医院检查,结果是食道癌,大家都没告诉他究竟是什么病。我弟阿乐告诉他是胃病老毛病,做一个小手术就行……”罗阿兰哭哭啼啼接着说,“他一直到死都蒙在鼓里……” 王惠英给她倒茶,此时的茶水又黑又黄、又棕又红、又苦又涩,就像罗阿兰纠结不堪的心情。 林健杭听到罗阿兰的哭声,起床过去看个究竟。 “锦元哥,兰嫂,你们早啊!” “哦,健杭,那么早起床了?不多躺会?”张锦元抬头见林健杭头发竖起的样子,不停地抽动眼角的神经。他眼角的神经老不听话,弄得张锦元眯着眼睛看世界。 “不早了,你们继续聊,我去刷牙。” 王惠英说:“我爸他死了都两年多了,我还是每晚都梦见他……”她接着说,“那天天气又冷,哦,是刚刚过完年,孩子都去上学了。家里很平静,早上起来我去我爸房间,问他冷不?他问我太阳出来了没,要去晒太阳。我说那么早太阳还没上山。我见他还好,回厨房煮瘦肉粥给他补补身子,他前一天输了氨基酸……” 张锦元和罗阿兰仔细听王惠英的倾诉。这时,林健杭也坐下来听他妈妈心酸的往事。 王惠英接着说:“我端粥回来,我爸又问我太阳出来没,我说没呢。他说想上茅厕,我扶他上茅厕。他蹲了很久,我见他没回来,过去问他感觉咋样?他说拉不出来。我说既然拉不出来就回房躺着吧。他说不行,有屎就得拉出来,不然心里憋得慌。” 王惠英喝了一口冷茶:“他站起来之后,神魂颠倒,我看了难受啊!我扶他回到房间之后,他说今天的太阳咋那么晚出来哩?我说今天不会出太阳了……赶快喝点粥。他说不想喝粥,想吃香蕉。我有点生气,拿香蕉给他之后,我去洗衣服。我要踏出房门的时候,他还莫名其妙问我,大孙子是在县城教书吗?二孙子和三孙子呢?孙女是在读大学么?小孙子在读高中?我一一给他说了,我洗完衣服回来,他……人就走了……” 王惠英欲流泪,林健杭说:“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有啥子好说的。”王惠英说起这段往事,也勾起了林健杭伤感的回忆。 王惠英不理林健杭,对张锦元和罗阿兰说:“当时我拼命摇,见我爸没反应,才醒悟过来我爸真的走了,我是又急又慌又害怕。我不知道咋办才好?我先是打电话给你们。你们当时去外地养蜜蜂,不在。我便打电话给义东他爸爸,谁知道他上山去了………后来打给他金发伯先来我家看着,我去山里喊铁生赶紧回来。我是喊破了嗓子啊,只是因为路途真的太遥远,我声嘶力竭地喊,边走边哭,边哭边喊,他还是没听到。最后大喊一声,这一声终于让他听见了。他听到有史以来我那么凄惨的叫声,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不好的事。后来铁生还说他刚叠好准备捆绑的木柴好端端的蹋了,他预感到老爷子走了。” 王惠英终于还是流泪到一塌糊涂,林健杭的眼中也淌着泪光。 林健杭也清楚记得他爷爷去世的情景。 他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他准备高考,林铁生知道这个消息会对他造成一定的打击,所以第二天早上才给林健杭捎信说他爷爷去世的消息。 林健杭记得那天吹着微冷的北风,虽然已经踏入春天的轨迹,可实际上的春天远远没有到来,相反,他正处在生命的寒冬当中。 是二哥林健明来载他回家的,林健明一脸憔悴的样子像是老了几十岁。一路上他们没有说太多话,林健杭只是问林健明妈妈还好吗?回到家之后的情景,无法言状!厅堂上那廉布后面,悲痛、伤心、哭声、泪水几乎是如约而至…… “妈,你去做饭吧!都快中午了。”林健杭说。 张锦元笑着说:“看把健杭饿坏了吧!” 此时的罗阿兰恢复了平静的心情,问:“健杭啥时候回学校呢?” “明天。” “时间紧迫啊!”张锦元说。 “你们两个也在这吃饭,我去做饭。”林健杭见王惠英迟迟不肯挪开位子,开口说。 张锦元和罗阿兰执意要回家吃饭,于是离开了。 吃过午饭,王惠英冲了几桶农药除草,去时,林健杭还不忘叮嘱王惠英要早点搞定。下午他还得去镇上把身份证一事给办了,晚上去林健一那里吃晚饭,第二天早上要坐车回学校。 王惠英说:“你这小子啰里吧嗦,有时候比我还烦。” 林健杭哼着小曲去了林义东家…… 十二.乡人,乡事,乡情 走出屋子的侧门,往北走,那是去水窝的地方。 最近几年,旱窝很多户人家都搬走了,剩下林健杭一家、张锦元两口子、老刘老两口和驼背浪这几户还守在故乡生活。原本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旱窝,如今剩下荒芜和原始的生息。看吧!旱窝的母亲河——公王河,在葱郁的树下细水长流。不知道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人去探望我们的河神——公王爷,现在只留下几块长着苔藓的石头和枯草般的蚂蚁窝。定睛一看,王爷庙门前张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昔日的光彩销声匿迹。 沿着公王河旁边的小道上去,是一条宽敞的泥路。这条路是唯一一条沟通外界的公路。虽然它坑坑洼洼,但被庄稼人视为生命线。每当养猪户老刘要卖猪崽的时候,大卡车就会经过这里;每当驼背浪要卖木材的时候,卡车也会经过这里……这条路对旱窝的每家每户都发挥着不可估量的作用。不是说路通财通吗?自从旱窝打通了这条路之后,养猪的老刘和卖木材的驼背浪发家致富,不仅让这里的人过上了富足的生活,生活状态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住着瓦房的老刘如今搬进了新砌的瓦房;驼背浪也买了电视机和摩托车;连大字不识一只的刘嫂也用上了诺基亚手机…… 上了大路,往前左拐弯,是一个小山谷。山谷里面有一条公王河的支流,据说这条小溪是天上神仙洒下的一股清泉,所以旱窝这一带人的自来水都是从这里引入的。事实上,这条小溪的水并不好喝,因为小溪的上游是一排梯田。人们在这里耕种,通常会把水弄浊。有一次林健杭口渴难忍,打开水龙头,把嘴巴凑前去,结果闻到了一股牛的馊味,才恍然大悟:老刘伯在上面犁田呢!林健杭一阵作呕,但喝进肚子里的水哪能说吐就吐啊?林健杭气急败坏离开了水龙头,向林铁生告状去,要求他马上换掉水源。林铁生说喝这条小溪的水可以让人长命百岁,如果换了另一个水源,只会带来灾难和祸害。据说这是玉皇大帝安排的…… 过了这个山谷,前面是一片树林,里面有一棵百年老树。小时候听老人讲故事,说这棵百年老树不简单。 传说清朝末年有一个书生从私塾回家,路过此地的时候,发现了一颗蛇蛋,于是他出于慈悲就把蛇蛋抱回家去。每天与这个蛇蛋朝夕相处,他希望蛇蛋能为他金榜题名。后来蛋破了,小花蛇出世了。每天受书生读《四书五经》的熏陶,竟化身为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与穷书生生活在一起,每天不离不弃。书生也不害怕,女子渐渐喜欢上了穷书生。但终有一天雷神发现了凡间的一切,她被雷神打回原形。书生一度昏迷不醒,花蛇被雷神遣走了。后来书生带着悲痛考上了秀才。在金榜题名的那天,风雨大作,雷鸣电闪,骤雨如麻。大家都不敢出门,只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叫。雷神发现书生之所以能成为秀才,是因为花蛇每天祈祷和修炼,用自己的寿命换来的结果,终于雷神被感动了,点化花蛇修成正果。在书生中举之日,花蛇飞到天上见到王母娘娘,甘心放弃正果化身为大树,做书生的守护神。 林健杭以前听说这里有蛇神,老是躲得远远的。后来他长大了才发现这个传说很动听,很感人,悄悄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每次回家他都会驻足在树前,心里充满了敬畏之情。 过了这个山头,就到水窝了。 水窝还有几户人家,林铁生是在水窝出世的。林铁生和林义东的爸爸林金纳是一对好兄弟,虽然不是亲生兄弟,但情同手足。 林金纳一家可是一个大家族。他有五兄弟,排行老五。老大林金发,如今六十开外了,留着一撮白胡子,十足像他家的老爷子;老二叫林金添,一个字“傻”,憨厚嬉戏是他的本性;老三叫林金山,他人可有心计了,霸气外露;老四叫林金来,十八岁的时候去深圳卖猪肉,通常不在家里住;老五就是林金纳了,矮矮胖胖的他成年帮人家打杂活。可以说水窝就是他们一大家子的营地。 林义东看到林健杭来,招了招手,笑了笑。接着一窝蜂的人跑出来迎接这个在外读书的大学生。尤其是林金添的老婆刘芬玉,把林健杭拉进她家去拉话,问长道短,有些话林健杭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林义东好不容易把他儿子哄睡着,就过来和林健杭聊天了:“嘿,二伯母,你知道啥子呦?” “义东,我都忘记问你回家干嘛来了?”林健杭问。 “把小孩带回家给老人看管。” “你老婆呢?” “她说在厂里请不了假,所以没回来。” “我看你老婆纯粹是不想回这个破烂地方。”刘芬玉甩着唾沫星子,果断地说,“健杭我跟你说,他老婆太风骚了,这种女人不好的,你以后可不能找她这样的媳妇啊!” “我才多大呢?”林健杭说。 “人家还是大学生,你瞎扯啥呀?二伯母,再说我老婆咋骚了?”林义东问。 “还说不是,上次过年回家,她穿的绣花底裤都露出来了,还说不是。”刘芬玉振振有词。 林义东很为难地说:“健杭,我二伯母看我老婆长得漂亮吃醋来着。走,去我家。” 刘芬玉的嘴巴就像放炮一样,不停地发出炮弹攻击林义东的防线。在刘芬玉的猛攻之下,林义东退守三尺,静观其变。 林健杭跟着林义东的步伐来到他家,坐下想说说话,却发现不知说什么是好。他们已经不再是童年天真无邪的他们。两个不在同一条道上的人,怎么会有交集的轨迹呢? “义东,啥时出去?” “过几天吧,你呢?” “我明天回广州了。” “咋那么快啊,不多留几天,难得回来一次。” “学校那边要上课,再说学校也很多事要做,所以没办法。” “哦?你做些啥子呦?” “比如说主持节目呗,上哲学课啊,还有回去之后我要创立一个协会。” “哦,这样。”林义东并不是很感兴趣地说。 聊了会之后,刘芬玉叫林健杭在她家留下来吃点心,林健杭死活都说不要。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说:“难得回来一次,你怕啥哩?”此人是林金添,他和一个隔壁村的徐建华从山里回来了。 林健杭只好点头答应。 “添哥,我听说我们现在做头要换人,好像是叫小徐是不?”徐建华稍微白皙的脸上似笑非笑,胡子稀疏,眼神冷酷。 “是是是!一个外乡人来的。”林金添说着吸了一口旱烟,嘴里冒着浓浓的白烟继续说,“我看这事得和我哥商量一下。” “听说这个小徐是有钱的家伙来着?”徐建华猥琐的眼神说。 林金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打量了一下林健杭说:“这小子是哪家的苗啊?” 林金添说:“铁生的小儿子哩。” 林健杭赶忙向林金发问好。 “你刚说啥来着?换头?”林金发摸摸白胡子,心想:你那狗鼻子是咋嗅到这个消息的? 徐建华插嘴说:“对,早就不想跟黄老板干了。” 林金发说:“其实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我现在准备把林场卖给这个小徐。” 林金添被浓烟呛了一下:“原来是你叫那个小徐过来的?” 林金发点点头。 林金添不解地问:“黄老板不是人挺好的吗?” 林金发露出狰狞的笑脸,心里暗暗想到:好个屁!没钱没势,赶紧从这里滚蛋就是了。林金发的想法像个十足的土匪汉子,让人琢磨不透。 不多时,刘芬玉把一大锅面条端出来呈在大家面前。谁也不晓得面条里面有没有她的唾沫星子味。 徐建华像饿鬼投胎,脏兮兮的手抓起筷子使劲夹着面条,好像跟面条过不去的样子,吃面的声音像打鼾呼呼响。 林健杭盛情难却没吃多少。 老一辈人说的他一点都听不懂。为了赶紧避开他们,他急忙推辞说时候不早了,还要和王惠英一起去县城。 临走的时候,林金发给健杭交待说:“健杭是吧?你跟你爸说声给我打个电话,我有事跟他说哩。” 林健杭回答:“一定把您的话送到,金发伯。” 林义东送了他一程,不舍得健杭离开,“健杭,要不今晚咱哥俩好好聊聊?” “不了,今晚要去县城,明天得赶火车回广州了。”林健杭给他招招手,算是告别吧。 林义东看着健杭离去的身影,心里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感情涌上心头来。 十三.杜小贤的决心 黄昏时分,西沉的太阳把大地染上了迷人的色彩。 这里太美了。晚风拂过田野,绕过公王河,再吹向水窝的树林,留下沙沙作响的窸窣声。瞧吧!破砖烂瓦在残阳的余晖下也脱胎换骨了。在悠扬的布谷鸟的鸣叫声中,旱窝渐渐迎来了漆黑的世界。特别是在屋后的那座韩峰,在已经渐渐暗淡下来的旱窝望去,那里就像人们苦苦追寻多年的天堂。巍峨耸立、俏丽云峰。在金黄的残阳下,她是那么威严宏大,仿佛是母亲伸出双臂,深情默默地保护着旱窝人和水窝人。 这不得不让我们联想到这里是否五柳先生笔中的桃花源:“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韩峰下的林健杭为此而感到骄傲。只是可惜迷人的景色只能看到这里了,林健杭载着王惠英,驶向县城。 “我的故乡,迷人的故乡,我将再次离你而去了啊!”林健杭回头看生他育他的旱窝,心里暗自悲伤。他再次对故乡大地发出豪言壮语:我一定要成名回来。 傍晚六点多,镇上办完身份证天已经完全摸不着北了。 眯着眼睛的林健一说:“咋那么晚来哩?” 林健杭解释:“天气太冷了,所以开得慢,在路上又遇到了大表姐,聊了会……” 王惠英随后踏入房门,很显然她受到冷空气的袭击,早已鼻涕横流。她对林健一说:“路上遇到你大表姐,她像迫击炮般说个没完没了。她还说她小儿子……” 话还没说完,从房里出来的张海芬神气十足打断老妈子的话说:“好好,现在先甭说了,还不赶紧去做饭?小珞妹都饿哭了。” 林健杭瞥了一眼她,心里骂:自己在房里玩电脑还好意思叫妈做饭! 王惠英收拾心情,进了厨房。林健一早已把菜买回来,他本以为林健杭和王惠英明天才来,所以没买他们两个的份。恰好学校打钟的杨姨留出一块小地,王惠英用来种点小菜,现在派上用场了。王惠英也许是坐车着凉了,头晕眼花,但还是去了菜园。林健杭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林健一回到房间,左眼是老婆,右眼是女儿,哪能腾出空闲照顾老妈啊?张海芬就更不用说会去菜园摘菜了,连做饭都懒得动手,还想指望她?简直是痴心妄想!林健杭不知道菜地在哪,要不他是会去的,这样王惠英可以坐下来暖暖身子。王惠英走出房门,给林健杭的感觉是隐隐的痛楚。 买回来的肉不多,只够两个人尝尝鲜,而且又还要按照张海芬的口味煮,王惠英是越想越气。凭什么我这个当妈的要受这份气?她不明白身为老师的儿子和媳妇咋这样对妈,还教什么书?忍耐点吧,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王惠英想着想着似乎化开了心中的不满。 吃饭的时候,张海芬挑剔的嘴巴还是说王惠英做得不好吃。 怎么会不好吃?不想吃就别吃,林健杭从小吃她妈煮的东西长大,他自认为王惠英做菜是最好吃的。张海芬竟然开口否定王惠英的厨艺,让林健杭尤为愤懑。他想开口顶撞张海芬,但是基于她是嫂子,他是大学生,口舌之争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一旁的林健一肯定是护着张海芬的。有什么好顶撞的?唉,在林健一的宠爱之下,张海芬像是这个家的皇后,呼风唤雨,尤其是在吵架之后,张海芬的妥协让林健一更加心疼。 林健一不是不关心这些问题,他也是爱王惠英的,他也有他的难处啊!所以在王惠英和张海芬的明争暗斗中,他假装不闻不问,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要心急。他是婆媳之间的桥梁,他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的作用绝不是在小吵小闹中显示出来的,他在等待…… 吃完饭,王惠英带着怄气进房间休息。其实大家都知道王惠英生气了,在千家万户中这种事情是常有发生的。王惠英想想自己是婆婆,大方点无所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跟这个小坎过不去,岂不是白白活了几十年?人活一世就得学会大方和慷慨。 林健杭不知道遇到这种事该如何安慰,他知道他最不会的就是安慰别人。看到林健一不理不睬的样子,看到张海芬盛气凌人的德性,他再一次肯定王惠英生活在这个地方并不开心。但是王惠英说到底是林健一的母亲,她有责任也有义务照顾他的孩子。 林健杭呆不下去了,想去新阳中学找冯素晴叨叨。于是到了学校之后,结果正碰上学校高三的质检,不让外人进入。再说,冯素晴此刻也不一定在学校里面,林健杭无奈,只好去找杜小贤。 杜小贤家离这并不远,他一个人走路过去。 我们知道杜小贤这两天陷入艰难的抉择中,每当她下定决心要离开晨凯的时候,泪湿沾襟,每当她下决心不跟杜成山去马来西亚的时候,她更是不能自拔。 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院子里的犬吠声把她拉出了垂死的挣扎。 她拉开窗帘,原来是健杭!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喜极而泣。她整理了一下装扮,出去把健杭接进来。 林健杭看到面容憔悴不再甜润的杜小贤,开玩笑说:“小贤,你回家也用不着高兴到失眠吧?” 林健杭知道什么啊?杜小贤苦笑:“嘿嘿,还真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呦?你家怎么有三条大狼狗啊?”林健杭看到狗心脏似乎跳到了喉咙口,怕了,不敢往前走,还好那三条犬被拴住了,不然凭借那凶猛的眼神,警犬肯定把他咬得稀巴烂! “你还是不是男的?害怕成这样。”杜小贤说,“那警犬是被拴住的,我跟你说这条叫卷尾,那条是大黄,他们都是很善良的。” 杜小贤拍拍大黄的脑袋,显示她是女主人的威信。“来,进屋坐。” 林健杭的到来似乎让杜小贤暂时忘掉了纠结的痛苦。只是在闲聊了之后,林健杭才发现杜小贤心事重重。从见面到里屋半个钟以来,她只字没有提到晨凯,而她吐露的字语大都是后悔回家之类的。究竟是什么事让天生乐观的杜小贤变得如此忧郁呢?林健杭想进一步深问,但是基于他们的关系,他不好意思开口问。她有男朋友了,这种关心他男朋友关心就行,他不便介入她的感情世界,有了朋友的问候还不足够吗?如果他继续追问下去,那就是越界,这样于晨凯于小贤都不好。林健杭对杜小贤只有友谊,没有其他。 “我们明天回广州了哦!”林健杭开口说。 “不,健杭,你先回去吧,我爸过几天会带我过去……” “可是你要上课啊?”林健杭有点意外。 “我还有点事。” “那你自己多多保重喽!咱们学校见。”林健杭说完示意说时候不早了,准备离开。 这时候刚好杜成山从外面回来。杜成山仔细审视这个孩子,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一副凶巴巴的嘴脸。 “你是谁呀?”杜成山问。 “爸爸,他是我朋友,也是晨凯的好朋友。”杜小贤解释说。 “叔叔好。”林健杭毕恭毕敬地作揖。 “嗯,闺女呀,不是说你不要随便带朋友回家吗?”杜成山不高兴说。 “爸,你又来了?”杜小贤跟着不高兴起来。 “杜叔叔,我来找小贤想跟她约好明天一起回学校,这样我们也好有个伴……”林健杭说。 “我会送她去学校。”杜成山说。 “那…”林健杭回头给杜小贤说,“那我先走了。” 杜小贤招招手,微笑着说好。 杜小贤瞪了杜成山一眼回房间去。 杜成山追着女儿说:“闺女,闺女,你怎么了?你先把门开开。” “爸爸,我没事,累了,想休息了。”杜小贤贴着房门,流着眼泪说。 杜小贤知道她最终还是要跟爸爸一起去马来西亚的,她哭是为了与晨凯来之不易的爱情,因为这一走,她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晨凯见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健杭来过她家,让她更加不舍她心爱的晨凯,看到林健杭,仿佛就找到了李晨凯的影子,他的味道也随之而来…… 这时候,李晨凯来电话了。她没有接,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就以她的方式来挥别心爱的人吧。 李晨凯觉得很奇怪,自从杜小贤的这一走,就好像失去了她的消息,她不接电话可能在忙吧!他已经忘记了他去ktv是怎么回来的了。他只记得大家都喝醉了,等他第二天睡醒之后,才恍然间感到,他少了对小贤的关心。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家的,他也不知道在家里遇到了些什么事,他更不知道小贤什么时候回学校。他突然觉得他做人做得很失败,即使是百米冠军又如何?他知道他错了。等到要弥补,要挽留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李晨凯今晚独自一人走在操场。他抬头望天,没有星星,他想看月亮,月亮却沉睡在地球的另一边。他想找人说说话,可是他发现除了小贤和健杭,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痛痛快快地讲话了。晨凯走出校门,径自往后山走去。广州的夜景很美,从山顶望下去,每一处灯光都代表一个温暖的家,而这里却不属于他。他找块地方坐下,然后又站起来,孤苦无奈的心情涌上心头,他离开后山准备回学校。 走到一片漆黑的小道,走出四五个人,拦住他,晨凯不认识他们。他们跟晨凯要钱,稀里糊涂动手打他。在四五个人毫不留情的情况下,李晨凯昏迷了过去。他只听到“谁谁谁要请吃宵夜和……漂亮美眉”一句话,等到他醒来的时候,邓婷婷在他身旁守护着。邓婷婷吓得一直在哭。李晨凯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全然不知,他只知道他被几个人毒打了一顿,昏昏沉沉。 “晨凯,你终于醒了。”邓婷婷呜呜呜地哭着。 “婷婷?你怎么在这里?”李晨凯还觉得很痛,此刻脸上泛起了淤青。 “我刚想去逛街,来到这里看到你躺在这里,我还以为是别人,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被人打了?” “我也不知道。”李晨凯想站起来。 邓婷婷让他先不要起来,他脚在流血。 “婷婷,麻烦你了,帮我打个电话给刘浩,叫他出来。”李晨凯有气无力地说。 “好好好,我都傻了,忘了告诉他们。”邓婷婷拿起手机给刘浩打电话。 “你怎好端端的被人打呢?是不是见你是大帅哥,所以嫉妒啊?”邓婷婷天真的想法一下子把李晨凯逗笑了。 “我还是先起来吧!”依偎在邓婷婷怀里的他总感觉怪怪的。这时候他才发现邓婷婷换了个新鲜形象,可淑女了。 没过多久,刘浩和朱志文来了。在他们的护送之下,李晨凯安全抵达宿舍。廖少荣也感到奇怪,晨凯好好的怎么会被人打呢? 宿舍,经过四人激烈地分析,一致认为是何伟指使的,只是现在还找不到证据。 晨凯在舍友的怂恿下,更是发出跟何伟势不两立的言语。 一场“大战”就要爆发了…… 十四.摊上事了 毫无疑问,这一票子人是何伟叫来帮他出气的。 在校运会当天,何伟叼在嘴里的囊物活生生地被李晨凯掠走了,还挨了横空出世的一拳,他当然是对此怀恨在心了。最让他不满的是,他暗恋的杜小贤却喜欢李晨凯,他实在是无法忍受。就在班级友谊赛那天,他看到杜小贤的眼中只有李晨凯,一气之下把球打在没有防御的李晨凯身上。小心眼的何伟表面上假惺惺,然而他知道李晨凯报名参加百米赛跑之后,便百般威胁体育部部长让他逾期报名。他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他比任何人都要强,尤其是要让杜小贤知道他比晨凯优秀。 何伟以为稳操胜券,事实上,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何伟不但没有荣登冠军宝座,而且还狠狠地挨了李晨凯的一拳,当众让他难堪。他带着仇恨离开了操场。“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何伟的遭遇让同班的黄一峰也连连打抱不平,明明到手的冠军,偏偏让李晨凯那小子夺取了。如果再加上何伟的那一枚金牌,他们班就以总分第一的优势稳占名次榜首了。黄一峰平时只打游戏,但出于班级的荣誉和朋友的委屈,他力挺何伟狠狠地揍李晨凯一顿,方能消气啊!何伟觉得出手打人总有失君子之风,但是黄一峰拉上郑天宇做说客,何伟勉强答应了。黄一峰在学校外头兼职的时候遇到几个社会青年,以他的震慑力,深得小混混的臣服。再加上黄一峰开出了让小混混们垂涎三尺的条件:事成之后,给他们介绍班里最漂亮的女生认识。 于是,一笔交易成交了。 晚上,黄一峰看到李晨凯独自一人在操场闲逛,打电话叫社会小青年进学校来,只是可惜四五个面生的青年被门卫大叔拒绝入门,黄一峰眼看他精心策划的战事要泡汤了。黄天不负有心人,李晨凯竟然不识好歹走出了校门,走向后山。这可是天赐良机啊!跟在身后的何伟也绽放出邪恶的光芒,心里暗暗思忖:李晨凯,你今晚死定了。 黄一峰和小混混时刻用手机联系着,告诉他们出去的那个就是目标。黄一峰再三交待:找个阴暗的角落,出手之后各自散去,切记,切记。何伟跟着黄一峰的步伐,躲在角落准备看好戏喽!何伟真想叫他一声大哥,帮他出这口气。装清高的黄一峰说:“兄弟之情,何须言谢?” 看到李晨凯被打到吃泥巴的惨状,他们还取笑说:“你说他像不像一条狗啊?” “要是旁边有一坨屎就更完美了,哈哈!”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欲上街的邓婷婷发现了李晨凯,用哭声把晨凯叫醒了…… 唉!可怜我们的晨凯了。人长得帅有时候也是一种罪呀! 朱志文和刘浩护送晨凯回到宿舍,先是敷药,还没稳定愤怒的情绪,他们就讨论开了。 刘浩说:“晨凯,你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朱志文也起哄:“那个何伟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廖少荣平时不爱管这些东西,但听到打架,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说:“记得预我一份哦!” 李晨凯左思右想:我是怀疑何伟,但是我们拿不出证据,空穴来风不给力啊!他还迷迷糊糊记得在小混混们离开后说的一句话:请吃宵夜和漂亮美眉。他把这条唯一的线索搬出来,让廖少荣摸清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廖少荣今晚和a班的女朋友去约会,聊天中知道:最近何伟请班里的某些漂亮女生去游玩,不断献殷勤,说有四五个帅哥想和她们做朋友。在黄毅峰花言巧语之下,那些呆头呆脑的女生答应了,黎燕丽和严芳玲也被掳获进虎穴之中。 还好及时发现了何伟的阴谋,要不然的话,多少清纯的女生会葬送在他手上啊? 第二天,他们约好所有答应赴宴的女生都不要出门了。这摆明是“鸿门宴”,她们还不知道赴宴的代价是什么?当阴谋揭穿的那一刻,所有女生都把犀利的矛头指向人神共愤的何伟。 这让何伟暴跳如雷,明明就是黄一峰的馊主意,怎么就怪到我身上来了?他知道是李晨凯妖言惑众,于是他叫军师黄一峰出谋划策。眼前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了,唯一的出路就是打。 黄一峰跟小混混说事情黄了——搅黄事情的人就是他们出手打的那个李晨凯。 “爆炸头”细狗抄起“家伙”往学校方向走,身后跟着三个小弟。 李晨凯一伙人为了庆祝他们揭穿何伟的阴谋,决定到校外好好吃一顿。 何伟和黄一峰跟踪他们的脚步来到饭店门口,何伟跟细狗说:“李晨凯那小子在饭店里面,你叫你手下的小弟把附近的小道给包抄起来,我让他插翅难逃。” 细狗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这时候,店面异常火爆,鱼龙混杂,大多数是本校的学生在这里吃饭。他们叫了一桌子的好菜,刚想起筷。何伟和黄一峰坐下来,性情烦躁的何伟质问:“李晨凯,你说为什么说是我指使的阴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晨凯先是惊慌受怕,然后故作镇定地说。 “嘿!何伟,我们吃饭没邀请你过来,你凭什么坐在这啊?”廖少荣讨厌何伟说。 “你给我闭嘴。”黄一峰开口说。 “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何伟瞥瞥廖少荣。 廖少荣喝着滚烫的汤,想把一碗汤泼过去。 刘浩使眼色说不可。 李晨凯只管吃东西。 “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让你回不了学校。”何伟狠拍桌子,把汤都打翻了,桌子上发出筷子、汤匙和碗碰撞的声音。 这时候,李晨凯实在是按捺不住了,站起来右额青筋暴起,说:“何伟,是你一开始挑衅,我对你一忍再忍。” 饭店早已安静下来,大家看着好戏,老板露出笑脸出来调解…… “好,你说,我明明是冠军,你偏说我犯规了。” “你确实是出手妨碍我的速度了,我有什么办法。” 做“和事佬”的老板说:“年轻人,有什么事吃完再说嘛,今天我请了。” 何伟不给面子说:“你闭嘴,你们所有人都给我闭嘴!”说完喊,“我今天非打趴你不可。”他端起一盘菜往李晨凯身上砸去。 眼明手快的李晨凯跳跃往后滚,撞到端菜的服务员,把一道美味的黄金虾给打翻了。 黄一峰看到他想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到门口做手势。 门外小巷中等待的细狗见有动静,弹掉烟头飞身前来,嘴里不停地喊:“快,别让他跑了。” 廖少荣攥紧拳头,胡乱打在何伟的身上。 刘浩和朱志文则挡住黄一峰的追杀,不约而同叫:“晨凯,快跑,快跑!” 李晨凯见前门已经封住了去路,便折身往厨房跑。这里还有个后门,可是定睛一看,后门有两个细狗的小弟把关。眼看前线撑不了多久了,廖少荣被何伟的一个右钩拳打得不省人事,刘浩胖胖的身材还是堵不住黄毅峰的冲击。朱志文看到细狗雄狮猛猛的样子缴械投降说:“不关我的事,我是来吃饭的。” 看样子只能拼杀出去了,厨房的主管说:“哎,小子,你不能进来。” 晨凯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拎起一壶刚刚烧开的水,决定豁出去。 后门的两个家伙已经过来了。 他把开水藏在身后,分析了角度和速度之后,把热水泼出去,只听到他们的一阵惨叫。李晨凯开始往学校方向跑,进了学校就安全了。 细狗知道他会折身过小道,再去马路,便抄小道在那里等候李晨凯的光临了。 何伟和黄一峰来到后门,见到两个小弟一阵惨叫——他们的脸上和手上长满了大小如麻的水泡。他们开始追,要是回到学校,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果然,细狗的猜测是正确的。李晨凯在这里遇到了细狗,心想这下子肯定完了。细狗左手握着铁棒,气冲冲地向李晨凯走来。 李晨凯捡起废弃的木棍,挡了两招灰飞烟灭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又跑,此时何伟和黄一峰也追上来了。他转了一个弯,看到一位文质彬彬的人,这一下只有靠他救命了。 他上前去说有人追他。 那人翻过头一看。 啊?原来是蔡智森蔡教授。 蔡教授说:“先进我的车子躲一躲。” 何伟和黄一峰追上来,没有看到李晨凯,只见蔡教授,便想折头往回走,结果还是被蔡教授留住了。“你们怎见老师也不问好啊?” “蔡教授,那么巧。”黄一峰用猥琐的眼神说。 何伟只是笑一笑。 细狗就要到了,看到黄一峰的手势立即停住脚步,钻进小巷中,消失了。 “我说你们在这里干嘛啊,跑啊?”蔡教授严厉地问。 “跑步呢!教授。”何伟解释说。 “跑步?跑步干嘛躲我啊?这帮学生什么素质?”说完,他生气上车。 何伟和黄一峰在蔡教授的眼皮底下溜开了。 “蔡教授,谢谢你救了我!”李晨凯从后排坐起来说。 “什么都不要谢我,回去之后,给我写一份检讨。”蔡教授严肃地说。 然后他发动引擎,驶向学校。 李晨凯回到学校可谓是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回宿舍,看看廖少荣他们怎么样。打开房门一看,林健杭在里面…… 十五.训话 早上,林健杭踏上了回校的火车。 他没有跟林铁生打招呼就走了。他带着沉重的心情上了火车。他的沉重可以说是林健一给的。还没上车之前,他们在候车室闲聊了会。 “你的专业课学得咋样了?”林健一望着窗外的铁轨问。 “还可以吧,挺难学的。”林健杭不喜欢别人问他的成绩,他现在是大学生了,很多事情不用太过操心。但家人总以为他还没长大,时时刻刻叮嘱他要学好——不能走上什么旁门左道的岔子,一旦走错了路,就回不了头了。 林健一继续说:“如今就业形势不容乐观,你要为将来做准备哩,在大学人有时候会过得不开心,但一定要学会自我调节……” 林健一的一番话像是爸爸对儿子说的。林健杭很反感,不过他知道这都是为了他好。 火车的呜呜声把他送到了大都市……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刚坐稳脚,李晨凯打架的消息便在校园传得沸沸扬扬。在舍友邱明激情的演说后,他便马不停蹄往李晨凯的宿舍走去。打开房门的是刘浩,朱志文也在,看到李晨凯的大哥来了,于是告诉他事情的大致经过。 不出多时,狼狈不堪的李晨凯也回来了。 林健杭和李晨凯来到校园树下聊天。“大哥,怎发生这种事哩?” 李晨凯面带愠色说:“我是觉得倒霉透顶了。我的事你大概也清楚了吧?” “学校那边不知道察觉了没有?” “咳,还用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林健杭愣愣表示不知道。 李晨凯接着说:“是蔡教授,我们的辅导员!” “啊?大哥,我看你有罪受了。” “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李晨凯还神气十足,“咦,大哥,小贤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吧?” “我去找她。” “你别去了,她还没回校。” “啊?没……没回来?怎么没回来?” “这得问你自己了,她说有事,怎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知道……我打电话给她,她又不接,她回一次家神神秘秘的。” 说完,李晨凯又拨了一通杜小贤的电话,提示音说号码已过期。这让李晨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a班班长蔡泽跃给他捎话说学工办有请。天杀的!怎么那么快就传到学院办公室了?李晨凯来到学工办,何伟和黄一峰已经在挨批了,像受罪的羔羊,任凭老师用严厉的屠刀宰杀。自然李晨凯也在劫难逃。 张老师素来被学生加以“魔鬼”的外号着称。这是因为她有那尖锐的目光和庞大的身躯,她的眼神可以让你看到隐藏的锋芒,每个被她训斥过的学生都退避三舍,这回可有他们三个好受的了。 “肇事者是你们三个人吗?”张老师如雷贯耳般问。 他们没有回答,只是点头。 “何伟,说说事情的经过。” 何伟四十五度角的视线调整到水平线上,看到张老师两眼幽幽的光芒,又垂下头去。倒霉的何伟想:怎么叫我说事情的经过呢?他支支吾吾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很明显何伟在说谎,他说是李晨凯先引起事端,而一旁不服输的李晨凯顶嘴不让,一时间肃穆的办公室沸腾了起来。 张老师猛拍桌子,叫他们停火。 “你们在学校外边闹事还好意思在这里吵?你们知不知道饭店老板来学校投诉了。什么素质?什么作风?我们学校的颜面全给你们丢尽了。什么都不用都说,饭店那边的赔偿你们三人分配。还有就是处罚的问题,这一点我已经向上级请示,都记你们一个大过,你们有什么疑问吗?没有疑问就可以走了,我还忙呢!”对于这种事情她早已习惯,她会让这些伤风败俗的学生颜面扫地。 刚被训斥完的三个人,针锋相对。 听到门外吵声激烈,蔡教授看个究竟,把李晨凯叫进办公室谈话。 这一次又是蔡教授帮了他,否则上火的他说不准又会给何伟一个拳头呢! “我叫你写的检讨呢?” “教授,我还没……写。” 蔡教授扶了金眼镜说:“怎么还没写?身为你的辅导员,我真是觉得丢尽了颜面。” 李晨凯还能说什么呢? 他继续说:“这就是大学生所谓的素质?你是不是觉得要用打架来表现你的男子气概?你是读哲学的,你应该懂得人的价值观尤为重要。” “是,教授说得对。” “何伟和黄一峰是干嘛的?纯粹是来浪费日子的,你和他们打架,我真是看错你了。”他说着就往抽屉里找东西,“不是我夸你,你的论文写得不错,你对哲学有个人独到的见解。” “论文?哪篇论文?”李晨凯不解地问。 “就是《书法的矛盾观》啊?上星期我布置的作业嘛!”蔡教授说。 “这篇不是林健杭写的吗?”李晨凯说。 “你不就是林健杭吗?”蔡教授问。 “教授,我叫李晨凯啦,林健杭是我们班另一个人。”搞什么嘛,绕了半天,原来蔡教授误认为他是林健杭了。 “你不是林健杭?”蔡教授再次问,他感到很不好意思,“说实话,这篇论文写得真是不错,我特别喜欢……你怎么长得那么像林健杭呢?” “报告教授,我们是好朋友。” “嗯,很好。不管怎样,冲动是魔鬼。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没什么事,回去吧!” 待李晨凯离开之后,蔡教授跌落在凳子上,他一向谨慎,难得糊涂竟然认错人了。不过看着林健杭的论文,他欣慰,欣慰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学生。没有经过林健杭的同意,他把这篇文章发表在学校公报上了。 李晨凯经过这件事之后,也从蔡教授的说教中感悟出一些真理。但是有一个问题还在困扰他:小贤究竟怎么了?电话不接,什么消息都没有,这下把他急的。唉! 他打电话给邓婷婷:“婷婷吗?小贤回来了吗?” “没呢,怎么?有事么?”邓婷婷接到李晨凯的电话又是紧张又是高兴的样子。 “没,就问问而已。” “哦,你还好吗?身体怎样?” “好着呢!”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难得你会打电话给我,稀客啊……” “呵呵,好了,没其他事,先挂了。” “喂喂喂……”邓婷婷还想多聊会儿呢,李晨凯就把电话给挂了。不过她还是乐开了花,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她也没想到,从一开始不认识李晨凯,还在一旁拼命鼓励杜小贤要说出对李晨凯心中的爱,到后来见面,渐渐产生好感,到喜欢,她也不明白自己会悄悄喜欢上他。 李晨凯什么也不想,只是盼望着杜小贤能早点回来。 在家中的杜小贤,终于找到处理事情的方式了。 下午杜成山驾驶着自家的本田车,送女儿到了广州。杜成山这两个星期需要把所有业务都处理完毕,而杜小贤的任务是妥善办理出国手续。 杜小贤风尘仆仆地来了。这一次回来,她好像完全变了个人。邓婷婷对她打招呼,她不应,这让邓婷婷更加嫉妒她。严芳玲和黎燕丽见杜小贤不对劲,关切地把家里带来的特产和她分享,但是这些东西都不管用。因为她心里做了一个狠心的决定,那就是和晨凯绝交。唯有这样,她才可以死心塌地跟着杜成山出国。她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女人的心思,你千万别猜。女人心,海底针。 其实她知道李晨凯一直在找她,她很想接电话,但是一接电话,怕是心软不跟爸爸去马来西亚了,这样她会内疚一辈子的,她不想为了爱情而放弃爸爸的爱。自私的想法她也有,可是她又想想,也许将来还有机会回来,那时候再续前缘也不迟。现在他们都还小,还需要奋斗,等待也许是漫长的,总有一天会有希望的,就让他们接受这份考验吧。不过在离开之前她不能对晨凯有半点留恋,以前的事情尽量不要去想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做出如此狠心的决定,实在是对人心的摧残。 人总要学着长大。 深夜,静寂无声。蔡教授苦心着书,他喜欢托着下巴想问题。从开学到现在一直都很忙,他搁置一旁的书论尘封了两个月。现在他刚从外地学习回来,又有了一些独到的见解。创作的灵感总是来源于夜深人静的夜晚。 他拍拍资料上面的尘土。门外有人敲门,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不请而至的敲门声让他顿生不悦的心情。他开门一看,是杜小贤同学。“那么晚了,小贤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蔡教授问。 杜小贤礼貌地说:“老师,对不起,我看到你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于是就上来了。” 蔡教授看到文静的杜小贤,有时候感觉像是看到了自己女儿的身影。“嗯,老师在写文章……怎么有什么事吗?” 杜小贤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胸腔一股血往上涌,艰难地说出:“我要办出国留学手续……” 蔡教授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十六.叶晓祉 两天后,学院广播站,主持人队的战将们如约而至。 下午上完课,陈惠华和杨梓峰先和广播站协商好,说是为了迎接迎新的主持工作,想借此地用一用。在几经回合之后,广播站站长终于答应了。 叶晓祉在校运会的实战演练中,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自然,跟广播站的成功协商也有她积极的一份子。 只有林健杭一个人是最慢到达广播室的。 今天的叶晓祉穿了一件天蓝色的外套,瘦身牛仔裤,一双平底鞋……林健杭除了用温文尔雅来形容她之外,脑袋瓜里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词语了。 叶晓祉静坐在凳子上;杨梓峰师兄在调试麦克风的音量和音色;一旁的陈惠华师姐按捺不住澎湃汹涌的情绪,已经在模仿着中央台的标准发音放飞梦想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林健杭敲门说。 “不晚啊!我们也是刚刚才到的。”陈惠华中止了她的豪情说。 一旁的杨梓峰师兄不理会他,继续弄手中的音响设备,他要调到最满意为止。 还是叶晓祉先说话了。“惠华师姐,你说健杭像不像是辩论队的那个谁啊?”叶晓祉好奇地问陈惠华。 一时语塞,陈惠华不知怎么答…… 杨梓峰开口说:“没有吧?身为辩论队队长的我有绝对的发言权。”似乎杨梓峰只对叶晓祉的话语感兴趣。 林健杭听到叶晓祉这样一个奇怪、唐突的问题,傻了眼:“不会吧?” 叶晓祉又说了,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觉得他挺像辩论队的那个谁,儒雅腼腆、老实善良。” 林健杭问:“叶同学是辩论队的?” 陈惠华说:“晓祉同学的口才那可是了不得。”放下手中的一沓稿纸接着对叶晓祉说,“你不是上次辩论赛的最佳辩手之一吗?” 叶晓祉高兴地眉开绽放:“yes, you are right。” 陈惠华又说:“健杭,你还不知道我们主持队的个个都是杰出青年吧?” “这一点我确实是不太了解。”林健杭回答。 叶晓祉说:“哎呀呀,师姐,你也太会说话了吧?哪有什么杰出青年啊?” 杨梓峰虽然弄好了音频设备,但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甚至他连眼前站着的这个师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下,眼前的这个杨梓峰师兄呢,是辩论队的队长。晓祉是学院办公室的助理…” 叶晓祉的脸红彤彤。 林健杭没有想到萦绕在他身边的叶晓祉竟然是个“当官”的。 陈惠华接着说:“哦,最厉害的要数我们的王昊队长了,他还是武术协会的会长哦!方绮是下一届的女生部部长。” 杨梓峰这时候开口说话:“惠华师姐是英语社社长。” 叶晓祉也打趣说:“师姐,那么重要的角色哪能漏掉啊?” 嘀嘀嘀……陈惠华的手机响了。她接到方绮的电话,说有个师妹找她有事,得回一趟宿舍,很急。眼看这场广播交流会将不欢而散…… 杨梓峰开口说:“其实,我们不用走啊,我们可以在这里练习嘛,反正和站长约好了有一个半小时是给我们练习的,不能浪费资源啊!”他不甘愿就这样走了,辛辛苦苦调试好的音色哪能那么容易被埋没掉…… “对呀,我们可以在这里练习嘛,也不用搞得太正式啦!”叶晓祉开口说。 “行,就这样办吧。师妹那边有事,我得赶紧回去,这里就交给梓峰你了。”陈惠华说。 杨梓峰摆个酷酷的造型,意在说明安心去吧,这儿有我足矣。 待陈惠华离开之后,这三个人之间好像少了润滑油,总有不自在的感觉。随着日影西移,太阳沉地,林健杭提议说,先吃饭,然后过来练练发音和改善其他应该注意的问题。这是个好提议,其余两个人竖起拇指大打赞同。 叶晓祉一听到吃的,特别开心。女孩子很容易被食物满足。她高兴下一跃而起,却因兴奋过度,把挎包的带子和衣服的扣子打了一个结。至于为什么偏偏就打上结了,谁也解释不清楚。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有猫生出耗子的奇闻异事呢。 急于找门钥匙的杨梓峰哪有闲情去理会这些,但他很想出手打开这个结。 可是叶晓祉先说了:“哎呀,健杭你来帮我,我衣服的扣子和这死带子打结了……” 林健杭怎么帮?他伸出右手去挎她的包。至于解开这个结,她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他费心。 结果叶晓祉无从下手。 他帮忙拧着叶晓祉胸前的衣扣,迟疑了一会,赶紧松开手说了一声对不起。 杨梓峰看在眼里。 食堂,三个人在吃饭。 这一次的吃饭,拉近了彼此之间的一点点距离。吃饭的功用还真是神奇,人与人的相处,吃饭往往是沟通心灵的桥梁。 也正是因为这样亲切的场面,杨梓峰不再拘谨与林健杭陌生的关系。相反,在吃完饭回到广播站之后,他谈笑风生,乐此不疲。他竟然还有雅兴,对着麦克风唱起了流行歌曲。叶晓祉本来就是喜欢玩的人,当然她也参与其中。除了唱歌,他们正经半会,互相琢磨对方的发音和感情是否做到位了……这里所有的一切声音都被方绮装进了耳朵里,她还特地打电话来制止这样的恶搞。 玩得开心的三人,什么飞短流长都不怕。 晚上八点,他们在喧闹声中散场了。 3栋女生宿舍420房,陈惠华喘着粗气,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原来她有一个表妹龚月,也在这所学校读书,只不过比她低一年级而已。却因没有住惯宿舍的集体生活,总是和舍友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吵架之后又觉得委屈,所以只好找表姐倾诉了。做妹妹的想,姐姐当然是帮她的了。可是今天龚月却因为晾被子一事动手和同舍女生打架了。名字优雅,人品却不咋滴。这个宿舍龚月实在是没办法待下去了。龚月跟表姐说一定要换宿舍。在陈惠华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陪龚月去见辅导员要求换宿舍。 其实,换宿舍是一件相当难的事情。想想看,有哪一间宿舍愿意腾出一个地方来和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一起生活。再说了,宿舍都是住满的。想要调换宿舍,简直比上刀山下火海还难。 恰逢辅导员蔡教授忙于着书,他把所有工作暂时先由助理去打理,这个助理不是别人,是叶晓祉。于是陈惠华打电话给叶晓祉说有急事相求。叶晓祉在广播室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之后,回到她工作的地方,和惠华师姐了解情况之后,才知道是同级性情火爆的女孩龚月要搬宿舍。龚月的性格在女生宿舍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她那火焰般的性格,每个人见了都恶心。其实不瞒陈惠华,叶晓祉宿舍正好有一个空位,但她绝对不会不打自招。听了龚月的情况,叶晓祉做不了主,她得请示蔡教授的意见。 蔡教授非常反感这种事情,一个大学生不能和舍友好好相处,枉费了几十年的读书生涯了……他果断地说没得换,以前住哪现在还是住哪。 龚月是铁定了心要换,不换的话,她坚决地、彻底地、毫无悔意地卷铺盖走人。另外身为表姐的陈惠华无论从哪一点出发,都想龚月好。 所以在两姐妹的苦苦哀求下,蔡教授才同意此做法。但是有哪一间宿舍愿意让龚月住呢?他在脑海中思索片刻之后,还是找不到答案。也许他在着书的世界里陷得太深,一时间无法拔起,故此一件很容易解决的事情让他费时良久。 他鬼使神差地想到,杜小贤来找她办理出国留学一事。一个好好的苗子出国可惜了,其实以杜小贤的才能,在国内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前途,但是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谁也不能改变。蔡教授遵从自己的做法来源于自己内心发出的指令,杜小贤这样做,是有理由的。 “教授,蔡教授。”叶晓祉在他面前摇摇手。 蔡教授回过神忽然想到,杜小贤不是要出国吗?那她的床位就可以啊。至于杜小贤的舍友愿不愿意让龚月搬进来,还有许许多多问题,他统统交给叶晓祉打理。他在创作期间,亟需一个安静的环境发挥创作灵感。 陈惠华见自己的表妹的问题有了曙光,终于安心多了。说实话在所有人当中,陈惠华最讨厌龚月,她最后叮嘱表妹说:“你自己要学会生活,我能帮你这一次,以后只能靠你自己。” 龚月哇哇大哭。 叶晓祉晚上带着龚月来到杜小贤的宿舍。 经过这两天的生活,杜小贤渐渐告诉了舍友即将去马来西亚的消息。邓婷婷、严芳玲和黎燕丽都为这个消息难过了一整天,眼看自己的好姐妹马上要消失了,一个个都急得哭了。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一点也不假。遇到棘手的事情就坐下来哭鼻子,别人管她们叫可怜虫。 内忧还没解决,外部矛盾又来了。 叶晓祉敲开房门,道明来意之后,四个女主人一致持反对意见。杜小贤说:“我都还没走,就有人想打这个主意,想都别想。” 严芳玲也说:“即使是换成我最喜欢的偶像,我也不会让他跨进这间宿舍半步…”然后心里暗暗地说:更不用说是泼妇般的龚月了。 黎燕丽在前两位勇将发言之后,来了一个总结性的陈词:“总之就是不行。” 龚月气急之下走了。第二天,据说她回老家不读了。 叶晓祉很生气。这是蔡教授叫她帮忙处理的事情,又不是她本意要过来。她只是负责传达命令,凭什么她也要遭灾受别人的谩骂? 叶晓祉回到学工办给蔡教授交差说:“杜小贤不同意让龚月搬过去。” 这种语气一听,谁都知道叶晓祉受到了委屈,这种结果完全在蔡教授的意料之外啊!这就奇怪了,杜小贤怎就不让呢?不行,看来这事得他亲自出马解决,这样也可以让杜小贤化解对叶晓祉的误会。 蔡教授想,叶晓祉帮了他不少的忙,也该犒劳这位得力助手了。对,明天就请叶晓祉去吃饭,顺便叫上杜小贤。他心里想着想着,又回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 第二天,蔡教授约了她们。场面两个字形容:别扭。一个四五十岁的男老师和两个花容月貌的十九岁大姑娘一起吃饭,什么情况吗? 叶晓祉说:“听说龚月回家了,不读了。” 蔡教授说:“她回家也不跟我这个辅导员揶揄一声?太不像话了。”他隐约地感觉到,夹在两个大姑娘中间不自在。识趣的他接着说:“我得去和他父母沟通一下,学校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们在这里吃饭,我请客。”说完,他到柜台买单,买完单像做错事的孩子走了。他确实是去把这个事情弄个究竟,说真的,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他冥冥中自责:我这个辅导员是怎么做的? 饭店里留下了两个同龄女生——亭亭玉立的杜小贤和活泼开朗的叶晓祉。虽然两个人未曾相识,但昨日的矛盾早已化解。 叶晓祉先说:“难得教授那么大方,小贤我们尽管开吃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叶晓祉身上独有的乐观感染了杜小贤,她觉得今天特别高兴,可是从她忧伤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依然心事重重。 “嗯嗯,我们不用给教授客气。”杜小贤说。 “小贤你是哪个班的?” “我是哲学系b班的,你呢?” “我是商务英语b班的,你是……”叶晓祉游动两个眼珠子,接着说:“你是和林健杭同一个班吗?” 杜小贤顿了顿说:“呃,你怎么知道?” 叶晓祉给她一一明说。 杜小贤又说:“他还是我的好朋友呢!” “嗯,他是后来才加入主持人队的。虽然我不了解林健杭,但从我跟他接触的一段时间来看,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我有听林健杭加入主持人队的事……”杜小贤转个眼神好奇地问,“气质,什么气质?” “儒雅的气质吧!” 杜小贤也有同感,说:“对对对!他会写一手好书法。” “哦?他还会书法啊?难得啊!” “咱先不聊了,吃吧!” 以后几天,她们天天在一起吃饭,却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老天爷冥冥中安排杜小贤在命运的曲折路上遇到叶晓祉,也许是对失去李晨凯的一种补偿吧! 但又有谁能道破老天爷的真正用意呢? 十七.书协那事 时值深秋,寒气逼人。 李晨凯陷入到深深的痛苦之中,他压根不知道杜小贤对他态度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原因到究是什么。人一旦在感情上出现了问题,这种痛苦将是伤痕累累。 他整个人完全颓废了。 还好林健杭帮他暂时忘掉了烦恼和忧愁。 关于和肖智师兄创立协会一事,今天林健杭带上李晨凯去了学工办。 蔡教授是辅导员,这事得先跟他打个招呼。学工办每天都拥挤着大量的人群,林健杭艰难地挤进去,稍作努力才排到待处理事项的队伍当中。尽管排队候着,他却心潮澎湃,神情昂然。一旁的李晨凯神色黯然,郁郁寡欢。他知道李晨凯在情感上受到了挫折。在他看来,这事不就跟屁事一样吗?用得着心力交瘁吗? 终于轮到他们了。蔡教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白天工作时间他还是会放下手头的书论,不过说实话他总觉得这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但学生的工作还是得做,不可能上课时间也叫叶晓祉过来帮忙吧?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还有两个同学,心里叹道:我有时间了,这种感觉真好。 “你们是干嘛来着?”蔡教授眼前两个熟悉的面孔给了他异样的感觉。他先是对精神不振的李晨凯说:“你不是那个李晨凯吗?” 李晨凯点点头。 教授接着说:“怎么你又犯什么错了?” 林健杭讨厌别人不在乎他,接过话说:“教授,今天是我有事找您呢!” 蔡教授的目光漂移到这个散发着特殊气质的小伙子身上,问:“你林健杭是吧?” 林健杭失望地看着蔡教授深邃的瞳孔回答:“教授,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我不是回答过您的问题吗?” 李晨凯在老师面前表现出他很清楚的样子:“教授,是啊!还有上次您错以为我是健杭,……林健杭就是他啦!” “健杭啊,你上次的论文写得不错,剖析层层入理。我看了才知道我们的中国书法艺术也有那么深刻的哲学,你让老师大开眼界啊!” 林健杭倒是把这事给忘了,最近主持人队的培训和创社的想法一直充盈着他容量少得可怜的脑浆。一提起上次的论文,他自我感觉不错。他谦虚地回答:“教授您过奖了。” 李晨凯听到蔡教授的夸奖,也跟着乐呵呵起来。朋友就是如此,当朋友取得成功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也有成就感,脸上尽是光。 蔡教授从抽屉中取出林健杭的论文,他简直视它为珍宝,说:“我已经把它发表在学院公报,估计今天可以刊登出来。” 林健杭高兴到不知说什么好。他一直想让别人见识他的才华,却老是找不到渠道,万万没有想到,可亲可敬的蔡教授帮了他这个忙。从某种意义上讲,蔡教授是他的伯乐啊!他真想一下子扑过去给蔡教授一个深情的拥抱,紧紧握住他的手,以表深深的谢意。他内心波涛汹涌,外表却风平浪静,“真是太感谢教授您了。” 蔡教授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埋没自己的才华,你是一个好苗子。”蔡教授思忖着……他问:“哦,你找我什么事来着?” 李晨凯虽然拉不上什么话,但关键时刻还是会调节气氛:“教授,也是跟书法有关。” “哦,什么事情啊?说来听听。” 林健杭调整着说话的语气,因为这是一个光荣的时刻,一个对他生命有重大意义的时刻。“老师,我们想创立一个协会。” 蔡蔡教授好奇:“什么协会?”他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书法协会。”林健杭说出沉重的四个字,心里顿生轻松之感。 蔡教授总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当然是竖起大拇指说赞成:“很好啊!只不过有关社团方面的工作你得去找苏老师。”他指着窗边角落的苏老师,吆喝一声:“苏老师,这边有两个同学想创立书法协会,你看看。” 苏老师发着不标准的普通话:“书法协会啊?你们谁会书法啊?” 李晨凯赶忙给苏老师推荐说是林健杭。为了得到苏老师的认可和赞同,林健杭把书法比赛一等奖的作品都带来了,他也是听肖智师兄的吩咐才这样做的。有得力军师在前方铺路,再加上各位老师极力支持之下,这一关过得很顺利。接下来的工作就要拟写章程和招会员了。社团部的白纸黑字规定是三十个人以上才可以创立协会,这又是一项让人挠腮的挑战。 在探清情况之后,林健杭和李晨凯离开学工办。临行前,蔡教授有个请求:“健杭,既然你会写书法,帮我写一幅对联吧!”上面写着蔡教授苍劲老辣的笔锋: 庭前百花演绎春色秋雨恣意盎然 院后群山关纳风起云涌波澜不惊 林健杭欣然答应了蔡教授的请求。 掌灯时分,男生宿舍2栋102房,林健杭、李晨凯和肖智师兄在共谋大计。 肖智师兄最近去校外做兼职,当然他丝毫都没有放弃他的梦想。在林健杭去学校办公室咨询情况的同时,他也找到了新任社团部部长贺军,了解情况之后,才得知其实创社一事迫在眉睫,若然晚了时日,恐怕要明年才有机会出手了,而明年又会发生什么事谁能知晓呢?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选择做某件事一定要坚持不松懈,半途而废绝对是孬种。 “越快越好,老师那边也说越快越好。”林健杭身负艰巨的挑战说。 “我们不能再拖了,明天要去摆摊宣传,只有社员凑足了,什么事都好办……如果连最基本的条件都没有准备好,我们只能以失败告终。”肖智担心地说。 李晨凯却有独到的见解:“我觉得社员这一方面不是问题,我们在老师那边有坚强的后盾,只要加以有效的宣传方式和实力,很多同学都会被我们吸引的,再说书法有着神秘的力量……”李晨凯说到这里,看了看林健杭,傻傻地笑着,“我想书法有什么魅力健杭比我们更清楚了,是吧?”尽管事情紧迫,但李晨凯的幽默感已经把同一条船上的人感染了,自然快乐轻松。 肖智说:“这个师弟还真会说话啊!” 为了奔波,林健杭都忘记给肖智师兄介绍这个患难朋友了…… 肖智又说:“当我们在聊天的时候,有朋友加入要先向第三方介绍,这样显得礼貌。在西方,都是这样子的。”视野开阔的肖智讲得头头是道,不得不让乳臭未干的兄弟俩连连点头。 最后肖智来了一个总结性的陈述:“明天健杭你找多几个同学帮忙宣传,宣传的时候要带上你平时练习自我感觉良好的作品,要让那些人信服。至于晨凯,你得准备我们社团的章程。时间不多,我们要抓紧,也要一步一个脚印来,做到有条不紊。” 林健杭问:“我们应该在哪里摆摊宣传?” “大哥,我觉得学校饭堂门口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肖智说:“这个提议好,人多必经之地。” 李晨凯又说:“大哥,你知道饭堂门口的那条路叫什么名字吗?” 林健杭摇头。 肖智回答:“伊人街。” “怎又成了一条街呢?”林健杭问。 李晨凯摊开两手:“天晓得……” “哦,那是因为我们学校女生节的时候,很多女生在那条路摆摊卖东西,因此而得名。”肖智接着说,“我们的女生节好像过了。” 林健杭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着明天的宣传工作。 聊完之后,李晨凯说:“很累了,明天再说宣传的事吧!” 林健杭知道哥们李晨凯这两天过得很辛苦,如果不是因为创立协会一事,李晨凯整个人会颓废掉的。尽管李晨凯在外人眼中装得乐观幽默,似乎那就是他的本性使然,但再华丽的伪装也避不了林健杭敏锐的目光。他怎么才能帮到李晨凯呢?他在心中打下了一个问号。他涉世不深,对于感情上的纠结,他从未体会过,没有发言权,发生了这种事情,只能靠自己。 林健杭说:“大哥,你先回去休息,我再好好筹谋。” 李晨凯其实不累,他只是心事太重,负担太重,所以觉得心累。 他和小贤之间不能就这样断了来往吧?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孩子,即使不从爱情出发,他们依然是相亲相爱的好朋友啊!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想不明白,杜小贤为什么突然变成不认识他的样子呢?他义无反顾地鼓起勇气,拿起手机向她问个明白,如果她挂一次,他就打一次,一直打到她接电话为止,他不信人到死缠烂打的地步还会输。 电话通了,谢天谢地,她没有关机,这已经成功了一半了,李晨凯已经做好杜小贤挂电话的准备了,他心跳得相当急促,然而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子。 杜小贤接了电话。 “喂。”虚弱无力的回答,显然,她已经受尽了折磨。 “小贤,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电话另一端是沉默。 “你回去之后就不接我电话,你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还是沉默。 “你倒是回答我啊!”李晨凯急了,他好像很生气:“你不回答我是什么意思?到底你还把不把我当男朋友?” 男朋友一词,好难让人琢磨。她最揪心的就是这个,他的话语触碰到她心里最深的痛楚,她抗拒:“不当,不当!”这一句似乎是她最近以来最痛快的宣泄。 “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李晨凯惊呆了,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此时的杜小贤早已泣不成声。 她哽咽着说:“我……我要出国了……” 哭声中,她挂了电话。 啊?出国?亲爱的人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李晨凯手机掉落在地上,茫然无措。 十八.叶晓祉与杜小贤的交集 自从杜小贤去找蔡教授说明情况之后,她便很少出现在课室里。有时候学院那边需要她过去签署一些文件和资料,她才勉勉强强离开宿舍。 她的情绪波动很大,以至以前那个温柔怡人的杜小贤完全消失了——从来不沾垃圾食品的她竟然一次性购回来几大包,让同舍的严芳玲和黎燕丽口水都流出来了。说实话她们很难理解杜小贤的这些做法,有时候严芳玲出于好意关心,却招来一顿挨骂。 邓婷婷似乎有些明白:杜小贤是要把自己吃得很胖很肥,丑了,那就没人会喜欢她了,连李晨凯也会对她改变看法。天啊!她这是何必呢?她简直是在摧残自己啊!有心事得说出来呀!大家都是好姐妹,虽然我是喜欢李晨凯,但关键时刻我还是会把姐妹之情放在第一位。她心里这样想着,却又不知如何用行动表示。她关心杜小贤,反而招致小贤的臭骂,还不如不安慰。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杜小贤认为,同在屋檐下的舍友只知道占她的便宜,有东西吃的时候,老实巴交、阿谀奉承,没有好处给她们的时候,理都不理她一下。这样的姐妹还算是姐妹吗?虽然她有告诉她们自己要移民了,但感情的事她是死了都不愿意倾诉出来的。她本以为,一直不理踩李晨凯会好受一点,然而越是这样,她越是憋得慌,于是有好几次拿起手机想给李晨凯说明情况,却又在打退堂鼓。 这一次偏偏他打来了,她迟疑了会,很想把电话挂了,但是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她一直找不到勇气,因为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疯狂的挣扎,可最后还是咬咬牙接了电话。 可以说聊天的内容是她预料之中的,痛心的程度却远远超乎她的想象。这一次她真的是失声痛哭了。 宿舍其他的两个女生见到杜小贤哭着跑出去,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想跟着出去。 邓婷婷却出手拦住了,她是出于好心:“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杜小贤跑到四楼公共阳台。看着可爱的月色她没有笑容,微风拂过,她整个人都快撕裂了。不,完全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是她内心极度的脆弱,经受不住感情的折磨,所以她几乎快伤心欲绝了。 这一切都被叶晓祉看在眼里。她见今晚夜空爽朗,把衣服洗了。她提着一桶沉沉的衣物,一步一个脚印挪向阳台。原本,她看到杜小贤在阳台伴着闲情雅致欣赏夜色,在喊她的前几秒里,她看到杜小贤神色不对,于是收回了愉悦的心情,走了过去。 “小贤?怎么你也在这里呀?”叶晓祉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杜小贤见有人和她拉话,匆匆忙忙拭去眼角的泪水,顿了顿,回过头说:“原来是晓祉,我听到那么甜美的声音就知道是你了。” 叶晓祉晾她的床单:“瞧你说的,我的声音哪里甜美了?” 杜小贤一阵沉默。 叶晓祉见情况不对路:“明天我想出去逛街,小贤你要来吗?” 杜小贤摇摇头说:“不了,我不太想出去。” “啊?我诚意邀请你哦!” “真的不了,没什么心情。” “明天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你陪我去吧!再说我一个人出去,你也放心啊?” 杜小贤不知说什么好。 叶晓祉见她支支吾吾,趁火打劫说:“我听说我们学校公交站牌那里昨晚有女生被打劫了。” “不会吧?”杜小贤半信半疑地问。 叶晓祉用哀怜的眼光看着她。 “明天是特别的日子?什么日子?” “哎呀!去了就知道了。”叶晓祉说完继续晾她的衣服。 杜小贤不知道怎么推脱。 只见叶晓祉把要晒的东西搞定之后,起身回了,嘴里还跟她说:“明天下午两点,宣告栏不见不散。” 杜小贤想说点什么,可是已经不见人影了。 第二天下午杜小贤果然还是来了。兴许是叶晓祉的乐观感染了她,她的无奈需要叶晓祉的乐观才能冲洗得掉。她觉得叶晓祉是一个可以深交的一个人。 “我就知道你会来。”叶晓祉得意忘形地说。 “你都诚意邀请我了,我还敢不来?”杜小贤接着说,“你赶紧给我说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现在还不能说,逛完再说也不迟。” “喂,小妞,你不说我劈了你。” “哼,我偏不说,我乐意,我愿意,我喜欢。”叶晓祉说完向前面走去。 杜小贤被气得直跺脚:“你等等我啊?我们去哪里逛啊?要逛到几点啊?你倒是回答我先啊!” 叶晓祉走自己的路说:“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是人多的大街,其他的请宽恕小女子暂时不可奉告。”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车水马龙,一辆辆汽车在城市之间疾走。望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人行道,路上走着密密麻麻的人。尽管看不见路的尽头,但这样一直走下去,总会有拐弯的地方在等着杜小贤。谁人能晓得拐弯之后又有什么在等着她呢?人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只要不往一处拼命钻进去,这个世界仍然在转动。地球,并不会因为你遇到某些不开心的事而停止前进的步伐。大地昼夜更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方的叶晓祉请杜小贤去肯德基吃东西,让杜小贤甚为感动。杜小贤家是有钱,吃肯德基的食物完全不在话下,从来都是她掏钱请别人,却没有人愿意主动请她吃东西。吃完东西,她们又去商场逛了个遍,什么东西都没看中。 两手空空的叶晓祉说:“那么大的烂商场,连我喜欢的东西都没有。” 杜小贤笑笑说:“没想到你买东西比我还挑剔啊!” “呀!我们来拍照。” “拍照?” 叶晓祉拿出手机咔嚓一声,照片出来了。“刚刚我看到某某人终于开口笑了,而且还笑得那么甜美。”叶晓祉看着照片说:“杜小姐,你好美哦!羡慕死我了。” “你比我还招人呢!” 逛了另外一个商场,依然扑了个空,在叶晓祉的提议下,她们来到了人山人海的市场。 “地摊货既便宜又实惠。别小看卖牛杂的阿姨,只有这样小地摊,才能吃到正宗的牛杂。那些装潢很华美的牛杂店,味道一点都不好,又苦又涩。” 杜小贤倾心听着前辈的经验:“我也这么觉得。” “老板,给我一份萝卜牛杂。”可爱的叶晓祉对老板要求说。 杜小贤真为有这个朋友而感到高兴。 “杜小姐,来尝一口呗!”叶晓祉已经把牛杂送到杜小贤的嘴边了。 “嗯,还真是好吃耶!”是真的好吃,杜小贤最近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下,尝了小摊牛杂之后,吃了一碗不过瘾,接着又吃了一碗。 吃饱喝足之后,她们去公园游玩。玩了大半天,杜小贤才问:“叶小姐,你不是说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吗?什么日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好吧。在我公布答案之前,你能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尽管放马过来。” “你跟我说说你今天都看见什么东西了?” “什么神秘兮兮?我今天看见了一条行人道,看见了很多车、很多人,还有一碗碗美味的牛杂。” “虽然看见的不是很多,但这些都是美好的回忆啊!不是吗?” 杜小贤恍然大悟。 叶晓祉说:“我们认识之后,我总感觉你有心事,可是你不说,我只能用这个办法带给你快乐,我不希望你整天愁眉苦脸的。” 杜小贤在听。 “小贤,如果你把我当作朋友,你就把心事都说出来,在心里憋久了会生病的,人很容易老的。” 杜小贤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 “你分明不把我当作朋友。”叶晓祉有点生气。 “不是,不是,我把你当作朋友。” “你又不说?” “我……”她看着美丽的夜景,说:“你知道我出国一事是吧?” 叶晓祉点头。 “我就是因为这事而痛苦到不能自拔。” “为什么?我觉得很好啊!出国发展前景好呀,机会又多,很多人都希望出国。” “不,你不懂,我是因为放不下我的感情。” “感情,什么感情?” 于是杜小贤把和李晨凯从小到大的事都吐露出来。叶晓祉完全想不到杜小贤心里装着沉重的心事。杜小贤流着眼泪说完她和李晨凯的故事。叶晓祉为这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而痛哭流涕。 杜小贤往下说:“后来我们就在大学重逢了,这时候我也认识了晨凯的好朋友林健杭。上次他和我一起回了趟家,回家之后我爸就跟我说移民的事了。” 不知不觉,天色早已暗淡无光。广州的夜景真美——城市的变化速度风驰电掣,眺望远处的海心沙,这又是中国的另一骄傲所在。 十九.四人 杜成山在广州谈完几单生意之后,终于舒缓了身心,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了。商场上的朋友为他放弃金饭碗而感到惋惜,特别是在商场上结识的一些老朋友,如今也要和这位道友告别了。 为了祝福杜成山一路顺风,几位商友为他举行了派对。几天之后,他终于清闲下来。他躺在豪华酒店的床上,回忆着所有发生过开心与不开心的事情,他心想:是时候憧憬未来的生活了。以前尽管在他身上发生过许多难以启齿的事情,但人总应该坚信未来是美好的,未来应该是美好的。他想象将来自己什么都不用费心,养点小花小草之类的,女儿学有所成经常回来看他。 不可否认,杜成山在商海中纵横了二十年,无论去到哪个地方,都有他的朋友。朋友多了,自然应酬也就多了。也正是因为他在商事中频繁奔波,所以无暇顾及杜小贤的感受,有时候他会感慨没时间陪自己的女儿而过意不去……最近小贤的情绪不好,也许是因为一时间还接受不了马上出国移民的现实,被中间太多的感情因素所煎熬、所打击。 他回顾几天前的事:蔡教授打电话问他杜小贤突然决定出国的原因,他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因为家事,所以选择移民。办理出国移民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怎么可以随便敷衍了事呢?为了只顾自己的感受、自己的生意,他却忘记了对女儿的爱和呵护。 他想着:我应该去学校看看女儿,顺便当面给蔡教授说明情况。 叮铃铃,电话惊扰了他。 是李炳年打来的。最近他忽略了这位认识多年的世交。他也正想给炳年兄问候一下刚接手工作做得怎么样,然而情况并不好。 李炳年接手家私企业之后,消息即刻被搞得满城风雨。正所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是有道理的。李炳年接手管理杜氏家私企业之后,马上发生了让人头痛的问题——关于原材料采购地的问题。杜成山一再嘱咐,不能让底层员工有分庭抗礼的举措,员工倒是温温顺顺,但是刚刚走马上任的李炳年哪能应付得了老奸巨猾窥视了很久杜氏家私企业的徐丰呢? 徐丰原来是杜成山手下的员工,大家都叫他小徐,负责木材的采购。后来因为福利问题,双方有了矛盾,杜成山一气之下解雇他。小徐忍辱负重,另起炉灶做起了工头,目的就是和杜成山对着干,但是庞大的杜氏家私企业私根基稳固,一只小小的蚂蚁哪能让这个堤坝分崩离析?转瞬间,十余载光阴过去了,现在形势不同了,用小徐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轮到我发挥的时候到了。 徐氏家私企业越做越强,越做越大,谁都不晓得徐氏家私企业一夜间长大了许多的秘诀是什么?经过短短五年的稳定发展,逐渐达到了和杜氏家私企业媲美的水平。如今只要放手一搏,很可能会成为新阳家私企业的龙头老大,而关键就在于如何垄断货源的问题。 杜成山的归隐,让小徐失去了争斗的野心,他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变成无用功。他做的一切只为有朝一日在杜成山面前,盛气凌人、颐指气使,让杜成山一败涂地。 但是一切都不在预料之中。 既然一开始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把它走到底。 眼瞅着新任理事李炳年刚刚上任,对很多商事都一知半解节奏慢了半拍,他怎么会了解一个家私厂失去货源的痛苦,这种的痛苦就像婴孩要成长,却没有奶吸吮。这种痛苦是致命的,小徐要杜氏家私企业破产。 一个庞大的企业货源总不止一处地方,可能是多点的,但总有一处地方是最值钱的。如若几个采购点被其他企业收购,那没关系,权当丢了几块钱,可是最肥美的资源被叼走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炳年刚刚上任就遇到这样的问题,着实让他头痛,现在睁着眼睛看几块货源卖家都投靠在小徐的旗下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但是最后一个、最大的一个出货卖家也准备跳到另一条船上。李炳年觉得自己无能,辜负了杜成山二十多年打拼下来的江山。为了赢得这场战局,他已经派购买木材的工头黄大利去和村民们协商了,可村民也在争执己见,横竖都有。 只是第一步,第一步走得步履维艰,接下来怎么走?只能请杜成山回来商议。他绝对不能输了第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局,无论如何也要请杜成山回来,从长计议。 杜成山接到电话之后,马不停蹄开车直往新阳飞奔。 乌云阴郁,狂风呼啸。顽强的紫荆花在抗争,摇摇欲坠。 荒野山中,一派萧条的景象。一间破屋的门前,树木裸露。已经收割的稻谷地上,留下一撮撮黄的可怜的禾头。不远的地方一缕袅袅蓝色青烟缓缓上升,飘到浓郁的空中,混为一体。此刻有几个小孩子在篝火旁边取暖,打闹声传遍田野、山谷,荡气回肠……北风呼过,哀鸿遍野。 不出十平方米的瓦房里,大家围着一张破桌。热腾腾的茶水温暖了每个寒冷的心。桌上的香烟抽完一包又接着另外一包,地上缀满了又湿又扁的烟头。此刻房子里是温暖的,但另一股“寒气”又逼至而来。 林铁生裹着大衣,脸色凝重。林健杭给他捎话说林金发要他回水窝一趟,只是因为工作职务在身,久久未能离开,一直到林金发亲自送话之后,他才抽开身子。 此刻,林金发在主持大局,身后的几个兄弟都到了。大概猜到了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天,所以平时刘芬玉用来囤积稻谷的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满屋子都是稻谷的芳香;发黄的杯子擦亮得雪白雪白。 旱窝的几个代表也来了,特别是驼背浪早在门房外面把树碎和落叶等杂物清理得空空旷旷,生个火炉等着大伙来了。 然而伙计们都没有功夫去理会出现的异常情况,特别是林金发把自己的意愿表达出来之后,屋内出现了两派。林金发像个十足的土匪汉子,说:“虽然我们和黄大利的关系很好,他也确实给大家很多益处。”他抿了一口茶:“呐……你看啊,铁生家五个孩子上大学都是黄大利在支持;还有像老刘啊,养猪的饲料每次都是他叫拖拉机拉上来的;锦元,他也帮你不少忙……” 林金添在一旁玩弄着家里的卷毛狗,不停地弄着狗的卷毛,好像不太注意当家老大的发话。 老三林金山却非常赞同林金发的观点,时不时起哄:“黄大利现在都没什么钱了哩。” 就连外乡人徐建华也驻足门外听着旱水窝顶梁柱们的谈话,眼神总在浮动,瞟着刘芬玉好像在乞讨她给点面条吃似的。 张锦元和老刘各有各的看法,但不便于说话中伤两窝的交情,所以只有林铁生发话,他的话显得特别有分量。林铁生知道,黄大利这几年在韩峰脚下帮窝子很多忙,不要说赞助了多少钱,最大的恩惠就是村子里的路终于在他的带领下打通了,四个轮的车也能开进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本来是不用明说大伙也知道明年还是黄老板坐庄,村里的人还是跟着他去林场砍伐木材,但是林金发的意思就是不想跟着黄大利的脚步走了,黄大利给那几块钱还不够养家糊口,而小徐则开出多两倍的价钱购买韩峰脚下林场的所有股份。两个亿的天价简直是吊足了林金发的胃口,再加上胸有城府的小徐威逼利诱之下,林金发更是倒戈相向,干脆和黄大利翻脸了。 这样扛下去总不是办法,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利就背叛生活的原则,做人总得有情有义。于公于私,我们应该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道理。于是林铁生坚持己见,还是把林场的那部分给黄老板去做。 林金发就不爽了,说:“铁生,你说把这个林场卖给小徐,有啥子不好哩?” 林铁生不便与林金发顶嘴,倒是张锦元帮忙解围说:“总之个人的份子自己做决定吧。” 其他几个也都表现得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没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于是决定遵从林金发的旨意。 …… 林金发总觉得事情隐隐有蹊跷,他去看了一眼半瘫在床上的老头子,一五一十交待事情。只要老头子还有一息尚存,就还由不得林金发做出决定。老头子苦命地咳嗽着:“你个……不孝子……我以前怎么教你的?” 林金发不说话,头低着望着高低不平的地底。床下残留着老头子的黄白相间的痰渍,这里有一股重重的老人味。 “黄老板对我们确实是好啊!咳咳咳……”老头子接着说,“最近几年的变化都是他这个贵人带来的。” 不听老头子的,林金发已经做决定了,他不会改变最初的意向。 自认为聪明的二当家林金添把事情告诉黄大利之后,一时间黄大利蒙了头脑,咋林金发被钱蒙住了双眼呢? 他赶紧去家私厂一趟,跟李老板通报一下情况。 李炳年知道,失去韩峰山脚下珍贵的木材,那就等于家私厂危在旦夕了。只是因为刚刚上任,高兴得弄昏了头脑,想不到好的对策,唯有找杜成山回来商量了。 而在广州的杜成山接到李炳年的电话,大概了解情况之后,赶着恶劣的天气回来了。 “炳年兄,怎么出了那么大的岔子哩?” “我也不清楚情况。”他顿着说,“我也是……听大利和他手下一个人说才知道。”他此刻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满腔委屈。 当然杜成山知道这事完全不怪李炳年,他得尽快查出问题的所在。 “是谁垄断了我们的货源?”杜成山沉着冷静地问。 “听说是徐氏家私企业的小徐。” “什么?小徐?”他简直不敢相信和他抬杠的是小徐。不过最近几年小徐自立门户生意做得确实不错,可是偏偏这时候将他一军,事情怎么会那么巧? “我们的货源地其实有很多处。”杜成山自信满满说,“我为自己留了一手,炳年,你知道吗?那么多年我的家私企业立于不败之地,靠的是特质的木材,这些木材都是上等的珍品啊!为此产品可以远销南洋……” “可是,我们的货源都被小徐收购了。” “别急,我们还有一处货源地,小徐是不知道的。” “成山,大利回来告诉我说……韩峰也被收购了大部分股份。” “什么?韩峰?你说的是韩峰吗?”杜成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问了一遍。他陷入极度的崩溃中,无法自拔。 二十.创会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关键时刻还是旱窝人救了杜氏家私企业。 在进一步的协商中,林金发是坚决地、彻底地、义无反顾地把林场以东的一万亩山地卖给了小徐。重情重义的林铁生等人把林场以西的八千亩地让黄大利处置打理,还跟杜氏保持着合作的关系。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两万亩林地,其中还夹杂着外乡人的一部分。这两万亩地都是珍贵的家私木材原产地,主要以杉木、乔木最为着名。站在山脚仰望,都是一片绿油油的景致,整座绵延的韩峰山在树木的衬托下显得道貌岸然。 正是因为挖杜成山墙角的人是小徐,旱窝人一气之下,规定小徐走车的路线不能经过黄大利所挖的公路走。这是一个致命的通杀令,但小徐并不害怕,豪爽地给出一百万雇了三辆大钩机和两辆大卡车,再加上庞大的工人队伍,从村口开岔的地方开路一直深入到林场里面。 本来风景秀美的韩峰山,在小徐的带领摧毁下,显出了一块块裸露的黄土地和一条长长的疤痕。这种创伤是茅坑里丢炮弹——激起公愤(粪)啊!但是林金发却咧开嘴巴笑着说:“这回我可以发财喽。” 渐渐地,两窝之间开始出现一条小沟,随着日子的变迁,大自然的循序渐进把这条沟侵蚀得越来越深,直至后来,演变成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杜氏家私企业得到了挽救,但已失去当年辉煌的业绩,现在也只能做做小本生意。杜成山总算保住了多年奋斗下来的成果,他现在真的是心神焦瘁。出现这件事不是李炳年的能力问题,而是小徐的报复和仇恨太强烈了,这种邪恶的力量谁也无法阻挡,连杜成山自己都折了一半命。他真的放手了,不再理商场上的事。 李炳年也陷入到很大的痛苦当中,刚刚走马上任就遭遇不幸之举。那是老天爷不给他面子,是要给他颜色看看啊!可他前半生也没造啥孽呀?不过经过此事他渐渐找到了经营的门路,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日子过得平平静静,就是可惜没有一个得力助手,他想要是儿子回来帮他忙就好了。 陷入人生低谷的又何止是李炳年自己一个人,如今李晨凯也是痛到艰辛。 作为林健杭的助手,他理应帮忙,他也很想出自己的一份力气,但是感情上的事真是让他整个人都改变了。 我们知道林健杭去学校饭堂门口宣传,成果还不错,很多人愿意支持书法协会的开展,但是学校那方面却迟迟交不了差,例如社团章程、申请书、指导老师之类八字还没一撇。林健杭知道现在不能叫哥们去做这些事。肖智也不好说他的,明明这就是他的想法,现在只身一人去外面兼职,人影都摸不着,更不用说分配工作给他了。林健杭想不如放弃,有什么意思是吧?但他回过头来想想,都已经上路了,哪能半途而废?人做一件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坚持,坚持就是胜利。为此,所有工作他自己一个人全包了,整个人忙得天昏地暗。林健杭他现在不止这一项工作,他还要参加主持人队的培训,还要上迎新,这下情况咋整啊? 李晨凯不知道怎么帮忙,他是有心无力呀! 终于这一天,所有前奏工作都完成了,办完成立大会算是搞定创会一事了。 这天下午四点,教学楼103阶梯教室。 和平时并无两样,男生和女生稀稀疏疏坐在课室里,交头接耳,低声细语:“听说我们书法协会的会长是个帅哥耶。” “我听说他是个才子。” “创立书法协会我觉得好有意义呦!” “我要加入书法协会,我要练书法。” 已经过了五分钟,关键人物还没有到场,坐在凳子上的同学屁股开始长刺了。 “怎么还不来?” “是不是要取消会议啊?” “八成是不敢来了。” 林健杭来到课室门口,毕恭毕敬地请蔡教授出席会议。除了文质彬彬的蔡教授,重量级人物也到了。 “那个风流倜傥的人不是我们年轻的院长吗?” “天啊!院长都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生女生继续掩耳交谈。 林健杭从助手曾慧怡手上接过两瓶矿泉水,向领导们送去。满心欣悦的蔡教授正在期待神圣时刻的来临。 林健杭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分钟,但参加成立大会的人并不多,扫眼过去零零丁丁几个人,还不到三十个。唉!不管了,开始吧! 他站在讲台上,神情迥异,双手震得厉害,双脚也开始跟着节奏抖了起来。他第一次在重要场合讲话,紧张的他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才好,本来已经背熟的几句稿词,也忘光光了。还好他打印了一份稿子,但拿在左手,纸抖得像筛糠,反而更加暴露了他紧张发慌的心情。他索性把稿纸放在讲台,不管它了,就这样,有一句说一句吧! “各位领导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他紧张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昔日在主持人队训练的要诀全忘了。他假装咳嗽一声,接着说:“今天很高兴请到了我们的院长和……蔡教授莅临本次会议。” 院长和蔡教授都站了起来,面向背后的同学招招手。 “我们知道书法……其实有着重要的意义。”他疙疙瘩瘩,“从大的方面来说,我们学习书法可以弘扬中华传统文化,而小的方面呢?我们可以提升个人的书写能力和修养身性。” 虽然观众为数不多,但个个都听得入神。 “书法协会的三个创始人是肖智、李晨凯和我,也是因为这两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我才走上创立协会这条路,在这里我要感谢他们,还有就是要谢谢一直在帮我打理大小杂务的曾慧怡同学。”他指着长发飘飘的曾慧怡,接着说,“今天肖智师兄不能赶来出席,就有请李晨凯同学为大家介绍我们社团的内部章程和授课计划。” 李晨凯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尽管他没有准备稿词,但能说会道的他明显显现出了他演讲的基础能力,以致让林健杭觉得所有风光都被他占去了。 他隐隐地听到坐在下面的女生窃窃私语:“这个李晨凯好帅哦!” “我觉得李晨凯做会长还比较适合,你看那个林健杭都不怎么会表达。” “是啊,你说他会教吗?话都说一半一半的。” 李晨凯的精彩演讲博得在座的一阵阵掌声。 接下来是院长贺词和蔡教授发表个人看法。领导的发言大同小异,总的来说都是关于支持书法协会工作的开展。 按理说,成立大会圆满落幕,林健杭应该高兴才对,可他久久未能露出高兴的笑容。他知道是因为李晨凯的缘故。从去饭堂宣传,辛辛苦苦搬桌子,搞装饰,请同学帮忙宣传,到苦口婆心向路人做介绍的是他;制定章程,匆匆忙忙写申请书,写了改,改了请老师点评修改的也是他;将来教大家练书法,主持大局的还是他……可是所有的风光都被李晨凯占尽了,给别人的感觉是李晨凯苦心孤诣创立协会。凭什么啊?他又回过头来想,李晨凯他的优点是有演讲的基础,看在林健杭说话吞吞吐吐的份上,肯定要把这一块的分数补回来,这样也算是帮了协会一大忙啊!更何况,他们是兄弟,怎能因为这件小事不开心呢?辛辛苦苦培养的几年兄弟之情难道是这样脆弱的吗?做人心胸还是要开阔点。不是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吗?真是的,没事想那么多干嘛呢? 其实李晨凯心里很辛苦,他要伪装自己人前笑人后哭。别人不知道,林健杭还不了解吗?兴许抛头露面会让他心里阳光点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话又说回来,这个杜小贤也真是的,回了一趟家,感觉就像着魔似的,不理李晨凯,最近没来上课,就像消失了一样。 世上很多事情都会出人预料,就像杜小贤和李晨凯以前那么相好,现在连见面都难了。还有林健杭创社一事,他压根就没动过这方面的根筋,却鬼使神差地成就了他的另一番梦想。世事难料,真是难料世事啊! 林健杭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书法协会的会长了,接下来,便是轻车熟路教会员写字。 二十一.那天,阳光明媚 林健杭创立协会一事自然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只是暴风雨之后,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周末,他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睡个大懒觉了。人一旦形成一种习惯之后,要想改变它就会很困难,周末他还是早早在潜意识中醒过来了。眼瞧天色还未到破晓时分,他又合上了双眼。 然而没有丝毫睡意,他拿起手机,收拾创立协会的心情,心想着这会总算干出了一番成绩。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当然应该把它记入史册。等到终老的时候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还在大学的校园里创立了一个协会,那是多么自豪的事情啊!刚想敲下手机按键,一条新信息切断了他的思绪。 “在吗?” 林健杭不清楚这个人是谁,出于好奇心和礼貌,他回了:“请问你是?” “你猜猜呗!” “猜不出来,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我是叶晓祉。”那边发了一个沮丧的表情,“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想要个电话号码还不容易?” “你是叶晓祉?”林健杭吃了一惊,“你没睡觉吗?” “睡不着,看到你的号码,就找你聊天喽!” 林健杭对不了解的人话不多。 叶晓祉说:“你怎么也睡不着?” “是啊!” “有心事?” “不是啦,其实我是被冻醒的。” “真是郁闷。” “我让你郁闷?” “不是,昨天晚上一阵大风把我的花盆打翻了。” “你养花了?” “是啊,我买的花现在没有土壤供它们生长,不知道会不会死掉。” “应该不会吧,你养什么花?” “水仙、仙人掌、含羞草。这么多花,我最喜欢的是荷花,荷花有个别称叫菡萏,你知道吗?” “看来你对花卉颇有研究,我不太了解,你说的含羞草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呢!” “不会啊,我们学校操场旁边就有,我的就是那里弄来的咧!” “真的吗?改天我要去看看。” “你知道哪里有泥挖吗?” “学校的旧操场应该有吧,我也不太清楚,要是家里的话,到处都是泥。” “我想去挖泥,但是又担心被保安发现。” “保安应该不会理你挖泥吧!” “要不这样你和我一起去挖泥好了,你帮我把把风。” “我啊?好吧。”林健杭勉强答应了。 叶晓祉接着问:“你那里有挖泥的工具吗?” 林健杭答:“没有。”他灵机一动说:“一次性筷子可以啊!” “那十点半的时候我在公告栏等你,你要帮我哦!” 时间一秒秒过去,林健杭把手机一扔,稍微有了睡意,蒙头睡着了。 上午十点半,叶晓祉抱着一个烂脸盆在公告栏旁边等他。林健杭是一个守信用的人,约好十点半他在十点钟就起床了。 今天阳光真好,他披了一件格子衣服去赴会。 娇小的叶晓祉看到他风风火火来了,显得不自在。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共处,上次一起吃饭还好有个杨梓峰在旁边,但现在仅仅他们两个,感觉挺玄幻的。但这有什么呢?他们已经是大学生了,遇到这种事还不能应付吗? “你有带筷子吗?”林健杭问。 叶晓祉不自在的表情伸出拿着筷子的手。一手拿着脸盆,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感觉就像去吃饭,让人哭笑不得。 “我们去旧操场看看有没有泥土挖。”林健杭说。 叶晓祉心有余悸:“保安应该不会管这事吧?”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穿过弯弯曲曲的林荫小道,再上一条持三十度的斜坡,绕过泊着五辆汽车的校园中心圆盘,有一条两百米笔直的校道直通校门口。校道两旁排布两个操场,右边是塑料跑道的新操场,风景宜人,而左边是荒芜的旧操场,景致也不逊色,还没被开发的操场让人有一种亲切熟悉的感觉。野草飘逸着迷人的芳香味道;蝴蝶在草儿花儿上面打转起舞;画眉鸟跟着凑热闹叽叽喳喳唱个不停……旧操场的边缘有一排略显苍老的白桦树,此刻树下早堆满了枯黄的落叶,但仍有几处裸露在地表的疏松土地。 他们践踏着顽强的小草,来到了一棵白桦树下。 “我们就在这里挖泥吧!”林健杭说完蹲下身子,卷起袖子,把洒落的枯黄叶子和发黑的草茎拨开。 “健杭,你家是在哪的?”叶晓祉问。 “我家是农村的,以前我经常干这种泥土活,所以我想说你找我挖泥是找对人了。”林健杭挖泥说。 “我家也是农村的,小时候和我妈妈去菜园,油菜花真惹人喜爱,跟妈妈一样的美丽动人。她在那里浇菜,时不时弯弓身子,滴下水灵灵的汗珠,我知道青菜甜中带涩是妈妈汗水的味道,而我在那里玩泥巴。” “我跟你差不多,我记得有一次跟我妈去田里,我睡着了。” 叶晓祉大笑,偶尔拨弄她飘洒的头发,一双洁白的手插在又脏又黑又湿又冷的泥土里。 “不知道你是不是家里最小的?”叶晓祉听到林健杭的问话连连点头。 她听林健杭说:“我是家里最小的,我有五兄妹,人们都说最小的是最幸福的,可我却感受不到,我还经常做苦活哩。” “最小的孩子最任性了。” “任性?我觉得我不会吧,女孩子应该比较明显。” 叶晓祉停住手上的活,索性扔掉一次性筷子,往土地更深处挖泥:“我也是家里最小的,我有三个姐姐。她们老说我有着牛一样的倔脾气,特别是我那亲爱的晓婷姐姐。她有一次说我不努力读书,所以才会来到这个学校。我当场给她颜色说不要再提我高考的事,它是我的一块伤痕,谁愿意去揭开结疤的伤痕?于是我跑进房间,她怎么道歉我都不理她。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 林健杭没有停止手上的活,但他却听得认真。他一时半会还真难以反应过来叶晓祉说的话,只是以点头表示赞许和认同。 她问:“你以前高中会不会这样?” 林健杭用迟疑的眼神说:“我的高中生活,一言难尽。” “哎呀,不知不觉你把整个脸盆都装满泥土了,本来是叫你来帮我把风的,却让你来挖泥了,真是不好意思。”叶晓祉高兴地说,用手拔过树叶,“我们用树叶挡住挖过的痕迹,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叶晓祉的天真让林健杭笑了。好吧,那他也天真一回。树叶挡住了挖过的地方,竟像没有动过任何蛛丝马迹。叶晓祉大大咧咧地拨过树叶,碰到一条蚯蚓,吓得哇哇大叫。林健杭也被叫声吓着了,他以为是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黏糊糊、红彤彤、软绵绵的蚯蚓。 他捏起蚯蚓说:“只是蚯蚓而已,你以前没见过吗?” 叶晓祉退后了一两步,双手抱胸做着女生惯用的防护动作,“嗳,你别去抓它呀。我以前见过,只是这时候没有预料到会有蚯蚓嘛!” 林健杭把蚯蚓轻轻放回泥里。 叶晓祉说:“我们挖了这么多泥,够了,你去洗洗手吧。” “这里哪里可以洗手啊?” “哦,新操场那边有水龙头,走,我带你去。” 林健杭抱起一盆满满的泥土,走在校道上怪不好意思。叶晓祉遇到了闺蜜——身材高挑的苏洁妤,她们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见到叶晓祉很不好意思踮起脚尖拍打苏洁妤的脑袋,又发出清朗的笑声。 “你不是说没见过含羞草吗?那一带草地都是。”叶晓祉下了阶梯指着新操场的斜坡上说。 “是吗?我去看看。”林健杭放下手中的泥盆,走过去。细细观察,这些含羞草也不过如此,也就是由几片叶子构成的,并没有说长着像人的脸颊和胳膊。他碰了一下,还真是神奇了,叶子马上收缩回去,“太好玩了,没想到我们学校还有含羞草呢!” 叶晓祉不屑地说:“这个我们高中校园里有一大片呢!走吧,先洗手吧。” 林健杭不愿意走,迟迟不肯离开。 “你看那边还有更神奇的呢!”叶晓祉说。 林健杭扭头以好奇的眼神盯着叶晓祉。 “喏,你看。”她朝水龙头那边指着。 林健杭左看右看,他问:“什么东西?” 她说:“你不见那些花很漂亮吗?” “哦,你是指这个呀!” “你看现在天气转冷了,紫荆花还开得那么鲜艳,我很喜欢。” “你喜欢紫荆花?” 她点点头,反问:“你不喜欢吗?” 林健杭回答:“还行吧!” 林健杭缓缓地洗了手,端着泥盆和叶晓祉向宿舍走去。眨一下眼,愉快的时光就消逝了,碰到泥土的瞬间勾起了他很多童年的趣事,他觉得这一天真的好开心。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一个个女生投来莫名其妙的眼神。 林健杭说:“我只能送你到这了,接下来你自己端回宿舍去吧!” 叶晓祉接过手中一大脸盆泥土。 林健杭又问:“你宿舍在几楼?” “四楼。” “那你还要上那么高的楼梯,可以吗?我是说这挺重的。” “没事的。” “要不叫你舍友下来一起端吧,我看你瘦瘦小小的。” “不用了,快去吃饭吧,都十二点多了。” 叶晓祉端着泥盆向宿舍蹒跚走去。 林健杭看到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股酸劲,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只是很想把泥盆送到她宿舍门口。 二十二.情关最难过 谚语: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也不知道是谁嘴巴长得跟大象鼻子那么长,杜小贤出国移民的消息最终还是在学校传开了。何伟知道后狗急发疯似的捶胸顿足,他苦苦暗恋的梦中情人要离开了,怎么办呢?他还没向我们亲爱的小贤表白呢! 这一天,让何伟逮着了机会。 本来杜小贤想和叶晓祉出去逛逛街,毕竟她也没多少时间呆在学校了,离开的时候总要带点快乐的回忆,而不是只有伤感和纠结。自然叶晓祉答应了杜小贤的请求,她们现在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只是因为最近在学院开展了几场招聘会,让叶晓祉忙得不可开交。她好不容易在学工办从蔡教授的眼皮底下溜了出来,结果去到繁华的大街上了,蔡教授说情况紧急,不得不回去把今天的事情给办完——明天招聘会的场地要用来准备讲座的开办。一个令人扫兴的消息让叶晓祉怨恨、愁闷、压抑。她还破口大骂蔡教授没有同情心。这件事关乎到所有毕业生生死存亡的问题,杜小贤谅解,相反,通情达理的杜小贤让叶晓祉赶紧回去帮忙。就这样,杜小贤独自留在寂寞的大街上。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情总会伤感、彷徨、纠结和不安。她似乎又想起了不该想的事情,她的心在翻江倒海。两个星期的时间快到了,学院手续已经都办妥帖了,照理说,她现在应该没什么顾虑了,然而最难处理的事情仍然是情感的伤势。 灯红酒绿的夜街,一个个人急促地来来往往。一对对恋人在人行道上手拉着手,漫步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一家奶茶店的门前,恋人喝着暖心的奶茶,你一口我一口,美味的香气浸透了寂寞的都市。一对情人走在电影院门前,因为来迟了没买到电影票进不去,两个人相拥着站在门前看着唯美的电影海报。 她走了一段路,街上的喧嚣反而更加衬托出她寂寞无奈的心情。其实这一切浪漫的事她都可以拥有,甚至可以说,她和李晨凯的故事比任何一对情人浪漫温馨。只是天意弄人,让她不得不忍痛割爱。 难道就这样以不理不睬的方式对待李晨凯吗?不,绝对不可以,尽管再难舍难分,还是要和他当面说清道明发生一切的原因啊!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次出来就是想通过叶晓祉的乐观让她找到当面与李晨凯交谈的勇气。现在,看来她自己想通了。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走着,走着,心结就打开了。 她掏出手机,败兴地手机竟然没有充电,现在处于睡眠状态。唉!算了吧,回到学校再跟晨凯约个时间见一面吧。 她逛面包店,付款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孔从面包店门前进来,是何伟。何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自己的梦中情人,一时间还真以为在做梦。但确实是,事情就是这么巧。 “何伟?你不用上晚修吗?”杜小贤先问。 何伟太高兴了,他高兴到计由心出:“我今天生日,出来买蛋糕,庆祝生日。” 杜小贤觉得奇怪:“你舍友怎么不帮你一起过呢?” “哦……哦……那是因为我没告诉他们。” “祝你生日快乐。”杜小贤说完欲离开。 何伟想难得在偌大的街上见上一面,怎么说都是因为缘分,所以才让他们碰面的。诡计多端的何伟又出一计:“要不你陪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待会一起回学校,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去也不好吧!” 杜小贤觉得何伟还挺细心,再加上她确实是怕寂寞的心会让她胡思乱想,便答应和他一起去超市。 真是让何伟捡了个大便宜。 “其实今天我自己出来是有事情的。”何伟渐渐把杜小贤引入他设计的圈套,“我今天失恋了。” 杜小贤并不了解何伟这个人,仅仅在下课期间有一面之交,其他的她还真不想知道,但现在何伟主动跟她说心事,不能不理他,虽然她现在也是心事重重。“你怎么了?”她问。 “我一直在追一个女孩,但是不管我多么诚心诚意,她还是对我不理不睬,结果今天她告诉我她不会喜欢我。” 杜小贤并不想发表任何言论,她不会轻易对别人谈感情的事。 她问:“你要买什么,买完我们快点回去吧!” “我要买啤酒。” 杜小贤劝他还是不要喝酒,可他偏偏买了两瓶易拉罐啤酒,还充大方请杜小贤喝一罐。杜小贤当场拒绝了。什么酒她没见过,即使是杜成山珍藏几十年的红酒,她都不屑一顾。 “我们回去吧!”杜小贤说,此刻她特别想李晨凯,只有李晨凯才可以给她安全感。她暗暗发问:晨凯,你在哪里? 拥挤的公车让何伟占尽了便宜,他的鬼心思还在构想:待会下了公车向杜小贤表白,此刻就先感受一下梦中情人的芳香味道吧!他偶尔借助颠簸的公车轻轻触碰一下她洁白的小手。这让杜小贤异常反感,她只想快点回到学校,她略微看出了何伟不正的端倪。 下了公车,杜小贤走得很快,她略带小跑。 何伟让她等等,他见杜小贤假装没听见,一个箭步跑到她跟前拦住她,“小贤,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不想听,不想听。”杜小贤气冲冲走了。她流着眼泪,满眼都是李晨凯的画面:晨凯,你要是在这里,我就不会被何伟欺负了。她委屈的泪水流得更厉害了。 何伟表白失败了,他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他还有很多话要跟杜小贤说,可是还没等他说出心中的话,杜小贤已经远离了他的视线,他伤心不已。虽然他知道是对杜小贤撒了个小小的谎,但是不至于对他如此反感吧。 确实,人在感情脆弱阶段就像刺猬一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的结果让何伟更加憎恨李晨凯,他认为一切的不如意都是因为李晨凯造成的……公车站上,何伟苦闷地喝着啤酒,啤酒真的能消愁吗?借酒浇愁愁更愁。 其实,李晨凯又怎么好过呢?他因为这件事,整个人都颓唐了。他每次去饭堂打饭,心里盼着想着能不能见到杜小贤一面,走过公告栏,会不会与亲爱的人一遇?转过校园的小道,她会不会坐在树下看书? 他是多么希望遇见杜小贤啊! 最近以来他晚晚失眠,他实在是太想念她了。好不容易睡着觉,做梦梦见杜小贤,半夜惊醒,什么都没有,眼泪才是真实的。他又带着疲倦的心情继续睡觉,还梦见她。他梦见他俩小时候一起玩泥巴,玩着玩着便长大了一起进学堂。他坐在她的旁边,读着书,唱着歌,玩着玩具枪。转瞬间,他来到了大学,与她相遇,只是这时候他们见面都尴尬了,甚至双方都产生了厌恶感,只有恨和报复。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以是这样子的。他从梦中再次惊醒,歇斯底里地呐喊。 第二天,杜小贤醒来了,告诉李晨凯九点去校园老地方见面。 她坐在长长的铁椅上。旁边是一颗古老的榕树,枝繁叶茂的老榕树并没有因为寒冷的到来而散落叶子,它就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在春夏秋冬的轮回里看尽了人世间的百态,现在它又得默默地承受一切。 “为什么最近不理我?”李晨凯来了,他在榕树后面停住了脚步,保持的距离让两个人都生疏了。 “晨凯,你瘦了。”杜小贤缓缓转过身子,憔悴的眼神发出多日来的问候。这个问候就像是经历了很久很久,但它确确实实是失去了两个人在一起美好的感觉,反而觉得陌生。 “回答我的问题。”李晨凯急需一个回答。 “晨凯,我要去马来西亚了。”杜小贤说得平静,可是她的平静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需要忍受多少催人泪下的煎熬啊? “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去马来西亚?你去马来西亚你就要和我绝交吗?你就对我不理不睬吗?”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他其实还有很多不明白的问题想问她,只是哽咽阻止了他进一步逼问。 杜小贤做好了一切准备,她回答:“我爸爸和我后妈离婚了,他要移民到马来西亚过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我是她的女儿,要跟我爸爸一起过去。”虽然她说得很艰难,但还是接着说:“我曾经打算不回学校和你道别,但是我想总不能连再见都不说一声就走了。于是我回来了,可是我却鼓不起勇气跟你说这事。” 李晨凯静静地听着。 “我怕我见到你之后,我放不下我们的感情,不跟我爸爸走了。我不想成为不孝的女儿,我是我爸爸的精神支柱。如果我不跟我爸爸在一起,我爸爸是不会开心的。他的婚姻让他经营二十多年的家私厂都转交给你爸爸去打理了。” “我爸?”李晨凯这时候才想到李炳年升官上任一事。 她接着说:“我对你不理不睬不是因为我不在乎你,而是太在乎你,我真的害怕。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所以我才这样做。或许你会觉得我的做法真是不可理喻,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去那边之后我们依然可以联系啊,现在通讯那么发达,我也可以去马来西亚看你啊!”李晨凯抱着希望说。 “不,现实很残酷,两个人相隔两地恋爱是很痛苦的,会生不如死。面对现实吧,我们不可能了。”她哭了。 “可是,我们依然可以做朋友啊!用不着绝交啊!” “我不想藕断丝连,那样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她哭得更伤心。 李晨凯递出一张纸巾。她接过纸巾。他安心了,最起码她还在意他给的一张纸巾。 “我们……我们……就这样吧!”杜小贤哭着说完最后一句话掉转身子走了。 李晨凯想挽留,可是嘴里没有理由。相爱的时候没有理由,当然离开也没有理由说挽留。 他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独自一人伤心。要是榕树可以说话,它会帮李晨凯挽留吗?它会像慈祥的爷爷伸出双手拥他入怀,给他安慰吗? 不,榕树它不是人,是植物,没有挽留,没有怀抱,更没有安慰,只有李晨凯一人独自承受痛苦。他从上午坐到晚上,从白天坐到黑夜。 杜小贤哭红了双眼,跑回宿舍,让她出乎意料的是:爸爸来了。 “爸爸,你怎么来我学校也不跟我说一声。” “女儿啊,我找你辅导员聊了会。聊完,他带我来你宿舍,你的姐妹人都忒好。”杜成山说着看到了杜小贤红肿的眼睛,“闺女,你怎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 “没…昨晚失眠哩!”她假装镇定地说。 她有心事是瞒不了杜成山的。杜成山说:“我们后天就走了。” “后天?不是还有几天吗?”冒失鬼邓婷婷提高嗓音失敬地说,让宿舍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时杜小贤给予的回答只有沉默。 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二十三.伤人的利剑 深深的残秋,让每个人冻得直打哆嗦,仿佛冬天还没到就像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让人冷到无法呼吸。严寒难熬,仔细察觉,生命依然不朽。 一大清早扫地的阿姨就忙开了。散落一地的黄叶积堆在校园小道,一沓叶子尽管落地了,却会在不久的将来零落成泥,播散大地,来年春暖花开的季节,滋养万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阿姨只露出一对可爱的眼睛,毫无表情地把叶子扫到一个角落,熟练地把树叶装入垃圾袋,送上垃圾车。扫完这个地方,又得转移阵地。这些清洁的阿姨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习以为常,特别是在即将进入冬天的季节,仍然要坚持五点半起床,如果晚起了,就会扫不完昨晚被狂风肆虐的叶子,扫不完就意味着有损学校的形象,进一步说没有完成工作就得卷铺盖走人。 她们其实不为别的,只为一点点的工钱,在穷人、没有文化人眼中这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可能在知识阶层里面的人会认为做这样的工作不值得,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如今一个人没有文化,那他在社会上有立足扎稳之地吗?没文化真可怕。 一个阿姨扫完了,去榕树周围扫,她猛地发现有个人瘫软在地上。天啊,那是我们可怜的晨凯啊!他?他怎么会倒在地上? “小伙子,你干啥子咧?……小伙子……小伙子……”好心的阿姨叫了几句没人应,急着忙开腔,“唉,你们过来呀,快呀!这里有个人晕了。” 同行的几个阿姨扔下手中的扫帚和簸箕,赶忙过来。“这是咋回事哩?” “唉,先不管了,先送去校医室吧。” “我来背他。” 你一言我一语,一大清早的,还真是慌了。 此刻的校医室还没开门,几个阿姨又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她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真是谢天谢地,昨晚陈医生在校医室加班,太晚了就在校医室睡着了。他被一阵吵闹声惊醒,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他睁眼看看手表,又以为是迟到了。些许时间缓过来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晚在校医室睡着了。 他看见门口有几个黑影晃来晃去,推开房门,把几个慌乱的阿姨吓坏了,“你们叽里呱啦干嘛呢?”陈医生还没睡醒般问。 “陈医生,陈医生,这里有个学生昏了,怎么叫都不醒。”略胖的阿姨把李晨凯背进房间。 “呦,怎么一大清早就有学生昏了?”陈医生吃了一惊,赶忙显出专业水平说:“把他平躺在床上,两腿伸直,你们不要靠太近了。” 陈医生披了一件衣服,眼神淡定给李晨凯把脉。他一摸这个小伙子的手,拔凉拔凉的,以致陈医生温暖如火的手出于本能反应缩了回来。他再观察李晨凯身上的衣服,单薄丝缕,“他是在哪里晕的?宿舍?”陈医生问。 发现他的阿姨蠕动舌头交待发现李晨凯的过程。 “他肯定是因为着凉了,所以才不省人事。”另一个阿姨果断地说。 陈医生示意要她们安静下来,再次把他的脉搏,“他太虚弱了。” “那怎么办?有什么事吗?”阿姨又问,就像关心自己的儿子一样关心李晨凯。 “给他打点滴就行了吧?”又一个阿姨说。 “行了行了。你们那么吵我怎么给病人看病啊?”陈医生生气地说,他最讨厌在他工作的时候吵得震天吼,七嘴八舌的场面真的让他心烦意乱。 他接着说:“你们先出去吧,他没事,我会联系他的辅导员。” 几个好心的阿姨怏怏不乐走出去,临走前不知道谁还说:“现在的医生怎么那么没有人情味哩?” 在陈医生的望闻问切之下,李晨凯输上了几瓶药水。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身体有一点虚弱,再加上受寒了,就这么简单,用不着兴师动众,在陈医生眼里一切都是正常的。 消息很快传到班里去了。一个从天而降的消息,让他的哥们林健杭吓了一跳,邓婷婷是一阵心寒和疼惜。怎么在榕树下昏迷了一个晚上呢? 他们赶到校医室,这时候,蔡教授也匆匆忙忙过来了。昨晚蔡教授工作到凌晨两点四十分,一通电话使他赶忙从宿舍赶过来。他一时心急自己的学生,衣服的扣子都搭错了。 “教授,早上好。”林健杭在校医室门口与蔡教授相遇。 “哦,你们也来了?”蔡教授问陈医生:“陈医生,李晨凯他现在什么情况?” 陈医生把自己的诊断结果一一分析给在坐的每一个人听。 林健杭震惊:“怎?他昨晚不在宿舍?” “究竟怎么了?”邓婷婷快哭了。 “没事,着凉罢了,婷婷同学,你不用难过。”蔡教授安慰她。 “差不多快上课了,你们去课室吧?”蔡教授说。 “我……”林健杭想说留下来陪李晨凯,结果邓婷婷眼明嘴快先说:“我留下来吧!”邓婷婷的眼神在哀求。 “好吧!”林健杭说。他明白邓婷婷的心思,傻子都明白,也好,让邓婷婷陪李晨凯,让他忘掉昨天的伤痛也好吧!林健杭约莫知道了一切的缘由。 蔡教授说:“嗯,婷婷同学,你留下来照顾,健杭你负责写他们两人的请假条。” 陈医生一大早起来帮李晨凯看病,结果到现在还没洗漱,他暂时离开了。 现在只有邓婷婷守在房里。她不可否认喜欢上他了,看着他憔悴的脸庞,渐渐瘦小的身体,她越看越心疼。其实她也明白杜小贤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她恨杜小贤。她觉得,爱情不是这样子的,杜小贤不应该就这样放弃李晨凯,离开这个地方,留下李晨凯一个人。邓婷婷想伸手去摸李晨凯,却又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她敏锐的心觉察到李晨凯现在谁都不想见,更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如果此刻再碰触他敏感的心,那是大错特错。但她确实是很想摸摸他的手,最起码她想告诉他,这个世界还有人关心他,而那个最关心他的人就是她——邓婷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流下了眼泪,她傻傻地望着李晨凯,忘了外面的世界。 “这位同学,你不用这样守着你同学。”陈医生回来了。经过洗漱之后,他现在精神多了。 “医生,李晨凯他没事吧?”邓婷婷不放心地问。 “没事,就是虚弱,输几瓶药水便没事了。”陈医生坐下来继续说,“以后,不能让你同学再这样子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会告诉他的。”邓婷婷抹了泪滴。 迷迷糊糊的李晨凯听到有人在对话。他看见杜小贤在说话,他高兴极了。他想起床抱住她,不再让她离开。他越是努力,越是起不来,他心急了。怎么起不来了?小贤,你不要走,不要走。他苦苦哀求,可是杜小贤还是缓慢地飘走在他的视野范围。小贤,不要走,他发出痛苦凄惨的喊叫:“啊!” 他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场梦。“晨凯,你醒了?” 陈医生也过来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微微睁眼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女孩,他还真以为是杜小贤,可他还没傻,他还认得清眼前的女孩是邓婷婷。他移开视线看到另一对深沉的眼睛,是陈医生,“我……我怎么在这里?”李晨凯问。 “晨凯,你晕倒了,你知道吗?”邓婷婷着急说。 陈医生看看一滴一滴落下的药液,松动了一下输液的活塞,见李晨凯恢复了气色,便安心了。“现在情况好转了,要注意李晨凯的休息,不能和他说太多的话,他现在还是很虚弱的。”陈医生嘱咐完离开。 “婷婷?你怎么在这里?小贤呢?”李晨凯虚弱地问。 “晨凯,你别说话了,先休息,我去买点早餐给你。”邓婷婷说着想起身。 李晨凯抓住了邓婷婷的手,他太伤心了,他太想倾诉了。邓婷婷一下子呆了。 她用另一只手去摸抓得稳稳的手,深情地望着他,“怎么了?先不要想其他,把身体养好,好吗?” 不,这不是杜小贤,她是邓婷婷。他欲言又止,渐渐松开了手,点点头说好。 李晨凯被送进校医室的消息,自然杜小贤是知道的。她昨天的举措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自责、后悔、伤感、难过、揪心她都一一尝遍了。她又怎么会过得好呢? 天亮了,严芳玲还在熟睡中,黎燕丽和邓婷婷老早起床去了课室晨读。她收拾昨晚没有整理好的行李,现在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她心力交瘁,很疲惫。 就这样结束了她和李晨凯的感情,她以后说什么都不会喜欢上另一个男孩子了。她收拾了会,累了,躺下睡着了。睡梦中,她的心隐隐作痛,她辗转反侧睡得很不踏实。严芳玲的悄然离开她丝毫没有察觉,只是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手机又关机了,什么都不知道,她打开门一看是她爸爸来了。 “女儿,不是说我们今天启程吗?你怎么还睡到那么晚?”杜成山说。 “爸?我没啊,在整理而已。” “东西收拾好了没?” “好了。” “那走吧!” 杜小贤把行李搬上车,走在后排,“唏,女儿,你怎么坐后排?” “爸爸,我想睡觉。” “还说没睡晚。” 杜小贤望着车窗外熟悉的一切,如今要告别了。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看着这一切,伤感却已经没有眼泪流。 她戴上一副墨镜,掏出手机,打开来,里面有五个未接电话,是林健杭打来的,还有十几条信息。 她先看信息。前面两条是何伟发来的,尽管诗意盎然尽诉表白之情,但她看到第一句就把它删了。接下来有三条信息是一些朋友对她出国的祝福,她略看了一眼。有两条是林健杭发的,她打开信箱一看:晨凯病了,现在在校医室,你收到信息尽快回电。接下来几条信息都是一模一样的字眼。最后几条信息是邓婷婷的:李晨凯病了,小贤你快过来看看他吧,他昏倒醒不过来。 杜小贤还没看完信息,跟杜成山说:“爸爸,我们回去,我还有东西没拿,快点掉头。” “时间快来不及了。” “我不管,很重要的东西,快点啊!”杜小贤从来没有用急切如焚的语气对杜成山说过话。 杜成山只好调车回去。 杜小贤来到校医室,结果只有陈医生在。 “医生,刚刚是不是有个叫李晨凯的同学在这里?” “他刚刚走了,一个女孩子陪着他。”陈医生对她说。 杜小贤心急如焚,她连续打了几通李晨凯的电话,都说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这一下,她整个人都快撕裂了。她打电话给林健杭,才明白过来李晨凯生病因她而起。可是晨凯,你现在在哪里?她想肯定是回宿舍了。她想追过去,杜成山又出现了。 “女儿,没时间了。” 她是追过去好,还是跟着爸爸走好?我的苍天,帮帮她吧,再不帮她,她就快把整个身心撕裂了。 她站在校医室的门口,望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流下浓浓化不开的泪水。 二十四.结束,即开始 08:50 广州白云机场——12:45 吉隆坡国际机场 cz349 杜小贤站在候机大厅中间看着屏幕上的航班信息,时间在倒带。本来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此刻时间显得特别珍贵,仿佛被压缩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能看到李晨凯最后一眼,可是这是现实中的生活,没有戏剧的元素出现在她身上。不管她怎么望眼欲穿看着候机大厅的门,李晨凯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她带着心如刀割的伤痛登上了飞机。飞机呼过蔚蓝的天空,带走了不该走的人。 李晨凯输完点滴之后,他对邓婷婷说:“你回去上课吧,我没事。” 可邓婷婷偏不让,说什么都要她送他回宿舍。 李晨凯拗不过邓婷婷,昏昏撞撞离开了校医室。如果他晚走几步,他和杜小贤是可以见上最后一面的,可是天意弄人,竟把两个人的时间错开了,也许他们真的是有缘无份。 “婷婷,为什么小贤没有来看我?”李晨凯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邓婷婷说谎:“她来看过你了。” “她来看过我?什么时候?”李晨凯问。 “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叫我来照顾你。”邓婷婷继续编,她也是出于好心。她不能让李晨凯知道今天杜小贤已经登上了南航的飞机走了,这样会让他更加伤心,更加难过。 善意的谎言其实可以挽救一颗脆弱的心灵。 “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叫你了,你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谎的原因,邓婷婷特别心虚,语气也特别扭。她想着:我不能向他撒谎,撒了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谎,另外杜小贤的离开他迟早会知道,如果他知道我一开始欺骗他,那么将来他会更加恨我,不可以对他说谎。 “晨凯,你还好吗?”邓婷婷问。 李晨凯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弄傻了,“我挺好啊,我知道她不会抛下我不管。” “其实,晨凯,小贤她……”邓婷婷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怎么了,小贤怎么了?” “小贤,她走了。” “什么?走了?不可能。” “她真的走了,今天八点五十分的飞机,现在已经……” “你刚刚还说她来看我了,不可能,不可能……”李晨凯快疯了,他整个人失控了。“我去追她……” “别去了,别去了,已经起飞了。”邓婷婷拽住李晨凯,只是为了不让他做傻事。“小贤她是走了,但是还有很多人在你身边默默地关心你呀!”邓婷婷想平息李晨凯波动的情绪,可是并不起作用。 邓婷婷又说:“我恨杜小贤,我恨她那么轻易地抛下你们十几年的感情。”看到李晨凯失魂落魄的样子,邓婷婷边说边哭。 他说:“我累了,想休息。” 时间太难过了,每一秒都是一种摧残的煎熬。杜小贤走了,世界失去了色彩,他恨,恨所有的一切。 他一个人闷躺在宿舍,不吃不喝,从白天到夜里。 同舍的朋友看见李晨凯的失落,为了朋友重新站起来,今天夜里,他们叫上了几个好朋友一起喝酒,玩游戏。 一向注重友谊之情的李晨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只是一整个晚上都在喝闷酒。本来不会喝酒的他,硬是灌了三瓶啤酒,大家叫他少喝一点,横竖不听。等到大家散伙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吐了,呕吐的感觉像是把肠子心肝都快翻出来了。 他告诉自己说:“没事的,睡一觉就没事了。” 这所有的一切林健杭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发出深刻的感慨和疑问:爱情真的是那么令人无法自拔吗? 朋友应该起什么作用?人们常说,我有很多朋友,但朋友究竟是用来干嘛的?有人说朋友是在你失意时的一对耳朵和一张嘴巴。到了关键时刻,朋友都是虚假的表象?什么事情都得自己一个人扛? 林健杭把自己的感受写成了一篇日志记录在备忘录里。 最近几天,班里失去了李晨凯的身影。他去了深圳,他哥哥李晨杰那里。 李晨凯离开只为给自己舒缓心情。 李晨杰毕业之后被分配到邮政局上班,每天都很忙,单调的日子早让他厌烦了这里的工作。为了不想埋没一生,他最近开始自学考研。 他突然知道弟弟要来的消息,心里特别高兴。两兄弟已经半年多没见面了,这回他会和弟弟好好聚聚玩玩。 李晨凯坐公车,又坐地铁,出了地铁站又转公车。一路的颠簸和拥挤,让他忘记了些许烦恼,只是最近身体一直被他摧残着,现在坐车隐约有呕吐的感觉。他现在的状况只能用难受来形容。 当他与哥哥相聚的时候,亲切的感觉使得他盈满了委屈的泪水。 李晨杰依旧帅气,“你那么憔悴哩?” 李晨凯掩饰说:“睡眠不好,伙食也不好。” “你咋搞的?”李晨杰又说:“你是不是没钱用了,所以才找我?” “不是哩,我找你玩玩。” “你不用上课吗?” “我请假了。” “请假?你请假来和我玩玩?” “是的。” 李晨杰不是很理解弟弟的做法,又想给他上“政治课”了。 还是李晨凯先说了:“咱去吃饭呗,我在车上快吐了。” 弟弟难得来一次,玩玩,痛快一回也无妨,只是现在还不是玩的时候,现在是吃饭的时候。李晨杰跟弟弟说:“我最近在攻读研究生。” “好啊!” “我还没说完呢!我是想为了自己的前途,所以才下这个决定。” “老爸老妈知道吗?” “他们知道啊!他们不懂这些。”李晨杰转眼问:“听说老爸接手杜叔叔的家私企业了?” 李晨凯佯装不知道,埋头吃东西。 餐桌上,两兄弟聊着天。 李晨杰说:“我原先住在公共宿舍,晚上看书太吵了,所以我找了一个地方,准备搬出去住,租金也不贵。恰好你来了,下午帮我搬家当。” “ok。”李晨凯说:“唉!这菜怎么还不来呀?” 李晨杰又问:“你觉得我这样做怎么样?” “很好啊!我支持。” “你怎么好像没啥主见似的。” “是这样的啦。”李晨凯好像有点不开心回答。 他现在一空下脑袋,时间便会在他脑子长满胡思乱想的虫子。下午帮李晨杰搬了家当之后,晚上,他住在这里。这次出来,他手机也没带,他隐隐觉得他应该消失在同学朋友的视线当中。 七楼的阳台,风特别猛,要是夏天这里肯定凉快多了。可这是寒风肆虐的季节,谁会喜欢?相反这该死的寒冷让他恨透了阴郁的残秋。 “你快进来,不冷么?”李晨杰对弟弟说。不知从何说起,他总觉得弟弟不对劲。平时的李晨凯应该是乐观幽默的,啥时候起他也学会了多愁善感? 李晨凯心里压抑了太多的心事,他来哥哥这里的目的,想一吐为快,可是亲眼见到敬爱的哥哥的时候,嘴巴像是被胶水粘得严严实实一样,一个字也不敢向外挤。 晚上,他和哥哥共裹一张床,怎么睡也睡不着,每当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李晨杰如雷声般的打鼾声吵醒。为了不惊扰哥哥,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自己又胡乱想一通。 三天就过去了,他不能再呆在这里,再呆下去,李晨杰便没办法安心钻研,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工作。他茫然了,该不该回学校呢?除了哥哥一个人,举目望过去,这个城市与他无任何瓜葛,或者他根本不属于城市中的一份子。 他想去一个无人知道他的地方生活。 他还是无奈地回了学校,校园的熟悉景致让他伤透了心。他心想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为了自己应该好好调整生活。 他分析:他来这个学校,是老天爷巧妙的安排;不喜欢自己的专业;喜欢的人走了;又莫名其妙和何伟、黄毅峰一帮人惹出了事端,以致他在学校得躲着何伟和黄毅峰;校外又要提防细狗一帮黑社会混混。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和林健杭的友情还在。只是因为他失恋的事情,原本说好是一起搞创立协会的事却变成了林健杭的孤军奋战。他知道因为此事,于林健杭于己都不好。现在他没心情经营协会,什么兴趣都没有了,长此以往的话反而更加不好。其实最让他感到消极的是杜小贤的离开,曾经在这个校园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他真的是不忍看到这一切,他害怕极了,他怕见一次就失去自己一次,那样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算了。 可以说他没有想通,可以说他不懂。他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退学。 他铁定了心要这样做。 当林健杭知道之后,说什么都是隔靴搔痒。作为哥们,他理解李晨凯的苦处,但是也不至于退学吧!这个决定怎么想也想不到。 爱情究竟是什么?它会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李晨凯回家了,他和杜小贤的感情告终了。然而,一段感情的结束,便是另一段感情的开始。 二十五.不是春天的发芽 这只是开始。 像林健杭这样的大学生,参加了两个社团的活动——不,有一个社团还是他亲自组织创建的,重重的担子压倒了这个生龙活虎的后生,有时候,他也会叫苦说累。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书法协会如期开课了。 第一节课,是让人振奋的一个夜晚。晚上上了夜修之后,九点半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同学。这些同学当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成群结队的,也有单枪匹马的。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一是为了了解深奥难懂的书法,二是专门拜访学院轰炸性的人物——林健杭。 放眼过去,有些慕名而来的师兄师姐也找到位置坐下来了。 既是会长,又兼任老师的林健杭忙得焦头烂额。上课其实不辛苦,上课前的准备才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他要感谢热心助手曾慧怡的帮忙——这位志同道合的同班同学很积极。上课前林健杭让她准备宣传工作,每个班都发了一条简明扼要的信息:周三晚上九点半,209课室上书法课。 为了做到保全,他们俩在周二晚上亲自动身去每个班通知。宣传的时候有很多同学发问,林健杭一一为他们解答——虽然他答不到边,但这确实是他迈出自信的重要一步。 结果在周三晚上,效果超出了他的想象——闹哄哄的课室竟然容不下后面来的同学,他们站着也别有一番滋味吧! 林健杭组织的第一次活动还是蛮理想的,但也暴露了很多缺陷和不足。课后他和曾慧怡交流,两个人从不同角度出发,各有见解。问题一步一步改善吧,谁在第一次上课能取得完美效果呢? 下课后,他和几个善心的会员打扫了卫生。整理好,关上课室的门,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想离开,黑乎乎的走廊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还不错嘛!有为青年。” 他挤着眼睛发现是叶晓祉,说:“嘿,叶同学,你也来了?”他还在流露上课的喜悦心情。 “那当然,有个问题我不明白。”她说。 “什么问题?” “你怎么那么喜欢叫我叶同学?林同学。”她讨厌别人不叫她的名字。叶晓祉接着说:“以后就叫我的名字,我叫叶晓祉。” 林健杭傻愣着:“好吧,叶……”惯用叶同学的他一时间还真改不了口,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之后,他马上说:“晓祉。” 林健杭又问:“那么晚了,你还不回宿舍?”他也有开玩笑的时候:“是不是没人送你回宿舍感觉到孤单呢?” “切,我才不会孤单……我是见上次有人那么好心帮人家挖了一大脸盆的泥土,见他把鼻子弄得脏兮兮,想请他吃个夜宵而已嘛!” “请我吃夜宵啊?”林健杭发出奇怪的语气。是的,长大到现在还真是没有女生邀请他吃夜宵。他欣喜若狂,看来自己的付出是有回报的。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付出与回报是成正比的。 带着喜悦的心情,他们来到最近的饭堂,只是现在的钟点早已人去楼空,看看窗台上的灯,现在只有皮蛋瘦弱粥了。好吧,将就犒劳一下肚子。 林健杭还是很懂绅士风度的,他晓得电影或者小说中的英国绅士风度翩翩,什么都是女士优先,那他也应该学着点啊,是吧?于是在刷卡的时候,叶晓祉还没从宽大的挎包中搜出饭卡,他果断地付钱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明明是我请你的嘛!”叶晓祉说。 “没错啊,是你请我的啊!”林健杭回答她。 叶晓祉在脸上打满了问号。 林健杭见她不解,赶忙解释说:“你请,我买单。” 迷糊了大半天,叶晓祉说:“这是哪门子的说法啊?” “呃……旁门左道的说法吧!” 夜渐渐地深了,饭堂的人影都散光了,留下形影相吊的林健杭和叶晓祉。饭堂的叔叔阿姨准备清理卫生,关灯下班。 “你叫我怎么好意思呢?叫你帮忙挖泥,又还让你请我吃夜宵。”叶晓祉的脸烧得厉害。 “这没什么啊!难得我今天取得了卓越的成功。” “你真不害臊,高兴到翘尾巴了?”她虽然口中扬出顶撞之词,但从心底说起她还是觉得林健杭挺不错的。在大一新生中,成功创立协会并受他人赞同和认可的他还是首屈一指的。她在学工办了解到两年来只有两个人成功创立协会。一个是去年的武术协会,创立者是王昊,另外一个则是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林健杭了。 林健杭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兴过头了,对摆在眼前的瘦弱粥一点感觉也没有。 “来,我给点肉你吃吧。”他捞起寥寥无几的几块瘦肉,向她的碗里送去。 已经送到碗里的瘦肉她不好回绝,另外她本来就是喜欢吃,但她说的话可不这样。她说:“吃那么多肉会变胖的。” “没事,长胖多好啊!圆圆嘟蛋,可爱。”他见叶晓祉说完前一句不到三秒,就捞起一块瘦肉嚼得有滋有味了。 “你是不是和李晨凯同一个班?”叶晓祉话锋一转。 “你怎么知道?”林健杭出奇反问。 “我是学院办公室老师的助理,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哼!” 是啊,最近哥们李晨凯遭遇的挫折是一波又一波呀!姑且不看他在学习上的成绩,他知道的,从家里回来学校,李晨凯先是在学校外面和何伟、黄一峰等人打了一架,把老板的店铺弄得鸡飞狗跳不止,还在学校受到了处分。这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他的感情竟然受到致命的挫折。身体垮了,现在连学都不上了,直接回家。 他失去的一切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丫丫的。”叶晓祉的一句话打断了林健杭的思绪。“咔嚓”一声响,黑乎乎的一片,饭堂关灯了。“这饭堂的阿姨和大叔也太讨厌了,我还没吃完呢!”叶晓祉气愤地说。 “算了,我们走吧,再不走就关门了。” 时间过得真是飞快。在命运的转轮中,谁也不知道,林健杭和叶晓祉认识了,一来二去还成了好朋友。人的感情真是微妙,有时候真的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李晨凯的退学,让一个人伤心透顶。这个人是邓婷婷。 她在无意间与李晨凯邂逅,悄悄地喜欢上了他,本来她是对李晨凯的帅气爱恨交加,可是当她进一步深入了解李晨凯的内心世界之后,她疯狂地卷入到这场爱恋当中。她很明显感受到,当李晨凯痛的时候,她也跟着痛;当李晨凯笑的时候,她也跟着开心。不是说一起笑一起哭的感情才叫爱情吗?她告诉自己说:是,这就是爱。 她以为,以她对李晨凯的关心疗养,慢慢地李晨凯会从低谷中走出来。尽管她不知道过程需要多少时间,但她坚信总有一天李晨凯会揽她入怀。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先让李晨凯静静地疗养……她心想。 可是,晴天霹雳给了她当头棒喝。退学?退学?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遗憾,李晨凯退学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舍友严芳玲和黎燕丽都知道,因为杜小贤的离开,让一个又一个人伤心,现在她们也跟着伤心起来。 严芳玲说:“我的神啊!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善解人情?” 黎燕丽感慨:“哎,哎,哎!” 平时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邓婷婷,如今失去了昔日淡妆浓抹的光彩,她现在觉得衣服和化妆品都是可有可无的。