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极太平令》 第一章 古城云村来云客,哀喜相逢刘家门 楔子:小村外晃晃悠悠走来一乞,乞丐这一行当在下九流里是下九流第九流的最九流,最是人瞧不起的行当。就连拤着尿片的娃子都知道,乞丐下三滥。 这乞,还是老乞。但乞丐不会因为年纪大而获得尊敬,除了在他们的门派里,当然丐帮能够威名远扬,还多亏金庸、古龙、梁羽生、等诸多前辈不吝文字描绘,赞美,才能博得众多江湖侠客青睐。总之乞丐不是个好行当,从耄耋老叟到牙牙幼子,都可以被别人唤作乞儿。 乞儿长,乞儿短,总之这老乞儿已经进村。 村里和乐,鲜有人来,村民们乐得瞧热闹。 “你们看归看,有饭有菜不妨赏给乞儿。”你看,这胡须花白的老乞,也自称为乞儿。 是有人拿来饭菜,老乞也不客气,繁文缛节那一套,得去财主官家老爷门前摆弄,这些个乡下人,你越客气,他越觉得你与之相远。 饭罢,老乞坐在院墙。 “是菜饭好,是好、饭菜,只可惜乞儿身上没有银两,不然倒是能够出上一个好价格。” 他这话,令人听了忍俊不禁。旁人笑道:“你这乞儿,尽说俏皮事,假使你有钱,咱也不能要你的,你若真心过意不去,便说说外面的新鲜事儿吧。” 老乞抹了抹嘴,笑:“外面的新鲜事儿多着哩,你们若是想听,没有个十天半月说不完。” “你自便说,大不了,乡家一家供你一天伙食。” “善哉善哉……” 这故事甚是久远,久远到没有一个人记得,这故事甚是偏陋,偏陋到没有一个人知道…… 第一卷古城风雨自来多 第一章古城云村来云客,哀喜双降刘家门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师父啊,您萧然归去之时,孽徒却不能得在您身畔,贼子皇甫嵩破您棺椁,戮您圣体,不孝子只能迎回这一丝半缕追忆……”说话人抹去脸上止之不住的泪水,咬牙切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秋风古道边上,茫茫飘起一缕白绫,那白绫随风摇摆,就好像当年严师颌下摆动的长须。 道旁立有一匹老马,老马瘦骨嶙峋,北风呼来,卷起未烧尽的冥纸凌乱四去。火苗乱蹿,老马不仅不惊,甚至任由火苗窜到脚边,烧灼卷曲的长毛,也不为所动。 “唉……” 冥纸一页一页的被放进火堆,发焦,燃烧。以为能带去凡人繁冗的思念,期盼能带去凡人的思念……送孝人一身白衣,背上还背着一小婴儿,这婴孩尚在襁褓,睡得正香。 日头渐西,祭奠之人还不停的往火堆中添加着粗厚的冥纸。 “嘤嘤……”一阵婴孩啼哭,他才回身将孩子抱到手中,这一眼看去,泪水又是一阵止之不住。 “月蓉乖,月蓉不哭,为父这就去给你找吃的,好不好啊,乖,不哭哟……”白衣人一边抱着婴孩朝着远处走去,一边不停的轻声哄逗,再没有回头看向这飘着白绫的土坟。 他的身后跟着老马,这老马也不用牵引,就这样缓缓的跟着,跟着,无问东西。 云石村向来是一个安静的避世之所,在这战乱的年代,村里的大志之士基本都响应了大贤良师张角的号召,然后客死他乡。留下来的,不是老弱病残,便是碌碌无为之辈。正值灵帝大肆暴敛天下,村民们家徒四壁,面对日复一日的胡乱征税,百姓们除了命还能捐什么?知道这里穷得只剩下了村里铺路的泥土以及幽云山上面又尖又硬的石头之后,就连古城里的县官衙役都懒得再往这里走,这个村子,在这战乱的年代里,仿佛已经被遗忘了。 白衣人朝着这里走来,这里曾经很美,这里,曾经是他的故乡。父亲是大贤良师的忠实信徒,在他还特别小的时候,就举家跟随了大贤良师的召唤,随他一起行医、传道、论太平大道……甚至还拜了大贤良师为师,侍奉左右,日日观览膜拜仙容神艺。一一想来,沦落今日,仿佛就如同一场大梦,梦里全是鲜血与尸体,交纵。 “徐大哥,那接生婆还没有来吗?” “没有啊,已经叫人去催了第三道了,死龟婆,钱都添了两次,还忒娘的这么磨蹭。” “唉,这……你帮我看着,我再去跑一趟吧,我媳妇……我媳妇她快不行了。” “这,这怎么行,此时此刻,兰心妹子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陪着她,我再去跑一趟,信球货再不来,老子烧了她的房子!”说话人急冲冲的在土墙边薅了一根大木棍子,火急火燎的向着村外走去,那屁股后面缝着两个大补丁,走起路来,左右乱甩。 刚走两步,却又被远处屋里的娘们一声长鸣吓得虎躯一震。 “徐大山,你个信球,老娘快不行了,好像是要生了!” 屋里的女人一阵大呼小叫,两个男人不由得尴尬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徐大哥,你快去看看嫂子!” “这,嗨,真他奶奶的会来事!” 徐大山甩手将那木棍扔在路边,径直朝着斜对门敞开的破屋里跑去。 他媳妇生得壮实,嗓门是十里八乡出了奇的大,刚才那一嗓子,村里的人们就都聚了出来。 “老刘家生,这老徐家也是不赶慢,抢着也来生,真是!” “看哦,是这老刘家的带把还是老徐家的带把。” “我觉着得应该是老徐,徐大娘那玩意,像个马车轱辘一样……” “你们这些人,瞎琢磨些啥,滚滚滚,闲着找不到球事干!” 大伙儿七嘴八舌,刘家的媳妇却在土炕上疼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紧紧地抓着那破旧的褥子,牙关咬得咯咯发响,脸色苍白。一旁的刘永只急得一会儿走进,一会儿走出,两手举上又放下,放下又举上,不知所措。 “永哥,还没来吗?” “快了,快了,我差人去喊了……” “永哥,我……我怕是不行了,你,你要……” “兰心,你不要说傻话,我这就去,我自己去。” “永哥!”女人喊住了他。 “我,就让我多看看你吧……” 村民们围在泥路上议论纷纷,白衣人缓步行来时,他们这才慢慢的闭上了话头。 大伙看着这白衣人,这件白衣白得如雪,上面竟是没有一个补丁。这兵荒马乱的,衣服能够没有补丁的,不是大富即是大贵。 “老乡,请问村子里哪家有乳妇,我这孩子饿了。” “乳妇……现在还没有,但是等着这两家都生了之后就有了。” 白衣人姓陆,单名一个放字。听得此话,他也是一头雾水,忽闻远处一声儿啼,这才把那话明了过来。 可是瞬间他又为难了,这女人刚生完小孩,自己就踏门求乳,说起来,又是什么事情。 正在犹豫不决时,身旁的破屋里钻出来一个男人。 “来了吗,接生婆来了吗,我媳妇快要不行了!”刘永说得急切,两眼通红,满脸泪水。 听得此话,大伙一个看着一个,最后却是看向了一身白衣的陆放。 “你女人难产吗?” “是啊,先生,求你救命啊!”刘永说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他也是到了绝望边际,死马拿当活马医,把一切希望都交给了上天。 “谁帮我带着孩子。” 陆放并没有推迟,待把怀中孩子递给旁边的妇女之后,便又吩咐道:“快烧些热水来,越多越好。”说着,又指向一个略瘦的村民,道:“你拿着这些银两,骑着我的马到县城里去买些干净的白布、还有叫郎中照着这个方子抓三副药回来!” 村民们见他又是掏钱又是与马相助,一时间还真以为他就是一位下凡济世的神仙。 陆放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他嗅了嗅鼻子,站在这屋子中,心里总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来的压抑的感觉。 屋子里除了一具大柜子之外,便只有一副破旧的桌椅,刘永的媳妇正躺在炕上,一副有气进无气出,奄奄一息的样子。 “你快去把热水拿来!”陆放回头对刘永说道:“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这医人救命,陆某就顾不得这些了。” “还望先生快些救我妻小!” “好,陆某自当尽力而为。” 陆放忍着那股奇怪的恶臭靠近过去,那是一股蕴郁很久的气味,就像是某种食物发霉,即使捂住口鼻,气味也能随着皮毛渗入骨髓,让你避无可避。 触手冰凉,这根本就不像是活人的手,脉搏微弱,仿似蚊蝇,气息低落,活不长久…… “先生,神……神仙,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孩子……” 热水端来的时候,陆放并没有让刘永进来。 他们隔着一扇摆设一样的破门。 “刘兄,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保大人!”刘永不曾思考,不曾犹豫。 “进来吧!” 刘永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看着陆放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那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咹咹……”断断续续的哭声有气无力,这孩子以后也肯定生得瘦小。 “令夫人求我保住孩子,陆某无能,抱歉……” “先生不必自责,在下也是明白人,没有先生,我只能是一个孤苦伶仃人。” 刘永跪在这炕前,泪水不停滑落,却是没有一声哭号。他紧紧地抓着那只愈渐冰凉的手,脑子里全是过往的点点滴滴。 “兰心,你走了之后,我,我又该怎么活……” 第二章 推生辰择取姓名,归来已是四年秋 第二章推生辰择取姓名,归来已是四年秋 “刘兄弟,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像他娘放屁一样就……”徐大山大笑着跑进屋子,突然就怔在了门口。 “先生,先到我家去吧,刘兄弟现在应该需要一个人陪着兰心妹子。” “也好……” 旧望古城云石路,夏来悠悠青山头。 寒秋无心萧瑟柳,春柳无力百叶枯。 人在这世上啊,生来就仿佛是一场浩劫,有时候苦过之后会甜,甜过之后又会苦,但是有时候,这苦需要一百年,那甜,却只有一瞬间…… 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悲伤总会沉到心底,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百姓自强不息,活着的人,也应当自强不息。 徐大山的家里也是破烂得不成样子,但是比起刘家,就显得“豪华”、“奢侈”了许多。 徐大娘躺在炕上,炕左边摆着她的大胖儿子,右边摆着一堆花生地瓜。 “咳咳!”见此场面,徐大山不由得老脸通红,喉咙不畅。 “这是……徐大山?” “这是云游到村子的陆郎中,老刘家的小子就是他给救下的。” “兰心妹子呢?” “唉……” “切,还不是个泥脚路子,技艺不精……” “你乱说!”徐大山喝住这女人,连忙转身向陆放歉道:“先生切勿见怪,这娘们平常就是这个样子,庸俗!” 徐大山年少时上过几天私塾,有时候讲起话来总是之乎者也,让人听得云里雾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陆某初来乍到,实在是惭愧得很,刘兄内人染病多日,非是在下不愿搭救,唉……”陆放说着,眼角竟有些湿润。 徐大娘是个口直心快的人,神经大条,刀子嘴豆腐心。听见此话,也是连忙道歉。 “先生见谅,我这妇人见识短浅,这村子里谁不知道刘家媳妇体弱多病,是我莽撞了。” 三人正在失意之时,刘永却推门而来。 “徐大哥,他们说你把先生带你家来了……”转眼望见陆放,又准备下跪道谢。陆放却是连忙扶住他,这一伸手,却是觉得刘永身稳力沉,想来应该是个练家子。 “刘兄不必如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在下只是略施援手,夫人……” “先生不必再说,能救下小儿,此生已是大恩大德,刘某做牛做马,也要报此大恩。” “对了,这孩子……”场中徐大山抱着陆放的孩子,陆放抱着刘永的孩子,忙着说话,却是忘了这茬。 “快给我,你们这俩操蛋玩意!” 听得此话,陆放也是脸上一红,这豫州的女人,就是豪爽。 “不知先生从何处带来这孩子。” “唉,这是陆某故人之女,在下由广宗过来,日夜兼赶,还是误了大事,只找到了她……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之人啊,这一路上,陆某皆是以马乳相哺,行到这里,那马却是不下奶了,到现在,还是饿着的,还望夫人……” “先生不必客气,您救了这刘小伢子,便是我们云石村的恩人,这点小事,不必挂在心上。” “可是您这一个人,怎么能哺育三个孩子。” “这有何不可啊,那老母猪都能一下子喂上十三四头猪崽子,我还喂不活这三个小鳖孙吗,哈哈哈……” 徐大娘一话,直听得三个男人破声失笑。 “陆某感激涕零……” “先生,此番就不用再说这些了,您看这两孩子都还没有个名字,我们村里人啊个个都是斗大的字不识得一个,扁担倒来也不知道是个一,看您通晓医术,想来应该是识文断字之人,还请各赐我两家一个好名字啊。” “好!” 当下陆放推出两人生辰八字,排命理,置阴阳。刘家小子却是比徐家的早生了那么一时半刻,一个申时末生人,命中缺水;一个酉时初生人,命中刚健。 “刘家小子淡泊名利,命中缺水,便叫做刘沁;徐家小子百事亨通,逢凶化吉,以后肯定是一个虎小子,就叫做徐虎!” “好,好名字,谢过先生!” 刘沁,那沁字,刘永又怎么会不知道是用来纪念自己的妻子兰心的。 “刘永谢谢先生了。” 安排好了孩子的事情之后,陆放又出资差人去县城请了白事行头。这年头,死人哪里用得起棺材,活人都吃不上饭了。云石村有多少个年头没见过死人用棺材了,于是乎,这丧事办得便像是喜事一般,村里头的每一个人都出了场,入土的那一天,刘永沿着山路一直跪拜,额头都磕起了一个大鼓包。 那瘦村民买回来的白布倒是能用得上,那一堆药材却是浪费了,因为,那是用来给难产的女人延长一些岁月的。 陆放在村里呆了几天,留给徐大山一笔银两之后便离开了村庄。临走时,村民们依依不舍的将他送出了十几里地。 中平五年(188年),各地黄巾余部皆揭竿而起,朝廷上下一时忙得不可开交。太行以北乃是张牛角、褚飞燕等人为统领的黑山军;青州一带,则是周仓、裴元绍带领的黄山军。其他各地大大小小,或是以地为名,或是以人为名,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推翻暴征无道的朝廷,活捉皇甫嵩、朱儁(jun)为大贤良师张角报仇。 各路人马出州入郡,遇强则进山躲避,遇弱则痛下杀手。一时间,国家混乱,各地诸侯、州牧皆带兵出剿,一副天下大乱之像。 陆放是在这一年之后回来的,距他离去时,刚好是四年光景。他回来的时候,不仅带来了许多酒肉,甚至还有两大车布匹和各种生活用具。 泥路上,一个樵夫扛着两捆绑得异常夸张的柴禾走来,待到了徐家大门外,便听他大喊:“徐大哥,今天的柴禾不错,我给你家捎来了一些!” “刘兄弟啊刘兄弟,不是我老徐说你,你说说你,都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见外呢。你看我这院子,堆的全是你砍来的柴,这他娘的得烧到何年何月才能烧得完啊?” 老徐家的屋子扩建了一些,门口也圈起了一个小院,本来是打算弄给孩子们玩耍的,没曾想全让给刘永堆柴了。 徐大山拍着大腿从门里就蹿了出来,一见着刘永,他便没了好气。 “徐大哥,你们对我的恩情……刘永只有这些拿得出手……” “你啊!”徐大山打断他道:“咱兄弟老说这些干啥嘛,半坡那块荒园子原来是我家的,我爷爷那辈下来就逐渐荒废了,你要是真有功夫,没事了就去那里搭个棚子,平时也可以屯放些柴禾,我这里烧没了,自己会去那里拿!” “得嘞!” “爹!” 这时,一个瘦弱小男孩从屋里跑了出来,紧跟着,一个肥嘟嘟的也跑了出来,一边跑,那脸上的肉还不停抖擞。 “刘叔,刘叔!沁哥儿今天又打我屁股!” “又欺负你了啊。”刘永放下背上柴禾,伸手抱起了小胖墩徐虎,那瘦小的刘沁却被晾在了一边。 “我给你说,你可别惯着他啊,这小王八犊子,天天不让人省心,沁儿,来徐伯伯抱你。” 这时,徐大娘也抱着一个俊秀的小丫头走了出来。 “我说你,整天把这丫头抱在手上……” “我还就抱了,这可是我的宝贝心肝啊,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丢了!” “得得得!” 徐大山一边得得一边把头点得像翻水车一样,直把三个小孩逗得咯咯直乐。 “你家几个还在这里闲散,陆先生回来了!” “昂?” “陆先生,陆放回来了!” “哪儿呢?” “就在村口!” 第三章 归来远见桃源客,劝说留驻云石村 第三章回来远见桃源客,劝说留驻云石村 三人一听,喜不自胜。 “走,走,看看去!” “爹,陆夫是什么啊?”刘沁怯生生的问,他莫名的感觉,自己的亲爹好像是抱着自己的徐伯伯,而不是抱着徐虎的那个刘永。 “那叫陆放,那可是咱家的大恩人哩,一会儿见到了,可不能乱说话!”刘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这孩子说话,从来都没有好脾气。 云石村外,车马并驾,陆放还是一身白衣,连容貌都不曾改变,就仿佛他刚来到这里的那一天一样。 人们把他围在中间,熟不熟的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头。他也是好脾气,脸上挂着微笑,语气轻和平稳,与他说话,自会有一种轻风拂面的轻松的感觉。 “老徐家来了。”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们便分开了一条小道。 故友相见,自是一番滋味。 “这些年来,辛苦你们了。” “恩公!沁儿,快来见过恩公!” 刘沁怯生生的从徐大山的身边走过来,直定定的看着陆放。好像是在表达:你不让我说话,我直接一句话都不说。徐虎则是挨在刘永身旁,也直定定的看着这个白衣人。 “都长这么大了啊。”陆放摸了摸刘沁的脑袋,看了看徐虎,这才回头看向了徐大娘怀中的女孩。 “蓉儿,这是你爹,快喊爹。” 小孩子都怕生,只见她紧紧地抱着徐大娘的脖子,一边把小脑袋埋着,一边又忍不住偷偷的看着这一身白衣的奇怪的人。 “认生了,这孩子……”徐大娘尴尬的笑道。 “陆先生,先到家吧。” “也好!” “六子,你差几个人把陆先生的东西送到家里来。” “好勒徐叔!” 自从陆放四年前来过之后,这村里人对老徐家便甚为看重,如今老徐走在那唯一的一条泥路子上,从村前走到村尾都会有打招呼的声音。 大伙簇拥着来到老徐家的院子,不用吩咐,不一会儿那些堆成山的柴禾就被顺到了旁边。 看着众人如此热情,陆放也没有扫大家的兴致。 “咱们搬些桌椅过来吧,那车里面的酒肉、用具,大家尽管收拾,今天陆某想请乡亲们吃点粗茶淡饭。” “好!” 村民们听了都拍手大赞,当下各有活路,各有事情。男人打灶烧水,女人洗涤碗盘,其他人则把那马车上的货物小心翼翼的归置到院子当中。 不一会儿,以前堆满柴禾的院子又堆起了各种林林总总的东西。五颜六色的,是各种瓷器玉器;方方正正的,是小茶柜,太师椅;琼浆玉露一坛坛,玉食珍馐一筐筐。 村民们忙活,徐大山则是把陆放请到了家中。 这屋里也稍微扩宽了一些,不像以前那样残破,就连地面也镶了一层烧土,暗红色的样子看起来莫名多了几分古朴。 “这些年你们都还好吧?” “承先生挂念,都好着呢,去年皇帝死了,新皇帝登基,官府还特别发了一次粮种,说是什么大赦天下,如今,虽然不能穿锦着绣,但村里人倒还是能够填饱肚子的。”徐大山将那茶水端来,一边说一边端端正正的放在陆放桌边。 “嗯,多事之秋啊,如今洛阳也被董卓搞得鸡犬不宁,百姓的苦日子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刘永说着,捏了捏拳头。他们偶尔赶集,道听途说,时常成为村里人的谈资。 “大汉天下烽烟四起,以前朝廷如此的不作为,如今种种,只能说是报应。”陆放恨恨道,也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 看着这一屋子尴尬,徐大娘只好开了口:“对了,先生怎么回来了?” “我本在徐州开了一间医馆,本想生意好了就差人将你们都接过去,没想到到处都是贼人和官兵,富人不敢出门看病,穷人更是没钱看病,央持了许久,想到月蓉也五岁了,就想来……” “先生是要把孩子接走吗?”徐大娘急切的打断了陆放。 徐大山则是瞪了她一眼,说道:“先生有所不知,贱内这些年一直拿令爱当成是亲身女儿对待,妇道人家,难免有一些舍不得。” “徐大哥您见外了,陆某不是这个意思。”陆放连忙收起眼中戾气,这些年来,江湖飘摇,战场厮杀,他身上自然会有一些小老百姓惧怕的气息。 “大娘您收养小女,陆某还不知如何报答,并没有其他责怪的意思。” “我能明白,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知道先生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只是蓉儿乖巧,你若……虎子,叫你沁哥带着蓉儿去外面玩。” 三个小孩正听得云里雾里,听得这么一嗓子,再见那一脸凶悍的表情,徐虎的头皮当即就是一麻。 “沁哥儿,走……” 待得三个小孩鱼贯欢呼出门而去,徐大娘才继续道:“先生要接回小女也是人之常情,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男人征战沙场有多危险,但也知道如今的世道不太平,先生带着如此女娃行走江湖,先生能够忍饥挨饿,孩子却是不行的。孩子虽然不是出于我生,但我也养了四年,放在富人家里,我这也算得上是个乳娘,一个乳娘,最起码也能当得上是半个娘了,叫我……叫我如何能够舍得啊……”徐大娘说着,却是流下了眼泪。 听着此话,陆放也非铁石心肠之人,眼前的三人,不像那些战场上飞奔的幽灵,他们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真真的人。 “先生,徐大嫂说得在理啊,要是个男孩子,倒还能跟着您吃些苦头,这女娃娃家……”刘永话说一半,却是停了下来。 “三位的好意陆某知道,来之前陆某也是想了许多。” “陆先生,您何不就在我们村子里安家落户,若是要去办事,孩子自可交与我内人照管,这样你也两不耽误啊。” “对啊,先生。”徐大娘急切道,挂满泪水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些笑意。 屋子朝南向北,此时日头正好,院外众人忙得不可开交,那阳光拂来,轻飘飘的便洒满了整个房间,莫名,还散发着阵阵古檀奇香。 桌上三人紧紧地盯着陆放,生怕他那头颅往左右摇摆,又怕错过上下轻点的瞬间。 沉吟了良久,陆放才长呼了一口气。 “其实陆某这次回来,也是做了在此安家落户的打算……” “哈哈,太好了!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孩子!”徐大娘一拍桌子,大笑着便对着门外而去,三个男人也是会意而笑。 “不知道先生看中了哪块地皮,这乡里乡外,大家都很好说话,我和刘兄弟肯定能帮你办妥。” “此事还真需要二位出力帮忖不可,得多找些泥瓦木工的好手,村尾那边是不是有一座老宅院,就劳烦两位兄弟帮陆某重修一番了。” 听得此话,徐大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里念叨:怎么会是那块地呢…… “先生,那块地……” 陆家老爷以前是这村里的小财主,这方圆百里,全是他家的基业。后来举家追随大贤良师张角而去,周围的土地这才被荒置下来。后来发生饥荒,这老宅不知道收容了多少的流民,再后来,流民们或拆或占,村民们或拆或占,如今,又到哪里去找一座老宅。但徐大山并没有说,他赌,这么多年过去了,陆放又怎么可能记得住原来的位置。 刘永是后来才来到这村子里的,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在下记得不错的话,那里以前应该是我家的祖宅。” 第四章 陆家庭院乡人筑,顶梁柱倾险杀人 第四章陆家庭院乡人筑,顶梁柱倾险杀人 “你是陆老爷家的后人?” “嗯,我排行老七,离开的时候还小,就只依稀记得一些了,这么多年过去,村里人都不认识了。” 徐大山笑了笑,摸了摸颌下参差不齐的胡子,笑道:“陆老爷当年举家离去的时候,你都还没有沁儿他们大,怎么可能会记得。那就好了,木材也可以直接到山里去取,石料这些也好将就。” “嗯,全劳烦两位了。”陆放拱手说道,两人也是连忙回礼。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明天我和老刘招呼村里面,最多三五天就可以开工了。” “徐大哥,钱财方面不用担心,你尽可能的多请工匠。”陆放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袋,道:“既然是翻新老宅,自然要尽其力量的归还它的原貌。” 徐大山活了这么久,估计都还没有见过如此大包的钱袋。 “先生对我二人如此信任,我兄弟二人定然会将此事办好。” “嗯,这段时间我都在古城的翠云客栈落脚,若是钱财不够,或是差什么材料,你们都可差人来寻我。” 伴随着六子的一串鞭炮,大伙也跑了出来。 “六子啊,你个信球货又在搞事情了。” “恁娘的懂个球,陆先生回来了,天大的喜事,能不打炮庆祝庆祝吗?” 一席话听得大伙哈哈大笑,大笑之间,各种香喷喷的好菜也摆上了桌。村民们恭恭敬敬的把陆放请到了上座,你敬一杯,我敬一盏,气氛热烈之间,甚至还唱起了久违的山谣。 第二天一大早,徐大山便拉着刘永进了城,两人天麻麻亮出门,披星戴月才归,第三天,村里的男人们便带上工具进了山。 陆放给的是一袋白银,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这白花花的东西是最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东西。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一袋白银满满,但这木料能省的就省吧。 何况这一整山都是他陆家的,如今也全长得铺天盖地,正是能当大梁的时候。别的地方,估计还找不着如此上好的良材。 徐大山把宅子选在了村西口最宽阔的那里,他一把那白花花的锭银拿出来,工匠们极尽巧事,哪里哪里建过道,哪里哪里修弄堂,哪里哪里是大厅,哪里哪里是池塘,一个个嘴上说得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修某位皇帝的寝宫。 既然人手到齐,地基也掘出了规模,便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苦力。 当下乃是四五月的日头,但工期却没有缓下来,每天一大早徐大山带着刘永披着一件破马褂就出了门,徐大娘则在家嘱咐一群妇女烧茶做饭,三个孩子年纪尚小,每日无忧无虑的在村子里面打闹追跑。陆放他人,始终没有回来看过一眼。他对老徐和老刘十分的信任,这种信任,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六月下旬的时候,宅子已初具模样,一大早,徐大山就出了门。他的身上还是那件破旧的老褂子,不知道为什么,这走出门来,右眼皮就跳得格外厉害。 不过工事重要,他也管顾不了这许多。 那宅子离村子差不过有一里路的路程,依山傍水,甚是优美。转过那片竹林,便看见刘永站在围墙上吆喝着大伙。 “刘兄弟,这么早啊!” “徐大哥,你来了啊,赶早凉快,好办事情!” “得嘞得嘞!” 踏入还未上梁的拱门,便见众人在刘永的指挥下正在搬运着一根大树。那大树,乃是一根上好的酸枣树,长的浑圆粗壮,一眼看去,估计得一个大男人伸尽手臂才能将之合抱。 徐大山早老早就看好了这根良材,正是用来做新宅的顶梁柱的。 “大伙儿都麻利小心着紧,这劳什子最少得七八百斤沉啊!” “当心着点!” “嘿着,嘿着……” 在大伙的努力之下,树干缓缓地向着目的地靠近着。 一直到大伙汗流浃背,日头升起,这才将之运到了计划立柱的地方。 “哎哟,忒娘哦,这最起码得两三千斤……” “嗨、嗨……”旁人想要补充些啥,一张嘴却只是喘息。 “唉……大家都辛苦了,宅子弄好了,工钱肯定不会少的,而且陆先生好说话,干好了,大伙说不定还有彩头。这年头,这种活又有多少呢?”徐大山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但那话每每都能说到点上。 听见工钱的事情,大伙仿佛又吃了大力丸一样,一个个干劲十足。 “放心吧徐大哥,肯定把活给你干得漂漂亮亮的!” 休息半晌,大伙拿绳的拿绳,绑捆的绑捆。 转眼日头高涨,藏身于山林之间的蝉虫也疯狂的嘶鸣起来。 “来吧,时辰也差不多了,大家休息得怎么样了?” “来吧,早晚都得搞它一搞!” 吆喝着,村民和工匠们便开始盘起了这截庞然大物。 “一,二!一,二……” 大伙跟着喊声有节奏的使劲,酸枣木也听话的跟着缓缓扬起,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大家伙终于这根巨木立在了场中。刚刚喊出稳住,左边的村民却绊了一下脚摔倒在地,他这一摔不打紧,这头力一缓,却是带着一整队人偏了力道。紧接着,那半扬的酸枣木缓缓地就斜了过来。 “不好!” 紧前方的木匠一声大喊,撒手松开绳子朝后便跑,他一动,其他人也是连忙向后退去。如此一来,那酸枣木更是“呼”一声向着徐大山倒去。 “徐大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刘永大喝着抬腿便踢,硬生生的将那酸枣木横移了半尺。 “砰!”得一声闷响,徐大山这才从失神之中反应过来。 只见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这酸枣木就落在自己半尺之旁,倘若方才没有刘永,估计自己此时已经是一滩肉泥。 “刘……刘兄弟……” “没事吧徐大哥!” “刘兄弟……”徐大山好似被吓破了胆,就连鼻涕挂在嘴边也不曾察觉,紫青的嘴张开来,就只会喊刘兄弟。 一场大祸有惊无险,刘永揉着自己生疼的大腿,方才那一脚出手仓促,他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神力。想这截材子,没有个一千斤,也有九百九,好在天神相助,若是……想都不敢想。 “今天先干别的吧,过几天我多请几个人来,再立这玩意!” “刘大哥,你先送老徐回去吧,看他有点扛不住了!” “嗯,大伙赶着点活,都不要怠慢了。” “放心吧,去吧,去吧!” 当下刘永便扶着徐大山向着村里走去,才转过竹林,徐大山竟是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到在地。不仅裤裆浸得湿成一片,口水鼻涕也是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徐大哥,徐大哥……” “刘兄弟……今天要是……要是没有你,我……我老徐……” “徐大哥说的哪里话,兄弟欠你的甚多,这点小事何须放在心上。” “刘兄弟……”徐大山哭着指了指裤裆,脸色甚是有些尴尬。 “嘿嘿,不碍事,我扶你起来。” 拉扯七八下,徐大山却像是屁股底下钉了钉子一样,稳稳不动。刘永只好一沉身。 “起!”只见他抱着徐大山像抱着个磨盘一样,“扑通”一下就扔进了一旁的溪水中。 一阵水花掠起,徐大山也像老龟一样爬上了岸。 “老刘,恁个鳖孙!” “哈哈哈,徐大哥,回家以后你就给大嫂说,就交代摔到泥沟子里了。” “嘿,晦气,晦气……死了人的地方……” 叨叨着,徐大山就住了话头,刘永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以前这附近全是流民,流民互相争抢,死去的尸体就埋在这两边深壑里,时间一长,这条河也就变成了一条溪。 第五章 仙人隐在竹林处,顽童打赌探陆宅 第五章仙人隐在竹林处,顽童打赌探陆宅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这民谣像风一样由长安传向了整个大汉江山,千里草为董,十日卜叫卓,意思便是董卓你不得好死。 这一年关东各路诸侯纷纷起兵,推举袁绍为盟主,共同出兵,攻打祸国殃民的董卓。 陆家大院还在修葺,这战外的云石村,除了偶尔闲谈这些事情之外,却是难闻硝烟,于是乎,这片土地,就仿佛是这天下大乱之外的一片桃源。 自董卓广铸“小五铢”之后,各大县城的柴米油盐纷纷涨价,那布匹、牛马牲口更是涨得夸张,几乎都到了千百万钱才可得一窥的境界。百姓不得已之下,却是重回了以物易物的交易场景。 如此一来,修建大宅的瓦片、围栏等材料更是有钱难寻。走访多处之后,徐大山这才不好意思的到古城找了陆放。 不过后者一句不用在意之后,就有马车将这些东西源源不断的载到了云石村。后来,村里唯一的那条泥路都被压出了两条深深的沟壑,就连村头的老人,每天都乐呵呵的说:“陆大官人好手笔啊,老朽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一辈子见到的马车,搁这一个冬月,全都看完了。” 看见陆放如此手笔,徐大山对他的钦佩之情又是更近一分。 年底的时候,宅子终于建好。 放眼望去,别说是整个古城,估计就是整个砀山地区,都找不出能与之相媲美的宅子。 陆放入住之前,又大肆宴请了乡亲们一顿,从此以后,便带着陆月蓉住进了里面。大门不关,二门不闭;大门不出,二门也不迈。 一开始,徐大山和刘永经常都会登门拜访,但渐渐地,去那里的回数也少了下来;一心牵挂陆月蓉的徐大娘,一个月总要去上个半多月,可是渐渐地,她也少了下来。两个小孩也是如此,两家都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去那座宅子。 亲近相熟的人都鲜有往来,其他人更是很少前去拜会。时间一长,村民们便猜忌那陆放和徐、刘两家闹了矛盾,又有人说,晚上经常看见陆放在竹林望月,一身白衣,像是幽鬼。 还有闲来没事的,翻起了几十年前的事情,说是陆放知道了新宅子的位置并不是以前老宅子的位置,现在的位置其实是一片乱葬岗,宅子里闹鬼,于是才和徐、刘两家闹不和。 更有七嘴八舌者,言徐大山当时私谋了陆放的钱财,用的顶梁柱也倒塌过,那宅子不吉利等等等等…… 对于这些闲言碎语,三家人都不曾出面解释。每当泥路上响起马铃的清脆声时,徐大娘总是看着那马车,看着它一直消失到竹林尽头,才一脸愁容的走回家里。每每如此,她总是要不开心一整天。 “去看看那丫头吧……” “唉,不去了,那宅子呆着,总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替我去望吧。” “算了,琴棋书画,徐某一窍不通,吟诗作对,在下也搞球不来,罢了罢了!”徐大山一边说一边摇头,看得徐大娘伸手就在他胸膛狠狠地搡了一下子。 陆家大宅宽广冷清,外人去了,又怎么能习惯这种气氛。整个大宅不仅没有一只牲口,甚至池塘里连青苔都不长。那宽阔的孤独里,就只有一个不爱说话的白衣人,手抚瑶琴;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女孩,凉亭静坐。 一日复一日,除了马铃响起时陆月蓉有一些期待之外,其他时间就仿佛一汪清池一样,平静,无奇。 “这一招要这样。” “是。” 幽云山半山处有一座棚子,棚子里堆满了刘永砍来的柴禾,隔三差五的,他就会拿一些到集市上去换些米、油、盐……每一次去,他都会带来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而这些小玩意,都会送到徐虎的手上。 每每看着,徐大山都觉得很有必要和刘永商量一下,哥俩换儿子来养。他家浑小子,混世魔王一个,天天不是摘这家的果子,就是拿那家的东西。看看那沁小子,白生生怯生生像是染病一样,整日里在那院子中盘弄着一些石头,乖巧无比。 刘永一出嗓子,屁颠儿就往家里跑,从来没有偷奸耍滑的样子。 他也曾和自己的媳妇提过,得来的却是一句恶狠狠的信球货。 陆放的到来,让云石村热闹了好一阵子,但他就像是一块石头沉入大河,时间一长又是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好像没有变过,村民们的日子依然贫苦照旧,但一切又都全部改变。要真去追根问底的研究哪里改变,却又是说不出来,讲不明白。 一阵琴悠扬,惹得蝉附和。 这盛夏时分,日头高照,人们甚是难以前往那些光明正大的地方。 一个个或是潜藏于树荫底下,或是漂在那清澈见底的河里,又或是躲在檐角,蒲扇吧嗒不停,两边发鬓落汗如雨。 甚至都不敢喘大气,唯恐一张嘴就是一肚子的火。 琴声婉转,竹林处两个小孩也好奇的悄悄摸了过来。 居高一望,只见此屋: 金丝栏杆青玉阶,琉璃瓦砌白石墙。 雕龙画凤门屏耀,嘲风高处望云天。 门庭大门两开,往里偷偷一望,更是富丽堂皇。在这战乱纷争的年代里,这家主人也是不怕有那山匪打劫。 也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那神使鬼差,两个孩子不仅没有回头,反而还硬着头皮往这繁华里踏足进来。 脚步轻移,两只小手也握得生疼。脚下小道通体青砖铺砌,道两旁或奇花异草,或亭亭树木。名者如何,二人却是无从知晓。 两孩童一个略显瘦小,另一个孔武有力,肥嘟嘟的肉下巴,身子骨看起来格外结实。 他俩,正是老徐家的虎犊子徐虎,老刘家伢仔,刘沁。今日二人闲暇无聊,打赌闯院,好像是玩得大了一些。 转过屏风再往里走,则又是另一番光景。 只见两侧树下挂了七八个笼子,这些笼子皆是翠竹所制,笼中之物或是画眉,或是百灵,无一不是那名贵之物。 见得如此,两人心头的紧张也稍微缓和了一些。正欲上前一观,一声滑响,那琴音也突然停了下来。 好似曲到高潮而断,或是高潮半到而断。 琴音一逝,那鸟也都停止了鸣叫。如此变故,两人不由得心头一怔,快步凑到一起,心头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惴惴不安。 “沁哥儿,咋办?”徐虎说。 “虎子,要不我们回去吧……”刘沁答。 徐虎抓了抓头,一本正经道:“沁哥儿,你可别忘了刚才咱们吹的牛皮,面子不要了吗?” 得此话,刘沁也只好一拍大腿,道:“那就再往里走,怂个球球!” 两个小家伙心思落定,当即复往里走。 穿过雀林,转瞬豁然开朗。眼前一汪碧绿小池,池上楼栏九转九折。趟过这精雕细琢的小道之后,这才见那门庭静卧在前。凑头一望,门庭处亦是有屏风相障,玉翠相围。 到此,两人又复交换了一下眼神。 “虎子,差不多了吧?”刘沁说道。 “都来到大门口了……”徐虎眼神里有些不解的不舍。 “那你走前面。” 刘沁说完,紧走两步,退到了徐虎的身后。 没办法,摇了摇那不算细小的臂膀,徐虎也只好点了点头。 这时,一声筝响,那琴声又复悠扬。 此乃名曲《高山流水》,相传,先秦的琴师伯牙有一次在荒山野地弹琴,樵夫钟子期竟能领会这是描绘“巍巍乎志在高山”和“洋洋乎志在流水”。伯牙惊叹:“善哉,子之心而与吾心同。 第六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富在深山有远亲 第六章初生牛犊不怕虎富在深山有远亲 两人壮了壮胆,绕过屏风,终于是得见了此家主人的庐山真面目。 但见: 白衣若雪莹,君子坐山庄。 琴音淋漓尽,看似和平方。 堂中摆设甚是单调,檀香小炉,上有狻猊吞吐。 主人正坐于此,白衣如雪,两袖清风,逍遥巾头上缠。修长十指正在不断的拨弄着琴弦。 见有活人,两个小孩心中的不安也放了下来。悄悄的来到门前,凑着好奇的脑袋滴溜溜乱转的眼睛驻足聆听。虽不曾加以评判,却仿佛能听懂一般。 很小以前,两人也曾见过这位先生,回想起来,这先生却好像是不曾改变过模样。 过了好半晌,琴声才悄然而止。 琴师也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了两人。 三人互相对视,却是没有人先发出声音。 这时,从内屋跑来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声音清朗,跑到琴师的旁边,开口就唤爹爹。 琴师温和一笑,慈爱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然后转首问道:“你们来这里,大人知道吗?” “啊,我我我……可能……可能知道吧……!” 这傻小子,却是看那小女娃看得呆了。听他我我我半天,小女孩却是伸手一捂嘴,忍俊不禁。 “不知道。”刘沁大着胆道。 “嗯,难得有客前来,蓉儿,你快去拿点心出来,你们也算是旧识,得好好的招待两位好友哟。” “是,爹爹。” 小女孩便是陆月蓉了,几年不见,端得是花容月貌,也难怪这少有世面的徐虎会看得如此之痴,人家进了内屋,他还自凑着头看个不停。 “快进来。”琴师道。 徐虎刚想跨步,却被刘沁一拉。 “先生,我们就在这里吧。” “呵呵。”琴师不是陆放又会是何人?只见他笑着点了点头,一伸手,又在琴弦上拨动了起来。小孩子对他有防范,岂不是很正常? 不一会儿,陆月蓉便端来了一大盘点心。 穷野山村之人哪里见过如此阵势,这年头,别说是点心珍馐了,有时候就连饱腹一餐也能成为天大的问题。而且如今那集市上的米价都涨到了十万钱一石,贫穷人家,吃糠咽菜就好了。 见得二人犹豫着欲进难进,欲离却还休,陆月蓉只好把那点心又推得离他们近了一些。 “快吃吧,你们俩看来是把我忘记了。” “呃……” 刘沁不动手,徐虎可没有他一般讲究。当即两手齐下,一手一个,直往那口里塞。一边大嚼,一边另一只手又拿起了一块。 直看得刘沁心惊肉跳,口中大喊:“虎子,你慢点!”说着也是顾不得矜持,手取一块,放入嘴中,丝丝盈香。 二人吃相,陆月蓉可是不曾得以见过。如此一来,只逗得她笑得花枝乱颤,脸颊绯红。 常言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两三块点心一下肚,两人的话篓子也打了开来。 面对陆月蓉的问话,那可是知无不答,争先抢答。 “你们说天上的星星为什么会一闪一闪的呢?” “呃……因为……那是因为……好像……” “去你的吧,我敢肯定那是星星的眼睛酸了。你们两个如果不信的话就可以试试,一直睁着眼睛,看你酸不酸。” 徐虎两手各操点心,口中含糊不清,说得甚是有几分道理。 如此回答获得陆月蓉微微一笑,一旁的刘沁哪里又会认输。 “那星星又不是人,怎么会……会酸啊……” “嘿,你咋知道它就不是个人嘞?或许它远远的盯着你也说不定呢。” “你……你,虎子,我可是你大哥。” “大大大……大哥又怎么样,一直都是我保护你好吧,不就比我早生了半刻钟嘛,我是你大哥还差不多。” “得了得了,一点都没有改变,这都能吵起来。” 两人还欲相争,一旁的陆月蓉却笑了起来。 盘中的点心早已消灭一空,就连最后的几粒碎屑也被徐虎用手指沾着口水逐一收捡。 一时间三人或是回味,亦或是素然无味。 这时,那门口却来了一位道士。 这道士的模样比屋内的陆放苍老了许多,但见他健步稳阔,行走若风,方才还在那边,眨眼已来到了这边。 “师兄大驾光临,愚弟有失远迎。”口中话道,琴音也戛然而止。 “师弟别来无恙。”中年道士说着,瞥了眼门槛下的三童。 “蓉儿,你带他们去庭院里玩吧,我和你伯伯说说话。” “是,爹爹。” 也不用招呼,两人当即快手轻脚的跟着陆月蓉下了台阶。 再回头一望,那道士与陆放却是向着内屋走去。 茶是青上尖,幽香沁人肺。 小堂中陆放与中年道士相对而坐,安安静静。 一个娴熟的沏茶,一个则赏心悦目的观看。 不久,一杯幽香就摆在了道士的面前。 轻酌一口,不禁叹然出声。 “师弟这手沏茶的功夫,看来是愈加的高深了。” “哪及得师兄识人断相之功。” “哈哈哈哈,师弟。明人不说暗语,当年师父座下,我学的识人断相,吉凶祸福,可不及师弟的药理针灸,琴赋音律啊。” “师兄何必这般客谦,敢问此次前来,可是知晓了长生道的奥秘。” “呃……” 陆放直白,道士可不曾想到自己的师弟竟会是如此的直白。此二人若踏足徐州,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名宿,此番在此相会,却是令人十分的费解。 陆放,一向是个翩翩君子,出手阔绰,游走江湖,行医号脉,从来都不收取分文,徐州百里,谁人不知道白衣圣手的名号? 道士号称苦云散人,俗家姓常名惠封,乃是残存的太平道余孽。太平道自大贤良师张角死去之后,其余的教众死的死,散的散,残留下来的,人人都是暗地里办事,见不得人的样子。 这两人一在明一在暗,却是没有想到乃是师出同门,其中有如此多的瓜葛。 “那秘方共计一千零一种药材,其中有些药材早已绝迹,有些却是不知其谓。得此神仙方,亦是空欢喜一场。” “哈哈,师兄说笑了,其实匆匆一世,亦是潇洒快活。” “唉……” 叹罢一口气,常惠封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随后从盒中取出了一块锦帛。只见那上面整整齐齐的书写着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最顶端还有一排略大的秦篆:扶桑长生秘方要诀。 “师弟,愚兄不才,此物还是物归原主吧。” 眼见常惠封将那秘方递了过来,陆放不禁将眼中精光一收。道:“师兄怎可,此乃师父临终之物……” “我师父亦是彼师父,你学的乃是药理医毒之路,愚兄修习太平阴阳之术。当年师父将这秘方传授于我,只是怕你年少心胜,招来杀生之祸,如今四海追击太平之人,此物放在你手,虽死心安。师弟若有兴趣,大可研究,若无想法,尘封即可,愚兄即交于你,无羡无妒。” 听得此话,陆放才将秘方推到一旁,直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师兄,道:“师兄何不弃道而生?” “道者,性命也,如何弃之?正如师弟所言,匆匆一世,潇洒快活。为大道而舍生,何乐而不为?” 道士洒然离去,那背影却是有几分无名伤感。缓缓将这过目数遍的秘方藏入怀内,陆放脑中却浮起了那些晦涩的名号:黯然草、贞女、硝阳石、百节虫、骨中花……这些名号彷如付骨之蛆,在他的脑子里飘摇,挥之不去。 第七章 顽童病急乱投医,大山得知白衣人 第七章顽童病急乱投医,大山得知白衣人 玩了半晌午,两人也与陆月蓉在院中告别。看着那自由的背影,陆月蓉没来由的有些羡慕。 “蓉儿,该练琴了。” 回过头来,眼中正是那慈祥的养父。 自从有了这座大宅起,陆月蓉就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养父,不仅不知道亲生父母的样子,甚至连他们的名字也不曾得知。 “是,爹爹,以后蓉儿可以和他们俩在一起玩耍吗?” “可以啊。”陆放点了点头,道:“但是只能在我们的院子里,还有不能有亲昵的举动。” “什么是亲昵的举动啊?” “咳咳。”陆放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道:“等你长大以后,自然就会知道了,该练琴了。” “是……” 清风徐上晚,浅月浮云烟。 靡靡欢声灿,凄凄哀成山。 赢得美名扬,败者鬓生霜。 遍观千万里,长凄排成行。 仲夏时节,昼热夜凉,一个不小心贪图清爽,人就容易染上风霜。倘若是太平盛世,纵使疑难杂症也能得良医解惑,然而在这战乱之年,区区风寒亦是催命断魂的阎王。 这不,徐大山风寒入体,只急得徐虎一家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徘徊左右难当。他大舅拎着壶烧酒,非要给他大姐夫灌进嘴里,说是热热出出汗水就好。他老娘急急推开,眼泪鼻涕一把把直往徐大山的脸上、衣服上拨弄。他本人更是急得站在门边跳脚,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放在前面捂着也不是,放在后面遮着也不是。 远远的,刘沁就瞧见了他在那门外的窘迫模样,大跨步跑将过来,伸手一拍,“傻头,你在干啥呢?” 这一拍,直把他吓一激灵。抬眼辨认来人,回道:“我爹病了,我大舅非叫他起来喝酒。” “啥?” 刘沁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伸眼往屋里头一瞧,再略听几句,这才明了。 “这孙……走!” “上哪去?” “小美女那里。” “啥?我老爹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去看美女,你你你……你还是人吗?” “你才不是人,我是说去请那个先生,问问他会不会治病。” “哦……” “想啥呢你?” “咳咳,走走走!” 眼见两人拔腿就跑,徐大娘更是从屋里冲了出来,遥遥一望,戳指便骂。待骂完回头,他大舅也正好喂了徐大山一口好酒。当下,又是一阵好骂。 两人一路风驰电掣,小脸蛋憋得通红,那日头高照,汗水盈盈。如风一般狂冲进庭院,口中更是大声呼喊着救命。 如此这般惊扰,幽幽的琴声早就断去,转过屏风,便见那一袭白衣如风而来。 两人急忙停步,止住身形,怎奈徐虎那两坨腮边肉还不自觉的晃了两下子。 “嗯,是你们两个啊,怎么了?” “先生……呼……呼呼……” “他老爹病了……呼……” “我……我爹病了,求……求求先生救命……” 徐虎说着,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时间,刘沁也是不知道要说啥。 “哦,好,带我去看看。” “是!” 一声答话,徐虎转身就跑,见得一身白衣的陆放点了点头,刘沁也连忙跟着跑了上去。 一边跑一边回头,身后的陆放虽是行走,却是不曾落下二人分毫。虽然觉着奇怪,但小小的他也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很快,两人就将陆放带来。 方到门口,便听得一阵剧烈咳嗽。 探身进去,只见房屋还是不曾改变模样,土坑地,篱笆墙,长毛稻草当瓦盖,风吹三晌平地光。 这屋子胆战心惊的立着,正如那躺在床上颤颤巍巍的人。 突然之间这屋子里闯进来两小一大,徐大娘不由得就顿了一惊,徐虎大舅也是一惊,忙不迭把酒壶藏了起来。 “狗娃子?” “我把先生请来给爹看病。” 农村孩子从小都是贱名贱养,说是好养活,一到村野,狗蛋、狗剩、狗不剩的比比皆是,虽然徐虎的名字颇显霸气,但也是难逃如此规则。听得徐虎一言,徐大娘也是半信半疑。但见一身白衣的陆放站在一旁,样子还如以前一样温文儒雅,感激的话语却是堵在了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徐虎大舅常年在外乡游荡,也曾听说过陆放的名头,当下有模有样的拱手说道:“有劳先生了。” 陆放一拱手,道:“无碍,你们先退到屋外,留着这两个小家伙帮我就好了。” 看了看床上不断呻吟的徐大山,再看了看陆放,徐大娘也只好听命而去,临走还一伸手揪住了徐虎大舅的耳朵,咿呀咿呀的往外扯将出去。 “徐虎,把门窗打开。” “是。” “刘沁,准备热水。” “好。” 吩咐下去,陆放一转身就将徐家吃饭用的条桌扯了过来,袍袖一甩,却是从身上探出了一条布袋。放眼望去,竟是些排得密密麻麻的银针。 当下也不问脉,拔针便扎,穴取百会、风府、列缺、外关,一路刺去,直看得两个小孩胆战心惊,瑟瑟发抖。 常言道,内行有门道,外行啥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谁传了出去,听得有人在徐大山家治病,不一会儿,几乎整个村子的村民们都赶了过来。一个个围在那门外,指指点点,也不敢七嘴八舌的吵闹,窃窃私语,好像一群做错了事情害怕被惩罚的孩子。 一阵施针完毕,刘沁准备的开水也拿了过来,当下陆放清理一下银针,又洗了洗手,道:“有纸墨吗?” 纸墨,这个年代,大户人家都没有几个人懂得文房,何况是这小山村。众人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又何况是纸墨。 正当众人都无从搭话之时,床上的徐大山影侧身子半爬起来咳着说道:“虎子,那压神石可以写字。” “哦。” 一声应去,只见徐虎熟门熟路的从神龛上拿下来一块黑黢黢的石头,然后又从神龛背后的杂屋里拿来了一块木板。 一趟小跑回来,又将那黑黢黢的石头使劲的在木板上划着,待将那火红色的石心磨了出来,这才交到陆放的手中。 拿着此物,陆放也是不由得嘴角一翘,当下也不矫情,提笔……提石便写,甘草三钱、陈皮四钱、百部…… 琳琳琅琅一书,便交与了刘沁。 “去找月蓉,叫她配好给你。” “是。” 接过木板,只见上面一串又一串的东西直如神仙画符,然而刘沁也是不敢怠慢,走出门来,憋足劲就是一阵小跑。 “咳咳,多谢先生了。” 徐大山时常进城去地主家里做事,所以懂得不少的东西。 “不必客谦,好心养病才是。” “咳咳,不瞒先生,这几年家里穷得上顿不接下顿,病不起啊。” 陆放低了低头,道:“在下行医,不为钱财,徐兄弟尽管放心便是。” 这些日子不见,有些东西难免变了味道。 “咳咳咳咳……”一阵长咳,徐大山却是坐了起来。 “嘿嘿,愚人曾在徐州地主家做事,听得一处传言,不知是也不是。” “请说。”陆放笑道。 “曾言徐州之地有一位神医,白衣如雪,善于施针,从不号脉,从不问人钱财。以前眼拙,今日看来,先生定是那位贵人,白衣圣手是了。” “哈哈,坊间传闻,却是将陆某传得神乎其技了。” “没想到真的是神医造访,我徐大山竟是祖坟生烟,有望神医。” 第八章 十里八乡知贤医 刘家刀战秋风堂 第八章十里八乡知贤医刘家刀战秋风堂 “谬赞也,谬赞也,只是有一事,在下甚是不明。” “神医请讲。” “此物略为神奇,却是转瞬青而朱,转瞬朱而青。” “哈哈,先生不知,此物乃祖传而来,压在神龛上用来镇宅辟邪,传言可令后人光宗耀祖。然而传了这么几百年,却是不曾有威武之人。” “可有名字?” “好像是叫做什么赤炎石,哦,对了,叫做硝阳石。” “硝阳石?” “正是,当年我父亲常用它画图与我玩耍,岁月冗长,就只剩下这般大小了。” “硝阳石……”陆放口中念叨,心中却起波澜。 “看来先生是喜欢这些奇物。” “是啊,在下常年收集一些奇特之物,嘿。”陆放显得有些不自然。 “先生若是喜欢,便拿了去。” “这……怎么可……?” “嘿,先生不知,此物放于此处,只是缅怀先人,毫无用处。先生神医圣手,区区一块破石头,我徐大山送之寒酸,还望先生多施贵手,救助乡民。” “这……” “先生何必客谦。” 屋外议论阵阵,屋内两人力争,这时,刘沁也带着配好的药材赶了回来。 唤来徐大娘一阵吩咐,洒然便去,丝毫不提银两之事。待徐家收拾房间之时,只见那硝阳石正稳稳当当的放在条桌之上。 徐大山咳了咳重新躺下,吩咐徐虎畔身,一阵嘱咐,却是交代明儿一早把这硝阳石送去先生府上。 自此,村民们十传百,百传千,全都知道这小山村里藏着的陆放是个神医。哪家有个小病小痛,大病大患,全都对着这府上来。时间一久,直把那门槛踩得和地面一样平坦。 陆放也是来者不拒,只要不是那死的,或是得那绝症的,分分钟银针落身,转瞬间能说会唱。而且是分文不收,丝毫不提以前那些流言蜚语。如此一来,村民们也是流言自损,虽然徐、刘两家也是很少来往,但已难闻其间诽谤猜忌之言。陆放不收问诊费用,村民们民心淳朴,于心不忍,你待之一尺必还你一丈,每逢秋收春摘,陆放家里便是蔬果成堆。 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如此多的东西,陆放一个人哪里吃得完,索性直接送人。如此渐渐地,这小山村的人们也富裕阔绰了起来。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一壮之后,就容易遭那匪徒所惦记。 古城往方圆八百里看去,占据山头的匪患数不胜数。不过这些匪徒还算道义,从来不对妇孺老人下手,若论惨无人道,则当属卧牛山一伙。 卧牛山离古城区区两百里,日头初升,打个尖的功夫,大中午就可以到达。 据说这山里盘踞有两大天王,言道,卧牛山大天王,身高九尺,黑面如熊,双臂有千钧之力;卧牛山二天王,如风似雾,千里横行,来去无踪。 这伙匪徒,杀人劫道,干的是丧尽天良之事,赚得是盆满钵满。还据说,那卧牛山里,人人穿金戴银,不愁吃穿,只因为他们抢来的金银财宝直接就把山上所有的洞窟都填满了,无处再去安放,结果只好挂在身上。每日午时一换,十天半月都不会重样。 传言传言,传来传去直让人以为那整座卧牛山都是用真金白银来打造。不过也不是没有作用,倘若是哪家的娃子哭的凶,一声卧牛山的大王来了,直令小子牙齿紧咬,浑身颤抖,瑟瑟发声。 日头高升,又是一个大好日子。闲者游道,勤人拉磨,那勤奋劲头,恨不得把吭哧吭哧拉磨的老驴给换将下来,然后自己套上枷锁,也拉上个四五六八圈。 “呼……” “喝……” “快点,快点!” “那边,那边……” “围起来,围起来!” “哦呼!” 忽闻村头吵嚷,望将出来,竟是一群山野打扮之夫。如此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直吓得众人又是关门又是关窗。 一阵砰砰碰碰,街头上瞬间空无一人。 匪徒们也是见怪不怪,迎村东头而来,见门就踹,见人就推,进屋就搜,口中叫骂,呼喝。一时间,小村里便是哀声震天,哭爹喊娘。 匪徒们四下而动,两侧还有车马相随。这边进屋驱人,那边搬物上车。 村民们看着,但见这些刀光闪闪,为免受皮肉之苦,一个个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大伙被匪徒们聚在村头的空地之上,场中男人围着女人,女人围着老人,老人抱着孩子。扫荡还在继续,匪徒们也不分贵贱,凡是粮食金钱,统统收下。铜器铁器,来者不拒,就连那捯饬庄稼的锄头镰刀也全部没收。 看着满满当当的小车,匪首甚是有些得意,只见他摇晃着审视人群,忽然指着一个妇女,嘿嘿一笑道:“你,跟我回山寨当压寨夫人吧!” 听得此话,那女人当即面如死灰。众人瞬间也是怒面相视,然而此时手无寸铁,又能如何? 眼见土匪们将要动手抢人,忽闻一声大喝。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 突然,一名大汉由那山岭处蹿将下来。只见他身材魁梧,手里紧捏着一柄柴刀,身上还挑着捆木柴。飞也似而来,一刀就将挡在半途的喽啰砍翻在地。 “啊!”一呼大惊失色,众匪也连忙退了回去,就连那载得满满的马车也好像是被遗弃了一样,歪歪斜斜的搁在道路两旁。 此时人人自危,不仅匪徒自危,村民们也是自危。杀人啊,这村里竟然住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 来不及提及村民们的感受,但见来人将那柴禾倒在路边,直面众匪,如此振奋人心之事,男人们也是一声招呼奔向马车提着扁担锄头凑了过来。 两边一照面,客气威胁之语自是不提。本就是势同水火,如此阵仗岂有就此收场一说? “打!”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出声,两边瞬间就乱在了一起。 山野村夫,那阵仗又有什么好看。一开手,樵夫刘永当即手起刀落又干翻一人。鲜血激染,村民们的热情更是高涨。扁担锄头,劈头盖脸的就直接往敌人的身上招呼。 场中乱喊乱叫,村民们抡圆了膀子,直把这些匪徒打得东倒西歪、抱头鼠窜。 想来是常日里训练不够,亦或是村民们如此奋勇乃是初次相见。 没想到稍一不慎,竟是吃了如此大的哑巴亏。 “匹夫,休得猖狂!” 突然,匪首横刀立马的蹿了出来。只见他长刀一展,使的乃是一套秋风落叶刀。刀未及,风声萧萧。 刹那之间便接连劈断了三杆锄头,又一横刀,一个冲得靠前的村民就被斩去了半条胳膊。 眼见变化突起,刘永亦是欺身而上。 “当!” 响声回荡,周围的村民们也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了稍许。哼哼,久居深山虽然愚昧正常,这点自知之明大家可还都是有的。 “哼哼!” 匪首鼻中哼哼,伸手一招,止住了那些想要靠上来的喽啰,眼露凶光,似笑非笑。 “刘家刀法?” “残缺不全,秋风落叶?” “哈哈哈哈。” 两人都格外清楚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至上道理。 “没想到秋风堂竟沦落到了匪徒的地步。” “没想到堂堂刘家也混成了打柴的村夫。” “哼,废话少说。” 两人话不投机,当下又是一阵好打。 话说这秋风堂与刘家,当年大贤良师张角黄巾起义之时,两者在那太平道教中可都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大人物。可如今一看,当真是感怀至多。 且看场中二人相斗,一长一短。匪首量着自己兵刃占长,横、缠、诛、斩、抹、劈用得是联通无限,顺手非凡。 第九章 横扫秋风胜一筹,白衣圣手侠义助 第九章横扫秋风胜一筹,白衣圣手侠义助 对面的刘永柴刀在手,身形宛动犹如脱兔,一时之间两人甚是难以分出你高我低。 场中打得难分难解,场外众人却是急得口干舌燥。想要一拥而上,又怕做了错事,徒增死伤;然而就这样束手站着,心头又是莫名难耐。 人中的刘沁和徐虎更是拳头攥得梆硬,小脸急得通红。 也不是什么难怪事,刘永乃是他刘沁的亲爹,而一旁的刘沁又是徐虎的好兄弟,所以是一个人的着急扯住了另一个一起着急。 “虎子……” “走!” “去哪?我爹他……” “找陆先生去!” “好!”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一遇到困难就会想到那个慈祥的、神秘的、潇洒的陆先生。 计议落下,两人当即紧攥着手悄悄的钻出人群,找准方向,对着陆家大宅就是一阵狂风。 刚转过村口,便见两个摇摇晃晃的匪徒走了过来,一副不知道村口那边正在打架的样子。 两小孩一对眼,当即一咬牙一跺脚,迎面就跑了过去。 起初见这两小孩飞奔而过,两人还不以为意。直见两人跑出了四五丈,那匪徒这才大叫起来。 “娃子,哪里跑!” 喊声一起,两匪徒当下拔腿就追。 徐虎回头一看,猛然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拉着刘沁就像那大黄牛拉着横犁飞奔一般。 “哎呀妈呀,刘沁快跑!” 土匪土匪,没这点斤两他也不会去干这一行。 眼见小孩急急奔跑,当下两人也是急忙上前,几大个健步就赶上了稍慢一些的刘沁。随后一招海底捞月,紧紧的就将他带补丁的衣服的背心处攥在了自己的手中。 如此一扯,徐虎也是绊了一个踉跄。 “虎子,快跑!” “你……” “快跑啊虎子!” 徐虎回头一看,气不打一处而来,然而如此关头,也只能一咬牙,一狠心,撒开刘沁的手飞奔而去。 本想分出一人前去追赶,谁知道这刘沁好像那滑不溜丢的鱼儿一般。一时间两人一左一右挟持,刘沁在中间不断的挣扎,倒是累得大汗淋漓,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虎撒欢跑远。 徐虎简直是迸足了力气,一阵风似的冲向陆府,还未及门,口中已是大喊。 “陆先生,陆先生,救命啊!救……” 如此一路狂喊而去,院中人已是闻声而来。那白衣还是如此的镇定,让人一看,也是不由自主的变得镇静下来。 “徐虎?何事如此慌张?” “陆……陆先生,不好了,村子里面来了土匪,杀了好多人。” “哦。” 正在这时,那屋内也伸出了一个小脑袋,不是那陆月蓉又是何人。 “蓉儿。” “爹爹。” “你带上兵器,保护好徐虎,跟着我来。” “是!” 听得此话,徐虎不禁老脸一红。本想争辩几句自己能保护好她,然而一见那陆月蓉羽巾搭边,腰悬宝剑的造型之后,他就只好将那些话深深的埋进了肚子里。 “走吧!” 三人出门而去,脚下迎风,正是向着村内而去。 远远,便见刘沁还在与那两名悍匪相争。只见两边都是大汗淋漓,看情形应该算是相持不下。 见得自家兄弟还在被欺负,徐虎当即想要动手,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身旁的陆放就犹如一阵风一样冲上前去。左拳右脚,顷刻间便将二人打翻在地,再随手一挥,刘沁也被他稳稳的抓在了手中。 “陆先生……” “我们走!” 看了看拔步而去的陆放,看了看一身精悍的陆月蓉,再看了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两个土匪,又看了看那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徐虎。好像自己被扭得於红的双手也不是那么疼了。 四人脚下急赶,村口亦是打得热烈。 场中刘永一把柴刀如臂使指,叱咤出声;对阵的匪首也是将钢刀耍得娴熟。 每每一刀劈来,刘永都只觉得手中颤抖。两刀相击,火星迸射。场面惊心抖魄,村民们是看得抖魄惊心,匪徒们却不停的大声叫好。 又一刀来,刘永连忙上前招架,“当”一声巨响,那匪首却提刀向着另一边的村民冲去。 一见如此,刘永当即心惊,欺身而上,刀尖已对准了对方的命门。倘若这匪首敢出手伤人,下一刻定让其身首异处。 近了,近了。突然间匪首回首出刀,钢刀破风而来,如此紧要关头,刘永哪里又还有多余时间抽身格挡,亦或是躲避。 一道光影划过,便见那鲜血由他的右臂处奔涌而出。他人也只痛得倒在地上,手捂伤口,口中卑鄙之言早已是无力。 “好!” 场中匪徒们大声叫好,笑得甚是得意,却是忘了掉在地上的那节断臂,手中的柴刀握得还是甚紧。 “小的们,把女的都抢回去,男的老的还有小孩,统统杀掉!” “好,哈哈哈哈……” “我看谁敢!” 就在这危急关头,只见那一身白衣从人后走了出来。众匪的笑容挂在脸上,一个个动作都不由得迟缓下来。被拉搡的妇女也连忙甩去他们的手,躲到人后。老人们哆哆嗦嗦,孩子呜呜啼啼。 见得陆放前来,村民和匪徒们不由自主的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村民们口中还小声的唤着陆先生。 “你是何人?胆敢管你家爷爷的好事?” 匪首大马金刀的踏步而出,扬刀直指陆放。 这时,刘沁和徐虎也在陆月蓉的保护下由陆放的身后探出头来,一见自家老爹的惨样,刘沁大叫一声就扑了上前。 “蓉儿,快去帮忙上药。” 说完,陆放这才回首土匪,上前两步,道:“你是哪座山的?” 见得此人一声寒气,好似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一般,匪首当即把那钢刀狠狠的插在了身前,想要以此来定住自己的心神。 “你爷爷我乃是朝歌鹿肠山扶风洞大王座下的广目金刚。” “哼哼,好,你家大王于毒倒是与我有些交情。据说他忠义广信,然而属下怎会是如此劣迹。既然如此,你们且回,他日我定到鹿肠山讨教一二。” “哈哈哈哈……” 如此一言,却是博得众匪一阵狂笑。那匪首更是捂着肚子走了出来,道:“大胆狂徒,区区三言两语就想把你家爷爷打发走了?可是当你爷爷我是三岁的小孩?” 说着,他又将手中钢刀抡圆砍在了身旁的枯木之上。 陆放撇眼一瞧,轻蔑一笑:“呵呵,既然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那我陆放便成全你。也算是为那于毒清理门中糟粕,如此一来,你家大王倒是欠某一顿好酒!” “你……你是白衣圣手陆……陆放?” “正是。” “咳咳……”察觉自己语失,匪首不由得一阵脸红。紧捏一把手中刀,又道:“既然先生与我家大王乃是旧相识,何不高抬贵手,他日鹿肠山上,小弟定然摆上十桌八桌,宴请先生。” “如此极好,你等自可离去,但需留下车马,权当作为伤者的薄礼。” 听得此话,匪首不禁恼羞成怒,感情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和自己谈正经。 “敢问先生可曾见过不识草木的郎中?” “不曾。” “敢问先生可曾见过不会车犁的农夫?” “不曾。” “那敢问先生,可曾见过不去抢劫反而行善好施的土匪?” “哈哈哈哈,他日不曾得见,今日幸许得偿一见。” “你,莫要欺人太甚啦!” “哈哈,那便放马过来吧!” “好,倒想领教领教先生的高招!” 匪首话音刚落,迎面便砍。陆放面带笑意,转身而动。那动作翩翩犹如风中飞燕,仿佛别人的招式套路他都能未卜先知。 “秋风柳叶,横扫西境,然而阁下的招式残缺,却是轶笑了大家。” 一阵狂斩,匪首却是连陆放的衣角都没有粘到,心里已是气急败坏。再经这么一调侃,更是恼羞成怒。如此一来,手上便缺了章法。 第十章 一人独挡八方恶,收得玲珑两佳徒 第十章一人独挡八方恶,收得玲珑两佳徒 又得三招,陆放寻一空着,空手夺白刃,回身一招手,狠狠地就扇了他一耳光。 “呀!” 匪首一声大喝,踏步又来。陆放却又是一回手。 “啪!” 这回大家不仅看得实在,亦是听得响亮。 “上,上,全都给我上,杀!杀光他们!” 听得口令,众匪虽然脚下颤抖,却也是不得不一个个都硬着头皮而上。 一声轻哼,陆放也是手下加了四五分力气。他乃是战场厮杀之人,江湖飘摇之客,眼光一定,那股无形戾气自然荡开,顷刻间,就仿佛他已不再是那个救人治病的神医,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一阵呜呼哀哉,直打得众匪鼻青眼肿,一个个哭爹叫娘,惨不忍睹。 眼见大势已去,匪首当即拔腿就跑。见得老大都逃之夭夭,余下的匪徒们也是一阵摸爬滚打逃窜,不仅遗留下来一地的武器,就连那放狠话的规矩都忘却了。凌乱之间,还不忘拉走伙伴的尸首,也许,这便是陆放没有再找他们麻烦的原因吧。就连禽兽一样的匪徒都有一丝丝义气,何况正人君子呢?这世间义气稀薄,倘若斩尽杀绝,就只能去博物会事馆才能一览义气为何物了。 大敌退去,接下来便是收拾残局。看着村民们一个个都鼻青眼肿的样子,陆放的心里甚是有些莫名的感情,说是难受,没来由;说是内疚,没来由。 紧几步,他就来到了刘永的身旁。 方才一到此,陆月蓉便为他进行包扎,如今一瞧,那血虽然止住,脸色却是惨如白纸,调理修养肯定是需要很长的时间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陆放也站了起来。 “乡亲们,随在下去府上,再为大家一一治疗吧!” 当下众人叫好,没有伤到的就去分发马车上被抢的物资。伤筋动骨了的就互相掺扶着跟在陆放的身后。 遥遥一条长队,鱼贯而去,直把个陆府挤得满满当当。陆家大宅自建好以来,还是第二次聚了如此多的人,第一次,便是修建好的那次宴请。 虽是伤痛在身,村民却都是有说有笑,外人见了,或会觉得这些人在开另类的聚会。 场中陆放或是施针,或是接骨。徐虎、刘沁和陆月蓉三个孩子也是忙里忙外,或是送热水,或是帮忙包扎。 等到把所有人都照顾过来之后,早已是一头汗水,周身湿透。 村民们也陆陆续续的回去,陆放一边和大家打着招呼,一边收拾物件。待一切完备之后,他又从内屋取来了一副上好的金疮药。 “陆先生……” “看你方才的套路好像是虎堂一脉。” “不瞒先生,家父曾效命于大贤良师账下,归地公将军张宝道人管辖。后来事业落败,家父也战死在城中,临终前嘱咐我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陆放一笑,伸出两指朝旁边一指。指动之下,又复回到胸前,似佛印,又仿似道结。 一见如此,刘永摇晃着连忙跪了下来,口中呼道:“属下参加神仙。” 陆放本是玩性心起,哪知道刘永识得如此,更是如此大礼。 当下手忙脚乱将他扶起来,脸上愧疚,心里却对太平大道弛扬,想当年,大贤良师一道剑决,召来三十六方渠帅,数十万道徒左右跟从……然而,唉……想到此处,心里顿时落寞,道:“俱往矣,这药虽能疗伤却不能让你断臂重生。” “属下半截身子入土之人,岂敢再贪,当年神仙救我孩子,今日救我蝼蚁之命。