虽然平时她还是会和姐妹们打闹,然而眼神中却是多了一层阴郁的忧伤。 这天,上课期间,朱志文给她传纸条。 朱志文暗恋邓婷婷很久了,只是邓大小姐一直反感朱志文。上次朱志文带了一束花送给邓婷婷,还诚意邀请邓大小姐有没有空一起去看电影。她扔出冰冷冷的几个字:没时间。那次让朱志文伤心了好几天,听了一个星期的情歌。不甘泄气的朱志文还是对她发出猛烈地追求,这不,今天用“飞鸽传书”来表达他浓浓的爱意。 朱志文把纸条扔给侧边的刘浩。刘浩一看明了,再把纸条扔到“隔壁小区”的女生阵地。严芳玲从地上捡起纸条,兴高采烈地以为是刘浩这个胖子有什么好事给她,一看是邓婷婷的名字,气急败坏传给前面的黎燕丽。黎燕丽扭头问什么事,她看到纸条,再看看严芳玲的眼睛,严芳玲只是用食指在胸前指着是那边传过来的。黎燕丽明白,把纸条偷偷塞给旁边的邓婷婷。专心上课的邓婷婷瞥见朱志文的字迹,马上来气了。她没看,坚决地打断上课的蔡教授:“教授,这里有一张纸条,不知道是谁写的。”朱志文这回可糗大了。邓婷婷的这一步棋下得可真够绝啊! 蔡教授看到纸条的内容:亲,晚上有空在温馨花池浪漫一聚吗?文。 教授知道这是朱志文写的,为了挽回学生的面子,他没有当面指出。 朱志文一气之下,离开了课室。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次之后,朱志文暂时放弃了对邓婷婷的爱慕之情,甚至有点怀恨在心。 在杜小贤的离开事件中,还有一个人深受其害。那个人是何伟。 大家知道,他也一直喜欢杜小贤,却由于他情感表露不当,遭到了杜小贤强烈地抗拒。他只能把全部的罪恶算在李晨凯头上。上次,他在公车站与杜小贤分别后,回到宿舍,再次筹划对李晨凯的人身攻击。虽然黄一峰和他是铁哥们,但感情的事,他想没有必要跟黄一峰说吧!黄一峰其实也不愿意理他。男子汉大丈夫,为婆婆妈妈的感情事而叫苦连天,像话吗? 他想单独约李晨凯出来,恐吓李晨凯必须离开杜小贤,如果不听他的劝告,见一次打一次。等他谋划好了,从天而降一个让他再高兴不过的消息——李晨凯退学了,然而他更加不知道的是,杜小贤早已抵达南海的另一端。他发疯般地喝酒、抽烟,还和黄一峰出去胡作非为,任听黄一峰和细狗的摆布。 两天后,细狗叫他去偷酒吧顾客的钱包,结果给逮个正着,几个同党也被酒吧保安抓住了。一向偷鸡摸狗惯的细狗撒腿就跑,被他猴子般的身手溜走了。魑魅魍魉总会遁形于光天化日之下。何伟没有好下场,被送进派出所拘留了二十四小时。 地球悄无声息转动,昼夜更替,竟似不曾留下什么。我们蓦然回首,走过的历程是一幕接着一幕,未来又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呢? 答案无人知晓。 二十六.主持人队的第四次培训 主持人队进入第四次培训浪潮。 晚上九点过后,操场舞台,天气微冷,和煦的风刺骨,清朗的夜空有几粒忽明忽暗的星星在闪烁。 转瞬间,主持人队的各个精英又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这回林健杭没有迟到,相反他早早来到舞台恭候多时了。 他穿着体面的休闲服,比平时帅气精神多了——他是不爱打扮的一个小伙子,只是因为这次队长王昊说,要穿上正装来参加主持人队的第四次培训。林健杭哪有什么正装啊?他巧生一智,穿上了一身简单舒服的休闲服。到了舞台才发现全部队员穿得跟职场人员一样,西服挺拔,皮鞋亮得刺眼;女生则穿起秀美的连衣裙,诱惑的高跟鞋。 这叫尴尬啊! 不过还好,还有一个队友也脱颖而出,这个人是方绮。她穿着一身雪白雪白的运动服,脚下却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这让所有人都看傻眼了。但她人长得漂亮可爱,穿什么都顺眼。这副装扮让杨梓峰越看越是喜欢,时不时挑逗一下窘迫的方绮。方绮是有备而来的,她右手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是一双运动鞋,以她的审美观来看,她自己知道高跟鞋配运动服不着调。再者,为了显示她滑头古怪的性格,权当在当众面前摆个笑料呗!让大家笑一笑,留下美好的回忆,不是很好吗?正所谓: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另外,这种干爽的天气真的很冷,笑一下暖暖身子也好吧! 再看看另外几个人的装扮,大同小异。 叶晓祉今晚穿得可以用芊芊淑女来形容,一身素白的连衣裙配上不过分的高跟鞋,恰到好处。她漂亮气质和大方性格,让林健杭以为此人不是他所认识的叶同学了。但不可否认,今晚的叶晓祉真的是让人赏心悦目。 这么漂亮的女生,师兄们肯定是不会放过了。王昊和杨梓峰你一言我一语对纯洁害羞的女生们狂轰乱炸,让少女的心都羞涩了,连锁反应,脸颊羞红得像苹果。还是陈惠华地道公平,她操纵着培训队员的“生死存亡”。 “得了,你们啊,一个一个跟狼一样,赶紧的,我们准备开始。”陈惠华拍拍掌说。 一声令下,作为队长的王昊立即停止了嘻哈打闹,正经过来说:“我们今天是第四次培训,这一次为什么要叫大家穿正装过来呢?首先我来解释一下。”他说话的时候很投入,“因为我们是主持人,主持人的形象是最为重要的,一个主持人穿上正装之后,与众不同。第二是因为,我们这一次算是最后一次培训了,为了大家在以后的主持道路上走得辉煌,我们几位师兄师姐特地请来了前一届迎新晚会的主持人。” 杨梓峰解释说:“因为大三的师兄师姐忙,所以现在还没到。” 王昊满意杨梓峰的精彩补充,又接着说:“那么我们第五次的培训呢,实际上是叫学生会和团委的各个部长过来挑选人才,为他们以后的活动做主持。” “所以,你们要加油,表现出最好的水平给他们看啊!”陈惠华像个老师语重心长。 王昊的话还没完:“迎新晚会已经越来越近了,我们那一届没有迎新晚会,作为大二的师兄师姐,也是没有登台上过迎新。这一次,我们几位师兄师姐也争取机会,但最后上迎新舞台的并不一定只有大二的,可能是大一的也不确定。” 这时候,肖智带着一帮人过来,帅气刚强的男生便是大三师兄陈国坤。肖智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见到林健杭了,为了创立协会的事情,他自己没好好帮上忙,实属惭愧,他充其量只是个引路者而已。不过,现在的书法协会上轨了,按部就班进行没有问题。林健杭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恰恰相反,他早已把创立协会的不开心转化为奋斗的力量,第一次的成功上课则是最好的例子。肖智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不,现在已经不是他的梦想了,阴差阳错成了林健杭的荣耀。不过心结打开了,人就轻松了。 “肖智师兄,好久不见啊!”林健杭说话。 “呵呵,师弟,最近协会那边还顺利吗?”肖智老道的声音回答。 “嗯,有九十个会员,第一次上课座位还不够坐呢!” “哦?那不错啦!” 陈惠华听到,说:“健杭就是创立书法协会的那个文艺青年啊?不像啊!”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杨梓峰说。 “有时间要教我练练字哦,健杭。”陈惠华请求他说。 方绮瞎闹:“预我一份。” 今天晚上的叶晓祉不爱说话,她隐隐不乐。 在进行完第一轮的音色培训后,林健杭和叶晓祉聊了几句。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林健杭说,然后看到叶晓祉把高跟鞋脱掉了。 “穿高跟鞋好辛苦哦!我真羡慕那些穿着高跟鞋跑来跑去的人。” “你没有穿过高跟鞋吗?”林健杭对这个问题心生疑虑。 “我都是穿平底鞋的。”叶晓祉又说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上迎新啊?” 林健杭耸耸肩膀算是回答了。 大师兄陈国坤对每个人进行点评。最后他总结说:“大家普遍存在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其一是普通话,其二是站姿,其三是感情。我从今天大家的表现看出,大家仍然要继续努力。” 几位师兄师姐私下聊着。陈惠华说:“师兄觉得这一届的师弟师妹们怎么样?” 陈国坤摇摇头说:“不如以前,不过有个人我倒觉得还蛮有潜力,那个穿休闲服的。” 王昊得意自己的眼光不会错:“哦,他叫林健杭。” 陈国坤继续说:“只是他没有基础,如果他再加以强化,他是挺有潜质的,我看好他。” “师兄,我们几个呢?”杨梓峰急迫地想知道自己离上迎新的机会有多远。 “你们几个大二的,总体不错,但有些很重要的细节需要改正。比如说王昊的声音不够气场,压不住场;惠华的声音地方味很重;而梓峰你忘记台词的时候,不要眼光漂浮不定,忘词的症状太明显了。” 陈国坤的犀利点评让大家受益匪浅。 迎新一天一天逼近,可是除了这项神圣的使命之外,林健杭还背负着很多功课。为了创立协会和迎新的事情,上课的时候老是神游,这不,上微积分的时候,他满头雾水。听不懂,他也懒得去弄懂。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社团的活动。晚上更加不用说有没有时间学习了。他忘了是谁告诉他,上大学没有参加社团活动那就等于白上大学。正是因为这个观念深深影响了他,让他不再认真上课听讲。 课程越来越紧,应用写作要写论文,可是林健杭还没有准备好第二次上书法课的内容,他急了。应用写作的老师规定要用电脑写,他现在还没买电脑,同宿舍的人都没带,其他人也慌了。大家约定说去网吧做作业吧!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林健杭也承应了下来。他想到肖智师兄不是有电脑吗?为什么不去他那里做呢?可是写个论文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老是占着别人的电脑不好啊!另外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欠别人人情了,唉,算了。 除了肖智那里,还有哪里呢? 叶晓祉?对啊,她不是学工办的助理吗?整天面对着电脑,叫她在网上随便搜点资料吧。但人家是女孩子啊?她会帮我吗?林健杭翻来覆去想着。 叶晓祉对他说过,以后有什么忙可以找她,只要她帮得上,一定会帮。 唉!不管了,打电话问问她看成还是不成。 结果,叶晓祉爽朗答应了。这回林健杭可以省心好好准备第二次的书法课内容。 第二天,叶晓祉在学工办艰难地支走蔡教授,为林健杭搜资料,写论文。看在林健杭善良老实的份上,她算是还他一个人情吧! 从挖泥开始,她觉得林健杭对人很诚心,善良老实大方是他的本性。叶晓祉一边想着一边点击网上的资料。两个钟后,论文终于出来了。 她接到一个电话,是叶晓婷打来的。 “亲爱的姐姐,怎么想到你妹妹了?”叶晓祉说。 电话那边先是默不作声,往下是不停地抽泣。 “姐姐,你怎么了?”叶晓祉问。 叶晓婷沙哑的声音说:“我和他又吵架了……” “你们怎么又吵架了?” “我和他吵架……我跑了出来,鞋店没办法出货了……” “为什么啊?” “因为我跟的那些单全都在我手上,他被老板催着。”叶晓婷柔弱地说。 叶晓祉这才明白过来,叶晓婷和陈俊平是做鞋子生意的,叶晓婷负责跟单,陈俊平负责出货。现在单不在出货人手上,那出货肯定得延后了,这样不被老板催才怪。叶晓祉不知道怎么帮她姐姐,她很讨厌发生这种事情。她和她姐姐心连心,叶晓婷不高兴,叶晓祉又怎么会开心?一不愉悦,她便想到家里的爸爸妈妈,特想家。 叶晓祉打电话给林健杭说论文写好了。 林健杭从男生宿舍出来,叶晓祉耷拉着脸把论文交给他走了。 林健杭拿着手中的论文,先是一阵感激,迟疑了会,才莫名其妙地想到:难道是我叫她帮忙才导致她不开心?女生还真是小气……不帮就算了,我……我不稀罕……林健杭心里暗暗地想。 二十七.颓废 李晨凯回到家颓废了三五天。 这几天他精神恍恍惚惚,做什么事情都像掉了一根筋。宽鼻子圆脸蛋短头发胖身躯的李艳红更是拿他没办法,软硬方法都试过了,就是不知道死小子为什么突然不上学?如今年轻人的想法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原先李艳红以为李晨凯在学校做错事或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她先是把死小子臭骂了一顿,以她妇道人家的嘴巴,好歹也在村子里驰骋了几十年的“好说姐”,只是用在李晨凯身上毫无见效。 李艳红又想了是不是傻小子有什么身体不适难言之隐啊?究竟怎么了吗?一阵臭骂之后便是百依百顺哄他开心。李晨凯似平静的湖水,她连施几个石子投进湖中,也激不起一丝半点的涟漪,嘿,神奇了。 李艳红想想还是先不要告诉李炳年,免得他在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教训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再说了,李炳年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已经够忙的了。 自从上次的货源风波之后,他丝毫没有松懈下来,紧绷的神经把杜氏家私企业管理得井然有序。为了恢复以前的业绩,他加班加点,每天都是最早上班最晚下班——他深深地知道,要想做好一个领导者,必须得先身士卒,做好榜样。 这不最近在他的带领之下,渐渐走上了轨迹。 刚想轻松下来,他收到消息说小儿子回家不读了。他满腹狐疑。 李艳红是不敢告诉他的,那会是谁呢?是李晨杰通风报信。李艳红在手足无措的情况下打电话给李晨杰,说他弟弟不读书了,整天在家像灵魂出窍的傻子一样。 李晨杰朦朦胧胧醒悟过来:原来李晨凯在学校的时候去找他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难怪李晨凯会蓦地想到去找他玩……可是弟弟为什么没有跟他沟通擅自决定退学呢?而且还做得那么干净利落。 李晨杰今天晚上和弟弟聊天。他问:“你咋突然做这样的决定?” 李晨凯说很委屈。 “委屈?什么委屈竟然让你退学?” 李晨凯说没什么,理由堵不住哥哥的责问,哥哥不会懂,所有人都不会懂。 “你打算回家度过一辈子,然后等死吗?”李晨杰明显地生气了。他感到羞辱,而李晨凯并没有解释太多。 “你知不知道你上大学多么不容易,爸爸妈妈为了你拼死拼活地赚钱供你上学。你也清楚高中一路走来是多么艰辛,你奋斗不就是为有朝一日能上理想的大学,学有所成,将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吗?你不为父母想想,你也该为自己做打算啊?”李晨杰说起了人生道理。 李晨凯默默听着,不做声。 李晨杰接着说:“你看现在不学点知识,在社会上咋立足,混口饭吃都难。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因为高考失利,我上了中专,读邮电大学,出来了却拿着捉襟见肘的工钱。如今物价飙升,房价也跟着飞,我自己都生活艰难了,还怎么孝敬父母?虽然爸爸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老板,但我们应该为自己奋斗啊,而不是靠父母一辈子。”李晨杰唾沫横飞,“我说这些你懂不懂啊?我真的是不理解你的所作所为。说啥子你都是沉默,不做声,我咋知道你的想法是啥?” 一个理智健全的青壮年怎么会不明白这些人生的道理呢?说不懂是假的,说懂也只能说是似懂非懂。在没有经历过坎坷的岁月里,人不会成熟地考虑问题。 尽管李晨杰说得很好,但还是任由李晨凯执拗的性格为所欲为。要想在短时间内扭转一个人固执的想法,真的比登天还难。他知道老妈一再叮嘱要和气地说话,但他还是言辞尖锐批了一番李晨凯。他也知道老妈一再交待先不要告诉老爸,可他还是放风出去了。 在李晨杰看来,退学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相反,越是纵容李晨凯无拘无束的想法,越会害了他。李晨杰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好意——出于爱——出于一个哥哥对弟弟的责任。 李炳年并不相信李晨凯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但他又了解李晨凯的个性,于是将信将疑,打电话问老婆,结果事情是真的。 刻不容缓,他立马奔往老家。 李晨凯知道他要面临的一切,他都做好准备了。无非就是痛痛快快地哭一把鼻涕抹一把泪罢了。 “你怎么回事?你说不读就不读了?”李炳年严厉的眼光像把刀直逼他的心房。 “我不读了。”李晨凯坚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把你辅导员的电话给我,我跟他沟通沟通。”李炳年火冒三丈。“喂,蔡教授是吧?我是李晨凯的爸爸。”李炳年在和蔡教授沟通交流。 李艳红右拳不停击打自己的左手掌心,甚是着急,李炳年发起火来,她还不知道是啥子程度? “哦……是这样。好的,好的……我会和他沟通,好,好……” 电话挂了。李炳年越来越糊涂了。“你教授说你请半个月的病假,而不是退学?咋回事?”李炳年拍着桌子。“我就纳闷了,照理说退学那么大的事情,学校那边是会和家长沟通的,我一点消息都没有,反倒让你教授说我不关心孩子的健康,请了半个月假都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啊!你长大了啊!” 李艳红见当家的火势越来越大,灭灭火势先:“哎呦,他爸,说不准孩子确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你消消气嘛!” 李炳年现在是见哪边有风火势就吹向哪边:“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宠出来的好事。你看看你的儿子现在都成啥样子了?好端端的书也不读了,你知道不?” “爸,不关我妈的事。”李晨凯嘴里漏出几个字。 “你倒是开口了,我还以为你哑巴了。” 李艳红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李炳年,儿子有错,骂能解决问题吗?” “我读不下去了,觉得在那里浪费时间和金钱,我想,早点报答你们,所以就回家来了。原本我想回家和你们商量,所以先请半个月病假。”晨凯喉哽语塞解释说,眼泪和鼻涕掺杂在一起潜进了他咧开的嘴里,这滋味太难受了——他撒了谎,他是和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啊! “报答我们?你拿啥报答我们?啥都甭说了,明天就给我回学校去。”李炳年斩钉截铁地说。 李炳年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子呢?儿子不是这样子的,难道是我这个老爸真的是对他不够关心?李炳年回想着和蔡教授的对话,他支支吾吾地回答。他确实不够爱自己的儿子——以前觉得儿子长大了,有很多事情孩子自己明白,不用他的谆谆教导。他也认为,随着时代的变迁,他的观念跟不上新生一代了。但有一点他确实坚信——只有读书才可以出人头地,只有知识才可以改变命运。 他对不起儿子啊!他躲在房间深深谴责自己。他问自己:究竟要咋样去爱孩子呢? 第二天,李晨凯没有回学校,他铁了心。自然他是有理由的,但他的理由让大家不敢恭维。 李炳年还是一顿臭骂,骂累了坐下来休息,吃完饭接着教训,可是李晨凯都免疫了。 李艳红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 恰逢周末,李晨杰回家来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弟弟回心转意。 李晨凯很感动,他知道哥哥不容易,大老远跑回家,而且是回来做爸爸的说客。他深深地明白:所有人都对我很好,是我,一切都是我不懂得,不明白。 “哥,尽管你很想我回去读书,但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一直以来你是最了解我性格的人。” 李晨凯艰难地度过了两个星期,这两周他每天晚上失眠,每天都没有胃口。因为他的事情,全家人都过得不好。他也因此瘦了一大圈。 他要重新生活,爸爸和哥哥的逆耳忠言不能白白地向东流去。他清楚世界上没有多少人关心自己,只有家人才是最终的港湾。 “爸,你找点事给我做吧!”李晨凯说。 “我不会让你去公司上班的。”李炳年反对说。尽管他很希望儿子能来帮他的忙,将来也会把公司交给他处置,但绝对不是现在。 无力回天的李炳年说:“你要是那么不想读书,那你去尝试一下做苦活的滋味。只有痛过了,人才会明白幸福的感觉是什么。” “我可以吃苦。” “好,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你去山里面砍树,让你后悔没有书读。” 李艳红极力反对,她怎么忍心让宝贝骨肉去做苦力的活儿呢?“你咋做父亲的?有你这样对儿子的吗?人家是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你却把最恶劣的事情给儿子做,真是天杀的。” “你不让他尝试什么叫辛苦,他永远不会长大。”卧室里又吵起来了。 李晨凯推开房门,说:“爸妈,你们别吵了,我可以的。” 李艳红哭丧着脸,两个眼睛像红色的樱桃,“我苦命的儿子啊……” “明天你跟你大利叔去韩峰山砍树。”李炳年说完闭上了眼睛。 此刻,只有哀怨的哭嚎和难言的痛楚充斥着狭小的卧室,久久不能散去。 二十八.李晨凯进山干活 越是人生艰难的时刻,人越是有奋发向上的勇气和顽强不屈的精神。 早晨六七点间,天微微亮,灰蒙蒙的天际,黑压压的一片。昨晚开始下雨,地上湿了。寒潮,再度蔓延到大江南北。冷锋过后的天气冷得让行人颤颤巍巍,轻轻的微风掠过,已经让手脚都麻痹了。 李炳年和黄大利约好把死小子交给他看管。 黄大利每天上午进山里看管进度和打理大小杂物,虽然他在山里面算个显赫的人物,可还是要干粗活。上午干完活,他去林铁生家吃个饭(林铁生去做门卫后,把钥匙留给了黄大利),午休后,继续干活到傍晚五六点,接着驾着摩托车回镇上家里。 其实黄大利并没有多少文化知识,他能得到老板的重用,靠的是他的有情有义。情义自古以来都很重要。至今为止,最显着的应该就是关二哥了。他一直靠情义打拼,却碰上了他今生为之纳闷的事——他一直待林金发如亲兄弟,可是林金发却用他们之间的感情从中取利,最后把两个人的感情拉向破裂的边缘。 他不明白林金发怎么就成了视金钱如生命,视感情如粪土的小人。 感情的破裂往往会改变一切。 我们已经知道,旱窝的山林还是卖给黄大利去处理,而水窝人的山林却被小徐掠夺了。本来两窝的村民相处得很好,却因为林场的事情,把几代人的交情化成了烟灰——一吹就散了。 肉眼看,表面上的关系还是相处得很好,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大家过得平平静静。主要的矛盾要属黄大利和林金发两个人,林金发就是看不惯黄大利比他岁数小,腰缠万贯,富丽堂皇的样子。林金发想:凭啥我比他年纪大还要听他指手划脚?跟着黄大利又赚不了几个钱,啥时候能坐吃无忧?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林金发的一念之词,改变了两个人的关系,甚至改变了两窝子的交情。 在小徐的巨额投资之下,不多时,一条崭新的黄泥路产生了。这条“生命线”从村口分叉的地方一直铺到林子深处——弯弯曲曲的黄泥小路穿过林荫,漫过梯田,再淌过公王河,最后消失在参天大树的山脚下。 可想而知这个“铺路“工程是巨大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当然开山架桥的过程并不轻松,反倒是困难重重,伤痕累累。 在经过公王河一带的时候,大大咧咧的钩机把不该动土的地方也挠了痒——老刘的十六世祖坟给刨了。 起初,老刘把家里的十六头猪崽喂饱之后,去山里割些猪草回来储备,好准备过冬,如今现在的天气说不准会降霜,到时候再去捡猪草已经晚了。 老刘上山了,跟江湖大盗似的,脸上的络腮胡子是他独有的标志。手持镰刀,背驮着一个竹篮,头戴斗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去赴宴,难不成江湖上又发生什么腥风血雨的事情了?他哼着小调,高高兴兴。是啊,就快年末了,猪崽也差不多可以卖掉了,这就意味着他今年是一个丰收年。等卖完猪崽,来年他准备改行养羊,他要养一成群的羊。他已经计谋很久了,但同窝的驼背浪又说现在养羊还有啥用?如今大家都养奶牛了,一斤奶不知道能卖多少钱?现在的老刘七上八下,反正这是明年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等有了钱,自然好办。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把猪崽养得又肥又美。 最近几天,恶劣的天气让他多了几分担忧——还是猪崽的问题。冷冷的寒风透过简陋的猪圈,已经让猪崽们冻得瑟瑟发抖。有一条猪崽全身发烫,估计是“发烧”了。让老刘甚是担心,他花了两天时间给可爱的猪崽们换了一个爱巢——原来是石头砌成的猪圈,现在换成是层层叠叠的砖头,这样寒风就不会乘虚而入了。再铺些秋天收割的禾杆,他自己都满意得差不多要与猪同眠了。这些猪崽们可真是享上清福了,虽然到头来还是会被下油锅。“新房子”盖成了,经费花了不少。现在这些猪崽可是他这次过年的唯一希望。猪崽们,得争气啊! 他想着,早已进入林子深处。在山窝里,有一两片荒废的梯田,长满了猪草,如今也被冻得发黄,但勉勉强强还可以凑合着给猪食。往上看,是一条崭新的黄泥路,现在已经蔓延到公王河上游来了。新鲜的事物总是让人好奇。反正有时间,上去瞅瞅呗!他连爬带跳来到黄泥路,气喘吁吁的他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象,不由心生感慨:世事真的是变幻莫测。 等等,奇怪了,这不是我晚清时期哪个太公的坟墓吗?咋成了这样?不用说了,肯定是工程实施到这里的时候给铲了半边角呗。 这怎么成?坟墓好歹是死人的房子、归宿。你想想看,假如你家缺胳膊少腿的你会好受吗?不好过就对了。不行,我得问问清楚。怎么今天没有人在这里施工呢? 他们完了,我非得跟他们讲明事理不可。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惊动了天国的灵魂,等着受罪吧!他携着怒气拔腿向水窝走去。 黄大利如期来至韩峰山。这一次与平时不同的是,他带了一个新人,李晨凯。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大利叔,我们这是到哪了?”李晨凯坐在后面,瑟瑟发抖问。 “哦,我们到村口了,这条旧路是去林场的。”黄大利戴着头盔,声音若隐若现。 好端端的,怎么一个大学生会来砍树背柴呢?黄大利怎么也不明白,他不明白李晨凯的做法,更加不明白李炳年的决定。一个好好的公司有他的发展前途啊!就算他做不了经理助理,文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是李炳年偏不让,以前还在唠叨要是儿子回来帮一把该多好。 李炳年是真的生气。其实他让李晨凯多经历世事,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人在艰难的条件下生活,越能磨练出坚强不服输的性格。 黄大利深深懂得这些道理。 “晨凯,你是不是很冷啊?”黄大利问,他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李晨凯的两条腿紧夹着他的屁股,像是一把钳子死命夹住。 “挺冷的。”李晨凯泛白的嘴唇在发抖。 “这里地势比较高,你看到那座巍峨的山峦没有?那就是韩峰山。我们就在那个山脚下干活,那里更冷。” 他突然想到:韩峰山?健杭的老家不是也在这里吗? “我们咋会在这里干活?我听我妈说原来这整片山都是我们买下来的,可是后来听说是被村民出卖了。”李晨凯一知半解说。 “哦,你也知道这事了?”黄大利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件事,他不愿把此事的纠纷再蔓延下去,就让此事消失吧。他问:“你爸是咋安排你的?” “我爸?他说我自己看着办,他不会管我的。” “咋会不管你呢?我看你爸现在还在气头上,说啥做父亲的不会撇下自己的孩子不管。” 李晨凯没有想到大利叔会那么关心他,忍不住要落泪了。 “咋了,我这样说不对吗?” “你说的对。” “如果你只是因为我说的这一句话而感动,那你就真的得好好学着长大。” “怎么说?” “你不知道你爸爸为了你,天天盼着你回去给他帮忙,但他希望你学有所成回去帮忙,而不是像现在突然辍学回家。” 大利接着说,“你要为了你爸爸好好读下去。” “嗯。”李晨凯已经哑口无言了。 崎岖不平的路,坐起来特别难受,满路的石子震得李晨凯屁股瘙痒。又到了熟悉的地方,转弯过去是旱水窝的岔路口。唉,物是人非,情何以堪? “咦,那不是林金纳吗?”黄大利看到林金纳在路口,砍了一簇竹苗。虽然黄大利和林金发兄弟情义决裂了,但和林家的其他几个兄弟还有深厚的友谊。 “利哥,咋那么早来了?”林金纳背着竹苗,头发蓬松,嘴里吧嗒吧嗒抽烟。 “你身后的这个是?” “哦,我侄子。” 李晨凯对他点点头。 “要不去我家喝杯茶?” “不了,你背着竹苗干啥?”黄大利觉得这竹苗很奇怪。 “唉,老头子昨晚走了。”林金纳伤神起来。 “啥?林老头子……去世了?”难怪林金纳会来取竹苗(农家葬礼上,竹苗为死人挂蚊帐所用)。 一阵阴风吹过,像是林老头子的不告而别。是啊,这个晚清出生的老头子,看着家乡每一寸土地的变化,伴随着兴衰沉浮走过了九十载光阴,如今也好上路了。 “你爸他不是还挺好的吗?咋说走就走了?”黄大利忧伤地问。 “还不是因为我大哥。老头子说我大哥不能见利忘义,不能忘了你对我们的大恩大德,可我大哥他就是不听啊!是吧?最后还是一意孤行,把林子卖给小徐。结果我爸知道了,就把我大哥找去,凶狠骂了一顿。你说要是倒退几十年,我爸他还健壮,也不会任由我大哥私自决定林场的事。” 林金纳又点根烟说:“如今我大哥是越来越猖狂,最近不是在开路吗?走到公王河上游的时候,地方狭小,结果钩机把老刘的祖坟给刨了半边天。现在那个事未处理,接着我爸就走了。” 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先不要管这些吧,林老头子走了,愿逝者安息!一路走好。 二十九.林老头子的白事 人生一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天雨下得特别大,简直是倾盆而至。是不是老天爷也在为孤星陨落而流泪? 一大早从里屋传来悲天悯人的哭喊。本来刘芬玉看天色骤变,想拿热水袋给老人暖暖消瘦冰冷的手脚,去到老头子的房间,还闻到一股恶臭——老人家又失禁了,一群苍蝇嗡嗡作响飞来飞去。唉,伺候这个老头子还真是麻烦,天天端屎端尿的活就她一个人做,她很想撒腿走人。可是回过头来细想,老人家都已经半瘫在床上了,一生走来确确实实不容易,如果她不给老头子在为时不多的日子里伺候好,她的良心是过不去的。她最可恨的不是天天端屎端尿,而是因为林老头子脚下有那么多苗子,而且五个儿子都有媳妇,有孩子的人,凭什么五个妯娌就她一个人来照顾老头子? “老头子,天亮了,天时变了,我给你拿了热水袋暖暖手。” 老头子躺着一动也不动,可能还在熟睡中。耄耋老人的梦总是奇怪的。林老头子以前讲过一个梦:“我梦见老婆子了,她穿得金光闪闪,四肢发亮,对我说:‘老头子,你怎么还不下来陪陪我哩?赶紧下来吧,这里没有病痛,要啥有啥,我来了之后很多人都来接我。你不知道我们住洋房,有电视机、洗衣机、小汽车、直升飞机;你这死鬼咋还不下来,快快下来。’我很想下去看看你老妈,不知道咋又回来了。”刘芬玉凑到他的耳边大声地说:“那是梦,不是真的。”刘芬玉想,老婆子刚走两三年,老头子肯定很想念,人之常情。 刘芬玉叫了几遍,还是没有应声。刘芬玉过去摇摇老头子,他脸色发青,眼睛眯成一条线,毫无生气,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消瘦成一小团,再碰碰老人的手,冰凉如水。刘芬玉急了,慌了。她意识到老头子已经走了。但她还是不敢相信,再使劲地摇和喊。紧接着,里房传来凄惨的叫声:“哎呦!我苦命的老头子耶,我没有爹又没有娘哦。” 凄厉的哭声顿时乘着风声的翅膀传到外屋林金添耳朵里。明白事理的他一听声音便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他大声问刘芬玉:“老头子是不是走了?” 刘芬玉湿哑地说:“走了,老头子走了……” 林金添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回过神来,马上小跑到林金发家去。他把消息传到大哥那里之后,又陆陆续续跟其他兄弟说了。不多时,林老头子的房间里挤满了人群。一眼扫过,老头子子孙满堂——还有些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和孙子还没有赶得及回来。 他们跪着,不停地哭叫和挽留。通常这些声音都是妇道人家和小孩子的声音,像林家兄弟都已经五六十岁的人了,对人生老病死也看得透彻,但打心里还是难过和伤心,特别是林金发黯然神伤。 昨天晚上还和老头子聊过几句,没想到今天就走了。唉!老头子是带着怨气离开的,要不是因为一时气急,也不至于熬不过昨夜。他只是太气林金发,什么事不做,偏偏做出出卖朋友和背信弃义的事情出来——这一步棋简直就是毁了老头子的一世英名。 老头子曾经教训过子子孙孙,人不能见利忘义,可林金发作为长子还是把话当成耳边风。本来老头子半瘫在床上已经身缠百病了,再加上心病,不死才怪呢! 很多疾病是可以通过药物医治的,唯独心病才最可怕。 林金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先把老头子的后事处理了再说。 于是他打电话给村主任老铁上来韩峰山主持一下丧礼,再安排各兄弟把子女、朋友亲戚都通报了,让他们尽快赶回来。村子里的人都叫上帮忙,厨房的理事交给罗阿兰、接客让徐建华负责、最关键的是叫上超度的和尚和“乐队”。 林金发几兄弟把老头子的身体转移到上厅,地上铺上厚厚的禾杆,再把老头子的草席、被子、枕头一并都挪到空空旷旷的上厅,最后再用两头竹苗把蚊帐挂起来。 在老头子躺着不远的地上,有一个脸盆是专门用来烧纸给老头子在黄泉下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脸盆里堆积了半尺厚的灰。 上厅的左侧是老头子的画像,还是他年盛时期画的,炯炯有神的眼睛让老头子活灵活现。一个番薯被切成两半用来插蜡烛,中间是平时用的碗装满了沙子用来插香。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红红的蜡液从“火山口”蔓延出来,一直流到木柄的地方,遇到发寒的空气凝结成一团。 上下厅的两侧、南北门的两侧和大门口坪子上都插满了迷迭的熏香。 上厅用白色的布隔开,里面的人披麻戴孝,围着老头子,有的坐着,有的跪着。没有用水泥装修的地板,特别潮湿,满地都是脏兮兮、粘乎乎的淤泥,时不时可以看见地上的跳蚤也来凑热闹。 林铁生也来了,作为侄子的他身在其中,只是他自小成长在旱窝,所以感情并不强烈。 水窝的一大帮人披麻戴孝,自然打杂事物这些事交给了旱窝人。外乡人徐建华也来帮忙接客,他只是为了那两块钱的红包而已。 上午,陆陆续续来了远房亲戚和亲朋好友。 黄大利最先到。黄大利凝重的心情无法言表。跨进下厅的大门,徐建华咯咯咯朗声说:“有客到。”下厅的左侧有一张八仙桌,坐着的人是乐手,有吹唢呐的,有打鼓的,有吹笛子的,也有打铜盘的。黄大利伴随着悲戚的唢呐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下厅,趟过天井,上了上厅。他向左转身,望着老爷子的画像。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家属谢礼。”村主任老铁主持着,这个中年人天生声音沙哑。 黄大利向家属鞠了一躬,他瞥见泛老的林金发,如今不再是当年的兄弟了。 接着又来了几个客人,有一个人踩到了门槛,徐建华马上把他推开。在农村,举行丧礼的时候,踩到门槛有一个说法是:踩门槛,死的惨。还有一个忌讳就是丧礼期间,不可以刨锅肚,民间有个说法叫:刨锅肚,死叔叔。农村的忌讳多的是,所以大家都很重视农家人的丧礼。不只是因为这样,更是因为林老头子是受人敬仰爱戴的人物,所以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徐建华懂得人情世故,他是个文盲却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但人心难测。 现在可以看到在“下堂间”忙得不可开交的张锦元在收利是,不,那些是香油钱。他把每个访客的香油钱登记在本子上,记了一页又一页。从头到尾只有黄大利的香油钱最多,他的香油钱是普通人的两倍,一千元这个数目特别显眼。 而老刘嫂则负责卫生工作,说白了就是扫地的。 吃过罗阿兰煮的饭菜,一个超度的和尚在南北厅挂满了佛祖菩萨和金刚罗汉的画像,披上袈裟,不停地念着咒语。和尚后面的一大帮孝子,见到和尚跪,他们跪拜,见和尚站起来跟着站起来。 其实这些都是仪式,被遵循了几代人,本来是没有意义的,这一刻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神圣和庄严。有人说:“如果不按照和尚说的做,会被鬼魂上身。”这些都是迷信的传说。 雨渐渐地停了。 接下来是最紧张的时刻。几个壮汉把棺材抬了进来直至上厅,其中一个是驼背浪,每每到抬棺的时候,他都有一份子,他不怕。或许他驼背的原因就是抬太多棺材了吧! 和尚念经的速度越来越快,乐手们的节奏也快了许多。 驼背浪和一个徒弟掀开蚊帐,神情淡定地抬起老头子的尸首,缓慢地放进狭小的棺材里。几个妇道人家哭得更凄厉了,就连几个老汉子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是啊,有谁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被送进棺材呢?这一入棺,意味着老人真的走了。 这时候,林金发不在现场。没有别的,之前和尚告诉在座的所有人,在入殓的时候,凡是属龙和属狗的都得回避,生肖相冲的人要远距五百米以外。 和尚说的是法,是道,我们得照办。 驼背浪等人把棺材抬到大门口,用两张凳子架住,又进行了第二个仪式。说是在门口招灵,让阴间的亲朋好友来接他。一刻钟后,和尚又转移到地势较高的禾坪,说是给天神和各路神仙打个招呼,好让亡灵走得顺畅。 和尚说的一切都照办了。其实在我们看来,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坑蒙拐骗啊?为了钱什么东西都编的出来。 打完招呼之后,老头子要上路了。 棺材被送上车,第一个跟着的是林金发,他拿着香坛;第二个是林金添,他胸前捧着画像,依次排下来,白花花的一片全都是孝子。孝子之后是乐手,送丧的路上一路吹吹打打。再下来的是抬纸轿和花圈的人,一个纸箱里面都是老头子在阴曹地府用的生活用品。最后是举旗子的一票子人。 整条队伍像一条蜿蜒的长蛇,礼炮震天,哭天喊地。这一刻多么热闹,瞧吧!老头子身后有多少人,那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人龙,这足以证明他一生的成就是多么辉煌啊! 老头子走了,当骨灰送回来的时候,又是一阵悲戚的哭叫声:怎么现在只有骨灰留下? 唉!人注定要生老病死,看开点吧,时间会愈合伤口。 傍晚时分,客人陆陆续续走光了。徐建华负责送客,支走了客人,热闹的水窝恢复了以前的平静,如今只有两窝的十来口人。 老头子的后事算是解决了,女人们都累了,回去休息了。男人却还围成一房间,不为别的,老刘就是想给他家的祖坟被挖了半边讨个说法。 他们又卷入到另一场复杂的矛盾当中。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三十.人之无奈 其实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听到亲朋好友的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挽留并且痛不欲生。 现在我们来说说林义东。 自从上次回家偶然遇到林健杭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似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林义东这个后生读到初二没有继续读下去。踏入社会的大转轮之后,他干过很多活。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厨房里面的“小师傅”,每天都要把冰柜里的骨头剁开,坚硬如铁的骨头哪有那么容易剁啊?而且老板还规定要把每一块骨头都剁得均匀平等。这个工作太辛苦了,十五、六岁的身体吃不消,于是辞了,换了另一份工作——帮人家卖东西;接着在酒店里做服务员,薪酬和待遇都好点,他却老是挨骂。什么都嫌弃,最后他只能落个水泥活。他渐渐地意识到生活艰难这个道理。现在他已经做了爸爸,生活的担子更重了。他看到同龄人一个个都是大学生,过着轻松自在的生活,他一直希望,如果有机会让他再一次做选择,他会回学校读书,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一个人的道路是自己选择的,既然已经选择,那就好好走下去。如果开始已错,那么请继续错下去,不要回头想当初,没有那么多要是。 他清晨接到林金添的电话,说是爷爷去世了,要赶紧回家奔丧。 下午他赶到家里,长途跋涉顾不上休息了,直往厅堂走去,走着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在想那么慈祥可爱的爷爷怎么说走就走呢?上次回家还说好过年买一件新衣服给他穿,而如今阴阳相隔。 他无法控制自己,眼珠噙满泪水,一次擦完又浸湿一片衣襟。 他最不能忘记的是送丧的时候,他很想一直送爷爷到天国的边际,汽车最终还是不慌不忙地离开了他的视线。他想追上去吧,内心却告诉自己人死不能复生,要看开点;他不追吧,那么爷爷这一走就是永远的离开。送丧的队伍都往回走了,而他却坐在路旁发呆,偶尔掰下树叶撕成碎片,又不知为何这样做。他抬头望望路的尽头,又垂下脑袋对地面静静冥想。站起来,想继续走下去,又止步不前;欲往回,难迈双脚。 徐建华走上前去搭着他的肩膀说:“我们回去,今晚和尚会表演节目,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林义东迷迷糊糊跟着徐建华往回走,就像一只可怜的羔羊被拎着回去。 吃完饭,表演之后,水窝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门前是红红的鞭炮纸,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烟味。贴在大门口的挽联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往里走,上下厅堂人去楼空,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天井依稀可以看到冒出的小草。这个屋子太安静了。 外屋却异常的热闹,此刻他们正在言欢,正在消遣娱乐吧。 天黑了,他去到门外独自一人站着。树叶唰唰作响,布谷鸟在鸣叫,很冷很冷。天空似被拨开云雾,透过稀薄的云层,可以了望宇宙一闪一闪的星星。黑暗的边缘,在城市的灯光映照下像是一条彩色的带子漂浮。 “咋一个人在这发呆哩?” 义东回过头:“锦元哥,你咋来了?” “咋不进屋哩?” “没事,我一人待一会儿。” “看开点,后生。” 林义东不知为何如此神伤。他知道他现在也是一个父亲了,前不久儿子的降临带来了新生命,可过不久,另一生命陨落了。 如何看待人生的离去?如何看待生命?或许是生活突然给了他这条难题,他思考着。 “锦元哥,没事,我先回去了。”林义东说。 看到义东回去后,张锦元掏起手机给新疆的儿子拨了电话。儿子才十九岁,去祖国的边疆当兵,这两年来无时无刻想念自己的儿子,只想问问他天气冷吗?冷了要多穿衣服,累了休息,不要那么拼命。真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生命不能重来。有生之年我们要好好爱自己,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他不祈求儿子功名利禄,只要退伍的时候能安然回家,那是最大的期盼…… 林家兄弟难得聚在一起,又加上旱窝人也都在。特别是林铁生也在场,那更要齐聚一堂,打打牌,聊聊天。 只是林铁生没什么心情陪几位表兄弟玩,但这并不是说他也深受老头子去世的影响,他只是太多烦恼了。县教育局那边还好,有王惠英可以照料。关键是林场的问题,他一直不能释怀,现如今又引来了一大难题——老刘的祖坟被刨了半边角。这可是大事啊! 要说路小,钩机不一定要从公王河上游经过啊!本来那个地方狭小,而今一动土,把上游的水全搅浑了。旱窝人岂不是遭殃了——窝里的人喝的水是从这里探过去的,这不是很明显在和旱窝人较劲吗?好,就算路开通了,他们把绿化做好,也没多大事。然而偏偏动了老刘家的祖坟。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办妥的事情。 老刘不明白怎么在施工现场一个人放屁的声音都没有,他去水窝才知道原来林老头子去世了。老刘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他来到水窝看到铁生回来了,先把这事跟他道明。 林铁生明白老刘现在很急,但是不能在老头子去世还不到头七的日子里把这事挑明,这也是对林老头子的一种尊重。如果把这事摊开来说,那两窝的和气彻底完了。为此他先告诉老刘要沉住气,当作是对老头子欠他的。老刘看在老头子刚去世的份上勉强答应了,但他绝对不会让肇事者再逍遥法外。他说公王河过去是他的林子,他绝对不允许钩机从那里开路过去。 既然大家难得聚在一起,那勉强开心一下喽!从他们打牌的气势看来,从明到暗都是针锋相对。 外房,林义东一家人在静坐。他儿子已经睡着了。 林金纳很不爽,对义东说:“你老婆为啥没有回来?” 义东回答说:“她请不了假。” “你把这婚离了。嘛情况,阿公去世也不回来。”林金纳接着说,“你知不知道有多难堪,你的堂哥堂姐所有结了婚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即使再忙,也会回来看你爷爷最后一眼;你看像你日本的表哥不也回来了。” 义东尽管已为人父,但在他父亲面前,他永远是个孩子。是的,他承认没把老婆叫回来是一个很严重,很低级的错误。但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子,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人都会理解人情世故。很明显,林义东和他老婆有问题。 这个问题也是他最近以来不能释怀的根本所在。 唉!又是夫妻感情上的问题。事情是这样子的,义东还没有读完初二去闯荡,在久经周转之后,认识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却因为他有一晚上喝醉了酒,让女孩失了身,结果怀上了孩子。于是他决定生下小孩,可是没有感情的婚姻最终还是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女孩生下小孩之后,被家人硬拽回家。家长极力反对她的私自决定,又强迫她嫁给一个五、六十岁的富商。女孩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她本希望生下女孩,结果却生了男孩;既然又和林义东没有感情,她果断走了。林义东祈求把孩子留下,看在义东可怜的份上,女孩答应了。 后来在车上遇见了林健杭,其实他一直想找人倾诉,却总是觉得世界上没有倾诉的对象。他只有一个哥们,在他决定要和林健杭开口说这事的时候,又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开口说出来。 金纳父子的吵声渐渐拉响,把熟睡的无辜孩子惊醒了,一阵哇哇大哭。义东母亲只好叫他们小声说话。他们父子老吵架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这个人就是李晨凯。 他跟随黄大利的脚步来到韩峰山,见识到了旱、水窝的风土人情和人情世故。他之前不了解这一切,然而这一切正是林健杭所生活的家庭背景。 他和黄大利来到水窝,亲眼目睹了林老头的丧礼,这晚他和黄大利睡在林金添家里。 伴随刺耳的吵声,金纳父子招致了刘芬玉的哀怨。她说:“咋老爸刚走,就要吵?为啥不可以安静一点呢?”接着是没完没了的哭泣。 幸好旁边有一个罗阿兰在安慰刘芬玉。我们知道罗阿兰也是一个过来人,所以从她的视角来说,尽管亲人的离去很痛苦,但时过境迁,会慢慢看淡所有的一切。现在她不是可以放下自己的痛楚来安慰正在伤心的人吗?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奇怪了。 张锦元回来了,罗阿兰问他:“咋样?你有打通儿子的电话吗?” “有啊!没事。” “儿子讲嘛没?天气是不是很冷?”罗阿兰很急切地想知道远在他乡的儿子的情况。 张锦元说:“儿子说最近很冷……”张锦元不愿再说下去。 “还讲啥子哩?你快讲啊!” “他说上次在零下十度的室外站岗站了两小时,手脚都失去知觉了。” 罗阿兰开始哭泣。 这时候,黄大利开口说话:“不辛苦的话还叫当兵吗?”虽然他也很心疼,他还记得当初是他出钱让锦元的孩子远到新疆当兵的,如今眨眼已过一年有余。 “当兵太辛苦了。”李晨凯听到大利叔说话,他也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林金添夫妇和罗阿兰夫妇四个人同时把眼光聚集在这个素不相识的青年人身上。是的,因为遇到林老头子的去世,所以没有好好来得及把李晨凯介绍给大家认识,这是黄大利的疏忽。 张锦元心里想:为嘛这么一个俊小子会和大利哥来做“山事”呢? 自然没见过猪跑的他们围着李晨凯问个水泄不通。黄大利一时还真解围不了。现在这里,唯一一个和他年龄不相上下的人是义东,说不定他们才有共同话题呢! 黄大利起身,去了林金纳家,先是让金纳父子的枪火平息下来,然后叫义东过去认识一个朋友,顺便今晚和晨凯同卧一床,唉!凑合睡歇一宿吧! 林义东问大利叔:“咋他会来我们这里?” “其他的甭说了,你先跟我来,他人很好。” 林义东跟随黄大利的脚步到他二伯家,认识了一表人才的李晨凯。 三十一.李晨凯与林义东的友谊 夜已深,静寂安然的屋子俨然坐落在深山窝里。北风呼啸,黑山里响起幽冥的鸟叫,还真的可怕。 虽然林家兄弟此刻遇到一波又一波的矛盾,但有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那就是热情待客。这个习俗从上一辈子一直流传下来,从来没有断线过。 撇开黄大利不说,光说李晨凯。像刘芬玉等人根本不在乎他是幕后大老板的儿子,反而有了这层关系,让他们觉得生疏。 即使知道李晨凯的身世,大家也只是把他当作林义东的好朋友看待,嘘寒问暖,谈天说地。 第一次见面总会不自然,尽管情投意合;朋友的建立是有个过程的。林义东见到生疏的面孔,没有多少话说,现在他也没有心情和李晨凯聊天。刚刚的父子吵架声还在余音绕梁,他心里很烦。 “晚上勉强一起睡吧!凑合一下。”刘芬玉对侄子说。 林金添把一张包装严严实实的被子从木柜里抱出来,去到林义东的房间,把床铺好。刘芬玉摸摸灶上锅里的热水,还滚烫烫发热。她把水装在热水袋里,山里的深夜有时候会突然降温,所以要做好防寒措施,她给义东递上。 林义东说:“二伯母,我们都是年轻人,不用这玩意儿。” “你放在被子里,要是冷了还可以派上用场。”刘芬玉接着说,“你没关系,别把人家冻坏了。” “好了,我知道。”林义东说,“我妈她也会拿被子的,你想热死我们啊!” “你家的被子都几年没用了,现在发霉了,味道不好,不要怠慢人家。”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比我妈还啰嗦。” 义东妈哄睡小孩之后又是热情的招待,斟茶倒水,询问晨凯家的情况。太热情也不好,啰里吧嗦,不过农村人就是这样,我们得理解和支持。再说热情不好吗?难道一定要互相板着脸? 终于山窝迎来了静寂的深夜,可是还有一个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都无法入眠,同时两个人睡在一起也是相当尴尬,碰都不敢碰一下。林义东又是一个人捆着被子睡觉,害得李晨凯遭受冷气袭击。 还是晨凯打破了寂寞的氛围:“你和健杭是表兄弟吗?” 林义东回答:“你咋知道的?” 李晨凯说:“我和他高中是同学,上了大学也是。” “那还真是有缘哩!”义东松动一下身子,才意识到晨凯可能盖不到被子,给他挪一点被子:“说实话,我是真羡慕健杭啊!我们窝里的骄子。” “健杭确实挺不错,你知道吗?他在学校自己创办一个协会。” “协会?”义东疑惑不解。 晨凯形象地解释说:“协会是学生自发的一个组织,呃,相当于我们上山去砍树,他是指挥我们的。” “大学是啥样子的?”义东很好奇。 “大学其实跟中学差不多吧,课比较少,课外时间比较多。” “你们学些啥?” “我们学的是一些理论性的知识,其实我感觉上了大学并没有学到什么。” “咋会呢?” 李晨凯沉默了,他转移话题:“健杭家在哪?明天我去他家问候一下他爸妈。” “他家很近啊,你去里屋向左望,有两个屋子,下边的那个屋子就是了。他爸爸今天也在这里啊!” “他爸也在啊?” “嗯。” 李晨凯说:“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明天你带我兜兜怎样?” “可以啊!不过傍晚的时候,徐建华跟我约好说去公王河“电鱼”,你明天一起来吧!” “电鱼?” “放心,不会电到自己,明天你就知道了,睡觉吧。” 李晨凯在韩峰山脚下度过了第一个迷惑的夜晚,第一天认识了林义东,也许这是老天爷冥冥中的安排吧!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青涩的童年时代,和一个好伙伴在家里的大门口玩泥巴,然后跑来了一条卷毛狗,舔舔他的鼻子和耳朵。他抱起小狗像是抱起布娃娃一样不停地玩弄,小狗吐出舌头呼气,太可爱了,太美好了。可惜这是个梦——永远是一场梦——遥不可及的梦。 经历了某些事情之后,人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长大了。当自己顿悟的时候,蓦然回首发现,我们早已远离青涩的岁月,回不去了,一切都只能停留在脑海里。 时间过得真是飞快,然而我们生活的道路依然漫长而曲折,我们带着疑问一步一步前行,下一站又会是在哪里? 第二天,早上的朝阳穿过木窗的空隙,直至地上,空中的尘灰在光照下飞舞,跳上跳下。 公鸡鸣叫了三两声之后,妇女起床了。男人也跟着起床,没吃早饭往田里山里走。 刘芬玉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先拧开水龙头盛水。水柱往缸里奔腾,声音由低到高形成了美妙的厨房乐谱。 一缕青烟从烟囱冒起,飘荡在空中,飞散流失。 这时候,李晨凯和林义东还在梦乡中。他们昨夜聊了那么多话,现在睡得连雷声都打不动。 黄大利起很早,他还要做很多事情。昨天因为一场丧礼贻误了林场的事,所以必须得早起提前出发去林子。只是在这之前,他还必须得办一件事情。 大利提着饭盒在去往林地的路上,拐弯到旱窝去,不多时,来到了林铁生家里。 “铁生哥,今天是不是要回县城了?”黄大利对正在砍柴的林铁生说。 因为太久没有回老家,林铁生本来想下碗面条吃,结果木柴全被虫蛀掉了。他从猪圈里搜出两根废木,拿起斧头刚砍下去,黄大利来了。 “利叔,你这是准备上山?”林铁生习惯以孩子的口吻来称呼对方。 黄大利和林铁生是老交情了。之前我们已经提到过,林铁生家孩子上学读书的钱大部分都是从黄大利那里借的,逢年过节,林铁生的孩子经常去探望这位好心的叔叔。要不是他伸出援助之手,林铁生的孩子个个都得回家耕田放牛。 可以这样说,黄大利相当于林铁生孩子们的义父。 黄大利是个直率的人,有什么事直说:“铁生哥,是这样的,有一个小后生要去林场做事。我不想让他在山里面和那些工人一起过夜,而你家又空着,我想让他住你家这里,等做完这单生意,他就会回去。房租我会给你,你看如何?” “别提房租,可以住。”林铁生对钱很敏感,说,“不过我担心别人住不惯。”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叫上几个工人来这里陪他拉拉话,麻烦你了。” “利哥这是什么话?见外啥子哩!” “好,既然你答应,下午那小后生会和义东下旱窝来,我先上山了。” 黄大利说话从来是干净利索,他走在原来的老路上,看着新开的黄泥路,又让他陷入到往事中。以前也是开路的时候,那时候欢声笑语,特别是黄大利结识了林家几兄弟,吃饭睡觉都在一起,林金发像是大哥般照顾他。他有时候在憧憬,一辆又一辆的木材从山里运出去,他们几个坐在车顶上,吹风并谈笑风生;他们发大财了。 唉!很多事情总是事与愿违,没有想到以前那么好的伙伴,如今见面都没有好脸色看。 下午,李晨凯跟随林义东的脚步踏步山林。公王河原本有很多小白鱼,随着近几年的毁林开荒,渐渐少了。公王河的水潭变得浅不没膝,一脚踩下去满是淤泥,而且水里面也尽是树枝残叶。涓涓的溪水声是公王河唯一美妙之处。 他们来到公王河,远远看到一个人背着喷雾器向田间走去。 义东大喊:“铁生伯,哪里去?” 林铁生说:“去打理一下香蕉树,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啊?” 林义东说:“还是不要了,我带了一个客人。” 这时候林铁生想到早上黄大利交待的事,于是往公王河这边走,到了跟前,才发现李晨凯确实长得俊俏。 “晨凯,这是健杭的爸爸。”林义东介绍说。 林铁生疑惑:“怎你认识健杭?” 李晨凯先说了叔叔好,“我和健杭高中认识,我们可好哩!大学还在一起哩!” “太好了,来来来,先回家喝杯茶。”林铁生热情地说。 义东接过话:“我们要去溪里电鱼。” “电鱼?你们两手空空咋电?” “建华他待会来,他去跟我二伯借电鱼机。” “你们自己不敢借是吧?”林铁生说,“那么冷,还去电鱼,那鱼会出来吗?徐建华瞎闹。” “肯定会了。晨凯你说是吧?”林义东问李晨凯。 晨凯在生人面前并不多话,只是笑笑点头。 “你叫李晨凯是吧?”林铁生问他,然后询问他早上黄大利交待的事。 李晨凯回答:“大利叔略微跟我说一下。” “反正你和健杭是好朋友,你当自己家使。” 这时候徐建华胜利地借到了电鱼机,风风火火赶来了,远远见到了他的铁生叔。铁生忙,于是先走了。徐建华说:“铁生叔,先不要走啊!我有好烟给你尝尝哩!” “下次吧,还有事要做呢!” 既然林铁生不要,徐建华干脆给义东和晨凯一人发一根。李晨凯不会吸烟,接到手中,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义东毫不留情点着火,吧嗒吧嗒抽起来,时不时老道般用枯黄的指甲弹弹灰白的烟灰。 三个人沿着河岸一直往下走,虽然已是冬季时分,可是大自然的美景还是尽收眼底。 走不远,有一棵桃树,是驼背浪种的,已有二十年的历史。树枝显得沧桑,但鲜红的桃花煞是迷人,可惜没有带相机把它拍下来。晨凯忍不住折断一支枯茎,他把鼻子凑到花前,芬芳的气息是大自然的味道。前面有一水潭,水深没过膝盖,清澈见底,鱼倒是没有,但有成群结队的龙虾在你追我赶。石壁上有一片石螺。 哎呀!这石螺可是他最爱吃的啊!他伸手抓了一把,然后再抓一把,说:“天啊,我还没见过那么多原生态的石螺耶!” 林义东不屑:“这不算多,有一个水潭更多呢!” 徐建华冲林义东笑了笑,往公王河电鱼:“你不知道,我们和健杭以前经常去摸石螺,晚上也去。” “说重点。”义东说。他喜欢到山里面探个究竟,美好的风光可以让人忘掉暂时的烦恼,可能有时候效果不明显,但一个人的情绪变化往往是潜移默化的,当你一天玩下来,就会轻松愉悦多了。 徐建华无奈说:“我们这里有一个水潭,你下去摸石螺,一手下去都是石螺。有时候用脚去踩,满满的都是,有一次我们在那个水潭摸了足足两斤。” “两斤?什么概念?”李晨凯问。 “总之就是很多了。”林义东往河边投石头。 “我看那里好像有石螺,我过去看看。”李晨凯箭步跳在石头上,不熟练的身手像是要坠入水中。 “千万要小心啊!掉在水里十分冷。”徐建华苦口婆心说。 晨凯管不了水的温度,他要把所有石螺一扫而光。“啊?天啊?这是什么?”晨凯惊呼。 义东和建华走过去瞅瞅。 “哦,是一条蛇死后留下的皮。”徐建华对这方面很是熟悉。他并不害怕,伸手捡起蛇皮往袋里一塞,啥事也没有。 “你不怕吗?”晨凯问。 林义东说:“咳,你不知道他可是捉蛇高手,我们村的蛇王。” 徐建华说:“我以前靠捉蛇养混饭吃。” 晨凯不敢相信:“这工作太危险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对这方面还挺感兴趣,问:“这里有没有眼镜蛇啊?我长那么大,还没有亲眼见过眼镜蛇。” “不会吧!”义东说,“我们这里,什么蛇都有,我觉得最恐怖的是蟒蛇。以前我听我妈说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对母子去田里干活,那个妈妈对他儿子说想喝水,于是他儿子回去取水。等他回来的时候,只见一条大蟒蛇蜷曲在那里,肚子鼓鼓的。” “咦!听到我都鸡皮疙瘩了。”晨凯说。 一路下来,他们一个鱼腥都没有电到。蜿蜒的河道九曲回肠,冬季的好处是少水,很多地方都是石子铺成的,所以他们自认为是壮观的瀑布也失去了夏天宏伟的色彩。一条细细的水流,从半空中降落,像一条白色的链子垂落下来,打在石头上,溅起多多水花。 唉,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啊!要是夏天,晨凯会发现更多更美的地方,不过从他的表情看来,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沿着原路而回,走过一片山林,黑不溜秋,阴森恐怖,四处更是静悄悄。 终于看到屋子了,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走,担心天黑了找不着路,并不是因为害怕,徐建华还从来没有怕过。想当年年轻气盛的时候,他独自一人晚上游荡在山林里面,别人都叫他怪胎。 林铁生忙完农活,整顿一下家里的大小杂物,准备回县城。 义东几个人在林铁生家逗留了一会,林铁生把钥匙交给了晨凯。傍晚,晨凯把几件衣服带了过来入住。这时候,黄大利也从林场回来了。忙了一天,额头上的汗水跟豆粒一样大。跟着黄大利回来的是几个贵州农民工,因为工作上出色的表现,得到了大利的赏识。其实黄大利很想叫晨凯回家去,这里的生活根本不适合他。更多人表示疑问,为什么一个正当奔赴前程的人突然回家做“山事”?连李炳年都奈何不了他,黄大利又怎么能左右晨凯的想法? 黄大利和林铁生一起开车离开了旱窝。 晚上,晨凯住下了,幸好还有伴可以一起聊天,特别是有林义东这样谈得来的朋友,他知足了。其实晨凯并不奢求富丽堂皇的生活,农村的简单生活才是真善美。 他走进林健杭的房间,若有所思。 三十二.主持人队定人选 在青春年岁的日子里,我们应该不停脚步地忙碌和奋斗,不止是充实,也为了留下酸酸甜甜的回忆。当我们到达某个终点的时候,回过头来能慨叹自己已经走过了匆匆岁月,并且收获了累累硕果,这是人生的一桶金,一大财富。 为此我们在年少痴狂的时候,流出的眼泪虽然苦涩,但也要品尝到它的甘甜。 林健杭无疑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他成功地创立了书法协会,而且还运转得风生水起。经过几轮的课程培训之后,会员们都仰慕这位年轻气盛,讲起书法头头是道,游刃有余的文艺青年。林健杭也因此认识了更多朋友,每次经过校园,有些他不认识的人都会向他点头哈腰叫上一句会长。他心里盈满得意的血液,虽然现在回想起当时创会的艰辛,确实难以启齿,但是如今的事实证明付出是值得的,是有回报的。 对于创会一事,其实一开始不是他的意愿,歪打正着,却成就了他。人的命运无法预测,人又有多少机遇能把自己成功地塑造出来呢?但有一点我们是必须得肯定的——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书法协会的课程继续着。 前来听课的会员越来越少。他们一开始抱着满腔热情来取经,结果三分钟的热度维持了两次课程之后,戛然而止。可以说他们已经不感兴趣了,更可以说他们加入书法协会只是为了长大和泡妞。不过依然还是有十来个孜孜不倦的会员一路追随他们的会长大人。 本来林健杭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把理论知识形象地描述一遍,只是周三晚上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主持人队那边今晚也有相当重要的活动——学生会各社团的部长挑选主持人——主持人队的第五次培训。 林健杭麻烦了,两个活动的时间冲突了。狭路相逢,谁胜能?要是早些时间收到信息,那好办,问题是当他收到信息的时候,他已经在准备上课了呀!埋怨已经不起作用,现在只能绞尽脑汁想出好的法子,这才是当务之急。要是叫人先来顶替会长的位置,没有一个人可以主持大局。曾慧怡还好点,但她却羞于怯懦,负责纪律是没问题,但教人写字她也有自知之明。她自己写字像八级台风吹过,还去丢人现眼,不明摆献丑吗? 主持人队那边的情况迫在眉睫,现在也只能让曾慧怡先操纵一下场面。他去跟王昊说,待会上台的时候,把他调到第一的位置,五到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然后他赶紧回到课室把苦心经营的备课内容笼统地讲述一遍。各部长的意见是另一回事,反正能上台模拟主持也知足了。他现在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书法协会这边,因为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才是他的归属。 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各部长都满意林健杭的资质,投了他一票,成为抢手的羔羊。在你争我夺的过程中,学生会开会的时候把这一情况向负责社团部的苏老师汇报了一遍,无意中成为迎新晚会挑选主持人的一大评分标准,结果林健杭成了迎新晚会主持人的候选人。 林健杭压根不晓得这个情况,然而他听到的小道消息说迎新晚会的主持人已经内定了,据说是王昊、陈惠华、杨梓峰和方绮。唉!搞来搞去,原来主持人的培训都是白搭的,形式上过场,林健杭忧伤地想着。 可是在主持人队开会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情况。王昊先是很为难地说了一大通客套的话,但始终要公布迎新晚会主持人的名单。陈惠华见王昊扭扭捏捏,索性把结果告知大家。当然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同学伤心了一把,虽然口上说着只要参加了培训的过程就知足,但人心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人的欲望哪能说填满就填满? 最伤心的不是林健杭,而是叶晓祉。她其实也一直梦想登上学校最辉煌的舞台,但她的天资和努力使在这里,简直是怀才不遇。在还没知道结果之前,她还兴高采烈跟杨梓峰说要讲个笑话给他听。杨梓峰见她低头不语,安慰了一两句,叶晓祉表面上不说不爽,实则脸上的黑光早已表露了心态。散会之后,她去学工办帮忙了。 迎新的四个主持人去见了苏老师,一向严格审批的苏老师自然不会放过他们的缺点。挑剔的苏老师首先把杨梓峰给踢了出去,只是因为身高问题。万般无奈之下,王昊才把林健杭约来让苏老师面试,林健杭的嗓音很好,可又因为肢体语言过于僵硬,让苏老师陷入两难当中。我们可以想象一台演出,主持人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是一场演出的纽带,贯穿了全场,那么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得层层把关。 关键时刻,苏老师选择了林健杭,其实林健杭并没有多少优势,相反他远远比不了杨梓峰的水平。可能是因为林健杭身上的书生意气和特有的气质迷倒了苏老师吧! 有时候气质真的很重要。 这样下来,迎新的主持人确定了,他们分别是王昊、陈惠华、林健杭和方绮。 现在他们已经进入迎新的准备当中,在此期间,他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这场盛大的典礼,然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特别是现在已经接近学期末了,很多课程进入了复习阶段,大多数人忙于社团等诸多工作而把书本落下了。等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才临时抱佛脚,他们不希望能拿到高分,只求六十分及格,六十分万岁。 现在的林健杭早已把所有课程都落下了,就连他心爱的哲学也置之不理。在他看来分数并不重要,分数也只是由几个数字组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挂科了就补考重修。 舍友们都给他鄙夷的眼光,这种眼光是羡慕嫉妒恨啊!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只要他们也有梦想,并付出实践和努力,成功也会属于他们。别说是一个会长和迎新主持人,说不定他们以后都是达官显贵,百万富翁呢!有钱才是最重要的,没钱说什么都等于瞎折腾。 虽然再一次的主持人队培训少了叶晓祉的存在,但在私下里林健杭还是和她保持着联系。经过主持人队的相识和相处,他们渐渐地成了好朋友。 叶晓祉为林健杭上迎新而感到高兴。每次聊天,晓祉都会提到上次挖泥一事,说含羞草生根发芽了。她问健杭:“要是把紫荆花洒在上面会不会落叶生根呢?” 健杭回答说肯定不会。 她打赌说会。 健杭上网一查找资料叶晓祉把斜的说成正的,结果她赢了。 “输了的人要为胜者做事。”叶晓祉说。 “做什么事?” “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到,留着吧!” 下午,健杭回到宿舍,有一个高中朋友打电话来,说几个哥们聚一聚。林健杭果断地答应了。 是啊!自从毕业之后,以前同窗苦读三年的同学悄然失去了联系,是时候该聚一聚了,可林健杭并不想去,他只是不堪回忆起高中的生活。和高中同学相聚无非就是把故事搬出来像炒冷饭一样,热一热,再谈谈目前的境况以及将来的计划和目标。 说来挺奇怪,林健杭把这个消息告诉叶晓祉,好帮他出谋划策。 晓祉对他说:“同学聚会是好事啊!为什么不去?” “我……我就是不想去嘛!”健杭支支吾吾。 “你和高中同学有过节吗?” “没有。相反我们高中的几个同学感情很好。” “很好?那我就更加不明白了。” “这样跟你说吧!我们宿舍有七兄弟,我是老七,老大以前买了七条长江石的黑色手链,一人一条,我到现在还戴着,从来都没有摘下来。”健杭说完卷起袖子让叶晓祉瞅瞅。 叶晓祉看到一个男生也戴手链,开玩笑说:“你把手链摘下来,我戴应该比你更加合适。” 健杭三下五除二摘了下来。 叶晓祉戴着手链,确实是漂亮极了。她说:“你们友谊那么好,你不去的话,你不觉得对不起你们的友谊吗?”她把手链脱下来还给健杭,“我们高中的时候,也有一帮死党,三男两女,我们学习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玩也在一起,就差睡觉不在一起。我们五个死党当中,只要有一个人心情不好,其余的四个都会想尽千方百计逗他开心。有一次因为一个朋友生病了,我们四个人集体跑出来到医院看望他。后来回到学校被老师大批了一顿,说现在都高三了,不抓紧时间复习却跑出去玩,成何体统?总之就是被骂得淋漓尽致。” 健杭认真地听着晓祉讲,时不时点头表示他在听。 她接着往下说:“其实我要说的是朋友的友谊来之不易,我们应该好好珍惜,那些年自认为很懂,却老是做出很多不合乎情理的事情,不靠谱的事情有时候也做。这是什么?这就是青春啊!” “你说得太好了,我很羡慕你。”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不也一样,有着另一般不同的青春印记。” “好了,我傍晚过去和他们聚一聚。” “好啊!不是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么?我们现在可能还体会不到,但我们毕业之后呢?又有谁说得准朋友能起到多么重要的作用?” “是。” “好了,事情说完了。”她转动着眼珠子,“哦,我突然想到了我们打赌的赌注了。” “什么东西?” “你不是要出去吗?帮我买点板栗回来。” “板……栗?什么是板栗?”健杭问她。 “板栗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晓祉表示很无语,“你去车站商店跟售货员说买五块钱板栗,他会给你的,买到了你自己慢慢研究什么是板栗吧!” “我买回来拿给你喽!” 林健杭穿了一件休闲的西服去赴会。叶晓祉的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感情总是真的。你要是怠慢了朋友的感情,遗忘了在艰苦岁月里一起成长的挚友,那么你也差不多失去生活的色彩了。 林健杭哼着小调走出校门。夕阳的余晖照耀大地,一片金黄的云彩在半空中悬挂。火红的太阳格外迷人,它像老伯伯在微笑;这个周末又是一个愉快的假期。 三十三.公交车站等 在林健杭奔赴聚会期间,叶晓祉去了叶晓婷家。 其实每隔三、两周,叶晓祉都会去姐姐那里,有时候叶晓婷会买几件衣服给妹妹穿。本来叶晓祉是不太愿意频繁走动,她想利用周末空闲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在叶晓婷的妖言惑众之下,叶晓祉还是妥协了。不仅仅是因为有新衣服穿,更多的是出去吃上一顿好的,反正付钱的是叶晓婷,我们的晓祉尽管吃好了。 不过有时候去到叶晓婷家并不是都是快乐的。有许多莫名的烦恼,特别是叶晓婷和陈俊平准小两口情绪不好,老是吵个没完没了,但过了夜,他们又和好了。每次都是这样,他们吵架的时候也不分场合。叶晓祉在旁边,实在是难以忍受。 还有几次,叶晓祉被骗过去帮叶晓婷赶货,本性懒惰的晓祉当然是生气极了。女孩子总爱生气,无理取闹,但是女孩子的情绪也是多变的,这一刻是阴天,下一刻是晴天。 有一点我们不能否认的是,她们姐妹俩情感很好,什么事情都不会隐瞒。就像叶晓婷每次吵完架之后,很不爽,她会打电话告诉妹妹发生了什么事情,倾诉一遍之后稍微平息心中的怒火。 晓祉也一样,每当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会向姐姐说,让姐姐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一周,叶晓祉是不开心的,都是因为迎新主持人惹得祸。她很想上迎新,她一直追逐这个梦想,然而结果是怀才不遇。要是以前,她难过,不吃不喝,因为她不甘心。人应该永远有不服输的精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态不再像从前,相反,听到林健杭上了迎新而自己却没有,她竟然为林健杭的选中而感到奇怪的高兴。 这天夜里,叶晓祉又和林健杭聊天了。 “你现在是不是和你的朋友一起玩啊?”晓祉问。 “是啊!我们现在在一起打火锅。”健杭说。 “我也想吃耶!” “那你过来吧,多添一双筷子而已嘛。” “傻的,开玩笑的啦,那么远,我去到黄花菜都凉了。” “我打包给你吧!” “不要,你自己吃吧!你要记得买我的板栗啊!” 健杭差点把这事忘了,不禁发出“哦”的一声。朋友问他怎么了?有人说他业务那么繁忙,更有人说他在和女朋友谈情呢!瞎说什么的都有。吃完火锅,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朋友难得一聚,肯定不会轻易说解散。他们的下一个活动是唱k。 有个朋友四通八达,一说唱k,马上就打电话给朋友。不多时他说:“房间已经订好了,我们出发吧!”朋友们一个一个尽展歌喉,唯独林健杭一人傻傻对着手机,有时候发出奇怪的笑声。朋友说他太不给面子,难得出来相聚,怎么样都得唱上一首歌,不唱歌罚酒喝。林健杭天生是跑调王,他爽脆地说:“那我还是选择喝酒吧!” 三杯下肚,肚子打滚,脸红耳赤,但他没醉。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和叶晓祉聊了一个晚上。 而叶晓祉这边招致了叶晓婷的一顿臭骂。“你还不睡觉,整天对着手机玩,小心你的手机病。” 晓祉问姐姐:“什么是手机病?” “手机病就是让你长满脸的皱纹,变得跟老太婆一样。” “哼,我才不会得那种病,你不见我现在貌美如花吗?” “哎呦,啧啧,还真不害臊哦?” 叶晓祉说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她和姐姐挨躺在同一被窝里,叶晓祉生怕姐姐再次骂她,背对着姐姐依然玩手机。 手机的光亮让叶晓婷着实不自在:“赶紧睡觉吧,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等一下就睡了。” 快到晚上十二点了,林健杭一伙人还在载歌载舞。他们已经做好通宵达旦的准备了。叶晓祉跟他晚安之后,世界变得清静多了,健杭没有想到叶晓祉像胶水一样黏人。 半年以后相聚,很多朋友都生疏了,时间和距离真的会让友谊变淡吗?以前在同一个宿舍,无话不谈,每晚关灯了,还在聊着天,评论班里哪一个人是最漂亮的,;猜测她明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衣;也说班主任的不解人情和科任老师的授课水平;谈手机、汽车、房子等等。有时候一聊就到凌晨一、两点,赶紧睡觉去,但怎么睡就是睡不着,结果辗转反侧无数次之后,终于睡着了。第二天睁开眼睛发现已经七点多了,于是赶紧起床,匆匆忙忙赶到课室上早读课,没有吃早餐死扛到中午十二点。一放学三五个人成群结队跑到饭堂。大家分任务,老大负责打饭;老三负责打汤;老四负责抢位子…… 高中的生活简单,三点一线,那时候的友谊很纯,不像现在勾心斗角,很难建立对一个人的信任。 别的不说,光说现在吧!本来这次聚会是aa制的,却因为有人有意见,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大家的兴都扫光了。他非得让别人请不可,还说一大桶的理由说,过来一次花了他很多车费,很多活动也推掉了,目的就是来叙叙旧。他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 林健杭暗暗唾弃这样的人,说什么打死以后都不会和这样的人一起玩了。 这一帮青年男女唱k唱到凌晨两点,终于还是被赶出了大门。这个时候还上哪去住宿啊?眼看大街小巷都关门了,只有汽车在疾走和狂风的怒吼,边走边看吧! 他们还真是大胆,不怕被抢被打。相反,几个混混看到一群男女半夜三更走在大路上,害怕闪在一边,静静观看,等走远了,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一群学生。他们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找到了睡觉的地方。 凌晨四点多,实在是太困了,他们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约莫合眼了两个小时,林健杭无奈地被吵醒了。这时候天亮了,几个朋友顺便买了汉堡,吃完之后,各散东西,寻无所踪。 林健杭在回学校之前,他得去买板栗,他坐地铁回去,地铁里肯定没得买。他不清楚板栗长得啥样,那只好一站一站找。回学校要经过九个站,那么意思是说他要进出地铁十八次。天啊!十八次的车费不便宜啊!但是为了证明他是个守信用的人,他还是要做。 九个站都逛过了,没有。不是没有,他压根就没问有没有。他想,没有买到,叶晓祉应该不会怪他。回到学校的公交站,突然在眼前亮出“板栗店”三个字眼。我的神啊!这不是瞎折腾吗?早知道学校这里有,那不用费那么大的周折了。 他买了五块钱板栗,偷吃了一颗,味道还不错,松松脆脆的。他把买板栗这件事铭记在心里,自从这次之后,林健杭也喜欢上了吃板栗。 回到学校,他觉得好亲切,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家一样踏实。 看看操场左边一排的紫荆花,鲜艳如霞,花红似火,美不胜收。他过去仰慕这大自然的美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记得叶晓祉喜欢紫荆花,如果此刻她在的话应该会很开心。既然她不在,那把这一美景定格成一个画面,送给她,当作是应用写作论文的回报吧! 林健杭拍下这一画面。把背包放下之后,他又折返身子去了学校旁边的照相馆,洗出一张独一无二的照片——照片的两面都有紫荆花,太漂亮了。 他还精心设计了包装的封面。既然是送给别人,尤其是女孩子,那多多少少得制造出一点惊喜和神秘的气氛,等叶晓祉明天回学校之后,把板栗和这张照片一并拿给她。 可能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第二天起来之后,他感冒了。整个喉咙像火烧般疼痛,咽下口水都是煎熬,他讨厌生病,因为一生病就会胡思乱想。 恰恰这一天,学校的公交站发生了一起血案。受害者是他的校友,等到消息在学校传开之后,公交站只留下一滩血泊。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说受害者是个女生,誓死不屈,结果被歹徒连捅了几刀,因为失血过重,送到医院的时候,不治身亡。有人说受害者遭到歹徒的追杀,不顾后果奔向马路,结果受害者被车撞死了。 真相出乎大家的预料。 这个歹徒不是别人,就是这一带无恶不作的小混混细狗。我们知道上一次因为李晨凯破坏了他泡妞的机会,让他火冒三丈,见到李晨凯想痛快地打死他。细狗本性淫恶,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在学校的公交站抢劫,他的目标是女生,尤其是青春靓丽,妩媚动人的女孩。他其实不是为了女孩身上的一丁点财物,他是想先用花言巧语把女孩骗到他的住处,再露出獠牙吞噬女孩。他伪装派宣传单的身份,在没有人的时候,对猎物实行攻击。 事情是昨晚发生的。晚上十点过后,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细狗在窥视“猎物”的出现。终于有一个“猎物”出现了,狼的本性展露无遗。 细狗向女孩搭讪:“小姐,我们公司现在进行化妆品促销活动,有没有兴趣看一下?”他给女孩递上一张宣传单,还做得像模像样。 女孩不理他直往前走。 细狗跟上去,还是不肯撒手,“小姐,我们公司现在是以半价卖出玫琳凯化妆品哦!看看吧!” “你神经病啊?我不要。”女孩生气了。 细狗被激怒了,他在这里苦苦等了一个晚上,他一直告诉自己不会无劳而归。眼瞅夜色渐渐晚了,他不会再等下去了,鬼天气又冷得要命。 “你别走。”细狗向前拽住女孩。 “你干嘛?快放手,放手!”女孩开始挣扎。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嘿嘿。”细狗猥琐地笑着。 “你放开我,不然我喊了。”女孩还在做无谓的矜持。 “小妞,今晚跟我回去爽一爽吧!”细狗扯住女孩的头发,然后拿出兜里的迷魂药水向女孩喷去。 女孩尖叫:“救命啊,救命啊!”而后她对细狗一阵死缠烂打,紧接着便倒地不醒了。 细狗现在心里美滋滋。他把女孩弄上面包车,正想开车离开的时候,发现车钥匙不见了。他左看看右瞧瞧,原来是刚刚在女孩争执的时候把钥匙给打飞了。没有想到女孩子的力气还真大,竟把车钥匙打飞在马路上。他回头看看后座的女孩,紧紧地盯住嘴里的“猎物”。他下车捡钥匙,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猥琐的想法,待会回到住处,他可要好好销魂一番。他蹲下身子捡钥匙,一辆货车驶过,把细狗撞飞在十米以外,溅出的鲜血洒在公车站的站牌上。货车停了下来。两百米开外的另一个公交站有站岗执勤的保安,远远瞅见出了车祸,驾着摩托车赶到之后,见细狗的死状惨不忍睹。货车司机傻了,一愣不动,顿时整条路塞车了。后来警察也来了,货车司机被带回了警局,细狗则被送往医院,不治身亡。警察在细狗的车上发现了昏迷的女孩,也一并带回了警局。 这件事不知道是谁传开,骇人听闻的消息让人毛骨悚然。 这天下午,叶晓祉先是问板栗的事,接着告诉林健杭说她要回学校了。 “五块钱是小事,不用你还了。”林健杭说。 “什么小事啊?五块钱不是钱啊!那什么是大事?”她问。 “出人命喽!” “去,别跟我说这个。” “我们学校的公交站出人命了。” “啊?真的还是假的?不要吓我。” “我吓你干嘛,是真的,昨晚有人在那里被抢劫了,后来那个女生被捅了几刀,死了。” “女生?” “是啊,听说那里还有血泊呢!” “我不敢回去了,你不要吓我。” “你自己一个人回学校吗?” “废话,不是一个人,那还有谁啊?” “你叫你朋友出去接你啊!” “她们都是女生,还出来接我,省省吧!” “那我也没办法。”林健杭说。 “我不管,这件事是你告诉我的,你要负责到底,你出来接我。” “我?不合适吧?” “管你,总之下午四点半你出去公车站接我。”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健杭只好当一次护花使者,也好,顺便把板栗和照片给她,希望她会喜欢这张照片。 三十四.邓婷婷 邓婷婷的心是苦的。 她的苦完全是李晨凯酿造出来的。婷婷已经很努力地拉近她和晨凯的距离,甚至已经碰触到了对方,摩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却因为美丽而稍纵即逝,就像烟花的光彩短暂而眩目,只留下回忆。 当她知道李晨凯退学回家的时候,她嘤嘤地抽泣起来,哭着闹着要去晨凯家找他。她一定要当面给他说清楚:即使他再怎么伤心,她会陪着他,因为她发现这股不可抵挡的冲动就是爱情。可是心里想的有时候不得不被残酷的现实扼杀在摇篮中,连成长的机会都被抹杀得一干二净。 严芳玲劝她不要冲动,不要做傻事。虽然她不懂邓婷婷此刻是什么心情,但她始终认为:爱情是美好的,它像雨露滋养人们干涸的心灵,少了它像是失去了某些东西,但是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少了它是可怜,然而有了它又有谁能证明它能带来欢乐呢?爱情更多的时候不是两个人在闹情绪,不聊天,乃至吵架和打架,最后说再见吗? 严芳玲的一席话似乎让婷婷受到了感染。邓婷婷就像一匹布,这匹布被染上了色彩,可是还没被风干之前,紧接着又被推上生产线,继续染上不同的色彩,以至后来,布被染成了五颜六色,光彩夺目。可是谁能明白其中的痛苦——原本的这匹布纯洁无渍,在经过复杂的加工之后,变得复杂。人的感情跟染布是一样一样的。 黎燕丽也很用心地说:“你真的不能做不聪明的决定,你想想看啊,首先晨凯家你不知道怎么走?你要是迷失了,怎么办?第二,你走了你的学习和工作怎么办?好,就算你不管这些,那怎么给你家人交代,老师和同学这边呢?你不考虑他们,那我和芳玲呢?本来我们宿舍是关系密切的四姐妹,小贤的离开已经让我们不习惯了,现在你也说要走,只剩下我和芳玲两个人孤苦伶仃,寂寞难堪吗?”她最后说:“真的,面对现实吧,理智一点吧!” 邓婷婷听着但是不作声。她的思绪好像不在这里,但是又像在听她们说话。 “邓婷婷,你听见我说话没有?”黎燕丽本来没什么耐性,现在邓婷婷不说话,把她给逼急了。 严芳玲接过话:“燕丽,你让婷婷好好想想吧!” 是啊!去找李晨凯是一个非常不理智的想法。再说了,即使是找到了李晨凯,他会听邓婷婷的话吗?她一直感觉到,晨凯并不喜欢她,因为晨凯是心有所属的人。算了吧!就算老天爷给她恩赐和幸福,那顶多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爱,仅此而已。 恰逢这两天学校有个“三下乡”的活动,邓婷婷果断地报名参加了。 为时两周的乡下劳动,确实让她改变了许多。但当她空闲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流露对李晨凯的思念,总觉得心中有一句话还没说出口,憋着怪难受。唉!最让人遗憾的是,爱在心口难开,等到鼓足勇气要说出爱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同班的朱志文和隔壁班的何伟也卷入到劳动的热潮中。 先说说朱志文吧。他参加这个活动是冲着邓婷婷来的,上次在课室给邓婷婷送纸条,后来被邓婷婷揭发之后,他恨透了邓婷婷。可是邓婷婷的举措适得其反,反而让朱志文更加喜欢和不放弃。朱志文经过一段情感的波澜,两周后,先是在舍友面前发誓再也不会喜欢邓婷婷,结果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大摇大摆参加了下乡活动。虽然他心里暗暗不说,但老早被刘浩察觉出来了。 刘浩依然发着夹杂粤语的普通话对他说:“我佩服你,哥们,你还那么痴情。” “嘿,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我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呗!” “好恶心。” “我说兄弟,你怎么就死心塌地跟着人家去乡下?” “我跟你说,我这叫专一,只有专一才能赢得女孩子的芳心,懂不?” 刘浩接着问面前的情圣:“那你教教我呗,怎么追女孩子啊?” “你问我啊?”朱志文吸了一口气,“那我问谁去啊?傻。” “好了哦你,平时我是怎么对你的。你知道,有哪一次不是我给你打饭,你好小气啊!” “嘿嘿,你还把打饭这事搬出来了,你说哪一次不是我帮你去占位置上课?” “你说哪一次你逃课不是我帮你签到?” “你……你,唉,我被你气死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烦不烦啊!”廖少荣终止了他们的争吵。 这时候,刘浩和朱志文不爽了,两个人同时向廖少荣走去,“刘浩,你说这个人该不该打?” “那还用说,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嘛!”刘浩右手攥着拳头不停地向左手打去。 “你说我们应该怎么惩罚这个罪人呢?” “还用说,老规矩呗!” 廖少荣这回惨了,“你们……呵呵……你们别乱来啊!我喊非礼了。” “阿文,你制服他。我来剥光他的衣服,让他感受一下我这一双娇嫩的双手在他身上游走的滋味。” 廖少荣挣扎着,“大哥大姐,各路神仙,各位大爷,救命啊,救命啊!” “要是李晨凯也在这里就好了,只是这个哥们说走就走,最后一句拜拜都没说,以前还称兄道弟,太不够意思了。”被蹂躏过后的廖少荣气息奄奄地说。 “我听说隔壁班的何伟也去下乡了。”朱志文说。 “何……何伟?他去干嘛?”刘浩表示疑问。 廖少荣也觉得挺奇怪,“对啊,他的品德有那么高尚伟大吗?” 刘浩很八卦,什么东西都知道,“我听说以前他也喜欢杜小贤是吧?” “不会吧?你从哪里听来的?”廖少荣问他。 “你问我啊?”刘浩看了一眼朱志文,“那我问谁啊?” “小样,你还学得挺快,竟然抢我的台词。” “快点说啊!”廖少荣急切地想知道,对朱志文说:“别胡闹。” “管他呢,反正我这次下乡一定要把邓婷婷追到手。”朱志文信誓旦旦地说。 “我看你是没戏了。”廖少荣说。 “荣哥,为什么这样说?”刘浩又八卦起来了。 “你不知道吗?严芳玲已经告诉我说邓婷婷……”廖少荣说着忽然顿了顿。 “芳玲?芳玲怎么会告诉你?”刘浩紧张起来,“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啊,你要是敢动芳玲一根寒毛,我跟你没完。” “啧啧啧,你看这人紧张成什么样子了?阿文,你看看。” 朱志文对刚刚廖少荣没说完的话比较感兴趣,“你说邓婷婷怎么了?快说这个。” “我答应了严芳玲保守秘密。”廖少荣说着瞥看刘浩,“你放心,就算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芳妹。” 刘浩不爽地说:“你怎么朝三暮四的,你都有女朋友了,还想打芳玲的主意?” “喂喂喂,这话怎么越说越离谱哩?”廖少荣说。 “哎呀,你们一人少一句,快回答我的问题,廖大爷。”朱志文对邓婷婷的事情比较敏感。 “邓婷婷她喜欢我们的大帅哥李晨凯。” “啊?不会吧?怎么可能?”朱志文惊叫,隔壁宿舍都吓到了。 确实,当自己苦苦追求的女孩子被告知已经喜欢上了别人,或者说她的初恋给了别人,对于一个幼小的心灵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刘浩假惺惺地安慰:“哥们,你节哀吧!” 廖少荣哈哈大笑:“浩大爷,你好假。” “好你个死胖子,落井下石是不?我让你笑。”朱志文戳了刘浩的猪腰。 “荣哥,你要报仇吗?现在机会来了。” “你不摆明说废话吗?刚刚是谁在我身上游走手指来着,现在让你尝尝我的龙爪手的厉害。阿文,你制服他……” “遵命,我的廖大爷,小人这就给你办。” 刘浩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极力挽留面子,“呵呵,两位好心的哥哥,放过我呗,晚上我请大家吃夜宵。” “太晚了。”朱志文伸手过去缚住刘浩的双手,两腿钳住刘浩的双脚。 这时候只听到凄厉的叫声,“啊,救命啊,啊……” 真是难得,在大学还可以这样开玩笑,追逐打闹,就像小孩子一样,依然不懂事。什么样的感情最真?只有打打闹闹,一起哭着长大,一起笑着开心才是真感情啊!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何伟就不像他们那样天真。 何伟之所以参加这次下乡活动,是因为他和黄一峰意见出现了分歧。本来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就拿上次和李晨凯打架一事来说吧,黄一峰为了帮何伟找回颜面,不顾一切,在饭店大打一架,还被学校记了个处分。何伟觉得黄一峰够哥们,渐渐地,和黄一峰走在一起,以后也经常在校内校外做一些不正当的事情。何伟问自己:怎么和黄一峰走在一起了?黄一峰怎么又和黑社会的小混混一起胡搞? 黄一峰叫何伟也加入到他和细狗的行列中,吃香的喝辣的,爱咋就咋,多好啊! 可是何伟不是哥呆头呆脑的人,他的本性还是善良的,他一直推脱说不加入黑社会。 一次半次的拒绝没有多大的事,可是三五次之后,黄一峰生气了:怎么你就比请诸葛亮还难呢?黄一峰也不是平白无故地生气。换做是平常的我们,我们在请求别人做某一件事的时候,好言相告,点头哈腰,别人最后还是不领你的情。我们也会发问:凭什么我们拿着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啊? 黄一峰生气之后又想,这也不能强迫啊!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自从这次之后,黄一峰和何伟两个人不再像从前那么友好,不在一起吃饭,不在一起打球。 这天晚上自修回到宿舍后,两个人也没说话,何伟因为感情的事而苦闷不言。现在他想好好静下心来读点书,他坐在靠窗的床上,专心致志地看书,以致黄一峰回到宿舍了他都不知道。 黄一峰想跟他拉几句话,却又碍于面子问题。唉,他无奈地去阳台洗衣服。 照说阳台洗衣服的水槽和窗子隔那么远,水应该不会溅到何伟的床才对啊!何伟看书看得着迷,却被冰冷的水滴打断了思绪,这还不当算,关键是把何伟的被子弄湿了一个角。 何伟摸摸被子,湿了,今晚他怎么睡觉啊?于是破口大骂:“妈的,哪个神经病把水溅到我床上来的?” 本来黄一峰是无意的,可能错就错在他太过于鲁莽,把水溅到何伟的床上。黄一峰听到何伟这样说分明就是说他神经病嘛!每个人听到别人骂自己是神经病心里都不好受,有谁愿意受屈辱?黄一峰也不是省油的灯,像他这么草率鲁莽的人,整天都是打啊打的,他绝对不会给你宽容和原谅。 黄一峰听到不顺耳的话:“是我弄的。” 何伟抬眼望向阳台原来是黄一峰。要是他知道黄一峰捣鼓的话,他压根就不会说出神经病三个字,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不过,我不是神经病。”黄一峰为自己的尊严做辩解。 “你把我被子弄湿了,我今晚怎么睡觉吗?” “我不是有意的。”不知道是谁多嘴接过黄一峰的话,“但我是故意的,呵呵。” 本来黄一峰火冒三丈了,后面这一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终于火苗熊熊燃烧起来了。“给我闭嘴,谁要是再顶嘴,我就打死他。” 聪明的何伟知道这句话是冲着他来的,他只好不作声,不过他还是为湿被子而生气。是的,他就是生黄一峰的气。他越想越气,现在他颓废就是黄一峰害的。 不久何伟参加了下乡的活动。 我们真诚地希望在另一个地方,另一种环境下,何伟能塑造出真实的自己。 三十五.下乡活动 每周二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半是学校老师开会的时间。 会上,院长总结了上一周的工作,对不足的方面加以指正,争取做到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而对好的一面则表扬一番,让教师继续发扬榜样精神。长篇大论的总结陈词之后,会上安排本周的教学计划和学生工作,这两块主要是由教务处长和学工办主任发言。 有关学生“三下乡”的活动,原来由苏老师负责,只是当主任把具体情况说明之后,才引起蔡教授的注意。 主任继续说:“我们开展学生下乡活动,意在培养大学生吃苦耐劳的素质,由学工办的苏老师带领学生到南海展开具体的实践。实践期间,学生的安全由苏老师全权负责。” 蔡教授听到南海,首先在脑海中闪过的是他的恩师马一鸣。现在已经是耄耋之年的马一鸣,成天在家里吟诗作画,挥墨洒毫。自从蔡教授工作之后,他很少回去看望老人家。还清楚记得,马一鸣当初做客座教授跟大家畅谈“生死观”的时候,蔡教授是听得热血沸腾,热泪涌动。 蔡教授前几年得知马一鸣恩师身体渐渐衰弱,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可是蔡教授真的抽不开身子,撇开家里不说,就是繁重琐碎的工作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他的才气受到了各路专家的一致认同和赞许,并且又和网站编辑约定每周要发表文章。 他太忙了,忙得跟打仗一样,不可开交。 目前,他的哲学论着已经进展了三分之一,但是仍然有很多的地方不知从何下笔,他费尽周折,掰开大脑还是为无头绪而疯狂。他知道论着这种东西不可以孤军作战,要广泛听取不同读者的心声,然而关键部分应该找老师请教。往往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别人的指点能让文章的进程通畅无阻。 现在眼看有大好的机会可以回去看望恩师,并且还可以向恩师请教学术上的真理和感受,不能错失良机。可是,他要是去了南海,那下周星期一的招聘会和星期三的演讲交流会怎么办? 蔡教授仔细思量过了,最终还是私下里和苏老师讲。“苏老师,这次由我带学生去吧,我顺便看看我的恩师。” 苏老师傻愣眼说:“我说蔡老师,不是不行,只是我把工作和计划都安排好了,你这样做着实让我难堪嘛!” “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有心冒犯的。” “你下周不是还要处理招聘会和演讲交流会吗?” “至于招聘会我可以交给助理去打理帮忙,演讲交流会可以延迟。” “你……”苏老师语塞,“好吧,你去跟院长说,我这边没有问题,晚上请吃饭。” “成,我这就给院长说去。” 蔡教授本来就是大一辅导员,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推荐自己负责这项活动。他在学工办和苏老师有交情,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先跟苏老师说一声,这样才合情合理。怪就怪在他总是把全身心投入到学术的研究,以致在学工办流传的消息他都听不见。一个人把全身心投入到学术的研究中,可想而知求知欲的程度是至高无上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理想的人质,当有一天他要解脱出来,那么就意味着他将放弃理想。 自然,蔡教授的意见得到了院长的支持和鼓励。 周二晚上,他在办公室值班。这时候门开了,迎面走来的是他的助理叶晓祉。是他叫她过来的。“晓祉啊,我跟你说啊!”蔡教授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水说:“明天我要带学生赶赴为期两个星期的下乡活动,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来负责下周一的招聘会。” “你的演讲交流会呢?”叶晓祉问蔡教授。 他扶了一下眼镜继续说:“我把演讲交流会延后两个星期,我回来之后再举办。” “好的。”叶晓祉点点头。 他接着说:“你不用担心,下周一的招聘会苏老师会协助你,而且学工办的所有助理都会帮忙。” “邮箱的招聘信息怎么办?” “苏老师会帮你搞定。这两周,麻烦你了。” “没事,反正我有时间。” “哦,对了,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可以吧,呵呵。” “今天早上我收到明年六月的职业规划大赛,我推荐你去参加这个活动,对你以后工作会有帮助的。” 蔡教授说的话是对她好,她了解蔡教授的为人,不说废话。既然现在蔡教授推荐她去做,那就答应吧。“好。” “怎么最近我见你少来学工办了,是不是学习忙啊?”蔡教授像父亲一样关心助理。 “啊,没啊,我挺闲的。” 第二天早上,蔡教授带着一帮学生奔赴南海的乡下,开展下乡活动。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马一鸣的身影,迫不及待想见到恩师。汽车在混凝水泥路上疾走,路旁的两排白桦树在退后,只留下风的影子。仿佛恩师就在眼前,恩师笑了,因为他平生最得意的弟子回来看他了。 他记得恩师曾经教导过他:出去了,就不能回来,男儿应该四海为家,闯荡世界;你要是不出去走走,立志学有所成,你会认为你所处的环境就是你眼中的世界;做人不能一粒水中看世界,半瓣花上品人生。 汽车还有一段长长的距离要走,恩师的影子散去,突然间一切都过得好漫长。 终于到了,他安顿学生之后,去市场挑了几块榴莲肉给恩师吃,他知道恩师喜欢吃榴莲肉。还记得某次上课的时候,马一鸣恩师特地把榴莲肉带到教室给学生尝尝鲜,结果被校长看到了这一放荡不羁的状况,还被校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他不但没有受到影响,而且还乐此不疲。他还说:“别人笑我太痴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恩师的房子残旧不堪,几十年来过着简朴古纯的生活。篱笆里有一口鱼塘,大大小小的金鱼快活地游来游去。篱笆里面的那个蓬应该是种葫芦的吧,现在映入眼帘的只有枯枝藤蔓,没有生息。院子显得荒凉,很少人经过这个地方。门口的对联本来红得发亮,现在也在狂风中凌乱成残缺不齐的碎片。 一切都是荒凉的气氛。奇怪了,这和平时马老的生活气息格格不入啊!他是不是搬走了?这时候,他敲了大门的铃铛,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生人,说:“您找谁?” “你好,我找马一鸣恩师。” 年轻的小伙子问他:“您是我爷爷的学生吗?” “爷爷?你是马老的孙子?” “是啊!” “他老人家还好吗?” 小伙子摇摇头说:“我爷爷半年前去世了。” “啊?去……去世了?”蔡教授手中捧着的榴莲肉掉在地上。 走了两步路,穿过南门到大厅,厅堂中央是马老的画像。他的山羊胡子一直留着,连画像中的山羊胡子也活灵活现。他给马老上了一炷香,“马老,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来看你。”蔡教授控制不住感情这根弦,终于还是滴落眼泪。 小伙子见状只好褪去身子。 他接着说:“本来我还想和你讨论一下我的创作,可是你走了。” 蔡教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失去了很多东西。马老的离世,似乎让他明白: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好好珍惜家人和朋友。只有活着,才有意义,失去了才知道追悔莫及。 祭拜马老后,蔡教授留下榴莲肉走了。 蔡教授感谢命运给他机会来到这里,知道马老已经不在人世。如果他还是一直按照以前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说不定,马老去世了三年五年他都还蒙在鼓里。到那时候,岂不是会受到更大的打击? 十年前他痛失了冰雪聪明的女儿,如果现在他女儿还在世的话,大概长得跟邓婷婷一般俏丽了吧!工作忙碌总是有理由的,当人坚持一段生活方式之后就会形成一种习惯,要想改变平日的习惯,那只能改变心态。心态决定命运。有时候不是不能改变,而是不曾试着改变。虽然说改变一直坚持的习惯是痛苦的,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但是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蔡教授毅然放下手中没有完成的论着,他不能逃避生活,只为学术工作而活,他要关心老婆、同事和学生。 他感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陪老婆了,他拿起电话给老婆打电话: “老婆,吃饭没?”妻子的声音没有喜色。“一切都还好吧?” 无疑,他的妻子觉得奇怪,今天怎么突然傻里傻气地关心起她来了? 蔡教授哽咽:“马老……马老半年前就去世了。亏我还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我对不起马老啊!” 他走在窗前,默默地凝视无限的苍穹,若隐若现的星星在流转。 三十六.林铁生与王惠英 现在我们的视线应该转移到林铁生和王惠英身上。 他压根考虑不到近两三个月来,窝子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而他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肆意得逞林场的利益,却无能为力;是时候该站出来了。 林场利益的争夺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两窝子的人感情变成了愈加深厚的鸿沟。别的不说,就说林金发开路的钩机把老刘的祖坟给铲了半边角吧。林铁生知道这个消息的同时,他是又气又怕。 他气林金发越来越不像话,如果当初不是他执意要和小徐坐同一条船,那么老头子就不会被活活气死,老刘的祖坟也完好无损。与此同时,林金发和黄大利还是兄弟,两窝子的人感情像最初一般美好,甚至会比以前更加深刻和感动。 他怕是因为祖坟刨了,那么阴曹地府的鬼魂一定不得安宁,有朝一日人们将会受到厉鬼的诅咒和天神的谴责。移动风水,钱就赚不回来,出出入入也会连连受阻。最有可能的是旱窝会像很久以前一样发生百年一遇的旱灾,而水窝会发生无法阻挡的涝灾。 老刘的祖坟事一天得不到解决,林铁生都会眉头紧锁,冥思苦想。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王惠英。 在林铁生回家帮忙丧事期间,王惠英受苦了。 什么事情都没个准。林老头子的死突然而至,恰好这天不是周末,那么就意味着王惠英要帮林健一照顾孩子,林铁生也走不开。谁会帮林铁生看守大门二十四小时呢?只有一个人,就是王惠英。 林健一两口子忙着上课,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眼下什么都顾不上了,王惠英干脆抱着小珞妹走了半个钟头的路——从林健一的教师宿舍走到县教育局宿舍。这是最后的办法。 这个办法可以说是上上之策,一来王惠英可以顶替林铁生的工作,二来可以照顾小孩。然而因为张海芬,事情弄得愈加复杂和难堪。 张海芬说:“小珞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间宿舍房,小珞妹要是出去了,受到啥细菌感染了咋办?” 王惠英对儿媳妇说:“咋会呢?穿多几件衣服不让小孩冻着就得哩。” “现在外面流行性感冒忒严重,有谁能确保孩子不会感冒发烧?” 林健一对老婆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我们的孩子不是好好的吗?” 我们理解张海芬也是因为爱女心切,所以很在乎女儿的身体健康。在张海芬的眼中,小珞妹就是她生命的希望和一切。 “以前我带健一他们几兄妹的时候,把它们放在脸盆里,出山干活。那时候哪顾得上那么多孩子。”王惠英提起往事,想让儿媳妇放一百二十个心。她接着说,“每次回来脸盆上都是屎跟尿,也不知道当时他们有没有抓起来往嘴里吃……我把他们洗刷干净,后来还不是健康成长,啥疾病都没有。” “以前是生活条件艰辛,所以无暇顾及那么多孩子,但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我们应该让下一辈的孩子吃好的、穿好的、睡好的,尽可能不让孩子受苦挨饿,重返我们的成长历程,而不能一直保持着文革时期和改革开放初期的思想啊!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 王惠英不再说什么,张海芬说得挺有道理,她只好忍气吞声。 “你少说一两句。”林健一对张海芬说。 张海芬反过来对林健一说:“你不要说了,你要是可以领上两三千的工资,爸就不会在县教育局宿舍做门卫,也不会遇到今天这种事。” 林健一吃了冷气弹,他很想出口顶撞张海芬,理智地想想目前不是和张海芬顶撞的时候。现在最关键的是尽快让王惠英到林铁生工作单位接手,可是又因为林健一上午要上四节课,抽不开身子送妈妈走一趟。他说:“要不,我和彭老师调一下课。” 王惠英说:“我走路过去也用不了多久,你安心上课。” 当王惠英去到林铁生工作单位的时候,林铁生还埋怨她姗姗来迟和责备她带着小珞妹过来。他说:“你咋那么晚才过来,我昨晚都跟你说了,今天一定要早点来,我要赶着回去做孝子。” 王惠英说:“健一两公婆要上课抽不开身子,我只好走路带小珞妹过来了。” “健一他不会开车送你么?” “都说他要上课走不开了。” 林铁生现在倒是觉得这个大儿子还是很不懂人情世故。虽然说现在儿子已经三十来岁,事业和家室都有了,可就是很不理解林健一的做法。说深一点,健一好像不懂得孝敬父母一般。健一明明知道,妈妈从他的宿舍走到县教育局宿舍要耗上半个钟以上的时间,并且身上又抱着一个小孩子,送妈妈来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唉!现在林铁生没有功夫想这些东西,他骑着“嘉陵”摩托车向山里奔去。 林铁生一走,王惠英先是把林铁生的衣服洗了。男人懒于下手干简单的事情,什么东西都要等到别人来帮他。洗过衣服,她煮了一碗面粉糕给小珞妹吃。 小珞妹时不时欢喜地吃着碗中的美食,时不时又撒一下娇,送到嘴里的面粉糕给吐了出来。王惠英又气又恨,什么事情都做得不顺心。 小珞妹拉尿了,把裤子都尿湿了,王惠英又紧接着换尿片……一整个上午,她忙个不停。 还好十二点的时候,邹阿姨来陪陪王惠英说说话。 邹阿姨在学校里做后勤工作,别看她在学校里面工作有多了不起,她认得的字还没有王惠英多。有时候说话跟农村的大婶是一模一样的。“王姨,你爱人呢?”阿邹问她。 “回家去了,家里有人‘过老’(去世)。” “你爱人去帮忙喔?” “是哩。” “你找他有事哩?” “我儿子从深圳给我寄回来一个手机,可是我不会看时间,所以想叫铁生帮我调一下时间。” “我瞅瞅。”王惠英见过这种手机,还是以前林健杭教她的,现在好像可以派上用场了。王惠英想:其实阿邹也不过如此,在学校里面工作又咋样?那都是靠逢年过节的礼数才进去的。要是我也有关系,说不定我早当上了妇女主任了呢。王惠英问她:“你知道你老公的电话号码吗?” “我手机上存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找。手机这先进的科技我是赶不上了。” “我能记住我家里每一个人的电话号码。”王惠英自豪地说。 小珞妹好像听到了奶奶的讲话,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不是你大儿子的女儿吗?长的真是可爱啊!”阿邹过去挑逗小不点。 小珞妹反抗生人的靠近,哇哇地哭了起来…… “我听我老公说,市民政局现在有扶贫资金要拨给贫困家庭,你听说了么?”阿邹转过话题问王惠英。 “喔?有这事?” 阿邹接着说:“我也是一知半解,据说市民政局会给贫困县的每一贫困户拨五千块钱,说是装修危房用。” 如果政府投资五千元来装修房子,那实在是太好了,王惠英说:“我家就是贫困户。” “你要跟民政局申请啊!” “我等我爱人回来再说……你吃饭没?” “我吃过了,在学校饭堂吃,那里的伙食实在是不好吃哩!” “饭堂的饭菜都是这样,我以前听我小儿子说过学校饭堂的伙食很难吃,他说学习压力那么大,伙食又不好。”王惠英眼前浮现骨瘦如柴的林健杭。 “你小儿子?他现在读啥了?” “读大学,就是上次回来那个。”王惠英为林健杭上大学而感到骄傲。 “你和你爱人真是有本事,伟大。”阿邹竖起大拇指,“我要是有三个孩子上学读书就叫辛苦了,你们把五个孩子都供上大学了,你们以后光享福得了。” “都是跟别人借钱,欠了很多债。” “惊嘛?到时候五个孩子出来工作了,一人带个三五千回家,马上把债还了,你还愁啥?” “这种事难说,现在也不敢想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以后会发生啥事情?”王惠英感慨地说,“就像我爱人家的老头子,看他的气色应该还能多活几年,可你看,说死就死,嘛人能料到?” 阿邹下午还要上班,十二点半以后走了。王惠英喂饱小珞妹后合眼睡了会儿,中午的时候,小区宿舍静悄悄,这时候只要把大门关上留个小门让行人进出就成。林铁生大多数是这样养精蓄锐,现在王惠英也投机取巧。 下午四点半以后,所有的工作单位都下班了。自然林健一和张海芬也下班了,林健一带着老婆来到县教育局宿舍,他们火急火燎地赶来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小珞妹知道爸爸妈妈来了,笑得合不拢嘴,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 可是小珞妹的脸上莫名的有一道红斑,张海芬见了心疼:“哎呦,我的亲亲宝贝嘞,咋脸上有一道红斑了?妈妈亲你啊!亲了就没有红斑了。” 王惠英说:“中午睡觉起来之后就有这块红斑了。” “可能是睡觉时压到的吧!”林健一猜测说。 “走,我们回去擦擦药水,宝贝。” “这就走啊?”林健一问。刚刚坐下来林健一想冲杯深山老茶喝喝,位子都还没有坐暖,张海芬的屁股像长刺一般离开了。 王惠英说:“你爸今晚在家里过夜,先不出来了。” 林健一听到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张海芬已经抱着孩子离开了保卫室。 “你今晚睡在这里是吗?”林健一问。 “是哩,明天早上你有课吗?” “明天早上我有课,但海芬她没课,下午我再把小珞妹带过来。”林健一对她说。 门外的张海芬对林建议喊:“林健一,你要不要回去?你女儿的红斑越来越大了。” 王惠英隐隐约约地听到张海芬说:“都说不要带你出来了,你脸上的红斑都是你奶奶害得。”害?一个慈祥的奶奶怎么会害自己的孙女呢?真是不明白张海芬对王惠英的偏见为什么那么大? 王惠英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她不在乎张海芬的口舌之词。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相处,家和万事兴才是真。 突然远远地传来四、五个女孩子的声音。有个声音好熟悉,王惠英上前看,原来是冯素晴。 冯素晴也看见了王惠英,所以上前来问好:“婶婶,你好。” “呦,素晴啊,都长大了认不出来了。”王惠英仔细打量身材苗条的冯素晴,有点激动说。 “我跟同学出来逛街呢,健杭哥有回来吗?”冯素晴让同学们等她。 “他前一阵子回来了,他本来想找你的,我说你学习要紧,不能老是想着玩。”王惠英说,“素晴,你爸妈身体好吗?” “我爸还好,我妈身体一直都那样。婶婶,不说了,我同学她们在等我呢!” “好,孩子,天凉了要多穿衣服啊!有什么事跟我说,有空常来玩。” 王惠英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冯素晴迈着步子离开,心里想着这个冯素晴跟林健杭长得倒是有几分神似。王惠英扭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往下想。 晚上十一点以后,王惠英关上大门。但是还是有人在午夜时分归家,隔壁是桑拿房,吵吵闹闹,一直到凌晨三、四点,偶尔还会发出麻将碰撞的声音。本来是一觉睡到天亮的王惠英“享受”了好几次睡眠,但每一次睡眠都是痛苦的。一晚下来,眼睛苦涩难睁,整个头脑昏昏胀胀。 黑夜夹杂着刺骨逼人的寒风吹到破晓时分。 这时候,有些晨运的老人已经起床了,王惠英应该是起得最早的一个人,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睡觉。一大清早,她开始清扫小区里的落叶和垃圾,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校园的晨歌蔓延到这里。伴随歌声的响起,卖早餐的粗犷声开始吆喝起来:“包子,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哩。” 这个工作太辛苦了,王惠英才体验了一个晚上,便无法言表。那林铁生呢?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要不是为了尽快还清债务,林铁生也不会拼上老命干这种活啊? 当初林健一为了评上一级教师资格,有求于王强股长。恰好县教育局宿舍的门卫让王强股长烦恼,林健一为了还掉恩情,在许许多多因素的推动下,最后王强股长把林铁生引进县教育局宿舍的大门。明明知道这份工作艰苦的程度,林健一还是让父亲坚持做下去。入山不怕伤人虎,最怕人情两面刀。 看到林铁生一天比一天衰老,络腮上冒出了一撮白色的胡子,身躯比以前消瘦……哎!命苦啊! 第二天王惠英告诉林铁生说,村子里的贫苦户有五千块钱装修房子的费用,叫他问一下村主任老铁。老铁说确实有这回事。林铁生给王惠英描述了一遍老头子的丧礼,说气派和场面真是壮观,哪些远房亲戚来了,哪个大老板也去了。 但是坏消息也是让人揪心并且胆颤心寒,老刘的祖坟被刨一事,如今是最棘手的问题。小徐老板插足林场事情,林场的事一团糟需要解决;家里又住了一些人;香蕉树面临霜冻的袭击。这都要林铁生出面解决。 林铁生本意有想把这份工作辞了,王惠英也是这个意思。辞工的事情是很简单的,但是他答应王股长会做满一年,另外林健一的事业也得到了王股长的很多帮助和支持,于情于理,林铁生得兑现诺言,可是现在两头难办。 眼下旱窝真的是不能没有林铁生啊!辞工的事情是林铁生必然要做出的选择。 人生在面临选择的时候,是最困难的时期。 生活艰难。林铁生苦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还无福消受。如今眼皮底下还有那么多烦心的事情。他有时候问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艰苦的日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从出生到死亡,人生究竟在追求什么东西? 三十七.工作的烦恼 林健一的压力也是有分量的。 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虽然说人生大事和事业已经办妥得七七八八,但很多时候因为上有老,下有小,而陷入两难的境地。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去很远的地方闯荡流浪,也许这样就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烦恼了。可是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父亲了,是有家室,有事业的一个人,假如他去了远方,孩子和老婆怎么办?老人又该让谁来照顾? 人永远都回避不了现实问题,越是困难的时期,越不应该畏惧烦恼。同时,更加不能给自己留下退路,退路从来都是留给弱者的礼物。 尽管他是一名人民教师,但他并没有那么高尚,依然会为柴米油盐而发愁。 这归根究底是因为薪酬少。人们常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可是教师的薪酬有时候简直不如打工仔的薪金。该死的剥削者,该死的资本家。林健一已经做了七年的教师,现在每个月到手的工资依然是一千三左右。教育局前几年张榜告示说教师工资会涨,告示是贴了几年,却分文不涨。 有句话说“三教九流”,教师这个职业被排到第九位,难道教师的地位不能提高一点,教师的手不可以多摸几张钱? 林健一手中一千三的工资是长达七年工作的成果,假使他没有被评上一级教师,那么日子就不好过了,奶粉钱都得省着花,更加不用说买房和买车。 和他同一年毕业的同学如今在广州、深圳、东莞如日中天地发展,个个拿的工资是林健一的两、三倍,房子有了,车子也有了,名声更是响彻南岭大地。林健一有什么,如今还是住简陋的教师宿舍,开着两个轮子的摩托车。 评上一级教师是他最为骄傲的事情。他费了很大精力,通过关系认识了教育局工作的王强股长,他很感谢王强股长的帮忙。有一次聊天中,他得知县教育局宿舍需招收一个门卫,可是王强股长找了很久没有适合的人选,不是太年轻就是太老,年轻的按捺不住,老的太懵懂。适合的人都不傻,谁会来做底层工资少的活? 林健一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叫上父亲应聘。林健一知道这份工作其实挺辛苦,可是一年的光景并不长,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一年也会很快过去的,因为一年才有三百六十五天嘛! 林铁生本来在家里也闲得慌,儿女和老婆都不在家,他要找个说话的伴都没有,整天对着他的香蕉林喷喷农药,撒点肥料。这不是最无奈的,最无奈的是每天的三餐都要他一个大老男人搞定,还有更痛苦的是洗衣服。 一个人住着一个大院子,有时候到了晚上会害怕,敏感的双耳竖起来,捕捉着院外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于是,他答应了林健一的请求。在林铁生看来,门卫的工作并不是难做的事,跟他上山砍树背柴要轻松多,还可以认识多一点人,最关键是王惠英可以过来帮他做饭和洗衣服。 在开始的前一两个星期,林铁生的身体确实有点吃不消。而林健一全然没有发觉,他也关心他爸爸工作累不累?做父亲的很少在孩子面前说累,即使再苦再累,他也会拼死拼活说不累。爱就是这样流露出来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林健一没有更多心思放在父亲身上,他的一颗心要分成好几块——老婆、孩子、母亲、工作,都要操上心。他又很不幸地在工作中连连失意。 上次因为学生开摩托车上学被撞死的事故,级组主任——人称“矮冬瓜”的张越看林健一不顺眼,屡次三番找他的茬。这不最近张越安排林健一上公开课,张越对林健一的教学质量提出严重的问题和不足。 可是林健一他个人感觉良好啊!好说歹说他也有七年的教师经验,他不明白张越为什么要和他针锋相对? 众人也许不知道,嫉妒的心理是大小事务纠纷的源头。正是因为张越嫉妒林健一的教学水平,所以心生狭隘,卡在嫉妒的谷口,出不来了。张越更加痛恨的是,他和林健一一起参加一级教师的评级,论资排辈,林健一远远不如他这块老姜,可是结果让他不能大器晚成。后来张越查找了原因,原来是教育局的王股长出手相助,林健一才会翘起尾巴直往上飞。 张越索性到王股长家拜访,不管是阿谀奉承也好,还是死缠烂打也罢,他只希望王股长能大开网面,让即将步入晚年的他能了结他毕生的夙愿。 人活一世,有很多梦要圆,这种急切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王股长对他的评价却是一般般。 张越越想越气,他连一个晚辈都不如。张越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方能称心如意。于是老奸巨猾的他善于使用攻心计,他部署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实行。 真是可怜我们的林健一了。 林健一并非不知道张越的用意,他只好忍气吞声,要不是为了一千三的工资,他早和张越翻脸不认人了。人有时候得像勾践一样忍辱负重。 公开课之后的办公室会议上,张越在众多老师面前指出林健一的错误,让林健一斯文扫地。张越说:“林老师的公开课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但是我在这里必须指出一点,这一点也是老师们常犯的一个错误……我希望大家能引以为戒。” 林健一听得面红耳赤,容光焕发。侮辱人的尊严的人,肯定会有所报应的。林健一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就是想把张越给杀了。 林健一一直把张越看作兄长,对他毕恭毕敬。每逢过年的时候,林健一抓几只土鸡给张越,张越是满心欢喜。有时候实在是找不到土鸡,林健一跑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农家养鸡户,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张越每年都能吃到新鲜美味的土鸡肉。 可是张越因为一个荣誉把林健一当作屎一样踩,名利真的很重要吗? 这次林铁生的辞工,无意间让张越知道了。张越上门跟王强股长说:“王股长,我听说宿舍的门卫是林健一的父亲是吧?” 王强股长戴着的眼镜垂落到鼻梁上盯着报纸看,然后转动眼睛看张越说:“哦?你知道?” “知道哩,林老师是和我同一级组的,他的情况我还不了解?”张越油嘴滑舌。 “这半年来真是难为铁生了。”王强股长说。 张越见风使舵说:“现在有新的门卫顶上吗?”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啊!铁生的突然辞职让我很意外,但是可以理解。”王股长的烦恼呈现在他的语气中,同时也表示对林铁生的辞去而感到惋惜。 “当时他不是亲口答应做满一年吗?”张越看起来诡计多端。 “话虽这么说,但铁生回老家是有事,勉强不得。”王强股长通情达理,“只是他这一走,我还真的不知该找谁去。” “王股长,您恕我直言,您当初就不应该叫健一的爸爸来做这门苦差事。” “听你这意思,是我错了?”王股长质疑张越。 “没,我没这意思哩。”张越接着说,“我是在想林铁生的工作和他儿子的工作格格不入。” “这话怎么说?” “您看啊!林铁生的工作是低等的,而林健一可是我们县里的一级教师啊!” “张老师,我听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这个世上没有低等的工作,只有肮脏的思想。” “是,当初您不是帮健一评上一级教师吗?他为了表示对您的感谢,于是叫他父亲来做门卫。”张越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唇枪舌剑让王股长不知所措。 王强股长喃喃:“这……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这个您不必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是……”张越顿了顿。 王强股长感觉到有股杀气弥漫在他的办公室,说:“什么?” “如果我把您包庇健一评上一级教师的事给抖出来,您是不是会提前退休?” “张越……你……”王强股长语塞了,他收住气,想澄清事实说:“健一能评上一级教师靠的是他的实力,这一点你毋须怀疑他的实力。其次,我只是帮忙指路,并没有别的,另外评级的事情是小组通过投票选出……” “实力?王股长,您不会不知道我从事教育二十余载,拿下多少荣誉吧?” “张老师,我看过你的述职报告和评级申请书,你的资质确实比健一高,但是从你的论文来看,通篇体现的都是保守的儒家传统思想。是,我们是应该继承传统文化,但时至今日,我们更应该革故鼎新,运用创新的教学方法,而在这一点上,健一做到恰如其分。” “王股长,我知道老一辈教师的思维方式已经跟不上新一代的教师,我自问我所宣扬的儒家传统文化思想并没有错。举个例子,以我们目前的国情,很难像西方一样实行自由上课原则,可是我们还是一意孤行,生搬硬套西方的教学模式和方法,那么我们的教育制度迟早要被瓦解。”张越说:“我只希望在我退休之际能完成我毕生的夙愿,仅此而已。” “张老师,评级不是我说了算,是小组投票选出来的结果,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如果我不能实现最后的夙愿,那我就把这件事抖出来,我想大家都不会好过。” “张老师,你……你这是何必呢?今年不行,可以等嘛!” “等?再过两、三年我得退休了,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张越说完走了。 张越是纵横教育事业的老江湖,他抓住王强股长的弱点,让王强陷入慌张当中。 王强股长确实是帮林健一出谋划策了,但是所有的资料都是林健一自己完成的,而林健一评上一级的资格也是小组投票的结果。事实上,整件事情跟他关系不大,可是王强股长还是很担心张越把事情闹大。如果此事一经调查,那他肯定会被革职。其实他也像张越一样,奋斗了半世纪才做到今天的成就,他很在乎名誉。 王股长大概跟林健一说了情况。 如果张越把事情夸张复杂化,王股长肯定是会被革职的,说不定林健一的一级教师资格也会被取消。林健一忧心忡忡地担心起来,他现在对张越恨之入骨,晚上做梦都会喊:“我要杀了你。” 三十八.山林矛盾 林老头子的“头七”还没到,老刘早已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 林金发知道老刘的祖坟受到工程实施的骚扰,而且还被无情的钢牙扯破了它的衣服。其实他也不想骚动亡灵啊!可是公王河上游地势狭小,天然的地势非常恶劣,如果绕道而行,那么耗费将是庞大的。林金发跟驶钩机的师傅说:“我们可以从这里勉勉强强过去,但是你要小心别惊动了老刘家的祖坟。” 大大咧咧的司机师傅说:“好嘞。” 林金发也担心、害怕啊!可是他最担心和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钩机师傅;骂顶个屁用。他坐下来想怎么给老刘交代,这天晚上他冥思苦想,也把事情给老头子道明了。谁知道老头子第二天就走了,他不得不放下琐碎杂乱的事情,什么事情都等办完老头子的丧事再说。 林金发看到老头子的死去,感到很伤心,心仿佛被掏空了。他想就此收手,不赚小徐的钱,可是钱已经在他手上了,若是现在撒手不管的话,那么林金发得赔双倍的价钱,这个赔偿就算是赔上林金发的老命也抵不回来的啊!林金发已经意识到错了,既然已经错了,挽救不回了,那就继续往前走吧! 他回过头来想想,祖坟一事只是一件小事,给老刘拿上三五千把祖先爷迁移到另一个地方安家落户就得了。于是,这天他和本家的几兄弟商量这件事情。商量之后只有老三林金山是站在大哥这一边的,而二弟林金添和五弟林金纳则保持沉默(老四林金来在外地做生意很少参与家里的事情)。 林金发尤为生气的是林金添和林金纳,这两个小子不但不在危难之际协助大哥,同心同德,反而替老刘打抱不平。当然这些小道消息是老三林金山偷偷从二哥和五弟聊天时听到的。林金山也是见钱眼开的一个人,他曾告诉林金纳说:“头脑放灵活点,小徐的开价,即使是卖上一辈子的贱命,也换不回来。” 老头子出殡第二天,林金发使林金山去老刘家道个歉,顺便请老刘到镇上酒家吃个饭,这样做或许可以解决问题,大家都不希望把事情弄大。 老刘拒绝林金山的道歉。老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区区一句对不起和一顿饭就想了事?就算是老刘同意,家人会同意吗?窝子里的人会同意吗?死去的列祖列宗会同意吗? 林金山倒是觉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返回去给林金发说明此事。 实在无奈,林金发向小徐禀明通路的日期可能要延后。 小徐说:“我不管你们两窝的人有啥矛盾,总之我要的是结果,我要的结果就是把路打通到韩峰山脚下的林子里。” “可是眼前我们不把这件事解决,我们就得绕道走,那么之前的都白干。” “绕道?啥意思?”小徐不解问。 “公王河一过便是老刘家的林子,他说我们休想从那里过。”虽然林金发的岁数比小徐大,但怀揣着小徐的钱,说话的语气明显降了一个档次。这就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我说金发哥,你给人家赔钱不就行了吗?” “徐老板,我看您还是亲自出马吧,这件事你没有露面老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徐想了一下,首先开路一事没有事先跟老刘打招呼已经不对了,现在又弄到人家的祖坟,这件事他作为幕后的大老板,应该为此事负责。出殡后的第三天,小徐驾着一辆银光闪闪的小轿车来到水窝,先是和林金发再次确认了情况,然后再做出决定。 他们决定:林家的几兄弟都去给老刘道歉,再赔上老刘应得的赔偿。小徐不想因为鞋里的一粒沙子而影响到他跋山涉水。 小徐和林家几兄弟下了小山,淌过公王河来到老刘家。 四处静悄悄,听过公王河的涓涓流水声之后,寂寞的气氛被打破了。 前头打阵的是老刘家的老黄狗,它已经跟老刘生活了将近十年之久,忠心耿耿。汪汪犬吠声牵动了旱窝各家各户的狗,一连听到十几条狗疯狂地吠叫。第一步棋,老刘给来势汹汹的林家一伙人一个下马威。 老刘素闻小徐是个赫赫有名的大老板,于是才礼让三分把林家一票子人迎进屋里喝茶。 老刘的屋子可以用老古董来形容。晚清时期兴建的老屋子,如今破壁残垣,昔日是人声鼎沸,如今是鸦雀无声。假如老刘不是守住这里,也许这个古屋便会成为满地荒草的废墟。方圆一百米以内,两个鼻孔只能闻到臭烘烘的猪粪味道。 一阵声势浩荡的拜访声把林铁生吹来了。 “嗬,徐老板,难得来旱窝一聚啊!”林铁生伸出手欲和小徐握手。 过门便是客,对于旱窝这块肥沃的土地,小徐只是个生客,但小徐还是给林铁生回了一个大礼。小徐索性上前给林铁生一个拥抱:“铁生哥,我们的铁生哥了不起,个个孩子都是大学生,佩服。” “徐老板过奖了,坐下来喝茶。”林铁生见老刘冷言冷语便伸手示意小徐坐下,即使我们有理在先,也不能怠慢人家。老刘耷拉着脸,林铁生用手肘给老刘挠痒,意在说明:要沉住气。 “老刘,你这茶是什么茶啊?”铁生问。 老刘脸上写满委屈:“买的绿茶。” “绿茶?人家大老板来了,我们应该拿韩峰茶来泡,让徐老板品一品。” “我这里没有。”老刘不开心的表情露出来。 铁生笑笑:“别急,我这有,我特地为徐老板带来的。” 小徐说:“铁生哥真是有心。” 林金发对老刘说:“老刘,你看老板都来了,你要咋解决跟老板说吧!” 林金山起哄说:“对对,铁生哥是最公道的人,铁生哥你说是不是?” 林金添和林金纳沉默不语。 “来来来,先喝茶再说。”林铁生沏好茶,给小徐递上,迎着笑脸接着给林金发递上说:“金发哥,你也来尝尝惠英炒的茶叶。” 小徐拍案叫绝说:“好茶啊!”就像喝酒一样大快人心,他继续说,“入口苦涩,转甘味,稍微呛鼻的火烧味正体现出农家的精致。” “确实是好茶。”林金发声称,“惠英在哪摘得茶叶?明年采茶叶的时候,叫上我老婆咧!” 林铁生喝茶说:“一定一定。” 老刘一直闷闷不乐。他在想,要不是铁生在这里好言相劝,他早就轰走这一伙人了,管你是皇帝还是太监,咱舍得一身剐。他自己都觉得傻,还把他们迎进屋子喝茶……所有的一切只是给徐老板面子。 小徐的茶也喝了,是时候谈事情了。“老刘哥,对于钩机动了你家祖坟的事情,我深感抱歉,我来给你赔不是,这一切都是我安排不当所导致的,金发哥几兄弟帮我做事,我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所以这件事需要咋解决才符合你的心意,你尽管说。” “徐老板,你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老刘顿顿,他看了一眼林铁生。 林铁生暗地里示意老刘开出三千块钱的赔偿费用。 三千这个数目已经远远超出修建祖坟半边角的价值。但对于小徐这样的老板,何足挂齿?老刘偏偏说出自己的主见说:“祖坟被刨了一大块角,我要你赔八千。” 铁生惊住说:“老刘。” “我日,八千?你还不如去抢。”林金山没好话说。 老刘执意说:“我就要八千,没有的话,我就给林业局打电话说你们在韩峰山肆意破坏树林。” “老刘,我来说句公道话。”林金发说:“你家祖坟只是被挖了半个角,就以房价的标准来算也没有八千那么多,顶多就是两千。” “你们不想赔那就别想过我的林子。”老刘扯开了嗓门说。 “我们不是不赔,只是八千确实是高了。”林金发说。 小徐见到老刘狮子大开口,他说:“老刘哥,你看赔你六千成吗?眼下我们资金确实是周转不过来。” “我说八千就八千,不赔八千,其他甭谈。”老刘坚决的语气让所有人都难堪。 林铁生说:“老刘,和和气气说话。人家也不是有意要破坏你家祖坟的。” 小徐听到老刘强硬的语气,不免心生寒意。自从他被杜成山剔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用命令式的语气跟他说话,都是他给别人脸色看,而不是他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旱窝特别荒凉,如今的旱窝人走的走,死的死,工作的工作,读书的读书,唯独剩下跟林铁生上下年纪的人。人少了,说话的声音更加体现了山旮旯的荒凉寂寥。 远处近处都是小草,仔细看,老刘家墙上冒出来的是一株嫩绿的小草。 转眼,冬天已经过去大半截,即将走向人间大地的是万物复苏的春天。不知不觉中,春的脚步踏入了寻常百姓家,春的气息悄然而至。 可是我们依然生活在严冬腊月之中,虽然希望就在前方,但越是到最后的时刻,人们越是坐立不安,心情越是浮躁。 我们的春天远远没有到来。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徐惹来的。要不是为了和杜成山怄气,他就不会建立家私企业和成山对着干,也不会因为此事而陷入抢夺木材的纷争,更加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破坏了林金发和黄大利的兄弟之情,自然而然不会有现在的矛盾。 “铁生哥,你说话最公道,你来评评理。”小徐对林铁生说。 林铁生又能说什么呢?他屁股肯定是坐在老刘这一边的,可是为了双方能有一个下台阶的机会,林铁生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他只想大家能够和和气气地解决矛盾,不要带来太多的纷扰。 老头子刚走,真的要好好好静心下来。怎么大家都不懂呢?尤其是林金发,他简直是“财迷心窍”。 林铁生说出折中的方法:“一人退一步,七千。” 这时候林金添和林金纳两兄弟撕开嘴巴说这样挺好。 最后在不愉快的谈话声中双方达成了协议。自此之后,水旱窝各家兄弟当中出现了两派,一派以小徐为首,林金发和林金山两兄弟紧随其后,后来徐建华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当中;另一派是以黄大利为首,林铁生、林金添、林金纳,还有张锦元等为一个阵营。 他们为了林场的私利,你争我夺,明枪暗箭地攻击对方。 在这场纷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李晨凯和林义东却成了同生共死的好朋友。 三十九.病 到了十二月中旬,人们有感而发的是时间飞逝。流逝的日子没有给人们带走什么,相反,却给人们带来了很多压力和烦恼。 李晨凯原本带着一颗疲惫的心在匍匐前行,林义东的出现,让他对生活渐渐萌发出新的希望。只是有时候,他还是会停下来,胡思乱想一通;有时候也会坐立不安。此时此刻的境遇是劳苦的,越是身体上受到艰苦的打击,他的心越是痛苦,越是痛苦,他就会使劲地回忆起伤心的往事——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这天,他睡过头了,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上了。 义东奇怪地想:晨凯怎么没有上山呢? 义东不吃饭往旱窝走去,一路上的坑坑洼洼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从山顶往下扫过去,到处都是被砍过的痕迹,最让人锥心痛的,是那一条又一条的黄泥路,本来美丽迷人的韩峰如今像是人老珠黄的老太婆。这一块遭人毁灭的林子,像是被无情的开水烧伤的皮肤。面对残忍的现实,什么时候才能绿草如茵,古木参天? 义东踉踉跄跄来了,一经打探,原来晨凯病了。晨凯虽然病了,但他的意识还很清晰,他知道今天没有上山,就意味着旷工。原本晨凯想告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工头方庆余,哪知方庆余天还没亮就跟徐建华上山去了。别的不说,义东把晨凯背在身上,开着自家的摩托车到小镇诊所去了。一量体温,39.2摄氏度。义东惊呆了:“我的祖宗啊,发高烧可是要人命的哩!” 晨凯虚弱地答:“没事,兄弟,更让人痛不欲生的事情我都经历过,这点不算什么。” “嘿,你还觉得挺光荣。” 这时候大夫说:“好了,让病人休息一会儿,高烧很快就退去。”大夫还对义东说:“你跟我过来,我开些药给你弟弟吃。” “弟弟?”义东出乎意料说。 “怎么他不是你弟弟?”大夫问他。 “哦……哦……他是我弟啊!” 大夫开完药,义东回到晨凯的旁边。倒是晨凯先说话:“嘿,我什么时候成你弟弟了?” “就在五分钟之前,我批准了。” “反正我没答应。” “呦,这事轮不到你做主,大夫是我们哥俩的见证人,现在你承认得承认,不承认也得承认。” 义东得意洋洋地说:“弟弟,要不要告诉家长啊?” “别,千万别。” “为什么呀?” “咳,告诉我爸,他肯定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甚至他可能还会落井下石;告诉我妈,那岂不是让她更加担心不安?所以还是别把风声泄出去了,我的哥。” “成,这样吧,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你先躺着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好,哦,对了,你顺便给我买一张新的手机卡。” “这……” “行了行了,你别问了。” 义东走出诊所,先是给方庆余打了个电话,说晨凯今天病了,所以没上山。 方庆余并不以为然,他知道李晨凯和黄大利有一腿之后,就排斥他了。只是因为他是老板的儿子,就另眼相看,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晚上,晨凯躺在床上,还是觉得难受,这体温还维持在38摄氏度左右。哎呀,看了都心疼,下半夜五点多开始刹不住脚地呕吐。这究竟是怎么了?还好,义东一直陪着他,说来也挺奇怪,恰好晨凯生病,方庆余就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晚上也在山上搭起帐篷过夜了。三更半夜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下可麻烦了。晨凯也不清楚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从小到大,他身体壮实,就连感冒都很少有。 义东被晨凯惨烈的呕吐声惊醒了,连声问他感觉怎么样?义东一个大老男人,也是手足无措。 晨凯有气无力地说:“你打个电话给我李阿姨,她是医生,应该会有帮助。” 半夜醒来总觉得头脑浑浑噩噩的,义东问:“你手机在哪里?” “包里,你找找看。” 义东搜出手机,“你手机关机了。” “是,我很久没有用手机了。你充电看看。” 义东成功地打开了手机。 义东生疏地操作着晨凯的手机,不小心打开了收件箱。里面竟有三十多条的短信未读取。义东只是瞥见某些字眼:晨凯,你在家还好吗?署名阿杜。 义东装作没看见,搜索到李阿姨的电话,跟李阿姨交待一下情况。 李阿姨斩钉截铁地说,食物中毒,导致急性肠胃炎发作。 天一亮,义东就带晨凯到县人民医院就诊。 早上路上还没有几个行人,李炳年和晨凯妈就到了。 “病人是食物中毒导致了急性肠胃炎发作,对症下药之后,多注意休息和饮食。”医生对李炳年两口子说。 “爸妈?你们……你们怎来了?”晨凯很惊讶。 “别说了,你好好休息。”李炳年对儿子说。 李艳红嘴巴咕咕急切地关心:“儿子,你昨天吃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可能是菜里有虫吧!” 一旁的义东见他们家人相聚,走出门去,悠长的走廊只突现他一个人影。这时,他猛然想到晨凯的未读短信,原来晨凯也背负深深的情伤。 李炳年走出病房。 义东怔怔地看着他,义东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杜氏家私企业的大老板。 李炳年拍拍义东的肩膀说:“小伙子,是你把晨凯带来的?” 义东倒是有点不自然,说:“是,叔叔。” 李炳年递出一根烟给义东说:“小伙子,我谢谢你。” “叔叔,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和晨凯是好朋友。” “小伙子,有空到家里坐坐。” “成,叔叔,我一定去。” 李炳年走在上班的路上,觉得晨凯食物中毒甚是奇怪。 在妈妈的照顾下,晨凯的病情有所好转。几天后,晨凯又回到了旱窝。无论李艳红怎么劝说,晨凯还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她倒是觉得这孩子是不是病傻了? 上山砍树的时候,晨凯跟黄大利说这段时间病了。黄大利像是父亲一般嘘寒问暖,决定给晨凯休息几天,等养好身体再说。 这天晚上,晨凯、义东和两个工友打起了麻将。几场下来,晨凯连摸带杠,赢了不少钱。义东可没有那么幸运,总是给人家放杠,而且手气也不好,整个晚上骂着龟孙子的,他奶奶的,输钱了他把所有的厄运归结为风水问题。 一搓麻将,就玩到凌晨三两点。晨凯说:“实在不行了,明天还要干活咧!” 义东说:“怕啥哩?白板。” “白板碰,九万。” “你碰啥呦,我的十三幺又做不成了。” “赶紧出牌,倒计时……” “嘿,我又糊了。”晨凯实在是不好意思,赢了三家的钱,他说:“好,明天我请大家到镇上吃饭。” “要不,今晚就停了。”义东望望大家,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兄弟,今晚我就不在这睡了。”义东说,“这几天,我老往旱窝跑,我爸骂我像个野狗,另外我不在的话,儿子不习惯,老哭。” “太晚了,再说你一个人走这山路,我不放心啊!” “嘿,我能出啥问题,我自小这里长大的哩。” “好,那明天一起上山。” “你上嘛山啊?好好养身体。”义东说,“兄弟,我前几天给李阿姨打电话的时候,看到你手机上有三十多条未读短信,你别往心里去啊!” “是吗?我回家之后就没用那个手机了。我怎么会怪你?瞧你说的。” 看着义东的灯火消失在黑夜的尽头,晨凯突然觉得好慌。为什么要提起手机有未读短信呢?关了灯,晨凯辗转反侧,最后他还是打开手机。 结果一看,信息是两个女孩子发来的,一个是让他改变一切的杜小贤,另一个是一厢情愿的邓婷婷。 杜小贤,晨凯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好陌生,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不,她曾经是他心房的一滴泪,这滴眼泪他一直没有流,也没有将它化成血液,静静地流淌,而是仍然保持着晶莹剔透的形状,给它留下许多空间。错,应该说整个心房都是她的。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另外一滴眼泪邓婷婷来打扰安静的他。这滴眼泪的分量不少,应该说这滴饱满的泪在坚强地叩击他的心扉,然而他的心扉固若金汤。这滴泪实在是太委屈心酸了,时至今日,她还在努力。她的努力只为换取一点狭小的空间放置,虽然她知道这个心房早已有另外一滴眼泪占据着,但她并没有抱怨。她不抱怨迟来一步,可是她恨那滴先到的眼泪,因为她已经走了,就这样轻轻地走了,留下的只有伤痕。走就算了,可是残留的味道还在弥漫着温暖的心窝,不给别人机会,苦了别人,更是苦了自己。这扇心扉的钥匙是掉了吧?如果钥匙找回来了,他的心扉能打开来吗?如果可以,要多久才能找到这枚钥匙,这枚钥匙丢在哪里了呢? 晨凯一边看着短信,一边痛不欲生:“不,不,我已经放下了,老天爷,你放过我吧。” 晨凯,你还好吗? 一切都还如意吗?我在马来西亚过得很好。 爸爸的生活也丰富多彩起来了。 我好想你。 我没有上学了,在store帮忙打点。 你也要好好的,你过得好,我就过得好。 ——阿杜 四十.怯懦与鼓励 眼看迎新晚会一天一天逼近,林健杭却还没有进入状态,甚至有点想退出的冲动。 迎新前一周,多媒体课室迎来了第一次彩排。 中午时分,负责策划的“导演”张老师,召集学院社团各部门的头目在105课室开会。出席会议的有体育部、女生部、生活部、社团部、学习部和文娱部,各个部门的部长齐聚一堂,共同商讨迎新晚会一事。现在可以瞥见课室右后方那四个可怜的主持人,正处在紧张状态时期,他们的稿子迟迟还没有定下来。 “各部门部长。”张老师站在讲台上,身穿一件肥厚的羽绒服,挺起她那圆鼓鼓的肚子,人称她是“魏武将军”,不止是她的身形让人折服,还有她的性子一直豪爽果敢。各部门要举办活动,都得经过她的批准。一向挑剔,追求完美的张老师被更多的人视为“灭绝师太”。“我们下周周五就要举行迎新晚会了,这次晚会学院领导高度重视。客套话我不多说了,我想问一下各部门挑选的节目都准备得怎么样了?为了了解进度,我决定今晚来个彩排。我们时间不多,得加油啊!各位战友。” “今晚彩排?惨了,我们的稿子都还没定下来。”陈惠华大失脸色。 “你别急,我们今天下午好好商量一下,反正下午我们没课。”王昊镇定地说,接着问方绮:“方绮你有课吗?” 方绮答:“我没课,健杭你呢?” 林健杭坐在最角落,说:“我……我有课。” 陈惠华急了:“健杭有课,怎么办?” 王昊说:“这样吧,下午我们三个没课的先把稿子给定下来,待健杭上完课了,我们四个人再一起背稿子。” 方绮听着王昊说,点点头,接着问林健杭:“健杭,你下午什么课?” “哲学。” 陈惠华问林健杭:“是专业课吗?” 林健杭点点头。 陈惠华往下说:“专业课的话那就别请假了。本来我想让你请假,我们有活动,学校是批准我们请假的,但是专业课的话,等你下课后再商量吧。” “主持人那一块准备得怎么样了?”张老师听到下面唧唧哇哇成一片问。 身为队长的王昊举手说:“一切准备妥当。” 张老师又接着说:“主持人这一块是最重要的,因为你们贯穿全场,整场晚会都是你们在主持,因此从开始到结束,一刻都不能放松。我一再强调,今年的迎新晚会与以往不同,为了打造学院的知名度,我们特地邀请了高级发型师和兄弟院校参与,在这里我先谢谢大家辛苦的配合。” 张老师还问:“社团部的节目准备得怎么样?尤其是武术协会的双截棍表演。” 武术协会的副会长示意准备好了。 “昊哥,你是武术协会的会长,那你又得主持,这下麻烦了。”方绮闪烁着大眼睛问。 王昊听到方绮的问题,呵呵一笑:“关于你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和健杭商量过了。” 陈惠华补充说:“就是王昊报幕之后,接下来两个节目的男主持交给健杭。” “好,大伙都散了吧,晚上彩排再看看情况。”张老师说完,大家都走了。 林健杭一看钟表,已经没有时间休息了,他急匆匆地跑回宿舍拿上课本,往课室走去。整个下午,他都在打瞌睡。上课没有好好听,幸好不是蔡教授的课,要不然让蔡教授见到好苗子也倒下了,那不大发雷霆? 林健杭很过意不去,为了一场迎新晚会,他投入了全身心,结果发现压力很大,主持的效果一般不算,学习也落下了一大截。更可悲的是,书协也渐渐江河日下了,来上课的人一次比一次少。关于出现的问题和漏洞,他和曾慧怡聊过,可是指出问题之后始终还是无动于衷,后来发现其实根本原因不在林健杭身上,而是会员的问题。可能林健杭身上也有间接的原因,这个原因就是他没有花心思找到新颖有趣的方式与大家交流书法心得。最近几周的书法课程确实很无聊,死板,连曾慧怡都体会出来了。不管多无聊,曾慧怡一直都有来听课,这一点是很难得的。 林健杭想,搞完这个臭屁晚会之后好好调整一下,一方面是学习上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工作上的事情,都得好好总结一下。 还有一方面是感情问题。上次去学校公车站接叶晓祉回学校后,他们隔三差五在一起吃饭。尽管叶晓祉已经退出迎新的舞台,可是私底下林叶两人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深刻。尤其是叶晓祉收到林健杭买的板栗之后,高兴之余多有几分感谢,更重要的是她收到意外惊喜——林健杭亲手制作的紫荆花照片,更是让她喜上眉梢。 晚上的彩排,叶晓祉也到场了。 林健杭太紧张了。即使旁边有身经百战的陈惠华在,他依然像个孤独的孩子,一脸迷茫,忘词、表情僵硬、动作死板、缺乏眼神交流和互动。 场下有人偷偷说:“这痞子也能上迎新?真不知道这晚会是怎么挑选主持人的。” “我看八成是内定的。” “好,舞蹈演员退场,主持人上场。”张老师在指挥着,节奏好紧张,气氛诡异。 “各位观众,看完……”林健杭拿起话筒报幕。 “主持人,脖子脖子。”张老师对林健杭做出批示。 林健杭抚弄一下衣领。 “哎呀,不是衣领,脖子脖子。” 林健杭一听以为脖子有什么东西,就去碰衣领。 “都说不是衣领了,算了算了,报幕……” 报完幕之后,林健杭马上泄气了。 王昊上前拍拍林健杭的肩膀:“健杭,你太紧张了,这只是彩排。” “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紧张,我以前在联谊晚会上主持的时候很轻松,可是到了这就……”林健杭回答他。 “健杭,没事,有师姐在身边,你怕什么?”陈惠华给林健杭鼓劲。 方绮在一旁示意哥们加油,说:“大哥,你放轻松,精神不要绷得太紧。” “不过,健杭在张老师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惠华你们发现没有?”王昊又说。 陈惠华不解地问:“怎么说?” “刚刚张老师说健杭的脖子没有伸直,健杭却去碰他的衣领,然后还是顺利地报幕了,要是换成我,我可能做不到。” “对,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张老师她为人我们都知道,她是不会在众人面前让你下台的。” 在王昊和陈惠华的巧言安慰下,林健杭总算把第一次彩排给熬过去了。 场下的叶晓祉和杨梓峰上前给大家指出了不足的地方;陈淑桦和肖智也来提意见…… “天啊,你们都来了?我刚刚都没看见你们。”林健杭说。 叶晓祉打趣说:“是因为你太投入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没,我太紧张了。”健杭回答她说。 “今晚总的来说是可以的,可能健杭太紧张了,然后方绮说话的声音有点尖。”杨梓峰总结说,“另外,台词还得改。” 陈淑桦也说:“没事,可能是第一次上迎新的问题,所以健杭显得略微紧张羞涩了点,多上几次台就会成熟和稳定,时候也不早了,大家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林健杭回到宿舍,几个舍友都羡慕死他了。尤其是邱明,他说:“这学期所有光彩的事都让你给赶上了。” 林健杭却不以为然:“哥们,我现在都不想上迎新了。” “嘿,怎么说?” “一个字——烂。” “今晚搞砸了?” “没,紧张得忘记台词了,出洋相了。” “哈哈,我能猜到你的熊样……我看,你应该是傻成这样吧!”邱明站定,眼睛左右飘忽不定,故意取笑他。 “喂,小子,别那么过分喔。” 聪明的人,开玩笑见好就收。 第二天,林健杭跟叶晓祉走在操场上。叶晓祉问:“说吧,你怎么了?叫我出来。” “我想放弃上迎新。”林健杭气馁地说。 “放弃?林健杭,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我觉得压力好大。” “你这个时候说放弃?你知不知道下周五就是迎新晚会了?” “我……我……”林健杭无话可说,此时像个哑巴,咿咿哎哎。 叶晓祉想到可能是因为昨晚太紧张的缘故,所以林健杭才会这么想,“健杭,你要想想,你很厉害。” “厉害?我不觉得。” “你看,你创办了书法协会啊……” 叶晓祉话还没说完,林健杭接过话:“这是两码事。” “然后,你看,你又是张老师挑中的迎新主持人。你也知道,我们主持人队有大把人,张老师为什么偏偏选你?证明你很厉害。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当你站在舞台的时候,就把台下的人当成是木头人。” “可是……” “可是什么?再不行,就想象成台下的人手中都拿着一百块钱在向你招手。”晓祉说着说着笑了,逗得林健杭也哈哈大笑起来。 叶晓祉又说了一句:“健杭,你真的好厉害哦。” “快别这么说了,我的姑奶奶,害臊。” “咦?大男孩害臊什么哩?我给你个拥抱吧!” “拥抱?”林健杭还没有反应过来,叶晓祉已经凑过来了。 她说:“我希望这个拥抱可以给你信心和勇气。” “谢谢你,晓祉,我一定可以主持好迎新晚会。”林健杭信誓旦旦地说。 “你看这紫荆花多美啊,红红艳艳的。”叶晓祉过去闻花香。 “我还没问你,上次我送给你的照片喜欢吗?” “喜欢啊!你是怎么做的?我舍友苏洁妤也喜欢。我说要不送给她。她说那是你送给我的,她才不要。”叶晓祉欢欣地说。 “哦,对了,我帮你挖泥的时候,你带回去的含羞草生长了吗?”林健杭想到花便联想到了草。 “早就长了,一簇一簇的绿叶很可爱。” “多亏是我挖土,所以才孕育出美丽的花朵和含羞草。” “切,你别臭美了,应该是我照顾有方。” “好好好,你赢了。” “瞧你这人,那么快就认输了,我还在热身呢,你就认输了,不好玩。” 微风拂过,不仅惬意,还留下满树花香。 四十一.下乡记 在弥漫浓情蜜语的季节里,“三下乡”的活动也进展得快到尾声部分了。 经过这次的下乡体验,蔡教授找回了年轻时候的感觉,同时让他也明白: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千万不能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此刻,蔡教授伏在案桌前,在“三下乡”活动的总结书上敲上了一个句号。 “嘟嘟嘟……”有人敲门,急促的敲门声让蔡教授心情砰砰跳。 “教授,教授,不好了。”蔡教授开门一看,是小组组长郑天宇,他与何伟结伴下乡。 “天宇,怎么了,慢慢说。”蔡教授慢条斯理地对他说。 “早上……早上,一帮人去登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一直打他们电话打不通。”郑天宇喘着粗气地说。 “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伙小孩玩着玩着就不看时间了。”蔡教授着急了,他是带队老师,直接对学生负责,要是哪个学生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向学校交待?“何伟联系上没?”蔡教授问他。 郑天宇摊开两手说:“没有啊。” “我看这样,天宇,你马上回宿舍把男生都叫醒,嘱咐他们都带上手电筒,我们上山去寻他们。” “好,可是……” “没有可是,快点去。”蔡教授像是在颁布红头文件,情势不容乐观。 晚上十点三十五分,蔡教授领一帮学生向深山寻去。 零零散散的手电筒发出神秘的光芒,诡异的眸子以敏锐的眼神向黑树林望去。 “嗷嗷……”是狼的叫声,“天啊,有狼,教授这可怎么办啊?”有人嘴巴里直冒白气问。夜晚的树林显得更加冰冷,走在林子里,牙齿直打咯噔,双腿也不听话。现在狼来了,更加害怕了。 “别慌张,有谁带打火机了?”蔡教授镇定自若。 郑天宇从兜里掏出火机,“这里有。” “我们赶紧生火,只要有火,狼就不敢肆意乱来。” 哀怨的狼嚎声像是战争的烽火台,只要有一处冒烟了,那么接下来是烽火连天。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注定今晚人狼要开战了。 “我……怕……狼!” “你别说了,我……连狗都怕……” 几个胆小的男生已经害怕得背靠着背,他们寻思着怎么对付那一匹匹奸佞的狼。 一会儿,蔡教授用柴围成了一个圆圈,用干枯的小草引火。北风天,火一下子顺势燃了起来。“快,大家快跳进火圈里面,围成一个圈,都给我拿上棍子……木柴也行,狼已经来了。” 一只、两只、三只……七只,一共来了七只凶猛的野兽。它们拥有绿眼睛、棕黄的毛发、流线型的身躯。它们是树林深处的主人,这是它们的地盘,更是它们的天堂。 七只狼游走在火圈外面,冷峻的脸庞让人寒心,以冷漠的表情打量着牛高马大的人。它们并不急于靠近捕食,而是在缓慢地转圈子,像是在玩一场游戏;它们是残忍的。人在这个时候——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是多么渺小,是多么脆弱。蔡教授活到这个年龄,还是头一次面对生的危机,死的可怕。他忽然感觉到,人活着,一切都是虚假的,靠本能活着才是最难的事情。 也许有人不明白为什么一下子来了七匹狼,狼应该是独行动物啊?很明显,他们是一大家族人——那条壮硕的应该是一家之主;三个身高略矮一截的应该是它们的儿子;还有两条,可能是它们的表兄弟…… 它们的脚步逼前了,声势浩荡地向几个人走过来了。瞧吧,那龇牙咧嘴的模样已经展露无遗了,喉咙里一直酝酿着“攻势”的号角,它们在磨着爪子,整装待发,只欠东风了。这时候要是听到号角的声音,它们会飞扬跋扈杀过来。 蔡教授凭借他对狼粗薄的认识,跟大家说:“大家要小心,狼可能会从各个方向袭击。” 这一刻,脑子里全是空白,软弱的人会害怕、打冷颤,甚至是打退堂鼓。狼抓住人性的弱点,你弱它便强,你强它更强。一旦它找到时机,便一拥而上。所以,人狼对峙的时候,不能松懈,一刻都不行。 狼是懂人性的。有资料分析说:如果人类文明的进程倒退一万年,那么主宰这个世界的不是人,而是狼。更有科普杂志说:一头成年狼的智商相当于一个四岁小孩的智商。那我们可以瞎想:一头老狼的智商岂不是跟豆蔻年华差不多? 残忍的捕食者是不容许空出时间让人们思考的。当家的狼蹿了上去,快如闪电,白乎乎的獠牙映入眼帘,令人发指。被攻击的人,可怜得乱打棒棍。就在这时,所有狼一触即发的瞬间,不远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把狼给吓跑了。一伙人上前来,蔡教授一看,正是失去联系的学生们。 他扫视过去,多了两个陌生人,问了之后才知道他们是当地人,也是他们救了登山的一伙人。于是在当地人盛情邀请和引路之下,蔡教授来到了奇龙岗。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清朝末年,有个叫王逢昌的人科举考试,成了小有名气的秀才,只是因为自家哥哥王作云的嫉妒,他连连受气。王作云担心家中的万贯银两留给王逢昌,他下狠心毒死了老爷,成为一家之主。他赶走了王逢昌。王逢昌看破世俗纷争,决定隐居山林。于是,王逢昌来到奇龙岗安家落户。后来到了战火纷飞的年代,国难当前,逢昌公把个人恩怨放在一边,培养出一支保卫家园的山寨武装。却因为日本鬼子“713”部队的细菌战,导致他全军覆没。被抓去的人像实验室的小白鼠,活活被折磨死。全部尸体都葬在奇龙岗。说来真是痛心,整支武装五百多条性命都被日本人毒死了。逢昌公含恨死去,也葬在奇龙岗。以后世世代代的人死了都葬在奇龙岗。 蔡教授心里愤愤不平,跟大家说:“我们中国一百多年的屈辱史不能忘,红色革命精神不能忘。我们要谨记今天的幸福是革命先烈用生命换来的,所以你们要好好珍惜。” 郑天宇咬破嘴唇说:“日本鬼子真是不要脸,现在钓鱼岛也说是他的,他个奶奶。” 蔡教授看看大家,这时候才发现少了几个人。 “邓婷婷、朱志文、还有何伟呢?”他问。 郑天宇听到同行的人说:“他们在岗顶不小心掉了下来,就是这两位好心的叔叔救了他们的命。” “他们晕过去了。应该是吓晕的,没多大问题。”有一个年长的人说。 “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从岗顶掉下来?”蔡教授不解问。 另一个同行登山的学生说:“当时,他们三个人走散了。后来我们发现他们三个人在山顶上坐着,我们也没有去理他们,后来就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掉下来了。” “这位老师。”长者神色冷峻对蔡教授说,“我看现在也夜深了,你们就在这里睡一晚吧,我们会盛情招待你们的。” “谢谢你,老人家。” 晚上,奇龙岗的狼嚎声又响起了。蔡教授躺在床上,做了一场噩梦,满头大汗的他突然被惊醒了。是的,他还是头一次和狼正面交锋,人是多么软弱,在那一刻,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他退怯了,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怕死。 睡不着的他起来坐在窗前,天上的圆月格外明朗,有几丝黑云经过月亮的胸膛,黑夜真的好可怕。 “睡不着?”长者起身问他。 “不好意思,老人家,我把你惊醒了。”蔡教授给长者道歉说。 “在想什么事情?看我能否为你解答。” “老人家,我遇到狼了,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恐惧。”这时候奇龙岗上又有哀怨的狼嚎声。 “我很小的时候,我爷爷给我讲,狼是我们守护家园的卫士。只要你不侵犯它,它就不会侵犯你。” “那些狼不会来打扰你们的生活吗?” “在我们这里,每到十五月圆之夜,就要举行一次祈福仪式。我们会把鸡鸭鱼肉固定放在同一个地方,让狼去吃,祈求我们村子天下太平,生活安康。” “这是在养狼?” “我猜是的,这批狼是从逢昌公的时候繁衍下来的。很多人都认为狼是害人的,当你用心灵和它们交流的时候,它们反而会帮你,甚至可以成为你的朋友。”长者有条不紊地说,“你们上山寻人,声势浩荡,惊动了它们。它们听到你们呼吸急促的声音,侵犯了它们的领地,而你们生火摆明向它们发出挑战,于是对你们下残酷的毒手。” “你们怎么对付狼的攻击?” “有些狼太贪心,每天来向我们要吃的。我们用鞭炮声吓走他们,视为警告,如果再犯,我们不会留情。”长者顿了顿说:“救你们的那两个年轻人是我们村最好的捕猎手,他们与狼结成了好伙伴。” “既然他们是好伙伴,那为什么救我们的时候还放鞭炮?” “狼已经失去控制能力了,单凭口令很难制服它们。狼毕竟是狼,恶性的终极者。” 蔡教授有所感悟点点头。 “睡吧,狼是很难参透的。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一知半解。” 经过与长者的一番交流,蔡教授心情镇定下来了。他听到奇龙岗上传来的狼嚎声,仿佛像是一曲幽美的旋律,句句哀伤。 四十二.邓婷婷的心酸 第二天早上,大雾迷蒙,山谷犹如云中仙境,飘忽不定。 邓婷婷睁开眼睛,心中顿时产生一股迷茫。“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嘴里咄咄地问自己。她掀开被子,立起身子,眼睛在打转。木头的装潢已经黑掉了,挪动身子,头顶上洒下飘飘扬扬的尘土。没有粉刷的墙壁,凹凸有致,细细观察一点钟方向,有几个孔也许是蟑螂打的洞。房间简陋,只有一张书桌和一张长长的椅子。这个屋子唯一时髦的气息,可能是墙壁上泛黄的报纸。 邓婷婷的头隐隐作痛,她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山顶、聊天、坠落……她心潮涌动,我是不是死了?“啊!”一阵惊叫打破了静谧的山林。 蔡教授被惊醒,慌张地跑去慰问邓婷婷。当他到达的时候,房间里挤满了人。瞧见其他两个人何伟和朱志文安然无恙,蔡教授总算松下一口气,可是,邓婷婷怎么还没有恢复状态? 蔡教授像个父亲般慰问邓婷婷:“婷婷同学,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这时候,身旁的朱志文给她递上一杯热茶,而何伟却在一旁低着头,他好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祈祷。 邓婷婷缓过神来,看着一对对盯着她看的眼睛,她心头一波又一波的痛。她心力交瘁,抱着蔡教授哭了。 大家都不清楚邓婷婷怎么了。蔡教授问年迈的长者说:“老人家,我学生她怎么了?” “如果不出我所料,她应该是心里有病。” 在场的人唧唧呱呱:“怎么这样说人家?” “这我就不懂了。”蔡教授说,“我看,婷婷同学是受惊了,这样,大家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郑天宇说:“要不,我留下来照顾婷婷?” “我来照顾,不用你。”朱志文有点生气地说。 “我也是为了婷婷好啊!” “不用你的好心……” 一时间郑天宇和朱志文吵上了。 “行了,行了,你们什么素质?”蔡教授打断说,“都出去,出去。” 大家都离开房间了,何伟还在床前。 “何伟,你怎么还不走啊?” “教授,都是我的错,昨天的事因我而起,对不起。”何伟内疚的心情涌上沙哑的喉咙,喷开了。 蔡教授还是不解:“你?”他思忖了一下,“哎!” “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应该跟我说对不起,跟婷婷同学说。” “我不要你的道歉,你走,你们都走。”邓婷婷挣脱蔡教授的怀抱,嘶哑说,“走,走啊!” 蔡教授见到邓婷婷确实伤透了心,扶起何伟向门走去。“婷婷,你好好休息。 “教授,你别走,我们能聊聊吗?”邓婷婷两行泪凝挽留说。 林子里的雾赖着不肯散去,可是这时候,百灵鸟唱起了晨曲。忽远忽近,潺潺的流水声清脆悦耳。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可以和我聊聊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蔡教授真像一个父亲,他的仁爱让婷婷找到了温暖和安全。 “我确实有一块心病。”邓婷婷开始说话,第一句话让蔡教授迷惑不解,小小年纪,心里怎么会有负担呢? 蔡教授点点头:“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 “教授,如果我说了……你会不会笑我?” “傻孩子,我怎么会笑你呢?” 邓婷婷呵呵地笑开了。心里深处隐藏的东西要面对面与别人交流倾诉,有时候还真是无法言表,不是好不好意思的问题,而是往往涉及到对一个人的信任。你选择和他袒露心扉,那说明你对这个人是可信的。如若有一天,你发现你相信的那个人出卖了你,那么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东西是可信的了。内向的人可能会变得更加沉默,情绪跌落低谷再也不想弹起。 “我看你羞答答的样子,是不是想说何伟和朱志文两个人很难抉择啊?”蔡教授说。 “不是你想得这样子,别说那个何伟了,一提我就生气。” “那究竟是怎么了,何伟哪里得罪你了?” “昨天眼看就要回学校了,虽然我们下乡时间短暂,可是却留下了美好的时光,最起码我比在学校呆开心多了。于是大家说登山拍拍照,留作纪念。” “然后呢?” “我们上山,我就是一个大头哈,明知道登山那么艰难,我还穿高跟鞋去,导致我跟不上队伍。朱志文回来陪我一起走,我还是挺感动的。” “何伟呢?” “教授,你听我说完先。”邓婷婷的心情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美丽。倾诉确实是一剂神奇的良药,可以疗养内心的伤。 她接着说:“于是我和朱志文一边聊天一边上岗,当我们到岗顶的时候,那伙人开始下岗了。” “你们聊些什么?” “这……”邓婷婷羞于感情之事,不好意思说。 “你要是把我当作朋友的话呢,就不要把话说到一半,我希望你能全部都讲出来。” “我们聊……”邓婷婷停顿一下,吸了一口气说:“在学校的时候,朱志文一直向我表白,说他喜欢我,我跟他说我不喜欢他,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朱志文有什么反应?” “他一直不死心,这次下乡活动,他说是因为我来了,所以他跟着报名。在山顶上他还是说他不会放弃我。我只能跟他说,我喜欢的人其实是我们班的李晨凯。” “李晨凯?他已经退学了啊!” “是。” “他退学是因为你吗?” “不是,老师。”邓婷婷的脸色红润起来。女人,一讲到爱情,便活力旺盛,姹紫嫣红。 “在我跟朱志文聊到兴头的时候,何伟从身后突然蹦出,把我们两个人都吓到了往后倒,他真的是很没有礼貌,偷听我们讲话不成,还害我们从岗顶掉了下来。” “怎么会三个人都掉下来,然后都昏过去了呢?” “朱志文看见我要掉下山去,伸手拉我,朱志文受力不平衡,反倒被我往外拉。何伟过来帮忙,没想到他忙没帮上,反而栽了一脚。幸好,我们命大……至于后来我们昏过去不醒我就不清楚了。” “大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的秘密心事都被何伟偷听到了。我不相信这个人,我在学校的时候听说过他的为人。” “你是怕何伟说你和朱志文闲言碎语吗?” “也有吧,我是怕……怕他给李晨凯瞎编我和朱志文的故事,我和朱志文的关系已经很明朗了,我们只是朋友。” “李晨凯,他都退学了,他还会在乎这些吗?”蔡教授问,好像在叹息李晨凯做出退学的决定。 “我知道他很在乎,我一直坚信他是很在乎我的……”邓婷婷快哭了,要知道,她为了抚平李晨凯给她带来的伤痕,才参加“下乡”活动。尽管换了一个环境生活,时间也过去了些许日子,可她还过得很煎熬。想他的时候,她拨打李晨凯的电话,虽然电话那头总是说用户关机;她也给李晨凯发信息,她坚信,李晨凯始终会打开手机看到她的思念。“教授,你在听吗?”邓婷婷的手掌在蔡教授眼前晃动着。 蔡教授回过神来,“我在听。” “教授,你怎么了?” “我听到你的故事,勾起了我年少时的事情。”蔡教授接着刚刚的话说,“那你有向李晨凯同学表明心意吗?” “他的心属于别人。” “哎!你们这代人的感情真是复杂,想当初,我那个年代,再纯真不过了。” “世界上真的有纯真的爱情吗?”邓婷婷天真地问。 “记得,我二十左右岁的时候,正好赶上上山下乡活动。跟你们现在一样,我当时看到一个心仪的女孩子,一下子喜欢上她了。我们发展得很好,也快到结婚的时候了,城里来消息说上山下乡的知青有机会返回城里工作。我家人一直逼着我回城里,最后在我的固执己见之下,我妈因为高血压生气,没及时医治……死了。”蔡教授摘下眼镜,擦拭纵横的泪水。 邓婷婷早已泣不成声,连忙问他:“后来怎么样了?” “我回城里了,实际上我的心还在乡下。我没有想到世界上最让人痛不欲生的,最让人心碎泪滴的就是爱情啊!原来在我们生活的周围真的有一见钟情。当我强忍着痛,准备重新生活的时候,另一个噩耗严重打击了我。” 蔡教授越说越伤心。谁人能理解,这个拼搏了大半辈子的人,学术上如此有成就的人也有这么一段伤心的往事。他还说:“后来,我回乡下找她,结果她早已嫁人,还生了孩子,没过几年去世了。我听说她临走前还一直拿着我的照片……” “都是我不好,让你想起伤心事。” “婷婷,不管怎么样,你喜欢的人离开你,总有他的理由。只要你肯去找他,他一定会接受你的。” “你就像父亲一样给我关爱,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父爱,是你让我感受到了父爱。” 蔡教授震惊问:“你爸爸呢?”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不在了。” “孩子,只要你愿意,我就会像父亲一样照顾你。如果我的女儿能活下来,跟你的年龄不相上下。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 两天后,这批“下乡”的学生顺利返回学校。邓婷婷经过这次“下乡”活动,学会了冷静和成长,最重要的是收获了父爱和勇气。接下来,她有什么计划呢?她决定去找李晨凯,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了。 四十三.林铁生回乡 年底了,市民政局为了落实“五暖一保”的扶贫政策,今年决定给贫困户拨款五千用来装修危房和老房。 林铁生辞职回家之后,先是帮忙调解老刘的祖坟事件,紧接着引入了一批林场的工人来家里住,前段时间又帮黄大利装车出货,现在又为了装修老房子一事而忙得不可开交。 争取到扶贫的名额还真是不容易。光是水、旱窝就有五户人家申请了贫困危房,再加上其他几处寨子,一个村十个名额满了。林铁生跟村委主任老铁一再请求,说无论如何也要预上他一份。 老铁摆出官架子说:“现在名额都满了,你说我腾谁出来让给你?” 林铁生拗不过老铁牛皮筋的官架子,于是回家。傍晚时分,黄大利领着一班工人回来了,黄大利见林铁生皱眉不展,一问便知道了什么情况。 第二天,黄大利买了几条“芙蓉王”香烟和两瓶国酒茅台,顺道去找老铁。 “嗬,今天是啥风把黄老板给吹来了。”老铁见到稀客,连忙招呼他进里屋喝茶。 黄大利开门见山:“铁哥,扶贫装修房子的事,你给我铁生哥照顾照顾。” “原来黄老板是为这事来的……好说好说,只是……”老铁的嘴里塞车了。 “只是啥子?” “名额满了,这不好做啊!”老铁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黄大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给老铁塞去,“铁哥,这事就拜托你了,我去开工了。” 老铁做点头哈腰状说:“成,成,黄老板走好。”老铁呵呵地笑,露出一排黄色黑色的牙齿,时不时有一两滴口水往下掉。他掏出红包,用手拧着一张张钞票,一张、两张……五张。他自言自语:“我说林铁生啊,你是怎么傍上这个大款的?走你一个。” 中午,隔壁屋的狗不停地汪汪叫,林铁生踏出房门一看,是老铁。 “铁哥,你咋来了?”林铁生对突然拜访的老铁感到奇怪。 “铁生啊!经过我的再三考虑,我给你争取到了机会。”老铁高兴地告诉林铁生。 林铁生甚是迷惑,这人昨天还是冷眼相待,今天咋就变了?“铁哥,进屋喝茶。” “我昨天考虑过了,你铁生可是旱窝的骄傲啊,培养出的孩子个个都是大学生。” “哪里,谢谢铁哥金口玉言。” “光是这一点,我就应该给你一个名额,另外我也很久没到你家了,顺便过来看看。” 林铁生还是没明白,“名额不是满了吗?” 老铁环顾一下四周,没有理会林铁生说的话,“啧啧啧,你看这屋子,确实要装修一下了,那墙壁是漏水造成的吧?”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林铁生的话,“啊?名额满了,我可以踢出一个啊!” “别人不是有意见?我不想因为我的事伤了别人的和气。我想,今年不行,明年再弄。” “我说铁生啊!你是不是傻啊?你知道你的名额是咋来的吗?” “咋来的?” “是黄大利,黄老板去我那给你求情来的,你真是的。” “大利哥?” “总之,我跟你说,我把你的那份名额已经报上去了,应该不出几天,镇上就会把款拨下来,你要好好感谢黄老板啊!” 黄大利收工回到林铁生家,林铁生跟他说:“利哥,其实你不用去老铁那帮我求情,我想今年不行,明年再争取。” “铁生哥,你要知道老铁这个人,他一天是村主任,那你家的这种现状就一天不会改变。我给他送送礼,没什么,这样他反而像狗一样向我们点头哈腰。对付这种腐败的村官,就得用这种办法,你跟他讲理是讲不通的。” “我不想这样……” “好了,铁生哥,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你就再来帮我几天忙。快到年末了,李老板一直催着赶最后一批木材。” “赶货?难怪我看那个方庆余最近没回来过夜,原来是这样。” “你来帮我量一量杉木的尺寸,你看成吗?” “成,我没有问题。”林铁生说。 “最近孩子们都还好吧,健一他工作怎么样了?”黄大利关心地问。 “健一说从一月一号起加工资,说是县城的加三百,乡镇的加四百,不知他说的属实不?” “教师工资确实也应该提上去了,每个月只拿一千多,还过嘛日子?如今物价涨得飙,除吃穿,就没几个钱了。”黄大利发表个人的见解。黄大利说:“时候不早了,这几天你注意一下那个李晨凯的饮食,上次的食物中毒可把我惊出汗来了。” “唏!”林铁生深吸一口气说:“照理说大家都没事,偏偏他有呕吐现象,我也觉得纳闷。” “那个小后生你觉得怎么样?” “不爱说话,不过我看他倒挺能吃苦,山上干活我不知道怎么样,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背一些木柴回来生火,每次都是汗流浃背,从来没有喊过苦。” “可惜他读到一半就掰了。” “对了,我一直没弄明白,他和健杭是好朋友呢!” “哦?是吗?真是有缘啊!” 几天后,林铁生收到了政府的扶贫基金,为了赶在年前住上新房,他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到装修的工程中。他叫上林金添和林金纳帮忙扛水泥,刷墙壁,顺便也把破瓦收拾一通。只是五千块钱的扶贫金没有更大的作为,刷了内墙和地板之后就花光了。天井只能随便抹上一些混凝土,大门也没有安装,外墙还是老模样。不过,这个老家确实披上了新装。二十年了,打从林健杭出生,它经过多少风风雨雨?如今它也赶上新潮了。 只要认真下功夫去做,有决心做一件事,是不用花多少时间的。 老房子焕然一新之后,天天迎来参观的客人(虽然林场事情有纠纷,但是私底下不会老死不相往来)。尤其是水窝一带,刘芬玉见了直乐呵;林金发也竖起拇指说真不错;就连小徐也来一睹为快,还评价说这个屋子的风水是窝里最好的。他说:“从大门望去,就像是一张秀才书桌图,难怪这里出了五个大学生。你看,这个门坪是凳子,对面平平的山岗是书桌,右手边突起的山卯是笔筒,旁边山峰的石头是砚台。” 大家信以为真。其实林健杭等人上了大学与这个什么关系?迷信的东西让懂科学的人看来,简直哭笑不得。 当然,最开心的应该是王惠英了。她说:“这几年,我们家是越来越好了,先是健一生了女儿,接着是健杭考上了大学,今年屋子又焕然一新……我艰苦地生活了那么久,如今想想以前的艰辛,真是值得的。” 林铁生顶撞她说:“老房子能装修是好,但装修再漂亮也没啥价值,如今大家都往县城买房子了。你看看,我们这里一户一户的往外流,就连徐建华都情愿去镇上租房住了。” “我不跟你说,又说你读那么多书,有些东西你还没我懂。”王惠英不给好脸色说:“这个老房子装修好了,以后暑假的时候,孩子们可以回来避暑,再说现在更多人愿意往山里走,散散心,我们这里装修好了,不就有个好的落脚点吗?以后孩子们带朋友回来,看到这样崭新的房子,也不会介意。” 女人和男人顶嘴,总是女人占上风。 林铁生说:“好,我不跟你说,一说就讽刺我读书读得多。” 林铁生白天还要去打理香蕉树。房子是得到了改善,但面对几亩不集中的香蕉树,确实是不好打理,以致他丝毫没有停下来欣赏的时间。每次打理香蕉树,都要忙上三五天,除了锄草、还要上肥,上肥之后又要浇水,现在还要给香蕉穿上“衣服”。 是的,新一轮的寒潮已经越过韩峰的天然屏障,只朝香蕉冲来。面对悄然而至的寒潮,林铁生倒是一下子懵了。无奈之下,他找张锦元拉话,想打听一下有什么好的措施解决困难。 张锦元除了养殖蜜蜂之外,还种植了全村最大面积的香蕉,有问题找他准没错。 张锦元却不担心地说:“我看天气预报了,今年你的香蕉饱满,准能卖一万。” 林铁生还是有点担心:“我看这次寒潮比以往都凶猛,我是怕……” “我都没采取什么措施保护,你不用担心。我保守估计,今年我能卖三万。”张锦元得意洋洋。 “阿兰呢?咋不见她?”林铁生问。 “她带着一块大油布去菜园了。” “你看,连菜都要遮盖保暖,香蕉不用?” 第二天,天气骤降,上午十时左右还下起了冰雹。完了,彻底完了,细心呵护的香蕉全逃不过冰冷的封杀,湮没在冰雹之中。林铁生尽管用油纸包住了饱满的果实,最终还是在劫难逃。今年的收成泡汤了,这年过得也不爽啊!林铁生思忖:当时种香蕉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四十四.诉说 “月光光,照地堂……”每天晚上王惠英唱着摇篮曲哄小珞妹进入梦乡。 “爸爸叫啥名字?”王惠英已经开始教小珞妹怎么读林健一的名字了。 小珞妹口齿不清晰地答了两个字,“耶……一……” 王惠英笑得合不拢嘴,马上纠正她说:“健一。” 小珞妹露出嫩嫩的牙齿跟着学起来。 自从小珞妹出世之后,照顾孩子便是王惠英生活的全部。正是她细心的照顾下,才培养出一个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孩子。 生活是美好的,尽管从前生活坎坷,亦会遇到烦心的事情,只要尽量不往坏处想,吃饱了,睡足了,该干的事情还得干,不该干的事情就别沾。其实不开心的事当作是屁一样不小心放了就很好。现在,看着小生命健康成长,每天都过得有趣满足,王惠英知足了。 只是每天照顾一个小孩子,没有了其他活动,整天呆在不出七十平方米的教师宿舍里,确实有时候也会无聊透顶。尤其是小珞妹不听话的时候——不肯吃饭的时候,王惠英跟她说:“不吃饭就长不高,没人会要你。” 小珞妹尚不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知道她受到委屈了,接着嚎啕大哭。小哭小闹不要紧,大哭大闹才是要命。 特别是上课期间,林健一和张海芬都上课去了,小珞妹突然想爸妈大哭大闹,这时候她根本不把身为奶奶的王惠英放在眼里,发起脾气来似乎要跟人决一死战。 王惠英使尽浑身解数安慰她都无济于事。 这天中午放学,张海芬下班回到宿舍楼,开门一看,宝贝女儿哭得面红耳赤,泪水都哭干了。“我的宝贝女儿咋了?妈妈亲亲。”张海芬问王惠英:“这是咋了?” “她不肯吃饭,我跟小珞妹说不吃饭就长不高,她就哭啊,没完没了,这小孩……”王惠英的语气充分表现了她极为生气。 张海芬听了,说:“你不要吓她,小孩子不能吓,真是的。”当下还是先把小珞妹的哭声止住再说。张海芬心想:怎么带孩子的,我这当妈的容易吗?十月怀胎,我容易吗?想着想着眼帘模糊不清。 王惠英为了哄小珞妹,中午还有两个菜都来不急做。这时候林健一也回来了。 上了四节课的他忙坏了。不,应该是五节课,早读那一节也算。班主任不容易担当,本来教师工资就低得可怜,学校还老是给老师施压——如果教不好,那么随时准备滚蛋走人。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教育事业上,而他换来的是一千多块钱的工资。最近以来,为了教师评级一事,又和老不死的张越闹出了矛盾。 林健一早上吃了一碗粗面腾跃着去上班,他想中午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菜色不重要,但一定要吃饱。他隐约听到办公室女同事的对话说中午不吃饭,又要开始实行减肥计划了。减肥?现在减肥成了女人的时尚用语了?胖得跟日本相扑选手一样的女人说减肥,瘦得跟竹竿似的美女也跟着减肥,难道一定要瘦得跟非洲难民营中的皮包骨一样才甘心,才美吗?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不仅得饿着肚子,还要忍受饥饿弄清楚小珞妹哭泣的来龙去脉。完了,还得好好往婆媳之间的链条上添上润滑油。眼睁睁看着,王惠英和张海芬之间的铁锈越来越多,他真担心有一天这条链子卡住不动了。 王惠英知道,主要是张海芬太爱自己的骨肉,所以她才小心翼翼地呵护孩子。王惠英是女人,也是母亲,她完全理解张海芬的感受和想法。爱子心切的心情她比任何人都强烈,她每个夜里都会思念子女。比如说,每逢周末她都要和林健杭通电话。天冷了,担心林健杭穿不暖;饭少了,担心他吃不饱;日子久了,担心他没钱花。王惠英无时无刻不爱自己的孩子。 明天周末,要是往常,王惠英会在星期五晚上去林铁生看门的地方,可以说是给自己放假,也可以说给林铁生放假。但是林铁生现在递交了辞职报告,以致王惠英想溜达都没地方去。干脆她也回家一趟,反正也很久没有回家了。家里其实有很多东西需要她打理,光是林铁生一个老男人在家是不行的,必须得有一个女人站在身后默默地支持他。支持就说不上了,都老夫老妻了,最起码她回去可以帮林铁生做饭洗衣,这才是最实际的。 于是第二天上午,林铁生开摩托车接她回家。 房子装修后,王惠英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家那么漂亮,心里乐开了花。 吃过午饭,罗阿兰来了。“惠英姐,你回来了啊?又很久没见到你了。”罗阿兰右手抓了一把小白菜说。 “阿兰……” 还没等王惠英说完,罗阿兰说:“我刚去了菜园,给你摘了点小白菜,要是不够的话,你自己去摘。” “够,我吃得了多少菜?” “你在县城住了一段时间过后,又变年轻了。”罗阿兰笑。 “以前住山里,面色乌乌赤赤,喝了县城的水白多了。”王惠英问罗阿兰,“锦元呢?” “他?别说他了,香蕉都没了,他去收拾,兴许还有香蕉是没有冻坏的。” “哎,难说,谁知道会突然来个猛烈的寒潮?” “可不是,我说寒潮来了,全部农作物也得死,驼背浪的柚子树都被霜雪冻死了。” “香蕉今年没收成,搞这些就是难。”王惠英感慨说,“听说老刘的猪崽也冻死了一头。” 罗阿兰很惊讶:“这我就不知道了,今年真是多灾多难啊!” “呦,一见面就跟你说这说那的,也忘了叫你进屋喝茶,暖暖身子。”王惠英对她说。 罗阿兰嘟囔:“不用了,不用了。我还要去看看锦元那有啥需要帮忙,你看他中午饭都没吃,我还得把这饭给他送去,趁热给他吃。” “好,那你去,你看我这装修得怎么样?”王惠英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其实她就是想别人夸她家真漂亮。 “靓,孩子们回来了,准说靓。好,那我去去先。”罗阿兰启动脚步,时不时回头和王惠英聊。 “好哩,你看,这里住了些工人都乱成狗窝一样。” “利哥带来的工人没有关系,我听铁生说这批工人还挺不错,人人见了他都叫叔呢!” 罗阿兰要不是为了给张锦元送饭,肯定能和王惠英聊三五个小时,直到罗阿兰走到屋子拐弯处还不忘问候说:“健一的女儿长大没有?” “人还是宅小,矮妞一个。”王惠英跟随着罗阿兰的脚步走了过来回答。 王惠英目送完罗阿兰,接着把林铁生的衣服洗了。茶杯泛黄,林铁生也没有洗,王惠英嘴里责骂说:“看这邋遢鬼,杯子也不洗,人家来喝茶都觉得恶心。”王惠英出生在农村,生长在农村,生活在农村,可她却保持着洁身自好的生活作风,她也一直教导孩子,衣服可以旧点,但一定得干净整洁。 忙碌了一下午,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好好享受一下新屋所带来的喜悦了。 这时候刘芬玉来了。王惠英真像一颗糖,回一次家,把邻近屋子的蜜蜂和蝴蝶都招来了,而且一个个见到王惠英回家心里都甜滋滋的。是啊!这是她们姐妹的情感,从孩提时代一直拉话到现在的姐妹之情,三言两语无法表露情深意切。 虽然以前不住同一个地方,可一忙完活,不是你就是她去串串门坐一坐,喝喝茶,聊一聊,夜晚也是频繁奔波于水、旱窝之间。看看现在,住在同一单元同一楼层的人,身为邻居,有时候连人家姓什么,家里有几口人都不知道。同在一处地方上班,半年以后才互相知道,原来他就住在我家隔壁,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热情总得在农村才可以深刻体会到。 刘芬玉也聊一些同样琐屑的话题。 王惠英问她:“那个新老板叫小徐的咋样?有没有利哥好?” “有屁好。”刘芬玉甩着唾沫星子强烈地否定小徐,可是说话的声音又降低了八度,“上次老刘的祖坟被钩机刨了,他表面上假惺惺讨好老刘,实际上是想博得老刘的欢心,老刘要是不同意,那新路就没法从公王河过去啊!” “现在的老板都很势利,诡计多端的奸商。”王惠英评论说。 “我大哥他不识趣,大利哥那么好,还与他决裂,就为了几个臭钱。” “是啊,他们以前称兄道弟。金发哥他女儿要嫁的时候,利哥帮了多少忙?” “现在又说闹矛盾了。” “咋?路开到林场了吗?” “早到林场了,又说为了和隔壁镇打通关系,把路都开到笃尾角去了,现在怕是到社子前了。” “都到那里了?那以后要去隔壁镇方便许多了。” “笃尾角到社子前一段路都是手工开的。” “真了不起。” 刘芬玉接着说:“听说明天又要出车了,还别说,那林场的木材真不错,我听我那‘屎肚鬼’(指林金添)说已经赚了一笔钱。” “谁负责开车啊?” “徐建华,他这人晚上老是去鬼混,三四点才回来。” 就在这时,黄大利领着一班工人回来了,说:“惠英姐,真是不好意思,要借用你的屋子给工人住。” 王惠英对他说:“利哥哪里的话,我还没谢你,多亏有你,这屋子才得以装修。” 刘芬玉插话说:“你看这屋子一经装修多自在,是托了利哥的鸿福。” 一批工人前脚刚进屋子,后脚紧接着帮忙砍柴准备今晚的伙食。王惠英和黄大利有说有笑,翻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这些干苦活的工人,有男的,也有女的,还有带着小孩的,他们都有浓浓的汗味。在一群工人的中间,李晨凯的身影让王惠英怔住了。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概念是:怎么来了一个俊俏的后生?他还以为是儿子林健杭。 晨凯和义东聊天,没发现这屋子的女主人回来了。等晨凯发现的时候,义东才告诉他说这个人就是健杭的妈妈。 晨凯过去问候:“阿姨,你好。” 四十五.李晨凯的见闻 在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答中,王惠英了解到眼前这个孩子和林健杭从高中就开始认识,并且成了至亲的兄弟。她倒不打探李晨凯为啥在这里干活,现在她只是很喜欢这个孩子。 晚上,厨房里发出啷啷哐哐的声音,王惠英欲炒几个拿手好菜,好好招待客人。在王惠英的盛情挽留下,黄大利也来蹭饭了。 王惠英也盛情邀请了工人们,那些人倔得很,没来。 李晨凯见漆黑的厨房里冒出了呛鼻的浓烟,于是进去问:“阿姨,我帮你吧。” “别,孩子,这里乌烟瘴气的。”王惠英拿一把镰刀把柴劈开两半。 “没事,我习惯了,我来生火,你来炒菜。”李晨凯已经到灶前坐下了,随手从身后抓起一些干枯枝叶,向灶口塞去,然后又拾起几块竹匹,不多时,火烧得挺旺。这时候,锅里发出水汽爆裂的声音,“阿姨,你赶紧放油吧。” 王惠英手忙脚乱:“你想吃花生油还是猪油?我回来的时候,买了很多肥猪肉。” 李晨凯说:“猪油吧,我觉得猪油好吃,特别香。” “以前我老是买猪油给健杭吃,可他总吃不胖。” 锅里的猪油爆开了花,王惠英洗了几个大蒜,用菜刀压碎,放进锅里。片刻,香气弥漫着整个厨房。李晨凯的唾液腺分泌着口水,不停地往灶口加木柴,火花四溅,还发出“吼吼”的声音。农家把这一现象视为吉祥之兆,假如出现这种情况,那么意味着你将会有好事发生,就算好事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也会落入家里其他人手中。 灶口烈焰般的炭火,温暖了李晨凯,它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狂热,以致它不顾一切熊熊燃烧,不仅给人暖和的幸福,而且还点亮了漆黑的夜,点亮了内心黑暗的深渊。 “噼里啪啦”,王惠英往锅里放小白菜:“这菜是阿兰送来的,我每次回来她总会捎点。” 王惠英心里直乐呵,也不知道开心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或许此刻她把眼前英俊的小伙子当成了林健杭。 刚粉刷好的墙壁和地底,耳目一新。南厅上,摆着一张脱色的八仙桌,桌上有几道深深浅浅的刀痕,这张古老的八仙桌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 林铁生拿一块油布给它换上了新装,桌子上的茶几早已摆好,沏了几壶茶。黄大利从浴室出来,把一天流下的汗水洗刷得干干净净。 “利哥,来喝杯茶,暖暖身子。”林铁生说。 “说句老实话,我看到这个屋子刷得雪亮雪亮,我自己看了也舒服。”黄大利对林铁生说。他还说:“你说请我去县城老板的别墅,我都不愿去,为啥?那里都是人工设计出来的,地方狭窄,好像牢房一样,在一两百平方米的房子里生活多没趣。” 黄大利喝了一杯茶,道出好茶两个字,接着以犀利的眼光对林铁生说:“可是这里不同,这里都是纯天然的,给钱你都没法享受去。你看啊!我要去哪里都可以去,有山有水有人家,简直是那啥——仙人的生活啊!” 林铁生赞同黄大利的看法,不停点头表示赞同和认可。 “这屋子弄好了,孩子们回来过年也高兴啊,是吧?” 这时,李晨凯从厨房过来:“开饭了。” 林铁生说:“我收拾一下,利哥。” 三菜一汤,饭也端上桌了,就是还差点东西——酒。林铁生招呼王惠英说:“惠英,你把我们酿制的黑豆酒倒出一瓶来,我跟利哥好好干一杯。” 王惠英还没放下筷子,急着说:“好哩!” 黄大利推脱:“不行啊,明天还要忙着装货出车。” “没事,大家随意。”林铁生说。 王惠英提着一瓶乌黑的酒出来,说:“这还是十年前酿的,你尝尝看,利哥,也就三十五度而已,甭操心哩。” “你给小后生也满上。”林铁生示意王惠英给李晨凯满上。 李晨凯两腮绯红:“我……我不会喝酒。” “嗯,这酒真香,酒就是要越久才越醇,越醇就越香。”黄大利还没品到口中,已经是赞不绝口了,“没事,晨凯,喝点酒有益身体。” “但多喝有害身体。”林铁生补充说。 虽然不是一家人,但也和谐温馨。其他工人早已吃过饭,消遣娱乐起来了。有人看电视,有人打麻将,有人瞎聊天,还有人坐着一动不动,看着林铁生等人吃饭,时不时说出羡慕的话语。王惠英还叫几个工人的老婆一起吃,她们羞于老板在场,没好意思来,就去“左下堂间”看他们男人打牌。“右下堂间”的人则看着津津有味的电视连续剧,健壮的一些青年人偶尔学着台词说话。眼睛直勾勾盯住电视机不放,仿佛他们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电视机一样。电视机旁老化的电线,发出一些“嘶嘶”的声音。据说很多工人都被电过,可他们没事,依然追捧最喜爱的电视剧。220伏的电压他们也受得了,真是神人。 别看工人们白天到山里干活,晚上看电视、打牌和聊天,其实从他们字里行间当中依然可以感受到他们是有理想的。尽管现在谈理想已经很幼稚,尽管他们口中时常带着揶揄和唏嘘,可是理想毕竟是理想。人要是生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了理想,也就没有了信仰,那是很可悲的事情。 就在这时,林义东吃完晚饭,从水窝过来了。手中还抱着他那傻傻呆呆的儿子,左鼻孔下悬挂着白里泛黄的鼻涕,已经流到嘴唇了。 “儿子,快叫叔叔伯伯。”林义东对儿子说。 “你先把他的鼻涕擤下来,我们还在吃饭哩!”李晨凯抱怨他说。 王惠英看到傻帽般的小孩子——跟小珞妹差不多大,觉得小珞妹确实比较聪明可爱。王惠英对义东的儿子说:“叫我啥?” 义东说:“叫伯母,叫啊……咋不叫?”他接着说:“这孩子准是害羞。” “义东,你吃过没?”王惠英说。 “吃过了。” “你爸妈咋没来?”林铁生问。 “他们睡觉了。” “睡觉?那么早睡?我的夜生活才刚开始。”黄大利有趣地说。 林义东解释说:“小徐明天要‘出货’,大家都养精神去了。” “那么快出货,真是有效率啊!”黄大利说。 “哎,都是我大伯规定的。” 黄大利不语了,沉默了会,问:“你大伯现在赚了不少钱,是吧?”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见他总是愁眉不展,好像比以前更老了。”林义东有问必有答。 关键时刻,还是王惠英打断说:“利哥,我给你盛一碗汤去。” 吃完饭,黄大利说:“这样,明天惠英姐也一起去帮忙装车吧!” 林铁生说:“明天下午她得回县城带小孩。” “没事,明天下午坐顺风车到县城,惠英姐,你看成吗?”黄大利有点不好意思请求说。 “成,没问题。”王惠英爽朗地答。 “明天太多杉木要出车,估计可能要装两车,做完这些,这批工人就可以回家过年了,我想提前搞定它。” “小后生,夹菜吃啊,别生疏。”王惠英给李晨凯碗里夹了两块肥猪肉。 “今天,那个方庆余还是没有回来?”林义东问。 “他比较拼命,在山里过夜。”黄大利解释,“最近他干出了业绩,而且很有质量。我们这次能赶出这批货全靠他。” “刚刚我来的路上,碰到了驼背浪,我见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睡好。我说为啥啊?他说三更半夜老是有人开车经过他的房子,吵得他家鸡飞狗跳。”林义东又说。 “开车?谁开车?”林铁生问。 他回答:“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八、九点间,林铁生两口子来到山旮旯里,帮忙装车。王惠英带了一把镰刀,好披荆斩棘。这些年,王惠英到山里干活渐渐少了,她干了一辈子的苦活,终于熬到尽头了。现在她回忆起以前上山砍柴的一幕幕历史,心头涌起一股酸楚的味道。 还记得,接近二十年以前,她当时正当三十出头,没少受苦。最艰难的是,她带着怀中没断奶的林健杭上山做男人的苦差事。要是不拾柴,那就做不成饭。 虽然苦,可也有让她高兴的事。有一次林健杭略懂人事的时候,王惠英背着他,往山腰间走去。当时小不点的林健杭看到雄伟的大山,问她:“妈妈,这是啥地方?”她回答说:“这是悬崖。”接着,林健杭说了一句话:“这里真高,就像万里长城。” “啊!” 王惠英回忆到这里被一阵惨叫声打断了思绪。她经了解知道,昨天黄大利已经清理好的上等杉木不翼而飞了。 四十六.树不见了 山中无语,唯有一群急躁的人群。 黄大利嘴里呢喃说:“他奶奶的,我的树也敢偷。” 在七嘴八舌的辩论和分析中,大家一致认为是方庆余偷了树,这些天,他都没有回林铁生那里歇息。 方庆余现在还在帐篷里睡得跟猪一样,他倒是甜滋滋地做着美梦。 “方庆余,你起来,你给我起来。”黄大利恶狠狠地拽起他。 睡眼惺忪的方庆余吱唔说:“老……板?”他见到黄大利像狮子一般对他怒吼,心想肯定有麻烦事。可他依旧故作轻松,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老板,今天咋那么早呢?” “你还真是淡定?”黄大利觉得方庆余真无耻,但是他心头想想:我需要冷静,冲动是魔鬼。“庆余,你跟我说说昨晚你干嘛去了?”黄大利降低说话的分贝,目的是想方庆余老老实实交待清楚事件的真相。 “我?砍树咧,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方庆余咧着嘴笑答。 这时候,其余几个伙伴也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有一堆人站在狭小的帐篷里,倒是增加了几分暖暖的气氛。 黄大利忍耐着:“好,你口口声声说你晚上也上山砍树,那好,我问你,那些树在哪里?” “在山窝里呗!嘿,老板,你还怀疑我偷懒来着?”方庆余右手伸进后背挠挠痒,“这里的虱子真多,晚上都睡不好觉。” “你跟我解释一下,我们昨天清理好今天要装车的杉木哪里去了?长翅膀飞了?”黄大利说话的声音充分显示出了心中的愤怒。 林铁生上前安慰:“利哥,冷静点。” “冷静?你叫我咋冷静下来?你知不知道这批杉木不见了损失有多大?我咋跟李老板交待?”黄大利已经不能控制自己。 “不……不见了?”方庆余疑惑地看着黄大利,接着几个伙伴也都傻了眼。 “方庆余,你带我去看看你砍的木材在哪里,这样一来可以证明你确确实实是干活了,二来也可以证明你的清白。”王惠英这时候说话了。 “对,你带我们去看看。”和林铁生同行的几个工友好心劝说。 “老板,树不见了?”方庆余仿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黄大利的愤怒是在怀疑他偷了树。“老板,不是我干的,我真的没有偷啊!”方庆余苦苦哀求说。 “你要是清白的,我自然不怪你,但你要是真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绝对饶不了你。”黄大利犹如在给他最后的通牒。 “成,老板,我带你去,绕过这个山口就到了。我把西边区域的树林都砍掉一半了。”方庆余立马起身,给黄大利指着西边的山林,不过现在视线给茂密的丛林遮挡住了,要验明真相,得起身往前勘察。 方庆余指使一下他老婆说:“你就在这别去了,给我煮点吃的。” 满脸雀斑的妇女连连点头。 方庆余走在前面,眼瞅路边的一堆杉木真的消失了,嘴里还不停骂着:“哪个小乌龟偷了,害老子被冤枉。”他还时不时回过头来向黄大利求情:“老板,真不是我干的。我要是真偷了,我……我还能说这样的话吗?” 紧随着方庆余身后的黄大利说:“很难说,这个世上,为了钱,啥事都敢做,啥话都敢说的人,还真是不少。” 一行人走到了黄泥路的尽头,便开始攀爬蜿蜒的山路。还好,这条路一直有人涉足,为此,这里并没有杂草丛生,倒还是宽敞了许多。在每天作业工人的践踏下,路面结实了许多。再细细观察,沿路的一些树木,与人身高相平的地方,被抚摸出了油光滑亮的色彩。他们每天在这里来来回回游走,肩上扛着几十公斤的生木,还要艰难地攀爬崎岖蜿蜒的山路。当他们身体吃不消的时候,手自然会扶住沿路的“观光者”,日积月累,就成了此时此刻的现象。 我们应该向艰苦作业的工人致以崇高的敬意,是他们辛勤的耕作让我们享受到世间的美。 可是现在,所有人的心都悬挂着,都往一处想去了。黄大利走过无数次的山路,这时他偏偏来了个摔跤。 方庆余上前搀扶说:“老板,有事没?” “别扶我,你巴不得我有事。”黄大利此时的心情很乱,谁都别打扰他交错纵横的心情。山洪爆发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登上山顶,漫过一段石子路,他们来到了方庆余所谓停放木材的地方。洒眼一看,一堆又一堆的杉木还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定睛一看西片的区域,确实砍完一半多了。 “这……”黄大利傻了,一时半会说不上什么话。“看来是我误会方庆余了。”黄大利对身后一行见证的人说。 林铁生疑问:“会不会昨天清理好的杉木被他扛回这里来了?” “你傻了不?”王惠英对林铁生的质疑否定说:“他扛回来干嘛?这里没有出路,车也来不了,他扛回来是吃饱了撑着?” 林铁生哑口无言。 “老板,我看你请的一伙人都偷懒,我又见你说要赶着装车出货,所以我自己一个人负责西片区域的树林,我也是想早点干完活好回家,我都两年没回了。”方庆余解释说。 “是我错了,我不该直接怀疑你。”黄大利有愧于方庆余说。这是难得的工人啊!我怎么能错怪他呢?究竟是谁偷走了呢?黄大利静下心来仔细摸索着有用的线索。他仿佛意识到这件事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简单。 李晨凯打破黄大利的思考:“驼背浪不是说半夜听到车声了吗?” 一帮人又熙熙攘攘议论起来:“这是咋回事?” “谁会半夜开车?” 黄大利似乎联想到了点什么,但还是不敢确定:“晨凯,你接着往下说。” “表面上,方庆余没有偷树,但晚上偷树的人总会发出声音,那么我想请问一下方庆余,整个晚上你都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方庆余很认真地回答说:“哎呀,我的小祖宗,我们留在山里过夜没听到啥声音哩!” “利叔,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要用证据说话。”李晨凯说。 王惠英听李晨凯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点头表示认同。 “我们接下来应该咋办?”林铁生问,“小后生,我们这里属你的文化程度最高,我们都听你的。” “我们现在要打听一下驼背浪有啥线索。”李晨凯思索了片刻,接着说,“这一堆树不翼而飞,从昨晚到现在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肇事者肯定是用车载走了,泥路上车轮印也是很关键的线索。” “车轮印?那很明显就是拖拉机的嘛!”一工友发出话语。 拖拉机?难道是徐建华搞鬼?王惠英心里暗想到刘芬玉说过的话,并没有开口说出来。 在返回大路的时候,一只乌鸦“哑哑哑”从头顶上飞过。一阵阴风吹来,两排树木的叶子沙沙作响,叶子在半空中打转、飞舞、飘零。 门前垒着一座座木柴,跟塔一样也有十三层。门前不远的空地上,一处篝火在燃烧,浓密的白烟呛住驼背浪的咽喉,“咳咳咳”地发出痛苦的声音,然后他吐了一口痰在地上。身旁和他一起烤火的小狗起身,舌头一舔,地上倒是干干净净。篝火并不旺盛,随着浓烟冉冉升起,这篝火像是要熄灭了。驼背浪抓起一扎荒草,放进去,火势再次猛烈起来。 “汪汪……”小狗看到陌生人走过来,竖起耳朵朝人喊道,它再也安静不起来,不停地来回踱步,既怕陌生人的接近,又强烈控诉别人不许进入它的领地。 驼背浪缓慢回过头,一看,这下可热闹了。他想起身把客人迎进屋子去。只见他佝偻的身子费了很大力气才离开木头凳,仰视着黄大利问:“大老板,有心有心。” 黄大利连忙上前搀住驼背浪说:“浪哥,近来可好?” 驼背浪微微点头,耳聋的他早已听不到细微的声音。 “浪哥,在烤火呢?”王惠英问候他说。 林铁生说:“我看,还是开门见山问他吧!” 黄大利见到一老人家,心有不安,但还是问了:“浪哥,我问你个事。” “啊?什么?”驼背浪不知道黄大利在说什么。 “他耳聋了。”林铁生对黄大利说。 黄大利只好提高嗓音:“浪哥,我……问……你……件……事。” 这时驼背浪有所反应:“哦,哦,啥事呦?” “昨晚你……有听到……车声吗?”黄大利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层次,额头上冒起了几点汗珠。 “有,最近以来都有哩!哎,吵得我每晚都睡不着。”驼背浪不满地说。 林铁生上前问:“你知道……是嘛人……开车吗?” “徐建华哩。” “徐建华?”每一个人在脑海里都打上了一个重重的问号。 驼背浪用小木棍调整了一下篝火中的炭头,以便让它燃得更旺,趁人多。“昨晚我还起来给他说哩,半夜搞嘛鬼,开车吵得我睡不着。他说,叫我吃安眠药就不会了。我给他说到了县城给我买点……他小子没理我走了。” 此刻大家都明白是徐建华把杉木偷走了,他为什么要偷树?难道是林金发指示的吗?为了讨个合理的说法,黄大利和林铁生等人先回屋子商量。经过商讨之后,他们决定去水窝找林金发评理去。可是黄大利知道,和林金发当面对峙总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消息很快传到了张锦元的耳朵里,吃过午饭,他和罗阿兰也来了。这件事跟他有关系,因为黄大利叫工人去砍伐的林子正是张锦元的,张锦元愤怒至极。在众人支持之下,他们来到水窝,刚到路口,恰好碰到了林金发一伙人装载满满树木的车子。徐建华一个急刹车,嘴里骂着说:“你们寻死啊?” 张锦元伸手示意车子停下来说:“你这车不能走,我要检查你这车树。我怀疑你们偷了我的树。” 徐建华道了一声:“神经病,我这车树是社子前那里来的。” 林金发稳坐在拖拉机上,听到别人怀疑他们的声音,他便不乐意说:“话可不能乱说,锦元。” 黄大利上前来解释说:“锦元说得没错,我们要上车检查。” 林金发和徐建华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林金发最后便说:“好,那你检查,反正我这车树不是你的。” 黄大利掀开包着树木的油布,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倒吸了一口气。 四十七.上山寻踪 他吸了一口气,接着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绷紧的精神马上瘫软下来。 张锦元问他情况咋样? 黄大利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给张锦元递上一根说:“不是。” 张锦元急了问:“这可咋办好?” 徐建华得意洋洋说:“我都说不是我们偷的了,你们又不信?都是傻子。” “放他们过吧!”黄大利说完从小道上溜下去,独自一人先走了,撇下林铁生和张锦元站在那里。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收拾尴尬的场面,他们只好似犯错的羔羊,温顺地走了。 黄大利倒是觉得挺开心,因为没有当场给他逮着徐建华偷树的证据,这样也让林金发好下台阶。他仍然念及他们的兄弟之情,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把人逼上绝路,凡事看开点。就算车上的杉木是他们偷的,林金发打死都不会承认,相反林金发会更加记恨他。他只是一个过客,没有必要让林金发和徐建华对他产生那么大的仇恨。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本来他打算干完今年的活,明年开春的时候,跟李炳年辞职不干了。他甚至已经联系了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借了点钱,开始筹划在深圳买房子。偏偏他最后的安排也被打破了,就差最后一车的杉木了。干完今年的活,他可以安然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必无奈和林金发的破裂感情。 黄大利也许是累了,他的表现像是不想追究此事。 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是徐建华引起的,幕后有多少内情不知道,但可以很确定的一点是,徐建华开车把杉木载走了,当下少了证据罢了。 恰巧在同一天,社子前一带的外乡人发现他们的杉木也被偷偷砍掉了,从山脚望上去,光秃秃的一片甚是难堪,简直是有损社荣社貌。 气得快喷血的外乡人上山看个究竟,发现山的另一面是一条条沟壑纵横的黄泥路,整片山光秃有致。一眼看过去很容易看到韩峰山下水、旱窝的住所。外乡人的理智占据上风,也不好马上定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路旁还有很多树木,看样子小偷还会回来,仔细裁量之后,他们决定晚上埋伏在林子里看个究竟。 林金发把最后一车树木送到徐氏家私厂,钱到手了。小徐不停夸他们:“你们几兄弟替我干活,我放心。”林金发算是完成了分内的事情,由于估计失误,砍掉的树木多出一半未能装上拖拉机。如果放着不清理,明年春天再布置它们,恐怕早长芽冒叶了。 但他又估计到,黄大利一帮人找上门来怀疑他们偷了树,心想最好不要再回山里。 徐建华却跟林金发说:“怕啥?他们就算知道我们偷了他的树,他也得拿出证据来啊。” 林金发凶狠跟地说:“要是让他找到了证据,你说咋办?这可是犯法的事情。” “莫惊莫惊,只要晚上再把残留的木材收拾掉,就没事了。”徐建华信心满满说。 林金山瞎起哄说:“大哥,不怕,我也去帮忙准没事哩!他们再敢说啥,我日他。” 旱窝,李晨凯很肯定是徐建华偷了树,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于是,他找林义东问话,林义东最近在帮他大伯的忙,他也许知道点什么东西。 “我没发现啥啊!”林义东一字一句回答李晨凯。 “真的?” “骗你干嘛?” “那这就奇怪了。”李晨凯说。 “啊?你怀疑我大伯偷了利叔的树?”林义东问他,接着说:“我要跟你说,我大伯确实没有干这种事,我不准你这样怀疑。”林义东开始生气了。 “你大伯脸上没偷,不代表他的脚下没做啊!” “你说说你的理由。” “其一,车轮印是徐建华那辆拖拉机的;其二,徐建华和方庆余有一腿。” “你瞎说,大家都知道方庆余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兄弟,你要是信我,今晚你跟我来,保证水落石出。” “别叫我兄弟。” “你要是这样,那就没意思了。”李晨凯也不愉快了。“我可是把你当作兄弟看待啊!”李晨凯重复了一遍。 “现在别跟我谈感情,要是不是咋样?”林义东说。 “要是是咋样?”李晨凯反问他。他接着说:“我看徐建华的拖拉机没有停在水窝,看泥路的印记,我很肯定他们回来后,把车藏起来了,而且我肯定他会去方庆余那里。他们晚上肯定会有啥活动,我们去看看,说不定可以发现点东西。” “叫我东哥,我就去。”林义东笑呵呵。 “去你的。” 天色渐渐晚了,风也刮大了。人们都往屋子走,而李晨凯却跟林铁生说去水窝找义东玩;林义东跟林金纳说去旱窝找晨凯玩。他们以这个理由偷溜了出来,在半路会师。远远望去,两个手电筒在晃荡,不多时消失在夜幕中。 “你的手电筒有没有充电啊?”义东问晨凯。 “充电了,没问题。” 半个钟后他们潜伏在方庆余帐篷后面,耐心地等待徐建华的出现。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远近近生了几处忽明忽暗的篝火。没有回旱窝休息的工友在帐篷里,窝在被子里打牌,帐篷外面静悄悄,只有风声呼呼作怪。 方庆余回来了,他肩上背了一条能烧两天的木柴,嘴里哼着小调。他的内人在帐篷里等待他回来。已经煮好了晚饭,一旦方庆余回来,大伙就一起吃饭。 林义东冷得瑟瑟发抖:“哪有徐建华?” 李晨凯用食指堵住嘴巴,“嘘”了声叫他小声点。 大伙凑在一个篝火周围,形成一个圆圈,津津有味吃着晚饭,嘴里聊着天,又说又笑。他们吃完饭不久,便恢复了安静。李晨凯想,今晚计划要泡汤了,身旁的哥们快睡着了。其实,他也是凭着感觉判断罢了,但他还是很肯定就是徐建华搞鬼。打从他第一眼看见徐建华,便知道这人不安好心。 “回去吧,很冷耶!”林义东跟他说。 “看你不耐烦的样子……好,好,回去。” 在他们要起身往回折返的时候,车声响起了。“喂,你听,有车来。”李晨凯喜出望外,他终于盼到徐建华了。 “哒哒哒”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徐建华开拖拉机。让人奇怪的是,帐篷里没有人出来看发生什么事情,反而帐篷里的烛火一个接着一个消灭了。现在只留下一处帐篷还留着火光,微弱的烛光在静谧的山林中格外显眼。 帐篷里映着两个身影,是方庆余夫妇。只见他们面面相觑,不说话。 徐建华熄灭拖拉机往帐篷里走去,“日他祖宗,这天一晚冷得要命,有热水吗?” 妇人点头说有。 方庆余局促不安先开口说话:“你咋还敢来?你知不知道他们今天已经找上门来了。”方庆余原来一直在装,装得还挺像,李晨凯心里想到,凭借他今天早上表现的眼神,他可以当演员了。林义东这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敏锐地捕捉一切有用的信息。 “你甭急。”徐建华接过妇人的热水袋,暖暖手说:“他们没有证据。” “总之我不会再帮你了。”方庆余斩钉截铁说。 “我跟你明说吧。金发哥说,我们社子前那里还有点杉木没有处理完,不想等到明年春天再弄,怕长芽,所以今晚必须得装车送出去。” “你还叫我去帮忙?”方庆余其实不傻,他分得清什么该帮,什么不该帮。 “不是,我想在你这里凑点数,凑足一车。”徐建华说。 “不成,不成。你要是把树抽走了,我没法跟黄老板交待?我好不容易瞒过他。” “你莫慌,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老婆肯定不会露馅的。至于其他人,他们睡得还好吧?”徐建华露出奸佞的笑容。 “我不想害我的工友,作为工头,我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方庆余还是很正义的。 “啧啧啧,瞧你说的,吃点安眠药又不会咋样?更何况是放进汤里,他们喝了也不知道。”徐建华掐了一下方庆余内人的大腿,调侃说:“你老婆真识相。” 妇人惨叫一声,好像是男人关灯上床后发出的声音。 “跟你说吧,还是驼背浪这个老家伙提醒了我用安眠药这招,绝!他们安安静静睡着了,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干活。” “我不会帮你了,今晚你回去吧!”方庆余撇开他说。 “哎呦,你倒是挺有个性,最后一个晚上都不成?” “不成。”妇人替他男人回答。凌乱的头发下,脸颊一丝丝抽动着。 “你要是不帮我这一次,我把所有事都抖出来,说都是你干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徐建华收回可恶的笑容,威胁他俩说。 “你……你……”方庆余语塞,手指着徐建华,又无奈地放了下来。 “大家都是为了钱,好回家过年嘛!你走错一步回不了头了。谁叫你偷偷去砍社子前一带的树呢?” 林义东按耐不住自己,背后确实有肮脏的事情。 李晨凯拼命拉住他,小声说:“千万不能乱了手脚。” 方庆余哭泣说:“我只是想在回家之前多赚点钱,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做人不能太贪了,欲望是永远满足不了的。不过你现在也确实赚了不少钱啊!”徐建华对他说。“走,我们去上点货,这边完了,还要去社子前呢!” “怎么样?我都说你要信我了。”李晨凯说。 林义东很想出去给徐建华扇两巴掌,亏他还那么相信他,把他当作朋友。此刻又有一个谜团,方庆余怎么会跑到社子前偷砍树呢? 徐建华走出帐篷对方庆余说:“一定要把安眠药的药瓶清理掉,不能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方庆余回答说:“放心,今天早上我叫我老婆收拾了。”方庆余还说,“我听有个小后生呕吐不停,是不是跟安眠药有关系?” 李晨凯心里一震,原来他的呕吐是徐建华和方庆余惹出来的。他天生对安眠药过敏。这下把李晨凯气得快冒烟。 装有一半的杉木后,方庆余走去另一边,掀开荆棘草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人工打造的泥路,恰好可以容纳一辆拖拉机大小。这条路便是去社子前的捷径。方庆余夫妇充分利用晚上工友们熟睡的时间,费尽床上功夫打出了一条路。去社子前砍树,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只是碰巧林金发把路开到了社子前,林金发发现的时候,甚是愤怒。可是后来在徐建华的怂恿下,竟看中了社子前的木材,干脆叫方庆余帮忙,只要保密,大家相安无事。方庆余妥协后便叫雀斑老婆负责后勤工作——把所有荆棘都往路上一摆,这样人们就不会靠近发现。 李晨凯和林义东两个人跟随他们的车尾来到了社子前。这里已经离旱窝很远了,李晨凯压根不知道他现在身处在哪,澎湃的心支使他一定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他用手机偷拍罪证,这时,手机的铃声响了。徐建华发现了有人跟踪,喊:“谁?”李晨凯慌了。林义东拽住他的胳膊往回走,匆匆忙忙,李晨凯的脚扭了一下。林义东扶住他使劲往回走。眼看他们快被徐建华和方庆余追到了,突然来个喊声四起。林义东回头一看,山的另一面,出来几十个人。浩荡的场面致使林义东吓了一跳,脚跟踩个空,滚了下去。李晨凯拼命拉住他:“不要放手。”李晨凯实在承受不住脚痛的压力,结果,林义东掉了下去,翻滚到山脚,只听见发出惨痛的喊叫声,接着声音消失了。 借助迟来的月色,李晨凯一瘸一拐走至山脚,终于艰难地找到林义东。他伸手一摸,竟是粘乎乎的东西,靠手机发出的余光,再看清楚点。“天啊,血!”他拍醒晕过去的林义东,只听见义东再次的惨叫声:“啊,我的眼睛……” 四十八.惨 时间静止了,空气凝固了,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动,呼吸的声音在颤动。 “坚持住,兄弟。”李晨凯手足无措,头脑一片空白,声音软弱,唯有哭泣表示。他的眼神折射出他无法相信事实,无法接受。这是梦吧?不,这是真实的——义东的眼睛在流血。 “快来人,救……救人啊!”晨凯似乎清醒过来,声音到了极限,喊完之后,却有缺氧的感觉。眼前的义东在痉挛,十指像冰冻的爪子,苍白僵硬。他蜷缩着身子,痛苦呻吟。 话说徐建华和方庆余像疯狗一般追目击证人,却没有料想到,在山的另一面,早已埋伏十来个隔壁镇的硬汉。 火光与喊声同时而来。徐建华和方庆余没有逃跑的余地,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徐建华乍眼一看,心想:这下玩完了。方庆余脚哆嗦像筛糠一般,嘴里吐出“妈呀妈呀”的字眼。 徐建华不承认,还在负隅顽抗。 一人揪住徐建华的衣襟,凹凸不平的脸上点缀着锐利的眼睛,像剑直刺他的心脏,参差不齐的牙缝中漏出话:“你敢偷我树?”接着,仗势的外乡人喊:“寻死吧?” 徐建华故作镇定:“我没偷你的树。” 锐利的眼睛翻过脸去看着同伴,苦笑:“他说他没偷树。”然后一个拳头飞向徐建华的右脸颊。“叫你不承认,不承认就打到你承认为止。” 徐建华被打了一拳,承受不住四十匹马力的冲击,半跪在地上,摸摸嘴角,竟流血了。徐建华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打过,现在他满肚子的怒火在燃烧,但他确实在做错事,心虚的他沉默了。 凹凸不平的脸移向方庆余。 方庆余此时已经怕得不成模样了,两个手掌在胸前晃来晃去。他解释说:“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打杂的。” “大哥,打了他再说。”人群中挤出一句话。 锐利的眼神往后伸手示意别出声,“说,是谁叫你来砍我的树?” 方庆余很害怕,眼睛转了四十五度角看徐建华。 徐建华轻微摇头发出轻辅音:“不能说。” 只见那人从地上搜寻了一根木棒,折成两半。 方庆余倒吸一口冷气,目光呆滞。 “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你们上来给我狠狠地打。”锐利的眼神再次恐吓说。 方庆余见到十来个人驶向他,这下他更加胆战心惊了,“别,别打……我说……我说,是一个叫林金发的人。”方庆余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徐建华用拳头重重地打地底,长“唉”一声,这下真的完了。 “带我们去见他,见到他之后我要给他往死里打。”锐利的眼神慢悠悠地说,用手掌轻轻拍打方庆余的脸,“把这辆拖拉机给我烧了。” “你们不可以这样做。”徐建华抗争。这是他生活的工具,他不能没有它。 不多时,拖拉机浇上了汽油。那人嘴上插着一根烟,“哒”的一声,烟点着了,他吐了一口烟,扔下手中的打火机,借助干燥的冬夜,车子壮烈牺牲了,连辛辛苦苦装上车的木柴也毁灭成灰烬。 徐建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出现了,是李晨凯。他一瘸一拐,背着昏厥的林义东艰难地上了黄泥大道,已经没有力气呼喊,微弱地说:“快救人。”接着,李晨凯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零点的钟声响起,林铁生惊醒过来,他忽然下意识感觉到李晨凯还没回来。本来王惠英应该在今天返回县城照顾小孩,却因为突然发生偷窃事件,准备明天再离开。 “咋了?”王惠英打开电灯,问。 林铁生起床披了件衣服:“那个小后生不知回来没?我瞅瞅去。” “哎呀,后生人,都喜欢玩,你管那么多干嘛?”王惠英说。 “我担心他嘛。” “他又不是你儿子。” “他是大老板的儿子,咱不能亏待他。” 良久,林铁生回来,“这小孩子可能在义东家过夜了。” “睡吧!”被窝里的王惠英说。 “汪汪”狗叫声响起。“这么晚了,还有谁来?”林铁生睡不着。 不是别人,是林金纳,他气冲冲走来,“铁生哥,你睡没?” “哦,原来是金纳,这么晚了啥事哩?” “义东那小子呢?他儿子哭着直找爹哩。” “他没在家吗?”林铁生拉开房门,把林金纳迎进屋子。 “那小子傍晚的时候说来你这找小后生玩哩。” “小后生也说同样的话。” “奇怪,去哪了呢?”林金纳问。 王惠英起床说:“兴许去了其他地方吧?” “可是,他们能去哪?莫非去了县城?”林铁生说。 “不可能,他们没车。”林金纳肯定说。 “叮铃铃”电话响了。林铁生越觉得不妥,三个人对着电话发愣,午夜的电话肯定不是好事。“喂。”林铁生接起电话,不出几秒,他挂电话:“出事了,出事了。” 王惠英说:“嘛事,你说啊。” “医院,在医院。”林铁生急了,对林金纳说:“现在情况不确定,去到了才知道。” 王惠英说:“我也去。” “你就别去了,我和金纳去。” 中医院,花白的病床上躺着两个人。李晨凯睁开眼睛。酒精的香醇扑鼻而来,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眼前是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白衣天使给他输上“氯化钠”消炎药。晨凯立马弹起病床,“护士小姐,我兄弟他怎么样了?”他急切地想知道义东的安危,以致他忘了受伤的脚,忘了痛。脚受伤了,敷上铁打药过些时日就可以好,但是义东伤的是眼睛,弄不好坑害了一辈子。 “五号病床,你不能下来,你脚还伤着呢。”护士用清爽的声音说。 这时候,徐建华和方庆余也在医院包扎了被打的伤口,上前来搀扶住李晨凯。凹凸不平的脸也在医院悠长的走廊里,是他及时把伤者送到医院。 “你先冷静下来。”徐建华对李晨凯说。 “别说了,要不是你做出偷鸡摸狗的事能发生这种事情吗?我们把你当朋友,你当我们什么?”静穆的医院被李晨凯雷声似的声音击垮了。 护士说:“安静,安静,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也不是菜市场。” 李晨凯控制不住情绪,意识到自己声音高了,连声说对不起。 徐建华还在抵赖,正应了来狗改不了吃屎那句话。 这时候,林铁生和林金纳火急火燎赶来了。 徐建华自动闪到一边去。 “义东呢?”林金纳问晨凯。 “叔叔,对不起,义东他……” “他咋了?快点说啊!” “他还在急救室。”晨凯内心很愧疚,如果不是他叫义东出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林金纳二话不说往急救室方向走去,门口红灯还亮着。 林铁生抚摸着可怜的金纳:“别着急,医生会有办法的。” 片刻,主治医生出来了:“病人家属?” “是,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病人的眼睛中度刺伤,失血过多,暂时度过危险期,但是需要马上转院。基于现在深夜,我们准备明天一早转院,麻烦你签个字。” 林金纳愣住了,林铁生上前鼓励他让他振作起来。 林铁生回到病房问李晨凯:“你脚咋崴了?究竟发生啥事情了?” “铁生叔,我对不起义东,对不起……”李晨凯极度内疚,仿佛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别太自责。” “事情是这样的……”李晨凯一字不差交待今晚的见闻。 林金纳看到推车上躺着眼睛被包裹着的儿子,心里一震,不由地落下眼泪,脸上缠着白纱布的儿子突然显得很瘦小。一人伸手过来安慰说:“不要那么伤心,会好的。”林金纳擦拭眼泪,回头一看,此人脸上凹凸不平。林金纳连忙跪下来说:“恩人,我不知道咋感谢你。” 经过一番细聊之后,林金纳弄明白了今晚大大小小的经过,而且还知道了恩人叫吴名宏。偷树一事暂时不说,关键是人没有危险就大吉大利了。 一直到凌晨两点半,林金纳还是紧绷着精神,他不知道怎么向义东妈交待。幸亏有林铁生在安抚,精神才得以放松下来,现在半瘫在走廊的椅子上合眼睡着了。 白衣飘飘的护士每隔十五分钟查看一次药瓶。天冷,好心的护士给林金纳拿了一个暖手袋。吴名宏一伙人也回家去了,尽管因为这件事差点闹出人命,但他绝对不会轻饶偷砍杉木的人,明天他会带一伙人跟林金发协商偷树事件,他要的是公理。 徐建华和方庆余也在医院的病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黄大利和李炳年也来了,真相大白于天下。 李晨凯睡了一觉,补充了葡萄糖之后,倒是没什么事,现在所有人都关心林义东的安危。 经过医生的进一步分析和判断,义东将会永远失去视觉,就是说他的下半辈子会看不见东西。由于眼睛刺伤的程度远远超过医生的想象,视觉神经开始坏死。为了阻止病情不再恶化,义东急需转院到北京专科医院治疗。这一笔治疗费用要五十万,这可把林金纳搞蒙了,不过,他就是卖肾卖肝也不会放弃的。义东妈听到需要转院治疗的时候,她昏了过去。医生又展开了紧张的治疗当中,真是祸不单行。 李炳年说:“有关义东的治疗费用不用担心。” 中医院这边已经和北京方面联系好了,飞机很快就能到达。 大家只能默默地祈祷,李晨凯还跪求说他要陪义东。 李炳年对他说:“义东会好起来的。” 李晨凯除了内疚,还是内疚。他太天真了,以为自己可以做个大英雄,什么事都觉得跟自己想得一样,他现在才发现错了,一切都错了。他回忆起他和义东点点滴滴的友谊,好的东西都很难留住。 现在剩下孤独的他留在冷漠的医院里,由于脚受伤走不了路,因而他得在医院住上一阵子。“五号病床。”护士对他说,“你朋友来看你了。” “我朋友?”李晨凯自问。在这里他只有义东一个朋友。 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孩走进来。“啊?邓……婷婷?”这时候李晨凯才想到,昨晚打他手机的人是邓婷婷。邓婷婷怎么会找到他呢? 四十九.打气 生活不是只有悲剧。在大学校园里,林健杭正在为理想而奋斗。 12月21号,离迎新晚会还有两天的日子,这天下课铃声响起,意味着,接下来的两天他将要全身心投入到迎新晚会的状态当中。我们知道林健杭始终是因为紧张的问题,没能好好把握住第一次彩排的机会。就在这天下午,迎新的阵容又展开了第二次彩排,这一次把它当作是真正的晚会进行,可是结果还是可圈可点。林健杭懊恼,他的水平提不上去,他听到一百来号的演职人员对他评论都不好,更加击碎了他怯懦的心。 彩排结束之后,他满脸神伤地回了宿舍。天好冷,昨晚因为被子太薄,最终还是被冻醒了。人在这个时候是最痛苦的,欲睡却不能的感觉唯有密修的人才有强大的意志力抵制。他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那么强大,甚至在半夜冻醒后,还在痛骂该死的天放那么冷的屁,看着一个个舍友睡得老香,心生嫉妒,心生懊悔。为什么冬天一开始的时候不多买一张被子?他似乎才看到自己大大咧咧做事的样子。他一直提升不了主持能力,跟自己的性格和处事的方式是有紧密联系的。 今天晚上,他想撇开一切不管,去街上散散心,顺便买张被子,现在他倒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叶晓祉好像知道林健杭最近以来处于无精打采的状态之中,可是她又能帮到他什么忙呢?她已经退出了迎新的舞台,舞台上的事情再也不关她的事。她有很多没有完成的工作,真的没有必要花时间帮林健杭排忧解难,舞台是他一个人的。 可是当她看到林健杭渐渐落寞,心里又产生了些微的怜悯。她问他:“最近状况怎么样?” 他回答说:“就这样。” “这样?指哪样?指你颓废的模样?” 林健杭静默,他转移话题:“我最近失眠。” “为什么?因为你失眠才导致状态不佳吗?” 林健杭不回答,只说:“我今晚要去买被子。” 她说:“我陪你去买。” 林健杭静立几秒之后,说:“不用了,我想出去散散心。” 叶晓祉接过话说:“正好,我陪你去。” 林健杭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林健杭觉得挺开心,毕竟他还没有和哪个女生一起逛过街,心里憧憬着美妙的场景,配上动人的旋律,真像电影一样令人着迷。 可是一切都不像他想象中那样。 下了公交车之后,叶晓祉安排两人先解决吃饭问题,然后再买被子,最后是回学校。林健杭连连点头,对这样的行程没多大异议。 林健杭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味道很可口,于是带叶晓祉去。 叶晓祉不指望林健杭介绍的地方可以满足她挑剔的嘴巴,然而当她转过身走在林健杭前面的时候,脸上绽放出了笑容。林健杭像个小保镖紧随她。到了餐馆,他们商榷许久要以什么食物犒劳肚子,双方最后有了结论。在晚餐还没上桌之前,他们聊开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点了炒石螺吗?”林健杭问。 “这还用问,你喜欢吃呗。”叶晓祉按照常理回答。 “我跟你说吧,我家附近有一条河,叫公王河,每年夏天我和其他人都会到河里捡石螺。” 叶晓祉说:“你们那里听起来好像挺迷人的。” 林健杭介绍家乡总是满心欢喜,因为他知道,他的家乡非常美丽,关于家乡也有很多传说,这些传说他引以为傲。每个离开家乡的人大概都有一种情结,都会觉得家乡是最美的地方,不光是因为有山有水,更重要的是,每个漂泊在外的游子,都有一条根深深地埋在家乡的土地里,温暖而又平静。 “不过,最近几年,家乡变化很大,以前山清水秀,现在山光水浊。”林健杭痛恨到韩峰山脚下开发的人,表面上说开发,实则是残害生灵的刽子手。可是又有一个问题来了,不开发哪有发展?难道荒废掉过原始人的生活很好吗?这是社会的现实,谁也无法以自己的力量阻止。历史的滚轮缓缓前进,它没有装刹车系统。 叶晓祉说:“其实像我家那边也一样,很多老房子拆了,说什么改建新标准居民住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弄好,整天尘土飞扬,我们也过得很压抑。” “我们尽说那些干嘛,吃东西。”林健杭见到服务员端着香喷喷的石螺上来,嘴馋说。 “我忘了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也很喜欢吃炒石螺,嘻嘻。”叶晓祉说完开吃。她的性格真像一个男生,直率风趣。现在很少女孩子能像叶晓祉一样拥有男生般的性格,但骨子里又不缺失女孩子的柔美和善良,眼前的叶晓祉更多的是撒娇和妩媚。“吃啊,你怎么不吃啊?不是说你最爱吃的吗?待会我全都吃完了,你可别怪我哦!”叶晓祉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从餐馆出来感觉特别温暖,肚子圆嘟嘟。夜晚的街景很美,快到圣诞了,街边的绿化都改头换面了,装上五颜六色的彩灯,在同一时刻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大街上很多人都穿上了圣诞装,还没到圣诞,人们已经追捧到无孔不入了。 “这里好美哦!”叶晓祉说,眼睛发出闪烁的光。女生总是忧伤美妙的幸福,她们会哭,会流泪,不是因为不开心,而是因为太高兴而感到幸福。 林健杭越来越觉得这种感觉不对劲,他觉得络腮绯红,耳朵也红了,心里砰砰地跳,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他,他们在一步一步靠近,虽然只是并排而走,但他能感觉到心跳加速,也许叶晓祉此时的心境也荡起了涟漪。 走过中国农业银行,他们到了装饰精致的咖啡屋。林健杭伸出手,握住叶晓祉的手,两个人依然走着。叶晓祉惊住了,这一刻脑袋像被被腾空一样,唯一的感觉就是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快窒息了。那是一种甜蜜蜜的感觉,他们甚至紧张到已经不知说什么好。 叶晓祉放开林健杭的手,说:“你的手好冷,我不让你夺走我的温度。”叶晓祉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紧张,在夜色下,谁也不敢看谁,一直往前走,她比林健杭更加紧张羞怯,她终究是女生,她摆脱不了女生天生的羞涩,但也没有失去理智。 咖啡屋传来优美的旋律,这一切很美。走了很长一段路,林健杭才恢复平静的心情。叶晓祉的放手对他来说有点伤心,确实太突然了,而且由于天气寒冷的原因,他的手的的确确不温暖。这一刻,他的手似乎找到了温暖的地方,是的,就是叶晓祉,她的手多么温暖。 “我们去百货店看看被子吧。”林健杭大方说。 林健杭的心完全不在买被子上,他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叶晓祉。 百货店的老板见到来了两个青年男女:“靓仔,买被子?是两个人一起盖的吗?” 叶晓祉马上解释说:“是一个人盖的。” 林健杭的脸绯红:“我再看看。”他转了一圈,询问:“晓祉,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 不错。”叶晓祉对他说。 身后的老板夸他说:“靓仔,你真是有眼光,这是我们店里销量最多的一款,质软舒服,很轻很温暖。” “这老板好烦啊!”林健杭细声对叶晓祉说。 叶晓祉偷偷乐呵:“我也这么觉得。” 老板见没有动静,接着又上前来销售。老板娘见老板留不住客人,也来到跟前。 “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叶晓祉细语说。 还没等老板的口中射出子弹,林健杭再次抓起叶晓祉的手冲出百货店老板的两条防线。 “哈哈,那老板真的好烦啊!”叶晓祉开口笑。 林健杭已经把叶晓祉的手牢牢地抓在手里。 叶晓祉还是很羞怯地松开:“我们去这间店问,赶紧买完回去。” 这天晚上回去,林健杭温暖多了,不止是因为多了一张被子,也许更应该准确地说,他寒冷的心找到了一颗温热的心,在突如其来的摩擦下,产生了爱的火花,是那么炽烈。 爱情不动声息,悄悄地闯进他的心扉。这一切出人预料的发生了,林健杭更加没有心思主持迎新晚会的活动。正是由于这种情感带来的动力,他反而更加在乎迎新晚会,他的压力没人知道。他眼睁睁看着方绮一步一步迈进,王昊和陈惠华的稳健,而他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现在又突如其来一份真挚的爱情。这可以说是爱情吧?他不懂爱,他只想牵住叶晓祉的手不放开,因为他感觉得到,叶晓祉对他也有好感,或许是因为羞于言辞,但感觉不会错,很微妙。现在他忽然明白从参加主持人队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到后来一起去挖土,他就明白他对叶晓祉的感觉是在一见钟情的基础上,再加上外貌和气质并存的结果。 他不是叶晓祉,他不知道女生的心思有多难猜,反正这就是他的感受。 回到现实中,上迎新已经是铁打的现实,不管别人怎么怀疑林健杭的能力,他最终还是要上。22日中午,林健杭约叶晓祉出来。 “我很紧张。”林健杭无奈地说。 “你紧张什么呢?你要想你是迎新晚会的主持人,你要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紧张,我一点经验都没有,我只是因为联谊活动做了主持,无意间被王昊发现,进了主持人队,接下的第一单任务就是本学校最盛大的一场晚会。” “那证明你很厉害啊!紧张的事,谁都会发生,我也会紧张啊。只要准备充分了,就不会了。” “我准备了将近五个星期,可我还是无法改变自己,只怪我心理素质太差了,我好像不能把全部心思放在主持上。” “都这个时候了,明天就要举行晚会了,你还不能全身心投入,你究竟在顾忌什么?” “我……”林健杭对叶晓祉说,“你会不会支持我?” “我肯定会支持你啊!虽然我不能上迎新晚会的舞台,但有时候我却觉得你上场了我就很高兴。”叶晓祉说,“好了,我再给你一个拥抱,什么都不要想,要想等晚会结束之后再想。” 斜阳西挂,操场上,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搭造迎新晚会的舞台,平坦的操场上摆满了凳子供学生观看。观众席的最前端,校长和领导们的牌子准备就绪。为了观看这场迎新晚会,已经实习的师兄师姐陆陆续续回到了学校。 林健杭必须扛起这份艰巨不可推卸的责任,掏空心思,全力以赴。 五十.看电影真浪漫 冰雪严寒的冬天无情地挥动刀霜雨剑,这是一年四季最难煎熬的时期。为了安然度过腊月的寒冬,人们宁愿一整天足不出户。可是生活得继续,每天依时作业,应接不暇的车辆来回穿梭在城市的两端。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有时空无一人,有时座无虚席。尽管环境不如人意,但冬天却被更多的年轻人喜欢,因为它浪漫、美丽。 虽然林健杭在上迎新的路上遇到了许多坎坷,可是他却意外地发现,爱情悄悄而至。一个当代的大学生,经历感情的滋润是必然的,如果说成长了二十多年,不谈感情,那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个人没有感情,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感情是真挚的。 林健杭发现他是如此钟情于叶晓祉,他的全部身心都在沸腾,以致他脑子里浮现的满是叶晓祉迷人的身影,他发现生活是那样美好,一切都像梦境般发生了,然而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这也许是最纯真的爱情。但,为什么人们常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爱情呢?别的不说,就拿他最要好的哥们李晨凯来说吧,他知道李晨凯因为爱情而陷进深深的漩涡当中,在满是淤泥的沼泽地里几不欲生。难道爱情真的那么可怕吗?不,它应该是美丽的,正是因为它太美丽,所以青春才奉献给了爱情。我们应该坚信爱情才是永恒,人间唯有爱的存在,才得以摆脱生活的寂寞。 林健杭从22号开始写下了他的情感篇章。 明天就是迎新的日子了,他终究因为心理素质的问题未能好好调整心态,反而从叶晓祉身上得到了鼓励和支持。她的支持对他来说,无异于是救回信心的最好药方。这时候他似乎明白,其实做一件事情不必那么执着,只要尽心尽力,发挥出自己的水平,那就算成功。人有时候不是败给了环境,而是败给了自己。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魔,这个魔是欲望,是完美主义。欲望无法满足,完美不完美。 这天晚上,哲学系b班的人组织一场看电影的活动,地点是209阶梯课室。 要不是亲临这次活动,还真是没有发现平时上课枯燥无味的课室,可以制造出别样的生面。关上灯,再关上门,超大幕布放下来,活生生像电影院。从后排往前看,一个个黑压压的头盯着大荧幕入神,偶尔发出窃窃私语和哄堂大笑的声音。林健杭此时并没有把心思放在电影上,少了点什么呢? 为什么如此浪漫的夜晚,不叫上叶晓祉一起观赏呢? 他走出阶梯课室,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空气清新。不对,这才是现实的世界,而电影的世界才是虚幻的。他已经掏出手机打给了叶晓祉。 自从昨天晚上林健杭牵了叶晓祉的手后,叶晓祉的心也在荡漾。可以说她想得比林健杭还要多,在没戳破感情防线的前,大家都小心翼翼。感情不是闹着玩的,它是人的精神支柱。 “我在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来呀?”林健杭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看电影?在哪里?”叶晓祉问他。 “209阶梯课室,快来吧,电影很好看。” “可是,我一个商务英语的去你们哲学系……不太好吧?”叶晓祉说。 “不会啊,我们都很和善,再说那里没有灯光,他们也看不见你。” “你们班是不是有一个叫黎燕丽的?” “你怎么知道?” “嘻嘻,我跟她是老乡,她也是学工办的助理。” “哎呀,你赶紧来吧,我在课室门口等你。”林健杭急切想和叶晓祉一起看电影。 果然,叶晓祉来了,她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为什么?”林健杭疑惑。 “我先从学工办溜出来,再从我的课室溜出来。” 林健杭说:“你们班还跟管小学生一样啊?拜托,现在是大学,我们应该追求民主和自由。” 叶晓祉从前门进去,并没有人发现她不是本班的人,一个个电影迷盯着荧幕目不转睛,没有功夫去理会何许人也来了。 最终还是让别人发现了,林健杭引着一个陌生女生进来,便马上传来别人的飞短流长。正好叶晓祉坐下的位置的前一个位子就是黎燕丽,老乡见老乡,开口笑一场。她们并没有更多的了解,还因为很久以前见过面而已,一些基本的问候之后,便互不理睬了。叶晓祉坐在林健杭的旁边,询问他这个电影在讲什么。林健杭表面上专心欣赏电影,骨子里完全不在电影上,他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叶晓祉解说。看电影是安静的,除了戏里的对白和音乐,再也没有多余的嘈杂声。叶晓祉凑近林健杭的耳朵说:“我不知道在讲什么。”看不懂电影的人其实很无聊,可是叶晓祉却耐心看了下去。 美好的时光不经意间悄悄流逝。一个钟头过去了,叶晓祉得回课室,她们专业管理制度比较森严,叶晓祉不得不先回去。可是电影还没看完呢! 林健杭暗暗想到,好吧,我回去再从头看一遍电影,到时候知道剧情发展了,再复述给叶晓祉听。林健杭送叶晓祉走出课室,再轻微的动作也让别人察觉到了。 曾慧怡看到林健杭看到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黯然神伤。 她与他接触并不多,仅仅在书法协会的工作上有点交集。自从林健杭把身心投入到主持之后,书法协会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她处理。她理解林健杭要准备上迎新,所以她乐意接下林健杭的担子,可是当她发现林健杭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却是那么酸,是她多想了吗? 课室外,叶晓祉对林健杭说:“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明天的迎新主持上,其他的先别想,好吗?” 林健杭应承说:“我答应你。” 迎新,对于林健杭来说是一次很好展示自己的机会。一开始他就下定狠心要上迎新,结果梦想成真,然而实现梦想的同时也令他头疼与不安,他没有想到这中间发生那么多事情。首先是书法协会的工作全揽在他一人身上,接着因为李晨凯的退出,让他纳闷。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大哥”联系了。“大哥”回家快两个月了,不知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为了自己的事情,很少把李晨凯放在心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其实兄弟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呢?最近邓婷婷也不见身影,他眼看着一个班的同学一个个离去,他于心不忍。如果上迎新能得到李晨凯的支持,那他不会有遗憾。 都是爱情惹得祸,是伤心的爱情让李晨凯沉沦了。人们都说爱情是美好的,怎么到了李晨凯身上效果恰恰相反呢?他现在觉得爱情其实没有李晨凯想得那么复杂,他要证明给李晨凯看,爱情不是只会让人沉沦的东西,而是生活的美酒。 明天的迎新晚会,蔡教授也要上台致辞。此刻在昏黄的台灯下,正潜心准备明天晚上的演讲稿,这篇演讲稿是有关“三下乡”活动的进一步延伸和总结。说词写得七七八八,可是总觉得少了点耐人寻味的精神。蔡教授又陷入冥思苦想当中。 这次“下乡”活动,让他感受最深的也许不是农家的劳动,而是他收获到了许许多多珍贵的感情财富。他为迟迟看望如今再也看不到导师而懊恼;他一度惧怕过死,质疑过死,否认过死;他还为多了一个干女儿喜极而泣。可以说,这次“下乡”是他人生当中不可多得的经验教训和人生收获。曾经,他为了名利场、为了逃避而漠视家人,现在他不会了。即使工作还是很忙,他每天也会和老婆吃个饭,陪老婆看电视,告诉爱人有关干女儿的事情。闲暇之余,他还去打打篮球,健健身。他是哲学系的教授,追求那么多年真理之后才恍然大悟,珍惜眼前才是人生真正的哲学。人们常说,所有东西都在失去之后才学会珍惜,这话一点也不假。他点点头,在演讲稿上朝这个方向写了点心里话。他抓起手中的枪杆,沙沙作响地写起来。 夜凉如水,似乎严酷的寒冬是没有尽头的无底洞。很快就要到春天,与严寒作斗争的人们终于可以盼来久违的春天了。可以想象,家乡的树木冒起了嫩绿的芽儿,满地的油菜花飘香。 五十一.寻找心中所爱 邓婷婷经过内心的挣扎和蔡教授的开导之下,终于踏上了寻找心中所爱的征程。 李晨凯受伤了,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也正好给了他静心思考的时间,究竟该怎么面对失恋的痛苦?有必要那么执着吗?失去初恋那么痛苦,简直快把整个人撕裂了,为什么?因为初恋够美好,够单纯,一切都像梦幻般浪漫,越觉得幸福,痛楚也是越悲痛欲绝。泡影,一切都像泡影,嘭的一声,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见了,只留下纠结的情愫。 李晨凯多么希望在他住院的这些日子里,能有一个很好的伙伴与他分担内心的苦。他又多么想告诉曾经爱过他,同时也深深伤了他的杜小贤说,他无时无刻不想她,回忆起来总是笑与泪相伴。只是她走了,她已经走了,她的走也把他的心带走了,是她俘虏了他。 自从杜小贤走后,他每天失眠,经常在半夜两、三点起来,吃饭只吃些许米粒和几根青菜。他心力交瘁,面黄肌瘦。每天早上醒来,有意识梦见和杜小贤在一起的梦,已经有十八次了。是的,十八次都梦见同一个人,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爱她,多么在乎她。 然而,他发现经过时间和距离的洗刷,已经不再痛不欲生,他有他的生活,他的生活不是只有悲天悯人的爱情,还有很多朋友关心他。他在想,是不是他渐渐地走出来了?有时候,他忽然忘记了杜小贤的存在;有时候,他忘记了其实他依然爱着她。 忘记?忘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要忘记一个人是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很高兴,在他人生最艰难的关头认识了一个交心的朋友——林义东。在和义东相处的过程中,他明白了很多道理。他们一起上山干活,一起吃饭,一同睡觉,就像小孩子一样,没有界限,也没有隔阂。义东帮他分担重量级的杉木,他汗水浸湿衣服,两人干脆脱掉衣服,任凭粗糙的木头在稚嫩的肩上摩擦,还有令人发指的蚊子在身上肆虐。 “喂,哥们,那头杉木太重了,不是你能应付的。”义东走在前面扭过脸对他说,接着他放下肩上的扛物,“我来帮你,你在尾,我在头。” 记得那个呕吐不停的夜晚,义东照顾他无微不至,送他至十公里开外的县城医院;还记得义东提醒他要读完手机里的信息。最可贵的,应该是义东在向他倾诉苦恼的时候,义东说:“其实,你别看我出来工作早,没有读书。在别人眼中看来是个坏孩子,可是我也有梦想。我之所以那么早结婚有了孩子,是因为这个社会真的很浮躁。我不是圣人,我耐不住寂寞。等到有了孩子之后,我发现相爱并没有那么容易,结果后来老婆还是跑了,宁愿抛下老公和孩子追名逐利……我生长在农村,我很单纯,每一个农村长大的人都那么单纯。我放不下,所以我才选择停留在家里,目的是想忘掉某些人和事。” 这是晨凯听过最有感情的一番话,他痛哭流涕,悲恸不已。也是在同样的环境下,他跟义东说起了和杜小贤的故事。难兄难弟的情谊很难得,老天总会和人开玩笑,偏偏让义东发生了令人无法相信的意外——他的下半生毁了。 李晨凯好难受,回忆到这里,泪水又模糊了视线。这时候护士告诉他说有人来看他,看他?是谁?他瞠目结舌,是邓婷婷。过了许久才问她:“你怎么能找到我?” 邓婷婷终于见到了李晨凯,二话不说向李晨凯涌了过去,紧紧抱住他,泪珠子像断线了掉下来。李晨凯太感动了——婷婷不远千山万水来找他,试问这样的人是不是值得我们珍惜?他揽住婷婷,婷婷的头发是多么悠长飘香;她是天使。 “找你真的很不容易。”婷婷泪湿沾襟,她对着他讲:“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不,只要现在和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我不希冀下一分钟,我只在乎这一秒。” 护士似乎也动容了,看到令人感动的场面,转身到走廊,默默擦拭眼泪。 病房里,没有不受感动的人。 在交流下,李晨凯才知道自他走后发生了好多事情。“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很厉害耶!”李晨凯对她说。 “我还不是照着通讯录上的地址找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我去过你家,你爸妈都对我很好哦!” “你去过我家了?就你一个人硬是来到这了?” “那还有谁?哦,对了,我是上车之后才想到林健杭的,你和他不是好朋友吗?我本来想跟他,我要来找你,可是……我想了想,没什么必要。” “你跟他说之后,或许可以得到一些帮助,不过,他应该也不知道我住院了吧!再说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出来多危险。” “我不怕,跟你说我狼都不怕。”邓婷婷清纯的声音真好听。 “怎么说?”李晨凯迷惑。 “你还不知道吧?下乡的时候……”邓婷婷说起了下乡的活动,偶尔传来一句句爽朗的笑声。 “你的脚没事吧?”婷婷一见到心爱的人就有聊不完的话题,以致她忘记了晨凯受伤的脚踝。 “没事,扭到而已,过几天就好了。其实,我能走。”晨凯索性下了病床,走两步给婷婷看,稍不留神,脚跟没有扎实地面,倒在地上。婷婷非常心急,急得快哭了。“没事,真的没事,我晚上就回家,给我爸妈介绍一下我的朋友。” 婷婷想:朋友?我不要做你的朋友。这么老远的到来,我要的不是这个结果,我应该是你的唯一。不,我不是你的唯一,永远都不会是唯一。你的心底深处,早已被杜小贤占据,我想从你的心里腾出一处让我安歇。我是不是很卑微,很下贱? “婷婷,你怎么了?”晨凯看婷婷脸色不对问。 “没事,可能是坐车累了吧。” “走,我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 “晨凯,我……”婷婷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 “我对你爸妈撒了谎。我说,我代表班里的学生来劝你回去上课。” “我理解。” 李艳红本来是早上要去看傻儿子的,可是李炳年说别去了,儿子的脚伤不是什么大事。另外,邓婷婷的心思他懂,就李艳红不懂。 “你去瞎搅和啥哩?”李炳年说。 “哦,我儿子伤到脚了,我这个做妈的还不能去看看了?啥天理吗?我告诉你,李炳年,别以为你是大老板就什么都得听你的,我才不吃你这招。”李艳红下巴突突,气急败坏。 “不,不是,你说啥呢?我是想让儿子和那小姑娘单独相处一会。” “单独相处?你是说他是我们儿子的女朋友?”李艳红恍然大悟。 “这还用说,我看这姑娘眉清目秀,我忒喜欢她。” “我说李炳年啊,你今天是吃错啥药了?平时你不是特别反对你儿子的事情吗?咋今天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老婆大人,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高兴的是,我们的儿子得到了成长。”李炳年满心欢喜,“我一直担心儿子长不大,思想不成熟,可是现在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不应该怀疑儿子,否认儿子。你知道吗?大利反应给我的信息是,我们的儿子是一个具有强烈责任心的人。” “那还用说,我生的孩子嘛!”李艳红得意地说。 李炳年继续说:“最让我欢心的是,我们的儿子在偷树事件上有勇有谋。这次突然来了一个姑娘劝他回去上课这是好事啊!” “好事,你儿子有女朋友还是好事啊?” “你看看你,啥思想吗?现在的大学生哪一个不谈恋爱,适当的恋爱有益身心,将来会是人生的一大宝贵财富哩。” “好啊,李炳年,你说你是不是瞒着我和别的女生谈过恋爱?” “又来了,文革时期我哪敢?我最怕批斗会了。你赶紧去买点菜回来,好好招待一下小姑娘,我呢,去家私厂一趟,看看偷树事件咋解决。” “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呗!就是苦了那个林义东。”李艳红说完提着菜篮子出去,不过却会心地笑了。 晨凯办完出院手续,婷婷搀扶着他走。 忽然,晨凯兴致来潮对婷婷说:“你难得来一次,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脚伤着呢,别去了。” “没事,只要天黑之前回到家就没关系。” “你爸妈担心你。” 晨凯已经招手叫停出租车。 婷婷只好上车,“去哪呀?远不远?” “不远,”晨凯说,“师傅,到万佛园。” 婷婷问:“万佛园是什么地方?” 出租车师傅倒是开口说话:“嗬,这小姐不是本地的吧,万佛园可是我们县城最有名的旅游景点啊!” 婷婷问:“那有什么好玩的?师傅。” “好玩的多着哩,不过,万佛园的求签是真的灵验哦!” “好,我就去那里求签。” 晨凯说:“刚刚还劝我别去,现在比我还心急。” 婷婷说:“女孩子天性就爱玩,呵呵!你脚没事吧?” “别小瞧我的脚好不好?” “我哪里有小瞧,没有。”婷婷据理力争。 五十二.游园 万佛园也算是县城的一朵奇葩了,似乎整个县城也就一个万佛园才能与外界接上轨。 从它的构造效果图来看,园区很大。一共分成四个区:一曰中华龙,二曰济公殿,三曰观音阁,四曰斧头山。万佛园的众多建筑中,济公殿是最先造成的,因此闲着没事做的人来这里转的时候,总说到济公殿走走。不过随着后来的中华龙和观音阁的相继建成,人们也会去观光采风。要说这园中什么造价最贵,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与中华龙媲美的了。它长而大,高而猛,壮而美,艳而肥。可别小看区区一条龙身建筑,据小道消息介绍,足足花了一个亿才做好。一个亿?花一个亿打造一条钢筋水泥铸造的龙,这不是瞎折腾吗?大家都知道,新阳是一个极度贫困落后的地方,在远远的山区里面,有人还在为柴米油盐而伤心劳肺。这不就是传说中所说的“形象工程”吗?可悲,这样的政策真令人悲哀。 撇开它的造价不说,从它的内涵来看,中华龙显示出了华夏文明的庄严和辉煌。盘踞在半山腰中的巨龙,犹如一飞冲天。利爪显示权威,凝神暗含深思。龙身下边的百步云梯,每天早上都有老人家至此健身,一眼望去,顺汶水河流而建的新阳城尽收眼底,美不胜收。从龙头开始,抬眼望去,便是女娲补天,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随着文明渐渐发展,一直延续到夏商周时期;往前走,三国两晋南北朝的故事也刻画得惟妙惟肖;到了唐朝,可以说是中华文明的鼎盛时期,开元盛世、贞观之治、文成公主出嫁松赞干布……后来到了晚清,民族渐渐衰落,民族英雄林则徐虎门销烟;再到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和新中国的成立。龙的历史即是中国的历史,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势不可挡,滔滔不绝。 历史让人激动不已,心潮澎湃,难以忘怀。 李晨凯带邓婷婷到这个地方,更多的不是赏析万佛园的庞大、中华龙的雄伟、济公殿的神奇、斧头山的险峻,而是利用这个空旷的环境好好梳理一下以前不愉快的事情,好好展望一下未来。 “今儿还是挺冷的。”婷婷说。 “我的衣服给你穿。”晨凯脱下外套披在婷婷身上。 “那你不冷?” “没事,我可壮实了,你不知道,我天天都在锻炼身体。”晨凯给她指着中华龙下面的几栋建筑物说,“喏,你看,那是我读高中时的学校,也是我和健杭认识的地方。” 新阳操场上,冯素晴正在跑步,她眺望中华龙上面的两个影子。停下来发现上面有两个人影,她若有所思,接着跑步,好像刚刚有人在喊她。 忽然一个男生跑步越过了她,她觉得这个身影好熟悉,情不自禁说:“健杭哥。”那人回头见冯素晴认错人了,不理她继续跑步。 冯素晴觉得今天有点怪,她索性停下来不跑了。她走了一会,又抬头看看中华龙上面的那两个人影。 李晨凯说:“这一带地方呢叫做新世纪,政府最近几年在这边投资开发,所以为了迎合新世纪的世风世貌,政府不惜大量资金打造了这个万佛园和崭新的新阳中学。” 婷婷若有所思:“我们转转,这儿风大。” 婷婷挽住晨凯的胳膊来到了观音阁下面的“九曲桥”,这真像西湖的美景,悠悠绵绵,耐人寻味。实际上这是一荷塘,不过时值冬日,“菡萏”早已化作风中的一缕烟,只留下残枝败叶。绕了一圈,他们来到了观音阁。仁慈的观音普渡众生,她和蔼的脸庞,纤细的手指和花瓶中的柳叶,一切都栩栩如生。 “晨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婷婷累了,坐下来休息说。 “你说。” “你……”婷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说吧!”晨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你和小贤还有联系吗?”婷婷不敢目视晨凯,是担心他会因为这个问题而痛彻心扉。 晨凯安静地答:“没,再也没联系了。” “你脚痛吗?”婷婷问他。 他摇摇头,扭过脸对她说:“你很在乎我和小贤有没有联系吗?” “没有的事,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们以前的事?”婷婷问。 晨凯一片沉默,他本想可以轻轻松松放下和小贤的感情,可是当他回忆起以前的美好,心还是会痛,难以启齿,因为他始终不会忘记她。 “好吧,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理解你的心情。”婷婷明白他的意思,“不是说济公殿的求签很灵验吗?走,我去求个签。” “你不是说累吗?” 神圣的济公殿前摆着一个超级香炉,婷婷买了香,点上,默默地祈祷,虔诚地向神明跪礼膜拜,接着到济公像前求了一签。 “你这签求什么?”晨凯好奇地问。 “女孩子的事别多问。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李艳红早已做好了拿手好菜摆在桌上,正耐心等待李炳年和李晨凯回家。她看看时钟,六点多了,还不回来?她暗暗思忖,拿起电话欲打,门开了,是李晨凯和邓婷婷回来了。 婷婷问候说:“阿姨好。” “诶,回来了?”李艳红听到清纯的问候,心里很高兴,像蜜桃一样甜。 “我爸还没回来呢?”晨凯问。 “你爸不是忙吗?不理他,我们先吃饭。” 婷婷说:“我们还是等到叔叔一起吃吧!” “这孩子真乖。”李艳红目不转睛看着俏丽的小姑娘,问:“小姑娘,你有几个兄弟姐妹啊?父母尚好?” 晨凯一听鸡皮疙瘩:“妈,你这是干嘛,查户口啊?” “你这死小子,我关心一下你的朋友不行哦?再说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妈。”晨凯对婷婷说:“你别理我妈,她就是这样的人。” 婷婷开口笑说:“呵呵,我是独生子女。” “独生子女可真是你爸妈的心肝宝贝哦!”李艳红激动地说。 “那你爸妈在做啥工作?” “我妈她在超市收银,我爸……”她顿了顿,“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 晨凯镇住,不晓得婷婷原来是单亲家庭,对不起,我不了解你,还一度伤害你幼小的心灵。 李艳红抱住婷婷:“孩子,你妈妈是一个坚强的母亲。” 婷婷微微笑说:“我没事,真没事。” 为了调节气氛,晨凯说:“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你爸那死鬼,都说晚上要一起吃饭了,到现在还不回来,真是气死我了,菜都凉了。” “叔叔可能是工作太忙了,抽不开身。”婷婷劝李艳红消消气。 “他能忙啥哩?连饭都忘记吃。”李艳红不满意说。 这时候,晨凯才想到,偷树一事还没有解决,老爸这时候肯定是为了这件事才那么晚走不开身。 “我们不等他了。”李艳红说。 就在这时候满脸神伤的李炳年回来了,一眼望去,脸上写满了心情不好的字眼。 “爸,吃饭了。” “叔叔,你回来了?” 李炳年收住压抑的心情,一时间还真忘记家里来了个客人,哦,不,是儿子的女朋友,我的准儿媳,真是糊涂了。“你们赶紧吃,不用等我哩!” “你咋那么晚回来?”李艳红责问他。 “还不就是偷树的事。”李炳年回答说。 “爸,那事咋解决?”晨凯是其中的一份子,有权利知道处事的方法和应得的赔偿。 李炳年坐下来:“吃饭,吃饭,你一小孩子懂啥?” 晨凯哑口无言。 婷婷好奇问:“什么偷树的事?” 李炳年微笑说:“公司的一点小事,吃菜。”李炳年给婷婷夹了一块鸡肉。 晨凯闷闷不乐,李炳年还是把他当作小孩一样对待,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经过这件事,他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件事,义东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一想到义东的眼睛被刺伤,痛心不堪,还是深深自责。不知道义东现在怎么样了,又联系不上。哎,命运爱按照它的旨意对每个人进行磨练,人都是无法抗拒的软弱之躯。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婷婷给晨凯发信息:我睡不着。 晨凯回复:怎么了?是不习惯吗? 婷婷:不是,我在想我这样为了你到底值不值得? 良久,晨凯才回复:我理解你的意思。你知道,我和小贤在一起过,所以尽管我没有和她联系了,但我始终忘不了她,你明白吗? 婷婷:其实自私地讲,我不能接受心里还有别人的人,你能接受吗? 晨凯陷入深思当中: 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一段感情历史。在没有遇见对方之前,我们已经生活了十几载光阴,过去没有办法改变,也正是因为过去才造就了现在的我和你。我们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从相识到相知相爱,我们可以把握的只有将来。 晨凯:我不知道我会遇见你,我也不知道你会如此强烈地爱上我,以致体现出了你对爱的自私。因为杜小贤我才会变成现在的我,然后渐渐沉沦,再受到你的感动,才慢慢走出来。 婷婷:我会试着改变我的想法,说说你的打算吧,要不要跟着我回去上课? 晨凯:我在那个地方死过一次,我不想重拾回忆,我想这里也离不开我。跟你说吧,我一个好朋友的眼睛弄伤了,是我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我很自责。也许你们每一个人都看不出,但我不能原谅自己,我会用尽我所能帮他,他是我哥们,难得的哥们。 婷婷: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你不要太自责了。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 婷婷:哦,对了,23号,明天是迎新晚会,你陪我一起回去看看吧。我听说健杭很困惑,很紧张,或许他需要你的支持。 晨凯:我陪你一起回去,不过我即使是回去,我也不会留下来,我坚持我的原则 婷婷:我这次来见你,表明了我的心意,我很知足。 五十三.谈判,剑拔弩张 第二天早饭时间。 李炳年从楼上下来,这时,大家都在等他吃饭。“呦,咋一个个起那么早?”看到李晨凯七早八早起床,不由得乐开了花,看来这死小子真的是有长进。他笑呵呵说:“今天你们好好去玩玩,我要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今天就不陪你们了。” 李艳红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牛奶说:“你咋天天忙?今天别去了,我们去济公殿一趟呗!” “啊?济公殿?”晨凯惊愕说。 “你不乐意啊?”李艳红问。 邓婷婷开口说话:“不是,阿姨,我们昨天去过了。” “嘿,你小子,捷足先登。”李艳红微微笑。 “好了,好了,今天确实不行。”李炳年重申一遍,“我今天可能要去韩峰山一趟。” “爸,事情那么严重吗?”李晨凯紧张问起来。 “吃你的面包,你懂啥哩?”李炳年不喜欢小孩插嘴。 “阿姨,我今天要回学校了。”邓婷婷见李艳红不乐的模样说。 李艳红倒是急了:“咋那么快回去哩?多住几天,多玩几天呀。” “哎呀,妈,人家有事要上课。”晨凯说。 “不是,主要是经过我昨天的唇枪舌剑,晨凯答应我回学校了。”婷婷解释说。 “好事,好事,姑娘你真有本事。”李炳年一激动,嘴里的唾沫星子飞出来。“你知道吗?当初我们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听话,非要离开这么好的环境去山里面干活。” 李炳年还没有说完。李晨凯打断说:“爸,过去的事别提了。” “好事,儿子,老妈支持你。”李艳红举起手表示十分赞成。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李晨凯四十五度角盯着面包看,手中的牛奶杯都快抓破了。 邓婷婷使眼色给李晨凯,是让他别那么冲动。但李晨凯经过几十公斤的重压磨练之下,胆子似乎壮起来了,也不清楚他哪来的勇气,开口说:“我是送婷婷回学校,不是回去读书。” 一片哑然,一阵沉默。 李炳年对这个儿子太失望了,简直是快气死了,说:“你儿子咋这样?他是我亲生的吗?”李炳年说完这句话,好像再也不想见到人似的离开了房子。门“嘭”的一声,婷婷怔了一下,不敢抬头。 晨凯舒了一口气:“妈,我现在带婷婷去买票。” 李艳红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你这没出息的孩子……”她转身进了卧室。 晨凯和婷婷互相看着,却笑了。 把目光投向遥远的韩峰山吧,因为那里,正上演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好戏呢! 话说吴名宏等一伙人并没有想到因为偷树事差点闹出人命来,但他赖以生存的资产,确确实实是被偷了,一想到别人偷了他的树,就来火。他的脾气,他的性子,可是不到黄河不罢休。这天带着本家兄弟到水窝讨债来了。可别小看这一帮强龙,水窝是林家地盘那又怎样?你地头蛇又如何?照样让你们跪下认错,掏钱赔礼。 为了能当天把事情解决清楚,吴名宏把县上林业局的局长也叫来了,那后面更狠的听说是县城三大黑帮之一的老大。这下可真是惨了,吴名宏可是较真较劲了。 其实大家都希望能私下解决这件事情,何必兴师动众,搞个鸡犬不宁呢?问题不在这,关键是,林金发此时在给大家传播思想,必须先把黄大利的矛盾给解决了,再去应付吴名宏这一伙人。这不就是臭名昭着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吗?其实他这样做,并不是没有道理,他知道这次必定是九死一生,唯有争取多一点希望,多一点帮手,不管是壮士也好,书生也罢,只要能应付强势攻击的巨浪就行。在他心底里,一直想和黄大利和好,也就是因为黄大利去检查车上杉木的时候,他想了一宿,便觉得他是真的做错了。 黄大利想同意,可是他脚下的一帮人也不愿意啊!事情是林金发唆使徐建华闹出来的,旱窝这边顶多一个方庆余是同谋,赔钱了事就万事大吉。吴名宏一伙人爱干嘛干嘛,不干旱窝人的事。 林金发的要求被绝大多数旱窝人拒绝了,这使得林金发更加深恶痛绝,以为这一招又是黄大利的馊主意。好,在最后的关头只能靠林金发几兄弟了,幸好小徐也及时赶到了。 李炳年跋山涉水,终于来到旱窝“大本营”——林铁生的家。要想请动真正的大老板还真是不容易,每个人为了拍点李炳年的马屁,纷纷毕恭毕敬地送上自家最好的“宝物”。林铁生别的不说,竟说李晨凯和林健杭是好朋友的事,所谓缘分呐就是这么回事。特别是老刘,提着一只自家养的鸡和刚刚开膛破肚的猪肉,嘴里哼着小调来到林铁生家。 “各位乡亲的情我领了,现在把事情重新跟我说一遍。”李炳年也是一个农村人,并不反感繁文缛节的礼仪,只是他想尽快让事情有个结果。方庆余此刻像是犯人一样,详详细细说事情经过。 黄大利冒出眼珠子像地狱里凶神恶煞的陆判大人,对他进行“严刑拷打”:“我对你那么好,你竟敢背叛我?” “大利,你好好说,别动气。”李炳年见火苗大了,撒点小水,他也没有想浇灭的意思。 “老板,对不起。”方庆余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本来是想嘛,在年前多赚点钱回家。”方庆余想看看大伙的眼光,可是觉得自己做贼心虚,直往地上盯。 “你这个唯利是图的小人。”黄大利恶狠狠骂。 “你接着说。”李炳年体现出他的耐性说。 方庆余豁出去了,开口噼里啪啦说:“我不是负责西片区域的山林吗?有一天我去勘察地形,看看哪里好泄树吗?我就上山头看,眼瞧到另一个山头的杉木比我们的要好,我就想反正这是山里面,这树也没人管……我就……” “你就偷了?”黄大利问。 “我看,自己赚点钱也好,所以就找徐建华帮我把树载出去卖了嘛,可是我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水窝在林场干活的人就把泥路打通到那里去了,正好被逮着了。徐建华抓住了我的把柄,他就利用我啊,要不然就把我偷树的事情说出来,于是……我……我就答应了。” 黄大利抓耳挠腮,指着他请的一帮工人,“你是收买了他们呢?还是因为他们都是傻的,这也发现不了?” “不,老板,他们都是清白的。”这时候很多旁听的工人也在纳闷怎么不知情? 方庆余接着揭开事情的真相:“为了不节外生枝,徐建华买了……”大家渴望的眼神非常急切想知道。“买了安眠药,叫我老婆放在大家的伙食里。” “你这个王八羔子,我宰了你。”一个工友按捺不住,气疯了。 李炳年说:“冷静,你接着往下说。” “徐建华说还是驼背浪提醒了他,所以每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很早就睡着了,不知道动静。那天,黄老板来问我杉木咋不见的时候,我带你们去看我砍树的一些情况,其实是想给我老婆争取时间把安眠药的瓶子给处理掉。” “你不是人,去死吧你。”又一工友气冲冲喊着说。 黄大利说:“你咋可以答应徐建华?他人疯了,你不知道吗?再说安眠药吃多了是要出人命的。” “老板,我是被逼的,你放过我吧!”方庆余跪下来抱住黄大利的大腿痛哭一顿。 “你别求我,求你的兄弟吧。” 现在事情水落石出了。李炳年说:“我们知道,方庆余起了贪恋之心被徐建华抓住了把柄利用了。这事其实不能全怪他,表面上,这件事的主谋是徐建华,而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徐建华的想法呢?我们不知道,我们要的就是他们给我们赔偿应得的损失。” “老板,我看,这事应该不是徐建华的想法,他只是个开拖拉机的,也许是幕后还有人在操纵。”黄大利给李炳年分析说。 李炳年伸手止住黄大利说:“我问你,方庆余,我们的杉木是咋不见的?” “徐建华来跟我说,他们的木材不够,要我们的凑数。” 水窝一连响起了好几辆车的声音,一伙又一伙人从小轿车出来,十几个人,够气派。狗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像传染病一样把旱窝的狗也带动起来了。 林铁生依照自己的判断说:“估计是社子前那边的人来了。” 李炳年说:“大利,你带我去水窝讨个说法,铁生,还有那个谁,方庆余,张锦元也来。” 