如此大恩,属下如何能报,又怎敢再浪费了神仙的灵药。” “唉……莫再提,你这伤势需要重新包扎,可能会有些痛苦。” “神仙尽管动手,属下无惧。” “好。” 一阵折腾,陆放便重新帮刘永换好了药。那药贴骨冰凉,方及身,便没有了那种火辣的刺痛感,说不得,应该是一副上等药材。 缓了口气,刘永又单膝跪在了地上。 “神仙救命之恩,属下没齿难忘!” “小事何足挂齿。” “神仙,属下又有一事不明。” 陆放一笑:“道来。” “那时我记得贤良师为人治病,都是先行叩头思过,再以符水医治。如今……如今神仙怎么全然不用了。” “哈哈。”陆放凄然一笑,道:“对待愚昧白子,自然要以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手段,倘若像我这般平平无奇的将病人医治好,人好了,自会觉得平平无奇。但若是把药物制成汤水,或是符纸,或是焚香,治好之后,病人便会认为我身具神仙法术,为我大道所驱,为我大义所用。” “唉……大贤良师真是用心良苦哇……” “家师一心以救民水火为己任,并无财物欲色之贪婪,临死之前,仍是孓然一身,恨不能得在师父身边伺候,陆放不孝啊……” 说及此,陆放心中悲痛,已是失态。 “先生不必过分自责,都过去了,徒子们不会忘了大贤良师的。” “唉……是啊,都过去了,太平道,已经不存在了。” 说着,陆放朝着两个小孩一招手,道:“你们先扶你爹回去疗伤吧,记得五天之后到这里来拿更换的药。” 两小孩还未及言是,刘永又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神仙,属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陆放也是有些好奇,道:“还且说来。” “如今属下已是废人,刘家刀法也不及上乘。属下不愿犬子务农平凡,所以还望神仙能够不要嫌弃,收他为徒。” “嗯……”陆放沉吟良久,道:“神仙道传男不传女,这是祖上的规矩,陆某也曾有过收徒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刘沁愿不愿意。” 听得此话,刘永满脸喜色,口中当即忙呼:“沁儿,快快给师父磕头!” 刘沁从小就跟着自己的父亲长大,虽然两父子相处不怎么愉快,但爹就是爹,说的话就应当唯命是从。 只见他扑通一声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咚咚咚连着就是三个响头。 “徒儿叩见师父!” 见得如此,一旁的徐虎却是急了眼。 “陆先生,您老人家收了沁哥儿,也将就着把我也收了吧!”说着,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未及磕头,却是被陆放止住。 “要想拜师,还需我愿不愿收。”见得徐虎都快哭了,陆放接着又道:“我欲收你,也得经过你父母的同意,如此才能不算坏了规矩。” 听得此话,徐虎当即就爬了起来,转身对着大门外就是一趟。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回头大喊:“陆先生,我去把我爹喊来,您一定要收我为徒啊……” 见他如此,陆放心喜之下,不由得更是放声大笑。 不久,徐虎便将他老爹徐大山拉了来。只见山口处一老一少皆是狂奔,目的明确,虽两鬓汗吟,心下却是着急。这一切,只因为那徐虎进门就喊,爹,大事不好了,陆先生……话未说完,他爹就拉着他对着陆府狂奔。 待来到近前,明知了真相。徐大山扬起了蒲扇一般的巴掌就欲往他的身上招呼。转念一想,又不相信的问道:“先生是说……说要收这小畜生为徒?” “正是。” “啊!”一声大呼,直让众人吓了一跳,紧接着,便见他深鞠在了陆放身前。 “没想到先生能不嫌弃我们乡农,如此大恩大德,徐大山不知如何报答。” “快快起来,快快请起。” 陆放也不嫌弃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扶将起来,又是一阵好言。 当下三个小孩也围在一起,欢言不断。 “哈哈,那以后你们两个都得管我叫做师姐啦。” “师姐。” 虽然徐虎看起来憨憨厚厚的,但为人从来都是有台阶就下,给台阶就下。 “不干,你看起来比我们小多了。”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比你们大啊?” “你应该叫我们师……师哥。” “哼,凭什么。” “我们有两个,你才有一个。” “哼,那就比打架。” “好,打就打!” 陆月蓉扑闪着眼睛左右一看,道:“跟我来!” 两人兴高采烈而去,回来之时却是灰头土脸,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别人难以知道的,唯一知道的就是,刘沁儿每次叫师姐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一副吃人模样,那回忆也终将会是一段难以启齿吧。 上晚,因为收徒大喜,陆放直接在村子里面摆起了长桌宴。好家伙,一条长龙,酒菜并齐,踏道而饮,好不快哉。 正道是: 千家灯笼盏,万户盏灯笼。 长桌接地气,怡情在酒中。 自拜入陆放门下,先前那位彬彬有礼,恍若仙神的和蔼之人转瞬就变成了手执长条,面如修罗,心如磐石的恶魔严师。 每日寅时便起,挑水劈柴打扫庭院之外还要练上两个时辰的马步,其后才是练习兵刃之技,黄昏将至,不仅没有稍作休息,反而还要去村外的幽云山背一筐石头回来,如此,才算得上是一天圆满结束。 第二天一早,又是如此。第三天…… 连并带坐,陆月蓉也跟着他们吃上了如此十分难得的“甜头”。 第十一章 幽云山处背云石,西风古亭练三伏 第十一章幽云山处背云石,西风古亭练三伏 日落西山,这荒无人烟的幽云山脚便出现了三个人影。幽云山乃是这古城小村外的一处奇异,何也? 一路望去,只见小道嶙峋,石岩坑坑洼洼,歪七八扭,直上云霄如浮云。那“石云”之间还零零落落的生着一些龇牙舞爪的灌木,由山脚抬头一望,煞是漂亮。 看是好看,攀爬起来却是万般坚难。山道之上虽然落脚处频频,却是难以找到手扶的地方,若想上去,就只得压低身子,缓缓而行。压得太低,那尖锐的石云便会划破衣裳,割到皮肉;若是压得高了,则一个大意向后跌去,运气好了,挂在半山,糟蹋一些皮肉,运气不好一口气直到山脚,定然是摔得面目全非,痛苦钻心,撒手人寰。 熟悉来到山口,三人掏出背篓里的铁锹当即动手。原来啊,这幽云山本就没有上去的道路。一开始这两个愣货准备要徒手攀爬时便被陆月蓉给阻止了,而且还想了一个好办法。什么办法呢?就是人手一把铁锹,直接开路。 陆放只是吩咐到幽云山采石,并没有说一定要爬到山顶。如此一来,三人无心之间,却是为这村里的百姓们开出了一条通往幽云奇景的小道。 “当、当、当、当……” 一阵劈凿,当即又是将那些凿下来的嶙峋怪石装进背篓里面。 “哎哟!” 一声惊呼,回首过来,却是刘沁不小心被棱石割了个口子。 “你看你!” 说着,陆月蓉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些纱布和一小瓶金疮药。感情她是有备而来,正好是派上了用场。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一边包扎,她一边还不停地用大师姐的口吻训道。 那话中,一分责备,却是九成九的关心。微波秋水,双鬓早浸上了汗水,幽香阵阵,顿时便让人看得呆了。 这边两人正凑头包扎,那边的徐虎却悄悄的捡起了一块锋利的尖石。 “哎哟,我也划破手了,血,好多血,好多……” 当下,陆月蓉又是手忙脚乱,恨不得一个扇上两耳光的好,然而一看见那如泉眼般的血流,那心也软得犹如天上的白云一样。 日头渐进黄昏,西山的云彩也逐渐被染成了通红。霞光万里的天空之下,三人也开始有说有笑的回程。 行到村里,乡民们议论已是常事。时间久了,人们也见惯不怪。久而久之,陆家大院的周围也堆起了三座“云石”小山。这叫做云石村的古城小村也被周围寨子的人们冠上了“背石村”的名号。 已是七月上阳关,禾苗青青酒意浓。 盛夏时节,碧绿四野,知了声声憾天地,光明浩瀚难见人。 正是这恶毒的艳阳高照,正是这如火炉般的焚烧。待在水里都害怕蒸发,又何况是在这毫无遮拦的开阔之地。 人人躲避烈日,那三人却顶着日头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兵。 且看去,斜倚在凉亭里的一身白衣,陆放,白衣圣手是也;粉红荞莲,陆月蓉。那圆乎乎的小黑胖子,正是徐虎;不远处不停地喘着大气,汗如雨下的,乃是刘沁,沁哥儿。 他也不知道当时这名字是谁给取的,堂堂男儿,却是沁人心脾者;又或者,此沁乃是累汗如洪沁满山之沁。其实这沁字乃是祭奠他的母亲,他母亲名叫兰心,因育他难产而死,沁,心之泪也。刘永不曾告诉过他,其他人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七嘴八舌。 武家常言,冬练三九寒骨傲,夏练三伏强身姿。这阳光明媚的大好日子,陆放怎么可能会怠慢几人。 一大早鸡方叫,几人就被叫了起来。先教了几个把式,陆放就躺进了凉亭。也不知道他是算准了还是凑了巧儿,他刚踏进这西风古亭没有多久,火辣辣的日头就从山的那边滴溜溜地蹿了上来。 夏日里的太阳可不像是春天或是秋天那样假情假意慢腾腾懒洋洋的,而是刹那之间。方才还在鱼肚儿白,没几个瞬息,一身的光芒便刺得你睁不开眼。 三人在场中上窜下跳,虽汗流如雨,气喘如牛,却是不敢有怠慢之心。倘若偷奸耍滑了,估计受的苦会比这十倍还多。 “虎子,熟练了没有?” “差不多了。” “那就再练。” “是师父!” “你呢,沁儿?” “启禀师父,徒儿已经熟悉了。” “好,蓉儿,你向沁儿讨教讨教几招。” “是,爹爹!” 这边两人拱手称是,那边陆放捋了捋颌下胡须,双眼又闭了起来,他懒洋洋的倚在那亭子里,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虽是假寐,两人也不敢敷衍了事。拱手为礼,也不说话,亮兵便打。长剑如垂柳飘摇不定,双剑则像那清风一般,招招卷起,寒气逼人。 见得两人打得火热,旁边的徐虎也不甘寂寞的大喊道:“师父,我也熟悉了,也想向师姐讨教几招。” “哦。” 也不知道陆放是回答了还是没有,反正刀往肩头一扛,几个大步他就冲进了战局。 一招“探海淘沙”,前招砍向陆月蓉,虚晃一刀之后,后招却生猛的袭向了刘沁。 刘沁心头一惊,拔燕提身,往后就是一大步。 “小子,你玩阴的是不是?” “嘿嘿……哎呀!” 笑声未落,陆月蓉却双剑罩面而来。 那双剑,左剑仿佛携带狂风,右剑好似夹杂着雷电。陆放叫他们三人挑选兵器之时,徐虎抢了钢刀,刘沁拿了长剑。钢刀重沉,长剑又太单薄,于是乎她就选了这门“风雷鸳鸯剑”。 “嗨!”徐虎慌忙间掠刀而过,横上而挡。只见他憋足了虎劲,钢牙紧咬,双手紧紧的握住刀把。 两人正自拼劲,这厮却从牙缝里挤着话道:“师姐啊,你这招双莺入林可真是厉害啊!” “贫嘴!” 这边双剑刚收回,徐虎突觉后心一片冰凉。暗想,定是刘沁来袭。 他虽生得圆头圆脑,身手却甚为敏捷。只见他朝地上使了一个“懒驴打滚”,躲开剑招之后回手就是一记“横空断月”。 这“横空断月”乃是一招刚猛之势,见之如此,刘沁哪敢接招。 常言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于是乎,徐虎只能吃空一招,他那刀乃是把开山重器,又加上使的是如此刚猛的招数。空了出去,整个人也不禁跟着摔了一个大马趴。 “哈哈哈哈……” 一声大笑,却是凉亭里的陆放看得乐出了声。 这时,陆月蓉收劲发力,双剑齐齐直出,使的乃是“长风横飞式”。躲过猛招的刘沁也找准机会,剑横左侧,奔袭而来,伺机发力,正是那“横空断月”的变招。 眼见强敌发难,徐虎哪能抵挡。慌忙间他便在草地上连打了四五个滚,识时务的退出了战场。 只见他爬起来拍了拍屁股,钢刀往地上一插,道:“你们两个赖皮,二打一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的来单挑。” “来就来,还怕了你不成?”陆月蓉左剑杵地右剑搭在肩上。 粉红长绢随风绕,卷起漪涟轻飘飘。 虽是青丝童髻子,含情脉脉美人娇。 “哼。”徐虎砸了砸嘴巴,又吞了口唾沫,道:“哼……” “哼什么哼,来啊,放马过来啊。”一边说着,陆月蓉却是对着他勾起了左手的小指头。 在这盛夏扶风而起的时候,长裙微摆,发丝撩动,那模样别提有多美了。 第十二章 两年风雨无春秋,两年神医行踪迷 第十二章两年风雨无春秋,两年神医行踪迷 “哼,我我……我还有些地方不太熟悉,待熟悉了之后再说。” “哈哈哈哈……” 如此窘迫之态,平常甚是难以得见。 日复一日,修炼不歇。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三人都不曾放慢每日的功课。时光荏苒,这一转眼就是两年。 两年来,陆月蓉是越发的美妙,徐虎则是生得虎背熊腰,而刘沁,却瘦得像根竹竿儿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师父少给了饭吃。 小草坝的一草一木都甚为熟悉,三人亦是走练得勤快;东边还是那座古色古香的凉亭,只是凉亭里很久都没有再见恩师陆放的身影。 这两年来,他总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背个药箱,随便嘱咐几句便走。一走,有时候是几天,有时候却是数月难见身返。这不,这一次离去差不多又是三月有余。 他自道是下乡问诊,徒弟们请命相陪却又不准,说是问诊,这些年来却是再难闻乡民们谈论神医妙手回春之术的神妙。 然而师父之事,作为弟子的又哪里能管得到。虽然陆放不在,三人的把式却从来都没有偷懒。 也没有谁去训斥谁,亦没有谁去督促谁,只要一到那个时辰,三人就像是被下了蛊一样,提着刀兵就来到了这片草坝。 舞动开来,双剑若莺飞燕舞,开山猛似下山雄虎,青采连城势,直指艳阳天。 三人各在一方,自得其乐。 忽闻一声大喝,却是徐虎将刀往地上一杵,道:“刘沁小贼,尔胆敢与你家虎爷一战否?” “皮痒!” 一声轻呸,便见剑光如流星一般袭来。 “当”一声响,却是徐虎横刀而立,用那刀面轻轻地挡了下来。 “嘿嘿,陆小仙子请看好,待我三招两式料理此贼!”一边说一边又见他手握钢刀,滑稽的指向了刘沁。 对此,刘沁却是没有生气,三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如此的玩笑早开成了滚瓜实熟。然而这副模样却还是逗得陆月蓉笑得直不起腰。 “小虎子,你又想要耍什么活宝啊?别忘了上次沁哥儿可是追着你跑了三个钟头。” “非也非也,那个那个谁曾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也,徐某如今可是今非昔比矣!” 见他文绉绉的样子甚是别扭,刘沁便道:“你来不来的?” “来,怎么不来,看徐某人的……”话未说完,刘沁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快剑。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方得一个空着,一招“横空断月”就被他熟练的使了出来。 相处得久,刘沁也知道他的斤两,面对如此全力一击的横斩,他自问是不愿意去抵挡的。此招如此生猛,若挡将下来,不心疼自己的手被震得发麻,也会心疼自己手中的宝剑被打出缺口。 想想两条路都不太好走,脚下律动,他还是如往常一样识时务的往后退了开去,摆出了一副暂避锋芒的姿态。 见他后退,徐虎便欲欺上。然而陆月蓉这时却像翩翩蝴蝶一般从侧面袭了过来。 左剑直往,右剑暗藏杀招,乃是那套有凤来仪剑法之中的一大绝技,“莺飞柳转”。 “嘿嘿。”一声暗笑,徐虎提刀便上。 只听一声响,陆月蓉袭来之招就被他拦在了半路。刚挡下此招,他又是刀身一转,“翻江覆海”。 深寒的刀锋迎面而来,陆月蓉也只能连忙双剑一架,挡住了此着,那“莺飞柳转”的后半招无可奈何的胎死腹中。 一阵急打,徐虎步步紧逼,陆月蓉却是步步紧退。 又得十来个回合,只见她寻了个空着,双剑扑面,乃是那招练得滚瓜烂熟的“双莺入林”。左剑仿佛携带狂风,右剑好似夹杂着闪电。 剑势虽然惊奇,然而徐虎却是不闪不避,收刀左侧腰肋,待陆月蓉剑锋凑近之后,从下往上就是狠狠的一撩。 “当!”一声巨响,陆月蓉的双剑不仅被徐虎震飞开去,她自己也还连连地向后退了四五步方才止住身形。 “嘿嘿,师姐,你这‘双莺入林’有些生疏了啊。” 见得陆月蓉受了欺负,刘沁提剑便欲欺上。然而陆月蓉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捂脸,模样看着甚是可怜。 如此一来,徐虎莫名有些尴尬了,他摸了摸头,有些脸红道:“师姐,就算我破了你的‘双莺入林’,你也不必这么伤心啊。” “是啊,他今天只是运气好,凑巧而已。”刘沁也连忙帮腔道。 然而此话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陆月蓉更是哭出了声音。如此一来,不仅徐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刘沁也是手足无措,不知所为。 “呃……怎么办啊沁哥儿。” “你自己闯的祸,自己看着办吧。”刘沁收起宝剑,自顾朝着凉亭的方向走去。 见得陆月蓉还径自哭个不停,徐虎也只好灰溜溜的去拾来她的双剑轻轻的放在她的身旁,然后自己也乖乖的蹲在了一旁,无辜的嘴脸上一片尬红,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脑子里不停的遐想思索解决这种事情的好办法,但无奈何脑子笨,嘴巴也笨,想了半天都想不到,想说什么那嘴又张不开。 “师姐,你就饶了我吧,好不好,大不了今天的石头我帮你背,怎么样?” 过了半晌,见之不说话,他又道:“那就背一个月的如何?” 然而陆月蓉还是没有说话,低着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泣哽咽。 “三个月,最多了啊!”他咬了咬牙,拳头攥得紧紧的,好像是下了极大的赌注一般。 “扑哧,你啊,就会说这些有用没用的。” 陆月蓉抬起了头,一张小脸上挂满了泪痕。让人一见便心生涟漪,为之可怜。 “嘿嘿,师姐你别哭了。” “我没有哭!” “你……”指了指她的脸,徐虎也连忙闭上了嘴。虽然他人生得鲁莽,但脑袋里还是有几分的聪明。 “爹爹说,女孩子长大以后就没有男孩子厉害了。” “怎么会,师姐你一定会是天下第一的。” “刚才都被你打败了,还谈什么天下第一啊。” “那是我碰巧……碰巧……” “爹爹不会乱说的,这些年来,我越来越打不过你们两个了,以后肯定会被你们欺负的。” 听得此句,徐虎心头这才明了,原来她是怕他们两个以后联起手来欺负她。想到此处,一股荣誉感顿时就由他的内心中向外而生,脱口而道:“怎么可能,这辈子如果有人胆敢欺负你,我徐虎肯定第一个站出来,挡在你的前面,永远的保护你!” 耳中听得真切,抬起头来,眼前的这个人拍着胸脯的样子好像莫名的伟岸了好几分。然而一想到刘沁,脸上的那份惊喜瞬间就暗淡了几分。 见他如此,徐虎方才的那份激动之情也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走吧,回家了,再一会儿就得去山上搬石头了。” “嗳!”一声答应,连忙捡起了地上的宝刀。 “刚才你可是说过要替我背三个月的啊,不许耍赖!” “嗳!”一声答应,瞬间就感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 时光渐逝,日子照常而过。 这日,三人正在草坝上练得起劲时,那陆放也终于结束了这次下乡问诊。 远远见得师父出现在竹林下,三人连忙争先恐后的围了上去。一阵嘘寒问暖自是不提,将陆放迎回家门之后,大徒倒水,小徒端茶,养女则是将纤纤小手捏上了肩膀,直把陆放伺候得乐乐呵呵,满口开怀。 待到日将西去之时,只见陆放将脸一板,道:“还不速去功课耶?”如此一句,只令众弟子心寒意冷,心中惆怅,看来这招还是不顶用。老人家福气照享,徒弟家背石继续。 第十三章 常道友二次拜会,小药房神仙道秘 第十三章常道友二次拜会,小药房神仙道秘 陆家大院占地宽广,院中光是厢房就有四五间,其余的主室、客厅、书房、花园、逸亭等等应有尽有。 这些地方徐虎和刘沁都能随便出入,然而东南角新盖的那间小药房,就连陆月蓉也不得随便进入。 每次陆放出门回来之后就会待在那里,一呆就是数个时辰,到饭点了也不记得出来,非要弟子们唤上个七次八次,他才会依依不舍的出来。问询何故,也只是言道制药,然而制的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也只有他自己才将清楚了。 陆家大院极大,而且是鲜见来客,这些,村里人都特别熟悉,这陆府搁在此处,就好像不属于云石村一样。那一簇茂盛的竹林就是界限,往东是村子,往西才是陆宅。 村民们很少来拜访,一般都是感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待着不舒服。这一日也不知道日头是从哪一方出,大门外却响起了扣门的声音。 此时三人正在院中讨论招式,听闻声响,徐虎便连忙去开了大门。伸眼朝外一瞅,却是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 陆放曾言,行走江湖莫问路,道上莫欺儒道僧。 一见这道士,又记起平日的教诲,只见他大开了门,中规中矩的鞠了个躬,这才问道:“不知道长登门所为何事?” 道士见他一副礼仪得体,连忙也是手捏法诀,点头回道:“不知陆放陆神医可还居住此处?” 原来此人正是当年前来拜访陆放的那位道长,陆放的师兄常惠封。徐虎和刘沁当年也曾见过他一面,只是时间太久,有些忘却了。而且两人也是年长有变,常惠封也是不记得他们的由来。 “回道长,家师正在屋内休息,您先到大厅饮茶。” “甚好,那有劳师侄带路!”见得徐虎一脸疑惑,常惠封不由得笑道:“哈哈,贫道与你师父乃是师兄弟,正是你的师伯了。” “啊,原来如此,师伯快快请进,谅是小徒怠慢了。” 两人一前一后而来,介绍之后,刘沁和陆月蓉也是连忙行礼。当下,徐虎和刘沁簇拥着常惠封直去大厅,陆月蓉则是去唤自家的养父。 奉茶的奉茶,搬椅的搬椅,直把常惠封看得是双眼放光,嫉妒不已。 不一会儿,陆放也来到了厅外。 人还在外面,便道:“师兄远驾而来,师弟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了。” “师弟不必客谦,你我又不是外人,不必在意那些繁琐之事。” “哈哈哈哈。” 陆放大笑而进,常惠封也站起身来,笑道:“匆匆又是数年,师弟不仅不见衰老,反而还收了两个得意弟子,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区区顽皮小儿罢了,倒是师兄你,听闻是在曹操曹大人的账下效命,如此,可算是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啊。” “唉,说来惭愧,我等江湖术士,微末之流。曹大人向来不信鬼神之物,就更别提阴阳数术了,就连地仙左慈他老人家也拿之无法。如今曹操广招天下贤士,文有荀彧、郭嘉之士,武有夏侯、典韦之辈;愚兄懂些阴阳风水堪舆之术,正值曹大人广招发丘、摸金,愚兄就赚了个中郎将的官职,寄居檐下,混口饭吃罢了。” “发丘中郎将?”陆放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唉……就是些挖坟掘墓的勾当……” 两人一阵沉吟,半晌之后,陆放却看向了刘沁几人。脸色一沉,道:“功课不做了?” “马上去!” 话音方落,三人便一阵脚忙手乱,前脚挤着后脚如风似的逃离,诺大的客厅,转眼间就只剩下了师兄弟二人。 一口清茶,沁人心脾。将那茶碗轻搁下之后,常惠封便道:“不知师弟今日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确有大事,师兄请随我来。” 见得陆放出门,常惠封也连忙起身跟了上去。两人不快不慢,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座新盖的药房外面。 走将进去,只见诺大的屋内只有中间摆着一张案桌,四周则是贴了各种名号的药柜。粗略看去,陈皮、石斛、甘草、三七、龙须藤…… “师兄这边。” 常惠封正自审视,陆放却在那桌案前对着他招了招手。走上前去,只见那桌案上一连串摆放着十来个物件。这些物件有用木头做的盒子,有用青瓷做的瓶子,也有用锦帛做的包裹,而且上面也都写着出自陆放之手的小字。 “还阳草、流连香、日落沙、阴风蕨、拂尸叶……”常惠封每看一个就会不由自主的念出来,每念一个,那心里就会惊惧一分。再见得陆放手中还在把玩着一块漆黑的石头,不由得便问道:“师弟,这是……”说着,还指了指那物。 “硝阳石。” “啊!师弟你真的找到了那些药材?那……那药方是真的?扶桑长生方要……扶桑长生秘方要诀?” “师兄,是真的,师父并没有骗我们。” 常惠封将双手紧紧的撑在案桌之上,胸口因为激动的喘息而不住的律动。 “真的……竟然是真的。师父……真的……” “师兄,这些年来师弟已经收集到了秘方上提到的药材共计六百九十九种,如今就只差主药骨中花、辅药土太岁和三百味需要时间孕育的灵药,当然,还有那最重要的炼制丹药的秘法。这次唤你前来,就是想问师兄可曾知道这练丹之法和那骨中花到底是何来路。倘若丹药炼成,你我二人便可以共赴长生。” 听得如此消息,常惠封的心里是有喜有惧,喜的是可得长生,惧的是当年秦始皇都不得长生,自己何德何能,有此福缘。 “师兄?” 陆放笑了笑。 “咳咳……”为了避免尴尬,常惠封不由得咳了咳,半晌才道:“当年师父将要诀传授于我,只是嘱咐我五年以后才可交予你手,并没有说还有炼丹之法。难道是……” “咳,师父怎么可能会如此。”陆放黯然的将手中的硝阳石放下,道:“看来当年徐福还留得有一手啊……” 两人一阵沉默,半晌陆放又道:“那师兄可曾知道骨中花一物?” “骨中花?地仙左慈曾说过,此物乃是生长在人骨之上,生长过程之中还要不断有腐肉血液滋养。而且生长过程及其缓慢,千百年方才出蕊,待到开花之时,又是百年之后。一直啊都是仙家凝练仙药的精贵之物,所谓徐徐崖上风,累累丛中骨。岁月千百过,生花在其中。” “何解?” “也就是说此物必须要生长在一个布满尸骨的地方,这地方还要经常会有人抛尸荒野,待持续了数百年之后,方才会有骨中花的踪迹。” “呼……”听完此话,陆放也是不由得叹气。脑中一转,道:“师兄在曹操处任发丘中郎将,常年与古坟大墓接触,还望师兄回去之后多加打探,看看这天下有何处有此物的生长踪迹。” “师弟……” “人生短短数十载,谁人不想长生?我也不想白白荒废这些年的艰辛,就算是再寻找十年,二十年,我也要将此物找到。” “好吧,愚兄定会不遗余力的帮你寻找的!” “师兄也不必心急,师弟也知道这骨中花难寻,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四处打听。”说着,陆放又拿起了桌上的硝阳石。 听得此话,常惠封心头又是一喜,“难道师弟有眉目?” “哼哼,你可知道此物的来历?” “咳咳。” “哈,这硝阳石可是比那骨中花还要珍贵十倍不止哩。” “哦?” “那骨中花虽是长生秘方之中的主药,但这硝阳石则是服药时候必须要用到的药引,若是没有这硝阳石,长生之药也只不过是一剂神仙难解的毒药。” 常惠封喝了口茶水,笑道:“原来如此,师弟果然厉害,既然都能找到这味传说中的重中之重,何愁还找不到那区区的骨中花呢?” 他虽笑,但脸上的神色却仿佛没有被这长生神药所吸引一样。他的眼睛光芒流转,好像是在思考其他事情。 “哈哈哈哈……” 第十四章 三军将领聚徐州,道长诓来陆天师 第十四章三军将领聚徐州,道长诓来陆天师 这一次常惠封留驻的时间格外的长,相比于上次匆匆而过,刘沁三人和他相处得倒是熟悉融洽了许多。 于是乎,三人除了每日练武的功课之外,又多加了一堂打坐,据常惠封说,这乃是具有修身养性之功,平心静气之效,对于武学的助益,那是极为关键。 师父的话得听,师伯的话,怎么又会不听呢。 每每常惠封和陆放早晨外出,日头西山就会回来。又或是三五天,或是七八天。总之就没有超过离去半月以上。三人无形的还感谢这位神秘的师伯,有他在,师父即使到处乱跑,也多了个照应。 徐州之地,向来是民乐畜顺,国泰民安之所。战乱起时,许多名仕都来到了此处找寻清净之地,置之度外。所谓,民智我独愚,水浊我独清。 两骑快马过山而来,极影闪过,尘土还兀自被狂风卷在空中。 “师兄,何事如此急切?” “大事!” “还有什么事比那……” “他们三个聚到了徐州,恐怕要有大事发生了!” 陆放听完,大半年来的疑惑终于逐渐清晰。 “师兄,这些年了,还没有放下吗?” “吁!”常惠封停马路旁,看着陆放义正言辞说道:“虽说师亡志灭,但旁人都能一直坚持大道,你我二人乃是仙师座下子弟,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陆放笑了笑,心中不住叹气,道:“师兄教训的是,这些日子,都去忙那子虚乌有的骨中之花了。” “你我师兄弟二人忙了这些日子,为兄也不想泼你的冷水,那骨中花一物以及神仙卷上所记载的一切,愚兄时常都在怀疑。” “师兄不必多虑,其实愚弟也只是想借这些旁事来消磨日子,师父大仇,又怎会忘记?” “好师弟,且听为兄一言,暂且放下那丹方,先解决眼前大事,或许说不定在这其中就会有一些奇妙的收获。” “谨遵师兄法喻!”陆放笑道。 “哈哈哈哈,你啊你……驾!”常惠封也笑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比得到了长生药还要高兴。 他笑得开怀,后面的陆放却是皱起了眉头,这大半年来,两人寻遍了徐、青、兖(yan)、豫四州,别说是骨中花的身影,就连骨中花的传闻都不曾找到。别说是常惠封,就连陆放都有了一些怀疑。但自己的师兄从始至终都不曾放弃,还时常的给自己打气,想来,这大半年的陪伴,就是为了今天吧。 当年广宗兵败,周仓、裴元绍带人往青州逃窜,号称青州黄山军;张牛角、褚飞燕带着余部躲进了太行山脉,自名黑山军;于毒一伙,共计十八路渠帅,全藏到了朝歌鹿肠山一带,名为朝歌军。如今三军渠帅私自聚到了徐州,摇了摇头,不是为了自己手中这卷《太平要术》赋予的虚名,又还有什么目的? 逃避了这么多年,唉,有些事情,还是得去面对啊。想着这些,看向常惠封的眼神也就多了一丝陌生。 仙师张角病逝的时候,陆放并不在广宗,随军的乃是常惠封。后来他赶到广宗,看见的便只有豺狼虎豹糟蹋过后的惨像,离开云石村之后,他找了很久,终于是联络到了自己的这位师兄,可是,这位师兄好像也变了。太平道,还有几个自命不凡的黄巾义士没有动摇自己的信仰? 前面是一个荒无人烟的破败村落,诸侯割据的兵荒马乱的年代,像这样的村子数不胜数,云石村和之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堂。 “吖,吖,吖……”乌鸦由村子上空掠过,连停留的兴趣都没有。 小道两边长满了杂草,想来是很久没有人迹的缘故。 “师弟,张渠帅他们就在里面。” “嗯。” 陆放恨,恨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恨自己如此信任的师兄为什么要摆自己这么一道,诓骗自己。他难道不知道,三年前,太平道已经在这群人的心里面死去了吗? 刚踏入村子,残垣断壁之间就涌出来了七八十个头系黄巾,手拿兵刃,一身破布烂衣的黄巾兵。 “瞎了你们的狗眼,陆天师和常道长你们都不认识了吗?”只见一个大汉由那破屋里渡着八方大步出来,一见陆、常两人,当即大笑着迎了上来。 “哈哈哈哈,陆天师、常道长,远道而来,别来无恙啊!” “见过陆天师,见过常道长!”两旁的兵丁也是格外机灵,当即就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在了道路两旁。 紧接着,屋内又出来三人,由左看去,来人生得高大精瘦,双目如电,着一身皂袍,他的旁边立着一人,这人面目狡猾,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人精。壮汉右边那人,着短打小襟,周身散发着强健气息。 再往后还有两人,这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瘦的高,矮的胖,高的英俊,矮的丑陋。站在后面,面无表情。 “天师、道长,二位路途遥远,先进屋里面歇息吧。请!” “张渠帅客气了,请!”常惠封笑着打了个招呼,却是让陆放先走。 如此一来,陆放便成了人中焦点。他左右望去,笑道:“大家都是旧相识,就不必搞这么多新花样了,走吧!”说完,提腿向着内屋,徒留下常惠封面显尴尬。 一旁的大汉咳了咳,看了看常惠封,笑道:“常道长辛苦了!” 常惠封一拱手,叹道:“师弟与我一向合意,我厚着脸皮将他领来,却是冒着老死不相往来的险着,成与不成,待会儿就只看各位渠帅的诚意了。”说着,他也走向了陋屋。 “哼哼。”大汉轻轻一哼,一回头,又是满脸笑意,道:“于兄、周兄,咱们也进去吧!” “张大哥请!”皂袍高个人伸手示意道,一旁的英俊不凡之人还是一言不发,转身回屋,胖且丑的那个也是一声冷哼,跟了上去。他俩本就站在门边,出来的慢,回去的时候倒是格外的快。 “呸!什么东西!” “住嘴!”大汉止住了旁边着短打小襟的属下,又笑道:“于兄弟,走,可不能让天师好等!” 终于,三军渠帅总算是坐到了一张桌上。 说来阁下可能不信,这几个其貌不扬者,正是当今闹得天下沸沸扬扬,不得安宁的黄巾军的三大渠帅以及三大副手。 那大汉,正是黑山军大名鼎鼎的张牛角,短打小襟那位,人称“飞天将军”褚飞燕,据说他身法了得,奔走在路上,就仿佛燕子穿梭在风中一样快捷,所以江湖人便送与了飞燕二字;高大瘦削那位,乃是朝歌鹿肠山的于毒,他身后那位则是朝歌军的军师陶升。左边那位,周仓是也,再左边,“青州小老虎”裴元绍。 看着这些熟悉的人,陆放却感觉到格外的陌生,莫名的陌生,也不想再去熟悉的那种陌生。 众人落座,当下各种酒肉便依次摆了上来。也不知道这穷乡僻壤,他们是怎么寻来的。要说这几人也是胆大如锤,如今天下诸侯都在悬赏他们的头颅,他们竟然还活动在这徐州城外,或许是当那太守陶谦窝囊无用,所以这才胆大包天。 看着这些酒肉,陆放甚是没有动手的兴趣,见他不动,大伙也是各自安坐,好像谁都不愿意先开这口。一个等着一个,一个看着一个。 半晌,又过半晌,酒菜也逐渐的冷了下来,整个陋屋里,就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第十五章 天师述说当年事,众人同归拜太平 第十五章天师述说当年事,众人同归拜太平 “师兄,你一路上不断催促我,说是有大事相商,如今一看,仿佛也没有什么大事嘛。”陆放笑道。他再不笑,或许要坐到明天吧,现在,他只想尽早离去,越早越好。 “咳咳,几位渠帅这不是尊惧你是天师,不敢轻言嘛。大家都是太平中人,不必拘束,有什么事情,都可畅言说之,你们也知,陆放陆师弟乃是当年大贤良师钦点的天师继承人,他的话,自然都会作数。” “哈哈,我们……我们也是多年不见,大家都有些生疏了。” “砰!” 突然,周仓一掌拍在桌上,刚刚舒缓一些的气氛也被这一掌硬生生拍得稀碎。 “既是熟络的兄弟,又何必在这里生疏客套,陆放,我且问你,当年你为何不辞而别!” “对啊,陆放,你召集我们说是为了给大贤良师报仇,兄弟们兵事四起,正打得兴起,你却又不见踪影,今日要是不说个明白,我……我就……” “你就干嘛?”一抬眼,褚飞燕大喝一声,叮叮当当一阵响,门外便涌进来一二十个紧握钢刀的兵丁。 “你敢?”裴元绍猛然站将起来,裸露的两只臂膀上面虬髯迸现。 “退下!”这时,张牛角也一拍桌子。兵丁们猛然一怔,先看了看褚飞燕,这才重新退出去。 “哈哈哈哈……”陆放一边拍手,一边笑道:“真是一场好戏啊!” “陆天师,周渠帅,大家都是兄弟手足,何必如此。”于毒劝下周仓,又看向陆放,道:“陆天师,您是大贤良师亲传,这个兄弟们都知道,当年你召集我等,我等起兵之后,你便不见踪影,此番确实得给众兄弟一个交代,也好不辜负兄弟们的信任啊。” “于渠帅,你又何必揣着明白当糊涂?” “我……”于毒待要说话,身旁的陶升却止住了他,道:“当年我太平道众百万之巨,只可惜马渠帅被叛徒唐周出卖,起事仓促,朝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至断不蹶;各路诸侯又趁机占据地盘,攻我要害,我等才会沦落失败。后来大贤良师病逝,人心难免涣散,广宗一战,何足壮哉?若是当年有天师在场,大事不成,兄弟们也不会树倒猢狲散,各自一方,任人欺凌。三年前我等皆是接到了陆天师太平之号令,这才硬着头皮,不自量力的从藏身之处接连冒出,可是兄弟们在与各路诸侯征战厮杀的时候,天师又忽然不见行踪,难道,这不应该给弟兄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吗?不然,我等如何面对死去的那些手足兄弟,如何给他们苟存人间的亲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陶升说得声泪俱下,场中几个大男人不禁都听得红了眼睛。那百万之众,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每一个都是称兄道弟的好友。 “有些事情我不愿意说,有些事情我不想说,但今日,好像不说的话,你们都不愿意放陆某人安然离去。”陆放说着,坐直身体,正视众人。 几人看着他,不回话,但眼神里的目的都很明确,如果没有好的说辞,今天肯定不会如此简单。 “二十五年前,我父亲带着家人家当追随大贤良师,以求太平道,后来,我被大贤良师看重,有幸拜入门下,当时师父已有常师兄和唐周两位弟子。常师兄为人厚道,唐师兄……哼,只怪当时陆某年少无知。十五年前,唐周诓我到徐州传信,一路上安排了无数杀手,想要置我于死地。只可惜他算尽心机,还是被我逃出生天。我被一个神秘的部族所救,但是也被他们囚禁在了那里。等到我逃出来时,广宗已经陷落,我匆匆去到广宗,只救回了圣女张宁的女儿。没能在临终前见到师父,陆放终身之遗憾矣。” 陆放说着,独自灌了一杯烈酒。这酒味道粗犷,刚一下肚,全身便莫名沸腾。眼前,就仿佛出现了那一天所见到的场景,尸山、血海、临终的圣女…… “你们不是想要知道前年的事情嘛,我今天就告诉你们。张牛角,你黑山军一直兜兜转转在太行山里!”说着,陆放由怀中掏出了一卷竹简,“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前年我让你进攻邺城,你的人呢?” “我……我,我的人马在太行山里分布太广,一时……一时间难以聚集起来。” “哼!你是不是想要等着青州军与朝廷打得两败俱伤之时,然后才挥师邺城,过武阳,一举而得两州之利啊?” “陆放,你可不要信口开河,血口喷人!”张牛角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让陆天师把话说完!”周仓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清晰的让在场人都听清。 “郭太、河东、汝南葛陂的那群草包,说是为了太平道义,一见到白花花的银子,白花花的女人,统统都走不动道了,我是天师?我拿这太平要术又有何用?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为了贪婪,提着自己的脖子去敌人的长刀底下送死……所以,我藏了起来,既然太平道已经在你们这些人的心里死去,我又何必再站出来?我,宁愿一人着夜衣而上京。” 陆放一边说一边伸手长指,又猛喝了一杯烈酒,衣襟,也无故乱了一些。 “陆师弟是个正直之人,自拜入师父门下,一直都是以师父为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侍奉,贫道也能理解陆师弟的苦衷。陆师弟,他是不愿意看到大家流血,白白的把命丢了啊。” “陆天师,今日听君一席话,才知道我周仓有多愚昧,还请天师降罪!”说着,周仓竟是单膝抱手跪在了地上,见他如此,其余几人也是连忙下跪。 “你们这又是为何?”常惠封急道,转头看向了陆放。 “师弟……” “你们都起来吧,不必如此。太平要术就在此处,今日陆放将它交出来,以后你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自为之!” 几人缓缓起身,看了看那古旧的竹简,又互相一阵对视,好像是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天师之位乃是大贤良师亲自册封,陆天师怎可轻易交出,再者说,在座何人,谁有德行能胜过陆天师,担此重任?” “陶升兄弟说得对啊,陆天师,谁还不曾有个过错呢,还望陆天师原谅我等愚昧,为了口腹虚无之欲,竟是忘记了大贤良师辛辛苦苦的教诲。” 张牛角刚说完,几人也连忙附声道:“还望陆天师原谅我们!” 就连常惠封也加入了几人,口中大呼请求原谅之词。于是刚站起来的几个人,刷一下又全都跪了下去。 “唉……你们都先起来吧。” “天师如果不收回成命,我们就不起来!” “对,还求天师继续带领我等,挥师关中,杀了皇甫嵩和朱儁两个老贼,为大贤良师报仇!” “为大贤良师报仇!” 几人喊了良久,陆放却是不回话,莫名,那眼中却是滚出了泪水。 “师弟,几位渠帅都不曾忘了师父,答应他们吧,此生不报此仇,你我二人终将寝食难安啊……” “好吧,兄弟们快起来吧!”陆放说着,依依将几人搀扶起来,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传染,几个大男人脸上都莫名其妙的挂上了眼泪。 一阵唏嘘,这才唤来兵丁重新热了酒菜。 桌上张牛角推杯送盏,甚是热情,一桌兄弟,气氛热情。山雨未来,山风早已鼓满高楼。 第十六章 黑山军坐收渔利,云石村我师归来 第十六章黑山军坐收渔利,云石村我师归来 公元191年十一月,周仓与裴元绍召集五十万青州黄山军向泰山郡出发,泰山太守应劭亲率文武与之数次交锋,前后斩首级数千,获老弱人口万余人,辎重银二千两。黄山军数战不利,退出泰山郡时,于毒带领的朝歌军还是迟迟未到,于是周仓下令抢渡黄河,准备与张牛角的黑山军汇合,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队伍刚赶到东光(河北沧县东南),就遇到了降虏校尉公孙瓒,公孙瓒就像应勋一样好似有备而来,大破黄山军,斩首三万余级。黄山军弃辎重,欲南渡黄河逃命。但是公孙瓒就像是能预知吉凶的神仙一样,提前于黄河边上设伏,待黄山军半渡之时突然出击,黄山军死者数万,血流成河,公孙瓒俘虏黄山军人口七万余人,车甲财物不计其数。 从此,青州黄山军,已不足为各路诸侯所惧。 192年四月,于毒奉天师之命,进攻泰山郡以救周仓。于毒率百余万众取道任城,过东平,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临近泰山郡时,却是心血来潮,挑选精兵直击武阳。 这一战,打出了朝歌军的风采,打出了太平道的威风。拿下武阳,面对白花花的银子,面对白花花的女人,于毒没有停手,他留下部分人马继续在兖州之地烧杀抢掠,自己则带着大部队继续前往邺城。天师的号令,太平要术之诏,在他的这里和狗屁同等。 193年春,袁绍与公孙瓒刚分出个你死我活,根基尚自不稳,遭此变故,险些失利。可袁绍乃是四世三公之后,在冀州一带,德高望重。待他缓过气来之后,收买陶升,而后召集河北精壮大败于毒,直把朝歌军团团围困在老巢鹿肠山上。周仓听闻于毒有难,当即带领残余人马相救,可是这个时候,兖州已尽数落入曹操之手,道路被断,非但不能救人,还被曹操亲自带领大军追杀至徐州。慌乱之中,周仓也只得带着裴元绍和几十个属下逃到徐州城外的卧牛山。其余人马,四散而去,或生或死,听天由命。 曹操与陶谦本就血海深仇,有此机会,自是不愿放过。于是乎号令兵士,血洗徐州,兵刃之下,不分男女,马蹄之下,老幼不分……血流成河?那尸体尽数扔在泗水之中,直让泗水断流。 周仓逃进卧牛山时已是秋后之事,他这个时候才知道,于毒已在夏天的时候死去。 于毒被袁绍围在山中将近四个月,山上的树木没有一棵有树皮,山中的林子没有动物。他至死都不敢相信,从半年前就已经联络的黑山军援兵,一直到七八月才来,而且还未出常山就又撤去。 巍峨峥嵘之巅,那大汉笑得格外得意。一旁的褚飞燕却紧皱着眉头。 “兄弟,你为何如此的不高兴?” “大哥,我们如此,是不是有些薄情寡义了?若是天师知道,又该如何回应?” “天师?薄情寡义?当年我黑山军出生入死,战功和财宝却全是黄山军的,我们替大贤良师抛头颅、洒热血时,他连毛都还未长齐。我,只是为死去的那些兄弟们讨回一个公道罢了!要不是周仓那一跪,我还赚不到陆放为此出面。哈哈哈哈,他还天真的以为,能够执我等头颅,指东便往东,指西便往西。如今,天下黄巾尽归于我黑山。黄巾在哪里,太平道就在哪里。” “大哥,当下我们又该如何?兄弟们越来越多,太行山也会不够我等纵横啊。” “兄弟,你觉得袁绍和公孙瓒谁比较强?” “当然是袁绍了,当年他就是天下诸侯公认的盟主,如今公孙瓒又被他打败,于毒他们……也死于他手,可见一斑。” “非也!” “愿闻大哥述其详。” “公孙瓒有白马义从数万,当年两人大战之时,这批精锐并没有用上,其次,公孙瓒为人大义,不像袁绍一样只看出身,你速令杜长领一队人马前往相助公孙瓒,接下来,咱们也做一场指点诸侯的好戏!” “遵命!” 陆放是第三年的春天回来的,他回到云石村时,还是那一身白衣,容貌却老了几分。 徒儿们一见师父,皆是上前簇拥,只是陆放心情不好,声音冷淡,话也不多。 见得师父回来,一同上路的常惠封常师伯却不见行踪,徐虎难免忍不住好奇的话头。 可是刚问出来,陆放就莫名其妙的发了一场大火,不仅如此,还把三个徒弟都赶出了大宅,一个人躲进了这“深宫内院”当中。 三人被拦在门外,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六只眼睛眨巴着都不知道所以然。 “师姐,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啊……” “沁哥儿?” “可能师父和师伯闹不愉快了,你啊你,嘴真多。” “我……我哪知道啊?” “好了好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刘沁……” “师姐,我家那里破得不行,你是知道的,今晚就委屈你去虎子家啦!” 徐虎一听,高兴得不行,正要开口,陆月蓉却道:“你们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一会儿,看看爹爹到底怎么了。” “我陪着你!”徐虎道。 “不用了,爹爹正在气头上,人多了反而不好,你回去让大娘多做一些饭菜,客栈还没有送食物来,家里也没东西了,爹爹应该还是饿着肚子的。” “哦……好,好!” 徐虎猛一点头,对着村里就跑,刘沁慢悠悠的走在前头,莫名还被他吓了一跳。 “二蛋,你个憨!”见他不回话,连忙又喊:“你赶着去投胎啊,等等我!” 可是徐虎还是仿佛没听见一样,双腿如风,不要命一样。 “娘!” 远远就听见喊娘声,刘沁不禁摇了摇头,莫名眼神黯然,转身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离那个家越近,他的心里就会越沉,越近一步,越沉一分。 “吱呀!” 破柴门缓缓打开,屋子里一片昏暗,刘沁的家里一直都是摆设简单,记忆之中,他一直都很少来这个叫做家的地方。小时候,自己一直都是和徐虎挤在他那间破屋里,后来拜到陆放门下,虽然只隔着里许路程,却还是很少回来。 家,家是个什么东西? “爹?”刘沁生疏的喊着这个称呼,屋里却没有人回答。 冰冷的炕,破旧的木桌不曾加以修饰打磨,就连锅瓢碗盏用的还是以前用的那些。 木桌上摆着一些字帖和书籍,凌乱不已。伸手拾缀起来,却见那上面写着:沁儿两岁,会叫爹了……沁儿四岁,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个喝醉的老廋…… 刘永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那次村里来了土匪,为了村民,他被斩去右臂,如今还是一个人生活。他救下村民,换来的却不是感激,而是日渐的疏远,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家的旁边住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樵夫。附近的村民们每每窃窃私语:那不是樵夫,而是杀人比屠夫还要冷血的刽子手。 刘永不曾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如果没有看到这些,刘沁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把所有东西都藏了起来,包括对儿子的爱。 沁儿五岁,脾气特别像你,倔强得要命,有幸拜入了陆先生门下,今后,肯定会成为一个有担当,有魄力的大丈夫……今年沁儿十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沁儿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虽然爬上房顶就能望到大宅,但是我也不敢去找他,我们有很久都没有吵架了…… 字到此处,戛然而止,父亲是左撇子,写出来的字却工工整整,就像他的为人一样,规规矩矩,端端正正,不屈不挠。 第十七章 子孝父慈扛柴乐,清晨仙师义赠药 第十七章子孝父慈扛柴乐,清晨仙师义赠药 刘沁擦了擦莫名湿润的眼角,踏出门去。 刘永在村头的半山上修了一座柴棚,刘沁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慢慢的向着柴棚处靠近,心里不停的揣摩着两人见面的场景。 远远便见一独臂人扛着一捆绑得夸张的柴禾,看着他,半晌,刘沁才喊出那个称呼。 “爹。” 刘永佝偻着身子,头都快埋进了土里,听见呼声,赶忙抬头,莫名就是一怔。 “你怎么来了……不去好好练功?” “师父回来了,放了一天假。” “放一天假也不能荒废啊,你不知道,琴不弹,弦腐朽……” “刀不磨,刃生锈……” 刘永没好气的看着这倒霉的儿子,他就站在你面前,也不哭,也不笑,让你莫名其妙的就想搞上两拳,踹上两脚。 “爹啊,不是跟你吹,我在师父门下学艺的这四年,能打你两个!” “咳咳,你……”差一点,刘永那粗话就开了出来。 “你看看你,扛着这么多柴禾呆站着也不累,给我吧!” “你扛不动……” “别瞧不起人了!” 两父子争执了一阵,最后这一捆夸张的柴禾还是落到了刘沁瘦小的肩膀上。 刚一上肩,刘沁便觉得自己仿佛背上了一座大山。可是猛然又是一轻,才知道是父亲在后面扶着。 “怎么样,不吹牛了吧?” “谁吹牛了?” 当下两父子摇摇晃晃的走上大路,向着徐大山家走去。徐大山说过,柴烧没了他会自己到半山来取,可是刘永不曾让他来取过一次,因为他家院子里堆着的柴禾就永远都没有烧完过。 “刘永,你个憨货,那娃才多小,你就让他扛那么大捆柴?” 刚到徐家门口,徐大娘那粗嗓门就喊了开来,一瞬间,刘永就变成了一个猴屁股脸。 怎么就忘了这茬呢?这娘们,谁惹得起? 刘沁本想解释,一见这情况,眼角一扬,当即哭道:“大娘,我爹他虐待我,我不扛他就要打!” “你个信球……” “你才信球!” 这时,徐大山也两大步跑了出来,两夫妻连忙把刘沁身上的柴禾卸下,见他没事,这才把刘永围起来进行双簧教育。 可怜刘永这么一个铁铮铮的大汉子,活了这么久,啥歪门路子没有见过,今天竟是被这小兔崽子给阴了一把。 想想,越想越气,想想又越想越觉得好笑。 “你上哪儿去啊?” 徐大娘正对着刘永进行思想教育,斜眼却见那徐虎端着个大碗装满了肉往外面跑。 “给师父送饭去!” “你个兔崽子,有师父没娘!” 说完,三人当即愣住。 “先生真的回来了?” “嗯!”刘沁点头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发了很大的脾气,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可能是生意不景气吧,不要乱议论师父,知道吗?” “知道了!”刘沁笑道。 于是乎,这场闹剧这才缓缓落下。 徐虎脚下像踩着轮子一样,不一会儿就跑到了陆宅前。一见那身影还伫立在老地方,脸上顿时就挂满了憨笑。 “师姐!” “你笑个什么劲啊?”陆月蓉也是被他笑得心里发毛。 “你看!”徐虎一边说一边用那筷子翻着碗里的东西。 这碗里八分肉,一分菜,米饭就只有一丢丢。少得可以忽略不计。 “好东西吧!” “咦!”陆月蓉嫌弃的倒退了两步,笑道:“你来敲门。” “嗳!”答应着,他伸手就锤在了大门上。 “砰、砰、砰……”一边锤一边得意的大喊:“师父,师父,快开门啊,我……我和师姐给您送饭来了!” 越敲,那脸色就越沉,越喊,那声音也就越低。 “师父这是怎么了?” “你先回去吧……” “这怎么行,师父应该是不饿,要不你先吃了吧。”说着,徐虎把那一大碗肥肉递到了陆月蓉眼前,吓得陆月蓉急忙连退了两步。 “我不饿。” “那我陪着你等吧。” “唉……好吧。” 两人坐在门外的石板上,不远处就是三座小小的“云石山”。日头渐渐西坠,不一会儿一弯浅浅的月牙也挂到了天边。 “师姐,你还不饿吗?” “不饿。”陆月蓉摇了摇头,脸上全是担忧的表情。 “要不,我……我先吃一点?” 听着这话,陆月蓉不禁双眼翻白,没好气的说:“吃吧吃吧。” “哦。”徐虎仿似得了赦令一般,筷子夹起一块大肉,飞快的直往嘴里送。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娘做的肉就是好吃!” “咦呀……”陆月蓉又往旁边坐远了一些,脸上全是嫌弃的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差不多半个来时辰吧,刘沁也从竹林后跑了过来。 “你们俩在这里干嘛呢?” “我……我等爹爹。” “我给师父送饭啊。” “饭呢?” “呃……被我吃了……” “咦,你啊。大娘叫你们去吃饭了!” “哦。”徐虎咂咂嘴抱着大碗站了起来,刚想走却是想起了陆月蓉。 “师姐……” “走吧,先吃了饭再来。” “嗯。” 陆月蓉也是有些饿了,何况这旁边还坐着一个大碗吃肉的浑货,谁知道他是真的吃啊……自己即使饿,也不能说分一杯羹的话头啊。 缓缓回到徐家,三人自从拜入师门之后,还是第一次整整齐齐的回来。 徐大娘把家里好吃的全都做了,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就好像是过年一样。 刚吃完饭,便即拉着陆月蓉长长短短的问,欢喜了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话头,不欢喜的,三两句便满实满在,所以父母长辈才有这么多话吧。一直问到月头上晚,一直问到众人歇息。这些年来,她太想念这个女儿了,虽然就只隔着一里地,可是这一里地他就像是一里厚的牢笼,她望得见,却是摸不着。如今见着了,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就流淌了出来,这些话太多了,多得满满的盛在心里。 “陆家着火了……陆家宅子着火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出了声,徐、刘两家人跑出来时,就只见一道青烟升在竹林上空。 “爹!”一声大喊,陆月蓉冲出人群,快步跑去,徐虎一见,也是顾不得惺忪的双眼。 “沁儿,快去拦着他们,我们马上就来。” “是。” 三人一前一后的跑,村民们拿着水桶也跟了上来。不一会儿,那竹林后的小溪就被舀得断流。 待大伙提拎着水赶到陆宅时,却只见那朱红色的木门大开着,闯将进去,便见陆放零散着头发坐在庭院里。 他的身前燃着一大堆篝火,周围摆着无数胡乱摆放的药匾、药箱,有些是空的,有些是装满的。此时,他正时不时往柴火里面添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轻轻一嗅,便只觉整个陆宅都笼罩在一片奇香里。 “陆先生……”刘永和徐大山跑上前来,他俩在村里,算得上是能说上话的人了。 “刘兄,徐兄,大家都来了啊……让你们担心了。”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傻孩子,不要担心,师父昨夜心血来潮,研制了一味驱蚊赶虫的良药。” “爹……” 陆月蓉奔跑过来,一头扎进了陆放的怀里。 “乖啊,沁儿,拿水把这柴火扑灭,取这些柴灰包在布囊里,便能达到驱蚊赶虫的妙用,招呼乡亲们分了吧。” “是,师父!” 陆放笑了笑,扶着陆月蓉往后让了一些,就看着村民们把这堆柴火熄灭,瓜分,分得一干二净。更有甚者,恨不得连那地上铺着的石板都刮起一层皮来。 第十八章 突如其来练弟子,刘沁不解逃出门 第十八章突如其来练弟子,刘沁不解逃出门 待把村民们打发了之后,徐大山和刘永才围了上来。 “先生,您这是……” “两位兄弟不用担心,陆某无碍,今后就安生的生活了,不去了,不去看了……” 两人听得满头雾水,却是不知再从何问起。 陆放如他所说的一样,安生的留在了村里。每日里也不再督促弟子们练功,琴也高高的挂到了梁上,落了一层灰。 他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整日渡步在院子里,就像是一棵无根的浮萍。见他如此,徒弟们的功夫也渐渐地懒散了起来。刘沁还稍微好一些,徐虎则是时不时就偷懒,陆月蓉不喊他,他就能睡到太阳下山。 这段好时光一直持续将近半年,秋天的风吹黄稻穗的时候,那久违的琴声也突兀的响了起来。 琴声起伏不定,彷如一条江河,奔腾,去往心与梦的方向。 “师父早!” “站住。”刘沁和徐虎勾肩搭背的正想像平常一样离去时,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止住了脚。 “练功,师父,去练功……”两个徒弟怯意并露,四只眼睛贼眉鼠眼,脚下想走又不敢走,模样十分好笑。 “哦?兵器呢?” “今天……今天练拳脚……”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八月中秋,城里不仅来了戏班子,还有许多花花绿绿的玩意,两人为了今天从很早之前就打好了主意。 “是吗?为师好久都不曾督促你们的功课了,来,打开来。” “叫你们平时不好好的练功,偷懒,惨了吧。”这时,陆月蓉也做着鬼脸走了过来。 “呃……”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 “怎么了?” “来吧虎子。” “来!” 当下两人也顾不得面上火热,你一拳我一脚,虽然打得呼呼生风,但心中分暇,难免就招不达意,式不成全。 看了七八招,陆放轻轻一哼。只见他放琴起身,倏忽一下过来,左掌右开,右掌左开,轻而易举的就把两人推得连退了两三步。 “就你们这样的,也配叫做拳脚?” “我……” “来,你们两人对我。”陆放做了一个起手,示意两人出招。可两人站了半天,却是一动不动。 “看好了。” 话音刚落,陆放就仿佛一只大鹞子一样袭向了刘沁,情急之下刘沁连忙架臂身前,意图格挡。 见他如此,陆放手上加力,轻轻拂来,便只见刘沁噔噔噔噔一连退了七八步。 将之震退,陆放也不追击,回头一掌,正好拦住徐虎从背后打来的猛招。 那拳头携风而来,刚一接触,却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惊不起一丝波澜。 “啊。”一声呼,徐虎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这就是我陆放教出来的弟子了吗?这三脚猫的伎俩,出去说出来我陆放还丢不起这个人!” “师父……” “再来!” 眼见陆放动了气,两人也是拿出了真本事。 当下二人一声大喝,左右夹击,拳来腿往,规规矩矩。砰砰碰碰一阵乱响,两人却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也是到处疼痛,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哭,就会知道哭,以后在江湖上打不过别人了,也用这哭哭唧唧的招术吗?不许哭!” 一声虎喝,眼前的恩师仿佛不再是那个熟悉的慈祥的人,陆月蓉也悄悄的躲在梁柱底下,脸露不安的看着。 徐虎狠狠地擦了擦眼角,咬着嘴唇站着。刘沁却是一甩头朝着门外跑去。 “站住!” “我不学了!” “刘沁!”陆月蓉准备去追,陆放却伸手将她拦住,喝道:“不学就不学,我陆放还不愿意教你这样的朽木!” “爹……” “你们两个,两个时辰的马步!” “是!” 看着勃然大怒的陆放走回屋去,陆月蓉这才回头来看了看鼻青脸肿的徐虎。 “虎子,疼不疼?” “不疼!” “你啊,还硬撑呢。” “就是不疼。”一边哽咽,那眼角的泪水也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两人并排着马步在院子当中,秋风拂来,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也渐渐地变得麻木。 “沁哥儿怎么办?” “你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他是我兄弟!” “呸!” “真的,当然你有事了我肯定先帮你。” “等爹爹的心情好一些再说吧。” “好吧,到时候你可要多多的说一些好话啊。” “知道了。”陆月蓉没耐烦的回话,她何尝又不担心呢。 刘沁一口气跑到家里,越想就越觉得委屈,想得委屈,那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一头钻进炕上的烂被子里,顿时呜哩呜啦的哭得就像是一只小猫。 从小到大,虽然和父亲不对眼,但也不曾遭受过如此的毒打,如今躺在这床铺上,就感觉脸疼、背疼、手疼、脚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刘永是披着月亮的时候才回来的,这家里虽然有锅碗瓢盆,但一个月也用不上几次。 徐大山就像是会算卦一样,每天刘永刚走到村口,他就跑了过来,然后不由分说的就把刘永拉到了自己家。 今天也是如此,两人如平常一样酒后欢散,看着那大开的破柴门,刘永心头一凉:不是偷到老子这个穷光蛋的头上来了吧? 想着,背在身后的柴刀也被他握到了手中。走进屋来,借着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只见得炕上是躺了一个人。 “沁儿?” “爹,你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 “今天……今天师父吩咐休息一天。” “哦。吃了吗?” “吃了。” “你先睡吧,我……我……我洗个脚。” 洗脚,多少年没洗这玩意了…… 月光下,刘永哼着小曲,径直打了水坐在大门外,脸上,挂满了弥勒佛一样的笑意。 不过这“弥勒佛”第二天就驾云远去了。 两父子对坐在这木桌上,大眼瞪着鼻青脸肿的脸,小眼瞪着桌子,莫名其妙的数着上面的纹路。 “先生打了你?” “嗯。” “为什么打你?” 没有答案的问题。 “是考核武艺吗?” “嗯。” “徐虎呢?” “还在那里。” “那你怎么回来了?” “不学了。” “呃……”刘永没来由的一阵鬼火腾起。 “先生不要你了吗?” “不是。” “你自己跑的?” “嗯。” 两父子突然又沉默了下来,这一沉默,和曦的日光也慢慢的漫进了破陋不堪的家里。 “走吧。” “嗯?去哪?” “不学就不学吧,去和我打柴,总得有些谋生的手段不是,以后我走了,你总得靠着自己……” “哦。” 刘沁特别的奇怪,难道不应该是狠狠地骂自己一顿,或者是打上一顿,然后逼着自己去磕头认错吗?他奇怪的看着父亲,看着他把柴刀珍而重之的别到裤腰上,把绑柴禾用的绳索卷到肩上。 两父子别扭的出门,别扭的走出村子,别扭的走在进山的小路上。一路上,耳旁就只有各种奇怪的鸟鸣。 “嘡、嘡、嘡……”山林里回荡着柴刀砍在树木上的声音,没来由“喀嚓”一连串乱噪,一截木头就掉落下来。将之往边上一放,这玩意就叫做柴禾。 砍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刘永就把刀一递,眼神示意刘沁出马。 “当、当、当……” 不会砍柴的人,出刀都会有这种反震之力,不肖片刻,那手就会被磨出水泡,把那水泡一抠破,啧啧,那滋味,哎呀呀…… 山林闷热,还没到中午,刘沁就累得满头大汗,不仅如此,只要汗水一渗到手上新磨破的水泡伤口处,嘶……他就会嘶一下。 不过他还是咬牙坚持着,脑子里一直都是昨日的场景。为什么自己会打不过师父,是因为他的武功高强吗?那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练武呢?即使打不过,也不会输得那么惨啊? 想着这些,他又飞快的摇着头,不行不行,我已经不学了,以后就砍柴,父亲砍柴活了一辈子,难道我就不行吗? 砍柴,这是人干的活吗?砍什么柴?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面好混乱,这小小的年纪为什么要承受这么沉重的负担。 第十九章 慈父引领跪府上,严师采药道乾坤 第十九章慈父引领跪府上,严师采药道乾坤 “歇一会儿吧。” “哦!” 这一句比那皇帝老子的赦令天下还要能给人带来幸福感。 坐在树荫底下,吹着凉爽的山风,砍柴,砍个毛线葫芦球…… “沁儿,累不累?” “累。” “那回去跟着师父好生习武?” “不去。”虽然心里想,但为了面子的事情,那可是仅存的尊严。我还剩下什么啊,就这点虚荣的东西了,再不悍死守护,我还有什么? 刘永站了起来,把周围散落的柴禾收到了旁边,然后拎着柴刀走到了空地正中。 “当年,刘家刀法乃是虎堂一霸,你爷爷手持一刀,便可得三十六路渠帅夸赞。喝!” 说着,起手左,刀如扶风,绵绵不绝,一招连贯一招。 “刘家刀法讲究快如闪电,力如山岳,只要出手,便没有回旋的余地。至刚至强,所向披靡!” 刘永一套刀法三十六招,耍得行云流水,如臂使指。 “只可惜我学艺不精,不及爷爷的三分之一,这才被歹人斩去一臂。假使一天,你亲近的人被人所威胁,你爱慕的人有生命危险,你拿什么去救他,去保护他?那时候你会不会后悔,假如当初我肯勤奋努力用功的话,今天会不会就不是这个样子。孩子,不要等到有朝一日的时候,除了眼泪就只能后悔当初。” “爹……” “回去跟师父认错吧,以后好好的学好不好?” “好,爹,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学!” “乖儿子,男儿流血不流泪,有泪不轻弹,知道吗?” “我知道了,沁儿知道了……” 两父子紧紧地抱在一起,刘永也止不住眼睛发酸。 日头被风吹得逐渐向西,村民们第一天见到刘樵夫空手而归。两父子对着陆家大宅而去,一路载满了霞光。 走进大门,转过屏风,便见得徐虎和陆月蓉正在院子中对招拆招,上下翻飞。 “刘沁!” “沁哥儿!” 三人正想喜悦一会儿,陆放却是阴沉着脸,从那屋里走来。 “继续!” 喜色在两人的脸上飞快划过,转眼又打在了一起。 “陆先生,小儿昨日……” “打住!”陆放道:“令郎已自负盛名,不必在陆某这里大材小用。” “陆先生,都怪刘某教育不佳,此子才心高气傲,还望先生大人不记小人之过,原谅他这一次,他一定好好侍奉,刻苦学习。沁儿,快给师父磕头认错。” 说着,刘沁也听话的跪了下去。 陆放一看,轻哼一声,道:“陆某人才疏学浅,有何德何能传授于贵子,还是请回吧,陆某承不起这么大的礼。” “陆先生,孩子一时不懂事,千错万错都在父母,陆先生对我家大恩,刘永没齿难忘,还望先生成全孩子,令他能有一技傍身,不再像刘永一样砍柴为生啊……”刘永说着,声泪泣零的也跪了下来。 如此一来,陆放脸上的“气愤”顿时消散一空,正准备把刘永扶起来时,一旁的刘沁却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大喊:“师父我错了,师父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学,师父我错了,我一定好好的学……” “咚咚咚”一阵响,那额头便满是血污。 “混账!”陆放一声大喝,伸手就把他拉了起来,就像抓小鸡子一样。 “师父,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学,再也不跑了……” 看着这张眼泪鼻涕与血混得一塌糊涂的脸,陆放的心也终于软了下来。 “蓉儿,快带沁儿下去洗把脸。” “是!”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了。” “你也快起来吧,此生既已脱身世俗,又何必再来这太平道里沾染荤腥?” “还望先生成全。” “今非昔比了,大道,已经死了……” “只要先生在,大道就在。” “回去吧,你既然求太平,陆放便传太平。” “多谢先生。” 春秋轮回,一年又这样悄然逝去,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陆放一直都不曾离开过徒弟们,每日悉心教导,每日……魔鬼一般的修炼。 三人不曾停止,三人不曾偷懒,即使流着眼泪,嘴巴里也叫喊着不疼。痛苦与收获永远是成正比的,努力就有希望,坚持就有收获。每每在那古亭宽阔的草坝上施展开来,便再也看不见以前那些稚嫩的把式。 冬结春来,正是进山寻找回春草的好时机,陆放说过,回春草滋阴补身、强健筋骨、养心安神,乃是错过了这个时节就没有,不可多得的宝贝。 于是在一个清风正好拂面的早晨,三个弟子就迷蒙着眼,背着背篓跟在了陆放的身后。 从天方鱼肚儿白,一直走到了艳阳高照。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程,只知道那山脚之下到处都难见人家。远远望去,这边是山,那边也是山。 “师父,师姐,渴了吧!”徐虎从后面远远地就喊了上来,刘沁站在不远处,吹着山风,春日里的太阳格外温柔,像多情的大姐姐,不妖不厌。 “徒儿们,你们看那座山,像不像是一位守关的将军。” “是啊,爹爹不说,还真想不到哩。” “那山耸立在那里,千百年不曾改变,坚持它的就是它的道义。” “师父,那那一座呢?” 徐虎指向了旁边稍矮的那座。 “那座就像是它的副将,没有它的支持,旁边的将军也只能轰然倒下。” “所以说它们两个舍弃哪一个都不行。” “是啊,蓉儿,你再看那些白云。” “它们漂浮着好像是无根的浮萍。” “浮萍自有它要去的地方,这些云会聚到某一个地方,然后下雨,再到另一个地方聚集,这些坚持着它们的力量,也是它们的道义,也就是信仰。” “师父,那我们呢?”徐虎问道。 “你不是常常都咬着牙坚持练功吗,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我……”他想说是为了保护陆月蓉,可是这个情景是不好意思说这样的话的。 “弟子想在将来保护弟子想保护的人,帮助弟子想要帮助的人。” “嗯,这种想法就是你的道义,就是你信仰的力量。” 听得此话,刘沁暗想,那坚持自己的又是什么呢?那一跪的屈辱?当时,父亲那一跪让他所剩的那一丝自尊破碎,让他有一个念头,不学成一身好武艺誓不为人。这种念头也是自己的信仰吗?是的,父亲是自己的牵挂,我此生将要去保护他。 “你们要领悟这种信仰,坚持它,它就会给与你无穷无尽的力量。” “谨遵师父教诲!”“谨遵爹爹教诲!” “一草一木,生有天运,死有地运,在生长的过程中所遇到的事情,我们称之为人运,万物如此,人亦是如此。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天与地的命运是不会改变的,能够改变的便是中间的气运,也就是人运。好的东西,我们称之为善,坏的东西我们叫做恶。从善而弃恶,谓之太平人,善者善与之,大善也;恶者善与之,不善而弃之,大善也;知恶而不为,上善也。真者执其道,无以察其心,真无,道之根本也……” 师徒四人随意坐在林荫之处,你问我答,不解之处又反复推敲。陆放讲得格外的仔细,徒弟们也听得特别的认真。 “万物之华道之象,其实炁之运,炁者,道之徒也。九极八荒七海,气生烟云,云落为雨,雨润草木,草木蓄牧,牛马为肉怪所食,寿正或夭,化为尘土,轮回,道之作。大道两仪,阴阳对冲而有中,中气调和,四时运转,弱及华,华而耀,耀而争,争及灭,归元又复……炁分强弱,弱者匆匆,恶道之;强者缓缓,善道也。卒进道统,继而修行,终入第三……人以利己称为益,害己则为恶,善恶,人定之。美丑,高低,前后,有无,皆人定之……” 他们白天传道,夜晚打坐,一直到背篓里的干粮吃完才打道回府。于是乎进山大半个月,却是连一片药草都没有采回来。 虽然没有一丝收获,但三人的身上莫名的有了一种无形的气质,这气质使得他们在人堆里也能让旁人察觉特别,觉得亲切,又远远观之。是谓信仰之力,浩然正气。是谓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也。 第二十章 常道友三拜陆府,小药房重归于好 第二十章常道友三拜陆府,小药房重归于好 晨光吹古亭,竹林风伶仃。 繁夏孤蝉躁,瑶琴赋长卿。 这夏天的脾气若不是太过炎热,那定是极好的一个时节。看去,繁花似锦,绿草如茵,柳条枝展,纷纷扬扬如情人的青丝璇绕。 古亭里,琴声悠扬;草坝上,奋起汗水如雨,正青春少年,手执刀剑,英姿飒爽;窈窕淑女,一声清咤,那边响起,风已带到这边。 “师父,爹爹!” “嗯,还行,今天就这样吧,过几天就是清明了,你们跟着马车到城里去买些祭祀用的物品吧。” “多谢师父,爹爹真好!” “不要玩得太忘乎所以啦!” “知道啦!” 三人当即兴高采烈离去,陆放也摇了摇头收起瑶琴离开了古亭。 这是常惠封第三次来见陆放,两人见面时,莫名有了一些生疏。 陆放站在竹林边上,常惠封站在陆宅门口,半张着嘴,好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称呼。 “师弟……”半晌,他才喊了出来。“别来无恙吧?”可能他在心里尝试着演练了一些见面的场景,可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师兄,好久不久。”陆放笑了起来,好久不见啊。 池塘上面也修得有一个小亭,这边蚊虫太多,陆放便很少来此。 两人坐在亭中,身前的石桌上纵横十九条,正是一盘崭新的局。 “皇甫嵩和朱儁那两个老贼,在上个月的时候接连病逝了,师弟还不知道吧?” “愚弟苟身在这小山村里,又哪里知道这些天下大事。如此,也算是了却了师父的心愿……” “唉,生不能杀此两贼,此生之憾也。” “师兄无需神伤,师父常言,善者善与之,恶者善与之,他老人家又怎么会在乎这些事情呢。何况这些和道义相比起来,只不过是蝇厘蚊翼罢了。” “唉,当年愚兄也是被张牛角那厮诓骗,没想到啊,他竟然会弃道义于不顾,置兄弟们于水火之中为之取栗。师弟怨恨于我,常惠封没有怨言可说。怪只怪常某肉眼凡胎,不能洞察那些人的险恶心肠。” “既然太平道已死,师兄又何必执着,过些天就是清明了,你且留下来,咱们一起为师父扫墓吧。” “愚兄恭敬不如从命。” 晚春浅草落荒芜,寒家子弟四海游。 未及故愁乡人土,迎风白绫空忧悠。 那矮矮的坟头,杂草荒芜,谁曾想得到,这里面埋葬的人,乃是当年那个举着大旗,号令九州贫苦,一心想要让穷苦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大贤良师。只可惜造化弄人,那些纯洁的心最终被金钱、美女、权利、欲望所染……如今黄巾贼兹扰百姓,祸乱州府,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师父,劣徒和师弟来看望您了,弟子不肖,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到您的坟前一拜。皇甫嵩和朱儁那两个老贼已经死了,你老人家终于可以安息了……” 常惠封在坟前哭得不成人样,陆放蹲在一旁,不停的往火堆中添着冥纸,一句话也不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山风拂来,带着纸灰四处飘洒,就仿佛世间世人思念的眼泪,不知要流落到什么地方。 药房里还是摆设单调,长长的案桌,硝阳石搁在一角,像是被丢弃了一样,一直都未曾被人触碰过的样子。 整整齐齐的药柜上还是写着那些俊秀的小字,粗略看去,陈皮、石斛、甘草、三七、龙须藤…… “师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经营着这些东西。” “权当是打发无聊的日子吧。” 陆放坐在案桌边上,常惠封却趁机好似无意的打开了一个抽屉。见那抽屉里空空如也,他的脸上不禁挂上了三分疑惑。 “师弟,不知这藤壶花怎么是空的?” “哦,这些药材有些需要暗藏,有些需要暴晒,有些又需要窖在土里,所以都不在这里,师兄要是好奇的话,明日我再带你去看。” “师弟你太客气了,愚兄也只是好奇,再说我也不通药理,给我看和对牛弹琴没有什么区别,哈哈哈哈。” 两人发笑,却是莫名有些尴尬。 “师兄真会说笑,分别这么些年,也没问师兄的去处。” 常惠封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笑道:“我还能做什么,自从知道张牛角的野心之后,你走没多久,我也回曹操那里去交差了。这些年,一直都在荒坟古墓里做一个泥脚的土夫子,这些有什么好说的。” “师兄,你精通阴阳堪舆,这丹方……”说着,陆放从案桌底下取出了一个木盒,木盒打开,便是那张记有丹方的帛书。 “你真的相信这世上能有使人长生的东西吗?” “咳咳。”常惠封轻咳一下,眼中精光一闪,道:“师弟,你我虽师出同门,但所学偏差甚大,阴阳玄理之事,不能说全真,也不能说是全假。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愚弟对于这个尚且怀疑,浅薄之学,不敢语怪力乱神。” “非也,然也,师弟能说此话,想是已大彻大悟。” “愚弟能有何悟,这方子落在此处,闲来无事,以聊孤寂,如今,经营多年,还是一事无成,为今之计,只好原物奉还的好。” “师弟这是作甚?师父当年再三交代,此物需交于你手,再说,愚兄不通药理,拿到此物,也像拿到无字天书一样,全然不懂。这次前来,愚兄厚着面皮,只求能够得到师弟的原谅,当年诓骗之过,虽是无心,但愚兄还是觉得自己罪该万死。更绝无占有此物之心,若师弟不原谅,不放心,常惠封只好就此离去!” 听得他说得决绝,转身欲走,陆放连忙将他拦了下来,拱手鞠身话道:“师兄怎如此气性,你我不是外人,那丹方于你于我都是一样,愚弟哪里又有怪罪师兄的意思?即使有,也不敢啊。” “话到此,常某也抛下了脸面不要,今日,但求师弟原谅当年诓骗徐州之事,张牛角狼心不足,愚兄还以为他真持道义,这才导致于毒身死,周仓不知所踪,几十万黄巾义士魂归他乡,我该死啊,要我如何面对这些兄弟,常某该死啊……”常惠封说着,竟是跪倒在地,陆放扶了半晌,这才将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扶将起来。 “师兄,逝者已矣,还请节哀,兄弟们九泉之下知道你的一片苦心,也会翛然安息的。” 良久,很久之后,常惠封这才平复了心情,两人又复谈了一些生活轶事。末了,常惠封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盒,那盒子包裹精美,刚一打开,就闻到了一股恬静的香气。 “这是……这是回阳草?” “正是。” “哈哈哈哈,师兄来得真是时候,愚弟寻此灵物足足寻了两年,两个春天都不曾见到此物踪影。看这品相,当是上成宝物啊。” “还是师弟识货,此物乃是在荥阳的一座古墓里所得,为兄打听多处,方才得知乃是方上所需。于是便借着这次名义,特来奉给师弟,略表薄意。” 陆放将此物不停的在鼻子底下嗅着,脸上格外的欢喜,欣赏了半晌,这才有意无意的笑道:“愚弟找了这么久,空空如也,一无所获,师兄一来,就带来了如此灵药。倒不如留下来,和愚弟一起集齐剩下的药材吧,是真是假,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愚兄不识药理,只怕是拖了贤弟的后腿啊。若是师弟不弃,愚兄愿意鞍前马后,听君差遣!” “哈哈哈哈……” 师兄弟二人当即一拍即合,纸帛长铺,一个研墨,一个挥笔,不多时便把欠缺的两百多种药材统统写了下来。这天底下,也许就只有陆放一个人知道,之前寻到的六百多种药材,全被他一把火焚尽,烧不完的,他便制成了驱蚊赶虫之物,送给了云石村的每家每户。 第二十一章 仙师又携彩云去,千里襄阳点迷津 第二十一章仙师又携彩云去,千里襄阳点迷津 自常师伯来了之后,师父又恢复了往日的笑脸盈盈,只是那眼神里时常有几分萧瑟,让人看了莫名奇怪,让人莫名想离他远一些。 刚过完端午,二人携手做了一堆“漆叶青黏散”分给乡亲们之后,又复踏上了“云游”四海的道路。 三人眨巴着眼睛坐在草坝之上,一个看着一个皆是提不起练功的兴趣。 “他俩这是什么毛病啊……” “都三个月了还是不见踪影。” “唉……练起来练起来啦。” “没劲啊……” “看来你是欠一顿毒打!” “来就来啊,谁怕谁……” 马铃“叮当叮当”的由村头而来,徐大娘端着木盆就痴呆在了门口。她望着那马车由远而近,再由近到远。隐去竹林多久,她还站在门口远望。眼睛,也逐渐的泛起了泪花。 “去看看吧。”徐大山不忍妻子如此,敲了敲烟斗,说道。 他这婆姨,刀子嘴豆腐心,那三个孩子打小就由她抚养长大,如今有了本事,相隔里许却是很少往来,也真是有些不太像话。 “嗳,我收拾收拾,别让娃子们看了笑话。” “又不是过大年赶集。” “你懂个屁!”徐大娘说完,把木盆撩在一边,径直回屋换起了新衣,不仅如此,更是哼起了久违的小曲。 “瞧把你这老娘们高兴得,没出息!” “你有出息,你有出息咋不去?” “咳咳,娃子们和你亲,娃子和你亲。” “那是当然,他们仨啊,可都不是我的奶水喂养长大的!” “是啦是啦。” 徐大山说不过她,这一辈子都说不过,看着这老娘们甩着屁股啪嗒啪嗒的像是去参加盛会的样子,他的嘴角也挂起了惬意的笑容。 徐大娘来到竹林边时,那马车也刚好卸完货物,准备回程。此时三个孩子正将那些米啊,面啊的东西往家里搬。 她一见,啪嗒啪嗒的就跑了上去。 “来,来,都别动,让我来,累坏了怎么办?” “大娘?” “娘,你怎么来了?” “我还不能来啊?”看着自己家儿子傻不愣登的样子,她伸手就是一个大暴栗。 “哎哟!” 看着徐虎紧捂脑袋,陆月蓉和刘沁不由得笑得开怀。 “大娘,您就歇着吧,我们来搬就好,有的是力气。” “不行,不行,你们还小,伤着腰了怎么办?” “大娘,没事!”刘沁脑瓜子一转,回头对陆月蓉道:“师姐,你先带大娘进屋。” “嗳,好!”小妮子当即笑盈盈的扶住了徐大娘,随后大娘长大娘短的叫唤。 没办法,徐大娘最吃这一套,一边走着一边高兴,那脸上,都笑成了一朵最茂盛的红牡丹。 “虎子,别装了,赶紧过来搬!” “你来试试?” “欠揍是吧?” “搬就搬,谁怕谁?” 相隔里许,却像是阔别多年的重逢,徐大娘拉着这妮子的小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这丫头从小性子就倔,啥事都藏在心里,徐虎看着,甚是怀疑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娘,我是你老人家亲生的吗?” “滚犊子,你个憨货!你是我在猪圈里捡的!” “哈哈哈哈……” 徐大娘都快忘记有多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她虽然生得粗枝大叶,但内心里也是一个十成十的妇道人家,妇人家,不就是担心子女有没有吃饱,牵挂子女有没有穿暖吗? 末了徐大娘硬是把这三人全给拉回家里,自己把头发一撩,一头钻进厨房哼起了小曲。 于是乎,隔三差五,几人也会回一趟家,每次回去,徐大娘都高兴得手舞足蹈,徐大山和刘永坐在门前,脸上都挂着高兴的笑容,这,才是小老百姓该过的日子啊,什么王侯富贵?也不过如此,人生啊,知足知足,恒乐也。 襄阳宝地,天高云阔,风清水秀,乃是不可多得的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常惠封和陆放在这江湖之中闲逛了五年,终于,是有幸踏入了襄阳。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五年来,经过两人的多方奔走,寻访乡民,再加上多方江湖小道的打听,除了骨中花和土太岁,其他的药材已是全然聚齐。每寻获一样,二人皆是开怀大笑,喜不自胜。如今来到襄阳,乃是听闻有一名仕隐居于此,所以前来拜会,盼望问询到一些药材的踪迹。 转过山头,可见水清清有一湖,船轻轻有一渔夫。荷塘对面,便是一处农庄。放眼望去,这湖上也就只有这一只陋船。 明明白白,想要过去,只有一法。 “老前辈,我师兄弟二人是前来拜访水镜先生的,还望行个方便。” 岸边常惠封拱手驻足,船上老渔夫浅浅的抬起眼来,咳了咳才道:“岂不知扰人垂钓犹甚搅人清梦罪过?” “前辈见谅,晚辈失礼了。” “咳咳,咳咳……”老人一阵咳嗽,真担心他从这船上跌落水中。 “水镜先生今日不愿见客,两位请回吧。” “这……”常惠封一时无招,正欲用强,陆放却悄悄的拦下了他,道:“晚辈见过水镜先生,常闻先生居于凡尘,不归俗世,今日见之,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 “哈哈哈哈,陆放不愧是陆放,却不知,阁下是从何处看出?” “常闻水镜先生性喜恬静,所以蓬庐里才没有人气,又得挚友相告先生就居此处,而且前辈年岁正符,这才斗胆乱猜。” “哈哈,老朽知你内力高深,却不知竟然能隔岸察色,那蓬庐距此将近百丈,阁下便能以目力、耳力及之,佩服佩服。告知老朽行踪的挚友,应该是那徐庶徐元直吧。” “正是!” “元直本是老朽得意之门生,有他相告,可知你们交情甚厚。你二人为何而来,老朽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老朽也曾立下重誓,不与太平贼子有所往来,二位皆是太平道人,还请不要强人所难,暂且回去吧!” “这……”常惠封自负阴阳堪舆,可是这两人说的话却犹如打灯谜一样,令人听之,玄之又玄,大为不解。 “前辈有规矩,晚辈自然遵守。陆放是太平道人不假,可师兄常惠封却不属于太平范畴,师兄精学阴阳堪舆,充其也只能算是个道家子弟。并且师兄不曾血手,还望前辈指点迷津!”陆放恭恭敬敬,再拜说道。 “唉,也罢,既然常道人精研奇门,便请上船来吧,老朽也有些奇门疑惑之处,还想请教一二。” “这……”常惠封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空的。 “师兄且放心前去,愚弟就在此处等候。” “好。”看了看那船头距岸丈许,常惠封提气便跳,扑啦啦仿似一只大雁,稳稳地就落在了船头。 刚落下脚,老先生就将那鱼竿往水中一划,紧接着小船就犹如一片荷叶一样朝着湖中心缓缓飘去。 小半日时光转眼即逝,那小船直把常惠封送到了岸边,他刚下船还未来得及道谢,那船已重新向着湖中飘去,船中人好像不愿意再见到他们一样。 “师兄如何?” “大道三千,先生却是没有指点方向,所言所论,全是道义。” 陆放有些失望,看来,自己的师兄已经被那长生丹方不能自拔了,或者,又是一些其他的外物,就像是当年的黑山贼……为了利益,为了金钱。太平道,在他的心里,看来是真的死了。 水镜先生乃是陆放的忘年之交,他哪里认识什么徐庶元直,今日到此,只不过是最后的挽留罢了。过了今日,便是黑子落局的时候了。 第二十二章 太行山旧人相会,寒月夜泣怀往事 第二十二章太行山旧人相会,寒月夜泣怀往事 眼下纵横十九条,黑白无悔落其中。 生门死地由阁下,一遭功成一场空。 两人在岸边伫立了良久,所想皆是失望。一个是对人的失望,一个是对物的失望。 “师弟,接下来该往何处?” “太行山脉!” “那不是张……” “我在那里还有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他也是精通医术药理,说不定,能知道一些消息。” “与其无头苍蝇一样乱钻,倒不如用师弟的方法,那咱们就去那里吧。” “甚好!” 当下二人不再停留,下了山头寻到坐骑,对着太行便往,一路上,马蹄飞快,风卷尘惊。 不到半月,二人就进入了太行地界,一路下来,到处可见荒凉的土地,毫无人迹的村庄。或有枯骨凉于古道,或有饥民苟且屋檐。 “师兄,当年师父一心为了百姓疾苦,如今,师父已去,这百姓仍是疾苦。” “唉,朝廷不仁,天下诸侯并起,如今曹操更是贵为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上演着指点天下之大戏。是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师兄,徐州那里盛产杏子,愚弟有好久都没有吃到了。” “贤弟为何突发奇想,哈哈,等此番事了,为兄陪你走上一遭便是,定然吃到你嘴牙酸涩。” “哈哈哈哈……” 两人正大笑之间,那路上却是杀出来一群黄巾贼,最前头,还有一衣衫褴褛,满面血污之人,想来是正被追杀。 “师弟?” “这些无道之贼,尽干些屠杀贫民百姓之事,动手!” 两人拍马落地,大喝着便杀入人群,出手皆是狠厉毒辣,只不过二三十招,十七八个黄巾贼就接连倒在了血泊之中,没有生还之像。 “多……多谢两位大……侠救命……救命之……”来人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仿似紧绷的弦得到了舒缓。 “师弟,这?” “便把他送到方才那个村子吧,我身上也正好有一些外伤之药。”看着伤者熟悉的面孔,陆放不由得在心头叹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许,这便是天意吧。 “也好!” 当下两人带着伤者原路返回不久前经过的村庄,这村庄里毫无生气,也不必担心有什么私闯民宅的罪名。 经过一番包扎,常惠封又从马鞍上取来了席子铺在他的身下,这才有时间烧起柴火,准备搞一些稀粥。 这人是第二天早上才醒转的,一夜里又是发烧又是喊冷,直把两师兄弟折腾得够呛。 “多谢二位恩公,多谢二位救了在下。” “你刚刚醒来,不必多礼,应该好生歇着才是。” “恩公大恩,还不知如何为报。” “江湖之中,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本就是平常之事,你若再客谦,我二人这就离去了。” “恩公说笑了,恩公不愿听,在下便不提就是。” “我这师弟就爱说笑,你不必在意。还不知,那些黄巾……黄巾贼为何追你?”莫名其妙的,常惠封说到黄巾二字时,却是看了陆放一眼,这才脱口黄巾贼。 黄巾贼,过街老鼠,祸国殃民之匪。 “唉……小人在山中也有一席半地,只是不满张渠帅处事之法,这才请辞离去,谁知道他当面打鼓背面敲锣,我刚走到半路,他就派来了追兵,若是没有二位,恐怕,恐怕在下也是命不久矣。” “哦,想来是兄台知道了太多机密,又久在大山之中,张牛角怕你向官府告密吧。” “恩公也知道张牛角之名?” “黄巾恶贼,人神公愤,张牛角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常惠封说起话来,终于是自然了一些。 “来,喝些粥吧,还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在下荆从算,恩公,我自己来。敢问两位恩公高姓大名,今后在下也好报答。”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贫道常惠封,这是贫道的师弟,江湖人称‘白衣圣手’陆放。” “陆放?那岂不是陆放,陆天师?” “哈哈哈哈,过去之事,莫再提也,天师一职,陆某早已交与旁人。” “属下见过大天师!” “既已出太平,何必又执迷不悟追寻大道?” “不敢瞒天师,愚人一直居住在大山之中,承蒙大道不弃,这才能获得心中安宁。” “你大伤初愈,还是先歇息着吧,大道之论,以后再言不迟。” “属下谨遵法喻!” “师兄,你先守着这位兄台,我去附近找一些草药,很快就会回来。” “好。” 傍晚时,陆放才珊珊归来,待入夜时分,他便取了一根白蜡,那蜡烛刚燃片刻,常惠封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见之斜靠在桌上,荆从算刚想说笑,陆放却是将一张人皮面具贴到了自己的脸上。 荆从算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当即心头大惊,就连呼吸都有些颤抖。 “荆兄,好久不见啊。” “樊阿,你是樊阿?常道长,常道长救命……” “你不必喊了,这乃是奇门幽罗香,就连大象闻了也只能倒地大睡,又何况是人呢?倘若没有樊某人的独门解药,任谁都要睡上个三天三夜才会醒转。” 听得此话,荆从算这才隐隐的闻到一些奇异的香味,可是自己又没有中招,不免疑惑道:“那我……” 陆放又指了指那碗还剩下一些的稀粥,笑道:“足下今天吃的,不正是樊某人的独门解药吗?” “樊阿,你要干嘛?当年……” “我不会杀你,何况当年要不是你,我又如何逃出牢笼?没想到,造化弄人,你我芒砀山一别,今日才重新得见。你为何要怕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山上干了些什么吗?你杀我族人,荆某只是想把你诓到山下杀之,只可惜你跑得太快,这才独身奔覆贼子险地,然而这么多年,却一直都不曾寻找到你,谁知道你当年上山乃是易容变脸,原来你才是那罪大恶极的黄巾贼头。” “哈哈哈哈,这么说来,等你伤势养好,便是取樊某人项上人头之时?” “哼,只可惜天公不作美。” “我刚从歹人屠刀之下救你,你就想要取我性命。果然芒砀守陵一族,全是荼毒人命之辈。” “你当年玷污圣女纯洁,本就是该死之人。” “我与燕子本就是情投意合,偏偏你们这群人,活生生的烧死了她,这么多年来樊某不曾上山寻你们的晦气,只不过是不愿提及伤心之事罢了。今日再见,杀你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轻而易举。” “哈哈哈,来啊,我荆从算要是眨一下眼睛或是动一下眉毛,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孬种!” “哼!”陆放甫然而动,瞬间就点住了荆从算的身前大穴,荆从算圆睁双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放把一枚血红色的丹药塞进他的口中。 “这叫噬心丹,倘若不能按时服食解药,你就会血气逆流,饱经痛苦,最后心脏血脉爆裂而死!好好享受吧!”说完,陆放便解开了他胸前大穴,大笑着踏出门去。 坐在村外枯树脚下,陆放的眼角却是流下了不知名的泪水,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当年唐周派刺客一路追杀,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逃进芒砀大山。芒砀山一直都是梁孝王刘武的家族陵墓,其中派得有重兵把守。这些人一直居于深山,自称守陵一族,祖祖辈辈都过着自给自足,与世隔绝的生活。 陆放的到来,就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泊。族中圣女不顾一切的反对将他留下,每日悉心照料,两人正是芳华之年,日久生情难免便越了逾距。 第二十三章 丧妻之痛噬心苦,幽罗香下定局开 第二十三章丧妻之痛噬心苦,幽罗香下定局开 这对于两人来说是甜蜜且幸福之事,可是对于守陵一族的族人来说,却是大不违之事。用他们的话来说叫做禽兽之合,有违祖训,有违天地伦常。守陵一族的圣女,就应该保持处子清白之身,直至老死。 事情败露之后,陆放被族人设计打得遍体鳞伤,囚在族中,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燕子被那群迂腐的野兽架在火架上,硬生生的烧成焦炭,烧死,就连那还未出生的孩子,也葬身于吞天巨焰当中。 陆放恨,恨自己无能,不能护得妻儿周全;他恨,恨这些人顽固迂腐。他将鬼神之事用在了祭坛,趁着老族长带着族中长老祭祀之时,用一根蜡烛将他们全部迷晕。 他一刀一刀的杀,就像是杀一群不会叫的牲口……可是还没有杀完,族中还有女人,还有小孩,还有那些巡山的青壮,光是这几个人的死,如何能减缓或是弥补陆放的丧妻之痛,他听了荆从算的方法,下山寻找更多帮手,屠尽芒砀。 下山之后他便直驱广宗,这些事情才被耽搁了下来。也不是他为了其他事情所牵绊,这么多年来,每每回忆如此,他便没有了力气。 燕子,燕子她愿意看到吗? 听着破屋子里传来的声声嘶声力竭的嚎哭,陆放的思绪也被缓缓的拉了回来。 “燕子,这一次我定然屠尽芒砀那群畜生,为你报此血海深仇!” 听得门外脚步,荆从算‘扑登’一下就从破床板上滚了下来,他拼命的爬,疯狂的爬到陆放脚边,用血淋淋的手抓着他的裤脚,大喊道:“杀了我吧,快杀了我吧,樊阿你这个狗贼,求求你快杀了我吧。” “我不仅不杀你,我还要救你,还要把你带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让你日日夜夜体会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你感受感受我多年来的丧妻之痛。”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荆从算一手抓着陆放的脚踝,一手抓着自己的心口,脸上鼻涕眼泪乱做一团,脏得糟糕。 “啪嗒!”一粒丹药被陆放扔在了脚边。 荆从算吞了一口唾沫,随即一狠心将之吞入肚中。那药刚化划开,身体的异痛瞬间就消失无踪。 “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了吧?” “你休想让我做出有害族中之事。” “你既知我是太平天师,倘若我手持太平令,百万黄巾贼一同踏上你芒砀山,你也阻挡不了我荡平守陵一族的决心。” “这……”荆从算茫然了,心想:既然你已有此想法,为何还要留我性命。 “我留下你的性命,只是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也不愿意看见族中老幼青壮被屠的事情发生吧?” “那你想让我如何?” “我这师兄,是你黑山军的人吧?” “他在山中被张渠帅称为天师,此番要我做戏,为的是带你到芒砀山寻找土太岁。” “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已经被长生之术蒙住了。” “长生?你拿荆某当成三岁小孩戏耍,在给我说笑不成?” “哈哈,常人谁又会相信?我二人寻到一千古奇方,相传乃是徐福东渡蓬莱所得,如今,就只差骨中花和土太岁两味药材。骨中花不知何物,但祭坛的那只土太岁,应该还在吧?” “那物阴邪难当,难道你们真是想要它?” “正是,待明日他醒来,你便告知,就言骨中花乃在梁孝王大墓之中。” “说这些对我有什么好处?” “倘若你听我指唤,樊某便饶过你族中青壮幼年,但那些老家伙,你得一一为我缚到座前,事成之后,我给你真正的解药,并保你当守陵一族的族长。但你若途中敢说一个不字,或是虚以委蛇,我便屠尽你族中上下,鸡犬不留。”说着,陆放由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摆在了他的身前,道:“这是缓解噬心丹的药物,发痛时便可食用一颗。” 荆从算接过小瓶,打开看时,里面只有五六十粒的样子。 “这点,怎够坚持……” “这噬心丹发作不定,放心吧,我会在你用完之前前来拜山的,你不会等多久的。” “唉……到时候还望你不忘誓言,饶过我族中青壮妇幼。” “陆放不曾错杀好人,也不愿伤及无辜,这一切全在荆兄身上。虽然我号令不了黑山军,但相信你也曾听说过黄山军,那些人,一直都是陆某的门徒。” “呼……”陆放临走之时,顺手卷走了桌上燃着的蜡烛,一切,又重归到黑暗之中。 荆从算感觉着自己背后的冷汗,久久都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三人便立到了村头。 想起昨夜的经历,荆从算的眼里便多了几分恐惧,再见到陆放的眼神飘过来时,他连忙故作几分镇定。 常惠封手抚颌下长须,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头脑之中空空如也,竟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荆兄,既然你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那咱们就在此别过,他日江湖再遇,还望保重。” “匆匆相遇,匆匆而别,若不是族中召唤,荆某还真想侍奉在先生身边。不知两位恩公,此番又欲往何处?”荆从算面色平静道。 “呃……” “足下有所不知,我二人痴迷丹方,此番前来,乃是想找一味叫做土太岁的灵药。” 眼看陆放脱口而出,常惠封想要阻拦,却已是来之不及。 “土太岁?可是常言所传道的‘肉灵芝’?” “是,也不是?” “不知先生何意?” “寻常的‘肉灵芝’动如龟旋,静如顽石;我所指的这个‘土太岁’,静如浮蓬,动如脱兔,是谓来无影,去无踪,坐山而居,群山皆是其身。” “不瞒先生,在下乃是芒砀山守陵一族的后人,在那大山深处,便有这么一个灵物存在,此物正如先生所述,本出现在山脚,却能突然出现在山顶,人追到山顶,却又听闻它由山脚跑出,端得是行踪不定,出其不意。” “哦,那物可是伸缩自如,通体泥色,取之烧来,瑟香里许?” “先生真乃神人也,正是如此!” “哈哈哈哈……”常惠封大笑道:“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哈……那敢问荆贤弟,可曾知道那骨中花?” “骨中花?常道长说的可是那种生在枯骨之上,以腐肉精血滋养,时常还会散发气味,诱食飞虫的一种奇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常惠封笑得开怀,陆放也是一旁附和,直把荆从算笑得莫名其妙。 “正是啊,师弟,太好了!” “是啊师兄,真是想不到啊!” “两位先生,不知是……”看得两人正自开怀,荆从算也不怎么好意思打扰。 “荆兄有所不知,我师兄弟二人为寻此物,几近寻遍九州,却没曾想到它们一直都在芒砀山中。” “师兄,切勿高兴得太早,还不知这两物在荆兄族中是否易得。” “也是,荆贤弟,我二人为了此物费尽千辛万苦之力,终是得偿所愿,还不知贵族是否愿意割爱。” “荆兄弟,那药材我们也不会全要,只需要拿一部分就好。” “对啊,对啊,是啊荆贤弟!” 面对两人的热情,荆从算也假装不知道实情一样,说道:“二位先生救命大恩,在下还不知以何为报呢,区区两味灵药,待我回到族中,自然双手奉来!” “哈哈,那好,师弟咱们马上出发吧!”常惠封高兴得手舞足蹈,正欲牵马上路,陆放却拦住了他。 “师兄莫急。” “如何不急,寻访五年不得所偿,今日定要行他个八百里!” “师兄,且听我说,咱俩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哩!” “还有何事能比得上此?” “丹方尚差丹法啊。” “呃……这……”听闻此话,常惠封犹如被冷水浇头,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 纵横十九棋开端,徐福后人先落棋 第二十四章纵横十九局开端,徐福后人先落子 “不知贤弟可有眉目?” “前些日子没有,今天却是豁然开朗。” “愿闻其详。” “不急,先回村子再说,师兄可信任荆兄弟?” “当然信任。” “那我们便拜托荆兄弟前往族中取灵药,我二人前去取炼丹之法。炼制丹药,乃需清净之地,到时候说不得还要在荆兄族中借上宝地一用。” “二位先生救我性命,此乃区区小事。在下这就回族中准备灵药,静待二位先生大驾!” “那就辛苦荆贤弟了!” “告辞!” “后会有期!” 荆从算快步离去,不曾回头,仿似要着急离开这是非之地。待他走远,二人也才上马,朝着云石村赶去。 熟悉的小路,熟悉的竹林,熟悉的一草一木。宅院门口堆着的是三座“云石”山,踏进门去,徒弟们都不在家,这个时辰,应该是在幽云山上“开采”石头。 两人坐在那纵横十九条的石桌上,屁股刚沾着石凳,常惠封就忍不急的问了出来:“师弟真有那炼丹之法的来路?” 也怪不了他,两人行了月余,一路上常惠封问了无数次,每次陆放都是吊着他的胃口,只把他整得茶不思饭不想,就连做梦时的呓语,也是在问:师弟,你当真有那炼丹之法的路子…… “哈哈,师兄啊,经营了这么多年,眼看大事要成,你怎么就突然沉不住气了呢?” “咳咳……愚兄这不是……愚兄,唉,让师弟见笑了。” “师兄可曾知道,当年徐福东渡扶桑一事?” “《列子·汤问》里记载,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当年,千古一帝秦始皇下诏令徐福带上三千童男童女去找的蓬莱仙岛,就在那归墟之中。” “是也,当年徐福有没有成功求到神仙之物,我们都无法知道。愚弟只知这扶桑长生秘方要诀共需要一千零一种药材,我俩历尽十五年,千辛万苦,方才勉强凑齐。当年秦皇病入膏肓,得此神方也不可能有大量的时间去找寻药材,即便找齐了药材,赵高和那一堆奸妄贼子也不会放过徐福。徐福拿到此物,回去成功交差和无法交差都是死路一条,与其引颈前往咸阳受死,何不自我孤独老死他乡呢?” “贤弟正解啊,愚兄怎么就想不到呢?那,那徐福后人……” “难道师兄忘记此物了吗?”说着,陆放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漆黑石条,正是那硝阳石。 “此物乃是长生丹的药引,徐福若将之留下,会传给何人?” “当然是他的后人了!” “哈哈,师兄不知,此物正是由徐福后人手中所得啊。” “啊?那岂不是……岂不是,哈哈哈哈,愚兄先提前恭贺师弟了。” “师兄啊,你我二人费尽心血,此番能得长生,非我一人之力,需我二人一同共往啊!” “愚兄恭敬不如从命也!” 云石村向来宁静,夜幕降临之时,更是四野无人,八方无灯。 浅浅的月光照耀在土石小道之上,徐大山家的房门却咚咚的响了起来。那敲门的声音不急不缓,就像是打更一样。 “老头子。”摇了摇身旁的徐大山,徐大娘便说:“好像有人敲门啊,你去看看。” “咳咳咳……”一串长咳,徐大山也只能自叹倒霉。 爬起身来探鞋下地,迷迷糊糊中竟是左右不分。 那门外的敲打径自不停,一往如常的不急不缓。 “来啦,来啦,别催了!简直是扰人清梦。” 一阵牢骚,终于是走到了大门。 那柴门方才打开一个缝,一件冰冷锋锐的物件便顶到了徐大山的脖子上。借着月光一看,顿时他就清醒万分。 那玩意,分明是一把杀气腾腾的匕首。 “胆敢出声,杀。”话声来自于面前之人,声音低沉、冰冷。 徐大山只好连连点头。 听得半天没有动静,徐大娘也牢骚道:“是谁啊,大晚上的?” “没什么,可能是小猫小狗罢了,快睡吧。”面前之人又低声道。 徐大山得了命令,此时小命就捏在别人的手上,他哪里又敢反抗。乖乖的就说了出来,虽然声音颤抖,但是他的婆娘尚在半梦半醒之间,哪里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走出来。” 虽然脚下不愿,但还是轻巧的迈出了大门。也就是一步的距离,却是走得艰难万分,好像是踏过了这道门槛,就像是踏进了地狱的大门。 柴门已经轻轻的关上,黑衣人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却还是紧紧的抵在他的脖子上。吓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喘,虽是抖擞,却紧紧的克制着。 “你叫徐大山?” “嗯。”这一回话,就好像是哭泣中突然哽咽一般。 “劳你走一趟了。” 黑衣人也不征询徐大山肯也不肯,拎着他的衣襟对着村外就缓缓而去。待出了村子,迈开阔步,疾驰如飞。一路上,徐大山紧紧的捏着拳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 半柱香时辰之后,黑衣人便将他带到了一座破柴棚。冲将进去,一伸手就将他推倒在地面铺着的枯草之上。 徐大山忍着疼痛不敢叫唤,一阵摸索,抬起头来,突然就大呼了一声。 “陆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只见不远处的角落里,陆放被浑身大绑,头发凌乱,满面鲜血,一身白衣也是被血液染得一塌糊涂。 “咳咳……对不住了……” “陆先生,恶贼,你将先生怎么了?”徐大山半跪在陆放的身旁,回过头来恶狠狠的对着黑衣人怒道。 这时,黑衣人也缓缓的解下了面罩,露出了他的面容。倘若刘沁他们在此的话,一定认得出。因为他便是那位官至发丘中郎将的道士——常惠封。然而徐大山没有见过,却是认不得的。 “咳咳,徐兄,对不住了,都是陆某无能,受不了这恶贼的毒打,这才将你招了出来。” 陆放是什么人啊,当年仅凭一人之力便可击退数十悍匪,如今在此人面前竟会落到如此下场?难道此人还胜过陆放不成? 想到此处,徐大山的心就凉了半截,正欲问是何因由时,那黑衣人却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黑黢黢的石头扬到他的面前。 “这硝阳石可是你家家传之物?” 听到此话,徐大山不由得看了看陆放。 “徐兄有所不知,这硝阳石可是一剂奇药的必须之物。这恶贼也不知从何打探到的消息,竟追杀至此,将我打伤,若不是,唉……”陆放缓缓地说着,气息却是比刚才平稳了不少,隐隐的还有一丝丝激动藏在里面。然而心急如焚的徐大山却是没有听出言外之音。 “正是,此物只不过是小孩玩耍的石头,当年陆先生看中,小老儿便送给了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请你不要为难先生。” “哈哈哈哈,少给老子装糊涂。小儿的戏耍之物?你可知道,此物乃是徐福从蓬莱仙岛所得?” “不知道,徐福是谁也不知道。” “哈哈……别先忙着下决论,贫……老子又没有问你认不认识徐福。” “这……”没想自己一时语失,当下不由得有些语塞。再想到祖宗的遗训,背心就凉了下来。 “我且问你,可知那长生丹药的炼制之法?” “不知。”徐大山想都不想,开口便答。 “好,那我就先杀了这个采药的,早看他碍眼了!” 第二十五章 柴棚假意诓丹法,半路杀出砍樵人 第二十五章柴棚假意诓丹法,半路杀出砍樵人 常惠封拔步提刀,恶狠狠的就对着陆放而去。正欲动手,徐大山连忙出声止住了他。 “慢,此事与陆先生无关,杀他有何用,要杀你就来杀我好了。”说着,将那胸膛一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没想到他一介农人,性子却是如此刚强,这却是让陆放和常惠封不由得惊讶。 “哈哈哈哈,徐兄说得好哇,陆某如今也有了传人,死又有何惧,来吧,恶贼!” “哼,泥菩萨过河,都自身难保了,还想在这里充当英雄好汉。爷爷我今天就送你们两个归西,然后再杀光村子里面的所有人。不就是个炼丹之法嘛,爷爷我掘地三尺也要将它找出来!” “你!”徐大山瞪直了眼,没想到这恶人竟会如此歹毒。果真如他所说,那后果……想了想,心头复杂的斗争了一会儿,他便缓缓地站了起来。没来由的,旁边的两人目光中都闪起了一丝惊喜之色。 正在这时,那破柴棚的窗户却‘刺啦’一声破了开来,随后一个黑影就卷着风蹿了进来,顺手一拉,便将徐大山拉到了他的身后。 虽行字繁琐,却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场中不仅徐大山大吃一惊,另外的两人也是瞪直了眼睛。 “徐大哥,别上了他们的当,他们是合起伙来骗你的!” “刘兄?” “今天白天我卖柴回来,便在柴棚后面乘凉,迷迷糊糊醒来听见此处有两人在嘀咕,我便悄悄的屏息偷听,原来正是这两人想要合谋起来,骗得你手上的宝贝。” 来人身断一臂,左手紧握着一把柴刀,不是别人,正是那断了一只手臂的樵夫刘永。 原来这小间破柴棚正是他平日里屯木柴的地方,说来也是凑巧,今天他刚把此处的囤积的柴禾拉到集上去卖,而后回到棚后小憩,谁曾料到陆放和常惠封两人会看上此处“风水宝地”。 陆放和常惠封两人在柴棚内商议,他就静静的趴在屋后的草丛里,不仅不敢随便乱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两人细细商议,刘永也是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本想等他们离开了之后再去报信,谁知道那陆放却一直躺在棚内。如此一来,他就只能一直静静的等待,直到徐大山快要“招供”的危急关头之时,这才现了真身。 “呵呵……”一声冷笑,只见那陆放从乱草铺上站了起来。看他呼吸均匀,一边还正用那长袖抹去故意涂在脸上的兽血。 “没想到还是棋输了一着啊。” 陆放一脸冷意,周身杀气弥漫,哪里还有平日里那救死扶伤的神仙模样。 “陆放,堂堂大丈夫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骗取别人的祖传之物,是何居心?” “要你多管闲事!” 经过这么多事,徐大山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听得这么一嗓子,顿时他便大叫着朝外面跑去。 “快去追,别让他跑了!” 其实也不用他吩咐,常惠封已拔步追了出去。 这边刘永欲动,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那陆放的衣袖早已将自己的左手连同柴刀紧紧的裹了起来。如此身形受制,他自己又断了一臂,当下也是狗急跳墙,抬起脚来就是狠狠一踹。 然而陆放哪里会让他伤到分毫,只见他轻描淡写的一提腿挡下此脚,随后一个手刀迅雷一般砍到了刘永的脖子之上。一着之后,刘永顿时呆立场中,紧接着双眼一黑,便如同一堆烂泥一般软倒在地。 这时,常惠封也将打晕的徐大山提了进来。 “师弟,接下来怎么办?” “哼,好办,人都在手上了,还怕会出什么乱子?” 一座无名的山洞之中,居中的篝火旁站着两个男人,他们身前的不远处,还有两个吊在半空之中的人,那两人皆是被绳子五花大绑,高高的吊着,活像是两块腊肉迎风微微飘荡。 “哗!” 冷不丁一桶凉水淋了过来。经得这么一激灵,两人也渐渐的醒转过来,费力的睁眼一望,眼前之人正是满脸邪像的陆放和常惠封。 “恶人!” 话刚出口,讨来的却是响亮亮的一记耳光。 “将死之人,还待逞口舌之利!” “呸!” 啐掉口中的鲜血,刘永也将眼睛闭了起来,好像是十分厌恶见到眼前之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恭敬对待的天师,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很不解。 看了看周围,徐大山也有些无可奈何的垂下了头颅,想来是两人昏迷的时候被带到了这里。 虽然在云石村生活了几十年,此处却是不曾到过,更别提知晓现在身处何方。 “我本不愿伤及你二人,尔等却是如此逼我。也罢,只要交出那秘方来,我就饶过你们的性命。” 徐大山还在权衡利弊,身旁的刘永却突然睁开双眼,道:“徐大哥,万万不可交出,否则你我性命难保!” 听得此言,心想,还好刘永提醒得及时,自己还没有糊涂,不然交出了秘诀所在,定然会被陆放两人杀人灭口。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说着,陆放转头对常惠封道:“师兄,劳你将宝剑磨锋利些,待会儿,我们就杀掉这个村子的人,然后再慢慢的找那秘诀。” “住手!”还未等常惠封回话,徐大山便喊了出来。紧接着,两人那灼热的目光也像是看好戏一样看向了他。 这时,刘永又喊道:“徐大哥,别被他们给骗了。既然他俩行事如此隐秘,想来你那家传之物对他们也是极其的重要,我料定他们必然不敢声张。倘若是将宝贝交给了他,不仅你我遭遇不测,村民们也会被他俩跟着一起灭口的啊!” 一串长话直把徐大山说得云里雾里,但刘永既然如此说了,又见得陆放的一张脸铁青得吓人,心想:果然是说到了点子上。心下料定,那坦白从宽的想法也一瞬之间全然消失。 计谋被识破,陆放“锵”一声就拔出了腰间佩剑。正欲动手,却突然想起此事事关重大,怎可急切而为。 随后他微微一笑,缓缓的来到了徐大山的身旁,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左手小拇指。 “徐兄,看在咱们同乡多年的情分上,您还是听我一句劝。那炼丹之法于你毫无用处,你这又是何必呢?” “哼,人面兽心的东西,我可再也不会相信你啦!” 有了刘永之话,徐大山的心里十分的踏实,只要不交出那秘诀,肯定就不会出什么事。 “陆放对你不住了!” 下一秒,徐大山就发出了一声犹如杀猪一样凄厉的惨叫,那左手的小拇指已被陆放割了下来,瞬间血如泉涌,扑簌簌全滴落在地。 常言道十指连心,这断指之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下来的。 陆放捏着他的小指凑到了他的眼前,眼神十分的吓人。 “徐兄,你还是快说吧,否则我就再让你体会一次这断指之痛。” “呸!” 徐大山喘着粗气,额头也因为痛苦而布满汗水,面色通红,双目圆睁。 “姓陆的,你他娘的真不是一条好汉,有种你就一剑杀了我!想要拿到秘诀,你是痴心妄想!” “徐大哥,好样的!” “要你多嘴!” 刘永大喊助阵,却是被常惠封一脚踹在了肚子上面,顿时便让他脸色煞白,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既然如此。”说着,陆放又拉起了左无名指。 “说还是不说?”陆放冷冷说道。 “休想!” 第二十六章 连断九指终得偿,天明寻夫到陆宅 第二十六章连断九指终得偿,天明寻夫到陆宅 这回徐大山看得真切,只见陆放手腕一转,那寒光烁烁的剑锋眨眼间就将他的无名指和手掌分离开来,一时间鲜血更是飞扬而去,直把陆放洒得一脸血污,如同一个嗜血的魔王。 “说还是不说?” “不说!”来不及叫唤,徐大山紧咬嘴唇,如此疼痛,那嘴唇都被他咬出了鲜血。 寒芒一现,紧接着左手中指也被割了下来。 “说也不说?” “不……不说……” 陆放像疯了一般,提剑便划,直接把徐大山的一只左手变成了一张鸭蹼。徐大山也因为如此的疼痛而昏阙过去。不仅一旁的刘永看得瑟瑟发抖,就连那常惠封也只觉得背心发凉。 陆放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双眼杀意腾腾。心里,是那丧妻之痛,眼里,是广宗城的尸山火光。他没有办法,都是局中之棋,有些天命自有定数。 “这厮土人,那炼丹之法于他本就没有任何用处,却是如此的嘴犟,害得我如此怒火,作恶一通。” “师弟莫急!”常惠封连忙劝道:“还是给他把伤治好,咱们再从长计议,杀了此人倒是轻而易举,可是那秘诀才是事关重要啊!” 想了想,陆放也只好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了瓶金疮药,心烦意乱的随便一阵糊弄,草草的给徐大山止住了血。 紧接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面向刘永。 “你可知我二人是何来路?” “大贤良师座下金银二圣。” “极好,那你可认得此物?”说着,陆放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制作精良的檀木令牌。 “万年古檀千军太平令!” “那你可知此令有何用途?” “大贤良师调兵遣将之物。” “好,虎堂刘永接令!” “你……大贤良师已死,你有何德何能,承接此物?” “哼!见此令如见家师,难道你已经叛离了太平大道不成?” “属下不敢。” “虎堂刘永接令!” “属下在!”刘永咬牙切齿应道。 “我本意只取那炼丹法诀,不愿伤及无辜,令你助我取得此物!” “是……”刘永咬牙切齿而道。想来也是窝囊,一腔热血,却是跪倒在了一块木牌之下。然而先祖发过效忠的毒誓,虽有愤恨,却是无为,也许,这便是愚忠吧。 “哗啦……” 一桶凉水又将徐大山激醒过来,凉水触及伤口,顿时他便是一阵叫痛。 “啪啪啪啪。”一阵乱点,乃是陆放帮他止住了穴道。 “怎么样,死过一回的感觉如何?这回可以说了吧?” “哼!” “呵呵。”陆放冷笑两下,没来由的看向了刘永。 刘永心头一颤,不由得将那双眼闭了起来,脸上满是痛苦与无奈的表情,不久,他就睁开了双眼。 “徐大哥,你家祖辈可曾授你辨识草木,炼丹制药之术?” 徐大山不免疑惑,道:“除了耕田下地,其他的一概不会。” “既然如此,徐大哥不如给了吧,所谓怀璧其罪,以免糟了毒手,甚至连累了村子里的乡亲们。” “刘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你还叫我打死不交,现在怎么又做起了和事佬来?”说着,仿似灵光一闪,接道:“哦,想必是方才趁我昏迷,这恶贼给你灌了迷魂汤了吧?说,这恶贼给了你什么好处?” 面对徐大山的质问,刘永又重新闭上了双眼,脸上又浮起了那种痛苦以及无奈的表情。 “哼!” 徐大山还待发威,陆放却走了上来。伸出手来缓缓的捏住了他那完好无缺的右手。 见此情景,常惠封连忙识时务的躲到了徐大山的后面,多少年没见过厮杀的场面了,如此血腥之相,看了只觉得阵阵反胃。 “说也不说?” “不说!” 惨剧继续上演,痛苦的惨叫之声在山洞之中回荡着,犹如九幽地狱一般,令人瑟瑟发抖。 徐大山只剩下了三根手指。 “徐大哥,你快说吧!”刘永哭喊着,然而徐大山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说,不说就是不说。也没想到,如此务农之人,竟会是如此的铁骨铮铮。 很快,陆放便接连斩下了他的两根手指,断指钻心之痛直让徐大山疯狂的叫喊。他疯狂,陆放比他更疯狂。 “说还是不说?” “老子就是不说,有种的你就一剑杀了老子!” “喝!” 一声剑鸣,清光一闪,徐大山便只觉得一道寒光由自己的额头直划到了裤腰之处。本以为自己已死,定了半天,却只是一道剑风。没来由的,背心一寒,全身的汗毛也立了起来,就连那头皮也是一阵渗人的发麻。渐渐地,下体也是传来一阵冰冷。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的裤带竟是断了去,四五十岁的人,竟是被别人光着屁股的给吊在了山洞里。倘若说将出去,如此羞耻之事,教人如何抬头? “师弟,他的屁股上面好像刺得有东西!” “嗯?” 听得此话,徐大山突觉五雷轰顶,如此悬在半空之中,想躲也躲不了,想闪更是来不及。 只见两人一左一右的各定住一条大腿,双双凑眼往那老腚之上一看,皆是喜色泛上面门。 “哈哈哈哈,好一番折腾,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哇。” “哈哈哈哈……” 想着此情此进,徐大山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活了如此大半辈子,到头来竟被两个大男人扳着自己的大腿看自己的老腚,而且还笑得如此之快活…… 一大早,徐大娘就奔到了陆家大宅。院中三人正自进行早课,没想却是徐大娘冲了进来。 她慌慌张张的,脸色十分的急切。 “虎伢子,不好了不好了,你爹他……” “我爹他怎么了?” 见她如此,三人也连忙跑了上来。 “你爹他……昨晚我问他是谁,他却叫我先睡,等今早我醒来时,就没见他的人了……” 徐大娘上气不接下气,话说得也是语无伦次。 “到底是怎么了啊,娘。” “你爹他不见了。” 当下三人连忙给她搬来椅子端来水,细听之下,这才知道。昨夜徐大娘睡得迷糊,半夜有人来敲门,徐大山去开门之后她又睡着了,今早一看,哪里又还有徐大山的人影。 “那我爹呢?”刘沁没来由的问道。 “这……我来得匆忙,经过你家的时候没有注意。” “我去看看!” 撂完此句,刘沁对着大门就是一阵急跑。很快身影去远,院中三人亦是坐立不安。 “怎么办啊,该怎么办啊?”徐大娘不住碎碎念叨。 平日里徐大山虽然对她是言听计从,畏惧三分。但那都是让着她,小件事情由她做主,大件事请可得徐大山亲手安排,这些她都是明白的,所以这一瞬间没有了主心骨,如何能令她不着急。 一旁的徐虎也是来回渡步,脑门子虽然急得满头大汗,心里面却是没有一点主见,全然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们分头去找吧,说不定其他人有见过徐大叔。” “好,好啊,妮子,那咱们快出发吧!” 刘沁一口气奔到了自家门口,顾不得平缓气息,伸手就往门上拍去。 “砰砰砰……”一阵急敲,却是不见他爹前来应门。 “不在?”刘沁强行按下莫名担忧,一转身来到了后门。 那后门窗户下边有个狗洞,小时候他不知从这里进进出出了多少次。 很快,他便熟悉的进到了屋里。 “爹,爹?你在吗?” 喊得两句,还是没有人应。随后直奔到他父亲的房里,只见那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伸手一摸,一片冰凉,也不知道是起身早还是压根没有回来。 第二十七章 百里不见慈父影,严师深山带家书 第二十七章百里不见慈父影,严师深山带家书 经过一番忙活,刘沁的额上已是一片汗水。到处不见他父亲的人影,那心中更是万般胡乱猜测,左思右想,额头上的热汗也渐渐地变得冰凉,寒人心颤。 打开门来,街上也有了行人。 “沁儿,回家来啊?功夫学得怎么样了啊?” “哦,李叔啊,你有没有看见我爹啊?” “昨天下午还见着呢,他拉你家半山上的柴禾上镇上去了,估计是还没有回来吧。” “原来如此,谢谢了李叔!” “客气个什么劲……”那正欲出门去担水的大汉正想客气,哪知道刘沁对着村外就是一路急奔。无奈之下只得摇了摇头,喃喃念道:“这孩子,大早上干嘛急匆匆的?” 一路狂跑,足下携风,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刚到村外,远远便见那一身白衣走了过来。 陆放从昨天傍晚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没想到此时竟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他眉目之间有些困意,一身的衣服也粘了好几处污渍。胸口处更是有一大片黄黄的斑点,有点像是被洗过的血渍,又好像是淡淡的泥渍。 “师父?” “刘沁?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虎子他爹不见了,我爹也不见了!” “什么?”陆放一脸惊讶道:“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见他如此严肃的神情,刘沁亦是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将方才徐大娘给他们报的信和自己在家里找不到自己父亲的经过说了出来。 听完一串长语,陆放便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要着急,咱们先回家去,大家商议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是!” 师父有命,莫敢不从。既然陆放都如此说了,他也只好暂时放弃了去村外探查的打算。 两人缓缓回到家中,见得院里空无一人,陆放便吩咐刘沁去将大家都找回来,而自己则在大厅中趴在桌子上面小憩。 大清八早出门去,等到把三人都找齐回来时,已是到了中午用饭时分。 刚进门来,陆放便连忙叫大家上桌吃饭。没想到他连饭菜都准备好了,虽然是仙师亲自动手下厨,但心中有事,几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思。 四人围坐一桌,三人长眼直看一人用饭。 “吃啊,你们怎么都不吃啊?是饭菜不合胃口吗?”陆放也放下碗筷坐直了身。 “陆神医啊,不是这样的,我家当家的不在了,我这心里急得没有心思吃饭。” 徐大娘正说着,那徐虎的肚子却咕咕咕的叫了起来。当下三人六眼,直让他恨不得刨个洞往地底下钻。 “虎子,你吃点吧……” “娘……” “多多少少都吃点吧,徐大娘,你放心,下午我们一起去找,一定能将虎子的爹和沁儿的爹都找回来的。你们都不吃饭,到时候哪里有力气去找人?即使今天找不到,他们的师叔常道长可是曹丞相身边的红人,我写封信寄给他,不出两三日,定能把徐兄和刘兄两位兄弟找回来的!” “真的吗?”徐虎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为师还会骗你不成,那常师伯,你们又不是没有见过?” “对啊,以前我们都见过常师伯,对吧沁哥儿!” “嗯。”刘沁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缓缓地抬起了饭碗。 “嘿嘿。” 见他不理睬自己,徐虎也不生气,转身对他娘说:“娘,你放心吧,既然师父帮忙的话,老爹很快就能找回来了。快吃饭,吃饭。” 一阵连拉带劝,这才把那碗饭递到了徐大娘的手中。 听得此话,徐大娘这才勉强的端起了饭碗,之后口中更是对着陆放连声道谢。 场面终于和缓了下来,但是刘沁还是头也不抬的往嘴巴里扒拉着饭,就连陆月蓉给他夹菜他也不回一句谢谢。 吃得中饭,陆放便指挥几人四处去寻。徐大娘安排去西村,陆月蓉去东村,徐虎去北村;又着了一封书信让刘沁带去一百多里之外的驿站,他自己则去了南村。 知道事关重大,刘沁也放弃了去山上查探的打算,取过书信,领命而去。待日暮回来时,只见几人皆是垂头丧气。不用问,肯定都没有消息。 第二天、第三天皆是如此。 经过数天的寻找,这百里之内皆是没有任何收获。 “师父。”刘沁一拱手,道:“我爹他们会不会是到山里面去了?” “怎么可能,一个是大晚上不见的,一个不知道是何时不见的,怎么会去深山野林里面呢?”陆放有些激动。 见得如此,刘沁连忙压低了声音,喃喃道:“既然这百里之内的村寨我们都找遍了,那就只可能在深山里了。” “那大山里毒虫猛兽那么多,不是不让你们去,两位兄弟不见了,为师的心里也同你们一样担心。既然如此,你们继续往更远的村子打探,为师去深山里寻找寻找。” “师父?” “放心吧,去到那大山里,为师尚能够自保。” “多谢师父大恩,恳请师父救出我爹!”说着,刘沁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见得刘沁下跪,一旁的徐虎也连忙跪了下来。 “多谢师父!” “傻孩子。”陆放慈祥摸了摸他们的头,说道:“你们两个是我的弟子,出了事情便是为师的事情。” 当下,几人又复出门而去,走出村外分了手,陆放也择路进了深山。 一座无名的山洞之中,两人有些凄凉的靠坐在墙角,他们的身上都脏兮兮的,其中一个缺了条右臂,另一个十根手指却只剩下一根。 两人正悄悄的说着些什么,突然,那洞外却响起了人声。听见声响,两人也连忙停住了交谈,面带愤怒,郁郁难平。 不一会儿,那一身白衣的陆放便走了进来,站在他身旁的,乃是他的师兄常惠封。 “陆先生,既然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把我们关在这里?”刘永沉声问到,还未说完,徐大山就抢过了话头。 “刘兄弟,你是昏了头还是怎么了,竟然还叫他先生?我看他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小人,畜生。”说着又对陆放吼道:“喂!姓陆的,横的竖的你划条线出来,你以为那炼丹法门全刻在了老子的屁股上了吗?告诉你,剩下的就是你要杀了老子,老子也不会让你得逞!” 听得此话,陆放心中不由一顿,脑中迅速默忆一遍那秘诀,随后笑道:“二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放了你们也不是不行,可是万一放你们回去,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那陆某又该如何?还有劳二位在此委屈些日子,待我大事完成,定然将两位安安全全的送回家中。” “呸!”徐大山狠狠一啐,刘永却只能一脸无奈。 “对了。”陆放道:“这几日徐虎和刘沁倒是寻找得辛苦,陆某前来,却是想劳烦两位写封家书,略报平安,也好让做师父的有个交代,令他二人能安心学艺,早日成才。” “老子大字不识一个……”徐大山莫名烦躁。 “无碍,你念我写,常某来替你行书。”一旁的常惠封说着,随后将身后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拿了出来。 一阵絮絮叨叨念完,徐大山还未说完,常惠封手中的笔却早已停下。一见此,他也明白的闭上了嘴巴,一脸的愤怒却是无处可发。 “你呢?”陆放朝着刘永呶了呶嘴。 “写给我儿子的,自然是刘某亲自来写。”刘永道。 “哼哼。”陆放一声冷哼,随即给他松了绑,道:“别耍小聪明,否则不仅你死,你儿子我也不会放过!” 第二十八章 刘家孝子请出师,回背云石出我门 第二十八章刘家孝子请出师,回背云石出我门 刘永心头一颤,咬咬牙,提笔便写。 很快,陆放便将两封家书往怀里一塞,带着胜利者的大笑飘然而去。 两人站在洞口,常惠封也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按理说这两人于我们已是无用,师弟为何还要将二人束缚,徒花些银两?” “师兄有所不知,那仙方中可还需要两个人彘作为药材,师弟本来打算让那两个徒弟来行此大任,没想到他两人的爹竟送上门来了,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哈哈哈哈……”常惠封不由得摸着颌下花白的胡须大笑道:“师弟不愧是师弟,做什么事情都是胸有成竹,如有神助啊!” “哈哈哈哈。”陆放也笑道:“还望师兄不要高兴太早,此二人还要多加看管,切勿走漏了风声。” “师弟教训得是。” 说着,只见陆放从怀中取出来一个油纸包,道:“如此,那师弟就先告辞了,山林蚊虫盛多,这是几副驱蚊良药,辛苦师兄了。” “师弟想得真是周到,为兄先谢过了。” 常惠封接将过来,两手微微一拱。 陆放也还之一礼,下山而去。 傍晚,刘沁等人也依次回来。众人一碰面,皆是垂头丧气一片。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前来送信。 捧在手里,徐虎母子二人这才安下了心,倒是刘沁手拿书信,面色凝重。 见他如此,陆放不由得有几分担忧的问道:“沁儿,怎么了?可是你爹亲笔书信?” “嗯……只是……” “只是什么?” 见得陆放面色凝重,刘沁心中不免生疑,回道:“没想到我爹竟然去了许昌,如此路途遥远,竟然没有打声招呼。回禀师父,徒儿想去许昌寻找父亲,还请师父成全。” “嗯?”陆放倒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斟酌半晌,才道:“你出于一片孝心,为师倒是十分理解,你爹既然不辞而别,定是有他的想法。” “师父……”陆放话没说完,刘沁便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他的身前。 “唉……傻孩子。也罢,既然你执意要去,为师也拦不了你。但是拜师有拜师的规矩,出师也有出师的条律。这样吧,你将那幽云山上背下来的石头再给背到山顶上去。什么时候背完了,你就可以出师了。到时候你要去许昌也好,要去东吴也罢,为师都不拦你!” “多谢师父成全!”说着,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紧接着起身奔向内屋,拿了个最大的背篓就开始忙活开来。 见他如此,陆月蓉心中不免一酸,她向来是喜欢刘沁的,刘沁这人话不多,也不会经常讨她欢心,但是她就是喜欢他,可能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吧,爱答不理的也是最珍贵的。 “师父,那石头背下来为什么又要背回去啊?” “为师令你们去做,自然有为师的道理!” “那我也去背,到时候是不是也可以出师了?”徐虎扭着个大脑壳,模样天真得有几分滑稽。 “哼。”陆放只气得哑口无言。 “爹爹,蓉儿也去。” “去吧去吧!”说着,竟是袍袖一甩,径自走向了内屋。 当下,两人也熟练的找来了背篓。眼见三个孩子忙活开来,徐大娘也识趣的离开了陆家大宅。 知了高枝吊唁,刘沁背着满满的一背篓转身朝着幽云山就是双腿绷开了狂跑,丝毫没有等待两人的意思。 “刘沁……”话刚开口,便只瞧见了背影。 “理他作甚,那小子疯了。” “就你话多,快点。” “是是,你少背点。” “知道了。” 刘沁一路狂奔,跑出村外,见两人还没有追来,便扔下背篓对着半山腰狂奔而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刘永平时囤积薪柴的破柴棚。远远就瞧见了那柴棚大门长开,待走近一望,不仅是那木栅门破得不成样子,简陋的窗户也被人从外面打烂,好像是有东西从外面撞进来一样。 环视一圈,以前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干草也是零乱不堪。 叹了口气,刘沁便走了出来。忽觉一物闪闪发光,凑近一看,原来是他父亲常日里砍柴用的柴刀。 此时阳光照在上面,金光闪闪的。 奇怪的是,那刀的刀柄指着山下,刀头指着大山。拾将手中,望着那大山深处,刘沁不由得紧紧的吸了一口气。 “爹,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一路小跑下山,远远便见徐虎和陆月蓉等在了此处。 “沁哥儿,干嘛去了?” “等你们半天没来,去解了个手。” “嘿嘿,说大话呢,你再不来我们估计都到山上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快走吧,一会儿太阳该下山了。”眼见刘沁吃瘪,一旁的陆月蓉连忙解围道。 如此一来,徐虎的心中一口又喝下了百八十瓶老陈醋。 日复一日,三人从早到晚,拼命的背着那些石头。心头只恨当初为什么那么实诚,竟会背了这么多回来。 也是,好歹奋斗了十来年,十年风雨十度秋,这十年来三人可是一人背了一座小山回来。 那神仙难上的幽云山如今就是个九旬老头也能轻轻松松的走将上去,如履平地。 刮风,下雨,息息不停。陆放也由着他们闹去,整日里药房中一进,一进去便是一整天。也不出村去下乡问诊,也不“云游”四海了,终日神神叨叨。 陆放不管他们,三人也是清闲自在,努力努力再努力。 每日里鸡未鸣便起,星辰夜幕方歇。 刘沁拼了命的背石头,陆月蓉也紧咬银牙帮忖,倒是徐虎,每日里总要埋怨上几句。然而刘沁还是埋着个头,不予理睬,如此一来,他也只得自讨没趣。 这一日,陆放竟是意外的没有呆在药房里。远远只见他捻着一页书信,脸上甚是喜悦。甚至还亲自下厨摆了一桌等着刘沁他们归来。 陆放在家里喜气洋洋,三人却是不得知晓。 那幽云山千丈之仞,常人一上一下来回也要折腾将近半个时辰。 然而三人一向都是小跑,上如游龙升天,下如猛虎出山。 这已经是今天第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了,三人依次上得山来,只见那空地之中已经堆出了一座小山。 “哗啦……”倾空背篓里面的石头,顿时便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 缓息了两口气正欲下山,陆月蓉却突然软软的向后倒去。 “月蓉,你怎么了?”徐虎眼疾手快,背篓一撒,转身就抱住了她,然后再将她轻轻的放到地上。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徐虎已不再呼喊她为师姐。 “刘沁!” 待喊住刘沁时,他差不多已下到了第五道坎。 “怎么了?”刘沁回头张望道。 “月蓉她,你快上来啊!” 三步并做两步,刘沁也跑了回来。见得二人如此亲昵,冷冷问道:“没事吧?” “我没事。” 陆月蓉努力着想要从徐虎的怀中挣脱,然而全身却是没有一点点力气。忽一泄气,便觉得下身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低头一看,顿时又是恐惧又是羞涩。 这时,两人也发现了她的异像。只见她的下身不断地涌出鲜血,只一瞬间便将那衣物染得一片血红。 虽然这是少女正常的事情,但他们三人哪里知道啊。见是鲜血,又见陆月蓉脸色煞白,两人顿时就没有了主意。 “找我爹……” 关键时候,还是陆月蓉比较清醒。 “对,对,师父一定能够救你的。”说着,徐虎将陆月蓉环抱起来,转身朝着山下就狂奔而去,刘沁也是将三个背篓一收,急追下山。 第二十九章 养父生得好方法,弟子二人寻药行 第二十九章养父生得好方法,弟子二人寻药行 两人一阵风风火火,刚到院门口就大喊救命。 “师父!师父,你快救救月蓉吧,她流了好多好多血……” 徐虎边跑边喊,听得此话,陆月蓉更是被吓得不轻。 一阵风冲进内院,刚刚好迎面碰上了满面喜色的陆放。 “怎么了?” “月蓉她流了好多血,快救救她吧师父!” “嗯?” 凑近一看,陆放顿时明了,刚想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来。 “你们快把她抱到床上去,沁儿,你去烧点开水。” “是!” 很快,陆放便端着热水进了屋子,一转身,将那门从里面销了起来。 徐刘二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想方才那血淋淋的场景,背心就不由得一阵又一阵的发凉。 屋内,治疗已经结束,陆月蓉钻在被子里,面色绯红。 “爹爹,蓉儿得了什么病啊?” “嗬嗬,你那不是病,是女子的月事。” “月事?什么是月事啊?” “是该早些告诉你的,男子和女子是不一样的,女子长到一定年纪后,每个月都会像这样来月事的。” “啊,那多不公平啊?” “嗬嗬,尽说胡话。唉……” “爹爹怎么了?” “蓉儿长大了,就快要离开爹爹了。” “不,蓉儿一辈子都不离开爹爹,爹爹把我抚养长大,蓉儿都还没来得及孝敬爹爹呢。” “傻孩子,爹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就断送你的幸福啊?是该给你选个好夫婿了。” “爹……”说着,陆月蓉的俏脸又羞红了几分。 “你觉得刘沁好呢还是徐虎好啊?” “爹爹……”陆月蓉坐了起来,道:“再说蓉儿便不理你了。” “哈哈哈,在爹爹面前还有什么好害羞的。我看呐,虎子不错,时常讨好你,惹你开心,照顾你,有好吃的时候,总是先想着你。” “嗯……” “如此想来,沁儿也不错。”陆放道:“沁儿练功十分能吃苦耐劳,做起事情来也是一丝不苟。” “爹……” “唉,这可真是为难啊,难怪我闺女如此举棋不定,这么多年了,还是不知道如何选择,想我小老儿如果处在如此两难当中,也是无法抉择啊。” “爹,女儿还不想嫁人……” “嫁不嫁那还不是早晚的事,你现在不下手看住了,这往后谁又能知道会发生什么,到时候好丈夫都是别人的了,你找谁哭去?” “爹……” “其实吧,这事情本应该是为娘的才做。可惜爹爹一生无偶,就只好又当爹又当娘了。” “爹爹……” 一声呼,陆月蓉激动的扑进了陆放的怀中。 “傻丫头,这不是还在挑选嘛,又不是叫你现在就嫁。哎,对了,我知道一个好主意啦!” “什么好主意啊?”陆月蓉抬起头来,有些不信的问道。 “蓉儿何不就趁着这次机会装病,然后吩咐那两个傻小子去为你寻药,到时候谁找到了带回来,就选他当你的夫婿如何?” “好是好,可是……”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你没有办法挑选,又不能一人作两人的妻子。倒不如用爹爹的方法,来考验一下他们俩到底谁更喜欢你,谁是真正的为你着想,岂不是好?人吧,要选就选喜欢自己的,自己喜欢的,永远都是别人的。只有喜欢自己的,他才会什么事情都依着你,保护你,照顾你。你喜欢的,则是相反,你得事事都依着他,照顾他,顺从他。”说着,陆放双手一拍,笑道:“便是如此决定了!”脸上喜色浓厚,倒好像是在为自己挑选丈夫一般。 “父母之命,蓉儿不敢违抗,全凭爹爹做主吧。” 陆月蓉轻轻的靠在陆放的怀中,心里面却祈祷着一定要是刘沁先带着灵药回来。 “吱呀!”房门轻轻打开,两个来回渡步的人也慌忙围了上来。 “师父怎么样了?” “师父,月蓉没事吧?” 但见陆放阴沉着脸挡在门前,两人凑头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瞧见,徒增几分担忧。 “你们跟我来。” 眼见自家师父如此严肃,二人一边心中担忧,一边紧随其后。 进得大厅,二人束手侍立,一左一右。 “师父,月蓉她……” 徐虎话未说完,陆放便打断道:“蓉儿从小就体弱多病,这些年来为师一直用名贵药材为她调理身子,没想到还是不起成效。” “师父,难道月蓉她……”徐虎惊道,却是不敢将自己的猜想说出口。 “没错,倘若再没有灵药救命的话,她就会性命不保了。” “啊!师父,你一定要救救月蓉啊!” 徐虎急得满头大汗,一旁的刘沁却镇静的说道:“师父,可知什么灵药才能救治好师姐?” “有倒是有,只不过……” “师父,只要能救月蓉,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徒儿都无所畏惧,您快说吧。” “在芒砀山有一个守陵一族,那里的人世世代代都看守着安葬先辈的坟冢,那坟冢之中生长着一种奇药,叫做土太岁。倘若能取得此药,蓉儿定能药到病除。只可惜配好蓉儿的灵药之中还需要其他几种名贵药材,倘若为师取得了这土太岁,再去寻找其他药物,到时候也来不及为蓉儿配制,唉……” “师父,那芒砀山在什么地方,徒儿这就去取这土太岁。”徐虎激动的说道。 “鲁莽,那守陵一族的族人生活在芒砀之野,距此去不过百十来里,但是他们族人一向排外,更别说是让你进入他们埋葬祖先的地方了。” 说着,陆放看向了刘沁。 “那就只有潜行进去,偷来此物了。” 待刘沁说完,陆放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人向来仇视外面的人,此行可以说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想要治好蓉儿,就只有这个办法了。”陆放看了看两人,顿了顿又道:“本来蓉儿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却不想患上了如此顽疾,唉……虽是老夫的养女,但却胜似亲生女儿一般。倘若你们两人谁先取来了此药,老夫便把蓉儿许配给他。” “师父,为救月蓉,徒儿愿意粉身碎骨!” 徐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一边还悄悄的拉着刘沁的裤脚,好像是想让他赶紧答应一般。 “师父,可是那石头我们还没有搬完,还不能出师啊……” “也罢,如今事关重大,为师就破例让你们两人提前出师了!” “是师父!” “芒砀山路途遥远,你们二人先去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一宿,明日再出发吧。” “师父,此事宜早不宜迟,徒儿决定现在就走!”刘沁拱手道。 点了点头,斟酌半晌,陆放才道:“此去芒砀山要往西南边走,带上些干粮和盘缠,以免路上手头不方便。” “是!” 两人一路向北,一个心事重重,一个眉飞色舞,仿佛做着迎娶新娘子的春秋大梦。 “沁哥儿,你说师父是当真吗?” “昂?” “师父是当真谁取来了那土太岁,就把月蓉许配给谁吗?” “不知道,取到那东西再说吧。” “嘿嘿,瞧你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不会是因为我你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吧?” “你少得意吧,此去一行,还不知是吉是凶呢。” “沁哥儿,我问你一句,你可得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嗯?” “你喜欢月蓉吗?” “呃……” “快说。” “我也不知道,虽然叫她师姐,但总感觉她像是自己的小妹妹一样,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哈……哈哈哈哈……兄弟提前先谢谢你了啊!” “什么跟什么啊?” “哈哈,没有什么。”说着,徐虎却朝前狂奔而去。 “你慢点,赶着去投胎啊,等等我!”无奈何,刘沁也只得跟随而去。 第三十章 芒山下遇茶缘人,路见不平齐出手 第三十章芒山下遇茶缘人,路见不平齐出手 守陵一族,相传这一族人乃是梁孝王刘武的家臣。梁孝王在位时,家族祖辈便安葬于睢阳东九十里的芒砀山中。于是便令其荆姓家臣带领卫士族人在此守陵,荆姓一族,忠心耿耿,守陵至今,已是将近三百多年。 两人一路翻山越岭来到芒山山脚,终于是看到了有人迹的地方。远远便见山下面有一座小茅草蓬,走近些这才知道乃是一处卖凉茶酒水的地方。如此发现,两人差点就乐昏了头。你不想想,这天气炎热如同火烤,就连七嘴八舌的蝉都收声隐入了林子,又何况人乎? 如此天气,坐将茅庐,也稍微阔绰一回,两壶凉茶上桌,喝起来就像比喝肉骨头汤还香的模样。 正喝着,从那茅庐外面又进来了一位模样俊俏的公子。这公子哥生得白皮嫩肤,身着素色长衫,手中还拿着一柄折扇,假模假样的扇着。 公子进来,粗略一打探,选择落座在刘、徐二人的邻桌。瞥了二人的凉茶,他也哈哈一笑,点了一壶。 三人虽坐得近,却是井水不犯河水,自斟自饮。这炎炎夏日得如此一块凉爽之地,又有沁人心脾的美味凉茶,想来还有何处与之比拟? 三人自顾喝茶,这时茅庐外面又突兀起一片嘈杂,随后进来了十来个兵丁,十来人对着这小茅庐刷啦啦就钻了进来。 这小小的茅庐里就只摆了三张桌子,刘沁徐虎占有一张,后头来的俊俏公子哥又占了一张,如此一来,这十几个人哪里又还有落座的地方。 起先那茶馆老板也是见怪不怪,见得来人,直接就招呼到了里面。平日里过往商贾见此场面,肯定就直接拼桌凑数,饮水走人,不过半柱香左右的功夫。 这十几人踏将进来,领头的坐了下去,其他没有座位的竟是将那俊俏公子围了起来。 “小子,起开!见了兵爷还不让座?胆挺肥啊。”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口气也是咄咄逼人。但是那公子却是眼中不屑,自顾自饮着自己的凉茶,仿佛瞧不见几人一般。 见他如此不给脸面,几人互使神色,皆是不约而同的凑了上来,那手也摸上了腰间刀柄。 眼见几人正要动手,旁桌的刘沁也将手搭在了桌上的宝剑之上。他刚伸手,徐虎便连忙按住了他。 “不要多生枝节,误了大事。”徐虎低声说道。 听得此话,他搭在剑上的手方才软和了一些,徐虎也收回了自己的手,并对着刘沁点了点头,像是十分赞赏的意思。 “在这兵荒马乱的江湖里相遇,不得说也算得上是一种缘分。既然几位也是前来避暑,何不心平气和的共坐一桌,难道是日头炎热,燥了心火不成?倘若是好言相与,小爷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二。如此恶言相向,在此一亩三分地头,难道尔等还想欺侮你家小爷不成?” 那公子爷越说越怒,说到最后,竟是站起身来,食指一伸,直指对方的鼻梁。 见此威势,几个喽啰不由得矮了一截,没来由的向后退了几步。眼睛委屈的看向身后,像是在求助。 本以为就此打住,先前那桌人却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想来是个领头人物。 见得头领起身,其余几人也连忙一拥而上,重新将那公子爷围了起来。 “话说得倒是有理,可是兵爷心情不好,今天就是一定要叫你让这个位子出来。” 如此无礼之语,凡人都能气炸,何况是这公子打扮的小爷。 “那你当如何?”公子爷折扇一打,面色却有些殷红,好像是极为生气。 “这位兵爷,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公子,倘若不嫌弃,还请与我兄弟二人同桌。兵爷们人数甚多,座位确实有些不够。” 听见声响,众人都将目光凑了过来,徐虎却是紧咬着牙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多……”那公子正欲行礼道谢,这边的头领便喊了开来。 “小子,你算哪根葱?胆敢来教唆你家爷爷?你们三个,统统给老子滚出去,这茶棚今天已经被老子包了。”那头领趾高气扬,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哼,话不投机半句多。”轻哼一声,刘沁又对着那公子爷道:“公子,请过来吧。” “小子,竟敢目中无人?兄弟们,给我收拾他!” 几人摆明了欺善怕恶,听得头领号令,捏着拳头抓着兵器就直奔刘沁而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方落,刘沁抬腿就是一个大脚,完美的将跑在最前面的那人踹了回去。随后伸手一抓,就将放在桌上的宝剑捏到了手中。那宝剑不离剑鞘,抡起便砸,彷如使唤根烧火棍子一般。 刘沁动手,徐虎也不好干坐着。 “小小杂碎,竟敢叨扰你家虎爷吃茶!”只听他一声吼,暴将起身,那砂锅般大小的拳头直往对方的胸腹肚子,脑袋脸庞招呼。 这边两人下狠招,那边的公子爷也是呵呵一笑,加入战局。他那身姿优美动人,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是个女人。 这十几个人乃是刚打了败仗的兵丁,逃散到此,本想撒口恶气,没成想却是碰上了硬茬子。 小茶棚里内设坐席,出入就只有一个窄门,而那小柴门此刻正被公子爷把守着。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刘沁和徐虎在后面大打出手,公子爷在前面连下狠招,众兵丁简直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直被揍得哀嚎连天,鼻青眼肿。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十几人便乖乖的躺在地上低声哀求,那头领更是被打得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怎么样,这回还猖不猖狂?嚣不嚣张?” “不敢了,不敢了,三位大侠饶命啊,饶命啊……”众人一片求饶,那场面,啧啧。 “哼,最讨厌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狗东西!”公子爷心中愤恨,对着兵丁们又是一阵乱踢。 众兵丁一阵哀嚎,见他稍微泄了气恨之后,刘沁这才拦住了他。 “公子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 “哼,你们是什么人?”公子爷不理刘沁,对着一旁跪地求饶的兵丁问道。 “回公子爷,我们是袁绍袁本初座下淳于琼将军的部下,前些日子我家主公与曹操在官渡开战,留令大将淳于琼带领我等在乌巢看守粮草。哪知那曹贼半夜三更突放大火,烧了粮草辎重。淳将军殒命当场,张合、高览临阵投敌,我等兵败四散,仓惶逃窜,没想到却是到了这里。”那兵丁说得真真切切,诚诚恳恳,好像生怕漏掉什么似的。 “哼,以后再欺软怕硬,打断你们的狗腿,还不快滚!” “是是,是,多谢公子爷饶命……谢公子爷……” 众兵丁连拉带扶,逃跑速度果然一流。 一番拳脚正是快意,回首再看这小茶棚,已是破败得不成样子。 那三张茶桌早已稀碎,凳子些也是缺胳膊少腿的零落四处,木栅栏围成的墙壁更是残破不堪。 三人正欲离去,那老倌却连忙叫出了声。 “三位爷且留步。” “店家这是为何?” “您看虽然那些逃兵捣乱了场子,但是几位爷的茶钱还没有付……”茶馆老头战战栗栗的,虽然想把这置办场子的钱也一并要了,但是方才三人的身手他可是看得真切,如何又敢提这强人所难之事。再说这些家什本就是那些逃兵所坏,想了想也只有自认倒霉,索性只要茶钱,也好弥补些许了。 第三十一章 甯云带上芒砀山,不慎中箭入禁地 第三十一章甯云带上芒砀山,不慎中箭入禁地 “哦,这事。”刘沁笑笑,伸手便往怀中取物。 见他如此,那公子爷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随手将一个钱袋朝后扔去。 “大叔,您这凉茶不错,这些钱拿去重新置办些桌椅。两位兄台大义出手,这顿茶钱就由小弟来出吧!” 触手柔软,阵阵幽香,如此近的距离,刘沁却是面露殷红。 “呃……这……” “哈哈哈哈,走吧走吧。” 走得几步三人又停了下来。 “不知两位仁兄要去何处?” “我们……”徐虎正要开口,刘沁却抢道:“我师姐得了重病,要往芒砀大山之中寻找灵药。” “芒砀山?翻过前面那个山头便是了。” “真的吗?”徐虎惊喜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见得二人面上生疑,公子爷又道:“在下从小便在这附近戏耍,这附近什么山头有什么庙,脑中都是一清二楚。” 听他如是说来,二人都不由得笑口开怀。 “兄台真是幽默,相逢即是有缘,在下刘沁,还不知兄弟高姓大名,怎么称呼?”刘沁拱手道。 “我叫徐虎。”徐虎也双手一拱,面无表情。 “啊……呃,我……我在下姓甯,叫甯云。”一阵焦急,公子爷甚是有些言语不清。 “甯云?” “是啊,怎么了?” “咳咳,好名字!”强压着心头的笑意,也着实委屈了二人。不过这名字倒是与他十分的相配。俊俏非常,巧巧如云。 “甯兄弟,那你将要前往何处啊?” “我?唉,我……在下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玩耍了半个多月,甚是无聊,你们要去芒砀山啊?” “是啊!”两人异口同声道。 “据说这山里驻守着守陵一族,族人守卫森严,而且仇视外人,从来都没有外族人能顺利的进去过。” “啊?那怎么办啊?” 见得二人焦急,甯云却是嘴角上翘,好似正中下怀一般。 “要不我带两位去吧,反正在下正好无聊,对芒砀大山的小路也正好熟悉。” “啊?”突然而来的幸福感令两人有些手足无措。 “去不去啊?” “去,如此真是多谢了。” “不要急着谢,先成功进去再说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甯兄请说!”徐虎大马金刀的插到刘沁身前道。 “这一路上必须听从我的吩咐!” “好,此番全仰仗甯兄了!” “哈哈哈哈,走!” 少顷半柱香时间过去,一路相随,三人也互相了解了几分。 二人将此番目的,以及家住何处,发生何事全都交代了一通。对于贵公子,二人就只知道此乃游山玩水之闲客,四处发财一野鹤。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半山腰。前方带路的甯云突然压低身子蹲了下来。 见他招手示之,虽然不明其意,二人也只好跟着蹲下,毕竟一开始就答应了一路上听从他指令的事情。。 一近身,便是满鼻的幽香。徐虎救人心切,倒是没有在意,刘沁却是眼中疑惑,面上绯红。 “刘兄,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呃……没事没事,这山林里头有些闷热。” 见得刘沁羞容不断,甯云的心里甚是觉得好笑。 “再往上去便会有守陵一族的巡逻守卫,我们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让他们发现。” “嗯!”刘沁点了点头。 “放心吧甯兄!”说着,徐虎伸手搭向了甯云的肩头,但甯云却连忙往后一缩。 “咳咳,我们会小心的。” 徐虎不住心里念叨:这人毛病真多。 眼见两人都没有识破自己,甯云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那好,咱们走吧!” 其实甯云乃是女扮男装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只是这两兄弟初入江湖,阅历尚浅,见是男人装扮就一直把他当成男人对待。想到此处,甯云的心里就莫名的觉得好笑,就连走在山林小道上面的步伐都不由得轻快了许多。 一路走走停停,美景见了不少,巡逻卫士倒是不曾见过。每到一处,甯云便将那些美景指给两人看,熟悉得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徐虎大大咧咧,一副笑面佛的憨厚模样,刘沁倒是问了几句,但甯云解释经常来此玩耍之后,他便对此深信不疑,不再过问。 如此赏心悦目,悠然自得,不但不像是偷偷进山,反而像是游山玩水一般。 不久,三人便来到了芒山顶上,往下望去,山谷中便是一大片鳞次栉比的奇怪建筑。远远可见,这些房屋全都是由竹子搭建,下面空空挂一悬梯,上面则布置了竹门、竹窗。 这些房屋往中间聚拢而去,在最中间那里便修建了一座略大一些的竹楼,样子相比起来,略为豪华一些。 二人虽没有发问,但甯云却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一般。 “这些就是守陵一族的吊脚楼,最中间那里便是族长所在的地方。” 这吊脚楼乃是用山竹打造,人住二层,一层用来圈养家畜。住得高了,不仅能防蛇虫鼠蚁,还能有效抵挡湿寒邪气。” 这睢阳县向来住的都是土窑土坑,高山一点的泥墩土瓦,传闻在川蜀之地才有的吊脚楼,二人可还是头一次见到。 如此一来,却是看得有些痴了。 “你们是谁?胆敢闯入我族之地!” 一声惊喝,三人不禁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皆是面色煞白。没曾想到,看得痴了,竟连巡逻守卫到了身后都不自知。 二人虽然心惊,但手早已摸上了腰间兵刃,那甯云却是一声惊呼,拔腿便往山后而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不住的大喊:“你们俩快跑啊!快点!” “走!” 眼见如此,二人也是当机立断。 见得三人逃去,后面的卫士们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快追!你们俩快去请长老!” “是!” 三人前面狂奔,十来名卫士在身后紧追不舍。一路上“站住,别跑”的声音也是连绵不绝。 山路崎岖,二人一边奔跑,心中不住的感谢恩师传授背石之道。他们二人往返幽云山背石十年才能够跑得如此平稳,这甯云也是脚步矫健,不落下风,想来也不是平凡之人。 那些卫士人人劲装,手攥一根长矛,身背强弓箭羽,远远的跟在七八丈的后方。 “站住!” “再不站住我们就放箭了!” “放箭!” 领头卫士一声令下,众卫士当即行动。 一声破空嗤响,回头一看,徐虎的脚下立马劲力全开。 “沁哥儿,快跑,放箭啦!” 刘沁哪里需要他提醒,后面的人喊得那么大声,再是哑巴也能听得到。 “咻……咻……” 破空声此起彼伏,只见那些卫士,发足狂奔,随后高高跃起,张弓搭箭,下一秒,那羽箭便电射而出。随后又是发足狂奔,高高跃起,张弓搭箭…… 三人虽然堥足劲的奔跑,怎奈这些巡逻卫士都是训练有素。如此盲目开跑,简直就像是三个活靶子一般。 “啊!”一声痛呼,却是徐虎倒在了地上,回身一望,一截箭羽正插在他的肩头。 “锵!”一声响,刘沁拔剑停了下来。止住身挥剑打下羽箭,说道:“虎子,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徐虎缓缓站起身来,伸手往后一摸,便将那虎头大刀抽了出来。握在手中,分量正好。 这时,甯云突然折身来到了前面。 “没事吧?”说着,指向那领头卫士,喝道:“荆云鸿,你胆子大了?” “云风?” “你们俩快往前跑!”见得二人不动,甯云又道:“快啊,还想不想救人的?” 听得此话,刘沁只好悻悻的收回家伙,一俯身,扶着徐虎向后跑去,虽心中有万般疑惑,也只好先埋进深深的肚中。 第三十二章 曲曲折折到祭坛,暗室白骨寻奇药 第三十二章曲曲折折到祭坛,暗室白骨寻奇药 “荆云风,你竟然敢私自乱带外人来我们族中?” “你赶紧回去吧,以后再给你解释,是不是想吃我的拳头?” “你!哼……”那叫做荆云鸿的卫士头领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霎觉脸上无光,又向前踏了一步道:“我倒是管不了你,但外族人一律抓起来交给族长处置!” “哼,你小子的皮是越来越厚了,有胆你就跟来,有种你再放箭!” 甯云说完,转身便去追两人。如此跑在后面,那荆云鸿却是没有再放羽箭。 由于徐虎有伤在身,这次三人跑得慢了许多,虽然脚步缓慢,后面的卫士们也是缓慢脚步。一个个紧盯着甯云,好像十分害怕他的样子。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便来到了后山的一个大洞之前。 那山洞,洞门宽敞得就像是一个城门一般。洞口上方,钟乳石参差垂下,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头老虎横卧在此,血口大张打着呵欠一般,因此,当地人便称呼为“老虎大洞”,此地,也正是守陵一族的禁地。 来到此处,甯云便停下了脚步。 “你带他先进去。”说完,回首看向了后面慢慢跟来的荆云鸿一行。 “荆云风,你竟敢带外人闯入我族禁地?”荆云鸿怒喝。 “你是越来越长本事了,我的事情你也敢管。” “哼,你……要是让长老们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你。” “你敢!” “你欺人太甚!” “我今天就私自带人闯入禁地了,有本事你就追来,不过你可别忘记了,这里可是禁地哦。”说着得意一笑,转身进了山洞。 刘沁二人此时正倚在洞口,见得守卫们果然不敢上前,便跟着甯云进了山洞。 此洞乃是一石灰岩溶洞,洞中到处都是一人多高的钟乳岩,有些地方的钟乳石甚至从洞顶一直连到了洞底,山洞里四处回荡着嘀嗒嘀嗒的水滴声。时不时还会传来一声叹息,仿似龙钟老叟的叹气一般。 见得两人疑惑,甯云便道:“这是地下水流的声音,这个山洞深不可测,据说能一直通到九幽黄泉呢,那微山湖的水都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原来如此,甯兄,刚才他们好像叫你……”刘沁话不说完,伸手轻轻的搭在了剑柄之上。 “刘兄多虑,瞒着你们是我不对,其实我也是族中之人,刚才那人是我的族弟,我是他的姐……他的哥哥,叫做荆云风。” 听得此话,刘沁方才和缓了一些,又问道:“你既是守陵族人,为何还要相助我们潜入此地?方才那人也说,此地乃是你们族中的禁地啊。” “这还要从两位在山下茶棚助我脱困说起,我本来是偷偷跑出去玩耍的,没想到回来时遇到了那些逃兵,幸得两位侠义相助。后来听说你们要上山寻药救治病人,我族中防卫深严,倘若没有熟识之人带路,一路上的明岗暗哨不说,光是那些陷阱机关也够让外人好好的吃上一壶的。我看你们两人也不像坏人,便想着助你们取到灵药,也好报答二位在山下的相助之恩。”荆云风说得诚诚恳恳,丝毫看不出有何做作隐瞒之处。 “咳咳……”这时,一旁的徐虎捂着伤口强坐起来。 “兄弟,沁哥儿从小就是这副疑神疑鬼的德行,你不要跟他计较。” “不会的,我既然决定要帮助你们,肯定会让你们带着灵药安全下山的。你先不要轻举妄动,让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二人在一旁审视伤处,倒是刘沁有些无地自容。想了想,自己确实也有些谨慎过度,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荆兄弟,方才是我错怪你了,在下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看他如此诚恳,荆云风却是面上一红。如此一分心,手上不由得就加了几分力气。 “哎哟,嘶嘶……疼疼疼……” “哎呀,抱歉抱歉。徐兄,这箭口不深,接下来我要把箭拔出来,你忍着些。” “好叻。”徐虎说着,双眼紧闭,好似别人将要对他用大刑一般。 一声哀叫,那羽箭便被荆云风拔了出来,随后又在伤口处撒了一些金疮药。 “我只稍微做了一些处理,徐兄最近可不能太使力了。” “哎,还好只是伤了左手。” 徐虎站起身来,摇了摇手中的刀,骂道:“他娘的,真晦气!”不仅骂着,还啐了一口。 “好了,继续赶路吧,从这里开始就算是我族的后山了,你们要找什么药材啊。” “我们……”刘沁还未张嘴,徐虎便抢道:“师父说了,那物叫做土太岁,乃是生在死人骨头上面的。” “啊?”荆云风不免疑惑。 “还有长在死人骨头上面的东西?” “是啊。” “那就只能去那里找找了。” “哪里啊?” “跟我来就是了!” 随意在角落处一阵摸索,不一会儿,荆云风便取来了四五个火把,怀中一掏,没想到他连火具都准备好了。 三人就着火把飘飘荡荡的光芒一路前行,耳中尽是各种各样的水滴之声。有轻灵的,乃是掉落在石壁上的;沉闷的,则是掉落在地上的。看着这些高低不一的钟乳石,心中不禁感慨岁月的变迁。 山洞之中岔道繁复,越往里走,岔道越多,然而荆云风如同心中藏着地图一般,每一个岔道都能找准。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便出了山洞,来到了一个神秘之处。 放眼望去,此处林荫繁茂,光是数人合抱的大树就有十七八棵之多,地上绿草如茵,野花朵犹如调皮的小妖精点缀在其中。往前看去,数座孤坟静静的卧在此处,再往前,则是一座造型古朴的古堡。那古堡通体大石所砌,楼与阁之间互相辉映,开窗处隐隐可见火光。 一见此,二人连忙手握刀剑站到了荆云风的身前。 “咳咳,没事,那是我们族中的祭坛,里面点着长明灯,一般都不会有守卫的。” 听得此话,二人不免尴尬。见得荆云风抬足上前,也只好悻悻的跟在身后。 这古堡就修建在小山顶上,上山之路仅有一条,小路崎岖,绕山而建,岁月过往,铺在道上的石阶皆是残缺不全。 很快,三人就来到了古堡之中。放眼一望,这古堡之中到处都是灵堂,历历望去,从汉高祖刘邦的牌位开始,一直到荆云风的爷爷辈,全部都是守陵一族的先人。 “好了,这里就是了。” “这?没有……”徐虎本来想说没有骨头啊,但是话一出口,心中就大觉不妙,所以这才住了口。 荆云风却没有理他,先是一阵跪拜,然后双手着揖,口中念叨:“各位祖祖,祖宗切勿见怪,今日带客拜访,实乃不情之请,还望各位祖宗不要见怪。”说着,他便走到那灵堂前打开了一间暗室。 暗室方一打开,一股寒气便瑟人面门,只一瞬间就让人觉得背心发凉。凑头往前一望,不望不打紧,一望吓一跳。 没想到这守陵一族竟然流行裸葬,那暗室之中密密麻麻的全都摆着一副又一副的白骨。 二人直看得头皮发麻,荆云风也是没有好到哪里去。脚下虽然想撤,然而为了救人,心一横咬着牙也就踏了进去。 三人紧紧的挨在一起,借着火把上的微光不停的找着骨头上面的“灵药”。不知不觉,那手也紧紧的抓在了一起。 一个暗室搜完,紧接着又打开了下一个,一连到了第六个,那土太岁还是没有任何踪影。 于是,三人重新回到灵堂正中,一个打量着一个,眼中全是唏嘘。 第三十三章 密室惊魂见灵芝,后山分道分别时 第三十三章密室惊魂见灵芝,后山分道分别时 “看来只有去那里看看了。”荆云风道。 “哪里?”二人不由得捏了把汗,异口同声问道,那嗓子中,竟然还带着抖音。 “最后一个暗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祭祀长老们都不曾打开过,我还是有一次侥幸跟踪我三叔才知道打开的方法。” 三人对视着,心中皆是犹豫不决。 “去不去?” “去!” 看来是豁出去了。 三人紧紧的跟着来到角落,暗门也在荆云风熟练的手法下打了开来。 暗门轻轻移动,阴寒的微风也轻轻的飘了出来。如果说方才那些暗室飘出来的是冷风,那这个暗室飘出来的便是阴风;如果说这个暗室飘出来的乃是冷风,那方才那些飘出来的简直就是炎炎夏日里的暖风。 三人都不由自主的由骨子里打了个寒噤,睁眼望去,荆云风更是直接吓得尖叫出声。 一伸手,刘沁便将他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只见那暗室之中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骨,墙壁上尽是干涸的血迹,地上也是。在这零乱恐怖的空间里,鼠蚁蟑螂遍地乱爬,一股股恶臭飘然而出,闻之令人作呕。 “荆兄,你还是在外面等候吧。” “这……” “荆兄已经仁至义尽了!” 三人对视,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为了寻找灵药救治亲人,这个地方打死都不会多呆一秒。 “走吧!”荆云风握住刘沁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要说他也是个男人,然而方才刘沁却产生了一种想保护他的冲动,想来虽是奇怪,但此时此刻也没有了多余的心思去深究此间道理。 见得他上前,两人怎么又可能会望之退步。 都是虎汉子,全凭一股子莽劲。 走将其中,在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之下,三人的心中不禁恐惧笼罩,那腹中亦是隐隐作呕。 此间虽然恶臭非常,但好在时间一长便不觉得那么难熬。可怖的是那些虫蚁老鼠,好似吃了人肉长了兽心,竟是完全不惧生人。那脚踩将上去,完全的嘎嘣脆。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最深处的角落里,在一具还未完全腐化的尸体之上,朦朦胧胧的好似笼罩着一团云雾。 那尸体歪歪斜斜的倚在墙角,鼻子秃噜得能看见骨头,左眼眼珠子泛白,右眼眼珠子掉在半空之中摇摇晃晃,蛆虫与蚂蚁在他裸露的皮肉上进进出出,不一会儿,外面赶来的绿头苍蝇也嗡嗡凑了上来。 他的头顶上仿似笼罩了一团雾气,那雾气缓缓的流动着,就像是一朵巨大的“花”。这“花”花瓣繁多,缓缓摇摆,像是湖堤上随风摇摆的柳条,又像是河中随波逐流的水草。 三人缓缓靠近,越往前走,便越觉得脚下的泥土十分的柔软,而且也渐渐的变得高了起来,就好像是踩在一个人的肉上的感觉。 再近些,荆云风却是一声尖叫。 “二叔!” 他一声喊,刘沁便连忙拦腰抱住了他。 这时,徐虎也上前冲了过去。 “不好,那‘花’要跑!” 花怎么会跑?定眼瞧去,那团雾气好似正在往尸体中快速收缩,好在徐虎眼疾手快,手起刀落,竟是拦下了一截。 一刀斩下“花冠”,剩下的半截“花”就仿佛吃痛一般急缩而去,下一刻,三人也是忽感脚下颤动。只一瞬间,三人便摔坐在地,仿佛有人突然把他们脚下的泥土抽去了一般。 对眼互望,眼中皆是诡异交杂着恐惧。再转头一看那尸体,此时早已残碎不堪,蛆虫蠕动,勾人心魄。 三人当即对着暗室大门逃之夭夭,方一来到外面,一人找了个角落就连忙将今日的、昨日的、前些日子的、以及上前些日子吃下去的东西全都交代了出来。 直吐得天昏地暗,恨不得将那苦胆也呕将出来。 不过徐虎摸着包在衣襟里胀鼓鼓的东西,总算是有些心灵慰藉。 接下来三人依次对着灵堂中的牌位行礼告罪,下了山去。一路上,二人也知道了方才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乃是荆云风消失不久的二叔,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他的二叔竟然会葬身此处。 一路上,荆云风都闷闷不乐。想来也是,任谁遇到了如此的事情,也难没心没肺的笑出声来。 荆云风的二叔叫做荆从便,平日里在族中一直本本分分,待人忠厚,鲜有仇家,为人也是十分的厚道,为什么他会死在那里?是谁害死了他?这些问题一直蕴绕在荆云风的脑海里,令他心情十分的沉重,脸上阴气沉沉,看起来十分不安。 行至路口,他便停了下来。 “二位兄弟就从这条路回去吧,这边直通山脚,很少安置岗哨,在下就同二位在此分手了。”荆云风指着左边的小道说道。 他们来时走的是另外一条,所以徐虎便口直心快的问道:“这条道安全吗?”说着还紧了紧绑在腰带上鼓囊囊的包袱。 这包袱,此时此刻被他看得比命还要重要,由于他受了箭伤,下山的时候刘沁还提出替他拿着的话语,然而全都被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既然能带你们进入祭坛取药,又何必会骗你?”荆云风有些不高兴。 见他如此,刘沁连忙站上前来,道:“荆兄,他不是这个意思,徐虎向来口直,别跟他一般见识。”说着,话锋一转道:“你不一起下山了吗?” “不去了,我二叔被人害死在祭坛,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族长,晚了恐怕事情有变。” “荆兄说得也是,这一路多亏了荆兄的帮助,我们才能取到灵药,如此大恩不仅没有报答,反而如此草草辞别,说起来心里惭愧万分。”刘沁说着,脸上挂满了不舍。看着一个男人,那眼神竟会是如此的难舍难分。 荆云风都被他看得扭过了头,脸上布满了红殷,只可惜天色太暗,无法看清。 “我说沁哥儿老喜欢这文绉绉寒酸酸的那套,咱们还是赶紧下山去吧,荆兄还有要紧事情,师姐也在等着我……我们手里的灵药救命,就快点吧。”徐虎紧紧的护着腰间包裹,脸上甚是急切。 “刘兄,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倘若有缘,他日江湖自然能够再会。徐兄说得有理,二位还是尽早下山为妙,在下在此还提前预祝贵师姐早日康复。”说着,荆云风站直身子,双手一拱。 “大恩不言谢,告辞!”徐虎猛然抱拳,话声而去。 看了看荆云风,刘沁也只好抱拳作礼,辞别下山。一步三回头,转至林荫之处,那拱手而立的翩翩身姿也再难看见。 荆云风知道他看出了自己女儿家的身子,所以他才会如此的不舍。自己何尝不是难舍,刘沁是她见过最独特的人,在他将自己抱住的那一刻,就感觉有他在身旁的时候,都会有十足的安全感。 摇了摇头,荆云风不禁暗骂自己瞎猫小狗瞎思春,自己二叔大仇未报,怎可思索这些絮絮叨叨的儿女情长的事情。 一路进了岔道,刚出山洞,便见荆云鸿带着十来个人把守在此,有坐着的,站着的,还有四处徘徊的,想来是等了良久时辰。 一见荆云风,荆云鸿便腆着脸迎了上来,其他人也是满脸挂笑,好似个个都惧怕她一般。 “我的大姐大啊,您老人家可终于出来了。我们等得好苦啊……”说着就想去拉她的手。 “啪!”一巴掌拍开荆云鸿的手,道:“死开,谁让你等我了。” “嘿嘿,三叔说了,必须要等,还要把你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呢?” 第三十四章 分道却遇拦路客,力战守陵降魔阵 第三十四章分道却遇拦路客,力战守陵降魔阵 “三叔?”荆云风面带惧色。 “是啊。”荆云鸿异常得意。 “你告诉三叔了?” “是啊!”荆云鸿难忍笑意。 突然,荆云风的两个手指就紧紧的揪住了他的耳朵。 “疼疼疼疼疼,轻点轻点……”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之事,周围的卫士们一个个直捧腹大笑。 “谁叫你告诉他的?”荆云风怒喝道,顺手把他推了出去。 一连倒退了四五步,他才站住身子,道:“私自带外人闯祭坛禁地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他?”荆云鸿一边据理力争,一边揉着发红的耳朵。 “他去哪里了?” “他说了去抓私闯进来的外人?”荆云鸿十分的委屈,眼含泪光,面带哭相,音中有泣,模样十分的可怜。 “什么?” 荆云风转身朝着山洞就是一阵狂奔,那洞口,在这夜色的渲染之下,更像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猛虎了。 背风山林,稀稀落落,刘沁和徐虎急急的走在这小道之上,耳旁全是此起彼伏的虫鸣之声。 一路两人无话,行得将近半柱香时辰,却恍惚看见前路有数个人影挡道。 起先两人只是放慢脚步,待行得近些。忽闻刘沁呀的一声,扯着徐虎就连忙往来路退。 “哪里逃!” 霎时间,从那小道两旁突然又窜出来七八条手握长棍的汉子。待徐虎反应过来时,两人已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如此紧要关头,徐虎却是连忙先紧了紧身上的包袱,然后才抽出钢刀,脚下无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巧巧的躲在了刘沁的身后。 此时情况紧急,刘沁哪里会注意这些。 只见这些人个个腰粗膀圆,一看就知道不是好对付的主。 “宵小贼子,我族之地岂是尔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说话之人缓缓走来,刘沁和徐虎的目光也被他吸引而去。 来人乃是一位中年男人,男人唇下候王须,束发,青丝缦藤袍,双手背在身后,下身露黑色束腿,踩一双牛革塌塌鞋。目露精光,不怒自威,旁人皆是面带尊崇,不敢直视。 “前辈,我兄弟二人鲁莽闯入贵族之地,实乃有难言之隐。若不是为了晚辈师姐的性命,我二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易涉足贵地半步。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我二人回去交付灵药,救治师姐。晚辈师从白衣圣手陆放,家师平日里丹药繁多,我二人回去之后定然带上大礼,亲自拜谢请罪。” 刘沁一边说话一边四处打量寻找时机,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为了拖住敌人,他甚至还把自己的师父都搬了出来,还说什么灵丹妙药繁多之类的诱惑之词。 他这一席话,只听得众喽啰面带喜色,然而忽悠初入江湖的小子还行,面对这青衫男人,却是有些无力。 只听得男子笑了笑,道:“仙药灵丹于我如浮云,你二人擅闯禁地,倘若放你二人下了山去,这消息传入了江湖之中,我守陵一族又有何颜面在这江湖之中立足?” “前辈,我兄弟二人发誓,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徐虎抢言道,说完,心里仿佛松了几分。 “哈哈哈哈,要我如何信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啊?只有死人才会闭嘴吧?” 男子一席话,直逗得众人大笑。支支吾吾半晌,徐虎憋得面色通红,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笑罢,男子又道:“我劝你兄弟二人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回族中听候族长发落,否则就别怪荆某族人辣手无情了!” “虎子,找机会跑!” 刘沁沉声说完,拔剑就站了上前,喝道:老匹夫好不识趣,我兄弟二人救人大任在身,时间紧迫,到时候惹怒了我师父,定不轻饶于你!” “哼,陆放小儿荆某还未放在眼里,拿下!” 一声令下,众壮汉持棍便上,刘沁也是连忙拔剑迎上。 “你怎么不走啊?”回过头来,徐虎亦是拔刀上前。 “说什么胡话,徐虎什么时候弃兄弟于不顾了?” “哈哈哈!” 众人欺上,一时间棍棒满头飞舞,空中风声阵阵,阵阵闷响直震耳鼓。 场中刘沁剑走轻灵,轻飘飘一剑袭来,黏在棍上之后,下一秒就电射向旁人的胸口,直惊得那人向后连连退了三大步,止住身形,还是一脸的惊悚。 他这乃是陆放传给他的“轻云拂风剑”,此套剑法讲究轻灵绝快,剑意飘飘,虚实交错,变化无穷。 刚逼退一人,剑身一转,乃是“凤来兮”,一剑回转,竟是硬生生的将对手的棍棒从中削成了两段。那人也是一声大喝,慌忙退出身去。随后一旁的壮汉又连忙欺上。 徐虎使的乃是“虎威开山刀法”,此套刀法全靠蛮力,虽然他肩膀中箭不敢太大使力,但那虎虎生风的一劈一砍也是令人不敢小觑。 只见他在人群之中肆意劈砍,眼见刀锋深寒,众人也是连连退避锋芒。 也不是说二人功夫如何了得,虽处乱世,但这守陵一族之地乃是出了名的安宁。 这里一向鲜有人来,族中子弟的功夫虽然常练,却是没有对阵的经验,长此以往,难免会有懈怠之心。 刘沁徐虎二人此时正是要命之际,加上一心想要带灵药回去救治陆月蓉,一出手皆是使上了强劲的招式。如此一对敌,这群子弟哪里又会是对手。 又得一阵子,场中守陵一族的子弟便被二人逼得连连退步,好几个还受了一些不重不轻的红伤。 眼见包围圈子打开了一个大裂口,二人正欲逃去,还未来得及高兴,那男子便袍袖一甩,加入了战局。 方一出手,便一掌拍在了徐虎受了箭伤的肩膀之上。 “呃……”一声痛呼,徐虎一下就退回来撞在了刘沁的怀里。慌忙间刘沁连忙将他向后一拉,手中长剑一指,迎面便上。徐虎也是连忙忍痛提刀,迎上了身后的守陵子弟。 如此一来,一瞬间两人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男子正是荆从算,排行老三,乃是族中的长老之一。这些日子一直被那噬心丹折磨,如今听了陆放之徒,心血来潮之下,出手便是恶毒。方才他一出手就对准了徐虎的肩头,想必是早已察觉了异情,虽是为了心头所恨,但如此作为,却是丢了江湖中人的几分脸面,言之惭愧。 他一身掌法老练异常,眼见刘沁长剑对准自己胸膛而来,竟是不闪不避。迎刃而上,倒是叫刘沁吓了一跳。 这一吓不打紧,那剑锋一迟,荆从算抓准时机,斜伸两指紧捏剑锋,下一秒,一脚就蹬在了刘沁的胸口上。 “呼”一声,刘沁便飞退回来与徐虎背靠上了背。徐虎肩头本就有伤,方才受得一掌,那经过简单处理的伤口已是裂开,再经刘沁如此一撞,忍不住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一口老血喷薄而出,脸色瞬间就煞白如纸,就连握着钢刀的手也不停颤抖,没有了多少气力。 “虎子!” “老子没事,沁哥儿,咱们不能死在这里啊,月蓉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呀……” 刘沁仿似起了杀心,手中剑一紧,拔步便对着荆从算而去。跑得两步,那荆从算却向后一退,大手一挥,道:“上!” 一声令下,四五条棍子便从不同的方向对着刘沁袭卷而来。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他又是被守陵子弟们逼退回来。 身后的徐虎也是不好过,常言道柿子捡软捏。见他口吐鲜血,双手颤抖,那后面的守陵子弟们更是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三十五章 不敌老谋深算人,云风仗义以命挟 第三十五章不敌老谋深算人,云风仗义以命挟 抡、崩、扫、缠、绞,劈、云、拦、点、拨,挑、撩、绕、挂、戳,一应俱全,面面俱到,全都往他的身上招呼。 徐虎是边打边退,边退边骂。 不一会儿,两人又重新背靠上了背。 “沁哥儿,我不行了,你要想办法带药回去。” “别他娘的说胡话,药是你找到的,得你自己送回去!” “沁哥儿,我坚持不住了。” “我们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你还要回去娶师姐呢!” “我怕是没有这个福分了。” “虎子,你他娘的别怂!” 怒喝一声,刘沁横剑又上。身后的徐虎也是一声大吼,横刀就是一招“横空断月”,众子弟见他身受重伤,本就靠得很近。哪知道他会来此一着,慌忙之间四散退避,其中一个躲闪不及的竟是被砍去了半条手臂。 顷刻间便只见他翻身倒地,连连打滚,断臂处鲜血直流,口中嘶心裂肺痛呼。 见此惨像,那几个还想跃跃欲试的守陵子弟便连连退后,好似心有顾忌,不敢上前。 “哈哈!”徐虎不由得吐了口吐沫。扬眉吐气而道:“真当你爷爷是好欺负的吗?” 此时已是上晚,东边的月牙儿也悄悄的攀上了枝头,那惨叫的声音在这惨白的夜色之下,无端的显得有几分渗人。 见得族中子弟面露惧色,荆从算咳了咳道:“上啊,都怕什么,难道十几个人还对付不了两个外来的黄毛小子吗?” 听他如此一说,众人这才重新捏紧棍棒,然而却没有人上前,一个个喉头抖动,虽然都是面露凶相,但仿佛人人都是装出来的一般。 “废物!” 一声轻喝,只见荆从算猛地冲向了刘沁。 情况突变,刘沁也是连忙斜剑护身。眼见荆从算欺身相近,一把大刀却从身后凑了过来,不用想,正是那徐虎。 徐虎手握钢刀,强忍剧痛,起手就是一记长刺,刀未及身,斜着就对准荆从算的脖子拉去。 此招叫做“阑珊秋水”,变招十式,每一式中又有三个变化。使将出来,就像是一块石头投到平静的湖中一般,霎时间波澜浩荡,涟漪阑珊,所以这才叫做“阑珊秋水”。招式虽然美意连绵,实际上却是杀意浓厚,想来受了这么多的窝囊气,徐虎乃是动了杀心。 眼见刀锋深寒,招式奇妙,荆从算连忙止住身形向后急纵,险险的躲开了这招。末了心中长出一气,暗自感叹:险些阴沟里翻了小船。 待得徐虎又复欺上,他这才收起小觑之心,冷静面对。一掌出去,直直地就对准了对方的肩头。 徐虎的左肩本就受了箭伤,不久前又被他暗中偷袭击了一掌,如果再被打到,不仅自己会没有气力拿起钢刀,估计这条手臂也会从此废去。 想到此着,当即连忙收刀拦下,哪里会轻易的让他打中自己。 见得自己的方法有用,荆从算双掌直开,掌掌生猛,俱是对准了徐虎的左边肩头。场中劲气四溢,掌袭来,便能听见猛然的碎空闷响。 四五回合一过,徐虎又被逼退回来。这些刘沁全然看在眼里,然而面对十来个守陵子弟的棍棒招呼,他也是分身乏力。 “啊!” 猛然听得他一声巨吼,却是剑锋一转,巧妙的和徐虎换了一个位置。两人背靠着背,直紧手中兵刃,双眼怒火中烧。莫名的,刘沁却觉得徐虎靠着自己的背部竟然在瑟瑟发抖。 “虎子?你没事吧?” “没事,还能坚持!” “上!”荆从算袍袖一挥,掌锋一转,直对刘沁。众子弟也是一拥而上,呼喝震天。 突然,徐虎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在此紧要关头,没想到他竟是坚持不住了。 刘沁心里明白,此时万棒当头,倘若放任他不管,待回过头来时,他肯定会被敲成一滩烂泥。 “呃!”一声闷哼,刘沁便跪倒在了徐虎的身旁。 方才危急关头,他只能横剑转身为徐虎挡去那些棍棒,免得徐虎身死当场。然而挡下了此着,身后的荆从算也瞅准了时机,狠狠的一掌就推在了他的背脊上。不仅如此,手中的长剑也被打成了两截。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双耳嗡鸣,胸中发闷,背脊犹如断了一般的传来一阵巨疼。 “噗……”一个忍不住,一口鲜血当即喷薄而出,鲜血吐出之后,脑中方才恢复些许清明。 本想再次起身应敌,那肩上却突然间压上了七八条棍子,回首一看,心也瞬间凉到了谷底。 “咳咳……两个小贼当真有些难对付。” 正当荆从算高兴之余,那山上却跑来了一位翩翩公子。 “啧啧啧,好不要脸,堂堂守陵一族,竟然以多欺少,三叔,传将出去你不怕武林中人笑话你吗?” “哼哼,老夫为了族中安危,有何可笑?倒是你,小小丫头不学好,竟然带领外人擅闯我族禁地,你可知罪?” 荆从算冷笑着迎了上去,一手在前捏着袖口,一手在后微微握拳。 “荆兄!” “别动!” 来人不是那山口上分手的荆云风又是何人,只见她刷的一下从腰上取出了一把匕首,瞬间就横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三叔,您也别拿您那荆山小擒拿手对付我,问不问罪还得等候我爹的发落。倒是您,还是先把那两个人放了吧。否则我就死在这里,看看您怎么跟我爹交代!” “呵呵,傻丫头,你可不要乱来啊。这两人是擅闯禁地的罪人,还得等候族长的处置。虽然你是族长的女儿,但我想族长也不会如此的不分黑白,包庇你的胡闹吧。即使你死在此处,还有这么多小辈为我作证,你以命要挟又能如何?”荆从算冷笑道,缓缓的又向前走了一步,身后的手也半握得紧了一些。 “那就试试!”荆云风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了两三步,手中一用力,那细嫩的脖子上顿时冒出了一丝鲜血。 “住手!”荆从算将身后藏着的手放了出来,随即一挥,道:“放人!” “荆兄!” 刘沁十分的焦急。 “你们快走,他是我三叔,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保重了!” 荆云风梨花带雨,双泪莹莹。 刘沁心里明白,此时他并不是荆从算的对手,即使他能打赢荆从算,那十来个守陵子弟也足够他喝上几壶。 眼望着两人搀搀扶扶的走下山去,荆云风手中的匕首却还是紧紧的捏着,虽然满面泪水,但那心里却莫名的高兴,十分的开心。你就好好的带着灵药回去救好你的师姐,端得是怎样温柔的可人,才能让你二人如此拼命…… 夜已近深,月牙儿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跑到了西边的天空。林中虫鸣阵阵,心中却是繁乱如麻。 来到一个安全处所,刘沁才将徐虎缓缓的放了下来。下山的时候,刚开始徐虎还能走动,到了半道,徐虎竟是直接晕倒,所以他这才一路背了过来。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伸出两指凑在徐虎鼻前探探气息,发现吐气均匀,他这才喘了一口长气。 回头望向山脊,仿佛还能看见她在招手。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她,那些记忆的片段好似图画一般从他的眼前一一飘过。 从茶棚里相遇,到她带上大山,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句话……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暗室前自己抱住了她,那种强烈的想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冲动…… 第三十六章 逃得活路又回山,一路辗转探山寨 第三十六章逃得活路又回山,一路辗转探山寨 “咳咳……” 一阵咳嗽将刘沁的美梦敲碎,回过身来,只见徐虎已是醒了过来。 “没事吧?” “我们这是在哪里?” “芒砀山脚,我想这里应该安全了。” 徐虎定了定神,猛然间却是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这一抽动竟是扯动了他的伤口,直疼得他上气不接下气,然而那脸上却是乐乐呵呵的,傻啦吧唧。 腰间那鼓囊囊的包袱还在,紧紧的绑着,如此,这一切就都值了。 “我们不是……”徐虎在刘沁的帮助下慢慢的坐了起来。 “荆兄……荆姑娘救了我们。”刘沁说着,眼中多了几分莫名失意。 两人一阵沉默,过了半晌,刘沁却问道:“你能自己一个人回村里吗?” “嗯?”徐虎有些疑惑。 “我要去救荆姑娘。” “沁哥儿,她是守陵一族之人,族人不会拿她怎么样,那些人有多厉害,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有恩不报。” “难道月蓉那边就不重要了吗?” “所以我问你还能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去,你,带着灵药,回去,救她,还有,娶她!” “我……”徐虎有些犹豫。 “师父说了,谁取回灵药,谁就能娶师姐。” “沁哥儿,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守陵一族的女子了?” 见得刘沁没有回话,徐虎的心里已是明了。 “如果月蓉知道了,她一定会伤心的,她一直都很喜欢你。” “我对师姐就只有师门之情,虎子,从小我就知道你喜欢她,所以你一定要带着灵药回去,师姐还在等着它救命。” “我喜欢月蓉是不假,但是我觉得我根本配不上她……” “虎子,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看见别人的孬样,你和师姐会幸福的。” 两人无语,半晌,徐虎忍住疼痛站了起来。 “沁哥儿,活着回来,我等着你回来喝喜……喝酒!” “放心吧,你们的喜酒肯定少不了我的。” 收剑紧鞘,刘沁转身对着那诡怖的林子一头又扎了进去。 已是看不见身影,没来由的,徐虎的心中竟是有几分空落落的感觉。仿佛有些东西在此时此刻,此时此地画上了句号;又好像是开出了另外一条岔道,那一条道,神秘、反复、无一处相同。 常言道下山容易上山难,刘沁返回山上的速度却是比下山的时候还要快上几倍,可能是没有背负徐虎,也可能是心急如焚的担心。 很快,他就来到了方才恶战的地方。此时此处早已人去楼空,若不是地上还有几摊血迹,谁又能想到就在不久前两人差点丧命于此。 眼见没有人在,刘沁暗想:看来是回族中了。心思料定,寻路他便对着山洞而去。 这芒砀山说来也是奇妙,前山入族,后山立一大洞。洞中曲折连绵,一通祭坛禁地,一通后山小道。若想从山后进这族中,要么通过山洞,要么绕上百里取道前山。 虽然识得那山洞所在,但洞中九转十八弯,岔道繁复,曲曲折折,若不是族中之人亲自带领,敢问这世上还有几人能畅意出入? 缓缓踏进洞中,巡视一番之后,刘沁嘿嘿一笑便朝着一个小洞口走去。 那洞口虽然只有碗口大小,探查一番,却是袖里乾坤,藏品繁杂。 取将出来,一一看去,不仅火把、火石、火绒之物齐全,甚至还有一小包保存良好的干粮。 当下刘沁也不客气,打开油布包,咔咔就往嘴里扔。一边口中大嚼,一边熟练点燃手中火把。 高举火光,缓缓他就来到了岔道之前,细细寻到了自己做的记号之后,提足便进,那模样,仿似来到了自己家一样熟悉得不得了。 原来,在进山洞之后他就一直在后面摸摸索索,竟是在来路上一一留下了记号。 虽然得先走到阴森森的祭坛那里,但是为了救心上之人,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远远看着那城堡一般的建筑,夜色之下,那周围仿佛还蒙上了一层黑气,这些黑气缓慢的翻滚腾挪着,让这祭坛看起来不仅更加的神秘,而且还有一些诡怖。 刘沁可不敢多看,狠狠一把掐在大腿之上,一转身,对着来路继续前行。 半个时辰之后,他就从老虎大洞的洞门走了出来,回身一望,那血盆大口一般的洞门里寒气逼人,阴森森的直让人汗毛竖立,背心发凉。 “什么鬼地方。” 刘沁嘟囔一句,弄熄火把,朝着山下就是一路狂奔。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一路已是耽误了太多的时辰,搞不好此时此刻荆云风就正在受着什么野蛮的无礼审判。倘若晚了,他这一辈子也将会在内疚与痛苦之中熬过。 悄悄的摸向寨子,虽是蹑手蹑脚,可刚一进寨门就听得一阵犬吠,吓得他慌忙躲进暗处,不敢作声。 隐隐传来话语: “臭土豆,你瞎叫什么哩?”一声童稚响起,那家的大人也话道:“快进来,大晚上你跑出去干嘛?” “土豆瞎叫。” 末了好像还看见那大狗被小孩紧紧的抱着脖子,极不情愿的喉中闷哼,被那小孩“押”进屋去。那“土豆”,可能就是指这条黄毛大狗了吧。 听得重新恢复平静,刘沁不免暗叹自己好运。深吸一气,这才重新放轻脚步,朝着寨子中间探去。 寨中此时格外的宁静,灯火也是稀稀落落,蛐蛐猖狂的肆虐着,仿佛来自于脚下,又仿佛来自于四面八方。 “大哥,不好了!” “四弟,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听得声响,刘沁连忙隐进了暗处。 “三……荆从算把风妮子抓住了,说是要定她个私带外人,擅闯禁地之罪呢。” “啊?那妮子现在在哪里?” “人估计被他扣着哩,咱们快去找族长吧!” “好,走。” 很快,一阵弄门声之后,刘沁在暗处就看见了两位中年,其中一位身着单袍,脚踩草鞋;另一个孔武有力,墩矮壮实。 两人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刘沁呆在这个角落里已经很久了,此时此刻他的思绪十分的混乱,满脑子想的都是荆云风。虽然这寨子很小,但是现在要想在这里面光明正大的去找一个人还是很难的。 心中踌躇,犹豫着是否该继续前往时,那小巷里却又走来两人。两人一老一幼,脚步皆是匆忙。 “翠儿啊,快去喊你大叔。”快到门口时,那老妇道。 “嗳!”女子应道。 然而门敲半晌,却是没有人前来应门。 “吱呀”一声,那门就被这绿装女子推了开来。 “奶奶,大叔不在家。” “啊?”老妇连忙凑上前来,一见屋内黑灯瞎火,人影空空,顿时便有些手足无措。 “想必是知道了风妹子被抓,前去族长那里去了吧。”女子猜测道。 “唉……这死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老妇长叹一气,又道:“翠儿啊,你真的听清楚了,老三把风丫头关在菜园柴房里?” “千真万确!”女子肯定道:“我当时听得真真的,小花还专门负责给她送饭呢。” “好,那我们娘俩个就去趟一番这趟浑水,看看能不能把那丫头给救出来。哎呀呀,私带外人,擅闯禁地,多大的罪儿哟。” 两人正欲离去,那老妇却突然一转身,看向了暗处,沉声道:“谁?” 听见呼喝,那女子也刷一下拔出了腰间匕首。 “老夫人不要惊慌,小子乃是为了救云风而来。” 第三十七章 后山菜园藏玄机,玲珑女子义相助 第三十七章后山菜园藏玄机,玲珑女子义相助 只见刘沁从暗处恭恭敬敬的拱着手走出来,方才他心想求助二人,没想到脚下却先有了动静。 “你就是风丫头带来的外人?” “正是。” “你们不是已经下山去了吗?”说到这里,老妇谨慎审视一圈,道:“还有一个呢?” “回禀前辈,我兄弟徐虎已经下山回去,只有在下一人独身前来。” “呵,好胆量。”说着,老妇人却开始打量起了刘沁,眼神在刘沁的身上上下回荡,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莫名难在。 “后生仔倒是生得俊俏,难怪那丫头甘心以命相救。老身都听回来的弟子们说了,那丫头为了救你竟然自刎相胁,倘若不是那丫头的话,此刻你兄弟二人铁定困我族囚牢。” 刘沁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救人的想法却更加急切了几分。 “晚辈知晓,所以这才孤身一人,冒然前来,希望能尽些绵薄之力。” “呵呵呵,既然有你出手,那老身就不用白费力气了,翠儿。” “嗳!”绿衣女子连忙应道。 “既然你知道风丫头在哪儿,你就带这位少侠去吧。我得想些办法,赶紧先去拖住你三叔。” “是!” “后生仔。” “晚辈在。”刘沁又拱手道。 “你要照顾好风儿哟,那丫头,从小惯事坏了的,你可得事事让着她,快去吧!” “是!” 当下两人辞别老妇人,转身而去。 一路上皆是无话,绿衣女子走在前头,刘沁跟在后头,急急朝着后寨而去。 “这后寨怎么没有一个守卫啊?”一路皆是不见人影,刘沁不由得问道。 “估计是三长老为了做大气势,把人全都叫去了吧。喏,那边。”女子道。 回首一望,偌大的寨子里右边一片黑灯瞎火,左边的屋子却是灯火辉煌。 走了七八步,女子又问道:“你怎么和风妹子认识的啊?” “啊?这……”刘沁不禁面红,只能用眼神看了四周,示意到此地实在不怎么适合说这些。 “啊,哈哈,是我忽略了,快走吧,那丫头若是看见你来了,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哩。” 过了半炷香时间,二人终于来到了后寨的菜园。 放眼望去,这一大片山坡全都是开垦出来的土地,粗略计算,至少都得有上百亩。 山脚处,正是那小小的柴房。 远远见得柴房门口人影闪烁,翠儿就连忙扯着刘沁的衣袖压低了身子。 “那里就是关风妹子的地方了。”翠儿指了指了那柴房道。 其实也不用她说,明眼人也知道了那处的问题,一个小小的柴房,竟然还会派人把守。 两人压低身子靠在一起,心中不禁觉得有几分怪异。 “我一会儿去把他们引开,你想办法潜到屋里去救风妹子。” 不待刘沁回话,她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那小盒子一打开,便见里面乖巧的躺着一只小玩意。 这小东西长得特别像是一只猴子,通体毛发火红,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刘沁。 没来由的,刘沁的心里却是有几分忌惮。 “这是……” “这是我族中的灵物火猴,可爱吧。”说着,翠儿伸出食指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下一刻,那火猴便如电射一般窜了出去,一眨眼消失在菜园之中。 而后翠儿也站起身来,直直的对着柴房而去。 很快,守卫们也发现了她。 “属下见过圣女,不知圣女到此处所为何事?”领头卫士话说得客气,但手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刀柄。 此人叫做荆云威,在荆族之中算是外戚,只见他背对柴房大门,其后的五个卫士也是神色紧张。 “你们几个在这块儿干嘛啊?大晚上神经兮兮的。” “额……长老吩咐,我们只是执行,还望圣女不要为难我们。” “哼,肯定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正好,方才我那火猴调皮,走丢了,都过来帮我找找,说不定就在这菜园子里偷吃呢。” “啊?” 荆云威顿时觉一个头两个大,身后是千钧重责,前面又是难以拒绝。要知道,这翠儿在族中可是负责管理后勤的头头,各种衣食住行,种植收割,都得由她号令。一旦得罪了,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圣女,您看这……这……稍有闪失,长老万一怪罪下来……” 荆云威说得结结巴巴,却被翠儿一口断道:“那火猴可是太奶奶最喜欢的小玩意儿,倘若是走丢了,我看你们哪个谁能担当得起!” 翠儿说完,转身就走,刚走得几步,荆云威就连忙叫住了她:“圣女您先不要着急,我们帮您找就是了!雷子,你在这里看好了。” 听得还有一人留守,翠儿不由得眉头一皱,但是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当下五名卫士举着火把陪同她在菜园子中四处搜找,不一会儿,便走远了。 “啪嗒!” 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一块小石子掉在了地上。听得声响,那个叫做雷子的卫士也是猛然一惊。只见他紧握刀柄,疑神疑鬼地朝着那声响的地方谨慎走去。 方走得七八步,一声闷哼就倒在了地上。 收拾好一切,刘沁就从暗中走了出来,嘴角微微一笑,不免长出一气。缓缓走到门前,伸手便敲了两下。 “谁?”屋内传来了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刘沁不禁一愣:难道还有其他人? “族长要见荆……风妹子。” “嗯?她还没换衣服呢,得再等一……”女子话未说完,刘沁又压低声音道:“快些开门,晚了你可担当不起。” 听得此话,屋内女子不免心有所惧。听得插销轻响,刘沁风一般就撞了进去,手指飞快连闪,一指胸腹,一指腰间,出手如电,瞬间就封住了那女子的哑穴以及周身大穴。 此刻女子面色惊惧,却是喊之不出,动弹不能。 “谁?” 一声低沉听入耳中,却如同巨石投入深湖一般,涟漪阵阵,久久不能散去。 “我。” 转身插好房门,随后一个手刀打在了女子的脖颈上,一瞬间,那女子就如同一滩烂泥一般倒在了地上,失去知觉。 “刘沁?” “是我。” 这小屋子虽说是柴房,房内却是没有一根柴禾。家具些倒是摆放得精致,虽然略显朴素,却是样样俱全。 此时,那屏风一侧就钻出来半张容颜,不是那荆云风又是何人。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走。” “可是……” “还有什么?” “我……” 见得她这样,刘沁更是如火燎腚,火急火燎。几大步,他就闯到了屏风后面。 只见屏风后面的荆云风身着亵衣,手中捧着件长衫,要遮上面也不是,要遮下面也不是。 也是她胆子极大,如此面目示人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见得如此,刘沁也是大吃一惊,慌忙转过身去,面皮通红,那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绣着荷花的肚兜以及一双如藕般雪白的长腿。无论怎么控制,那东西就是挥之不去,赖着不走。 只听得后面一阵窸窸窣窣,七八个瞬息之后,荆云风便走到了他的身前。 “走吧,傻样。” “哦……” “你去哪儿啊?” 见得他朝着大门而去,荆云风连忙叫住了他。再见他回过头来,满脸的迷糊之后,荆云风不禁皱了皱自己的小琼鼻,笑道:“这里,窗户。” “你带路。” 偌大的菜园子之中,只见五个卫士高举火把,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跟在翠衣女子的身后。 第三十八章 智救云风逃生去,族人聚议长老殿 第三十八章智救云风逃生去,族人聚议长老殿 女子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她往左边,其他人就连忙将火把照到左边,她往右边,大伙就赶忙把光亮移到右边。 折腾了大半晌,终于,那女子在一株垂心菜下小心翼翼的捧起了一只火红色的小玩意。 那小东西不过孩童的拳头般大小,五人却是十分的忌惮,没来由的站得远远的。 女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收好火猴,这才笑道:“多谢了啊!” “不敢不敢,翠儿姐姐太客气了!”五人齐声道。 回头看了看那柴房门口空无一人,女子的嘴角不由得挂起了一抹莫名其妙的笑容。 “好吧,我也该走了,你们回去好生的看守着吧!” “是!”五人如蒙大赦,一个走得比一个还要快。 来到柴房门口,其中一个还道:“雷子呢?” 众人疑惑,另一个又道:“估计撒尿去了吧,他啊,懒驴上磨屎尿多。” 如此一话,只逗得几人大笑。 荆云威为了保险起见,又上前轻轻的推了推门,发现那门纹丝不动之后,方才长出一气,走到台阶下重新站好。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屋内之人早已翻山越岭,那个叫做雷子的,估计还在草丛里呼呼大睡哩。 菜园子重回平静,寨中此时却是人声鼎沸。 那荆从算为了虚张声势,要大家都来看族长的笑话,所以硬是把寨中能叫来的族人全都叫了过来。 一路上到处都是人,比是过年过节亦不为过。 “荆从算!”一声怒喝,一个矮墩结实的壮汉便对着大堂冲了进来。 此时荆从算正坐中堂,一左一右还坐着卫士总管荆云武,巡山头领荆云鸿。 见得来人,两个云字辈的小辈连忙站了起来。 来人正是荆从法,在荆族之中,他可是出了名的混账。一来他辈分大,二来一身横练使得他的身子骨犹如铁浇铜铸一般,除了族长和他大哥荆从简,其他人他要是看不顺眼了,伸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只见他气势汹汹而来,“砰”一巴掌就拍在了荆从算的桌上上面。 “你把风丫头藏到哪儿去了?快说,不然我一掌拍死你!” 见他要动手,两个云字辈的年轻人连忙一左一右的拦住了他。 荆云鸿还道:“爹,你快些住手吧,云风姐姐私带外人闯咱们族的禁地呢!” 不说此话还好,听得此话,荆从法更是火冒三丈。 “啪!”一耳光响亮的就扇在了荆云鸿的脸上,随后还恶狠狠的加了一句:“你是谁的狗儿子!” “他是你的儿子啊四弟!”荆从算呵呵一笑站了起来,荆从法知道自己给自己下了套子。此时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倒是苦了荆云鸿,他是怎么想怎么不通,自己为了族中安危着想,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想着想着,越想就越加的委屈,一委屈,那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哼哼唧唧,像个娘们!”怼不了荆从算,他也就只好拿自己的儿子来出气了。 这时,门口又走进来了一长串人。 居首者乃是一位老妇人,老妇人看起来古稀不止,那步伐却是走得稳健。她的身旁一左一右有两个中年人搀扶着,一个瘦削硬朗,身着睡褂的,乃是荆从简;另一个挺着大肚,一身福像,叫做荆严,也正是如今守陵一族的族长。 荆严的身旁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双目有神,正站如松。目光虽然游弋在众人身上,脸上却是看不出一丝的憎恶或是欣喜,从头到尾表情宁静,似笑非笑,让人难以看透,无法捉摸。 “胡闹,成何体统!” 