林金发此刻已经汇集了自家兄弟,像吃了定心丸的小徐安安静静恭候吴名宏的大驾光临。 “呦,久仰徐老板的大名。”吴名宏笑着说。 “远近驰名的吴大哥,幸会幸会。” 吴名宏带着几个核心人物进了屋子,其余的人在门外守着。吴名宏废话不多说:“徐老板,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我们不妨开门见山。” “你说我们偷了你的树,这话就难听了,是吧,我们是做大买卖的,这样难免会影响到我的声誉嘛!”小徐不愧老道,说完便奸诈地笑起来。 “徐建华是人证,还有他那一辆拖拉机的残骸就是物证,你想咋解决这事,你选。” “徐建华?我不知道徐建华是谁啊?”小徐说。 林金发猛地一怔,小徐咋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来,你是想公办了?我身边这个就是县林业局的局长,他可以主持一切。”吴名宏指着身边文质彬彬的哥们说。 “依照法律规定,私自毁林开荒是触犯法律规范的……”局长腋下夹了个公文包。 “你别跟我说法律,我就是法律,钱就是法律。”小徐说。 “徐老板,别执拗了,据徐建华的招供,林金发也是同谋。”吴名宏说。 小徐笑声戛然而止,他望着林金发,没想到,林金发还真是做了这事。 林金发隐瞒了事实,但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小徐施加的业绩压力。林金发暂时还不想发表言论,他想看清楚,关键时刻,小徐会不会像抛弃徐建华一样抛弃他。 小徐知道,最近的业绩比同年增长17.253%,这是靠林金发组织有方,苦苦打拼出来的。小徐想,当一个人如果对你还有利用价值,你就应该奋不顾身去维护他的权益和利益。 小徐笑笑说:“哦,这事,我家的金发哥主要是受到徐建华的唆使,才会干出傻事来,这样,我给你赔个不是。” 吴名宏又说:“区区一杯茶水,你就想把事摆平?徐老板,你要知道,我的损失不是小数目。” “吴大哥,明天我就把款项汇过去,别伤了两家的和气。” “好。徐老板,你是明事理的人,就给你一天的时间。” “呦,这不是叱咤风云的徐老板吗?”李炳年从门外进来。 “李老板,杜氏家私企业可是被你搞得风生水起啊!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吴名宏,吴大哥。”小徐说。 “你好,吴大哥今天咋有空光临韩峰山?”李炳年说。 “李老板,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你就别装了。哦,我差点把一事给忘了,方庆余也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你看这事咋处理?” 小徐冷笑:“哈哈,李老板,你也踩狗屎运了,哈哈……” 李炳年微微一笑:“吴大哥,我尊重你在江湖中的地位,我给你赔个不是。方庆余这个人,我就交给你处置,这样你看成吗?” “你不要以一个烂工人就想解决事情,他不值钱。”吴名宏嘴上插上一根烟。 “好,要多少我赔偿给你。”李炳年边开支票边说,“希望咱不要伤了和气。” “李老板果然是豪爽,痛快。” “但是,我的话还没完,这件事上我也有相当大的一笔损失,吴大哥你怎么看这事?” 吴名宏说:“李老板,甭操心,你有情我有义,徐建华我交给你处理?” 李炳年说:“我对人不感兴趣,既然徐建华承认偷树,那就是徐老板不对,你口袋里装的是我的钱。” “我说过我不认识徐建华这个人。”小徐隐约感到李炳年的杀气很重。 “那林金发是你的人吧,作为你在韩峰山脚下的代理,可别说不认识啊!我刚在门口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小徐这回没话说了,心里想到,跟我斗,你还嫩这点,想当年他是怎么跟杜成山抗衡的。小徐回过头想想,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到时候再把杜氏家私企业搞垮就行了。“成,李老板,都是我的疏忽,得罪您了,您大人有大量。明天,明天我把账款转给你。” 吴名宏说:“现在大家都谈拢了,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私下解决多好,我们这社会讲的是和谐。你说这些武力培养出来是干嘛的,都是饭桶。” 林金发一言不发,他既有愧于老板的厚爱,又愤怒于老板对徐建华的处理方式。他想把徐建华留下来,可是怎么找理由呢?看着旱窝人对他的不理不睬,他甚是憎恨,都是同一个村子的,都不帮忙。他回头想想,确实是他有叛于黄大利和旱窝人在先。林金发硬是吞下了一口气,但是,作为同根生的其他兄弟会忍气吞声吗? 五十四.你死我活为利益 一场惊心动魄的谈判,汇聚了三大高手。有时候最让人紧张的,不是拳打脚踢的暴力,而是口蜜腹剑,文邹邹的语言。 小徐临走前给林金发交待说:“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吴名宏虽是外乡人,但在谈判桌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半路杀出的李炳年也得到了应有的赔偿。 散伙之后,没有硝烟的战争仍然在蔓延。谁都想不到,吴名宏要把小徐赶尽杀绝。他想:好啊!你们偷偷来砍掉杉木不算,还想赖着不给钱,没有把事情闹大让他们吃几年牢饭,已经算他们走运了,还假惺惺扮出清高的样子。他出门给林业局的局长小弟说,把这伙人全都办了。 李炳年人员广,马上收到小道消息说林业局要来抓人。于是,事情交给黄大利处理,他自己放心回了县城。 村口坐在阳台上看报纸的老铁,看到一辆一辆车开进来,往韩峰山一路走去。老铁连忙起身察看,一看是林业局的人,哆嗦着拿起电话给林金发打去:“林业局来抓人了,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有多远躲多远。” 林金发通知弟兄把所有证据都埋藏起来,然后从小路逃跑,林金发嘴里还嘟囔说:“这人也来的太快点了吧?绝,真绝。” 人来了,发现四处空空荡荡,就像刚刚经过大扫荡似的,空无一物。 吴名宏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半响才狞笑说:“还让这帮兔崽子给跑了。真是他妈的废物。”他冲着手下弟兄说:“你们都听好了,别看我心狠手辣,但我也有做人的底线和尊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后来,听说吴名宏去香港做大买卖,成了亚洲名列前茅的富人,还给故乡施建了一大桥,也兴办各小学中学,每年过年都花上几十万元买烟花爆竹。据说,对于凡是考上大学的孩子都有一笔奖学金,本科奖三千,专科奖两千;他对农业户也发放津贴……他倒是成了一个有口皆碑的好人。他是善人还是恶人,还真说不准。 林金发躲过一劫之后,有点摸不着北。 林金山却对大哥打抱不平,劝林金发跟旱窝人对着干,在最危难的关头,坐山观虎斗,这算什么? 林金发说:“这事就算了吧,别再提了。” 林金山却纳闷说:“不是,问题是这是我们吃饭的途径,后半生都靠这个生活了,现在抬不起头干活,那将来吃啥?吃‘米田共’(屎)啊!” 林金添倒是不管两兄弟的对话,总之他不想伤了两窝的和气。 林金山一气之下,把屋后的那条泥路都给种上了树。什么?种树?在公路上种树?林金山是不是已经完全疯了?要知道这可是犯了国家公路法的啊!这完完全全是神经病才会做的事情。林金山清楚地知道,种树的区域是他的山头,在林老头子时代,这块肥沃的土地分给了林金山。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是直接通向旱窝的路,现在把树种在交通咽喉上是什么意思?摆明就是和所有旱窝人都过不去吗?林金山没有读几年书,大字不识一箩筐,所以想问题缺了一根筋似的。其实他的本意并没有和所有旱窝人作对,他知道和林铁生有着表亲关系哩!他这样做是想下黄大利的威风,不让他这么欺负大哥林金发。 林金发见到他做这般幼稚无知的举措,真是拿他没办法。骂他?不成啊,好歹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打他?那就更不行了。再说了,林金山的举措完全是为了他的利益而着想,既然木已成舟,那只好这样。也好吧,就当作消消气吧,林金发这样想到。 林铁生甚是愤怒。什么意思吗?是不是兄弟也做不成了?在这件事上,林铁生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在路上种树,真是一件极度可耻的行为。 林铁生找到林金发,问:“金发哥,我只想知道,金山在路上种树是啥意思?” 林金发说:“铁生,金山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替我出气,出大利的气。” “出气?出气你找他啊,干嘛跟公路较劲啊!要知道,这条路可是你爸头上就答应打通的,不关这件事啊!”林铁生的眼珠子冒出血丝说。 林金山门外听到了对话,进来说:“铁生,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说话,因为你也是向着黄大利的。” “我不说话,问题是现在树挡着我的车,我每个星期都要去县城,老婆孩子要回来。那你说咋办?别说我了,就算是我同意,老刘、驼背浪、还有锦元他们会同意吗?” “总之,事已至此,不要那么多话了,有啥我扛。”林金发说。 “你扛?你能扛啥子哩?金发哥。”林铁生苦笑,“以前生产大队上,大队长不是老教导咱们要以集体利益为重吗?可……” 黄大利听到此事,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冲着他来的。现在林场的作业停止了,相当于是毁了林金发、林金山的饭碗,他们当然恨。林金山为什么会在公路上种树?还不就是为了能让旱窝的树木停滞不前吗?眼红的人真可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好,那就冲着黄大利来吧,可为什么偏偏损害到旱窝人的利益呢? 黄大利对林铁生说:“这件事,私下是解决不了的,找村委来处理这件事情吧!” “老铁?唉,他还不是站在林金发一旁的?”林铁生说。 “只要我还在旁听,他就不会妄加定夺,相信我。” “这……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 这天,林铁生、黄大利、林金发和林金山来到村口居民委员会处。老铁沙哑的声音又再次响彻起来,听他的声音真是难受,还摆出一副官架子,学什么人家比划手势,都是做样子。在经过协商、妥协、争吵、明争暗斗等等伎俩之后,终于,双方达成了一致的要求和想法。那就是重新开一条路。 这不是林铁生所代表的旱窝人吃亏了吗?他哪里晓得整出一条路出来有多么困难,耗费有多么巨大?唉,这个林金山怎么就死脑筋啊?硬是不肯让步。他是不是没有意识到,自从这条路被打造成公路之后,它就不属于个人,属于国家所有。跟这些半桶水讲所谓的国家公路法,他们吃这一套吗?林金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我赚不了钱,你们也别赚钱,这山头是我的,我爱咋咋,就算这条路是去旱窝的交通要塞那又咋样? 林铁生很想问林金山:你家是地主吗?这人咋脑袋不开窍呢? 黄大利不这样认为,他在想,如果重新弄一条路出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本来嘛,那段路不好走,还有就是电线拉得很低,没准哪天一辆拖拉机就把电线给整下来了,搞不好还伤到人;其二,如果这个建议达成一致之后,林金山就发誓再也不井水犯河水。 于是,黄大利答应了,就这么办。 林金发愣住,心想,黄大利咋会同意这样的想法呢!不为别的,黄大利只想尽可能不再因为私人恩怨而影响了出货的进度。这也是为了来年顺利工作做个准备罢了。黄大利告诉李炳年事情经过,李炳年同意了。不出几天,又一条崭新的泥路出现在我们面前。 林金发觉得很对不住黄大利,亏他一直以兄弟相待,而他最初因为贪钱出卖了黄大利。还在幕后支持和怂恿徐建华偷树,接着林金山在公路上种树,也是捡了个大便宜。 他又何尝不想到自己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其实他真的很想和黄大利和好如此。当他看到小徐果断抛弃徐建华的时候,才意识到跟错了老板。然而他走错了一步,接下来步步都错,回不了头了。 林场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静悄悄的。风声还没有过去,林金发这回上山巡视,顺便也思考了会,最近几年赚的钱也够他养老了,眼看儿子们一个个成家,小女儿也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她还叫他去帮忙带孩子,也许是时候收手了。可他一走,林场必会杂草丛生,小徐也不会同意。不,决定不干就不干,没有更多的理由。 既然大哥不干了,那做小弟的林金山也把目标转到另一块——种茶园。别小看有勇无谋的林金山,经营起茶园来可是顺风顺水。林金添这个做什么事情都不发言的人依然留在水窝,仿佛是一个守护山神,雷是打不动的,平时闲着无聊没事做,晚上带刘芬玉去旱窝做客。 老刘的猪崽卖了,一叠一叠的钞票进口袋;天冷了。驼背浪自个儿烤火,旁边有一条忠诚的狗;张锦元重新打理了一下香蕉树,再布置一下养殖的蜜蜂,和罗阿兰去湛江准备和儿女们过年;林铁生倒还是老样子…… 黄大利把路打通之后,他向李炳年提上辞呈,准备过完年之后,到深圳买房子住下来。基于旱窝的山林十有八九快砍完了,李炳年把底层员工彭文俊提拔上来,负责明年春天的种植工作,碰巧的是,彭文俊和林健一是高中时期的好朋友。 林场“倒闭”了,小徐并没有因此而着急,他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怎么正面攻击杜氏家私企业。那次的谈判,让他至今不能忘记,本来对杜成山怀恨在心,现在李炳年也来咬他一口,他发誓他不会让杜氏家私企业好过,一定往死里逼。 种在路上的树,随着冬天的结束,春天的到来,正在偷偷茁壮成长,成为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线。 五十五.晚会前 某些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生活的挑战,而不是躲避、心虚以及彷徨,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就以为会风平浪静,安逸得闲。不,我们要有面对困难的勇气,要有信心战胜前路的障碍,要告诉自己我能行。 12月23号,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太阳刚从南回归线往北挪了一点点,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安静,可是对于林健杭来说,却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在他的心中是如此激动不安、焦虑、开心、摸不着北、令人窒息、血脉沸腾。 期盼已久的迎新晚会终于来了,时间没有放他“飞机”,它很守信用,它来得不紧不慢。 晚会开幕前两小时,所有的演职人员都已到候场区,准备各自繁忙紧张的工作。 瞧那一连串婀娜多姿的身材,在化妆师和发型师精心打扮之下,简直脱胎换骨,美若天仙;小品演员穿着打扮够“瘪三”的了,滑稽搞笑,趣味十足;演唱的帅哥和姑娘,润润嗓子,又不失端庄的气质,不爱和人聊天,他们爱嗓子胜于一切,嗓子是他们的生命和灵魂;街舞队的成员追求个性,衣着形成鲜明的色彩,潮流的气息可以从他们身上发掘出来,这是新生代的力量;主持人也许是准备最不充足的一支团队,此刻还在为台词的问题而绞尽脑汁,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改台词,这让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没有了底,看得出来,王昊头发湿了的原因正是慌张所造成的。 “到底怎么样吗?这台词还要改?”王昊急了。 陈惠华说:“这个节目的台词必须得改,因为是书记规定的,我们只能照办。” “都火烧睫毛的时候了,书记还出来瞎搅和。”方绮在一旁早已失去了信心说。 “书记看过我们的台词,尤其是开场白和结束语。”陈惠华似乎对改台词信心满满地说。 林健杭听到东边一句,西边又一句,脖子都扭酸了,索性什么话不说,待他们说完之后,才冷冷说:“我的台词就不改了。” “对,对,对,大家都不用改,按照原来的安了。”王昊赞同林健杭的说法,“我实在是喘不过气来了,我可还是要表演双截棍的啊!” 方绮笑着说:“昊哥,你的业务可真繁忙。” “这时候还取笑我,有没有同情心你?”王昊一脸无辜的样子。 陈惠华见大家都豁出去了,说:“成,不改,我们大家再过一遍吧!” 王昊说:“演员开始化妆了,我们还是原来的猴样,要不,先化妆?” “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化了妆怎么吃饭啊?”方绮说。 “健杭,你怎么了?紧张吗?”陈惠华看到林健杭傻愣傻愣的。 林健杭回过神来,“没呢,你们说到哪了?” 方绮呜呼哀哉:“大哥,你不用紧张,我们都在你身边呢,加油加油。” 林健杭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我状态好着哩。” “就按照方绮的方案实行吧!”王昊说。 林健杭问:“什么方案?” “吃饭,然后化妆,最后过台词……”方绮眉毛一竖,重申一遍。 “我听说今天的伙食可好了,每个人都有一个鸡腿。”陈惠华终于露出了平日正常的语气。 “每个人都有?终于这个该死的学院学会了仁慈,你知道不?我每天靠青菜过活。”方绮苦命哀悼。 林健杭打开饭盒,看到里面果然有一个肥嘟嘟的鸡腿,垂涎三尺,忽然问:“我能吃两份吗?” 方绮瞪大眼睛,嘴巴咕咕说:“大哥,好饭量。”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怕一紧张,就浪费了能量,所以预备一下嘛!”林健杭解释。 王昊已经开吃了,嚼着嘴里的美食说:“你能吃两份就吃呗,我们的工作量可大着哩。” 林健杭兴高采烈地再拿一盒饭,说:“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 陈惠华纳闷:“你这是要去哪啊?不要离开组织。” “我很快回来。”林健杭早已远去。 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叶晓祉和他第一次吃饭的时候说过她很爱吃鸡腿。这回他要是给她送上一份意外的盒饭,那她岂不是很感动吗?恰好在宿舍楼下的饭堂,叶晓祉看到了林健杭,林健杭远远地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你喊那么大声,吓死我了。”叶晓祉说,“你怎么在这里,不去好好准备一下呢?” 林健杭反倒问她:“你怎么在这里呢,我本来还想打电话给你。” “我在饭堂门口的公告栏上贴了一份学工办的公告。” “你还没吃饭吧?”林健杭问她。 “马上要去买饭了,你吃饭没?”叶晓祉回答。 “你不要打饭了,我给你带了一份。”林健杭呈上手中的礼物。 叶晓祉惊讶:“你……你还给我买饭了?” 林健杭得意洋洋地点头。他说:“好了,我得回去准备了,差不多要化妆了。” 望着林健杭渐渐离去的背影,叶晓祉嘴里乐开了花。打开饭盒一看,一个香喷喷的鸡腿。她问:“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蔡教授也准备了一下晚会要发表的言辞,不过老道的他显得特别轻松,还去巡查了一下演职人员的备战情况。 “总导演”张老师是最忙的,既要负责这又要负责那,为了安排妥善,她忘记了吃饭。 化了妆,做了发型,林健杭怎么看都不像他。他盯着厕所的镜子一直在打量,以为是在做梦,跟镜子里的人还打起了招呼。 王昊上完厕所,洗洗手说:“别怀疑,就是你自己。” “咦?,你是谁啊?”林健杭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王昊就像个猴子,脸色绯红。 “你很帅,比我还帅。”王昊又夸赞说,“你还别说,我真是有点认不出我自己来了呢!” 走在路上,一同学窃窃私语:“那个不就是创立书法协会的会长吗?” 另一个人回答:“是啊,是啊,他怎么那么帅?” 人的帅气和美丽是靠打扮出来的,脱掉外表的光鲜衣着,每个人都是一副赤裸裸的躯体。什么才叫美?内心美才是真正的美,真是的,懂不懂欣赏啊? 开幕前五分钟,林健杭把心思都放到了叶晓祉身上,他的勇气和干劲都是从她那儿来的,他一定不让她失望。虽然场面嘈杂,但他此刻的内心是平静的。 观众席上,早已人山人海,嘉宾席上,院长已经坐定好了。瞅瞅,蔡教授换了一身笔直的西装,可帅气了。领导之间交头接耳谈不相干的废话;每个班都有四五十个人出席,熙熙攘攘像菜市场。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闪闪烁烁的荧光棒和耀眼的灯光,手机的背光也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他们跟家人、朋友、恋人打电话,数不胜数。林健杭偷瞄了一眼宏观的场面,心里一震,马上退了回来,他告诉自己不能怯场,只要熬过了今晚,就太平了。他拿起手机欲给叶晓祉打过去,不,这时候,他不可再想她,他应该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迎新上。 场外,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这声音很急,弄得他心也跟着慌。他越来越觉得不安,走出候场区,看到了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向他走来。他摘下眼镜努力擦拭眼睛,戴上眼镜重新打量,“天啊,是大哥。” 李晨凯终于赶上了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他为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哥们称赞有加。 “大哥,你咋来了?”林健杭太意外了,没有想到李晨凯也来捧场。 “多亏了我身边这位美女呗。” “婷婷?你们……” 李晨凯说:“大哥,你好好准备,加油。” “好,还差两分钟就七点了,我得开始出场了。” “加油啊,健杭。”婷婷力挺林健杭。 此刻,叶晓祉孤独地坐在观众席上,心却飞到九霄云外,而舍友苏洁妤跟几个男孩聊开了。她回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不就是李晨凯吗?他也来了?她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杜小贤也回来了?她马上飞奔过去,向李晨凯打招呼。 李晨凯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你就是叶晓祉,我听健杭说过。” 叶晓祉左顾右盼,没有瞅见杜小贤的身影,只看到邓婷婷和他并坐一排。叶晓祉知道,杜小贤和李晨凯分手绝交了。他们的故事一直让她很感动,也很害怕,她害怕是因为爱情也会这么对她,她知道她和林健杭之间有着道不尽的情愫。如果她和林健杭在一起,会不会也像李晨凯和杜小贤一样重蹈他们的覆辙? 她看到李晨凯的心情格外清朗,时间真的可以帮人疗伤吗? 五十六.迎新晚会 “嘭”的一声,全场一片漆黑。夜幕下,星光熠熠。 大幕渐渐拉开,一阵狂热的音乐响起。首先向大家表演暖身的是学院disagree乐队,青春的激情在他们的琴弦和黑白键盘上跃然而现,敲击手像是吃了摇头丸使劲摇,头发都甩掉了几根,也不亦乐乎,乐此不疲。 随着音乐渐渐淡去,四位主持人闪亮登场。 王昊身穿一身银白色西装,带领大家上了等待已久的舞台。紧随他脚步的是贵妇般的陈惠华,一身大红大紫的晚礼服印证了今晚“喜迎新春”的主题。林健杭让所有人都耳目一新,一身黑色西装,撒上了金光闪闪的花粉,犹如群星相聚点缀着银河般的深邃,最可爱的要数他那被别人评论成“古代少爷”的发型了。方绮是绝对的“萝莉”,“卡哇伊”的形象跟模子一样一样,米黄色的礼服让林健杭扭断脖子的回头也看不过瘾。 场下更是欢呼雀跃。 王昊:尊敬的各位领导。 陈惠华:各位来宾。 林健杭:亲爱的老师。 方绮:同学们。 合:大家晚上好。 四人向大家鞠躬施礼。 王昊:欢迎大家来到“喜迎新岁”迎新晚会的现场,我是主持人王昊。接下来是每个主持人的自我介绍。 王昊:怀着希望,青春舞动,我们相聚在美好的今夜; 陈惠华:踏着梦想,歌声吟唱,我们相约在璀璨的星空; 林健杭太高兴了,同时也难免心中有紧张之感。现在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强烈的灯光也许正是体现了它独特的作用,让紧张的人看不到场下恢宏的气势,林健杭此时没有任何想法。方绮的胳膊肘碰了一下走神的林健杭,还好,没有中断开场白的连贯性。张老师在舞台左侧,比任何人都紧张,心里默默念叨:“千万不能忘词啊!” 林健杭回过神来,执起话筒:秉承传统,轻装上阵,我们凝聚心中永恒的信念; 方绮微微笑说:继往开来,与时俱进,我们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 林健杭的心情顺畅多了,他现在倒是觉得,所谓的压力其实是可以消除的,关键在于你如何对待。 合:祝大家新年快乐。 方绮:今晚我们很荣幸请到了学院的领导……方绮把领导的名字一一念个遍,她的难关终于过去了。因为在之前的几次彩排中,她老是把领导的名字念错。恭喜她,勉勉强强没有出洋相。院长致辞之后,方绮说:“接下来,有请蔡智森教授为我们致辞。” 掌声阵阵,蔡教授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时代,风度翩翩。 “我最敬爱的院长,亲爱的各位同仁和花朵们,随着新年之际的到来,我们学院又度过了美丽的一年。在这里,我先祝大家新年快乐。”沉稳的蔡教授娓娓道来,接着说:“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有付出,也有收获……” 蔡教授犹如大浪滔滔般诉来,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这不是一场喜庆的晚会,而是一场赋有教育意义的研讨交流会。 过了好长时间,蔡教授才把致辞讲完。方绮说屁股都坐痛了,但上了舞台,马上便淘气起来,“非常感谢蔡教授的致辞。朋友们,在这辞旧迎新的夜晚,有一群怀揣梦想的舞者,在闪亮的舞台上秀出自我。下面有请10英语系的同学为我们带来串烧舞蹈——《shine dance》,掌声有请。”方绮下了舞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有空坐下来欣赏一下了。 林健杭身上越发越有劲,他爱上了这个迷人的舞台,虽然不大,但在他的心里一直是个人生大舞台。下一个节目是他和陈惠华报幕,他现在迫不及待想上去凑个热闹,也许是因为得到了李晨凯的支持,也许是叶晓祉的鼓励,也许……也许是爱情的力量,林健杭的状态完全改变了。 场下,有多少人在关注他——杨梓峰大跌眼镜;陈淑桦拍手称赞不停;肖智连声夸林健杭今晚确实比他帅;郭敏红眼睛直勾勾看。 何伟红着眼睛跟蔡泽跃说:“其实,我也可以上迎新。” 蔡泽跃问他:“那你怎么没去?” “我觉着没意思。”何伟说。 邱明、廖少荣、刘浩、朱志文等人本来和黎燕丽、严芳玲说好,要组成一个强势啦啦队给健杭捧场打气,没想到林健杭自己迸发出潜力来了。难得李晨凯回来,这些好哥们、好姐妹当然要好好聚一聚。在掌声阵阵中,他们来到小卖部买了些饮料食品。黎燕丽看到叶晓祉,顺便也把她拉过来一起欢呼。 歌唱节目结束后,林健杭和陈惠华上来报幕,崇拜他的粉丝嗓子喊破了也没有得到一点回报。 林健杭:好一群青春活力的舞者,非常感谢国贸班同学的三段式舞蹈。 陈惠华:亲爱的朋友们,值此迎新美好之际,让我们衷心祝愿我们伟大的祖国。 合:繁荣昌盛,兴旺发达。 林:下面是09中文系的同学为我们带来的《大中国》。 陈:掌声有请。 “健杭,不错。”王昊给林健杭一个拥抱说。 方绮也说:“声音很洪亮啊!” 林健杭抬眼望向黑压压的人群,此刻,他的朋友们在哪呢?他多么想和他的朋友们一起观看这场盛事演出。可惜,他走不开,如果站在他旁边的人不是方绮而是叶晓祉,那该多好。 蔡教授致完辞会心地离开了迎新晚会的现场,他默默感到这是年轻人的舞台,他已经老了不再属于热血青年队伍。 在众多人眼中,最让人吃惊的,应该是李晨凯和邓婷婷两个人走在一起,不过这也是大家希望看到的。在李晨凯离开的这段期间,每个人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家都希望李晨凯能开开心心地生活、恋爱。可是谁又能理解李晨凯复杂的心情呢?尽管他和这些人称兄道弟,但能真正称得上朋友的,那是林义东。义东,这一去北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没有发生惨不忍睹的事情,他一定会邀上林义东观看这场美的盛宴。想到这里,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暗自神伤,他一直以来拒绝一帮人的狂欢,为的是不害怕一个人灵魂的孤单。现在,他是多么的孤单,这完完全全是邓婷婷所不能安慰的。 林健杭继续着晚会的主持工作。台下十年功,台上三分钟。是啊,他们为了这场晚会足足准备了五个星期,五个星期是多么辛苦。窸窸窣窣,窸窸窣窣,这一刻值了。当我们苦苦追寻理想的时候,我们会奋不顾身,等到站在理想的山峰的时候,望望脚下的一片云,其实所谓的理想也不过如此。这也就有了当人到达一定高峰的时候,就要有更高层次的追求吧! “健杭,健杭,在想什么呢?”王昊打断他的思绪,“抓紧准备下一个节目,我马上要表演了。” 林健杭缓过神说:“那么快啊?” “王昊,你赶紧去换衣服吧!”陈惠华说。 “感谢舞蹈队的同学,健杭,我们中华武术博大精深,秉承传统,兼容创新。”陈惠华绘声绘色说。 “是啊,说得一点都没错。今晚,社团代表武术协会要掀起一场《双棍风暴》了。”林健杭跟陈惠华唠嗑。 “来,先鼓掌,后欣赏。” 主持人刚下台,舞台中央站立一个蒙面人,手执一双截棍。随着激动音乐的响起,这人开始动起来了。光是一个人已经震动了全场,等到整个团队出现表演,全场沸腾,整个晚会拉到了沸点。 “昊哥,酷毙了。”方绮不顾自己的形象,扯开嗓子欢呼。 开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霎时间来到了节目的尾声。随着最后一个节目表演完毕,四个主持人再次登台。 王昊:今夜,灯光璀璨,闪烁着我们的欢欣与梦想; 陈惠华:今夜,欢声笑语,传递着你我的激情与期盼; 林健杭:今夜,舞姿曼妙,为美好的青春跳出跃动的节拍; 方绮:今夜,歌声飞扬,为校园生活谱写美妙的篇章; 王昊:让我们共同祝愿 合:明天更美好。 晚会结束了。 匆匆的,你让多少演职人员“泪奔”了。看看幕后的工作人员,他们为这个晚会付出了很多不可见的心血,可是他们只能在幕后默默地凝视上台表演的同学,在他们内心里面,其实也很想登台亮相,一睹美好的风采。然而他们只能站在幕后为大家搭桥建棚,没有他们的付出,也就无法成就前台人的梦想。谢谢他们,谢谢! 朋友们跑来和林健杭拍照,拍完照,他才真正结束迎新的旅程。他拿起电话给叶晓祉拨去:“晚会结束了,你在哪呢?” “你今晚表现很棒,比王昊还棒。”叶晓祉赞扬他说。 “谢谢!都是你我才会超常发挥。” “我?不是,是你努力的结果。” “你在哪呢?我请你吃夜宵吧!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我刚刚看完回了宿舍,我看你都走不开。” “不会,我现在可轻松自在呢!咱饭堂见吧!” 叶晓祉给林健杭提了一袋卸妆液。在排队买夜宵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何伟。 何伟见到林健杭说:“瞧你这发型,我摸摸看。” 叶晓祉说:“不准摸,摸了要罚款。” 何伟哑口无言,乖乖离开。 “你怎么不去和你的伙伴们一起聚聚?”叶晓祉问。 “没事,我们一直在一起。”林健杭说。 “我是说你最好的朋友也回来看你了,叫李晨凯的。” “你知道啊?”林健杭很意外,说,“没事,我跟你聊聊再去找他,他现在可多着朋友和他在一起咧!” “我们吃完去操场走走吧!”叶晓祉建议说。 林健杭回答:“我先去把妆卸了,很快的。” “不急,你慢慢来嘛。” 林健杭回到宿舍,此时一大帮人早已准备开party了。刘浩那死胖子一天到晚只顾吃的,现在他举着一个鸡腿啃,饿狼般舔舐着。其他几个男生为了迎接晨凯的归来,纷纷主动掏钱买酒请客。邓婷婷携着严芳玲、黎燕丽坐镇,增添了不少气氛。邱明问晨凯和婷婷是怎么好上的?婷婷的脸红得像富士山苹果。朱志文为婷婷开心而感到开心,现在他明白,当自己喜欢的人有一天找到幸福的时候,你会默默的祝福她。廖少荣则问晨凯回家都搞哪些活动,说什么时候去他家做客。你一句我一句,大家似乎忘记了今晚的男主角是林健杭。林健杭倒不在乎,李晨凯的回来是天大的喜事,这才是最值得庆祝的事情。 李晨凯见林健杭急匆匆去了浴室,问:“大哥,怎那么急呢?” 邱明瞎搅和:“去泡妞呗!” “大哥,我们喝上两杯。”李晨凯笑笑说。 林健杭嘁嘁嚓嚓洗澡:“你等我一下啊!”林健杭三两下卸了妆搞定洗澡工作,出来跟以前还是一样,黑不溜秋,傻得可爱。 “哎呦,我怎么忘记买瓜子了。”刘浩打自己的大腿,表示惋惜说。 “没事,没事,我帮你买去。”李晨凯自告奋勇。 “怎能你去买呢?”朱志文说。 “我顺便去买条底裤呗!”李晨凯回答他说。 廖少荣来了一句:“嘿嘿,这有女生呢,说话文明点。” 三个女生装作没听见,黎燕丽却比男生更狠说:“严芳玲,你把我内裤洗了没?”全场哗然。 李晨凯说:“大哥,你不是要出去吗?我跟你一块。” “那就来吧。”林健杭答。 “不是,你这小子就那么干脆不参加party了?”廖少荣黑了脸说。 “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人家要急着去拍拖嘛!”严芳玲堵他说。 这会,刘浩对严芳玲说:“要不我们也去拍?” “拍什么拍,拍你个头。”严芳玲恶狠狠说,然后微微一笑嗑瓜子。 李晨凯听到他们在调侃,不好意思说:“我去去就来。” 终于,晨凯和健杭腾出空间可以好好聊天了。走在校园小道,两个久别重逢的男孩却有道不尽的情谊,这份感情太好了。从说话的字里行间来看,晨凯确实是成熟和改变了不少。 健杭直问:“大哥,你和小贤联系吗?” 晨凯笑笑说:“没有。”晨凯觉得特别轻松,在学校很多人眼里,只有林健杭才是了解他的,因为他清楚知道,他与小贤的感情,健杭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健杭又说:“小贤有时候发一些信息给我说,你要好好过下去。” “是吗?不重要了。” “你是说……你走出来了?” “差不多吧!多亏了婷婷,她大老远跑去找我,我被她感动了。” “说到感情,我阅历没有你丰富,我理解你的心情。” “你呢,你怎么样了?”晨凯问。 “我不就是被这个迎新晚会给累死了呗!” “你表现很好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我好像也差不多踏进情感的漩涡了。”健杭这样说。 晨凯走着走着定住了:“原来他们说你拍拖是真的?”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恋爱是好事,但我劝你还是别恋爱了,我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我想过,但我毕竟是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我很憧憬有一份属于我的爱情。” “是不是叶晓祉?” “你怎么知道?” “晚会的时候,我们见了一面,我差点没认出她来。” “她现在还在操场那边等我呢,要不,我先去了,我们晚上再详聊?” “你说了算,谁叫你是我大哥。” “又来了你。” 晨凯又说:“大哥,我今天虽然回来了,但我还是会走。” 健杭不解问:“这是为什么呢?你回来了就要勇于面对现实。” “不是,我的原因不完全是这个,主要是……”晨凯停了会,想想说,“义东出事了。” “你认识义东?他出什么事情了?” “实不相瞒,义东的眼睛受伤了,现在在北京做手术。” “啊?怎么会这样?” “你先听我说完,因为我,是因为我,义东才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我无法原谅自己,我要肩负起这个责任,所以,你明白。”晨凯很难过。 “你别那么难过,你也是不想的。” “这段故事说来话长,你先去看看你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叶晓祉不是我女朋友。是啊,他恍然大悟,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请求她做女朋友呢?“你和朋友们好好聊聊,他们也挺想你的。”他说。 愉快的夜晚,慢慢地静了下来。瞎逛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开始回宿舍,可叶晓祉还在一个人游荡,走了一圈之后,坐下来,歇了会,又走了会,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通,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终于林健杭来了,两个人散步,很不舒适的沉默。叶晓祉不按常规出牌说:“健杭,我们绝交吧!” 林健杭耳朵没有问题,他听得很清楚。“绝交?为什么绝交?”他不解问。为什么在一个喜庆的夜晚突然冷不丁来了一个噩耗呢?他心里发疯般问自己。 “不为什么,我觉得两个人不能太好了,我知道杜小贤和李晨凯的故事。你看,杜小贤和李晨凯那么相爱,到最后还是分手了。你知道吗?杜小贤为了不让李晨凯爱她,她曾经发疯般吃东西,她说长胖了就没人爱她了。”叶晓祉既是惋惜他们的恋情,又是无奈害怕这种恋情重蹈覆辙。爱情,它有吗?它存在吗?林健杭还是弄不明白。 “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绝交,我们绝对不能绝交。”林健杭重复着。 叶晓祉说:“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 林健杭语塞,说话吞吞吐吐:“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你说啊!” “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林健杭鼓起勇气说出来,紧紧地抱住叶晓祉,不能再紧了。这时候,再强大的理智力量也无法像锁子一样锁住感情的翅膀。 叶晓祉被抱得紧紧的,她感受到这种被抱紧的感觉多么醉人,仿佛可以忘掉一切烦恼,因为她在林健杭的怀抱里,仅此而已。 这一夜,林健杭抱着她足足有一个多小时。他不敢放开叶晓祉,他怕一放开叶晓祉,就会失去她,他很清楚自己的感觉。 “你喜欢我什么?”叶晓祉在怀里问他。 “对你的感觉。” “你说你追我是不是筹划已久了?” “为什么这样说?” “从你帮我挖泥,到买板栗、送紫荆花的照片……” 他们的心互相吸引在一起,就像两股磁铁吸住不放。寒冷的冬夜留下两个恋人在风中相依,可这一刻,大家的心都是暖的,暖暖的。 五十七.李晨凯的抉择 当一个人为一件事苦苦追寻的时候,得到的往往是另外一种东西,不是不好,或者更好,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林健杭稀里糊涂撞上了爱情,是固执地上迎新所得到的结果,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一份感情就这样开始了。他没有更多的想法,每个人收获爱情都是开心的,这毋庸置疑。 叶晓祉的内心是矛盾的,她仔细回想故事的开始,到两个人擦出爱情的火花这个过程。不,她没有预料到林健杭会向她表白。她承认对林健杭有好感,但不能归结于喜欢。她钟情于林健杭是一个儒雅的书生。从挖泥开始,她就被林健杭所特有的气质深深地迷上了,直白地说,她只是对他有好感,而没有到喜欢一个人的程度吧?那么,请问,对一个人有好感是不是说明跟喜欢没关系呢?好,既然你不喜欢,那你为什么会有好感?有感觉?喜欢一个人不就是一种感觉吗? 叶晓祉不相信爱情,她知道杜小贤和李晨凯的故事。爱情是不可以相信的,可是她回过头想想,爱情是那样美好。因为她感受到了林健杭那份赤诚的心,原来被一个人喜欢是那么充实,那么开心,像蜜里调油——又甜又香。她憧憬爱情,同时又害怕爱情。理智是强大的,可当撞上情感的时候,理智却起不了作用,好像这时候它就是你的绊脚石,眼中钉。 23号的深夜一过,便来到了24号,这一天不知道是谁发明了有平安夜这个说法。自小以来,大家都知道这一天吃上一个苹果,就会平平安安。可能是自小就约定俗成了,所以也没有太多的人追究这一天怎么就有了一个平安夜。直到后来才渐渐明白,原来这天和圣诞节有紧密的联系。 这阵子,学习似乎跟大家的没关系一样,同学们即使在课室坐着上课,心却在等下课的铃声响起。迎新之夜也许是大家上大学以来最开心的一个晚上,每个人都兴奋不已。昨晚的102宿舍,一直到凌晨三点才关灯,女生也沾了点酒气,迷迷糊糊,就在男生宿舍趴着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一个个的邋遢像不说,就连上课时间也忘记了钟点,索性大家来个集体逃课。他们知道这事没什么大不了,顶多也就记一次旷课而已。喏,连学工办的助理黎燕丽也参与了,那其他人就更无话可说了。严芳玲是一个一心考研的人,上午的逃课对她来说很愧疚。胖子刘浩说偶尔逃逃课,做做坏孩子也挺正常。要不然上个大学一件坏事都没干过,那多没趣,浪费了青春年华,回忆起来满脑子都是学习,这样的人生才叫无聊。 李晨凯是所有人当中起得最早的一个人。在所有人还在梦中的时候,他已经买了早餐,兜了一圈校园。邓婷婷一睁开眼睛发现李晨凯不见了着实慌,等到李晨凯从外面回来,这个可怜的姑娘笑容绽放。反正大家都没去上课,那就让友谊的温度继续保持着吧!于是一伙人又手忙脚乱准备打火锅。 一个狭窄的宿舍用不着那么多人帮忙,婷婷索性挽着晨凯的胳膊去校园走走,要知道,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校园逛呢! 他们走到以前晨凯和小贤常来的地方,坐下,冬季的紫荆花特别耀眼夺目。“这是我以前和小贤常来的地方。”晨凯给婷婷说,“谢谢你,婷婷,是你让我走出来。” 婷婷说:“你别说这话啊,我觉得很奇怪,回来了不就很好吗?” “我现在觉得之前的一切像一场梦。” “晨凯,留下来上课吧,为了你自己,好吗?” 留下来上课?如果要回来上课,那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离开?晨凯说:“我之前果断退学,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的傻,当初也很坚持。我不是不爱学习,相反,我现在明白学习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可是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婷婷握住晨凯的手说:“怎么会回不了头呢?我相信大家都是支持你的,学校那边好说啊,不就是办个手续吗?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再说了,你看大家见到你回来,都很开心。” “不,婷婷,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在这里安安逸逸地上课,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我的良心过不去。我要回去等我哥们回来,我要尽我的能力帮助他,因为他的灾难是我酿造出来的。”晨凯每想到这里几不欲生,狠狠捶打自己。 “你不要那么自责,没人希望你的哥们会发生不幸的事情。”邓婷婷无可奈何,“既然你坚持己见,那我唯有尊重你的决定。” “谢谢。” “你多玩几天,这几天我请假跟你出去玩。”婷婷开心说。 “请假?不要,婷婷,我不能误了你的学习,这样我会更加过意不去,今天上午的课你都没去上。我很清楚,不是因为昨晚的迎新而让大家开心,本质上是大家见到我回来了,我看得很清楚。” “你让我多陪陪你。” “婷婷,别傻了,我连住的地方,穿的衣服都没有,我哪能留下来陪你玩?我打算下午回家。” 婷婷急了:“下午就回家?怎么那么快?你就多玩两天好吗?今晚是平安夜,你陪我过好吗?” “我早上出去买早餐的时候,顺便买了车票,是下午两点的车。” 婷婷哭了:“你就不能陪我一个晚上吗?一个晚上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我爱你,你不知道吗?你走了,你叫我怎么办?我大老远跑去找你,你怎么忍心说走就走?”婷婷哽咽的声音让人心酸。她那像机关枪射出的一连串问题,让晨凯不知道怎么回答。 晨凯忽然觉得他无法用全力爱婷婷,这对婷婷来说是不公平的。婷婷是爱他的,但他呢?他觉得他还是爱着小贤。爱我的人,我不爱她;我爱的人,她走了。不,不是这样的,我已经忘记了小贤,我现在和婷婷在一起,我应该给她快乐。晨凯忽然觉得头一阵一阵痛,他倒在婷婷的怀抱里,痛哭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你不公平,我恨我自己。” 婷擦干眼泪,抚摸着晨凯的头说:“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已经很知足了,刚刚是我无理取闹,没事了,没事了。” 晨凯又说:“我回去了,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叫我怎么做的到?” 婷婷说:“我忍受不住相思的痛苦才去找你,不过在这段苦苦挣扎的期间里,我却意外地收获了失去多年的父爱……”晨凯抬头看婷婷,婷婷继续说:“是蔡教授,他告诉我要有勇气把握自己的幸福。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我想我的一生可能和你擦肩而过了吧!我不怪你,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有你的拥抱和短暂的陪伴,我已经很知足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不会,你的爱让我很感动,是我对你不够好。”晨凯看着婷婷的眼睛:“这样,反正也快学期结束了,等你放假了,我去你家找你,好不好?” “我等你。”两个人抱在一起。 下午,同学们送李晨凯回家。临别之际,李晨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但还是坚持离开。在车上他想:为什么要坚持己见?怎么就一根筋呢?如果稍微变通一下想法,说不定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他深深地知道,他欺骗了婷婷,他没有说出实话,他是担心婷婷无法接受。其实他还很伤感,看到以前他和小贤常去的地方,他情不自禁地把婷婷看成是小贤。或许婷婷能明白,他带婷婷去他和小贤常去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可是他错了,有些事情需要说出来,不能等对方去领悟,因为对方不是你,她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样做,到最后只会伤心和失望。 生活中,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恋爱的吗?等对方领悟,缺少了沟通,导致情感出现或深或浅的鸿沟,最后成了不断地争执,继而不欢而散。 送走了晨凯,健杭的心也是一片混乱。首先,他不知道这短暂的半年里,家乡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万万没有想到义东会发生这么不幸的事情;他也没有想到,晨凯和小贤分手了,却意外地收获了婷婷的爱;到现在连他自己也踏进了爱情的河流。生活很无奈,生活也很美好,关键就在于你如何对待。乐观心态当然是好,悲观的想法也无法抗拒。 这天晚上,健杭和晓祉浪漫的约会在延续…… 虽然晓祉的手给健杭牵过,两个人也热情相拥了,但她还是跟以往一样没有多大区别。她并没有感受到特别令她心动的地方,有一点她骗不了自己的是,她的心很明显是向他靠近了,贴得紧紧的. “今晚是平安夜,好冷。”晓祉身上的长款大衣穿起来有点臃肿,秀发飘过阵阵芳香,“我们买个苹果吧!一人一个。” 学校对面长街上装饰的彩灯顷刻之间点亮了,仿佛是为他们两个人精心准备的。这条街的装饰几天前便已经开始弄好了,为了迎接国外节日的气氛,这一刻打造得跟法国巴黎一样浪漫。尽管天气寒冷,却很窝心,放眼望去一片空旷的草地,偶尔有几对情侣走过。仔细看吧,草地上突起的那几棵椰子树后面,一对小恋人在深情拥吻。鲜花簇拥,花坛的中央喷洒出五光十色的水光。 晓祉对健杭说:“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喜欢我什么?” 健杭回答她:“我喜欢这种感觉,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吸引了。” “你第一眼看到我是什么时候?” “我记得那天不冷,但你穿了很多衣服。当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在广播站培训那天才真正知道你的名字,也就是那天我好好看了你一眼。” “你看到什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我对你有感觉,那时候。不过你的形象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的时候,是我陪你去挖泥的那一天。我站在宿舍楼下,看到你从饭堂那边过来,你有与眉毛齐平的刘海、越过肩膀的直发。你上身穿着一件青白相间的t恤,下身是一件黑色的夏季校服裤,穿红色的拖鞋,手上托着一个脸盆……我还记得你看到我的时候,表情还有点尴尬。” 晓祉深情地望着他说:“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啊?” “我当时对你的笑容铭记在心,我很喜欢你笑的时候的样子,就像你现在一样。” 晓祉抿着嘴微笑,这种笑容太甜蜜了。 晓祉建议说:“我们躺着看星星吧!” “星星在哪?”健杭抬头看天空,说。 “那就看夜空。” 他躺下来,她也躺下来,两个人望着深邃寂寥的天空。晓祉对林健杭只是出于好感,并谈不上有多么喜欢,可是此刻她能够很强烈地感受到她是喜欢他的。 两个人的目光慢慢交错在一起,四目相对。健杭的头越靠越近,晓祉闭上了眼睛。 五十八.林健一遇到彭文俊 李晨凯走了,又回来了,回来了,又走了。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正是因为与生俱来的孤独感,才会让我们去爱别人。等到我们爱上了对方,就以为从此不再孤独。我们太在乎了,于是我们拼命地经营来之不易的感情。殊不知,越是在乎,越是痛苦。以为手抓得越紧越好,而这恰恰加速了感情的恶化,本来不想失去,到最后只能无奈放手。当走过了才懂得,我们需要爱,也需要被爱。 年终了,李炳年可以说是到了最忙的时期,本来他有意让李晨凯去家私企业帮忙,不管怎么说,以后这个家私企业都要交给他经营管理。固然他还是很生李晨凯一意孤行的气,但他作为父亲应该懂得儿子的心思。谁没有过错,重要的是,意识到错误并且加以改正,现在儿子已经意识到责任,那也就是说是时候把儿子调回家私企业上班了。反正儿子横竖都是不回去读书,干脆就这么办吧!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李炳年说:“到企业来帮忙吧,我那里有个职位还空着咧。” 李艳红惊住,以为这是开玩笑,这当家的态度咋来个急转弯呢? 李晨凯好像在考虑什么事情。 李炳年继续说:“先做着吧,以后咋样再说。” 李艳红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也是她一直希望的啊!她说:“再好不过了,免得去山里受皮肉之苦。” 晨凯说:“妈,我在那里不辛苦。” “你看看每天都要背大树,汗流浃背的……反正这阵子韩峰山暂时没活干,等风声过了,过了年你要是想回去做的话也不晚,要不,这阵子你就在家里看电视?”李炳年和气说。 “现在林业局是不是管得很严?”晨凯峰回路转问李炳年。 “是啊,所以我们的主要工作已经不是放在材料上了,现在就是尽快把财务报表给做出来,分析一下过去的业绩,同时也好好规划明年的目标。”李炳年的语气变了,他说完饭也没怎么吃就走了。 “妈,我爸他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李晨凯问。 李艳红摇摇头,埋头吃饭。 李炳年回到杜氏家私企业,从仓库到加工厂再到销售部门兜了一圈,看着庞大的杜氏家私企业,突然感觉到力不从心。他坐下来,几杯酒下肚,他觉得对不起杜成山的寄托。自企业交到他手中之后,不但业绩大跌,而且还面临资金短缺的困境。如果弄不好,将来肯定会破产倒闭。 召开中高层管理人员的会议之后,他们得到了应付的方案——投资种植桉树。眼前的困难,是如何打破同行竞争压力的问题,尤其是徐氏企业。徐氏家私企业这几年越做越强,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李炳年头疼着。他不能这么脆弱,如果他倒下了,那底层的所有员工怎么看?最遗憾的是资深员工黄大利辞职了,如果还是和黄大利并肩作战的话,说不定他的信心会充足一点。眼下把育种桉树的重大任务交给一个三十来岁的彭文俊,虽然彭文俊毕业于农业大学,对理论性的知识了如指掌,可是他没有实践过,没有经历。为此李炳年深深地下定决心,这件事他得倍加关注。其余的工作问题,他倒是很希望李晨凯能帮上忙,当下是时候让他磨练磨练了。 他叫来彭文俊,他急切地想知道彭文俊的计划方案,要是不知道的话,他睡不着觉。 此时是晚上,白面书生彭文俊已经下班了。他下班回家本想好好休息一下,谁知道一个电话打来,说是高中同班同学路丹要结婚了,后天举行婚礼。彭文俊折返身子去街上逛了一圈,打量着要买什么礼物。走着走着,恰巧碰见了高中的好朋友林健一。这下倒是让他乐开了怀,打从高中毕业之后,两个人因为在异地上大学,便渐渐失去了联系,没有想到工作多年之后竟然在县城遇上了。 “老弟,你咋回来了呢?”林健一问他。 彭文俊回答:“外面竞争大,再加上父母要我这个做老大的照顾,所以就回来了。” 林健一说:“走,我们去喝一杯。” “真是难得,在大街上能遇到你。”彭文俊说。 “谁叫我们以前是好哥们。” “哎,对了,都那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街上瞎逛什么呐?”彭文俊说。 林健一回答:“嘿,这事我还想问你呢!你不也是?” “我是这么回事,我下班回家才得知我们高中同学路丹后天要结婚了。” 林健一打断说:“路丹?不就是你一直喜欢的那个路丹吗?” 彭文俊笑笑:“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这不她要结婚吗,邀请我参加,所以我出来看看买什么礼物给她。” “这么多年了她还没结婚,怎不见她邀请我呢?” 彭文俊说:“就后天,你陪我一起去吧!高中的同学难得见上一面是吧!” 林健一说:“成啊,你叫上你老婆。” “老弟,我还没结婚呢!”彭文俊说完,一杯酒下肚,“你呢?你那么晚了一个人干嘛呢!不陪老婆孩子?” 林健一说:“这事说来话长。” 这时候彭文俊接到李炳年打来的电话,心里想到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呢?“我老板让我回公司一趟。” “我送你。”林健一说。 两个人在车上,把陈谷子烂芝麻都翻出来回味了一遍,“你现在在杜氏家私企业上班呢?真有你的。”林健一羡慕他说。 彭文俊说:“还不如你教书好。” “教书有什么好,我拿的工资都没有你的一半。”林健一好像很气愤自己的职业才一千来块工资。 “每个人都不容易。” “那什么,我到公司了,我们电话联系啊!”彭文俊喝了点酒说话有点晕。 “你现在住哪?后天我去接你。” “我就住在万江花园小区。” 李炳年已经在办公室等上好长时间了。彭文俊上前敲门:“老板,你这么急打给我是什么事情?” 李炳年望着窗外说:“文俊,不好意思啊!那么晚叫你来,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是想跟你聊聊有关种桉树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事。” 李炳年倒了一杯红酒给彭文俊:“来,我们坐下聊。” “好嘞,”彭文俊接过李炳年手中的酒杯,感觉特不自在。他说:“老板,这事你放心,我对这个项目有信心。” “有信心?说说你的想法。”李炳年喝了一杯,又把酒杯倒满。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彭文俊开始说他的计划。 李炳年时不时表示赞许,时不时表示疑问,经过促膝长谈企业的前景问题,李炳年算是心里有了底。“照你这样说的话,我明天召开会议的时候就安排一下最新的人事调动问题。晚了,回去吧!”李炳年又把目光移向窗外,久久沉思。 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午夜十二点半了,他一开门,见李晨凯还没有睡觉,就问那么晚了还不睡?李晨凯说明天他去企业上班。李炳年听到李晨凯的这句话会心地笑了。 缘分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林健一怎么也不相信今晚遇见了曾经感情甚好的朋友彭文俊,这种失散多年的友谊一时间回到了身边,感觉忒好,有时候不失为疗养心病的良药。 林健一一边回家,一边想着高中那段艰辛而又快乐的时光。路丹,一个曾经被彭文俊追得死去活来的女孩,如今也即将迈入婚礼的殿堂。结婚是多么神圣的一件事情啊!可是现在他却感觉到婚姻成了他的束缚,回到家每天要照顾孩子,要哄老婆开心,同时也不能怠慢了妈妈,有时候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斤斤计较。不是说他厌倦这种生活,是实在窘迫地让他喘不过气来,教师工资一直那么低,而张海芬总是瞧不起他拿的那一点点工资。 他想着想着,就回到了家,张海芬还没睡,小珞妹和王惠英已经睡着了。 “去哪了?那么晚才回来?”张海芬质问,脸却盯着电视机不看他。 “没有,今晚遇到了我高中的好朋友彭文俊,以前常常给你提起的那个。” 张海芬扭转脸看他:“哦,他回来了?” “跟他聊了很多,还有后天我们一个同学要结婚了,他叫我也一起去。” “谁呀?” “路丹。” “就是彭文俊的红颜知己嘛,你说过的。” “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那后天好好准备一下,你想好要买啥礼物送给人家了吗?” “还没,女儿睡着了没有?” “睡着了,和妈一块睡。”张海芬从后面抱住林健一,她的手轻轻抚摸林健一的头发,嘴唇轻吻林健一的耳垂。 “你确定他们已经睡了吗?”林健一回过头看看张海芬燃烧的的样子,“今晚不行,睡吧!”林健一把灯一关,背着张海芬睡。 张海芬无奈地看着林健一的背影,精神一抖擞,泪滴落下来。 五十九.公司 李晨凯的到来,令整个企业引起轩然大波。尽管他身为李炳年的儿子,却一点也没有公子哥的傲慢。相反,他平易近人,憨厚老实,马上招来了很多人的喜欢——家私企业的文员秘书为他倾倒,就连已婚妇人都一致喜欢这个俊俏的小伙子,他竟然一时间成了中老年妇女的偶像。别多想,她们是想替自己的女儿找个有本事,人又帅气的男朋友罢了。 他的入职成为当天的头条新闻,不论在哪个角落,纷纷扬扬说开了。 会议室内,李炳年召开中高层管理人员的会议,一是把李晨凯介绍介绍,二是确定人事调动的问题。李炳年说:“大家都是为了企业的利益谋发展促发展,大家一条心,泥土变黄金。”不要以为李晨凯是李炳年的儿子,就可以做个总经理助理什么之类的,李炳年公私分明,在众多高层管理面前,他分配李晨凯到包装部门,说白了,就是一个普工。“人永远要记住,不可能一步登天。”李炳年对大家说。 会议毕了之后,肩负重任的彭文俊过去和李晨凯打了个招呼,自我介绍说是培育桉树的负责人。 李晨凯眼睛一亮,说:“我以前在韩峰山干过活。” 彭文俊笑笑:“你的事大家都知道。” “要不我去帮你的忙?”李晨凯兴冲冲说。 彭文俊未能来得及回答,电话响了——林健一在电话里说中午一起吃个饭。彭文俊答应了,对李晨凯笑笑走去。 李晨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李炳年似乎很放心他,撇下他一个人不理了。李晨凯在人事部拿了厂牌之后,挂在胸前,这一刻,他是企业的正式员工了,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 他上了四楼。一眼望去,整层像是一个百货超市,废弃家私包装纸乱七八糟。每个车间都有二、三十个工人,加起来足有一百来号人。这里总共五层楼,再加上饭堂和运输工人,那就是说企业有五、六百名员工。这一刻,他顿悟到爸爸多么不容易,同时他也佩服爸爸手下有那么多的员工。 他照着门牌来到了包装部。这个车间是本层最宽敞的一个车间,固然这里的员工也是最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他们正在做生产线的包装,来了一个新人,大家好奇地瞅,又乖乖地垂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石金丽笑脸迎上来:“你就是今天新来的靓仔是吧?”她继续说:“我是这个车间的部长叫石金丽,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 石金丽三十来岁,留着不过肩的卷发,皮肤白皙,焕发着成熟气息的她特别亲近。石金丽引他到位子坐下。恰好这时候副部长就在他身边,叫王木槿,米黄色的皮肤,瘦小的身躯,身穿黑色西服,像个男孩子般问:“你还是学生吧?” 李晨凯点点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开口说:“我是来这兼职的。” 谈话间,一个女孩手呈一张签到表出现了。 石金丽说:“这是黄妙玉,是我们部门的文员。” 黄妙玉戴着一副半边框的眼镜,体形稍胖,但丰满,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黄妙玉温柔细语说:“以后你每天上下班都要打卡,楼道口有个卡钟,还有记得来我这里签到,登记你的工作量。”黄妙玉说的第一句话让李晨凯觉得她是一个清高自傲的人。 这个车间到处都是女人,就他一个男的,怪别扭。上午他也没做多少活,稀里糊涂的,一边弄着手中杂七杂八的东西,思绪倒是像泛滥的洪水,涌向他曾经走过的地方。 因为是第一天上班,他话很少,其实他本来话就少,所以他过得很孤独。 下班之后,彭文俊如约而至和林健一吃饭的地方,这回张海芬也一起来了。 林健一问彭文俊:“文俊,你买好礼物了吗?” 文俊无奈:“没呢!你看我这刚下班就和你吃饭,也没空啊!” 张海芬说:“你下午买不也行吗?” 文俊说:“像我们这样的上班族,根本没什么时间。这不,下午受到老板的重托说是要好好教教他刚入职的儿子。” 林健一不解问:“你老板的儿子?他还用你教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先吃饭吧,我早上都没吃早餐,饿死我了。” “服务员,点菜。”张海芬说。 林健一说:“说实话,明天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彭文俊抬眼看看林健一诡秘的眼神,说:“我有什么好准备的,不就是礼物吗?” 张海芬补充说:“你还没听清林健一的意思,他是说,对于初恋情人的婚礼,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文俊装傻问:“我以为什么呢?没事。”他接着说:“我说你这个老朋友怎么老毛病还是没有改啊?说话一半一半的。” 张海芬说:“他就那个熊样。” 林健一说:“嘿,我招谁惹谁了这是。” 吃个饭花了一个多钟。文俊和他们约好明天八点见,这会他还得回公司上班。 彭文俊一走,张海芬和林健一也回家了。恰好下午他们两个人都没课,张海芬于是找来了几个好友一起搓麻将。王惠英带小珞妹去校园走走,顺便去菜园摘点青菜,晚上煮。张海芬整个下午都在搓麻将,而林健一跑去上网,查阅了一下参加婚礼的衣服搭配。两口子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好像他们都忘记了小珞妹和王惠英的存在。 王惠英找不到说话的伴,就瞎逛,本来是要去菜园摘菜的,茫茫然逛到了校门口,和保卫大叔聊上了几句,一聊便觉得有兴趣,聊着聊着,原来保卫大叔还是和王惠英同一个镇的。等到王惠英回到房间,张海芬还在搓麻将,林健一仍在上网,她看到做饭时间到了,就把小珞妹放在客厅的凳子上,转身进了厨房。 锅碗瓢盆的声音“叮铃哐啷”响,麻将的碰撞声震耳欲聋,客厅的电视声响听了叫人烦躁。这个世界那么吵,那么多嘈杂声,每当听到杂乱无章的噪音,人就会特别烦闷,特别浮躁。我们不能把浮躁归结于个人的感情问题,它应当是社会问题。 忽然一个更加巨大的声音出现了,是小珞妹的哭喊声。王惠英的身影从厨房窜出来,一看,心惊肉跳,天啊!小珞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头都撞出血来了。小珞妹哇哇大哭,张海芬马上从麻将台上抽身出来,一把抱住了小珞妹,林健一也把身体从网络世界拉了回来。本来张海芬输了很多钱,现在便扯开嗓子大声对林健一骂:“叫你看好女儿,就跑去上网。”王惠英说先拿止血贴粘住伤口,想把小珞妹抱住哄哄。张海芬一把推开王惠英,说:“不用,不用。”张海芬并没有嫌弃王惠英的意思。 王惠英这回可来火了:“你这儿媳是咋做的?整个下午就知道搓麻将……” “我打麻将咋了?”张海芬说。 林健一见两家的火燃起来了,不知先浇灭哪个,幸好,打麻将的好友们都出来相劝。见到小珞妹哭得心寒,麻将台不欢而散,还好这场火没有蔓延出去。尽管没有蔓延,可是烧伤的地方也是惨可忍睹,王惠英和张海芬都没怎么说话。林健一看到这样,真的是很累,索性抱起女儿不理她们。 第二天张海芬说不去参加婚礼了。本来没课的林健一,级组主任张越突然来通知说要开级组会议,每个老师必须得到场,可林健一早已起身去接彭文俊了。林健一只好跟张越请假。我们之前已经知道,张越一直怀恨林健一评到一级教师资格,他可是没什么脸色给林健一看。张越说:“你自己看着办。”林健一习惯了张越说话的语气,他也没放在心上。 林健一和彭文俊走在路上,彭文俊一路上都心不在焉,手捧着鲜花,手心却冒出了汗珠。路上又碰巧遇到了堵车,这下可把彭文俊逼急了。他说:“要不,我们走路去吧!” 林健一说:“我的车怎么办?” “放着呗!” “被人偷了怎么办?” “不就一辆破摩托车吗?” “摩托车怎么了,好说歹说也要四五千元才买得起。”。 彭文俊要下车的样子,这时候他电话响了。他看到是路丹的电话,他猜路丹肯定是问彭文俊怎么那么晚还没到。他一接电话,路丹说婚礼取消了。彭文俊傻愣傻愣不知道说什么,像丢了三魂七魄。“走吧,不用去了。”文俊有点失望但又似乎心情有点愉悦。 “路丹是不是看到你晚到了不让你去啊?”健一问。 “不是,她的婚礼取消了。” “啊,取消?为什么?” “走吧,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也许是人家还不想嫁吧!”健一假设说。 路丹取消婚礼,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健一问文俊:“路丹现在在做什么?” “人家可是女强人了,‘丹丹’水果城就是她开的。” “她现在赚了不少钱吧?” “听说她的月薪五、六千。” “五……五、六千?”健一吃了一惊,用手比划了一下,那是我的五六倍呀!“做水果真有那么赚钱么?” “有钱又怎样,都三十来岁了,还没结婚。”彭文俊说话的时候有点生气,同时又有点怜惜。 健一说:“这样吧,改天我们去她家,看看啥情况。再说了,我们确实要好好聚一聚了。” “还改啥天?现在去吧!” “现在?不太合适吧?” “她现在肯定在伤感当中,我们就是要在她感到脆弱的时候及时伸出援助之手。” “打住,安慰的事交给你一个人就行了,我是有妻儿的人了。她现在住哪呀?” “新世纪广场花园。” “她方便吗?” “她一个人住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一个人住花园小区啊?那得有多寂寞啊!哎,你怎么对人家还那么了解咧?” 彭文俊表示忍无可忍:“你去跳江吧,车给我。” 六十.路丹的事 路丹取消了婚礼,在整个小区立刻名声大噪,路丹不理别人,只管自己的。对于爱情和婚姻,三十来岁的她已经不相信,只是每天除了上班是离开家的,其余时间都窝藏家中,不是上网,就是看看电影,睡睡觉,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坐着静静地发呆。要不是未婚夫的背叛,说不定她已经把自己嫁出去了。现在她不理这些东西,她可是一向坚强,没有流泪这回事。 有人来敲门,她不搭理人家。外人知道她遭受了重大的打击,担心她做傻事,就砸路丹的房门。路丹实在受不了,索性打开门,明刀明抢跟好心的大姐说她没事,不要再敲门了。随后路丹“咣”的一声,关上房门。可是敲门声经久不衰,她准备破口大骂,门一开,她出乎预料,原来是好朋友林健一和彭文俊。“是……是你们啊?”路丹声虚无力。 文俊扮出开心的样子说:“没想到是我们吧?” “嗨!路丹……”健一打招呼。 “进来坐。”路丹并没有显示出开心的样子,也好像不大热情,转身回到房里说,“要喝点什么自己到冰箱拿。” 健一看到一个偌大的套房,就路丹一个人住,心里由衷地羡慕:“路丹,你的房子装修得很漂亮啊!” 文俊手肘蹭了一下他,小声说:“别说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路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把两个好朋友当作是透明的。 文俊坐下问:“路丹,还好吧?” 路丹轰他说:“我好?好什么好,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好不好?” 健一说:“路丹,你也别太难过了,看开点。” 路丹顶他说:“你一个结婚了的人来这安慰我?是不是落井下石啊?” 文俊忙解释:“不是你想得那样,健一没这意思。” 健一莫名其妙被骂个狗血淋头,心里气愤说:早知道我不来了。 路丹站起身,望望窗外,像是在想什么东西,又自言自语,十足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健一的嘴巴凑近文俊的耳朵说:“这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文俊有点生气说:“你别这么说,再这样说,我跟你翻脸。” 健一说:“嘿,你是不是也疯了?” 路丹扭过脸来,笑呵呵说:“原来是你们啊,我没事了。” 健一不解问:“请问你这是唱得哪一出?” 路丹似乎回过魂来了,“你们怎么有空来看我?” 文俊说:“我们就是来看看老朋友。” “我说彭文俊,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来看我也不带女朋友来,带个结过婚的人来。” 健一不解:“什么叫结过婚?我是已经结婚了。” 文俊说:“你让着人家,人家心情不好。” “好了,我好了,没事了。”路丹说。 健一问:“真没事了?” 文俊向健一揍去,这个矮短粗双手怎么抡也够不着健一的身体。 过了半会,路丹引他们两个人上了书房,沏了一壶味道特醇的功夫茶,“我说这么多年了,也不来找我,你们怎么好意思?”路丹说。 健一先开口说,“周一到周五要上课,周末要带老婆孩子,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文俊你呢?”路丹翻过脸问文俊。 文俊喝着茶:“啊?我……我啊?我也工作忙呗!” 路丹开玩笑说:“是忙着和女朋友约会吧?” 文俊说:“我还没女朋友呢!” 路丹“呦”的一声:“这么多年还没找到女朋友?” 健一说:“文俊说的是实话,我可以保证。” 文俊又说:“没人要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从高中以来就喜欢你……”接着他哈哈大笑。 健一问:“很好笑吗?” 文俊说:“好笑,快笑啊!” 健一说:“哦,那我笑了,哈哈……” 路丹说:“你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像永远长不大。” 健一对大家说:“这样时刻保留着童心,确实挺好。特别是遇到烦心事的时候,自娱自乐确实是有帮助的。” 文俊接着说:“不是有个阿q精神吗?是说你这样吧?” “路丹,你这里有刀吗?我想砍人。”。 路丹笑笑,不说什么。 文俊说:“我倒是觉得自己成熟了,工作让我快乐。” “你的工作是要很谨慎的那种吗?”路丹追问。 “差不多吧,前一阵子,我们公司遇到了一烦事,搞得现在由我全权负责,所以我倍感压力沉重。” “放松点,文俊,我也好不到哪去。”健一说。 路丹又问:“你这边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虽然我每天都和小孩子打交道,但我却体验不到所谓的快乐。工作上,自己出色却招致别人的嫉妒和不满,家里时不时又展开婆媳大战。” 路丹说:“你们真是难兄难弟。我倒是把人际关系处理得挺好,要说失败的地方,我想唯独是感情。你们看,唯独我剩了下来,还没能把自己嫁出去。” 文俊说:“我们干一杯吧!” “好,以茶代酒。”健一说。 路丹说:“愿我们都过得开开心心,敬生活。” 张海芬因为昨天和王惠英赌气,没有参加婚礼。不过恰好,这场婚礼取消了。上完课,她回到家,林健一还没有回来,只有王惠英照顾小珞妹。她也不给王惠英打招呼,就抱过小珞妹往里屋走去。吃饭的时候,王惠英没有叫她吃饭。张海芬倒是自己去厨房弄点东西吃,然后温热牛奶,喂过小珞妹之后,电视也不看,就回房了。客厅里只留下王惠英一个人,王惠英听到小珞妹哭了,不去搭理,拿起电话就给一个个远在千里的儿子打电话,这个打完了就打那个,最后才打给当家的。 林铁生说:“你咋小气哩?这种小事也要闹?” 王惠英不肯的语气说:“我小气?是她整个下午都在打麻将,也不理小珞妹,还有你那个儿子啊,自己的妈妈都不帮。不是说我小气,这种事情是吧,我也是过来人,我知道……我不说了,不说了,你还不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你这叫没有远见,鼠目寸光。” 王惠英挂了电话,折身回房睡了。 林健一回来看到婆媳之间还在打冷战,心里又凉了半截,这种日子怎么过啊? 自从新开了一条黄泥路之后,旱窝的一个个工人都回家了,现在的旱窝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白天,似乎只有太阳和稀薄的白云光顾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夜晚,便只有春寒的寂籁,没有月亮的黑夜显得特别深沉。太阳还没下山,一个个就关上了房门,早早上床窝在被子里,期盼明天的太阳早早来临。 还好,林金添携着刘芬玉来林铁生家暖暖凳子。 林铁生说:“今年所有种香蕉的都亏大了。” 刘芬玉见两老男人在说话,也搅进来说:“锦元他没有收成哩?” 林铁生对她说:“旱窝属他最惨,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咋样,锦元苦心经营的那几亩香蕉林都给霜雪吞噬了。” “他今年生产的蜂蜜倒是赚了不少钱。”林金添说。 林铁生说:“你要想想啊,如果他的香蕉都卖出去的话,横竖也有三四万收入,现在白白的就没了。” 刘芬玉夹在两人中间说:“这也难预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知道它会降霜雪呢?” 林铁生问林金添:“金发哥呢?” “去他女儿家了,说是要帮忙照顾小婴儿。”刘芬玉抢着回答。 林铁生说:“你大哥都五、六十岁的人了,也不能老干卖力的粗活,是吧?” “他跟我爸是同一个性格的人。”林金添说,“死板,固执。” 这半年来两窝子人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如果当初林金发没有出卖黄大利的友情,也就不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悲剧。这都是贪恋所招致的,因为金钱,因为欲望,伤了和气,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林义东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 林金添指着林铁生粉刷得油光发亮的屋子说:“现在房子是装修好了,就差一个大门没有装上去,大门一安,那就住得舒服哩。” 林铁生说:“一步一步来,光是刷墙就花了六、七千元。” 刘芬玉说:“咋?政府拨得五千元还不够?” “可不是哩,还有一两千也是几个儿子凑的。”林铁生回答她。 “这没啥稀奇的,现在你看看商品房贵得跟天价一样,我们这些贫穷百姓奋斗到啥时候才能买到那么个房子啊?”林金添感慨说。“政府说话就跟放屁一样响,啥啥政策都是形式上的,真正落实到群众生活中的有几个?” 刘芬玉叽里呱啦:“那些钱都给人贪污了。”别看刘芬玉常年生活在四面环山的窝子里,说话还是有根有据的,句句是真理。真理来源于朴实的生活,越是民风的,越具有真理的可塑性。 现在旱窝很安静,大家高高兴兴准备过年了。老刘已经叫上林铁生、张锦元等人,张罗着准备宰杀白白胖胖的猪喽,忙得不可开交。其实越是到年底,繁琐的事越多,有些东西是一年来都没有做的,比如说洗蚊帐、洗床单、做年糕、炸煎堆、拜神之类。 他们谈到林金纳的时候,大家都很忧伤。义东的情况现在也不知道咋样,只是电话回来说一切还正常。 他们还谈到了林金山。自从申请到市民政局的扶贫基金之后,林金山在自己所有山头上种绿茶,也许这就是他一生做得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了。他花了大量的心血栽培绿茶,虽然现在一眼望去还只是惨不忍睹的黄土地,茶苗还没有没过膝盖,但我们能确信,埋葬在深土里的根已经寻觅着水分,滋根发芽了。这是一件庞大而繁琐的工程,可是林金山愿意做,就像他在路上种树一样,他说不出理由。现在路上的树枝早已站稳了跟脚,跟茶园的伙伴一样准备春天雨露的降临。 六十一.时间 时间如此抽象。时间是什么?与其说它每天被我们占据着生活,不如说它每天牵引着我们前进。我们很少注意它,它存在吗?它不是物质,可它确实是存在的,那么它存在有什么意义?它是要告诉人类某些东西吗? 我们常说要懂得珍惜时间,不要让它流失,特别是我们的青春年华,一旦溜走了,就像一碗水打在地上再也舀不回来。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渐渐明白了青春易逝,所以我们总会在一年的最后一天以倒数的形式来祭奠失去的时光和迎接新的一年吧! 时间本来是没有意义的,可是在12月31日这天夜里,时间显的那么珍贵。时间你停止吧,不要走了,时钟上的秒针还是滴滴嗒嗒不停转;把电池摘下来,时间停止了,可心里又觉得怪怪的,于是又安上电池,秒针继续走。时间留不住,永远都留不住。这时我们发现一年又过去了,时间过得多么飞快。然而,我们常常纠结于一件事的时候,觉得时间特别漫长。时间究竟是过得快还是慢?时间过得很快,要不然,地球哪能那么容易就生存了五十亿年?要不然,中国经历了那么多朝代,如今又过了两千多年?要不然,我们哪能一下子就长大成人,回忆孩童时代就像昨天?可是为什么又有人说时间过得那么漫长?大概是,人生活在过去,不愿向前走,生活本来就是漫长而又艰辛的过程。 这一天,林健杭和叶晓祉又来到了学校对面的草地。今晚并没有往常那样冷,但冷风刮过,像是冰冷的刀剑肆意夺走他们的温度。不知不觉,这个神圣而又美好的夜晚竟是属于林叶两个人的。他们坐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很惬意,不止是因为宽敞的草坪降低了屁股承受的压力,最主要的是这是他们初吻的地方。 “明天就元旦了。”叶晓祉把头靠在林健杭的肩膀上说。四处空空荡荡,没有人经过,没有人打扰,真美妙。 “是啊,今晚我们一起倒数吧?”林健杭抚摸她的头发说。 “哪里倒数?” “就这呗!” “那么冷,我才不要,我要回去睡觉。” “有我在这呢,你怕什么?” “你在又怎样?差不多就回去,万一宿管把门关了,我回不去怎么办?” “那你就去我宿舍睡呗!” “我才不要,都是一个个男生,我讨厌那些男生。” “那我呢?” “你也一样讨厌。”叶晓祉嘟起嘴巴说。 林健杭看着问她:“为什么呀?” “就因为你把我的初吻给夺走了,我的第一次就没了。”叶晓祉觉得特别委屈。 林健杭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有屁用,你都吻过人家了。” 林健杭看着草坪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不断地经过,风肆意地刮,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叶晓祉,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补偿,对她好才是最好的补偿。 叶晓祉又说:“我天天和你在一起,这样是会影响我的身份。” 林健杭不解问:“什么?什么身份?” “你看,我是学工办的助理,万一被老师发现了,我怎么办?还有我那些姐妹们,她们发现了又该怎么办?” 林健杭无奈说:“我影响了你的身份。” 叶晓祉见到林健杭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里嘀咕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林健杭抬起头看她说:“你就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我可没答应你做你的女朋友。”叶晓祉说。 林健杭有点摸不透她,问:“你不想做我的女朋友吗?” 叶晓祉想了会,说:“我那天跟你说绝交其实就是闹着玩的,我没想到你会紧紧抱住我不放开。” “可你还是没有推开我,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拒绝我。” “你当时不是把我抱得很紧吗?像栓子一样栓住,我挣脱不了。”叶晓祉又说:“我是对你有好感,觉得你这个人不错,老实、善良、很有才,可我想还没有到喜欢的地步吧,而你说喜欢我,所以我就在想,喜欢是一个过程,我还没有体会到。”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总之我对你有感觉。” “感觉?你是对我有感觉,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林健杭答不上来。 叶晓祉又继续说:“你都还不了解我是吧?我是一个很喜欢无理取闹的人,性格像个男孩子,更重要的是,我以前有很多人追我,你说你喜欢我,那你不介意吗?” “那些都是过去的了,我只在乎现在,现在你和我在一起。” 叶晓祉一旦有什么想法是绝对不会留在肚子里的。她说:“晚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走过斑马线,等着绿灯。叶晓祉说:“明天是元旦。” 林健杭点点头说是。 她说:“明天还有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什么日子?” 叶晓祉不告诉他,叫他看看日历。 林健杭掏出手机看看日历,农历是十一月二十七日,他惊呼说:“天啊,明天是你的生日啊?” 叶晓祉嘻嘻笑着说:“我的生日特别吗?”当林健杭知道明天是她的生日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一定要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际给她送上新年祝福,同时,也送上生日快乐几个字。 回到学校,他们漫步在不大的操场边。操场上零零星星有几对情侣在谈情说爱。其实现在也就九点三十分而已,叶晓祉说累了想回宿舍。林健杭不想这么美好的夜晚就这么散去,总要留下美好的回忆才行。他顾不了那么多,脚步加快走在叶晓祉的面前,单膝跪下,对叶晓祉说:“你能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吗?” 叶晓祉赶忙扶起林健杭,看看四处盯着她看的人,很不好意思,不过她心里倒是高兴的。 “你不要随随便便跪下,男儿膝下有黄金。”叶晓祉对他说。 “我不管,你答应我好吗?” 叶晓祉没有作答,哪有当场就答应的,最起码也要考虑几天才行嘛!叶晓祉这样想到。叶晓祉说:“我得回宿舍去了,她们催我回去。” 叶晓祉加快了脚步。走过操场,那是校园的小林子。林中小道蜿蜒像蛇,踱步过去是女生宿舍楼。林健杭是这样想的,既然喜欢叶晓祉就要勇敢地跟她说爱,不要扭扭捏捏,他拉住叶晓祉。叶晓祉停下来了,旁边是一个小坪,坪中有一石桌,石凳上有一对情侣在依偎,借着路灯泛出的光亮,模模糊糊能看见两个人影。坐在石凳上的人却能很明显看到林健杭和叶晓祉。 叶晓祉说:“又怎么了,旁边有人呢!” 林健杭不管他们:“你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吧!”林健杭说完又要单膝跪下。 叶晓祉算是怕了,连忙跟他说:“你别跪了,你……总得要让我考虑一下吧!” 林健杭说:“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我今晚就给你跪下,我不回去了。” 叶晓祉推脱要时间来考虑,那么她究竟需要考虑什么呢?她信任林健杭,她的手已经被他牵过了,她的唇已经被他亲过了,男女朋友的事情该做的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也已经做了,还需要考虑什么呢?林健杭是一个不错的人,他有才、善良、老实、大方,唯独黑不溜秋是不合格的条件,可黑色的优雅正体现出了林健杭健康和儒雅的气质。难道她是想找到一个更好更帅的人做男朋友,或者是因为某种原因而不能答应? 她静思片刻之后,回到现实中。林健杭的眼里是多么在乎她,她感受得出来。她考虑了会,但富有逻辑的理智最终还是被炽烈的情感给打败了,人一旦决堤了,情感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洪水正向林健杭涌过身来。叶晓祉把头靠近到林健杭的面前,吻了一下,并且狠狠地咬了一下林健杭的嘴唇,说:“回到宿舍说,你嘴唇是被你女朋友咬破的。” 林健杭明白过来叶晓祉什么意思的时候,叶晓祉已经往宿舍走去了。林健杭用手摸摸受伤的嘴唇,借着路灯的余光,看到了因爱情而牺牲的血迹,这是值得的。他听到石凳上的人窃窃私语:“又是一对疯子。” 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林健杭走到阳台上,手里紧紧握住手机。他要在第一时间给叶晓祉打电话送上祝福,他恨不得就在零点零分一秒的时候打给她,为了尽量能在第一时间给叶晓祉拨去电话,他已经把叶晓祉的号码摁出来了。还没到零点,已经烟花四射,时不时传来人们一阵阵迎接新年的欢呼声。我们来自五湖四海,能聚在一起相约新的伊始,这也算是一种缘分,更不要说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知到相爱,这更加难能可贵。钟声一响,林健杭给叶晓祉拨电话,叶晓祉接了。 叶晓祉接起电话,听她的声音像是睡了。 林健杭内心激动不已:“新年快乐,同时,祝你生日快乐。” 叶晓祉滴下一滴眼泪,她知道这是幸福的眼泪。 六十二.钢笔 元旦,它是一年轮回的起点,也是终点。 林健杭因为昨晚一夜的激动,似乎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他并不打算以熬夜方式庆祝元旦的到来,相反,在给叶晓祉送完祝福之后,他便上床睡觉。宿舍的其他人根本不把这个特殊时刻当一回事,玩游戏的还是在玩游戏,看电影的还是在看电影…… 林健杭辗转反侧睡不着,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回忆,过了好久,才恍恍惚惚睡下去;他半夜又莫名醒来,四处静得发慌。他蜷缩着,仿佛被子能保护他幼稚的心灵。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两刻。他头昏脑胀,刷着牙,猛地想到今天是叶晓祉的生日,天啊,他还没有买礼物送给她,现在出去已经太晚,待会中午两个人要一起吃饭呢,这可怎么办好呢? 这时候邱明从课室温书回来,见林健杭在宿舍踱步,问他:“你在干嘛呢?” 林健杭看了邱明一眼,不回答他,接着来回踱步。 “你停停,我头晕。”邱明说。 林健杭停下来,说:“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邱明不解思索,好奇问。 “今天是叶晓祉的生日,我竟然没有出去给她买礼物。” 邱明放下书坐下,“呵呵,还真是大事,你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 林健杭瞪眼看他说:“男朋友?你怎么知道我是她的男朋友?” “这还用猜吗?用脚想也知道啦,天天在一起……你的嘴唇破了?” 林健杭抓起邱明英伦风格的衣领:“你小子偷窥我?” “你省省吧,我才懒得跟踪你。” 林健杭一放手又来回踱步:“你说我现在怎么办?我送她什么好呢?” “赶紧出去买呗!” “我也想啊,关键是我待会要和她一起去吃饭,你叫我咋办是好?” “我才懒得理你。”邱明说完折身去了隔壁宿舍。 林健杭冥思苦想,他不是有一支最爱的钢笔吗?这个可以送给她。他猜,叶晓祉会喜欢这支钢笔吗?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就这么决定了。他从抽屉里掏出钢笔——这支钢笔已经跟随他两年,不是因为它有多少价值,而是因为它对林健杭有重要的意义,林健杭能在学校创立书法协会,完完全全是这支钢笔的功劳啊! 叶晓祉今天特别漂亮,上身还是那件蓝色的外套,下身是一件黑色的衣裙,穿了一双靴子,手上拿着一个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她刚好从宿舍楼下来,没等一会儿林健杭就来了。叶晓祉特别开心,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她给林健杭递了一个橙子:“喏,给你。” 林健杭一看原来是橙子,林健杭昨晚睡觉睡糊涂了,他说:“你给我橙子干嘛,我不要。” “这是给你的。”叶晓祉重复了一句,见林健杭好像不喜欢橙子一样,接着说:“你要是不要的话,那我就扔了。” 林健杭说:“别扔啊,浪费了。”林健杭伸手去拿。 叶晓祉郁郁地走进饭堂,叶晓祉打了饭,坐下来一味吃起来,也不管什么。 林健杭说:“晓祉,生日快乐!”他拿出心爱的钢笔送给她。 叶晓祉抬头看看钢笔,问:“你送我钢笔干嘛,我又不会写字。”不过叶晓祉还是收下了。 中午的这餐饭吃得特别奇怪,两人似乎有点不欢而散。下午两点十分,他接到叶晓祉的电话,说要去她姐那里。林健杭听到叶晓祉要去叶晓婷那,心里着实慌,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吗?怎么不和他一起过呢?难道中午他做错事情了?林健杭陷入悲怜当中,没有办法,那好,林健杭说送她到车站。 叶晓祉提着一个挎包,身上还是中午的着装。这时候太阳也露出了脸面,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叶晓祉白皙的脸上。林健杭很喜欢这样的叶晓祉。 叶晓祉问他:“你不喜欢吃橙子吗?” 林健杭回答:“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送给你的橙子?” 林健杭没有作答,不把这事当真。 叶晓祉又问:“你送我钢笔干嘛?我又不会写钢笔字。” “我可以教你啊!”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出了校门,穿过十八条斑马线之后,来到了他们初吻的草地。为了能让他们的爱情之树长青,他们把这个草地命名为祈福草地。走过这片草地是车站。叶晓祉走得越来越快,笑容也不再有了,她说:“你不用送我了,你回去吧!” 林健杭说:“可是还没到车站。” “不用送了,你回去吧!” 林健杭突然觉得很难受,心上人好像不喜欢他送,林健杭又倔强,既然叶晓祉说不用送了,那就送到这吧,林健杭转身回去了。 叶晓祉头也不回,走了。 林健杭回到学校,静坐在宿舍。下午太阳一过,显得特别阴冷,今天是叶晓祉的生日,他却没有和叶晓祉一起庆祝,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第一次感到特别无助、无奈,本来他计划好今天陪叶晓祉,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在预料之中。他想静下心来写写字,写了一个字,控制不住烦躁的心情,他当场把练习的纸张撕得粉碎;看电影吧,魂不守舍,看到一半,新买的mp4突然戛然而止,不动了。倒霉的时候,不管是寒霜还是雨雪,统统倾倒下来。 他拿起电话找人聊聊天,朋友的号码拨了一遍,可是通完电话之后,他还是觉得特别无奈和孤独。于是,他约邱明晚上出去玩。邱明觉得林健杭不可理喻,对他说,为什么不陪叶晓祉?林健杭无奈说,她去她姐那了。邱明顿悟,在林健杭的一再邀请下,他答应了。 叶晓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生林健杭的气——是林健杭不喜欢她的橙子,还是她不喜欢林健杭的钢笔?。她知道这些根本是无关紧要的,假如她换个角度思考问题,那就不一样了。不说橙子,就说钢笔,林健杭把他最心爱的钢笔送给她,说明林健杭很爱她呀,她还奢求什么?可她就是拗不过这个弯,本来她拒绝了叶晓婷的邀请,因为生林健杭不善解人意的气,她果断去叶晓婷家里。 从学校到叶晓婷的家,不是短暂的旅程,叶晓祉从车站上车,经过四个站之后入地铁站。三号线地铁向来最多人挤热闹,所以三号线也特别长;坐到三号线的倒数第三个站转乘五号线,这又得挤上半个小时。地铁出来后,她还得坐公交,一直到公交总站下车;下车后步行两百米,她才到叶晓婷的家。这一趟车程少则两个钟,多则三个钟,每一次叶晓祉来回穿梭在学校和叶晓婷家的时候,累不可堪。 她想到,今天是她答应林健杭做他女朋友的第一天,为什么第一天就不欢而散呢?也许是她太无理取闹。她走出地铁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她一看是周翔的电话,周翔这时候怎么给她打电话了? 叶晓祉接起电话:“周翔,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呀?” 周翔说:“你现在在哪里?阿祉。” 叶晓祉说:“我在地铁。” 周翔说:“嘿,巧了,我也在地铁。” 叶晓祉说:“地铁那么大,有什么稀奇的?” 周翔说:“我和你在同一个地铁站。” 叶晓祉未反应过来,周翔从柱子后面冒出来,叶晓祉倒是收获到了一份特大的惊喜。 “生日快乐。”周翔送上亲手制造的礼物。 “谢谢,你怎么在这里?”叶晓祉对他的出现感觉很好奇。 “我打电话给你姐,她说你今天要过来,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叶晓祉走出地铁。 他说:“我送你到你姐那里吧!” 叶晓祉没有开口答应。从公交站到叶晓婷的家,周翔一直在叶晓祉的身后做护花使者。叶晓婷工作的地方就在她楼下,一看是妹妹来了,出来迎接,瞧到还有一个帅哥护送,叶晓婷打趣说:“呦,周大帅也来了。” 周翔满脸通红,虽然大家是老乡,再熟悉不过了,可他还是觉得尴尬。时候也不早了,周翔回学校去了。 叶晓婷对妹妹的到来感到特别开心,为了能和妹妹聊天玩玩,今晚她索性不加班了。 叶晓祉一放下行李,就和叶晓婷出去买菜,买衣服。和叶晓婷在一起,是叶晓祉最快乐的时光,走着走着,叶晓祉心里便不再生林健杭的气。她没有收到林健杭的信息,相反,周翔的电话和信息一大通,这一天她大部分时间是和周翔在一起。曾经高中时代暗恋她两年的人,如今考入了警官学院,穿一身笔挺的警察制服,男子气概蔚然成风。她知道周翔还是一直喜欢她,可她只是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就像哥哥一样。 叶晓祉给林健杭发信息:“你现在在哪?” 林健杭和邱明此刻已经在大街上,他回复:“在外面。” “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学校无聊,出来走走。” 趁着叶晓祉忙着爱情,陈俊平从后面抱住叶晓婷,鼻子努力呼吸飘逸的发香,闻着叶晓婷的耳尖轻声慢语,双手已经在她身上游走寻找梦中的福地。叶晓婷赶紧说松开,免得妹妹看见这等场面尴尬。 她又给陈俊平投过枕头和被子说:“你就忍一下,等我妹妹走了,我让你开心。” 陈俊平嘟囔着:“我讨厌做‘厅长’,你让你妹妹睡客厅,咱俩一起嘛!” 叶晓婷就是不让陈俊平得逞,关上房门说拜拜。 陈俊平欲壑难填,想出去;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把头伸了进去,他要把害人的欲火浇灭。 叶晓婷整整衣服,故作正经骂妹妹:“你是不是又得了手机病啊?整天对着手机。” 叶晓祉说:“你别管我了,我待会就关机睡觉。” 叶晓婷说:“你是不是和周翔谈恋爱了?” “不是,不是。” 叶晓婷笑嘻嘻:“休得瞒我。” 叶晓祉继续给林健杭发信息:“我明天回学校。” 不久,林健杭回复:“那么快?” 叶晓祉这一刻才发现她离不开林健杭,她要和他在一起。此刻,叶晓婷从衣柜里掏出一件雪白的毛线衣,叶晓祉一看就喜欢上了这件衣服。 叶晓祉说:“真漂亮。” 叶晓婷知道妹妹喜欢,她说:“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叶晓祉高高兴兴穿上,跳动一下就像一只白天鹅在舞蹈。 叶晓婷说:“好了,早点睡觉吧!”原来叶晓婷用这个办法逼叶晓祉睡觉。 叶晓祉又给林健杭发送一条信息:“你明天来接我吗?” “接。” “哪里接?” “你在哪个地铁站?” “西场。” “我去西场接你。” “可是很远。” “不怕,我在那等你。” 六十三.风云四起 林健一在办公室值班,批改了学生期末的模拟试卷,成绩不堪入目。如今的学生不知道是怎么学的,还是他教学方法不对?为了学生能出好成绩,教师忽视了教学方法的创新,一味地追崇传统教学模式,反倒弄巧成拙。他是一名教师,祖国的希望压在他身上。他感到压力很大,一时间好像喘不过气来。他扑在桌子上睡了会…… 级组的同事都来办公室了,迷糊中的他隐隐约约听到同事们说话,是有关元旦节假日发奖金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两百元奖金。林健一灵敏地嗅到奖金的字眼,为什么他就没有?他猛一抬头问张越:“元旦发奖金了?张老师。” 张越呵呵一笑。 林健一问:“为什么我没有?” 张越装糊涂说:“怎么可能?我们兢兢业业的林老师怎么没有发奖金呢?” 林健一现在急需他的回答,一动不动等着他要的答案。 “哦,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张越的食指从太阳穴上抽走说,“前几天的级组会议,你是不是没有来开会?” 林健一点头说:“对。” 张越说:“对呀,你没来,所以就没有奖金。”张越说毕笑出了声,“王强股长亲自主持会议,他好像很生气你没来,然后就说关于奖金的事情,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 “王强股长?他来我们学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健一问他,如堕五里雾中。 张越嘲笑说:“你不会亲自问去?你都是一级教师了。”钟声一响,张越拖着屁股去课室。 林健一绞尽脑汁也猜不透,关于他的奖金问题为什么要问王强股长?还是上课先吧,他不悦地抱起一叠卷子往初二(4)班走去,他把卷子一放,显然气急败坏:“你说你们是怎么考试的?你们是不是没有复习?考出这个成绩?”林健一与其是在埋怨学生,不如说是在羞辱自己。 “徐明珠的分数是我们班最高的,78分。你们看看温家龙才考多少分?”林健一越说越气,“学科代表,上来把卷子发下去。”林健一又说:“你们每个人都好好反省一下这次模拟考试,都给我写一篇总结上来,接下来你们写吧,我先不讲评卷子。” 林健一走出课室,伏在走廊栏杆上,觉得教书教得特别失败,不但学生的成绩没有提上去,就连办公室的人际关系也是一塌糊涂。他痛恨当初走上了教师之路。不是说他否认教师这门职业不好,而是他觉得这不是他喜欢从事的职业。这门伟大的职业不适合林健一。他回想起大学时代自己很追崇的创业想法,他一直梦想白手起家,力图改变家庭的经济状况,也好让弟弟妹妹们能上学成长。这终究还是理想,理想有时候不等同于现实,很多人的工作都不是自己理想的工作。 叮铃铃,下课钟响了,无奈把林健一拉回到现实中,他马上想到了要赶紧去找王强股长谈谈有关奖金的事情。 王强股长受到学校领导的邀请,至此展开“改善教学方法”的座谈会,而提议开展座谈会的人正是张越。王强股长开完会,阿谀奉承的张越把王强股长迎进了初二级组的办公室,给大伙说说话。会议开始之前,王强股长还特地问,林健一怎么没有来。张越乘虚而入,使劲说林健一的坏话,挑拨王强股长对林健一的信任。张越还说,林健一的工作态度不如以前。张越分明以小人之心嫉妒林健一拿到一级教师的资格证书,而他却不能,所以张越才这样离间王林两人的关系。王强股长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张越打什么算盘主意。可当张越引王强股长到林健一的办公桌前坐下看期末模拟卷子的时候,确实是让王强股长气急攻心,这种成绩跟普通班的成绩并无两样,怎么能出现在实验班呢?而且授课的老师还是一级教师林健一。在张越的妖言蛊惑之下,王强股长甚至怀疑林健一的教学质量和水平。于是他一气之下扣留了林健一的奖金,并嘱咐张越说:“林健一要是问起奖金的事情,你叫他来跟我谈。” 林健一走至教育局,找寻王强股长,当面提为什么不能拿到元旦奖金的问题。 王强股长见林健一急得冒火,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对林健一说:“健一,这我得问你了,你的状况可是大不如从前啊!” “状况?我一向来这样。” “你说说为什么上次召开级组会议没有出席?” 林健一说,:“那天有事,我跟张越请假了。” “就算是吧,你近三周来上班总是迟到,早退,跟坏学生没有什么区别。”王强股长见林健一不说话,接着说:“你是教师,你要传道授业解惑。为人师表要以身作则!好吧,就当作你是有原因的,可是你这样是会耽误学生的成绩。是吧,你看看,这次期末模拟的成绩考得乱七八糟。” 林健一像一个学生被老师批评。他想解释说明这一切,可是他正在气头上,回念过来,没有解释的必要。是,林健一是上班迟到,下班早退,还不是因为家里的婆媳关系吗?不是因为张海芬的小心翼翼和王惠英的固执己见,他也不会因此而耽误了上下班的时间;不是因为最近和老朋友偶然相遇,又得知另一朋友要结婚的消息,他会不参加级组会议吗?他想他是没有错的,即使是有错,也不应该把他应得的奖金活生生拿走。老姜般的王强股长鞭辟入里分析之后,他确实又无话可说。他不说话,转身离开了教育局。王强股长见林健一不知道是吃了哪门子的药,就这么走了,不可理喻。王强股长也只是想给他敲个警钟罢了,奖金他是会照样给他的,再说了这是林健一应该得到的奖金,他没有权利扣留。王强股长还没反应过来,林健一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林健一走出教育局,一时间他忽然迷失了方向,他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世界太大,大到让人无容身之处;世界太小,小到让人迷失了方向。这不就是在说他吗?他走着绕过街路来到大马路,不远处是杜氏家私企业,他想去找彭文俊聊聊。 自从李晨凯投身到企业之后,不出两天,他便和大家闹成了一片,如今大家都和这个刚刚报到不久的小伙子很聊得来。特别是石金丽,跟大伙开玩笑说,将来一定要把女儿嫁给像李晨凯这样的大帅哥,这可是她的福分;王木槿虽然为人严肃认真,但有时候还是会询问李晨凯一些杂碎的事情;文员黄妙玉除了做她的本分工作外,总会和李晨凯坐在一起帮李晨凯做活。他们边做边聊,聊以前她们学校的事情,说着说着,她笑了。她一笑,大伙也就跟着笑,也不知道别人是在笑什么,反正李晨凯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要是以前他肯定会充分展现他的幽默细胞,可现在他不想嘻嘻哈哈。 聊天是上班消遣时间的唯一方式,有时候聊着聊着便过了一个上午。李晨凯渐渐发现,这里工作倒是很轻松,当然这里的轻松不是指工作上的轻松,是心里的轻松,因为这个时候他可以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包装上,而不会想其他事情。累了,就去喝喝水,坐着休息,上个厕所,听同事们讲个笑话。不过他倒也有尴尬的时候,他是本部唯一的男生,为此,她的同事都是女人,女人之间总说女人之间的秘密。这些早已不注重颜面的女人,说起话来比外国人还要开放。恰好,这会儿搬运工阿有请假了,于是阿有的工作暂时先由他顶替着。石金丽叫他把盘点好的包装物运到一楼出货。李晨凯下了一楼,看见门卫在极力阻止外人进来,这人正是林健一。 李晨凯走过去问守卫的大叔怎么了。大叔说这人不听使唤,没有厂牌不能进。林健一此时正在气头上,路上喝了几口酒,可能是酒精起了作用,倒是和门卫大叔顶撞起来了。李晨凯觉得这张脸是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林健一看到一个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颅的人出来了,仔细打量一番,看到李晨凯的厂牌,念到:“李晨凯。”林健一听这个名字怪耳熟,他想起以前是谁提起过来的。哦,是林健杭,李晨凯是林健杭的同学。林健一说:“原来你就是健杭常常提起的那个李晨凯啊?”李晨凯一听这话,才觉悟到原来是健杭的大哥。林健一问:“怎么你在这里上班?你不是还在读书吗?” 李晨凯笑笑,他反问:“你不是老师吗?怎么来这里了?” 林健一眯笑说:“我找朋友。” “朋友?是哪位啊?” “彭文俊,你认识吗?” “彭哥啊!怎么会不认识,你随我来,我带你去找他。” “那个靓仔,你的货还要不要出车?”司机远远向李晨凯喊道。 “这样,你上四楼,左手边,最后一间办公室就可以找到他,我得忙了。”李晨凯说。 “你忙你的,不好意思了。”林健一觉得这小子还是有点礼貌的。 彭文俊此刻埋头工作台上,正在检验包装货物,每一件货品他都要检查一遍看是否符合客户的质量要求。敲门声响了。“请进。”彭文俊抬头一看,“健一?” “我不可以来?” “不不,你怎么来了?”彭文俊赶忙起身给林健一递上一杯水。从林健一的身上,他嗅出了酒精的香醇。“你上课教学生喝酒啊?” “呸!那些呆头呆脑的小鬼,我才懒得理他们。” 彭文俊一看,微笑说:“学生欺负你不成?” 林健一声音有点高:“他们哪里敢欺负我?我欺负他们还差不多。” 彭文俊从林健一忧郁的眼神中看出林健一有心事。可是他现在在上班,按理说,上班时间是不允许这样的。幸好,李炳年不在。 彭文俊说:“走,我陪你出去喝一杯。” “还喝啊?你想喝死我不成?”林健一半瘫在椅子上说。 彭文俊把活儿一甩,放在一边,然后踏着方步走出了办公楼。 李晨凯卸完货,火急火燎回到四楼,想和林健一认识认识,电梯门一开,恰好碰见彭文俊和林健一要离开,“你们这是要走吗?”李晨凯问。 “小李,我给你介绍一下……” 彭文俊还没说完,林健一说:“不用介绍了,我刚刚能进来,全靠这位仁兄仗义。” 林健一提议说:“要不,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彭文俊说:“你说什么呢?小李还没到下班时间。” 李晨凯倒是一百个愿意,反正这个公司是他爸爸的,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跟他们一起走。 他们找到附近的餐馆,坐下,点菜,聊开了。林健一不像刚刚郁郁寡欢,他点了菜去了趟洗手间,无意间发现路丹也在这个餐馆,真是巧了。他过去跟路丹打个招呼,聊上几句之后,邀请路丹一起入席就餐,顺便也介绍一下李晨凯。 吃了个饱饭,大家闲聊之余,彭文俊的电话响了,是李炳年的电话。他和李晨凯还没到钟点就下班的消息经门卫大叔通风报信,马上传到了李炳年的耳中。彭文俊心想这会可惨了,他和李晨凯就像受伤的战士,搀扶着马上回企业报到。撇下林健一和路丹两个人。路丹说:“他们走了,我们也走吧!” 林健一和路丹走出餐馆,融进到灯火霓虹的夜景中。 六十四.微妙的情感 繁华的夜市灯光敞亮,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从街头到街尾,各家都在吆喝本店最有名的小吃。为了吸引旅客,新阳西市的歌舞厅每个晚上都上演滑稽怪诞的舞台剧,每次演出都是那几个臃肿沧桑的老面孔。再有几家店铺是五金店,这些店铺最少游客捧场,此刻,正在准备收摊。一阵风吹过,小街老树的叶子零落,倒显得有几分苍凉的夜幕景象。 路丹和林健一漫步走过西市街。 路丹说:“最近几年我们县城变化很大啊。” 林健一点头表示赞同。 路丹又说:“一毕业,为了找工作,为了寻找爱情,我倒是没有好好欣赏过朴质的夜市。” 林健一说:“我跟你也一样,一毕业为了找工作而东奔西走,最后还是回来教书,等自己稳定下来之后,又接近奔三的岁数了,于是就开始成家。” 路丹说:“真羡慕你,你现在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了,我呢,还是一个人。” “你岁数不小了,别要求太高,找到合适的就把自己嫁出去。” “关键是我发现现在压根就没有合适的。” 不经意间就来到了她的水果城。 健一抓耳挠腮,说:“我送你送到水果城了?” “我本意就是来这里。” “你还要加班吗?” “反正我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 健一抬头看这气派的水果城,完全不能想象这就是路丹打拼出来的,他想自己要是能有这样的水果城,那该有多好,然而以他一个教书匠的条件,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路丹邀请他进去参观参观。 无可否认,这是林健一目前看到的管理最完善的水果商铺。各色各样的水果满目琳琅;员工专业化水平极高。不单单出售水果,就连水果的种子也可以从这里买到,而且还有培育的说明书,实在不行,还有培育水果的专业人士讲解…… 路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水果城的规模之后带他到办公室瞅瞅。有一个办公室的感觉真是舒服,路丹一个电话把秘书叫进来,要了两杯咖啡。大晚上,销售部的主管还不忘给她文件签字。路丹这一个签字下去就代表她营业额又增添了一大笔。林健一羡慕不已,他甚至已经开始嫉妒路丹在事业上如此成功了。 同样的事物在路丹看来,这并不以为然,她认为这是不值得高兴的事,事业是打拼出来了,人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从事的行业中取得登峰造极的地步,只要你努力,不放弃,有追求,常坚持。其实她最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她还没有找到归宿总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家,在家等着心爱的人回来,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毕了一起聊天,等到最后生个漂亮的小宝宝……这是所有女人都想要的生活,不复杂,很明了,可到了路丹的手里,却不如心意,她想要幸福难道就那么难吗? 路丹问他:“你怎么不带你老婆给我认识认识?” 健一回过神来,说:“我老婆没什么好介绍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问你,你怎么不在家里陪陪老婆孩子?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男人了,一旦把喜欢的人追到手,就不再对她们好。” 林健一无奈点点头:“婚姻并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有时候它很复杂。” “复杂?婚姻不是很简单的吗?它就是爱情的升华。” “不,可以说,婚前婚后,我们爱一个人的方式是不同的。”健一并不想和路丹说他的婚姻观、爱情观,他之所以出来不陪妻儿,是想借着和老朋友相聚的美好时光让自己忘记婚姻和工作给他带来的痛苦,友谊不就是起到这样的作用吗? 林健一转移话题,说:“你的水果城经营得繁荣昌盛啊!有什么秘诀吗?” “商业秘密,不可泄露。” 林健一想想,如果要改变目前的经济境况,唯独走另一条路才是硬道理,而这一条路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只是找不到支持他的人,他很希望能有路丹的支持和理解。他咬咬牙,说:“路丹……我……” 林健一诡秘的气氛让路丹觉得很紧张。“你怎么了?”路丹问他。 “我不想教书。” “跳槽?”路丹连锁反应说,“为什么呢?你做老师不是挺好的吗?” 健一说:“对,也许在大多数人看来,教师确实是一份稳定不错的职业。人们为了力求自己事业稳定安逸,选择了教师的职业。我们也不能否认教师这份职业它的神圣性,它是伟大的,它是孕育新生命的火种。可是,每个人都应该坚持自己最初的梦想,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这样才不枉活过。” 路丹见林健一突然情绪高涨,听到他的一番话,似乎明白了一点,但又不明白摇摇头。她说:“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林健一叹叹气,说:“我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你知道,我们都是同一个班的,我就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填报了一个我极为不想报的志愿,结果我选择了中文系,最后成了老师,然而我最想的,也是像你和文俊那样,能学到跟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路丹越听越不明白,一个教师的话竟然那么高深莫测,她直接问:“你不想做老师的话,想做什么行业?” 林健一的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因为他知道只有找对了人倾诉才能得到同情的眼神,他知道路丹肯定可以帮他忙。“路丹,我这个想法想了很久,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希望你知道之后能给予我一些建议和些许的支持。”他接着说:“我想开一家饭店。” 路丹安静地听着……她回想刚创业的时候,从路边的一个简单水果摊开始壮大,直到后来壮丽的水果城,中间付出了千辛万苦。林健一的一句理想让她突然感触到自己一路打拼的艰辛。她一直以来很拼命,为的是改变命运,让生活不再像父辈一样在农村守着几亩田过活;她的奋斗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只有坚实的物质基础,才可以寻求美好的爱情;她的坚持不懈,也想为了下一代不再承受上一辈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 “我理解你,我完全理解,你让我想起了刚出来打拼的那段岁月,”路丹感伤,但她并不哭泣,“我一开始去某家公司做会计,那种生活不是说不好,相反,可以说挺好的。对于女孩子来说吧,工资还算乐观,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工作,我要做什么我心里清楚明白。在当时无奈无助的情况下,我认识了跟我长谈五年恋爱的人,也是他告诉我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后来我辞职了,凭借自己存的几万块钱,开了一个水果摊。我遇到了很多很多困难,特别是我爸妈极力反对,说一个女孩子就应该做文静的工作,在路边干活卖水果,那是粗俗的人才会这样做的。水果摊能得到发展,我前男友对我的支持很大,我很感谢他。”路丹说到这里,实在是压抑不住情绪说:“水果摊生意渐渐见好,我们的收入也增多了。钱一多,人就变。谁知道他竟然背着我和另一个女孩子好了,而且背着我偷鸡摸狗了两年。我装作不知道,我跟她说我有了他的孩子。他要我去打掉,这个孩子不能留。我执意不干,我说他必须跟我结婚,不然我就死给他看。他最后答应和那个小贱人分手,就在举行婚礼那一天,其实我狠狠地当着大伙羞辱了他一番,让他颜面扫地。我其实很舍不得,我是很爱他的……”路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女人再坚强也会遇到脆弱的时候。人始终是人,不是机器,是有感情的。 林健一安慰她,说:“过去始终成了过去,你不要想太多了,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你看,你现在事业有成,追你的人得排长龙呢!”路丹被逗笑了。林健一继续说:“我能得到你的理解,我已经很开心了,你还那么信任我,跟我讲了你以前的伤心事。” 路丹擦干眼泪,说:“不,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要是执意坚持自己想做的,就去做,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可以帮你,无论是资金方面还是精神方面的支持,我这里都有。” 林健一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张海芬还没睡,一见林健一回来就骂他个狗血淋头。林健一心平气和地说:“你不要生气,孩子和妈都睡了,你这样会吵到他们。” 张海芬哭着说:“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称职的老公,我就是命苦。” 健一说:“我咋会不称职呢?” “你说过你会爱我的,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 “我咋又成了不爱你呢?我爱你,我爱我的家。”林健一把张海芬抱在怀里,说:“我正是因为太爱这个家,所以我总是不能处理好你和妈之间的矛盾,也正是因为我太爱这个家,这才影响了我的工作。为了更好地爱你,爱这个家,我今天苦思冥想了一天,唯一改变现状的方法就是得离开这个地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离开?你不可以离开,你不可以。”张海芬把林健一抱得更紧。 林健一解释说:“我不是说要离开你,我想辞掉这份工作,自己创业。” 张海芬更不理解了,问:“创业?你现在不是有自己的事业吗?” “我知道这不现实,但我一直都有意开个饭店,这你是知道的。过清闲无忧的生活,你不也是一直这样想的吗?” “可是你要是把这份稳定的工作辞了……” 张海芬还没有说完,林健一接上说:“不要跟我说稳不稳定的工作了,我当时就是觊觎这个稳定才选择这条路。小珞妹还小,我想让她过得更好,我也很想让爸妈享清福。唯有勇于打拼,才能改变生活。” 张海芬问他:“教师这份工作,我想也不适合我。在学校领导压迫出成绩,成绩不优秀就抓老师开骂。成绩好与不好是学生自己决定的,老师只是起到指引的作用……” 林健一拍拍张海芬的脑袋,“你给我好好教下去,我要是一事无成的话,还可以吃你那份工资,你会不会不要一事无成的我?” “你是小珞妹的爸爸,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卧室里的王惠英听到他们的对话,她没有想到林健一为了养家糊口竟是过得那么不称心如意,她流下了眼泪,可是望着熟睡中一天一天长大的小珞妹,她又笑了。 今夜,林健一成功地失眠了。这学期快结束了,等到期末考完之后他就递交辞呈。 我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能把握的是当下的一切。过去无法改变,那已经成为了事实,正是因为过去,所以我们才变成了现在的我们。可能是因为感情,也可能是不能说的秘密,所以我才需要不断前进,让自己活得更好。林健一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更为严峻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 六十五.情,难 1月2号,中午过后,林健杭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地铁,终于来到了西场地铁站。西场地铁站给他最深的印象是扶手电梯,这是他见过的所有地铁站当中最长的一条电梯。从上面往下看,有一种颤栗的感觉,而且中午时分,很少人来往,在颤栗的基础上还有几分恐怖和惊悚。他走出地铁,上了电梯,花了两分钟才到上一层,耳际传来美妙的音乐。叶晓祉还没有来,他等着。 忽然后面一个声音突然拉大,轻轻地靠近他,他扭脸一看,真是她,不过此刻她正在讲电话。叶晓祉倒是和电话那头的人有说有笑,就差打情骂俏了。许久叶晓祉才挂了电话,问林健杭:“你来了很久啦?”身上穿着白色毛线衣的她显得特别清纯,可是她脸上却没有往常的笑容,相反,两个人静下心来后,却无话可说了。站在拥挤的地铁,两个人的视线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有了矛盾隔阂,即使是再好的情人也会耷拉下脸。林健杭倏地觉得,叶晓祉总是关心电话那头的人,而在她眼前的人却爱理不理,他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地铁,已经很累了,而且只是为了接到叶晓祉,叶晓祉不但没有体现出感激之情,还表现出很不乐意的样子。他不知道叶晓祉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突然感到有点累。不,不能累,这才是刚刚开始,如果一开始就说累,那往后漫长的日子怎么过? 叶晓祉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哪里玩玩?” 林健杭回答她说:“去哪里玩,你说吧!” “不知道。” “要不去动物园吧?”林健杭建议说。 “那里偏离我们的航道了。” 林健杭说:“这样的话,我们就去海心沙。” 叶晓祉看看地铁的指示路线(海心沙就在他们回学校的路上),她略点头说好。 走出地铁,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人也格外开朗,地面上出现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再像地铁一样沉闷。地铁也是一个浪漫的地方,可是在林健杭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人在不开心的时候,所有想法都是消极的,千万不能在消极的时候断定事物的价值与存在,那样会影响人的判断力。 趟过公路,向前行走十五分钟左右,他们来到了省博物馆。独特的建筑,让人耳目为之一新,但在繁华的新城,最耀眼的不是独特的博物馆,而是鹤立鸡群的小蛮腰——海心沙。在高楼大厦的映衬下,她亭亭玉立,高耸入云,仿佛是天仙下凡,如梦如幻;尽管她已经开放了,但还是要买门票才可以进去。高价的门票与可观赏的景色其实是不对等的,说白了,里面就是空旷的广场和锦簇的鲜花,而且还不敢确定那花是天然的还是人工装饰品。叶晓祉说:“别进去了,就在门口周围转转吧!” 周围的人如海浪般一波又一波,显得热闹拥簇。人们为了庆祝一年一度的元旦节,大多数家庭是全家总动员;恰好今天下午晴空万里,老人们顺便出来晒晒太阳。瞧吧,他们都在拍照呢!看着这些景致,叶晓祉咧开嘴笑了,她拉着林健杭来到花束面前说:“我要拍照,你拍我,要拍到后面的花。”接着叶晓祉拉过林健杭说:“我们一起拍。”手机咔嚓一声,两个人的首次合影在2号下午十四时五十六分永远定格在一个画面上。可以看到,他们脸上都是开心的,但眼神有些忧郁。 叶晓祉说累了,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林健杭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凳子,都已经客满了,他们转了好久,才发现空荡的凳子,两人坐下,望着美好的景象,心中却有不美好的情愫在翻滚。 “你昨天干嘛呢?”叶晓祉露出笑容问他。 “昨天本来想陪你过生日的,谁知道你急着去你姐那?”林健杭郁郁寡欢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去我姐那吗?我本来是不想去她那里的,我留下来是因为你,我没有留下来也是因为你。” 林健杭看着叶晓祉,心中多有不解。 叶晓祉继续说:“我拿给你橙子,你不要;你给我送钢笔,我不喜欢。”叶晓祉不看他,很不高兴。 林健杭现在突然觉得昨天的他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神经,送橙子是代表我喜欢你的意思,他说不要就是拒绝叶晓祉的意思;尔后,他又送了一支钢笔,他已经问过邱明,邱明还说要马上出去买公仔之类的礼物,女生喜欢这一类礼物,可是他不听,偏偏送了一根该死的钢笔,他以为自己的字写得漂亮便了不起,这倒是弄巧成拙。不过现在看来,他痛恨昨天的行为已经太迟了,因为从叶晓祉释然的眼神看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重要了。 林健杭说:“我昨天没有和你在一起,我很不开心。” “我也很不开心,你知道吗?”叶晓祉说,“昨天陪我最多的不是你,而是周翔。” 林健杭问他:“周翔是谁?”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学校特地跑到西场地铁站送我回我姐那里,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会出现在西场,我真是大吃一惊,你知道吗?虽然我们一路上都没说什么,他跟在我后面,可他确实是送我到家了,我很感动。我当时就在想,我的男朋友在哪?为什么此刻陪着我的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别人。” 林健杭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过错,他更加不知道怎么弥补对叶晓祉的伤害,他此刻只会说再熟悉不过的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对不起有用吗? 叶晓祉说:“后来我想想,是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了,什么东西都要按照我的意愿,我才高兴。我有时候无理取闹,我希望你能接受我这种不好的性格,我有什么话我会说出来,可是你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是我一直在说,你什么也不说。” 林健杭落下了眼泪,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不对,他嘤嘤抽泣。路人经过看到一个软弱,在女孩子面前哭的男孩。叶晓祉抱住他,说:“过去了,我已经不介意了。”林健杭想说什么,却又无奈地咽了下去。是啊,他不懂爱情,从一开始他就不懂爱情,他不想在两个人正式交往的时候,突然一个晴天霹雳,破坏了两个人的关系,然而这种谁都不想看到的东西竟然真的发生了。 叶晓祉打开手机,看看刚刚拍下的照片,她又露出了高兴的面容。 她又接到电话,是她的老朋友李晓燕打来的,说是为了给叶晓祉补办一个生日party,已经云集了七八个死党。叶晓祉不好推脱,只好答应。叶晓祉对林健杭说:“健杭,你先回学校吧!” 林健杭缓过情绪,问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叶晓祉说:“不要,我要是把男朋友带去,男的肯定不放过你,女的肯定不放过我。” 林健杭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为了弥补自己的懵懂,他洗了个澡,吃了个饭,又马上折回身子去车站附近的精品店,买了一只公仔。售货员问他是不是要送给女朋友,林健杭点点头道是。售货员当面指责说:“你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那么迟才送给人家生日礼物。”林健杭不说什么,他已经知道错了。买了公仔之后,他就坐在车站上一直等叶晓祉回来。他们在电话约好,林健杭去车站等她。林健杭这一等便是两个钟头。 party上,叶晓祉临走的时候,大家都舍不得。李晓燕说,下一年生日的时候,阿祉一定要带个男朋友来,如果没有就在几个死党里面挑。还有人说,如果二十八岁阿祉还没有嫁出去,而死党周翔还没有娶到媳妇的话,那就勉强凑合着过日子。 叶晓祉一下车,林健杭就上前去给叶晓祉递上一个可爱的shy bear(害羞熊)。叶晓祉没说什么,只是抱住林健杭。她知道林健杭真的很爱她。 第二天,叶晓祉收到一份快递,她叫林健杭代领。林健杭一看ems上的署名,是周翔。周翔?他究竟是谁? 叶晓祉和她的舍友苏洁妤从宿舍下来。苏洁妤抱着林健杭送给叶晓祉的shy bear,还说林健杭送的熊太可爱了。叶晓祉就说既然喜欢,那就送给她。苏洁妤说:“我才不要,那是林健杭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林健杭把快递拿给叶晓祉。 叶晓祉很好奇,说:“他真的有寄东西给我,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她拆开一看,是十九根“德芙”巧克力。叶晓祉说:“他还真送给我巧克力,而且还是十九根,应该花了他不少钱吧?”叶晓祉当场给苏洁妤三根,给林健杭两根,说:“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嘛。” 林健杭有一股浓浓的醋意往上涌,他说:“没什么事,我先回宿舍了。”林健杭返回走。 叶晓祉微微一笑,说:“洁妤,你把这些东西拿上宿舍去,我跟林健杭去约会。”叶晓祉追过来,对林健杭说:“哎呦,我怎么看到有人在吃醋呀?” “没有啊!哪里有?” “这里那里,到处都有。”叶晓祉挽着林健杭的手说,“我跟周翔没什么,我跟他高中认识,虽然他对我很好,也曾经向我表白说喜欢我,但我没有答应他呀,我只是把他看成是我哥哥罢了。” 叶晓祉说:“健杭,你好可爱呦。” “可爱?我一点都不可爱。”林健杭说。 “你会吃醋,说明你很爱我,是真的爱我。我今天也很爱你。” “你只是今天爱我?”林健杭问,他很讨厌这样的说法。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由喜欢变成了爱?一切都来得太快了,爱情太疯狂了,这种疯狂让人无法抗拒。元旦过后,再过十几天学校就放假了,这几天大家都忙着复习。林健杭虽然有下功夫看书,但总是心不在焉,上课的时候他没认真听,考出来的成绩竟然有两科不合格。不过“挂科”对他来讲没有什么,他觉得收获最大的就是和叶晓祉的爱情。他自认为这学期很有意义——创立书法协会、上了迎新晚会的舞台。这对于一个大一的学生来说,无疑是凤毛麟角。 六十六.改变 蔡教授接到教务办通知,下一学期要被调到大学城工作了。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蔡教授终于盼来了他事业上的高峰,同时他也非常庆幸,是这个狭小的学院孕育出他的成功。虽然地方小,人少,不吵,甚至周末日显得寂寥,但在他心中却成为值得炫耀的骄傲——就在这里,他把婷婷看成是亲生女儿看待,这才是最高兴的事情。 再美好的事情也是短暂的。当婷婷听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她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喜极而泣,可她回过头来一想,所有她在乎的人一个个离开她。她是多么孤独,想到这里泪水禁不住溢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称心如意。生活的难题那么多,可是她也只是个凡夫俗子,并没有三头六臂呀!生活的难题,我们要学会面对接受,而不是逃避忍让。然而婷婷会这么想吗?人更多的时候不是积极进取,而是萎靡不振,昏昏欲睡。 尽管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我们可以看出来,婷婷已经开始努力复习功课了。学习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一件事情,无论人处身于怎样的环境,学习的求知欲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在知识的海洋中,我们可以忘掉烦恼,可以忘记一个人或者一件事。 婷婷不再像昔日一样光彩夺目。往常穿的裙子被她收回柜子里去;时髦的挎包换成了中学时代的书包;她变得忧郁,脸色发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生病了。这些变化让同班的朱志文看得一清二楚,可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除了一些基本的问候,还能干吗?什么也做不了。感情的事情别人说再多,听再多,只是徒劳无功,这种事情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靠自己慢慢去开化。 朱志文打电话告诉李晨凯说:“婷婷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对得起她吗?” 李晨凯回答:“我对不起她。” 朱志文指责,说:“你跑了,倒是轻松了,可是你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吗?你知不知道还有很多人在为你流泪。婷婷的眼泪快哭干了,而你却一意孤行,坚持要离开,婷婷有多伤心,多不舍。” 李晨凯知道是他辜负了婷婷的一片好心。 然而,朱志文狠狠指责李晨凯的消息,无意间被婷婷发现了。婷婷倒是回过头来告诉朱志文:“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从我们去乡下活动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事情你不用管,李晨凯他怎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但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喜欢犯贱,我喜欢自作自受,怎么了?” 朱志文骂她:“李晨凯是不会喜欢你的,他的心里早就有了杜小贤,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为了他伤心,真的不值得,你醒醒吧!” 婷婷已经开始醒了,从她的变化来看,她确实是一点一滴试着努力改变了。改变是一个过程,不要太快,太快了谁都无法承受。 她的改变更多的是蔡教授给予的。蔡教授告诉她说:“大学的时光其实不多,转眼马上就要出来工作。在大学不要浪费时光,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学到东西,学到本领,而以你的才华,我建议你准备考研。人有时候会因为感情而一蹶不振,只要放下了,所有的东西也就不再重要。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而生活必须向前。” 一开始的改变很痛苦,婷婷完全不能把心放在枯燥无聊的书本上。每当她坐下就会哀伤,痛定思痛。那天是周末,严芳玲找她出去玩,婷婷马上就同意了。 严芳玲还是跟以前一样吝啬,买东西说婷婷请客。两个人逛完了学校,到街上逛,仿佛又真真切切地回到了高中时代——回到高兴时代——那段天真无暇的时光,没有很多的烦恼。 婷婷说:“阿玲,我们去买内衣吧!” 严芳玲知道,邓婷婷要是有什么烦恼的时候,总会以买内衣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不悦之感。 严芳玲问:“有什么心事吗?亲爱的。” 婷婷说:“没有,我没内衣穿了呗!”说来女人的心思也确实奇怪,婷婷挑了几件红里花哨的内衣之后,心情自然好多了。 这么一逛,婷婷做回了以前的自己。她妩媚的眼神回来了,睫毛一闪一闪的,性感的衣裙也尽展身姿,走在街上,男人的回头率像沸腾的开水喷开了。 要想改变就得从现在开始。 同一天,1月9号,林健杭和叶晓祉去大石美食街。 林健杭说坐地铁去比较近,两个人开开心心手挽手走去。在地铁,林健杭偷偷吻了叶晓祉的脸颊,他们第一次吻上了。在大都市,这样的情景屡见不鲜,尽管有视频监控,监控的保安人员却不屑一顾。可对于叶晓祉来说,这是有意义的,她感到初恋是那么甜蜜幸福,她感觉自己被爱的时候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然而,她深刻地知道她的爱远远没有林健杭爱得那样强烈。 本来叶晓祉和苏洁妤约定一起去大石美食街,后来她想到了林健杭,索性告诉林健杭不和舍友一起去。这样以苏洁妤为首的宿舍团队开始鄙视叶晓祉,说她见色忘友。叶晓祉不管,谁叫她们没有男朋友。苏洁妤说:“你这个男朋友还没有得到我们的允许,所以还不算是你真正的男朋友,你男友一定要在我们面前说爱你,我们才同意。” 叶晓祉说:“你们怎么这样子?” 另一个舍友谢妍也说:“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晓祉对林健杭说:“健杭,一个人爱不爱他的女朋友,就得看他会不会为他爱的人花钱,你愿意为我花钱吗?” 林健杭说:“不就是去美食街吃点东西吗?哪来那么多恋爱哲学?”林健杭并不富有,但他知道,是男人就应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花钱。 走出大石地铁站,倒霉的事情发生了。乍眼一看,这里跟乡下没有多大区别,一个牛高马大的拉车夫跑过来,硬是围住林健杭和叶晓祉不放,说坐他的车好,安全可靠。叶晓祉说这里有公车,谁要坐那无牌无照的三轮车。后面一大帮车夫,一直盯着可爱的叶晓祉想入非非,叶晓祉很害怕,她抓住林健杭的胳膊,抓得老紧。不料走没几步,一条黑色的欧洲犬迎面而上,气势冲冲向他们两个人走来,嗅着两个人的气味,心里打量着什么时候狠狠咬上一口。叶晓祉吓出了冷汗。林健杭倒是觉得这有点像家里驼背浪的老黄狗,跟军犬一样,任何生疏的气息他都能闻到。人与恶狗对峙的时候,千万要淡定,不可以慌张,否则它会不顾一切扑上去咬人,直到把人肉咬下为止。林健杭说:“以后没什么事情,我再也不来大石玩了。”叶晓祉在一旁傻呵呵笑:“瞧我心爱的人儿。” 不过大石美食街确实非凡,一时间还真分出东南西北。这里汇聚了各色各样的特色小吃,只要能吃的,这里都能买到,自然这里的游客像是蚁窝中的蚂蚁密匝匝的,街道不留缝隙。叶晓祉一见到美食,忍不住要买,吃了两口就不要了。 她看到有一伙计卖狗肉。 林健杭说:“你买什么吃都行,就是不要吃狗肉,我恨死刚刚那条狗了。” 叶晓祉哈哈大笑,“原来你那么记仇呀。” 从美食街的入口到出口足足花了半个钟。真是有缘了,在出口的地方,他们遇到了叶晓祉的舍友。苏洁妤为了深表对叶晓祉的不满,打了招呼便走人,还偷偷把嘴巴凑到叶晓祉的跟前说:“见色忘友。”叶晓祉哭笑不得。 转个弯,他们继续逛街。这一带卖首饰类的东西,林健杭说那对手镯不错,他们一人一个。叶晓祉上前左看右看,最后说,你决定。 最后逛了一趟商城,他们实在走不动了,坐下来歇息,完了打道回府。 回到学校又是一个美好的晚上。时间并不会太晚,他们喜欢坐在操场上静静聊天,忘情深吻,不管旁人。别人见了倒是挺乖巧,不敢看,绕道而走。 后面几天,天下起了雨。这对让人眼红的情人,依然不减活动,他们约定看电影。去到电影院才发现,影厅只有他们两个人。大雨天有谁会来看电影,而且还那么冷?林健杭看到这种情况突然说:“你看,我把这个场子包下来了,你高兴吗?”叶晓祉紧紧盯着屏幕,不回答他。电影实际上不好看,而且又是惊悚片。 没过多久,他们走出影院,乘上地铁,去了广场。无独有偶,往日热闹非凡的广场如今空无一人,同样下着雨,两个人,一把伞,一条心,手挽手漫步在雨中的广场。周围的灯光多么璀璨,两个人的爱意那么浓烈。挡不住,唯有以吻表示封锁不住的爱意。浪漫,绝对是这今晚的主题。 叶晓祉说:“健杭,我们过几天就要分开了,我一想到这个就舍不得。” 林健杭搂着她,说:“寒假并不长,三十来天一下子就过去了。” “我突然很不想放假回家,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一起过年。” “要是能在一起过年那该有多好啊!” “要不你来我家过年?”叶晓祉又开始打鬼心思了。 “好啊,好啊,你家人看到我这个黄毛小子会不会赶我走?” “这个难说,可能吧!” “啊?那我怎么办?” “开玩笑的啦,说真的,你会不会想我?” “当然想,我在学校每天都想你,我回家更加想念你。” “在学校还有什么好想的?” “想你那深深的吻印在我的唇间。” “讨厌,还好意思说,人家的初吻都被你夺走了。” 林健杭抓住叶晓祉的双手,接着四目相对,又是深情地拥吻。 1月17号,两个人约定一起离开学校,回家之前叶晓祉要去叶晓婷家一趟。情人相别,总是有道不完的柔情蜜语。吻已经不能表达深深的爱意,在林健杭的宿舍,舍友们都已经回家了,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们依偎在一起,互诉钟情,过了很长时间才缓缓离开。林健杭送她到西场地铁站,良久才杨柳依依分别,叶晓祉的眼神是那么不舍,林健杭也是。 此刻大家高兴于放假时间悄然而至,因为大多数人离开家半年有余,盼望着放假那一天早点到。特别是邓婷婷,她拼命克服对李晨凯的思念,努力复习功课,竟然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明年就可以拿到奖学金了。男生女生,还没到放假的确切时间,早已卷铺盖走人。可是对于林健杭来说,他盼不得迟一点放假,这样他就能和叶晓祉多逗留一会儿。本来两个人就有相爱恨晚的感觉,现在又要让他们离别,挺残忍。热恋中的男女刚刚离开对方,是一件很不习惯的事情。思念,成了生活的主题。其他的好像都不重要了,只盼望两个人能早一点相见。待相见的时候,他一定要紧紧拥抱叶晓祉,深情吻着她不放。 六十七.辞职信 恰逢今年是闰年,腊月没有三十。还是下午时分,家家户户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其乐融融,喜庆浓浓。小孩子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一到除夕,不但可以吃上山珍海味,还可以沾点香醇甜酒。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吃完饭之后有红包收。小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过年,还不是图个红包? 老人早早洗了个“香水澡”——这是用山间的“老人筋”所泡制的洗澡水,可以除去一年的晦气。洗完澡之后,他们带小孩子去玩鞭炮,晒晒太阳…… 小孩子和老人家最喜欢过年。可对于青年壮丁来说,过年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不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聊天,有活动的搞活动,没活动的在家看看春晚。 就在这一特殊的日子,还有一个更为特殊的意义——林健杭的生日到了。二十年前,也是碰上四年一度的闰年,就在年二十九的这一个夜晚,一个普普通通的生命降临在人间……一眨眼,二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如今林健杭已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了。在所有人的眼中看来,林健杭是幸福的,过年的时候碰上过生日,无与伦比。恰恰相反,他的生日总会被大家遗忘,本来年前就很忙了,大多数时候,林健杭都是没有过生日而言的,等到大家清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林健杭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就算是在年二十九当天家人想起了他的生日,也只是煮两个鸡蛋而已(小时候,王惠英告诉他说吃两个鸡蛋能考一百分)。这天,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更加没有朋友的祝福。所以林健杭他很讨厌自己的生日偏偏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打从他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朋友为他庆祝,每次看到宿舍里有人生日,大家准备搞生日party的时候,他就羡慕。 对于他来说,这一天是他人生当中最为重要的日子,但即使是再重要,他也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过,正在远方的叶晓祉只能以电话和短信的方式送祝福。是啊,我们知道叶晓祉的生日刚刚没过多久。比林健杭早出生三十二天的叶晓祉,是唯一一个真正在乎他生日的人。如果能在一起庆祝过生日,然后一起跨年,一起迎接新年钟声的敲响,那该有多好。 在雾雨迷蒙的日子里,人们度过了一个愉快而又肥美的一年。 年初八,各机关单位部门,纷纷开始上班了。要说最迟上课的人,非大学生莫属了。早在年初五的时候,新阳县城高中——林健杭的母校,高三的学弟学妹们就开始奋战了。为了高考的独木桥之战,他们真的很辛苦,林健杭是经历过这种酸楚的人,他深深知道。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高考不也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考试吗?现在的高考又与他何干呢?他现在只想拥有自己的一份爱情足矣。自从有了叶晓祉的爱,有了对叶晓祉的思念,他不再关心任何事情——小时的伙伴与高中同学纷纷说要聚会,他都没去。他渐渐明白思念一个人是多么的痛苦,那种欲见不能的失落与无助的感觉,苦涩中伴有点点幸福的味道。 过了一个红红火火的肥年,李晨凯也在年初八那天上班了。经过一个多月的包装工作之后,他在包装部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也感受到了和邓婷婷的异地恋是多么难熬,其实他每一天都想邓婷婷,可他知道,即使是在想念对方,那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她会马上来到你的身边?不能。既然不能,又何必苦苦思念?倒不如把主要时间放在主要工作上,这样岂不是更好?对婷婷,李晨凯知道他有愧于她……只是有时候他突然停下来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邓婷婷,而是另一个偷走他的心,并伤过他的心的杜小贤;他有时候也焦虑林义东的状况,为什么那么久了还没有回来?林义东一点消息都没有。 新年教师大会后,林健一呈上辞职信。这一举措,所有人都不解。张越也吸了口冷气,他没能料想到林健一竟然做出一个不被世人所理解的决定,甚至很多人认为这是傻的蠢的笨的无知的行为,是吧?一个好好的教师不做,公家饭都不吃,而且双休日工资照样领,跟学生一样也享有暑假和寒假,可林健一偏偏放弃了优越的条件,而自讨没趣。可是,我们要同情他,理解他,他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 现在林健一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学校。他不去理会,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他是他,他的生活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听别人的建议和指点生活。他在学校兜了一遍,不知不觉在这里工作了三年,他不舍得这份工作和这个地方,想到这里,他嘤嘤抽泣。 忽然校门打开了,两辆小汽车缓缓地从校外驶进来。一个人走出车子,这人身材矮小,但可以看出他霸气外露。这个人是小徐。林健一知道这个人,他是徐氏家私企业的大老板,也知道他与韩峰山叔伯亲戚的一些事情。他怎么突然来学校了? 成大事者,其行为岂能让小人看穿? 原来,在小徐销声匿迹的这段期间,他打通了县直机关各个部门的销售渠道。这不,学校刚想换一批新款书桌和椅子,小徐收到线报之后,便和校长拉上了关系,一来二去,竟然和校长结拜成了兄弟。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他都趟了浑水。小徐已经改变经营策略了,动机很明确,那就是要击垮他恨之已久的杜氏企业。 小徐从林健一身边经过,两人相视微笑,不说话…… 现在林健一豁出去了,唯一一点让他无法应对的是,不知道如何跟林铁生交待已经辞职的事情。他思考再三,最后无奈去找彭文俊。 彭文俊一听林健一辞职的消息,吓了一大跳,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他以为没听清还是以为在做梦,挖净耳屎确认林健一说的话之后才醒悟过来,林健一动真格了。 “你怎么也不事先跟我说说哩?”彭文俊不可思议。 林健一说:“没必要,我决定了,你再怎么说我还是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有老婆孩子的呀?你没有了收入,那他们怎么办?” “这一点我知道,我比你清楚。” “还有,你要知道你做出的这个决定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会牵连到很多东西,你有没有想过?” “我想不了那么多,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 “你……你这……不就是瞎掰吗?”彭文俊拿他没辙。 林健一叹了口气说:“我现在最束手无策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跟我爸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一包烟,此刻他正吧嗒吧嗒抽起来…… “实话实说。” “我是怕他人拗不过弯。” “我问你,”文俊说,“你辞了工作,接下来干嘛?” “实话跟你说吧!”健一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往他身上倒,说:“我一直以来想开个饭店,你是知道的。” 文俊清楚地记得曾经他们在一起读书的时候,还一起规划过这个美好的蓝图。他说:“那只是理想,你知道吗?现在什么社会,现在谈理想已经很不切实际了。” “怎么不切实际了?这个社会就不能有自己的理想了?”健一反驳他说。 文俊说:“你别激动,我们客观地来分析问题,你要开饭店,最起码你得有本钱是吧?你现在有本钱吗?” “你知道,我一个教书匠,没几个钱,关键不是这个钱的问题……” “钱怎么就不是关键的问题了?你没有钱做什么都做不成。”文俊敲着桌子狠狠说。 “路丹她会支持我……” 健一说完,文俊立马改变脸色:“你跟她说过了?” 健一点头说:“嗯,她支持我。” 文俊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支持你的,其实我知道你的难处。” “不,你不理解,我的苦衷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健一跟他说。“我不知道怎么跟我爸交待。”健一继续说。 “反正你爸迟早要知道,你跟他说你的想法,说不定他还会支持你,难不成他会把你痛打一顿?”文俊说。 “有可能……” 文俊不解:都几岁人了?还打?不可理喻。 就在同一天,林健杭从老家到县城,去林健一的宿舍。 王惠英在照顾小珞妹,一时间林健杭的出现让小珞妹哭得鼻涕连连。小孩子就是这样,见到生疏的人会自我保护,哭便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方式。人从小知道自我保护,长大之后会时时刻刻想保护家人,保护恋人也不出奇。 林健杭为了维护与叶晓祉的感情,他把离开叶晓祉后的日记经过文档处理,再插入叶晓祉的照片,制作成一份精美的相册。再去街上买了一本精致的相册簿,在扉页上用于文字修饰之后,他对叶晓祉的爱尽跃然于相册簿上。 他花了很多心血在上面。特别是把文档拿去打印的时候,打印的姑娘要先预览一遍内容,里面情情爱爱的话语,都跳入她的眼中,令她实为尴尬,脸都红了。林健杭也很不好意思。爱就应该做出来,而不是嘴上功夫。 每个人爱人的方式都不同:有人选择保守型的;有人选择豪放型的;有人则表现得平平淡淡。不管以哪种方式爱我们所爱的人,都是一种爱,它应该被人们尊重,被人们理解,人不能采取鄙视的态度看待另一个人的爱情。爱情从来都是疯狂的,正是因为爱情足够疯狂,足够失去理智,才被世世代代的人所追求,才成为永恒的旋律。 六十八.母亲的支持,父亲的无奈 早先林健一跟张海芬诉说弃职一事的时候,王惠英就已经知道了。她本想马上告诉林铁生,后来她想了想,还是先不说为妙。因为她知道,打从林健一毕业那年开始,这对父子一直不和,直到后来林健一找到了县城教书体面的工作之后,林铁生和林健一的关系才有所改善。她想,如果林铁生知道了林健一荒唐的做法,势必会再次激怒林铁生的反对,她不想父子俩以后没有好眼相待,她只想家庭和睦相处。只有家和,才能万事兴。 消息迟早是要传出去的。她又回过头来想想,不如先告诉林铁生,给他打个预防针,好让林铁生心里有所准备。思考再三,王惠英辗转反侧,拿不定主意。眼下她与张海芬又陷入冷战之中,不是东边下雨就是西边下雨。她看着熟睡中的小珞妹,焦急万分,时下已过凌晨两点,她仍没有睡意。小珞妹被震动的春雷惊醒,一直哭个不停,呢喃着说要喝奶,王惠英冲了一壶奶粉。小珞妹喝完之后,又闹着说肚子痛,哭声没有断过。 林健一摸黑打开灯,头昏脑胀。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他眯缝着眼睛问:“小珞妹咋了?”张海芬心想:肯定是小珞妹不肯和奶奶睡,想妈妈了。 王惠英掀开被子一看,原来是小珞妹拉尿了。 张海芬拿了一张尿片给小珞妹换,换完把小珞妹抱回卧室。 林健一说:“没啥事,可能是想和妈妈睡。” 王惠英不说什么,此刻她不纠结和张海芬的矛盾,因为她深刻地知道,林健一的麻烦才是难以解决的。她点点头说:“好。”她并不担心小珞妹,要知道她有五个儿女,是一个资深的养育孩子高手。她是想看看林健一心里究竟想什么,可她怎么都猜不透林健一的神思。人们说:知子莫如父,知女莫如母。林健一的心思只有林铁生才知道。愈是猜不透,摸不着边,她的心愈是彷徨不安,脉动急速地跳动。迷迷糊糊中,她睡着了。 学校放假,她便不用整日照顾小珞妹。她得马上回家整理一遍家当,林铁生是个粗汉,肯定弄得七零八落,再说她得亲自跟林铁生说说林健一的事。她回到家之后,忙乎竟忘了这事。等到空闲下来,所有孩子都已经回家了,她才记起。过年是喜庆的日子,如果她现在挑起端倪,那么肯定大家都不好过。先搁着吧,再说了,二小子林健明带了个女朋友回家,这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情。她知道,林健明的终身大事即将定下来,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抱起另一个孙子。 这个时候不能说,一搁置一直到放完寒假都没说。年初八一过,她便又返回县城照顾小珞妹。这时候林健一动真格辞职了她才再次想起这件事的严重性,其实她也是急切万分啊! 能帮上什么忙呢?她忽然觉得这个做妈的只会添乱。而张海芬对王惠英的态度一直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林健一两口子压根没想过给王惠英汇报消息,王惠英又胡思乱想到,这也太不像话了,说什么,她还是他们的妈,这等重大的事情都不跟她支呼一声,小两口太不把这个妈放在眼里了。 最终,王惠英还是告诉了林铁生。 林健杭从没有看到过林铁生如此生气的模样。他还是听王惠英说,在他林健杭还没有出世之前,林铁生有恼火的时候,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林铁生的暴躁脾气让林健一甚是害怕,以至林健一畏惧父亲,就这样日积月累的生活下,林健一和林铁生的关系渐行渐远。 林铁生知道他以前脾气暴躁,对孩子的影响是不好的。父母的性子直接影响到下一代的性格,在以后几年,林铁生确实是控制住了易怒的脾气。他希望能以和善的方式来缓解父子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可他换来的却是虚伪的指责。 他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林健一说回旱窝一趟。大过年的,林健一在家前前后后才不到两天,林铁生说:“回来看看我这个即将死去的人吧!” 林健一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爸爸已经收到消息了,他也知道是妈妈放的风声。现在追究谁把消息传到林铁生那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林健一必须面对林铁生,坦诚相告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最让人担心的是,林铁生未必能像林健一想象中那么好对待。 林健一回来了——回到这个曾经养他育他二十余载的家。他现在才发现老家换上了新鲜的面孔,感叹之余,便觉得时光飞逝。 林铁生不像林健一想象中那么差,相反,林铁生眉宇之间纹丝不动,只是平平问林健一说:“听你妈说你辞了工作?”林铁生他知道凡事需要冷静对待,不能靠打骂了事,林健一如今是三十来岁的人,也有自己的孩子,也是一个父亲。 很多事情,林健一是明白的。甚至可以说林健一考虑的问题比林铁生还要多,还要前卫。 林健一不抬头看他,说:“嗯,你……已经知道了。” “为啥这么做呢?”林铁生静静地吃饭。 安静的气氛让林健杭很紧张,林健杭只顾吃自己的饭,什么话都不敢说。 “工资不高,压力大……”林健一回答林铁生说。 “工资不高?你要知道教师可是吃公家饭的哩,没有啥工作能比做老师好。一开始我跟你说去考公务员你不做,你说压力大。好,那就去教书,不是很多人一辈子扛下来了吗?”林铁生说得句句中听。 尽管林健一知道的要比林铁生多得多,但是在父亲面前,他总是不能真正表达自己的意思,害怕说出自己的想法后,被林铁生骂个狗血淋头,骂他肤浅、幼稚、天马行空。 有些时候看来,父亲想的、做的,永远是对的,而作为子女的想法如果和父亲不相为谋的话,就是错的。 林健一鼓起勇气说:“我想自己做老板,开个饭店。” 林铁生心里凉了一大截,问:“开饭店不是不好,你不能为了自己开个饭店就把教师的工作给辞了啊?你半桶水?”林铁生放下碗筷站起来来回踱步继续说:“好,就算你很喜欢做老板开饭店,你大姑的前车之鉴你又不是不知道,开饭店不是说做就做的。你咋想法那么简单?”林铁生完全不能接受林健一的想法,他拼命告诉自己林健一辞职肯定是有原因的。开饭店一理由他必须得接受,木已成舟,责备已经无济于事。他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林健一毕业,他建议林健一做老师,模模糊糊感觉到林健一不喜欢,没想到终有一天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林铁生说:“还好我当时叫你去做老师了,才有老婆孩子,如果你当时不听我的话,你早就被这个社会淘汰了。” “不要再提当年的事了。”林健一手抓住饭碗,一粒米都没进肚子。菜色美味,吃来却难以下咽。 林健一说:“我毕业当时就一直反对你叫我去做老师。” “咋?做老师不好?是我害了你不成?” “我没说做老师不好,只是那不是我最想做的。” “照你这么说是我害了你?你要是特立独行的话,你迟早会被社会淘汰出局,做人要以集体为重。” 林健一不愿再听下去。时至今日,固执的林铁生不理解林健一想要什么,还是觉得有他的安排,他的建议就是对的。林健一起身把饭碗恶狠狠一放,走出厨房,携上包裹,往山里气势冲冲走去。 林健杭见林健一飞奔出去,他想追出来。 林铁生说:“不用管他,爱干嘛干嘛去。”林铁生卷起一根旱烟说,“等他想明白了,他自然会回来。” 林健一背上包裹,往山里一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又踏上了原来去读书的山路,想起他读高中的时候,是多么劳苦,每次来回往返都要踏上二里山路。这二里山路曾经给了他多少快乐,每次他在痛恨命运受挫折的时候,他告诉自己明天一定会很美好。 又是春天,他又来到这条山路。他翻过山脉,往彭文俊的老家奔去。 文俊的父母对林健一甚是友善。曾在高中时代,这对年迈的夫妇,还把林健一看成是干儿子。 彭文俊一听,奇怪了,林健一怎么无缘无故跑到他老家去了?林健一明明知道他在县城杜氏企业上班。经林健一的一番解释,彭文俊算是明白了,索性,彭文俊请了几天假回老家。 李炳年准了。李炳年认为回老家看看父母是应该的,过年忙碌没有回去探望老人家,已经是不孝之举。不过,他丑话说在了前头,再次上班的时候,任务很艰巨。李炳年透露,他已经和桉树的秧苗商洽谈了合作方案,不日将到旱窝种植,而彭文俊是工程的头人,责任大。 彭文俊对路丹说:“健一最近状态不是很好,他去了我老家,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路丹说:“难怪我打他电话不接,我和你一块去劝劝他。” “你的水果城怎么办?”彭文俊关切地问。 “没事,事业上的成功永远没有朋友的友谊重要。”路丹说。 路丹换了一身着装,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她回味起当年去彭文俊家吃饭的时候就高兴,也就是那个时候,文俊的父母取笑她说,将来要是成了他们的儿媳妇那就再好不过了。就这样被父母一说,彭文俊果然对她有好感追她,追了那么多年,到最后还是没能走在一起……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她感觉这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文俊的父母身体尚好?现在她更加担心的是,健一挺得住吗? 文俊说:“你穿上这身衣服,又像是当年去我家的时候。” 路丹说:“你是想说当年还苦苦追我了,是吧?” “有吧,不过去到我家之后,我爸妈肯定以为我和你在一起了。” “那又怎么样?” “其实……”文俊吞吐说:“其实我一直想完成我父母的心愿。” “什么心愿?” “我爸妈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叫我娶你回家。老人家嘛,所以我没有理他们……” “你是想说我这次跟你去以女朋友的身份出现是吗?” 彭文俊不好意思,点点头。 路丹说:“有何不可?” 文俊眉开眼笑,似乎又触动了当年对路丹的情丝。 六十九.三人交织在一起 林健一的离家出走致使林铁生勃然大怒。 小弟林健杭在席间一句话都没有劝阻,他能做的是给王惠英通风报信。 王惠英听到山呼海啸般的消息,便哭出声音说儿子命苦,这哭声顺便也感染小珞妹一起哭。而张海芬却显得理智些,她拿起电话打过去,三两下呼叫之后无人接听,她也坐下来哭鼻子,十足像个可怜虫。 已经两天了,还是没有林健一的消息,林铁生似乎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开春了,他挑起一把锄头往田间走去。无论是什么地方,到处冒出了鲜嫩的芽儿,碧绿的小草探出头拜访人间。春天已经到了,但是寒冷的残余迹象仍然没有退出可爱的南方,似乎是不愿退守遥远的西伯利亚,隔三差五从北方大地卷来一股股援军。春天还没有真正来临,可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雾雨迷蒙的天气确实是春天所为,这牛毛似的细雨迷蒙地飘落下来,能见度相当低,不仅看不见对面的山川,而且让人们的心披上了朦胧的面纱。 生活在继续,道路却漫长。漫长的路上,人显得迷茫、失落、感伤、彷徨。春天来了,是一个新的开始,人们也想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回首过去的失败,憧憬未来该如何更好地生活。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是美好的开始,可再美好的开始也会有悲伤的时候。 但我们总应该坚信:希望就在前方,希望就在脚下。 林健一憔悴不堪,现在已经是寄人篱下,他不想让彭文俊的爸妈也替他担心。故此,尽管他很累,很焦脆,也会在二老面前尽展笑脸。这个笑脸堪称丑陋无比,试想: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谁还能笑出来? 白天,文俊、路丹和健一出去闲走散心。无论两人如何劝说,健一总不能听进去,他知道他内心有一股坚而不催的城墙,也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沟,把他与林铁生活生生地拉开了,貌似也即将拉伸他与好友之间的距离。其实他不想,有谁希望这样?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更加让他无法改变的是,他不知道怎么靠近林铁生。他心中有太多的忧愁和无奈,每天带着疑问在行走,每走一天,沉重感就多了几担。他更加不想让别人担心,可每当想起张海芬和活蹦乱跳的小珞妹的时候,鼻腔一酸,像是蜜糖拌醋——又甜又酸。 又过了两天,他的手机仍不肯苏醒。经过两天的悉心调养,他才把自己相安无恙的消息告诉张海芬,让她告诉所有人,他在文俊家,过得很好。 这几天的焦急等待,令张海芬立马瘦了一大圈,她是又气又恨,又喜又泣。林健一的平安,仿佛是一个定心丸,张海芬听完之后,舒了一口气,倒在床上。牙牙学语的小珞妹似乎懂得妈妈的情绪,她叫着:“妈妈,妈妈……”见张海芬不应她,她号啕大哭起来,用幼小稚嫩的手指捏着张海芬的手指,拼命摇啊摇,好像是在说:“妈妈……你别难过……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王惠英瞅见张海芬的失落,于是煮了一碗姜汤给张海芬喝下。许久,张海芬才睁开眼睛,看到王惠英像照顾小珞妹一般照顾她,她打开泪眼阀门说:“妈,我对不起你啊!”王惠英抱住张海芬,拍拍她的脑袋说:“没事,没事了……” 最了解林健一心思的人,非路丹莫属。她知道林健一教书并不快乐,所以在文俊离开之余,她和健一说些话安慰他。“怎么和你爸吵起来了?”路丹问他。 健一回答她说:“我爸和我有太深的代沟。不瞒你说,我教书都是他帮我安排的,当然我不能否认我爸是错的,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我的前途……” 健一和路丹绕过层叠有致的梯田,往南边小溪走去。 潺潺的流水声让人觉得一切都很虚幻。冰早已融化,岩洞中的水嘀嗒嘀嗒往下掉,掉在地上,往低处流去。成千上万的水珠,汇聚成一条水流,三五条错杂的流水汇聚在一起便成了一条水沟。小小的水沟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终于成长为或深或浅的溪水……溪水缓慢流动,似动不动,像一块镜子那样平静。 林健一和路丹在溪边乱石上坐下,溪水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健一说:“我挺对不住我爸的。” 路丹竖起耳朵倾听。 “当时我爸他很辛苦找到了县教育局工作的王强股长,给他送礼,让他关照我。我爸以前在生产大队代课的时候认识了他,虽说是老朋友,可是我爸花了很多钱,王强股长才勉强答应。”健一目不转睛看溪水,继续说,“我爸说,教师是一个神圣的职业,能做上老师,那是兴旺家门的事情,他一直想做老师都没机会,所以他对说我做老师实际上就是帮他完成心愿。” 路丹说:“可是你并不喜欢,所以你很痛苦,很纠结,但是你想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同时也为了弟弟妹妹的生活,最后你扛下来了。”路丹一语中的,说到健一的痛处去了。 “是。”健一点头,“我现在确实是熬不下去了,首先教师的工资很低,勉强养家糊口,其他的根本谈不上,然后又在职场上受到张越的冷嘲热讽……” “张越?” “哦,他是我的级组长,在评一级教师的时候,和他有点矛盾。”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路丹了解林健一生活不容易。她不是林健一,很多东西她体会不了。她撇开话题,说: “健一,这样吧,开饭店的事情你先搁置一下,先来我这帮帮忙。” 林健一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准备在本月十五号开个分店,我让你做分店的店长。期间你可以学一下经营管理,等你有经验之后,才投资开饭店呀!” “这……” “不用担心,工资照样领,比老师的工资多出两倍呢!” “我去做店长,恐怕不大好吧?哪有人一开始就是从店长开始做起的?” “呵呵,我这里特殊嘛,你信我。” 林健一想不妨一试,暂且这么定下来,待慢慢成熟下来,再细细筹划开店事宜。 这时候彭文俊来了,远远见到路丹和林健一挨得很近,问:“喂,你们在干嘛呢?” 他们回过头向文俊招招手。 文俊提着一大袋食物过来,走到跟前说:“今天我们野炊。” 路丹乐翻天说:“你们两个服侍我,还是和当年一样。” 在愉快的笑声中,他们度过了一天,很晚才回到家。 过几天,林健杭就要从家里离开去学校。这天,他和李晨凯约定,说两个人要好好聚一下。于是,林健杭去了县城,他们约好在母校门口会面。一见面,两个人就有说不尽的话,林健杭问他:“大哥,我们去哪玩呢?” “先进学校转一圈,然后去济公殿。” “学校门卫肯让我们进去吗?”林健杭问。 李晨凯说:“去,你怕个鸟,你说我们是这里的学生不就行了。” “要是不行呢?” “不行……不行的话就说……我们是来找老师的。” 重新踏进高中生活的地方,真是有一种无法道明的感受。看到一个个学弟学妹在他们曾经上过课的课室学习,林健杭不禁心中一震,一股心酸的感觉流露出来,但此时更多的是骄傲和开心。一切都没有变化:饭堂的阿姨还是那几个;宿舍的楼层还是跟当年一样逊色不减;操场旧了些,花草树木突起了些沧桑的痕迹。 既而,他们再次来到济公殿。还记得,每逢周五下课后他俩上斧头山看落下的残阳,以此消除一周以来的疲劳和压力。林健杭说:“我去求签。” 林健杭从来都很敬畏神灵。在求签之前,他闭紧眼睛,默默许下心愿。李晨凯看得出来这是在求感情签。林健杭求的结果并不是上上签。这是一道:为时尚早之签。什么意思呢?他抓起往裤兜一塞,和李晨凯走了出去。绕过斧头山,从中华龙下去,整座县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林健杭问:“大哥,你只是为了找我玩吗?” “是啊!那你以为呢?” “我以为……”林健杭说,“我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事情呢!” “事情?哦……你跟叶晓祉怎么样?”晨凯问他。 “挺好的。” “刚刚求的签是你跟她的吧!”晨凯瞎猜。 “哪里,我是在求家庭和睦的签。”林健杭说,“倒是你,你怎么样了?” “我能怎么样?” “你有没有打电话给小……”林健杭稍稍一顿说问,“哦……你有没有打电话给婷婷?” “婷婷?”李晨凯还以为健杭会问他:有没有打电话给小贤呢。他失落片刻,说:“婷婷,我很少打电话给她。” “大哥,你这样可不行啊!我看婷婷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李晨凯说。 林健杭反驳说:“那你还这样对待婷婷?” “我……我……”李晨凯语塞。 “你不能这样。” “我还是忘不了小贤,我还爱她。” 林健杭苦口婆心,说:“大哥,都那么久了,何必呢?” “你不懂,你不懂。”李晨凯似乎有点生气说。 “好,好,我不懂,行了吧!” 对于爱情,又有几个人是真正懂得的呢?我们嘴里口口声声说爱,但究竟什么是爱,爱的定义又是什么?估计很少人能回答出来。亦或是根本就没有爱的定义,爱就是爱,没有更多的语言可以形容。 叶晓祉已经和林健杭离别二十四天了。她对林健杭的思念与日俱增,越是爱到深处,她越不能控制自己。 1月24日晚上,晓祉拿起手机问健杭:“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健杭回答:“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叶晓祉问:“我们的爱能走多久?” 健杭说:“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叶晓祉又问:“你会不会爱我一辈子?”她还问:“我是你什么人?……我是不是总会无理取闹?你会不会不要我?” 林健杭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说:“我更怕的是你不要我。” 叶晓祉说:“假如我不要你了,怎么办?又假如你不要我了,又该怎么办?” 这一天晚上,林健杭很不开心。他不喜欢叶晓祉这样怀疑他们之间的爱情,可是细细想来,这些问题都是恋爱过程中不得不遇到的问题。过去已然过去,未来是不可求的未知数。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握现在的幸福,希冀太多有何用呢?能走多远是多远。 七十.相聚 远在叶晓祉的家乡,正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天际偶然飘过一丝白云。 受到陈俊平的唆使,叶晓婷已经上班去了,留下叶晓祉和爸妈在家。陈俊平和叶晓婷一阵干柴烈火之后,便说今年是他生财兴旺的一年,为此陈俊平告诉叶晓婷说他已经定好了新一年的奋斗目标。经他这么一说,叶晓婷心里痒成不挠不行,但他不愿当下说,抱紧她,紧接着又在她身上撒上阳光和雨露,让叶晓婷心里美滋滋、甜蜜蜜的,红润的色泽泛滥成灾,天籁声音经久弥漫。 死党们今天来到叶晓祉家,说是要登山采风。李晓燕诚意邀请叶晓祉,叶晓祉没有推托的理由。她问李晓燕,周翔来了吗?李晓燕笑嘻嘻说,他怎么可能会不来呢?叶晓祉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还特地跟林健杭说:“今天我的朋友们约我去登山。” “好啊!”林健杭说。 叶晓祉说:“可是周翔也去了。” “周翔?又是周翔?我不准你去。” 叶晓祉哈哈大笑:“瞧我的健杭紧张的样子,又不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还有一大帮人呢!” 林健杭有点生气,说:“你自己决定吧!” “怎么了?你生气了吗?没事的,我去山上给你求个签。” 为什么这个周翔总是对叶晓祉纠缠不清?他对叶晓祉说:“你有没有告诉周翔,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你的男朋友叫林健杭?” 叶晓祉说:“没,没必要告诉他。我只告诉我姐姐我有男朋友了,她还说我怎么找一个那么远的人做男朋友。”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没说什么啊,我选择谁做我男朋友是我自己的事情,关他们什么事?” “你应该告诉周翔那个小子,你有男朋友了,叫他不要再对你有暧昧之情。” “看你紧张的样子,健杭,别担心,我喜欢你,除了你,我不会喜欢另外一个人。” 叶晓祉和李晓燕走在前面,身材拔高的周翔走在后面,一路上叶晓祉和李晓燕嬉皮大笑,不理孤苦伶仃的周翔。好不容易让周翔逮到李晓燕去小店买东西之余,他问叶晓祉:“阿祉,你……你有收到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吗?” 叶晓祉说:“收到了,以后不要再破费了。” “咳,只要你喜欢,我就送给你。”周翔听到礼物已到主人手上,心里撇出一丝得意之情,问:“巧克力好吃吗?” “好啊,我和我舍友的honey(甜心)一起吃,她们说你人很好哦!” “你给舍友们吃了?”这样也好,在她的舍友中也可以为周翔树立一个很好的形象。 叶晓祉又说:“我还给我男朋友两根巧克力,嘻嘻……” 李晓燕买了三根雪糕,兴冲冲跑过来,给叶晓祉和周翔两个人各一根。叶晓祉接过手中的雪糕,向山顶走去。周翔像是丢了魂似的,拿着雪糕一动不动。阳光照射,不多时,雪糕融化成一滴滴液汁,往地上哒哒掉。 李晓燕远远喊:“你这个死人,快点走啊!” 李晓燕对叶晓祉说:“说实话,阿祉,我觉得周翔还是挺不错的,你们关系是不是比以前更好了?” “你说什么呢?”叶晓祉瞟了她一眼说。 李晓燕说:“我看你刚刚和周翔关系不错啊!” “你想太多了……走走走,我和你去求个签。” 远处的关帝庙,香火旺盛,恰逢年节时分,路上行人不断,上香的旅客恒河沙数。远处望去,一缕缕青烟腾空而上,与半山腰的云雾厮打成一片。清风拂过,紫气东来。 李晓燕问她:“下学期有什么打算?” 叶晓祉见她急切心知,便说:“我想教书……我暂时是这么打算的。你呢?” “我?别说我了,我纯粹是为了过日子才上大学的……我就希望能遇到我的白马王子,和他白头到老。” “做梦吧你,白马王子,有个黑马给你就不错了。” 周翔路上不说话,他只是觉得悲伤,今天出来游玩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此刻一个人走了回头路,不再上山。 同行的付向燕说:“阿祉,说真的,你要是见到帅哥了,一定要介绍给我哦!” 叶晓祉打趣说:“还用找吗?周翔就好啊!他心细耿直,落落大方。” “看他没出息的样子,整天就知道打游戏,我才不要这样的男朋友。” “喂,你怎么说话的,给周翔听到了多不好。” “哦,你在帮周翔说好话,你们肯定是好上了。” “没有,没有。” “就是,就是。” 叶晓祉离开队伍说:“我不理你们了。” 李晓燕旁边哄说:“开玩笑的嘛!不过话又说回来,和你频频打电话的人是谁啊?” 叶晓祉定神说:“有吗?没有啊!” “阿祉,你就不要再瞒我了。” “没有,确实没有。” “哼,你不是我认识的叶晓祉,我不跟你玩了。” 叶晓祉见李晓燕生气的样子,哭笑不得。她只好对李晓燕说:“好了,告诉你还不成吗?” 李晓燕脸上放晴:“谁啊?男朋友啊?” “是……”叶晓祉说话打结,“是普通朋友。” “你撒谎,那个肯定是你男朋友。” 叶晓祉拗不过这头倔驴,只好说:“哎呀,好啦好啦,我承认还不行吗?” 李晓燕兴奋说:“你男朋友是哪里的,人怎么样?” “他人不怎么样,老实善良。” “哎呀,不好,不好了……”李晓燕喊。 “怎么了?” “你真有男朋友了?那……那周翔怎么办?他可是苦苦追你多年的人啊,而且我们大家都认定你们是天生一对。” “你别瞎说,我知道周翔对我好,但我们只能做好朋友。” “为什么?” “没为什么,不来电吧!” 说到周翔,李晓燕才想起来,周翔不翼而飞了。她打电话给周翔,周翔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李晓燕是一个极度敏感的人,从周翔的声音中听出周翔有心事。她只好问叶晓祉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话,叶晓祉回忆方才说巧克力的事。 李晓燕说:“这下不好了,你怎么可以跟周翔说你有男朋友了呢?现在他走了。” 叶晓祉说:“我怎么不可以跟别人说我有男朋友,我有男朋友见不得人吗?这是我的权利。” “不是,阿祉,你误会了。现在周翔心事重重走了,我担心他做傻事。” 同行的付向燕说:“现在怎么办?” 李小燕着急,“赶紧追他回来啊!” 叶晓祉已经拿出手机,“不用,我打电话给他。” 周翔走着走着,泪眼婆娑。突然他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叶晓祉问:“你怎么回去了?不是说好登山吗?” 周翔强装欢颜说:“我头突然很痛……” “你应该告诉我们一声,你现在在哪,我们去找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走了,很远了。” 叶晓祉问:“你是不是听到我说我给了两根巧克力我男朋友就不高兴了?” “没……没有。” “跟我说实话。” 周翔不语。 “周翔,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大家都知道,所以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我最好的哥们。” “这么多年了,我只是你的一个哥们吗?”周翔问。 “对不起,周翔。” 周翔呐喊:“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愚昧无知。”嘟嘟嘟……周翔猛力一摔手机,蹲下身子哭个不停。 叶晓祉对李晓燕说:“我们也回去吧!” 晚上,叶晓祉又有一群朋友来做客,还叫叶晓祉一起出去k歌。叶爸爸说过年过节,不准叶晓祉出去。本来叶晓祉就不开心了,受到爸爸的极力劝阻,她更加难过,早早的上楼窝在被子里。她看看手机,林健杭也不打电话给她?怎么好像每次都是她主动给林健杭打电话发信息? 叶晓祉发信息问:你在干嘛? 林健杭:没干嘛,我今天来县城我哥家了。 叶晓祉:你去那干嘛? 林健杭:我哥离家出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叶晓祉没有想到在遥远的地方,他心爱的人同样也遭遇不开心的事情,她想她的矛盾远远不及林健杭那样悲切。可是她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这样才舒服,另外她也想向林健杭坦白。 叶晓祉: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登山开心吗? 林健杭:我想肯定是开心的,你都一整天不打电话,不发信息给我,一开心起来,连我都忘记了。 叶晓祉:为什么一定要我打电话发信息给你? 林健杭突然感到不对劲,连忙回复她说:我怕打扰你和朋友们一起游玩,我其实时时刻刻都很想你,我一直拿着手机,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我怕你说我烦。 叶晓祉:我感受不到你很想我。我今天跟周翔说我有男朋友,他很不开心地走了,搞得大家不欢而散。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林健杭:你不可以这样想,难道你为了一个周翔就要怀疑我们之间的爱情吗? 叶晓祉:我的心很乱,我伤害了周翔。他说我是他的精神支柱,他连精神支柱都没有了,他还怎么过?是我对不起他,健杭,你能告诉我怎么做吗? 林健杭突然头很痛,他感觉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疼痛,手机缓缓落下,捡起手机艰难回了信息:我现在不舒服,明天再聊。林健杭觉得很累,一下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不知道昨晚究竟怎么了,他想也许是太累了吧,为了哥哥的事情,他已经操心得寝食难安了,如今又遭情感波澜的袭击。 王惠英对林健杭说:“你哥在杜氏家私企业有个好朋友,好像是叫彭文俊,他在彭文俊那里。”林健杭舒了一口气,说:“终于有着落了。” 张海芬说:“小弟,今天我们去找你哥。” “我不知道这个彭文俊在哪里住。”林健杭突然想到,晨凯不就在那里上班吗?他打电话问晨凯,果然一问就知道了彭文俊的住址,晨凯也愿意一同前往彭文俊的住处。 晨凯刚刚得到消息说,林义东已经回到家中静养了。 七十一.烧龙节 彭文俊听说张海芬要到他家找林健一乐不可支,大伙齐心协力终于可以把痛苦边缘的林健一拉回岸上来了。不单是文俊乐呵,就连他父母二人听有人拜访早已张罗着要杀猪宰羊,老人家欢喜家里热热闹闹的。孤独的老人希望子女能常回家看看,越是希望,往往越是失望。张海芬的到来未必是一件好事,看看林健一躲避的眼神,彭文俊知道,林健一不想以窘迫的姿态面对爱人。 文俊邀路丹一起上街买菜,路丹欣然答应了。 街上纷纷扬扬议论着一年一度的“烧龙”节日。有人说今天晚上会在镇政府广场烧八条龙,也有人说烧六条龙,还有两条在戏院坪烧。街头卖菜的阿姨跟对面当铺的大叔谈得不亦乐乎,就像当年把自己嫁出去一样高兴……为了能够占据有利的位置观看烧龙,大街小巷早已摆满了一张张良莠不齐的凳子。不仅仅是街头,就在车水马龙的国道上,也熙熙攘攘议论起来,最夸张的要数密集的十字交叉路口了。路上没什么稀奇的,昔日的大圆盘,如今站满了人群,好像是为了能挤上诺亚方舟,男女老少往上挤。一片非凡热闹的景象映入眼帘,好生壮观。 彭文俊说:“这个烧龙节每一年都会在年后举办一次,具体时间不确定,早的时候元宵节就开始张罗了,晚的时候二、三月间也有。” 路丹说:“这个活动真不错,如果抓住这个绝世的商机,那肯定会赚上一笔啊!” 彭文俊对她说:“我以前看过,觉得没啥意思。” “我觉得挺隆重新鲜。”路丹瞧见熙攘的人群,心生一想法说:“今天健一的媳妇不是会来吗?反正你家挤,我们就叫大家一起出来看看呗!” 文俊连连说:“好啊,好啊,这样一来可以为他两口子创造美好的环境,二来其他人也总算没白来我家是吧!” 路丹说:“你去探个虚实,我就负责买菜,行吧?” “没问题。” 焦急的张海芬顾不上打扮,和林健杭火烧火燎坐了最早的一班公车到了彭文俊家;李晨凯随后几分钟也到了。彭文俊和路丹刚离开不久,张海芬就踏进了彭文俊的屋子。林健一看张海芬来了,欲回避的样子,张海芬不顾一切向林健一抱过去,像“502”胶水粘住他,也不管文俊的父母了,狠狠打着林健一的胸膛诉苦:“你这死鬼,你这死鬼。”张海芬头发凌乱,很明显在林健一消失的这段日子她是朝思暮想,寝食难安。 “你别那么大力打我,痛诶!”林健一给张海芬介绍文俊的父母。 文俊的妈妈见到秀外慧中的张海芬甚是喜欢,拉她进屋子,寻长问短。 林健杭和李晨凯看到相亲相爱的一幕,大家都乐出了声音。团团圆圆,幸福美满。这时候,他们是配角。 健一说:“健杭和晨凯也来了,快进屋子吧,当自己家就行了。” 晨凯问:“健一哥,文俊哥呢?” “他去买菜了,待会就回来。”林健一回答。 “哦……呃……唏……”李晨凯魂不守舍说。 林健杭问李晨凯:“你干嘛,大哥,像撞见鬼似的。” 李晨凯叫林健杭小院说话,神情紧张说:“我听说义东回来了?” “义东?我不知道啊!”林健杭迷惑的样子。 “哇,你竟然不知道?亏你还跟他是好朋友,表兄弟。” “这话……怎么说?”林健杭问。 “昨天夜里,义东给我发了一个信息,说他回来了。” “真的假的?” “我就是纳闷,我给他回信息,他就没有回我了,他的状况不知道怎么样?” “应该没事。” “他没事我当然高兴,问题是现在不知情况怎么样嘛。” “诶,你们干嘛呢?”林健一吆喝他俩,“快进来呀,茶水都凉了。” 张海芬笑笑说:“小弟,你的朋友是不是害羞哩?” 李晨凯远远应她:“我害什么羞?” “不害羞就赶紧给我进去,现在大雾天气,外面玩很好啊?”林健杭说。 彭文俊和路丹从小道上回来。还没有见到人,远远可以听见摩托车的哒哒声,还是彭文俊先看到林健一:“海芬来了吗?” “来了。”林健一回答他说。 “实在是太好了,今晚我带大家一同出去看戏。” “看戏?”李晨凯说,“文俊哥,我找你有事哩!” 彭文俊定睛一看,“哦,晨凯也来了。”他看到后面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问:“这位是谁?” 张海芬随口而出:“是我小弟,叫林健杭。” “杭弟,你好啊,你哥常提起你。”彭文俊下车说:“今天文人雅士齐聚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呦,你还有点书生意气。”路丹摘下头盔说。 彭文俊说:“我给你们两个介绍介绍,这位美女是路丹,我和健一的好朋友,“丹丹”水果城的大老板哦!” 林健一说:“进屋说吧,我看这天都下起牛毛雨了。” 路丹问林健一:“你老婆来了?” 健一点点头。 路丹说:“快带我去见见嫂夫人。” 这时候张海芬说:“你们怎么不进屋里?” 路丹开口说:“这位就是海芬姐吧?” 张海芬迷惑不解。 林健一对张海芬解释说:“路丹,我跟你提起过。” “哦,是,是……”张海芬回应她,又说,“不是,不是,我也不老啊,别叫我姐哩!” 路丹看到贤惠的张海芬,心里好生羡慕,林健一娶了张海芬真是他的福气。她在想,如果她能找到像林健一这样的男人做老公,那就好了,只是这个世界所有好的男人都绝种了;别人的通常是最好的。可事实上,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婚姻并不像路丹想象得那么完美无瑕,相反,他们过得磕磕碰碰。 吃饭席间,彭文俊对大伙说:“晚上,我带大家去看戏。” 路丹附和说:“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什么戏?”林健一问。 “去了你就知道。”路丹卖关子。 林健一看看海芬。海芬说:“我只请了半天假……” “难得来一次嘛,看看无妨。”彭文俊有点不高兴说,“我票都买好了。” 张海芬看看健林健一的眼睛,又看看大伙期待的眼神,只好答应。 李晨凯在席间一直不多话。 文俊给他满上酒:“晨凯,这鸡肉可是我妈自己养的,你不能不吃啊!” 路丹给李晨凯夹了一块鸡肉,也给健杭夹了一块鸡肉。 李晨凯连忙感谢说:“谢谢路丹姐。” 叮铃铃……电话铃响了,大家面面相觑。文俊说:“谁业务那么繁忙?”他以为是路丹的电话响了,路丹掏出手机一看,不是她的电话。 林健杭说:“不好意思,是我的电话响了。” 林健一对弟弟说:“吃饭就吃饭,接什么电话?” 路丹说:“你这个哥哥,对弟弟怎么那么凶?” 张海芬说:“他这个人平时就这样,对我也凶。” 林健一说:“你说什么呢?” “打是情,骂是爱嘛!”文俊笑呵呵说了一句。 林健杭接起电话,不用想,是叶晓祉打来的。其实叶晓祉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林健杭了,想听他说说话。 叶晓祉老生常谈:“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见面?” 林健杭说:“瞧我媳妇焦急的样子。” “媳妇?”叶晓祉喜出望外,“我什么时候成你媳妇了?” “反正你就是,你说我是不是你相公?” 叶晓祉不好意思说:“哪有人这样问人家的?” 虽然他们相隔异地,但两颗心是那么近。从叶晓祉呼吸的气息来听,叶晓祉是何等的紧张,紧张中又带点兴奋和羞涩的味道。是的,昨夜的不开心统统都抛到脑后了。叶晓祉说:“昨天是我无理取闹。” “没事了,都过去了。” 叶晓祉一开心就觉得,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渐渐开始发现她对林健杭的爱倾注得愈来愈多,她担心哪一天付出了所有,完全陷入在爱的沼泽地的时候,林健杭已经不爱她了。 林健杭说:“不会,我既然说过我爱你,我就会牵你的手走到我死为止。” 叶晓祉很生气说:“你说什么呢?死死死的,死很好吗?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以后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再也不理你了。” 饭后,彭文俊单独和李晨凯聊天。 彭文俊说:“在想什么呢?晨凯,我见你茶饭不思。” “是这样的,文俊哥。”李晨凯说,“我想问你什么时候去旱窝种桉树?” “嘿,有意思,老板不急,你急什么?” “不是,我有一个朋友回来了,我想去看他,你看能不能让我坐你的顺风车。” “迟一些时日不行吗?” “不行。” 彭文俊想了会,说:“这样吧,明天就回县城,后天出发。” “能不能明天就出发?” “明天?太急了吧!” 李晨凯心急如燎,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你问问你的好朋友林健杭?看他要不要回家喽!”文俊建议说。 “他铁定不回,我问过了。” “小伙子,你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就一个女孩子吗?” “女孩子?不,他不是女孩子,他是我哥们。”李晨凯反驳说,他不允许任何人欺凌林义东的尊严。 “男的?明天大家都要离开,明天离开再说吧!” 李晨凯只好答应。 他给林义东拨去电话,还是打不通……他懊恼、沮丧、神情憔悴。 电话响了,他急匆匆接起电话:“东哥,东哥吗?” “我是婷婷。”是邓婷婷的声音。 他醒悟过来:“婷婷,不好意思……” “东哥是谁?” “我一个好朋友。” 邓婷婷的声音变了,不再像小女生清纯可爱,反而显得有点沉重,“你在做什么?”婷婷问。 “你是不是感冒了?”细心的晨凯发现说。 邓婷婷很欣慰,说:“只是受了点小风寒。” “一定要注重身体。” “有你的关心,我就知足了。” “不好意思,我最近情绪不是很好,所以没跟你联系。” “我不怪你。”邓婷婷低平的声音突然拉高了,“啊!好漂亮的烟花啊!” 晨凯问:“你那里放烟花了吗?” “嗯,好漂亮,要是你能和我一起看就好了。” 烟花再美,也有消逝的时候。 七十二.吵闹与冷静 据说,古老戏院的前身是明清时期的青楼,随着改朝换代、战火连绵,演变成供人耍乐的场子。流传至今,仍然是盛火相传;简陋而古朴的观众席上,早已坐定人山人海,相互打趣,津津乐道,只为观看一场盛情的“火龙”表演。 “火龙”表演的团队迟迟未到,这要归结于观看热闹的人潮排山倒海,令整座小镇惊天动地,以致整条队伍停滞不前,寸步难行。 原本规定:“火龙”队伍下午五点钟从镇政府出发,途径石桥,再到河滨,沿着河滨拐弯涌入国道,于三岔路口北面而走,绕过弯曲的盲肠小路,便可到戏院广场。当队伍到达广场的时候,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钟头,早已坐定的人可谓是坐如针毡。当敏锐的耳朵听到远在二里开外锣鼓震天,琴瑟和鸣的时候,有人口中喊出一声“来喽”跑出去相应。一呼百应,爱热闹的人跟着喜庆的脚步围在广场周围。古稀老人见场面轰动,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见大家往一个地方跑,也婆娑地跟在人流当中。人群中,数小朋友最活泼可爱,他们互相追逐打闹,自导自演说:“鬼子来了,大家快跑……” 彭文俊描述外面的形势,张海芬怕挤,坐定在位子上不瞧热闹。林健一和路丹,还有李晨凯和林健杭,随波逐流跑了出去。当林健一一伙人出来的时候,人潮分散了他们,林健一和路丹不知所向;林健杭和李晨凯则挤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铁栏杆上占得一席之地。人家说是座无虚席,现在应该说“站无虚席”了。 难得一遇的宏观场面,自然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才开心,可惜的是,所有人都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亦或是相隔异地,亦或是爱得不够浓烈,此时此地热闹的场面少了爱情一丝半点的味道。林健杭给叶晓祉打了电话,叶晓祉甚是开心,只是绵绵无尽的等待,让她早已失去了耐性,责备林健杭说,怎么和她相隔那么远,为何不能一起?健杭只好拍些照片给叶晓祉发过去……人多声杂,电话竟然断线了。 叶晓祉收到林健杭的邮件,欢笑之余,她看到照片上李晨凯的身影。每当她想起李晨凯和杜小贤的故事,总会让她坐立不安。对于爱情,她是不相信的,她也知道她对林健杭的爱是远远不及林健杭,她心痛强绞,举步维艰。 李晨凯的心思不在灿烂的夜景中,愈是美丽的夜晚,愈会让人浮想联翩,他的心绪很复杂,此刻他的心痛苦地被分为四份:左心房牵挂的是林义东的伤情;左心室思念的是邓婷婷的苦楚;右心房欣赏的是美丽的夜景;右心室寄托的是远在天涯的杜小贤。他很想和在乎的人一起分享美丽的夜景,特别是在春天的季节里……唯独让他欣慰的是,旁边还有一个林健杭。 走散在蚁群中的林健一和路丹情况不容乐观,周转多次,仍然抢不到一席之地,反而是被人群挤压得快成扁豆了。 林健一愤愤不平说:“坐在位子上等演出多舒服。” 路丹紧随他身后:“你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 两人站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广场上装神弄鬼的表演。路丹拼命踮起脚尖,无奈一个趔趄,弄伤了脚。 林健一扶住她说:“我们先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吧!” 路丹一瘸一拐骂说:“真是的,穿什么高跟鞋嘛!” 林健一顿时笑出声。 路丹问他:“你笑什么?” 林健一说:“哦,我是在笑你跟当年一模一样,还是和当年一样惹人喜爱啊!” 路丹怔住了说:“惹人喜欢?” 林健一说:“当年我和文俊同榻而眠,他经常跟我提起你,他说他喜欢你的性格,总是会让人欢喜,我刚刚才体会到。” “你是说你刚刚体会到了喜欢我的味道吗?”路丹扑朔迷离说。 林健一忙解释说:“不,我是体会到了文俊的心思……” “那你说我惹人喜欢?” “不…不……这是我的感觉,但是……是我感觉到了文俊的感觉……”林健一只知道事情越描越黑。 路丹说:“健一,你知道你已经语无伦次了吗?” “哎呀,我自己搞糊涂了。” 路丹说:“我真羡慕海芬能嫁给你这样的人。” “哦?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健一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 “你为人憨厚老实,有责任心,有安全感。”路丹说完,碰了一下刚刚扭到的脚踝,说:“好痛,估计我是走不动了。” “我打个电话叫文俊出来帮忙。” “别,先别告诉他,你看看我脚伤得重不重?” “这……好吧!”林健一贴心地脱掉路丹的鞋子,手轻轻地触摸到路丹的皮肤,突然他把路丹的脚放下,呼吸急促地说:“不好意思。”说完就要离开的样子。 路丹顺势抱住健一。 现在的健一,最多余的也许那双手,他不敢碰路丹。他说:“路丹,别这样。” 路丹说:“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跟我说?” 健一身上像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咬,想挣脱路丹的怀抱,可是路丹这一抱,马上酥软了,“不,路丹,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又怎么了,我仍然可以抱你,这是我的权利。” “不,这样对文俊、海芬都不公平。” “公平?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可言,凭什么好男人都是别人的。” 健一推开路丹说:“你醒醒吧!我……我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 被推开的路丹噙住泪水,即刻涌出来,说:“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其实你从高中开始一直喜欢我,你为了维护你和文俊的友谊,所以你选择了放弃。虽然不说,但我清楚。你记住,我不是可以让你们让来让去的礼物,我是个人,我是个女人,你明白吗?你不明白,我一直在等你,这么多年,我就是忘不掉你喜欢我却又不告诉我。我和我男朋友谈了五年恋爱,我把他当成是你,如果不是他在外面有女人,说不定我真的和他结婚了。结果他出轨,我才明白他不是你,我爱的也不是他。我爱的人,原来绕了一个大圈,是你,是你。” 健一回答说:“不可能,已经不可能了,那是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事情。那时我们才十七、八岁,我们都不懂。我现在结婚了,有小孩了,而文俊这么多年,他依然喜欢着你,你要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大家想想。” 一阵火光喷向苍穹——火龙表演开始了,全场沸腾,欢呼雀跃。在最热闹的时候,路丹却沉默了。她再次抱住健一说:“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 健一说:“你醒醒好吗?路丹。”路丹不听,健一狠狠地给她一个巴掌,路丹哭了。路丹声嘶力竭地哭了。健一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路丹哭着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路丹一生好强,这一回她软弱了。 错过表演,两人回到台下位子上。 文俊额头冒汗说:“你们去哪里了,这表演都过去了。” 张海芬也说:“对啊,你们没有看到这场表演实在是可惜了。” 健一说:“我们走散了。” “路丹怎么不说话?”张海芬问。 健一回答说:“哦,她刚刚弄伤了脚。” “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文俊上前问候,欲看个究竟。 路丹后退几步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文俊说:“我有那么可怕吗?” 张海芬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女人在受伤的时候总会采取自我保护措施。” 健一对文俊说:“走,咱们去喝一杯。” “嘿,好咧!” 张海芬、路丹、李晨凯和林健杭先回文俊家。张海芬总觉得路丹今晚怪里怪气,她能看到路丹眼槽下面的泪痕。 文俊说:“我看到你的心情已经好转了。” “知我者,文俊也。”健一强作欢笑说。 “明天就回去吧,跟你爸讲清楚……”文俊认真说。 健一的脸又耷拉着不说话。 文俊说:“来,我们干一杯。”文俊把一大瓶啤酒往嘴里灌。 健一说:“行了,行了,你少喝点。” 文俊半瓶下肚,略有醉意说:“你别管我,我没醉呢!” “好了,你别再喝了。” “你别拦着我喝酒,我高兴着呢!” “好,那我就陪你高兴,我们把统统的不开心扔掉,干。” “等等,我没有不开心的事情,你才有。” “好好好,我有,你没有。” “不对……不对……我也有不开心的事情。”文俊已经醉成不省人事,烈酒麻醉的只是神经,不是精神。他说:“我发现,我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抱在一起了,那个女的哭着说喜欢那个男的……” 健一猛地一怔住,心想:今晚的一切文俊知道了。 文俊倒在桌子上,最后说了一句:“我……恨……他们。” 第二天起来,文俊感到头痛欲裂,起来发现只有晨凯一个人,文俊问:“他们人呢?” 晨凯说:“都走了。” “走了?”他看看钟表,已经到了晌午时分。他问晨凯昨晚发生什么事情。 晨凯说:“你昨晚喝得烂醉,回来不省人事。” 文俊心想不知道有没有说错话。 晨凯补充说:“我看健一哥好像心情不大好,然后跟路丹姐聊天,接着我就不知道了。” 文俊坐下痛不可当。 晨凯说:“我们也准备走吧?” 林义东在炼狱走了一遭,现在终于回家了。他平生离开过家无数次,回家也有无数次,可是这次回家却让他彻头彻尾改变了。两个月来,他都是在意识模糊情况下度过的,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才知道他的后半生毁了——他成了一个瞎子。黑暗的世界让他身心粉碎,他痛恨老天爷偏偏选择他。 林金纳两夫妇天天以泪洗脸,为了保住林义东的性命,已经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在经过医师分析后,他们才知道儿子的眼球受到明显的刺伤,惨不忍睹。生活拮据的林金纳,哪里有那么多钱,就算所有人都愿意支持,二、三十万的医疗费对他来说也是天文数字,何时才能凑齐,何时才能还上这笔巨款?病情稍事稳定之后,林金纳办了退院手续,回家安心给义东调养。 生活给林义东一家子出了一道几乎无解的难题。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衍生出来的东西叫什么?叫绝境。 七十三.林家 “不好啦,不好啦,老蒋昨晚去世了……” “老蒋去世了?那学生谁教啊?” “不知道,今天队长要开会哩!” “听说旱窝的林铁生挺有文化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他读过很多书,我听他讲过‘三国’,讲得可有意思了。” “何止是‘三国’,我也听他讲过‘水浒’。” “不知道他肯不肯做这个代课老师,哎……” 文革岁月,林铁生临危受命,于是对教育事业产生了热情。只可惜他毕竟是初中毕业的小伙子,没有文凭,只能眼巴巴代课两个月,新任老师取代了他的位置。他多么希望自己就是一个公家人。教书是一件多么神圣而又伟大的事情啊!他努力争取职位,却招来别人的嫉妒,无奈之下被说成了“走资派”,差点被人迫害致死,于是就这样他与教师之职擦肩而过,后半生只能在家耕田为生。 幸运的是,他和王惠英相识了,并且经人们的推波助澜,他们终结连理。王惠英给林铁生生了五个胖嘟嘟的孩子,才把林铁生从文革岁月的低谷中拉出来。他对儿女们没有什么教诲,只是告诉他们做人要有出息,不要像他一样在山里面当农夫。林健一小学时,成绩一直不好,上了初中,又不务正业。林铁生拿起戒尺教训儿子说:“以后你一定要做老师,帮爸爸完成心愿,你说你这样怎么帮爸爸完成心愿?你要是做不了老师,以后别回来见我。” 岁月辗转三十余载,如今林健一果然做了老师。林铁生眉开眼笑,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期盼儿女帮他完成梦想。 可是林健一的想法他怎么也猜不透,怎么好端端的就不当老师了呢?林健一半路出家,不就是让林铁生的梦想破碎了吗?他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如刀绞,欲罢不能。 “铁生,铁生,金纳的儿子义东回来了,回来了……”刘芬玉从水窝下来,边走边甩唾沫星子喊。 林铁生迎出门去,还没等刘芬玉踏进他屋子,他和刘芬玉马不停蹄地去了水窝。 林铁生刚刚踩稳水窝的屋坪,便看到死灰一般的林金纳。两个月不见,如今林金纳已是头发苍白,胡渣像是刚刚用镰刀削掉的草丛,有气无力地坐在门前的乱石上。里屋的义东妈天天是以泪洗脸,眼睛哭得红肿,像鱼的眼睛一般,水灵灵,突出了一大截;她头发凌乱,身子瘦了一大截。 林金添对林金纳说:“你别这样。” 林金纳说:“我没事,没事,你去看看他妈,去去去……” 林铁生叫他的名字:“金纳。” 林金纳回过头来一见是铁生哥,忙从兜里摸索出一袋卷烟丝,手忙脚乱,一直找不到打火机。 林铁生说:“我这有烟,也有打火机,来,我给你点上。” 林金纳像吸毒的贩子,吧嗒吧嗒吸烟的嘴角一直在抽搐。 “义东情况咋样?”林铁生急忙问他。 林金纳说:“看不见东西……” 义东妈走出里屋跌坐在门前满是鸡屎的土地上凄惨叫着:“铁生哥啊,我命苦啊!你说……我命苦不苦啊?” 林铁生上前安抚说:“别伤心了,义东他妈。” 金纳苦笑了一下对义东妈说:“赶紧起来,多不好看。”。 林铁生来到林义东的卧榻,只见林义东的双眼被绷带紧紧扎住。他轻声说:“义东,我是你铁生叔哩。” 义东的手在寻找林铁生的面孔。 林铁生伸手抓住义东骨瘦如柴的手,冰凉剔透。林铁生眼里盈满老泪说:“义东,你现在感觉咋样了?” 义东虚弱答:“现在没有那么痛了。”不时嘴角微微上扬。 “义东,你是好孩子,你一定可以的,要有信心。” 义东点点头说:“嗯!”虽然微弱,但足以显示义东的决心和信心。 林铁生折回身子至林金纳面前说:“有什么困难就说,大家都会帮你的,千万别憋屈。” 林金纳说:“我知道,我知道。” 林金添对他俩说:“进屋坐,我冲茶给你们喝。”林金添拉住林铁生往里走,手里比划着“二”的模样。 林铁生猜测到:“用了两万?” 林金添摇摇头叹气:“两万的话就好了,是二十万。” “做个手术花二……十万?” “我也不信,凭啥做个手术比买房还贵?” “再贵也要做手术。” “做是做了,二十万换了个狗眼,医生说将来模模糊糊能看见点。” “这……这咋成呢?咋可以换成是狗的眼睛呢?” 林金纳从门外进来说:“没办法,第一很难找到眼珠源,第二手术费确实是太高了,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凑不齐五万啊!二十万,更不用说了。” “可义东伤得是眼睛,眼睛,心灵的窗户。”铁生控制不住情绪说。 “我知道,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医生说静养一年半载,到时候还不知能不能看清?”林金纳平静地说,似乎已经被现实的残酷折磨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林金添冲茶说:“好了,你们一人一句少说点。” 隔壁的义东妈又发出悲戚的声音来。 陆陆续续,亲朋好友都来看望义东,大家除了呜呼哀哉,还能做什么,什么也帮不了。 不该来的都来了,该来的却迟迟未见身影,义东再一次在失望中度过一个难眠的夜晚。 次日,林健一携带老婆、孩子、王惠英和林健杭从县城回旱窝。回到家里,却不见林铁生的身影,王惠英知道林铁生八成是去香蕉林除草。王惠英开始张罗着午饭。张海芬很少回老家,她是第一次看到老家换了个新面貌,自然心情也高兴起来。不多时,刘芬玉又来了,她看到王惠英一家子其乐融融,心中颇压抑叹息:“义东那小子命可苦了。” 王惠英停下手中的工作问:“义东他咋样了现在?”还没等刘芬玉回答,王惠英接着说:“走,看看他去。”王惠英转身进入储物间,从柜子里窸窸窣窣拿出几个过年煎的油饼,再捎上一包糕点,急匆匆对林健一说:“我去看看义东,锅里我已经放米煮了,待会你们先吃吧!” 林健杭说他也去。 张海芬说:“要不吃完再去。” 王惠英执意要现在去。 林健一对妈妈说:“我和海芬吃完也去……” 王惠英到了水窝,原来林铁生在这里。询问清楚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林铁生去公王河一带除草,顺便来看看义东。 林义东的房间围得水泄不通,不是哭鼻子的,就是商量事情的。他知道人们同情他,但是人越多,他越发得慌,心里闷闷的,这更加促生了他的心烦意乱。他说:“你们不要哭了,让我静一静……”林义东的声音虚软无力,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转身一看,驼背浪站在门口说:“义东这小子可能是被厉鬼缠身,要去问“仙”才行。” 刘芬玉说这不无道理。 驼背浪接着正儿八经说他孩子小时候遭遇的鬼邪之说。 义东妈稀里糊涂信以为真,赶忙打听哪里有灵验的“仙”。林金添带她去询问,结果半天之后回来,说真的是被鬼缠身了。义东妈在众人面前说:“义东是亥时出生的,出事的当晚恰好也是亥时……” 不知道是谁说:“哎呀,真是邪门了,‘仙’连这个都知道。” 义东妈继续说:“义东的八字上说亥时生,亥时克,二十一载,说的就是他二十一岁的时候有大劫啊!” 驼背浪问:“‘仙’教你咋做没?” 义东妈掏出一个锦囊,林铁生看见上面写着: 于三叉路口贴上三道符,天地冥三界断厉鬼去路。屋内大堂,摆上鸡鸭鱼肉、猪头、粽子、香烟、烈酒、糖果,请厉鬼显身吃饭。待三炷香过半,即可撒上糯米、黑狗血于病者身上,将鬼逐出。厉鬼无路可退,便会回头,此时需敲锣打鼓,燃花爆竹,此鬼定可收拾,魂飞魄散。病者饮下符水一碗,即刻药到病除。 林铁生说:“真是荒谬。” 林金纳说:“有时候不得不信这些。” “举头三尺有神明,信就有,不信则无。”驼背浪说。 林铁生半信半疑说:“我建议大家还是别信,不过试试也无妨。” 里屋的林健杭对林义东说:“义东,我明天再来看你。” 林义东看不见,却能听到林健杭的真诚。 林健杭临走前还不忘说:“明天晨凯会来。”他给林义东塞上一个东西说:“晨凯知道你回来了,他特地去买了一个mp3给你,里面有很多歌。”林健杭教林义东操作。 林义东攥住拳头,想把手中的东西捏得粉碎,要不是和李晨凯去看什么狗屁勾当,他就不会深陷至此,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殆尽了,又何来攥紧拳头的力量来捏碎手中的东西?他欲哭无泪。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摁下开关,悠悠绵长的音乐响起来了,他仿佛回到了没有失明的时候。 七十四.李晨凯看望林义东 张海芬在家里等了许久,不见公公婆婆回来,先行一步到县城准备下午的课程。临行之际,张海芬再三叮嘱林健一:“你要跟爸好好说啊!千万不能动气,其实爸也是为你好,只要你尊重爸的想法,爸就会认可你。”林健一知道,离家出走不对,父亲会原谅他,并且认可他。迷茫的眼神让他明白,未来的道路漫长,什么事情都没个准。他过去吻张海芬怀里睡熟的小珞妹,说:“你路上小心点。”在漫天迷雾的路口,张海芬和林健一道别了。 这边刚送走张海芬,那边山路林铁生和王惠英正在议论林义东的事情往旱窝走。林健一看到林铁生,想上前去说声对不起,可是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湮没在自尊心的深河里。他本来想好了要跟父亲化解矛盾,心里却打退堂鼓。 林铁生看到没有出息的林健一回来了,以为儿子在消失的这段日子想通了,承认错误,可现在看来林健一不但没有改变固执己见的想法,反而固若金汤。他想:林建一彻底无药可救了。林铁生二话不说,转身扭回屋子睡觉去。 看到林铁生不搭理他,意识告诉林健一:父亲还是一意孤行地尊崇自己的偏见。他本来心里的气消尽了,如今好像又被林铁生点燃了,而且烧得旺。林健一认为自始至终都不是他的错,本来就不是他的错,是林铁生死活要给他手上套上帮他完成心愿的枷锁。他一再强调,教书不是他喜欢的职业,每每想到此,林健一悲哀父亲不支持他。 吃饭的时候,林健一在房间里一头蒙进被子里,赌气不吃饭。王惠英招呼他好多回,林健一像个死人一样,对谁都不理不睬。 林铁生说:“你叫那么多也没用,等他饿了自然会找东西吃,由他去。” 王惠英心疼林健一说:“不吃咋成呢?好歹喝点东西也好。” 林健一听见王惠英哀怜的话语,鼻子一酸,两行泪凝。他不能让妈妈也跟着受罪,妈妈已经年过半百,从十月怀胎开始,妈妈饱受痛苦的煎熬——相夫教子、下农田、割稻谷、踩牛粪……如今他已经三十岁了,却不能让妈妈享上清福。妈妈每天还要为婆媳之间的事情而顾上年迈的神思,又还得奔波于老家和县城,现在担心他不吃饭会饿坏。 “妈,你去吃饭……我就是累了,歇会……”林健一强作镇定说。 王惠英说:“你不要理你爸,他就是死脑筋,雷打不动的死人。” “妈,你让我歇歇吧!没事。” 关键时刻,妈妈自然时时刻刻维护着孩子的利益。虽然林健一已经到了而立之际,但是,只要妈妈在,他就还是孩子。 初春的季节多雨多雾,一场春雨过后,地上和墙上像是发大水般潮湿。眺望深山老林那一望无际的云海,天旋地转,一团团浓郁的大雾席卷而来,像龙腾,像虎啸,欲把人间村庄吞进肚子里。雨气浓,通往韩峰山的道路泥泞不堪,机车无法向山中进发,人们只能把车子搁置在平坦的康庄大道,接下来二里多的山路靠徒步前行。 彭文俊和李晨凯艰难地走在泥泞小路上,手里还提着一袋袋行李包。走不出几座山,人马困乏,饥渴难耐。彭文俊却喜欢上踏青的感觉,此时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百花争艳,群芳争妒,鸟语花香,雨珠剔透,就连泥土发出的芳香也让他回味无穷。韩峰啊!不愧是人间仙境,难怪出了那么多文人雅士,达官显贵。也正是这块黄土地,孕育出珍贵的杉木,彭文俊才有缘登上韩峰的云梯。 一旁的李晨凯,可是没有闲情雅致欣赏花花草草、飞禽走兽的事情,他现在只盼望着能与林义东早点相见。为了看望林义东,他一时半会显得紧张气急;大抵是走累了气喘吁吁吧! 李晨凯引彭文俊来到林铁生的屋子。早在黄大利还没有离开的时候,黄大利就跟彭文俊说过,到了林铁生家就跟到自家一样,要是晚归了,可以在林铁生家吃饭睡觉。彭文俊刚开始说不太好,毕竟是别人家,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竟然是健一的家,他以前很少听健一提起过家人。 彭文俊受到林铁生和王惠英的盛情招待。在热情中,他仿佛看到自己种植的桉树必然是丰收的场景,李炳年花了大手笔,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辜负了老板的期望;杜氏家私企业,成败在此一举。 李晨凯问林健一:“健一哥,我想去看看义东,你觉得可以吗?” 林健一说:“怎么不可以?”林健一想想再说:“这样吧,吃完饭,我带你和文俊一起去,我也愁思着去看义东弟。文俊以后要在这边种树,也该认识一下水窝那边的人。” 彭文俊问:“义东是谁?” “我哥们。”李晨凯说,林健一不约而同说:“我弟。”两个人面对着微笑起来。吃饭席间,林健一和林铁生一句话都没说,谁也不愿意开口。还好有王惠英这瓶润滑油,才避免出现卡壳场面。 去水窝的路上,文俊和健一聊天:“你没跟你爸好好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还不是那样。” “哪样?” “你不会明白的。” 文俊不满健一说:“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在我家的时候你不是很有信心化解你和你爸之间的矛盾吗?怎么现在我看你没有改变?” “你以为两代人之间的矛盾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我是‘80后’,我爸是‘50后’,我们之间的隔阂太深了。” 一阵鸟叫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抬头一看,一群带着剪刀的燕子从他们头上飞过,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乎在说这个春天是多么美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会这么认为吗?更多的人觉得春天让人疲惫不堪,心力交瘁。 义东妈轻轻抚摸林义东,说:“东仔,你的朋友看你来了。” 林义东从昏迷中苏醒,问:“谁来了?” “就是你和他很好的那个李晨凯。” “李晨凯?”林义东情绪激动,呼吸急促,他多么恨李晨凯,同时又是多么希望他能早点来看他。他说:“叫他走,叫他走……” “哎呦,你这孩子咋了,人家好心来看你。” “我不要,不要……”林义东一时间抵制不住高亢的情绪,心力衰竭昏迷了过去。 李晨凯听到林义东不想见他的字眼,内疚的心情跃然脸上。亲身耳闻林义东对他的恨,他无法原谅自己。他冲出林义东家,往外面跑出去。 文俊和健一两人迷惑:晨凯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像疯了似的。 只有林金纳最清楚,他知道义东小子的心里是苦的,一方面他恨晨凯,让他失去了光明,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怪罪李晨凯。说实话,其实林金纳也痛恨李晨凯的胡作非为,可是回过头来想想,事情已经发生了,恨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恶化义东和晨凯的关系。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恨一个人就像喝了一杯毒药,了结了自己单纯的灵魂。我们为什么要憎恨他人呢?这是多么愚蠢,如果人世间的生活只有恨,那我们的生活还怎么继续下去? 人间应该充满爱,因为爱可以感化任何人,可以感化任何恩怨情仇。 林金纳想,让林义东和李晨凯两个人慢慢适应吧。一切都会过去,他坚信在他们深厚的友谊面前,再困难的东西都是可以打败的。 等林义东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彭文俊和林健一已经走了。义东妈已经伤心到了极点,此刻准备着晚上吃的饭菜。林金纳对儿子说:“你别跟自己较劲。” 失去光明的同时,人的理智却异常清晰。 林金纳以前总是谩骂林义东一事无成,上学读到初中就辍学了;初中没有毕业,得过且过,就连老婆也跟别人跑了。现在儿子失去了身上最为宝贵的眼睛之后,林金纳渐渐地不再对儿子刻薄。父亲永远希望孩子能生活得更好一些,尽管有时候言辞尖锐一点。在孩子眼中,父亲有时候不像母亲那样显得温柔,但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父亲,对子女的爱从来都是没有间歇过的,爱像血一样一直在全身慢慢流淌。显然,林金纳是爱义东的,而且无微不至。 林义东听到爸爸安慰他尽早逃离创伤的梦魇,他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李晨凯从林义东家跑出来之后,来到了公王河,自暴自弃,无法休止。彭文俊担心年轻小子会出什么事情,追了出来。李晨凯说:“都是因为我耍小聪明,以为擅自主张,偷树这件事就可以水落石出,是我太天真……如果当时义东没有跟我去山里,义东怎么会弄瞎眼?” 彭文俊安慰说:“不要想太多了,生活在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东西需要面对。只要从中得到教训,便是可喜之处……只是这个代价真的是太惨重了。希望你和义东两个人都能有所体会。”彭文俊扶住李晨凯往林健一家走去。 此刻林健一却不知如何安慰李晨凯,他也有事情得不到解决,可是这跟林义东的相比起来,微足为道,然而就是那么丁点小的事情,怎么就堵在胸口不出气了呢? 几天之后,彭文俊的种植工作如期展开。李晨凯在繁忙的种植重压下,情绪稍好一些。 静养一段时间后,林义东身体渐渐恢复了元气,也接受了李晨凯给他带来的厄运,毕竟友谊没那么脆弱。这天,李晨凯收到消息说林义东的mp3出了点故障,叫他去瞧瞧。晨凯喜极而泣,原来林义东留着mp3,证明林义东还是很在乎他们的兄弟之情。他高兴了,文俊也省心了。 同一天,林健一也收到路丹的消息说,可以去分店上班了。两人撇开火龙表演晚上的事不说,好像大家都有刻意隐藏的意思。 林健一跟王惠英道别之后,欣喜若狂,心中无比激动,而林铁生却在一旁直摇头叹息,他的心愿最终还是得不到儿子的一丝尊重和认可。 七十五.入城,空房 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林铁生去了一趟县城——去了王强股长家。 林铁生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拜访王强股长一回,怎么说他在县教育局宿舍做门卫的时候,还是承蒙王强股长的恩惠才谋得一职。无疑在守卫的日子里,林铁生无法忘怀短暂的欢愉,不是因为能在县城找到体面工作而开心,而是因为在这里可以认识多一点的朋友;朋友多了,自然门路就多,假若有了困难和麻烦,兴许能帮上一些忙。 林铁生走得有些匆忙,穿着脏脏兮兮的衣服直往王强股长家去,这不重要,关键是裤腿还残留着邋遢的泥水。确实不是很好,王强股长没有多大意见,他也是农村出身,经历过犁田放牛的生活。王强股长的老婆似乎眼中有刺转眼走了。 “铁生啊!有心。”王强股长卸掉领导的架子恭迎说。 林铁生在教育局工作那么久,从未进过王强股长的家门,这还是头一次登大雅之堂。他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强伯。”他仍喜欢以孩子的口吻称呼王强股长。 “来,坐这,坐……”王强股长以茶相待,叫林铁生坐在软绵的沙发上。此时林铁生脸上发烧,想到临行出门也没有好好顾上换身衣服,这衣服跟飞溅的唾沫星子一样暗暗发臭,他实在是怕弄脏王强股长干净的家居。 林铁生问王强股长:“你这有没有抹布?” “你要抹布做啥?” “我衣服脏,我怕弄脏你的沙发喀。” “咳,这是啥话,你坐。” 林铁生轻手蹑脚扯了几张纸巾垫在屁股上坐下,王强股长哭笑不得:“铁生哥,莫生疏。”多日不见,关系确实有点疏远了。如果此次不是前来诉说林健一的情况,他一个农村大汉怎么可能会来到辉煌的宫殿呢? “强伯啊!我想说……这……”林铁生不知如何开口。 王强股长知道他要讲什么:“我知道你要说啥子呦!” “我那小子林健一啊,哎……” 还没有等林铁生说完,王强股长便说:“人家年轻,年轻都这样,做事冲动鲁莽;我们也年轻过。” “我也不晓得这个死小子咋跟牛一样倔。”林铁生骂着说。 王强股长说:“他这一辞职,他丢兵卸甲一身轻松,可是会牵连到很多人事问题。你看啊,他所负责的班级,必须得找个老师给补上;你看啊,他同教育局签下五年的教书合同,如果违约,那就要赔偿五万元,他现在才教了三年。” 林铁生喏喏连声。 王强股长又说:“赔偿事小,关键是以后在他的档案上会留下瑕疵,说不定以后就进不了单位教书,不但如此,而且考公务员也没有资格了呀!”王强股长说点好听的话:“说实话,健一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我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 “他就没长大,不懂事。”林铁生不敢抬头。 王强股长思忖说:“铁生哥,他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我想他肯定也有自己的苦衷,我见他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强留,他是想做其他门路的事情吧!” “这个,我倒觉得不是,他主要是和我赌气。” “赌气?” “是这样的,其实他做老师呢,是我的意愿,他就是觉得我给他安排,规定了他的路,条条框框;他觉得这样不好,他想做他喜欢的……” “经你这么一说,我大概清楚了,哎呀!不就是为了一点小事嘛,啥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不到最后关头,不一定要辞职。”王强股长摸着腮帮子,从兜里掏出“芙蓉王”好烟,给林铁生递过去,咔嚓一声点火,浓烟从鼻腔冒出。王强股长其实还很看重林健一,在职场上,他甚至把林健一当作是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问:“健一接下来做啥?” 林铁生说:“他没跟我说喀。” 王强股长给林铁生说:“你们父子之间的矛盾不浅啊!” “我真不想健一那小子误入歧途,他辞职的原因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想问你,工作上他是不是遇到啥问题了?” 王强股长说:“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去年他和张越因为评一级教师的事情有点摩擦。” 林铁生一拍桌子说:“我就说嘛,这个小子……” “后来他工作态度不好。” 林铁生带着一脸的茫然离开了王强股长家。 这几天,张海芬和王惠英把教师宿舍的家什搬到新租的房子去,已经布置得七七八八了。林健一的辞职,教务主任不让他住教工宿舍,总务办处长和林健一有交情,做足功夫给林健一网开一面——多住两天再搬出去。林铁生看到王惠英和张海芬操劳搬家的事情,他又坐下来叹息说:“这个儿子没有出息啊!” 张海芬说:“爸,你别想太多了,健一是做得不对,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挽回了呀!再说现在去了水果城干活,一下子,他的工资涨了好几倍呢,他现在是店长哩!” “要不是他高中同学路丹帮他一把,有那么好吗?卖水果有前途吗?哪里有前途呀?”林铁生说,“他是自己毁了自己。” 张海芬拗不过牛皮般的公公,索性把小珞妹给林铁生抱。 林铁生看到日渐长大的小珞妹,心里便有了慰藉,对小珞妹说:“你爸咋不识时务?” 王惠英说:“你别跟我孙女说这些东西。” 暂且让林健一去做吧,他管不了了,现在只能想想怎么帮林健一。已经年过岁月的林铁生怎么帮呢?他又能帮到什么呢?他不要出现在林健一的视线范围内才是最大的帮助吧。 林铁生无奈回了老家。 林健一一旦经营起生意来,有模有样的,以他的兴趣、才识和见地,原本一个小小的分店运营得风生水起,客人应接不暇。最高兴的是路丹,她高兴,不是林健一帮她赚了多少钱,而是看到了林健一像飞蛾一般的蜕变。 当你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他笑你就笑,他哭你也哭。 晚上下班之后,路丹来接林健一,林健一正在收拾摊子。路丹说:“今晚想喝酒。” 林健一推脱说:“无端端喝啥酒?我这还要收拾摊子呢,要好长时间。” 路丹取笑说:“真会找借口,你老板都敢欺骗?”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没有欺骗你。”林健一指着残破的烂摊子说。 路丹说:“我等你呗。” “我咋好意思让老板等我?你这一等可要好长时间。” “我有的是时间。”路丹还真坐下了。她看着林健一循规蹈矩收拾摊子,尽职尽责,想必在家里他也是如此吧。她似乎此刻能想象到,林健一一家和睦相处的样子,这种生活她是多么羡慕。她越是羡慕,越是嫉妒,她恨不得此刻就把林健一据为己有。但她又想到,她不能破坏林健一的家庭,不能破坏林健一的婚姻,毕竟他是有妻儿的人了。可是她爱林健一,跟林健一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她自个儿的事。 林健一每天早出晚归,拼全力做好水果分店的生意。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想告诉林铁生,即使他不做老师了,他也能生存,并且蒸蒸日上;他也想告诉路丹和彭文俊,他有做生意的天赋和才识,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和鼎力支持;他也想告诉自己,只要坚持自己想做的,就可以得到快乐,只有自己才知道什么才叫快乐。 自从路丹招揽林健一入伙后,路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显得强势和不近人情,早上还给林健一捎上一份早餐,中午一起吃饭,晚上下班之后来看林健一。路丹说这是领导的关心和视察,林健一只好遵从。 张海芬知道:林健一工作很辛苦,每天在水果经营上花光了精力,一回来澡都懒得洗,蒙头睡着了;早上从未在五点钟起床,林健一却做到了;为了忙于奔波生计,林健一忽略了家中的妻子和孩子。张海芬告诉自己,不能怪林健一,她要体谅林健一的一片苦心,他的努力是为了换取将来的幸福。女人有时候会想,将来的幸福是多么奢侈的事情,拥有眼前的就行了。六个月以来,她总觉得失去了丈夫的怜惜和暧昧,要知道她只是一个女人,她需要丈夫的体贴和爱,有了体贴和爱,她便知足……可是,六个月来,她没有夫妻的恩爱,她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性冷淡,每天的煎熬多么难耐,为什么林健一就看不出来呢? 正在张海芬想林健一的时候,林健一和路丹正在有说有笑、互相打趣、怜我怜卿。这些日子,林健一陪最多的人,不是老婆和孩子,而是路丹。路丹,路丹是谁?是他工作上的伙伴,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朋友。 张海芬对王惠英说:“往后中午我不回家吃了。” 王惠英问她:“咋回事哩?” 张海芬不想让王惠英担心,说:“最近学校搞公开课评比,我想利用中午做点事情。” “哎呀,不要劳累自己咧!” 张海芬在办公室叫了一个外卖,然后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办公室趴着,睡也睡不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天晓得她是怎么度过的? 为了不想孤苦等待林健一晚晚归来,她也很晚回来。拧转钥匙门一开,王惠英和小珞妹都睡着了,进卧室一看,空无一人。她坐下来,等待爱人回来,一等便睡着了,她看看时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为何给她温柔的人还不回来? 七十六.念情深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林健一和林铁生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当事人不好受,旁观者更是苦涩难过。 林健杭以为回家过年本是一件开开心心的事情,可现在他觉得一点都不愉悦宽松,不但家里出现了铁一般的矛盾,而且他自身又不能和相爱的叶晓祉在一起,所以这个年,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巴不得早点离开家去学校,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二十岁了,他应该分担家庭的矛盾和痛苦。然而,他青涩的心灵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他能帮的忙就是好好读书,将来找个稳定的工作,孝顺父母,不让家人担心。一个正在慢慢成熟的心灵,难免会彷徨不安。 似乎每次逢年过节,家里都会因为一些事情争执起来。去年,林健一要给校长送礼,托林铁生去各家各户找家养的土鸡,结果碰上了雨雪天气,不但没有询问到村民是否有家鸡可卖,就连林铁生也栽身于结冰的路上。王惠英还责骂林铁生说:“这么一点事都办不好,还说自己读了那么多书?”林铁生身体受伤,心情难过,再加上王惠英的火上浇油,林铁生冲王惠英啪啦啪啦叫:“以后别找我,送啥礼?又不见得那些当官的给我送礼?”王惠英瞧见林铁生发火,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就回着说:“哦,你儿子叫你去买些家鸡给他领导送去,你会死啊?”林铁生气冲冲走了。 今年,林铁生和林健一的意见不统一而面如土色。不知道他们有多累,老是闹个不欢而散,反正林健杭心里就觉得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阳光。 2月14日这天,是情人节,返校的日子迟迟未到,至此,林健杭也不能和叶晓祉呆在一起,又加上林健一离家出走、林铁生性情不定,所以林健杭也没有心思理会那么多。在林健杭心里深处,他多么希望这一天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是短暂的几分钟也行,可是两个人身隔异地,彼此之间只能信息传递,电话传情。 林健杭知道很对不起叶晓祉,打从叶晓祉答应做林健杭的女朋友那一刻起,似乎没有一个重要的节日让他们两个人留下美好的回忆。叶晓祉的生日、林健杭的生日、除夕、元宵都没能在一起,而今,重要的情人节亦不能在一起厮守,这样还算是情人吗? 林健杭觉得没有什么,可是叶晓祉会怎么想?叶晓祉是一个女孩子,爱情,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尽管她曾经口口声声告诉过林健杭她不相信爱情,她不会把爱情看成是生命的全部,但一旦深陷爱河,尤其是女孩子,真的可以做到淡定自若吗? 不,思念的痛苦割据着每一个人的心灵,把他们原本脆弱的心灵推上火炉煎烤;爱情都是伤痕累累的。 叶晓祉问林健杭:“为什么情人节我们不能在一起?” 林健杭说:“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不管哪一天都是情人节。”林健杭去了街上,看到今天的花店异常火爆,他往前一瞅,玫瑰价格一路飙升,如今已经疯涨到一束鲜花要九十九元。看到一对对恋人在雨中浪漫走过,女孩接过男孩赠送的玫瑰,他多么盼望此刻,他的叶晓祉就在身边,九十九元的玫瑰花又算什么? 为什么会有情人节?谁发明的啊?没有情人节不是很好吗?日子依样,生活依旧,恋爱继续。有了情人节反而不好,人的感情是脆弱的,如今又要忍受相见不能的煎熬…… 叶晓祉说:“健杭,你不要买花了,我不能邮寄。” “你可以去县城拿。” “不用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们是不能在一起,可我已经感受到了,你是爱我的。” 叶晓祉说:“今天李晓燕来找我,说要去青梅竹马家玩。” “好的,你要穿多点,那边冷吗?” “很冷,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叶晓祉问:“我去青梅竹马家,你不吃醋啊?” “吃醋啊!可是我不能不准你去。” “呵呵……你傻的,我和青梅竹马的友谊是最纯洁不过的了。我告诉你吧,李晓燕给我说他喜欢我的青梅竹马,可是她又不敢自己一个人去,所以只好我带她去。” 经过一天的煎熬,情人节从雾雨弥漫的黄昏进入到绵绵的黑夜。 叶晓祉告诉林健杭说:“今天玩得不开心。” 他问:“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气死我了。” “怎么了?” “你不知道李晓燕那个人有多坏,在我青梅竹马面前,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动手动脚,看了我就生气。” “原来你是在嫉妒李晓燕。” “还不是因为你不在,所以他们才欺负我,特别是吃饭的时候,李晓燕叫我的青梅竹马喂她,还有,灯火通明的街上都是一对对恋人,唯独我是单身的。” “你不是单身,你不是有我吗?” “那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叶晓祉耍完脾气之后,说:“我才不羡慕李晓燕他们呢!等年一过,他们要分开,而我不同,我可以天天见到我的健杭。我的健杭那么爱我惜我,我跟李晓燕斗什么气吗?你说是不是呀!” “对,我今天挺累的……” “你今天干嘛了?” “今天去了一趟街上,买点特产给我的媳妇。” “好啊,好啊,我爱你,健杭。” “我也爱你,我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要送给你。” “什么惊喜?” “现在不能说,等我们见面之后,你就知道了。” “哎呀,你现在就告诉我嘛!” “不行,现在告诉你,就没有意义了。” 林健杭离开叶晓祉后,每一天的心情记录到备忘录上,原原本本从备忘录复制在电脑上,经过设计和排版,配上色彩和叶晓祉的照片一起打印出来,数一数足有三十一页。惹人心动的相片效果和字里行间透出的浓浓爱意,足可以证明林健杭对叶晓祉的爱一天都没有落下。看着这本精心制作的相册,他欣慰地笑了,他似乎现在就能想象叶晓祉感动的眼神。这是相册,更是情书。 二月中下旬,林健杭回到了学校。他与叶晓祉约好同一天从各自的家出发,这样他们就能在同一天见到面。林健杭重返校园像是小鸟挣脱牢笼,呼吸新鲜空气,怡然自得;家里的乌云让他活得很压抑。 林健杭踏进校门,看到他和叶晓祉一起挖泥的地方,如今长满了鲜嫩的绿草,树根上,草丛中,大大小小的蜗牛在探春。青草青青,雾雨烟蒙。情思浓浓,犹如莲蓬。这个地方,孕育出他对叶晓祉浓浓的爱意,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往前走,再往前走,这个校园的每一处角落都有他们愉快的身影。 容不得林健杭想太多,他回到宿舍,邱明已经回来了。这个傻小子,过了一年,长大了一岁,还是别无他样,只是换了一个发型罢了,他很明确地告诉林健杭这个学期他要展开爱情攻势。林健杭摇摇头,不由分说,他折了身子,往外走出校门,淌过十几条斑马线之后,到了他们爱情开花的地方——祈福草地。再过去,便到了车站。不多时他便来到西场地铁站。 叶晓祉的刘海修得平整,上身穿了一身蓝色的外套,下身穿了一条浅棕色的牛仔裤,配上白色的短靴,手里提着行李包,肩上斜挎着刚买的手提电脑。 情人小别重逢,有道不尽的絮语柔情。 西场那条长似云梯的的电梯旁,两个情人互诉钟情。 叶晓祉说:“健杭,你变白了一点点。” “叶晓祉,哪有这样说人家的。” “我们坐一会再走吧!” 叶晓祉和林健杭十指相扣,坐下问:“你有没有想我?” “想,每天都很想你。” “想我干嘛?” 林健杭回答:“想你在干嘛,想你有没有想我,想你和谁在一起。” “呵呵,你不是说要给我礼物的吗?在哪?” “这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太重了,我放在宿舍,待会回去我拿给你。” 叶晓祉说:“我也很想你,天天都是。”叶晓祉把头靠在林健杭的胸前,“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心跳了。” 一列地铁经过,席卷了地铁安静的气氛;旅客们走了,安静下来了;长长的地铁月台上,一对普普通通的恋人在接吻;又一列火车来了,来了又走了……那对普普通通的恋人还在接吻……林健杭说过,等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紧紧抱住叶晓祉,吻着不放开……叶晓祉庆幸拥有林健杭勇敢的爱,她知道,她比以前更爱林健杭了,可是每当她想到她的爱不及林健杭的时候,心中就隐隐不安。当叶晓祉看到林健杭制作的相册时,叶晓祉感动地哭了。她说:“这相册那么重,你还带来了。” “这是三十天多的思念,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你的爱一天都没有落下。” 叶晓祉说:“这是我们爱的记忆,我会好好保存着,当你想看的时候,就告诉我,我拿给你看。” “虽然情人节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想只要我们天天在一起,每一天都是情人节。” 叶晓祉接着说:“我就知道,你是很爱我的,在家的时候我问你我们能走多远,你不开心,其实我也不开心。” 林健杭说:“我希望我们能走一辈子。” 七十七.他们的冷战 林健杭去饭堂,远远看到邓婷婷熟悉的身影。 邓婷婷消瘦的身子骨叫人看了心疼,手肘挎着包。这包可不轻,里面装得满满都是书,一本红皮书《牛津大辞典》很占地。她问林健杭:“过年还好吗?” 林健杭知道邓婷婷需要李晨凯的消息:“好啊,我和晨凯见面了。” 林健杭看着邓婷婷疲惫的眼神问:“你和晨凯怎么样了?” 邓婷婷冷冷扔出一句:“他没有跟你说我吗?” “他……说是说了一点,不过模模糊糊……” “算了。”婷婷反问他:“你和叶晓祉还好吗?” 林健杭以为邓婷婷不知道他和叶晓祉的事,心里怪不好意思地嗫嚅说:“我?还行吧!” “我看你们很恩爱啊!” “哪里?” “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还想瞒着我?喏,你看,你的公主来了。”婷婷指着饭堂门口进来的叶晓祉,她欲离开的样子接着说:“我看我还是先走了,免得怪我做电灯泡。” 叶晓祉问林健杭:“邓婷婷看到我一来怎么就走啊?” “她怕你呗!”林健杭给她递过饭盒。 叶晓祉不懂:“我有什么好怕的?跟我说实话。” “没什么啦!” “哼,你不告诉我就说明你和她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真的没有。” 叶晓祉买了饭坐在位子上,不理林健杭,只顾吃自己的。林健杭没有做错什么,却被叶晓祉的阴郁情绪感染了,也郁郁不乐起来。 叶晓祉忽然惊呼一声,她发现了一条恶心的菜虫,吸引了饭堂里别人的目光。叶晓祉对林健杭说:“有虫。”她站起身来,气冲冲说:“我一定要投诉这个饭堂。”她把菜虫舀在匙羹上,箭步来到卖饭阿姨跟前,也不顾后面“长龙”队伍,亮出虫子说:“我要投诉你们。” 阿姨说:“我给你换一份吧!” 叶晓祉说:“这不是换了菜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万一这整盘菜里面还有虫,让其他人吃坏了肚子怎么办,谁负责?” 阿姨见到叶晓祉叫嚣,回着说:“我只能给你换一份菜,以后我们会注意的。” 叶晓祉忽然不做声,好像在思考某些事情。阿姨给叶晓祉换了一份后,叶晓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对林健杭说:“这什么饭堂嘛,这是我要求的赔偿,给你吃吧,我不吃了。”叶晓祉放下饭菜,只身走出饭堂折回宿舍。林健杭傻傻地坐在那里,良久,他收到叶晓祉的信息说:“不好意思,我脾气不好,希望没有影响到你。” 林健杭回复说:“已经影响到了。”林健杭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他一气之下把所有饭菜都倒在垃圾桶里,他偶然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这人真浪费粮食。”林健杭回头告诉多嘴的同学说:“我吃不完,你要吃吗?要吃给你。”又接着一句话:“吃不完还打那么多饭菜?”林健杭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多嘴,我爱吃多少饭菜你管不着。” 难道林健杭不应该和邓婷婷寒暄片刻? 叶晓祉是一个女孩子,瞅见他和邓婷婷眉开眼笑,心里肯定不好受。是他不好,不懂得怎么处理这些关系吗?他懊恼,他口口声声答应叶晓祉给她幸福,结果做出来的又是另一回事。他躲在被窝下问自己:是不是我不够爱她? 星期二下午,他没有课。而叶晓祉上完课之后去了一趟学工办帮忙整理资料。林健杭肚子很饿,但是为了体现他的诚心,他一直在等叶晓祉。叶晓祉屡次三番告诉林健杭先吃饭不用等她,可林健杭偏偏说要等,等了四十五分钟,他实在受不了先吃饭。将近下午六时,饭堂快关门了,他担心叶晓祉来晚了没有饭吃,愁着给叶晓祉买一份,可是他又怕等叶晓祉来了,饭菜凉了,所以没有买。 叶晓祉终于从学工办出来了,她对林健杭说:“我饭盒还在你那里,拿给我吧。”叶晓祉接过林健杭手中的饭盒,二话不说去了饭堂,所幸饭堂大门还敞开,说明还有饭买,叶晓祉买了饭菜坐下来吃。林健杭坐在对面望着她,他知道叶晓祉很不高兴,可能是因为上午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事情。林健杭缓声下气说:“别吃太快,慢点吃。”叶晓祉埋头吃自己的。林健杭又说:“要不我给你买瓶汽水喝?”叶晓祉还是继续埋头吃饭说:“不用了,你回去吧!”他说:“没事,我看着你吃。”叶晓祉捡完饭盒中的菜,买的饭基本上原封不动,她一起身倒掉,就离开了,也不跟林健杭说声拜拜,消失在饭堂拐角处,上了女生宿舍的楼梯。 为什么?林健杭甚是纳闷,叶晓祉究竟怎么了? 3月10日这一天,林健杭前所未有地感到难过,他和叶晓祉之间不是因为吵架而不高兴,而是不明白什么原因而不开心,这比吵架所带来的不开心更为可怕。林健杭晚上去课室,他手里托着一大箩筐书本,本想到课室安安静静看会书,一旦坐下来,脑子里全是叶晓祉的身影,根本没有心思看书。他挖地三尺终于找到了备忘录,这本备忘录从叶晓祉答应做他女朋友那一天开始记叙爱情旅程,如今两个月刚过,他们之间就出现了很多可怕的隔膜。未来还有他们继续挑战的爱情挫折。这个晚上,林健杭在思考:怎么样才能维持天荒地老的爱情? 首次冷战,谁都难受。 原本叶晓祉的心情是晴朗的,只是出于女人狭隘的心理,看到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在搭讪,自然心里难过,说不在乎是假的,但是如果说在意,那就体现出她小气。想着,心里慢慢拨开云雾,偏偏,她吃饭的时候菜里有虫。她一向嘴巴挑剔,自然容不得这种事情发生,一生气什么都不管了。 睡个午觉,人本来就被春天的疲倦包围着,下午还要苦战三节课,下课了学工办的新任老师钟老师叫她帮忙准备毕业生招聘会的事情。钟老师问叶晓祉工作准备得怎么样。叶晓祉说没怎么准备。钟老师颁布硬性文件说:“今天下午必须得做完。”叶晓祉不喜欢别人强迫她做事情,她反感别人命令她。 叶晓祉越想越气,以致她性情很不好……晚上,她也没见林健杭发信息给她,于是她就主动发信息给林健杭说:“是不是每次吵架后都要我先给你发信息?你能不能主动给我发信息?”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对不起起不了任何作用。”叶晓祉接着说:“今天我脾气太不好了,我爱无理取闹,没想到影响了你。” “不怪你,主要是我不好。” “好了,我们不要把今天的不开心带到明天去,好吗?” “每当你不开心我就很自责,是因为我不够好。” 叶晓祉说全身没有力气,而且感冒了。林健杭拨通她的电话问:“我带你去医院。” 叶晓祉声音有点虚弱回答:“吃点药就行,今天一整天都在忙,不喜欢钟老师,老是逼着我干这干那。” 林健杭说:“我出去给你买药。” “太晚了,不要出去了。”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我回来的时候你下楼拿。” 湿漉漉的天气,林健杭冒着飞花细雨从校道走过,嘴里呼出的白气像浓烟一样,已经是阳春三月,可是强冷空气还不忘给南方补充。春天在哪里?春天已经早早到来了。看看新鲜嫩绿的芽儿,再看看枝头鸣叫的鸟儿,还有一股股来自太平洋潮湿的气流,所有的一切足以证明春天已经来了,而且随着日子一天天地消逝,春天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紧接着四月份就会到来。 美好的春季,为什么走在爱情路上的人会那么累? 叶晓祉问林健杭:“健杭,你是不是很爱我?” 林健杭回答她说:“是。” “那你爱我什么?” “我……我爱你是一种感觉……” “你爱的是感觉,不是我这个人吗?” “谁说的,我爱你的这种感觉就是建立在我爱你这个人的基础上……” “爱一个人会为对方做任何事,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不犯法的事情。”叶晓祉说,“其实我不瞒你说,我之所以脾气很暴躁是因为……” 林健杭不解地问:“什么?” 叶晓祉咬咬牙想到:林健杭是我的男朋友,那我还有什么难言之辞?叶晓祉说:“我来‘例假’了。” “啊?”林健杭一时傻了眼。 叶晓祉又说:“女孩在来‘例假’的时候,脾气会很不好,情绪也很难控制。” “我大概明白了。”林健杭说。 叶晓祉说:“你帮我买两包卫生巾吧!” “这不分明是为难我吗?”一个男孩子买女生用品,别人会怎么看他,况且林健杭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东西。 叶晓祉说:“算了,我自己去买吧!” “我帮你买。” 林健杭平生买了很多东西,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难堪,他紧张得直打哆嗦。为了表现不紧张,他还特意询问了售货员,不过说出的第一句话就穿帮露馅了。他问:“有没有舒肤佳的卫生巾?”售货员一脸迷茫,问:“没有舒肤佳的,有护舒宝的。” 林健杭顿时脸蛋通红。 叶晓祉满是欣慰,因为林健杭真的做到了。她怪林健杭说:“今天也不发信息给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今晚干嘛了?” “在课室,写写日志。” “日志?给我看看,我看你都写些什么。” 七十八.接,不接 生活中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学习和工作要继续。 作为书法协会的会长,林健杭饱受了巨大的挑战。我们知道,这个书法协会是他一个人打下来的江山,所有的工作都得他亲力亲为。不是因为分工不明确,主要是因为态度的问题。所谓的会员只是为了好玩,才加入这个协会,久而久之,会员厌倦了,也就不再光临书法课堂了。林健杭也知道,书法本来就比较枯燥,何况现在是物欲横流的社会,浮躁是人们生活的主题,又有几个人能真正静下心来练字呢?别人不说,林健杭作为协会的领头羊,他有时候都感到力不从心,他也浮躁,甚至有时候他不想练字;他谈了恋爱,几乎快把自己喜欢的兴趣丢下了。 对于这个没有生命的协会,曾慧怡是最积极的一员。平时她以积极进取的态度跟林健杭分析协会内部的事情,仅凭这一点,林健杭可以从她的身上找到信心和欢乐,最起码还有一个忠实的粉丝在鼓励他继续下去。林健杭渐渐明白,此时此刻的心情,不再像上学期一样,生龙活虎,敢作敢为。他是学校十三个社团中的一份子,有责任把协会发展下去,并且一定会给会员分享书法知识,即使上课的时候,哪怕来了一个人,他也会认真负责到底。 曾慧怡建议说协会内部应该策划一个活动,以此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力图激起大家的兴趣。林健杭双手赞成,可是响应本次活动的并没有几人,最终因为天气的原因,踏青活动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林健杭说:“大家都没有兴趣学书法了,我看这学期停课吧!” 曾慧怡对他说:“社团部那边的干事不知道会怎么想?” “不用管那边,只要我们把社团活动日的活动准备好就行。” “这个我已经和英语社商量过了,决定和英语社联谊出节目……”曾慧怡说。 “好啊!这样再好不过了。”林健杭说。 书法协会默默无言停课了,不过有很多后续工作仍在进行中。林健杭有时候苦思冥想解决协会萧条的现状,实在想不到良策的时候,他便找到了王昊。王昊作为上一任武术协会的会长,他有着纵横捭阖的经验,如今他又是主持队的队长,找他准没错。 王昊对林健杭像是遇到知心一样交谈。在某些方面,王昊觉得林健杭身上有他的影子,他们都创立过协会,他们也曾一起主持过迎新晚会的节目,他们无话不谈,一聊便是很长时间,只是现在王昊已经出去实习了。 和王昊聊完之后,林健杭心里有了底,也知道如何应对协会的问题。光凭他一个人的热忱是不够的,关键还是在于协会成员的态度。态度决定一切——书法协会的生死存亡决定于会员热忱的态度。 王昊问林健杭:“健杭,有时间出来聊一聊吗?” 林健杭反问:“你不是去实习了吗?” “我虽然实习了,但我每天晚上都会回学校。” 林健杭心里想着会有什么事情呢? 王昊说:“是有关主持队的事情,我想让你接任下一届的主持队。” 林健杭倒吸一口气说:“我?我恐怕不行吧!” 王昊语重心长说:“关于接任下一届主持队的事,我考虑再三,只有两个人可以接任,一个是方绮,还有一个就是你,因为你和方绮都上过迎新晚会,论资质和胆量,你比其他成员更加有资格。” “我怕我应付不过来,你知道我还要管理书法协会的事情。” “我知道,其实主持队也没有什么,作为队长就是发布一些通知而已,然后抽出几天时间进行主持培训,五次培训课程过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工作了,接下来都要靠成员自己争取和努力。” “我……”林健杭不知说什么才好。说句心里话,他确实很想接过王昊手中的接力棒,但又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自从这学期开学以来,他就告诉自己不要参加太多社团活动,其一是为了学习,因为上学期的创立协会和迎新活动,以致他两科不及格;其二他只想坚持自己喜欢的,毕竟书法才是他所好,主持,并不是他最喜欢的;其三,他只想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叶晓祉身上。 王昊问:“怎么样?” 林健杭说:“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王昊以为林健杭会爽快地应承,他带着神伤走了。 林健杭手足无措,问叶晓祉意见。 叶晓祉她嫉恨主持队,因为她坚持的梦想止步于王昊和陈惠华等人的否定之中,所以她告诉林健杭说:“关于接任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林健杭想:最起码给点建议也行啊! 林健杭又打了个电话给方绮。 方绮说:“这个大任非你莫属。” 林健杭推脱说:“我还想你接下主持队呢!” 方绮呜呜说话:“我?女生部这边又叫我接下一任的部长。” “我恐怕不行,你知道我有个书法协会。” 方绮说:“哦,对了,你什么时候教我练一下字?我想跟你学学。” “哎呦,大姐,现在你别岔开话题。” 方绮回着说:“哎呦,大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方绮说:“差点把一事给忘了。” 林健杭问:“什么事情?” “有关管理案例分析大赛的节目,学习部说找我做主持人,还有男主持就是你。”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再说我也没有同意啊!” “他们明天就会通知你,这次的管理案例分析大赛,听说我们院长很重视,要不是拿个院长来压我,我才不理他呢!他们也说了,男主持非你莫属,你上过迎新,被大多数人认可,听说你有粉丝团哦,呵呵。” 林健杭听到方绮古灵精怪的声音,被逗笑了。不要夸人,一夸就会得意忘形。众所周知,赞美是所有语言当中最甜美的一种,像吃了蜜一样甜。 林健杭和叶晓祉具说与方绮的对话。 叶晓祉说:“你跟方绮有什么好商量的呢?方绮她也没有心思做领队,王昊找的是你,你想接任你就说好,你要是不想那你就说不行,王昊自己会有办法。” “我不想接。” “那你就跟他说不行,一个男孩子扭扭捏捏的。”叶晓祉下力批评林健杭,接着她又说:“这是你的事,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吗?” 林健杭点头说:“学习部那边要找我主持他们的管理案例分析大赛。” 叶晓祉说:“什么时候,搭档是谁?” “星期五,听学习部的人说女主持是方绮。” 叶晓祉说:“好吧,你好好主持……” 为了响应建党九十周年,省宣传部组织了建党九十周年系列活动,政策落实到每个学校,学校通知各个班级。关于建党九十周年系列活动,由团支书全权负责。新学期,班里重新竞选了班干,邓婷婷一举夺得班长一席,而朱志文众望所归,成了名副其实的团支书,可别小看团支书一职,现在恰巧碰上了建党活动,而这活动都是他说了算,朱志文和大家的探讨了一个晚上,决定去烈士陵园缅怀革命先烈。 周六,哲学系b班的同学,包了两辆大巴,准备一点钟从学校门口出发。本来邓婷婷一再推辞说不去,可她现在是班长,不得不走一趟烈士陵园。其实有关邓婷婷的讨论也不少,就拿班长一职来说吧,谁都没有想到邓婷婷会竞选班长一职,而且还是实至名归。邓婷婷不敢相信被选为班长,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情”字。如果她从来都没有感情,那她就不会是现在的她;如果她没有爱上李晨凯,那她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邓婷婷换了一身夏装,清爽地出现在林健杭面前,问:“怎么不带家属?” 林健杭说:“我给她说了,她说不来。” “为什么不来?快叫叶晓祉来呀!”邓婷婷怂恿说。 林健杭看着邓婷婷的眼睛,慌慌张张给叶晓祉打电话,嘴里不停问邓婷婷:“我们几点发车?” 她说:“就差几分钟了。” 叶晓祉接通电话:“我准备睡觉,你真那么想我和你们班一起去吗?” “这不废话嘛!快点啦。” “好好,我去,在哪里?” “校门口,我等你,你跑吧……” 叶晓祉气喘吁吁跑来,终于坐上了汽车。汽车穿梭于城市之间,一个小时之后,来到了目的地。太阳高高挂起,像一轮火球炙烤着一群青年男女。与其说这是建党九十周年的团委活动,不如说是他们一班人的春游,他们关注的不是陵园中的先烈,而是吹风望远,很少人驻足缅怀革命先烈。 时代变迁,革命先烈看到后来人不敬重他们,在九泉之下他们会怎么想?每个时代都会塑造出一批批与众不同的人。当今时代,没有战争的硝烟,也没有集体化的生产,更加没有文革的迫害,有的是充实的物质生活,而精神生活却像瘦得皮包骨。 看完革命先烈的陵园,他们乘船过江,渡轮的鸣笛悠长而哀伤,像老黄牛耕作时苦苦挣扎。林健杭还是头一次和叶晓祉乘坐渡轮,他搂住叶晓祉的芊芊细腰,像《泰坦尼克号》里杰克和露丝一样站在船头。叶晓祉看着林健杭,眼神是那么温柔可抚。坐完渡轮,叶晓祉说有点晕,于是坐下来休息,脱离组织。 叶晓祉的电话响了,是周翔的电话,叶晓祉看看林健杭,是在问林健杭接还是不接,林健杭说接吧。 周翔告诉她说,他拿了奖学金,他想用这些奖学金邀上叶晓祉一起去旅游。叶晓祉和周翔聊了好长时间,把林健杭晾在一边。林健杭后悔允许叶晓祉接这个电话,他恨不得把叶晓祉的电话扔到江里。 即便手机扔了,周翔也会一直纠缠叶晓祉。叶晓祉也不可能因为和林健杭谈恋爱了,就不管周翔,毕竟他们是多年的朋友,而且周翔也一直把叶晓祉当作是他精神支柱。 林健杭认识到:周翔的问题不解决,始终是爱情的隐患。他说:“我希望你一次把所有要对周翔的话都说完,我看不惯你和周翔这样聊天。” 叶晓祉埋头在林健杭的胸前说:“好,我答应你,你别生气好吗?” 七十九.机会,还是阴谋 一阵温暖和煦的南风,把夏天吹来了。 林健一经过两个月的实践经营,有了一些见微知着的心得,同时也给路丹的水果城带来丰收的喜悦。 和林健一两个月的相处之中,路丹渐渐感觉到已经不可以没有林健一的存在,少见他一天都不行;林健一病了,她硬是要去林健一家看望,手中的补品、礼品多得数不胜数。路丹习惯了有林健一的生活。 而林健一也逐渐意识到,是时候离开路丹的水果店,自己开创一片新天地。他很感谢在人生两茫茫的时候,路丹帮了他一个大忙,就像久旱逢甘霖,让他有了生的希望。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路丹像一位妻子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不,为了尽早制止厄运的发生,他提前跟路丹说要辞职。 路丹不解问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你在我这里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林健一解释:“我想尽快自己开店……长时间在你这也不好。” “开店的事,你不用着急,等你经验丰富了再自己打拼,这样上路才更快啊!”路丹对他说。 “我觉得学得差不多了,你看我这两个月不是给你赚了不少钱吗?” “你这点还远远不够,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你看啊,你学投资分析,还要懂得怎么筹集资金……风险报酬你了解了吗?还有你要分析利润报表等。” “我知道,这些东西我会慢慢学。” 路丹问他:“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嫌我给你的工资太少了?” “不是……”林健一招手说,“万万没有这个意思,我现在的工资已经是我教书时的三倍,我怎么还敢奢求更高的薪酬?” “那就是你觉得卖水果没前途吗?” “也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就是想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店铺,另外我也不想太麻烦你。”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麻烦啊?”路丹生气地说,“我们什么关系,你不要跟我这样说客套话,我跟很多客户谈生意,这种话我听腻了,我不喜欢这样的话。”还没等林健一说话,路丹又说:“开店的事,没有那么容易,首先你找到铺位了吗?前三个月的铺租费用也不少啊!你要是把所有钱都压下去了,你生活能支撑吗?还有,你找到赞助商和投资商了吗?还要注册商誉……” 林健一打断说:“我没考虑那么多,我想一步一步来。” 路丹指责说:“你看,条件还没有成熟,你就急着开店了,将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林健一沉默了许久,他只是很想挣脱路丹的庇护,他不想靠路丹而取得成功,他想靠自己的双手打拼未来。况且,他已经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和路丹迟早会纠缠不休;张海芬已经渐渐地对他冷淡,他也知道自己也对张海芬冷淡了;两个人冷淡,于婚姻是极为不利的,虽然没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平常日子一如既往,可是这不是比吵架和打架更加可怕吗? 路丹再说:“还是留下来吧,我这里需要你呀!” 林健一看看路丹,开口问:“是你的店需要我,还是……你需要我?” 路丹的眼睛没有避开,她说:“都需要。” “不,路丹,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 “我跟你说过,我需要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为什么偏偏要把你的家庭生活扯进来?” “我已经有老婆孩子,有老婆,有孩子了。” “即便如此,那又怎样?我依然需要你。” 林健一实在是拗不过路丹的铜墙铁壁,说:“我今天跟你请个假。” “请假做什么?”路丹问。 “我……身体不舒服,我得去看病。” “你怎么了?前几天不是好了吗?怎么又病了?是不是复发了?……走,我陪你去医院。”路丹挽住林健一的手就要走。 林健一松开路丹的手臂,说:“我自己去就行,你……你让我静一静吧!” 路丹的眼泪即刻掉了下来。 林健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声调有点高,一时激动的情绪难以控制,他道歉说:“路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为什么?”路丹已经不再是那个要强的女白领,自从林健一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她再也控制不住十七岁少女的情绪。 林健一回答说:“我……我不是不接受你……只是,因为这份感情来得太晚了,我已经结婚了,你也有追求的理想人选。” “我的追求就是你,我的理想就是你。” “你让我静几天吧,我得好好陪海芬和孩子。” 张海芬晚晚归来,她已经形成了晚归的意识,她害怕空荡荡的房间和空气;她不想每一次回去都是无尽的等待,等待等到自己睡着,睡着又惊醒,惊醒又是失望…… 晚上,张海芬打开房门,突然看到桌子上摆满了香喷喷的菜肴,她知道婆婆王惠英带小珞妹回老家住上几天……正在她扯断思绪之际,林健一从厨房端了一盘菜出来,看到张海芬说:“老婆,你回来了?吃饭吧!” 张海芬放下包,走到餐桌前,仔细打量桌上的每一盘菜,像是在检查有没有放油盐似的。 林健一脱下围身裙:“你尝尝,我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下厨了。” “你也知道你有多少年没有进厨房了?”张海芬惊诧地看着林健一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瞧瞧你怎么说话的?你老公可是个正人君子。” “谁知道你是不是正人君子?”张海芬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回家?你不用上班吗?” “我特意请了个假回来陪我老婆。” “呵呵,免了吧。”张海芬站起身,接着说:“我刚刚在外面吃过了,我去洗洗澡,累了一天。” 林健一无可奈何,便说:“好……好,我给你放洗澡水。” 林健一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夹起一根青菜尝尝,味道还是不错的,可是嚼着嚼着味道怎么就变成苦涩了呢?浴室洗澡的声音滴滴嗒嗒……林健一忽然感觉到和张海芬的交谈怪里怪气的,完全不像是两口子的正常交流。是啊!他疏忽了张海芬,可是他并没有做对不起张海芬的事情。林健一盛了一碗饭,吃上几口,就把所有饭菜都倒掉了。 林健一洗完澡,张海芬已经躺在被窝熟睡了,他很想和张海芬聊聊天,然而他又不忍心惊醒她。不聊天,他终究心里难受,看到张海芬背着林健一睡觉的样子,林健一索性叫醒她。 其实,张海芬哪里能睡得着,她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每天晚上睡觉没有林健一的影子。她受不了忽然之间看到林健一的身影,可是她又高兴得泪流满面,林健一亲自给她做饭,她真的很感动,一时失落的心情,仿佛被猛然的潮水卷起来了。 她一直在等林健一拍拍她的肩膀,终于她等到了,她不顾一切地拥入他的怀中。林健一愣住了,愣了半会,微微笑,然后轻轻揉抚妻子的背。 张海芬说:“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啊?” “当然了。”林健一搂紧张海芬说。 “你好久没有这样紧紧地抱住我了,这种感觉真好,酥酥的感觉。” “我……我不去路丹那里上班了。”林健一说。 张海芬从林健一的怀抱弹开,然后半躺在床上,问:“怎么了?你得罪人家了?” “不是,我已经谋划好自己的宏图大业了。” “说来听听。” “我托文俊帮我找了个店铺,那里的位置还是很好的,店租也可观。我在路丹那里做了几个月,这点钱足可以应付……我还打探了几家投资商,他们都表示愿意和我合作。” 张海芬说:“嗯,不错,其实我担心的并不是你开店的事情,我是担心路丹。” “路丹?你担心她什么?”林健一看着张海芬问。 “你走了,路丹怎么办?” 林健一说:“什么叫我走了,她怎么办?我是我,她是她。” “不,健一,我知道路丹她需要你。” “你……你知道?”林健一掩面说,他没有颜面看妻子。 张海芬如实相告。原来在彭文俊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来了;还有看戏那天晚上,其实彭文俊也告诉张海芬将面临婚姻危机。后来张海芬有几次都想去店铺看林健一,每次她都发现林健一和路丹谈笑风生,路丹也在公然之下对林健一搂搂抱抱。这一切张海芬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张海芬很确定林健一不会抛下她和孩子不管,径自跟路丹谈情说爱。只是久而久之,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和林健一闹翻脸,因为她很在乎他们的婚姻,如果一旦戳破了林健一的痛处,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如果不说出这件事来,她心里又憋屈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现在张海芬已经知道林健一没有和路丹搞地下恋情,她已经很高兴了,现在最让她担心的倒是路丹,路丹因为林健一这么一走,肯定受不了打击,路丹是一个要强的人,她真的怕路丹再也承受不了打击,做出傻事。 张海芬说:“你这么一走,也不怕路丹会做什么傻事?” 林健一好像懵懵懂懂理解了张海芬的话,掏出手机给路丹拨去,电话打不通,他打了一遍又一遍。恰在这时张海芬的电话响了,她一看是彭文俊打来的,她想彭文俊打给她干嘛,只能是找林健一。张海芬接起电话,彭文俊二话不说什么,叫林健一接听。林健一一听电话,傻了眼。 彭文俊说:“你是不是跟路丹说什么了,你说。” “没啊!”林健一答。 “没有,这时候了我不想跟你说太多的话,你马上来路丹住的地方,马上。” “你在那里?路丹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她在八楼楼顶上要跳楼啊!” “啊?跳楼?” “她说她要见你最后一面。” “你拖住她,我马上过来……” 林健一和张海芬从床上蹦起,直往路丹家。 八十.路丹:楼顶惊情 路丹在天台,伤心绝望地说:“我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文俊安慰她说:“不,还有很多人在乎你。” 路丹望着深夜的黑,说:“没有人……你不要再说些假话来安慰我,我不相信。” 不管文俊怎么说,路丹的心情像死灰一样,心灰意冷。 文俊知道,是健一把路丹逼上了绝路。路丹性格刚烈,不吃文俊软的一套,只把文俊逼急了。文俊骂着说:“你不就是因为健一吗?健一不接受你的爱,还有我啊!” 路丹这块巨石终于被文俊的话语撬动了,她回过头来对着文俊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爱谁,我自己清楚,我要的爱你给不了,文俊,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爱上我,我苦追你三年,三年又三年,九年了,我的心里都是你的身影,我回来工作,是为了找你,我想说路丹,你嫁给我吧!”文俊情真意切地说。 此刻的楼下,已经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街坊四邻知道楼上的身影是路丹,大家怕她做傻事,有几个常来往的亲朋好友,急得哭出来了。这时候,林健一和张海芬也赶到了。林健一在楼下使劲力气喊:“路丹,我是健一,千万别做傻事。” 张海芬拽住林健一的胳膊,往八楼阳台奔跑。 林健一歇斯底里地冲围观的人群叫嚷:“有没有报警?有没有?”林健一扯住一个陌生人的衣领,唾沫星子飞溅到别人脸上,结果招来别人骂他神经病。 张海芬看到林健一紧张路丹的样子,此刻像是明白了,她并不是林健一最在乎的人,林健一最在乎的人是路丹。情急万分,容不得半点差池,路丹很可能会因为这一点偏差的想法,断送了生命。 路丹的心还没有完全死去,林健一的关心是她的救命稻草、还魂之术,只要有林健一的存在,只要她耳边还能响起林健一的声音,她就知道她不应该了结自己的性命。她的爱是自私的,为了能和林健一在一起,她以死相逼,如果林健一来了,劝说她不要往下跳,她就不跳;但是林健一还是固执自己的见解,忠于他和张海芬的爱情;倘若林健一全然不顾她的情绪的话,她还是会选择往下跳的。她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她已经不能顾及太多太多的忧虑了。她在楼上和文俊对峙着,陷入僵局的境地,听到林健一的声音从楼下蹦起来,她的心脆弱了,立马瘫软了下去,倒在阳台边缘,再踏进几毫米,就是深不见底的死地。 楼下顿时一片哗然,人们以为路丹要往下跳。 文俊吓得浑身发抖肚子疼痛,他迅速跑过去想把路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路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喊着说:“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文俊只好向后挪了几步,回到了最初站立的地方。 这时候,消防队的号角响起了,紧张的消防人员铺好安全气垫,以待路丹随时往下跳的可能,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睛盯死在八楼阳台上。 林健一和张海芬气喘吁吁终于上到了八楼阳台,终于看到了路丹。林健一想对路丹说点什么,只见彭文俊一个拳头抡向林健一眼前,林健一的破碎眼镜像花朵般灿烂。还没等林健一反应过来,彭文俊又一个拳头击向林健一的右脸颊。林健一恼了,豁出去了,顶住彭文俊推向墙角,两个人像狗打架般撕咬起来。 张海芬焦急说:“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彭文俊和林健一不听,非要分出胜负不可似的。 路丹扯破了嗓子大喊:“你们再打,我就真的往下跳了。” 林健一和彭文俊戛然停止手中没有规范的动作,但彭文俊嘴里还呢喃说:“这笔账,以后再跟你算。” 林健一已经没有心情理会彭文俊,他对路丹说:“路丹,千万不要做傻事,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你看我们都在这里呢!” 听到林健一磁性的嗓子关心她,无疑,她是高兴的,她嘴里却说:“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们都走。” 楼下传来消防队长的声音:“千万别轻生,想想你的朋友,想想你的父母……生命只有一次……”大街角落里,有一个壮汉唏嘘说:“要死赶紧跳,别浪费哥的宝贵时间。” 路丹见到林健一的时候,有意要从阳台上走下来;她骨子里要强,这样下来会很难堪,于是她就借助这个难堪的场面,问林健一是否会和她在一起。 林健一听到路丹的问话,首先他把眼光投向了张海芬。 张海芬似乎在告诉他:“别看我,救人要紧。”继而躲到楼梯口处。 彭文俊气愤地蹲下身子。 林健一说:“会,我会和你在一起,我们都会与你同在。” 路丹高兴而泣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你知道这个答案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当张海芬听到林健一回答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林健一和她之间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尽管林健一的本意是想把路丹从阳台上解救下来,但是张海芬就是这么想的。 一旁的彭文俊咬牙切齿,狠狠地捶砸地板。 趁路丹完全沉浸在情感的河流之际,消防队长一个冷不防成功地抓住了路丹,把路丹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楼下围观的人看到一幕惊心动魄的解救过程之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林健一瞧见消防队长已经抓住了路丹,他快马加鞭,三步并作两步跑至路丹跟前,路丹不顾一切地冲林健一的怀抱撞过去。