一进门,身着睡褂的荆从简便喝道,一声喝之后,荆从法这才甩开荆云鸿,走到一旁,好似还在气头之上。 荆云鸿差点被他摔倒在地,见有救兵驾到,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荆严等人身后。 见得来人,荆云武也连忙一拱手道:“太奶奶,族长,大伯,不知三位大驾,小侄迎接来迟,还望赎罪。” 两人正欲搭话,那老妇人却踏前一步,“哚”一声将那拐杖杵在了地上。 “还未见过在自己家里迎接的,看来我族中家教甚是缺失,懿儿,帮老身搬条凳子来。” “是,太奶奶!”站在荆严身旁的少年口中应是,恭敬而去。 见得如此,荆云武哪能让他们自己动手。虽说是一族之人,但也算是客,老妇人一席话说得他面红耳赤,当下也只有乖乖的搬来座椅,安置众人。 “三弟啊。”落座不久,荆从简便道:“大家都是一族之人,有什么事情非得如此的大张旗鼓。” “嘿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武儿,奉茶。” 荆从算不接话语,反而是吩咐荆云武去端茶上水。那茶水摆在众人身旁,此时此刻谁又有心思去喝这杯不怀好意的薄情之水。 又过得一小会儿,门外陆续又进来了六个人。其中五人年纪大把,平日里坐在村头树脚,道这家长,言那家短。说得好听呢,便是德高望重之辈;难听一点的,也就是几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了。 五人身后还跟着一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此人仙风长髯,一身浩然之气,让人一见便会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风度翩翩。倘若刘沁在此的话一定也认得,因为此人正是他的师伯常惠封。 “哦,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道长乃是我昔年在江湖之中结交的好友,姓常名惠封。”待得众人落座,荆从算便开口道:“前些日子我下山去采购物品,正好遇见了他,多年未见,所以便邀请到了族中前来做客,如今常道长乃是曹丞相账下的中枢参臣。” 常惠封一一拱手示礼,众人也只是微微还礼。倒是荆从简忍不住似的说道:“三弟,这回你该说了吧,你把那丫头藏到哪里去了?” “大哥不必心急。”荆从算缓缓起身,对着大伙一笑,道:“那丫头好生供养着呢。” “老三,不是我说你,区区小事,何至于此?”这时,老妇人也发了话。这老妇人乃是族长荆严的老娘,在族中向来德高望重,说话自有分量。 “你们几个老家伙又跑来凑些什么热闹?”老妇人喝道。 五位老人支支吾吾半晌,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那门外又溜进来一袭翠影。那身影也不看旁人,轻飘飘来到老妇人的身后,随后凑耳低语几句,老妇人一听,霎时间脸上怒气顿消。 “小事?太奶奶,您觉得私带外人,擅闯禁地之事还算是小事吗?” 荆从算一话,顿时便引得众老头的共鸣。 “啊?擅闯禁地?那可是对祖宗的大不敬啊。” “是啊,要是惹得祖宗们不高兴了,那可怎么好。” “这丫头,干什么不好,偏偏这么干!” “还是带着外人进来,真是没救了……” 一阵低声议论,荆从算见有了效果,心中不禁一乐,又道:“我看这禁谷之令不过是摆设罢了,族长虽然不下山,却整天带着个外姓弟子。”说着,看了一眼那十五六岁的少年,接着道:“荆云风也是成天不守规矩,不仅对洞中路口熟络于心,而且进谷出谷全然随心所欲。如此行为,族中人人尽知,只是不爱提罢了。如今还带来外人,闯入禁地祭坛,打扰祖宗安息。此事,还不算是大事吗?” “那你不也带来外人了吗?”一声喝吼,却是那角落里的荆从法走了过来,不怀好意的瞟着常惠封。 第三十九章 行路问罪荆云风,长灯高照上后山 第三十九章行路问罪荆云风,长灯高照上后山 “你……”荆从算差点气得上不来气。 “几位老叔,你们向来是族中德高望重之辈,此等要事还得几位来斟酌一二。”甩下一句,他便坐回了座中。 “哎呀,这……” “依我说啊,私带外人进我族中本就是不该,再加上擅闯禁地,应革去族名,赶出族外。” “这怎么行,怎么说那丫头平日里也挺讨人喜欢的……” “难道就放任不管吗,那祖宗的神灵……” 几个老家伙一阵絮絮叨叨碎碎念来,说到最后,却是没有一个肯定的说法。 “咳咳。”这时,老妇人故作咳嗽的咳了咳。她一出声,五人就连忙闭上了嘴巴。 “我族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代代都会挑选族长,族长的作用便是带领族人,决断大小事务。此时荆严在此,你们几个还念叨个什么?” “这……”一声断语,几个老家伙竟不敢再接话。 眼见舆论之势又去,荆从算心里不由得有些焦急。 “娘,您说得严重了,荆严无能小辈,只不过是当时大家的抬举而已。”荆严站起身来,渡步走到了堂中。 看他虽然挺着个肚子,却莫名觉得无比的高大。 “那丫头娘亲去世得早,平日里我也是娇生惯养,放纵惯了。却没有想到会闯出如此的大祸,唉……”叹罢,他又道:“常言道子女择罪,父母有过。今日云风私带外人,擅闯禁地,说起来,我作为父亲也有教养不周的罪责。但还请三弟把她叫来,虽说是犯了错误,我作为族长,问清楚事情起末,也好给她定罪,如此也不为过吧。” 荆严双手一拱,周身彷如泛起丝丝冷气,让人看之莫名一颤。 “咳咳……”荆从算也是心中一惊,强作镇定,拱手回道:“既然族长能明辨是非,此事又有何难呢?请跟我来,大家都来吧,也好做个见证!”说完,转头对着门外而去。 荆严正欲踏步,荆从简却悄悄的拉住了他。 待得荆从算一行走远了之后,荆严才道:“放心吧大哥,没事。那丫头鬼灵精着呢,如今二哥去向不知,此事才是当头之急。” “严儿。” “嗳,娘。” “那丫头没事,咱们也去看看吧。” “娘,都这么晚了,您还是回去休息吧,懿儿,翠儿……” 还未喊人,老妇人便道:“回什么回,早死你不知道要睡多久,如此精彩的好戏,怎能错过?” “呵呵呵呵。”一串铃铛般的笑声想起,却是那翠儿笑道:“是啊,好戏等着看哩!” “什么好戏啊,翠儿姐姐。” “走,去了你就知道了。”说着,扶着老太太便走,那少年也是连忙掺扶上老妇人,一路说笑,声音微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老太太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荆严嘟囔着,整个脑袋一头雾水,搞之不清。 “走吧,既然是好戏,那咱们哥几个也去看看,在这里得想破几个脑袋才有头路?” “大哥尽说扯话,想个东西还能把脑袋想破了不成?” “混球!” 说笑着,三人也踏步出殿。 放眼一望,此时寨中族人皆是排成长龙,一个个议论纷纷,紧随着荆从算而去。一路上孩子们嬉笑追跑,青年掺扶年老,大家脸上都是乐呵呵的。人们步伐整齐,就好似过年过节去参加盛会一般。 寨中热闹,那菜园子处却寂静异常。 守卫头领早就有了几分疑惑,他们伫立在此如此之久,房内竟是没有一丝声音。不仅如此,先前离去的雷子也一直没有回来。 正欲上前问门查探,那房檐角落里却传来了一声呻吟。 “谁?” 一声喝,五人钢刀一拔就冲了上去,火把一举,正是迟迟未归的雷子。 “雷子?你咋在这里呢?” “啊?我……我刚才……我这是怎么了?” 雷子摸着后脑勺,此时那里还传来阵阵生疼。虽然努力回想,却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完蛋玩意!” 荆云威走将上来,看见雷子这番迷糊,转身他就对着柴房而去。 “砰砰砰”一阵猛敲,屋里哪里又会有人回应他。 “嘭!”一声巨响,却是他一脚将门踹了开来。房门打开,就只见丫鬟小花倒在地上昏迷不清,四周一看,又哪里还有荆云风的身影。 “完了,坏大事啦!” 他这一呼,五人也连忙围了上来。见得屋里空空,皆是傻眼。 “云威大哥,这可怎么办啊?” “别急!” 荆云威略一思索,心里就肯定了几分。方才翠儿让几人帮着寻找火猴,摆明了就是故意引开他们,好让其他人救走荆云风。翠儿本是族中的圣女,可以说是族长之下,万人之上,不仅在族中身份高贵,而且还掌管着族中大小内事;荆云风又是族长的亲生女儿。如此看来,定是族长从中插了一手。 他费尽心力救走了自己的女儿,却是害苦了负责看守的哥儿几个。族中向来讲究,一太二族三家四老。一太就是族中太奶奶,二族就是族长荆严,三家就是族长一家,大长老一家,外戚一家,最后的四老便是简、便、算、法四位从字辈的长老。 自己虽然也姓荆,但却是荆族先辈赐下来的姓氏,作为一个外戚家臣,弄砸了此事,等到秋后算账时,自然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如果待会儿当面一口咬死是族长所为,且不说拿不出任何证据,恐怕日后族长追究下来,这族中也就别想待了。若是含糊过去……一想起荆从算的手段,他的背心不禁就是阵阵生寒。 “兄弟们,方才圣女叫咱们帮着找火猴的事情我希望大家都烂在肚子里面,从今往后,不管是任何人,绝口不提!” “云威大哥,为什么啊?” 荆云威走上前来,一脸严肃的说道:“圣女是族长的人,今日三长老和族长斗事,我们外戚人不管站在哪边都是不得讨好。三长老倘若知道了此事,不仅不会善解我等,反而还会加倍处罚。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如果乱说,不管是族长那边,还是三长老这边,都只会是死路一条。” “云威大哥,我们几个平时一直跟着你,都是你说了算,今天这事儿也听你的。” “真的?” “我们保证不说。” “好,雷子!”荆云威喊道。 “云威大哥!” “你快去山口,看看三长老带人来了没有。” “嗳!” “你们三个把门口的这片菜地捣乱,越乱越好。你和我来!”说完,荆云义便进了屋。另外三人也拔出钢刀,跑进菜园子里一阵乱整。 “咱俩把这里弄乱,要搞得像经历过了一场恶斗一般。” “好!” 当下两人一阵乱搞,桌子,砍烂;椅子,打散;屏风,打烂;蚊帐,砍散…… 不大一会儿功夫,早已是造得一片狼藉。再看门口菜园,三人犹如泥猴一般还在不停的糟蹋着…… “云威大哥!云威大哥,来了来了,他们来了,三长老带着大家都来了……” 雷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这一片狼藉,双眼泛着全是难以相信的目光。 “好了,兄弟们,接下来就是假装晕倒,没有人掐你的人中,可千万不要醒来。” “云威大哥,这个好办!” 话音一落,就见说话的那个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另外两个一见,一左一右也躺了下去。 第四十章 云威会意圆败绩,常算二人有文章 第四十章云威会意圆败绩,常算二人有文章 “云威大哥,我就‘死’那儿了啊!”站门槛上的那个卫士说道,一转身倒在了门边。他倒是聪明,还选了可以靠着的地方。 荆云威不禁一笑,待回过头来时,只见雷子一脸迷茫,全然不知所措。 “你咋还不死?” “唉呀,云威大哥你帮人帮到底吧!” “拿你没法!” 紧紧一记手刀,下一刻雷子就像醉酒一般软在了地上。随后荆云威一脚就把他踢进了草丛里,做完这一切,这才缓缓地渡步走进内屋。 很快,山口处就响起了人声,人们有说有笑,由远及近。又一会儿,大片火光就将此处照得通明。 “啊?这是这么了?” 走在前面的荆云武眼尖,一见柴房这边的情况,带着人手就冲了过来。 当下又是呼唤,又是探鼻息,又是掐人中……忙活半晌,房后却传来了一声惊叫。 很快,大伙就跑了过去,举火一照,却是那荆云威。此时他正倒在地上,脸上满是血污,靠在那窗沿墙角,断断续续的喘着粗气。 “是云威大哥!” “云威?” “你这是怎么了?” 听得话语,荆云威费力的抬了抬头,待见是荆云武之后,他才有气无力的说道:“三……三叔在哪里,快……快带我去见他。” 就在荆云武几人把荆云威抬到前面来时,族长一行人也来到了此处。见到他一脸鲜血的模样,此时正在一旁并排着坐在一起,佯装受伤的雷子几人,不禁由心中肃然起敬,皆是不由自主的暗竖大拇指,脑中念道:“牛皮!” “这是怎么了?”荆从法嗓门最大,一开口,四处议论纷纷的话声也瞬间停住。 “咳咳,都怪属下无能……云风……云风被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劫走了……”荆云威费力说完,脸色更显苍白。 “什么?好哇,荆从算!” 荆从法一声大吼,冲进人群,伸手就揪住了荆从算的衣领。怒道:“你私自将风丫头关押在此,且不论你是否欺负折磨了她,如今还让无名之人将她劫走,你该当何罪?” “哼,少装蒜!”荆从算一把甩掉他的手,道:“是何人劫走了荆云风,难道还要我点名道姓吗?” “你!” 眼见两人就要大打出手,一旁的荆从简连忙将他们拦了下来。他一手拽着一个,道:“是非曲直,族长自会有所分断,难道你们要在这里闹笑话给小辈们看吗?” 听得此话,两人这才一左一右的哼声走开。 突然,那屋内又是一声嘤咛,凑头看去,丫鬟小花也醒了过来。 “啊?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唉,我被人打晕……”她一阵乱语,颠三倒四,看来刘沁那一记手刀下手不轻。 “哼,人在做,天在看,有本事就别让我查出来是谁做的手脚!” 荆从算气得大甩衣袖,转身又下了山,见他离去,跟着来的那帮乌合之众也是连忙跟了上去。 荆从算虽然离去,但那几个多管闲事的老家伙却还围在荆云威几人身旁。 几个老头团团围住,外面又围了数层看热闹的无聊人士。 “那人长什么样啊?” “怎么打晕你们的啊?” “一个人就把你们六人都打败了啊?” “唉呀,多好的菜园子哟,都糟蹋了……” 七长八短的问话,全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题目。听得烦了,几人索性不加理会,或是略微点头。 荆云威更是鬼火,方才他本来是想打坏那个窗户,制造一个追敌不成的假象,谁知道一时使了大力,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就横在了窗台高上。如此脚不能回,手不能抓,咚的一声头就着了地。 鬼使神差的,那地方却有一块尖尖朝上的石头,如此,这便有了这一脸的污血。当即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躺在那里假装是被人打败,而且还时不时的发出一些低沉的哼声。 荆云武等人发现他还是醒着之时,便忘了去一一盘问几人,如此一来,这件事也算是演了一个圆满。即使以后再次算账,一口咬定忘了,也没有人能把他们几个怎么样。 “好了好了,大晚上的,老几位,您看看他们都伤成什么样子啦?快让开,让开。”喊开众人之后,小翠才吩咐道:“快来人,来点人帮我把他们都抬到医馆去,真是的,皇上不急太监急个什么劲?”她一边说眼睛一边转,旁人听了,想笑又不敢笑。这么个嘴巴伶俐的人儿,谁敢招惹哟。 不一会儿,诺大的菜园便只剩下了荆严、荆从简、荆从法、小翠、那个少年和老妇人六人。 看几人,三人眉头紧锁,心情紧张;另三人眼中含笑,别有深意。 “翠儿啊,咱们也散了吧。”老妇人说道。 “嗳,太奶奶。”小翠应声,扶起老妇人走了几步,转头又道:“族长,太奶奶让我告诉你,风丫头教一个年轻人救走了!” “死丫头,谁让你告诉他的,不晓得让那顽固东西苦恼苦恼些许日子?”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这边三人也渐渐的乌云散去,喜笑颜开。 “嘿嘿,我就说嘛。啧啧,这年轻人是谁啊,老子喜欢!”荆从法道。 “哈哈哈哈,走,大哥,兄弟请你喝酒去!”荆严也笑道。 荆从简却推迟道:“呃……还是改日吧,你看愚兄这行头……” 一说之下,两人这才发现,大晚上的,荆从简竟然还穿着短褂。凉风袭来,就算是披着大衣都觉得有些阴冷。 当下,荆严连忙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荆从简的身上。 “怎么样,现在可以去了吧?” “哈哈。”荆从简笑着摇了摇头,拱手而道:“既然贤弟盛情邀约,愚兄再推迟岂不是不上台面。兄弟相请,定当舍命相陪!” “大哥又说操蛋之话,喝个酒还能把命豁出去了不成?当真扯淡!” “你个土莽!”说着,荆从简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记老寒腿。荆从法被踹一脚,也不还手,拔步跑远,这才转身喝道:“土莽就土莽,哪像你文绉绉的整天瞎扯淡!” 是夜,月色正好,笑声爽朗,就连道两旁的蛐蛐,也和颜悦耳了几分。 万籁寂静,小寨中的人们也停止了喜笑乐谈。火光渐灭,这寨角却有几户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唉……” “荆兄何必叹气。” “唉……没想到机关算尽,最后还是棋差一着。” “呵呵。” 暗处的人一声冷笑,站起了身。 “本来是让你杀掉那两个小子,断去陆放的臂膀,好让我们有借口来登这芒砀山,没想到你竟然手中留情,坏了大事。” “常兄!” 听得常惠封说得严肃,荆从算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那两个高徒着实厉害得紧,还望常兄多加包涵啊。” “也罢,我这就下山去联系陆放,你这边做好准备吧。” “常兄这么晚就要着急下山吗?” “此事事关紧要,只能尽快行事。对了。”常惠封顿了顿道:“到时候动起手来,还望你不要手下留情。” “这……” “既得长生,又何必再挂念一个小小的族长之位?”常惠封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贫道对你说的那些都是真话,在曹军当发丘中郎将下墓掘棺的时候,贫道老早就得到了骨中花,到时候只要我们一起出手,制住陆放,拿到丹方,炼丹之法以及全部的药材,自然可以大功告成!但是,可不允许你守陵一族的人从中坏了好事。” “这……”荆从算攥了攥拳头道:“怎么说,他们还是荆某的兄弟啊……” “哼,往前对你如何,贫道自是不知,只是今日一见,令兄几人对你也不怎么样嘛。姓荆名族,居客罢了。再者说,太行山死去的那十几个亡魂,为了获得陆放的信任,那些兄弟们,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对得起他们吗?” 第四十一章 山林之畔虎狼争,力杀独狼终回村 第四十一章山林之畔虎狼争,力杀独狼终回村 常惠封怒甩衣袖,转身向着大门而去。待快要踏门离去时,荆从算连忙喊住了他,道:“大天师,放心吧,属下不会再犯错误了!” “哼!” 常惠封踏步而去,也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看不起。 “居居居居……”林中虫鸣喧闹,一副不知道疲倦的样子。走到山口,回首一望,只见林荫若山魈,枝角如鬼魅。玄月高挂,映眼四处,皆是白生生的一片惨白。 徐虎已经走了良久,他蹒跚着,把那大刀杵在地上,一步一个趔趄。由于肩上受了伤,他每走一步,那伤口就会扯着发疼。一开始还只是肩头,慢慢地脑袋、胳膊,甚至全身都会一起扯痛。 “哎哟……嘶嘶,哎哟……嘶嘶,奶奶的哟……”他一路怪叫着,时不时摸一把腰上鼓囊囊的包袱,心情才会好上一些。 又走得七八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枯枝断裂的声音。那声音低低的,却犹如针尖一般直刺耳鼓。 回过身来,一见那双散发着绿油油的光芒的眼睛,徐虎的心里瞬间就凉了半截。 其实方才从过山岭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动静。之所以一直不回头,乃是想着这玩意跟一会儿就自己溜达走了。谁知道,这一跟就跟了一个多时辰,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跟在他身后的乃是一条狼,刚才回头不见其它异动,想来应该是一头离群了的孤狼。 常言道:群狼恶,孤狼狠。这狼单枪匹马出现的时候,要么是寻找猎物,要么是刚与狼王抢夺王位失败被赶了出来。 想了想,两者都不是人。怎么说呢,要是前者,那后方估计还跟着狼群;要是后者,敢挑战狼王的狼,又岂会是什么弱小的狼物?而且后者相较前者会更加可怕,这些离群的孤狼,一般都是饥肠辘辘,你问徐虎怎么知道的?难道方才没见着那对眼珠子吗?都饿得发绿了。 一想到这里,徐虎的心里就更加渗得慌,若是平时,别说是一条饿狼,即使是一头猛虎,他也不会畏惧;可是此时他身受重伤,就连走路都费力,又何况是身后跟着这么一个玩意。 就这样,惨白的月色之下,徐虎竖着双耳在前面蹒跚的走着,那条孤狼在他身后慢慢的跟着。 那条狼也不急躁,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缓缓的跟着,仿佛想要摸清楚徐虎的底细,慢慢地把他磨累,方才会一招致命。 又走了两里地,想通此着的徐虎索性也不走了,他在地上捡了七八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一屁股就坐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然后扛着钢刀,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饿狼。 见他坐下,那狼也停了下来,不声不响,双眼微闭,好似闭目养神一般,时不时还会伸出舌头舔舔嘴角来证明它还活着。 一见如此,徐虎不禁心头暗骂。伸手取下钢刀,故意的轻轻敲打在大石头上,不停的发出“当当”的声音。 他如此作弄,那狼却还是不理睬,依旧闭目养神。 “奶奶的狗畜生!” 坐了良久,徐虎恢复了些力气,站起来又往前走。刚走几步,身后又复传来那熟悉的脚步声。嘴上不由得泛起苦笑,心想:没想到我徐虎也会有这么一天。摸了摸腰间的包裹,他对活下去的念想就更强了几分。 又走得半个时辰,徐虎累得差点快睁不开眼睛了。此时他又累又饿,手中提着的钢刀也仿佛是有千斤一般的重量,双腿更是犹如灌铅,又痛又重。 听着身后那不慌不忙的“沙沙”声,心里没来由就是一阵鬼火。 “狗崽子!”一声怒喝,扬手就将攥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石头扔了出去。 “嗷!”饿狼也是没有准备,被那石头打了一个正着,一声痛叫,眨眼间便蹿进了山林。 “哼,装模作样的狗东西,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爷爷的厉害!” 徐虎还没来得及得意,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当他猛回身过来时,身后却是空无一物。又复转身,那道旁就闪电般蹿出了一道黑影。 “呀!” 见是去又复来的饿狼,徐虎不免大惊失色,然而此时由不得他多想,伸手一拉,那钢刀就本能的横在了自己胸前。 那饿狼也不是蠢物,见是利器,纵身就跳到一旁,两步绕到徐虎身侧,张嘴就咬。 想来是徐虎这一路不断的摸索提醒了它,那鼓鼓囊囊的一大个包袱栓在腰间,要是别人也会眼红。 等到徐虎回过神来时,腰间的包袱早已被那饿狼囫囵吞枣一般连布带药都吃了下去。 “啊,畜生!”徐虎当即掌刀便斩,那灵药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才取来的,那可是救命的东西啊。 “畜生,你咬老子,老子都不觉得心疼!” 一刀横过,那饿狼又岂会让他得手,当下腹中满满,转身便欲离去。 情急之下,徐虎连忙将手中的钢刀扔了出来,也不知道在这一瞬间从哪里来的力气,一刀就砍在了饿狼的右股上。 饿狼吃痛,蹒跚着拖刀便跑。然而身受重伤,越跑却是越慢。 见得如此,徐虎这才安了心。他也不好过,方才那一下太用力,瞬间又挣破了才将止血的伤口。 山道上,一条饿狼蹒跚着前行,屁股上拖着一把十来斤重的大刀。每走一步,喉咙里就会发出一声痛咽;它的身后跟着一人,这人也蹒跚着,每走一步脸上都会痛苦一分。他们俩的鲜血不停的滴落在泥土上,一会儿平行,一会儿重合。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那条饿狼终于倒在了路边,瘫在地上,要不是那肚子偶尔的鼓动一下,还以为它已经气绝。 “狗畜生……你就不该抢老子的灵药……” 云石村向来平静,虽然偶尔会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也不影响它继续平静。 这一日,村口却摇摇晃晃的走来一人。来人摇摇晃晃的走过村口,摇摇晃晃的走进村子,最后终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卷起一阵泥灰。 见他倒下,不远处正在忙活的农人们连忙跑了上来。 翻起那人的脑袋一看,当即就喊了出来。 “这不是老徐家的虎子吗?快,快去叫他娘来!” 很快,徐大娘就赶了过来,一见是自己的儿子,妈呀娘的就哭了起来。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爹还没找到,你怎么就倒下了呢,我这是什么命哦,怎么这样的惨……” “快……叫……叫师父……”徐虎语词不清,再加上他老娘的一阵哭丧,却是没人听见。 “你这个婆娘,哭个什么劲啊,虎子不是有师父嘛,还不快去叫他师父来!憨婆娘!” 众人围着,也不知道是谁脑子开窍,这才点醒了徐大娘,要不然的话,徐虎可能就要躺在这里,长睡不起了…… 白露茫茫天晓曦,紫气缥缈旭日升。 九月轻风萧殇劲,金光万里雾烟云。 昨天夜里从芒砀山逃出来之后,刘沁和荆云风一直都是走走停停,一心生怕会有人来追赶。然而逃了半夜,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看见,所以他们才放心大胆的待在了这个地方以作休息。 这是一块向阳的偏坡,从这里看上去,雾霭袅袅,如云似鹤;看下去,便是一片金翠交相辉映的大好山林。日头在天的那边冉冉上升,红彤彤的,犹如阿姑婆过年煮的红壳鸡蛋一样。清风徐来,令人格外神爽气清。这九月的朝阳虽然美,却是寒气逼人。瑟瑟的山风鼓动着树林,惊得鸟儿们不停的上蹿下跳,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第四十二章 无名荒野观书信,百思方解信中迷 第四十二章无名荒野观书信,百思方解信中迷 刘沁坐在山口上,调皮的秋风不停的拨动着他的衣摆,由于两日没有打理,那发髻已显得有些零乱。 荆云风此刻正躺在他的身旁,奔波了一大晚上,却是有些乏了。当时走得匆忙,没想到身上的衣服竟是如此单薄。她在睡梦之中紧紧的抱着自己,眉头也是紧紧的皱在一块儿。 刘沁微微一笑,随即解下自己的外衣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身上。当下又寻来了一些干柴,轻手轻脚的燃起了一堆火。 待做完这一切回过头来时,只见荆云风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看着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瞬间就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傻子。 “你醒了?” “你折腾了这么久,不醒都被吵醒了。” “呃……我……” “傻样,有些饿了。” 听见召唤,刘沁赶忙将自己怀中珍藏的干粮贡献了出来。 “这还有点干粮。” 接过干粮啃了几口,荆云风抬起头来,又扛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说道:“又有点渴了。” “这……”挠了挠头,刘沁便道:“那边好像有条小溪,你等我一会儿啊。” 很快,他便用一大片叶子卷成杯子的形状盛了一些清水回来。见得荆云风伸手来接,他便递了过去。然而刚一撒手,那里面的清水就流了出来,虽然纵身后退,但还是被这水打湿了裤腿。 再一看,那叶子也混合着清水裹着泥土打在地上,分不清我是谁,谁是我。两人对视片刻,只得啼笑皆非。这清水乃是用叶子卷起来盛放的,要想不让它流出来,就只得一直握着最底下,如果一松手,那里面的清水肯定就会流淌出来。 没有经验,谁又会想到这个,笑罢一会儿,刘沁又对着远处而去。 “你干嘛去?” “接水……” 荆云风不禁一阵痴痴笑,脑子里也是乱哄哄的。这可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以前她偷跑出来时,最多也就是在芒砀山山脚附近的小村镇游荡,哪里会跑到这荒无人烟的穷山僻壤之处啊。 脑中遐思,不一会儿,那刘沁又捧着一叶清水回来了。 “喏,我拿着,你喝。” “嗯……” 不知道为什么,荆云风的俏脸会泛上殷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叶清水竟会是如此的清冽可口。 无所事事一大清早,那日头也终于爬上了霄穹。放眼望去,青苍展酥翠,晖黄漫天扬。这是一个神奇的季节,青翠之中夹杂着枯黄,枯黄之中又裹挟着青翠。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不经意之间的话语打破了刘沁的沉思,回到这个问题上,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 “呃……我,我本来是想拿了灵药之后就去找我爹的,只是……” “怎么了?” 回头看着荆云风,刘沁瞬间便觉得自己心中的阴霾少了许多。 “我们俩一起去找我爹吧!” “好啊!”荆云风想都没想,张口便答应了。 可是刘沁又坐了下去,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沁哥儿,怎么了?” “我爹是突然失踪的,可是我师父却说我爹是去了许昌。虽然寄回来书信,但是我爹是不会把他的柴刀随便扔在山上的,我敢肯定,我爹一定不在许昌。” “什么啊?”荆云风听得一头雾水,道:“你是想说伯父是被人绑架了吗?” “嗯。” “你有什么依据?” “没有,但是他是不会把柴刀随便扔在山上的。” 听得此话,荆云风更是迷糊,只见她蹲在柴火旁思索了良久,半晌才道:“伯父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就那把柴刀和这封信。”说着,刘沁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保存还算完好的书信。 接过去打开一看,荆云风不由得眉头紧皱,道:“伯父写的字当真潦草啊。” “嗯?”刘沁不禁灵光一闪,挤过去凑头一看,果然,信上字迹潦草,歪歪扭扭不说,还有好些个错别字。 “不对啊。”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爹以前写的字帖我看过,写得可……可正规了。” “嗯?” “对了!”刘沁一拍脑门,道:“我爹是个左撇子,当年他被土匪砍去的是只右手。是啦,肯定是他故意这么写的。” “那你快看看,伯父有没有在信里给你留下什么线索。”说着,荆云风连忙将信递了过来。 其实也说不上递,此时两人并排而坐,肩膀抵着肩膀,头挨着头,只不过是推过来些许而已。 看了半晌,刘沁又恢复了一脸的苦瓜色。只见他坐在一旁,脸色忧郁,情绪失落的样子。 见他如此,荆云风也是莫名的觉得小猫抓心。两手紧紧的捧着那书信,双目审视,一眨不眨。 那信上如是说道:吾儿,父到许都寻事,切无担忧。陆师待汝若亲生,汝需好身修行才是,曾记汝母生前,家中无仓,谷粒屈指可数,祖父卧病在床,汝母便日夜尖熬山林野药,然最终无解,汝母亦染病在床,家有老牛一头,变卖钱两,换取药物,亦是不治而终。为父新欲自绝,然汝周岁刚及,实不心忍,拿扯自今,望拜先生门下,习医济道,好生为之,勿念…… 整张纸上行文潦草,错字连篇,切勿写成切无,好生修行写成好身,煎熬写成尖熬,心欲自绝写成新欲,拿扯本应该是拉扯。而且那字迹还一个大一个小,大大小小仿似随心所欲一般。 看了将近半个时辰,荆云风这才抬起了头。 “怎么样?”刘沁急切道。 “我饿了……” “我去摘些果子回来,你别乱跑。” “嗯。”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荆云风深吸一口气,重新又将目光锁定在了书信之上。 刘沁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心事重重的回来,手里捏着两个不知名的野果,还没递到荆云风面前,荆云风便兴高采烈的跳了起来。 “沁哥儿,你快看!” “什么啊?” 刘沁把头凑到书信上,字还是以前的字,纸还是以前的纸。 “你看你看!”荆云风指着那书信道。 “什么啊,看什么……” “笨死你得了!”说着,荆云风捡起半截未烧尽的木炭在身旁的大石头上写了一个“吾”字。 “你看这个字是不是要大一些。” “嗯……”刘沁还是一脸的发懵。 接着,荆云风一连写下了十来个字。 “你看,这几个字都要比其他的大一些。” “嗯。” “你再看。”说着,荆云风用那木炭划去了一个“吾”字。 “这个字又要比其他的稍微小一些。” “沙沙沙沙”一阵乱划,那大石头上就只剩下了五个字。 “你看。”荆云风指着石头上的字说道。 “仓卧山牛周?” “是卧牛山周仓啊,笨蛋!” “啊?” “其他的错别字肯定是伯父用来迷惑敌人的,这几个大大小小的字才是伯父要说的秘密。据说卧牛山乃是山贼窝,那周仓便是这群土匪的山大王。” “啊?” “伯父在信中这么提示,肯定有他的用意。” “所以?” “嗯,我们去卧牛山找周仓,只要找到了他,其他的事情就会迎刃而解了。” “呃……云风……” “嗯?” “那卧牛山我也知道,凭我们两个就敢这样去闯如此的龙潭虎穴?那里可不比芒砀山啊。” “怕什么,有本女侠保护着你!” 第四十三章 贤师终肯许喏事,佳人心挂刘沁名 第四十三章贤师终肯许喏事,佳人心挂刘沁名 云石村向来平静,打从村头看过去,一家家一户户皆是土墙破门,等走到了村尾,那角落里便有一大簇竹林,转过竹林,坐落着一座宅院。这宅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这穷乡僻壤之中却是万里挑一,鹤立鸡群。 朱漆大门两边大开,门头两盏灯笼干干净净,灯笼下面的两只石狮子也是憨态可掬。走进院落,亭与廊错落有致,假山、小池,野花、鲜草等物一应俱全。倘若站得高了,便可一览它小巧精致全貌。可谓是,楼台亭阁有秩序,草木花鸟增香馨。 说来也是奇怪,诺大的庭院之中,竟是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就连树上蹲着的鸟儿也觉得素然无味的飞往他方。 过了很久之后,那小药房中这才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男子白衣罩身,须发虽然有些花白,却是打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步身而出,一转眼又轻轻地对着一间厢房而去。 刚推开门还未进去,房内便传来了话声。 “师父,您怎么来了,我这是在哪里……” “傻小子,你终于醒了。” 问话之人正是徐虎,那一身白衣的,自然是他的师父陆放。此时他半起在床上凑着头看着门这边,动作虽小,额头上却是泛起了汗珠。 “快躺下,你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要乱动,不然扯动了伤口,又得修养更多时日了。”说着,陆放又是扶他躺好,又是掖被子,末了还拉来张凳子坐到他的床边。 突然,徐虎好像想到了什么,伸手摸在腰上,却是空空如也。 “师父,灵药呢?您有没有看到?”他有些焦急。 “哈哈哈,傻小子,那灵药为师已经拿给蓉儿煎服了,你就放心吧。” “啊!那有没有效果啊师父?月蓉好起来了吗?”徐虎问得急切,话说得也是飞快。 “都已经能下地了,刚才我见着她在厨房里转悠,估计是准备给你煮东西吃呢。” “啊,那怎么能行,她才刚刚好……” “她啊,得的乃是久患之疾,只要有了灵药,自然药到病除,不仅能下地走路,功力都会增加许多呢。” “这么好啊,太好了。”徐虎不禁心头高兴,他是个藏不住的人,心中高兴,那脸上也是笑得像村东头那个傻子一样。 “这还得多亏你啊,要不是我的宝贝徒儿取来灵药,蓉儿哪能好得这么快。而且你为了她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蓉儿肯定要煮些补品来报答你啊。” “嘿嘿……” 陆放说到了他的心里,那就比吃了蜜一般的甜,一想到陆月蓉亲自为他下厨,张嘴就只知道嘿嘿傻乐。 “傻小子,你带着灵药回来,那沁儿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啊?” 听得问话,定了定神,徐虎方才回道:“沁哥儿把我送下山之后,他又返回去救人去了。” “救人,救谁啊?” “一个守陵族人的女子,若不是那女子带路,我们……我也拿不到灵药。当时我和刘沁在山上被守陵一族的族人围攻,是那个女子救了我们,所以他才会回去。由于徒儿身上有伤,再加上月蓉急需灵药,徒儿这才连忙赶回来。” “哦,那傻小子,到处乱凑合,一根筋。”说着,陆放站起了身,随后又道:“你先修养,为师还有些许要事,一会儿为师会叫月蓉来陪你。” 说完正要走,徐虎却叫住了他。 “师父……” “嗯,你还有什么事吗?” “师父有事,徒弟不敢耽误,只是徒儿临别之时,师父曾言,只要取回灵药,便……” 正到欲言难言之时,陆放却打断了他,笑道:“哈哈哈哈,臭小子,想要成亲也得先把伤养好了啊,放心吧,为师说话算话。等你伤势痊愈,为师便寻一个好日子把你跟蓉儿的婚事安排了。” “师父,我……”正要开口,哪知那陆放却两大步跨门而去,“吱呀”一声将门关了起来。 “唉……” 徐虎坐在床上,刚才奋力起身,此时肩膀却是阵阵生疼。然而一想到陆放的那番话,那股疼痛的感觉也就转瞬飘到了九霄云外。 “嘿嘿,那就再等几天吧,好月蓉……嘶,唉哟!”原是一激动想去抱那被子,却又不小心扯动了伤口。 院外,陆放笑着摇了摇头,却是对着大厅而去,快到门口时,陆月蓉也正好走了出来。 “蓉儿见过爹爹!” “嗯,你常伯伯来了吗?” “来了,正在厅内等候,蓉儿正准备去备一些清茶呢。” “不用了。” “嗯?” “你去厨房给徐虎煮点吃的吧。” “他醒了?” “嗯。” “是。” 陆月蓉点了点头辞别而去,一路上那背影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厅堂正坐,常惠封还是如第一次来到陆府一样,无所改变,仙风道骨。 “师弟来了。” “那边如何?” “唉,荆从算那个废物,连两个小娃娃都没打过。不仅放跑了徐虎,就连刘沁返回去救走了那个族中女子他都一无所知。” “咳咳,却是教得有些多了。也罢,如此才不负我陆放之徒的名声。” “唉,师弟你倒是好兴致啊。” “哈哈哈,师兄请跟我来。” 两人离座,却是对着小药房而去。 房内还是一如既往,药材药物摆得整整齐齐,屋子内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既然没有借口,那就只能去拜山了。” “嗯?”常惠封一脸疑惑。 陆放一边在屋子里渡步,一边把玩着手中的东西,道:“你吩咐好那边做好接应,嗯,是时候召集那些人了。” “他们?”常惠封不禁心中一紧。 “此次前去拜山,守陵一族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轻而易举的将那骨中花和土太岁拱手相让。当时我把灵药的事情托付给荆从算,也正是打算召集张牛角他们。” 陆放高兴,常惠封却有些不快,好像是自己的心事被别人猜到了一般,不过转瞬又逝,脸上也挂起了笑意。 “再说了。”陆放道:“长生大事就在眼前,愚弟准备了最少十人的分量,既是太平中人,就把大家都喊过来,一起共赴太平吧。。” “好。除了周仓、裴元绍不知所踪之外,还有褚飞燕、张牛角、王家兄弟、孙轻、杜长等几个兄弟应该还会听我们的招呼。” “周仓和裴元绍就不用算在里面了,只给其他六个兄弟写信吧。就说,大贤良师之徒陆放以‘太平要术’诏令,令他们速来,我有要事相商。” “是。” 沉默良久,陆放也把手中不停把玩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面。常惠封一见,不禁有些疑惑。 “这是?” “那小子带回来的。” “骨中花?” “咳咳……”陆放不知缘故的一阵干咳,道:“土太岁,可惜已经吃进狼肚子里面去过了,不然的话,倒是能泡壶好茶。” “芒砀山的那只?”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了。” “哈哈,没想到在这世间真有如此神奇之物!” “放心吧师兄,等这次上了芒砀山,不管是骨中花,还是那土太岁,掘地三尺,我们都要给它找出来!” 时辰正是晌午,日头高挂云霄,这秋天里的太阳就是奇怪,光照虽然炽烈,却是时不时的让人觉得有些生寒。 一只小鸟调皮的从树枝上跳到了围墙上,凑头看去,陆月蓉正好端着一碗白粥向着厢房而来。 “月蓉?” “醒了?” “嗯。” 第四十四章 红罗厢房道因由,泪雨如珠佳人泣 第四十四章红罗厢房道因由,泪雨如珠佳人泣 等了一会儿不见陆月蓉来扶自己,徐虎只好自己强忍着痛苦坐了起来。 “刘沁呢?怎么没和你一块儿回来?” 听得此话,徐虎心中不禁一痛。 “月蓉,我有些饿了。” “哦。”陆月蓉随意把那白粥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道:“这是我刚煮的粥,你快趁热吃了吧。” 听到这里,徐虎便有些不高兴了,人也重新躺了下来。陆放来的时候就说她在给自己煮吃的,这等了差不半个时辰却是一碗白粥,而且还如此的滚烫。想想,这白粥估计都煮成面汤了吧。 “你怎么不吃啊?” “这么烫怎么吃啊?”心有所想,语气难免失容,但转瞬又恢复了过来。 “呃……嘿嘿……”陆月蓉不禁捂嘴一笑,道:“是我疏忽了。” “等一会儿冷了再吃吧。”陆月蓉揪了揪衣摆,又问:“刘沁呢?” 徐虎的额头不免又是一阵青筋乍现,愠怒道:“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有见过才醒来饿着肚子就让人问这问那的吗?” “好吧好吧,是我不好。”说着,陆月蓉拉了一张凳子坐在了他的床边,道:“起来,看在你为我受伤的份上,师姐今天就喂你一回吧。” 听到这话,徐虎这才高兴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 然而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凳子上,距离却是远了一些。 “月蓉,你要不要照顾照顾,送佛送到西,就坐到床上来吧。” “怕了你了。” 小房间里,陆月蓉浅浅的坐在床边,左手捧着碗白粥,右手拿着个小勺,随后缓缓的凑到嘴前,轻轻的将它吹冷,最后才送进一脸傻笑的徐虎口中。 这可能是徐虎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也是最幸福的时刻。他痴痴的望着陆月蓉,脸上的笑容像极了村东头的那个傻子。那个傻子一辈子都把笑容挂在脸上,看着远方,别人嘲笑他也从不理会。死去之后,人们把他葬在了村西头,也许,在那边他也傻笑着永远的看着远方,而且不再有别人的嘲笑。 “现在可以说说刘沁的事情了吧。”喂了一半,陆月蓉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担忧问道。 “唉……我一直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徐虎转了转眼睛。 “什么原因?” 陆月蓉把白粥放到了桌上,面色突然凝重。 “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刘沁,可是,可是他……” “他怎么了?” “他喜欢上别人了。” “什么?不会的,他怎么会喜欢上别人?” “一开始我也不信,可事实就是那样。” “你快给我说说,你们去芒砀山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月蓉突然抓住了徐虎的手,徐虎也顺势轻轻的握住了她。 “我们这次去芒砀山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守陵一族的女子,她叫做荆云风。还不认识,刘沁就在山下英雄救美,惹下了事端,根本就不把取灵药救你的事情当成大事。” 徐虎有些脸红,但是房内光线较暗,所以难以看清。 “他一向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路见不平,必然拔刀相助,这是谁也拿他没有办法的。” 听得此话,徐虎不禁在心中轻哼,接着说:“后来那个荆云风主动要求给我们带路,刘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两人一路上你推我拉,根本就是把我当成不存在的一样。到后来,甚至还搂搂抱抱,我都怀疑他一早就知道那个荆云风是女扮男装,要不然两个大男人怎么会做这些事情呢。” “刘沁不会的,我知道他。” “哼,你知道的那个刘沁已经不是现在这个刘沁了。” “后来呢?” 陆月蓉抬起了头,眼中有些发红,随即也轻轻的抽回了手。 “后来荆云风带我们去到了族中祭坛,为了让他们两人先走,我才被那些守卫射中肩膀。到了祭坛之后,我四处寻找灵药,他们两人却坐在一边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不会的,不可能的!”陆月蓉说着,话声却莫名的有些哽咽。 见得这方法管用,徐虎更是添油加醋而道:“再后来,我们来到了一间墓室,那墓室里,满地都是死人骨头,还有好多蚂蚁啊、蜘蛛啊、老鼠啊在那些尸骨上面爬。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土太岁,等我拼命的从这些尸骨之中取回灵药来时,却看见刘沁紧紧的搂着荆云风,还说是荆云风害怕,他在安慰她。” “你说慌!”陆月蓉吼道。 “你若不信何必问我,难道我这一身的伤会是骗人的吗?我徐虎对天发誓,倘若我今日所言有半句假话,就叫我……” 徐虎正欲发誓,却被陆月蓉打断。 “你继续说。” “取了灵药之后,我叫他保管,他却推迟说身上带的东西太多了。我心里清楚,临走的时候师父就说了,谁能取回灵药就可以娶你。他是不想娶你,所以才不要那灵药的。” “呵呵,你取到了灵药之后会先给他?” “月蓉,这你就错看我徐虎了,我知道打小你就喜欢他,我徐虎虽然也喜欢你,但君子成人之美,小人夺人之乐。倘若你不喜欢我,就算我娶了你,我也不会高兴的。但是如果他娶了你,你得到了幸福,开心快乐了,我也会跟着开心,跟着快乐。” 见得陆月蓉目中含泪,欲坠不坠,徐虎缓了缓又继续道:“我们在岔道分手的时候,他们两人还含情脉脉、依依不舍的说了好久。我看天色暗下去了,就催促他走,谁知道叫了七八次他才不情不愿的走。才走到半道上,就被族人围攻了,要是早点走的话,怎么又会被那些人包围,早就下山了。” 徐虎说得气愤不已,大有一股料敌于先的感觉。 “然后呢……” “我被守陵一族的长老打成重伤,他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再然后那个荆云风就突然的跑了回来,还拿了把刀比在脖子上,说是不放我们走她就自杀,然后我们才得救了。下了山之后,他又不走了,我问他要干什么,他说他要去救那个妖女。我说月蓉还等着我们拿灵药来救,他却说我带回来就可以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临走时师父说过的话,谁带回来灵药谁就娶你。月蓉,刘沁如果喜欢你的话,怎么会让我独自一人把灵药带回来,他这么做就是等于把你转手让人,何况……何况这种事情能让的吗?” 徐虎一边说,一边偷偷的打量着陆月蓉,从她眼睛发红到声音哽咽,从声音哽咽到脸挂泪珠,他都一一看在眼中,乐在心中。 “我劝了他好久,可是他就是铁了心一样,一定要去救那个妖女。我知道你听了这些肯定会伤心,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问,本来想瞒着你的,现在好了……” 陆月蓉无声的哭着,泪水犹如珍珠一般不停的从她的眼中滑出,水晶一样飞逝衣裙,消失无踪。 “也只有这样为了他宁愿去死的奇女子,才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孤身一人勇闯龙潭虎穴了。” “他这么对你你还为他说话。” “你不懂……” 突然,陆月蓉就这样一头撞进了徐虎的怀中,失声痛哭。徐虎的伤口虽然被撞得火辣辣的疼,可他却是紧紧的咬着牙,强忍着剧痛,缓缓的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陆月蓉不停颤抖的肩膀上。 第四十五章 黑山各路英豪聚,各路局人终到齐 第四十五章黑山各路英豪聚,各路局人终到齐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当年钜鹿人张角一声号起,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共计三十六方人马举旗响应,开创太平大道,史称黄巾之乱。 “大贤良师”张角困守广宗,病死军中之后,三十六方人马也是死的死,散的散;或是成为各路剿贼诸侯的刀下亡魂,或是摘去黄巾陇亩耕植,或是聚义山林当上土匪、或是召集旧部投靠强人。如今还能算得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当数张牛角、褚飞燕等黑山军领头人物。 一大早,陆府便忙活开来。 由于徐虎身受重伤,再加上徐大山不知所踪,徐大娘索性就住进了陆府之中,如此一来,今日正好搭上了手。 徐大娘、陆月蓉,再加上村里请来的四五个妇女忙前忙后,陆放和常惠封却都穿着崭新,如同两个等待大喜的新郎官一般。 常惠封正坐如钟,陆放却在院中不停的来回踱步。 “师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好歹我兄弟二人还是仙师之徒。” “师兄教训得是,却是师弟急躁了。” 两人正自闲聊,门外却跑来了两三个小童,想来是跟着他们的母亲来此玩耍的。 “陆神仙,陆神仙……” 这些年来陆放一直给村民们免费义诊,不仅是老妪老叟对他磕头谢礼,就连小孩子们都是以神仙相称,劝得多了,他也是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些奇怪的称呼。 “老神仙,外面来了好多人。” “嗯?” “大胡子,大脑袋!嘻嘻嘻……”那群小孩一边说还一边比划,模样十分的有趣。 “哈哈哈哈,师弟,想来是张将军他们到了。” “师兄,你我二人一同相迎!” “请!” “哈哈哈哈。” 来到大门,凑眼一看,不是张牛角、褚飞燕一行人又是何人。 当即,两人连忙拱手,来人亦是拱手还礼。客谦数句,请入府门。 “多年不见,大天师兄弟二人却是过上了土财主的日子。哟呵,大家快瞧,陆天师家里竟然还请了好些个下人。” “哈哈,飞燕兄说笑了,今日贵客大驾光临,陆某这才请得乡亲们前来帮忙。若是平日,这院子里也是分外冷清,门可罗雀啊。” “哈哈哈哈……” 众人相聊甚欢,一路挽手言谈,排入院来,院中也早摆上了八仙大桌。依次落座,就如同久别重逢的好兄弟一般。 当首而坐,陆放是也,常惠封则坐在他的身边;陆放对面坐得一虎背熊腰壮汉,这壮汉,面色黝黑,双臂裸露在外,粗若铜柱。坐在此处,就如同一尊塑像,遮天蔽日,俯视众生。 此人正是如今黑山军的头头,姓张,名牛角。 想当年,黑山军可是黄巾军之中的顶梁大柱,然而岁月过往,也混成了太行山内的一群强人,迟早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张牛角的左侧坐着一仪表堂堂之人,这人仪态端庄,手指修长,正是他的左右臂膀褚飞燕;褚飞燕的身旁则是一脸哈哈的王度。 他的亲生兄弟王当坐在他的对面,王度王当,一个满脸喜色,一个却是愁眉不展,如同天上的哼哈二将下凡一样。 王当的旁边坐着的是一脸平静的杜长,从刚才到现在,这杜长说过的话还没有一只手的手指头多,想来应该是个孤僻不爱言语之人。 众人落座,一旁的孙轻却是左右为难。 如何为难,这一眼望去,也就只剩下了张牛角的身旁还有个空位。然而平日里,他最怕的就是这个黑老大,若不坐在此,别处又没有了空处,如此,当真是左右难为。 也是张牛角体恤下属,哈哈一笑就将他招呼了过去。 “兄弟,来我这里。” 听得此话,孙轻只好皱了皱眉,不情不愿的坐了下去。幸得他人生得娇小,才在这尊“宝塔”的旁边搏得一屁股的位置。 几人感怀当年,畅想未来,随意闲谈,不一会儿,伙房那边的佳肴也依次端上了桌。 很快,美味的菜肴就摆满了桌,陆月蓉也将美酒端了过来。 “月蓉见过爹爹,见过几位叔伯。” “这位是……当年……” 王当话未说完,陆放便打断道:“忙活一大早你也辛苦了,快去歇息歇息,看看徐虎醒了没有。” “是,月蓉告退!” 待陆月蓉离去,陆放才冷颜道:“当年陆某赶到广宗,就只救下了圣女的孩子。” “咳咳……”王当干咳着缓缓尴尬的气氛,笑道:“没想到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更是尴尬。 一见大伙的冷气都僵在了脸上,一直不说话的杜长却拿过酒壶,满满一杯,长嗅而道:“好酒,好酒!” “哈哈哈哈。”一旁的常惠封也是连忙笑道:“来来来,我几兄弟又是好几年不见,今日定要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当下,几人也是连忙斟酒,起身举杯相敬。然而刚举起手中杯,那目光却慢慢的都看向了张牛角。 众人举杯,他却是一掌拍在了桌上。 “且慢!”张牛角缓缓的抬起头,道:“陆天师,虽然我不知道这次你师兄弟二人的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但是今日相邀,想必不是吃茶喝酒这般简单吧!” 听他语气不善,常惠封忙道:“张将军,我等当年共举黄巾,多年不见……当年徐州一事,天师早已不放在心上……” 话说得一半便被陆放挥手止住,只见他缓缓放下酒杯,随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卷轴。 “太平要术?”张牛角疑惑道,众人也是连忙将目光凑了过来。 “大家请坐。”招呼几人重新坐下之后,他才道:“当年徐州一事,我知你也只是为了兄弟们的前程,过去之事,陆某不会怪罪。” “砰!”听得此话,张牛角一掌又拍在了桌上。猛然起身,喝道:“难道你想用大贤良师来欺压我等,号令黑山军不成?” 他一起身,一旁的孙轻就“啊”的一身摔到了地上。这长条凳便是如此,一个不小心,屁股就会摔成两半。 当下几人又是好气,又是好乐,忙的忙来劝张牛角,忙的忙去扶孙轻。幸亏杜长紧紧的按住桌子,不然的话这一桌好菜就被如此毁去了。 “张将军,陆放何德何能,胆敢号令众位兄弟,何况先师已飞升天界,成就太平。” “那你想干什么?” 听得他语气有些和缓,陆放这才笑道:“将军请坐!”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面人,陆放如此客气,满脸堆笑,再不识抬举,他张牛角也知道不好意思。气汹汹重新入座,一旁的孙轻也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他轻轻的坐着,就好像是双腿弯曲,仅仅把屁股轻轻的贴在长条凳上面一般。 “太平要术一共三卷,一卷天工法器,一卷神仙法术,一卷炼丹制药;陆某这一卷,正是那第三卷。”见得几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陆放嘴角不由得挂起笑容,继续道:“这炼丹一卷,最厉害之处不是救死扶伤,续命接骨……” 听到此处,王度打断道:“救死扶伤,续命接骨不厉害,那还有什么才算厉害啊?” “难道是长生不死?”一旁的王当打趣道。 “哈哈哈哈,两位兄弟猜得不假,正是那长生不死!” “啊?” 这一下,不仅是王家两兄弟张嘴大惊,就连一直不动声色的杜长也瞪大了双眼。不过一瞬,他又恢复了平常。 “陆某不才,研究了数十载,终于是采集到了大部分的药材。” “啊,那你岂不是很快就能得道成仙了?”褚飞燕一脸讥笑,想来是不太相信这个谬论。 第四十六章 忆兮往昔沉痛事,芒砀山上有来人 第四十六章忆兮往昔沉痛事,芒砀山上有来人 “唉……”陆放深叹一气,却是坐了下去。 见他如此,几人心中更是繁乱如麻,想要问,又怕别人说自己不信;想不信呢,心里却又有些痒痒。 “诸位兄弟,不知大家看出了陆师弟与贫道有何不同之处没有。”半晌,常惠封开口言道。 几人心中思索,却是没有答案。 “我早陆师弟拜入师门三年,那时候我才十岁年纪,如今已是五十有一。然而陆师弟也是四十三之龄,我二人同排而坐,看他却像个粉面小生,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 此话一说,几人不免连连细看,相较之下,确实如此。 “起先贫道也不相信,然而人生短短数十载,谁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说完此句,常惠封低头不再言语。 几人心中各做打算,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脸疑惑的张牛角。 张牛角摸了摸胡子,半晌才道:“长生不死这东西确实是有些玄乎,不过我听说陆天师制得一手好药,有时间张某人倒想讨几贴治治俺娘的老寒腿。” “哈哈哈哈……” 他这一话逗得众人大乐,一时间举杯的举杯,吃菜的吃菜,好不快哉。 时至傍晚,酒宴方才散去。众人聚在大厅之中,喜笑言谈,其乐融融。 “不知道大伙可还记得十六年前广宗一战。” 众人洽谈正在热火氛围之上,常惠封一言却让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就好像是一盆冷水,顷刻之间泼在了一堆篝火之上,顿时便失去了火热。 “咳咳。”隔了半晌,褚飞燕方才故作咳嗽的站起来,道:“当年大贤良师病入膏肓,皇甫嵩、朱儁两个老贼大军压境,不依不饶,唉……三位将军埋骨他乡,惨呀。” “不错,就连我大哥王劲也惨死在了那里,至今都未能将他的尸骨收回。”王当一拍桌子,愤恨道。 看他怒气难当,一旁的王度连忙拉住了他。 几人各思神色,杜长却是不动声色,小口云茶,不快不慢,模样惬意得很。 “当年我们之间出了叛徒。” “什么?” 王当是个急脾气,听得此话,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连王度都没能拉得住他。 “当年地、人二位将军在城中指挥,于毒的朝歌军却迟迟不来,周仓带领的黄山军也是虚以委蛇。大战一起,他们一去青州,一回朝歌,徒留下黑山军杀出重围……”常惠封道。 “难怪天师当年不曾怪罪张某拖延军令之事。” “陆某也是经过多方打探,这才知道他们两人才是罪魁祸首,当年你若是与他们三军相汇,恐怕损失的就是黑山军兄弟了。” “多谢天师为我们兄弟着想,兄弟们一直蛰伏在太行山中,一直都盼望着天师啊。只是怕天师怪罪,所以不敢前来相见。” “天师一职,虚名罢了,兄弟们是你带领的,今后还得你来负责他们的安危。天师,已是过去了。”陆放说着,把手中的竹简放在烛火上燃了起来。 “天师这是为何?”众人发声问道。 “从今往后,太平道中再无天师,咱们以后俱以兄弟相称便可!” 听得此话,众人莫感高兴,陆放的存在就像是当今皇帝的存在一样,有名无实,如今连名都没有了,太平道中人也终于可以扬起了头颅。 良久,陆放又将双手一拱,道:“不知各位可知那徐州城外的卧牛山。” “卧牛山?” 几人小声议论,顿了一会儿,褚飞燕方才道:“据说那卧牛山出了一伙匪患,说是有两大天王,整日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不瞒诸位,那卧牛山的大天王正是周仓,二天王便是裴元绍。” “啊?” “周仓当年不是死了吗?前来投靠我的黄山军都亲口说亲眼看见他被乱箭射死。”张牛角圆睁双眼,神色中十分的不相信。 “事实正是如此,前些日子我派探子去打听,他们不仅没死,反而还活得逍遥自在。”陆放笑道:“没想到他能从青州逃命于此,那么大的局,都没有要他的命。” “等这次拜访了芒砀山,兄弟我召集黑山军,一举荡平他卧牛山,亲自抓住这两个贼厮,交于天……陆兄弟座前!” “如此,陆某便提前谢过张将军了!” “蓉儿,给各位叔伯奉茶!” 一声呼,早已候在门外的陆月蓉和徐虎便双双端茶踏门而来。 “张伯伯,给您上茶。” 陆月蓉负责分杯,徐虎负责倒茶,两人配合密切,无间得像是青梅竹马一般。 眼见桌上有茶,陆放复又奉茶,一个个也都看不懂猜不透陆放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丸。大伙坐着,皆是不动声色。 待得茶满一圈,陆放这才举着茶对着各位一敬,道:“如此深秋之季,浊茶一杯,不成敬意,陆某先干为敬!” 主人都如此客气了,作为客人的哪里有推迟不请之礼。众人举杯饮去,一个个都是脸泛红晕,唇齿留香。忍不住的,便是问了出来。 “陆兄,这是什么茶啊,怎地如此好喝?” “陆兄,没想到你真是舍得,这么好的宝贝……” “这茶,这茶……真他娘的好喝!” “哈哈哈哈,此乃芒砀山灵物所泡出来的,虽不能延年益寿,增气补血倒是还行。” “什么?” “土太岁?” “正是。” “可是祭坛的那一只?” “正是。” “你取回来了?” “不,不,各位太高看在下了。”陆放缓缓坐下,道:“这是前些日子小徒徐虎去山上取回来的。” “嗯?” 几人大眼看小眼,全都看向了正立在陆放身后的徐虎。 “好,好小子!”张牛角哈哈一笑,竖起一根大拇指夸赞道。 其他几人亦是夸声不断,孙轻更是直接说道:“陆兄啊,这小子如此得力,你还不如直接招他做女婿好了。大家看,这小子和那小妮子,端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哈哈哈哈……” 大厅之上又是一阵欢笑,更欢喜的则是徐虎。然而陆放并不接话,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待得众人的精神头缓和了几分之后,他才起身示意徐虎和陆月蓉退去,待二人走远之后,他便正色道:“过些日子,陆某准备拜上芒砀山,不知道各位兄弟有何异议。” “陆兄……” 王度话未说完,陆放便打断道:“不错,这长生丹最后一味药材,便是那土太岁!待丹药一成,我等共赴太平,哈哈哈哈!” “好,我张牛角干了!”砰的一声,张牛角就站了起来,也是陆放家里的桌椅结实,否则非碎成八块不可。 “我们也干了!” “杜长没有道理不去。” “还有我,我孙轻啥时候拖过后腿!” “好,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兄弟还请在寒舍委屈,明日,我等再商议此行细意。” 风吹竹林斜打叶,漫天飞乐云翩翩。 故住深山鲜来客,今朝却见衣冠人。 深林旧巷,芒砀山静谧之所。这一日,荆严正于后园与众人谈天论地时,一个族中的年轻人却不识时务的闯了进来。 “拜见族长!” “嗯?武儿怎么来了?” “哦,族长,是这样的,山前来了好些人,说是来拜访我们守陵一族,家父已经到山前去观望了,叫我来给您说,让您前去看看。” “嗯?” 荆严一怔,转头看向了荆从简。 “贤侄,你且前去,我等稍候就来。” 待荆云武走了之后,荆从简这才道:“族长,这估计是来者不善啊。” 第四十七章 芒砀山前来客人,为救慈父上卧牛 第四十七章芒砀山前来客人,为救慈父上卧牛 “咱们先去看看再说,也不知道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是。”荆从简将手一拱,站在了荆严的身后。 众人起身欲走,荆严却拦住了跟上来的少年。 “懿儿,你就不要去了,这几日你先到背坡的老柳叔家住着,等我派人去接你时你再回来。” 那少年略一迟疑,点头道:“是义父。” 待青年朝着山后去时,荆严这才带着众人前往前山。刚到寨口,便见前山已是围满了众多族人。 族人们手中皆是提刀弄棒,将来人全都围在中间,一个个虎视眈眈,箭弩拔张。 方见此,荆严也是十分不解,待看清被围住的众人之后,他内心的仇恨也是刷一下腾了起来。 就连一向泰然自若的荆从简也狠狠的攥紧了拳头,荆从法更是蹭蹭几下跃了上去,伸手就抓住了领头的衣领,握着砂锅一般大小的拳头,对着那人的面门就欲砸。 若不是荆严喊得快,荆从简拦得及时,估计荆从法就要大开杀戒了。 “樊阿,你来此何为?” 荆严走上前来,族人们也自觉的将地方腾开。荆从简则是紧紧的把荆从法拉到后面。 “荆族长!”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在陆家大院相聚的那一伙人。只见陆放站在前头,常惠封、张牛角等人团团实实的簇拥着他,时不时还露出搁在身后的几个大箱子。 那几个大箱子皆是红布缠裹,想来应该是此行前来拜山的礼品。 见得荆严上前,陆放也是恭敬一礼,道:“前些日子小徒无知,再加上在下管教不严,却是前来贵地打扰了一番。在下得知以后,深感惭愧,索性将小徒绑了,前来谢罪。又恐先生不信,这才在江湖之中找了几个朋友前来见证。”说着,转身道:“将那孽徒带上来。” 话音方落,五花大绑的徐虎就被两个大汉推出了人群,这两人也是旧识,左边王当,右边孙轻。就连陆月蓉也站在人群之中,紧紧的咬着下唇,满脸皆是不解。 如此一来,场面顿时就僵了下来,这易容的陆放山上的老辈人都认识,其他人却是有些陌生。所以一开始,族中子弟这才将他们围起来,虎视眈眈,意图下手的样子,就连荆从法都是一眼只认出来陆放。 大山之前,近百十来人围在此处,竟是只听得到鸦雀林惊,毫无人声。 僵持了半晌,荆从算这才干咳着从人群之中走出来,看了看陆放,又看了看荆严,道:“族长,当年樊阿虽然与我们守陵一族有仇,但今日他肯缚徒前来请罪,而且不曾携带兵刃,想来是诚意可嘉。依我之见,此事还需分开处理为好,樊阿不顾大仇,带着几个朋友前来族中也是应该。何况他知我族恨他,得知小徒犯事之后,不仅没有纵徒逍遥,反而还冒死绑着自己的徒儿前来请罪。如此,族长当好生处理才是,以免传到江湖中去,武林人还会笑话我族黑白不分。” 荆从算一席话说得云里雾里,听得懂的人点了点头,听不懂的人也只好点了点头。 “族长,三弟说得也有道理,他樊阿怎会不知我族上下,立誓杀他。如今他敢带着徒弟前来请罪,还得小心谨慎为妙。”荆从简轻轻一言,荆严只点了点头,随后跨步上前。 “你可是那小子的朋友?”荆严拍了拍徐虎的肩膀,问道。 徐虎突然浑身一颤,道:“回禀前辈,当日小子无礼,大胆私闯贵地,还望责罚,不知我师弟刘沁如今身在何处。” “他好着呢,放心吧!”荆严低声说道,顺势将徐虎身上的绳索解了下来。 众人虽然不解,但族长行事,旁人哪敢多问。倒是一旁的荆从算眼睛滴溜溜直转,心中好似窃喜狂欢。 解下徐虎的绳索之后,荆严又看向陆放道:“幼儿顽皮,在所难免,区区小事,我守陵一族可不会放在心上。” “如此,那就多谢族长了。”陆放深施一礼,转身招手呼道:“兄弟们,把礼物都抬到族中!” 他一招呼,荆从算也是连忙迎合。见得荆从算带头帮忙抬拾物品,族中热心青年们也是连忙赤膊上阵。如此一来,荆严口中的拒绝之语也只好慢慢的塞回了肚中。 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红红绿绿的礼物被抬进寨中,荆严突然觉得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莫名恐惧袭上心头,这些礼物却是有些多了,多得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这样的好日子在这个季节里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刘沁和荆云风在大山之中奔波已是数日,两人夜深上树而寝,初日下地便行,饿了吃些林间野果,渴了就饮山涧小溪。如此历心渡苦,终于是来到了卧牛山的地界。 远远便见一座大山俯卧在此,这大山慵懒铺开,就好似一头老牛横卧在此。山头林荫青翠,越往下,那林叶便愈加的泛黄。平缓之处还被开垦出了无数的田地,一条条一道道的宛若龙鳞,鬼斧神工一般镶嵌在这头“老牛”的身上。 此时正是秋收时节,远远还能看见许多农夫正在田地之间挥汗如雨。 “云风,你看。”刘沁指向农夫道:“我们去找那些大伯们问问吧!” 不用他指,荆云风也看到了。 “好。” 荆云风回答此话时也是没有用过脑子,此地乃三百里卧牛山,三百里一草一木全都是姓周名仓,能在此处耕地的农民,那会是一般的农民吗。 果不其然,两人刚来到近处,那十七八个农夫就挥舞着镰刀将他们团团围住,分分钟叫做一个水泄不通。 “你们是何人,胆敢闯进卧牛山来,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吗?” 眼见刘沁要动手,荆云风连忙站到他身前,道:“我们是前来给周仓先生报信的,你们……”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那仿似头领的农夫喝道:“大胆,我家大天王的名号也是尔等小贼能够直言呼唤的?” 然而荆云风却没有被他所吓到,只见她深吸一气,胸一挺,伸指一戳,喝道:“此事十万火急,要是耽搁了,我看你可承担得起!” “嗯?”领头农夫不禁一怔,气势也瞬间输了三分,道:“有何事禀报,说来与我听听。” 听得此话,刘沁正欲开口,荆云风又一把把他拽住,踏步上前,气势摆足道:“你是何职,此等大事也敢打听?速速带我们去见周天王,要是迟了,天王怪罪下来,定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一说,几个农夫瞬间腿软,几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心中顿时没有了主意。 “大哥,我觉得这人说的不像是假话,到时候天王真的怪罪下来了,恐怕我们连地都不得种了……” 农民是啥,农民就是勤勤恳恳种地,踏踏实实做人的,要是连地都不能种了,那还怎么踏踏实实的做人? 领头农夫受不了几人的劝导,不一会儿就和气道:“原来是使者大驾,小的有所不知,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两位请跟我进山,兄弟们,你们继续把这剩下的庄稼收了。” “是,大哥,你就放心吧!” 大伙应着声,挥在“惯斗”(乡下打谷子用的农具)上的稻穗也加了十层十的气力。 两人跟着农夫一路上山,这卧牛山表面看起来“憨厚”,内部却是大有乾坤。 