林健一双手紧紧抱住路丹,嘴里不停说:“终于安全了……终于安全了。” 张海芬看到这幕现况,她很欣慰,于是一个人走下楼梯。 彭文俊强作欢颜,说:“没事了就好。”而后,他也伤心地离开八楼阳台。 人群散去,张海芬融入到人流中,不知去向。 林健一反应过来时,张海芬已经不知所向。这会儿是真的遭殃了,因为他彻底地伤了张海芬的心。 其实张海芬哪里也没有去,她回家了。 林健一回到家想告诉他当时的想法,张海芬说不用跟她解释,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让这件事平静地过去吧! 彭文俊很伤心,离开了县城,孤身一人来到旱窝。看着一排排已经生根发芽的桉树,那是他最欣慰的事情,终于在这个世界上能留下一点属于他的东西。站在高处,往更远的地方想,杜氏家私企业终于有救了,他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李晨凯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晨凯和林义东惺惺相惜。为了更好地陪林义东,他辞了企业的包装工作,提议说打杂桉树的点点滴滴,其余时间就搀扶林义东在林间走走……现在李晨凯正要卷起手袖施工,欣喜地看到彭文俊进山里来了,问:“文俊哥,你怎么进山里来了?” 彭文俊被李晨凯拉回到现实,说:“哦,晨凯,你来了?” 李晨凯听到语气不对劲,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文俊说:“晨凯啊,你想象一下,三年后这个地方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真是无法想象。”晨凯提起锄头扛在肩上,说。 “你就憧憬一下前景呗!” “密布成林。” “还有呢?” “还有就是……这些桉树可以卖很多钱。” “呵呵,未来好像挺不错的。” “未来是很美好的,我们都应该坚信。” “可是我怎么好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文俊哥。” “哦……没……没事。”彭文俊蹒跚走了几步,倒在泥沼里,不省人事。 原来彭文俊已经几天没有入食了。 林铁生对彭文俊照顾有加,问:“近来和健一可好?” 文俊笑笑说:“好着哩!” 林铁生若有所思又问:“那个死小子的工作咋样了?” 文俊没有正面回答,倒是问:“健一没有告诉你吗?铁生叔。” 林铁生一下子懵了,不知道彭文俊说什么话,“啊?什么?” 彭文俊说:“哦……没有什么……他没有去路丹那里工作了,自己开店……生意马马虎虎过得去。” 林铁生拍岸说:“我就说这个死小子嘛,有那么好的老师不做,非要自己闯荡,好啊,现在看你咋办?” 失去的岂止是仅仅这些?很多东西都是想不到的。 “铁生叔,你不要想太多了,健一他明白。”彭文俊声音依然虚弱。 在水窝,为了好好弥补一下彭文俊虚弱的身子,李晨凯正在主张办一餐好吃的晚饭。义东满心欢喜,尽管看不见,但高兴的气氛他还是可以感受得到。水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热闹过了。 晚上,林铁生和彭文俊来到水窝,几个人围成一桌,高高兴兴吃起来……虽然是同一桌,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和烦恼。人到什么时候才会没有烦恼?人的烦恼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可以避免的,关键在于人们怎么看待这些烦恼。有人说过:人类的烦恼就像是,当你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盘鸡的时候,想着为什么不给我一只鸭呢? 林健一很明显地感受到张海芬不再是以前那个张海芬了。 终于在这一天晚上,张海芬本不想戳破残留的美好,但有些东西必须挑明说。她心平气静说:“健一,我们离婚吧!” “你……开玩笑……呵呵……”林健一傻呼呼说。 “不,我是认真的。”张海芬很平静,好像并不会因此而影响到心情。是的,这几天她深思熟虑过。当一个人考虑清楚放弃婚姻的时候,就不会再流连忘返,即使心里面很舍不得分开。 “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我们之间究竟怎么了?”林健一揪头发说。 “我们之间怎么了?只有你最清楚。我经过这几天的思考,我想得很清楚……知道我这几天为什么跟以往不一样吗?对,我就是想回到初恋的时候,祈求我们能不能重新来过?如果重新来过,那会怎么样?如今看来,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八十一.落魄人 林铁生全然不知林健一正在遭受命运致命地打击。他从彭文俊嘴里得知,林健一过得并不好。作为父母,骂在嘴上,疼在心里。林铁生不敢相信他一直坚信的东西会招致林健一的质疑,质疑不要紧,要紧的是林健一是他的儿子,作为儿子的应该尊重父亲——其实为人父的,不需要太多,他需要的是儿女的一些理解。 既然现在得不到林健一的理解,那么他只能试着去理解儿子。 他亲自去县城打探林健一的饭店营业情况。根据彭文俊的简单叙述,他大概知道了林健一的店址。可是今天林健一的店门上贴着告示:停止营业。 林铁生气彭文俊对他说好,难道所谓的好就是“停止营业”?这才开张多久?不过光看着门面林铁生倒是觉得儿子有那么几下子,但他还是很生气,一气彭文俊,二气林健一;他还是怨恨这个小子当初不听他的话,非要搞个辞职白手起家。好啊!现在知道什么才叫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吧?要知道父母为子女牵挂的永远是对的。林铁生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林健一的住处。此刻,房门掩蔽,他在门外喊:“哦,健一,我是你爸。”良久,依然没有人开门,他知道张海芬上班去了。林铁生等了良久还是没人开门,索性就在楼梯口处坐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吧嗒吧嗒抽起来,一根又一根烟头掉在地上,把原本干干净净的楼道给弄得像是耗子走过似的。 王惠英的声音,还有小珞妹清纯的天籁之音,响彻在楼道口。王惠英看到邋遢的林铁生,吃惊说:“你咋来县城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哩?” 林铁生看到可爱的小珞妹,立马抱过小珞妹,对王惠英说:“我出来看看健一的店子。”林铁生摸摸小珞妹黝黑的头发,还是王惠英教小珞妹说:“妹妹,这个是公公喔,叫公公。” “公……公。”小珞妹说话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了,这让林铁生感到很开心。 王惠英说:“健一去店面了,你来这看啥?” “我去过他的店,没人。” “没人?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说很忙,说今天不回来吃饭了,还说晚上要是回不来就在店子睡。” “死小子骗你的哩。” “他做啥要骗我?我看你说的话一点边都搭不上,又说你读那么多书了。” “哎!我不跟你说。”林铁生问自己:“这小子去哪了?” “你照顾一下小珞妹,我去准备午饭了。” “我哪有时间喀?我下午还得赶回家去。” “你急着回去作甚喀?” 房外有人敲门,林铁生问:“是健一回来了么?” “他这时候回来作甚哩?他知道你出来了,也不会回来喀!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子对你意见很大。” “得了,得了,我来开门。”林铁生说完抱着小珞妹去开门。一开门发现原来是个陌生的女人,这人气质非凡,眉清目秀,端庄素雅。林铁生问:“你找谁?” 女人回答:“请问这是林健一的家吗?” 林铁生点头,怀中的小珞妹看到陌生的面孔极其害怕,此刻号啕大哭起来……林铁生问:“你找他有事?他现在不在这里。” 女人回答说:“您就是健一的爸爸吧?” 女人是路丹,她摊开事情说话。路丹说,两个星期以来,她打电话给林健一,但是林健一毫无声息;去他的店铺,没人开门,她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所以就索性鼓起勇气来至健一家。 林铁生请路丹进屋,进一步询问之下,才了解到她投资了一大笔钱给林健一开店,是她在帮林健一实现所谓的理想。也难怪林健一会固执己见,硬着头皮把教师一职给辞了。 林铁生问:“你两个星期没有联系上他了吗?” 路丹点头。 林铁生又问王惠英:“你不是说早上健一那小子去了店铺吗?” 王惠英现在才知道健一汇报假情报。“他不上班会去哪呢?”王惠英说,“我就觉得他最近情况不对路,有时候说话也掉魂似的,我不就以为他工作累吗,也没多问。” “赶紧问海芬。”林铁生说。 王惠英说:“她现在要上课哩,再说她最近在搞公开课,很忙。” 路丹知道,此事不小,后果很严重。至于严重到什么程度,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她能想象的范围。或许她知道林健一去了什么地方,她马上给彭文俊打电话。 彭文俊说:“难得你会想起我,怎么不打电话给你的林健一?” 路丹说:“这时候不要说这些,你跟我说说健一平时都去哪些地方?” “你不会自己问他啊?”文俊明显带有不满的情绪在说话。 “健一失踪了。” “他跟你玩失踪关我什么事?” “文俊, 我们之间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健一真的失踪了, 现在大家都很担心。” “你们找不到他吗?一个小小的县城他能走到哪里去?再找找看吧!” 文俊回忆路丹欲跳楼的那天晚上,他看得一清二楚,张海芬很生气走了。他猛地想到,坏了,肯定是因为这个事,海芬误会了健一。他拔腿从家里出来,一打开门,他却不敢相信,林健一站定在门口。 两个星期不见,健一憔悴不堪,胡子也不刮,一副狼狈落魄的样子。 文俊说:“你来我这干嘛呢?回家吧!你家人都在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跟我妈说了,我去上班了。” “他们已经知道你不在饭店。路丹还打电话问我,她说找不到你,就去你家找。” “她去我家?她去我家干嘛?我家她可以去吗?”林健一听到路丹就很生气。 “你先回去吧!别让你爸妈挂心。”文俊想关上房门说。 “文俊,我们能不能别这样?你了解我,我那天对路丹说的话只是为了救人,没有其他意思。你知道我跟路丹从来都没有什么,我不想因为这么一句话,几个字,就让我们兄弟做不成了。我更加不想的是,因为这么一句话,葬送了……我的婚姻……”林健一支撑不住半瘫在地上,哭出了声音。 文俊扶住他说:“健一,你起来,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过去了。我们依然是好朋友。海芬怎么了?” “都是因为我,什么事情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我就不会和我爸一直没有话说;要不是我,我就不会辞工,花钱开店受罪;要不是我,我就不会伤了海芬的心……我没用,我没用。”林健一捶胸顿足,自暴自弃,彭文俊眼中的林健一已经放弃自己了。 文俊扶健一进屋,先让健一缓缓心情。进一步了解后,文俊才知道这几天他都在欺骗王惠英说上班,实际上是一个人悠悠荡荡在街头,跟醉汉没什么区别。文俊给路丹发了一条信息说健一的处境。 路丹告诉林铁生说,健一没有去哪,只是去和客户谈生意去了,让为人父母的都放心。 王惠英说:“我就说嘛,这个小子没事。” 小珞妹不敢正视路丹,还是害怕极了。 林铁生说要送路丹。 路丹推脱说不用,临走前看看健一的女儿:“这孩子害羞喔,看到阿姨也不叫。”路丹捏小珞妹的鼻子,闹得小珞妹哇哇大哭。路丹心里想,这个女儿要是她和健一的就好了。 路丹撒腿奔向彭文俊家。 为了解开健一的心结,文俊说陪健一喝酒。健一不胜酒力,三杯下肚,不省人事,瘫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 路丹不多时赶到了。路丹想上前去摸摸健一的脸颊。 文俊示意路丹不要去打扰他,让路丹到阳台说话。 文俊手扶栏杆对路丹说:“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就执迷不悟了?”路丹振振有词说。 “你难道不知道健一是有老婆和孩子的人吗?什么人你不爱,你爱一个结婚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还有大把的男人可以让你去爱,你为什么偏偏爱上健一?你知道吗?你把他的婚姻给毁了,毁了。” “我爱健一,我可以给他想要的婚姻,我甚至可以给张海芬不能给他的。” “你清醒清醒吧!孩子是无辜的,回头吧!” “我很确定我是认真的,文俊你会祝福我和健一吗?” 文俊用鄙夷的眼光看着路丹说:“路丹,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文俊给海芬拨去电话。他想象中的海芬,此刻的情绪应该平常不稳定,可他听到海芬的声音安静如水。这样比情绪不稳定更加可怕,以致文俊不知如何说下去。 海芬说:“没什么事情,我先工作了。”海芬挂了电话,她强忍的笑容松弛了下来,她哪里是工作,她是在娘家。 她的妈妈伤心欲绝,林健一这个负心汉,当初娶她女儿的时候,说过会好好照顾一辈子,可是现在最命苦的娃,是我们的海芬啊! 张海芬经过再三考虑,她应该和路丹见一面。 八十二.裂痕痛无声 张海芬和路丹的谈话很简短,似乎张海芬已经放弃了林健一,显得洒脱。 路丹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海芬已经消失了。 路丹在中餐厅坐了许久,她想,幸福究竟意味着什么? 林铁生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于是他去张海芬学校打探打探情况。林铁生见办公室人多口杂,支呼她到校园安静说事。其实张海芬已经知道林铁生要问她什么问题了。她没有找借口,而是叫林铁生到宿舍说话。 林铁生说:“儿媳啊!你是不是和健一那死小子有啥事情哩?我看你情绪不对路喀,我和你妈都为你着急哩,还有小珞妹,天天念叨着要妈妈……你有啥不如意别憋屈哩!” 张海芬说:“我知道,爸,我……”张海芬不知道是说实话还是说假话才好,一时间她懵懂万分,她始终是个弱小的女子,处理事情并不像别人洒脱。因为小珞妹,她撒谎说:“我跟健一没啥事,我就是忙。”她知道,不管父辈做错了什么,跟孩子没有关系,孩子是无辜的。她痛心的是,小珞妹在牙牙学语的年代父母离异了,可是她回不了头,林健一也回不了头,路丹更加是回不了头。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做出妥协和退让,那么这个工作就只能交给张海芬,只有她勇敢地踏出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你看啊,儿媳,健一那小子有时候做事情没头没脑的,有啥事你就跟我和你妈说,他要是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打断死小子的腿。”林铁生捆了卷烟说。 “没有的事,健一对我……可好着哩!”张海芬说谎时眉毛不眨一下。 林铁生知道张海芬心里难受,不愿亲口说出来,也不想让父辈们担心,说:“那死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好像躲着我似的,这个没出息的,我看我非要打他一顿不可……我打断他的腿。” “爸,打解决不了事情。”张海芬一听到心爱的老公要遭受如此厄运,紧张地说。是啊,她多么在乎老公,怎么可以说离就离呢?明明她还深爱着林健一,可是她为什么要做出妥协? 张海芬实在不想隐瞒下去了,于是说:“我跟健一离婚了。” 林铁生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句伤心的话,他恨不得拿一把小刀戳穿自己的耳朵,恨不得拿一把锄头撬开一个地洞钻进去。气火攻心,他昏迷了过去…… 在突如其来的昏迷下,张海芬显得手足无措,她叫不动,也抬不动,嘴里一直喊救命,声音很微弱。她走出房门,附近空无一人,让她更加摸不着北。她镇定下来,马上给林健一打电话。 此时的林健一终于盼到了老婆的电话,无奈电话那头传来噩耗。他不顾店铺,直往张海芬的学校跑去,辗转两个多小时,林铁生才被送至县城人民医院。彭文俊和路丹接到消息后,也火急火燎来了。大家担心王惠英承受不住沉重的打击,选择不告诉她。 幸好,林铁生诊断的结果是身体营养不良,在医院休整几天就没事了。林健一给王惠英瞎编说:“我爸受了点风寒,在医院上打点滴。” 王惠英急着说:“我也去医院,你来捎我。” 林健一一再强调无大碍,可王惠英就是执意要到医院看林铁生,林健一只好依从。 路丹、张海芬和彭文俊不知所措,见了面多多少少有点尴尬。大家心里有一堵高高的围墙,谁都无法攀越过去,看不清对方的面孔,摸不着对方的心思,可以了解到的只有声音。 彭文俊进病房照料还在昏睡中的林铁生,医院悠长的走廊里留下张海芬和路丹的身影。 路丹来看林铁生,不是不要脸,而是她后知后觉感悟到她其实并不懂爱,也不懂什么才叫幸福,她只会破坏——破坏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婚姻。她现在才醒悟过来,她一直在犯贱,她不能为了自私的爱把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婚姻给毁灭了。这样一来,毁灭的不仅是两个人的心,还牵涉到他们的家庭。最可悲的是,孩子将来要承受父母离异的阴影。 经过几天的大彻大悟,路丹明白了,明白了。 然而,张海芬不明白路丹的想法怎么会彻底改变?她不是路丹,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回头;离婚证上红色的印章是铁打的事实。只是离婚的事实现在只有三个人知道,她打算把这件事公诸于众,因为林铁生醒来之后,这件事会不告而发。 张海芬对路丹说:“现在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退出,我会消失,我不会出现在你和健一眼前。” “路丹,我和健一已经离婚了。” “什么?离……离婚了?”路丹退至墙角说。 张海芬走进病房。林铁生嘴唇干裂,双目紧闭。一缕金黄色的阳光从窗外偷偷潜进来,久违了。林铁生躺在床上静静不动,一瓶补血益气的氨基酸倒挂在林铁生的头顶处,液体从输液管上缓缓往下流,一直到贴满白色胶布的手背上,冲入人体,和血液混在一起,从静脉血管运输到他的心脏。衰竭的血液如久旱逢甘霖,忽然间得到了能量的补充,沉睡的细胞苏醒了。苏醒的细胞撑开了林铁生的眼皮。 “爸,你醒了。”张海芬手忙脚乱给林铁生递了一杯水。 林铁生干裂的嘴唇里吐出几个字眼:“哦,海芬啊!健一那小子呢?” 彭文俊答:“铁生叔,健一去载惠英阿姨了。” “哦,文俊也来了。”林铁生头脑里一直充盈着林健一的身影,睁眼瞬间,没有注意到彭文俊。林铁生只是昏迷了过去,并不等于他会忘记在昏迷之前所听到的一切,他一想到健一做了对不起海芬的事情,来气说:“赶紧把健一那小子给我叫来,看我不打折他的腿。” 海芬说:“爸,医生说你情绪不能激动。” “是啊,铁生叔,你先休息好,身体要紧啊!”文俊也劝着说。 医院走廊里,路丹一个人蜷曲着身子,像个无娘的娃娃。 王惠英抱着小珞妹急匆匆赶来了。王惠英还不知情,看到路丹,说:“孩子,你咋自己一个人蹲在这呢?” 路丹赶忙站起来,极力掩饰着内疚之情。 林健一对王惠英说:“哎,妈,你快进去看我爸吧!” 王惠英进去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林铁生,急切地问:“咋回事哩?好端端的。” 林铁生说:“没事,你那个林健一呢?快叫他进来,我把他腿打折了。” “你脑子坏了,咋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都是你给宠坏了。” “啥叫我宠坏的?”王惠英不明白为什么林铁生会如此记恨儿子,一进门就吵个不停。 张海芬和彭文俊忙着劝架。 外面走廊里,林健一注视路丹良久,没有说话。他要进门的瞬间,回过头来对路丹说:“你回去吧!” 路丹想不到会发生一幕幕悲剧,所有的不如意好像都是她惹出来的。 林健一一进门,就被林铁生训斥说:“你这个小子,你说你对得起海芬吗?你说。”林铁生起床给林健一送上两巴掌,眼睛还不停地瞟着病房有没有铁棍之类的,看来林铁生是铁定了心要好好教训这个小子。 林健一跪下来。 王惠英傻了眼,说:“健一,你这是干啥子哩?快起来。” 林健一抱住王惠英的腿,哭泣说:“妈,是我对不起海芬,是我不好啊,我自作孽……”林健一狠狠地抽了自己五六个耳光。 当林健一跪下的那一刻起,张海芬就支撑不住了,她翻过脸面对着白花花的墙壁,不忍看着这一幕催人泪下的场面。 身边的文俊,叫健一起身说话,谁知健一不肯,文俊也急了,说:“你这是干嘛,有事好好跟大家说嘛,干嘛要跪着?”文俊走出病房,叹了一气,瞅到路丹正跌跌撞撞地走出医院,于是他追了出去,担心路丹也会因此而做出什么傻事。 王惠英现在才知道,原来健一和海芬瞒着他们那么沉重的负担。王惠英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她顾不上擦拭眼泪,倒是怀中的小珞妹用她娇嫩的手指帮王惠英抹去眼泪。 王惠英一哭,小珞妹跟着哭。张海芬见孩子哭个不停,抱过去,回头的一瞬间,张海芬早已泪流满面。 “你马上给海芬认错。”林铁生对林健一说。 林健一不敢抬头,跪着过去,扯住海芬的裤脚说:“海芬,是我对不起你。” 张海芬说:“你不要这样,你起来,起来。” “不,我不起来,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你起来呀,你起……”张海芬终于控制不住,放声哭出来。 王惠英把张海芬还有小珞妹一并揽在怀里,说:“好了,我们都不哭了,都不哭了。” 这个房间哭得最凄惨的,要属小珞妹。小孩子那么天真,那么纯洁,她的哭泣绝对不是假仁假义,而是真情流露,为了爸爸和妈妈能重归于好,祈求老天爷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林铁生说:“海芬,你看,这个死小子也承认错了,你看能不能原谅他?” 王惠英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做夫妻的哪个不床头打架床尾和?” 他们扰动了静谧的医院,招来了一个医生。医生打开房门问:“你们是林铁生的家属吗?” 林健一赶忙从地上站起来,点点头。 医生说:“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八十三.孤者 林健一坐定问医生:“医生,我爸他没什么问题吧?” “你父亲……”医生看着手中的化验报告说:“大问题没有,不过白细胞偏多,有高血压,以后要注意饮食方面,油腻、腥、炸的就不能吃了。这两天最好还是在医院休息……” 林铁生对王惠英说:“你跟海芬先回吧。” 张海芬现在已经心力交瘁到不能支撑,现在想想,她今天一直没有进食。 王惠英突然接到林健杭的电话,林健杭在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鼻塞声,一听就晓得林健杭生病了。林健杭高烧不退,王惠英这回可是着急了。眼看现在林铁生身体不好,她真的不想看到小儿子又有什么疾患。她就说现在别着急,回家治疗,这样也方便照顾。 林健杭听从妈妈的吩咐,下午坐了五个钟头的长途汽车,终于到了新阳城人民医院。一下车,林健杭就被带去做了全身检查。所幸的是,流感作祟,并没有大碍。为了方便管理,于是医生安排林健杭和林铁生同一个病房。 王惠英对林健一说:“你和海芬的事不能让健杭知道,等他回学校去了,你们的事情慢慢再说,他在家这段期间,你们不管遇到啥问题都要做好夫妻。”王惠英像是给林健一和张海芬下通牒令,林健一从来没有看到过妈妈会如此紧张。 他说:“妈,健杭只不过是流感而已。” “流感又咋了,我们一刻都不能马虎对待。” 王惠英对林健杭可是爱到了极点。林健杭是幸福的,在家中他是最小的一个,为此他得到的爱也是最多的。有句话说“身在福中不知福”,林健杭反而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曾得到爱,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无法说明这种感觉,但他确确实实是感受到了。他已经过了青春的叛逆期,这其实也不算是一种叛逆的想法,他总感到自己是不幸的。 林健杭回家养病去了,留下孤独的叶晓祉在学校。叶晓祉每天上课除外,在学工办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处理,眼下她要负责通知各级科任老师回学校准备拍毕业照,通知完毕,还得准备一场毕业招聘会。林健杭不在学校,繁忙的工作让她暂时忘掉了情人不在的烦恼。张老师告诉叶晓祉新一届的职业规划大赛已经开始启动了。张老师希望叶晓祉这棵苗子有好的前途,苦口婆心加上好言相劝,叶晓祉答应了张老师的建议——参加比赛,其实她也很在乎这个职业规划大赛。 报名后的两天,叶晓祉和团队去省组委报名并且准备上第一期的培训课程。在这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周翔也来了。 经过一天的休整,林健杭渐渐恢复了元气,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吃饭也没有胃口,三餐只是吸吮一点粥汤。人一生病就异常难受,想做什么都做不成。本来人心情压抑,会胡想一通,现在实在是没有气力消极对待人生了。偶尔生个小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有时候就是要生病生病,才能感受到生命的可贵,才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健康和幸福。 这天晚上,夜深了,医院的夜显得更加深了。走廊里微弱的灯光一丝丝闪过,白炽灯像是到了寿命的尽头,正在吱吱喳喳发出声音。卫生站上有两个护士在值班,上夜班的护士很辛苦,她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每隔十分钟会到各个病房巡视一番。有些照顾有加的病人家属在输液瓶滴完之前来通知护士小姐换药瓶;很多病人是自己一个人过夜的,输液瓶滴完了,更多的时候要护士自己发现。夏天的声音从住院部的院子撒播开来,池塘里有些青蛙叽叽呱呱叫,发出求偶的信号。 很难得,车马喧嚣的城市很难听到这种声音。林健杭被护士的到来惊醒了。护士仔细打量输液瓶上的刻度,然后往输液管上注射药物,接着调试一下输液管的流速。林健杭问:“护士,我爸他没事吧!” “没事,晚了赶紧休息吧!”护士走出了病房,朝别的病房走去。 林健杭想找人说说话,可是一个偌大的病房,除了林铁生的身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的影子。他想看看手机,手机不知道被王惠英收拾到了什么地方,他现在想给叶晓祉汇报一下身体状况都不行。他躺着实在难受,原来躺着有时候也是遭罪。他起身半躺着,他很明显感受到头晕目眩,体力不支,还没有完全离开病床,他像是狂风中即将潦倒的枯草。他只好安安静静躺着,不知不觉在噩梦中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王惠英和林健一已经来到了医院。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衣服湿成一片,风一吹全身冰凉冰凉,这是冷汗啊!王惠英问:“你好点没?要不要吃点啥?” 林健杭微微摇摇头说:“不用,我没胃口。” 王惠英怪骂他说:“不吃东西咋行?多多少少要吃点东西。” 王惠英见林健一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告诉他说:“你照顾你弟,我去买点吃的。” 林健一说:“不如我去买?”王惠英执意自己出去。林健一瞅见林铁生从厕所回来,上前欲扶住。 林铁生推开林健一的手说:“我好着咧!你弟没事吧?” 林健一说:“我妈出去买东西了,我叫健杭躺着休息一下。” 林铁生看到林健杭躺着睡过去了,他就把林健一叫出病房,询问:“海芬咋样了?有没有答应和你复合?” 林健一摇摇头,没有说话。 林铁生指责说:“你看看你,要不是你当初坚决辞工,你也不会弄出这事来呀!”林铁生叹了一口气,“唉,现在说啥都没用了,你当初要是好好教下去,啥都不会发生。” “爸,我……我知道错了。可是这不能完全归结于我的错啊,你也有错。”林健一说。 林铁生说:“对,主要还是我错,我不应该让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太自私了,儿啊,我对不起你呀,我知道你心里苦……” “爸,别说了。” 林铁生说:“现在教不教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把海芬给追回来,事业上失败了可以再来,但是一旦家庭败了,有时候是一辈子都好不了喀!你打算咋办?” 林健一哑口无言,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救回海芬破碎的心。 “你小子,无论如何也要跪着把海芬求回来,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你要为你孩子想想。你孩子还小,她不能没有父母,绝对不能。” 值班护士对林铁生打招呼说:“大叔,起那么早?” “是啊,护士小姐来换药了?”林铁生说。 护士进房间给林健杭换上一瓶新的药水,体温计显示林健杭还是有轻微的发烧。护士走的时候,门没有关上,只留下一道门缝。 这时候王惠英回来给林健杭喂了点粥,林健杭吐了一地,不多时又昏睡过去了。王惠英紧张得不知所措,嘴里说:“这不是流感那么简单,健杭这孩子咋了?” 见王惠英始终放心不下,医生说给林健杭做个x光和验血治疗。半个小时后,检验结果出来说,林健杭因为肺积水导致肺部发炎。为了抑制发烧,需要把肺部积水抽出来。 王惠英说:“这是健杭的旧病,两年前高考的时候就得过,咋现在又复发了?” 医生对林健杭实行了穿针术。从林健杭发白的嘴唇和脸色来看,他很痛苦,抽到一半,林健杭干呕不止。医生只好中断抽水,两天后再进行抽水。王惠英为此心肝凉了一大截。 医生找到王惠英问:“你儿子以前也患过胸膜炎是吧?” 王惠英点点头说:“是喀!” “没事的,青少年也常患这种病,主要是因为青年人喜欢吃酸、辣、冷的食品,只要注意饮食就没有多大问题。” 又过了一天,林健杭说话的力气好像都没有了。 林健一跟张海芬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弟知道我们已经离婚的消息。” 张海芬知道其中的利弊,这方面她比任何人都懂。张海芬说:“我们的事先搁着,等健杭回学校再说,我去看看健杭。” 张海芬对林健杭说:“小弟,你安心养病啊!” 李晨凯慌慌张张从门外进来,他得知林健杭病了的消息之后,马上从旱窝赶来,两人见面,叽里呱啦聊开了。 王惠英说:“晨凯,先不要和健杭说太多话,让他歇息。” 等到林健杭睡了之后,张海芬才松口气。她知道欺瞒不能解决问题,终有一天健杭还是会知道他和林健一离婚的消息,不只是健杭会知道,所有的亲朋叔伯都会知道,既然将来大家都知道,现在何必欺骗大家?张海芬偷偷哭了。李晨凯见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王惠英打圆场说:“晨凯,义东情况好点没?” “嗯,比以前好多了。”晨凯娓娓道来他照顾义东的故事,不多时大家都热泪盈眶。只是义东的状况刚好上,健杭又得此重疾。 李晨凯说:“有什么困难就尽管跟我说,我爸他也是很欣赏健杭的。” 王惠英说:“这孩子真懂事。” 林铁生说:“我已经没啥事,我下午出院。” 张海芬说:“爸,使不得,医生叫你多呆几天。” “我这不也是为了给健杭省点嘛!” “别,钱我可以想办法。”林健一说,“我付得起医药费,付不起我就把我的店子卖了。” 林铁生说:“你还好意思说卖店,你都三十来岁了,要懂得照顾自己。” “我也是为了健杭好……”林健一吃了黄连似的。 王惠英叹气说:“哎,你们这些孩子,真让父母操心。”王惠英嘱咐林健一不要和兄弟姐妹说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这样才不会扰乱在外打拼的儿女们。 张海芬解围说:“妈,别想太多了,身子要紧,爸,你也不要怪健一了,大家都好好的。” 林健一看着张海芬,听到她为他说话,这一刻,一句话的力量胜过千言万语。 八十四.居心叵测 李炳年最担心的桉树种植工作,如今告一段落了。据彭文俊汇报的种植情况来看,桉树苗已经长出了个把头高,并且在专业水准的管理下,培育工作进展得井井有条。 美好的生活即将拉开序幕,不出五年桉树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收益不可一世,总算他在杜氏家私企业做出了骄人的成绩。几天后,李晨凯就要生日了,李炳年准备在儿子生日那天,送给儿子一份礼物。 这一天,李炳年成功收购了天天百货,还在媒体上做出承诺,力争三年内重新打造天天百货,成为百姓购物的天堂(看来李炳年是想玩转型)……经媒体宣传,很快这个消息传至小徐耳中。 放眼半年来,小徐垄断了全县大大小小的企事业单位家私生意,目的就是要致杜氏于死地,再也翻身不了。现在小徐的账上虽是进了不少钱,但他一看自己的方略稍稍逊色的时候,心里便直打咯噔。他还清楚地记得李炳年是怎么羞辱他的,小徐早在三个月之前发誓要让杜氏破产,现在恐怕是实现不了这个愿望了。 正在小徐苦思冥想战略的时候,林金山来找小徐了。 小徐一听是林金山,不管多忙都要抽出身来好好招待。一问,他才知道林金山种茶也败了下来,林金山把棺材本都垫下去了。现在恰逢台风来临的季节,茶树叶子被吹落像一个中年秃头的人,还谈何收成啊?无奈之下林金山只好找到富可敌国的老板,寻思小徐能不能给他一点出路。林金山一听小徐说不用担心,心里顿时踏实下来。 小徐说:“只要你愿意,随时欢迎你来我企业上班。” 金山乐呵呵答应了。于是在小徐的引领下,金山去车间溜达了一圈,工头正是多日不见的徐建华。现在徐建华已经是个小师傅了,一经打听虚实,他才明白过来是小徐解救出来的。半年来,徐建华答应小徐规规矩矩做事,没有惹是生非,小徐越来越喜欢徐建华这个小伙子了。 中午徐建华带林金山出去吃饭,徐建华顺便把几个兄弟介绍给金山认识。一个叫阿迪,头发比哈巴狗的毛还要长,金黄的头发下面,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麻子。说话刚强有力,右手背上有着凶神恶煞的刺青,往上,肩膀延伸至脖颈的地方有一条或深或浅的刀疤,为此人人都叫他刀疤迪。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他与弟弟跟家人从越南来到中国打工,踏上了“混混”这条不归路。相处下来,徐建华竟然和这两兄弟聊得欢。刀疤迪的弟弟阿尼高挑像一根竹竿,喝起酒来像十足的酒鬼,颇有大哥的范,但从来不谈吐多余的话,见到徐建华亲切地喊上一句华哥。 林金山问徐建华:“你咋和这两个越南仔混在一起?” “嘿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太多了。”徐建华一杯酒下肚,跟喝水一般爽快说:“金山哥,你跟小徐混肯定错不了。你看看我,我当初不也一文不名吗?如今要金银珠宝还愁个屁啊?只要有钱了,什么东西都有,你扔出个一两千的,街上有哪个女人不跟你走?” 这天晚上林金山回家去,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给家人说了一遍。林金添不论听到林金山说什么都不相信。大家一致认为徐建华早就被抓去坐牢了。刘芬玉恨透了徐建华,说到徐建华,她肚子里就有吐不完的苦水。刘芬玉说徐建华真该抓去打靶,在林场干活的时候总是见无人就摸她屁股。 林金山对林金纳说:“我看去小徐那里干活也好,毕竟现在义东的医药费那么贵。” 义东妈对林金纳说:“现在米缸没几粒米,在家里也找不到几个钱,跟着三哥出去工作也好,哪怕一天是五十块钱也比在家待着强哩!” 林金纳他曾经就不太愿意给小徐干活,现在他被生活逼上了绝路,即使是对小徐和徐建华有再大的成见,他还得认命。没钱了,真的说什么都是瞎掰喀。第二天,林金纳和林金山去了徐氏家私企业上班。林氏兄弟的加入,自然是把小徐乐开了花。吃饭的时候,小徐特地从钱包掏出三百块钱给大伙加菜。唯独徐建华看出了小徐心中隐隐的不悦。 于情于理,徐建华都要感谢小徐的帮助,是小徐让他上了康庄大道。所以不管小徐遇到多大的麻烦,只要徐建华能做的事情,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辞。徐建华对小徐说:“老板,有啥事情您尽管吩咐。” 小徐对他说:“我的事情,你帮不了。” 徐建华机灵地说:“其实您不说,我也知道为啥事难过。” “你倒是说说看,说对了我手上的钱归你。”小徐亮着红彤彤的两百元钞票。 徐建华说:“杜氏家私企业成功收购了天天百货,老板我是看不惯杜氏蒸蒸日上啊!现在又不知他唱哪一出?” “你看我应该咋办才好?”小徐没有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徐建华有时候还挺细心。 徐建华咳了一声说:“这好办,您尽管交给我去办。” 小徐对徐建华的言辞刮目相看,狞笑说:“你想得鬼点子我还不知道?比我想得可要奸诈恶毒,可是做那些是要犯法的,要坐牢的,哈哈……” “哎,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又有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呢?” “咦,你这话不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徐说完又思量了片刻,说:“我不会让杜氏起死回生的,我一定要让杜氏破产,我们徐氏才是家私行业的老大。我屡次三番受到杜氏的欺压,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们得逞了。” “是啊,老板,你不能再唯唯诺诺了,杜氏他算啥东西嘛!他害您还不够惨?迟早有一天是要败在你手上。” “你不是和李炳年的儿子李晨凯有过交情吗?你从他那里下手。” “老板,我绝对给您办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炳年告诉李晨凯说:“儿子,老爸送你一份礼物。” 李晨凯用迷惑的眼神看着李炳年,问:“什么礼物?好端端的怎么送我礼物?” 李艳红见儿子傻不开窍,只好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傻儿子。” “我生日?我生日自己都给忘记了。” 李炳年给李晨凯递上一个u盘。 李晨凯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和天天百货签订的合同事项,我要让你出任天天百货的总经理。” 李艳红一下子就怔住了:“李炳年,你没事吧?” “你怎么说话的,我好得很。”李炳年说。 “总经理?”李晨凯不敢相信。 李炳年点点头说:“你真以为我收购天天百货是为了杜氏的生存发展吗?那你就错了,我完完全全是为了你才花上巨资收购天天百货。你不是一直喜欢做管理吗?” “还不快谢谢你爸?”李艳红说。 “可是爸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在杜氏帮忙吗?”李晨凯问。 “老爸知道你没有心情打理家私,我的儿子我比谁都清楚。”李炳年再说,“下个星期你就去上班吧!” 李晨凯接过手中的资料,突然感到这份压力来得特别沉重。在二十二岁生日之际,他接到最沉重的一份的礼物。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林义东,说:“过几天我就要去天天百货出任总经理了,所以会比较忙。” 林义东对他说:“这是好事啊,我真为你高兴。” 李晨凯还说:“我还得去跟文俊哥说这事,我也得多谢他啊。” 正在李晨凯和林义东聊得正开心的时候,林金山来了。林金山受到徐建华的委托,来拉拢他的关系,林金山说:“晨凯你真是太厉害了,年纪轻轻就成了总经理,说啥都不能忘了我们啊!” “金山叔,你说哪里的话?” 林金山说恰好要去县城工作,顺势给李晨凯搬行李。昔日他们的种种偏见和不开心看来早已化成风中的一缕青烟不见了。 到了县城,天已经黑下来了。李晨凯见林金山好心帮他拿这拿那,于是今晚就留他在家中吃饭。他们喝了点小酒,迷迷糊糊。李炳年吃完饭还得回公司一趟,李炳年告诉儿子说:“你带金山出去走走,我还得回去忙。”还没吃完饭,院子里发出了几声犬吠,出门一看,没有动静。李艳红着急对李炳年说:“等我,我要去跟丽丽她们打麻将,你捎我一趟。” 林金山和李晨凯走了一会,李晨凯已经不胜酒力,说话早已不省人事。林金山摸腮是时候下手了。他送回家李晨凯,李晨凯躺在床上,像个死人躺着不动。林金山开始执行徐建华交代的任务,他目不识丁,哪里知道u盘这种先进的科技产品里有份生死攸关的合同。找了很久也不见有什么资料,于是他打电话给附近埋伏已久的徐建华,说李晨凯已经中标,但资料还没落袋。徐建华说:“我自己过去找,这事要是黄了,老板绝不轻饶你。你就别想在徐氏待下去。” 李炳年开车到途中才发现,办公室的钥匙忘记带了,于是他开车往回走。 此时李炳年的房子里,徐建华和林金山正在鬼鬼祟祟偷合同资料。李炳年的一个回马枪让徐建华一伙人惊出了一身冷汗。李炳年打开灯一看,干净白皙的地板上有几处污渍。李炳年便察觉出来,家里肯定来了小偷。李炳年搜索着小偷的足迹,他打开李晨凯的房门,只看见李晨凯睡得呼呼作响,一切太平。他想可能是他多心了,忽然一只猫“喵”了一声,让他吓了一跳说:“哪里来的死猫?”他一把抓住猫扔到窗外去,带上钥匙把房门关上。 衣橱里,徐建华、林金山惊出了一身冷汗。门外秘密潜伏的两个越南仔,正在焦急等待徐建华出来。刀疤迪再也按捺不住想进屋察看,谁知李炳年从里屋出来。李炳年瞥视了一眼从他车旁走过的刀疤迪,李炳年心想这个小混混的出现肯定是不好的征兆。李炳年马上回过头来问:“你是谁?你干嘛?” 刀疤迪二话不说,给李炳年亮小刀说:“废话少说,快把你的钱包拿来。” 李炳年慢条斯理地给他递过去,趁刀疤迪注意力转移到钱包的一刻,迅疾抢过他手中的小刀,两个人立即陷入了抗争当中。刀疤迪执拗不过李炳年,把阿尼招来,两兄弟一齐上阵。李炳年实在斗不过公牛般的两兄弟,他的肋骨被十六岁的阿尼恶狠狠地插上一刀。两兄弟一见到血像失魂落魄的野鬼,赶紧逃去,很快消失在小区的小道上。李炳年开车追,刚驶上道,忽然车胎爆裂,一个急刹车,车子翻了,从高速桥上撞了下来;李炳年想从车子里跳出来,只是为时已晚,轰隆一声,李炳年的车子粉身碎骨。 徐建华成功地从u盘上拷贝了一份资料。他、林金山和刀疤迪兄弟会面之后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心虚的他们马上奔回小徐的怀抱,一五一十给小徐说明了。小徐支呼徐建华一定要把两个越南仔送至偏远的地方,灭口。 第二天,李晨凯醒来,头痛欲裂,吃过早餐之后,去上班,新上任的第一天,他这个总经理什么都没有做。开会的时候,他听到新闻报道说杜氏家私企业的老板李炳年从桥上坠落下来,经抢救不治身亡;李晨凯陷入到极度的疯狂中,立即向医院跑去,等到他赶到的时候,手术室外等待的李艳红已经哭得不省人事了。 医生摇摇头给李炳年披上了白布。 八十五.李家大事记 李炳年的猝然离世,让大家一时间难以接受。 警方调查的结果说,这是一场交通事故。李晨凯不能接受这样结案,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李炳年已经去世了,他能做的就是接过李炳年手中的工作,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能让杜氏垮掉。 只是他知道自己年纪轻轻,心怕企业有人不服。对于李炳年去世,杜氏的员工纷纷表示哀悼,大家齐心一致,鼎力支持李晨凯坐上总裁的位置。刚刚上任的李晨凯完全不能把心思放在杜氏的经营上,每天酗酒过日,整个人都颓废了。李艳红哭湿嗓子不能自拔的时候,李晨凯更加难受。 就在杜氏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候,邓婷婷高兴地告诉李晨凯说拿到了学校的奖学金,两个星期后要去日本留学了。 婷婷说:“你那么忙,早就忘记了我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李晨凯问。 邓婷婷说:“不知道,可能三年吧,或者将来在日本找个工作,以后就在日本发展了。” “你一毕业就回来,我去接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婷婷安慰晨凯说:“人死不能复生,相信李叔叔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子,你现在是杜氏的总裁了,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谢谢你总是在我无助的时候支持我。” 婷婷说:“你还跟我客气?” 这一天李晨凯从公司出来,上了街路,光顾附近有名的酒家——里面汇聚了各色各样的酒色之徒。他定睛一看,徐建华和他手下的两个越南仔也在这里。迷迷糊糊中,他想起出事那天晚上这几个人都出现过,但是又不确定。李晨凯很恼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徐建华走过去,第六感告诉他李炳年的死跟这帮人有关。 徐建华看到老朋友来了,起身说:“呦嗬!这不是杜氏刚刚上任的李总裁吗?怎么总裁不用上班吗?” 李晨凯二话不说,飞过一拳,把徐建华鼻子打歪了。 徐建华倒是镇定自若,嘴角还不时露出微笑。两个越南仔没闲着,一人缚住李晨凯的双手,另一人揪着他的头发。李晨凯像刀俎上的鱼肉等着徐建华宰割。徐建华不说见不得人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学会了绅士风度和文邹邹的言辞,说:“好歹我们是相识已久的好朋友,你就以这种方式对我打招呼?” “你是凶手。” “你死了老爸见人就说凶手,你是得了失心疯吧。” 李晨凯又要对徐建华施暴,刀疤迪兄弟不费吹灰之力锁住他。 徐建华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斗不过我的,回家待几年再出来混吧!我们走。” 刀疤迪不解地问:“就这样放过他?”徐建华已经走远了,刀疤迪不忍放过李晨凯,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给晨凯身上踢上两脚。他顺手拿上一瓶酒,喝了两口,朝李晨凯身上浇去:“这是我大哥赏给你的。” 徐建华和刀疤迪离开后,酒家继续热闹着,没有人理会落魄的李晨凯。李晨凯站起身,摸摸嘴角的温热,才发觉流血了。他坐定叫了两瓶酒,一个女孩子过来给李晨凯擦去嘴角的淤血,李晨凯定睛一看是刚刚提拔上来的黄妙玉。 李晨凯已经醉了,说:“小妞,陪我喝酒。” 黄妙玉艰难地送老板回家。一开门,李艳红见到李晨凯喝得烂醉如泥。李艳红去企业视察过,知道黄妙玉这一号人物,见到黄妙玉细心照料李晨凯,心疼说:“咋醉成这样?妙玉谢谢你。” 黄妙玉说:“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李艳红已经心力交瘁,她说总裁由她来照顾,让李艳红回房休息。黄妙玉洗了一条热毛巾给李晨凯敷上。黄妙玉还得感谢李晨凯的提拔,她才能做上总裁助理。在公司人人都毕恭毕敬地叫上她一句妙玉姐。此刻,黄妙玉的照顾又算得了什么呢? 忽然李晨凯抓住黄妙玉的手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黄妙玉想从李晨凯的手中抽开手,可是李晨凯抓得实在是太紧了,她根本挣脱不了。黄妙玉动弹不得,于是就这样静静陪李晨凯到天明。第二天睡醒的时候,黄妙玉把头埋在李晨凯的胸膛前,眼睛一睁开,黄妙玉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动作太大把李晨凯也弄醒了。 李晨凯看到了黄妙玉:“妙玉?你怎么……在我家?” “李总,我……”黄妙玉语塞。 李晨凯看见自己的手紧紧抓住黄妙玉的手。李晨凯心惊肉跳马上松开,心里想到怎么会这样子? “昨晚是妙玉送你回家的。”李艳红从房间出来解释说。 “昨晚?”李晨凯头痛厉害,好像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谢谢。” “我去准备点东西给你吃。”黄妙玉说完欲起身帮李艳红。 晨凯问:“妙玉……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啊!”妙玉笑笑说。 李炳年的葬礼如期在墓园里面举行了,李艳红还是一如既往的伤心。黑压压的一片都是给李炳年送葬的。天下起了大雨,大雨过后,远方的天空亮起了一道七色的彩虹……遗憾的是,李晨杰没能参加父亲的丧礼,家里人一直联系不上。 接连几天下来,李晨凯都没有状态上班。在黄妙玉的建议下,他决定把彭文俊调回公司上班,这样他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询问彭文俊,最主要的是可以找个人好好探讨公司的前景。 两个星期后,邓婷婷坐上了去日本东京的飞机,留学去了。 是蔡教授送邓婷婷上机的。邓婷婷能抓住这个好机会,完完全全是蔡教授给了她莫大的帮忙。蔡教授告诉她要抓紧时间学点东西,要多出去走走。有一个义父的爱,邓婷婷心里不再那么痛了。相反,她用功读书,拿到了国家励志奖学金。这对于蔡教授来说,无疑是高兴的事情。而蔡教授也接到了省里举行的某个比赛的邀请,出任培训的老师,蔡教授打开邀请函一看,是职业规划大赛。 这一天,蔡教授来到赛场报到。还没有到,他就听说叶晓祉来参加这个比赛了。自从蔡教授被调到大学城工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可爱的晓祉了。这一次见面,仿佛又回到了在学工办一起工作的日子。是啊,他是多么怀念以前啊! 叶晓祉也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是蔡教授培训大家课程。“蔡教授原来是我学工办的导师。”叶晓祉对周翔说。 周翔对她说:“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为什么这样说?” “你看我们高中分开,现在又呆在一起;你和你的蔡教授分开,又在这里相遇。” “什么叫做又在一起?周翔,我跟你说,我现在有男朋友了,我的男朋友叫林健杭。”叶晓祉抗辩说。 周翔说:“我一定要拿冠军给你看,你男朋友不就是会点才艺吗?我一定要拿到冠军,我要让你后悔。” “我才不后悔,我很爱我男朋友,他也很爱我。” 蔡教授私底下跟叶晓祉说了很多有关大学城工作的事情。叶晓祉对蔡教授甚是羡慕,如果她也能去大学城上课工作就好了。蔡教授告诉她一定有机会的,他跟叶晓祉说了有关邓婷婷的事情;邓婷婷去东京留学的事情在学校炒得沸沸扬扬。蔡教授问她将来想做什么。 叶晓祉说:“我将来想去支教。” “哪里指教?” “西部。” 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追逐的梦想,不管你的梦想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希望你梦想成真。”蔡教授说话总是那么鼓舞人心。他还说:“我也支持你参加此次职业规划大赛,这次大赛是全省公认的比赛,拿到名次的话将来找工作有很大的帮助。” 职业规划大赛的培训课程如火如荼展开了。在培训的这段时间里,周翔常常有意无意地接近叶晓祉。早上一起吃早餐,周翔给叶晓祉剥鸡蛋壳。 周翔便说:“我看着你吃很幸福。” 叶晓祉吃完就去培训课堂,周翔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这样的生活每天都重复着,越是这样,叶晓祉对林健杭的想念越是深刻。 她说:“健杭,你在哪?我想你,很想你。” 医院走廊有点吵,林健杭用医院的固定电话打给她说:“你参加完职业规划大赛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情?” “周翔也在这里,他也参加了职业规划大赛。” “你现在和他在一起?” “嗯。是的。” “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 “我就是怕你生气嘛!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你应该立马告诉我才对。” “你看,我就是怕你有这种反应,要是有什么东西影响到了我们之间的爱情,我就不会说。” “你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不要不说,我希望我们坦诚相待。” “我可以做到,你可以做到吗?” “我……” “健杭,你不要不高兴,我说过我是你的,我就一辈子都是你的,你放心好吗?” “等你培训完了,我去接你回学校。” “好,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还好,我过几天回学校。这几天心情不是很好,可能是受到身体的影响吧!” “医生怎么说?” “只是流感而已,不严重,我爸爸也住院了。” “你爸爸怎么也住院了?” “说来话长,等我回学校再对你说。” 林铁生问:“同嘛人讲电话呢?” 林健杭慌慌张张挂掉电话说:“一个朋友。”然后他跟随林铁生走进病房。 “哦,是要跟你朋友说说情况的。不过废话少说,说完重点就行了,电话费很贵,住院费也不便宜,该省的还是要省。” “知道了,爸。”林健杭低着头,很多事情他都明白了。 林铁生告诉林健杭说:“李炳年出了车祸,现在由你的朋友出任杜氏总裁。” 听到这样的消息,林健杭很惋惜。“不行,我得去看看晨凯。” “你别去了,你身体还没好。” “爸,我必须得去看他,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你先去看看你大哥吧!” “我哥?我哥咋了?” “健一他吃不下饭……” “我哥也生病了?” “哎……健杭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林铁生语重心长说。 “我哥究竟咋了?”林健杭问。 “没事的,会过去的。” “我妈呢?” “你妈要照顾小珞妹,没有时间来医院。” “爸,你们最近是咋了?是不是有啥事瞒我?”林健杭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 林铁生拿捏不定要不要把林健一的事情告诉林健杭。他在想要是对健杭说了,结果会怎么样?他反过来想想,如果不对健杭说,这事又得怎么解决?事情总不能瞒着不说喀!林铁生吞吞吐吐想说点什么;王惠英突然来了。 八十六.身世 王惠英给林健杭送来中午吃的饭菜,顺便把林健杭的手机也送来了。 王惠英说:“健杭,你的手机以后就在这里充电吧,省得我拿来拿去,你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哦,是吗?我看看。”林健杭问。 “惠英,你来了正好,我跟你说个事。”林铁生把王惠英引到医院走廊上。王惠英走出病房的时候,本来是已经把门关好的了,却被一阵风悄悄吹开了一道缝。 “要不跟健杭讲清楚。”林铁生说。 “什么事?”王惠英问完,林铁生没说话,她再想会,忽然情绪有点高亢,说,“你犯糊涂了?”王惠英轻声谩骂当心泄露出去,“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健杭。” 林铁生反驳说:“你看,健一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等健杭出院了,迟早是要看到健一的模样,到时候怎么跟健杭说?” “总之这事能瞒一天是一天。我不是不想告诉健杭,健杭现在还小。” “他已经不小了,他能理解的。” 王惠英冷静地说:“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健杭总有一天要面对很多事情的,我不想这样一直瞒着健杭,那件事情我们瞒着已经够辛苦了。” “林铁生……你说啥呢?你再说一遍。”王惠英眼睛瞪得不能再大。 “我……惠英,经过健一的事情,我想了很久,无论怎么样,我们应该把事情说出来,这样才对得起我们的……孩子啊!” “林铁生,你是不是要把二十年前的事情说出来?我告诉你,林铁生,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二十年前我们已经说好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谁都不许再提。” 林健杭打开手机一看,发现里面都是叶晓祉的电话和短信,有条短信这样说:“这几天和周翔在一起,让我觉得你的声音是那么陌生。我知道,你生病了,我不能总是无理取闹,可是,我发现周翔一直不停追我,我已经告诉周翔我有男朋友了,他说我是他的精神支柱,如果我不能和他在一起,那他会死。我告诉周翔说,我只有林健杭一个男朋友。我知道你看到这些话之后会很生气,但我得向我们的爱情坦白,我们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只有这样才对我们的爱情有利。” 为什么谈恋爱老是在讲这些话题?能不能让他歇一口气,让他精神松弛一下,不要老是紧绷着,他已经很明显感受到这份爱给他多么巨大的压力。他其实很痛苦,他痛苦是因为他太在乎这段感情,越是在乎,他就越不能自拔。叶晓祉是他一个人的,永远是他一个人的,可是,周翔的插入,像是一把钢刀直捅他的心房,不知从何开始起,他感到叶晓祉的心不是属于他的了。这段感情的一开始,叶晓祉就说过她不相信爱情,她不会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爱情上,她有其他的工作和生活,爱情只是她生活中的一小部分,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林健杭的思绪像麻子一样,在心里一直不停地抖动。 林健杭忽然间听到林铁生和王惠英的对话。他越听越不对劲,起初以为林健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随着王惠英情绪的激动和林铁生的解释,他已经知道,二十年前肯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林铁生和王惠英二十年来,压根没有提起过……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要说起?林健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尽管他很累,累到没有力气爬起床,累到他的胸奇痛无比,腿麻无力,可是他为了想知道二十年来隐瞒的事情,他站起身来,站在门后面,继续听林铁生和王惠英的谈话。 “好了,我不说……我不说还不行吗?”林铁生安慰王惠英说。王惠英眼里噙满了泪水。“你别哭了喀……这里很多人呢!”林铁生又说。 王惠英支支吾吾说:“二十年来,我一直不敢说,我就是怕对不起孩子,好不容易快忘了,你又提起来。” 王惠英的声音突然拉得老高,林铁生连忙用手捂住王惠英的口,王惠英也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高了。眼睛直打转,仔细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还好没有人被她的话引起注意。 林健杭缓慢打开房门,林铁生和王惠英两个人都惊呆了,他们说的话都被林健杭听得一清二楚。林健杭不知道所谓的这件事究竟指什么事情,但林健杭知道这件事一定让父母俩很痛苦。 “爸妈,你们说的是啥事情?”林健杭的嘴唇白得可怜,手扶住门柄,佝偻着身子问。 “哦,健杭,你咋出来了呢?”王惠英慌慌张张拭去脸上的泪痕。 林铁生上前来说:“健杭,赶紧回去歇着,我扶你进去。” “爸妈,你们告诉我,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啥事情?”林健杭追问。 “二十年前?没有的事,二十年前你不就刚刚出生吗?”王惠英极力掩饰说。 “你们甭瞒我了,你们还想瞒我到啥时候,还有我大哥又发生啥事了?如果不是这一次我大哥出了事情,你们是不是还想瞒下去?”林健杭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哽咽着苦水。 林铁生抓住王惠英的手臂,给王惠英使眼色说:“看来这事是瞒不住了。” 王惠英不理会林铁生,还想掩饰真相说:“都是你爸的事情。” “不,我听得一清二楚,是我,不是我爸。” 林铁生说:“进去说话。” 王惠英随手关上门转过身片刻就知道她再也坚强不起来了,号啕大哭说:“孩子,孩子,我和你爸对不住你啊,对不住你啊!” 林健杭看着王惠英问:“究竟咋了?发生了啥事情?为什么二十年来我一直不知道?爸妈,你们告诉我,我能承受。” 林铁生开口:“儿子,我……” 王惠英呱啦说:“林铁生,你要是说了,我跟你没完。” “还是你妈告诉你吧!”林铁生说完转身离开出了门外。 王惠英说:“儿子,既然你知道了,我只好跟你说实话。我跟你说了,你会不会怨爸妈,会不会不要爸爸妈妈?你要答应妈你不能不认我这个妈好吗?” 林健杭把王惠英扶稳坐定。 “本来,这件事我和你爸两个人知道。要不是你大哥和你嫂子闹离婚,这件事永远不会出现。现在你大哥遇到这样的事情,你爸担心他,所以提起了二十年前的事。我恨你爸,要不是他说起,我差不多也快忘记了,但是一个人的身世哪有那么容易忘记?呜呜……”王惠英说着说着哭出声。 “妈,你慢慢说,我听着。” “儿子,你还是不要知道好吗?”王惠英还是不想讲起,可是话已经说到一半,叫她如何收手? “妈,不管二十年前发生了啥事情,我都会记住你跟我说的,我永远是你的儿子。” “其实……”王惠英想极力隐瞒事情的真相,纸团里的火是包不住的,“其实……我……我不是你的亲生妈妈。” “啊?妈,你说啥呢?不可能,不可能。”林健杭歇斯底里说,他头脑发昏,四肢无力,忽然倒在病床上,像抽胸积水时一样晕过去了。 等到林健杭醒来的时候,林铁生坐在病床前。无论林铁生和王惠英说什么,林健杭都不听,良久,林健杭才说话:“为啥你们要瞒着我?” “孩子,你永远是爸妈的孩子。”林铁生凑近沧桑的脸颊说。 王惠英痛苦万分。 林健杭问:“妈,你说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那我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林铁生回来的时候告诉自己需要镇定不凌乱,可是当他听到林健杭的问题时,还是受到了心灵的震颤,二十年了,二十年了,仿佛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哇哇哇,林健杭在年三十的夜晚,出世了。接生婆告诉林健杭的亲生父母,这个孩子命生克相,克的是亲生父母,如果要躲避这场浩劫,林健杭只能被送到亲戚朋友那里住两年,等两年过后,这场浩劫自然会消逝。 林健杭于是被亲生父亲送到了林铁生家。日久生情,林铁生和王惠英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无奈在林健杭还是牙牙学语的时候,林健杭的亲生父母双双离世了:其母因二胎难产死于产房,最后小孩保住了,经过检查,原来其亲生母亲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其亲生父亲痛失妻子,便每天喝得醉醺醺,一天晚上回家,结果推翻蜡烛,整个房子燃为灰烬。在村子里,人们传言说,是林铁生夫妇二人为了争斗这个孩子把其亲生父母活活毒死了。林铁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说,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林健杭这个孩子,听到亲生父母的离世已经是个悲痛欲绝的消息,更重要的是,其母亲因患先天性心脏病。最可怕的是,先天性心脏病会遗传给下一代。而医生早在二十年前断言,林健杭这个孩子肯定遗传了父母的病根,二十年就是病发的轮回,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一年。其实现在林健杭的疾病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感,而是心脏病发前的症状,也正是因为这样,王惠英才会叫林健杭回家治疗,王惠英都知道。 林健杭再一次昏厥了过去。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身子突然变得很虚弱;王惠英更加是悲痛欲绝。 林健一以为他的遭遇已经够惨了,没有想到家里还有更悲天悯人的事情,更加无法想象的事情同样发生在他的家里。二十年前,他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记得从学校回家发现多了一个弟弟,而其他弟弟妹妹更加是不知道这件事。他突然很佩服林铁生和王惠英隐瞒的功力。王惠英以为二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看得风轻云淡,可是二十年的时间,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身世问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医生治疗林健杭的先天性心脏病,因为先天性,所以谁都不好说会有什么并发症。在悲伤的同时,还有一个消息可以让林健杭暂时忘掉痛苦,那就是他还有一个亲生妹妹。目前他尚且不知道这个妹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八十七.难兄难弟 早在之前,林健杭的主治医师说过,只要林健杭不受明显的刺激,先天性心脏病就不会随意迸发出来;要想健康地生活下去,只能保持乐观的心态,不能有压力。 经过药物治疗,林健杭已经渐渐恢复了元气。一个星期后,在他的执意坚持下,他回到了学校,而家里的悲剧依然在上演。 张海芬伤透了心。为了小珞妹,她才勉强和林健一待在一起。以前不管两夫妻如何恩爱,只要感情上出现了疙瘩,就是多看一眼也会觉得不自在。结果,在林健杭离开家的第二天,张海芬收拾行李回了娘家。不论林健一如何挽留,张海芬毅然决然离开了这个家,她说她会回来看珞妹。 林健一一蹶不振,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店铺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尘灰来做客,饭店门口摆设的两盆鲜花没有浇水,奄奄一息。他痛定思痛,他生活太失败了,不仅生活上失败,婚姻、爱情和事业也一塌糊涂。他总结到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固执的想法。如果,当初他咬咬牙坚持教书,不追求所谓的理想,就不会和林铁生产生隔阂,不会遇到路丹,更加不会和张海芬离婚,也就不会诱发林健杭二十年前的身世问题,仿佛所有的不顺利都是理想招致的恶果。理想,究竟是什么东西?有时候理想真是要害死人,人活在这个世上平平淡淡生活不就很好,干嘛要追求不现实的理想? 现在,一切的烂摊子怎么去收拾,林健一痛不可当。 生活中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即使遇到了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不生活,不工作,人怎么生存下去?于是五天之后,林健一回到店铺重整旗鼓,生意却大不如从前。 这几天,彭文俊处理完了种植桉树的后续工作,在李晨凯的调配之下,他回到了杜氏本部上班。这一次,他顶着沉重的压力回来工作。是的,杜氏的生死存亡就看桉树生长情况了,如果与预料中相差不远的话,那么杜氏仍然是县城家私行业的龙头老大;但是如果成效不理想,那么迟早有一天会破产。 彭文俊告诉李晨凯说:“徐氏已经垄断了县城大大小小家私行业,几乎大型企业的木材用品都给徐氏企业给包揽了。” 李晨凯还看不出厉害之处,便说:“他是他,我是我,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晨凯,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徐氏是想让我们杜氏置之死地啊!”彭文俊恶狠狠说,“我知道,李总刚刚离世不久,对你的打击很大,换成是我的话,我可能比你更加无法自拔,但是,晨凯,你不能这么一直下去,你是杜氏的希望啊,如果你都倒下去了,那么我们这些员工,怎么应付如此强大的徐氏啊?商场如战场,将不能倒,士气更不能倒。” 李晨凯拿出办公室的xo,喝酒。 彭文俊实在看不下去,离开了公司,来到了林健一的店铺,问:“你这里有酒吗?” 林健一不解地问:“你也要喝酒?我这里没酒,要不我们出去喝个痛快。” “还愣着干嘛?走着。” 几分钟后,林健一和彭文俊来到了熟悉的酒家。彭文俊跟酒有仇似的,大口大口喝得可凶了。 “别喝成这样。”林健一伸手过去抢彭文俊的酒瓶。 “你别拦着我……我现在再不喝,以后就没有机会喝了。”彭文俊欲抢过酒瓶。 林健一说:“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告诉你啊,我差不多快失业了,杜氏……差不多快倒闭破产了。”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林健一不敢相信他的话。 “你知道吗?我喝酒是跟晨凯学的……他每天都喝酒,我为什么就不能喝酒?来干了它,一醉方休。”彭文俊又是一杯酒下肚。 酒是好东西,酒是男人的宝。林健一说:“你遇到这么个事就自暴自弃?” “我怎么就自暴自弃了?”彭文俊听不惯林健一的指责说。 “我把最好的教师工作辞了;我跟我爸的矛盾迟迟解决不了;我和海芬离婚了;健杭的身世问题又是因我而起……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造孽啊?我是不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林健一说完,三杯下肚。 哥们受到如此深重的罪孽,除了同情,彭文俊又能给予什么帮助,他现在也是一身麻烦的人。其实他只是不说自己真正的痛苦之处罢了。 烈酒还有一个好处是,它能增加人的勇气。有时候喝酒之后,像是真的壮了胆,什么脏话,不敢说的,违背伦理纲常的话统统一泄为快。 一阵静默之后,彭文俊冷冷说:“路丹走了,你知道吗?” “去哪了?”林健一问。 彭文俊脸上绯红,看来是酒精起作用了,他知道自己没有醉,可是嘴巴却不受控制,止不住说自己不愿意讲的事情。“她走了……” “走了好。”林健一推测说。 “都是因为你。” “我?”林健一承认确实是因为他,他说:“是啊,路丹已经不关我事了。” “不关你事?你这个家伙,人家是因为你才离开这里的,你不知道你对路丹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我对不起路丹,但是文俊我要告诉你,我最对不起的只有海芬。” “你活该,谁叫你那么多情?” “我不是……哎呀,你叫我怎么说?”林健一一时间思绪很混乱,像上万只蚂蚁在无情地啃噬着脑细胞。 彭文俊说:“路丹她撇下水果城,去了西藏。我说,我跟你一起去吧,那边环境恶劣,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没有人保护怎么可以呢?呵呵,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不用我陪。我有我的工作,她也有她的理想。我说,为了你,我甘愿抛下我的工作和你一起去西藏。她说,我不是她爱的人,我只是她喜欢的一个影子罢了。她真正爱的人是健一,为了不破坏你家庭,她只能离开。”文俊又是一杯酒下肚,“你他妈的怎么路丹偏偏爱上你这个小子,你很潇洒吗?你很帅气吗?我怎么不觉得。” “文俊,你醉了,别喝了。” “我没有醉,你不要拦我,把酒还给我。你还……还是不还……不还我跟你翻脸,朋友没得做……” “老板买单。走,你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爱干嘛干嘛,关你屁事啊!” 林健一给彭文俊脸上浇了一杯水,“你给我醒醒吧,路丹不值得你爱。” 彭文俊摸摸脸上的水迹,抓住林健一的衣领,打了起来。他嘴里还不时说话:“你不准否认我对路丹的爱,我跟路丹从高中开始就相爱了,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才让我……我和路丹不能在一起。”林健一被彭文俊压住,彭文俊像是练沙包一般给林健一一拳又一拳。 “哎呀,不得了了,这里有人打架,快报警。”店员喊。 林铁生赶到派出所。林铁生责备说:“你俩也真是的,都那么大岁数了,两个人加起来都比我老,怎么还学小孩子打架?” 彭文俊和林健一两个人鼻青眼肿,一人坐一边,什么话也不说,头低着。 林铁生问:“究竟咋了?健一,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文俊的事?你倒是说话啊!” 彭文俊说:“叔,没有,是我不好,我喝醉了。” “是我。”林健一说。 “你们……哎!”林铁生对这俩人很无奈。 “请问你是林健一的家长吗?”一个老警察问林铁生说,“多大了?还学人家打架,罚款三千。” “三千?你不如去银行抢。”彭文俊说。 “再顶嘴,我告你妨碍公务,多告你一条罪。你砸了人家酒家,做不成生意,人家还没投诉你们呢,还不快快感谢人家大发慈悲。” “好了,文俊不要说了,我们给钱就是了,花钱消灾。”林铁生说。 “爸,你不要给,我有钱。”林健一说。 “你的钱留着,用我的。”林铁生说。 “叔,用不着你费心,这是我和健一的事情。” 林健一签字之后便离开了,也不等等林铁生,还是彭文俊好心,送林铁生回家。林铁生说:“文俊啊,健一他受罪了,你看啊,他要是有啥地方得罪你的,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喀!” “叔,我知道,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就是吃饱了撑着,我其实知道健一心里面难受,我真是对不起健一。” “快别这样说。你就像是我的儿子一样,我不想看到你和健一互相打起来。人嘛,总要和和气气的,一世人,两兄弟。” 彭文俊这天向公司请了假,坐上西行的火车去西藏找路丹,临行前,还不忘给健一加油鼓劲,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健一也真心希望文俊能追回路丹,毕竟文俊是真的爱路丹。 林健杭回到学校之后,身体大不如从前,叶晓祉还陪林健杭去了大型医院复诊。林健杭知道,他之所以没有精神,不是因为自己病了,而是心中有病,有心病。叶晓祉马上看出来了,这个病还是因为她而起的;是的,要是换成她,她也会很难受,周翔一直穷追不舍,更何况这次职业规划大赛把他们凑在一起生活,无形中,好似他们又回到了高中青涩的时代,但是叶晓祉很坚定对林健杭说:“我只爱你,健杭。” “你能不能答应我,你不要和周翔来往了?”林健杭苦苦问她。 “我跟你说过,健杭,周翔一直视我为精神支柱,那是因为他一直有头风病,是我让他脱离病魔的恶爪,我不会为了爱你,不跟他做朋友。我爱你与我跟他做朋友是两码事,毕竟生活中不单单是爱情,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比如说友情。”叶晓祉说。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坐在祈福草地长长的铁椅上。以前他们在这里一起看星星的时候是多么甜蜜和美好,怎么现在感受不到这份喜悦了?他们的爱情让双方都很累,很累。爱情睡着了吧?快点醒过来好吗? 八十八.一个短发女孩 早在三四月间,南方就进入了迷人的夏天。雷声一响,夏天一到,人们立马换上了轻薄的衣裳,女孩子穿上了迷你的裙子、单薄的单衣,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内衣的光鲜。男孩子们常说,夏天到了,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男孩子更加是了不起了,热了干脆把上衣一脱,光着膀子在宿舍、校园、饭堂来回穿梭,似乎光膀子流行穿梭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可是天气热了,着实让人难受。这天气的热,不是晴空万里,蓝空中只悬挂一颗火红的太阳,而是阴沉的天气,似晴朗又似下雨的沉闷天气,真让人没法活了。刚刚步入夏天,有人就问冬天什么时候到啊? 更多的时候,四处是湿漉漉的一片,这天一发怒下起了好几天的瓢泼大雨,雷鸣大作,狂风卷虐。大家很害怕这样的天气,有人说这是玛雅人的预言——完了,世界末日真的来临了。可怜的人,赶紧找个防空洞躲起来吧,说不定马上会六月飞霜,天降冰雹呢!一场滂沱大雨过后,大地恢复了以往的美丽。天气很难预测,虽然不再像雨前闷热,但是一丝丝微风吹过,还真的让人感受到了些许凉意,衣裳单薄的男男女女此时便加起了一件外套。天气可真怪,说变就变。 惬意的夏天一到,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很多人为了抵御炎热的煎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法子脱离苦海。特别是女生吧,把自己修长的头发剪去,留下一头短发。天晓得女生兴起剪发的热潮,是不是真的为了抵御炎热的酷暑? 清新的校园常常响起《短发》这首歌,曾几何时,这首歌迅速在大江南北一红天下,大家都知道,剪去长发实际上是剪掉过往的情丝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呢?做人还是乐观积极点好,因为感伤的情绪不仅仅让自己难过,有时候它像传染病一样,传染给旁人,本来别人是乐观向上的,可是却受到了你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改变了他美丽的心情,这时候实际上感伤的你是在慢性谋害别人的性命。 叶晓祉就是其中一个把自己长发剪去的人。 叶晓祉说:“天气热了,留着长发碍事,其实短发也很美丽。” 林健杭却不这样认为,这其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谁会真正在乎头发的长与短呢?林健杭眼中,叶晓祉不再像他刚刚认识的那个温温婉婉的叶晓祉。大家熟悉对方的一举一动,不再激情四射,但是林健杭可以很肯定的是,他爱叶晓祉,这是真的。不管叶晓祉以什么形态出现,他都爱她。渐渐地,他对这份爱情有了定义:他们之间的爱情,就是时时刻刻想念对方,心里都是对方的影子。这就是他们之间简单而又浪漫的爱情。 可是他们之间的爱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不,爱情有时候很复杂。维持一段感情,细细想来其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林健杭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最难维持的就是一段感情。不是因为他所处的境遇有多特别,而是爱情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职业规划的培训课程,截至目前,叶晓祉已经参加了一个月。这段时间,她学到了很多知识,她特别感谢蔡教授,是蔡教授无微不至的关怀,才让她有信心和决心继续呆在职业规划大赛的大家庭中。 人隔三差五就来烦恼,她的烦恼主要来自于周翔的穷追不舍,感情痛苦之处就在于陷入三角的关系。眼下,叶晓祉的良心告诉自己,她没有踏入三角的关系,但是,如果和周翔再呆在一起的话,未来的事情就很难说了。不要说对爱情专不专一,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爱情,爱情都是人们想出来的虚拟东西。这又牵扯到另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要谈恋爱呢? 5月28号的晚上,叶晓祉参加完了最后一次培训课程。这次过后,所有的参赛人员就得回各自的学校,准备自己未来五年的职业规划方案了,预计在八月中旬上交职业规划书。叶晓祉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有人却为此而紧张起来,这个人是周翔。 周翔据小道传闻知道,叶晓祉参加了职业规划大赛,于是他想制造一出假象,让叶晓祉以为完完全全是巧合让他们在职业规划的培训课上相遇。一旦相遇,周翔就有机会接近叶晓祉,然后适时找机会和叶晓祉叙旧,再进一步展开攻略。然而,一个月的时间,他能做的、能说的,都已经做了、说了,结果却不是他料想中的那样。在他看来,叶晓祉身上有一股强大而坚定的信念——她爱林健杭。现在培训课程结束了,这一次分别之后,他和叶晓祉不知什么时候能相遇,呆在一起诉说以前生活的点点滴滴。 周翔对叶晓祉说:“晚上我送你回学校吧!” 叶晓祉惊异周翔的请求,想想也好,于是就答应了。只要周翔送她到学校的车站,然后再把周翔打发回去。这样林健杭没有看到,就不会不开心。 周翔说:“林健杭来接你吗?” 叶晓祉回答说:“接啊,怎么了?” “你顺便介绍给我认识吗?毕竟我们也认识那么多年,怎么说大家都是好朋友。” “我介绍你们认识没有问题,关键是你们两个见面会不会狗咬狗?” “不会,我担心你男朋友会不好意思。” “他?可能真的会哦!”叶晓祉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健杭。 林健杭说没有问题,反正交多一个朋友总是一件好事,于是林健杭与叶晓祉约定在西场地铁站不见不散。 又一次来到西场,上次来已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一切都没有变,长长的电梯映在眼前,一波一波的人来了又走了,可是在林健杭内心深处却感觉到其实一切都变了,现在所看到的都失去了以前的美好。是不是因为在踏入爱情河流之前,人本身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这跟两个人相遇之前,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生活在这个世上,都渴望得到爱情,每个人都在追求自己的爱情。所以,爱情的问题不是先前所处的境遇决定的,而是后来慢慢酿造出来的。 林健杭终于还是和周翔见面了。打过招呼之后,周翔示意要离开。林健杭紧紧握住叶晓祉的手,他真的担心叶晓祉的手在他的指尖滑落。他问叶晓祉:“我能牵住你的手多久?”他的眼神是渴望的,是急切的,是无法言明的。 叶晓祉回答他说:“一辈子。” 自从林健杭和方绮主持了管理案例分析大赛之后,陆陆续续,有些社团的人来请林健杭主持活动,林健杭都推掉了。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碌,特别是他之前已经答应了叶晓祉——应承了大学城师兄的邀请主持青春健康主持人的选拔大赛。另外,当下的繁重任务又接连不断,特别是社团文化节即将开幕,身为书法协会的会长,还有很多任务方案没有眉目,仿佛一下子多了很多压力。除此之外,学习又落下了很多。 林健杭的矛盾不是普通人所理解的。像我们所说的这一切烦恼,林健杭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每当他想到身世原来那么凄惨之后,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压抑、孤苦、无奈和失落都落在他的身上。 这时候,他特别要感谢的人也许不是叶晓祉,而是曾慧怡。 是曾慧怡在社团文化节之际出谋划策,筹划了社团文化节的活动形式和内容。曾慧怡跟林健杭商量说:“社团部的部长告诉我说,八大协会当中,就我们书法协会没有节目。‘嘉年华’的游戏、开幕式的表演、闭幕式的策划,我们协会都没有上报方案。” “我们现在商量应该来的及吧?”林健杭本来心情就很烦,再加上曾慧怡这么一说,情绪马上躁动不安。 “社团部部长说可以缓一点把方案交给他,但是‘嘉年华’的开幕式表演和内容必须要在今晚交给他。” “‘嘉年华’的活动我们协会可以表演什么呢?我们本身就是一个没观赏性的协会。” “要不,你上台现场书法吧,配上《高山流水》的古筝曲。”曾慧怡转动灵动的大眼睛说,“旁边加上几个人打太极。” “这个主意不错喔,有它的可行性。”林健杭说,“要不,就这样决定吧!” “游戏呢?我们可以玩什么游戏?” “游戏好办,先把方案确定下来吧!” 曾慧怡又说了:“我们活动日的资料也还没有准备,大伙的意思是和英语社合作。” “昨天召开社团会议的时候,我和英语社的社长陈惠华师姐商量过。” 林健杭思忖了一下,这个书法协会是他创立的,现在他却有心无力经营协会,唯有惭愧、羞耻和无奈。他在想当初干嘛要应承下来创立书法协会呢?自找没趣。 “对了,慧怡,我们社团的经费还有多少?” “还有七百多,具体的数目要去问秘书长,怎么了?” “我就是问问,我在想我们之前策划过协会去郊外旅行,可是没有实行。我就在想要不社团文化节之后,我们协会内部去唱k?” “可以喔,等社团文化节之后再说吧!”曾慧怡把本子拿给林健杭,继续说:“这是我们协会要处理的大小事务,你看一下吧,具体怎么样,等你看完之后再商量,尤其是红旗社团评比的事,学校老师都挺重视的。” “好,我仔细看一下。” 接过本子,林健杭补充说:“最近不好意思,我遇到了比较多的事情,所以协会的工作麻烦你了。” “别这样说,协会是大家的,有什么麻烦大家一起解决嘛!”曾慧怡说完之后离开。 林健杭翻开笔记本,翻了几页之后,一张纸条突然脱落;他捡起来展开看: 健杭: 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你和我们的会长夫人还好吗?我真羡慕你们俩。 有一些话不敢当你的面说, 我想说的是,我对协会有信心,你放心好了。 ——慧怡 林健杭看完曾慧怡说的话,细心折叠起来。他头昏目眩,此时此刻觉得很累,倒了下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叶晓祉在他身边,问他怎么突然晕了?林健杭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什么事情,马上滴下了眼泪,告诉叶晓祉回家所遭遇的事情。 八十九.傍晚恋歌 “健杭,你担心死我了。”叶晓祉说。 林健杭沉寂片刻,说:“晓祉,我是不是昏过去了?” “是啊,要不,下午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也好。” “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你要是有什么事,那我也不好过。我过得好的前提是你要过得好。”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其实,晓祉,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了,你是懊恼自己的身体,不能好好陪我是吗?” “是。” “我们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这样对我们的爱情才有利。” “我没忘记。” “那为什么你从家里来学校那么久了,不跟我说说你回家的事情,你也不跟我说你病的情况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点,我陪你一起分担忧愁,好吗?” 傍晚的时候,天上挂起了残霞,几点飞鸿影下,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润了干燥的校园。雨后清新,地上时不时冒出白色的气泡,行人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冒出气泡的余温。在操场上,热衷篮球的同学们正在雨中激烈比拼,一阵阵欢呼呐喊的声音振聋发聩,女生是多么努力地为班里的帅哥们加油啊!校园小道,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还停留在叶子上的雨露顺势掉了下来,晶莹剔透的水珠散落在地上,再也拾不起来了。蝉声响作,悠长并且耐人寻味。树叶上偶尔唱歌的黄花鸟,叽叽喳喳唱个不停,然而它究竟嘀咕些什么,估计只有懂得鸟语的人才知道了。 林健杭和叶晓祉慢慢悠悠来到了校园小道。 此刻,有人陆陆续续进食堂吃饭。校园小道是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身影。走了一会儿,林健杭坐了下来,叶晓祉依偎在林健杭的身边。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上演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只是可惜现在的两个人都早已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因为习惯,所以觉得理所当然。 “阿祉,我以前高中就有这个病。”林健杭头低细语,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叶子,把原本完整无缺的叶子撕得一片又一片。 叶晓祉皱紧眉,露出惊愕的表情。 “读高三的时候,那一阵子要补课,我每天来回穿梭学校与医院之间。医生说我得了胸膜炎,然后导致了胸积水,得住院治疗。我说我功课很紧。医生允许我不住院,但是每天要去医院输液。” 叶晓祉攥紧林健杭的手,扑朔着浓睫毛,听林健杭继续说。 “最痛苦的是抽胸积水,第一次施针的时候,抽不到两百毫升,我感觉到有呕吐的感觉。医生不得不停止抽水,当时我妈在我身边……”林健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他以为没人能理解他的孤苦和无奈,谁都不会了解他的过去,现在有叶晓祉在身边,听他诉说以前的疾病,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说起伤心的往事谁可以坦然相待?眼泪落下,他不拭擦,他打算一吐为快,不想心中有太多的负担。 叶晓祉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关怀备至。 叶晓祉的一举一动让林健杭更加无法坚强起来,心里马上就酥麻了。爱,原来是那么难受,又那么幸福。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叶晓祉安慰说,“健杭,你很勇敢,很坚强,你看以前那么痛苦,你都熬过去了。以前我还不认识你,不在你身边帮你鼓劲加油,现在我出现了,并且在你身边,我会让你乐观起来,不再忧郁。” 林健杭坦诚相待,继续说:“几天后,第二次施针,医生从我的后背插入针筒,一直到我的肺部才停止插入。虽然上了麻药,但我还是能够感受到很痛。施针点上方四厘米的地方就是我的心脏,无形当中我的压力很大,我咬紧牙关,强忍痛苦,我想这次抽完了积水,就不用再抽了;很痛,我在坚持……”林健杭脸上的泪痕干涸。 叶晓祉攥住他的手更加紧,叶晓祉的眼神没有人能取代。 五点半一到,校园电台响起了声音。清爽的播音立刻充斥着优美的校园,开场曲是beyond的《海阔天空》: 今天我, 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 叶晓祉说:“我们起来走一走吧!” 他们走到以前常来的地方。盛开的紫荆花旁边,是芒果树,结出了很多果实。随着天气变暖,果实微微泛黄。不远的地方,一群群青年男女或吹风闲适、或打球锻炼、或跑步健体,而他们二人在这里依偎。 她说:“不管以前你经历过多么大的痛苦,那些都过去了,我真的希望你能乐观积极起来,我一定会给你我的快乐。” 林健杭紧紧抱住叶晓祉。他知道还有一件事没有说,那就是他的身世问题。已经时隔二十年了,纵然他现在知道他不是林铁生和王惠英所生,在他心中林铁生和王惠英也是他的亲生父母。林健杭始终痛恨,亲生父母早早离他而去,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没有必要把这件事也告诉叶晓祉,就让他在心里面留下一点小小的秘密,好让他不会觉得失去自我。 一个人忧郁习惯了,怎么可能说改就改?林健杭怀疑自己能否积极乐观起来。 他走进学校超市,买点面包准备早餐。结账的时候,他遇到了主持人队的成员郭敏红。自从上学期参加完培训课,他们两人就很少见面。现在两人相遇,觉得很陌生,不过一聊到主持方面的事,他们就不再拘束和不自然了。 林健杭得知,王昊把主持人队交给了郭敏红。郭敏红虽然没有主持过大型节目,但是从她的谈吐举止来看,她具备领队的条件。她高挑大方,气质迷人,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当他们聊到王昊把主持人队交给郭敏红的时候,林健杭觉得心里惭愧。想到当初,王昊苦口婆心地建议林健杭管理主持人队,可是他拒绝了,也正是因为他的拒绝,他与王昊的交往越来越少了。而郭敏红总是请教王昊主持人队的事情,所以这一阵子他们挨得很紧。 进一步了解之后,林建杭得知,王昊去做了销售员;而杨梓峰一直以来在带领辩论队的师弟师妹们,最近又在开展一连十五场的辩论赛。总之大家都很忙吧,主持人队的精英们为了各自的事情,都忙得不亦乐乎。在主持人队中,跟林健杭交往最多的要属方绮了。我们知道在前不久林健杭和方绮主持了第六届管理案例分析大赛,这次比赛还招致了叶晓祉浓浓的醋意。 叶晓祉说:“以后不准你和方绮同台主持。” 林健杭疑惑说:“为什么呀?” “他们说你和方绮郎才女貌。” “谁这么说的,他们不知道我的女朋友是叶晓祉吗?我的女朋友漂亮有气质呢!”林健杭把叶晓祉逗乐了。 “就会巧言令色你。”叶晓祉说。 说到主持人队,林健杭感谢命运让他遇上了叶晓祉。虽然最近三两个月来他们总执拗于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大致上的来说他们是甜蜜的,是浪漫的,这种感觉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媲美的了。 一转眼,时间来到了六月初。林健杭的心态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他不知不觉想起了李晨凯。他知道李晨凯现在已经是杜氏企业的总裁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总裁怎么可能会想到他呢?他给李晨凯拨去电话,没有接通……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李晨凯才给林健杭复机,只是林健杭离开了片刻,叶晓祉接到了李晨凯的电话。 叶晓祉说:“原来是晨凯,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哦,是晓祉,不好意思,最近很忙。” “是啊,你这个大忙人把我们这些朋友都忘记了。” “怎么可能忘记了呢?健杭呢?” “他离开了,我叫他复机给你吧!” “其实没什么,是他先给我打来的,你就告诉他我挺好的。” “好的,他也过得不错啦!” “学习还好吧?” “马马虎虎。” “我听健杭说你参加了职业规划大赛。” “我现在都后悔死了,我的职业规划书还没写好呢!差不多要上交了。” “是吗?那你得好好加油了。我听说这次职业规划大赛媒体全程跟踪直播喔!” “我都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我跟你说吧,我还是赞助商呢!” “啊?这样子啊?”叶晓祉发出惊讶的表情,表示不敢相信。是的,林健杭跟叶晓祉说了李晨凯的情况,但最重要的一点林健杭却忘记了跟叶晓祉说——李晨凯已经是大名鼎鼎的杜氏总裁了。 叶晓祉接完李晨凯的电话,林健杭回来了。林健杭刚刚坐下,叶晓祉的电话就响了,是叶晓婷。 叶晓婷告诉妹妹:“鞋店已经在网上商城注册了商标。” “恭喜我亲爱的姐姐。” 叶晓婷又说:“这个星期又有一单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瞧我姐姐好厉害啊!”叶晓祉惊呼说。 叶晓婷进一步给妹妹解释说:“周六我们的鞋店要加入到赤足鞋城旗下了,只是我不能亲自参加签合同仪式。” “怎么了?” “瞧你忘得,这个周末刚好是咱爸的生日啊!我们周末得回家去咧!” “我糊涂,把这事忘了。” “你周五晚上来我这,周六我们一起回家。” “那陈俊平呢?” “他负责搞定合同的事呗,哈哈,你姐我要发达了。” “瞧你乐的。” “周末再见。” 九十.误入歧途 人无法预测生活会带来什么困扰,也无法预知未来在哪个拐点解脱,人唯独可以把握的是今天,是当下,此刻所拥有的。人们应该感谢生活才对,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叶晓祉和叶晓婷回家庆祝父亲的六十大寿,谁都不敢怠慢。工作逼迫陈俊平不得不坚守岗位,继续奋斗,而这一次他也知道事关鞋店的生死存亡,能不能立足于鞋城的商海中,就看这一次的合同签议案能否马到成功。陈俊平默默地祈祷着…… 本来像往常的话,通常是叶晓婷出去和客户签订协议,陈俊平负责店内的大小事务和出货的相关事宜。正是因为如此,陈俊平感觉自己被叶晓婷压着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叶晓婷骨子里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女孩子,什么事情都要她亲力亲为。这次实际上来讲是老天爷给了陈俊平一个翻身做主人的机会。他清楚知道,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因为叶晓婷的强盛,所以才会屡屡招致双方的吵架。 陈俊平由心里高兴,就在叶晓婷离开的当天晚上,陈俊平接到客户的来电说不只是谈生意,更重要的是认识一下生意上的官绅豪强。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客户决定今晚在夜总会谈定这单生意。陈俊平欣然答应了。原本陈俊平想告诉叶晓婷情况有变,不知该不该赴会,可是反过来想想,他是一个男人,何必事事都给叶晓婷交待,再说将来他是家中的顶梁柱。他索性没有告诉叶晓婷,他想只要把生意上的事情搞定了就行,其他的没有必要说。 城市中最让人热血沸腾的地方就是夜总会。从外表看过去,跟普通建筑并无两样,只是在门口,有些耀眼的霓虹灯在闪闪发光;从外面看去,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也许要数门口的轿车恒河沙数,在这里,可以览尽大小名车。平常在大马路上,他纳闷于看不见一辆法拉利,更纠结于一座城市连一架兰博基尼都没有,但是在这个不出多大的地方,可以一览无余。走近点,他很明显感受到,夜总会确实是一个敏感的地方,里面发出的声音振奋人心,似乎dj音乐就是夜总会的标志。光从声音分析,还不好说,再走近点吧,他瞥见站在门口的金发女郎——她们性感、露骨、花枝招展、谈笑风生,见人来了就上前搭讪。真是弄不清楚,原来夜总会的经营哲学就是美色。 陈俊平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好好先生,在此之前,他从未来到过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他从小就知道,这种地方不是他可以来的地方,从小到大,父母告诉他要知道礼义廉耻,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该碰。如今,他已经事业独立,转眼间,他也是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人了。他从心里面告诉自己,没事的,只是来谈生意,用不着紧张。 夜总会的颜色红红绿绿, 夜总会的味道是迷人的芳香。 “哎呦,怎么今晚来了一个帅哥啊!”貌似老鸨的女人张开红唇说,“赶紧去叫牡丹出来招呼大帅哥呀!” 陈俊平连忙推辞说:“我是来谈生意的。” “啧啧啧,我们来这里就要好好享受一番,说好啊,谁都不准谈工作,要是谈工作了就先罚三杯。”鞋城的龙哥腆着肚子说。在这里,他是大哥,他有的是权势。 “大哥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哈哈。”他的小弟附和说。 龙哥揽住陈俊平,给陈俊平递上一杯酒说:“俊平啊,今晚我们一醉方休。我跟你说啊,这里美女如云,一个字爽。” 陈俊平忽然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急匆匆问:“厕所在哪?”一个小姐摸摸雪白的大腿接着给他指了指,陈俊平撒腿跑至厕所。他呕吐了,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诡秘的氛围。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一对情侣在男厕所接吻。热火朝天,山呼海啸。他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发烫的脸颊,清醒多了,他只是适应不过来而已。 不,他定睛一看,那不是一对情侣,那分明就是两个男人。他们忘乎了一切,开始褪去上身的衣服,相拥甚紧。 陈俊平看不下去冲出洗手间。这里简直就是恶魔生活的地方,但人们偏偏喜爱这种地方。一个蜷曲着黄头发,两个耳朵镶满耳钉的女孩子举着酒杯上前搭讪说:“小帅哥,今晚有没有空陪我呀?”她身上散发迷人的风骚,让陈俊平立马全身酥软了。 他想说点什么,龙哥出现在他眼前说:“俊平,你没事吧,哈哈,你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没有,肚子有点不舒服。” “来,我带你去包房,那里有好东西。” “什么东西?要不我先回去吧!” “嘿,今晚的重头戏还没有开始呢!” 他被龙哥带到偌大的包房,从洗手间到包房短短的路上,他一直还在耿耿于怀同性恋,这世上真的有同性恋? 包房里,三、五个女人在唱歌。 男男女女玩骰子游戏,“三个六”,“四个六”,“开”,“哎呀”,“喝”。 “来,这位美女,你过来陪陪我们的平哥。” “好嘞,小帅哥,你好帅哦!”女孩子翘起修长的腿不停地挑逗。 在角落,两个人凶神恶煞,陈俊平清清楚楚看见他们从兜里掏出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小心翼翼掺杂在酒里,开始喝起来。 “妈的,又这样喝,喝死你们。”龙哥转身对陈俊平说:“你要不要跟他们爽一下?” “啊?什么,太大声了,我听不清。” “各位,我们打烊了。”服务生催着。 陈俊平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还在夜总会的包房里。他努力地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打开公文包一看,定心下来,还好,合同签下了,这样他就可以向叶晓婷交待了。他跌跌撞撞往家里回。 第二天,他全身难受,不知道怎么的,也就没有去鞋店。 叶晓婷带着美丽的心情,奔赴父亲的六十大寿。叶志强,一个封建迷信、传统保守的家伙,大痣贴在鼻翼上,头发油光发黑。女儿长大了,逢年过节,朋友找女儿出去玩,他不允许。有一次叶晓祉的朋友们找她出去逛逛街,叶志强果断谢绝了,叶晓祉很不高兴。虽然叶志强保守,但是这也是一种爱的表现。 叶志强问叶晓婷说:“俊平怎么没有来啊?我六十大寿那么重要的日子,他不来?” “爸,俊平他工作忙嘛,过段时间清闲了,我陪他一块来看你。” 叶志强很是生气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俊平不适合你,你不听。” “哎呀,爸,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要说这些话。” “是啊,爸爸,女儿我祝你寿比南山。”叶晓祉说。 “还是我的小阿祉懂事。”叶志强说完去招呼三姑六婆。 任秀容这个大厨负责今天的美味佳肴,她最拿手的长寿面,每个人都顶起大拇指说好吃。 前来祝贺的人纷纷走后,任秀荣才有空跟叶晓婷拉拉家常,“女儿啊,我知道你忙,所以妈不敢老要求你回家看看。” “妈,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你回来了,要不是你爸生日,你也许就不回来了。” “妈,怎么会呢?” “女儿,你现在已经二十七岁了,妈希望你和俊平早日完婚,这样我和你爸就不会老是牵挂着。” 叶晓婷以前总说不急,等叶晓祉毕业以后再谈论婚事也不迟,虽然现在她还是这么说,但是她心里面确实开始着急了。她知道,同龄的女孩子大都已经嫁出去并有了乖宝宝,她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剩女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把陈俊平视为终身托付的人。尽管时常因为生意上和生活上的事情闹不和,但是打从心底,她爱陈俊平,她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把命运交给陈俊平。她总是以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陈俊平实际上还没有她想象中成熟。所谓成熟,在她心里的概念就是,遇到不开心的时候陈俊平不会和她吵架。 她打电话给陈俊平,表面上关心鞋店,其实她是想亲爱的人了。“我妈催我结婚了。” “老人家总爱催婚。”陈俊平说。 “你想不想跟我结婚?”叶晓婷有时候也会撒撒娇。 “想啊,我每天都盼望着和你结婚。”陈俊平说完,忽然咳得厉害。 “你是不是感冒了?”叶晓婷关心地问。 “可能,没事。” “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病了,我……我的鞋店怎么办?” “就知道你的鞋店,也不关心一下我。” “我跟你逗着玩的呢,你紧张什么?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别拖着,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陈俊平咳得厉害,忽然觉得身上很冷,而且有呕吐的感觉。他急匆匆挂了电话,他觉得浑身不自在,额头上冒出了豆荚般的汗珠。 九十一.鬼上身 “帅哥,喝酒嘛。” “咱们划两拳。” “哎呀,你又输了。” “咱们来点劲爆的。”只见一人往酒中加入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不行,不行。”陈俊平推脱说。 “喝了让你飘飘欲仙,小弟先干为敬。” “来来,把合同签了。”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白色的霹雳从天而降,四处彤云密布,天上马上下起了密密麻麻的细雨,继而转向大雨。 陈俊平惊醒了,额头上的汗水浸湿了头发,他全身发冷,裹住被子。 他现在才想起来,那天晚上可能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意识告诉他,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其实就是白粉。海洛因?那可是毒品。鸡皮疙瘩的他不一会儿浑身发烫,骨头和肌肉在发痒,像成千上万的蚂蚁在撕咬,他的心肝仿佛就要跳出来了。 已经早上八点了,但是乌云密布的早上像晚上漆黑,这种景象让人看了可怕。雨一直下个不停,一家家灯火通明。陈俊平在死里煎熬。 梦魇开始缠绕他。不,这不是梦魇,这是比梦魇更加可怕的魔鬼。 他双手抖动着翻开钱包,找到了龙哥的名片,给他拨去电话,龙哥说现在有空可以见面。陈俊平马上弹开床,本来肌肉无力的他,一下子活力四射了。 欲望在催使他,强烈的欲望在支使他,此刻他只想美美地吸上一口,哪怕只有一口。 叶晓婷起得早,出去买早餐,回来的时候,看见房间杯盘狼藉,完全不像是自家的爱巢,而陈俊平也不翼而飞了。叶晓婷还以为是小偷来了,气得说不出话,给陈俊平打电话,电话没人接听。 陈俊平头发凌乱,与龙哥见了面。龙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陈俊平需要“货”。龙哥二话不说,叫“脚”去提货,被使唤的小弟不情愿地给陈俊平递上“货”,嘴里喃喃:“凭什么对他这么好,我要‘货’的时候就没那么爽快。” 龙哥说:“来,俊平,大哥我知道你难受,先吸点。” 陈俊平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摊开梦寐以求的“货”,把鼻子凑前去用力一吸,纸上的“货”都进入了他的鼻子。陈俊平瘫软在沙发上,美美享受前所未有的快感,现在的他精神可爽多了。 他恢复了意志,便又开始痛恨这些王八蛋让他染上了毒品。他揪住龙哥的衣领:“你个王八蛋,为什么要害我?” 一个脖颈带着金链的小弟支呼说:“哎哎,你干嘛,你赶紧放手,我告诉你。” 龙哥手势一出,声音立即停止了,笑说:“俊平,先松开,有话好说。” 陈俊平恨不得把龙哥打残,可还是无奈地松开了手。 龙哥说:“人生活太痛苦了,哥是不想让你继续受苦啊!” “你这是在害我,我尊重你才跟你到夜总会,你却让我染毒?” “我让你受苦?你认真想想,当你吸上一口的时候,是不是全身都松软了,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原来是那么美妙?” “王八蛋。”陈俊平攥紧拳头向龙哥飞过去。 龙哥一个躲闪,反擒住陈俊平:“哥是看你有才,是吧,哥想让你进我公司上班。” “你做梦。”陈俊平反驳说。 “没事,你会主动找我的。”龙哥对金链小弟说了一句:“你们要好生伺候平哥。”。 叶晓婷问他:“那么早你跑哪去了?下那么大的雨,打电话也不接?” “我就是出去一会。”陈俊平回答。 “你出去干嘛?也不告诉我,我担心你知道吗?” “我真的没干嘛,就出去溜达溜达。” “你说,你是不是出去见哪个女人了?”叶晓婷问。 “真的没有,你怎么那么烦。”陈俊平说完离开了鞋店。 叶晓婷说什么也不服气,她发誓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可是当她想到陈俊平说她烦的时候,马上就觉得委屈了。以前,陈俊平从不会这样说她;一场冷战又开始了。 接连几天下来,陈俊平并不像往常一样想尽千方百计哄叶晓婷开心,相反,陈俊平对晓婷倒是不理不睬,而且行动也是极为诡秘。这样叶晓婷疑心更重了,她已经有八成把握认为,陈俊平在外头肯定是有了女人。 陈俊平本来非常抗拒与龙哥见面,可是毒瘾发作,他不得不接二连三来到龙哥的地盘。起初,所有人都对陈俊平毕恭毕敬,只要他一来,马上就能美美吸上一口。可是三次以后,龙哥就说:“这‘货’也难找,你知道我也不容易。这‘货’很贵,你看下次过来的时候,能不能带点钱过来,我打个折给你。” “钱我现在有的是。” “是啊,你的鞋店生意红火嘛,我们的平哥真是爽快。” 陈俊平马上就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我这点钱能买你多少‘货’?” 龙哥掐指一算,“3.5克。” “这一丁点东西怎么那么贵?” “这东西不好找,从金三角偷运过来的。”龙哥说,“实话跟你说吧,这种东西的名字叫做古柯碱。算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叶晓婷很生气,对陈俊平不理不睬。要是陈俊平再出去,她就再也不让陈俊平回家。奇怪的是,陈俊平规规矩矩上班、下班,定时回家,而且最近的业绩,屡屡飙升。也像往常一样,陈俊平开始哄生气的叶晓婷。女孩子心地都是软的,三言两语的甜言蜜语之后,就原谅对方了。 晚上缠绵悱恻之后,两个人和好如初。 这一阵子,叶晓祉在学校突然收获了一个天大的喜讯,那就是她通过海选,代表学校去参加三十二强的职业规划大赛。从三十二强开始,电视媒体每一期跟踪直播。 遗憾的是,周翔止步于三十二强。他每一期都观看激动人心的比赛,而且每一场他都给上全心的支持,好让晓祉一马平川,直捣黄龙。 林健杭听到叶晓祉这么激动人心的消息,自然他是高兴的。可是当他听到周翔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又不高兴了,而且周翔场场必到。林健杭作为晓祉的男朋友,奔波于学习和生活,他都没有时间好好陪。周翔算哪根葱啊?凭什么他那么在乎叶晓祉?真是气死人了。 这一天,陈俊平终于享受完了3.5克‘货’。和叶晓婷待在一起,忽然间,陈俊平说肚子很不舒服,翻江倒海,他冲进洗手间,呕吐个不停,吐完了,还继续吐,苦胆黄水都吐出来了。 叶晓婷很着急,她不清楚陈俊平怎么突然患上这么严重的疾病,叶晓婷建议他去医院看看。陈俊平执意不肯去,在争执之下,叶晓婷也像是被传染了般呕吐。陈俊平陪叶晓祉去医院,但是陈俊平说:“我陪你来,是你看医生,我不看。” 在休息室等待的时候,陈俊平赶紧抽开身子离开。 叶晓婷不见男友,四处寻找,在医院找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人影,她喜气的眉梢垂了下去。她问护士:“有没有见到我的男友?” 护士指着门外说:“刚从这里出去,匆匆忙忙的。” “匆匆忙忙?他搞什么鬼?” 护士问:“你没事吧?小姐。” “噢!没事。谢谢你啊,护士。” 叶晓婷马上跟了出来,她见到陈俊平上了一辆出租车,她索性跟踪过去。 坐上颠簸的汽车,来到了赤足鞋城。叶晓婷想,陈俊平来这里干什么?谈生意?不可能,生意已经谈完了,那会是什么?他肯定是来找狐狸精的。她一紧张,立马下车,偷偷跟进了鞋城。 辗转几回,陈俊平进了三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叶晓婷想进去,被门前的接待小姐拦住了,于是她就在门口徘徊等待。 终于她等到陈俊平出来了。 陈俊平傻了眼,说:“阿婷,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你跟踪我?” 叶晓婷不说什么,气冲冲掉头往回走。 陈俊平追了上去,忙解释说:“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 “你别碰我,你走开。” 陈俊平抓住叶晓婷的手不放开。 “你个神经病,你放开我,我被你抓痛了。” 陈俊平松开手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龙哥从办公室出来,说:“呦嗬,这是我的嫂夫人?好漂亮啊!” 陈俊平看见龙哥从办公室出来,心一慌,什么都不说,拉住叶晓婷的手往外走。他们走出鞋城之后,来到了一个废弃的汽车修理厂,一片失落的景象。并且,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大雨滂沱。从密布的雨线中望过去,陈俊平跪着哭泣。 还是叶晓婷先说了,“你别解释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阿婷,我……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现在才想到对不起我?” “我心好慌,我不知道我现在怎么办?” “男人都是没有可以相信的,男人全都是混蛋。”叶晓婷心如死灰说。她甩开了陈俊平的手,退了几步。望着从天而降的大雨,她无话说了,她没有力气再说了。 一刻钟后,陈俊平哭泣的声音停息了。叶晓婷觉得不对劲,她回过头来,看到陈俊平在地上打滚,整个人在不停地痉挛。“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叶晓婷上前扶起陈俊平。 陈俊平推开叶晓婷,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注射器,然后又拿出打火机,熟练地在汤匙上搅拌‘货’,用注射器抽液体,尔后,拿出一条鸡皮筋似的东西,扎在左手上,青筋血管呈现在眼前。 叶晓婷呆呆立在那儿,有气无力地说:“你在吸毒吗?”她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吸毒?” 陈俊平不理她。 叶晓婷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回答我。”声音震耳欲聋。叶晓婷上前去,抢过陈俊平的注射器扔掉说:“我不准你吸毒。” 陈俊平从地上捡起注射器:“你走开,你走开。” 叶晓婷跌落在地上,双眼泪下:上帝,你在哪里? 九十二.比赛见高低 凭借叶晓祉的沉着冷静、清新、可爱、秀气的形象和性格,马上招来评委老师的喜爱,自然也就轻松地进入了十六强的比赛。 进入十六强,参赛选手们开始寻找自己的合作伙伴,分组进行下一场的比赛。 叶晓祉的比赛选题是:销售珠宝。和她志同道合的伙伴叫颜颜,一个略微发胖,但个性鲜明的女孩子,两人一拍即合。经过组委会的安排,她们被安排在第八组——最后一组。组别顺序由抽签得来,而且分组过程全程直播,大家都看好第一组参赛选手。 这第一组选手可厉害了,一个来自北京师范大学,另一个来自上海交通大学,都是名牌院校,男的名叫卢冠志,个头高大,留着一头寸发,总是以一身球服出现。据他的自我介绍,他酷爱nba科比,自然篮球是他的兴趣,而且非常热衷;女的名叫徐露苗,小名叫苗苗,身材矮小,但是“萝莉”。据她的自我介绍,高考的时候竟然睡过了头,她是最后一个进入考场的,她本以为高考就这样完了,可是没有想到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她竟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被上海交大录取。 两个高材生聚在一起,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众多观众的心目中,冠军非他们莫属。光从卢冠志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冠军就是他的志向。 黄金搭档的比赛选题是:公关关系。 主办方天马珠宝有限公司鼎力支持,联谊各家赞助商共同打造本次职业规划大赛,像杜氏家私企业也是小小的赞助商之一,赛场里的一些家私行当打的就是杜氏的牌子。比赛的八组选手纷纷被安排到天马珠宝有限公司各个岗位上班,以期间的表现和考核为八进五的评分标准,不被淘汰的原则是必须完成各自的目标。 第一组工作任务的及格标准是联络沟通一家大型企业,成功完成一件合作方案;第二组:资产评估,及格标准是,评估公司近三年购进的资产,具体表现由资产评估师打分;……第四组:账本处理,及格标准是,审核公司的账本,评分标准由会计师和审计主管给出分数;第五组:仓库清查,需要把仓库储物重新分门别类,由仓库主管监督;第六组:产品推广,需把今年刚上市的系列产品推广出去,由市场总监负责;……最后是第八组:销售珠宝,目标就是营业额必须达到两万。这个目标最明确,但要完成却有一定的难度。 简单明了,于是叶晓祉选择了第八组的选题。 比赛时间是四十八小时。当四十八小时结束的时候,各组参赛选手必须回到比赛现场报告各组完成目标的情况,有三组将在本轮淘汰出局。邀请的职业美女主持宣读了比赛的相关事宜,爽朗地问:“各位参赛选手,你们清楚比赛规则了吗?”十六强纷纷点头。“好,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比赛正式开始。”屏幕上开始倒计时。 不多时,叶晓祉和颜颜来到了天马珠宝有限公司的一个分支机构。这里的经理和店员都知道比赛选手要前来比赛,一大早就做好了迎接参赛选手的准备。叶晓祉和颜颜下车之后,没有空闲时间理会分公司的布局,摄像头跟在她们身后。她们急匆匆地下了车,朝马路对面的分公司跑去。早在车上的时候,叶晓祉和颜颜就在策划,这四十八小时要如何利用。叶晓祉说:“四十八小时之内我们必须赚足两万,这样才不会被淘汰。” “天啊,疯了吧?两天之内怎么才能赚到两万啊?”颜颜焦虑不安,补充说:“没事,有压力才有动力。” 叶晓祉伸手示意颜颜不对说:“我们不是有四十八小时,而是十六小时。” “为什么这么说?”颜颜不解问。 “你看啊,我们的上下班时间和公司的店员是一样的,都是八小时啊!其余都是休息时间。” “啧啧。”颜颜称赞说:“还是晓祉你想得周到啊!所以,我们今天必须在八小时内销售额达到一万?” “不,我们今天尽量卖,如果可以达到两万块,那就最好啊!但是我们的底线是一万。” “嗯嗯。” 同行的摄影和监赛的人时不时点头,赞许叶晓祉独树一帜的看法。 她们步入了分公司,没有更多的欢迎仪式,只是在监赛人员说明情况之后,分公司的经理就给她们两人交待了相关注意事项。她们花了两个小时才熟悉了各款珠宝的特质和报价等等细节。她们又花了一个小时调整,眼看三个小时就过去了,上午的工作时间只剩下一个钟了。为了尽量争取到时间,她们决定中午不休息,继续待在店里,中午说不定也有客人要来买珠宝。 只是一个上午都过去了,她们根本不见客人的踪影,只有门前穿行的车辆。 镜头指向第一组。卢冠志在接到任务那一刻开始,并没有显示出过多的焦虑和惆怅,对比之下,徐露苗倒是有点沉不住气。她问卢冠志该如何决策四十八小时?卢冠志却表现得漫不经心和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说:“不如我们去玩玩怎么样?” “谁跟你玩?”徐露苗不得不这样说他,“我们在比赛。” “你着急什么?我自然有办法。” “你说说你的办法是什么,我看可不可行?” “我的办法?”卢冠志玩弄一个篮球说,“我的办法就是,现在去打篮球。” “你……”徐露苗简直被她气死。 卢冠志还说:“其实这个环节的比赛我一个人就够了。”卢冠志心高气傲,以为冠军迟早是他的。 徐露苗无奈,只好自己一个人到公关部门报到。负责监管第一组的监考官问徐露苗怎么只有一个人,徐露苗说卢冠志死了。于是在第一天的比赛时间里,徐露苗一个人在孤军作战,而卢冠志的工作就是打篮球。 终于叶晓祉这边迎来了第一位客人。销售人员尊崇的第一理念就是顾客是上帝,这一点叶晓祉非常清楚。第一位顾客是个男的,而且从样貌上看,跟个学生一样。叶晓祉问:“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可以帮您?”顾客不说什么,只是围着柜台转了一圈,看着各种款式的珠宝——项链、戒指、手镯等。顾客低声呢喃说:“我看看。” 叶晓祉见顾客不太爱说话,进一步问:“先生,您是买来送给爱人的吗?” “不,我买给我的女朋友。” 叶晓祉说好话:“先生,您真疼爱您的女朋友。”顾客腼腆笑着。叶晓祉说:“这样吧,我推荐您买这款戒指。”叶晓祉引顾客到最新出款的v8系列柜台,“这款名叫永恒之爱,希望您和女朋友的爱情能长长久久。” 顾客心动了,望着永恒之爱良久,一看标价:3999元,顾客马上心灰意冷。他说:“太贵了。” “先生,您要是嫌贵的话,这一款也适合您,名叫定格瞬间,意思是说这一款项链能定格住你们爱情美好的瞬间,无论是外表还是内涵,都很适合您;这款也不贵,只需3599元。” “还是太贵了。” 颜颜瞥了一眼,不屑说:“是不是来买珠宝的,这一点钱都出不起,还谈什么爱?” 第一个顾客因为是个学生,没有钱买珠宝,于是第一单生意灰溜溜失败了。颜颜表现地很不爽,可是叶晓祉却会心地露出微笑。她在遐想:如果林健杭能到珠宝行来为她挑选珠宝,即使是买不起她也会很高兴。 颜颜问晓祉说:“晓祉,晓祉,你在笑什么呢?” 叶晓祉回过神来,说:“哦,没什么,我……我在想刚刚那个顾客有点傻。” “哎呀,从上午到现在我们一件珠宝都没有卖出去,怎么办嘛?” 叶晓祉看看钟表,又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颜颜说:“再不行,我就在门口写个牌子,标明‘跳楼大减价’,我就不信没人来买。” 叶晓祉醒悟过来说:“对啊,颜颜你的方法不错,我们就这么办吧!” 跟踪的摄影师一丝不苟地拍摄下来…… “要不,我们弄个大喇叭,这样人们才知道我们减价了嘛!”颜颜又说。 “颜颜你真是一个推销高手,你当初应该选择推广产品才对的嘛!”叶晓祉对颜颜说。 颜颜甩弄了一下头发,说:“我偏不,晓祉我跟你说,我要是选择推广产品,我进入五强绝对没有问题,不过那样我感觉不到压力。” “你爱压力?”叶晓祉问。 这时候门外一张红纸上标明了“跳楼大甩卖”,而且注明时间:今天起至明晚十二点。果然颜颜这一招灵验了许多,即刻招致了路人的眼光。假如现在以颜颜的身姿在门外秀一段表演的话,那样肯定有更多人前来观光,不过,前来观光的不一定是欣赏珠宝,可能更多的是欣赏颜颜的美色。 颜颜立马向前来选购珠宝的上帝介绍珠宝的款项;叶晓祉这时候也迎来了许许多多的客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请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你?”叶晓祉重新整理好戒指的摆放,抬起头来,令她大吃一惊:“周翔?你怎么来了?” 周翔说:“我是来买戒指的。” 叶晓祉不听周翔说的话,问:“你怎么还来啊?” “小姐,我是来买戒指的。”周翔重申说,好像不认识叶晓祉似的。 叶晓祉看了一眼拍摄的摄像机,回过神来,问:“先生,请问你要买什么类型的戒指呢?” “我不清楚,我想送给暗恋多年的女生。” “请问你暗恋的女生平时喜欢什么类型多一点呢?” 周翔说:“哦,这一点嘛,我知道我喜欢的女生平时积极乐观,清秀可爱有气质,那我就选一个有气质,有内涵的戒指吧!”周翔说的不就是叶晓祉吗?叶晓祉是知道的,叶晓祉似乎被周翔的诚心所感动,叶晓祉此刻话短言缺。周翔又说:“我听说你们这里主打永恒之爱是吗?我就选它了。” 叶晓祉回过头来问他:“周翔,你有那么多钱买吗?” “嘿,小姐,你似乎看不起我这个顾客。” 颜颜上前补充解释说:“没有,没有的事,这位帅哥,我建议你买永恒之爱,希望你和你心爱的女孩子永远在一起。” “这位小姐说话真甜,好了,我就买它了。” 周翔还没说完的样子,叶晓祉就打断说:“周翔,你哪里来那么多钱买戒指?” 周翔说:“阿祉,我这是帮你啊!你要是卖不到两万,你就止步八进五小组赛了。” “你听着,我不需要你帮忙,你的钱是你爸妈辛辛苦苦给你的生活费,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 “我……”周翔这会无话可说了。 颜颜一旁说:“晓祉,你们别吵啦,周翔也是为了咱好。”她见门口进来一个顾客过去招呼客人…… 叶晓祉说:“你以为你这是在帮我吗?不,你这是在害我。” 周翔似乎明白了,他转身离开。 叶晓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被摄影机记录了下来。 比赛规定:禁止依靠朋友的关系来获得比赛分数。这一刻叶晓祉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比赛规则,要是搞不好,她很可能就因为这个错误止步十六强。周翔不是不知道这个比赛规则,他比谁都清楚,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那就是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本意是好的。 可是叶晓祉自始至终心里只有林健杭一个人,周翔怎么还不肯就此收手?爱一个人就要放开她,好让她有权利爱别人,也好让她爱得没有负担。 九十三.奔赴 王惠英把二十多年的心事说出来之后,夜不能寐。有什么办法呢?林健杭处在青春的萌芽阶段,叫他如何接受这样痛击而又铁定的事实?他的心是脆弱的,王惠英对这一点毋庸置疑。孩子难过,父母也难过。 林铁生安慰王惠英:“面对总比逃避好,健杭会明白这一切的。” 王惠英今天带着孙女四处闲逛。自从跟林健一搬了住处之后,王惠英认识了隔壁邻居杨姨。杨姨为人厚道老实,与王惠英年纪不相上下,跟王惠英很有得聊。王惠英问她的工作是什么?杨姨回答说:“给学校打钟的。”肥肥胖胖的杨姨试着抱过可爱的小珞妹,在她的身怀中,小珞妹像小狗一般大小。她说:“我给学校打钟,一打就是二十年,再过两个月就要退休喽。”杨姨指了指她家后面的几块田:“我这里有几丘没用的田,你可以在那里种点小菜,现在物价高飞猛涨,再涨我们就吃不起青菜咧。”杨姨呵呵笑。这笑声似乎惊吓了小络妹,莺莺地哭泣。 王惠英对小珞妹教育说:“那么没用,杨姨是好人喀,哭啥子哭?” 杨姨递还小珞妹,说:“小孩子怕生人。” 王惠英推辞说:“那是你的田,我咋好意思要你的呢,再说你要种菜喀!” “惠英,我也想啊,但是我儿子们不准我做这个,他们说我到现在这个年纪应该是享福的时候了,要吃啥菜出去买,又不是没钱。” 王惠英听杨姨说。 杨姨笑笑:“你说,我有啥办法,我情愿自己住,这样省得儿子们嫌这嫌那的。”杨姨滔滔不绝地说,“还有啊,就是我那几个儿子说我不要去打钟了,我这个老人想想,也是时候放下这些东西了。” 王惠英问她:“你有几个孩子啊?” “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杨姨很骄傲说,她反过来问:“你呢?惠英。” “我五个孩子。” “哎呦,我真羡慕你,以后就不用愁了,这就是幸福嘛!” 幸福,来得不易。 在杨姨的一再谦让下,王惠英接手了杨姨的田地,平时除了照顾小珞妹之外,还可以种点小菜调节一下无聊的生活。 现在,小菜已经长得绿油油了,王惠英去菜园摘了两三束青菜回家。 今晚林健一又不回家吃饭。这个孩子也是苦,王惠英每每想到大儿子为了工作、婚姻,辛苦奔波劳累着,有时候老泪禁不住纵横起来。林健一性格又孤傲,什么委屈都不肯说,宁愿在心里烂掉。不管怎么样,王惠英是一百二十个愿意做林健一的情感垃圾桶,可是林健一不愿讲诉出来,一吐为快,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晚饭过后,林铁生从老家赶来林健一的住所(为了儿女的事情他总在奔波),他已经习惯了林健一老是不回家的恶习。林铁生同情加以理解,林健一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慢慢疗养心伤,离婚是铁打的事实,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林健一已经为人父,很多东西他都是可以理解并且试着去接受的。无论如何,林健一也不能失去理性做出伤天害理、不可理喻的事情出来。在林铁生内心里,最担心的还是小儿子林健杭。 像以往,林健杭每个星期都打电话回家,这是不变的规律,就像时钟到了正点的时候,自然会发出“铿铿当当”声一样。可是自从他去了学校后,如今已经有二十几天杳无音讯了。王惠英有几次打过去,电话那端总是无法接通。 林铁生和王惠英两个人都很担心林健杭。他们都知道林健杭是因为身世问题而不敢面对。说白了,还不就是在逃避吗?逃避也就算了,总有一天会面对的,就像他们两人逃避了二十年的事情,到了二十年之后还不是要水落石出?无人能晓得下一秒、下一分钟、明天或者明年具体发生什么事情,有时候这一刻祥和,下一刻就发生了灾难;有时候这一刻穷途末路,下一刻便有了转机。 林铁生对王惠英说:“健杭现在还小,我真担心他会心里形成阴影喀!” “我也这样想过,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王惠英叹着没完没了的气。 林铁生说:“我们应该告诉他还有一个妹妹。” “这样?”王惠英陷入沉思当中,小珞妹已经睡着了,真好,小珞妹可以让王惠英安安静静想想问题。 王惠英说:“那你给万祥哥打个电话吧!” 林铁生说:“这事我们得亲自去一趟他家商量才行,毕竟万祥哥也是健杭的大伯啊!” 王惠英点点头,委屈的泪水又流了下来,说:“咋我们就成了健杭的养父养母了?咋会这样子?” 林铁生给王惠英电话,说:“要不你跟万祥哥讲?” “你讲,你讲。”王惠英毅然决然说。 “好,好,好嘞,那我明天去你家一趟。”林铁生跟冯万祥说。 王惠英听得一清二楚,她说:“明天你去就行了,我也走不开。” 于是第二天,林铁生从县城出发,坐了三个小时的车来到了冯万祥的家。 冯万祥已经六十有余,住在偏远的乡村角落里。一个偌大的四合院瓦屋残破不全,如今只剩下他和冯嫂还有女儿冯素晴住在一起。冯素晴,刚刚上高一的她,正像小白杨一样拉高了身长,一头柔柔的长发留至后背,知书达理,礼貌有加。她就是林健杭的亲生妹妹啊! 事实上,冯万祥是冯素晴的大伯,可是对于冯素晴来说,他就是父亲。只是生活拮据,冯万祥不能给冯素晴最好的生活条件。冯嫂患上了多年不治的疾病,就连六月酷暑的天气,冯嫂都要穿得密实,说是不能吹到风。冯万祥依靠自己有限的能力,支撑这个穷困潦倒的家。而冯素晴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中,是生活让她学会了坚强,所以她很爱学习,在班里总是以全班数一数二的成绩受到同学和老师的热心鼓励和支持。 林铁生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到了。冯万祥还在市场卖菜,刚好是周末,来接林铁生的是冯素晴。好长时间不见,冯素晴高挑的身子和清新的面孔都让林铁生认不出来了。在冯素晴的带领下,他们先到了市场,几经周转,在市场的角落找到了冯万祥。冯万祥满脸沧桑,跟林铁生差不多。他刚刚卖完最后一堆青翠欲滴的青菜。 “哎呦,铁生,那么早就到哩?”冯万祥起身说话,胸前挂着一个小腰包,沧桑的面孔下,左脸颊有一颗黑痣,黑痣上长了几根长长的胡须。 “万祥哥,实在不好意思来打扰你。”林铁生说。 “哪里的话,你来了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哩!”他又说,“闺女,你先带你铁生叔回家,我还有点事没有忙完。” 冯素晴爽朗地说:“诶,好咧!” “咋那么忙喀?”林铁生问。 “哦,是这样的,刚刚有一个酒店来我这说要订购我们的菜,他说我的菜好吃有味道。我去谈谈,看能不能谈拢这个事情。”冯万祥毫无保留地跟林铁生说。 “成,那你先忙着。”林铁生说完,跟着冯素晴的脚步蹒跚来到家中。 在路上的时候,林铁生和冯素晴聊了几句,他说:“素晴啊,好长时间不见,你长得高大喽,你铁生叔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铁生叔真是贵人多忘事。”冯素晴绑着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现在在新阳高中读书读得还好吧?是新阳中学读吧?”林铁生不太确定,太长时间没有跟这家人来往了。 “在新阳中学啊!”冯素晴对长辈说:“本来我可以上市重点高中的,不过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新阳中学。” “为啥呢?”林铁生问。其实他多多少少可以猜出,究其根本原因,是贫穷。 绕过几条街道小道,再穿过一片田,就到家了。 林铁生问:“这一片田就是万祥哥种菜的?” “是哩,都是我爸的资产。” “那么多,这有几亩啊?” “听我爸说有三亩。” “那么多菜忙得过来啊?就你爸一个人弄啊?” “平时周六日我帮我爸浇水施肥。我妈身体不好,老呆在家里,不过我现在上了高中,也是两个星期回家一次。” “真懂事,素晴。你爸确实也辛苦啊!” 打开房门,躺在床上的冯嫂在里屋问:“是不是晴晴回来咧?” “是哩,妈,我铁生叔来了。” 冯嫂从里屋出来,身上裹得严实。林铁生以前来,冯嫂就这样了,所以没有什么奇怪的。 林铁生说:“冯嫂,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起来了嘛!” “没事,没事。晴晴,快去厨房拿一壶开水过来,泡茶给你铁生叔喝。” “哦。”冯素晴回答说。 “你看,你要来,我也没啥准备,家里乱糟糟的。”冯嫂这样说。 “唉,我们农村人还讲究啥?”林铁生说。林铁生看着这一切,心中不免震颤一下,本来他觉得自己的家庭就已经够苦的了,没有想到冯万祥的生活比他更加辛苦不堪。人啊,千万不能比。 “铁生叔,喝茶。”冯素晴说。 “素晴,一下子就长大了。”林铁生对冯嫂说。 “就是不会长大,还是个小不点一个,你没看隔壁孟叔的女儿,长得比她大出了一截。” “吴代孟的女儿?”林铁生疑惑。 冯素晴解释说:“是的,就是我的同学,我们从小玩到大。” “素晴,素晴。”门外有人喊。 “说曹操,曹操到。”冯素晴说。“诶,我在这,你进来吧!” 一进来是一个留着短发,光看着装就知道家世明显比冯素晴好的女孩子。在冯素晴的介绍下,原来她叫吴文丽,现在和冯素晴同一个学校,但不同班,成绩远远没有素晴好。 “走,我们出去玩玩呗!”吴文丽这样说。 “诶,你等等。”冯素晴转向林铁生问,“铁生叔,我健杭哥还好吗?” 林铁生迟疑了会说:“呃……挺好的。” 冯素晴露出笑容:“真的啊?”。 出去的时候,吴文丽问她:“健杭是谁啊?怎么从没听你讲过?” 冯素晴刚踏到门口,冯万祥就回来了,右手提着一只鸡,左手带了几斤猪肉还有点青菜,最重要的是两瓶显眼的二锅头。 “孩子他妈,赶紧做饭去呗!”冯万祥说,接着问:“素晴你去哪啊?” “我和文丽出去一下。” “都这时候了,你还出去,不和你铁生叔好好聊聊?” 吴文丽说:“哎呀,叔,你就让我们去玩一下嘛!” “就知道玩,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你好烦啊!”吴文丽带冯素晴去她那看似金碧辉煌的家。 九十四.说事 午饭过后,天气异常猛烈,太阳高高悬挂,人们生活在火炉堆里,简直快爆炸了。风扇的档次开至最大也起不了降暑降温的作用,这时候人们是多么渴望到江河湖海去洗一把脸,全身而入,游个痛快。 看吧,屋前鱼塘上活蹦乱跳的鱼儿,多羡慕它们。 冯万祥吃完饭,一趟就是一个半钟。每天早上,冯万祥五点钟起床,张罗早市要卖的菜,挑了一担又一担,从无怨言。逢周末,女儿还可以帮他一手,减轻负担,懂事的冯素晴实在是惹人心疼。通常到上午十点半,基本上箩筐里面的菜卖得所剩无几,然后就可以收拾扁担和箩筐回家。卖菜是小成本生意,据冯万祥阐述,按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明年这个时候他就有能力做起一栋新房子。最关键的是素晴现在长大了,没有自己独立的一个房间,这样对她学习不好,生活也不好。素晴什么都不说,她从不挑剔这些不足的地方。最近几天,有几家店铺都看上了冯万祥的菜样和菜色,于是就叫他到饭店商榷,如果感到满意的话,他们就会和冯万祥签订协议。说白了,这笔交易就是让冯万祥每天送几斤菜到他们店去,收钱走人。事情就这么个事情,情况就这么个情况。冯万祥从早上五点多开始敲锣打鼓,到了中午肯定要补足睡眠,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可丝毫不能倒下,一刻都不能。他也感觉到自己很累,午觉醒来之后,一看钟表已经快下午三点了。他得马上准备晚市卖的青菜、萝卜、南瓜、芹菜、玉米、蘑菇、西红柿、番薯。一忙又到了晚上七点多,八点回家,吃个饭,洗个澡,估计也快到十点多,马上又到睡觉的时间了。每一天冯万祥都这样过着,这种求生的方式,简单乏味。冯万祥琢磨着,什么时候他厌烦了就不干了,但是每每想到自己的乖巧女儿,他即刻打消了这种想法。 林铁生的到来,为他的平庸生活增添了几分色彩。于是冯万祥和店家谈完生意之后,性子豪爽的他买了一只鸡和几斤猪肉,再买两瓶二锅头回来。他挺高兴的,有客人来。 林铁生觉得怪不好意思,是吧?不过,他们掐指一算也算是二十几年的好友了,所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可是林铁生觉得心情忐忑,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切入他此行的目的。 还是冯万祥猜出了他的心思,他说:“铁生,无事不登三宝殿,是吧?虽然我这里不是三宝殿。” “万祥哥真会说话。”林铁生应和说。 “说吧,你这次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的。” 林铁生反倒显得期期艾艾,说:“我就是……看看你过得咋样呗!” “铁生,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样倒让我看不出你是谁了,没事你是不会来我这的,是吧?你孩子多,也确实够辛苦的。你真是有本事啊,五个孩子都上了大学,现在孩子们都有出息了,你也挨到头了。”冯万祥的络腮胡子有酒香的味道,黑痣上的几根胡须在飘动。 “其实我来……”林铁生刚说出话,被冯嫂海浪般的声音覆盖住了,她说:“万祥呦,你看我们家的小狗不知道咋了,直吐白沫。” 冯万祥没有注意到林铁生说话,就往厨房跑过去。此刻冯嫂正在洗碗筷,一瞧地上打滚的小狗,马上就判断出来,小狗食物中毒了。于是他立即把小狗送到镇上兽医诊所,这里有一个再世华佗,只不过他专门给禽兽看病。 这样一来,林铁生说不了事了。冯万祥这么一去,他的中午觉成了幻影,等他回到家已经三点有余。林铁生心里想到,既然说不成就算了吧,这事得靠他和王惠英两个人,所以林铁生准备打道回府。无奈,冯万祥一家三口实在是太过热情,非要把林铁生留下住一晚。好说歹说,林铁生来一次也不容易,只好留下住一晚,既然留下住一晚,他索性就咬咬牙把事情给明说了。 冯万祥终于在晚上十点以后有了空余时间。 林铁生把冯万祥引到门外,生怕冯嫂和素晴听到。他说:“万祥哥,我……” 冯万祥说:“你说个事嘛,鬼鬼祟祟干啥?” 夏天的田蛙“呱呱”作响,据说越是到晚上,田蛙“呱呱”的声音越强烈,这是田蛙求偶的表达方式。林铁生以前从林健杭的生物书上看到这么一个知识,他想起来,不免觉得心酸,仿佛镇定自若说:“健杭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啥?”冯万祥嘴里含住的一根卷烟掉在地上,“他……他……他咋知道的?” “我和惠英告诉他的。” “你们把二十年前的事都说出来了?”冯万祥质疑问。 “嗯,我和惠英现在都不知道该咋办?所以寻你来了。” “我就说嘛,不是,铁生,二十年前我们都说好这事谁都不许提,我对素晴也是一直隐瞒着,我就是担心有一天她会想不开啊!”冯万祥连叹了几口气,“那现在究竟是啥情况,真担心健杭那小子喀!” 林铁生回答说:“我和惠英发现健杭不对劲,他可能是恨我跟惠英隐瞒了这么一个事实吧!我的儿子我最了解。” 冯万祥卷了一捆烟说:“啥都是隐瞒不住的,看来我也是时候跟素晴说她的身世了。” “万祥哥,不能说,素晴还小,她不一定能接受,再说她马上要面临高考,如果她知道了这么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消息,她可能会葬送了学习的路途啊,她是个可塑之才,千万千万不能说啊!” “晴晴自小失去了双亲,她的性格我知道,从十三岁开始便独立自主,做她妈妈所做的事情,她的坚强是有目共睹的。因为拖欠这个孩子太多了,我一直在用繁重的劳动赎罪啊!我不该隐瞒晴晴,我六十几岁了,我一直放不下这个事情,每天都提心吊胆。” 林铁生点头说:“我还不是跟你一样。” 冯万祥回过头来问:“咋好端端的把二十年前的事给说出来了?” 林铁生摇摇头:“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当年健杭的母亲把先天性心脏病遗传给了孩子,当年不是说这两个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有症状吗?” “是啊,我也在愁这事,我真怕有一天,晴晴病下了,我就没机会爱她了。” 两个老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悄悄话,不远处的冯素晴看到了这一幕,她觉得很有意思,想上前搭讪两句,却听到林铁生说:“健杭病了。”立刻,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至他们跟前问:“铁生叔,我健杭哥还好吗?咋他病了?” 林铁生立刻收回惆怅的情绪说:“哦,没事,就是感冒。” “他啥时候回家?我去看看他。” “他没那么快回家,放暑假吧!” 冯万祥说:“晴晴,我平时是咋教你的?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插嘴。” 冯素清给爸爸做了一个鬼脸,走开了。 “你看,你忍心让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承受那么大的打击吗?”林铁生问。 “我必须得跟她说清楚我不是他爸爸,我……真的支持不住了,铁生你知道这种痛苦。” 林铁生喉哽语塞。 昏黄的灯光下,冯素晴发出一声尖叫,跑出了家门。吴文丽看到素晴在乱撞奔跑,追了上去,林铁生也赶了出去。冯万祥哭丧着老脸说:“我对不住孩子喀!”一旁的冯嫂早已泣不成声。林铁生的心情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有。 终于吴文丽过来告诉冯万祥说素晴没事,现在在她家里。那一晚,是个不眠之夜。 …… 在杜氏高层会议室内,李晨凯正在主持策划天天百货的决策方案。人人西装革履,面容肃穆。大家很重视这个决策案,如果转型成功,那将有利于杜氏的生存发展。策划部主管站起来,滔滔不绝地说自己的独立见解;经营部主管也发表了经营意见…… 第一部分的议案通过了。现在决定人事安排,自然大家一致表决李晨凯出任“天天”的首席执行总裁。李晨凯推辞说自己能力不行,其实在他心里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选,只是现在不在这里,那个人就是彭文俊。现场陷入了僵局,李晨凯的推辞让许多高层管理者如堕五里雾中。 门外突然传来黄妙玉的声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小徐带着徐建华等人已经进来了。大家愕然,有人站起来说:“这里不欢迎你,立刻叫保安进来。” 小徐咋舌说:“啧啧,怎么跟你的股东说话?没有素质。” 会议室内纷纷细语:“股东?徐氏集团什么时候成我们的股东了?” 徐建华在旁边说:“你们不信,可以看看这份与天天百货签的合同。”徐建华把合同书扔到会议桌上,李晨凯不慌不忙拿起来看,果然无误。他懊恼李炳年给他合同的时候没有好好看。可是,徐氏怎么会无端端成为“天天”的股东呢?而且股份占了30%。 李晨凯立刻圆场说:“既然是股东,自然可以参加本次会议。妙玉,给徐股东加个座位。” 小徐说:“不用了,你们办事,我放心,好歹杜氏也是本县最有实力的家私企业,你们继续谈吧!”小徐说完往外走,风风光光不带走任何东西。 李晨凯圆睁怒目,一气之下把茶杯摔得粉碎。 九十五.醒后的李晨凯 李晨凯回到家,四处安详宁静。客厅上挂着李炳年的黑白大照片,两根白蜡烛在燃烧,一缕缕紫烟缓缓上升。一簇黄白相间的菊花开得正鲜艳,一看就知道这是李艳红早上刚刚换上新的。家里四周静悄悄,仿佛只有鱼缸中的小鱼才是动的,鱼是李炳年生前买的,人要是鱼就好了,自由自在。不,鱼缸中的鱼其实也被束缚着,它们并没有自由而言。 李晨凯坐下来,黯然神伤。 他朝李炳年的照片方向看过去,不对,平时妈妈不会买两束鲜花放在爸爸的灵位面前。想到这里,李艳红忽然从房间出来,面带微笑,自从李炳年死后,李艳红就很少笑,今天是什么让李艳红露出了笑容?李艳红因为李炳年的死,打击相当大,她不再喜欢出门,不再喜欢和牌友相聚,不再上街买衣服和鞋子。每天素装打扮,看看她鬓上的白发银丝,她的心多么憔悴。她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呆在家里,把李炳年生前的照片捧在手里,眼泪自然掉下,白天黑夜都是如此。实在是难以忍受的时候,她就和鱼缸中的鱼儿说说话,像是通过鱼儿把话捎给天堂的老公,鱼儿激动跳跃,她便开心地以为是李炳年收到了她的话语。 李晨凯问:“妈,啥事情给你乐的?” 李艳红说:“哦,是晨凯回来了,显灵了,显灵了,你爸他显灵了。” 李晨凯摇摇头说:“啥显灵了?” 李艳红不回答他,就跪在李炳年灵位前,说:“我就知道你,你会保佑我们一家的。”李艳红抹抹眼泪:“今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你的大儿子回来了,他回家来了。” 李晨凯一听立马陷入到沉寂当中。 难怪在爸爸面前会多了一束鲜花。现在的李晨凯既痛恨又无奈。李炳年曾经对李晨凯说过,将来会把杜氏交给李晨杰,但是李晨杰的兴趣全不在这里,谁都不能理解,李晨杰的葫芦中究竟卖些什么药?就连李炳年死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身处何方,更不用说有联系。李晨杰就这么消失了半年之久,现在他突然回家来了,此刻刚刚睡去。 李晨凯冷冷说:“他回来干嘛?他还有这个家吗?” 李艳红对李炳年唠叨着,忽然听到李晨凯这么一句话,她回过头来,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巴掌:“你咋说话的?他他他的……他是你哥。” “他不是我哥,他要是我哥,我爸死的时候他就应该回来,他就应该继承杜氏,可是我爸死的时候他在哪里?” 李艳红说:“孩子,你爸爸已经走了,你们兄弟俩就不能好好的吗?妈已经不能再操心了,妈老了,妈迟早有一天会和你爸爸去的。” 李晨杰从房间里出来,说:“对不起,我对不起爸爸……” 李晨凯和妈妈翻过头看到李晨杰,李晨杰早已失去了原来俊秀的模样,身上邋遢,头发已过肩膀,胡子浓密,脸上泛着一些沧桑的痕迹。李晨凯完全不能想象这个就是他的哥哥,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李艳红终于还是累倒了,躺在床上安静睡去。 昔日友好的兄弟,现在异常陌生,谁都猜不透谁的心思。通过李晨杰的倾诉,李晨凯才明白,原来哥哥也被命运困扰。 先前,李晨杰准备考研的事情,通过他的努力终于梦想成真了。当时的政策是,凡是考上的考生都必须支援西部半年。李晨杰去了可可西里之后,在人烟荒芜的小镇上住了下来,通过他原来单位的举荐,他在邮政公司谋了个小小的职位,每个星期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休息的时候,他到荒原采风。偶然一次机会,他在辽阔的大荒原认识了一个牧牛羊的女孩,两个人悄悄爱上了对方。只是因为李晨杰去那里只有半年时间,时间一到他就必须得离开。他想带女孩一起离开。他擅闯本地部族,找到了那个淳朴的女孩子,在女孩子的房间,他与女孩久久不能分开,却被族人发现,私奔失败了,他被抓了起来。据说他们部族中有一个规定,凡是进过未婚女孩子房间的男人,都是属于犯忌,族里的大忌,这是对他们规定已久的部落规矩赤裸裸的挑战,与宗法对峙,后果将不堪设想,更何况他擅闯部族在先,打算跟女孩私奔在后。无论是哪一条都是部族所不能容忍的。酋长根据情节的严重性给予惩罚,责罚无论是轻是重,犯忌的人不死也得残废。所幸的是,女孩为他求情才保留了性命,但两人不能见面。这个地方似乎远离了现代文明,他无法与外界沟通,自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情。随着事情的发展,突然有一天在部落中有大量的人猝然死去,一场瘟疫爆发了。女孩也在这场瘟疫中死去,最痛心的是,女孩死去的时候,她已经怀上了李晨杰的孩子,李晨杰悲痛欲绝。直到后来他回到小镇,才打听到爸爸去世的消息,他哭啼着回家。 李晨凯无法原谅哥哥,他更加无法原谅自己,他起身离开了家,回到了杜氏。 四十八小时的比赛时间,还有三小时就要到了,现在叶晓祉和颜颜依然没有完成两万元的目标。颜颜早已是裤子里进了蚂蚁——坐立不安了。凭借她们的微薄之力,真的是鞭长莫及,可是业绩就是差了三千元,看来她们都得淘汰出局了。 她们以不及格的成绩回到了比赛现场。经过四十八小时的艰苦奋战,每个小组的比赛成绩也有了结果。通过大屏幕,每个参赛选手都能看到其他各组的比赛情况。首先放映的是第一组的比赛实况。 徐露苗高高兴兴地从会议室出来,就在这时卢冠志也来了。 徐露苗兴奋对他说:“我搞定了,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卢冠志无法理解,他马上问:“对方以多少资金购买我们10%的股份?” 徐露苗伸出手指比划说:“五万。” “五万?”卢冠志简直快被气疯了,“五万你也答应了?”卢冠志来回踱步,然后说:“公司这次亏了,你……哎……要是我的话我足可以谈成七万。” “反正这项目已经谈成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徐露苗说。 “客户走了没有?” “还在会议室。” 卢冠志马上跑进去,对客户说:“对不起,有关刚刚的项目,我想我们有必要再谈谈。” 客户商量了一遍,然后纷纷点头同意。卢冠志以自己独到而敏锐的智慧,加以三寸肉舌把五万提到了七万,而且客户更加满意与卢冠志的谈判。徐露苗气得直跺脚…… 第二组、第三组、第四组等都纷纷展示完了自己的比赛实况,喜忧参半。第五组和第六组因为作弊,直接被否决掉了。第七组与第八组力量悬殊不大。 叶晓祉所在组因为没有完成目标,首先在各项指标上不符合评委老师的要求,可是从叶晓祉和颜颜的表现来看,还是可以给予一定的分数的。评委老师对这两个可爱的女孩子点评说:“叶晓祉犹如早开的红梅——一枝独秀;颜颜灵活应变,思维敏捷。最重要的是两人有团队合作的精神,企业就需要有团队意识的人。”评委老师点评第七组的时候,虽然前面陈述了大量的好词好句,尽管及格了,达到了比赛的要求,可是通过企业发展的角度来分析,第七组的人才犹如天文台的望眼镜——好高骛远,而且为了表现个人英雄主义,失去了最重要的合作精神。但是这种情况又不同于卢冠志和徐露苗的情况,虽然在第一组的表现当中,卢冠志也是好高骛远的一个例子,但是从企业的角度出发,从五万直接飙升到七万,为公司赚来了大批资金;资金对于企业来说就是命根子。为此,通过投票表决,评委老师决定淘汰第七组选手。 叶晓祉跳了起来和颜颜抱在一起。在电视机前的周翔和李晓燕也替叶晓祉和颜颜捏了一把汗。八进五的比赛环节终于告一段落了,十强已经产生了。这时候欧阳组合开始引起了叶晓祉的注意,这对孪生姐妹的才华越是到后面,越是有一股冲劲,真不知道后面的比赛会有多大的困难在等着她们,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主持人在台上宣布了下一场比赛环节的规则。下一个环节很简单,主要是考察大家的语言组织能力。活动依然是按照见习的形式展开,只不过这次的见习是各自前去与本次活动无任何瓜葛的公司实习。任务就是把实习心得写成一篇论文,上交给评委老师。 叶晓祉忽然间很后悔参加了这个比赛。没有比赛多好,她就可以在学校无忧无虑生活学习,也能和林健杭在一起。“哎……好烦啊!”她莫名感到烦躁。好像还有一些事没做,哦,对了,她差点忘记把她进入十强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亲爱的姐姐了。姐姐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为她高兴,说不定就会送几双鞋给她穿了,反正姐姐也是卖鞋的。 叶晓婷声音虚弱,无力说:“哦,是吗?恭喜妹妹。” 叶晓祉感觉怪里怪气的,仿佛姐姐给她的感觉是敷衍了事。她不管那么多了,最重要的还是要告诉林健杭。林健杭早就通过电视看到了比赛结果,为了庆祝晋级,他与许许多多同学组织了party庆祝。她太喜欢这些朋友了,遗憾的是她不能立马回到同学身边,特别是不能回到林健杭身边,她多么希望此刻能抱住林健杭,听他说他的思念。 这一切都被距离割据了。 九十六.联谊 沉闷、似乎不动的空气让人活着真难受。这种天气多么可怕,它笼罩着大地,没有阳光只有阴霾,可是却在遥远的天际留下一道红白的霞光,又给予了人们希望。 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下吧,下吧,既然人类无能为力阻止一场风暴的来临,那就来吧,我们不怕。 林健杭感觉做事情有心无力:书法协会自创立初取得骄人的效果外,往后仿佛湮没在人潮拥挤的海浪中,没有举办过任何学校认定以及肯定的比赛;没有举行过一次会员的聚会,方便志同道合的人交流心得;越来越少人在乎,越来越少人问起;甚至在社团文化节之际,有人还问:“我们学校有书法协会?”林健杭在书法协会上无疑是失败的。再看看林健杭的主持情况,自从迎新晚会落下帷幕之后,他就很少在大型场合露面,新学期回来,也就和方绮和叶晓祉主持过两次活动,而每一次活动所取得的效果都不尽如人意。可能是外人的唇枪舌剑,也可能是自己内心的彷徨不安,林健杭暗暗下定决心——退出表演的舞台,退出人生美好的舞台。 他神思恍惚,为什么命运要选择他做考验? 就在这场暴风雨来临之际的下午,社团部的文化节圆满落幕。 书法协会和英语社的联合活动是本次社团文化节的收场大戏。尽管没有人声鼎沸的声音,没有摩肩擦踵的人群,也没有铺张浪费的资源,可是忠实的社团成员还是纷至沓来,带着嬉皮笑脸,捧着精美礼品离去。文化节的活动内容和形式是简单的,没有更多华丽的装饰,简单地概括为:气球、彩带、卡纸、礼品。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参与其中的笑声和欢乐了,虽然活动没有饱和度,但是就这么简单的活动,让林健杭绞尽了许多脑汁。 我们知道,林健杭并不是一个玩玩闹闹的人。所以每当遇到玩闹的时候,他总头疼饥肠辘辘。若然采用陈年老套耳熟能详的游戏,这样就会显得没有创意;若要潮流新颖的,他又没有思绪。在曾慧怡的帮助下,他采纳了曾慧怡的想法——与英语社合作出“嘉年华”游戏。结果樯橹灰飞烟灭顺畅无阻,英语社也乐意与书法协会合作,最关键的是陈惠华师姐的鼎力支持。不过现在她已经退位了,有时候新任的社长叫她回来跟师弟师妹进行学术交流,据说她在外面找了一个推销啤酒的兼职。在盛大的社团文化节之际,她也赶回来凑了一个热闹。 尽管书法协会的情况并不太乐观,但是林健杭还是很卖力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他烦躁不安,他想抛下这一切不管,去给叶晓祉加油,可是他不能脱身,因为他是一会之长,作为一个领导人,应该懂得责任感。曾慧怡是很积极的,对于曾慧怡的热心工作,林健杭感激不尽。为此在社团文化节落下帷幕的这个夜晚,林健杭与曾慧怡聊了天。 “慧怡,最近一段时间辛苦你了。”林健杭说着客套话。 曾慧怡却说:“没什么啊!”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暂时还没头绪。”曾慧怡心里充满了问号。 “哦,就是……那个……你的学习还好吧?”林健杭忸怩作态问。 “学习?”曾慧怡笑笑说:“拜托,大哥,上了大学,还那么注重学习干嘛?当然学习也重要,毕竟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学点东西嘛!” “对,对,有道理。”林健杭又说:“说到这个,让我突然想起市场营销老师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大学你拿到的不是学位,而是人际关系,就是说你认识了多少朋友,那就证明你的成就有多大。” “嗯,好像丘吉尔也说过类似的话。” “丘吉尔?” “是啊,他说你站在舞台上能面对多少观众,就证明你的成就有多高。” 一番畅谈之后,林健杭才想起他找曾慧怡的主要目的。他转移话题说:“哦,对了,你觉得下午的社团文化节怎么样?” 曾慧怡沉吟了一下:“还好吧,多亏了英语社的帮忙。” “我们得好好感谢英语社才是。” “你想怎么感谢呀?”曾慧怡进一步问。 林健杭与曾慧怡面面相觑,“其实我找你是想跟你说说我的一些心里话。” 曾慧怡表情开始不自在了,她在心里问:心里话?什么心里话?莫非是与上次在笔记本上她写给他的一些话有关?曾慧怡心跳加速,自然脸颊像苹果似的泛起了红晕。 曾慧怡深呼吸后做好了准备。 林健杭说:“社团文化节之后,社团接下来就没什么活动了。你也知道我们协会已经很久没有开课了,就是还有一个红旗社团的评比活动,这个其实很简单,我会搞定。”林健杭说了一大截,曾慧怡弄不懂林健杭所谓的心里话就是这个,可是他说话的重点是什么,曾慧怡摸不着头脑。 她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我想让你接任下一届的会长。” 曾慧怡听了也没有多大反应,不过还是有点失望说:“就这个事嘛,你兜了一大圈把我兜晕了。” 林健杭问:“那你的意思是?” “这个……我恐怕不行吧?我哪有这个能力啊?”曾慧怡自谦说。 “你行,你怎么会不行?你比我有组织能力。”林健杭立马称赞她说。他说:“我不适合做领导职务,你也知道我当时只是凭借自己的兴趣爱好才创办,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有这么一个平台去学习书法,哪里想到了做会长?”林健杭似乎有滔滔不绝的“心里话”说。曾慧怡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考虑?考虑……是的,那好。” 曾慧怡黯然神伤,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特别失望的感觉。她悄然离去,其实她在离开的那一段时间,她一直希望林健杭能否说说他对她的感觉,现在不用奢求和期盼了。曾慧怡苦笑:“什么人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已经有女朋友的人,吃饱了撑着。” 以后一段日子,曾慧怡终于给了林健杭一个答复,说:“我不能胜任,但是我给你找了一个比我更合适主持书法协会的人,她叫郑春杏。” 林健杭说:“好吧……改日我去找找郑春杏,其实我更希望你接任。” “没关系,大家都一样,我依然会协助会长办好书法协会啊,就像我辅佐你一样。” 曾慧怡自始至终都没有问林健杭要退出会长一职的原因。 林健杭收到消息说:“周二有个宿舍杯的比赛,需要两名主持人,一男一女,想参加的人可以向郭敏红报名。”林健杭关上手机,不想再参加什么活动的主持,他惆怅不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子,像个病秧子。 他走在校园,遇到了陈惠华,聊了近况。迎新之后,四个主持人没有好好聚聚,陈惠华见到明显憔悴的林健杭,不免疼爱有加。她建议林健杭要多出去走走,不要老是呆在狭小的校园里面,最好去外面做兼职。兼职?林健杭也想做兼职。他现在已经是二十一岁的年轻小伙子了,他已经有能力靠着自己的付出赚取生活费,而不是像高中生那样,还向家中的父母提要钱。只是他目前所在的处境并不允许他出去做兼职,就算是出去兼职,那在哪里兼职?什么时候兼职?兼什么职?这些都还没有考虑好。陈惠华告诉他说不用顾忌太多,好像很怕一样,我们还年轻,不应该有所顾忌。 陈惠华说:“我这里有一个电话联络员的兼职,你可以去做,可以锻炼一下你的口才和胆量。” “真的吗?”林健杭喜出望外问。 “师姐骗你干嘛?” “其实我也有关注一些兼职信息,但不太满意。”林健杭的欲望是很强烈的,就像当时创立书法协会的时候一样。现在满脑子都是有关兼职的场面。 “不过,这个电话联络员的职位需要面试。”陈惠华说。 “面试没问题。”林健杭充满信心回着说。 “没有问题啦,像你这么优秀。” 林健杭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和美好。是的,他做兼职后就有钱了,一方面不用再跟父母要钱,另外一方面,最重要的,也是驱使他一直有兼职念头的,那就是他要和叶晓祉一起去看海。 半年前的承诺,到现在也应该兑现了。想到他们在海滩上光着脚丫子踩踏在柔软的沙滩上,吹着海风,看着船帆来来往往游走;在日落的黄昏下,他们可以在沙滩留下忘情的深吻,这是多美好的一个场面啊! 陈惠华把具体的资料给了林健杭,周六就是面试的时间,他可以和叶晓祉一起去。他知道叶晓祉现在需要一个公司见习上班,这个机会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于是在周六,他和叶晓祉乘上了公车,辗转了几回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他们手拉着手,时不时晃荡一下牵住的手,这种感觉依旧那么美好。艾文思是一个教育机构,专门培育学生的综合素质能力。他们乘电梯上了三楼,面试的人是一个女孩子,看样子比叶晓祉大不了几岁,但是从职场来看,这个李小姐有着多年的从事经验。面试过程很简短,林健杭第一次接受面试官的考察,自然他心里有些许的紧张,而在一旁的叶晓祉则表现得让李小姐刮目相看,再仔细询问,原来电视上职业规划大赛的叶晓祉就是她,李小姐更加是乐不可支。轻轻松松,李小姐就让他们两人通过了面试,李小姐问:“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林健杭和叶晓祉两人互看了一下,不约而同点头说:“是。” 李小姐立刻表态:“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工作挺好的,但是上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要保持纯洁关系,在公司你们是同事,而不是恋人。我们员工之间看到你们暧昧没有关系,但是给老板看到了就不好了,因为老板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而大多数老板多多少少在感情上有过创伤,才成为了一个传奇人物。所以你们要注意了……”李小姐的用心良苦大家都有目共睹。 第二天,他们就来上班了。他们的任务就是拿起电话,邀请一些中学生来艾文思机构补充知识,如果能成功约上一个学生就按五元提成算,底薪是八个小时五十元。 第三天,恰好碰上老板请员工吃饭,林健杭和叶晓祉赶上了一个美好的晚餐。 林健杭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一天就是五十元,一个月就是1500元,看海,已经不远了。 九十七.风波 毒品不可沾,毒品就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一旦染上了毒,人生就完了,白天就会变成没有尽头的黑夜,黑夜就会变成无法逃离的地狱;它吞噬着人原本洁净的心灵。罂粟花那么美,为什么它的果实经过加工后竟会如此残害人的身心? 陈俊平已经嗜毒成性,眼里只有海洛因,只有古柯碱。他没有目标,没有计划,只有深不见底的欲望,而且欲望越来越强大,张开的嘴巴比鳄鱼还要大,比毒蛇更加恶毒,如同行尸走肉。陈俊平的手臂上满是针眼的痕迹,红红肿肿,凹凸不平。恐怖的不是这个,是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已经瘦骨嶙峋,眼珠子像是异种变形般往外突出,坚硬的牙齿从牙根开始腐烂。 毒品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当陈俊平毒瘾发作的时候,实际上这把冰冷无情的刀尖早已向他胸膛插去,穿过后背了。 叶晓婷感到眼前一阵昏天暗地。本来她这次从家里出来已经打算把人生托付给陈俊平,她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大的风起云涌早已经历过,小的惊涛骇浪也经过,她告诉自己陈俊平其实很爱她,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他是一个有事业心的人。可是为什么生活给她开了这么一个玩笑?不,这不是玩笑,舌头是肉长的,事实是铁打的。 陈俊平接二连三地出去,或天桥下、或地下车库、或灯火阑珊的闹市,和一批瘾君子勾肩搭背,手里或夹着烟、或提着注射器、或捏着白花花的粉。 叶晓婷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毒品所带来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些。 最近一些日子,她发现柜台的钱不翼而飞了,她核算过,结果少了几万块。她一想根本没有人能靠近这个柜台,即使靠近了也没有钥匙,唯一的可能就是陈俊平把钱偷走了。叶晓婷火冒三丈:吸毒就吸毒,爱吸多少就吸多少,可是你拿我的钱去吸毒,吸你妈啊!叶晓婷气得快发疯,她恨不得此刻就搬出去不与陈俊平同居,与陈俊平断绝关系,从此两人互不相干。她一旦想到她付出的感情是真的,就倒在地上,像个十足的可怜虫痛哭流涕,欲罢不能。陈俊平现在是船头上跑马——走投无路。难道不是吗?陈俊平的毒瘾一天一天加深,起初用私房钱买了毒品,如今他没钱了,就吃了熊心豹子胆开始偷起来,他现在偷得还是女朋友的钱,以后呢?他肯定会把目光转移到外面的金行银行。算了吧,就让陈俊平咎由自取吧! 叶晓婷晚上独守空房,寂寞无奈,她打开电视,不停地调控手中的遥控器,所有频道转了一圈之后,回到了原来的电视台。她半瘫在沙发上,两个眼珠子望着天花板,叶晓婷沉默着……忽然她听到电视上的专访栏目的声音。 “各位观众,今天我们来了解一个吸毒患者的故事。”普法栏目主持人说。这立马引起了叶晓婷的注意。专访的人曾经吸过毒,可是如今已经成功戒毒了。毒是可以戒的,毒是可以戒的!叶晓婷身上充满了力量,看到了希望。 她毫不犹豫地跑出去找陈俊平,她不知道陈俊平现在在哪里,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总能找到的。过了午夜,叶晓婷已经找过了天桥、酒吧和闹市,都没有发现陈俊平的身影。她已经很累了,仿佛就要倒下去。为什么要出来找陈俊平,就让他去死好了,他关我什么事?叶晓婷这样想到。不能,我一定要把他从虎口里救出来。她又想了一会陈俊平可能去的地方,天桥底下找过了,酒吧和闹市也找过了,都没有,那会在哪里?陈俊平平时不常出去,他能去的地方也就这么多。在废旧的车场吗?叶晓婷立刻往车场赶去。 这时候有几个醉汉早已虎视眈眈地看着叶晓婷。叶晓婷走了一会,才醒悟到此刻凶多吉少。一个个邋遢的醉汉提着酒瓶从隐秘处出来。 “这妞长得不错,看她那身段……” “小妞,陪哥喝两杯咋样?” 叶晓婷呼吸急促,头脑一片空白。“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别乱来啊!”叶晓婷发出抗争的怒吼。 “想干什么,你要是让哥们几个爽一会就让你走,哈哈。” 叶晓婷退后两步,被杂物绊倒,跌倒在地上,趴着往后退,叶晓婷再次失去希望,醉汉已经越来越近了。“你们走开,我喊人了,我喊人了。”叶晓婷头上冒着汗珠。 一个醉汉上前干脆利落地剥开叶晓婷的外套,叶晓婷的反抗得不到任何效果,反而激怒了醉汉,引来野兽行径。叶晓婷露出白皙的手臂和胸脯,醉汉垂涎三尺。又一个醉汉从后面袭来抱住叶晓婷玉净的身体。 叶晓婷哭了:“你们走,走啊……” 关键时刻,陈俊平跑来,他咆哮如雷,胡乱捡起废弃的铁条,戟指怒目。几个醉汉挨过教训吓得屁滚尿流走了。 叶晓婷双手紧紧抱住躯体,身体直打哆嗦,哭得很可怜。 “阿婷,是我,你不用怕。”陈俊平脱下外套给叶晓婷身上穿上并安抚说。 “你是谁?你走,你走。”叶晓婷双手乱打着。 陈俊平抓住叶晓婷的手:“婷,是我,俊平。” 叶晓婷把目光注意到陈俊平身上,说:“你是俊平吗?俊平不是这样的,他不会吸毒。” 陈俊平紧紧抱着她,无话可说。 “俊平?真的是你。俊平,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叶晓婷眼中带着希望对他说。 “什么好消息?” “我跟你说,毒是可以戒的,你去戒毒所吧!” “不,不,你不明白吸毒有多么痛苦,我不能去戒毒所,我去了我就完了,那是一个魔窟。” “俊平,你听我说,你去把毒戒了,等你戒毒之后,出来了我们就结婚,好吗?” “结婚?我……我给不了你幸福。”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怎么那么没有信心?”叶晓婷说,“你……你是不是不爱我?” “不,我爱你,我爱,可是我……”陈俊平鼻水横流。 叶晓婷伤心欲绝,说:“你去不去戒毒?” “我……我不知道。我很想把毒戒掉,可是每次我都下不了决心,我尝试过,你知道吗?” “你尝试过?” “嗯,我做不到。” “你要给自己信心。真的,只要你把毒戒了,我们就结婚,我们不等了。” “婷,现在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你知道吗?你就要做爸爸了。”叶晓婷眉开眼笑。 “爸爸?”陈俊平望着叶晓婷的肚子问:“你怀孕了?” “我发现你吸毒的那天,你不是陪我去医院检查吗?医生说已经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我要做爸爸了?”陈俊平欢呼雀跃说。 陈俊平抱起叶晓婷,说:“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婷。” “答应我,下决心把毒戒了,为了我,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 陈俊平又沉下脸颊说:“好,我……答应你,可是你能帮我吗?” “什么?” “回去之后,你不准我再出来,把我锁在房里,无论我多难受,你都不要放我出来。” “为什么不去戒毒所?那里有专门的治疗,这样会好得快。” “我去了戒毒所,我的下半辈子就完了。” “我答应你,我们先靠自己的意志戒毒。” 陈俊平揽住叶晓婷。自从染上毒之后,陈俊平瘦了几圈,现在他没有结实的臂膀,叶晓婷感觉不到依偎的安全感。 夜已经深了。深夜中,总有那么一些身影让人苦不堪言。天桥下堆积着寥落的人,都像陈俊平一样,染上了毒,丢家弃子,倾家荡产。他们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亲情,也没有爱情。从头到脚都伤痕累累,脑子内外都是对毒品的渴求。 陈俊平被叶晓婷反锁在房间里,往死里呐喊。本来整整齐齐的床单和被褥,书籍和家具,在陈俊平的毒瘾发作之际,好像被鬼子扫荡一样狼藉。陈俊平一刻都安静不下来,他像生吞蜈蚣——百爪挠心。翻滚、歇斯底里呐喊、呼救、寻求怜悯……房间被他的言行举止弄得地动山摇,山呼海啸。叶晓婷看到房内痛苦的陈俊平,心慌害怕。陈俊平苦苦哀求叶晓婷给他吸上一口,吸上最后一口。 叶晓婷好言相劝:“俊平,我知道你难受,你忍忍,会过去的。你不要去想吸毒品,你想想你的爸爸妈妈,你想想我们的事业,你再想想我和我们的孩子,你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陈俊平听不进去,什么东西都听不进去,满头大汗的陈俊平见叶晓婷不肯开门,就跑到窗户,寻求其他出路。只是这里是七楼,陈俊平往下看,又返回走。他的毒性还不到驱使他从七楼往下跳的地步。陈俊平冲叶晓婷喊:“你放不放我出去?我把腿给打折了,你快给我钥匙。” 叶晓婷吓哭了,身上直打哆嗦,她不知道是给还是不给。给了,陈俊平就会高兴,他也不会恐吓她;要是不给,天晓得俊平会做出什么事?本来这门不坚固,要是他撞出来了,他会不会真的对她施暴?叶晓婷一下子陷入到深深的矛盾当中。为了帮陈俊平戒毒,叶晓婷已经两天没有去鞋店了。也没有和任何人来往,就连妹妹都没有告诉她,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陈俊平吸毒的事情。因为她知道,如果好朋友们一旦知道了陈俊平难以想象的丑闻,那她们肯定会劝叶晓婷与陈俊平分手,事实上她不能这么做。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陈俊平才把兴奋点降下来。叶晓婷焦急地看着陈俊平,心想他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不经冬寒,不知春暖。叶晓婷亲眼目睹了吸毒的可怕,她坚信陈俊平是可以打败毒魔的。当我们发现自己不能给需要帮助的人任何帮助的时候,我们只能鼓励,和他们一起吸气、呼气。其实,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并不需要我们给予什么帮助,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信仰,所以就失去了信心和决心。为此,信仰这种东西能挽救一个人的灵魂,信仰是多多益善好。 叶晓婷对陈俊平说:“俊平,去戒毒所吧!” “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陈俊平好像跟戒毒所有仇似的,无论何时何地一直在拒绝戒毒所的召唤。 “我不想看到你那么痛苦,我只是希望你能快点好。” “你就一直把我锁起来,我一定会好的。” “我受不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难受的样子,如果我能分担一点你的痛苦就好了,可是我不能帮你分担,你也丝毫不会减去身上的痛苦。” “我只希望你让我吸最后一口,就最后一口。” “不,我不能这么做。” “啊!啊!啊!”陈俊平一阵狂呼乱叫,把镜子打碎了。 叶晓婷取出陈俊平日思夜想跟苏打粉一样的白粉。就这么一点点粉末状的东西,能摧毁一个人的灵魂?真是不可思议,叶晓婷把陈俊平满满的一包白粉,付之一炬。 陈俊平声嘶力竭:“不要,不要毁了我的白粉。”陈俊平彻底地失去了希望,他恨不得出来拿一把菜刀把叶晓婷给杀了。 叶晓婷从火光中看到了陈俊平的绝望。可是陈俊平却不知道叶晓婷是在给他希望。叶晓婷渐渐意识到,她需要别人的帮助,只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出谋划策,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于是她马上打电话告诉了叶晓祉。 叶晓祉一听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姐姐在开玩笑。尔后,姐姐一五一十地给叶晓祉说完,叶晓祉才愤怒说:“那你还管他干嘛?你别管他了。” “我不能不管他,我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叶晓祉无言以对。 九十八.林健一和张海芬的哀歌 恐惧,是人的弱点,也是无法更改的现实。 对于已经结婚的人来说,自然他们最害怕的就是两夫妻感情不和,最终走到了婚姻的终点——离婚。男方与女方相比,女方更加不愿意看到这么一个结局。曾经她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男人,情到浓时,爱到深处,于是就有了爱情的结晶——孩子。瞬间由一个羞涩的女孩成为了一个家庭主妇,贤妻良母。在女方心中早已认定这就是终结到老的生活。殊不知生活总爱开玩笑,有些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往往会成为人的磕磕绊绊,它在面前拦住了去路,不走了。 半年过去了,张海芬自从离婚之后,就很少出现在林健一的视野里。我们都知道这两个人的生活都不好过,在婚姻的坟墓里,张海芬是一个深受极害的人,她忍痛割爱,为的是不想继续被爱伤害。但是她又何尝不想与林健一回到过去? 生活在绿色星球上,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在变化。她无法判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忘记了上一秒搁置在何地,有些东西她使劲盼却盼不到,有些东西她下了狠心抛却抛不掉。但是一旦想到伤害她的人给她所带来的伤害和变化,她就会无限感激,感激他成全了她的自由,让她有了更多的感悟和成长。她想到从前就会想到现在变得更好的自己,美好,是另一半所带给她的。时间长了,她的话也就少了,什么话都已经不重要,只是简单地问问对方过得好吗?可是强大的自尊心让她放不下,她没有鼓足的勇气,想到如果有一天离异的两个人如果能重新来过,那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她也很想说声对不起,在每一个空虚、寂寞、无助的夜晚,她这样脆弱地想着,想着如果能重新来过,她会更加珍惜。 在娘家生活的张海芬每天都受到中年妇女的鄙夷和轻蔑。在她们看来,是张海芬的放荡才酿造出这么一幕悲剧。她们关注张海芬的着装,只要穿上正装配上丝袜,还有十厘米的高跟鞋,她们就说三道四。农村妇女很少穿短裙和五颜六色的内衣,她们怕别人说闲话。她们也关注张海芬哪一天,在哪里,和某个男的单独处在一起;甚至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还偷偷驻足在门外,听听有没有电视的声音,或者是看看灯是否亮着;偶尔晚归,她们就肉中挑刺,冷嘲热讽。张海芬很明白自己的为人,她坚守贞操和原则,她希望别人尊重和认可,尊重她的选择,认可她的为人。 不要说一个女人才会难过,其实男人也一样。 显然,以前两夫妻甜蜜的生活荡然无存,没有了呵护,没有了爱抚,也没有了女人的唠叨,林健一感觉失去了生活的乐趣。或许对于林健一来说,他唯一有勇气活下去的就是像橙子一样可爱的小珞妹。林健一依然是爱张海芬的,他想爱人的方式有很多,爱女儿就是爱海芬的一种方式。为此,要让女儿将来的生活过得好,他现在必须努力,不能停下来颓废,于是,店铺的生意重新开业。生意每天都差不多,有顾客的时候,忙起来可以忘掉烦恼,可是客人一旦离开,店铺空落落的,在他的心里面冷冷清清,晚上就是静影孤灯。 家中的林铁生和王惠英为了他的婚姻而操心,再怎么操心也无济于事。他每天工作到深夜,直到对面的夜店打烊了,他才敢收拾铺子,然后就在铺子里面睡觉,只是中午的时候回去看看日渐长大的女儿。女儿已经会走路了,走的样子真可爱,如果海芬能看到这么一个情景该有多美好,多幸福。王惠英常常唠叨,为了儿子的幸福,王惠英常关注相亲的女孩子,头几回王惠英约到几个不错的女孩子,可都被林健一一一谢绝了,而且还对王惠英说:“妈,以后没啥事,不要找相亲的事。”王惠英是出于担心,“妈是为你着想。”王惠英好心当驴肝肺。 人啊!不怕怒目金刚,就怕眯眼菩萨。林健一害怕所谓的婚姻,所谓的爱情,他害怕他会再次受到伤害。每当王惠英说了哪个女孩子还没嫁的时候,林健一就紧张起来,思绪相当混乱。饭还没有吃完,就急着上店铺开档了。他这是自闭和逃避的表现。 六月的天气,酷暑难当。中午除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几乎不能见到人影,只有忙于上班的人才匆匆忙忙在他的店铺面前经过,有闲情雅致的人到饭店观摩观摩,吃吃饭喝喝汤。随着饭店一天一天的成长,林健一的店铺开始壮大起来。两星期前把隔壁的店面租了下来,在两间店铺的中间凿出了一道门。这样,店面扩大了,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他在忙活计的时候,门铃响了,进来一个斯文人,手提着公文包,头发打起了发胶,外表冷峻,说:“给我来一碗面条,老板。” 林健一问:“这里的河粉是招牌,要不要来一个?” “河粉?好吧,来一碗。”他看着菜谱说。 林健一又问:“你是从外地回来吧?” “哦?你这个店主有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冷峻的外表下露出淡定的一笑。 “你手提公文包,一看你就是公家人,形象光洁又不爱言语。”林健一这样说,“我以前也是一个公家人。” “哦?怎么现在就不是了?”中年男子追问。 林健一指了指他这个店铺,不用明说就知道了。“大热天的,喝杯茶吧,我这有韩峰茶。” “韩峰茶?我知道这种茶,产于高山,味道浓郁芬芳。” “看来你是一个行家啊!”林健一说。 “不,我只是闲下来的时候喝一两口,工作太忙,忙得我都没有时间停下来喝茶了,好吧,我就品尝一下你的韩峰茶。” 林健一熟练地清洗茶壶,用小小的勺子把茶叶从茶桶中舀出来,三勺下去,冲上了滚烫的开水,继而用镊子从水箱中取出两个紫色的茶杯。头壶的韩峰茶他用来熨烫一下茶杯,好让茶杯的温度上升,充分散发茶味;第二壶,米黄色的韩峰茶就可以饮用了。入口的瞬间是苦涩的,可是转动舌头之后,甘香有味,叫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茶文化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这是中国所特有的文化,是我们为之骄傲的国粹。 中年男子赞不绝口:“好啊,这就是家乡的味道。” 林健一问:“你很久没有回家了吗?” 他细细品尝,眯紧双眼,打开眼睛说:“我出门在外已经五年没有回家了,这次也是得知母亲病危,才在百忙之中抽身回家。” “哦,敢问你从事什么工作?” “我是一名医生,五年前上了北京,专门做科研,谁知道这一去就是五年。” “这么忙?不是有假期吗?医生。” 他站起身来,目光冷炙说:“我也希望自己闲下来休息,可是每当看到病人痛苦不堪的时候,我的良知告诉我必须站在前线去救病人,这是我的工作。每当救活一个病人,我就欣慰,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人的病你无法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绝望的谷底。” 林健一说:“我能理解,就像自己眼睁睁看着婚姻走向毁灭。” “什么?”他没有听清问。 “哦,没有。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尊姓大名。” 他掏出一张名片:“鄙人赖欧阳。” 林健一看到名片上印着几个显眼的字迹:先天性心脏病康复医师——赖欧阳。林健一看到先天性心脏病,他马上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健杭。找到医生了,找到医生了。林健一喜极而泣,“赖医生。” “叫我欧阳医生,人们习惯这么叫我,你为何如此激动啊?” “欧阳医生,你一定要救我。” “莫非你有心脏病?” “错了,错了。”林健一语急说:“是我弟弟。” “你弟弟?他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是。” 欧阳医生立马说:“检查过吗?” “系统地检查没有,普普通通的体检有做过。” “这样不行啊,必须得把情况落实清楚了,究竟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欧阳医生接着说:“我建议你弟弟去大型医院做个全面的心脏检查。” “我会跟我爸妈商量。” “有病就得尽快治,不能拖拖拉拉,要是晚了,那葬送的就是一个人的生命啊!”欧阳医生叹气。在北京专治中心,他看到过多少因为心脏病而酿造的一出出催人泪下的场面,可是他是个医生,他的职业操守告诉他不能感情用事,然而他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感情,有感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欧阳医生吃完河粉又买了一份带走。林健一一刻都停不下来,马上收拾店铺,回去告诉王惠英。他极速地把门面上的几棵盆景搬进店子,拉下防盗铁门,转身的瞬间,张海芬站在那里。 张海芬说:“这么急有事吗?” 林健一的钥匙从手中脱落说:“哦,没……你怎么……来了?” “我进去坐坐行吗?”张海芬问他。 刚刚泡的韩峰茶还有余温,味道也还没有淡去,林健一给张海芬送上一杯茶。“刚刚沏的茶,解解渴吧!”张海芬接过手中的茶杯,看了店铺的四周,然后看到与隔壁店铺相通的那道门,她走了过去,看到都是五颜六色的鲜花,牡丹、玫瑰、百合等等。“真好,现在的生意不错吧?” “马马虎虎过得去吧!” 张海芬走过门去,坐下来。林健一先问了:“这么久没见,还好吧?” “马马虎虎过得去吧!”张海芬学着林健一说话。 “那就好,那就好。”林健一哑然而坐。 张海芬说:“我妈她得了中风,说要看看女儿。” “中风?什么时候的事情?”林建议急切地问。 “前不久。”张海芬面带微笑说。 “那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别去了,你去了,她反而会不高兴。” 林健一缓过神来:“哦,是哦!”他接着问:“究竟是怎么得上的?以前不会的啊?” “以前就有手脚酸麻的现象,然后在我这么一气她的情况下,就发生了。老人嘛,总会生病。” “那你带女儿去看看你妈。” “嗯,你放心。”张海芬起身往门外走:“好了,不打扰你了,你明天把女儿送到我学校来吧!” 林健一看着张海芬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九十九.事有蹊跷 不是李晨杰没有责任心,没有意识保护家人和继承杜氏,而是人心复杂,身不由己。其实在他看来,他也琢磨不透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在七月的一个清早,李晨杰又离开了家。 一张简简单单的留言,把所有的责任都抛到了李晨凯身上,李晨凯犹如槁木死灰。他想到,哥哥倒好,一个华丽的转身风流快活去了。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 李晨凯可以尝试理解这种诡异的行径,关键是万念俱灰的李艳红,并不会乐观看待。李晨杰一走,李艳红显得更加孤独凄凉,她在李炳年的画像前,有着满腹牢骚,说:“你的不孝子啊,不声不响走了,走的时候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他去哪了?真是急死人了。” 李艳红目光呆滞,李晨凯在一旁看到心急如焚的妈妈,心里着实难受。“妈,我哥他去闯荡了,很快就会回来,你别太担心。” “走就走嘛,总得告诉一声啊,妈牵肠挂肚的,妈妈老了,白发都长出来了,没有力气去管你们了。”李艳红起身走进房间去。 李晨凯他不仅要挑起杜氏的大梁,而且也要负起家庭的重担。 他寻思着怎么才能让妈妈走出黑暗的阴影。几次跟妈妈商量找个保姆,可是妈妈都摇摇头表示不同意,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啊!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哩! 索性回老家去吧,毕竟那里有和妈妈同龄上下的人可以说说话,李晨凯这样想到。“妈,我们回老家一趟拜拜我爸吧!” 李艳红想,李炳年真是不顾家,都那么长时间了,也不回家看看她。“你爸人就是这样,你不去看他,他就不理你,好咧,我们去看看。” 回到老家,心情格外舒畅。没有多大的闲情雅致,在老家呼吸新鲜的空气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李艳红这么一回,果然心情好多了。隔壁的邻居隔三差五过来陪陪李艳红,李艳红和她们聊天,聊着聊着说要住下来,不回县城去了。 也好,李晨凯若有所思。遗憾地,李晨凯不能留下来陪妈妈,他曾经答应过死去的爸爸,一定要把杜氏继承下去。临走前,李晨凯千交代,万交代:“妈,你有事了就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回来。” “瞧我儿子,比我还唠叨,得了,你去吧!” 李晨凯瞅见隔壁增添了几分优雅的颜色,在院子深处摆放着一盆鲜艳的康乃馨。过去瞧瞧,一看,原来是赖欧阳医生回家来了。欧阳医生说:“这是……晨凯?” “是呀,欧阳叔叔。” 道貌岸然的欧阳医生说:“哎呀,你这小伙子长大了,在路上我还不一定能认出来呢!” “我瞅见你院子有一盆康乃馨,就过来了。” “情况你都知道了吧!”他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老母亲。 “这是怎么了?”李晨凯问。 “你奶奶她病了。”欧阳医生平心静气地说,然后问:“对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回老家来了?什么风把杜氏总裁给吹来了?” “你咋知道?” “天底下还有谁不知道李炳年的儿子能干?哦,对了,你哥哥呢?” “前一阵子回来了,现在又走了。” “年轻人出去闯荡一番事业也好。” “我这不是送我妈回来吗?正好,她愿意住下来。” “人都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阿红还是不能接受现实,你妈有跟我聊过。” 李晨凯说:“有时间我再回来和你聊聊,我得赶回公司去了。” “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李晨凯正要出门,李艳红来了:“我就说嘛,有怡情悦性的人除了赖欧阳没有别人了。” “阿红?”欧阳医生赶紧把她迎进屋子坐,并说,“我这寒舍简陋,你莫见怪。” 李艳红赶紧上前去看看赖奶奶,赖奶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李晨凯说:“那你们好好聊,我走了。”他还不忘给欧阳医生打一个眼色,意思是说:“帮我照顾我妈。”欧阳医生接受到了组织传达的命令,不得不遵循。怎么说,欧阳医生也是和李艳红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叹叹气,当年朱唇皓齿的阿红如今已是明日黄花的妇女了。岁月不饶人啊! 李晨凯一刻都不能轻松下来,回到公司,马上召集公司各部门高层管理者开了个会——关于天天百货的项目投资方案需要确定下来。开完会之后,他又得为财务问题忙得焦头烂额。另外,最让人纠心不安的是,小徐无中生有成为天天百货的大股东,可是在合同的签订协议上,确实有这么一项说明,杜氏承认徐氏企业的投资和管理。按照李炳年的性子和做法,他是绝对不会让徐氏踏进杜氏半步的。李晨凯知道在韩峰山砍伐杉木的时候,小徐就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也就是因为他才把黄大利和林金发兄弟间的友谊活活给锯断了。小徐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究竟想干嘛?目的何在?李晨凯心中打下了一连串的问号。 他越来越觉得这件事颇有蹊跷,于是就这天晚上他约林金山出来。 林金山在徐氏已经呆了三个月有余,工资是乐观的,然而起早摸黑的工作,实在是太累了,他想辞去这份工作,可是小徐拒绝他的辞呈。小徐知道李炳年的死其实就是他和徐建华等人策划的一场谋杀案,小徐借此理由恐吓林金山,林金山只好乖乖待在徐氏。天凭日月,人凭良心。林金山每每想起当晚的凶险,他茶饭不思,彻夜难眠。 小徐对他说:“只要你乖乖地替我干活,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林金山想想,小徐在物质和精神方面确实是给了不少恩惠,就是工作量大了点,林金山提出:“能不能把工作量减少一点,徐老板?” 站在一边的徐建华恶语伤人说:“你个龟毛,想得寸进尺?” 小徐伸出手示意徐建华住嘴:“我会好好考虑的。”支走了林金山,小徐指责徐建华说:“你怎么说话的,平时我就跟你说过,要注意素质,素质,你知道什么是素质吗?”小徐站在他面前教训着,缓慢转过身,徐建华屏声息气。小徐突然来了一个回马枪——狠狠地给徐建华扇了一巴掌,说:“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徐建华说:“老板打人是有理由的,不过我不知道。” “所以说你笨,你成不了气候。林金山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他可能会关系到我们徐氏的生存发展,甚至会让你和我去坐牢。” 徐建华张大嘴巴:“没那么严重吧?” “哼,你把李炳年弄死了,一命偿一命,天经地义。” “我当时没有想到会把李炳年弄死。” “那他怎么出车祸了?” “还不就是我那两个兄弟……” “兄弟?越南人你也可以和他们做兄弟?”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遣他们回越南了。” “我当时的意思是叫你把杜氏与天天的签订协议夺过来,并没有要你弄出人命。”小徐叹气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再怎么怪你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传不传得出去,关键就在于林金山。” 徐建华诡秘地说:“老板,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小徐看看他。 徐建华说:“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李炳年已经被我们弄死了,不就除去你心头一大碍吗?现在我再雇几个人把林金山也做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小徐露出奸佞的笑容,说:“徐建华,知我者,还是你啊!这件事交给你办了,记住,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我听说今晚李晨凯把林金山约出去了。”徐建华说。 “李晨凯?哼,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山是一步一步登上来的,船是一橹一橹摇出来的,杜氏在他手上迟早垮掉。他不足为惧,跟他玩玩呗!” 林金山得知李晨凯要与他会面,他的心中有着强烈的反抗与斗争。去还是不去呢?二选一。人生面临很多的选择,往往选了这个就失去那个。选择是艰难的,但是选择必须得面对,只有选择了才能前行。要是去了,李晨凯肯定会问他出事那晚有关他喝醉酒的事,肯定会问在他醉了以后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无端端地李炳年就去世了?要是不去,李晨凯就知道他不敢去见他,证明他心中有鬼,有意向他隐瞒当晚的事实。李晨凯是一个聪明人,不去就不打自招了,林金山应约了。 五一路,石泉餐厅,晚上八点。作为县城最繁华,人龙混杂的五一路,聚集了大量无业游民和黑帮头目,早在很久以前这里传闻三大黑帮割地为牢,近几年,外来人员频频增多,拥挤到五一路。他们通常乔装打扮成各色人物出没在五一繁华的闹市,或是进行黑市交易,或是进行其他违法犯罪的活动。他们的实际举动证明,这一片由黑帮做主,警察、公安只能靠边站。可是人们相信,水再大也漫不过船,手再大也遮不住天。随着法治社会日渐人心,有些黑帮祸起萧墙不攻自破,纷纷开始解散了。只要警察不来闹事,这里就太平,他们敢作敢当,不会投鼠忌器。这一带的经济疯长完全是沆瀣一气者的功劳。 李晨凯约林金山到石泉餐厅吃饭。林金发以一身土气的工作服出现,沟壑纵横的皱纹似乎又添加了几道。“哟,晨凯,哦,不,我应该叫你李总裁才对。”林金山搔头摸耳说。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总裁在一起吃饭,让人觉得别扭;一个邋遢汉和一个大老板同坐一桌吃饭,那是格格不入的事情。李晨凯为了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他穿得跟个拉车的小伙子一样,而选在石泉餐厅——众人眼中的百姓餐厅,也是为了降低身份。可是林金山还是表现得很不自然。 “按照辈分,我还应该叫你叔呢!”李晨凯说。 来这里吃饭的人,大多是本地的男女老少。这里没有什么影子是见不到的,他们大声喧哗,喝啤酒是家常便饭,打火锅吃得都是重口味的食物,石泉最具有代表性的招牌菜式就是:蛇肉和猴脑。天啊,这些东西不吃也罢。人的一张嘴,何时才能填满食物的欲望?这时候进来几个流氓痞子,带头的就是刀疤迪和他弟弟阿尼。得到徐建华的调遣后,立即从越南飞过来。现在化了个妆,涂上口红喷着香水,电了个爆炸头的刀疤迪,时不时抽动一下引人入胜的伤疤,更加春风得意了。手里包着一块布,布里面是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他们准备砍人了,他们要砍的就是林金山,而且刀疤迪还秘密得到口令——也要把李晨凯砍个半死,最好是残废。 李晨凯说要上一趟洗手间。 林金山的腿开始瑟瑟发抖,他已经感受到刀疤迪的杀气冲过来了,掀起桌子大喊一声:“砍人啦!”林金山掀起桌子挡住刀疤迪等人的刀口。石泉餐馆立刻陷入一片混乱状态。刀疤迪等人以为自己很神气,结果在这里撞到了更为凶险的黑帮,于是一场血腥的黑帮之战在石泉上演了。死的死,残的残,惨不忍睹,石泉餐厅的经理倒在血泊之中。 李晨凯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这一幕,他不能想象刚刚的斗殴场面是何等惊心动魄。他努力搜寻林金山的影子,没有看到,为了从虎口逃生,李晨凯没有更多的时间在这里踌躇,而且不远处已经响起了警察的鸣笛声。 李晨凯回到公司,久久不能把自己拉回现实中来。 这时候,秘书黄妙玉还没有下班,她敲敲门:“总裁,这是财务部的报表分析,通过审核已经没有问题了。” 李晨凯故作镇定说:“好的,我知道了。” 黄妙玉上前说:“今天你有一个口讯。” 李晨凯打开电话留言:“晨凯,我是义东,我今天来县城复诊了……” 李晨凯马上给他回电过去。 一〇〇.林海饭店 林义东的身体状况基本上恢复了,唯一不能像当初健康的是他心灵的窗户。李晨凯每次看到都怅然若失,灰头土脸,因为他知道罪恶感依然像牢固的树根深深地扎在心里。 林义东再也不能扑闪明亮的眸子了,幸运的是根据医生的诊断,他还能看到一点东西,最起码还可以凭借眼珠对光亮的判断,找到光明与黑暗。有几次外人打电话来,他起身找到电话机,依据多年熟悉的声音判断是谁;如果是很重要的事,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屋角处,给远在旱窝种菜的爸妈捎去口信。他眼睛不好使,但声音和听力丝毫没有减弱,身体的其他功能还像当初一样充满活力。隔三差五地,他这么来来回回走动,竟然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头一回,他敢摸索到旱窝。林金添夫妇见状,立马教训说:“寻死是不?”林义东说:“我想出来走走。”林义东确实豁出去了,简直是电线杆上绑鸡毛——好大的胆子。平常人用平常的眼光看待这件事情,都觉得后怕,万一他在山路里被草茎绊倒或是滑倒,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林义东不清楚有什么力量在催使着他一步一步前进,也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家乡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不用眼睛都能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李晨凯在还没有与林义东会面之前,他先到音像小店买了几张光盘。这几个月以来,除非是他很忙的情况下,要不然,初一、十五他买一些音像制品给林义东,让林义东听听名人励志的演讲,这样可以在灵魂深处解脱困境。现在他在音像小店挑了一张“我的奥林匹克”的光盘,奥运精神可以鼓舞人心摆脱困境,很多伤残人士不也在巨大的痛苦之下,走上了冠军的巅峰吗?他高兴地买下光盘,见到林义东之后,二话不说先给林义东手上送去。这可是精神粮食啊!林义东喜形于色。李晨凯觉得少了点东西,林义东这般模样显得很不自然。哦,对了,忘记买个墨镜。于是他又出去买,刚想出去,林义东说不用了。 李晨凯说:“今晚就去我那住吧,反正明天还要复诊。” 林金纳说:“这咋好呢?我找我大哥就行了。” “没事,金纳叔,不碍事,我跟义东啥关系。” 林金纳现在突然发现以前错怪了李晨凯,从前的深恶痛绝,如今在一个微笑的眼神下,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晚上,林金纳与林义东在李晨凯家吃过饭之后,林金纳去了县城的另一个边找林金发。 李晨凯就给林义东说了近况。“总得来说不是很好吧!”李晨凯这么说着。 林义东说:“我可以理解你的痛苦,虽然我现在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可以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咳,光说这些不高兴的干嘛,说点高兴的呗!” “高兴?我知道的都是一些不高兴的事情。” “不要这样说,你可以再乐观一点。” “不,我没事,我现在很好,我慢慢地习惯了这种生活。”林义东接着说,“你给我的光盘我每天都听,听完之后感觉真的很好,有种超然洒脱的感觉。” 李晨凯点点头想,好好过,没有错。 林义东还说:“你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去旱窝了,你一定不知道旱窝现在怎么样了吧?” 李晨凯摇着头说:“不知道,怎么了?” “驼背浪四天前去世了。” “去世了?怎么那么突然?” “吃了一惊吧,我听我妈说的时候也很意外,好端端就走了,哎!” 李晨凯说:“人生老病死是正常的,别想太多了。” 林义东说:“可怜驼背浪到终老的一刻,他的子女都没有回来。” “怎么会这样呢?” “驼背浪在这世上走了一遭,得到的结果却是这样。” 驼背浪他孤家寡人一个,常年在家门前不是砍柴就是生火,还有一条忠实的大黄狗跟随其旁。他天天夜夜盼望着远出的儿女能回来看看他,一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没有等到,不,他不是等不到,他是没有等待下去的勇气和决心了,所以在天堂之手的召唤下,他跟随天使的脚步去了天国的乐园,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说不定能在天堂和儿女们重逢。 驼背浪的丧礼,没有林老爷子死去的时候来得隆重,简简单单的一些礼俗过后,大伙就把驼背浪送去火化了。张锦元是最为悲痛欲绝的一个人了,怎么说张锦元也是驼背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驼背浪的干儿子。张锦元用刚刚出产的蜂蜜赚来的三万块,包下了丧礼所有的费用。罗阿兰说:“锦元从来没有这么大手大脚地花过钱,他说浪叔走了,就要风光一点走。” 真遗憾,又一个生命离开了我们。 林金纳穿过羊肠九曲的小道,终于来到了林金发的屋子。林金发已经满头白发了,现在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照顾女儿的小孩。 “金纳?你咋来了?”林金发说话的声音变得微弱,不像林场干活的时候那般骁勇矫健。 “大哥,我找你借点钱。” “要多少?” “一万。” “我给你拿去。”林金发就是水窝的大财主,林场的收入足可以让他下半辈子无忧,现在在他阁楼里面可是有一个小金库了。小金库有什么用,他把自己的兄弟友情都给出卖了。现在为了林义东的眼睛,似乎这些不义之财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了,为此林金发二话不说就答应给林金纳一万块,而且还附上:“实在不行,你就跟我说,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和义东度过难关。”林金发又说:“我听金山说,他在小徐那里赚了不少钱,你可以考虑去他那干活。” “大哥,咋你还跟小徐有来往?” “不可能没有来往的。”林金发叹叹气说。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小徐那里工作的,你知道不?义东的眼睛就是因为那个扫把星来了水窝之后才瞎的,我恨不得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还有你和大利哥关系一度又一度恶化,以致最后的绝交,都是因为他。” “够了,别说了,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林金发怒吼,把小孙女吓哭了。 “大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劝你还是跟我山哥说说,别在他那里干活了,你看我和二哥在家里生活艰苦点,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喀!” “你山哥爱咋样我管不着,但是我和小徐的关系你不用管。我一再坚持,如果我们真的有困难了,我们就可以找小徐这个靠山帮忙。”林金发指着林金纳手中的一万块说:“这就是最好的例子,要是当时我没有投靠小徐,我现在啥都没有,老弟,是他在帮我们啊!” “那大利哥呢?他就没有帮你,他帮我们水窝和旱窝发财致富喀。你看看,我们那没有公路,是大利哥给我们水窝开了路啊!” “他对我们确实有大恩,我知道,可是后来路修好了,所有人都不干活了,光是等着大利的恩惠,另外还有人说大利是想收买我们兄弟给他办事。” 林金纳愤懑说:“谁这么说了,谁会这么说?” 林金发又说:“他一人给我们水窝修路,可是我们水窝所有人都安步,这样我们如何养活自己和儿女们?” 林金纳是来给林金发送开眉粥的,结果却送去了皱眉饭。 第二天一大早,林金纳起来送林义东上医院,李晨凯也是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家里来到了杜氏。昨晚的促膝长谈,李晨凯已经好久没有度过掏心掏肺的夜晚了。回到公司依然有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头疼,新的一天,就要以新的心态面对困难,而不是停留在昨天,用昨天的眼光对待前路的阻碍。他走进办公室,忙碌一上午叫黄妙玉给他叫外卖。可是炒饭的味道截然不同了。 他把黄妙玉叫进办公室,有点生气说:“为什么今天炒饭不同往日?” “报告总裁,以前我常去的那家饭店,现在被林海饭店收购了。” 李晨凯回过头来问黄妙玉:“等等,你是说被林海饭店收购了?” “是的,总裁有什么问题吗?” 李晨凯说:“哦,没事了,你出去吧!” 林健一的饭店在短短几个月中就收购了其他小饭店,看来,这个林健一还是蛮有经商头脑的,按照这种速度发展下去,何愁苦日子熬不到头? 李晨凯马上去见林健一。他凭借林健杭对他介绍的片段记忆,终于来到了林健一的饭店。林健一的店铺果然别有一番风味,引进的店面元素在全县绝对是凤毛麟角。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李总裁吗?”林健一客气说。 “健一哥,别这么说,我这个总裁只适用于公司里面称呼,出了公司,我就是一个黄毛小子。” “晨凯真是风趣幽默,要是健杭能有你这么能干就好了。” “不,我要是能像健杭那么优秀就好了。” “咳,你说他哪里优秀了?还不是在学校里面混的。” “我真的是很羡慕他的,你看他啊,又是书法协会的创始人,又是迎新晚会的主持人。” “快坐下来歇息,你是还没有吃饭才来的吧?”林健一问。 李晨凯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健一的饭店,看到古色古香的装饰便问:“前几天是不是有一个舒眉展眼的人来你这吃了碗河粉,然后又多买一份带走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林健一疑云在脑中缭绕问。 “那个人是我认识的一个叔叔。他回去后说你这家林海饭店做得不错,我今天又听秘书说之前那家饭店被你收购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原来这样……欧阳医生原来你认识?太好了,太好了。” “好?什么好?” 林健一回过神来,说:“没什么,就是……真巧。”两人发出了笑声。 林健一说:“我觉得像这种小行业应该收并,进行统一化管理比较好。” “有见地。好,这样吧,以后我公司中午的饭由你的店来承包吧!大伙都说你这口味好。” “那实在是太好了。” 李晨凯问他:“最近健杭怎么样了?他好像消失了一样杳无音信啊!” “他……他挺好的。”林健一皱了一下眉毛说。 李晨凯看看林健一怪异的表情,露出了微笑,然后点头。“林海饭店?有意思。” 李晨凯回到公司给黄妙玉捎话说:“与林海饭店签约,以后我们公司上上下下的中午饭都由林海饭店送过来。” 黄妙玉马上折身去办理,三两下把这事办妥了。黄妙玉上了一趟洗手间,遇到了石金丽和王木槿两个人。“你们也在这呢?”黄妙玉笑脸说。 石金丽对王木槿说:“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妙玉一样做上总裁秘书呢?” 王木槿玩弄着指甲油说:“想都别想,你要实力没实力,要能力没能力,要姿色又没姿色,你哪一点能与妙玉姐比啊?” “嘿,妙玉她是比我漂亮,可是不见得我能力会输过妙玉啊!” 王木槿继续说:“如果你能打扮得像妙玉姐那样花枝招展,说不定就能做上总裁秘书了。” “什么?你的意思就是要我穿丝袜高跟,然后套上36码的胸罩?” 黄妙玉听了不高兴,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王木槿说:“没,我们在羡慕你这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石金丽在一旁接着说:“我要是个男的总裁,我看见妙玉肯定也会选她做秘书。” 黄妙玉哭了:“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是凭借实力和总裁的赏识才做上秘书的。” “呵呵,不见得哦,金丽,你说呢?”王木槿还在玩弄指甲油,“为了能像妙玉姐那样妖媚,我今天开始涂指甲油了。”王木槿给黄妙玉看看,说:“妙玉姐,有你的漂亮吗?” 黄妙玉再也受不了石金丽和王木槿的冷嘲热讽,一把鼻涕一把泪回办公室。 石金丽说:“喂,我们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 “不见得。”王木槿的眼神还在关注指甲。 “她好歹也是我们的姐妹,毕竟我们曾在一个部门上过班啊!” “谁叫她那么善于攻心计,把我的美梦给破碎了,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我们的总裁。” “你还是省省吧,总裁是不会喜欢你的。” “我喜欢总裁是我的权利,你管不着。” 石金丽走到洗手间门口,说:“总之我要提醒你,别做得太过火了,这一次我就陪你玩玩,不会有下一次。” “哎呦,瞧我可爱的丽姐,生气了是不?”王木槿的视线离开指甲说。 一〇一.年轻人,朝气蓬勃 “怎么了?”林健杭看见脸上泛着不开心样子的叶晓祉问。 叶晓祉抱住林健杭,问:“健杭,你说我们会不会分手?” “不会啊!你今天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叶晓祉解释说:“我姐姐他男朋友吸毒了。” “吸毒?”林健杭不解问,“好好的为什么会染上毒?” 叶晓祉说:“我姐她说她很不开心,曾一度想与陈俊平分手,但是后来就没有,我说你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能幸福吗?” 林健杭对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很震惊,每次听到不如人意的事情,他百感交集。他问:“最后为什么没有分开?” 叶晓祉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林健杭说:“因为我姐姐怀孕了。” 叶晓祉补充说:“我姐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勉强在一起,我理解我姐的苦处。” 叶晓祉反过来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会怎么样呢?” “不会的,不要想太多了。” “健杭,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叶晓祉再度投进林健杭的怀抱。 “周末我应该去一趟我姐那。”叶晓祉说。 他看着电脑上的论文《关于职业人性化的讨论》。林健杭问她:“文章写得怎么样了?马上就要回去比赛了。” 叶晓祉恢复了以往的可爱和爱撒娇的表现:“不好玩,不好玩,我不会写,我不写了。” “我看看你写的。”林健杭目光盯住字里行间的议论,赞扬说:“你写得不错啊!” “你老是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我感觉一点都不好。” 林健杭辩解说:“我说得都是实话,职场人性化是很重要的,我想光是这么一个选题就能吸引住评委老师的眼球了。你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叶晓祉很肯定地说。 明天是周末,林健杭和叶晓祉有个短暂的休息日,叶晓祉执意要去叶晓婷家,所以原本计划好的同学聚会,叶晓祉去不了了。今天是叶晓祉在“艾文思”上班的最后一天,可是就在最后一天里,也发生了一个不愉快的插曲。 林健杭对叶晓祉说:“以后不要穿裙子和低胸的衣服去上班。” 叶晓祉问:“为什么呀?” “难道你不见那些色狼的眼睛吗?他们老是盯着你看。”林健杭气愤说。 “没什么,他们又看不见。” “总之我不准你以后那样穿,特别是今天穿得那件衣服,实在是太低胸了。” “好吧,你这样说了,我只好照办喽!” “你是我的,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林健杭说。 “是,我是你的,一辈子都是。”叶晓祉应着说。 天气异常闷热,走在路上,额头和手臂流着亮晶晶的汗水。林健杭第二天醒来之后,觉得胸很痛,闪过一个念头:可能是旧病复发了,哎,为什么偏偏身体不好的是我呢?世界上有六十多亿人,不幸的厄运偏偏对我情有独钟,为什么? 他回过头来想想,以前胸膜炎发痛的时候是在胸的右边,现在不自觉地转移到了左边,他也确实够倒霉的了。经过短短时间的调整,他竟然不痛了,跟往常并没有两样。他还想今天不参加同学聚会了,况且晓祉又不在。可是在邱明和朱志文等人的挑唆下,他还是去了。 大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又在同一个班里,聚与不聚都是一个样,真搞不懂,廖少荣是怎么想的,想到这么一个馊主意。然而,组织活动是必须的。光说林健杭吧,自从与叶晓祉浓情化不开之后,他就很少与哥们一起聊天,出去玩。其他人也有他们要做的事情,即使是这么近距离的朋友,有时候也会生疏。现在他们的友谊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严芳玲和黎燕丽两个人最为积极。这两个女生现在也变得漂亮了,特别是严芳玲学着别人烫了个头发,每次甩动头发,大家都会说她变得越来越风骚了。黎燕丽在一旁大笑,继而大家把攻击的目标转向黎燕丽。黎燕丽还有一个孪生姐妹叫黎燕莹,说别闹得太凶。双胞胎站在一起,还真的叫人分不出谁是谁了。林健杭在心里默念:“大胞是黎燕丽,小胞是黎燕莹。”她们五官无法辨认,性格却有很大的区别。据黎燕丽说她以前高中读文科,所以显得文静点;而妹妹黎燕莹是理科生,整天和男孩子泡在一起,性格跟男孩子差不了多少。黎燕莹的性格何等乐观,用言语还无法不能形容,总之林健杭没有见过这么开心的一个人。 今天的聚会行程是在廖少荣没有睡醒的情况下安排的。首先第一站他们来到了台球馆。这里有七、八个人,没有一个人懂得台球,竟然来这里玩台球?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再说了林健杭压根就没有吃饱。大胞和小胞两个人立刻举手要来一场“生死对决”,廖少荣撇撇红眼说:“你们两个玩了,那我们干嘛?大家一起玩。” 严芳玲随手拿起一根球杆,“姐还是会两招的。”咦,怎么不见刘浩,这个死胖子平时最喜欢吃,现在正在糖水店吃得不亦乐乎呢!三局过后,刘浩终于挺着大肚子回来了。严芳玲不高兴了:“你去哪了?” “我没去哪啊,就是在外面兜了两圈呗!”刘浩不敢承认自己偷吃糖水。 “偷吃东西才是真。”严芳玲说完一杆下去,把白球击进袋中。 廖少荣拍手称快说:“好球。” 严芳玲说:“你这个死胖仔,你要是再不减肥,我就跟你分手。” 刘浩像个没奶喝的娃娃,只好承认自己不对:“下次不敢了嘛!” 邱明从门外进来,为了接朱志文,他可是把所有的青春年华都花到等这个臭男人身上了。邱明立即说:“你们怎么不等我来了再开局呢?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啊!” 朱志文今天去做家教,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进门就连连道歉,脱口而出说:“今天我请大家吃饭。” 黎燕莹站起身来拍手说:“好啊!” 黎燕丽在一旁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喽,朱志文你老实交待,哪个女孩子又被你给勾上了?” “没有,真没有。”朱志文笑着。 黎燕莹问林健杭说:“初次见面,我叫黎燕莹。” 一个女孩子主动跟一个素未相识的男孩子自我介绍,这也算是少有的事情了。林健杭忽然感觉到她与叶晓祉有着共同的特点和性格,想当初也就是因为叶晓祉一个温柔的眼神,一句明朗的话语,一个优雅的动作,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继而一见钟情。林健杭甚至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叶晓祉的化身。不,多想了,林健杭回过神说:“我叫林健杭。” 第二站,廖少荣说大家去拍照,总算廖少荣的安排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好了,明年的班干竞选,我选你做班长。”严芳玲对廖少荣说。 “刘嫂,我先谢谢你啊!”廖少荣说。 “怎么称呼我的?你找死啊!”严芳玲脸上泛起了红晕,在众人面前羞涩了。 “没错,没错,刘嫂子,今天买什么菜啊?”黎燕丽取笑说。 “你们就会欺负我。”严芳玲躲在刘浩庞大的身躯下,终于在这一刻她发现了刘浩虎背熊腰的身材还是能发挥作用的。 “浩哥,你好幸福哦!”朱志文在一旁羡慕说。 刘浩不屑说:“我的生活你羡慕不来。” 定睛看看,邱明一个人与大队拉开了距离。 廖少荣扯破嗓子叫他别走那么快,再细细观察原来这小子是在讲电话,兴许是在勾引哪个温情善良的女生吧!邱明远远地伸出手势,意思是别打扰他。廖少荣只好说:“咱们先拍照。” 差不多快拍完的时候,邱明才过来,脸上的颜色是不开心的。朱志文问他:“怎么了,好像你家的狗死了一样。” 大胞和小胞一人站一边,不约而同说:“就让我们为你死去的狗默哀三分钟吧!” 邱明只好如实交待:“是我前女友啦!什么狗,不是狗。”邱明一脸愤怒,让大胞和小胞两个人忍不住捂住嘴巴笑了。 严芳玲说:“有事就说,想笑就笑。” 朱志文说:“竟然是前女友,你还跟她聊那么长时间干嘛?我还以为你是跟男的在讲电话呢!” 廖少荣接着说:“你直接说,‘哦,这样子啊,我现在很忙,要不先这样吧’!” 严芳玲说:“喂,你这样狠了一点吧,他前女友打电话给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的吧?” “莫非是想重新跟你来过?”廖少荣手里弄着相机,嘴里对邱明说。 “哎,没有啦,她说她和她男朋友分手了。”邱明投降说。分手?怎么又是分手?林健杭听到这个词,忽然感觉到头晕目眩,有种很害怕的感觉,他在一旁不吱声,静静地听邱明道来:“我前女友的男朋友甩了她,然后她很伤心,然而他们又很相爱,可是那个男的为了家族资产,不得不与他前女友和好。” “这关系有点复杂。”黎燕丽说。 “分就分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黎燕莹豪爽地说。 “可是真的很难想象的嘛,我作为人家的前男友,我总得给她安慰啊!”邱明说。 “感情这种东西,俺老人家不懂。”黎燕莹做着手拄着拐杖的样子,咳嗽两声说。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惹笑了。 林健杭走在她身边,笑着说:“你很乐观,乐观得可爱。” “不要这样笑我嘛,小女子怕羞。”小胞说。她扯开歌喉唱了歌,不听还真不知道,一听这歌喉,黎燕莹还真是个可塑之才。 林健杭问她:“你什么专业?是音乐美声吗?” “我的专业?经济学。”黎燕莹说着自己先笑了。 “你怎么不选音乐呢?你唱歌很好听啊!” “是吗?谢谢。” 林健杭进一步问:“你参加音乐社团吗?” 黎燕莹说:“没有啦,我就是随便哼哼的。” “不是,我觉得你可以朝着自己的兴趣发展啊!慢慢培养嘛!” “好啊,不如你培养我好了。” 严芳玲说:“对啊,健杭,你感情丰富,你就跟小胞培养一下感情呗!” 林健杭现在是越描越黑了:“不,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好好培养你的兴趣和爱好,不是感情。” 黎燕莹茅塞顿开般说:“哦,原来这样子。” 走了一个多钟,终于找到了吃饭的地方。黎燕丽说:“吃一顿饭那么艰辛?” 朱志文对廖少荣说:“不就吃个饭,你随便找一家店不就完了吗?让我们走了一个多钟,你有何居心?”他现在已经不能走动了,两腿酸麻,真想就这么一屁股坐下去,再也不起来了,所以朱志文才会这么亢奋。 黎燕莹对姐姐说:“大胞,咱们换鞋,我脚都起水漂了。” “谁叫你今天穿高跟鞋出来的?活该。”黎燕丽很不乐意地把运动鞋换给了妹妹。 讨论了半个钟之后,大家才决定怎么吃这顿晚饭。最后大伙各散东西,自行解决吃的。吃完,八点十五分在饭店门口集合。 这一餐林健杭吃得是相当满足。人多的地方,东西肯定好吃。叶晓祉告诉他的真理。 吃完晚饭,大家各自散去。回到学校,林健杭才发现手机有许多未接电话,有叶晓祉的,有王惠英的,有……谁?冯素晴?素晴妹妹怎么想起他来了? 不过,林健杭还是先给叶晓祉回了电话。叶晓祉一接电话说自己睡了,明天叶晓祉还要赶回比赛现场进行答辩。 紧接着他给冯素晴打了个电话。这个妹妹现在已经上高一了,他完完全全不知道昔日这个可爱的妹妹如今已经是颦颦婷婷的少女了。 “高中三年很快就过去,准备考哪个学校?” “没有,我想学美术。” “美术好啊,你知道吗?我最喜欢艺术了。” 冯素清不像以往那么健谈,林健杭从她说话的语调来看,曾一度怀疑过她究竟是不是素晴妹妹?她确实是冯素清。 “不管怎么样,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学习压力,尽力而为就好。”林健杭语重心长。 “我倒是觉得学习不会给我太大压力,我每次考试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冯素晴面无表情地说。 “那很好啊,素晴妹妹,你真厉害,我当时可不像你一样,我每天都感到压力巨大。” “哥,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有两个星期没有去上课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林健杭急切地问。 “不是,哥,你……”冯素晴说,“你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吗?” 一〇二.毒药 叶晓祉一旦和林健杭在一起,就不想分开了。可她还得去叶晓婷那,还得回到职业规划大赛的现场。 学校的公车站上,一辆辆公车来了,停了,又开走了,她等的那辆车却迟迟未来。炎热的夏天,猛烈的阳光很恶毒,一阵风拂过,气流都是暖的。林荫道也许是可爱的避暑港湾,可是这么狭小的树荫,早已被来来往往的人占据了。 站台一片黑压压的头,她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的目光开始搜索,啊?原来真的有认识的人在这里,从她那飘逸的长发和矮小的身躯判断,此人非方绮莫属。她想过去打声招呼,刚起脚,忽然发现方绮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呃?是杨梓峰师兄。他站在方绮的身后,双手搭着方绮娇小的身膀。苍天,他们……什么时候好上了?叶晓祉大吃一惊,这么意外的一个场面,叶晓祉当然要让他们尴尬一番。她刚想动身过去,公车就来了,大家争先恐后地上车。叶晓祉反应过来,方琦已经在车上,而且差不多快被挤公车的人压扁了。方绮和杨梓峰与她天各一方,他们倒好,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着话,时不时还发出一些笑声来。叶晓祉现在简直是气爆了,为什么林健杭不在身边,要是林健杭在她身边,肯定比方绮和杨梓峰恩爱十倍不止。 女人总爱吃醋,吃不相干的醋。中途某个车站,杨梓峰和方绮下了车,他们压根不知道在这个车上叶晓祉也在这里。哎,情人眼里哪能容得下其他东西,在情人面前,他们看到的只是对方,心里想的也都是对方。叶晓祉想想,她不也是这样吗?甚至她和林健杭在一起的时候比任何情侣都疯狂。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也是最害人的东西。喏,叶晓婷就是最好的例子。 叶晓婷本来和陈俊平的小生活过得挺滋润,也是时候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可是悲剧偏偏发生在她身上,她其实完完全全可以抛下陈俊平不管,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说不定在某个转角处能遇见比陈俊平强十倍的人呢!可她对陈俊平毕竟是付出真感情,如何叫她狠心抛下相处多年的爱人不管?只要这个人还有感情,她就不会轻易放弃一段几年光阴的感情。让她有勇气接受陈俊平的力量的是,肚子里已经成型的孩子。 这一段日子,陈俊平骨瘦如柴,脸色铁青,每次趁叶晓婷不注意,就跑出去偷偷吸上一口。叶晓婷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叶晓婷只好痛骂一顿,然后再次把陈俊平关在房间,或是半夜、或是上午、或是下午,房间里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他恐吓可怜兮兮的叶晓婷,如果不放他出去,他就把叶晓婷痛打一顿。跟这样的人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早早分开,这种人已经废了,难道叶晓婷不知道吗?叶晓婷不是傻子,她比谁都清楚,谁叫她跟陈俊平有爱情,谁叫她怀上陈俊平的孩子?随着一天一天的变化,叶晓婷的小腹开始鼓起。这就是命,得认。 叶晓祉来到了姐姐家。姐姐的家早已破败不堪,惨不忍睹。房间里几乎没有一件东西是完好无损的,地上满是废弃的纸巾和垃圾。叶晓婷从前很爱干净,她把洁身自好当作为人处世的美德,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力气打扫和整理。每一天,每一小时,她都要提防陈俊平的一举一动,害怕他会做出不是害人就是害己的事情来。 “姐,你还跟这样的人生活?你傻了?”叶晓祉拽着她姐的手往外走。 “你带我去哪?”叶晓婷问。 “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没地方住,就先住我学校。”叶晓祉斩钉截铁说。 “你放手,你给我放手。” “难道你要继续和这个废人呆在一起?” 叶晓婷伸手给了叶晓祉一个巴掌,“你怎么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 “你问我还有你这个姐姐吗?我要是没有你这个姐姐的话,我会千里迢迢来看你,叫你离开那个废人吗?”叶晓祉摸着自己通红的脸颊,泪如泉滴。 叶晓婷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如此没头没脑的举动,她从来都没有忘记叶志强对她说的话:无论怎么样,两姐妹要互相照顾。她也知道她是多么爱妹妹,可是现在怎么就下得了狠心打她呢?叶晓婷抱头痛哭说:“阿祉,姐对不起你,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真不知道。” 叶晓祉蹲下来抱住哀痛欲绝的姐姐,两个人的泪水搅在一块。 陈俊平的毒瘾又开始发作了。是蛇一身冷,是狼一身腥。现在的陈俊平真让人觉得害怕,毒瘾的样子百闻不如一见,真正见到之后,才感觉到人对死亡的恐惧是那么可怕。 叶晓婷坐在沙发上,摸摸肚子里的孩子,说:“我已经习惯了。” 叶晓祉说:“为什么不劝陈俊平去戒毒所呢?” “劝了,不管用,他不肯去。” “为了孩子,必须得去戒毒所。”叶晓祉来到焊着铁门的房门,她看到了陈俊平,现在丝毫没有畏惧的心理,她知道此刻她的使命多么重要,她要挽救叶晓婷。叶晓祉要把姐姐从苦海中救出来,那么就必须先给姐姐打造一叶扁舟,而这扁舟就是陈俊平。她说:“陈俊平,你不是要出来吗?你可以出来。” 陈俊平听到这句话,马上急切地说:“说,说,什么条件,什么条件,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他双手稳稳抓住两根铁杆。 叶晓祉说:“我放你出来,但是你得去戒毒所。” “好,好,好……我答应你。” 叶晓婷对妹妹说:“不能把钥匙给他。” 天真的叶晓祉打开陈俊平的铁门,陈俊平就像斗兽场上关住的公牛,现在如狼似虎般扑出来。叶晓祉急忙闪到一边。陈俊平翻箱倒柜,他记得在衣橱箱子里面还有一点“货”,他慌手慌脚,可是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之后,结果一点鱼腥味都没有,于是他转过来揪住叶晓婷的衣襟说:“给我钱,快给我钱。” 叶晓婷说:“没有钱。” 陈俊平像洪荒野兽般怒吼:“你个臭婊子。” 叶晓祉想,放陈俊平出来是一个极大的错误。陈俊平转向门口方向,摆明了是要出去。叶晓婷抢先一步到达门口,倾尽全力拦住陈俊平的去路。 叶晓祉的心凉了一大截,有气无力地说:“陈俊平,你答应我的,你就要做到。” 陈俊平不管她,对叶晓婷说:“让我出去。” 叶晓婷透骨酸心,拼命地摇头。陈俊平失去了耐性和人性,推开叶晓婷。弱不禁风的叶晓婷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倒,不幸撞到了鞋柜的角落。她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不一会儿大腿之间就流出了鲜血。 “姐,你没事吧!”叶晓祉扔下手中的钥匙,赶忙扶起叶晓婷问。 叶晓婷苦苦叫喊:“我的肚子好难受,好痛。” 陈俊平有点后悔刚刚的鲁莽行径,他推开叶晓祉,抱起叶晓婷往外跑,赶紧送往医院。叶晓祉也跟了出来,一起去医院。 急诊的女大夫强烈控诉说:“你们是怎么搞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她身上已经有身孕了吗?”陈俊平额头上冒着大汗,双腿直打哆嗦。大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问他:“你现在害怕有个屁用,孩子已经没了。” 流产?这么悲剧的事情怎么会落到我姐姐身上?叶晓祉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 “病人现在身体极度虚弱,你们看看就行了,别妨碍病人休息。” 叶晓祉跑进病房,看见叶晓婷脸色苍白,双唇干裂,整个人都虚脱了。叶晓婷睁开眼睛,招手叫叶晓祉过来,问:“陈俊平呢?” “你还那么在乎他干嘛,姐,他亲手毁掉了你们的骨肉啊!”叶晓祉不满说。 “姐知道,你不要哭了,你叫他进来。” 叶晓祉抹抹眼泪,去了门外,“你个王八蛋,你害我姐姐好惨,你知道吗?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陈俊平进入病房,看到昔日红光满面的叶晓婷,现在像是黄花菜一般凉了。 “俊平,孩子没了。”叶晓婷继续虚弱说。 “对……对……对不起!都是我害得。”陈俊平哆嗦着,发出颤颤的声音。 “俊平,你能答应我吗?去戒毒所把毒戒了。” 陈俊平握住叶晓婷冰冷的手:“我答应你,我一定把毒戒掉。” “可怜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就……没了,我名字都想好了……”叶晓婷终于不能忍住哭了。 “你……好好休息,等我把毒戒了,我们再要一个孩子。” 陈俊平带着无比愧疚的心情,进了戒毒所。 夏天一点都不可爱,天气那么热不算,而且还老是倾盆大雨。仰望苍穹,黑云压城,一场地动山摇的暴风雨也来了。是不是这天也在为叶晓婷的命运感到伤心,所以哭泣?还是因为这么一出悲剧感动了上苍,让上苍触目伤心?上苍?没有上苍。这些都是人编出来的,如果真的有上苍,那么它就不会安排这么一出悲惨戏剧。叶晓婷到底造了什么孽?你要这样惩罚她。要知道她可是一个纯洁善良的人,她的心地是清澈透明的,她的灵魂是高尚无比的。 叶晓婷说:“妹妹,姐姐很好,你不用担心,你安心去比赛,要为我们的爸爸妈妈争光。” “姐,让我留下来陪你吧,你就让我留下来吧!”叶晓祉苦苦哀求,比赛哪有姐姐重要。 “你让姐姐一个人静一静吧,好吗?” “可是你需要别人来照顾你啊!” “没事,有护士就够了。”叶晓婷继续说,“现在只有你才能为我们家争光了,姐姐对不起爸妈。” “你别这么说,我不准你这么说。”叶晓祉捂住叶晓婷的嘴。 “妹妹,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姐,你说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 “不要告诉爸妈……这件事。”叶晓婷很虚弱,说话很小声。 “我答应你,只要你身体快快好起来。” 叶晓祉带着泪水离开了医院,她已经没有心情继续比赛下去了。可是比赛仍然在继续,难道她在中途退出比赛吗?她一旦退出了,别人会怎么看她?同学、朋友、老师、家人,还有姐姐,全部人都看着她。她既然答应了姐姐,那么事情一定要办到,办好。 一辆公共汽车载她前往职业规划比赛的现场。 一〇三.比赛,晋级 还有一个钟比赛就要开始了,叶晓祉推开赛场大门。 后台的工作人员忙得不可开交:催场的人在清点比赛人数,一二三四;灯光师在调试灯光;参赛选手开始换上职业装,涂上粉黛;导播在跟美女主持交待比赛的流程;开场乐队正在进行最后一次的排练…… 前台早已布置完毕。 第一排观众席是嘉宾席和评委席,后面几排纷纷扬扬坐下了前来观看的观众,这些人有些是亲友团,有些人慕名而来,还有一些人只看热闹。看吧,那个西装革履,满面春风的就是天马珠宝有限公司的老板,这次职业规划大赛的策划人之一,如今,他在百忙之中抽出身子来捧场助威。他从前门走进来,媒体记者像潮水般涌了上来。“您是怎么看待这场职业大赛的?”“您能说说本场焦点所在吗?” 他憨态可掬说:“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身后秘书给了他一个电话,他说:“好,晚上十点再谈这单生意。”又一个秘书给他一沓项目投资方案书。他随手一接,一页又一页地签字。换了一份,他的火眼金睛看到具体方案有疑虑,说:“这份还没谈定,不要拿给我。” “叶晓祉,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化妆。”总监孜孜汲汲说,然后他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都给我准备好,我们七点三十分准时开播。” 颜颜拉过叶晓祉说:“快点换上衣服,听说本次活动的天马老板来了。” 叶晓祉换上衣服,再化了妆,和选手们聚集在一块。总监再次说:“各位选手,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本场比赛的重要性。这轮比赛将是一场残酷的比赛,有五位选手将被淘汰,五位会留下来继续比赛。废话不多说,总之我希望你们尽全力,加油!”总监行色匆匆,又对美女主持说了几句话。 乐队已经上场开始表演出场音乐了。 叶晓祉忧形于色,颜颜问她:“你怎么了?” 叶晓祉回过神来:“哦,没……没什么。” “你要打起精神来,这轮说不定会被淘汰呢!” “淘汰就淘汰吧!” “不行,我们是要冲击冠亚军的。” “能走到十强已经算很好了。”叶晓祉这样说,她看看春风得意的卢冠志和徐露苗两个高材生,以及后来居上的欧阳组合。 颜颜自我激励说:“不管他们,表现出自己的水平就行。” 美女主持出场了,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后面的观众吹起了口哨。美女主持先向大家鞠了个躬,俗套的开场白之后宣读了本次比赛的流程,紧接着请出十强选手。 “第一组出场的是卢冠志和徐露苗,大家掌声有请。” 卢冠志和徐露苗洋洋洒洒走了出来。 美女主持说:“你们好,冠志,露苗,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主持人继续说:“据我所知,上一轮的比赛冠志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晋级,在这里我想问问冠志你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秘籍吗?” 话筒移到李冠志的嘴边。他答:“其实也没有什么秘籍,我就是想以最轻松的方式来赚取客户最大的利益,还有冠军就是我的志向。” 主持人接过话筒:“哦?这句话来势汹汹哦!那希望你在本轮比赛再接再厉,以最轻松的方式赚取观众最大的支持。” 主持人转向胸有成竹的徐露苗。“我们知道,露苗在上一轮比赛中,已经是让我们大吃一惊,那么露苗你能跟大家分享一下你对上轮比赛的心得吗?” 徐露苗拿过话筒,还没有开口,下面的亲友团一阵狂呼呐喊:“苗苗加油,苗苗加油!” 徐露苗激动地说:“我什么时候有了亲友团?”这话引起在场所有人笑了。她继续说:“心得是有的,所以我把上次的心得倾注到我的职业规划书上了,我的题目就叫《浅谈公关人员的道德与素质问题》,现在我跟大家卖个关子吧!” 主持人说:“有信心,成竹在胸,这就是我们的二号选手徐露苗,请大家记住她,请入座……接下来请出的是一对人气组合——欧阳组合。” 欧阳组合自我介绍说:“我是欧阳夏雪,我是欧阳水秀,我们是欧阳组合。” 主持人说:“果然是一对人气组合,一出场给我们的感觉就是小清新的感觉。”为了更好地了解这对人气组合,大家在屏幕上简单地回顾了上轮比赛她们的表现。 “看完她们的表现,我想她们的口才是一流的,期待你们今晚的表现。” 一组又一组的选手出场……第五组是叶晓祉和颜颜。 “拜托,晓祉你打起精神来好不好?”颜颜心焦气急说。 叶晓祉知道她这样的表现不但会影响到成绩,也会让旁人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不容置疑,这种影响所带来的后果是消极的。现在百感交集的叶晓祉又怎么能把心思放在比赛场上?姐姐遭遇了惨不忍睹的事实,她现在应该在受伤的姐姐身边陪着,而不是把姐姐一个人扔下不管。她看看气急败坏的颜颜,不,她不能因为私事影响了颜颜,颜颜是无辜的,她不能这么自私,更何况,她答应过姐姐要争气。人争气,火争焰,佛争一柱香。姐姐最痛心疾首的是给爸妈带来了巨大的耻辱,爸爸妈妈一世的英明从此会抹上一个污点,唯一可以清除掉这个污点的就是她参加职业规划大赛得到冠军。 “颜颜,该我们上场了。”叶晓祉挽起颜颜的手一起走向比赛舞台。 主持人的口舌真多,不过主持人也确实够辛苦的。叶晓祉理解做主持的感受,好歹她在学校也是主持人队的一员。“这可是一对亲如姐妹的组合。”主持人称赞说。叶晓祉看看场下一对对瞪着老大的眼睛,他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她就是观众瞩目的焦点。可是为什么这一对对发光的眼睛下,是一幕幕冰冷冷的面孔?主持人的言辞为什么是冰冷冷的遁词? 在观众席右方打出了支持叶晓祉的字幕:叶晓祉加油,你是我们的最爱。她看到了,细细发现,她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而这个人是周翔。为什么林健杭不来支持她?林健杭知不知道,现在的叶晓祉是多么难受和委屈?她需要一个人支持她,给她加油鼓劲。这个人非林健杭莫属,可是在她最需要林健杭的时候,林健杭却不在。 “晓祉,你能说说在上轮比赛中,你是以什么优势进入十强比赛的吗?”主持人问。 颜颜用手肘蹭了一下叶晓祉。 她回过神来,问:“什么?” 主持人遇到这种情况自圆其说:“我们的的观众实在是太热情了,以致我们的叶晓祉沉浸在观众的支持和掌声中了。” 林健杭在电视上看到叶晓祉满脸愁思,他知道亲爱的晓祉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恨不得马上跑去比赛现场,可是他现在根本无法走开,此刻正在和新任的书法协会会长郑春杏交待相关事宜。曾慧怡知道林健杭现在的心根本不在换届仪式上,但是仪式已经开始,就无法中断了。 曾慧怡说:“你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林健杭喜上眉梢,曾慧怡原来这么理解他。他想撒腿往外跑,可是他回过头来想想,不行,他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书法协会是他创立的,凭什么重要的换届仪式他可以缺席?这样做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叶晓祉应该可以理解,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大的承诺就是要有责任心,如果现在去叶晓祉的比赛现场,可是在书法协会落上一个不负责的骂名,这样实际上就是对叶晓祉不负责的表现。他留了下来。 “我的职业规划论文讨论的是职业人性化的问题。”叶晓祉这样说。 主持人说:“这可是今天最为深层次的一个探讨,我期待你的表现。” “好了,十强选手已经出场完毕,我们也大致了解了十位选手的选题和他们今天的心情,相信每个人信心都是满满的,接下来进入第二环节,在进入第二环节之前,先欣赏一段天马珠宝有限公司赞助的歌舞表演,有请表演者。” 颜颜坐在叶晓祉的旁边,责备说:“晓祉啊,你刚刚怎么了?全场都在看你。你知道的,我们是电视直播啊!” 叶晓祉说:“没事,我很好。”这一回总监来对叶晓祉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也是说要专心比赛。叶晓祉点点头。 第二环节是现场答辩环节,由评委老师提出问题,选手在规定时间内作答。卢冠志和徐露苗都答完了,不由分说,他们今天的表现是出众的,评委老师都亮出满意的分数。然后是欧阳组合,欧阳组合一站在台上,全城倾倒。不过花香不一定好看,会说不一定能干,嘴里说是信心十足,可是在她们答辩看来,情况确实不怎么样。支持本次活动赞助商的老板在仔细观察,他对组委会的负责人说,把职业规划的最佳台风奖和人气奖颁给她们两个。这就说明欧阳组合只能止步十强了。虽然止步十强,可是却被大老板看中了,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叶晓祉站在台上,说:“各位评委老师好。” 一个评委老师问:“请你说说你在讨论人性化的问题时学到了什么?”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蔡教授的。咦,他什么时候加入到评委老师的行列中?她只知道这个熟悉的导师给她培训了四节职业规划课程,而这一个问题她再熟悉不过了,也正是因为蔡教授生动风趣的讲述,激起了她选择这个课题的欲望。自然,她回答得很顺畅,有建设性。 颜颜就不好过了。她也许是受到叶晓祉消极情绪的影响,她一上台便显得胆怯心惊,为此没有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可是与其他选手相比,她又有独到之处。评委老师在场下商量了一阵,决定重新给分数。好险,她可以留在比赛场上继续比赛,这样让欧阳组合大为不满…… 五强选手已经诞生:卢冠志、徐露苗、叶晓祉、颜颜,还有一个人叫于东生——一个青春、有个性的男生,颇为别人喜爱。 一场比赛下来,叶晓祉人马困乏。下一场比赛是三天以后,不管是三天以后还是两天以后,叶晓祉都觉得无所谓。比与不比,对她来说现在不是最重要的。现在她只想回到姐姐身边照顾姐姐,叶晓祉手忙脚乱出了比赛的大厅,连最后谢幕都不在了。 林健杭终于把书法社协会的接力棒交接到新任会长身上。他往车站赶,到了比赛的现场,早已人去楼空。他给叶晓祉打电话,没有人接。 叶晓祉挤在拥挤的公车上,人声鼎沸,又怎么可能听到电话的声音呢?她挤到公车后门,一看,啊?周翔? “晓祉,你今天表现好像不是很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周翔关切地问她。 叶晓祉仔细打量身前这个人,一阵涌动,把叶晓祉推到了周翔的怀里。叶晓祉赶忙抽出身体,说:“今天谢谢你为我加油。” “应该的,我怎么没有看到林健杭来呢?” “他有事,来不了。” “什么事有你比赛重要吗?” 公车靠站,叶晓祉说:“我到了。” 周翔说:“我也在这一站下车。” 叶晓祉问:“你来医院干嘛?” “我看你来医院,我得陪着你。” “不用了,周翔。” “我放心不下。” “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不用你那么关心,我有林健杭关心就足够了。” “可是他现在关心你吗?” 叶晓祉一片沉默,说:“我姐姐病了。” “什么,婷姐病了?”周翔问。 叶晓祉冲向叶晓婷的病房,然而房间空空荡荡。叶晓祉询问护士,才知道叶晓婷已经出院了。怎么可以出院?身体还没恢复好。 周翔说:“我送你去婷姐那吧,我送你去到之后,我就走。” 叶晓祉掏出手机,发现有一个林健杭的未接电话。 一〇四.晚上的吵架,从何而起 在酷暑难耐的三伏天,不管是大城市还是小乡镇都迎来了为期两个月的暑假。所有的学生都盼望着这一天能早点到来,如今放假的这一天终于到来,却也觉得没什么高兴的。 林健杭因为在“艾文思”教育机构兼职的缘故,没有立即收拾包袱回家,而邱明等人放假当天晚上便携着火车票回了家,归心似箭。现在的宿舍空空荡荡,只留下林健杭一人,除了看看书,写写字,就没有更多的丰富活动了。唯一让他留下来继续在“艾文思”上班的动力,就是他要和亲爱的人去看海,只是现在他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不去上班了。叶晓祉不在一起,他感到做什么都没有动力。 家里的重负时刻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甚至有时候赌气说:“这个暑假我不回家了,等过年的时候再回去。” 叶晓祉告诉他说:“等职业规划大赛比完后,我就回一趟家,那时候你也回家去吧!”早些时候是这么说的,如今具体什么时候回家他也拿捏不准。现在兼职的钱不足以去看海,但是去逛逛街,爬爬山,绰绰有余。然而叶晓祉说:“现在没有心情玩。” 最近几天,叶晓祉频频来回于学校和叶晓婷家。来回奔波,她容光焕发的面容渐渐憔悴了。最重要的是,叶晓祉因为林健杭没有去看十进五的比赛,成了一个小小的隔阂。叶晓祉心里知道,她不能时刻和林健杭黏在一起,可是她是一个女生,是一个爱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她做不到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林健杭也知道自从三月份开始,他们就开始为了一些杂碎的事情总是生气、冷战和不开心。他在乎这段感情,越是在乎,仿佛就越觉得抓不住叶晓祉的心,感觉叶晓祉不再爱他了。叶晓祉每次不开心,林健杭究责于自己不好,责怪自己没用,越是责怪,他越是否定他与叶晓祉的感情。为什么当初相遇,然后相知,最后相爱?而现在时常因为感情的事情而不开心,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趁早分手算了。但是,他不会这么做,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对叶晓祉承诺过他只爱叶晓祉一个人,那他就会一直爱下去;他答应过叶晓祉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到老,走到死。叶晓祉也口口声声对他应承过,他们能一直牵手走下去。 承诺!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而不是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想在一起了就分开,这不是爱情。 叶晓祉那天晚上从叶晓婷家回到学校,林健杭早就在车站等她了。一见面,两个人都笑了。叶晓祉说:“我们去买点板栗吧!”她买完板栗,接着买了一瓶奶茶,从车站走到祈福草地,也就十来分钟。去到草地,他们坐下来,叶晓祉吃着她喜欢的板栗,每次她吃到喜欢的东西,她都很高兴,这次也不例外。可是林健杭觉得叶晓祉不再是以前刚刚认识,从学校公告栏面前走过步步生莲花,羞涩缅甸地端着一个烂脸盆的叶晓祉了。 “怎么了,快吃啊!”叶晓祉坐在林健杭右手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凳子过去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捷径,可以直通学校门口。这条路上以前有很多情侣走过,今天晚上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夏天的风吹过,很凉爽,有点甜甜的感觉。 林健杭喝了一口奶茶,给叶晓祉:“你也喝。” 叶晓祉接过来说:“怎么了,我看你今天不高兴。” 林健杭不看她,头低着低声下气说:“我们不如分开吧。” 叶晓祉吃着所剩不多的板栗,她没有出声,吃了一个板栗之后,她把剩下的板栗塞给林健杭,“你吃完它,我先回去了。”叶晓祉一起身,不小心把奶茶给打翻了,她想捡起奶茶瓶,看看打翻的奶茶,她没有驻足便往小道上走去。 林健杭手里拿着一袋所剩不多的板栗,立马哭出了声音,“别走,别走。”眼泪哗哗往下流,他想挽留叶晓祉,从凳子上跌下来,趴在地上,惨烈地哭着说:“你别走好吗?”然后又重复了一句:“你别走好吗?” 叶晓祉停住了脚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她回头,看到林健杭已经在地上趴着哭着,便马上返回来扶起林健杭:“你起来,你起来。”她拽不动林健杭,索性自己也坐在肮脏的地板。“是你说分开的,那我还留下来干嘛?” 林健杭气自己没用,他生气为什么这段感情走到了这般田地,他把眼泪擦干,手里拿着方形镜框眼镜,一气之下他把眼镜狠狠一摔。 叶晓祉声音有点高:“你干嘛,你拿眼镜出什么气?”叶晓祉站起身来,仔细搜寻他的眼镜,一时间她还真找不到眼镜被摔到哪去了。终于她找到了,可是一个镜片打碎了,还有一个不翼而飞,兴许还在花丛里。 叶晓祉把眼镜放到林健杭手上,站起身坐在凳子上,说:“我很累,我真的很累了。” 林健杭双手伏在在凳子上,不吱声只有吸鼻涕的声响…… 叶晓祉继续说:“你知不知道,我姐姐她因为他男朋友吸毒,孩子没有了,她现在病得只剩下半条命。” 林健杭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你能帮到什么忙?这些都是爱情害得,人家都说谈恋爱的人是疯子,我看我现在就是疯子。”叶晓祉又说:“昨天是我比赛的日子,我最挂念的人不在我身边,是周翔一直在陪着我。你知道吗?我来‘例假’了,有多痛你不知道?我发誓我下辈子打死也不做女人。” 林健杭起身坐起来抱住叶晓祉:“对不起。” 像往常叶晓祉会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林健杭,可是今天晚上,她没有用双手紧紧抱住他,她说:“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不想影响到我们的爱情,我知道你是可以理解的。” 关于爱情,有话要说在当面,有事要摆在眼前,这样才不会让对方心生顾虑和猜疑。也就是大多数人想着不说出来,不想让对方担心,反而加剧了感情的破裂。 “以后你要是不舒服了,告诉我,我帮你买药,你一定要告诉我。”林健杭说。 叶晓祉嗯了一声,然后说:“晚了,我们回去吧,我很累了。” 叶晓祉的脚步走得很快,后面跟着走的林健杭似乎赶不上她的脚步。 林健杭看着叶晓祉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视线,他驻足在马路对面。 叶晓祉回到学校,突然接到学院办公室老师的电话,说急着要一份资料,于是叶晓祉一进校门,先去了“学工办”。一个钟之后,她才回到宿舍,她的宿舍现在也空空旷旷。 林健杭的眼镜打碎了,高度近视再加上散光的他,走起路来特别吃力,艰苦卓绝回到了宿舍。这天晚上,手机特别安静,没有信息,没有电话,这一天晚上他感觉特别寂寞。习惯了两个人太缠绵的日子吧,有时候一个钟不聊天,不说说话就觉得不自在,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两个人心情特别糟糕。本来今天晚上的天气很好,凉爽的夏风吹过,很甜很浪漫,可是在那么美好的晚上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有时候这些事情在冥冥中早就安排好了。 失眠了,眼泪是那么真实的东西,怎么抹也抹不去。 第二天,林健杭因为镜片碎了,实在是生活艰难,早上七点多就往外出去。他模模糊糊来到昨天晚上争吵的地方。他眯缝着眼睛,以凳子为中心,五米以内的地方都找过了,依然没有找到镜片。找不到,他索性坐在凳子上,倏尔躺在凳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早上七点多钟的太阳,已经异常猛烈,阳光刺激到皮肤,有种灼伤的疼痛。 阿姨们在打扫卫生,大叔们开始修剪花卉;公车早已开出了好几班,执勤的交警不停挥动手臂;晨运的太太和老爷来了,小狗也来凑热闹;人们放风筝,一个个店铺开门营业……昨天的旋律在今天重复着,林健杭躺在凳子上却感觉今天的他不是自己,为什么心情会降落到最低点? 他起身欲往公车站走去,走了好长一段路,结果发现没有带钱包。他在旁边的花池边缘坐下来,掏出手机静静发呆,一呆就是半个钟。不久他又无奈地往回走,走到刚刚坐下的凳子,抬头望望前面的学校。站起来走两步,又折回凳子坐下,依然看着手机静静发呆。他没有发信息给叶晓祉,叶晓祉也没有发信息给他。打从两个人相识开始,从来没有像这样间隔那么长时间不联系,而现在他正在经历这样的痛苦。火一般的煎熬,死一般的难受。 中午太阳高高挂起,他没有吃饭,依然坐在凳子上。太阳实在是太毒辣了,他起身去了草地椰子树下。椰子树下,他还清清楚楚记得,他与叶晓祉躺在这里,看着星星,吻了叶晓祉。叶晓祉说:“你夺走了我的初吻。”这棵椰子树是可以见证的,他们曾经有多少个数不清的夜晚在这里相爱,缠绵悱恻,现在怎么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他坐下来,抬头望去,椰子已经长出圆圆的果实了。 他忽然感到肚子很痛,倒在地上。苦苦挣扎了一会之后,他发现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椰子树下,有一束美丽的鲜花摆放在那里,兴许是某对情侣分手的鲜花。他不知不觉在草地上睡着了,一个下午过去了,一天过去了。 突然电话响了,叶晓祉问他在哪。 他说在草地上,肚子还是隐隐作痛。 叶晓祉焦急地来到草地,发现林健杭躺在椰子树下的草地上。她狠狠地抱住林健杭,吻着林健杭说:“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有事。”叶晓祉边说边哭。 “傻瓜,我有什么事?”林健杭说,“我对不起你,我一整天都在这里回忆我们当初相识的时候,我在想我们怎么样才能回到最初的时候。”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今天也过得很不好,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子了,再也不要了,好吗?”叶晓祉哭泣,吻他说:“健杭,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一〇五.误会 夏日可畏,晴空万里。火球当空,焦沙烂石。 冯万祥送完最后一个饭店预定的菜,收拾摊子回家。他坐下来,冯嫂在里屋洗衣服,有几条小狗在旺旺吠叫。冯嫂责备说:“这死狗,一到大热天就一身狐臭味,哪天就把它们给宰了。”洗衣服的水漫过了脸盆边缘,白色泡沫溢了出来,水流声哗哗作响。 冯万祥面对简陋的屋子静静沉思,过了明年这个家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十几年来,这个大屋的人陆陆续续搬了出去,现在只剩下他一家;就这么一家人住在大屋里,确实不太好。如果不是形势所逼,他兴许会一直住在这里,直到终老,可是孩子他妈身体有病,一直拖着不是办法,再有晴晴还要上学,这两年她的生活费和学费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这两方面不得不要花上一大笔钱。现在买个房子,一平方米就要好几千元,怎么要找个地方住那么难?他掐指一算,现在又过去半年了,晴晴转眼间读高二,即使是再苦再累他都会熬下去。 隔壁胖婶吴嫂子上门来说:“今天又是大丰收咧?” 冯万祥放下茶杯说:“哦,是吴嫂。” “来,这五块钱你收好。” “大家你来我往的,你就别拿了。”冯万祥握住吴嫂子的手,推了回去。 吴嫂子力气大,她反倒把五块钱塞进了冯万祥的兜里:“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她观察了四周:“咦,怎么家里空落落的,晴晴还没回家?” “哪有那么快放假?” “嘿,已经放假好几天了,我就说嘛,咋我家丽丽不找你家晴晴玩呢?”吴嫂子往里屋蹒跚过去,边走边说:“你呀,不能老想着卖菜赚钱,要多把心思放在子女身上……冯姐,洗衣服呢!” 冯万祥觉得奇怪,晴晴放假了他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现在还没有放假,他约莫感到不妥,敢情是她不愿回家了?他立马起身,往外走去到隔壁家。临出门冯嫂嚷着说:“待会就要吃饭了,你还出去咧?”冯万祥也没答她。他看到吴文丽在温习高二的书本,一看到文丽这么安静读书,又不忍打扰她,他放慢了急匆匆的脚步,调整了一下呼吸的速度。他要尽量装出个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吴文丽自小与冯素晴长大,她们亲如姐妹,惺惺相惜,无所不谈,有关学习和生活的点点滴滴,甚至谁喜欢上谁了她们也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她坐在院子里,大热天的,她把自己的书桌搬到了院子,只为取得一丝难以抓住的凉意,树荫下学习还真是一件有趣味的事情。小黑狗疯狂叫了起来,吴文丽回过头来看到是冯万祥,说:“哟,万祥叔,今天可真有空哩?” 冯万祥呵呵笑:“可不是吗,我再不来看看你,你家的小黑都快不认识我了,每次来它见到我都不会点头哈腰,摇摇尾巴?”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呀?” “丽丽长大长高了,真漂亮可爱。” “咦,万祥叔真会说笑,要说漂亮,我哪里比得过你家晴晴啊?” 冯万祥正是为了晴晴的事情而来,忍不住问:“放假了晴晴没和你一起回来?” 吴文丽给冯万祥递上一杯水:“她说去找个同学玩,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同学?什么同学?”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除了和你相好,还会有谁?” “这可说不准,我们同年级的人都很友好,晴晴又漂亮,学习又好,说不定是给哪个差生补习去了呢!” “这样……” “万祥叔,安啦,晴晴都那么大的人了,你还不放心?” “不是,我不是不放心……”冯万祥停住不说了,再说下去丽丽也是不懂的,他马上折回自己家去。刚进门,冯嫂告诉他说晴晴的班主任刚刚来电话了。冯万祥马上给晴晴的班主任回电话。 第二天,学校的大本钟刚刚敲响十二点的钟声,冯万祥携着农家气息来到了神圣的县城高中。他走过大门,怎么看,他都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他愁绪满怀,且走且停,按照素晴班主任的指示穿过行政楼之后,来到了教学楼,嘴里提醒说:“四楼,高一(1)班。”素晴的班主任大概四十来岁,满脸胡子。他记得闺女的班主任是教化学的,而且还安排晴晴做化学科代表。对于晴晴来说,各科都非常优秀,尤其是政治成绩在整个级里面是当家花旦,最差的就是数学了,班主任给冯万祥说明了她在学校的情况。冯万祥对晴晴的成绩是绝对放心的,每一次考试他都会告诫晴晴,成绩好不能骄傲,考差了不能气馁。可是这一次她成绩一落千丈,班主任不明白为什么她一贯成绩拔尖,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退了三十名,这也是她班主任找冯万祥来谈话的原因。冯万祥大概知道原因,他现在真后悔一五一十地给晴晴讲明了她的身世,然而不摊开来讲的话,或许他会不安一辈子……做人真难。 冯万祥走出校门,好像一时间没有了前进的方向。晴晴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她是成绩考败了不敢回家汇报所以躲了起来,还是因为身世的问题不能面对这个家庭再也不能原谅他?他记得王惠英在县城帮林健一照看孩子,他找到了王惠英,想问她素晴有没有来过? 王惠英回答说:“我们一家人都叫她来,可是她偏偏就不来。”王惠英突然觉得奇怪,冯万祥有心找她就是一件西边出太阳的事情了,而且还问晴晴有没有来过,更加让她觉得摸不着头脑。王惠英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素晴没有回家?还真是让王惠英猜中了。紧接着王惠英也理解了冯万祥的心情,王惠英又不何尝不是像他这样万般焦虑林健杭呢? 怪就怪在二十年前,她收养了林健杭,冯万祥收养了冯素晴。双方都说好此事不许再提。让他们兄妹不能相聚,这是报应。 林铁生接到王惠英的电话之后,马上出县城来了。 “素晴已经知道了身世,她从小就很懂事,我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啥事。”冯万祥说。 林铁生说:“我们没有跟健杭说他还有一个妹妹,而这一个妹妹就是和他很相好的素晴,万一他知道了,怎么办?” 王惠英舌头打结:“那……他……他会不会更加怪我们对他隐瞒事实?” 现在谁也说不准,这两个年轻人的想法究竟想些什么。“做傻事是不会的,只是他们很难接受突如其来的命运。换做是我们,我们也接受不了。”林铁生镇定自若,“他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想问题不会那么狭隘,我想只要给他们时间慢慢调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孩子都是冲动,人都是冲动的,别说他们了,有时候我们也会冲动,失去理智,我担心他们……”冯万祥说。 小珞妹在房间里哭了,王惠英说:“你们小点声说话,把小珞妹吵醒了。” 林铁生拍拍冯万祥的肩膀,说:“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有些时候得让孩子自己去面对事情,这样才能成长。” 冯万祥好像若有所悟。 王惠英冲了一瓶奶粉,不停地摇着小珞妹。小孩子一旦醒来就不肯再睡,也就意味大人要遭殃了。 冯万祥问:“这就是健一的女儿吗?” 王惠英说:“是,都三岁了,还是这么大。” 冯万祥看着小精灵般的小珞妹说:“真像健一。” 小珞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嘴里不停地嚼着奶嘴,伸出小手抓住冯万祥皱巴巴的大拇指。 “叫伯伯,快叫伯伯,小珞妹。”王惠英教她说话。 小珞妹说着不太正统的话语:“白……白。” 冯万祥问:“怎么不见健一,他人呢?” 王惠英叹气说:“你还不知道吧?健一真是够苦的了。” 冯万祥离开吴家后,吴文丽走进房间,说:“我已经帮你瞒过你爸了,你就不要这样不回家了。” 冯素晴说:“我不回去。” “你这样一直躲在我家也不是办法啊!我妈迟早会知道的。”吴文丽好像再也受不了冯素晴在她家躲躲藏藏,最纳闷的是,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素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有什么话大家都会说,现在呢,无论她怎样严刑拷问,素晴都不肯开口说。 吴嫂子回来了:“丽丽,吃饭了,吃饭了。” “你看,我妈又回来了。”她说,大声应她妈妈:“知道了,你先吃吧!” 吴嫂子责备说:“每次都这样。”吴嫂子这一回索性上房间去把她拽下来,哪有吃饭是分开吃的,这样还像一家人吗?成何体统?要是孩子他爸在这不打她才怪。 吴文丽听到脚步声慢慢逼近。 冯素晴着急说:“快点,你快点去应付你妈,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吴文丽慌手慌脚,一时间紧张到好像说不出话来了,心跳不断地加速,她指了指衣橱,“躲到里面去。” “丽丽,丽丽,你在干嘛,鬼鬼祟祟的。”吴嫂子打开房门,吴文丽匆忙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妈,我不是说你先吃吗?” “你呀!不要太勤奋了,小心脑子烧坏。”吴嫂子走过去,幸好吴嫂子是个文盲,所以吴文丽把书拿反了都不知道。她拿过吴文丽的书放在书桌上,一张照片突然掉了下来。吴嫂子捡起相片,看样子她是马上要发火了:“这个男的是谁?” 吴文丽也觉得纳闷,怎么会有一张她不认识的人的照片?哦,是晴晴的。 在衣柜中屏声息气的冯素晴立马想到:惨了,那本是她的书,书上夹着的是健杭哥的照片。 吴嫂子责骂说:“我就说你会那么认真,原来是躲在这里看男的,能看饱吗?” “妈,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那是哪样?”吴嫂子咄咄逼人。“你爸回来了,我就告诉你爸,下学期你不要读书了。” “妈……妈……” 吴嫂子很生气地离开吴文丽的房间,吴文丽躺在床上仰面哭了。 冯素晴从衣橱中出来,安慰说:“你妈是在唬你呢!” 吴文丽不理她。 冯素晴知道都是她的错,她跑下楼去给吴嫂子解释。 吴文丽怔住了,她擦拭了一下眼泪,她不应该这么小气,她要制止晴晴暴露身份。她把书本放好,不小心又看了一眼林健杭,感觉冯素晴嘴里的健杭哥还是挺帅的。 一〇六.人心险恶 上次,林金山在石泉餐馆侥幸逃脱,才免遭徐建华的毒手。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傍晚河滩上游玩的人纷纷回到了酒店。黄昏很美,透过红彤彤的火烧云,一轮橘红色的残阳正要沉睡在西天的山峦里。碧蓝的天空中,云层稀薄。天旋地转,新月形的月亮挂在遥远的三点钟方向,渐渐开始昏暗起来了。 河滩上的路灯开了,亮出了徐建华凶神恶煞的脸孔。他手持西瓜刀,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烟。对面站着的是刀疤迪还有胡子扎拉的阿尼,什么时候起,阿尼纹身了,穿了耳洞,挂着一个银晃晃的耳钉。刀疤迪时不时抽动一两下他遗留下来的刀疤伤痕。刀疤迪看起来很恐怖,一脸黑气,留着到腰间的长发,手里握着他的武器。 被围着的人是林金山,此刻他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河滩上,拼命求饶。 刀疤迪摔碎啤酒瓶,激起了他无比寻常的愤怒:“你跑啊,看你还能往哪里跑?”他持着锐利的碎片往前挪了两步。 手起一刻,徐建华止住了刀疤迪的鲁莽,说:“做人不能老是动刀动枪的,要用口,平时老板教你们的都忘了?” 刀疤迪泄气地退了两步。 “华哥,一刀劈过去,省得浪费口舌。”阿尼不给好脸色言语。 “别吵。”徐建华像被激怒了,露出奸佞的笑容对林金山说:“真是可惜了,我们也不想杀你,只是徐老板坚决要除掉你。” “别杀我,别杀我。”林金山像一个不受控制的机器给徐建华磕头。 “不杀你嘛,我怎么向老板交待;杀了你嘛,我又不忍心,毕竟我们还是好朋友。”徐建华哭着说:“怎么办,我左右为难,我……”徐建华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不会把谋害李炳年的事情说出去的。”林金山立马说。 “口说无凭,凭什么相信你,到时候你把整件事捅出来了,我们都得死。”刀疤迪来势汹汹说。 “听到了吧,就连小学没有毕业的人都知道厉害,你说你拿什么做保证?”徐建华扶起林金山,像个兄弟对待他:“不急,先把这瓶酒喝了,以后你喝不上这么好的酒了。” 林金山以为只要把酒喝了就没事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喝了三百毫升的剑南春。 徐建华拍手叫绝:“人才啊!好酒量,好酒量。”徐建华转向刀疤迪等人教训说:“你们有这么好的酒量吗?什么叫做高手?这就是高手,你们得学学。” 刀疤迪等人纷纷不服气。 徐建华又说了:“不过,你们别不服,这么好酒量的人,以后就喝不到这么美味的酒了。” 徐建华走了几步到了河滩边缘,河水拍打河岸,他的裤腿湿了。他掏出一支香烟,唯唯诺诺的小弟给他点火。香烟的火星随着他的一吸一放,时而明亮,时而暗灭。他转身过来,“金山,我对不起你了。”他端起一杯酒:“我敬你的。” “什么意思?”林金山吓得直打哆嗦。 “刀疤,把他舌头割掉。”徐建华说完,往车上走。 刀疤迪问:“为什么不杀了他?” “留着他或许还有用。”徐建华头也不回地说。 林金山绝望地求情:“建华,建华,你……你放过我吧!” 徐建华回答说:“不是我要杀你,是老板。”徐建华停住了脚步,“我已经保住你的命了,坛口封得住,人口封不住,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河滩上发出一声惨烈而又摧人心肝的喊叫声…… 小徐此刻在高尔夫球场,正悠闲自得地打高尔夫球。一杆下去,命中目标。他笑呵呵说:“已经好几年没有碰高尔夫球了。” “好技艺。”大腹便便的老鬼这样说。“说实话,我记得我跟你最后一次打高尔夫是在十年前是吧?” “你还好意思说。” “借了我的钱之后就不跟我联系了?”两个人漠视了一会,大家都笑了。 小徐说:“怎么可能?是你把我从绝境中救出来的。”小徐与老鬼边走边聊:“这回,你难得从泰国回来一次,多玩几天呗!” 对面迎面走来的是徐建华和刀疤迪等人。徐建华让刀疤迪等人止住脚步,他上前把嘴巴凑到小徐耳边汇报了情况。小徐完听,对老鬼说:“这样,你先回酒店,我处理一下事情。” “ok。” 小徐给了徐建华一个巴掌:“我不是说把他给除掉吗?” “老板,我保证林金山不会泄露风声,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小徐从来没有这么亢奋过,说:“这事要是有什么差错,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小徐把高尔夫球杆一扔,回酒店。 徐建华示意刀疤迪把球杆捡起来。 刀疤迪说:“华哥,其实你不用这么怕徐老板,大不了不跟他。” 徐建华斗不过狗却像猪扔石头,给了刀疤迪一巴掌说:“你懂个屁,我的命是徐老板给的,要不是他,我还在坐牢呢!你现在也还在越南。” 小徐和老鬼披着浴巾,在桑拿房聊天。 “小徐啊,你说这三年会给我还清三千万的债务,两年时间到了,你还没还清啊!” “鬼哥,再给我三年时间,我会把杜氏所有的资产拿下,到时候你坐收渔利不更好?” 老鬼闻闻雪茄的香味,陶醉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筹集资金,总之我再给你三年时间,三年。”老鬼再次提醒还款期间。 小徐给他点燃雪茄烟说:“一定,一定。” “我做人也难,泰国方面已经快按捺不住了。” 林金发刚刚关灯欲上床睡觉,突然敲门声响了。“这么晚了,谁还来呀?”林金发起身开门。女儿也起身了,她说:“爸,你起来了?” “你赶紧去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林金发打哈欠问:“谁呀?” 门外没有人回答。林金发又问了一遍:“谁呀?”又没有了动静,他提起一根棍棒,心想不是抢劫的就是勒索的。她示意女儿拿起电话赶紧报警。林金发打开门,发现是林金山。“金山,咋了你?”林金山满嘴鲜血,目光呆滞,他剧烈地抽搐着。 林金发的女儿拿着电话,惨叫一声。 林金发蹲下身来,声音颤抖:“金山,你咋了……咋了?”他扶起林金山进了房间。林金山张大血口,让人胆战心寒。 林金山艰难地支吾说:“凯……凯……” 林金发的耳朵凑到林金山口边,鲜血染红了他白皙的脸颊:“不急,不急。”林金发只听到“凯”这个字眼,接着就是惨烈的“啊啊”声音。林金发对被吓傻的女儿说:“赶紧打120。”林金发见女儿没有反应,就上前去给女儿一个拥抱说:“没事的,没事的,赶紧打120。” 县城医院的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医生们正在全力抢救,林金发在门外来回踱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来回踱步想着金山说的“凯”是什么意思?他终于想到了——杜氏李晨凯。现在他得马上通知金山的家人,不,现在晚了,让他们睡个好觉吧,第二天再说。手术进行了三小时零七分。医生终于出来了,林金发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二十分。他问医生:“医生,情况咋样?” “伤者基本上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失血过多,伤者重度昏迷不醒,伤者再也不能说话了。”医生拍拍林金发的肩膀表示安慰说。 林金发走进病房,看到林金山用绷带裹着,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木乃伊。 杜氏总裁办公室里,李晨凯正在处理天天百货的第二轮促销活动…… 黄妙玉敲门进来说:“总裁,饭店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嗯,我知道了。” 黄妙玉给李晨凯看最近几天的活动行程。尔后,黄妙玉又给李晨凯几张表签字。 李晨凯说:“办完‘天天’的促销活动,大家放个假吧!” 