第四十八章 卧牛山上聚好汉,以武会友拜山门 第四十八章卧牛山上聚好汉,以武会友拜山门 转路山前,壁立千仞,嶙峋似刀光剑影;山林杂乱,肆意舒张舞枝角;脆鸣阵阵,回响无穷。如此巍峨之处,竟是只有一条崎岖蜿蜒的小道转辗而行,走在此间,就如同浮摇直攀云天。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转路平缓,放眼一望,四野祥和,人们来来往往于山谷,简陋的住所安静的整齐排列。 “留下了!” 忽闻一声呼喝,回身过来,只见两侧高峰之上正狂奔着不少来人。这些人都是口中吆喝,衣着杂乱。有兽皮蔽体者、有破布长衫者、有袒胸露乳者、更有身披铠甲者。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长矛大刀、短枪弓箭、铁锤大戟,更有甚者,直接就是拿着半截木棒。唯一相同之处,就是人人的额头之上都系得有一条黄巾,如此,方才看得出来他们来自于一个集体。 刹那之间,刘沁和荆云风就被这群“黄巾人”围得密不透风。见得如此阵仗,两人不由得都咽了口唾沫。 没想到这两侧山崖上还立得有岗哨,方才一路通畅,想来应该是有农夫带路的缘故。如此手笔,倘若外人想来攻打,估计还未看见卧牛山,山上的人们就早已知悉。而且上下山涧又只有唯一的一条道路,若想取胜,谈何容易;再看这山里山外到处都是开垦出来的良田阔地,如果是想围山困斗,估计过个十年八年,这卧牛山还是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山大王也端得是慧眼识珠,选中了如此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风水宝地。 然而此时两人并没有多余的心绪用来钦佩,看着这二三十个摩拳擦掌的“黄巾人”,两人可不敢保证没有任何差池,倘若一话不对,稍有不慎,那后果定然是不言而喻。 “各位兄弟手下留情,不要乱来!” 危急时刻,农夫连忙挺身而出。 听得此话,众人不由得一愣。半晌之后,一个披着陋甲仿似领头的人物站了出来。 “黄二狗,他们是什么人,你怎么把他们带到山上来了?” “啊,回禀马头领,他们是前来找大天王的,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嗯?” 见那马头领半信半疑的样子,荆云风连忙上前道:“大天王数月前曾令我俩前往守陵一族查探,今日得有所获,所以前来回报。” “你们不是我山寨之人?” “我们是大天王在江湖中招的探子,未曾到过山寨,否则也不会让这位兄弟带路了!” 荆云风一贯的“装腔作势”,直把对方说得面面相觑。那马头领不时的走来走去,摇头晃脑的一会儿看看荆云风,一会儿看着刘沁,好像是想要通过这种方法从他们的身上看出一些隐藏至深的端倪一般。 然而看了半晌,他就把头耸拉了下来,看来这“妙招”是没有得到任何收获。 不过他并不死心,嘴里嘟囔道:“密探之事,难道大天王会信不过寨中兄弟,专门去找你们这两个江湖小虫?难不成你们两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听得此话,荆云风不由得心头好笑,这家伙装模作样半天,原来是不服气二人得此“美差”。于是她索性,戏演至真,无分真假。 “这位大哥此言差矣,打听消息,区区小事罢了,哪里会比得上守卫山寨的责任重大,大天王不是信不过诸位,而是太倚重诸位,这才找了我们二人。” 荆云风一边说一边渡着八方阔步,时不时伸手一挥,直让刘沁以为她真的就是周仓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 见她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方,话语到处皆是有理有据,众人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一个个都将张牙舞爪举着的刀兵收了起来,傻傻的看着荆云风,嘿嘿直乐。 “听得兄弟这么一说,大哥我也不是浑人。”马头领一拍胸脯,道:“我也是知道了大天王的良苦用心,这样吧,反正闲着没事,咱哥俩比试比试。怎么样,大天王下山去了,要傍晚才会回来,反正你去了也是干等。” 数日来的奔波风霜,早已遮住了她的俏世佳容,再加上身穿刘沁的长袍,却是被别人当成了一个男子。也难怪,她一路上的说话腔调,气势,刘沁都觉得她是个纯种的爷们儿。 “好好,打一架,打一架!” 常言道,演戏的只怕拆台,看戏的不怕腰疼。这人多一起哄,想要拒绝,那不仅仅是个人的脸上挂不住,对方的脸面也是难当。 无奈之下,荆云风只好偷偷看了眼刘沁,见他肯定的一点头,哈哈就笑道:“兄弟之间比武切磋,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兄弟我天生力大无穷,这个是我小弟!”说着,她一把就把刘沁拉到了身前,道:“倘若你能打得过他,本……兄弟我再出手不迟!” 听完此话,刘沁不由双眼一瞪,刚才他以为荆云风向他示意逃跑,没想到是询问同意。此时此刻,当真是口吃黄连,有苦难言。无可奈何,也只好鸭子上架,走了上前。 马头领嘿嘿一笑,乐道:“好,待我收拾了这小子再来会会仁兄的高招!”说着,撒开手中狼牙锤,除去破烂残缺的铠甲,露出了一身结实古铜肌肉,以及那被风不停摇摆的护胸长毛。 不由自主的,刘沁吞了一口唾沫,荆云风悄悄的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兄弟,怎么个比法?” “咳咳,既然是自家兄弟,那我们就不比刀兵,只比拳脚,点到为止。” “好!” 马头领答应得爽快,其实他并不知道的是,刘沁鞘中的宝剑只剩下了半截。 当下众人兴高采烈的吆喝着让出了场地,一个个热血沸腾,就连那农夫都忘记了下山收割稻子,只见他站在人群里,紧握双拳,高声呐喊。 “打,打,打,打……” 气浪声一浪胜过一浪,想来是平时山寨里面的人都无所事事够了。 两人移步场中,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意图寻找到不经意之间暴露出来的弱点。 僵持半晌,却是马头领先忍不住了。只见他箭射而来,后方腾起阵阵土灰。 刘沁慌忙之间连忙闪身,纵向了一边。马头领一扑而空,拔步又上,这次的气势却比方才弱了一些。 见之又来,刘沁又是连忙避让。 马头领一连扑空六次,也是他太过强势。试想一下,那虎背熊腰的伟岸身材,倘若是被他抱住了,估计下半辈子就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刘沁可是深明其中的险恶,待得马头领又一次猛扑而来。本以为他这回还要躲避,却见他不退不让,竟是对着马头领猛冲而来。 这一转变顿时点燃了众人的热情,就像是一瓢生水泼进了热油当中一般,那呐喊声“刺啦”一下就炸开了锅。 场中两人很快接近,在将要触碰关头,只见刘沁横臂长拳,猛地又加快了速度。 “砰!” 一声闷响,马头领就远远的向后摔在了地上。如此戏剧般的转变,瞬间就呼停了众人呐喊。别人看不真切,荆云风可看得清清楚楚,在那紧要关头,刘沁横臂长拳,狠狠的就轰在了对方的胸膛之上,在如此猛烈的进攻之下,被轰飞那是很正常的,没想到刘沁竟然如此神武。 荆云风两只小拳紧紧的握在胸前,眼睛里仿佛还飘散着无数膜拜的小星星。 “沁哥儿,干他!沁哥儿,干他!” 她一喊,围观的众人也仿佛从惊魂之中恢复了过来,一个个大声的呐喊着——沁哥儿,干他! 第四十九章 力挫山前大头领,终得见到大天王 第四十九章力挫山前大头领,终得见到大天王 其实方才刘沁也没有多大把握,要怪也只能怪马头领太过轻敌。刘沁一直都在消耗着他的体力,而且不停的闪躲让他认为刘沁还会闪躲。如此突如其来一下,这才载了跟头。 眼见刘沁正向着自己走来,待他伸手想要拉自己起来时,马头领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翻了起来,双手顺势一转,便将刘沁紧紧的抓在手中,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如此转变,围观众人更是热血沸腾,呐喊叫喊更是不曾停歇。 “嘿!” 一声轻喝,刘沁便彷如风筝一样被他扔了出去。荆云风正自担心,没想到刘沁临危不乱,待快要落地之时顺势一滚,转眼间又站在了场中。 “大黑汉,你好不要脸,我沁哥儿都赢了,你还耍赖!” 荆云风虽然字正腔圆,然而马头领并未理会她。只见他一沉气,提着砂锅一般大小的拳头就冲向了刘沁。 刘沁见得来者不善,转身便是腾挪闪避,时不时横出一招,直惊得头领冷汗直冒。 由于有方才的“失手”,马头领也不敢太过于轻敌,又由于不敢轻敌,手上的动作也谨慎了一些,如此一来,倒是有些投鼠忌器的味道。 见他如此,刘沁不禁心中暗笑。左右闪腾,虚实不测,三十来个回合之后,马头领就被他一个盘腿扫倒在地,随后刘沁又紧紧的将他的左手反剪在后,沉沉的压在了地上。 “怎么样,大黑汉,服了不服?” 火上浇油,落井下石一向是荆大小姐的拿手好戏。 马头领被刘沁压在地上,就仿佛身上被压了一座大山一样,此时手臂酸软无力,心中万般的想要挣开,却是使不出一丝力气。试了几次之后,这才不服输的开了口。 “服了,我马涛服了。” 眼见刘沁就要松手起身,荆云风连忙按住他道:“你说服了的啊,倘若再动手的话,你就是乌龟王八蛋,如果你是乌龟王八蛋的话,那你的爹爹就是乌龟!” 听得此话,众人不禁一阵哄堂大笑。刘沁也笑着起身,顺手将马头领扶了起来。 马头领全名叫做马涛,乃是卧牛山之中的护卫头领。本想活动活动手脚,却是狠狠的丢了脸面。重得自由之后,心欲再打,转念一想到方才荆云风的那番话之后,他又哪里还有勇气再战。 正当众人大笑取乐之时,身后却响起了一个阴沉磁性的声音。 “兄弟们今日为何如此欢愉啊?” 那声音不大不小,然而听到此话之后,众“黄巾人”却是连连下跪,口中称呼道:“吾等参加大天王!” 众人刷拉拉一大片跪了下去,徒留得荆云风与刘沁二人高高站着,彷如鹤立鸡群。 如此突出,如此特别,来人又如何看不见? “你们是何人啊?” “禀报大天王,这两人是您在江湖中安排的探子,今日上山前来回报!”还未等荆云风刘沁二人开口,那马涛便发声回应。 “哦?”来人略带疑惑的看了看两人,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回……回大天王,我二人从芒砀山来!”荆云风低头拱手道。 “嗯……”来人点了点头,又过了半晌,说道:“你们随我来吧!” 来人羽冠纶巾,容貌英俊不凡,言语之间虽不及客气恭敬,但也不算是咄咄逼人。江湖传言卧牛山大天王周仓是凶神恶煞,熊躯虎面,阎王罗刹两边绕道,魑魅魍魉无敢近身,今日一见,却又是有些不同,大大的不同。 若不是旁人呼唤大天王,荆云风和刘沁是打死都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正是那个在江湖之中被传得沸沸扬扬,杀人无数,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周仓。 不一会儿,两人就跟随周仓来到了山寨中央。寨中央静卧着一座茅庐,造房的材料和周围的茅屋基本一样,豪华程度也仅仅是稍微比其他的大上一丢丢。 看见如此摆设,两人心中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几分,然而那疑惑亦是深了几层。 “很奇怪我们不像是外人所说的那种土匪吧?” 周仓一言就问出两人心中想问又不敢问的疑虑,场面顿时就有些尴尬了下来。 “两位请坐吧。”走近茅舍,周仓大袖一挥就将院外摆着的石桌石凳扫了个一干二净。又道:“屋内狭窄,倒不如这院子里豁然开朗来得自在。如此招待二位,却是让贵客笑话了。” 两人方才坐下,听此平静待人之语,慌忙又都站了起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大天王客气了……” 还欲待说,周仓却伸手一拦,道:“这名号乃是兄弟们强辞叩加的,我看二位年岁尚小,倘若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周大哥吧。” “嗳……是,周大哥!” 两人仿佛得见恩人一般,脸上恭敬言表,哪里还有半分疑惑。其实也不怪二人见识短浅,他们年岁十六七八,行此江湖,身陷匪寨,却得到了土匪头领的如此客气款待,如此幸事,搁谁身上谁都会觉得受宠若惊。 “好,二位先歇着,周某先去弄些茶水。” 见得周仓踏步进屋,两人不禁面面相觑,难道这煮茶烧酒还得他“大天王”自己动手? 然而,还是让他们猜对了。不一会儿,周仓便走了出来,只见他左手杯盘,右手茶盏。不仅如此,甚至还格外细心的准备了两三样小点心。 两人一见,不由得又是一大口唾沫吞下肚中。这几日来,都快忘了人吃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了。 那东西方一摆上桌,起先二人都是客气,由于有周仓在此,都不敢有过大的动作,待周仓起身复进茅庐再回来时,那些点心却是不翼而飞,就连茶水亦是所剩无几。 见得如此,周仓不禁笑出了声:“哈哈,二位……” “呃……”荆云风脸红如落日,也只好刘沁来回答了。 “不瞒大……周大哥,其实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这几日都是在大山里面赶路,呃……” “啊?如此却是不早说。”周仓说道,转身朝着茅庐又是一趟。 待他走后,二人相互一视,皆是面色通红,没来由的,却是笑了起来。讪笑之中,刘沁手腕一翻,那手中竟然还剩下最后一个酥心饼。含情脉脉看他一眼,荆云风也是笑在了风中,靠上了肩头。 不过一炷香时间,周仓便由茅屋内端出了好几道美食。摆上石桌,一一看去,羊肉装馍、卧牛山特色烩面两碗,中间一碗热气翻腾的,叫做胡辣汤。 二人早就饥肠辘辘,见此美食,眼睛早就发直,并且这些食物香气四溢,即使不饿亦是食指大动,口水翻涌。 “吃吧,还愣着干啥。” “是,周大哥!” 两人好似得到了赦令,方一端上碗,又仿佛是比赛一般,那吃像,一个比一个难看。 面对两人,周仓也不嫌弃,径自坐着,小口云茶。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桌上食物逐渐减少,两人的动作也缓慢了下来。见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周仓才问道:“没有猜错的话,二位没有告知父母,是私奔出来的吧。” “噗……”刘沁和荆云风真心是有些忍不住,好在喷出来的只是茶水,要是那胡辣汤,估计有得收拾的了。 “不瞒周大哥,我们是……”刘沁才刚开口,日常又被荆云风打断道:“周大哥,好眼力!”一边说着,她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如此一来,刘沁也只能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五十章 天王留下疑惑处,初晨聚会卧牛山 第五十章天王留下疑惑处,初晨聚会卧牛山 “哈哈哈哈,年轻人,好气魄,兄弟,如此的好姑娘你可要珍惜啊!”周仓抚掌大笑道。 刘沁只得支支吾吾,满面通红。 “好了,周某也不打趣二位了,既然是来卧牛山找周仓的,就说说是为了什么事情吧。” “是……” 刘沁将话拖得老长,待见荆云风没有插嘴的打算之后,他才接着道:“周大哥,我爹前些日子失踪了,但他寄来了一封家书,不久前在下奉师命前往守陵一族,便遇到了云风。”说着,不禁看向了伊人,目中带笑,眉中动情。 “后来云风解开了家书之中的秘密,我二人这才星夜前来找你。” “哦?是封什么样的家书?” 听得问话,刘沁连忙取出了收藏在身上的书信,摊在桌上,便将荆云风所告知的那些大字指给了周仓看。 看完之后,周仓不禁沉吟,半晌才问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师父是何人?家父又是何人?” “哦,回周大哥,在下刘沁,家父叫做刘永,我师父叫做陆放,是方圆有名的名医。” “陆放?” “正是。” “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师兄,叫做常惠封,也就是你的师伯。” “周大哥怎么会认识?” “呵呵,我们早就是旧相识了。”周仓淡淡的说道。 二人虽然疑惑,但与之还未熟络,又不知道其中端由,因此不敢妄语。 “陆放叫你去守陵一族所为何事?”周仓问道。 刘沁略一沉思,回道:“取灵药救我师姐。” “你师姐?” “嗯,她是师父的养女,那一日我们师门三人正在幽云山上练功时,师姐突然下体血流不止,我和师弟连忙将她背了回去。师父诊治之后便说原来师姐曾身患重疾,倘若没有守陵一族的神物土太岁医治,不久就会长辞于世。于是我和师弟便接下命令,前往守陵一族寻找灵药。这一路上幸得云风相助,这才寻到了灵药。” 一段长话说完,周仓听得面露尴尬,荆云风更是听得面红耳赤,毕竟那种“重疾”,她曾经也患过,一直到现在都未曾痊愈。 “咳咳……”周仓一阵干咳,心想:这小子一口一个师父,此时倘若拆穿,必然是适得其反。想通此节,当下道:“那你父亲失踪时你可有其他发现?” “他的柴刀掉在了山上的柴房里,那里还有打斗的痕迹。” “那你想想,方圆百里之内,可有人能敌得过你父亲,并且能将你父亲生擒。” “昂……恐怕只有我师父一人,常师伯不曾出手,在下不知。” “兄弟!”周仓起身道:“其实你心中应该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相信罢了。并且此乃家事,周某好像有些不方便插手啊。” “周大哥!”荆云风连忙喊道,然而周仓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我看天色已晚,不嫌弃的话就先在此处歇息一晚吧。周某还有一些琐碎之事,就先告辞了!” 周仓匆忙离去,二人只得愣在原地不停傻眼。 “云风,这……”刘沁也是没有了主意,徘徊半晌,还是只能找自己的主心骨。 细细思索,荆云风也猜到了周仓话中之意。只见她轻轻拨弄着茶水,头也不抬的问道:“沁哥,你师父对你怎么样?” “啊?”刘沁被搞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重新坐下,调整心绪回道:“师父是个大好人,他给村民们看病从来都不收取一分一文,村民们送来的食物他也是从不吝啬,全都分给了村子里面的人。有师父在云石村,就感觉整个村子都是一家人一样。而且师父武功高强,从来都没有山贼土匪敢来打劫村子。不过……” 听他话音拖长,荆云风也抬起了头。 “最近这段时间,师父好像有些变了,变得神神秘秘的,还有一些奇怪。自从他上次离开村子,一去就是五年,回来之后也不监督我们练武,一头就扎进那小药房里成天鼓捣,一进去就是好几天。也不准我们观看,甚至连送饭都只能放在门口。而且,他回来的那天正是我爹和徐大伯失踪的那天。” “哦,那你可曾见过那个药房?” “见过,这些年师父不在的时候,我、徐虎还有师姐就打开了那个小药房。但是里面摆放的药柜全都是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唉……沁哥,别多想了,放心吧,伯父一定不会有事的。”荆云风说着,把刘沁的手抓在了自己的手中。 “嗯。”刘沁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荆云风说的,他都格外的相信。 卧牛山的夜晚是奇特的,虽说是个土匪窝,但是这夜晚却是特别的安静,门罗蛐虫莺鸣,夜中和风飞舞。如此一来,两人也睡了一个好几天都不曾有过的好觉。 第二天一早,人还未醒,门外便有人传来呼唤。 仔细聆听,原来是来带荆云风去洗漱的。走到厅来,刘沁的洗澡水、衣物早已准备齐全。由于男女有别,荆云风被安排在了别处。 没想到周仓一个大男人,准备得却是如此的周到以及细心。 这可把二人高兴坏了,荆云风直接就跟着那群妇女走了,一路全是她霸气的笑声不断回荡。刘沁也不客气,泥垢相除,神清气爽。 待整理好一切之后,踏出门来,便有一人在门外等待着他。 “刘兄弟,我家大天王在大院等候!” “哦,兄弟请带路!” 所谓入乡随俗,这寨中人皆兄弟相称,你也不好突兀的说一个朋友。 不久,刘沁就跟着他来到了所谓的大院,此处正是山寨中央,两边茅庐紧密相连围成一圈,留下中间这大大的空地就叫做大院。 此时此刻这里早已坐满了人,坐?是的,没想到山寨众人吃饭的时候是聚在一块儿的。 放眼望去,长桌小凳整整齐齐,人们相互客谦,礼让有加。大大小小的最起码有百十来号人,全都聚在院坝中央,秩序井然。 一到此处,不远处的周仓便连忙向他招手。他也看见了周仓,拱手以礼,走了过去。 “刘兄弟!” “嗳,周大哥,云风呢?” “嗯?可能还在洗漱吧,不要着急,女娃子家总得花费一些时间,来,快坐下吧!” 刘沁缓缓坐下,一回头,却是看到了昨日被自己胖揍一顿的那个头领。 “刘兄弟,这位是马涛,山寨里的大将军,所有巡逻护卫都得靠他!”周仓介绍道。 “马大哥!昨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刘沁连忙拱手敬道。 “哼!”马涛闷哼一声,也不打理,想来是昨日的伤还未痊愈。 “哈哈哈哈,就是这位小兄弟昨日把老马胖揍了一顿吗?”突然,一旁坐着的大汉笑了起来,末了还拍了拍刘沁的肩头。 “哼!”这次,马涛的哼声更加响亮了一些。 “哈哈。”周仓笑道:“这位是二天王,裴元绍。” 听得名声,刘沁不由得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只见此人生得五大三粗,眉毛胡子犹如野鬼乱抓,一颗脑袋硬是大得吓人。 见他如此盯着自己,裴元绍亦是心中发懵。 “兄弟,喂,兄弟?改日我俩也切磋切磋啊?” “呃……咳咳,不敢不敢,小弟见过裴大哥!” 见他客气,裴元绍也故作客气,随后转过身去,好似对刘沁并不感兴趣。 突然,他的眼睛就直了。只见他紧紧的盯着不远处,手中拿着的酒碗也不经意的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摔了个粉碎,然而对于这一切,却是不能自知。 第五十一章 拜别之意不在酒,对激周仓比歌赋 第五十一章拜别之意不在酒,对激周仓比歌赋 见他如此,大家也都看了过去,慢慢的,渐渐的,众人的目光都直了,声音也都静了下来。诺大的院子里,竟然静得能够听到吞咽口水的声音。 “云风……” “沁哥儿。” 就在众人心猿意马之时,如风而来的荆云风却直直的坐到了刘沁的身旁。只见她一身粉饰,姗姗而来,和风也情不自禁的围绕着她翩翩起舞,就好像是一只美丽的画眉,惹得群鸦羞于出声。 她一坐下,就仿佛无数人的心瞬间被敲得粉碎,一个个不由得在脑海之中捶胸顿足。紧接着,便是无数妇女数落的声音以及自家爷们耳朵被揪得生疼惨叫的声音。 一见场面如此尴尬,周仓只得大声发笑,引动全场,抵制尴尬。 如此,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 人们都在院中错落有致的分布着,或是几人坐着互相聊天,或是几十人围成一圈谈天说地,又或是独坐一旁,径自饮酒。还有很多站着,不停地来来回回的忙活。简直就是一场盛会,场中充满着无数的欢乐与幸福。 人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脸,食物也一一的摆了上来。 “周大哥,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一旁好奇的荆云风问道。 “哈,云风妹子,是这样的,今天呢,是我们卧牛山成立的日子。每年我们都会在这一天举行庆祝,也是你们俩运气好,一来就碰上了。”周仓笑着说道,脸上布满了无数的欣慰。当年若不是那一封信来得及时,恐怕也就没有这卧牛山的“世外桃源”了吧。 如此欢愉的气氛,两人也不禁被感染,心中的忧虑这才稍微放了一些。 很快,食物也分到了他们这里。捧在手上一看,竟然是本地最具特色的千层馍,当然,胡辣汤肯定是不可或缺的。 还在进餐,便已有了人群开始对唱山歌;那歌,歌声悠扬婉转,旋律美妙动听。不仅有对唱山歌的,院中央甚至还摆上了高台曲。大人们四五六七的围在一块,小孩们则蜂蝶成群,四处追赶。 两人并坐在一块儿,对视一目,笑容也挂上了眉梢。 突然,荆云风趴在刘沁的耳朵说了一会儿,听完之后,他就直直的站到了周仓身前,一拱手,道:“周大哥,此番多谢款待,但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敢耽误,所以前来向周大哥告辞!” “嗯?”周仓略一思索便理会了其中的意思,心头明了,刘沁不会如此心思活络,定是那小妮子又在使坏水了。笑道:“兄弟有事,周某也不敢多留。待一会儿,周某吩咐人送兄弟下山吧。” “周大哥太客气了。”刘沁一拱手又道:“已是叨扰了许多,周大哥,这一去还不知道何时能见。家父一事,虽然信中有求于您,但也许是我们搞错了也不一定,就不麻烦周大哥了。” “哈哈。”听完此句,周仓不由得好笑,对荆云风又是刮目相看。道:“不是周某不帮,只是怕你不肯接受现实啊。” “周大哥!”这时,荆云风也走了过来,道:“事实真相自然会是水落石出,小妹看你并不是害怕沁哥不相信,而是害怕打不过他师父。到时候查不出真相,反而脸上挂不住吧。” 周仓双目一怔,一旁的裴元绍却一拍桌子,喝道:“小女娃娃休得放肆,我家大天王天下无敌!” 他一声喝,周围好奇的看客们也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笑话,天下无敌?周大哥,要不然我们就比上一比,倘若你输了,就得跟我们下山。” “啊?” 旁人不解,顿时就是笑得人仰马翻,上气难接下气。 “那要是你们输了呢?”周仓笑着说道。 “任凭周大天王处置!” 看了看荆云风,刘沁便把口中的话咽进了腹中,对于她说的话,他可是百分之两百的相信。 “好!”周仓起身道。 “好,大家伙都来做个见证,免得到时候周大天王耍赖。”荆云风也笑道。 众人又是一番大笑,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笑着,一边还不忘将场地腾空出来。 很快,空阔的场中就只剩下周仓、荆云风、刘沁三人。其他人都远远的围着,一个个的脸上都挂满了等着看笑话的气色。 “云风妹子,这是在卧牛山,既然相识一场,就由你来指划规矩吧,你给说说,怎么个比法。” “周大哥不愧是一代绿林豪杰,既然是以武会友,咱们肯定不适宜那种打打杀杀,点到为止,你看如何?” “可以,周某乐于奉陪!” “好,周大哥果然够爽快,那第一场,我们就来比对诗赋词吧!” “啊?”还未等周仓疑惑,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就大声的喊着耍赖。然而荆云风却是面不改色,只见她渡步中央,笑道:“方才周大哥说了由我来划规矩,怎么,这是想要反悔吗?” 周仓暗中一笑,这丫头,鬼灵精似的,也笑道:“我堂堂卧牛山寨之人,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哪里会反悔?就依妹子所言,今天就比试这对诗赋词。” “好,既然我等是客,就由小女子先敬第一句。”荆云风一拱手,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周仓心头一乐,答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国风·秦风·蒹葭) 荆云风早在心里计量这种大家学说应该不会难住周仓,于是又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国风·周南·关雎)周仓连想都没想,张口便来。 “嗯?”荆云风一沉吟,道:“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何薪?”周仓抬头问道。 “山林木柴火之薪。” “哈哈,好。”周仓一边拉了条凳子,一边坐下,头也不回的说道:“母氏圣善,我无令人。”(诗经·国风·邶风·凯风) 对答到此,荆云风心想,这山大王平时估计也有看书,心念一动,不服输的就直接跳到了小雅部分。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qu)劳于野。爰(yuan)及矜人,哀此鳏寡。”说完对着周仓一笑,仿佛有些得意的样子。 周仓摇了摇头,说道:“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诗经·小雅·鸿雁之什) 听得对方对答如流,荆云风甚是有些压力山大。顿了顿,开口她又说道:“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周仓哪知道她放弃《诗经》直转《中庸》了,不过这哪里又能难得住他。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中庸) 很快,一部《中庸》就被二人对答完毕,随后又是《大学》、《论语》,甚至连《易经》都挑了不少。最后,荆云风终于将她的“魔爪”伸向了《离骚》。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离骚) 如此一来,荆云风是彻底的傻在了当场。她哪里能够料到,这世间竟然还会有如此博学的土匪山大王。 本来她以为这周仓一介山贼匪寇,哪里会懂得什么四书五经。谁知道面前这个山大王,不仅仅是满腹经纶,对答如流。此时此刻还正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简直是可恶至极。 两人对答诗句,旁人却是听得一头雾水,此时见他们都不说话了,众人也是按捺住了心中的好奇。一个个静若寒蝉,眼巴巴的望着场中。 看她半天都没有再继续提问的打算,周仓便站起来说道:“方才妹子说了许多,愚兄也是穷极心思,这才侥幸答上。昨夜周某心血来潮,赋得两个小句,但是却差个下着。今日正好求教妹子,有劳将之对得工整。” 第五十二章 诗文不及周天王,轻身腾掠差一着 第五十二章诗文不及周天王,轻身腾掠差一着 听得此话,荆云风暗叫糟糕,然而此时此地,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周大哥请说。” “好,叫做,潇湘深院院巷萧,浊酒甘美美酒酌。”说完,周仓径直坐下。 时间缓缓的的过去,荆云风甚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两句诗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第一句开头潇湘,结尾巷萧,中间还有一个重叠字;第二句也是如此。倘若是生拉硬拽的拼凑出来,不仅找不到工整的感觉,反而还会给人一种画蛇添足的可笑感。倘若是不那样对,又感觉句势上输人三分,正在她左右为难之时,旁人处处不悦之际,刘沁站了出来。 “庭前路遇箫笙客,客起笙箫酒一盅。” 听闻此句,周仓突然就站了起来。哈哈一笑,拍手乐道:“刘兄一句却是把全诗点活,哈哈,不错不错!” 荆云风听了也是心中一动,潇湘深院,突然来客,两人志同道合,饮酒奏乐,箫笙同鸣,举杯相饮,好不欢快惬意的场景。虽然句式上输了那么一大截气势,但刚好就把整诗点活,也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抛玉引砖的佳作吧。 两人还待喜悦关头,那周仓却又深吸一气,诵道:“青锋寒月凝霜,举杯世事无常。手中剑杀万千首,来两人誓斩一双,血染剑成殇。” 猛然之间听闻此语,两人背心不禁一寒。这词中处处杀人之意,闻之骤然心惧。 想了想,荆云风果断认输。 见得二人认输,周仓哈哈一笑,继续诵道:“胸中杀意正盛,探前路何人敌?怒发冲冠山抖擞,萧萧江湖谁人歌,雁门关独酌。” 待周仓兴致散去,荆云风这才踏步上前,拱手道:“没想到周大哥不仅管理得好一个大山寨,而且还满腹经纶,文武双全。第一场比试,你赢了!” “第一场?”听完此话,周仓不喜反疑道。 “是啊,你说了规矩由我来定,咱们三局两胜,第二场就比试轻功吧!” 周仓将那双眼突然一睁,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第二场就由沁哥和你比,从这里跑到那边山口然后再跑回来,谁先回来就算谁赢!” 规矩立下,刘沁便走进场中,摆好了阵势。 见得周仓还是呆立当场,荆云风便道:“周大哥,难不成你又想反悔啦?” “咳咳。” 周仓是在心眼里觉得是自己小瞧了这鬼灵精的丫头啊。 “反悔倒谈不上,周某人就是想打听清楚,确定说好了是三局两胜对吧?” “对,三局两胜,绝无抵赖!” “好,那我就来与刘兄讨教讨教这轻身腾纵之技。” 当下,两人站齐一线,静等着荆云风的号令,围观的人虽然还有许多,但有些却渐渐的散去,好似是对这比试并不感兴趣,或者是去忙活别的事情。 “开始!” 两人的比试在荆云风的口令之下一触即发,话音方落,那身形便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出。 周仓双手长伸,脚如御风;刘沁紧紧的压低身子,仿若一只捕猎的豹子。 二人不分前后,几乎是同时到达山口,返身回来之时,周仓好像是迟钝了一些。 很快,两人便跑了回来。 两人如风一般狂卷而来,身后还带起无数的灰尘,待尘屑散去,众人也惊讶得张大了嘴,就连荆云风也是一脸迷惑。 为什么?因为此时此刻两人就站在同一条线上,由于最后一刻无从看清,这结果却是有些不大好判。 “这……” 刘沁正欲开口,一旁的周仓却拦住他说道:“这局是我输了,刘兄弟赢了!” “啊?” 一声狂欢,荆云风就撞进了刘沁的胸膛。周围的看客们却一个个抓耳挠腮,不知所谓。 过了一会儿,周仓便道:“云风妹子,你看这一比一打了一个平手,第三场我们比什么啊?” “嗯,周大哥,既然是以武会友,自然就不能少下了武。第三场,我们就比试剑法吧,我和沁哥对付你一个。” 三人对立而站,周仓不禁吞了口口水。 “周大哥,你一开始就说,倘若我们赢了,就跟我们下山。那不就是说是我和沁哥一起嘛,难道您还想反悔不成,或者是你觉得打不过我们两个的话,你就再挑选一个帮手吧,咱们二打二也公平一些。” “咳咳,不必了,周仓接受二位的挑战。” 周仓话音刚落,旁边的小弟们便喊了出来。 “这不是耍赖嘛?两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众人声援自家大天王,这边声音刚停歇,那边就马上掀起,场面好不热闹。 “兄弟们!”周仓对着天空举起了手,大家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刘兄弟他们来者是客,再说我们是以武会友,让上三招,乃是礼数。何况我周仓又怎么会败在别人的手上?” “大天王!大天王……” 当下,众人又是一阵呐喊。 “取我剑来!” 一声令去,很快便有一个山民取来了两柄宝剑。周仓接过宝剑,横立场中,看向了对面两人。 正欲行动,荆云风连忙拦住了刘沁,道声:“慢!” “云风妹子还有何事?”周仓问道。 “周大哥,在来的途中,沁哥的宝剑已经损坏。”说着,忙把刘沁的佩剑抢了过来。 “锵”一声出鞘,众人不禁大乐,谁曾想到他时时都不离身的宝剑竟然只有半截。 “哈哈哈哈。”周仓大笑着走了过来,从手中分出一把宝剑递向了刘沁,道:“此剑名为承锋,是我劫掠一个山贼头目所得。今日便送将与你,也算是宝物赠英雄,良驹配好汉!” “还不快谢谢周大哥!” 如此宝物,怎能逃过荆云风的法眼。见得刘沁还像一个二愣子般呆立着,她便连忙从周仓的手中接了下来,口中不停道:“谢谢周大哥,谢谢周大哥!” 刘沁缓缓接过宝剑,微微一出鞘,便感锋芒毕露。当即拱手谢道:“多谢周大哥!” 周仓压下他的手,道:“不必客谦,咱们快些开始吧,一会儿该准备晚上的夜食了!” “好!” 当下,三人摆开阵势,手中剑轻轻摇曳,暗中决紧紧掐捏。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便是打在了一起。 这边剑声一起,众人呼啦一声就围了过来。一个个不是鼓掌就是大声叫好,看来,这种样式的比试才是他们爱看的热闹。 场外呐喊声不绝,场内三人也是打得不可开交。 周仓剑意大开大合,刘沁则是快捷迅猛一路,二人进招拆招,荆云风则是瞅准时机,加入战场。横掠书剑,拔身又出。或是刘沁身险之时加入,应付不及时又会将他换出。 二人随心如意,配合密切。周仓剑风虽强,却是拦不住他们二人如此的软磨硬泡。虽然心中明了,奈何身不由己。 转眼已是三十回合,此时荆云风与之相对,刘沁场外横剑寻隙,只要周仓露出一个破绽,他马上就会加入战局。 二人又斗十来个回合,眼见周仓步步紧逼,荆云风连忙向后急退。周仓心中一喜,还未进招,身形却又连忙往后一纵,横剑一挡,正好是刘沁的一招“凤来兮”。 见得刘沁没有得手,荆云风长剑浮动,直直长取周仓心口。 周仓是何许人也,哪能让他如此轻易的就靠近自己。见之剑锋深寒,手腕一翻,瞬间就化去了刘沁的剑招,随后身形一纵,斜斜一剑便向荆云风削来。 第五十三章 奕剑会武输一招,山前偶遇小少年 第五十三章奕剑会武输一招,山前偶遇小少年 如此一招,荆云风也是心惊不已。慌忙之间连忙止住身形,倘若再往,便会一头扎到对方的剑尖之上。 半招吓退荆云风,回手一剑,周仓又袭向了刘沁。 刘沁方才正在担心荆云风,如此紧要关头,他哪里又能料到周仓乃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此时危在旦夕,慌忙之间他就连忙朝后滚去。 然而周仓不依不饶,纵步又是一剑长刺。此时刘沁倒身于地,眼见剑将及身,却是有心无力,回天乏术。 就在这紧要关头,荆云风赶了过来,“当”一声巨响拦下此招,转瞬又与周仓打成了一团。 场外众人一个个都是鸦雀无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场中,生怕自己的一个疏忽就会错漏掉其中一个精彩的细节。 场中两人战得不可开交,刘沁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不仅没有心中生惧,反而是剑锋一转,重新又杀入了战局。 听闻背后风响,周仓回手就是一剑。当下二人夹击,周仓竟是游刃有余,丝毫没有半分身处下风的样子。 又过得五十回合,周仓卖了一个破绽,骗得刘沁一招之后,手腕一转对着荆云风就是一阵急攻。 回过神来,由于担心荆云风,刘沁又是连忙长剑相向。哪知道周仓这次又是声东击西,长剑回转,下一刻就指在了刘沁的胸口。还未得意,便觉得脖颈处一阵冰凉。 暗中苦笑,他便把那剑收了回来。转过头来,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剑主人,不是荆云风又是何人。 “周大哥,得罪了!” 周仓笑着摇了摇头,道:“虽然是我输了,但是刚才我能轻易的杀掉刘兄。” “如果周大哥杀了沁哥儿,我就会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听完此话,周仓顿时拍了拍手,笑道:“世间奇女子,罕有罕有,佩服佩服!是周仓输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同二位下山!” 二人目送着周仓带领一群头领们离去,心中一事落定,站在这场中却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云风,我们走走吧。” “嗯。” 两人漫步在这山寨当中,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或是路边歇歇脚,或是山边看看美景,心中爱慕你侬我侬。 吃过晚饭之后,山寨当中又举行了篝火晚会,场中欢乐,自是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就将三人送到了出来,行到山口,接过宝马缰绳之后,周仓便叫住了众人。 “诸位兄弟,周仓只是去去几日,不久便回,大家不必担心,看好家里便是。” “大天王,您就放心吧!” 正要走,马涛又拦住周仓道:“大天王,真的不带上几个兄弟前往吗,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啊。” “兄弟放心,有刘兄和云风妹子一起,不会有事的,兄弟们,就此别过了!” 目送三人远去,众人也将裴元绍围了起来。 “二天王,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裴元绍坐在山路边的大石头上,看看山下已经远去的人,又回头看了看众人。 “老马,老李,你们两个回去叫上山寨里的好手,晌午随我下山。” “是!”两人领命而去,其他人也渐渐散去。 秋荒野林山杂意,一路秋风没(mo)马蹄。马蹄裹风,扬沙卷尘。来之前,两人荒野探山,不是迷路,就是饥餐果腹;如今回转之时,高头大马,当真是风光无限。 行至山口,三人便将马缓了下来。 “周大哥,你的轻功和剑法是故意让我们的,对吧。”荆云风歪着头笑道。 “哈哈哈哈。”周仓道:“你这丫头,鬼灵精怪,什么都瞒不过你。” “周大哥,那你为什么要故意输给我们啊?”荆云风又道。 “唉……”周仓叹了一气,顿了顿才道:“其实你们不来相请,我也要下一趟山。前些日子,山上传来密报,说是有一伙人正在芒砀山附近结集。过些日子,将会有一位周仓慕名已久的大将军从古城方向经过。所以我得去打听清楚,这伙人是不是想密谋有害将军的事情。”说到此,周仓眼中竟是闪烁起了无数崇敬的光芒,缓缓又道:“谁知道你们俩竟然来了,周某便索性帮上你们一把,顺便趁着这次下山查探一番。你们知道,山寨事情繁杂,即使我是大当家的,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已啊。” 听完,二人点了点头,一会儿刘沁又问道:“周大哥,那我们是先去何处啊?” “刘兄弟,不瞒你说,周某曾与你师父陆放是太平道中人,相识已久。” “啊?黄巾军?” “正是,陆放乃是大贤良师张角指定的天师,天师一职,向来是号令三军,统帅各方的重任。六年前,黑山军设局坑害了我黄山军和朝歌军。我五十万众就仅剩下百人逃生,朝歌军更是全军覆没。陆天师这才冷心隐去,陆天师一向把持道义,最见不得那种为了金钱私欲抛弃大道的同人,如今天师又聚众于芒砀山,恐怕是想要摆下一个大局。我们得赶快去,说不定还能救下天师。” “啊?周大哥,既然如此说的话,那沁哥儿的师父为什么又要抓他们的父亲?”荆云风诧异道。 “这个我也不知,也许,需要这些人来设局吧?” “嗯……” “你父亲是?” “我爹是荆严。” “荆严族长?” “你认识他?” “哈哈,荆大哥可是我的八拜之交,当年他还救过我一命呢!走吧,咱们先去芒砀山,总之到了那里,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周仓口中的称呼真是呼之即来,叫人家妹子,又称她老爹为兄弟。辈分乱得如此,不愧江湖中人,豪爽,洒脱。说完,他也不管二人,拔马便跑。 二人一见,也是连忙夹紧马腹,缰绳长伸。 芒砀山与卧牛山相距不过两百来里,早上出发,傍晚便已到达。由于两人当时去的时候走的是山路,再加上停停走走,分心岔道,这才浪费了那么些日子。来的时候一路快马加鞭,康庄大道,才会如此的神速。 三人来到山下茶棚,见之无人,索性就把马栓在棚外。歇得一会儿,便由前山取道,登山而去。 这次是登门造访,以及是荆云风自己回自己的家,没必要再走什么野路子。 来到半山腰,却见一个少年鬼鬼祟祟的倚在山头,不时的朝着山里观望,好像是在探查什么东西的样子。 “你是何人?” 那少年见得有来人,面露恐惧,拔腿欲跑。然而他快,刘沁和周仓更是快上三分。 少年方跑得两步,就被周仓和刘沁一左一右的挡去了退路。 只见他满脸污泥,衣服却是干净如新。神色慌张,右手紧紧的藏在身后。 “小懿?”荆云风站了出来,诧异道。 “风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见得荆云风,少年不由得喘了口气。 “我……你怎么在这里啊,还弄成这个样子?” “我……我,风姐姐,族里面有大事发生了。” “什么大事?” “上前天来了七八个人,说是送礼拜山的。对了,来的那个人叫做樊阿。” “樊阿?”刘沁惊讶道。 看了他一眼,那个少年不禁悄悄的远离了刘沁两步,接着道:“义父就叫我先到老柳叔家住上几天,可是义父一直都没有来喊我。昨天我让老柳叔帮我去看看,柳叔去了之后,一直到今天都还没有回来。” “啊?” 听得此话,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你怎么不自己进去看呢?”刘沁问道。然而那少年却不答话,他一直都在悄悄的远离刘沁,这会儿,都快挨上荆云风了。 第五十四章 夜幕之时探村寨,地窖之前大出手 第五十四章夜幕之时探村寨,地窖之前大出手 “周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小兄弟,怎么称呼你啊?”周仓亲切的问道。 “在下司马懿。”青年回道,谁曾想到,此人乃是“司马八达”其中之一。不过这时,他还没有出名,由于惹下了祸事,被同乡的周生追杀,无奈之下,隐士胡昭才将他带到了好友荆严的门下,躲避仇家。此是闲杂,暂且不提。 “司马兄弟,这几日族中都不曾有人出来吗?” “嗯,就只见一些外面的人进来,没有人往山下去。” “大概来了多少人?” “这几日前前后后差不多进来七八十人了。” “嗯……”周仓不禁沉吟,半晌才道:“接下来我们三人也要去族中,你去不去?” “我……我,我就不去了。” 对于他的怯懦,周仓并没有说些什么。 “那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您请说。” “今天夜里会有一帮人马过来,领头的叫做裴元绍,如果你见到了他,就告诉他我们已经进山谷了怎么样。” “卧牛山二天王?” “嗯。” “你……你是谁?”司马懿不禁心惊。 “我叫周仓!”周仓微微一笑,招呼二人向着山谷而去。徒留司马懿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寨外。躲在山口探头望去,那小巷、门庭之间寂静无声,空无一人。不仅没有人声,就连平日里的鸡鸣狗吠都不曾听闻分毫。 “不会是……” “不会的。” 刘沁紧紧的握住了荆云风的手。 “你们俩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周大哥?” “人多杂乱。” 周仓轻手轻脚而去,一炷香之后又退了回来。 “怎么样周大哥?” “咱们先去寻个地方落脚,等天黑了再来。寨里面有好多守卫,现在进去容易打草惊蛇。” “好。” 此时日落黄昏,不多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伸头往山下一望,这个山寨里面有人的地方也亮起了火把。 三人相视一笑,欺身下山,一路探进了山寨之中。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荆云风简直是如鱼得水,两人跟在她的身后,一路便朝着有人的地方探去。 越往里走,便时不时的传来低声话语的声音。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你说我们好好的待在山寨,时不时下趟县城,大把的女人,大口的美酒。干嘛要跑到这里来受这鸟气。” “嘘!你小声点,要是当家的听到了,非要你好看!” “省省吧,他们在找什么你知道吗?” “找什么啊?” “找长生不老药啊,他娘的,都这么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会相信这个?” “哈哈,你小子,胆儿挺肥。” 远处两人正自议论,突然一领头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咕些什么呢?” “啊?” “孙当家的,没有没有。” “叫你们去给那群人送饭送了没有?” “送了送了。” “那就好,快四处看看,要是坏了事情,不仅是我们没有好果子吃,就连你们也一个都跑不了。” “是,是孙当家的!” 领头的渐渐走远,那两个卫士却傻不愣登的对着三人藏身之处而来。两人一边骂骂咧咧,时不时骂得痛快了,还会发出异口同声的低沉笑声。 待得两人走近,三人几乎同时出手,心照不宣。 闪身进屋,待两人回过神来时,那脖颈之间早已是刀剑及身。 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突然想起一声闷哼,好像是周仓解决了手中抓住的人。 紧接着,屋里便响起了他压得低低的深沉的声音。 “接下来我会解开你的哑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果敢乱说,或者是呼救,他就是你的下场。” 听得此话,不仅那个卫士心中忌惮,就连刘沁和荆云风两人也是背心发凉,畏惧不已。想这周仓,百万军众之统帅,战场厮杀,向来是出手干练。 “你们是什么人?” “我……我们是乌鸦山的山贼。” “张牛角的黑山军?” “嗯……是,好汉饶命啊。”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前……前几天陆放邀请我们当家的……说是……说是这里有宝贝……” “守陵一族的族人呢?” “长老和族长大头领他们被带走了,其他老人,孩子都关在地窖里,年轻的死的死,伤的伤,没多少个了。” “你们在村子里安排有多少人?” “这……” “嗯?” 卫士喽啰抖抖擞擞说道:“孙当家、陆放的弟子徐虎,还有其他的二十来个兄弟。” 那喽啰说完,“呃”一声闷哼也将头沉了下去。 见得二人面色惨白,周仓说道:“我只是将他们打晕过去了,云风,你们寨子里什么地方有地窖?” “村里面都修得有……对了,翠儿姐姐家那里是最大的。” “好,我们去那里!” 计议落定,三人当即又踏着夜色而去。然而越往前走,沿途的巡逻卫士也就越多,不过也正好证明,几人并没有找错地方。 夜色正深,这深秋之季,一到夜晚就会莫名发冷。 远远便见那窑洞门口烧得一笼好篝火,柴火噼啪,围坐在周围的十来个人也是聊得欢愉。 见此,三人不免无奈,想要从此过去而不被发觉,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隐身了。 然而三人不会隐身,所以周仓站了出来。 “什么人?” 很快,他就被众人发现,呼啦一下,十几人便抽出刀兵围了过来。 “太平道周仓!” 周仓提剑便杀,毫无怜悯。见他动手,躲在暗处的两人也拔剑冲了出来。 一见对方率先动手,这边的众人也大喊着冲上了前。 外面杀得正酣,窑洞内又冲出来五人,当首者,正是徐虎。 “沁哥儿?” 场中的刘沁也看到了他。 “虎子?” “你在干什么呢?” “我倒是想知道你在干些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师父正在山里,咱们……” 眼看众人停手,不远处却奔来了七八个人,几人飞快而至,亦是刀兵相向。 “孙大哥,且慢,是我师兄他们。” 来人正是孙轻,只见他一身束装,手中紧握两柄追魂夺魄锥。 “周仓?” 他一声喊,顿时便将众喽啰吓得连连后退。 “没想到孙兄弟还认得周仓,当年你们黑山军坑害我黄山五十万人马,今日见你,甚是想念,待我拿你狗头祭我兄弟亡魂,再去拉张牛角他们来陪你!”周仓笑道。 “你!”孙轻哑口无言,一旁的徐虎却怒道:“口气不小,有种你就放马过来!”说着,还取下了手中的大刀。 眼见周仓要动,刘沁连忙拦住他道:“周大哥,我师兄弟还有些远仇旧怨。” 周仓一听,点头道:“好。”随后伸手指向孙轻,不屑道:“你来接我两招!” 说干就干,说打就打。看他剑法飘逸,杀气纵横,哪里像是卧牛山上败给两人的路数。 当下众人又是乱战,刘沁却和徐虎站在了场中。 “师父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已经变了。” “你才离开几天,胳膊肘都向着外面了?” “虎子,你爹斗大个字不识,我爹半辈子都呆在了村里,他们又怎么会去许昌?” “那他们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是被别人劫持了,而云石村周围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我爹的人,就只有师父一人。” “那你是说师父抓了我们的爹了?” “我还没有证据。” “哈哈哈哈。”徐虎虽然大笑,但眉目之间却是有些猜疑。然而一想起心中的佳人,手中也有了三分力气。 第五十五章 大打出手败孙轻,摆炉设疑熬解药 第五十五章大打出手败孙轻,摆炉设疑熬解药 “刘沁,你我兄弟一场,你走吧,见了师父我不会说些什么的,刚才说的那些欺师灭祖的话我也权当不曾听过。” “唉……” 刘沁长叹一气,随后举起了手中的剑。 “虎子,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给你说,你才会相信,但是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那便战吧!” 这边两人交手,那边两人却是打得生猛。 场中周仓剑剑皆是杀招,才过得二十来回合,孙轻的身上已是受了几处轻伤。其他的喽啰就不用说了,根本就不够荆云风杀。 只见她剑风四溢,鲜血飘洒,由于亲人们生死不知,她也是把生死置之了度外。众黑山军喽啰在太行山里娇生惯养,平常都是欺负欺负小老百姓,哪里见识过如此恐怖的杀招,要不是领头的还在,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又过得十回合,孙轻已是连连败退。 “孙轻!”一声大喝,周仓迎面而来。 如此紧要关头,孙轻却是怔在了当场。 长剑甫动,白刃而红。 孙轻肩头中剑,夺路就跑,见之跑远,周仓提剑便对着徐虎奔去。 刘沁一见,连忙低声道:“快走!” 这边徐虎也不傻,眼见周仓大显神威,自己哪里又是敌手。而且旧伤未愈,也只好先行撤退。 一伙人灰溜溜对着山后逃去,二人也赶紧拿上火把,正要去追,却是被周仓拦住,道:“先去地窖,救人要紧!” 刚一下来,一片惨像就印入了众人的眼里。 只见地窖内到处都挤满了人,有斜斜坐着的,有横横躺着的,有无精打采的,也有哼哼唧唧的;还有很多,则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四叔?” 荆云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当中的荆从法。 荆从法费力的抬起头来,见是荆云风,眼中也闪起了泪光。 “风丫头,你怎么……怎么来了啊,你……你快走,快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仅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精神,就连说的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四叔,您这是怎么了?我爹和大伯他们呢?还有奶奶呢?” 荆云风泪流满面,荆从法也是悲伤不停。 “他们……他们被陆放抓走了,陆……陆放就是那个……那个樊阿,那个恶人……老夫人……老夫人哪里受得了这个罪……”荆从法说着,却是哭了起来。他那哭也是毫无气力,哭声沙哑,泪流不停。 突然,周仓把他的脉门抓到了自己的手中。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对两人说道:“他们这是中毒了,村里有没有药堂?再迟一些,估计你师弟他们就带人来了。” “有!”荆云风点了点头。 “好,你带我过去,刘兄弟,你去生七八垄火,记得要旺一些,顺便找口大锅烧好热水,如果有人来就大声喊我们。” “是!” 周仓俨然一副头领的模样,条令口号也是信手拈来。 当下刘沁去找锅烧水,两人前往药堂寻找解药。 一路狂奔,荆云风强忍着泪水,心里不住碎碎的念叨:二叔已经走了,其他人可不要这样啊。父亲、大伯、四叔…… 片刻功夫来到药堂,推门而入,周仓索性燃起了火把。探头一看,他便长喘了一口气。回首问道:“风妹子,你知道哪里有绿豆吗?” “绿豆?” 荆云风心不在焉,好似没有听见。 “嗯,绿豆。” “知道。” “你拿着这些甘草,回头去和绿豆煮在一起。”说着,周仓递过来一抽屉甘草。 “是!” 待荆云风走后,他又将一抽屉药材打成包袱背在了肩上,嘴角竟然还浮起了一抹坏坏的笑容。模糊可见,那盒子上写着两个大字——巴豆。 地窖处刘沁把柴火已经烧得很旺了,火上架着的大铁锅里,水也是沸腾得不可开交。 眼见荆云风吭哧吭哧的从巷子里跑了出来,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双手接下她的包袱。 入手一沉,不禁嘟囔:“什么东西,这么沉啊?” “绿豆。” “绿豆?” “嗯,绿豆。” 还想问用绿豆来有什么用途,但见得荆云风一脸焦急,他也就止住了话头。 “周大哥吩咐放水里煮。” “哦。” 嚓啦一声,一整袋绿豆全被下了锅,由于力头太大,锅中的沸水还漫出了许多,散在哔啵不停的火苗上,转瞬就变成腾空而去的白烟。 “你小心点。”荆云风忙道。 “没事。”顿了顿,刘沁又道:“云风,接下来怎么做?” “周大哥没说,等他来再看吧。”荆云风道:“你在上面招呼着,我下去看看。” “嗯。” 刘沁点了点头,目送荆云风走进地仓,又将那柴火烧得旺了一些。 过了差不多半刻来钟,周仓也搭拉着几小包东西赶了过来。 “周大哥!”一见周仓,刘沁犹如看见主心骨一般,高兴的招呼道。 周仓点了点头,也不做声,取下包裹,将其中的东西抖进锅里,却是些陈皮、豆蔻。其他沉入水底的,就不知道到底是何物了。 “云风呢?” “在下面呢。”刘沁指了指地仓的方向。 “你去和她把荆长老扶上来,差不多了。” 刘沁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差不多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点了点头,向着地仓而去。 将人扶上来时,柴火边又多了一大堆草皮树叶,还有两只满满装着汤药的木桶。其中一只上面还细心巧妙的飘着一只葫芦瓢。 “法兄。” 听见呼唤,荆从法费力的抬起了头,这一抬头,就仿佛抽光了他全身的力气一般。若不是刘沁和荆云风死命的拽着,估计他马上就会像烂泥一样软倒在地。 只见他长长的吐着气,道:“周兄,让你看笑话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仿若蚊蝇一般。 周仓抿了抿嘴,伸手舀起半瓢汤药递了过来,道:“这是我配制的汤药,应该会有效果,时间紧迫,粗糙了一些。” 荆从法向来不是慢条细理之人,虽然那汤药之中尽是捣碎的绿豆和陈皮甘草,他也并没有多少顾虑。 在两人的帮忙下凑嘴喝了两口,一时间,竟感觉到腹中传来了几分温热。又喝三两口,他竟是摆开了两人的掺扶,自己拿着水瓢喝了起来。 “咕咚,咕咚……” 喝水的声音夹杂在柴火噼啪声之中,不仅不见消色,反而还一声比一声响亮,就如同那盛夏里饮水的老牛一般。 三人六眼,目不转睛,虽然荆从法老脸煞红,但那瓢中汤药却仿佛是如同琼浆玉液一样,令他久久不能自已,饮之不够的感觉。 一连喝了两大瓢,这才将瓢拿离了嘴。 “呼……” 一口长气竟呼了几个瞬息,抬起头来正要说些什么时,却是慌忙之间猛踏两步,出了人群。 “四叔……前辈……”两人正欲发问,周仓却连忙笑着打断道:“法兄!”说着伸手一指,竟是地上那堆草皮树叶。 见得此物,荆从法眼中忽闪一亮,伸手虚空一抄,拔步对着暗处就是一阵狂奔。 “周大哥,我四叔他这是?” 荆云风一脸担忧。 周仓却微笑道:“不必担心,药到病除。” 话未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怪声,那声音如同将一块破布撕开,慢慢的撕,逐渐撕成两半所发出来的声音一样。冗长、断断续续、闻之令人尴尬不已。 一时间,周仓更是放声大笑,刘沁则是铁牙紧咬,暗中憋劲。荆云风羞红着脸,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第五十六章 秋风山岗冷潇潇,山下又来强援助 第五十六章秋风山岗冷潇潇,山下又来强援助 “好了好了。”周仓忍着笑意道:“别闲着了,快将其他人都扶上来吧。” “嗳!”刘沁应道,没来由却是一串哈哈喷了出来。 荆云风一听,伸手便打。 “别跑,让你笑!” 后面扶上来的人情况也是大同小异,眼见他们目光闪烁、面色不对时,荆云风和刘沁便连忙重新跑入地窖。 一时间,这小山村里处处皆可闻那碎撕破布之声。人人从那暗处出来,都是一脸的尴尬与窘迫。 荆从法也不另外,只见他红着老脸,正不停的往柴火中增添着新的柴禾。 这边忙活得正是热闹,那边周仓却佝着身子在柴火边炮着什么东西。见忙活得差不多了,他便吩咐道:“刘兄弟,你再到那边多生几笼火,烧得越旺越好。” “是。” 刘沁领命而去,那些恢复些许力气的村民们也帮着拾递柴禾,不一会儿,五垄热焰冲天的柴火堆就摆了出来,十几垄篝火热浪翻腾,直将此处照得通体彻亮。 “乡亲们,快来烧东西吃啦!”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大伙呼啦一声就凑了过去。 放眼望去,众人围着柴火,有烧番薯的、有烤煎饼的、还有炮烙玉米的。大家一边说笑一边忙活,根本就看不见有一丝大敌当前的感觉。 山岭上秋风阵阵,寒气瑟人。徐虎一行人在此已蛰伏了良久。 方才落败,倘若就此回去,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肯定是逃不了的。所以他和孙轻便在此处停了下来,倘若打听得些有用的情况,回去也不至于全无功劳。 “嘶……” 山风袭来,徐虎不由得打了个摆子。 “徐兄弟,如此下去也不是一个事啊。” “孙大哥,那当如何?” “你看。”孙轻指了指山下,道:“那柴火越烧越旺,肯定是又来了人,咱们在这里埋伏,且不说能否有用,光说周仓他们以逸待劳,最迟明早,定然会攻上山来。到时候,我们冷了一宿,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告知大头领他们,让大家有所准备也好。”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你先回去禀报,我在这里盯着,有什么异状我也好前来告知。” “也好!” 孙轻走后,徐虎不禁心中打结。脑中不断的旋转着方才刘沁的话语,“师父怎么怎么样……师父如何如何……”所有的话语最终都好像全变成了——师父是坏人,师父是坏人……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切都是…… 身子压低在这树丛里,脑子里却是回想起了这几日在芒砀山的所作所为。守陵一族乃是师父的深仇大恨,换做是自己,估计会更加残忍吧?想着想着,却又是想起了那一袭倩影。有师父他们的保护,她应该不会有事情吧……她真的会嫁给自己吗?师父真的会同意吗…… 山上冷清,山下却是格外的热闹。大伙有说有笑,周仓一行也是围在篝火之旁,烤炙着食物。 “法兄,陆放现在身在何处?”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荆从法的脸色就拉了下来。 只听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应该是去了祭坛,起先我们一直以为他是樊阿,谁知道他还带着人皮面具。” “黑山军也来了,看来我猜得不错了。” “周大哥,你猜到什么了?”荆云风也凑热闹蹿了过来。 “这是族中机密,只有族长和几大长老知道。”荆从法正色道。 “那周大哥怎么会知道,还有那个恶……陆放!” 荆云风嘟着个嘴,一脸的不信,想要脱口而出恶贼二字,但看在刘沁的面子上,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 “唉……此事说来话长啊。当年,你二叔在山下救回一人,为了替他治伤,便将他带到了族中。二人聊得投机,便结成了八拜之交。这个人,化名樊阿,也就是陆放。” “后来呢?”刘沁也十分好奇。 “时间一长,族人们也渐渐的接受了陆放,可是陆放千不该万不该,偏偏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这些周某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爱上了族中的圣女,并且怀上了一个孩子,如此才惹来众怒。” “啊?” 荆云风不禁大为出奇,这段奇闻她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 “大族长,也就是你爷爷。”荆从法看了看荆云风,继续道:“大族长怮不过八大长老的强词硬理,不得不下令安排人手埋伏了他。”荆从法长长叹息,半晌才道:“那天天气很好,陆放在你二叔的帮助下才得以逃脱,圣女却没有那么的好运……” 正说着,深巷里传来了一阵人声。众人望去,当首者身形五大三粗,粗犷的胡须犹如荆棘一般插在脸上。 只见他身前还抓着一个少年,走出人前,张口哈哈便道:“大哥,没想到这守陵一族还有那怕死的小鬼!” 见得来人,周仓也大笑着迎了上去,他拉着荆从法,边走边笑道:“这位是守陵一族四长老之一的荆从法荆长老,法兄,这些都是我卧牛山上面的兄弟,这位是裴元绍、马涛、李传勇、萧泽明……” 周仓一路介绍过去,裴元绍、马涛刘沁两人都认识,倒是那李传勇、萧泽明是新面孔。 一一介绍完了之后,周仓便拉过那少年道,这位小兄弟是我安排在山前接应你们的,怎么算是怕死啦?” “大哥你不知道!”裴元绍踏上前两步,指着少年道:“这小子,老子让他带路他硬是不来,说了半天,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就是没用,兄弟们便将他捉了上来,一路上竟是脸色发白,笑煞人也!” 说完,众人不禁大笑。 “他是我弟弟,不准欺负他!” 眼见荆云风为他撑腰,少年连忙甩开周仓的手,跑到了荆云风身后。顿时,又逗得众人一阵好笑。 “大哥,陆放那厮在何处,兄弟们解决了他,也好快些回卧牛山潇洒啊!” “住口,天师名讳也是你们随便乱说的!” “他……” “当年之事,全在黑山军头上,要不是天师的一封书信,我等也只能步于毒的后尘。” “大哥吩咐,兄弟们自然遵守!” “好。”周仓沉声道:“此时天师应该还和张牛角他们周旋,一切应该还在天师的操纵之下,此事不能心急,先把兄弟们安排好,咱们从长计议。否则误了天师的事情,咱们担当不起!” “得嘞!” 不多时,空地中又添上了七八堆柴火,火苗爆裂,热焰不断的向着苍穹舔舐而去。 看着周仓一行商议,刘沁也识时务的退了出来,他和荆云风靠坐在柴火边,那少年也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一样靠在荆云风的身旁。 山下人声鼎沸,山上的徐虎也是早已发现。凑头一望,简直人影相绰,用那人山人海来形容也当是不为过。 如此一来,徐虎也只好招呼兄弟们撤退。一行人悄悄隐向暗处,山下也渐渐的停止了喧闹。 不多时,天边也是露出了鱼肚儿浅白,两人也不知道如此迷迷糊糊的睡了多久。 睁开眼时,周边的众人早已准备齐全,挤到人群之中,便见周仓犹如一个点兵的大将一样,正站人中,发号施令。 “裴兄、马兄,你带领天地两队人马作为先锋,直捣祭坛;李兄你带 玄队走小路负责接应裴兄他们;萧兄,你带领黄队的兄弟们绕到后山去守住路口,只要有人敢来,就别留下一个活口!” 第五十七章 守陵一族大危机,陆放荼毒血手命 第五十七章守陵一族大危机,陆放荼毒血手命 “放心吧,大哥!即使是只苍蝇想要从我那里逃下山去,兄弟们也得探探它是公是母!” “哈哈哈哈……” 众人热血,荆从法却踩入人群,道:“周兄,那我呢?” “法兄,你伤势未愈……说着一边扭动着胳膊大腿,直把众人逗得又是一阵大笑。 “好吧”话未说完,荆从法便喝道:“哪个鳖孙说的,老子好得不得了!”他一边!”周仓止住笑意道:“那就有劳法兄带领兄弟们前往祭坛!” “周大哥,那我们呢?”如此热闹时刻,怎能少了荆云风。 “哈哈,你和刘兄跟着我,负责保护周某人的安全吧!” “哈哈,保证不辱使命!”他二人如何不知,周仓这是为了保护他们,周仓是何人,还需要别人来保护吗? “出发吧!” 大伙吆喝着对着山岭而去,犹如洪流一般,只是这洪流,是朝着那高处而去的洪流。 此时的祭坛,早已面目全非,经过陆放等人的一宿折腾,只见殿上处处都是深逾数尺的大坑,堂上的香烛贡品,亦是零乱的跌落在地,一片狼藉,就连那些密室内的尸骨,也全都被拖出来堆成了一堆。 荆严和族中的一众老人五花大绑的被捆在中间,眼前就是他们那被人蹂躏的先祖,他们就这样与自己的祖先对视,从来都没有过这么近距离的对视。 每一个深谙的眼孔以及每一个骨缝都是如此清晰的印入眼帘,刻在心底。 族人口中断断续续的哭喊,脸上的泪水从未有一刻止歇。唯独那荆严,面色凝重,虽被捆绑得不能动弹,但眼中却是杀气凛盛,倘若是眼神能够杀死人的话,此时此刻他早已将陆放一众千刀万剐、凌迟加身。 黑山军等人已将这祭坛翻了个底朝天,此时众人皆是颓然的、零乱的坐着,陆放的一身白衣也是沾染了不少的泥土。 他坐在墙边,轻轻的将双眼闭上,好似闭目养神一般。 众人见他如此,也是不敢透露声色,就连一呼一吸都好似小心翼翼。那些断断续续哭泣的守陵一族之人,此时也渐渐的收住了声息。一时间,整座祭坛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静,诡异的静,出奇的静。 就在那最静、静得令人诡怖的时刻,徐虎带着一队人马闯了进来。 人还未到,他便大声呼道:“师父,不好了,不好了师父!” “什么事情如此惊慌失措?” 听得陆放的话声,再一见如此“惨烈”的状况,他连忙就停住了身形,偷眼瞧了瞧不远处的陆月蓉,狠吞了一口唾沫才道:“刘沁为守陵一族搬来救兵了!” “嗯?” “不会的,刘沁不会这么干的!”陆放还未说话,陆月蓉便连忙替刘沁开脱道。 待见陆放还未开口,徐虎便喝道:“此时此刻他就在山下,不信你就去看!” 话音方落,心中却是一痛,没想到,没想到啊,到了现在她还偏袒着他。如此一来,心中那仅存的愧疚瞬间消失一空。 看了呆站一旁的孙轻,又道:“对了,孙轻孙大哥也……”还欲待说,陆放却挥手打断道:“都来了些什么人啊?” “卧牛山周仓!” 听得此句,陆放不由得心中一喜,脸上却格外的平静。好兄弟,接下来,这棋局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 转头看了看张牛角等人,顿了顿才道:“张兄,有劳你去安排一二了。” 张牛角竖起大眼环视一周,道:“放心吧陆兄!”说完伸手一招:“兄弟们走!” 