黄妙玉见李晨凯埋头签字,她从包里掏出一包安神补脑液,“总裁,你最近也够忙的,这个有助于睡眠。” 李晨凯笑笑说:“谢谢,你比我更需要啊?” “什么?” “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黄妙玉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这是化妆弄的。” 李晨凯问:“你知道徐氏家私企业的情况吗?” 黄妙玉摇头问:“不清楚。” 李晨凯说:“这样,你帮我调查一下徐氏的资料。” 忽然警钟响起,杜氏大门的保安没有挡住雷厉风行的林金发。他一下子上了二楼,马上就要到总裁办公室了。 李晨凯对黄妙玉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黄妙玉刚出门,林金发就进来了,黄妙玉被撞倒在地。他说:“你对我家金山做了啥?” 李晨凯一看是林金发,有点惊讶。自从林场一别,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虽然他以前痛恨林金发的所作所为,但是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李晨凯说:“没……啥啊?咋这样问,金发伯?” 林金发指着窗外不远处医院的方向,老泪纵横说:“金山,金山现在在医院深度昏迷不醒,他说‘凯’,不是你干的,又会是谁干的?” “金山叔咋了?”李晨凯迷惑地问。 杜氏的上班人员全都围着总裁办公室水泄不通。李晨凯说:“妙玉,你先出去,告诉他们各自干各自的。”黄妙玉起身出了总裁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啥?”李晨凯说。 “也是,谁会不打自招啊?你自己去看看金山吧,他现在都是快死的人了。” 李晨凯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石泉餐馆发生的砍人事件。 伶俐人一拨三转,糊涂人棒打不回。李晨凯说:“徐建华。”林金发没有听清楚,李晨凯问:“金山叔现在在哪里?” “医院,医院!” 林金山的舌头被割掉,分明就是有人不想让他说出什么事情,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呢?李晨凯想不明白。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件事好像与他有关系,本来他想通过林金山的回忆,了解李炳年死去的当晚发生的事情,现在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医院看看林金山吧! 一〇七.母子情 气候忽冷忽热,人生有祸有福。 王惠英最近老是咳嗽,也算是她几十年来的老毛病了,只是这次她咳得比以往要吃力多了。人一旦上了岁数,毛病多多,她吃少忧多,导致她容光焕发的媚态一下子变得跟枣核一般皱巴巴。哎,还不是为了儿子的事情弄成这样子的? 儿子们的事是可以解决的,身体要紧啊!林铁生对王惠英说:“去医院看看吧!” 王惠英招手说:“别去看了,都看了几十年了,还是咳,浪费钱喀。”她轻吞慢吐好像是在说明治不治这个病都无所谓了。 林铁生说:“以前我在教育局宿舍看门的时候,阿邹不是老说他老公是有名的医生吗?专治咳喘。” “她说的话你也信?人家都是说笑的。” “哪里是说笑?是真的,你不在的时候,我还见过她老公。”林铁生翻出自己的手机来看。 王惠英问:“你干啥哩?” “打电话给阿邹。”林铁生翻了好久电话簿,“唏,我记得我有阿邹的号码的咧,咋不见了,咦,找着了。” 王惠英不理她,进里屋看看小珞妹睡醒了没有。 林铁生告诉王惠英说:“明天去医院找她老公。” “成不成?”王惠英疑惑地问。 王惠英给林健一打了个电话说明天要去一趟医院,估计是要他回来照看一下小珞妹。 林健一说:“那我陪你去吧!” 王惠英说:“你陪我去,那你的店子咋办?” “没事,就一会儿。” “要不,我叫你爸先替你顶着?” 林健一稍停了会才说:“还是别了,我爸又不懂这个。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欧阳医生,我带你去见见他,听说他到医院上班了。” “那也好,不是说他在北京工作吗?” “哎,人家的老母亲病危在家,他咋还会跑那么远去?” 王惠英对林铁生说:“健一说他送我去。” “那他店子咋办?”林铁生急切地问。 “我说要你照看不?他说不用,看来他还是很难与你相处好啊。你说我们这一家子的,这一年究竟是咋了?” 鸦默雀静,月光空明似水,蟋蟀声响到天明。 邹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主动把王惠英带到她老公的办公室。 林健一说:“邹婶人真不错。” “她这人平时嬉皮笑脸,老是在说笑,但做事起来真是挺好。” 邹婶说:“来,惠英,这医院我经常来,护士小姐们都认识我喀。”她指前面说,“医院大厅右侧第三间急诊科就是我老公坐诊的地方。” “今天是啥日子啊?那么多人。”林健一搔首踟蹰。 王惠英也问:“是不是每天都这么多人?” 邹婶回答说:“医院每天都那么多人,很多人都说医院不好使,要排队,等到看病了,说不定就没命看喽,很多人都说医院是害死人的地方。”邹婶回过头来笑笑说:“我们不用排队,有我老公呢!”邹婶对旁边的病人说:“不好意思啊,我找我老公有急事。” “你老公,哪个是你老公啊?”待看病人很不满地说。 邹婶指了指那个油光满面的医生,“左秋成。”邹婶喊他名字。 每当左医生全身心投入工作听到老婆这样喊的时候,他就知道邹婶的七大姑八大姨又上门托他看病来了。左医生看完当前病人之后,起身欲离开。后面等了很久的病人家属,见状,赶忙来到左医生跟前,往他兜里塞了一个红包:“医生,你看能不能先帮我家孩子先看看?”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左医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告诉病人家属在旁边急诊室等他。这是以前一贯的做法,可是现在不行了。这不,昨天一个刚刚新上任的心脏内科的北京医师这样对全体医务人员说:“不是你的财,别落你的袋。医生这份职业是神圣的,是救人的,而不是凭借这份职业尽做偷鸡摸狗之事。”左医生来到急诊室,四目光顾,把红包还给了病人家属说:“我去去就来。” 左医生还是先给邹婶带来的病人看了病,程序并不繁琐,没有挂号,没有排队等候,也没有收取手续费。他看了王惠英的病说:“就是咽喉炎,我给你开一些中药。” 林健一在一旁感谢说:“多亏左医生了,要不是左医生医术高明,我们……” 左医生做出一个手势要林健一停止对他拍马屁:“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要说厉害啊,昨天那个医生才是再世华佗,你去给他拍马屁吧!” “莫非是欧阳医生?”林健一问。 “你还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他闻名于各界,你知道他的名字也不出奇。”左医生说。 邹婶问他:“今天回不回去吃饭?” “哎呀,老婆,你就不要在我上班的时候说这些没有建设性的东西了。” 林健一问:“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欧阳医生?” 左医生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气冲冲地说:“自己问护士去。”这也太不像医生了吧,什么素质? 林健一来到医院大厅,问一个护士:“你好,请问怎么找欧阳医生?” 一个大白褂从他身后飘过,护士还没有来得及说,欧阳医生止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看,“哦,原来是林老板。” 林老板?林健一还没有听谁对他有过老板的称呼,这一刻,他多么吃惊,终于得到了别人的认可。林健一笑了:“欧阳医生,那么巧。” “怎么来医院了?” 林健一赶忙给王惠英介绍说:“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起的欧阳医生,专治心脏病的。”他又对欧阳医生说:“这位是我母亲。” “欧阳医生,你好。”王惠英说话,“这次来,想麻烦你个事。” “只要医生能做的事,我们就会尽力。”欧阳医生一副冰冷的样子说。 林健一说:“哎呀,欧阳医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跟你说过我弟弟的事。” “哦,是这个,有检查吗?这样,先去挂号,等我有空档再说,我现在忙着。” 王惠英看看儿子:“嘿,这医生咋这样喀?” 林健一也搞不懂,好像这个欧阳医生根本就不像起初认识的那个人。现在的人变得真快,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有时候真的分不清。真的可能是假的,假的有时候会当作是真的。 王惠英把这件事告诉了林铁生。 林铁生说:“谁知道健一认识的欧阳医生到底有多厉害,说不定是个混饭吃的骗子。” “那现在咋办哩?”王惠英脾气变得暴躁。 “你先不要急,说不定健杭没有心脏病。” 王惠英呜呼哀哉:“我不知道,不知道……” 林铁生第二天说要回老家给香蕉除草,王惠英说她也回一趟。 一片金黄的梯田,到处是金光闪闪的稻谷。真是好事,这证明庄稼人又有收成了。可是,另一个问题也来了:庄稼人要忍受三十五度的高温曝晒作业,有几个人是愿意这么苦累干活呢?再苦再累还是得干啊,不干吃什么哩? 王惠英和林铁生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夏日的阳光来得特别早,七点钟,还没有开始下农田就已经汗流浃背了,早上要一直作业到中午十一、二点,有时候为了赶紧把活干完,做到午时一、两点的情况不在少数;最痛苦的是下午的活,三点钟,四处像是火炉般难耐。 人嘛,上午做累了,中午一休息就特别困,起不来,一起来,马上就感觉天旋地转。坐在南门上吹着凉爽的东南风,那是一件最开心不过的事情。傍晚,七点多,太阳还不肯下山,他们有过九点多才回到家的时候。一天下来,身体被稻谷惹得一身痒痒的,洗洗就睡了。 现在王惠英看到还在家乡生活的父老相亲,正集结人马往稻田去。他们头戴草帽,身穿单薄的挂衣,赤着脚,卷着裤腿。几个小孩经过一个水潭,忍不住跳下去凉爽一下。田里,有扛打谷机的,有担竹篮的,有手持镰刀的。兴致勃勃的人情不自禁地哼起小调,自然,斗不过妇女们的刘三姐之歌。 公路上有零零碎碎的鞭炮纸,这还是驼背浪去世的时候留下的。随着倾盆大雨的洗涮,这些红色的鞭炮纸变得白一块,黄一块,有些干脆与黄泥混在一起,成了小草的养料。看吧,绿油油的小草正在不断长大,再长高点,摩托车都快过不去了。 王惠英回家立马招来很多邻里乡亲。林金添和刘芬玉两公婆,这会提着自家鸡下的蛋来到王惠英家。 林铁生纳闷:“咋我在家的时候,你们就不给我捎来?” “你男人老狗的,还在乎这些东西?”刘芬玉冒着唾沫星子说。 王惠英问:“不见锦元和阿兰?” 林金添说:“到外地养蜜蜂去了。” 林铁生说:“今年他们家卖得香蕉可赚多哩!” “你就下功夫在香蕉上。”林金添说,“可要小心,不要像旧年那样,遇到了风霜,呜呼,嘛都没了,只留下枯萎的黄蕉叶。” “今年的天气谁说得准是咋样,再说了,现在还是六月天,大热天的,离过冬还有大半年呢!”林铁生说。 刘芬玉在一旁甩着唾沫星子:“林金添,别说话,辱死人了。”这两口子总是吵个不停,大家习惯了。 王惠英说:“今晚你们在我这吃饭。” “那么近,过了公王河,上个小山坡就到水窝喀。”刘芬玉拒绝说。 林铁生接过她的话说:“对啊,就是那么近,所以就不要回去了嘛!” 这话是什么逻辑?执拗不过林铁生的巧言令色,刘芬玉和林金添只好留下来吃饭。一坐下来吃饭,庄稼人的嘴巴数东瓜道茄子——天上的、地下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嘴里吃的、身上穿的…… 刘芬玉说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苦命的金山被人割了舌头。刘芬玉总是把不太清楚的情况说得好像她就在身边经历过这件事一样。大家都被她的话震慑住了。 “现在还在医院的金山,仍然昏迷不醒。”林金添作为林金山骨肉相连的同胞兄弟,没有眼泪,但是可以看出他的切肤之痛。 林铁生又何尝不感到悲伤?虽然曾经因为林金山在公路上种树,恨透了他,但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早已不再斤斤计较,再怎么说,他们还是表兄弟啊! “挑个时候去看看他吧?”林铁生对王惠英说。 王惠英说:“过一阵子再说,你没有挑个好日子去,咋成?” 刘芬玉又甩唾沫星子:“对啊,对啊,我听说有人去探望病人,结果他自己中招死了,这些东西很邪的。” 林金添说:“等金山醒了再去看他吧,大家都是有这份心的,人去了反而添乱。” “对了,义东咋样了?”王惠英问。 林金添和刘芬玉两人四目相对。林金添说:“义东在家里,基本上就那样,昨天义东的儿子半夜还哭闹个不停。” 林铁生转过脸问:“你说这是不是风水问题?” 王惠英给林铁生塞了一块鸡屁股:“吃你的鸡屁股,这时候还说些不正经的话。” 刘芬玉在一旁甩着唾沫星子,笑了。 一〇八.各有各的难处 叶晓婷带着苍白的脸色来到鞋店。一个顾客光临,她依然面带微笑说:“欢迎光临!请随便看。”工作的时候,她尽量投入全部身心和热血,只有做好了生意,才能生活下去。 “欢迎再次光临。”送完了一批客人,又迎来了三三两两个客人。不可否认,生意还是可观的。如果陈俊平没有吸毒掠走一大笔钱的话,现在她是名副其实的资产阶级了。吸毒所花的钱像个无底坑、吸血虫,身家再富有,最终也会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世界上有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隔壁多年的好友阿欣如室内的芝兰,问她:“阿婷,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叶晓婷有气无力地说:“生病了。” “生病了就得在家待着。” “不出来工作,哪有钱吃饭?” “你呀,就是要强,我见你生意今天不错啊!” “跟以前差不多。” 叶晓婷接起电话,“阿祉。” “姐姐,你身体好点没?”叶晓祉关心地问。 “咳,咳。”叶晓婷咳了两下,“好多了。” 叶晓祉听到电话那端传来车辆鸣笛的声音,问:“你现在在哪呢?” 叶晓婷赶紧捂住电话,进了厕所:“我这不是上厕所吗?” “哦,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让你高兴一下。” “什么好消息?瞧你乐的。” “本来是明天进行五强的争夺赛,上面组织说推迟到下个礼拜了。” “这就是好消息?”叶晓婷打岔。 “这还不好啊,这样我就有时间去陪你了呀!” “我好着哩,你就别过来了,挺远的。” “可是我想过去陪你。” “等你比赛完了,再过来吧。这样,你好好准备比赛,如果得了冠军,我就送你两双鞋子,怎么样?” “我姐姐好坏啊,把我当小孩一样哄。” “你本来就是小孩。不跟你说了,有人来了。” 叶晓祉一脸迷惑:“人?谁啊?” 晓婷立即解释:“哦,就是隔壁家的老嬷嬷,她送鸡汤给我喝。” 终于到了休息的日子。叶晓婷打开手机一看,不去注意日期还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又到十五号了。每月十五号她都会给家里寄钱,她立马到隔壁叫好友阿欣照看一下她的店铺,阿欣欣然答应她的请求。她去到银行,等了很久才轮到她,她往自动柜员机塞进借记卡,输入密码,然后查看余额,卡里只剩下五千块钱,像往常她每次给家里寄钱都是两千,可是这次往家里寄两千的话,那这个月就没钱吃饭了。她快速地在脑中算了一下账:房租和水电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三千,那就给家里寄一千过去吧! 汇款成功。她拿起电话给爸爸打过去:“爸,我这个月有点急用,所以寄了一千回去。” 叶志强关切地说:“没事,你有急用,先不用给我寄钱,我和你妈还有钱。” “你和我妈不要老是省钱,平时多吃点肉,别老吃青菜。” “好的,倒是你和小阿祉,你们要多多保重身体。” 她听到爸爸细心的关怀,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落下。她控制住哽咽的声音说:“爸……” “嗯?怎么了?” “你……和我妈身体还好不?” “好着咧!喏,你妈回来了,她要跟你说话。” 任秀荣在电话那头扯开嗓子什么不说,就是催她快点结婚:“都二十七岁的姑娘了,一点也不会心急。” “妈,我知道了。” “你和俊平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孙子啊?” “妈,你说什么呢?” 任秀荣对孩子他爸说:“这孩子还害臊,呵呵。” 晓婷听到爸爸妈妈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她也跟着笑了。东好西好,还是家里最好。 晚上十点她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关了店铺,携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去休息。她没有开灯,直接走进卧室躺下。黑暗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外面马路传来几声摧心肝的汽笛声;隔壁家老嬷嬷的孙子过生日,快快乐乐地唱起了《生日歌》;对面楼层,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搓麻将……唯独晓婷一个人孤苦安静。 她侧过身子抚摸陈俊平躺过的地方,多希望现在他就在身边,可以拥入他的怀里,可是现在摆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枕头。忽然桌子上的灯光亮了,陈俊平和叶晓婷坐在那里,是他们第一次烛光晚餐,陈俊平给了她一个吻,说:“你是我的公主。”她伸出手,陈俊平像绅士般吻却不小心把红酒打翻了,两个人笑了,急匆匆地清理干净。灯光暗了,她回忆起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似乎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破灭了。 厨房里发出了老鼠搜寻食物的声音。晓婷越听越不对劲,不对,是小偷。她现在才想到刚刚进门的时候,门没有关好,她稀里糊涂地进来了。她瑟瑟发抖拿起一根木棒,轻声慢步地向厨房走去,果然有一个邋遢汉在偷吃冰箱里的东西。现在的厨房已经被他掀个底朝天,水果蔬菜洒落一地,她不顾一切地向流浪狗落汤鸡使出棍棒:“叫你偷东西。”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她后退了几步,越来越感到奇怪。她把灯打开,天啊!鲜血流了一地,这个人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陈俊平。 “俊平?你……你怎么出来了?”晓婷上前按住陈俊平流血的地方。晓婷狠狠地一棒下去一时间把陈俊平给打昏了,在晓婷的拨弄之下,陈俊平才苏醒。终于,晓婷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要不然她还真以为打死人了。 经过简单包扎之后,陈俊平才解释为什么出来。他是逃出来的,他说里面太恐怖,太黑暗了。在戒毒所里面,一个个都是狰狞的面孔,女人像男人,男人像骷髅,那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晓婷很生气说:“你不是答应我要戒毒的吗?”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晓婷彻底地死心了,二话不说,就进房间里收拾东西。她要搬走,不要和这个男人有任何关系。 陈俊平劝她说:“不要走,不要走,只要你不让我进戒毒所,我什么都听你的。” 晓婷停止手上的活,说:“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结果呢,你能做到吗?你看看你,你再看看这个铁门,门都快被你掀开了。你不去戒毒,只有死路一条。” 晓婷匆匆忙忙收拾衣服,可能是因为太过生气,头脑一阵昏眩,倒了下来。 “阿婷,阿婷,你怎么了?”陈俊平赶忙把她扶上床休息。 晓婷睁开眼睛,眼泪掉了下来,说:“为什么你一次次地让我失望,你伤透了我的心。我把所有都给了你,你却这样来惩罚我。” 陈俊平用袖子擦擦晓婷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好,我也知道你很痛苦,要不你找个男人嫁了吧!” 晓婷一巴掌过去:“说什么,你说什么?我这辈子只跟你。” “可是我吸毒了,我戒不了,我就是一个废人,你跟着一个废人有什么出息?” 晓婷起身抱住陈俊平,“相信我,你可以做到的,毒是可以戒的。” “我戒不了。” “怎么会戒不了?我知道了,你是没有信心,来,你现在有烟吗?”叶晓婷这样说,在他身上搜出了几根香烟。 陈俊平吓傻了:“阿婷,你要干什么?” 晓婷对着香烟目光呆滞:“你不是说你戒不了吗?我来证明给你看。” 晓婷打开打火机,陈俊平马上把它吹灭,欲抢过晓婷手中的“毒药”,他说:“你疯了,你不可以这么做,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晓婷抢不过陈俊平,掉着泪珠子:“你给我,你给我。” 陈俊平把白粉扔到墙角,以他男人的胸怀紧紧抱住叶晓婷,让她冷静下来。 惊动声惊扰到了隔壁庆生的邻居,他们过来才止住叶晓婷冲动而又幼稚的行为。 哎,女人啊!为了爱情,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哎,爱情啊!你让所有沉浸其中的人都迷失了自我。 这件事也就这么被邻居发现了,好心的老嬷嬷带晓婷去她家休息。现在房间里只剩下邋邋遢遢的陈俊平,他的毒瘾又犯了。现在的他吸得越来越多,他蹲在墙角,很害怕地抽起来。吸一口,他黯然销魂,仿佛他看到了极乐世界的美好——一个个美艳的女子迎风招展,婀娜多姿向他投怀送抱。飘飘然,他似乎要腾空而跃。 忽然一阵警鸣声响起,戒毒所的人疾速来到房间,发现陈俊平已经不在了,窗帘在抖动。一个经验老道的警察走到窗前,看到陈俊平已从窗户跳了下去。三楼都敢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真不怕死啊!不,他吃得不是熊心豹子胆,而是毒品。 陈俊平一直在逃跑,但是他能跑到哪里去呢?最后他被带回了戒毒所。 警察盘问:“为什么要逃跑?” 他说:“我受不了这个地方,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一个年轻的警官拍案说:“你不想想,你现在还是人吗?你有人样吗?” 陈俊平眼里的怒光像一把利剑,他说:“要是出去了,我非弄死你不可。” “陈俊平,我希望你和警方配合。”经验老道的警官说。不管警官问什么话,陈俊平撅着嘴巴只字不提。不打不成器。警官说:“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陈俊平被带到电刑房,从来没有忍受过这种酷刑的他,两击下去,靠着毒品发挥的作用,竟然不感觉到痛。待他毒性开始发作了,像死狗一样,苦命求饶。他说:“给我一根烟。” “给你烟可以,不过你要老实交待。” 陈俊平点点头。 经验老道的警官给陈俊平一根香烟,而且还给他点着。陈俊平嘴里叼着香烟,一五一十地把窝藏毒品的狼穴给捣了出来。龙哥和他的犯罪团伙无一漏网,被警察拷回警局审讯,鞋城告别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 晓婷的心情像死灰一般,鞋店又停业了一个星期,这些天多亏隔壁老嬷嬷的细心照料。第二天妹妹就要参加最后一轮职业大赛了,她却没有多余的心情支持妹妹的比赛。她感觉到她无论做什么都很失败。 还是老嬷嬷告诉她,做人要看开一点。老嬷嬷提起她的陈年往事,一讲到从战争年代过来的人,身体自然而然有一股劲。现在的痛苦跟战争年代相比真是微不足道,人怎么会变成那么脆弱? 晓婷打起精神,她要以最靓丽的姿态去给小阿祉加油。 一〇九.叶晓祉的决赛前一晚 决赛前一个晚上,叶晓祉突然感觉到像回到了披荆斩棘过高考独木桥的时候。她曾经在高考重重摔过一跤,因为摔跤,才让她对高考心有余悸,对每次重要的决胜负时刻都心生怕意。人只有经过千锤百炼,方能成钢。 放眼现今社会,高考已经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考试了。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高考并不能决定人的一生,有些人不是没有考上大学,照样风风光光成为有钱人,名利双收吗? 说到高考,每个人都有一番不为人所知的历史,不过转瞬即逝,高考早已离我们远去,虽然已经远远离去,而且今生没有再多一次的高考,但是高考所带给我们的,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永远铭记在心,就像初恋一样。 叶晓祉觉得明天的比赛场就是高考场。她对林健杭如是说。叶晓祉心里忐忑不安觉得没底,对于明天的比赛,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是因为实力不够,还是因为叶晓婷的事情影响了她,亦是因为周翔的步步紧逼,林健杭的步步走远?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了,安心把最好的姿态表现在明天的比赛上,这才是她应该考虑的问题。问题是怎么才能在众多强手中脱颖而出呢?她很想夺冠,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既然置身其中,就要做到最好,如果回答说只是玩玩,未免太虚伪了。揭底说,不是别人说话太虚伪,只是因为自我太天真罢了。 叶晓祉拿起职业规划书,前去蔡教授家,她想从蔡教授那里取点要领,蔡教授是导师,他一定会给她指点迷津的。 晚上八点多,夜空星稀。小区内,安安静静,只能听到从荷塘传来的虫鸣蛙叫。人们并不喜欢在小区花园游玩散步,更喜欢呆在家里看看电视,搓搓麻将。 吃完晚饭,蔡教授在书房里,打量明天决赛的问题。打开抽屉中尘封已久的着述,还有最后一节就写完了,他托着下巴,认真研究创作的方向和思路,终于他在草稿上落下了一个完结的句号。他欣慰地伸伸懒腰。这时候,门铃响了,他知道是老婆回来了,他马上出去开门,他吃了一惊,原来是晓祉同学。 “教授,你果然在家。”叶晓祉高兴地咧开嘴笑笑说。 “哦?晓祉啊,来,进来说话。”蔡教授一个绅士动作迎进叶晓祉,“职业规划的冠军候选人来到我的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哩!”这一句话可把叶晓祉给逗乐了。 “教授,你就别取笑我了。” 蔡教授把风扇调到第三档次:“这天很热啊!” 叶晓祉抽出一张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是啊,教授一个人在家?” “哦,你师母出去散步了。” “在花园小区吗?” “谁知道她去哪里散步呢?她爱去哪就去哪。”蔡教授盛上一杯水问:“光说这个,倒忘了你来有什么事情了?” 叶晓祉接过水杯,不好意思说:“我是想问一下教授,能帮我看看这个规划书吗?我总觉得有些问题。” 蔡教授思忖了一下:他是评委老师之一,今天晚上叶晓祉——自己的最得意的学生,来请教他明天最关键的比赛环节。于私情,他很乐意帮晓祉开山引路,砍斩荆棘;于公理,他帮晓祉是作弊的行为,如果帮了她,实际上是等于在给晓祉“放水”。 蔡教授淡定地笑笑:“呵呵,不急,先喝口水。”蔡教授关心地问:“明天的比赛是不是很紧张啊?” “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适应了就好点吧!” 这时候,蔡教授的老婆带着隔壁的小孩过来玩。简单的介绍之后,蔡教授继续和叶晓祉磋商明天事宜。小孩子跑过来对蔡教授说:“叔叔,这个姐姐好漂亮啊!比婷婷姐姐还漂亮。”蔡教授的老婆把小朋友拽走说:“谁叫你乱说话的,大人说话小孩不准插嘴。” 晓祉问:“婷婷她去日本留学挺长时间了,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她说那边挺好的,找了一个收银工作。”他对小朋友说:“快去把你婷婷姐的照片拿出来给晓祉姐姐看看。” 小孩乖乖巧去拿照片给叶晓祉看。 “这是日本的国花——樱花。”蔡教授指着邓婷婷照片上的樱花,接着说,“这张是在东京街头拍的。”婷婷变化真大,半年不见,她一下子变得成熟漂亮了。叶晓祉这样想到:要是当时她发奋读书拿下奖学金的话,说不定此时照片上的人就是她。可是当时哪有意识要争取奖学金呢?沉浸在爱情的浴缸里,那种甜蜜温馨的幸福不可比拟。可是再美丽的温柔也会有褪去的一刻,她现在已经感受到了,浴缸里面的水温正在不断下降,为什么不能一直维持爱情的温度呢? “姐姐,姐姐。”小朋友把叶晓祉拉回了现实中。他问:“这是婷婷姐买给我的蒙面超人。” “婷婷姐对你那么好啊!”叶晓祉摸摸他的头说。叶晓祉一看挂在墙壁上的钟表,九点了。本来她是想询问蔡教授规划书的问题,现在什么都没有问成,咳,情况好像不妙啊,她不能打扰导师家人休息了,于是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蔡教授从她的眼光中看出了没信心的状态,他说:“对于比赛,你要放开,一定不能有杂念,必须全神贯注。”蔡教授其实很看好晓祉,但是他知道晓祉有很多忧虑,这也是从上次比赛的表现中可以看出来的。她心里有事情,不愿说出来,他不能强迫她说,这样对她的比赛更加不利了。 蔡教授现在能做的,只能为她加油,支持她,相信她。 叶晓祉带着略有失望的眼神再次来到小区花园。这时候,中年妇女在花园广场跳起了舞蹈,欢快富有活力的大婶大妈翩跹起舞;一个个和她同龄上下的男孩女孩玩起了滑轮,秀出了自信时尚的一面;还有一对对情侣穿梭在花园小道,或牵手,或接吻,或拥抱……原来小区生活的精彩从下半夜开始。 叶晓祉在花园木凳坐了下来,早在她离开蔡教授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给林健杭发了一个信息,现在林健杭已经到路上了吧! 不多时,林健杭来了。她抱住健杭说:“我不想去比赛了,不想去了。” “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林健杭问。 “不知道,不知道。”叶晓祉心情相当烦躁。 静默了一会之后,她问他一个令人很惊讶的问题:“健杭,不如我们结婚吧?” “啊?”林健杭受宠若惊。 “我们结婚了就不会感觉到谈恋爱很累了。”她问:“你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好点?” “这个……等我们毕业之后吧!” “要不现在吧,只是你还没到结婚的法定年龄。”她松开林健杭坐了下来。 “究竟怎么了?”林健杭问她。 她说:“本来今晚我是想蔡教授帮我修改规划书的,结果没有聊,而且无意中他跟我说起了邓婷婷。” “邓婷婷?很正常啊,她是教授的干女儿。”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在想婷婷是因为爱晨凯,而不能在一起,所以才去了大老远的日本。那么我就在想,如果我们哪一天分手了,我们又会怎么样呢?如果生活状态比现在好的话,那就最好,要是一直为情堕落,那……” 林健杭不喜欢听到分手这个词,难道这两个字很好吗?“分吧,分吧,你不要老是说分手好不好?” 叶晓祉解释说:“健杭,我不是有意要说的,你不愿意听,我不说了。”她抱住林健杭,“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的。” 林健杭说:“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还要比赛。” 就在这时候,周翔打了个电话给叶晓祉。叶晓祉说:“我现在和林健杭在一起。” 周翔的声音好像不自然:“哦,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这样吧!” 林健杭对类似的事情不想再发表任何意见了。 第二天,叶晓祉提前一个小时来到了比赛现场。场上的注意事项依然要提醒大家,总监说:“这是最后一场比赛,无论如何都要发挥自己最好的水平好不好?”五位参赛选手信心满满。总监他是真的鼓励比赛选手吗?也许不是,他是为了提高收视率才这样说,他是在为收视率做保证。 依然是美女主持介绍比赛规则和流程。由于上次停赛一场,所以在这一场比赛中,会产生出职业规划设计奖和人气奖,继而产生冠亚季军,这一场比赛将会异常激烈。 城市广场,大屏幕直播职业规划的比赛,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的活动,驻足而望屏幕上的赛况。一个小女孩拿着手中的一票,说:“我支持可爱的叶晓祉。” 地铁同步直播比赛赛况,叶晓婷匆匆忙忙下了地铁,嘴里说:“惨了,惨了,比赛已经开始了,阿祉一定会怪我没有及时赶到。”叶晓婷经过一番打扮装饰之后,跟叶晓祉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别人一看还真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电视上的叶晓祉。 周翔早早赶到比赛会场,做了宣传单支持叶晓祉。 比赛前,林健杭才和叶晓祉分开,他在前排坐了下来,看到蔡教授坐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这让他想起了上蔡教授的哲论课时,那快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很羞涩回答了尼采的少年问题。现在他不再羞涩,他上前去给蔡教授打了个招呼。 “教授,你好。” 蔡教授一时间还真没有反应过来,是林健杭,他以一篇优秀的论文吸引住了蔡教授的眼球,当时蔡教授还认错了人,把李晨凯当成了他。 蔡教授问他:“最近你的书法协会还好吧?林健杭。” “勉强过得去。” 真难得,蔡教授还记得他的书法协会。蔡教授问:“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的那幅对联什么时候拿给我?”原来蔡教授用心记住他的书法协会为的是这个。 “不好意思,我已经写好了,我忘记带来了。拖了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机会拿给你。” “不急,等比完赛再说吧!” 林健杭一走,蔡教授立马明白了,原来叶晓祉在和林健杭在谈恋爱。 林健杭转眼的瞬间,看到了周翔。周翔对他说:“你终于来了。”不等林健杭说话,周翔又说:“阿祉跟了你,我是一百个不愿意,打死我都不服气。” 林健杭不跟他言语。 匆匆忙忙在后台准备的叶晓祉瞥见了周翔和林健杭四目对峙,她的心都快跳到肚子里去了。 美女主持闪亮登场,一身华丽的紫色晚礼服,显出了她的高贵与魅力。也许这也是导演和台长安排的吧,为了收视率;收视率万岁。 叶晓婷急匆匆来到比赛现场,被保安拦住:“请问有入场券吗?” 叶晓婷摇摇头。 “对不起,没有入场券,你不可以进去。” “我是叶晓祉的姐姐。” 保安问:“你就是比赛选手叶晓祉的姐姐?” “你看不像吗?” 保安立即把叶晓婷引到亲友团就坐。刚坐下,周翔就过来了。小叙片刻,叶晓婷看看四周,瞥见了林健杭,她知道这个人就是阿祉的男朋友。阿祉呢?她怎么还没出场? 一一〇.决赛 比赛在激烈的气氛下进行着…… 首轮环节的论文答辩模块,因为紧张等因素影响,自然叶晓祉的回答并不太理想。但是经过第一轮下来,她成功地占据着优势,而好友颜颜还有五号选手于东生则在第一轮就夺得了职业规划的设计大奖和人气大奖,这样第二环节只剩下三个参赛选手同台竞技了。没错,和叶晓祉争夺冠亚季三强的选手就是两个高材生——卢冠志和徐露苗。 大家心中基本上有了答案:冠军是卢冠志,亚军是徐露苗,而季军属于叶晓祉。没有到比赛的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谁能登上冠军的宝座。 场下响起了阵阵掌声。这时候大家有点按捺不住了,甚至来支持卢冠志的亲友团开始庆祝起来。场外,城市广场中心的人潮如蚁群般拥在一起,尽管大家心里都知道比赛结果不会与预料的相差甚远,但是比赛还是很激烈的。叶晓祉像一匹黑马穷追不舍两个高材生,以致两个高材生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机会。现在徐露苗额头上冒出了几粒汗珠,而叶晓祉又以她清秀聪颖的形象博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和掌声,所以现在就想得出胜负还早着呢!不过,叶晓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其实能走到今天的冠亚季三强,她已经很高兴了,她还奢求什么呢?毕竟她是一个读商务英语专业的人;毕竟她没有把全部身心投入到比赛中;毕竟站在眼前的两个高手来自名校。 她回顾职业规划的整个比赛过程,有泪水,也有欢笑,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比赛中她认识了一个个形形色色的人。比如说美女主持,她不但拥有恣意的媚态,也有卓尔不群的知识和魅力,还有她的照顾和体谅——每一次比赛选手被淘汰,她总说一番好话,然后给选手一个深情的拥抱;那个总是一脸窘样的总监,一天到晚老是有说不完的话,不是挑剔这个,就是看不惯那个,常说要以最好的状态表现在舞台上,虽然他只关注收视率,但是从心里面还是真心希望各选手能表现出青春洋溢的一面;颜颜,一个略微发胖的小女孩,她与晓祉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还记得上次去天马珠宝有限公司实地比赛,那一次她们的比赛可以说是精彩的,特别是颜颜她那种灵机应变的睿智,是晓祉值得学习的地方;还有卢冠志和徐露苗等人…… 美女主持说:“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在过去两个月的比赛角逐中,我们看到了泪水,汗水,当然还有口水……”场下一片哗然,什么时候,美女主持学会了开玩笑。正是因为在最后紧要的关头,她才要以幽默诙谐语言调节紧张的气氛,这一点又充分展示了她作为职业主持的风范。她继续说:“那么在今天晚上,这个舞台,参赛选手们可以停下来擦擦汗水,然后再喝点水,尽情挥洒泪水的时候到来了。” 大家一脸茫然,这个主持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她说:“现在有请我们的三强选手,大家掌声欢迎。”三个人站在一起向大家鞠躬,叶晓祉的嘴上挂着上扬的微笑,并不像徐露苗那样一副苦瓜脸,而唯一一个男选手卢冠志依然胸有成竹,他想这个冠军是稳操胜券了。 主持人说:“我们这个比赛环节,不是考量你的专业水平,而是选手之间的谈心环节。”场下再次引起一阵哗然,有人说:“怎么这样安排?比什么赛啊?”还有人表示支持赞成,比赛环节是整个组委决定的,既然以这种方式比赛,自然有它的道理。 三强选手听到比赛环节的规则都傻了眼,之前大家都没有准备。叶晓祉则表现得淡定自如,她把目光移向评委老师蔡教授身上。 不错,这个比赛环节的模式是蔡教授提出来的。早在比赛开始之前,蔡教授就与整个组委商量过了。“整个职业规划比赛下来,我们都知道了各个选手都是优秀的,但是我们的比赛不仅仅是要看到选手们的专业水平多优秀,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去了解选手们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选手,我们应该去了解他们的故事。因为只有从他们亲身经历的故事中,我们才能对这个人加以评判和加分,这样才会引起观众的共鸣。要让观众们知道,我们比得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实力,而是一个人发自内心的东西。现今社会缺少的是这个,我们渴求的也是这个。”蔡教授铿锵有力说,把组委的所有人都说到心坎上去了。 蔡教授的意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他给叶晓祉发了信息:“晓祉,教授看好你拿到冠军。”叶晓祉在后场看到信息惶恐不安,昨晚她并没有在蔡教授那里得到明确的指示,现在他又信心十足地告诉她能夺冠?蔡教授的心思真是神秘莫测,讳莫如深。再加上林健杭和周强两个人的针锋相对,她的心思马上就凌乱了。她迟迟未上舞台,其实是她心里特别不安。 蔡教授鼓掌,以一个相信的眼神看叶晓祉。叶晓祉恍然大悟,蔡教授实际上是以这种方式帮她。她知道要是以专业素质跟卢冠志和徐露苗比的话,她准输定了,但是聊天讲故事的话,她就还有胜利的机会。她不知道卢冠志和徐露苗两个人身上有什么故事,但她确信自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从情感出发,她讲述了姐姐遭遇的故事。说到叶晓婷遭遇男朋友吸毒,胎死腹中,以及嵌入自己与林健杭的爱情故事时,深深触动了所有人的心,就连受过专业训练的主持人,都忍不住去擦眼泪。叶晓祉说:“我说的故事是真实的,今天我姐姐和我男朋友都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盯住这两个人。 周翔黯然离开了会场,走了。 卢冠志和徐露苗也是有故事的人,但是他们的故事仅仅是一个差强人意的故事,他们有良好的口才,却不像叶晓祉那样触动人心。 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刻,蔡教授才知道自己的学生有着那么浪漫的一段爱情故事。让人叹息的是,他知道得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 暂且把这个环节称为“唠嗑”环节吧!轻松有趣且新颖。叶晓祉到了后台休息,接下来就是根据大众投票得出冠亚季军了。 这时候,叶晓婷出现在后台。 叶晓祉惊奇问:“姐姐,你咋跑到后台来了?” 叶晓婷说:“我要为我的妹妹加油啊!” 晓祉看到姐姐穿得婀娜多姿,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感觉,晓祉说:“姐,你不怪我说你的故事吧?” “你都说了我还能怎样?” 晓祉抱住姐姐:“姐,你真好。” 晓婷从包里抽出两张回家的车票。 晓祉问:“姐,你要回家吗?” “你看车票不就知道了。” “怎么那么急,今晚就回去?”晓祉问她。 “我都安排好了,你比完赛之后,我们有一个钟的时间去车站。” 晓祉开始沉默了,问:“我比赛的结果还不知道,你就急着催我回家,那我怎么跟健杭庆祝?” 晓婷说:“他能理解的。” 晓祉问:“姐,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晓婷翻过身去,说:“阿祉,我不是不喜欢你的男朋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要受到爱情的伤害。” 晓婷继续说:“从刚刚你的讲述中,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爱林健杭。”她转过脸说,“可是,你想想,要是爸妈知道了,会怎么样?给那些叔伯阿姨知道了又会怎么说?” “我爱不爱,与他们没有关系,这是我的事,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爱情。姐,你不也是当时背着爸妈偷偷和陈俊平谈恋爱,甚至还同居吗?” “对,我不想让你重蹈我的覆辙,我不想你以后也像我这样受到身心伤害。” “不,你错了,健杭他很爱我,他不会伤害我。” 晓婷说:“总之比完赛之后,你必须得跟我回去,你得跟爸妈解释清楚。” “我不喜欢你这样强迫我,如果你非要强迫我回去,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姐,你知道我的性格。” 晓婷落泪说:“那你就看在姐姐受到伤害的情况下,陪姐回去好不好?我也得跟爸妈有个交代。” “姐,今晚回去真不适合,你总得让我和朋友们相聚一下,他们一路走来支持,不容易。我要是一声不吭地走,健杭也不会高兴。”晓祉祈求她说。 美女主持在台前说:“现在有请三强选手出场。” 晓婷擦擦眼泪:“你先出场。” 晓祉一脸黑气走了出去,面对光环和灯光,她勉勉强强笑了。她的目光锁到林健杭身上,她知道她和林健杭是真心相爱的。 场外的投票已经出来了:卢冠志的支持票数是,徐露苗的票数是,而叶晓祉的票数与卢冠志的不相上下,,只差十几票。“好的,场外的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的季军也随之产生了。现在请徐露苗先到场下休息,继而产生冠亚军,冠亚军由会场的一百名观众和七位评委投票选出。” 叶晓祉站在台上,感觉现在的冠亚军已经不重要了,在她心里现在又多了一个心结不能打开。投票数一直旗鼓相当,倒数第三票是叶晓婷的一票,倒数第二票是林健杭的一票,最后一票是蔡教授的,他们都投给了叶晓祉,可是与卢冠志的票数扯平了,这下麻烦了。这种情况难得一见,就在全场哑然的情况下,一个人出现了,是周翔,他又回到了比赛现场,而且他把自己的一票投给了叶晓祉,他对她说了一句话:“祝你幸福。” 礼花四射,锣鼓喧天,终于职业规划的比赛圆满落幕了。叶晓祉拿到了冠军的荣誉,她喜极而泣,抱住林健杭大哭一场。叶晓婷看到妹妹有这么一个优秀的成绩,她感到欣慰和骄傲。她在台下看到叶晓祉和林健杭很幸福,她于心何忍阻止他们相爱呢? 她独自一人离开了会场,朝车站方向去了。 晓祉看不见姐姐的身影,没有拿到奖杯就往外跑了出去追赶。 叶晓婷说:“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阻止你和林健杭相爱,但是我还是得回家去。” “姐,先不回去好吗,过两天我跟你一起回。” “不了,我买了两张车票别浪费了,再说,刚刚爸爸给我来电话了。” “爸爸说什么了?”晓祉急切地问。 “不用急,我回家跟他们解释清楚,我就跟他们说这是导演安排的,我的事和你的事都是虚构的。” “爸爸,是不是很生气?” “爸爸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又传统又固执。” 林健杭气喘吁吁追了上来。 叶晓婷走过来对他说:“你可千万不能欺负我的小阿祉哦!” 林健杭连声点头说:“一定,姐。” “先别急着叫我姐。” 林健杭给叶晓祉递上奖杯,目送叶晓婷离开。 一一一.备忘录的来历 叶志强气得无话可说,来回踱步对任秀荣说:“你看你的女儿,都是学你学坏的。” 任秀荣啧啧说:“你还好意思说我。” 两个人吵了起来。 晓婷劝说:“好了,你们别吵了。”晓婷受了多大的委屈,爸爸妈妈不关心她,反而吵了起来,扰乱她的情绪,她现在就把话说明了,事实已经成为事实,那还能怎样?时间能够倒回?不能。既然回不去,那么只能好好对待不可更改的事实,后悔和责备解决不了问题,吵架和打架会更加恶化事态。 叶志强感到脸上的所有油光都被叶晓婷两姐妹给刷光了。他一直对两个女儿严加管教,怕得就是发生有辱名声的事情,越是忌讳,越会发生不想看到的事情。叶志强上前去,看到可怜的女儿,想说点什么又止住了,好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一般,最后他还是给了叶晓婷一个耳光。 本来我们的晓婷已经够伤心难受的了,现在又被老爸记了个耳光,她知道是自己不对,命贱,老爸打她是对的。 任秀荣走过来推开孩子他爸:“你神经病啊,女儿你都打?”任秀荣用双臂把晓婷抱在怀里,安慰说:“阿婷,别管你爸爸,妈妈在这呢!” “你要是再这么溺爱你的孩子,我看将来你女儿迟早会被你毁了。还有你那个小女儿,马上叫她给我回家,看我咋收拾她?噢,学人家谈情说爱,叫她别读书了,赶紧嫁人算了。”叶志强对孩子他妈说,继而对晓婷说:“你也别回去了,明天就叫王叔的儿子过来提亲。” 王叔的儿子?不就是那个被人称作“半桶水”的傻帽吗?晓婷怎么可以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任秀荣极力反对,可是叶志强说得并无道理:“阿婷都流产了,医生说能怀上的可能性极小,谁会娶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 晓婷知道,这就是她的宿命。她从十六岁开始出外工作,辗转几个大圈,好不容易找到了能歇脚赚钱的工作;她一直拼命地赚钱,才让晓祉上大学衣食无忧,才改变了家庭的面貌。看,这栋房子还是她拿钱出来给爸爸去装修的;她以为从此可以跳出农门,可以摆脱爸爸的窠臼思想,没有想到,十年以后的今天,她回来了。兜了一大圈,为了什么?她恨陈俊平,她恨自己爱上了他,是他让她感到生活的希望,也是他让她感到生活的绝望。如果不是陈俊平,她的人生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当叶志强说出嫁给王叔的儿子的时候,她没有吭声半句。 当然,还在学校的晓祉自然知道了姐姐回家后的一切情况,爸爸妈妈都命令她马上回家。晓祉是一个爱自由,不愿受束缚的人。家人越是逼迫她,她就越有反抗的态度,凭什么她一个二十岁的人了,还要像小孩子一样听父母的使唤,难道一个成年人不可以有自己的主张和见解吗?非得按照家人的安排才能过下去吗? 她对林健杭说:“我不喜欢家人老是这样。” 林健杭对她说:“家人叫你回去,肯定是有理由的。” 她顶撞:“我本来想在这个暑假找个家教工作。” 晓祉不得不回去,她知道爸爸很生气。一个人无论在多远的地方,始终无法逃脱家庭的枷锁。她只是一个小女孩,没有强大的力量坚决不回去。往心里想想,晓祉知道自己不想回家的原因,归根到底是想和健杭在一起。 我们知道健杭因为身世的问题,一直不能开怀,所以没有回家。健杭试着努力地告诉晓祉真相,可总是说不出口,日积月累,他变得郁郁寡欢,言语也少了。扪心自问,健杭他又怎么不想家呢?他甚至多想和王惠英见面,告诉她,不管以前他是谁生的,他永远是王惠英的儿子。现在也是时候回家去了。他不能以兼职的理由一再推迟回家,他与晓祉约定,明天大家一起离开学校,各自回家。每当说再见的时候,人都特别不舍,有什么办法呢? 晓祉问健杭:“为什么你家离我家那么远?我们要是住在一起就好了。”她还说:“我们以后结婚了,你要去我家,我不能让爸爸妈妈老了没人陪伴,你愿不愿意?” 健杭说:“以后再看吧!” 晓祉撅着嘴巴说:“我就知道你不愿意,我们现在可说好了,我以后是一定要在家里照顾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养我们两姐妹,大了就嫁人了,我不会这样撇下爸爸妈妈不管,你要是不愿意住在我家的话,我们趁现在赶紧分手吧!” 健杭很不喜欢晓祉这样说,尽管他知道晓祉随口说说,但是还是有点生气。 今年夏天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热,走在宽敞的大路上,像是浸在蒸汽十足的大锅炉里。暖湿气流从人的每一个发孔中进入,似乎是得到了敢死队的命令般,宁可杀错一个,也不要放过一千个渴求冰爽的细胞。说到冰爽,人们太希望寒风雨雪顷刻之间从天上浇灌下来。人就是这样奇怪,处在夏天的时候,想着冬天的寒风星月;处在冬天的时候,想着夏天的短袖短裙。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不足吃月亮。 在这炎炎的酷暑中,学校的芒果成熟了。晓祉叫健杭出去摘芒果,就当是离开前的一个念想吧。 晓祉说,记得把备忘录拿给她看。 学校的旧操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来了。操场上的石凳和石桌,见证了他们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特别是那棵榕树,就是在那里,健杭深深爱上了晓祉。他依然清晰地记得,是他给叶晓祉挖土栽花,而且他还说:“一个那么重的花盆,我现在交给你……只能送你到宿舍楼下了。”叶晓祉接过他手中装满泥土的烂脸盆,他感到心疼,他现在才明白,那一次就是爱神丘比特给了他爱情之箭啊! 现在那棵榕树下,他们曾经挖过泥土的地方,已经长满了绿油油的小草,还有几个蜗牛慢慢地爬。他们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叶晓祉津津有味地看着备忘录里的点点滴滴,她抽出一张纸巾,把具体日子给记了下来: 11月初,我知道了你叫林健杭。 11月19日,我们在广播站练习发音,那一次我的包带和我的衣扣打结了,我说你帮我解开扣子,于是你就提过我的包(你第一次提我的包)……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 11月20日,周六,我叫你去帮我挖泥土。挖土的时候,你给我说了你的家庭情况,我们算是真正认识对方了。 12月5日,我陪你去买被子,在邮政旁的咖啡店面前,你第一次牵了我的手。当时我很紧张,脸红了,一直走到五百米以外的超市才平息下来。我松开了你的手,说你不要夺走了我的温度,但后来又被你牵上了。 12月23日,迎新晚会,你说了一句很让我感动的话,我给你一个吻。 12月24日,浪漫而又温馨的平安夜,我们在祈福草地上,第一次吻上了。 12月25日,我们在车站足足吻了十五分钟,不好意思。 12月31日,你跪下来求我做你女朋友,我狠狠地在你嘴上咬了一口说:“回去之后你跟你舍友说这是你女朋友咬的。” 1月1日,元旦,我的生日,但是我们不开心。 1月2日,我们在海心沙的广场,说了很多心里话,那一次你第一次哭了。晚上你在车站等我,你买了一个shy bear(害羞熊)给我,我好喜欢。 1月9日,我们去大石美食节,吃得好开心,我们有了手链——定情信物。 1月12日,我们第一次去看电影,你给我包了整个厢房。 叶晓祉停下来,“好了,先写到这了。” 抬头一看,这一排原来在冬天时候盛开的紫荆花,早已消失了。一簇簇青葱的树叶冒了出来,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林健杭伸手摘了一朵花单膝跪下向叶晓祉示爱的,现在没有紫荆花了,但是另一个方向,一排芒果树结出了一颗颗硕大的果实。不想太多,他们就去摘芒果。 晓祉问健杭:“你会爬树吗?健杭。” 健杭挺起胸膛说:“那当然。”三下五除二就上去了。 叶晓祉说:“你小心点啊!” “你不要在树下站着,我摇树,小心芒果掉在你脑袋上。” “真好吃,健杭你吃一口。”她得意洋洋地说,“看看我家爱人给我摘得芒果,多幸福啊!” 吃饱了,叶晓祉又提议说要林健杭背她。林健杭二话没说,就把叶晓祉背到五十米的地方,实在背不动了,放下来。叶晓祉在他背上说:“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终于,这天下午,他们收拾了行李,一起离开了学校。像往常一样,林健杭送叶晓祉到西场地铁站。他们坐在地铁椅子上,坐了良久,林健杭才离开。叶晓祉一直很舍不得,她知道这么一次离别,要一个月之后才能见面。林健杭站在地铁门口,车门迅疾关上,这一扇门把两个人隔在了两个世界。叶晓祉一直望着林健杭,地铁开动的那一刻,叶晓祉眼里冒出了泪水,为什么会这么舍不得,这么难过? 回到家的那一刻,林健杭和王惠英抱着哭了。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王惠英永远是他的母亲,林铁生永远是他父亲。林铁生终于也舒松了一口气。林健一也是在离婚之后第一次感到真正开心,一家人围在一起的感觉真幸福。 林健杭坐下来才发现,原来素晴也在这里。这个妹妹,多日不见,一下子变得高挑了。 一一二.姐妹情至上 冯素晴在亲情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却不能失去她和吴文丽深深的友情,于是向吴嫂子说明了一切。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也正是由于冯素晴有勇气开口说她努力隐藏的心事,吴嫂子就告诉她:你们是一家人。一句简短的话,让从小懂事的素晴明白,是谁在她孩提时代教会她牙牙学语?是谁在她孩童时代教会她阿拉伯数字123?是谁在她生病的时候给予细心的照顾?又是谁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是冯万祥夫妇啊!他们比冯素晴的亲生父母还要亲。 吴嫂子把她领回家。冯万祥感激不尽,二十几年的老街坊,这一刻他真的很感激吴嫂子,冯万祥什么都不说,上了一趟市场,准备做一顿好饭好菜。他对同僚说:“我今天高兴,给我最好的猪肉。” 一桌丰富的盛宴摆放在像月亮一样圆的桌子上。 吴嫂子说:“大家都这么熟了,你还来这套。” 冯万祥说:“我啥都不会,只能用这一顿饭来感谢你。” 一旁的冯素晴说:“爸,你干嘛那么破费?” 冯万祥扭过头来说:“听到你叫我爸,我感觉真好。” 吴嫂子这瓶润滑剂无时无刻不起着调节的作用,“你这么一说,我就不用吃饭了?” “什么都不说了,吃饭。”他说。 这几天,冯素晴一直呆在家里勤俭持家——帮妈妈洗衣服、做饭、洗碗筷、扫地、清理橱窗灰土。忙完家活,她要赶去市场帮忙卖菜。 冯万祥的生意蒸蒸日上,他收购了一个档位。看势头,不久的将来他便可以买一个新窝,素晴便可以拥有自己的房间学习了。学习,说到学习,冯万祥又头疼了,他知道素晴因为一个家庭插曲致使她成绩倒退了几里地。他捋捋黑痣上的胡须想:不能让素晴帮忙,一定要让素晴利用暑假的时间把成绩赶上去。 所以,冯万祥坚决反对晴晴踏入市场帮忙。 而与此同时,冯素晴知道林健杭已经回家来了。像往常她都找林健一或者是林健杭帮她预习新课和复习老知识。所以这天她给冯万祥提到:“爸,我去找健杭哥补习。”冯万祥想,晴晴的成绩要紧,他也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林健杭在给她复习功课,可是他又担忧万一晴晴和林健杭见面就不再回家了,那该怎么办?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晴晴不会这样做的。于是他就同意了。 林家一直把素晴当成是半个女儿,素晴要来,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林健一马上对冯素晴说:“我店铺还有一间很大的空房,那里可以住人。”林健一还说:“你大哥我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大老板了。这样,你白天就帮大哥我看看店铺,我给你一份工资,你下学期的生活费和学费就不用跟你爸爸要了。” 素晴想想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文丽怎么办?不行,她不能抛下文丽不管,于是就向吴嫂子提议说跟她一块去。吴嫂子说:“那她的学习咋办?”素晴给她答复说:“有我在丽丽身边,你还担心什么?吴嫂。”吴嫂转动眼睛想想,说得挺有道理,素晴可是他们全村最棒的,说不定哪一天就上清华北大了呢! 吴文丽喜极而泣,她早就想离开家出去玩玩了。她对晴晴说:“我妈人很烦的,老是叫我做作业,看我不做作业就老说我的成绩不好就是因为不做作业,还老是说我爸回来了就不让我读书了。”文丽实在是太高兴了,她问:“你说的那个健杭哥是怎么样的?跟我说说,还有我们真的要帮他大哥干活啊?” “哎呀,你现在比你妈还烦,去到了就知道了。” “那他们知道我要去吗?” “知道,知道。” “他们欢迎我不?” “不就多添加一双筷子吗?” “我们住哪?” 冯素晴说:“你要是再那么多问题,我就不带你去了。” “小气鬼。”丽丽低声细语说。 冯素晴笑笑:“哥,我在这呢!你刚刚一进家门肯定没有见到我?”冯素晴以往都叫林健杭为“健杭哥”,现在她却改口了叫“哥”。因为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她的亲哥哥啊!一旁的丽丽说:“真好,你和健杭哥两个人的事情都解决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补习功课?”素晴拍了一下丽丽的脑袋门:“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我有言论自由。” 林健杭打量了一下眼前素未平生的妹妹: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一双扑朔迷离的大眼睛,白皙的脸蛋上长着一颗尖尖的美人痣,身材略微比素晴胖,一看就是类似富家千金的模样。他问:“这位是谁?” “哦,她是我的好朋友,吴文丽。” 林健杭感觉这个小女孩挺招人喜欢的。 王惠英说:“你们不用急着找你健杭哥补习,时间有的是。”王惠英转过身对健杭说:“那下午先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冯素晴急切地问:“哥,你怎么了?” 王惠英解释说:“他总说胸痛。” “那赶紧去检查先。” “不急,吃完饭,你的铁生叔会带他去医院。” “要不,我送健杭去吧!”林健一说。 王惠英想了想还是决定让林铁生送去:“你要看店铺呢!还有这两个妹妹的房间你腾出来了没有?” 林健一说:“早就腾出来了,一去到就可以住了,这样下午过去看看,顺便我教你们怎么看店铺。”他对两个妹妹说。 林铁生现在最担心的是,林健杭会不会真的受到亲生父母的传染得上心脏病? 吃过午饭,他和林健杭来到了县人民医院。依然是按照医院的手续挂号,接着是无尽的等待。林健杭说了病状之后,医生建议说去拍个x光。结果出来,医生分析说并没有大碍,只是心率不齐罢了,再加上以前胸膜炎的后遗症,所以有时候还会感觉到疼痛。林铁生舒了一口气,可又总觉得不对劲,不是说父母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就会传染给下一代吗?难道是医生说谎?他叫林健杭出去等,他私自问医生究竟是什么状况。医生说确实没有心脏病的特征。林铁生也真是的,没有就没有了呗,难道他真的希望林健杭患上心脏病吗? 林铁生又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欧阳医生的人?” “他人很忙的,你要找他的话要预约。” 林铁生把医生的话原原本本转告王惠英。固然,她无比高兴,说:“你赶紧回去给公王爷祈福还神。” 林铁生亲亲小络妹回老家了。 林健一带着两个妹妹去了他的店铺:“后面那个大厢房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了,有床,有桌,有被子,有卫生间,什么都有,需要什么就跟大哥说。” 冯素晴说:“怎么好像丽丽的房间?”她的意思是说这房间跟丽丽的房间一样宽敞,她多么希望能拥有自己的一间房子啊! 林健一说:“现在我要交给你们一个重要而艰巨的任务。” 吴文丽说:“有什么困难,大哥你尽管吩咐吧!” 素晴在她身边说:“你别老大不小的。” “呵呵,丽丽说话有意思。”林健一说,“你们就是帮我招呼客人,问他们要吃什么。像这些菜价不等,你们要知道,一碗饭是两块钱,你们不要告诉客人是十块钱,这样就不好了,还有这个河粉、酸菜、水饺、啤酒啊,都有价格,你们慢慢熟悉就会了。” 素晴问:“就这样?” “就这样。”林健一摊开双手说。 林健一又说:“吃饭我们一起吃;早上十点营业,晚上十二点打烊,我基本上都在,你们可以边复习功课,边帮我看店铺。” 林健一交待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现在健杭已经安然无恙,并且又与亲妹妹在一起;爸爸妈妈也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一切都好,那么现在是时候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了。他想是不是应该把张海芬给追回来?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张海芬过得还好吗?想到她,他还很痛苦。 冯素晴问:“嫂子去哪里了?” 林健一哀莫大于心死。是啊,对于他和海芬的一切晴晴还不知道。丽丽扯着晴晴的衣服,是想说,大哥不愿意说就不要强迫他说。林健一一直以来把这个秘密隐藏到心底深处,就是不想别人来戳伤伤疤。他一直有些话想找个人说说,却一直找不到。他需要别人的同情,他本来就少朋友,自从彭文俊去找路丹之后,他就更加没有机会说出内心的话。现在有两个纯洁善良,识得人情的妹妹,他应该告诉她们。 两个涉世不深的妹妹又会给他带来什么呢?他只是希望有个人静静听他讲心事就行。对于婚姻,冯素晴和吴文丽都不懂,她们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听,然后鼓励他去把嫂夫人追回来。林健一问:“你们支持我把嫂子追回来?” 她们努力点头:“是啊!” 丽丽说:“这个店铺没有老板娘怎么成哩?” 突然间,好像有一股强而有力的风把他吹向张海芬的娘家。他来到楼下,张海芬的房间还亮着灯,他刚鼓起勇气想进去,灯便熄灭了。现在晚了,他不能打扰张海芬休息,明天再来吧! 然而林健一又怎么会知道,张海芬关灯是不想让生病的老母亲知道她还没有睡觉,她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其实每一个关灯的夜晚,她都无法入眠,难受的夜晚又有多少人懂得?她每一刻都在惦念林健一和孩子。 第二天,张海芬像往常一样,上班之后带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突然看到桌子上多了几份礼物,地上也有几份不齐整的礼物。她捡起来,问瘫软在床的老母亲:“妈,这是谁送的礼物?” 老母亲没有回答。 张海芬上前安抚说:“妈,咋了?” 老母亲终于开口说话了:“都是你那个负心汉送的。” “他来过?” “是,我把他赶走了。” 中午时分,林健一又来了,张海芬开门一看是林健一,林健一深情地望着张海芬。张海芬说:“你咋来了?” 林健一一脸渴求的样子:“海芬,我想跟你谈谈。” 张海芬立马说:“如果是感情的事,我跟你没啥好谈的。” 兴许是激怒了她,他看看里屋:“我能进去吗?” 张海芬关上门拒绝说:“不行,没啥事,你走吧!” 林健一站在门外,原来张海芬还是这么记恨他。突然门又开了,林健一心想张海芬是改变心意了吧。 张海芬说:“这些礼物你带回去,我不需要。”张海芬把一盒盒礼物放在门口,转身说,“以后没啥事,你也不要老找我了。”张海芬重重地关上了门。 林健一回到店铺,一脸沮丧的样子。聪明的晴晴和丽丽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为了大哥的幸福,她们付出多大的努力都是值得的,一人端茶,一人开解,一人汇报今天的业绩,一人拳打脚踢,一下子就把林健一逗乐了。冯素晴说:“大哥,你别气馁。这次不行,那就下次。”丽丽突然说:“再冷的石头坐上三年也会暖。” 又过了一天,林健一乘着风的翅膀来了。 张海芬说:“我不是说你不要来找我了吗?” “海芬,你能和我一起吃个饭吗?吃个饭,我说完就走,再也不烦你。” “吃饭可以,但是别谈其他的。” 在饭桌上,林健一说想复合。张海芬起身想走,说:“不是说不要谈其他的吗?” “我不能没有你,我求你了。” “你不能没有我,那你当时为啥不说,为啥你要爱上别人?” “我没有爱上路丹。” “我不想听。健一,你让我好好想想。” 林健一回去后,吴文丽分析说:“这样证明有机会在一起啊!她实际上是排斥,内心是很希望复合的。” “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健一问。 文丽握紧拳头:“继续努力,让她感动,就好像,呃,就比如说健杭哥给我补习一样,让我感动。” 冯素晴拉过她问:“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哥了吧?” “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哼,现在我们得把大哥的问题给解决了。” “这样,我们把嫂夫人约出来。据我了解她明天下午要在广场上散步,你在那里抱着一大束鲜花,不,玫瑰,九十九朵,然后放一个大气球,写上你爱她,她一定会感动。”吴文丽策划说。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林健一满心喜悦。 不出所料,张海芬来到了广场。她慢悠悠地走着,忽然一股人群向她挤了过来,把她围得水泄不通。人群慢慢散开围成一个圆,林健一抱着一束玫瑰,松开气球,上面写着“一生一世爱你”。张海芬哭了,接着笑了。 一旁的文丽对素晴说:“我们该回去补习功课了,健杭哥在等我们呢!” 一一三.调查 东面的山上缓缓升起了一轮红太阳,它的光辉洒在“杜氏家私企业”的牌匾上,金光闪闪。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个本来涂刷着金漆的字眼,现在渐渐开始褪色了。 单车、摩托车、三轮车、大货车、小轿车陆陆续续驶进杜氏大门,车轮仓促地滚动着。钟声一响,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八月。民间流传着一句谚语:长五月,短十月,不长不短二八月。八月,让我们想想人们在做些什么——小孩们成群结队去小溪游泳,防暑降温;上班族当然没有暑假而言,每天依旧公司家里两头跑;退休的人,早上起得早,公园是他们常去的地方…… 八月,应该是一个招人喜爱的月份,可是,有的人并不这么想。 今天杜氏像往常一样,八点零五分敲响了上班的钟声。黄妙玉早在七点多就来到公司,像她这么一个总裁秘书,一天的工作实在是太重要了。每时每刻都要做好记录,当然这是指在繁忙的时候。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在她闲下来的时候,一天下来不用干活,工资照样拿。她不是不喜欢这份工作,她是太喜欢了,所以越是喜欢才会越觉得烦恼。 特别是前一段时间,王木槿嫉恨她在李晨凯面前事业如坐春风,并且卖弄着风骚。小心眼的王木槿不顾石金丽的反对,毅然匿名拟写了一封电子邮件,通过群发的方式发送给了公司上下的所有员工。信上说的是黄妙玉和总裁有隐晦的关系。像李晨凯这样英俊潇洒的青年总裁,这种事情他是常遇到的,并不以为然,关键是害了黄妙玉清纯的名声。王木槿讽刺黄妙玉:“妙玉姐,我收到一封邮件说你和李总裁上床了,是不是有这个事情啊?全公司都知道了,不会就你不知道吧?”黄妙玉知道这件事是她干的,这个女人不就是抓住了李总裁送她回过家的把柄所以才这样说吗?黄妙玉知书达理,秀色可餐,干嘛吃饱了撑着去生王木槿的气啊?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亏黄妙玉以前把王木槿当作知心朋友。朋友?狐朋狗友罢了。 黄妙玉没有想太多,她拿几份文件给李晨凯。“总裁,这是你托我调查小徐的资料。” 李晨凯放下手中的工作,他神色恍惚地拿起文件看。 黄妙玉问:“总裁,你为什么会突然调查徐氏老板的资料?” 李晨凯回答:“哦,是这样的,徐氏现在不是我们的大股东吗?对于我们的大股东,我们应该更加了解才对呀!”还没等黄妙玉说话,李晨凯说:“行,辛苦你了,你先出去吧!” 待黄妙玉离开之后,李晨凯拿起资料定睛看了起来,上面写:“小徐本来是杜氏的资深员工,因为人事调动的不满而辞职……” “原来小徐一直对杜氏心怀不轨。”李晨凯自言自语加以推测说。他接着往下看:“后来小徐自己创办徐氏家私企业,不过起初业绩并不理想,短短五年,徐氏却一飞冲天。据他多次透露是泰国华侨的鼎立支持,才让徐氏在襁褓中生存下来。而泰国华侨麦察猜,外号叫老鬼,原是一个普通的搬运工,后来转入商界,成为曼谷街头实力雄霸一方的企业家和资产家。”现在还不明显吗?李晨凯感到一阵恐慌,感觉徐氏正虎视眈眈看着他。他一个趔趄赶紧拉上办公室的窗帘,他看了最后一句话:“目前,徐氏已经和杜氏平起平坐,将来的某一天,徐氏还有可能超越杜氏。” 黄妙玉敲门:“总裁,你还好吧?”门外的黄妙玉听到里面有一阵怪声。 李晨凯定定神说:“我……我没事。”他说:“妙玉,你马上去准备一下,待会开个会。” 会上,李晨凯不问其他,就问有关小徐的事情。“天天百货策划部,最近徐氏股东有什么动向吗?” 策划部的人一脸疑惑,说:“徐股东对我们很关心,三天两头的,就往基层跑,节假日还给我们补助。” “还有吗?”李晨凯继续问。 “除了这个,徐股东还说我们要好好干,争取做出业绩来。” 看来小徐的目标不是天天百货?李晨凯暗自思量,“最近徐氏企业有什么活动吗?” “没有,上次我们有几个策划部的人受徐股东的邀请出去吃了一顿饭,之后就没什么了。” “那人力资源部和营销部呢?” 他们纷纷摇头,在座的高层管理人员都表示纳闷。 李晨凯问一个最重要的部门,“财务部,资金状况如何?” 财务部经理说:“一切良好。” 小徐究竟想干嘛?让人捉摸不透。小徐这个人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简单,人心难测。 与此同时,善于享乐的小徐送走了老鬼之后,现在在避暑山庄玩乐着。住一座洋房别墅,开一架宝马轿车。无论到哪里,徐建华都像一个跟屁虫,对小徐是百依百顺。小徐说一,他不敢说二。 徐建华问:“老板,我真不懂,老鬼都上到家门来追债了,你还能这么悠闲。” 小徐嘘声说:“你别那么大声,我的鱼会被你吓跑的。”小徐叫徐建华坐下来,笑呵呵说:“这不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吗?” “老板你真有文采。”徐建华阿谀奉承。 小徐问:“林金山的事,你做得怎么样了?” 徐建华立马回答:“他永远都开不了声了,现在像个植物人。” “你还知道植物人?有进步啊!”小徐称赞他说。 “虽然没读几年书,但常识还是有的。” 小徐又问:“你那两个越南兄弟,我听说回来了?” 徐建华眼睛扑闪,立马回答:“没……没有的事。” “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李炳年的死,就这么几个人知道,只有这几个人都说不了话,我才真正放心。” 小徐的意思是什么?徐建华立马跪下来求饶说:“老板,我是绝对不会出卖你的,我的命是你给的。” 小徐笑笑:“你慌什么,我又没说要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徐建华虚惊一场,良久问:“老板,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杜氏企业的股东?还有你三天两头往天天百货跑,像是对待自己家人一样好。” 小徐抽出一根雪茄闻着,然后拍拍徐建华的脑门:“你懂什么,我这是笼络人心,欲擒故纵。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只要笼络到杜氏的人,杜氏迟早有一天是我的。” “老板,你这招真高。” 鱼竿抖动了。“老板你钓到鱼了。”徐建华激动地说。 “快,快拿个鱼篓过来。”小徐高兴地说。他看着在脸盆上游来游去的鱼,然后又把鱼放了回去,徐建华很纳闷。小徐说:“现在上钩太早了,还不是时候。” 徐建华好像参透了点迷津,问:“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小徐心里早已决定,等到三年以后——杜氏的桉树收购的时候,他要把收购桉树的钱变成是自己的,他再以大股东的身份收购杜氏,这就是一石二鸟,这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小徐笑笑说:“等。” 李晨凯正在胆战心惊,不知道小徐会对杜氏做出什么事情的时候,林健杭来了。 兄弟相见,总是随随便便。李晨凯问:“你怎么就进来了?” “嗐,我说里面那个总裁是我大哥,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林健杭的到来,让多日不笑的李晨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黄妙玉上前来报告说:“总裁,刚刚有个人闯了进来,可能是小偷。” 李晨凯解释说:“不是小偷,是我的哥们。”李晨凯向林健杭介绍:“这个是我的秘书,黄妙玉。” “你小子不错啊,都有私人秘书了。” 李晨凯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去接你嘛!” “怎么敢拜托你?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不用大张旗鼓去迎接。” 站在一旁的黄妙玉笑了一下:“真搞笑。” 李晨凯使唤说:“妙玉,你先出去吧,如果有人来了,你叫他们不要进来。” “你这样颐指气使,人家不会不听你的?”林健杭像是没见过世面一般问。 “她要是不听我的命令,那我就不给她工资。”李晨凯说,“不对,你这人没事不会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林健杭说。 “哈哈,当然不是,这几年的兄弟白当的?”林健杭说,“不过,我确实有点事。” “你小子,有事尽管开口。” “不过,我不是来找你帮忙的。” “你别婆婆妈妈,像个娘们。” 林健杭转移话题,说:“我听说我哥的饭店和你们公司合作了?” “当然,喂,你别打岔,说你的事。” “呵呵,我啊,就是想找个书法兼职来做,可是找不到。” 李晨凯定睛一亮:“大哥,你找对人了,我这里有个人一直想研究一下书法的精髓。” “真的?是谁啊?什么时候开始?” “你得问她。”李晨凯把黄妙玉叫进来。 “原来就是你的秘书啊?”林健杭问。 李晨凯笑笑说:“你以为谁?不是大美女我敢介绍给你吗?” 黄妙玉站着不好意思说:“请你多多指教。” 一一四.忠告 在成长的道路上,人总会遇到三两件烦心的事情。虽然这些困扰是可以解决的,然而很多时候就是连几个小小的坎都过不去,很长时间无法释怀,甚至某些东西会一直停留在人心深处,埋藏得很深,成为一辈子的事情。 叶晓祉回到家还能有第二种结果吗?叶志强先是一阵封建思想的训斥,接着就给叶晓祉二选一的抉择——要么读书,要么谈情说爱去。这是多么艰难的一个选择。选择,是痛苦的,人无时无刻不处在选择的生活当中。算起来,唯独出生是父母安排外,其他的都要选择。选择可能是自己的选择,也可能是别人安排的选择,自己选择还好,别人选择的选择,那就是痛苦的开端。 任秀荣春天播种的花生成熟了。现在到了丰收的季节,晓祉这几天帮妈妈拔花生,一个上午下来,衣服都湿透了,皮肤也晒黑了,身体有点承受不了这种煎熬。她心里责怪妈妈:“怎么今年还种花生?不是说以后都不种了吗?” 上一代人都是在劳动中过来的,如今年过半百的父辈,依然使着矫健的身姿活动在田里和山里。他们不怕苦,不怕累,就算是苦,就算是累,他们也无怨言。这种时代精神往往不是个人因素决定的,而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在大时代的背景下造就出来的。晚辈永远不及前辈为劳动而献身的精神,差距,由此而生。但是我们要崇尚劳动,因为只有劳动了,人们才能感受到“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我们仍然需要劳动精神。 晓婷最终还是难逃厄运。八月四号,即农历初五,是良辰吉日,这天晓婷进了王叔的家门,嫁给了被人称为“半桶水”的小傻子。王叔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像晓婷这样的天上仙女能成为他的儿媳,真是八辈子积来的德。即将成为晓婷丈夫的小傻子,乐呵呵地瞪大眼睛直盯着眼中泛着忧光的晓婷看。她问:“看什么?” “美……美!” 结婚喜宴,不过就是两三桌简单的农家菜和几打啤酒组成的饭菜茶酒。鞭炮声一响,拜过王氏祖宗之后,晓婷彻底成了王家人。自始至终晓婷都没有反抗的念头,只是在夫妻交拜的时候,晓婷在红纱下落下了眼泪,这泪是沉重的。站在一旁的伴娘晓祉又能做什么呢?她曾三番四次地劝姐姐,如果嫁给了王傻子,那这一辈子彻底完了。晓婷不理晓祉,说她愿意这么做,她说这样一来,她就不会离开父母,可以三天两头回家照顾爸妈。晓祉恨晓婷,恨她这么轻易地放弃了自己,可是她又怎么恨得起来呢?她连自己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现在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回去读书,二是和健杭在一起,没有第三种选择了。她知道爸爸牛一样的倔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晓婷对晓祉说:“姐姐因为爱情走到这一步,我希望你能好好把握自己的将来,姐姐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对你说什么了。” “姐,你不要这样说,你过得不好,我又怎么心安?” “姐姐只拜托你一件事,关于鞋店,你以后一定要重新经营起来,只有这样,我们家的生活才能改变。”两姐妹抱在一起,真是难姐难妹。 喜宴过后,任秀荣才觉得后悔。她哭嚷着要女儿回到身边,她辛辛苦苦抚育的漂亮女儿怎么就嫁给了一个脑袋不灵活的人?她应该嫁给一个既潇洒又有钱的男人啊!任秀荣哭哭闹闹。晓祉看在眼里,她更加悲痛欲绝。 王叔一高兴就腾出手中的几万块钱,寻思着给儿子和儿媳做个新房。叶志强这几天也过来帮忙盖房子。村里人议论纷纷这一桩不寻常的婚事,七嘴八舌说开了:“听说晓婷跟一个吸毒的人有过孩子。”“我听说她其实也吸毒了哩!”“难怪她也愿意嫁给王傻子,哼。”“能嫁出去就不错了,天晓得她还能不能生孩子?”“咋这样说呢?”“流产了。” 叶志强一听火就来了,骂:“我日你娘的。”鼻子呼着粗喘的气,气得眉毛竖起来,几个“鸭舌”纷纷离开了。 王叔咧开嘴问:“咋脸色这么难看咧?” “我昨晚没睡好。”叶志强强作欢颜镇定说。 新房子的建造在五光十色的清晨开始动工了。早上六点多,天已经大放光芒,两个亲家没事的都来了。叶志强和王叔在动土的地方贴上一张符,插了几炷香;叶志强似乎嘀咕着一些话,但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之后他撅起锄头往地上一抡,算是仪式完毕了。 晓祉最近几天帮妈妈拔完花生之后,又马不停蹄给姐姐的新房子送茶倒水,人手不够的时候,她还搬起了砖块和水泥。她没有力气扛动砖瓦,但为了姐姐的幸福,她能做的就是为姐姐做点实际的事情和答应姐姐一定重新经营鞋店。现在能做的,说话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把房子打牢点,装饰漂亮一点吧。 晓婷在晾衣服。王傻子不停地给他爹爹递砖,眼睛却紧紧盯着美若天仙的老婆,晓婷一离开他的视线,就嚷着要看老婆,像三四岁的小孩跟大人要糖似的。 半个月过去了,过几天就要回学校,晓祉忽然想到回家这么久,她都没有找好友李晓燕和付向燕。这天她带着略微疲惫的身子去了一趟李晓燕的家,刚好付向燕在那。三个人聚在一起,说着以前一起读书的三两件趣事。回忆以前的快乐是开心的,但也仅仅是回忆,留在脑海中的记忆,不能再重新来过。 其实过去不重要,未来才重要。人不可能活在过去,留在某个地方一直不走。 李晓燕建议说:“阿祉难得来一次,我们几个好朋友一起聚聚呗!” 付向燕撇撇嘴:“这里哪有什么地方好玩的呀?” “来我家坐坐聊天也行啊!”李晓燕好客地说。 “你去联系一下沙嘉荣,谢尊他们啊!”付向燕对叶晓祉说。 还没等晓祉回答,李晓燕抢过话说:“你傻啊,晓祉要请的人是周翔。” “我?”晓祉问。她想起职业规划比赛之后,就没见过周翔了。她知道周翔一直以来对她很好,可是面对爱情,晓祉选择的是林健杭;她知道周翔心里非常难受,毕竟曾经一起经历过青春。 晓祉说:“我打个电话给他。” 周翔接了电话:“能接到你的电话真的很难。” 晓祉以她惯有的爽朗声说:“周翔,我们几个好朋友聚一聚。” “我不去了。”周翔的声音有点低,好像没有情绪。 “为什么?”晓祉问。 “没为什么?我们……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周翔挂了电话,晓祉没有不开心,她料到了会有这个结果。她不怪周翔,她对李晓燕说:“人家说不来。” “不会吧,太不仗义了,我们几个死党就差他一个人了嘢!”付向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嗲声嗲气。 聊不久,住在隔壁的沙嘉荣、谢尊来了。沙嘉荣说:“晓燕家有什么好玩,干脆我们去农庄玩呗!农庄听说有个鬼屋,就是怕你们这些小女生不敢去。” “哼,谁怕谁?谁说女生就不敢去鬼屋了?”晓祉不服气说。 “好,那我们就去农庄,我们包车去吧,这样便宜点。”沙嘉荣建议大家说,“我爸今天不出车,那我们就雇我爸做司机。”沙嘉荣的生意头脑又来了,为了钱,朋友的裤腰带都不放过。 谢尊打趣说:“嘉荣还这个样。” 李晓燕陪笑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是狗改不了吃屎吗?”谢尊直接说。 付向燕插过话说:“注意你的言辞,你应该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委婉一点嘛!” “说真的,这个周翔也太不仗义了吧!聚会都不来。”谢尊说。 沙嘉荣说:“就是啊,阿祉你的周翔太不够意思了。” 李晓燕立马止住说:“喂,人家阿祉已经有男朋友了。” 谢尊说:“哦哦,我想起来了,在阿祉的职业比赛上我看过他,不过我看他压根就没有周翔帅啊!” 人啊,不能老是呆在屋子里,适时出去走走,陶冶一下情操,拿轻心里的负担,这样才是生活之道。人总会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而且很多时候好像就是跨不过去这些坎,那是因为人老钻死胡同,死板。换个思维,换个方式考虑问题,这样或许就能看到雨后天晴的景象了。而改变这一念想的直接方式,就是出去多走走,走着走着,不觉心里就开了,这时候才会感到原来阳光那么可爱,溪水那么清澈,小鸟那么依人,走到哪里都是惹人喜爱的。 晓祉游玩后回到家。明后两天要回学校报到去,报到之后,大概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休息,这一个星期她要好好地跟林健杭在一起,分开一个月,让她备受煎熬,她是多么渴求林健杭在她身边。不对,他怎么可能在她身边呢?如果在他身边的话,那爸爸岂不是要气死? 第二天她找晓婷。晓婷说:“鞋店我已经交待隔壁的阿欣暂时看管,你回去之后好好读书,等你毕业之后再从阿欣的手中接过鞋店来,这是房子的钥匙。你到了后,先把二舅的花生送去。” “姐,我知道了,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去?”晓祉的睫毛下有泪光。 “我都成人家媳妇了,还能去哪?” “可是你压根就不幸福,你根本就不爱王傻子,你爱的是陈俊平。” 晓婷伸手捂住耳朵,情绪激动地说:“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很显然,晓婷是不想再提起陈俊平,嫁给王傻子,她只为忘了陈俊平。 王傻子听到晓婷凄厉的叫声,呆呆立在门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敢靠近晓婷说:“不要哭,不要哭。” 晓婷说:“就这样吧,姐姐会过得很好。你看王叔对我不是很好吗?” 这天深夜,林健杭打电话给叶晓祉。叶晓祉像以往一样高高兴兴对林健杭低声细语说:“健杭,我今天帮忙盖房子,一整天都在忙,好累啊!”她的低声细语是不想惊起爸妈的注意,这一点林健杭是知道的,为此有时候他们常跑到厕所偷偷讲电话。叶晓祉说:“今天先不聊了,我要睡觉了。” 谁也不知道,叶晓祉瞒着他去了学校,她想给林健杭一个惊喜。一直以来都是林健杭到西场地铁站接她,这一次她要接林健杭。 一一五.林健杭和李晨凯 大家都说这几年的极端天气是世界末日的征兆,其实哪有什么世界末日之说?都是人们编造出来的。可是人们呆在阴凉的地方,有时候背也湿透了,光是这么干坐,就感到困乏,更不用说消耗体力去做其它的事情了。 林健杭最近一直在补充营养。王惠英隔三差五煲汤给他喝,她说:“在学校啥都没得吃,回来了就要好好补。”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这种生活并不是林健杭所想要的生活。于是这天他给冯素晴和吴文丽补习之后,就找到了李晨凯,寻思着他那边有啥活可以做?吴文丽建议说:“不如找个想学书法的人传授技艺,这样你就不会埋没才华了。”林健杭想想也对,歪打正着,碰上了李晨凯的秘书黄妙玉了。 所谓的书法培训,不过就是两个人坐下来聊天罢了。 人呢,很奇怪,明明知道主要工作是什么,可总是不会直接去做或者直接去说。就比如说我们要考试了,心里寻思着今天我要好好看书,殊不知一坐下来就想天南海北,神游。林健杭与黄妙玉并不认识,聊起天来却无话不谈,黄妙玉讲起自己以前的趣事,说起来总是她自己在哈哈大笑。 相处几天下来,林健杭说要回一趟老家。因为再过些时日,他又要回学校去了。另外,他要看望从小一起长大的林义东。 李晨凯说:“好,我也去你那避避暑。” “你的工作怎么办?你现在可是堂堂正正的李总裁。”林健杭说。 “嗐,别人这么说我哩,你就别取笑我了。” “我真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这些天,林义东一个人在家,老男人们干活去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林健杭和李晨凯走过水窝和旱窝的三岔路口的时候,远远瞥见林金山的身影。他满身是伤,看了怪可怜的,一个身体健全的人,竟然遭恶人毒手。李晨凯在一旁陷入了沉思,似乎对林金山的命运产生了质疑。 “大哥,你想啥呢?我们先去水窝看看义东吧!” 李晨凯被林健杭拉回到现实中,“哦,真快,我们到了。” 水窝几块农田里都是金黄黄的稻草,前不久他们肯定是在收割稻谷。想到收割稻谷的场面,林健杭历历在目。不过现在生活改变了,他再也不用踏入农田半步。昔日蓄满水的农田现在龟裂成一条条缝隙。下午时分的水窝在猛烈的太阳照射下,人畜安详,鸡犬相闻。住在水窝的人越来越少了,一个个往外搬出去,这里还会有什么生气呢?现在这里的生气全都是林金添家养得鸡和狗制造出来的。鸡飞狗跳是一场滑稽的表演,鸡同鸭讲是一场有趣的辩论。 林健杭开着林健一的摩托车,载着李晨凯,来到了。 远远地,林义东听到车声就知道肯定会有贵客到,只是没有想到他生命当中两个最要好的朋友同时来看望他。他歪歪倒倒打开房门,刺眼的阳光照射到他脸上,他感到特别不舒服。他问:“是健杭回来了吧?”林健杭还没有出声,林义东就猜出是谁了。 “嘿,义东,你咋知道是我回来了?”林健杭大吃一惊。 “我听这车声就听出来了。” “这车是我大哥的啊!你怎不说是你健一哥回来了呢?” 林义东接不上话,转动着两个灰黄的眼睛。 李晨凯一阵心酸,扯林健杭的衣服,意思是不要往下说了。 林健杭得令,便问林义东:“义东,我给你带了一份好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还用得着猜吗?肯定是晨凯。” 李晨凯惊讶说:“你咋知道我也来了?” “刚刚不是有个人在扯健杭的衣服吗?我想能和健杭这么亲密的人,那肯定是晨凯。” 李晨凯对林健杭叫骂:“你怎么说话的?我不是礼物。” “嘿,我又不是说你,我是说……呃……我是说车箱中的好酒好菜。”林健杭理屈词穷。三个人难得聚在一起,当然要把酒言欢。 “快进屋,外面热,我才站一会手心都冒汗了。”林义东说。 晚上悠闲自得,李晨凯感受着寂寞的夜晚也可以那么美丽。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心事和烦恼,可是在这个月明星繁的晚上,所有烦恼都像消失了一般。清风是忠诚的伙伴,虫鸣鸟叫是悦耳的旋律,夜幕是精致的舞台。 林义东喝了几滴酒之后,不胜酒力,另加眼睛发痛,先睡去了。 李晨凯一口凑到酒瓶上咕噜咕噜喝起来:“你跟叶晓祉怎么样了?” “还好,你就等着喝我们的喜酒吧!”林健杭得意洋洋说。 “去,你别得意得太早,我看你们走不远。” “你咋这样说?”林健杭问。 “你们性格不合……”李晨凯想接着说,但看到林健杭有一丝不快的表情,立马说:“好,好,我喝醉了。” 林健杭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还想小贤。” 李晨凯摔酒瓶,他抓起林健杭的衣领说:“不是,我说不是,我的生活里没有这个人。” 为什么李晨凯会突然之间发怒?林健杭只能理解成他喝醉酒了。“你先冷静一下。” “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你不知道。”李晨凯颠颠倒倒回了房间躺下呼噜呼噜睡着了。 爱情对人的影响如此巨大,林健杭却未曾深刻体会,他感到羞辱和惭愧,对于爱情,他不懂。第二天,他和李晨凯约定去公王河捡石螺。一直以来,林健杭最钟情的就是体验捡石螺的乐趣,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去山溪间游玩更开心的了。他曾经写了一篇文章,叫《小溪石螺记》: 是日,天气晴朗,偶有白云飘过。午时,休息片刻醒来,好友矮,杜,凯至家中饮茶。吾等约定,午时三刻至小溪摸石螺。 恰逢四处寂寥,人信杳无,闲适之宜,游走山林。水石之间,为避暑佳处也。烈日当空,心中总有悸动。俗语有云:“七月蛇上树,八月蛇拦路。”四人手持棍棒,不慌不忙,边聊边走。时而瞥看足下蛇虫之物,时而仰首倾听蝉鸣之音。轻车熟路,不出一刻,四人至小溪。此路崎岖不平,吾因草茎绊倒,摔一跤,手肘略有血迹。 四人至溪,兴奋不已。有脱鞋状,有脱衣状,即刻下水,伸手摸螺。某人大声疾呼:“有。”貌似鼓足士气,笑声欢呼。走有一潭,水深过膝,石壁一片皆为螺。吾下水蹒跚而去,脚踩一石,石上有藓,于是吾滑倒于水中。一身湿透,干脆脱衣大干一番,碰水一刻,全身冰凉,仿似秋冬之际。再过几潭,其余三人亦湿透,袋中之螺,越来越多。有几潭,吾与凯浑身而下,手摸之处,脚踩之地,尽是螺。而其余两人,见无物状,早已远去,不见人影。有几潭,除水流之声,再无他物。夕阳西下,人影不见。透过密叶,可瞥见残红太阳,所见美景,尽收眼中。 俄尔,四人至瀑布之巅,呐喊赞叹,回音震颤。俯视其下,馋惟暂驻,无不敬畏者。遂四人绕道而行,赤脚穿行于林间。四人中有做鬼叫者,说是调节寂寞气氛。瀑布底处,乃一水库,兴于发电。于是水库以下之潭,全是死坑,毫无生气。再者,有开发山林者,肆意砍伐,每每雨天之际,山腰之石全滚至河间,水泄不通,此乃废溪一条。吾等悲愤至极,哀叹其伤。然袋中之螺,早已三斤有余,心兴之极,难以言表。四人立于大坝中央,吹风望远。老矮有一狗亦随身其后。此乃山溪闲适图,此乃真善美。 天色渐晚,吾等原路而回。除袋中之螺,亦有他物,如溪黄、鸡葱花,林间珍贵草药,应有尽有。穿上衣鞋等物,速度如疾,返回大路,四人无一受伤。归途中,焉然蝉声响彻山谷。至家中,四人全身湿透,野味特浓,疲惫不堪。 这天晚上,他们的美食是炒田螺。美食配烧酒,可谓天伦之乐。 在如此良辰美景的时刻,林健杭却收到叶晓婷的一条短信。奇怪了,叶晓祉的姐姐怎么无端端给他发信息呢?他打开一看:“晓祉有和你在一起吗?晓祉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他回复:“她不是在家里吗?昨天我们才通过电话,她说在家帮忙盖房子,累了一天。”“请相信我,晓祉说昨天回学校,可她同学说不在。我问隔壁的老嬷嬷,她说晓祉没有去过,我找了所有人都没有找到。”看来这事是真的,叶晓祉为什么要欺骗他?她能去哪?他给叶晓祉打电话,电话没有人接。这下可把林健杭急坏了,他是又气又担心。这信任可是感情的基础,难道叶晓祉去找周翔了?不,不会的,叶晓祉不会这样做的,他不能这么怀疑叶晓祉。 李晨凯问:“怎么了?” 林健杭没有说什么,只身一人来到桂花树下,继续给叶晓祉打电话,终于打通了。林健杭想责备她,可是听到叶晓祉绵柔的声音的时候,又制住了。他平复心情问:“你现在在哪?” 叶晓祉知道秘密败露了,回答说:“学校。” “我们不是说好二十号一起回去吗?” 叶晓祉在电话的另一端开始滚滚落泪:“我就是想在你回来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我姐姐四处打听我的消息,现在我爸妈也知道了,我朋友们都知道我欺骗了他们。”原来这一出闹剧是为了给林健杭一个惊喜。制造惊喜是好的,但是有时候我们宁愿不要惊喜,因为惊喜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宁肯细水长流。 林健杭问:“你那么早回去,食堂还没开,你吃什么呢?” “我买了面包。” “吃面包吃得饱吗?”林健杭很关心她。 “吃得饱,你放心。” “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知道吗?” 林健杭带着焦躁不安的心情回到屋子,李晨凯大概猜出了什么事情。 林健杭说:“大哥,我们可能要提前出县城了。” 八月二十号,林健杭急匆匆回了学校。 一一六.百合花,不可爱 “大概三个钟头后我能到客村。”林健杭坐在人声嘈杂的绿皮车上,发信息给叶晓祉。 她回复说:“好,我现在在我姐的鞋店,晚一点我就过去,我们在客村地铁站不见不散。” 时隔一个月,两对恋人马上又要见面了。林健杭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心爱的人,心里就一阵激动,就好像刚刚恋上时的感觉。本来林健杭坐车五六个钟已经够累的了,到了客村地铁站之后,还要等上一个钟时间。叶晓祉姗姗来迟,多久他都会等。 拥挤的地铁令人感到莫名的烦躁,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坐下来,电话就来了。 “你不是说你在车尾的地方吗?你在哪?”叶晓祉问。 “你在车尾处是吧?那我过去。”在哪呢?哦,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就是晓祉。不像她,怎么是短发的? “健杭,我在这。” 真的是晓祉,晓祉怎么又把长发剪短了?他突然有点不适应。两人腼腆地笑了。他问:“你咋把头发给剪了呢?” 她一个小抱:“天气太热了,我短发是不是也很美?” 他搂住她纤细的小腰:“是。” 地铁上,林健杭一直看着短发的叶晓祉。 她问:“你看什么呀?” “看你呀!” “看我什么?” “看你剪了短发的样子很可爱。” 叶晓祉拿出手臂给健杭看:“你看,我回去干活都晒黑了。” “黑才健康。” 叶晓祉凑过来说:“我剪了短发,以后我们接吻就不碍事了。” 一节长长的车厢,连接着下一个车厢,乘坐地铁的人多如蚂蚁。一站过去了,有人下车,有人上车,有的人不动,或许是等待下一个站或者是等下下一个站。有个老伯拄着拐杖,走进来,喃喃说:“这就是地铁啊!”坐在凳子上的小女孩清爽地说:“爷爷,您坐。”“谢谢,真乖。”乘务员在广播上播报一个个车站的站名,列车一阵抖动,林健杭和叶晓祉紧紧抓住对方的手。 三号线地铁,他们乘坐了无数次,有很多回忆。有一次在杨箕站,恰好碰上了上下班的高峰期,叶晓祉碰巧也赶上了,人实在多如乱麻,她被挤下了车,为此她恨透了杨箕,发誓再也不在杨箕站下车;每一次,林健杭去西场地铁站接叶晓祉都要经过十七、八个地铁站,坐了三号线又要换乘五号线,虽然很累,但是他觉得去接心爱的人很快乐;西场那条长长的电梯,他们手挽着手,互相诉说真爱,然后又一次次地离别;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几乎每一个地铁站都留下了他们深情的一吻,这样才能证明他们来过。叶晓祉说:“不要吻,地铁有监控。”尽管每一次都这样说,说的时候还不好意思,但是每一次都无法拒绝林健杭深深的爱。 四十分钟过去了,他们走出了地铁站,转乘接驳车到了他们为之熟悉的祈福车站。这个车站给他们留下了更多美好的记忆——他们在这里买板栗吃、买奶茶喝、逛着小超市和菜市场。候车站台上留下的身影,多得无法计算。 走过车站,便是祈福草地,这是他们爱的圣地,也就是在这个地方,他们有了第一次的相吻。 林健杭怎么会想起那么多以前美好的回忆呢?是因为太想念叶晓祉了吧!苦苦的相思真的是让人饱受折磨。 是的,新的一学期又要到来了。这一学期他要很努力,不仅要在学习上努力,也要在爱情上加把劲。因为还有很多约定没有完成,特别是看海的那个约定,无论如何,他也要凭借自己的能力赚足钱带叶晓祉去看海。他答应过她,那么他就应该做到。未来是多么美好,爱情的力量可以让一个人有着奋发向上的冲劲。 八月二十一号的晚上,学校静悄悄,同学们都还没有回来。宿舍,现在只有林健杭和朱志文两个人,朱志文提前来做兼职。食堂也还没有开饭,教室都在搞装修,校道的栏杆和门窗都喷上了朱红色的油漆。芒果树上的果实早已洒落一地,腐烂在泥中,成为了养料,让小草长得更为茂盛。 还有许多天才是真正报到的日子。等到一个个怀揣梦想的青年纷纷踏进学校的时候,球场上会闪现各色各样的身影,紫荆树上也发出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那将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夏末,迎接他们的将是一个和煦的秋天。 现在林健杭和叶晓祉坐在他们常来的校园一角。这里有张铁椅,铁椅后面还有一棵古榕,这会古榕一定很高兴有人来看望它,所以发出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算是调节他们谈情的浪漫气氛吧。它一定还记得,就在同一个地方,这里曾经有过杜小贤和李晨凯的离别。一眨眼,就过去了一年。 叶晓祉躺在林健杭的怀里说:“真好,躺在你怀里真好。” 林健杭轻轻抚起叶晓祉被风吹乱的头发,手尖滑过她细嫩的脸颊,在她额上吻了吻:“今天累吗?” 叶晓祉微微点头,眼睛紧闭。 “那就好好睡一觉,躺在我怀里。” 叶晓祉不做声,渐渐进入了梦乡。 他真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里,把这一画面定格住。 第二天一早,林健杭来到祈福菜市场,基于食堂没有开饭的缘故,只能自己做饭吃。他打量着中午的那顿饭该怎么解决:电饭锅在宿舍是有了,现在差的东西是柴米油盐。他买了两块钱生菜,买了两个马铃薯和一条胡萝卜,再买一条鱼,还有一块三的豆腐,寻思着要煲一个鱼头豆腐汤,然后煮两个青菜。他又想想,光是青菜不行,再买点猪肉吧,买个大蒜调味;不行,一个电饭锅不行,还得有个电磁炉才能做出美味的午餐……哦,对了,最重要的米还没买,买米的时候顺便买油和盐。 他暗自得意,现在还在睡觉的叶晓祉醒来之后一定会很惊讶,惊讶这一顿爱心午餐是为她一个人做的。他拎着大包小包往学校回,刚刚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没抬头,风景宜人,现在回去,太阳异常猛烈,没走一会,大汗淋漓。 他走出菜市场,看到对面有家花店,一朵朵芳香扑鼻的玫瑰招惹他走过去。 老板娘问:“靓仔,要点什么花啊?” 他揶揄说:“这玫瑰怎么卖?” “一朵五块,一束二十。” 他从来都没有买花送给叶晓祉,虽然以前送给她的是紫荆花的照片和学校里土生土长的紫荆花,但那只能代表某个含义,他应该真正买一束花送给她。他不了解各种花语,但他知道玫瑰代表爱情。他又想,现在的人哪一个不是买玫瑰倾诉爱情的,这样太普通了,他应该来点新颖的。 他问:“这一束白色的花是什么花?” “百合。” “百合花代表什么?” 对花语甚是了解的老板娘专业解释说:“百合花又叫夜合花,为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百合的花。百合花产于新疆吐鲁番盆地,产地昼夜温差大,光合作用长,茎细叶嫩、味质鲜美,且含有人体所必需的多种微量元素,具有极高的医疗价值和食用价值……” 老板娘想继续说下去,林健杭打住问:“简单一点它有什么隐喻?” “顺利、心想事成、祝福,也可以表示爱情。” “好吧,就这束百合吧!” 早上九点多,校园还是很安静。他回到宿舍,往窗外望去,五光十色;听蝉鸣的声音,绕梁三尺。 林健杭给叶晓祉打电话:“起床没有?” 她干涩回答:“刚刚起床,刚刚开机,你就打电话了。” “你赶紧洗漱一下,我买了早餐给你。” 她柔柔无力地回答:“好,你等一下。” 叶晓祉昨天肯定是兜兜转转累了,要是平时,叶晓祉哪能睡到太阳高高挂的时候? 叶晓祉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来到林健杭的宿舍,先是一个早安吻。叶晓祉问:“你不是说朱志文回来了吗?” “他去兼职了,要晚上才回来。”他给叶晓祉递上面包:“赶紧吃吧,瞧你面容憔悴的样子。” 她刚刚去了一趟学工办,把学费交了,还说不再去学院办公室做助理。 叶晓祉拿着面包,坐在林健杭的位子上,手摸着小腹,好像不舒服。 林健杭问:“吃不下吗?” 叶晓祉摇摇头。 他问:“不舒服啊?” 她说:“昨晚来‘例假’了,很痛。” “难怪你无精打采的,那现在怎么办?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林健杭说,“等我做好午饭的时候我给你送去。” 叶晓祉看看林健杭买的午餐料,说:“你还特地跑出去买材料做饭啊?” “本来是想让你惊喜一下的,谁知道你身体不舒服。你看,这花也是给你买的。” “好漂亮的百合花。”她放下面包说,“昨晚睡觉起来两三次,一直睡不着觉。” “那你赶紧回去补觉,乖乖地养好身体。你要买什么,要用什么,我就帮你买。” 叶晓祉奇怪地问:“健杭,我剪成短发好看吗?” “好看。”林健杭郁闷起来,也许是叶晓祉身体不舒服的缘故。 “我有话想对你说。”叶晓祉不正面看他,“我昨晚睡不着觉,写了很多想说的话。” 林健杭坐下来说:“哦,是吗?我看看你写什么了?” “你以后再看吧!我想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剪短发吗?” “嘿,你不是说,我们接吻的时候不碍事吗?” “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们分手吧!” 林健杭停止了笑声,沉默不语。 叶晓祉翻过头来问:“你是不是不想谈这个问题?好,我不谈,我不想你不开心。” “这个月,你向我说过很多次,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分手挂在嘴里。” 叶晓祉已经流泪了,说:“我们昨天在地铁见面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我们变了,不是你,而是我,我发现我不像以前爱你了。昨天晚上我想想,我们可能确实是因为性格不合,所以我总是让你不开心,我们总会小吵小闹。” 林健杭抱住她,声音哽咽说:“能不能不要分手?我说过我一辈子只爱你。” “你觉得我们还能走下去吗?”她哭着说,“健杭怎么办?我不爱你了,你说过有一天我不爱你了,会怎么样?这一天真的来了,我放不下,我放不下,我一辈子都爱你。” 分手一句话,努力却要一辈子。他看看刚刚买的百合花,怎么一点都不可爱了? 一一七.邓婷婷的回归 五年后,冰天雪地的季节。 南方航空公司波音747客机缓缓从天而降,一阵轰隆隆的引擎声充斥着整座机场。一辆辆计程车在机场大厅正门处排队等候,走了一辆又来了一辆。穿着白色交警服站在岗位的青年扑哧扑哧呼出白气,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车辆和来往的人群。候机大厅,一阵阵广播响起,有的人匆匆忙忙进入安检门,有的人高高兴兴从安检门出来。两个人拥挤在纷杂的等客群中,手中没有举个牌子说是接待哪位贵宾,只是身穿西服的小伙子人人都说他俊俏,还有旁边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人脸上爬满了皱纹。 他们要接的人,是一个在日本读完研究生的人,没错,这个人是邓婷婷。她终于学有所成回国来了。等她下机的小伙子是李晨凯,那个金丝眼镜是蔡教授。蔡教授现在不再是教授那么简单了,这几年他持续着书创作,已经超过五百万字创作的他,人们称之为作家。看看李晨凯吧,他其实没有什么变化,还像几年前风流倜傥。不过他比以前成熟了,这要拜杜氏总裁这份重任所赐。 “教授,我看见你又开始创作着述了。”李晨凯两手藏在裤兜里,眼望前方,紧紧盯着乘客经过的安检门。 “数你最关心我的着述了。”蔡教授右手托起金丝眼镜,用浓浓的书气说。 “今天不是你出新书的新闻发布会吗?”李晨凯问。 “对啊!可今天要是有十个八个新闻发布会,我也不会参加。”蔡教授拍拍李晨凯的肩膀,转过脸看他,语气有点严肃说:“赶紧和婷婷订婚。” 李晨凯迷糊着双眼,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安检门过来,远远向他们招手:“干爹,晨凯。”在日本生活了五年的邓婷婷,早已把大和民族的着装和行为习惯摸透了,眨眼一看还真像个日本小萝莉。她不小了,本来她身上就有一种美丽端庄的气质,再加上她这么一打扮,就显得更加像个明星迷彩动人了。 邓婷婷高高兴兴地跑过来,蔡教授以为是要抱他,没有想到第一个拥抱给了李晨凯。蔡教授吃醋说:“哦!你眼里只有晨凯一个人,干爹就不存在了。” “干爹。”她接着抱了蔡教授。 “来,我帮你提行李。”李晨凯说。 “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堂堂正正的李总裁帮我提行李?”邓婷婷开玩笑说。 “好了,不多说了,咱先上车,回酒店。”蔡教授说。 一出大厅,风刀霜剑迎面而来,刺骨的冷意直让人打哆嗦。李晨凯把脖子上的围巾给邓婷婷围上,关了车门,渐行渐远地离开了机场。他谙熟机场交通,不一会儿上了高速,向订好的酒店奔去。只是天公不作美,一场霜降给机场高速增添几分颜色,白皑皑的雾气像是扯破的棉絮在空中乱飞。 蔡教授说:“这鬼天气非耽误我的新闻发布会不可。” 一阵抖动,车轮在雪面上打滑。李晨凯放慢车速:“谁说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不重要的?” “哦,干爹,你什么时候学会心口不一了?” 蔡教授往手里哈气,笑笑:“我只是随便说说。” “我知道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对你很重要,所以我这不就想着开快点吗?可你看这车堵得……”李晨凯不满意这样的天气。 “不急,不急,你把车速慢下来,待会你在前面路口放我下来,我坐计程车去,你送婷婷先回去。” “这怎么行呢?”邓婷婷说,“外面大冷天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计程车?” 蔡教授执意如此,打开车门,下了车,不停地搓着两手。邓婷婷把她的围巾给蔡教授系上。不出一刻,一辆计程车来了。 邓婷婷对蔡教授说再见:“撒哟拉拉(日语)。” 李晨凯启动汽车:“说说你在日本都学什么?” “我主修的是工商管理,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门课吗?” 李晨凯摇摇头,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偶尔侧过脸看看一派日系的邓婷婷。 “我想,读经济类的,对你会有帮助,所以我放弃最爱的哲学。” “不过说实话,哲学确实挺无聊的,当初为什么不选市场营销或者商务管理之类的专业,这样我就不会在头几年遭殃了。” “其实哲学也没什么不好的啊,看个人吧!” “我们班真正从事有关哲学行业的好像也没几个。” “对哲学最情有独钟的,了解最透彻的,应该就是健杭了……” 李晨凯一阵急刹车,前面的交警向他招招手,示意从旁边小道绕过去:“前面的路封住了,过不去。”裹着大衣的交警大声喝他。看来一场暴风雪就要来临,这几天的天气越来越糟糕。哎,还不是人们恶意破坏环境的结果,政府老说要保护环境,能真正落实到环境保护的究竟有几项实施?要是以前,在亚热带地区,能见到冰霜就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现在毛茸茸的白雪布满了大街小巷;眼看暴风雪又来了。 为何婷婷一回来便碰上这个不祥的天气?他们只好被迫在附近小镇休息一晚,明天再回酒店。时间是非常宝贵的,一个晚上可能会让杜氏顷刻之间发达成商业巨头,然后又惨烈破产。有关桉树的收购案现在正如火如荼进行着,这单收购案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差错,这可是杜氏倾注的全部心血。 再忙,他也得抽出时间接婷婷;再忙,也要调养一下感情生活。现在他难得来一次广州,他想抽个时间回学校看看。 邓婷婷睡得跟酥油茶一样香。他不想惊醒婷婷,便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学校。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学校变得荒凉毫无生气。枯黄的树叶洒落一地;不见清洁阿姨的身影;课室门口的牌子已经脱落,墙壁一道深深的裂缝映入眼帘;校园的杂草没过膝盖…… 他问保卫:“大叔,怎么这个学校没有人?” 大叔看看这个似曾相识的面孔说:“哦,你不知道啊,前两年因为招生问题停办了,后来给旁边的企业收购了,再后来一直也没有人过来重新建设。我过完这个月也要走了,到时候就彻底没人了。” 学校停办,这么天大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其实也不奇怪,前几年——那个灰色的年代,又怎么会想到学校?他走走停停,想起了很多难忘的画面。 邓婷婷醒来发现李晨凯不在,打电话问他哪去了? 李晨凯如实相告。 邓婷婷矫情说:“你也不带我一起去看看学校?” “我怕打扰你,所以没有叫醒你。” “总之,你回来带我去,在日本这么多年,我也很想回学校看看。” 李晨凯看看表,时候不早了,他要去下一个地方。他说:“这样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 “我妹妹。” “你什么时候有个妹妹?从来不曾听你提起过。” “你别问了,我先回去,然后我带你去。” 冯素晴终于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而且还以优异的成绩被中山大学中文系录取了。转眼,她读完这个学期就要毕业了。冯素晴兰心蕙质,因为成绩优秀,在系里拿了两次奖学金,不过现在的她正在为实习的事情而忙得昏天暗地。 她的好友吴文丽最终还是没能考上大学,在县城一家餐厅做起了收银员,日子过得还一般,只是多了一丝忧郁的眼神。她总慨叹不能与冯素晴在一起,慨叹了几年。大家慢慢习惯了不能在一起的生活。一直以来吴文丽的家都比较富有,她常常给冯素晴寄点衣服、鞋子,她对冯素晴说:“去到了外面,就不能让别人瞧不起,要让她们羡慕你的成绩,同时也要羡慕你的美貌,你是美貌和智慧并存的仙女。”这话可把冯素晴乐开了花。 李晨凯带着邓婷婷来到了中山大学,冯素晴很是高兴。几年过去了,她变得更加温柔动人。经过介绍,冯素晴才知道眼前这个美丽大方的姐姐就是邓婷婷。 “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将来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也要出国深造。”冯素晴学着西方的握手礼对邓婷婷说。 邓婷婷经李晨凯这么一介绍,才想起来原来这就是林健杭的妹妹。 李晨凯问冯素晴:“晴晴,你的实习问题解决了吗?” 冯素晴满脸惆怅说:“正烦着呢!” “要不跟我回去公司实习?”李晨凯建议说。 “可是我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我帮不了你。” 邓婷婷插过话说:“这就不对了,公司也需要有文采的人,特别是写报告、软文,就需要你这种人才呀!” 李晨凯又说:“你就回来嘛,你看我们都需要你。再说,你要是去深山老林的地方实习,我才不放心呢!” “我又不是一个人,你怕什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好不好?”冯素晴辩论。后来她想想说:“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你比我哥还烦。” 他们约定,明天一早就往新阳家里走。 晚上,邓婷婷抱住李晨凯说:“好想你啊!我现在终于能和你厮守了。” 他沉思了一会说:“蔡教授跟我讲了……” “讲了什么?” 他轻声慢语吐说:“关于订婚的事情。” 邓婷婷突然握紧他的手,双眼紧紧盯着他的瞳孔,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等我把桉树的收购案解决了,我们就订婚,希望你能等我。” “我等你。”她眼睛直溜溜看他。 “早点睡吧,天气冷,我给你加张被子。” 他睡不着,一个人打开电视机看了会晚间新闻:“今日,我省将会再次受强冷空气袭击,一股强冷气团已经漫过了南岭大地。预计今晚至明天将会出现霜降和雨雪天气,建议出车的朋友慢行。”不会吧,这样下去,明天怎么回家?不行,他不能逗留了,明天无论如何也要回家。 这天晚上,冯素晴特地去了一趟超市给吴文丽和家人买了几份小礼物。她兜了好久,一家鞋店吸引了她的眼球,她走进去。店主欢快的声音说:“欢迎光临,靓女,要什么鞋子随便看。”有一个女顾客在试穿鞋子,女顾客挑剔说:“这双鞋有些松,你看能不能便宜点。”店主面带微笑蹲下来给顾客量体裁衣说:“怎么会松呢?我看看,不会啊!刚刚合适,你看我们女人穿高跟鞋,脚疼,正需要这双宽松一点的鞋,给脚透透气。”“真的假的?”“你看这双鞋的颜色和款式对你来说再适合不过了,刚刚好。”她的甜言蜜语给女顾客捧乐了。 “小朋友,你喜欢这双鞋吗?”店主问另一个顾客。身旁的家长说,“孩子喜欢这双,可是太紧了。”“不紧不紧。你看这鞋的材质都是牛皮做的,你拉一下,有弹性的。还有啊,这鞋越穿越舒服,越宽松,买鞋嘛,就是自己要喜欢,这双刚刚好,很合适小孩子。见你那么有诚意我给你打个折。” 大也合适,小也合适,合适也说合适,不合适也说合适?这店主真是能说会道。冯素晴想想要是她有这般口才就好了。店主一身黑色着装过来问:“一看你就是个学生,我介绍几款鞋给你呗!” “你真会说,我能要张你的名片吗?”冯素晴说。 “当然,这是我的名片,我叫叶晓祉,以后你带多一点朋友过来我这买鞋啊!”叶晓祉面带微笑说。 冯素晴回到酒店,李晨凯问她哪去了?经一打听原来是买鞋。冯素晴还给李晨凯看了一下店主的名片。 晨凯惊呆了:啊?叶晓祉?她们见过面了?他一阵胆颤心寒。 “晨凯哥,你怎么了?”冯素晴问。 “哦,没……没什么。”他心里暗暗庆幸冯素晴不认识叶晓祉。 一一八.叶晓祉见冯素晴 叮铃铃……电话声响起。“哈喽!”叶晓祉接电话,“你好吗?志文。” 难得,朱志文会想起她。自从毕业之后,朱志文依靠自己的努力,在一家电脑城做起了销售员。现在他知道邓婷婷从日本回来,还保持着初恋般美好心情的他组织了一次聚会。不过,朱志文已经连续打了几个电话给别人,都因种种理由而不参加聚会。 刘浩,这个死胖子,可能是因为越来越肥的缘故,开办了一家网吧,可想而知他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出来,再说他那肥嘟嘟的肉也不允许他出来,可以猜测是刘嫂子——严芳玲不肯他出来鬼混吧;严芳玲最终还是放弃了大好青春,与刘胖子一起过活了;黎燕丽现在学起了化妆,别小看她搞得是化妆,可赚钱起来,财源滚滚,据说她的化妆店是和她妹妹黎燕莹一起做起来的;邱明,回他的大西北去了,他说要为祖国贡献,那随便他吧,人各有志,其实做人就应该把青春奉献给祖国才对,邱明是好样的;至于廖少荣嘛,唯独他一个人继续保持着对哲学的热衷,现在在小县城高中任教政治。 虽然他们班的人没有几个坚持最初的梦想,但是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出路。在这一伙人当中,李晨凯最厉害,他虽然没有完成学业,却意外地收获了辉煌的事业和抱得美人归。 叶晓祉说:“我实在是没时间呀!周六还要赶一批新订单。” 朱志文好声好气说:“你就出来见个面,都这么多年了。” 门外又进来了两个客人,她招呼李晓燕先服务一下。 “客人来了,我晚点再给你回复吧!” 顾客见到叶晓祉一挂电话像是见了孟婆,转身走了。 李晓燕毕业之后一直找不到喜欢的工作,索性就帮叶晓祉重新经营起叶晓婷的鞋店。这样一来,她可以好好照顾外表坚强,内心软弱的叶晓祉。她说:“怎么了?打算这个周末又宅在家?” “要不然还能去哪?”叶晓祉冷声回答。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你做一点赏心悦目的事好不好?”李晓燕为姐妹着想说。 叶晓祉扮了个鬼脸说:“这算不算赏心悦目?” 李晓燕转动着圆圆的大眼睛,嗤之以鼻。 “我觉得这不错啊,扮个鬼脸,你觉得不行的话,那我就……”叶晓祉趁李晓燕不提防,在她长满肥肉的腰上一掐。 李晓燕像失了魂似的一阵尖叫,把隔壁四邻的眼珠子都吸引过来了。李晓燕的脸一下子刷红了。淡定下来之后,她说:“说真的,你真的要多参加一些活动。我倒是有一个……你要不要一起来?” 叶晓祉问:“就你那舞蹈班的活动?饶了我,我才不去呢!” “你来嘛,我给你介绍几个帅哥认识认识。” 突然隔壁的欣姐上门来,冲口说:“有没有四十二码的马丁靴,赶紧借姐急救。”阿欣,叶晓婷多年好友,多亏她,才把这个店铺保留了下来。看吧,现在叶晓祉的生意风生水起,很大程度上是有欣姐的相助。 “有,晓燕,你三点钟方向第一排第三个鞋盒就是。” “真是太感谢我的小祖宗了,今天姐我又捞得一手喽!” 欣姐一走,李晓燕便不给叶晓祉喘气的机会说:“怎么样,去不去?” 叶晓祉打开电脑,突然问:“今天几号了?” “什么今天几号,我问你去不去?” “今天十五号了,不行,我得马上给家里汇钱。”她看看手表,已经下午四点了。 她急匆匆拎起包往外奔去:“晚上我叫外卖。” 李晓燕问:“不是啊,你还没回答我去不去呢?” 叶晓祉连朱志文的请求都没答应,她会去认识不三不四的人?她才不呢!她宁愿在家呆一整天,也不愿意出去。可能是习惯了这种生活吧,她也不太愿意去认识更多的人,五年来,她都是这么过的。 十五号,像往常一样,她给家里寄钱。眼看着爸爸妈妈一天一天变老,而姐姐又没有工作,呆在家里养小孩。不过老天爷还是开眼的,叶晓婷有过一次流产,经过多年的农家秘方调制,现在一个胖嘟嘟的小伙子马上就要两岁了。 她对叶志强,还是抱有很大的成见。他的固执和保守已经越发不可收拾,总叫她不要晚上出去,不要穿太抢眼的衣服。任秀荣则不然,她说女孩子就要穿得漂亮一点,女孩子的青春就是二十岁到三十岁,过了这十年,女人就不值钱了。任秀荣还一直催着叶晓祉赶紧找个男朋友,像她姐姐一样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所以,每一次叶晓祉要面对家里的固执思想和先进思想的时候,她总是不知道哪儿跟哪儿。不知道该听谁的才是对的,她想既然两方的想法跟她自己的想法都有出入,干脆两个人的都不听,自己决定就行了。本来就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人,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主张,而不是像小孩子一样,要爸妈教走路跑步。 汇完钱,她匆匆忙忙赶到市场要两个外卖。李晓燕这个能吃能睡的家伙,每天下午五点半后就嚷着肚子饿。现在都六点了,那李晓燕还不大发雷霆?电话响了,果然是李晓燕打来的:“我的神啊!你怎么还不回来?” “大姐,你等等会死啊?对了,跟你说啊,我姐的儿子刚刚很搞笑,跟我讲电话了。” “你又来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还不就是那几句像大人说的话把你逗笑了。” “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你有哪一天不讲起婷姐的孩子?” 叶晓祉多么希望每天都能听到小孩子的声音,这样她就能天天笑,不用挂着一副苦瓜脸,也不用老是在想某些人,某些事。可是越高兴的同时,心里越难受,因为这几年下来,她总感觉少了一个人的存在。 容不得她想太多,李晓燕又开口说话:“刚刚我很窘迫。” “为什么?什么事令我美丽的燕子垂头丧气?” “刚刚来了个老外,你知道我不会说英语,可是我又不能表现出我不会的样子,所以老外一进来我就hello,接着是here, there,然后就bye bye了。” 叶晓祉笑出声音:“你确实够囧的,这样吧,我买个辣椒排骨饭给你怎么样?” “咦,好啊。”一讲到吃的她马上就忘记了刚刚的烦恼,这一点挺像叶晓祉的性格。李晓燕说:“什么都别说了,你赶紧买回来,我去你柜台上找找有没有英语书,我要恶补。” 李晓燕哼着歌曲,随便找找看,看有没有英语书。她要是能像叶晓祉那样用英文与外国人侃侃而谈的话,还愁现在找不到男朋友?不过也真是的,叶晓祉明明知道她的英文差,也不给她补补。为了鞋店的经营收入着想,叶晓祉理当那样做啊!不过也真是可惜了,叶晓祉英文那么好,八级都过了,她都放弃了梦想。还不是因为婷姐,因为家庭的影响,她才放弃了英语。叶晓祉果断放下英语,其实她是想忘记从前吧! 李晓燕知道,有时候,叶晓祉还会拿起英语书看看,练练发音,就像她时常想起从前的某段往事。李晓燕抽出抽屉,果然有一本书在柜子里,她喜形于色。抽出英语书,不料一本相册脱落下来。她随手翻开来看,相册封面上写着《没有主角的爱情》,一看还真的是没有人的照片,都是一些校园风光,环境优美,其实就是她的大学校园。这时候,叶晓祉回来了,她急匆匆抢过李晓燕手中的相册,她就知道李晓燕会看这些照片。她太心急了,以致在塑料袋上溅出了油腻的菜汁。 李晓燕若无其事地问:“这照片挺漂亮的,这是哪啊?” “别问了,吃饭吧!” “真的,如果拿去参加摄影比赛的话,准能拿奖。” “别说了。”叶晓祉有点激动,然后给李晓燕递上她的饭盒。 李晓燕满头雾水,不知道叶晓祉受到什么刺激了,对她开起火来。她马上又意识到,既然晓祉不愿提起,自然有她的道理,也许是晓祉的一块伤疤,作为好朋友的她,又怎么忍心戳开她的伤疤让伤口肆意流血? 这个冬天比往常更冷,呆在封闭的店铺里,都能感受到一股股锥心的寒意。手脚麻痹,特别是手指,一阵阵刺痛像是一把把无情的尖刀在戳。遇到这种恶劣天气,千万别出门,出去嘴巴准能被冻得跟火腿肠一样紫红紫红。 大街上,一个个行人穿得厚实,双手藏在两个袖筒里,头低着,脚步急速向前行走。昨晚下了一场冰雹,把街上的红绿灯和大大小小的招牌打得粉碎。一时间交通瘫痪了,抢修工人不停吆喝着,给大伙鼓劲加油,共同抵御寒风的袭击。 一辆汽车从街角绕道而来,到了门前,“哒哒”响了两声…… 叶晓祉估摸谁来了,一看从车子走下来的人,原来是李晨凯,和两个女孩子。 冯素晴嘴里说:“我昨晚就是来这里买鞋的啊!” 李晨凯说:“哦,是吗?忘了告诉你,这鞋店的老板是我的好朋友。” “真的假的?”邓婷婷疑惑问。 李晨凯对邓婷婷说:“你一定不会忘了这个人是谁。” 叶晓祉迎出门来:“我说这个帅哥是谁啊!” 李晨凯回头一看:“晓祉,多年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他上前拥抱她,介绍说:“邓婷婷,冯素晴。” 叶晓祉一看是昨晚来买鞋的小女孩:“怎么样?你的鞋满意吗?” 冯素晴点点头。 邓婷婷说:“哇,还是当年的卡哇伊呀!” “婷婷,好久不见。”叶晓祉高兴地说,“赶紧进来。” 叶晓祉给他们递上一杯热腾腾的水:“这么说来,你们马上就要订婚了。” 邓婷婷洋溢着幸福说:“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哦!” 李晨凯问:“生意还好吗?” “你还好意思说,你都几年没有跟我联系了?” “是我的错。” 叶晓祉说:“生意还好了。” 李晨凯问:“咦,婷婷你不是说要看看鞋子吗?” 邓婷婷说:“是啊!” “晴晴,你昨晚看中的鞋子是哪款,你给婷婷姐介绍一下呗!”李晨凯说。 “好嘞,我好羡慕晓祉姐哦,你的口才一流,我中文系的感到羞愧啊!”冯素晴崇拜她说。 “你要是做我这行业,说得比我还好。”叶晓祉说。 李晨凯现在可以独自和叶晓祉说说话了。 “我看你憔悴了。”李晨凯说。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你过得还好吗?怎么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一个妹妹啊,而且还长得那么漂亮。” “呃……这……”李晨凯想说话,邓婷婷说:“晨凯,你看这双鞋漂亮吗?你过来看看嘛!” 李晨凯只好过去,这时候黄妙玉打来电话。一说到桉树收购案的事情,李晨凯马上紧张起来。这次是徐氏给出了一个收购方案,还以命令式的口吻对黄妙玉说必须按照这个方案实行。 李晨凯对叶晓祉说:“我不能再停留了,我得马上回去,公司有事。” “那么急?多呆几天吧,我听说朱志文组织大家聚一聚。”叶晓祉说。 “不了,我们以后再说吧!” “那我就不强留你们了。”叶晓祉现在终于可以给朱志文一个回复了。 一一九.徐氏的掺和 还没踏进杜氏的大门,灰蒙蒙的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势来得迅猛,一下子便是白茫茫的一片,稀里哗啦下个不停。谁晓得天突然下起雨来?但凡行走的人都没有带雨伞,找到避雨处的时候,头发和外套湿透了,心里咒骂着这个该死的老天爷,耽搁别人的好事。眼下一时半会也不能到公司上班,等着领导的一顿臭骂吧!好吧,管它个什么欢迎副总裁的仪式,都见鬼去吧,李总裁的未婚妻又怎么样? 黄妙玉正想往回赶,决定今天不去上班了。说时迟那时快,雨却莫名其妙停了,而且停得一干二净不带走一片云彩。她看看表,打消了回府的念头,不管怎么样,她得马上赶回公司去,毕竟她是总裁秘书,不能因为总裁带个老婆回来就赌气不干活。李晨凯是堂堂正正总裁,应该有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妻子。 “叮咚”电梯门一开,李晨凯携着邓婷婷踏进杜氏企业的写字楼,带着墨镜的邓婷婷显得有点趾高气扬。 这时候员工们便七嘴八舌得议论开了。“这就是我们总裁的未婚妻?真漂亮。” 员工们便像接力般说:“我跟你说,听说副总裁是日本留学回来的。” “她不知道日本人一直与中国抢钓鱼岛吗?” “听说她已经有总裁的孩子了。” 李晨凯向大家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副总裁,大家欢迎。”办公室噼里啪啦响起了掌声。李晨凯对邓婷婷说:“你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吗?” 邓婷婷嫣然一笑:“我刚来,请大家多多指教,大家先工作吧!” 一个十七八岁的出纳员问:“请问邓总留学修什么专业?” “工商管理。” 又一会计笑呵呵说:“李总和邓总双管齐下,杜氏肯定鹏程万里。” 李晨凯说完把邓婷婷引到办公室,“这是你的办公室。” “不是与你一起办公吗?”邓婷婷问。 “哪有这样的,我给你介绍一下秘书。”他把嘴巴凑到电话前,按免提说:“妙玉,进来一下。” 外面没有人应,他又说了一遍。 黄妙玉一副狼狈相冲进总裁办公室,喘着粗气:“总裁,不好意思,我……我迟到了。” 邓婷婷一阵傻笑:“你的秘书?” 黄妙玉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心想这次要遭灾了。 李晨凯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捋了捋黄妙玉脖子上的围巾,说:“你看看你。” 黄妙玉低头不语,怎么好意思让总裁为她整理仪容?她羞愧地微微抬头看总裁,这么多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与总裁近距离接触,他的眼神让她黯然销魂。 李晨凯注意到黄妙玉也有一双明亮而又闪烁的大眼睛,又黑又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像青海湖一般梦幻。他说:“这位是我们的邓副总。” 她赶忙给邓婷婷问好:“邓总您好。” 邓婷婷说:“第一天你给我的印象不好噢。” 李晨凯说:“妙玉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妙玉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为人勤恳积极,这也是我那么多年一直信任妙玉的理由。”李晨凯在邓婷婷面前夸奖她说。 黄妙玉为刚刚随意的样子感到难堪,原来在总裁心中她有着一份美好的形象。 邓婷婷说:“好吧,那我们开始工作吧!我需要做点什么?” “你今天什么都不用做,我让妙玉带你熟悉一下环境。”李晨凯又对妙玉说:“下午三点,召集所有股东开会。” 一说到开会,即刻让黄妙玉想起了近日的工作。她呈工作汇报书给李晨凯,一大叠文件等着李晨凯签字,最棘手的一份股东方案便是小徐的桉树收购案。这个收购案,小徐做得天衣无缝,他确保李晨凯能采纳他的方式。如果按照小徐的方案进行,可能还会给杜氏带来丰厚的利润,也可能会以火箭般的速度直逼全国五百强优秀企业。李晨凯知道小徐一直很关注桉树的收购。小徐付出了大量精力、物力和财力,先是在天天百货做手脚,继而笼络人心,到现在又把目标转移到了桉树的收购案上。这几年小徐没有对杜氏做损失惨重的举措,反而让杜氏如日中天,蒸蒸日上。捉摸不透小徐的棋子是怎么下的,李晨凯感到不安和心慌。 对于桉树收购案,李晨凯也有自己独到的想法。他寻访过旱窝育植基地,虽然桉树长得很快,这几年下来,小小的秧苗早已突破八尺云天,但是还没有到真正意义上的成熟,实际上再等几个年头才是最佳收购的时机。如果能够再等两年,然后再按照小徐的方案实行,那么杜氏的辉煌指日可待。 “人生得意须尽欢。”小徐手中晃着高脚杯,杯里的红酒划出了柔美的弧线。小徐的脖子多了几块肥肉,本来他身材矮小,再加上每天山珍海味,不愁吃不愁穿,现在已经胖得分不清脖子的界限了。他身后始终有个人跟着,那就是徐建华,这个人在小徐的栽培下,变得有胆有谋,只是他现在留起了小胡子,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要说他这几年有什么变化,小徐的回答是:“比以前帅气多了。”意思就是说徐建华终于博得了小徐的欢爱。 徐建华说:“老板,最近泰国‘老鬼’方面一直催我们还钱。” “他要催就由他催好了,反正我们可以如期还上,我知道老鬼已经坐不稳了。” 徐建华冷言说:“但愿我们的计划能成功。” “我们这叫守得云开见月明。”小徐喝了一口酒说,“对了,叫你那两个越南兄弟回来,我有事吩咐。” “他们从未离开过。” 小徐的眼光暗藏杀气,紧紧盯着徐建华。身材比他魁梧的徐建华两眼的视线由平行线慢慢垂下。小徐不动声色,观察着徐建华的一举一动,他突然大笑:“哈哈,果然是老奸巨猾,这一点我都不知道。” “老板教导有方。” “叫他们去一趟泰国。” 徐建华木讷:“我不明白。” 小徐拍拍他的脑袋:“又说你有看书,这点你都想不到吗?”小徐一口气把剩下的红酒全部灌下肚子,转向窗前,神色凝重地望着不远处矗立的杜氏企业:“老鬼他太烦了,他为了钱,三番五次催我,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啰啰嗦嗦了,还钱?到天堂等着吧!”小徐把高脚杯一扔,对徐建华说:“我筹谋已久的计划岂能让老鬼给破坏了?他想要钱,我一分都不给他。是他逼我的,谁叫他把我泰国方面的资金冻结了?” 徐建华开口说:“老板,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的意思是什么?”小徐从橱窗上抽出一个新的高脚杯,往里倒红酒。 “你就是想我和两个兄弟把老鬼给做了。” “哈哈,你有进步嘛!”小徐听着徐建华的分析,倒在杯子里的酒溢了出来。 “老板,酒满了。” 小徐马上翘起瓶子:“来,这事给我做漂亮了,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小徐把满满一杯酒赏赐给徐建华,他又说:“古人说美女配英雄,现在现成的只有美酒一杯,等你凯旋,我再赏赐美女给你。” 下午三点,杜氏股东大会如期进行。众多股东当中,唯独小徐一个人姗姗来迟。小徐手捧鲜花,跳着恰恰走进了会议室。他看了一眼说:“哎呀,不是说今天美丽的副总裁也在吗?可怜我的鲜花了。” 黄妙玉起身说:“徐股东,请你坐好,我们正在开会。” “呦呦,小姑奶奶生气了?那我这束花送给你吧,我最不喜欢不开心的美女了。” 李晨凯说话:“我们正在讨论桉树收购案的事情。” “还用得着谈吗?”小徐一个优雅的姿势坐下来,示意秘书拿出方案资料说:“我的方案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可是这里不止有你一份满意的方案。”李晨凯捞起一大叠文件向对面的小徐扔去:“这是二十几个股东的方案,他们的也不错,为此我拿不定主意,你帮我看看,徐股东。” 小徐立马站起身,双手撑住桌子,和李晨凯四目相对,良久又笑着说:“哈哈,这些方案没有一个是值得我花时间看的。”他一手拨开,全掉在地上。全场二十几个股东嘴里抽着筋,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我敢确保按照我的方案实行,你们所有小股东到年末能分红到3%的股利,怎么样,你们有话说吗?”小徐仗着持有最大股份的威力震慑四方。一个个股东都没话可说,这些股东当中,有些确实股份不大,不敢发言,有些被小徐收买了,没有发言权。 李晨凯说:“我并不认同这是最完美的方案,我知道你的方案很好,但我的想法更上一筹。我们投票表决好了。” 小徐突然感到一阵心慌,站在他眼前的李晨凯已经不再是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了。 “我建议,”李晨凯底气十足说:“再过两年,我们再采用徐股东的方案,那我们就可以跻身全国五百强优秀企业之列。” 一旁的秘书黄妙玉忙着记录今天的会议内容,她偶尔抬头看看李晨凯神气十足的场面。 李晨凯的话语刚落,超过半数的人表示赞同,保守的股东们认为这样风险最小。 小徐换了个口吻说:“这事好商量,我们不能马虎,得从长计议。” “不用了,今天决定就行了。”李晨凯斩钉截铁说。 小徐的计划落空,他灰头土气走了。会议室里,股东们给李晨凯响起了掌声,嘴里说:“这个小徐实在是太嚣张了,就是要给他威风看看。” 散会的时候,黄妙玉说:“总裁,你刚刚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李晨凯问:“邓总那边还好吗?” “我给她看了一些简单的个案。” “好,我这边你可以暂时先不用帮忙,你去帮邓总吧!” 这几天下来,黄妙玉和邓婷婷一直琢磨着个别企划案事宜。邓婷婷开始接手,不知怎么下手,忽然感觉到一个硕士学位白拿了。她急躁,放下手中的资料问黄妙玉:“妙玉,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婚纱店吗?” 黄妙玉抬起头:“婚……婚纱?” “对啊,我和李总下个月25号就要订婚了。” 黄妙玉继续低头看资料,说:“我们可以逐个打电话问客户……” 邓婷婷伸手晃晃她:“你没事吧,我问你婚纱店的事呢?” “哦……婚纱,有。”黄妙玉清醒地说。 “好啊,你带我去好吗?你知道我人生地不熟,你又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黄妙玉还好拒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