他一走,褚飞燕、王当、王度两兄弟就跟了出去,孙轻看了看,也七分无奈三分不愿的跟了出去。杜长却在角落里坐得稳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并没有听到方才这个事情一样。 刚才张牛角带走了一大半的人马,他们走后,这大殿里也空出了许多。 “好了。”半晌之后,陆放揉了揉额头站了起来。只见他缓缓的走到了守陵一族众人身前,懒懒的说道:“找了一宿,也没有什么收获,看来,还是得请严兄出口帮帮忙了。” 话音方落,便见他的一双眼睛横了起来,顿时间他的周身仿佛升起了一团无形的杀气,阴寒,沁人。再加上那一大堆断手断脚,残缺不堪的白骨,场中众人顿时都是胆战心惊,背心发凉,胆小的双脚都不禁在瑟瑟发抖。 “呸!陆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荆云斌一口浓痰也是射得精准,不偏不倚,正好吐在了陆放的脸上。 得此一着,陆放伸手便将他抓了出来,随意一脚,直接把他轰到了墙边。 他摇摇晃晃的想要爬起来,但由于身中剧毒,努力了半天也是犹如一滩烂泥一样摊在地上。口中的鲜血不住的奔涌而出,整个人也渐渐的因为痛苦而蜷缩成一团。 “陆放,你与我族的恩怨并不关小辈的事情,当年是我祖上得罪了你,要惩罚你就惩罚在我的身上吧!” “哈哈哈哈,荆严,倘若就此给你一刀,你又怎么能够体会到那种痛失亲人的感觉呢!只可惜那群老东西都死得早了一些。”说着,他一指场中那些零散的白骨,道:“这么做,只是便宜了他们!” 他几乎是用吼着说出了此句,一瞬间,那双眼也仿佛罩上了一层血雾。 顿得片刻,他便将其中一个老者拉了出来。 他一手抓着老者的肩膀,一边问道:“荆严,土太岁在何处你说也不说?” 数个瞬息过后,见得荆严不为所动,陆放手腕一翻便将老者提得倒飞出去,喀嚓一声,老者就撞在墙上,见他倒在墙角,七窍流血,一动不动,想来是被撞断了脖子。 杀了老者之后,陆放一伸手又将一个老人抓了出来。 “荆严……”陆放还未开口,那老者便有气无力的央求道:“族长,族长……救命啊,你救救我呀……” “哼!”陆放不待荆严发话,五指并力,一个手刀就砍在了老者的头上。只一瞬间,那老者闷哼一声就软倒在地,鲜血也争先恐后的从他的鼻孔、眼眶、嘴巴、耳孔涌了出来。 见得陆放如此杀人不眨眼,一旁的荆从算和常惠封也是心惊不已。那荆云武更是不济,只见他双手扶墙,双腿颤抖,倘若不是扶着墙,他肯定也是软倒在地,犹如一滩烂泥。 此时,陆放又拉出了一个老者,也不问了,伸手便杀,就当着荆严和荆从简的面前杀。鲜血迸起,洒在地上。 他好像非常享受如此的轻薄于人命,待得那些鲜血洒落在荆严等人的身上,他的嘴角便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仇恨……燕子、孩子……爹爹在帮你们报仇,你们看到了吗…… 陆放一连杀了六个人,他的眼神平静,脸上几乎没有一丝的悸动。缓缓地,他伸手抓起了老族母。轻轻一带,就将老族母那孱弱的身体给扯到了荆严身前。 “你父亲当年杀我妻儿,今日我就用你母亲的鲜血来祭奠我妻儿的在天之灵,你可有异议?” “陆放,杀妻之仇,为父抵债,我死而无憾,但若是你要加害我母亲,他日我必将你千刀万剐。倘若你杀了我,我风儿也会寻你报此血海深仇。”荆严正色说道。 “哈哈哈哈……”陆放大笑,道:“好一个守陵一族子弟!” 荆从简银牙紧咬,想要做什么却始终都是无能为力。一旁的翠儿泪流满面,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似哭泣,但由于内功低微,中毒深厚,竟是没有一丝的声音。 第五十八章 错手杀去昔日恩,黑山一行落险地 第五十八章错手杀去昔日恩,黑山一行落险地 老族母奋力地直了直了身子,头颅抬得高高的,一脸的平淡不惊,就仿佛此时此刻身旁没有倒地不起的浮尸,身上没有逐渐干涸的血迹。 “好儿子,老身以你为傲,孤寡了这么些年,我也想去看看你父亲了!” “母亲,孩儿不孝……”荆严抽泣道,荆严知道,陆放今日并不是为了土太岁而来,芒砀山上上下下,陆放比在座的所有人都熟悉,土太岁的行踪又何须询问呢?荆严知道,陆放来收债了,收当年焚烧他妻子的恶债,说是死,不说也是死,所以又何必多费口舌。 “陆放,当年之事,全由老一辈人所起,如今老一辈族人就只剩下老身了,就让老身的死,结束这场恩怨吧……” 没有呻吟,没有鲜血,陆放做得十分的干净利落,但是他的双手,却莫名的颤抖起来。 “母慈子孝,演的真好,哈哈……” 过了很久,他才将那恶毒的目光笼向了一袭翠影的翠儿。 “荆严,你能体会到当年我的心到底有多痛了吗?”陆放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了翠儿的脖颈。 “陆放,你说过不杀青壮妇……”荆从算喝道,一见陆放那冰冷的双眼,却是把剩下的话吞入了腹中。 “荆兄,为得长生,区区几个蝼蚁之命罢了,陆师弟也是着急仙丹啊。”常惠封上前一步说道。 听得此话,荆从算也只好低下了头颅,不愿再见惨像,他好像是羞愧,又好像是自责,更好像是坚持,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翠儿的身体微微的发着抖,眼泪婆沙,却是没有一丝的声音。 “你谁都能杀,就是不能杀她。”荆严道。 “嗯?笑话,今日我陆放就没有想过要放过你芒砀山上面任何的一条性命。” “她是你女儿。” “什么?”陆放的双瞳突然之间大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呵呵……”荆严摇了摇头,苦笑道:“当年处罚圣女之前,族母发现了她已身怀六甲,所以偷偷的留下了这个孩子。而你的恩人,方才已死在了你的手上。”荆严费力的昂起头来,双眼通红的看着陆放道:“陆放,你说这世间的事,为什么会如此的造化弄人呢?我娘生前不许我告诉你,但是我也不愿意看见你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增添如此罪孽。” “啊……”陆放突然连退了三四步,手中的翠儿也因为没有了他的挟持,扑通一声滑落在地。 他的眼睛还是大大的睁着,好像是被荆严的眼神所吓到了一般。 场中众人都是大惊,个个都是一脸的诧异。唯独角落里的杜长还是一如既往,面无神色。 趴在地上的翠儿吃力的,缓慢的爬到了老族母的身边,终于发出了一些低微的抽泣声,但是那声音却断断续续,毫无力气。反而那眼泪是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便打湿了老族母的衣襟。 陆放还是呆呆的站着,他一脸的困惑与震惊,双脚不由自主的缓缓退去,待到墙角之后,身子一软便靠着石壁坐在了地上。双眼无神,好似丢了灵魂。 整座祭坛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安静下来之后,翠儿那断断续续而又凄惨万分的抽泣声也就变得更加的清晰明朗。 “荆从算啊荆从算,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好事,事到如今了,你还是执迷不悟吗?”荆从简说道,双眼死死的盯着荆从算,好似想要看出他这个亲生弟弟的心里,到底怀揣着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 “大哥,我很久之前就和你商量过,守陵一族一门三脉,他家形单影只,势力早就到了我们这边。可是你和二哥呢,整天跟在他们的身边像条忠厚老实的走狗。现在你来问我,我能说些什么?”荆从算说完,偷眼瞧了瞧陆放。 “你!”荆从简何时会料到他的这个弟弟会将话当真,当年他与自己说时,还以为只是酒后乱语,为了此事,当时还给了他一顿好骂。唉……世事无常,家贼难防啊。 荆从简很无奈,可恨的是族中出现败类,无奈的是身中剧毒,此时此刻就连说句话都好像是爬几十里山,趟几十里水一样。 “锵”一声交响,荆云武站了出来。 “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此事不能妇人之仁,必须杀之以绝后患!” 荆从算虽然没有口中答应,却是偷偷看了一眼陆放,随后不为人知的点了点头。 就在荆云武准备动手之时,祭坛外突然闯进来一魁梧青年。 来人正是徐虎,只见他急匆匆而来,一见到地上那六七具尸体,瞬间就怔住了双脚。一转眼发现陆月蓉安好无恙之后,那眼中的惊奇也就收了回去。 “什么事这么慌张?”常惠封上前道。 “他们杀过来了!” “谁?” “周仓和刘沁啊!” 一声惊,几人便看向了陆放。 陆放虽然呆坐半晌,但周围的事情他还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中。 只见他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襟,看了看径自趴在地上长哭无声的翠儿,然后道:“把她带上,杜长你负责处置这两个人,其他人随我来。” 话音落闭,他拔步就走,脸上没有半分诧异,就仿佛并没有发生方才的那些事情一样。 大伙如潮而去,一眨眼,这诺大的祭坛就只剩下了杜长和荆严、荆从简这三个活人。 杜长渡着步,行走在那几大堆白骨、死人与这两个活人之间。 “欲得长生,先得杀生。看来这陆天师是演了一出好戏呀,可怜我等黑山兄弟,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长生,只不过是入局引颈,偿命还债。哈哈,哈哈哈……” 他好像并没有杀荆严两人的打算,他来这里,也并没有杀人的打算。那他为何而来呢,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就这样,两人疑惑不解地目送他朝着山下而去。 人去坛空,二人也不做任何话语,盘膝坐好,安心运功疗毒。 山上风起云涌,山下更是热闹非凡。 话说周仓一行喝声震天而来,刚到老虎大洞,便见张牛角等人由洞中而出,于是乎,都是旧相识,何须报家门,扬刀挥剑瞬间就战到了一起。 周仓一行人多势众,且看周仓打头,左边是刘沁,右边是裴元绍,随后而来的是马涛、李传勇,三人和萧泽明乃是合称卧牛山四杰。再有是一身红霞的荆云风以及解毒恢复的荆从法等守陵一族之人。 张牛角等人慌张接手,所带喽啰也不过四五十人,势单力薄,哪里又是他们的对手。 战不到五十回合,转身就逃回洞中。 然而那老虎大洞哪里又是他们所熟识的,洞中千年钟乳石奇形怪状,窄道小径犹如倒搓麻柳数不胜数,无头续理。 如此一来,众人一哄而散,待逃到祭坛山下时,便只有七八个喽啰相随。粗略望去,就连孙轻也是不知了影踪。 “大哥,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啊!”褚飞燕道。 “那周仓……”王度话未说完,一旁的王当便忍不住呻吟出声。他连忙将话止住,一边察看王当的伤势,一边问道:“兄弟,你没事吧。” “哥,不碍事,那娘们心狠手辣,嘶……”说着,估计是扯动了肩上的伤口,痛得急吸了好几口气。 见得几人这般模样,张牛角将手中的长槊一挥,喝道:“待我去找陆放讨个说法!” 话音刚落,洞门口就涌出了十几号人。当首者一身干练,阔步而来,一抬手就将一具尸体扔到了几人脚下。随即喝到:“哪里走,胆敢犯我守陵一族之地,今日此人就是尔等的下场!” 来人正是荆从法,而那个尸体,便是孙轻。 孙轻一进山洞就迷了路,鬼使神差之下竟是遇到了曾被他折磨过的荆从法,如此说来,当是冤家路窄,今日之仇隔日就得所报。 第五十九章 周仓独上祭坛去,群侠乱武泯恩仇 第五十九章周仓独上祭坛去,群侠乱武泯恩仇 不一会儿,周仓一行也出现在了洞口,不用他招呼,大伙呼啦一声就将几人围在了中间,里三层,外三层,多出来的只好在外面又围上了三层。 如此一来简直是水泄不通,别说你想逃出去一个人,就算你是只苍蝇,多有两三对翅膀,也是插翅难飞。 “周仓,你与我们近日无仇,远日无怨。想当年,我们黑山军可是一直帮村着你们黄山军啊!”王度大声说道,声音竟是有些颤抖。 “哈哈哈哈……”周仓仿佛是听到了世间上最好笑的笑话,道:“你区区小将一个,怎知你家大渠帅的算盘?张牛角,好久不久啊,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吧!” “周仓?当年是你和于毒硬要拉上我黑山军,何来我打算盘?”张牛角问道。 “当年倘若你黑山军肯出兵助我,我黄山军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张牛角非但不助我,反而还向公孙瓒告密,此事说来,你该如何给我那五十万兄弟交代?” “哈哈哈哈,好一个周仓,恕我眼浊,如今才知道你乱扣高帽的本事。我黑山军刚出常山,粮草就被烧毁殆尽,待我准备好粮草,才知道是于毒从中作梗。你们两人共出泰山郡,百万人马都拿不下区区一个小城?” “哼哼,我人马还未到,泰山郡守就已经做好了防备。鏖战半月,朝歌军一直杳无音信。后来收到你黑山军来信,这才渡过黄河,与你合军,可惜又来了一个能提前预知的公孙瓒。” “那好,咱们不看旧情,当时我奉天师之命,作你两家的援手。且不看你黄山军惨败,于毒前往泰山郡,中途却又转道武阳,还丢下辎重奔袭邺城,这不是为了钱财又是什么?倘若当年于毒直往泰山郡,你黄山军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说起来,其中哪里有我黑山军的间隙?全是于毒贪得无厌罢了!张牛角一直守持太平道义,如此黑锅,如何能背?” 别看张牛角人生得五大三粗,犹如宝塔,为人却是粗中有细,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全推给了死去之人。 “于毒已经身死,其中事情自是难知,今日你一面之词,周某又如何能够信服,也无法给死去的兄弟们交代。既然你张牛角敢言不曾害我黄山军,那就在此等我前去将天师请下山来,咱们也好当面对质!” “有何不敢?张某人就在山下恭候周渠帅和天师的大驾!”说着,张牛角双手一抱。 “好!”周仓说着,独自对着祭坛而去。 “呵……”张牛角一声冷笑,此时此刻,心里也明白了是被陆放耍了一道。这天下哪里有长生?只不过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罢了。 然而却用大家的性命,还有自己的性命来为他人做嫁衣,自己到了这个时候,才将恍然大悟。 周仓虽然离开,裴元绍等人却还在此。这时,荆从法站了出来。 “你们黄巾贼之事,老子管不了,大个子,咱们先论一论犯我守陵一族的事情吧,杀我族人,此事该如何了结?” “呵呵,给你族人下毒者,陆放是也,杀你族中老幼者,也是陆放,此时他就在祭坛,有种便去找他,我几人只是被他诓骗到此,哪里又犯了你族?” 荆从法不善言语,听得如此歪理,却是不知如何辩解。 见他憋红着脸,荆云风随即踏上前,道:“你们一起前来便是同谋,我不管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被不被诓骗也不关我们守陵一族的事,既然绑我族人深陷地窖,便能治你们一个为虎作伥之罪!” 好个伶牙俐齿的野丫头,张牛角正自斟酌如何脱身,王当却顶着伤口,咣当一声将腰刀拔了出来。 “臭娘们,要打便打,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他也是气急了,以前在太行大山里,天天美酒喝着,美人陪着,哪里受过这样的鸟气? “犯我守陵一族,还敢猖狂?刚才那一剑,看来是轻了!”荆云飞一声脆喝,拔剑就刺,剑光方到,张牛角长槊一横便挡了下来。 “既然是死,张某但求公平决斗,也不枉我征战一生!” “哈哈哈哈,让老子来会你!”裴元绍花雕板斧一扬,踏入了场中。围着的大伙儿也识时务的空出了一大片空间。 张牛角知道,周仓借口离去只不过是好让自己的这些属下动手,想通此着,他也不废话了,马槊一展,迎了上去。 这边张牛角和裴元绍战得正酣,那边褚飞燕和马涛也打到了一起。 荆从法挑上了王度,荆云飞则继续找上王当。 本来刘沁是准备出战的,哪知道这丫头性子烈,动作也更加迅捷。 如此一来,场中打得再怎么惊心动魄他也不在意了,一双眼,紧紧的就盯住了荆云风和王当,右手稳稳地抓在剑柄上,只要荆云风有个不着,相信他马上就会起身而上,根本不会理会那决斗到底公平还是不公平。 山下打得热烈,周仓却是快步赶去祭坛,转过山头,便见一人站在道上。 “属下参见周渠帅。” “山上如何?” “天师与道长他们往砀山去了,只剩下了守陵一族族长和族中大长老。” “你拿着这个令牌,可保你一命。”说着,周仓由怀中掏出了一块制作精美的令牌。 “杜长多谢周渠帅。” “当年若不是你替天师与我送信,周某已然身死,今日之后,恩怨一笔勾销。黄天已死,便离开这乱世吧。” “属下领命!” 山风吹来,杜长只能浅浅一笑,看向山头,那里人声鼎沸。 “喝呀!”一声巨吼,裴元绍一记力劈华山,张牛角稳稳接住。大伙一声炸裂,“好!” 得此一声,裴元绍更多亢奋不已,大斧横斩侧诛,上劈下挑,好不尽兴。 张牛角也是不赖,虽然被众人围着,但是他应战沉着,一杆马槊儿臂粗细,但在他的手中却像是一根筷子一样。招来招往,往往裴元绍前招未到,他的后招已是先至。明白的人一眼便知,再战下去,裴元绍必败无疑。 不远处的荆从法则是喝声震天,每每发招,皆是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术。王度对之,胆战心惊,只靠着过人的腾挪之技,左闪右避,然而也是如履薄冰。 褚飞燕和马涛却是不上不下,也不知道是马涛没有发力,还是褚飞燕没有动力。 这几对都是眼能分明,时间而已。荆云风那边却不一样了。 只见场中一袭红衣的荆云风就仿佛是一只不停腾纵的蝴蝶,她进一步,王当退一步,她出一招,王当更是逃之夭夭。 然而一个存心逃跑,一个要置人于死地。最后逃跑的又如何而逃? 再得二十回合,王当就因身有伤势,失血过多而露出破绽,被荆云风一剑刺在了场中。 王当一死,余下三人哪里还有心思磨蹭。然而想要“破阵”而去,这事又谈何容易? 就在这将要要命的关头,山上走来了一人,此人一身书生之气,长袍袖尾,似道似官。 “刀下留人!” 听到呼喊,山下众人不禁一愣,就在这愣神的当口,荆从法一拳就将发愣的王度锤翻在地,正要上手,那人又大声急喊:“荆严的性命!” 听得此话,他方才鼻中一哼,看向了来人。 得此空着,张牛角三人连忙聚拢在了一块,也看向了此人。 第五十九章周仓独上祭坛去,群侠乱武泯恩仇 不一会儿,周仓一行也出现在了洞口,不用他招呼,大伙呼啦一声就将几人围在了中间,里三层,外三层,多出来的只好在外面又围上了三层。 如此一来简直是水泄不通,别说你想逃出去一个人,就算你是只苍蝇,多有两三对翅膀,也是插翅难飞。 “周仓,你与我们近日无仇,远日无怨。想当年,我们黑山军可是一直帮村着你们黄山军啊!”王度大声说道,声音竟是有些颤抖。 “哈哈哈哈……”周仓仿佛是听到了世间上最好笑的笑话,道:“你区区小将一个,怎知你家大渠帅的算盘?张牛角,好久不久啊,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吧!” “周仓?当年是你和于毒硬要拉上我黑山军,何来我打算盘?”张牛角问道。 “当年倘若你黑山军肯出兵助我,我黄山军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张牛角非但不助我,反而还向公孙瓒告密,此事说来,你该如何给我那五十万兄弟交代?” “哈哈哈哈,好一个周仓,恕我眼浊,如今才知道你乱扣高帽的本事。我黑山军刚出常山,粮草就被烧毁殆尽,待我准备好粮草,才知道是于毒从中作梗。你们两人共出泰山郡,百万人马都拿不下区区一个小城?” “哼哼,我人马还未到,泰山郡守就已经做好了防备。鏖战半月,朝歌军一直杳无音信。后来收到你黑山军来信,这才渡过黄河,与你合军,可惜又来了一个能提前预知的公孙瓒。” “那好,咱们不看旧情,当时我奉天师之命,作你两家的援手。且不看你黄山军惨败,于毒前往泰山郡,中途却又转道武阳,还丢下辎重奔袭邺城,这不是为了钱财又是什么?倘若当年于毒直往泰山郡,你黄山军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说起来,其中哪里有我黑山军的间隙?全是于毒贪得无厌罢了!张牛角一直守持太平道义,如此黑锅,如何能背?” 别看张牛角人生得五大三粗,犹如宝塔,为人却是粗中有细,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全推给了死去之人。 “于毒已经身死,其中事情自是难知,今日你一面之词,周某又如何能够信服,也无法给死去的兄弟们交代。既然你张牛角敢言不曾害我黄山军,那就在此等我前去将天师请下山来,咱们也好当面对质!” “有何不敢?张某人就在山下恭候周渠帅和天师的大驾!”说着,张牛角双手一抱。 “好!”周仓说着,独自对着祭坛而去。 “呵……”张牛角一声冷笑,此时此刻,心里也明白了是被陆放耍了一道。这天下哪里有长生?只不过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罢了。 然而却用大家的性命,还有自己的性命来为他人做嫁衣,自己到了这个时候,才将恍然大悟。 周仓虽然离开,裴元绍等人却还在此。这时,荆从法站了出来。 “你们黄巾贼之事,老子管不了,大个子,咱们先论一论犯我守陵一族的事情吧,杀我族人,此事该如何了结?” “呵呵,给你族人下毒者,陆放是也,杀你族中老幼者,也是陆放,此时他就在祭坛,有种便去找他,我几人只是被他诓骗到此,哪里又犯了你族?” 荆从法不善言语,听得如此歪理,却是不知如何辩解。 见他憋红着脸,荆云风随即踏上前,道:“你们一起前来便是同谋,我不管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被不被诓骗也不关我们守陵一族的事,既然绑我族人深陷地窖,便能治你们一个为虎作伥之罪!” 好个伶牙俐齿的野丫头,张牛角正自斟酌如何脱身,王当却顶着伤口,咣当一声将腰刀拔了出来。 “臭娘们,要打便打,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他也是气急了,以前在太行大山里,天天美酒喝着,美人陪着,哪里受过这样的鸟气? “犯我守陵一族,还敢猖狂?刚才那一剑,看来是轻了!”荆云飞一声脆喝,拔剑就刺,剑光方到,张牛角长槊一横便挡了下来。 “既然是死,张某但求公平决斗,也不枉我征战一生!” “哈哈哈哈,让老子来会你!”裴元绍花雕板斧一扬,踏入了场中。围着的大伙儿也识时务的空出了一大片空间。 张牛角知道,周仓借口离去只不过是好让自己的这些属下动手,想通此着,他也不废话了,马槊一展,迎了上去。 这边张牛角和裴元绍战得正酣,那边褚飞燕和马涛也打到了一起。 荆从法挑上了王度,荆云飞则继续找上王当。 本来刘沁是准备出战的,哪知道这丫头性子烈,动作也更加迅捷。 如此一来,场中打得再怎么惊心动魄他也不在意了,一双眼,紧紧的就盯住了荆云风和王当,右手稳稳地抓在剑柄上,只要荆云风有个不着,相信他马上就会起身而上,根本不会理会那决斗到底公平还是不公平。 山下打得热烈,周仓却是快步赶去祭坛,转过山头,便见一人站在道上。 “属下参见周渠帅。” “山上如何?” “天师与道长他们往砀山去了,只剩下了守陵一族族长和族中大长老。” “你拿着这个令牌,可保你一命。”说着,周仓由怀中掏出了一块制作精美的令牌。 “杜长多谢周渠帅。” “当年若不是你替天师与我送信,周某已然身死,今日之后,恩怨一笔勾销。黄天已死,便离开这乱世吧。” “属下领命!” 山风吹来,杜长只能浅浅一笑,看向山头,那里人声鼎沸。 “喝呀!”一声巨吼,裴元绍一记力劈华山,张牛角稳稳接住。大伙一声炸裂,“好!” 得此一声,裴元绍更多亢奋不已,大斧横斩侧诛,上劈下挑,好不尽兴。 张牛角也是不赖,虽然被众人围着,但是他应战沉着,一杆马槊儿臂粗细,但在他的手中却像是一根筷子一样。招来招往,往往裴元绍前招未到,他的后招已是先至。明白的人一眼便知,再战下去,裴元绍必败无疑。 不远处的荆从法则是喝声震天,每每发招,皆是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术。王度对之,胆战心惊,只靠着过人的腾挪之技,左闪右避,然而也是如履薄冰。 褚飞燕和马涛却是不上不下,也不知道是马涛没有发力,还是褚飞燕没有动力。 这几对都是眼能分明,时间而已。荆云风那边却不一样了。 只见场中一袭红衣的荆云风就仿佛是一只不停腾纵的蝴蝶,她进一步,王当退一步,她出一招,王当更是逃之夭夭。 然而一个存心逃跑,一个要置人于死地。最后逃跑的又如何而逃? 再得二十回合,王当就因身有伤势,失血过多而露出破绽,被荆云风一剑刺在了场中。 王当一死,余下三人哪里还有心思磨蹭。然而想要“破阵”而去,这事又谈何容易? 就在这将要要命的关头,山上走来了一人,此人一身书生之气,长袍袖尾,似道似官。 “刀下留人!” 听到呼喊,山下众人不禁一愣,就在这愣神的当口,荆从法一拳就将发愣的王度锤翻在地,正要上手,那人又大声急喊:“荆严的性命!” 听得此话,他方才鼻中一哼,看向了来人。 得此空着,张牛角三人连忙聚拢在了一块,也看向了此人。 第六十章 杜长救下兄弟命,刚获救助又逢哀 第六十章杜长救下兄弟命,刚获救助又逢哀 来人是谁?正是杜长。 只见他走入人中对着裴元绍、荆从法双手一拱,道:“你们族长荆严和大长老荆从简他们正被困在祭坛上。”说着伸手朝着祭坛方向一指,继续道:“我用他们的性命换这三人的性命如何?冤有头债有主,我兄弟几人也是被陆放耍了一道,蒙在鼓中。何况我几人也并未在贵族中做出杀人放火之事,这一切都是陆放所为啊。” 听得此话,荆从法不禁哼声,但又不知如何回答。 见此,裴元绍便上前道:“陆放呢?” “他带人离开了祭坛,想来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好个陆放,死到临头,还在渴求长生!”褚飞燕一声忿恨,其他的话却又憋回了肚中。 “法兄,杜长说得有理,何况族长他们的性命要紧。” “哼,今日暂且随你们去,他日天涯海角,我荆从法必定血债血偿!我们走!” 他一抽身,其他守陵一族子弟也连忙跟随而去。荆云风担心自己父亲的安危,也是急急而去。她一走,刘沁怎会留下,路过马涛身边时喊了一声马大哥,却没有说其他的什么。 守陵一族之人上山而去,裴元绍也一招手带众上山。不一会儿,山脚处又安静了下来,只是那站着的人,还呼吸着人间烟火的人又少了一个。 王度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弟弟,虽有眼泪却没有声音。 张牛角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 “兄弟,今天多亏你了。” 杜长一拱手,道:“张大哥当年对在下也有大恩,杜长不敢当。” 张牛角点了点头,望了望山上,半会儿才道:“走吧,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当下褚飞燕背着孙轻,王度背着王当,紧紧的跟在张牛角身后。回过头来时,杜长却还是站在原地。 张牛角不禁一愣,道:“杜兄弟,你……” 话未说完,便听杜长道:“张大哥,杜长已死,今后再无杜长这号人物了。” “保重!”张牛角将手一拱,他尊重自己兄弟的选择,只是这一别,必定就是,永远。 岁寒瑟风北呼往,销魂蚀骨冷潇兮。 东墙破败西墙溃,独留南院衰色残。 每一个涌进来的守陵一族之人一开始都是发愣,然后就像初生孩子一般倒地痛哭。 整座祭坛都在哀嚎之中,整座祭坛都笼罩着悲伤的气息,当然,还有仇恨…… 不一会儿,裴元绍一行也赶了上来。 一入眼,双瞳也是瞬间怔住,就连平时嗓门震天的马涛也呆立一边,不知言语。过了半晌,方才从牙门里崩出一句:“他娘的!” 周仓环视一圈,便见荆严和荆从简颓在墙角。于是他缓缓地走过人群,来到了荆严的身旁。微微一号脉,心中已是明了。 “大哥,兄弟来迟了……” 荆严看着周仓,没有说话,那久久不下的泪水却无端的滑落了下来。 周仓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包,打开来,竟是七八粒乌漆麻黑的药丸。 “哥哥,这是昨晚兄弟赶制的。” 荆严微微点了点头,张嘴吃下了药丸。 药丸一下肚,顿时便觉得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 突然他面色一红,一口血就呛了出来。这一变故,其他守陵一族子弟立马就围了过来,隐隐可闻嘈杂的刀剑出鞘之声。 守陵一族人动作,卧牛山的好汉们也不甘示弱。 一时间,整座祭坛竟是有一股剑弩拔张的气息。 “周大哥?”荆云风跑了过来,虽然没有下话,但手也在剑柄之上。 刘沁也是连忙赶过来,不作声色的挡在了荆云风身前。 “住手,都住手……咳咳咳……”荆严一阵长咳,然后才长出一气。 “没想到兄弟你还精通药理,风儿,快拿去给你大伯服下。”荆严说完,紧紧的拉住了周仓的手,周仓也连忙蹲了下来,没有言语。 左右一望,荆云风也只好挤入人中,接过了那黑黢黢的药丸。 这药丸乃是周仓昨晚所制,那时候刘沁见他蹲在柴火旁忙活,估计就是为这事了。 不一会儿,荆从简也在荆云风的掺扶下走了过来,但是却没有像荆严一样咳出鲜血。 “陆放血染我守陵一族,我是急火攻心,所以才吐了血。不碍事的,大家都歇息一会,四弟,你带族人先把这里收拾收拾,唉……” 大家看着这惨状,心中都不是滋味。一时间不仅守陵一族族人在忙活,卧牛山的好汉们也撸手撸脚的帮村。 休息良久,见荆严恢复了些气力之后,周仓才问道:“大哥,陆天师呢?” “他估计去砀山了。” “嗯?” “砀山里有一只土太岁,一直和我族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砀山山谷自古以来就是抛尸之地,所以那只太岁就一直呆在那里。只有我族中先人去世,屠彘宰鸡,它才会前来拜访。其实这也没有什么……” “那陆天师怎么又会对守陵一族如此清楚呢?” 荆严正欲说,荆从简却坐到他身旁道:“兄弟你歇着吧。”说完紧了紧拳头,道:“当年老二,也就是荆从便,他从山下救回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陆放,当时他是易容上山,化名樊阿。由于他伤势过重,便留他在族中静养,圣女燕子负责了他的饮食。没想到时间一长,这两人却是日久生情,还怀了身孕。纸包不住火,这事情便被族中一众长老知晓,用火活生生的烧死了圣女。陆放在老二的帮助下得以逃脱。如此,才结下了不解之仇。” 想来那陆放本就对守陵一族之内的事物清清楚楚,以族人的性命威逼荆严也只不过是为了杀人而找的借口。倘若说了,估计死得更快,如此不说,至少在临死之前还有一些体面。 听得这般前程往事,大伙儿都是静悄悄的,就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的小心。 顿了顿,荆从简接道:“后来,陆放集结黄巾党羽,老二、老三见事情不对巧,赶回来通知大伙。于是才有了一战。这个事情你也知道。”说着,他看向了周仓。 周仓点了点头,道:“陆天师当年找到了我,大贤良师去世之后,残尸竟是被人刨走,消失不见,陆放便蛊惑众兄弟,说是仙师托梦成仙,遗留下了一册太平要术,术中记载这土太岁可以起死回生。于是他就利用大伙对大贤良师的敬重,杀上了芒砀山。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大贤良师的尸体,是被他藏了起来。当然,那些被诓骗来的,也都是些临阵脱逃的该死之人。” “周大哥,当年那场大战我也知道,当时死了那么多人,你怎么安然无恙呢?”荆云风问道,虽然满脸悲伤,但止不住那好奇之心。 “说来话长……”周仓看了看荆严,道:“当年我带着一伙兄弟被荆大哥围在了山里,幸得荆大哥放了我一条生路,不仅为我疗伤治病,而且还成了八拜之交的好兄弟。” “哦……”荆云风突然愣了下来。 “爹,二叔他……”话音方起,顿时就落了下去。 “嗯?”荆严疑惑,问道:“二弟?二弟他怎么了?” 荆云风紧紧的咬着嘴唇,也不说话,眼泪大滴大滴的就滚落而来。 “你这丫头,还有什么事比现在更惨重……”荆严说着,好似猜到了什么。 只见他缓缓的站了起来,一伸手抓住了荆云风,哽咽地问道:“二弟,你二叔他是不是……”颤抖半晌,还是没能将那个死字说将出口,如此的惨痛,又岂能再次雪上加霜,伤口撒盐呢?然而,这世间总是有太多的造化弄人。 第六十一章 密室徐刘终得救,山后还有伏兵出 第六十一章密室徐刘终得救,山后还有伏兵出 “嗯……”荆云风抽泣着说:“就在暗室里……我和沁哥儿上次就知道了,只是……只是一直……”荆云风一边抽泣一边述说,话未说完,荆严和荆从简就颠颠撞撞的对着暗室而去,那些守陵一族子弟也是连忙扶着。 荆从法也是抢来了一根火把,第一个就冲了进去。 小小的暗室不一会儿就挤满了人,火把的光亮影影绰绰。 往前一看,荆严和荆从简、正颓然的坐在地上,荆从法呆立一旁,手指紧紧的捏着火把,大滴大滴的眼泪簌簌下落,仿佛还能听见落地的吧嗒声。 他们的面前是一具腐朽得不成样子的残骸,从那衣服上面还可以清晰的看出来,这是荆从便临行前身上的着装。 “他是何人所害?”荆严怒喝道。 荆从法借着火光一看,便见那尸骨的手指搭在一旁,移开一看,他顿时便怒发冲冠。 “大哥你看!” 荆从简凑头一看,其实心中早已明了。 那手骨下面是潮湿的泥土,泥土上触目惊心的刻着一个三字。 “荆从算,我这就来取你性命!” 荆从法猛地一转身,喝道:“护法弟子和巡山弟子跟我来!”话完出门而去,不再理会众人。 守陵一族子弟看了看族长和大长老,待两人半晌没有吩咐之后,也是一个个紧刀握剑的跟了出去。 人群一走,这密室也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半晌,荆从简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轻轻地扶着荆严,道:“你要挺住,咱们还有大仇未报,老四太过冲动,我们得赶紧前去相助,不然恐怕会惨遭陆放的毒手。” 荆严没有说话,但还是乖乖的站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缓缓地看向了周仓。 正欲说话,卧牛山的马涛却道:“大家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这一说,大伙连忙侧耳细听。 恍惚间,好似一个人的哀嚎在那大山深处徘徊一般。 “这声音好像是个人……” “周大哥,好像是在对面!”刘沁说着,指了指面前的墙壁。” “嘿嘿,他姥姥的,还真是!”裴元绍喝道。 “隔壁还有一间密室!” 众人跟着荆从简而去,叽叽嘎嘎一阵乱响,几人举着火把便进。 方一进去,刘沁就大喊着冲了上去。 “爹,爹你怎么了?徐大伯,你没事吧……” 只见那角落里正斜搭着两个人影,走进一看,正是走失了良久的刘永和徐大山。 看见刘沁认识两人,周仓和荆云风也是连忙跟了上去。 伸手号脉,周仓不禁嘴角一笑。 “刘兄弟,令尊无碍,只是身体虚弱。” 又伸手号向一人,脸色突然就暗了下来。这只手,肿胀如球,入眼瘆人,一只手掌竟只有一个小指。再看另外一只手,周仓背心顿时一凉,就连裴元绍这种见过无数杀伐的人也不经意退了几步。 只见那一只手,一个手指头都没有,断指处,全是一片血肉模糊,流脓化毒。 大伙也在后面看得清晰,触目心惊。 刘沁接过荆云风递上来的水壶,小心的喂着自己的父亲。 刘永缓缓睁开眼,眼中不由大喜。 “沁儿,你怎么在这里?” “爹,你没事了?我说来话长,你和徐大伯怎么在这里啊?” “是你师父……陆放,说来也是话长啊……”刘永眼神一转,突然看见了周仓,忙道:“太好了,周先生,有劳您快救救徐大哥,他快坚持不住了。” “你认识我?” “我父亲当年在虎堂是您的属下,弟子以前有幸见过您。” 周仓点了点头,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小瓶。 “刘兄弟,还有水吗?” “有!”刘沁连忙递过水壶,对刘永道:“爹,这位就是你让我去找的卧牛山大天王,周仓先生。” “啊,谢天谢地,我还怕你看不出来我写的信,属下见过周渠帅。” 刘永正欲行礼,周仓连忙拉住了他,道:“此事以后再谈,救人要紧。” 刘永口中称是,脸上满是喜色,左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儿子,生怕下一刻他就不见了。脑中恍惚,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梦境,如果是梦境,那就但愿它永远都不要再醒来。 “爹……爹?”刘沁一连喊了四五声,刘永才回过神来。 “爹。”刘沁傻笑道:“其实我也没有看懂你写的信。” “嗯,那你怎么找到的?”说着看了一眼周仓。 “是云风看懂的。” 回头一看荆云风,只见她似笑似哭的咧着嘴,谁曾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见家长啊。 “嘿嘿,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的脑子。” 这边父子叙旧,那边周仓忙活,经过了一阵子的挽救,徐大山也醒了过来。 看着一大堆生人面孔,又见到刘家父子,他这才定下心来。 “刘兄弟,我他娘的好像做梦了,我还看见你和你儿子手拉着手,就在这里,还有好多人……” “徐大哥,你没有做梦,这是真的,我儿子带人来救我们了!” “啊?刘沁来了,那徐虎呢?我儿子徐虎呢?”徐大山有些着急了。 刘沁连忙凑了上来,双手轻轻地托着那只剩下一根手指的双手,哽咽道:“徐大伯,虎子好着呢,他不久就会来的,好着呢……” “那小子……嘿,我就说不孬嘛……” 众人正说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却一扑棱蹿了过来,张口就喊:“当家的,老徐,你咋样了,咋了这是……” “你怎么来了?我好着呢,倒是你,怎么像个老乞婆一样。” 刘沁一看,原来是徐大娘来了。待大伙把她安慰平静,这才从她口中得知,当时陆放一行离开村子时,她就一直跟在后面。这几日饿了就随便吃些野果野菜,一直躲在山凹子里,这才周身脏兮兮的。 眼前亲人重逢,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直令人看得心酸。 “大哥,你们身体……” 周仓还未说完,荆严便打断道:“已恢复了个七七八八,走吧,今日之事今日了,明日再还何时休?” “嗯。”周仓点了点头,转身道:“裴兄,点好人马,我们走。” “是,大哥!” 周仓和荆严一行走了之后,刘沁和荆云风招呼人安排好刘永和徐大山之后,也跟了上去。 此去还有数多路程,且先看看张牛角一行。 话说张牛角几人与杜长在山脚辞别之后,一个归去山林,一个带众下山。 一路上,褚飞燕背着孙轻,王度背着王当。心中悲愤自是不用言表。 山路崎岖,却是不闻虫鸟。 才下山岭,一声响箭便见四五十号人马从两边坡奔了下来。 “中了周仓贼子之计了!” 眼见卧牛山人马口中叫喊着杀无赦,手中挥舞着杀人刀,也不自报家门,洪水猛兽般汹涌而来。 见这阵仗,几人提兵就上。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虽都有自己看家的本领,但也难熬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事。 七八十回合之后,王度一个不慎,被人乱刀砍在当场,褚飞燕肩中一剑,还是得张牛角冒死相救,这才杀出重围,跑下山来。 时下艳阳高照,秋风瑟人,如此一冷一热,身上刚冒出来的热汗被风一吹,一转眼又冰冷透心。 “大哥!” “嘿,看来这些人暂时不会追上来了。” 张牛角收回朝后的目光,扶着褚飞燕道:“咱们先歇息一会儿吧,你的伤不要紧吧?” “大哥,有劳费心了。” “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傻话?” 二人坐在大石头上,吹着凉爽山风,还未尽兴,便见那身后的树丛中闪过一人。 来人出手,干净利落,迎风一抬,就是一记暗箭。 第六十二章 芒砀山下牛归命,落石坪上见高低 第六十二章芒砀山下牛归命,落石坪上见高低 眼见箭锋深寒,夺命而来,如此危急关头,张牛角却是奋身一扑,为褚飞燕挡下了此箭。 听得异动,褚飞燕也是眼疾手快,挥手一招,只听得一声呜呼,那偷袭之人的脖颈上便插上了一柄秋风柳叶刀。 回身再看张牛角时,那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大哥……我的大哥啊,你可要挺住啊……”口中呼喊,双腿也一软跪在了地上。 “兄弟……好兄弟,不要难过……” 褚飞燕跪在他的身旁,双手颤抖的握着他颤抖的双手。 张牛角断断续续的喘着气,又道:“那令……令箭在……在我怀中,各路诸侯对黄巾军深恨太多,以……以后你……你一个人要……要小心……” “吧嗒”一声,只见张牛角的手垂在了地上,他的胸膛上,端端正正的正插着一支羽箭。 褚飞燕一阵哭号,嘶声震天,过了良久,他才平静了下来。 只见他一伸手拔出了那支箭,反手插进了自己的大腿,随后又拔出来,扔在地上。 “我褚飞燕今日在此起誓,有朝一日,定为大哥报仇,从今往后,改做姓张。” 山路之边,渐渐地,终于听见了鸟儿的叫声,山风呼来,那叫声却变得无比的凄惨,那背负着沉重的人影,逐渐远去,江湖陌路,有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入江湖死不休。 芒山与砀山为伴,两山相依,就仿佛是一对情人。 然而这处却一直是兵家抛尸之地,一路上处处白骨,野鸦急鸣。 周仓一行一路上都不曾见到荆从法,于是那脚下更是快上加快。 “周兄弟,我们几个先去,你们随后而来。要是晚了,恐怕我四弟惨遭那奸人的毒手。” 荆从简拔步而来,仙风道骨,哪里又还有中毒的迹象。 “大长老太是见外,那陆放于我,也是大恨深仇。这样吧,马涛、李传勇,你带兄弟们赶后,咱们几个先去。”周仓虽然急切赶去救陆放,但此时守陵一族在此,他也不好多说。 “是,大天王!” 当下,周仓、荆严、荆从简、裴元绍、刘沁和荆云风朝前奔去,马涛和李传勇带队随后。 急奔三里,终于是听见了厮杀之声。 “前面有个落石坪,咱们再快些!” 几人三步并作两步,不一会儿,终于是看见了陆放等人。 此时此刻,荆从法正在人堆里带着七八个守陵一族子弟苦撑,身上处处淤血,想来是中了埋伏。 场中常惠封、徐虎、荆从算父子打主力,以及四五十个耀武扬威的常惠封门徒。 陆放本人却站在圈外,一旁是他的义女陆月蓉。只是那被抓来的翠儿,不知道身在何处。 然而此刻情况危急,却是不能万全以顾。 “陆放,吃我一剑!” 周仓大喝一声,杀入人群。 荆严和荆从简也是连忙入阵,两人皆是荆山大擒拿的好手,甫一入阵,便拍倒了四五个人。 刘沁和荆云风也是一声轻诧,加入战局。 见得来人,荆从法不禁哈哈大笑。 “荆从算,你我再打三百个回合!” “四弟,让我来清除败类!” 荆从简拔步而动,身形飘逸,眨眼就来到了荆从法身边。 “这样啊?那我去找那个牛鼻子老儿!” 双手一分,竟是看上了常惠封。 常惠封也是鼻中一哼,挺剑相迎。 “徐虎!” 刘沁一声怒喝,站到了徐虎对面。 “刘沁?”不远处的陆月蓉惊呼出声,听见如此呼喊,徐虎刀身一转,对着刘沁就是致命之势。 “你!” 刘沁闪过一招,连忙说道:“我找到我爹了,还有你……” 徐虎哪里肯给他说话的机会,他直到现在才明白,刘沁活着,陆月蓉就永远都不会是自己的。 长刀拉开阵势,刀刀威猛不屈。 场外荆云风一见,身形一纵就要相帮,然而到了半途,却是被赶上来的陆月蓉拦下。 落石坪上众人酣战,周仓却和陆放面对面的静立不动。 二人相隔丈许,眼中皆在打量着对方,但陆放好像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你来了?”陆放笑道。 “来了?” “张牛角他们呢。” “我在后山安排了伏兵,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去见于毒了。” “好,不枉费陆某设此大局。” “天师,收手吧。” “陆放已经罪孽深重,今日只能一死。” 两人正低声说话,荆严却猛然冲了过来。 “陆放,我说过,倘若我荆严不死,今生今世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呵呵,来的正好,我倒要看看,荆大族长要将陆某如何一个千刀万剐?你以为我和你守陵一族的血海深仇就这样了结了吗?” 陆放语毕,随声而动。荆严也是大手一招,长招而来。周仓站在一旁,一边是道义,一边是恩人,不知如何相帮。 “呃!” 一声痛喝,原是荆从法受了一着。他本解毒不久,再加上方才被偷袭,有伤在身,此时对阵常惠封,已是弱了三分。 眼见常惠封杀招便至,不远处的裴元绍连忙伸斧相助,这才险险的救下了他的性命。 有了喘息的余地,荆从法一转身,荆山大擒拿手一开,对着周围的喽啰就是一阵胖揍,看着别人鼻青眼肿的模样,心中这才大爽几分。 他这边舒服,裴元绍那边却是没有讨得好处。 常惠封一套剑法阴邪古怪,行云流水,杀招遍布,作为陆放的师兄,看来他也有几手套路。 才得二十回合,裴元绍便有些不支,想要找荆从法求助,那老鳖孙却跑得远远的,仿似心中知晓自己的意思一样。 如此分心,更是难当,这时,马涛等人也终于赶了过来。 一见自家兄弟,裴元绍就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 “马涛,李传勇,快来助爷爷!”他这话说得格外的急,十个字就仿佛只说了一个字。 场外两人耳朵也是灵光,口中笑骂,提刀舞棒就冲了上来。 “孙子别急,你爹爹这就来!” “孙子稳住,二爹爹前来救驾!” 有了两人相帮,这才缓和了一些,倘若再来个萧泽明,四杰一出,谁与争锋?” 世人都说兄弟好,今日兄弟有杀招。 场中徐虎一路虎威开山刀招招致命,刘沁应对得是胆战心惊。不是说他技不如人,只是眼前之人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又得三十回合,徐虎一招横空断月,呼响而来。 情急之下,刘沁连忙一招莺飞柳转挡下。 看着此招,徐虎更怒,这招乃是陆月蓉的绝技,儿时三人常常一起习武,怎么又会记不得那些历历在目的回忆呢? 当下他猛喝一声,又是一记横空断月。刘沁连退数步,横剑挡下,乃是轻云飞霞。 虽是挡下,那薄薄的三尺长剑哪里又经得起这般考验。 只听当啷一声,断做了两截。 见此有效,徐虎又是横刀欺上,横空断月。看来,他是真的很想了断刘沁。 眼看刀将及身,就在这电光火石,万般危难之间。忽闻两声轻诧,便见两柄长剑斜了过来,巧巧的挡下了徐虎。 “月蓉你……”徐虎不知道有什么词语,可以用来责罚。 “你是傻子吗?”荆云风挡在刘沁的身前怒道。 陆月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却是莫名揪痛。 “刘沁罪不致死,只要恳求义父,义父肯定会原谅他的。” 两个女人,一个挡在刘沁身前,一个拦在徐虎身前,剑弩拔张。 “刘沁!”徐虎道:“你就这么点本事,躲在女人的身后吗?” “徐虎,师父他抓了我爹,还有你爹……” 第六十四章 横掌毙去族中叛,天师终于施全为 第六十四章横掌毙去族中叛,天师终于施全为 场中哭得凌乱,场外却是厮杀起劲。 若论生死相争,荆从简和荆从算两兄弟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生死之战。 两人从一开始就是以快打快,招招致命。一使荆山大擒拿手,一使荆山小擒拿手。这两个套路都是守陵一族秘密不外传的绝技,前路是刚强,摧筋断骨之术,后者则是分筋错骨的阴险杀招。 兵乓作响,已是将近百来个回合。 又得十回合,只见荆从简猛的一撩,斜刺里就是一掌,荆从算险险躲过,拉开身形。 两人相距七八尺,荆从简便道:“你为何害你二哥?” “哼,没想到还是被你知道了,他如你一般愚昧,百般阻挠于我,当然杀之!” “你悔不悔?” “哼,不悔!” “好!” 话音一落,荆从简忽而便至,伸手一招,便是荆山大擒拿之中的搏鹰断翼式。 荆从算双眼一直,身形一转,使了一招,柳暗花明。 他这招身形极快,一转眼就闪到了荆从简的身后。伸手就是一招卸甲归田。 这卸甲归田说出来是好听,其实就是把别人的手膀子给扯脱臼,倘若得逞,必会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荆从简何许人也,身子一侧躲过此招,也不回头,伸腿就是一个侧踢,就仿佛后背有眼一般。 荆从算一招不着,连忙后撤,但是荆从简怎么可能给他机会。 只见他翻身而上,使了一招当空折枝,一下就抓住了荆从算。接着左手一横,又是一招搏鹰断翼。 荆从算脸色一惊,连忙回手抵挡。 “砰”一声响,那左手就软塌塌的从小手臂上断做两截,垂在胸前,随风晃荡。 他也不做声色,银牙紧咬,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你悔也不悔?” “不悔!我只后悔在祭坛没有亲手一刀杀了你!” “砰!” 又是一招搏鹰断翼。 这一次,荆从算直接吐出了一口老血,双眼也是血淋淋的,模样特别吓人。 “你悔也不悔?”荆从简又问了一遍。 “不…哈哈哈哈……”荆从算笑了起来,嘴巴一张,鲜血便忍不住的汹涌而出。 “不……不悔……我…我只后悔……” 荆从简并没有让他继续说出来,抬手搏鹰断翼,就仿佛他只会这一招一样。 荆从算吐着鲜血倒飞而去,还未落地,气息已断绝在半空之中。 “爹!”一声痛呼,荆云武发了疯似的砍向两人。 然而荆云风哪里会让他得逞,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荆云武却猛然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荆云风诧异,抬头一看,原来又是荆从法这老不休搞偷袭。 只见荆从法走上前来,一把捡起荆云武的剑,刷刷四剑,便即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守陵一族之败类,杀了简直就是便宜,来人,带他下去,以后就让他去守后山的菜园子吧,让他活也不成,死也不成。” 一旁的族中子弟带人下去,背心全是凉汗。 陆放和周仓、荆严三人已战多时,荆严以命博命,陆放一心求死,周仓徘徊在两人中间,倒像是二人战他一样。 “周兄弟,陆放杀我族人,今日非死不可。” “周兄弟,陆某一心求死,就宿了我的心愿吧。” “荆大哥,天师与我有恩,还恕周某不敬!” 三人皆是武功高强,深不可测之辈。已是将近三百回合,全然看不出一丝弱点。 再观陆放,面不红,心不跳,游刃有余;周仓还好,荆严却是气喘吁吁,隐隐心有余而力不足。 又来一招,陆放长袖一招就对准了荆严,眼见荆严有难,周仓大急,横剑而上。 剑还未至,陆放却断招回攻,一掌就拍在了周仓的肩膀上。刚击飞周仓,回首又是一脚将荆严踹了出去。速度奇快,就好像是两人一同倒飞出去一般。 他本一心求死,怎奈功夫自在腿脚,一出招却是全然忘了。 “哈哈哈哈……”周仓倒在地上,放声大笑。 “天师,属下多久不曾见到您之风采了,既然您一心想要驾鹤归去,何不让周仓以及太平兄弟们看个尽兴?” “太平已死,你们,就都放下吧。” “太平不死,公道自在人心。” “少他娘的扯淡,周仓,你口口声声说助我守陵一族,却一直阻挡族长取那陆放的狗命,是何道理?” “住口!”荆严也从地上爬起身来,道:“周兄弟,我知你为难之处,但陆放杀我母亲,此仇不共戴天!” “荆大哥,既然你要报仇,周某也不好再加以阻拦,但是天师对我有恩,使我五十万黄山义士的冤屈在今日得以昭雪。守陵一族在江湖中也算是名门望族,便请求天师全力施展,天师倘若不出全力,周仓弃这颗项上人头不要,也要从中阻拦!” “好!荆严也不屑于杀一个求死之人。”荆严双手一拱,道:“当年是我族于你不义,但你也杀了我爹及一众长老,如今又杀我母,罪大恶极。荆严今日杀你,你的后人尽可以来杀我为你报仇。所以还请尽力施为,荆某不愿乘人之危,为人所耻笑,也好让荆某无愧报仇雪恨一事!” “好吧,陆放错杀了好人,今日只求一死,既然你们要求,陆放便竭尽所能,全力施为。” “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一个人不是陆某的对手,既然想叫陆某全力施展,就都上来吧,也好早做了断!” 听得陆放厥词,荆从简踏步就跟了上来。周仓欲助,荆从法却是将他拦住。 一声轻诧,荆云风和荆云威也跟了上去。 “来得好!” 陆放一声大笑,双手招展,迎向四人,刹那之间已是出了十来招,定睛一看,荆云威和荆云风已是倒飞了出去。 见此情景,荆从简和荆严也是硬着头皮欺了上来。 不出三招,又被击飞,不同的是,荆严那掌威力要稍微弱上一些,不过也足以让他吐出一口鲜血。 四人就这样,爬起来倒下,倒下再爬起来,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不远处常惠封打得也是大汗淋漓,一身道袍污迹斑斑,哪里还有平日里那仙风道骨,世外神仙的模样。 卧牛山三杰也不好过,不仅身上负了些轻伤,就连手中兵刃也是略显沉重。心中皆是暗想:这牛鼻子老道可是真他娘的能打。 常惠封使的这套剑法叫做太乙神剑,相传乃是太乙真人登仙之前遗留在凡间的匮宝。此套剑法专注于缠打乱斗,防中有攻,攻中有防,攻防兼备,防不胜防。 三人也是不差,裴元绍一杆宣花大斧,每每使将,常惠封便只有闪避的命。威力是有,然而太消耗力气,速度不够;马涛使一柄鬼头刀,虽然一路刀法快绝连绵,但却是漏洞百出,想来是学艺的时候偷懒,不曾精通;李传勇乃是一杆长枪,扎、插、刺、叉尽显威风。只是三人共阵,地盘太小,这长枪的威力也就大打了折扣。 你来我往七八十回合,时间一久,两边也就慢了下来。 突然,马涛好似不经意的踏上前一步。如此好机会,常惠封哪里会放过,何况打了这么久,心中早就憋满了无形怒气。 长剑轻斜,瞬间就削掉了他的右手。 “啊!” 一声痛呼,马涛便即倒在地上不断翻滚,突然,他却是绊到了李传勇的左脚。 如此一绊,李传勇不禁额头冒汗,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心中不住暗想:难道死亡是没有痛苦的吗? “你他娘的在干嘛啊?”裴元绍不禁一怒,自己累死累活,他却在这里发呆,想着想着,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第六十三章 从此恩情斩断去,大娘哭醒三人心 第六十三章从此恩情斩断去,大娘哭醒三人心 “不许你污蔑我义父,你有什么证据!”陆月蓉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眼前的两人而让自己失去了方寸?也许吧…… “他们就在山下,你不信可以随我去问。”刘沁咬着牙道,眼中因为不解而十分的难过。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同门师姐师弟对面而立,剑弩拔张。 “哈哈哈哈,刘沁,编你也要编一个好点的理由,你成心叛变师门,就是为了这个妖女。你勾结周仓来对付师父,简直就是叛徒中的叛徒!难道你忘了吗,当年是你爹跪着求师父收你为徒的,后来你娇气跑出去,还是你爹跪着哭着求师父的。!” “你……”刘沁目中生火,但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呸,野小子,你说谁是妖女呢?我看你和你师父才是真正的邪魔歪道,枉我当时还冒着被逐出族的危险带你们去祭坛采灵药。救活的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婆娘了吧?你看看你们,在我守陵一族都干了些什么恩将仇报的好事?就算是狗,狗都知道报答恩人呢!” 还真没发现,荆云风这妮子骂起人来也是泼辣,痛快淋漓。 一席话直把两人堵得面色通红,无地自容,口中词穷。 过了半晌,徐虎才道:“妖女,不许你骂月蓉!” “哼,我偏骂,她又不是你的婆娘,你这么护着她干嘛,难道你们是有一……” 正要说那粗鄙之语时,刘沁连忙将她拦了下来。 “徐虎,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话未说完,徐虎又打断道:“怕了你就承认,要打便打,别像个娘们一样!” “哼,沁哥儿,我看你这个兄弟明显是脑子坏了,你不舍得打,让我来帮你教训教训他!” 荆云风话音刚落,荆从法却闪身过来。 “乖乖侄女,谁敢欺负你? “四叔,就是那个虎头虎脑的傻子!”荆云风伸手一指,正是徐虎。 “好,让我来收拾他。” “我自己来!” “我侄女被人给欺负了,老夫哪有不管的道理?让开让开!”荆从法说着,欺身便上。 徐虎也是连忙长刀一开,谨慎应对。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青年大笑而来。 “咱们守陵一族什么时候开始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了?” “呸,你个叛徒,先吃我一剑再说!” 来人正是荆云武,荆云风的堂家兄弟。一见之,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二人寻仇而去,独剩下刘沁和陆月蓉。 “她对你可真好。” “师姐你以前待我也不薄。” “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师父授我大业,但未授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课业。” “那就只有战了。” “嗯。” 说着,刘沁举起了自己的断剑。 对面的陆月蓉却将手中剑一转,递了过来。她本使的是双剑,倘若借过一剑,便如雁折一翼。 刘沁并没有接,而是随意在不远处捡了一把。手中掂了掂,笑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当……当……” 三柄剑不停的碰撞着,碰撞着好像是要斩断过去的所有情分,以及回忆。 她会用他的轻云扶风套路,他会用她的有凤来仪招式。 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并不是在练武,也并不是在切磋,而是被命运安排在了敌对的方向,拔剑显锋,以命相抗。 但是谁都没有主动的去取下对方的性命,所以就这样,像那时候练武一样,你来我往。 陆月蓉的心是碎的,不仅是看到了心爱之人的心爱之人,而且这同一天尊敬的人也变成了无耻的人。她不是傻子,刘沁也不会说假话。 那个平日里斯文有加的恩人真的是一个作恶多端的魔鬼吗,真的就是缔结这场噩梦的修罗? “呲……”剑锋来,她没有挡,也没有躲,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立足,哪里又还可以立足。 突然,徐虎大叫着冲了过来,抬腿就将失神的刘沁踹翻在地。 “她是月蓉,你疯了吗?你不是想要对付师父吗?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刘沁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一剑,他又怎么会刺下去呢? 眼见荆从法从后赶来,他忙拦住,说道:“荆前辈,小子门中之事,还是小子自己解决吧。” 荆从法本就碍着辈分不好出手,听他如此说道,也只好吹着胡子瞪着眼的继续去寻其他人晦气。 三人站在场中,没有说话,就在那拔剑的那一刻起,他们三个人这辈子注定就不会再有言语。 她颓然的站在一边,手中剑也跌落在脚下,她的目光无神,就好像失去魂魄一样,就好像此时此刻此地并没有上演着这场厮杀一样。 “虎子,徐大伯和我爹真的是被师父抓住的。” “住口,就算师父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但是师父也没有杀他们的性命。” “你们在这山上做了些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守陵一族本就是师父的大仇人,换做你我,早有了荡平芒砀的心,不就是杀了几个老不死的吗?” “师父是师父,爹是爹。” “爹是爹,师父也是爹,今天你若想对付师父,就先杀了我!” 徐虎横着钢刀,立在这里,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 “那便战吧。” 当下两人又复打在一起,不再是以前的武艺切磋,点到为止;而是杀招狠势,你死我亡。 “喝啊!”徐虎大刀所向,陆月蓉横剑拦下。 刘沁长剑直往,陆月蓉拦剑横开。 三人在这场中,所有往日的恩情全被刀剑搅碎。 “别打了,你们三个别打了!”眼见山边赶来一群人,正是刘永、徐大山和族中妇幼,当首还跑着一个邋里邋遢的妇人。 那妇人也不顾这场中刀兵,直直的向着三人跑来。 “疯婆娘,你找死啊!”徐大山虽然急,但却是没有办法,见此,刘永只好随意拣了根木棒,紧随其后。 “娘,你快走,这里危险!” “大娘……” 三人虽然呼喊,但手上却没有停止动作。 “你们三个不要打架,不准打架啊……” 徐大娘像疯了一样冲到三人身前,就伏跪在他们的刀剑之下。 “要打要杀,就对付为娘吧……” “当、叮当……” 三人的兵器接连无力的滑落在地,缓缓地挨个跪了下来。 “娘……大娘……”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虎子,你是我十月怀胎,生养下来,沁儿、蓉儿,你们俩也都是我的奶水喂养长大,如此,也算得上是半个娘。你们三个都是我亲生的孩子,看着你们不和,刀剑就像是砍在娘的身上,刺娘的心,你们,你们怎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为什么不听话,娘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三个抚养长大,为什么要教娘伤心,你们对得起娘吗,对得起吗……” 当下,母子四人抱头痛哭,心中皆是悔恨。曾记得小时候,三人也常常的闹不和,每一次,徐大娘都是大发雷霆,她最恨的,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闹不和,刀剑相向,自相残杀。刘永和徐大山也赶了过来,当下更是热泪盈眶。 “刘叔,师父也是爹啊,他把你们抓起来,肯定也是有他的苦衷的,求求你,快救救师父吧……”徐虎哭道。 刘永摸着他的头,擦了擦眼泪,也道:“沁儿,你师父是有苦衷的,师父也是爹,所有人都可以对付你师父,唯独你们三个不可以啊。” “爹……” 第六十三章从此恩情斩断去,大娘哭醒三人心 “不许你污蔑我义父,你有什么证据!”陆月蓉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眼前的两人而让自己失去了方寸?也许吧…… “他们就在山下,你不信可以随我去问。”刘沁咬着牙道,眼中因为不解而十分的难过。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同门师姐师弟对面而立,剑弩拔张。 “哈哈哈哈,刘沁,编你也要编一个好点的理由,你成心叛变师门,就是为了这个妖女。你勾结周仓来对付师父,简直就是叛徒中的叛徒!难道你忘了吗,当年是你爹跪着求师父收你为徒的,后来你娇气跑出去,还是你爹跪着哭着求师父的。!” “你……”刘沁目中生火,但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呸,野小子,你说谁是妖女呢?我看你和你师父才是真正的邪魔歪道,枉我当时还冒着被逐出族的危险带你们去祭坛采灵药。救活的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婆娘了吧?你看看你们,在我守陵一族都干了些什么恩将仇报的好事?就算是狗,狗都知道报答恩人呢!” 还真没发现,荆云风这妮子骂起人来也是泼辣,痛快淋漓。 一席话直把两人堵得面色通红,无地自容,口中词穷。 过了半晌,徐虎才道:“妖女,不许你骂月蓉!” “哼,我偏骂,她又不是你的婆娘,你这么护着她干嘛,难道你们是有一……” 正要说那粗鄙之语时,刘沁连忙将她拦了下来。 “徐虎,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话未说完,徐虎又打断道:“怕了你就承认,要打便打,别像个娘们一样!” “哼,沁哥儿,我看你这个兄弟明显是脑子坏了,你不舍得打,让我来帮你教训教训他!” 荆云风话音刚落,荆从法却闪身过来。 “乖乖侄女,谁敢欺负你? “四叔,就是那个虎头虎脑的傻子!”荆云风伸手一指,正是徐虎。 “好,让我来收拾他。” “我自己来!” “我侄女被人给欺负了,老夫哪有不管的道理?让开让开!”荆从法说着,欺身便上。 徐虎也是连忙长刀一开,谨慎应对。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青年大笑而来。 “咱们守陵一族什么时候开始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了?” “呸,你个叛徒,先吃我一剑再说!” 来人正是荆云武,荆云风的堂家兄弟。一见之,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二人寻仇而去,独剩下刘沁和陆月蓉。 “她对你可真好。” “师姐你以前待我也不薄。” “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师父授我大业,但未授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课业。” “那就只有战了。” “嗯。” 说着,刘沁举起了自己的断剑。 对面的陆月蓉却将手中剑一转,递了过来。她本使的是双剑,倘若借过一剑,便如雁折一翼。 刘沁并没有接,而是随意在不远处捡了一把。手中掂了掂,笑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当……当……” 三柄剑不停的碰撞着,碰撞着好像是要斩断过去的所有情分,以及回忆。 她会用他的轻云扶风套路,他会用她的有凤来仪招式。 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并不是在练武,也并不是在切磋,而是被命运安排在了敌对的方向,拔剑显锋,以命相抗。 但是谁都没有主动的去取下对方的性命,所以就这样,像那时候练武一样,你来我往。 陆月蓉的心是碎的,不仅是看到了心爱之人的心爱之人,而且这同一天尊敬的人也变成了无耻的人。她不是傻子,刘沁也不会说假话。 那个平日里斯文有加的恩人真的是一个作恶多端的魔鬼吗,真的就是缔结这场噩梦的修罗? “呲……”剑锋来,她没有挡,也没有躲,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立足,哪里又还可以立足。 突然,徐虎大叫着冲了过来,抬腿就将失神的刘沁踹翻在地。 “她是月蓉,你疯了吗?你不是想要对付师父吗?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刘沁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一剑,他又怎么会刺下去呢? 眼见荆从法从后赶来,他忙拦住,说道:“荆前辈,小子门中之事,还是小子自己解决吧。” 荆从法本就碍着辈分不好出手,听他如此说道,也只好吹着胡子瞪着眼的继续去寻其他人晦气。 三人站在场中,没有说话,就在那拔剑的那一刻起,他们三个人这辈子注定就不会再有言语。 她颓然的站在一边,手中剑也跌落在脚下,她的目光无神,就好像失去魂魄一样,就好像此时此刻此地并没有上演着这场厮杀一样。 “虎子,徐大伯和我爹真的是被师父抓住的。” “住口,就算师父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但是师父也没有杀他们的性命。” “你们在这山上做了些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守陵一族本就是师父的大仇人,换做你我,早有了荡平芒砀的心,不就是杀了几个老不死的吗?” “师父是师父,爹是爹。” “爹是爹,师父也是爹,今天你若想对付师父,就先杀了我!” 徐虎横着钢刀,立在这里,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 “那便战吧。” 当下两人又复打在一起,不再是以前的武艺切磋,点到为止;而是杀招狠势,你死我亡。 “喝啊!”徐虎大刀所向,陆月蓉横剑拦下。 刘沁长剑直往,陆月蓉拦剑横开。 三人在这场中,所有往日的恩情全被刀剑搅碎。 “别打了,你们三个别打了!”眼见山边赶来一群人,正是刘永、徐大山和族中妇幼,当首还跑着一个邋里邋遢的妇人。 那妇人也不顾这场中刀兵,直直的向着三人跑来。 “疯婆娘,你找死啊!”徐大山虽然急,但却是没有办法,见此,刘永只好随意拣了根木棒,紧随其后。 “娘,你快走,这里危险!” “大娘……” 三人虽然呼喊,但手上却没有停止动作。 “你们三个不要打架,不准打架啊……” 徐大娘像疯了一样冲到三人身前,就伏跪在他们的刀剑之下。 “要打要杀,就对付为娘吧……” “当、叮当……” 三人的兵器接连无力的滑落在地,缓缓地挨个跪了下来。 “娘……大娘……”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虎子,你是我十月怀胎,生养下来,沁儿、蓉儿,你们俩也都是我的奶水喂养长大,如此,也算得上是半个娘。你们三个都是我亲生的孩子,看着你们不和,刀剑就像是砍在娘的身上,刺娘的心,你们,你们怎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为什么不听话,娘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三个抚养长大,为什么要教娘伤心,你们对得起娘吗,对得起吗……” 当下,母子四人抱头痛哭,心中皆是悔恨。曾记得小时候,三人也常常的闹不和,每一次,徐大娘都是大发雷霆,她最恨的,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闹不和,刀剑相向,自相残杀。刘永和徐大山也赶了过来,当下更是热泪盈眶。 “刘叔,师父也是爹啊,他把你们抓起来,肯定也是有他的苦衷的,求求你,快救救师父吧……”徐虎哭道。 刘永摸着他的头,擦了擦眼泪,也道:“沁儿,你师父是有苦衷的,师父也是爹,所有人都可以对付你师父,唯独你们三个不可以啊。” “爹……” 第六十五章 一人对战八人阵,落石崖边道迷局 第六十五章一人对战八人阵,落石崖边道迷局 得此一脚,李传勇方才醒转过来,耳边马涛的哀嚎声也越来越明显。 抬头一看,原来常惠封并没有追上来,而是抽身退到了陆放那边。 “你他娘的,不成大事,你们几个,快把马兄弟扶下去。”说着,推了推李传勇,道:“走,找陆放去!” “哦,是。” 紧了紧手中的枪,看来还是没有从方才的恐惧之中恢复过来。 闲来无事山边坐,闲云山上有闲云。 看那陆放,仙风飘逸,尽管四人对阵,他还是不慌不忙不乱的从容应对,并且这四个人个个都是被打得口溢鲜血,体力难支。 又过得半晌,好似他打得无聊了一般,一阵疾风骤雨将四人逼得步步紧退,得一空着,提身就走,方走得五六步,却又被一枪一斧给拦住了去路。正是迟迟而来的裴元绍、李传勇。 伸手拦下枪斧,身后四人又是杀了上来,如此一来他一人竟是被六人围攻。倘若传到江湖上去,不得不说也会是一段传奇。 见得自家兄弟胡乱加阵,周仓刚想喊话,陆放却是大笑道:“黄巾弟子何在?” “天师……” “周兄,既然想要观本天师之风采,那便一起上吧!” 周仓本与荆从法折腾,听得此话,荆从法拳锋一转,冲了过去。周仓也是暗叫不好,加入战局。 如此再加二人,场面顿时就稳了下来,荆严、荆从法几人身上的压力也无形地减了许多。 陆放却是吃了苦头,他武功再怎么高强,再怎么能打,面对八人的车轮战术,再是神仙也是难以吃消。 何况这几人也是个顶个的好手,大伙一拥而上,刀枪棍棒、斧钺钩叉是当头便砸,盖脑就劈。打累了便到后方休息,前面支撑不住了,就又摩拳擦掌,接下阵来。 八人轮番而上,陆放是越战越心急,脸色也是愈加的难看,就连气息也霍乱了起来。 “哈哈,这老小子快要不行了,大家伙加把劲啊!” 陆放身处下风,八人也是累得够呛。而且这高手过招,一个不慎就是身死当场。好在场中有周仓、荆从简二人一直压住,这才是有惊无险。不过几人也是打得胆战心惊,这还是在陆放空手对敌的情况下。 场外徐、刘二家的哭声也是消停了下来,徐虎看着徐大山那只剩一个指头的双手,心中不免隐隐作痛。但再见一旁的陆月蓉失魂落魄的模样时,他的手便轻轻的拾起了自己的刀,刘沁见此,也是摸索到了刚才滑落的剑。 一转眼,这场乱战又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场中众人皆是一脸疲倦,身有伤痕。陆放也是头发蓬乱,口溢鲜血。 他又一次将众人的攻势抵挡回来,然后快步退到了悬崖边上,一袭身闪向了正在不远处休憩的常惠封。 “师兄助我!” 常惠封刚才逃出战阵,此时哪里还有心再战。自从上了芒砀山,他就发觉张牛角几人全都被灌了迷魂汤,这盘棋的局势也全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本来张牛角等人皆是听从自己的号令,可是来此之后,自己倒像是局外人一样,处处都被这个师弟先手。 此时陆放袭来,心中便即疑惑到底是敌是友。正在疑惑之时,陆放也给了他答案。 只见陆放横身而来,轻飘飘一掌就打落了他的手中剑,随后一阵连点,尽封住他的周身要穴。陆放出手如电,全然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师弟你……” “想不到吧师兄,你最后还是差师弟一着啊。” “你!” 见得如此变故,众人围将上来却是没有动手,眼见刘永突然闯入,周仓只好一挥手,将裴元绍几人招了过来。 放眼看去,场中便明朗的被分成了俩帮人马,一是卧牛山好汉,一是守陵一族族人。 “陆放,今日你插翅难飞!” 荆从法正要动手,荆严却连忙拦住了他,悄悄的摇了摇头。 “陆放,你想如何,难道你要断了这几十年的师门之情?” “师兄,你打的好算盘啊,当年四处寻你,陆某早就知你是张牛角之人。三军头领相会,你知周仓和于毒不会服你,便将我诓到徐州,只不过是想借着我的名义,好让黑山军从中得利罢了。后来你又来告知皇甫嵩朱儁死去的消息,又是想要借我之手,为你集齐丹方上面的药材。真的没有想到啊,你竟然真的会相信这世间有长生一说。” “哼,那你不是一直都在经营吗?” “师弟向来以真无为道之根本,对你说的话没有半句谎言,只可惜人过半生,却还是坏了自己一直所坚持的道义。我说只是为了打发孤寂,本就是真话。你活得糊涂,竟是相信了长生一事。” “那你怎么解释那些药材和徐家的炼丹之法?” “我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助。” “哈哈哈……师弟,你是真的能够欺骗自己。也罢,今日常某难逃一死,便叫我死个清楚明白。你是从何时知道我在设计你?” “这还得从徐州三军头领会面说起,你当年送我丹方,只不过是为你诓骗我携太平要术到徐州去号令于毒和周仓赚取信任,从那时起,我就已经怀疑。后来黄山、朝歌军果然不出我所料,陆某心灰意冷,重回云石村,本来是想隐归乡土,不再过问。你又借口来访,套我丹方药材之话,于是,我便知道了你的想法,并要求你一起寻找药材。其实从一开始我是想放过你的,师兄,你可还记得,襄阳城外你我一起拜访水镜先生?” “当然记得,那人徒有虚名罢了。” “水镜先生本是我的忘年故交,请他出面,只是想探你心中是否还侍奉太平道义。” “从那里,你便开始做局?” “非也,局,是从你来告知皇甫嵩、朱儁之事开始,一个能把所有恩恩怨怨都套进来的局。不过那时候也真的证明了,你是真的不通药理。” “哦?” “先前我闲暇无聊找到的那些药材,早就在当年离开太行山回去时,就已经焚烧一空。即使今日拿到土太岁,仙丹还是无法炼制。” “什么?” “当年我易容樊阿,与这守陵一族本就有仇,难道荆从算没有给你说吗?” 见常惠封不说话,陆放又道:“看来荆从算对你还不是忠心耿耿,还是摆了你一道,这么说来,也算他还有一点良心。当日你我二人刚到太行山脚,便遇到了荆从算,想来你也是知道他乃是芒砀山守陵一族之人,知道这土太岁之名,于是便想借他之口,告知土太岁的下落,岂不知我与他乃是旧识。我思前想后,这巧遇肯定是有所安排,于是傍晚离开说是采药,其实是上山去找杜长。入夜十分,我就用一根蜡烛将你迷翻,逼他吃了噬心丹,并要求他告知骨中花也在其中的下落,引你入局。” “杜长也是你的人?” “杜长和周仓一直都是我的好兄弟。” “哈哈,看来,还是你棋高一着。” “我知你肯定会着急通知张牛角一行,于是便主动叫你把他们都引来。如此,由我钦点来人,你也不好多做手脚。又送了一封书信给周仓,引人前来助我,一封给陶升,这才让袁绍牵制住了黑山军。黑山军头领不在,此番应该是吃了败仗,四处逃散了吧。” “天师令我两日之后才可上山,于是我便把兄弟们安排在了林荫四处,如今张牛角一行,应该是已赴黄泉了吧。”周仓说道。 “那你怎知,我就是其中的主谋?” “你不过是看中我精通药理之术,想要借我之手,为你们几人炼丹罢了。自从你踏进陆府,时时刻刻催促陆某找寻药材,难道陆某会猜不到,丹成之日,便是陆某身死之时吗?” “你我师门情谊,我怎么又会害你?” “当年难道不是你指使唐周追杀我吗?后来你又让他上京告密,害死了马元义马渠帅,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吗?” “哈哈哈哈,只恨师父眼瞎,我跟在他身边几十载,他却只看中了你这个毛头小子!” “师父也是你能侮辱的?”说着,陆放捏着常惠封的脖子,将之提到了半空。 “师父一心为了百姓疾苦,你们这些渣滓却爱慕虚荣,贪图富贵,自私自利,坏了大事!今日,我便要为师父清理门户!” 第六十六章 烈焰焚去恩怨事,秋风夕阳远送君 第六十六章烈焰焚去恩怨事,秋风夕阳远送君 “砰……”一声响,常惠封便被陆放狠狠地砸在地上,只见他七窍流血,已是死于非命。 两步,陆放便站到了悬崖边上。 “天师……”周仓一行人连忙跟上,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陆某已无遗憾,荆严,陆某曾言此生不错杀任何好人,今日,却是害死了自己的恩人,无颜再活于这天地之间,就让我血祭奠你母亲在天之灵吧!” “陆放……” “天师!”周仓踏前一步,陆放却挥手止住他,道:“刘沁、徐虎!” “师父,我们在这里……”两人哭着并排而跪。 “师父一直都没有改变,好孩子,不要哭,今日师父离去,并非守陵一族之怨,今后你们持我武艺,定不可欺压百姓,胡乱杀生!” “师父,你不要走!” “是否听清!” “徒儿遵命!” “太平道人听令!”说着,陆放由怀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古檀令牌。 见得此令,周仓和刘永一行呼啦啦就跪了下去,口喝参见天师。 “从今往后,太平道死,以后,尔等不可再自称太平道人!哈哈哈哈……” “天师……”刘永突然朝前奔去,长伸左手却是只抓住了那精致的令牌,周仓、刘沁他们也是连忙赶上,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落石坪下面深逾千丈,一个不慎跌落下去,死无全尸。 当其他人涌上来时哪里又还能看见陆放人影,徒留得那大笑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几番转辗,消失无踪,就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月蓉也奔了上来,她本想也纵步一跃了结遗憾,何苦被徐虎紧紧的抱住,只得有泪无声。 刘沁跪在悬崖边上,一旁是心中生怜的荆云风。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啊……爹,这是为什么啊……” 没有人回答他,或许那呼啸的山风,会将他的这番悲伤带去。 “嗳,大家快来啊,这里有个女人!” 听见呼喊,大伙连忙跟了过去,只见几个卧牛山好汉从那小洞口扶着个一身翠衣的女人走了出来。 那女子软绵绵的,满脸泪痕,就像全身都没有骨头一样,全靠这几个人掺扶着。 “翠儿?” “翠儿姐姐!” 荆云风呼啦一下跑上前去,那女人正是被陆放带上山来的翠儿。 夕阳缓缓地对着西山而去,事情也差不多告了一个段落。回首再看,令人唏嘘。 眼看日头将尽,大伙正准备下山,荆严却拦住众人道:“既然都来到了这里,我们不如去看看那土太岁吧。” 他这提议,大伙顿时叫好。跟着他一路前去,竟是方才的那个小洞。 当下众人拾缀好火把,依次而入。 行至洞内,初极狭,过一二里地,便觉洞内宽敞起来。不一会儿,眼前一亮,竟仿似来到了山脚。 抬头一望,蓝天白云。低头看去,这里却是惨状异常。 只见四处摆布的都是一些残缺不全的白骨,这些白骨随意而又零乱的到处堆放,导致这片山谷里竟是没有一棵高大的树木,就连杂草都是瘦骨嶙峋,仿佛没有营养一般。 见此场面,大家伙都是停住了话头。眼见荆严爬上了白骨山上,迟疑片刻,胆大的也跟着爬了上去。 方一上来,还未喘气,那些自认为胆大的好汉们差点就尿了一裤裆。 放眼望去,整个谷底皆是一片雪白,各种各样的骷髅、残缺不全的手骨、腿骨、胸肋……密如牛毛,数不胜数。 再往前走将近百丈,便看见了一张供桌,凑近一看,只见供桌两旁密密麻麻的摆着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药材,供桌上面还有一个小香炉,香炉的旁边是一页古帛,其上写着:扶桑长生秘方要诀。 “看来陆放是来过这里了,你们看!” 荆严伸手一指,众人连忙凑眼上来。 这供桌往前差不多七八尺的地方,有一个深坑,那坑里此刻正有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而尸体上则攀附着一层土黄色的不知名的东西。 远远看去就像是尘土,站得近了,才发现那层“泥土”竟然在缓缓地流动着。就好像是一条巨大的虫子在不停地蠕动。 它就是如此丑陋的一团,像是气泡一般一会儿变大如黄牛,一会儿又缩小似粪球。越小,那颜色就越加的明显,而且根本没有害怕生人的样子。 “这就是土太岁。” “荆大叔,那是什么?”刘沁眼尖,伸手指着坑壁边上生长在尸骨上面的那些小花问道。 那些小花通体幽兰,注目看去,它的花瓣竟是透明。而且此处静谧无风,它们却是在不停的微微摇曳。 “传说这个东西叫做骨中花,每一朵都是千百万个灵魂历经千百年来才将长成的花朵。” 刘沁没有再问,狠狠的叹了一口气,却是想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突然他只觉得肩头一重,回过头来,却是徐虎。 “沁哥儿,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徐虎笑着,就仿佛是当年那个和自己早出晚归,四处玩闹的憨厚少年。 刘沁不经意的推开了他的手,然后拉住了走上来的荆云风。 “没事,都过去了。” 他没有再回头看徐虎,也不管对方的脸上是失望还是是愧疚。 有些东西,强求不来。简简单单几个字,不仅仅是原谅了你的自私也结束了那段珍贵的兄弟友谊。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他明白,他非常的明白徐虎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陆月蓉,所以,也许这种做法也是一种成全吧。从今往后,天涯海角,不再相忆,也不再挂念。邻国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兄弟们,找点柴禾来,烧了吧。” “大哥,烧了?” “嗯,烧了之后也就不再有人来我守陵一族寻宝了。” “族长,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啊。” “烧了吧!” 大火燃了起来,火头升天腾云,隐隐约约好像看见那团怪物在不停的翻滚,耳中仿佛还能听见它的凄鸣。 热浪扑面,隐隐一股莫名奇香,也不知道是那个土太岁的味道,还是这些骨头的味道。 远山逢秋霜叶老, 深巷杂闻柴犬嘈。 江湖本是无归路, 何叹身伴独单刀? 许多年之后,徐州一带出现了一位贤医,名叫樊阿,此人极善针灸之术以及养生之道。救治百姓,从来都是分文不取,只叫病好之人在他房后栽种杏树,轻病者三株,重病者五株,待杏树长成结果之际,便采之与人换取钱粮,又以钱粮救济贫苦百姓。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芒砀山上大事已了,第二天一早,周仓一行就与荆严等族人在山前辞行。荆云风也是告别父亲,跟上了刘沁,这辈子,谁也别想离开谁。 待众人走后,一蓬头垢面的少年才从山口跑来,扑通一下就跪拜在了荆严身前。 “懿儿,你这是为何,没事就好,快快起来。” “懿儿无恙,害义父担心了。” “快些起来。” “义父,孩儿恳求一事,倘若义父不允,懿儿就不起来。” “你说。” “懿儿来此已是三年,如今有些想家,想要回去看望家父家母一番,还望义父应允。” “哈哈哈哈,你个滑头小子,老夫还不知道你的道道吗?如此一去,怕是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咯。唉……好男儿志在四方啊,你要离去,义父不阻止你,但是你要答应义父一件事情。” “义父请说!”少年有些激动道。 “回去以后好好地跟着胡昭胡孔明先生学习,将来掌兵执权了,不可滥杀无辜!这乱世,需要你去拯救!” 荆严将他扶了起来,眼中充满了慈爱。 “是,义父,孩儿定当谨记在心。” 此人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懿,字仲达,三年之前,由于怕周生所害,他的老师胡昭便将他带到了守陵一族,如今下了山去,也该是成龙化凤的时候了。 临别行语,琐碎复杂,自是不提。 自说周仓一行下了荆山之后,却是不回卧牛山,反而要跟刘沁回云石村,说是趁此机会,游玩一番。 艳阳高照,秋风萧瑟,不仅那山风瑟人,这手中的酒也是有些发冷。 幽云山之畔,众人饮酒高歌,你敬我一杯,我奉你一碗,大口酒,大块肉,这便是绿林好汉的快活之处了吧。 徐大山坐在山前,他的酒杯乃是徐虎特别而制,竹筒外面箍了块木头,那木头上还精致的打了一个小洞,刚好够他独剩的小指穿进去,然后稳稳地送到嘴边。刘永坐在他的旁边,脸上全无高兴之色。 “陆先生,徐大山给您敬酒啦……” 挥手,酒洒在地,一扬脖,剩下的半杯也全部灌入了喉中。低下头来,脸上已满是泪水。 刘沁一见,眼中的泪水也是不由自主的簌啦啦往下直坠。 忽觉肩头一重,却是周仓走了上来。 周仓拍着他的肩膀,一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多时,那山下村外缓缓地走来了一辆马车,车前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将军。只见此人仪表非凡,威严不已。胯下是血红赤兔宝马,手中青龙偃月刀,身上着金丝青云锦袍,头顶是锦澜飞云冠,更为特别的,便是那一把长须。 来者何人?美髯公关羽关云长。 “关将军,关将军请留步!” 一见此人,周仓大呼着便奔了上去。未到人前,赤兔马上关羽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就摆了出来。长刀一横,双眼微闭,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回禀将军,小人周仓,本是黄巾余党,黄巾势去,无奈落草于卧牛山。小人对关将军是向往已久,听闻将军路过此地,特此前来投诚,还望将军收下小人,鞍前马后,甘心负重左右。” “哦?”关羽将手中刀重新放下。 “抬起头来!” 一番审视,关羽甚是有些动容,转念一想,却道:“关某护送嫂嫂寻兄长而去,一路长途,恐有不便,还得请示嫂嫂一二。” “将军自是应当,周仓诚心,还望夫人成全!” “咚咚咚。”周仓竟是对着那马车连磕了三个响头,山脚众人直看得眼睛发直,这人脑子没病吧,放着好好的大天王不当,偏偏要跑去当什么三拜九叩的奴才。 但是他乃是大天王,做什么事情自有分寸,旁人又怎敢阻挡。 当下关羽下马来到了车旁,双手拱立,道:“嫂嫂,来人周仓,欲拜在关羽门下,不知嫂嫂是否应允?” 过得片刻,车内传来了一位女子的声音:“这一路上全是仰仗了叔叔,我乃一介女流,叔叔全拿主意就好。” “是,嫂嫂!” 关羽返身回来,周仓连忙扶身上马,一拱手就站在了马旁。 “既然你这般诚意,便即随我而去,家当外事,可曾理会?” “多谢将军!”周仓喜道:“独身一人,不用理会。” 听他这么一说,裴元绍他们可坐不住了。 呼啦啦一大帮人就围了上来,关羽又是连忙立马横刀。 “尔等且住!” “大哥,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是啊,大哥!” 众人一阵嘈杂,最后一个个都看向了周仓。 周仓看了看裴元绍,说道:“你先照顾好兄弟们,待我前去有了落脚的地方,自然会来招呼你们。如今关将军着急护送刘夫人回府,大伙相随,成何体统?” 大伙吃瘪,只好全都默默的让开了道路。 随后周仓接过关羽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熟练地拉着马扬长就走,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了迎风而立的刘沁。 “周大哥慢走啊!” 刘沁拼命地挥着手,天边的夕阳越来越美,远去的人影也越来越难见影踪…… 从此以后,这云石小村便一直被外人叫做关帝村,后来关羽逝世,便又改名,唤作:关帝庙村。 (古城风雨自来多,完结。) 第一章 世外桃花源 缘起杀胡令 第二卷十八路水寨风雨同秋 第一章世外桃花源缘起杀胡令 “呼……” 风。 疾风。 秋高爽日,凛冬之风。 一位老乞颤颤巍巍像这这个小镇走来,小镇地处中原,镇外有两根好牌坊,时过境迁,岁月过往,上方早已布满杂物,不复往日之夕荣。 老乞坐在牌坊底下,北风吹得他不禁紧了紧身上的破裳。 不多时,来了一个小孩,小孩手里拿着一个咬去一半的馒头,远远的,好奇的打量着他。 “少年郎,少年郎,倘若你愿意分我一些馒头,老朽将用故事交换。” “你能有什么好故事呀?” “嘿嘿,当然是好故事了。” “那你先说,我听了,如果是好故事,自然给你。” “好好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这是一个很久远很久远的故事,久远到几乎没有一个人记得。这是一个很鲜为人知很鲜为人知的故事,鲜为人知到几乎没有人知道……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那桃花林何在?那桃花林在太行斜岭之中,西有西河,东有奇河,两河之间,是广袤无垠的数百里。广袤无垠的数百里,俱是桃树。时节一到,俱是桃花,美不胜收。 不过千百年来,一直无人寻到,太行斜岭,毕竟太行山脉里那无数的巍峨都能被称之为斜岭…… 秋日昏黄,天高云阔,多么美好的时节,然而这方圆百里的桃林外,此刻已聚集了无数兵马。 无数兵,铠甲鲜明;无数马,鲜明铠甲;手中弓驽,是万箭齐发的杀人弓弩;腰间刀剑,是吹毛断发的杀人刀剑。 来了,那一声号令…… 万箭齐发,箭矢密布青云,犹如漫天飞蝗,犹如星罗密布,犹如大雨倾盆。钪锵声此起彼伏,杀气浓厚欲卷天云…… 公元280年,晋武帝司马炎下诏书削减州郡兵马。胡人逐渐在朝中得到同遇,入朝为官,出仕从政。或继承先辈爵位,或拉帮结伙,初露锋芒……逐渐的,逐渐的,氐族李特建立成汉,匈奴刘渊建立汉赵……而后鲜卑、羌人、羯戎……一时之间各种皇帝各种国家政权势力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在中华大地之上接连出现。那茹毛饮血的牲口,那不通人性的禽兽……百里战火,千里绝户……是谓:一朝天子令,百姓何聊生,充饥无米粟,何不食肉糜? 中华疮痍,北国破碎,血浸生毒,民不聊生……戎狄的兽行才刚刚开始,胡人的暴虐还将要持续。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一切的天朝上人,这一切的子民父母,却全都像王八乌龟一样瑟缩于南方一禺,乐不思蜀……不仅如此,甚至南逃的汉人也要被戍边的晋军当成流寇,男丁杀害,女子占有…… “暴胡欺辱汉家数十载,杀我百姓……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斩!” “孙、刘构逆,支党伏诛……今日之后,与官同心者留,不同者各任所也,城门不复相禁……” “赵人斩一胡首送至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官悉称牙门……” 风声鹤唳,汉人终可得一大快人心之事,只不过这天有不测风云,那人,也有旦夕祸福。 公元352年,魏帝冉闵先于昌城败给前燕慕容恪,后于五月初三押到龙城,并在遏陉山被斩杀,鲜卑慕容儁追封之为武悼天王。 “天下大乱,尔夷狄禽兽犹称帝,况我中土英雄,何为不得称帝耶?” 那悲壮的怒吼,豪言壮志,早已是过眼云烟的尘埃,不小心且无奈的被遗落在历史的长河里,随波逐流,逐渐,可能甚至会被久居太平盛世的嬉笑人们所遗忘,所不齿,所下流…… 胡人的暴行,天下尽知,如若不知,便且看这数千里的荒凉。 眼前是一片广袤的盐碱地,碎裂的土块上毫无生气,虽是充满希望的清晨,但是在这里却看不到一丝希望的痕迹。 这片土地一直鲜有人迹,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喜庆的日子里都很难得见上一个人影,稍有常识的人也知道。何况是在这盛夏的时节。 盛夏的清晨,太阳很美丽。 早晨的太阳,温柔得像十七八岁知书达理的温柔女子。黎明前夕,她逐渐睁开迷离的眼睛,好奇的张望打量着这片土地。 这盛夏的太阳最是神奇,你倘若稍稍转过头去分一分心,再回过头来时,它已展开了自己的万丈光芒,慷慨大方的赐予寄生于这片天地之间的万物。 无论男人女人,好人坏人,老人小人,甚至于牛马猪狗等等各种牲口。以至于牲口和人分到的光明都是一样的,善人和恶人得到的也是一样的。 这片土地平日里难见人影,这刚才已经说过,不过此时丘壑上却来了一个。 来人脚上蹬着一双木屐,木屐形状奇特,前后有齿,皆可拆卸,乃是鼎鼎有名的“灵运屐”。 何为“灵运屐”?灵运者,天下之才,曹子孝独得八斗,谢灵运得一斗的谢康乐是也。这“灵运屐”,便是他发明出来便于登山赶路俘获芳野丽景的宝贝。 且说来人,着青光短襟,下身裳露出健壮的小腿,方堂高颧,胡须也有修剪得整整齐齐。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却是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 何云?只见他肩上扛着一株桑树,这老桑,儿臂方可围得过来,枝繁叶茂,丈许长短,枝头翠叶点点露珠,不停落下,生机勃勃,并且犹如龙须的根上还裹满了潮湿的泥巴,少说也有二三百斤。这二三百斤被他往肩头上一扛,就像是扛袋棉花,丝毫不费力气的样子。 奇怪哉,更奇怪的是他扛着大树来到高埂处,便放了下来,而后拿出背后绑着的铁镐,开始挖坑。难道他是想在此不毛之地栽下这根尺粗巨木? 奇怪,奇怪,此人已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龟裂的盐碱地上也被他挖出了一个方圆四五尺的大坑。随后便将桑树植入其中,填土踩平,忙活到现在,额头及鬓角两侧,早已是热汗盈盈。 此时日挂东天,光芒万丈,太行大山里的蝉禽猿兽也被闷得有一声没一声的此起彼伏着。 那声音断断续续,就像是没有吃饱亦或是渴了一样。 这人也有些渴了,奇怪的人神经大条准备不周全本来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尽量靠在桑树的树荫底下,喘息着慢慢平静,而后吞了口唾沫,最后才伸出舌头来吝啬的舔了舔两片干涸的嘴唇。 奇怪,奇怪,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日子,才来了一个种树的怪人,还未离去,丘陵上又出现了一位戴着斗笠的人。 他不仅戴着斗笠,还穿着蓑衣,脚上是一双葛草编织的草鞋。 阳光如此炽烈,他竟没有凭空自燃的担忧。 他直直的走来,一步一步来到桑树底下,不看人,也不看桑树,仿佛在远处就已经看了仔细,毕竟这树上的叶子此时正在以肉眼能见的速度逐渐干瘪,缩水,不再是清晨刚来时的那般勃勃生机。 “在龙城装神弄鬼,浑水摸鱼的那厮小贼,是阁下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是,我就揍你一顿,不是,我也要揍你一顿。” “哈哈,我冉絔还未曾有过害怕之人。” “魏成也不曾有过畏惧一说。” “你是舍不得那三千石的俸禄,一千户的名头才日夜不停追来的吧。” “任谁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将五年的努力一朝化为泡影,并且还能大发慈悲的放过那无事生非的小贼吧?”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平和,就像是多年未曾相逢的故友重续着旧情一样,但是氛围又有些紧张,有些针锋相对的感觉。 “那你大可把冉某绑了,而后去滑台跪拜慕容老狗,说不定,他还能施展施展嘎仙洞鲜卑儿的皇恩,令你又得尝三千石的俸禄,一千户的名头。” “慕容垂已死,又何必冤冤相报?” “原谅忘却是孙子后代的事情,这辈子,我又如何能够放下?” “昔日作恶者,慕容儁是也,如今已……” 第二章 泼皮乱拳打,挑夫戏二侠 第二章泼皮乱拳打,挑夫戏二侠 魏成话未说完,已被打断。 “生为人子,能忘却祖辈大仇?” “不能。” “子辈复仇,仇之子复刁难之,此子辈与子辈结仇,可化解否?” “难。” “鲜卑儿欲杀我,我先杀鲜卑儿,何罪之有?” “无罪。” “那你来此有何贵干?” “揍你。” “哈哈,正好我的手脚也有些痒痒。” 两人语气虽然咄咄逼人,然而半晌,半晌都无人先动。 “为何还不动手?” “你折腾这株大树,应是人乏力疲,魏某不是趁火打劫之辈,你且回去沐浴,焚香,休息,整理仪容,养足精神,你我重新约个日子再战,如何?” “非也,昨日我才在镇上放出消息。你连夜出发,数百里山路,至少也该找具马匹。如今我已休憩良久,正是以逸待劳。” “那马已累死于山梁之下。”斗笠男人往来路一指。 “那你总该找匹好马。”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二人的话也没有感觉到不投机之处,突然,竟是莫名奇妙的扭打在了一起。 扭打,且问阁下是否得见过泼皮打架,那便问是否曾如同泼皮一般打过架,且再问,是否得见两小儿童拳来脚往,公平公正。你一拳我一拳,你一脚,我一脚,全都被硬生生的扛着,受着,回着。 此时此刻,这桑树底下的二人便是如同泼皮一般扭打,毫无观赏可言。 不多时,两人身上的衣物皆是肮脏,破烂。草鞋早断做两节汲拉在脚踝上,“灵运屐”也不知道飞到了何方去也。 奇怪奇怪,滑稽滑稽。二人就这般扭打,你一拳,我一拳,眉开眼笑。你一拳,我一拳,鼻青眼肿。 也不知道过了究竟多久,应该是桑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缩成了一团的时候。两人才蹒跚着背靠着背并坐在树下。 “呼,呼……”如同老牛喘息,肺腑轰鸣,吐出的气息就好像是炽烈的火焰一样。 “你,你来怎么没,没有带水?” “我来,我来为什么,要,要带水?” 气氛又奇怪了起来,两人的喘息此起彼伏,不提水还好,一提之下,额头上的汗珠就更加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滑过眉毛,淋润眼角,滑过皮开肉绽的脸颊,那滋味,那酸爽,再加上这炽烈而向上热情的阳光…… “我本汉家子。将适单于庭。 辞决未及终。前驱已抗旌。 仆御涕流离。辕马为悲鸣。 哀郁伤五内。泣泪沾朱缨。 行行日已远。乃造匈奴城。 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 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 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 杀身良未易。默默以苟生。 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 愿假飞鸿翼。弃之以遐征。 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 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英。 朝华不足欢。甘为秋草幷。 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一歌悠扬而起,声音抑扬顿挫,在这战乱烟火的不毛之地,在这胡人猖獗的岁月里,任谁人砸破了脑袋去想,也想不到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听到石崇大官人的《王昭君辞》。 那石崇,有名的大富豪,大官。有钱的人当大官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当大官有钱的人更是不觉得稀奇,稀奇的是,这个男人竟然能容忍贾南风坑杀忠烈,祸乱皇后,毒杀太子,却不能容忍小妾被夺之恨,因而被夷灭三族。想想,他曾经也是位能与国舅爷王恺清蒸美人以斗富的人物,可当真是司马家的风格,贼他妈的荒谬,荒谬;可笑,可笑…… 贾南风,贾家种妒而少子,女貌丑陋,身短腹黑,性极恶燥…… 若不是司马炎喜爱孙子司马遹,那皇位也落不到愚蠢如猪的司马衷手里。又或者,没有纳贾南风为太子妃。又或者,太后杨芷不曾拼命搭救以至于后来杨家被夷灭三族。然而哪里有那么多或者,也许。如果有的话,这中原沃土之上也不会出现如此之多的伤痕。 提起这段历史,总是让人胸中愤懑,以至于话又走神,飞到奇奇怪怪的地方。 也罢,话说正文,或者和也许都是好东西,可以让人心安理得的做坏事,以及半途而废很多有意思没意思的事情。 或者,也许,也许刚才不如此荒唐,那现在二人也不会如此口干舌燥,斗笠不会坏,蓑衣不会坏,葛衫也不会耸拉在肩上。 二人现在就斜靠在桑树底下,鼻青脸肿,十分好看,远远的,远远地看着那挑担的人。 挑担的人,身材瘦小,那一副重担,把他的腰都压成了一只虾子。但是他的脚步却坚定不移,歌声也婉转流畅。 歌声悠长,婉转好听如黄莺,黄莺?黄莺可不能如此的繁复哦。 他摇晃着两只木桶,汗衫早已湿透,手上攥着一块油光发亮的汗巾,歌声不曾因为有人的注视而断续,又或是戛然而止。 一遍结束,刚好来到桑树附近,清清嗓子,正欲开口:我本汉家子,将适单于庭时。魏成开口喊住了他:“倌家,你这担的是水还是酒?” 挑担人的嘴巴上有两撇上好的八字须,只见他一手扶着肩上担子,一手捻着胡须,笑道:“客人要觉得是酒,它便是酒;若觉得是水,那便是水。” “也不管这是酒也好,是水也好,可否卖些予我们?”魏成道。 “我行走江湖,所见不狭不广,买卖也做过不少,但我这担子的美物向来有个规矩,叫做三不卖。” “哪三不卖?” “迷糊的人不卖,胡人不卖,牲口不卖。” “那正好了,我们俩都是实打实的汉人。” “你们是汉人?”挑担的人眼神惊异,就好像是在问一个人你也是人? 因此,二人都有些短暂失神。 看他着一副担子,如此弓腰而立,谈吐正常,不见喘息,说不得也是个奇异好手。 冉魏二人此时饥渴难当,虽有心意想法,但如此青天白日之下也不宜干出抢人水酒的怪事。然不敌炎热当头,心里怒意已是蕴绕难消,逐渐宽广。 不过挑担的人就这样看着他们,脸上连一丝畏惧的表情都没有。 “你们虽是汉人,但却是迷糊之辈。” “如何迷糊?”冉絔问。 “哪里迷糊?”魏成问。 “脑子迷糊。” “怎么脑子迷糊?” “这片荒地数百里不见人影,这里的土地毫无生息,如此一株好树,却被送上了这样的黄泉绝路,岂不是迷糊?” “哈,此树是此竖子所为,不关我事。”魏成半起身,双手拍着大腿上的泥尘,哈哈大笑,看着挑夫,那意思好像是在说:这样就可以卖给我了吧。 挑担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冉絔,随后面色无奈的道:“也罢,想来今日这担美物是必被糟蹋了。我且问你,可会学那老牛低鸣?” 魏成哪知道眼前这人何来由会突然如此戏语,此时他满脑袋里就只想着担子里的那些水酒能否润一润这将要干枯燃烧起来的喉咙,于是他想都没有想,喉咙里就传出来两声。 “哞,哞……” “牲口不卖!”挑担的说得斩钉截铁,就在那哞哞声发起的同时。 “哈哈哈,哈……”冉絔笑得浑身难受,肚皮滚痛。他是真不想折腾自己,但只要一见着魏成猪肝一样的脸色,他就是忍受不了,人生,这人生里还没有哪一天能比得上今天,此时此刻这么的有意思,这么的好笑。 他压着魏成的肩膀,不停的半截半截的笑,那种嘶哑干哑的笑声,就像是两块铁皮摩擦在一起一样,若不是见他的眼嘴奋力扬起,别人都还以为他是在哭。 “你笑什么?我且问你,可曾知晓那狗如何嚎叫?” “知道。” “怎么叫啊?” 这个问题冉絔回答不出来,别人也回答不上来。 “连狗怎么叫都不知道,岂不是连牲口都不如?” “哎,公平了,公平了,今日就让我二人渴死于此地吧!” 第三章 莽夫干莽事,奇人又现身 第三章莽夫干莽事,奇人又现身 没想到被挑担的一番戏弄,二人竟直接没有了愤怒,不仅如此,心中甚至还十分的平静,他们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复又靠在了大树上面,不再言语。 “说是牲口还不相信,起开起开!”挑担的人把担子放在脚边,又从身侧取出葫芦瓢从桶里舀出来一瓢晶莹,三两步来到桑树底下,道:“可怜的大树啊,也不知道你上辈子是犯下了怎样大罪,作了什么样的孽,欠下了何样的债,这辈子竟会遇到如此厄运。既然终究难逃一死,就且让在下以此酒提前先祭奠祭奠你吧。” 说着,便准备将那葫芦瓢中的水酒倒在树下。冉絔和魏成相视一笑,竟没有说出奇怪的话。 葫芦瓢中的酒已倒了一半,挑担的转着滴溜溜的眼珠子捻着颌上小须,自得其乐。 就在这时,山那边跑来了一座“小山”,哎,也不知道那是一座人还是一座山,又或是一座黑铁塔。 “兀那衰贼,住手!” 来人身材伟岸,行走却是如风。霎息间已然来到了挑担的对面。 只见他一把拦下挑夫,也不看冉魏二人。 “衰贼,浇树哪里有用酒的?浇树就应该用尿。”一边说他竟一边解起了裤带。 难道他?冉魏二人刚离步树下,那黑铁塔就尿了起来,尿在树下,尿在刚才二人栖身之地。 二人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多时,黑铁塔已拴好裤带,而后走到惊讶不已的挑夫旁边,一伸手便夺过了其手中的葫芦瓢。 “噗……”刚喝得两口,他就吐了出来,然后一甩手,泼在了树下,又一回手,那瓢已对准挑夫飞去。 两人相距不过四五尺,如此电光火石之间,葫芦瓢竟是被挑夫稳稳的握在了手中。 冉魏二人看得真切,挑夫仅仅随手一招便接住了葫芦瓢,动作简直就像是在伸手捋了捋胡须一样轻描淡写。 别人不知道,二人却是知道的。葫芦瓢虽然是镂空之物,但这黑铁塔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力大无穷。此时他脚下的印迹便能证明方才他已使了大力,如此距离,当是瓢毁人亡的结果。 见得挑夫如此淡然的接下葫芦瓢,黑铁塔不由得眉头一喜。 “这酒,比马尿还淡,淡得就像是水一样。” “这本来就是水,你这厮莽憨,马尿和水都分不清楚,如何配喝美酒?” “呸,你即使有酒,也是马尿一样的酒。” “那你就只能去喝马尿了。” “他姥姥的,俺也不和你们废话了,老子是来入伙的。并且,俺要做尔等的老大,坐第一把交椅。” “你这黑厮有何能耐,为什么就能坐第一把交椅?”挑担的问。 “能耐?说出来能吓死你,等着。” 黑铁塔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 不多时,他就挑着两座小山狂奔而来。乖乖,那是两捆柴禾,两捆被捆得像是小山一样的柴禾,每一捆,都当得上七八个黑铁塔。 不仅如此,那两捆柴禾上还各站得一人,左边那人着道袍,光头戒疤;右边那个着僧衣,扎着发髻,仙风道骨。 黑铁塔担着两捆柴禾行走如风,两人站在柴禾顶上神情自若,不动如山。 很快,两捆小山一样的柴禾就被他放到了高埂旁,而后和尚一样的道士和道士一样的和尚才跃将下来。 “阿弥陀佛。”道士一样的和尚双手合十。 “善哉善哉!”和尚一样的道士也打了一个手诀。 见得二人,挑夫也连忙拱手行礼,笑道:“二位大师怎生如此打扮?” “贫道与大师打赌,输了便置换法衣。” “那当是大师着道袍,仙人也着道袍。” “非也,非也。” “嗯,怎讲?” “贫道也输了。” “那二位仙长又是如何来此?” “阿弥陀佛,路上得遇这位施主。” “居士屠尽了周遭草木。” “言分量不够。” “便差使我二人乘其上以增量。” “不上则打。” “此之怪事耶!” “然也。” “贫道无奈。” “老衲亦无可奈何。” “所以二位仙长便上了这厮的贼船。”挑夫大笑。 “非也。” “非也?”挑夫的笑戛然而止。 “盛世之船也。”和尚一样的道士道。 “避世之船也。”道士一样的和尚道。 正在三人碎碎交语时,冉絔和魏成早已偷偷的来到了桶边,也不用瓢,也不用手,直接凑头牛饮。 “哎呀,牲口也牲口也!”挑夫虽口出急躁,但面上并无不悦之色。 一言发出,旁人不由得畅然大笑。黑铁塔也笑了过来。他的笑声瓮声瓮气的,像擂鼓一样。 “姥姥的,马尿也喝得如此狼吞虎咽。” “他们喝的可是美酒。”挑夫道。 “那分明就是比马尿还淡的水。” “一桶是马尿,一桶是美酒。英雄喝美酒,熊人饮马尿,快哉快哉!”挑夫一边说一边笑,说到最后更是得意大笑。 冉魏二人能忍,这黑铁塔可不能忍。 “姥姥的,俺看你是身子骨紧,欠些收拾。”黑铁塔一口地道豫州话,说出口来,自是一股威严不可侵犯。 “近来真有些身子不适。”挑夫边说边笑,甚至还摇了摇脖子。旁人看来,不是嘲讽,甚是嘲讽。 黑铁塔一见,更是双手握在一起,一边啪嗒啪嗒脆响,一边咬牙切齿而道:“那便让俺来帮帮你,帮你好好的舒筋活骨。” 黑铁塔话停人动,那沙包一般的拳头轰然而来,急骤如雷。 挑夫左闪右避,整个人好像是狂风暴雨之中飘浮的一团柳絮。虽然看似危机四伏,实际上却是平安大吉。 已是二三百拳轰然而去,竟是连挑夫的衣角都不曾沾上。 此时日正中天,周围不仅没有一丝风,甚至连空气都被禁锢,晒干,以待焚毁。不多时,黑铁塔也渐渐的慢了下来。额头上也沁起了汗珠。 这挑夫只是不停闪避,一招不还。他打半天连人都不曾摸着,心里是越打越气。 “啊!”又得二十多拳,他竟然狂暴着奔向了桑树。 “不可……”任谁人都知道他是为了泄去身上的无名鬼火,然而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急切的时机,甚至连冉絔都才刚反应过来,谁又能阻挡这铁塔一样的莽夫。 “啪嗒。”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黑铁塔突然就停在了树前,而后竟一步又一步的向后退却,不仅脸色难看,就连鬓角的汗液也因为疼痛而大滴大滴的流淌下来。 又退了两步,众人才发现拦住黑铁塔的是位二十来岁的男人。也不是说那桑树太大遮住了他,而是这黑铁塔太大,挡住了他。 “莽夫,知错不知错。” “老子有何错?” “武功不如人家便撒气于旁物。” “你……” “蛮横,无理。” “俺……” 男人并不是用手拦住的黑铁塔,而是用一根绑在右手上的机关铁臂。 那铁爪此时就握着黑铁塔的拳头,每说一句,爪上的力气就会加一分。 黑铁塔疼得额头青筋暴跳,但是嘴巴里却没有一声求饶。 “你知错不知错?” “呃……”黑铁塔终于是疼得哼了出来,但好像并没有认错的打算。 “公输家的小儿科,也敢拿出来显摆。”一人从人后走出,手里攥着一把奇怪的伞。 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因为何事而来。很快,他就站到了人前。 “墨家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说话的人由桑树后走出,着一身短褂束服,额头上还绑着一条黑色发带。 “那你敢不敢来比一比,我这昊天伞定能挡下你那小儿爪。” “哼,你那只不过是老奶奶用来扫地的破帚,也能与我的搬山爪一较高低?” “就是小儿爪。” “老破帚!” “小儿爪……” “老破帚……” 第四章 两家半山河,羊后有马车 第四章两家半山河,羊后有马车 这未免也太出乎众人所预料了,这二人,竟是如同小孩一样吵了起来。 不过二人的年纪也不大,十来岁的模样,正是吵架斗嘴的时候。 “比就比!陶叔,还我搬山爪。” 一听此话,男人不由得面上一红,此时他能治住黑铁塔,全凭手臂上的机关铁臂,倘若现在松开,这莽夫发起狂来,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些什么意外。 “无量观,师弟尽管松手,我保证这位居士不会再还手了。”着僧袍的道士道。 “甚善,施主早已知道悔改矣。”着道袍的和尚也说道。 “善哉,道祖慈悲,是弟子愚昧了,这就替阁下解释。”男人说着,也不知如何动作,铁爪已然从黑铁塔的拳头上松开。 “哼,假面道君伪心佛!”黑铁塔气愤的走到一边,那挑夫却悄悄的凑过去,而后递过来一张葫芦瓢,接过一饮,黑铁塔的双眼不由得就亮了起来,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愤恨之意。 这是一根四尺左右的铁臂,铁臂上缠绕着牛筋,是用来绑在使用者腰臂上的设计。 这机关,从虎口力绳到发力的铁爪之间一共有五道增力机关。倘若一个人的握力是十斤,那铁爪上发出来的力气就是三百二十斤。端得是设计巧妙,用途颇广,当不负少年口中“搬山爪”的威名。 当下只见他接过搬山爪,熟练的绑到自己身上,然后回头看着年岁和自己相当的墨家子弟,道:“来吧!” “来就来!”墨家子弟扬起手中怪伞,也站到了场中央。 看着二子即将斗法,男人不仅不担心,反而还觉得有几分得意。面色和乐自得,就好像已司空见惯了似的。 “哈呀!”束装少年当先发难,发拳,出爪。 墨家子弟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倘若是被这铁爪抓实,破皮伤肉肯定是免不了的。而且发力之人已经怒气盈盈,这一爪,实有催筋断骨之志。 来了,疾如风。 “锵!”一声金戈交鸣,一把金属伞盾横在了墨家子弟身前,而他就藏在伞盾之后,怡然自得。 “你!”束装少年双目一瞪,这如何能分胜负,这不就是在耍无赖嘛。 二人左右腾挪,每当搬山爪一出,灰衣少年的昊天盾总是能及时的挡住。如此一攻一守,斗了半晌,得了个旗鼓相当。 不多时,束装少年鼻子一抽,跑到了中年男人身畔。 伸手一指灰衣少年,略带委屈道:“陶叔,他又耍赖。” 灰衣少年也连忙嘲讽:“略略略,小屁孩,嘤嘤嘤,哭唧唧……”他一边唱着歌谣一边扮着鬼脸,好不得意。 “你,你有本事进攻啊!”束装少年哽道。 这时,着道袍的老和尚站了出来。 “二位真是英雄出少年也。” “我华夏重归一统当有望乎。”着僧衣的道士也说道。 “那你们觉得是我的昊天伞厉害还是他的搬山爪更胜一筹?”灰衣少年歪着脑袋,两只大眼睛眨呀眨的,如同一对珍贵且充满神秘的宝石。 “阿弥陀佛,昊天伞金刚之盾,可挡利害之器。” “搬山爪力大无穷,犀利异常。”道士道。 “此乃平分江河是也。”二人同语。 “咦,莫看二位乃德高望重之像,却也是凡佛凡尊之人。”束装少年满脸都写着不满。 灰衣少年也说:“总是分不出个胜负,却教你们乱说一通。” “哈哈哈哈……” 二人如此年岁却说出如此老成之话,只把大伙逗得一阵大笑。 笑罢半晌,中年男人才剑决立手,行了一礼,道:“在下陶潜,幸会与诸位共勉。” “他叫公孙榆,榆木脑袋的榆。”灰衣少年指着束装少年道。 公孙榆也连忙指着他说:“那你的墨成规就是小乌龟的乌龟。” “哈哈哈哈……” 大伙又是一阵笑。 “在下魏成。” “崔百醇。”挑担的双手一拱。 “你竟然不是叫崔马尿?”黑铁塔道。 崔百醇也不生气,道:“贼厮就知打诨。” “哈哈,俺叫壮牛,村里人都喊俺作大壮牛!”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法晦。” “五斗米教杨半仙。”道士作揖说来。 “各位远道而来,冉絔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就在众人一番客谦之时,丘陵上又翻过来了一趟羊车。 八只黑羊走在前面,将那小车拉得平平稳稳。 很快,就来到了桑树之下,众人之畔。 车上坐有三人,男人仪表普通,走下车来绕着桑树不停观望,半晌口里才道:“是这里了,是这里了。”一边说着一边把女人扶了下来,极显恩爱夫妻姿态。女人雍容华贵,着一身锦绣,大着肚子,此时正用一张丝绢不停的擦试着额头汗珠。 “在下朱有名,乃是前来入伙的,不知道哪位是大当家的。”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壮牛却是拂众而出,道:“便是俺,大壮牛是也!” “嘻嘻。”羊车上坐着的小女孩不禁笑了出来。 “小女娃娃,你笑什么。”大壮牛问道。 “我笑你名字叫壮牛,长得也像是一头壮牛。”女娃娃胆子不小,痴痴笑着。 大壮牛摸着脑袋,半晌才崩出来一句:“不跟你小娃娃一般见识。” “美好,不得无礼。”妇人轻呼,小女娃连忙跑过来躲在她的身后,偷偷的望着桑树下奇怪的这群人。 “有缘便是朋友,咱们这里不论主次之分,既然不远辛辞赶来,便先歇息歇息。”冉絔走出来拱手道。 朱有名也还礼,道:“那就多谢阁下了,虽不论主次,但此乃列仙班排座次之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既然各位都还未排班论次,朱某人便欲坐这第二把交椅。” 这群人,个个笑面高挂,大壮牛却气不打一处而来。叫嚣道:“要排班论次也轮不到你这后来之人坐第二把交椅吧,你看看这里的,哪个不是有两手准备的。就说崔马尿,会酿酒,这和尚道士,吃斋念佛,那个那个,这个这个……” 他确实不知道冉絔和魏成到底有些什么本事,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上来。 “那阁下有什么能力,能做大当家?” “我?”大壮牛一拍大脑,转身跑到薪柴前,一伸手,举了个高过肩头。 “怎么样啊瘦马猴。” 朱有名和他一比,的确是瘦了一些,不过也达不到马猴一说。 “蛮夫莽货罢了,徒有些力气而已。” “嘿嘿,啧啧啧,那你有什么本事,来来来,展示展示。” “不才有两个女儿!” “这不就是一个吗,怎么来的两个?” 朱有名紧走两步,来到夫人身旁,伸手一指大肚,笑道:“我夫人这肚子里啊,还有一个。” “你怎知夫人怀的就一定是女儿?” “因为朱某人天生就只喜欢女儿,所以夫人生的下一个必然也是女儿。” “那生出来的倘若要是个带把的呢?”大壮牛继续抗理力争。 “那便取个女儿之名,十八岁以后让之嫁给你。” “哈哈哈哈……”大伙一阵快意大笑,在这乱世,也只有这片小江湖能够快意几分了。 “依我看,朱兄这份能耐,当大当家,坐第一把交椅也不为过,大师您说是吧。”崔百醇打趣道。 “善哉善哉。” “你这人,就只会把麻烦推给和尚,岂不知和尚不敢得罪别人,嘴里就会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壮牛一边说一边学着法晦做佛手,念佛号,而后又道:“在座各位谁能知晓,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是同意了的意思呢还是不同意呢?” 第五章 排班轮次会,众人种奇树 第五章排班轮次会,众人种奇树 众人欢愉,正欲从头理个清明时,丘陵后又驰来了一辆马车。 好马,高头大马。蹄盘云,尾缀霞,全身毛色尽黑,乌黑发亮,一副龙骧之象。 赶车之人大好青春,羽冠,君子须,丹凤眼,绣白花罩宽袍,手中一根金鞭,却好像从来都没有使用过一样。 车后有两骑,左边负刀,鹰眼,脸颊上有一道三四寸长的刀疤,那刀疤虽已瘪老,却还向外翻着,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当时的情况是有多么的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右边那人高髻长衫,不带武器,眼神犀利,看起来文质彬彬却感觉十分的不好对付。 这车马扬长而来,不快不慢,转眼,已到了众人跟前。 也不待车夫吩咐,宝马便停住了脚,轻打一个响鼻。而后,由车内又下来两人,两人一老一少,当是父子。 “没想到已来了这么些位豪杰,某家来晚了,告罪告罪。”他高拱双手,虽然眼前之人一个都不认识,却好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众人也是连忙还礼,也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 “在下独孤无穷,这是犬子,单名一个熹,字德林。” 当下,众人又是一番自我介绍。 半晌后,独孤无穷才道:“不知各位是否已定下排班论次之位?” “嘿,老倌儿,俺看你穿金戴银的,倒像是个土财主,财神爷。方才俺等正要议论,没想到你来了,便给打断了。”大壮牛大踏步上前道。 还未等靠近独孤无穷,车后那两人便已闪身过来。 见得如此,冉絔魏成等人也是连忙各有动作,于是乎场中氛围突然就变得十分紧张。 大伙一个看着另一个,左看看,右看看。甚至朱夫人身后的小女孩朱美好也在偷偷的看着独孤德林。 “嘿嘿嘿……”独孤无穷干笑道:“大家莫要误会,莫要误会。”而后一挥手。 “二位兄台暂且退下,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那么紧张。” 二人眼神一收,方才后退一步。仅仅是退下这小小的一步,众人的身上突然之间就莫名觉得轻上了好几斤。 陶潜的脸色变了变,偷眼看向杨半仙,杨半仙却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咳咳,方才他们已选俺做了二当家,你们既然是后来的,就当是排在后面了。”大壮牛说话总是天一句地一句的,让人听了啼笑皆非。 独孤无穷捋了捋颌下胡须,笑道:“既然是种树会盟,那就该是个种树会盟的样子,不过这里我就只看见了一株桑树。”说着,他来到了桑树八尺之处,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广袤中原沃土何止万里,当有此居定所,八尺好生,不才便在此处种下一株槐树!”说着,用脚尖在那泥地上划了一个“槐”字,脚尖点地,入土三分。 用脚尖踢破泥土轻而易举,三岁小孩都能轻易尝试,不过此时此地这泥土乃是数月未尝有雨水滋润过的泥土,早上冉絔忙活了半晌才挖出来一个坑。这土财主打扮的独孤无穷却只凭借着脚尖就破开了梆硬的泥块,可见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此乃才是像话也,不知各位可否有异议耶?”魏成问道。 “独孤先生说得有理,就按他说的办吧。” “好。”魏成起身捡起蓑衣,走到距独孤无穷“槐字”的八尺处,一脚踩在泥地上。 力破土而去,眨眼间就是一个小坑,而后便见他扯开那蓑衣,抖出了一小堆颗粒物。 “在下种的乃是棕树!” 见人群不动,着僧衣的杨半仙才走上前。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小株青松,右手运力,一掌拍在了地上,打出一个小坑。 “青松一株。” “阿弥陀佛!”法晦也上前,也从怀中取出了一株奇怪的绿植。随后伸右手食中二指,闪电间已在地上杵了一个洞。 “佛祖保佑,贫僧种的乃是一株菩提。”说完,退身回来。 见得他们种树,大壮牛只急得抓耳挠腮,崔百醇笑道:“大牛,已经是第五个了,你还不快一些?” “俺,俺俺……”他急,但是急也没有用。 “我来!”朱有名走出人群,来到羊车旁,随后取出了一株四五尺高的翠苗和一杆铁镐。 只见他吭哧吭哧一阵好搞,终于是挖出了一个还算合适的坑。 “这是李树,李子树。” “第六个了!”崔百醇故意扯着嗓子喊。 “尔等腌臜机灵,竟是全有准备,你们都给俺等着!”说完,大壮牛就对着二三十里外的太行斜岭狂奔而去,没办法,一来他不会像独孤无穷一样写字,二来这附近也就只见得太行大山里才有树木了。 来路?来路上的所有能立着的树枝,此刻正被捆得像是两座小山一样,立在了桑树下。何况他也不愿意像他们一样值一株小苗,赚如此便宜。 “哈哈。”中年男人还未回头,束装少年已从身后木匣子里取出了两株树苗。然后取过一株递给他,道:“给你陶叔。” 中年男人还未回话,灰衣少年便不服气的道:“马屁精!”说着,来到李树八尺外,拿出背上昊天伞,“哆”的一声杵在地上,而后机扩一开,伞面就将泥土撑开了一个裂缝,紧接着,他便把树苗栽在了伞中央。 “青冈树!” “哼!”公孙榆不到青冈树八尺,而是青冈树的斜对面,取出搬山爪,咔咔一阵鼓捣,直把那搬山爪硬生生弄坏,而后才把手中树苗种在旁边。 “铁树!”气哄哄说完,气哄哄回到人群。 他这样做,明显就是小孩子不服输,反正距离朱有名的李树都是八尺,谁也不输谁。 “哈哈哈哈……”陶潜大笑着走出人群。 “八尺生物,二分阴阳,曲直而生炎上,正是玄黄归位之像,妙极妙极!” 陶潜念叨着来到铁树、青冈树八尺外,由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半晌鼓捣,费气巴力地才弄出来一个小坑,而后才将手中绿植栽了进去。待完成这一切时,他的额头早已布满了汗水,双鬓浃然,汗珠就犹同珍珠一般不停地往地下跌落。 他一边擦汗,一边喘息道:“南橘。” “大牛,再不来我就动手咯!” 此时大壮牛哪里还能听得见,不出意外的话,他就快要到太行斜岭了。 “嘿嘿。”崔百醇缓步上前,到距橘树八尺之后,蹲在地上,伸出两手将一大块龟裂的土块抬了起来。 只见他由怀里掏出来一把种子,随意就甩了进去,而后放下土块。 “你种的是什么呀?”朱美好嫩生生的问。 “葫芦!” “什么是葫芦啊?” “葫芦就是葫芦。” “略略略。”朱美好大着胆子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连忙躲进了朱夫人的身后,不一会儿,又开始偷偷的瞧起了不远处一声不吭的独孤德林。 “已是第十位了,夫人也种上一株吧。”独孤无穷道。 “妇道人家,就不同你们男人掺和了。” “此话缪也,相逢何必曾相识,既然一同在此相聚,那岂止是缘分一说,江湖豪杰,不分男女。” “夫家已种下李树,待李子结了,落下来,便权当贱妾所植。” 听她如此说来,独孤无穷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好汉也不知何处去了。” “那蛮货应该还有一阵好忙。” “三位,你们也不妨加入吧,既然决定归隐,今日便解去这奴仆之约。从今往后,各位俱是自由身了。”独孤无穷道。 如果奴隶听到此话,定会感恩戴德,如果仆人听到此话,定会惶恐不安。前者是得脱自由,后者是失去饭碗。 不过三人却还是像刚才一样,面无表情。一副宠辱无惊的样子。 第六章 太平又来人,十八人聚义 第六章太平又来人,十八人聚义 半晌,半晌后车夫才走上前来,道:“吴万里!” “龙天闻。”刀疤脸冷声道。 “力雄。”高髻男人也是冷冷的,没有感情。 “不知三位兄台欲种何树?”冉絔拱手道。 龙天闻眨了眨眼,八尺停步,背上刀猛然出鞘,入土一尺,而后将刀鞘扔在了旁边。 “刀树。” 力雄嘴角上扬,也向后八尺。“咻”的一声,从腰上摸出来一柄软剑。临风剑身一抖,闪电一般就向着泥地电射而去。 “剑树。” “哈哈。”吴万里大步上前,也是八尺而停。只见他一扬手中金鞭,转身就走回来。口中还道:“鞭树应该也算是树吧。” 这时,众人也看到了那截金鞭,此刻正平平稳稳的插在泥土里。 “嗨,排到第几位了?” 闻声望去,只见大壮牛如同一个受了大苦的叫花子,于是崔百醇便大笑道:“十三,哦排到第十四位啦!” “姥姥的,姥姥的……” 大壮牛一边狂奔一边嘴里乱骂,肩上扛着一棵比冉絔的桑树还要粗上许多的无名树木,脸上也不知道是累出来的汗水还是委屈出来的泪水。 “姥姥的,他姥姥的……”看着这一排奇奇怪怪的取巧之物,他的心里更是气急,一边骂,一边吸着鼻涕,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直流。 “哎,哭了,这黑厮竟然哭了。” “姥姥的,他姥姥的,总有一天,老子一定要把你们这些个全都拔了,一根根都他姥姥的拔了,他姥姥的……” 大壮牛一边哭一边骂,一边抹眼泪一边拖拽着大树往前走,一直走到“鞭树”八尺外。 望了望那鞭子,他又是哽咽着急吸了两大口气。紧接着才慢条斯理的一边抽噎,一边吸鼻涕,一边徒手挖坑。 大伙围着他,又觉着可怜又觉着可笑,但是又可怜不起来又笑不起来。 他本来对二当家这个宝座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了,只是没想到,没想到造化弄人,上蹿下跳忙活了半天,得了个老幺。 转眼已是日近西,大伙围坐在大壮牛的身边,他不久前刚在大伙的帮助下把大树种好。此时脸上就像是花猫一样,十分好看。 “嗯……嗯……” 见他还抽噎着,杨半仙不由得出声道:“大牛,你这树叫什么名啊?” “俺……俺哪知道它……它叫什么,那……那山上就数它最大,俺,俺就拿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哽咽:“它那么大,就,就叫壮牛树好了。” “哈哈哈哈……”这回大伙是真的忍不住了。 不一会儿,只见魏成扛着一匹死马走了过来。 “忙活了一天,我想大伙也该是饿了,初次见面,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死马一匹,还希望诸位不要介意,大快朵颐!” 还用他说吗,大伙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而已,这肚子早上就没见多少水米,现在,五脏庙早就闹得掀房顶了。 当下割肉的割肉,生火的生火,自理其活,忙得不可开交,其乐融融。 就在这热火朝天之际,太行斜岭方向又并排走来三人。 正中间是一白衣女子,梨花一般雪白,一尘不染;右首是一清衫素衣男子,左边人一身黑皂,目光如电。 “听说有人在此立树会盟,欲创世外宜居之所,不知可是此处。” “正是!”魏成道。 “不知是否欢迎我三人。” “来得正是时候!”冉絔道。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嗨,你们三个可带得有树啊?”大壮牛喊道。 “梨树一枝,伶星儿。”女子道。 “杏树,杨显尊。” “师兄,师姐,你们?”黑衣男子好似未曾准备。 伶星儿和杨显尊也不管他,径直上前种树。 “哈哈哈哈,摸不着头脑了吧。你又不是像大财主一样会写字,这附近啊,就只有你们来的那个方向有树,还不赶紧……”大壮牛说着说着,正准备得劲时,只见那黑衣男子走到杏树八尺外,长剑出鞘,划了一个桃字。 “在下韩嵬,桃树。” 大壮牛半张着嘴,心里是真心没有滋味。就连喝着崔百醇的酒也像是喝真正的马尿一样。 “三位仙友,可是太行修士。”杨半仙问道。 “我师门三人正是太平门下。” “是杜长杜仙尊门下还是荆山刘仙长?” “师承太行杜长一脉。” “如今天师是哪位仙人。” “你眼前的,正是太平道第十八代大贤良师。”韩嵬抢言道。 听得此句,杨半仙竟然连忙躬身作揖,恭敬而道:“弟子杨半仙,拜见大贤良师。” 杨显尊伸手扶起他,道:“太平已荒芜,天师之名,徒有其表,如今,还得看寇仙人的魄力。” “不敢,家师只是不愿见到教中子弟败坏德纲,所以才借老君之名,扫除杂秽,复我道中清明。” “也罢,太平道早已久不在人世,只念尔等好生修行,救世渡人。” “弟子遵命!” 这一次,杨显尊并没有扶他,只见他三人独自移步到一个角落,莫名的与大伙显得格格不入。 反正来的都是奇奇怪怪的人,大伙也是见惯不怪。 场中篝火炊烟,滚烫的热浪洒在开心的人热情的脸上。 喷香的烤马肉,醇厚的不知名美酒。乱世苟活,此时此刻,畅意正浓。徒留法晦坐在一旁,干眼看着,毕竟,佛家子弟不能沾染荤腥。 “哎我说,趁着如此美极之夜色,月色正好,咱们又是十八个这么吉利的数字。不如大家伙结拜为异姓兄弟姐妹如何?” “好啊好啊!” “阿弥陀佛!” “好!” 大伙大笑着一一跪在篝火旁,围成了一圈。 “今日我冉絔。” “魏成。” “独孤无穷。” “杨半仙。” “法晦。” “朱有名。” “叶娘。” “墨成规。”小孩声音嘹亮。 “公输榆。”这个更大声。 “陶潜。” “崔百醇。” “龙天闻。” “力雄。” “吴万里。” “大壮牛。”说话的人显得有些急躁。 “伶星儿。” “杨显尊。” “韩嵬。” “在此以火明心,以皓月为证,共结为异姓兄弟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大伙整齐划一,钪锵声坚毅不摧,直冲云霄。 欢乐一直持续到很晚,很晚,人们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世上竟然还能拥有如此欢乐。 夜幕星辰,柴火哔啵,恬静而优雅。他们是一群以前彼此素不相识之人,而今仅仅互通姓名,便能敞然面对,毫无防备之意。 “呼,呼……”呼噜声此起彼伏,一个个的脸上都是满足与喜悦。 静谧总是很短暂,我说过,盛夏的阳光来得很快,去得很晚。 法晦与杨半仙站在桑树底下,遥望着高埂下的盐碱地。 他二人曾经打过一个赌,输的人置换法衣,结果二人都输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赌了什么,也没有人询问他们赌了什么。 “这盐碱地好生杀气。” “是啊。” “本不该是个养生之所。” “然也。”法晦说话总是短小精悍。 “我们却准备在此立足。” “嗯。” “我观这些树,再两日就只剩下槐,桃。” 是啊,那槐树桃树乃是写出来的,自然能活到最后。 “非也。”陶潜走了过来。 “此地乃宜良佳境。” “何解?”法晦问。 “两位请看。”他指着远处的太行斜岭,道:“那南山与北山并驾齐驱,乃有二圣开门之像,两山之后,乃是西河迂回之所。我们只需要堵住西河,涛涛江水自然会越过山梵,来到此间。而后往东筑一条水渠,便能让水流直入奇河,形成生息之地。” 第七章 欲借西河水,先迎东流民 第七章欲借西河水,先迎东流民 “五行阴阳之术老衲也有些许研究,怒水急来,弱火将息,而后木无存,土无存……” “这就得看公输家与墨家的手段了。”陶潜说着,身后已闪过两小只身影,不是墨成规和公输榆又是何人。 二人虽然针锋相对,却是形影不离,冤家聚头,这辈子怕是如何也纠缠不清了。 “那如何不直接开一条沟渠,把奇河水引进来。”说话之人乃是力雄。 “阁下不知,奇河乃是四州藏污纳垢之所,河水引进,乃是弱水之像,时间一久,臭土糜木,便是一副死局。” 力雄听完,摇了摇头,走远了一些。 “那先生有何高见。”独孤无穷也走了过来。 “引活水,祈九天无根落雨,聚二仪之气,逆转阴阳,以水生木,木克火,而得阴生之木,阳生之土。再开休门,引流而去……” 陶潜说着,墨成规已接过话头:“那休门之旁,乃是生门所在。生门住人,死门入水,休门出水,便能使绝地起死回生,妙也妙也。” “绝地一生,阴阳逆转,便可夺天地造化,若能驻守,这谷中之气便能数十载不散。”公孙榆道。 “不过……”法晦刚开口,已是停声。 “先生可是害怕手段不足?”陶潜问道。 “我可于二山之间设千机拦河坝,水弱则聚,水强则散,可保谷内水源充沛。”公输榆拍着胸脯道。 “那根本不算什么本事。”墨成规也毫不示弱,道:“由我来把守休门,我将在那处设四象神闸,山谷之水高低大小随心所欲,即使西河水断,谷内之水也能留存三月,若想泄水排污,只需大开门阀,保管千里之水,顷刻之间也能消散一空。” 听得此话,陶潜眉头突然一皱。看了看法晦,只见他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大师,可是担忧……”陶潜正欲开口,法晦已道:“贫僧已年老无力,再说我等仅仅十八号人,如何能担此大工程,阿弥陀佛。”说着,他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陶潜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这有何难?”冉絔魏成二人也说出了话。 大伙早就聚到了一起,只是一个个都静悄悄的听着他们大论听都听不懂的五行八卦。 “不知先生需要多少人手。” “那就得问这两位小师傅了。”陶潜伸手一指,笑道。 “围堵西河,需要铁索,勾链,土石,帛网,人手不需多少,但金钱及材料却有些难寻。”公输榆扳着手指一一说来,模样和大人无异。 “这有何难?小兄弟需要什么,尽管找他。”独孤无穷说着,指了指龙天闻。 “好,那咱俩就找个地方合计合计吧。” 龙天闻点了点头,这少年对自己脸上的刀疤竟是全然无惧,这不由得令他刮目相看了一些。 “那我便与他合计吧,我那水闸也不是很简单哩。”墨成规每次都不愿意输上一分。 “好,谨遵小兄弟差遣。”没想到,这力雄原来也是一个好脾气。 “大清早聒噪心烦,哎哎……”大壮牛一边向远处走去,一边揉肩捏背,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 也不知道他要上哪里去,也没有人问他要到哪里去。 “那你我二人还得再进一趟城。”冉絔对魏成道。 “二位何为?”独孤无穷问。 “如今要找人手,西城的流民便刚刚好,他们无家可归,自然会欣然前来,只不过还需要……” “兄弟尽管直说。” “需要足够的口粮。” “哈哈哈哈,这有何难?”独孤无穷带着大伙来到马车前,哗的一下推开车顶,而后便见整个车厢向四周倒去。 在那一大堆金银之中,孤独德林和朱美好正在相对而跪,好像正是在模仿一对即将成婚的夫妻,拜堂成亲。 此时朱美好的头上还戴着一枝金钗,遭受如此惊吓,已是面红如血。 “呀”一声急跑而去,独孤德林也是连忙追赶而去。 “嘿,这臭小子。”独孤无穷看着一脸猪肝色的朱有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崔百醇嘿嘿笑着,从地上捡起遗落的金钗,而后来到朱有名身前,笑道:“不知朱兄是否有意,今日就让崔某来做此良媒,让你两家结成欢喜亲家,这钗子,就当是聘礼了。” 朱有名要接不是,不接也不是,方才他也瞧见了,那两孩子正是在拜堂成亲,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学来。 “朱兄海涵,小子无教养,让兄弟笑话了。” “客气客气。”朱有名道:“便结了这亲家又有何妨?”说着,收下了崔百醇手中金钗。 “哈哈哈哈……恭喜恭喜,恭喜二位,贺喜二位,可喜可贺也!” 喜笑之余,大伙才望向了敞开的马车,只见那车厢里堆满了无数的金银,直堆得如同小山一样。 阳光洒在上面,令人目眩神迷,半晌之后,众人才从金银珠宝的光芒之中缓过神来。 “陶兄看看这些是否已够?” “多得太多了。”陶潜咂了咂嘴,道:“多得甚至可以借给我半吊子铜钱,并且不用还。”说着,他已从金银珠宝中拎起了半吊铜钱。 只见他两手轻轻一撸,便已将二三百枚铜钱收进宽阔的袖口里。 凝气冲足,竟是跃上半空,而后那铜钱就如同雨点一般射进了泥土之中。 “陶先生,这是何为?” 陶潜已落在地上,笑道:“洒些摇钱树,盼个好兆头。” “好,崔某也来助你!”崔百醇将裙摆往腰带上一绑,两手各抓一把便朝着盐碱地上奔去,凌空而起,钱币如雨直入地面,落地复起,刹那之间已连蹿了三下。 他这跃起落下再跃起再落下三次之间快如闪电,几乎就是在两三个弹指之间完成。 “好俊的燕子三抄水!”(我记得好像是古龙先生所取的名字,但是百科不出来,这就有点尴尬了,反正我就要写作燕子三抄水。) 场中二人上天入地的撒币,旁人只好摇头晃脑的各忙各事而去。唯独法晦与杨半仙,两人团坐在壮牛树下,正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是也。 小镇上,城门紧闭,卫士们拿着明晃晃的刀剑耀武扬威于城楼高顶。 城下,是无数破衣烂衫人,人群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破衣烂衫,面黄肌瘦,邋遢肮脏。他们,已不能再算得上是人了。顶多,算得上是乞活的走兽。 “滚,赶紧滚,再不滚就放箭了!”城楼上的卫士愈发的嚣张。 流民们诚惶诚恐的东张西望,昨日他们才逃亡到此处,城门已是大关。其中有好些人,已是数天水米无进。 突然,箭如雨而来。 “啊!”那男人捂着脑袋,半截箭矢露在外面,鲜血犹如山泉一般狂涌而出,瞬间就将他的大半边身子染得猩红。人虽中箭,身子却还摇摇晃晃的往前趔趄,好像是想要保护自己的老婆孩子,摇了七八步,方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随后抽搐四五下,不再动静。 虽见人死,周围的人却连一丝恐惧都没有。 眼看箭矢稀稀拉拉又落了下来,他们方才慌乱着远离城门。于是乎,又留下了十七八具尸体扑倒在城门之下。 对于这些胡人的恶毒手段,流民们早就司空见惯。 他们当年跟随司马腾,田禋乞活,到后来自己乞活,乞活了一百多年,还是连一条活路都没有乞到。 平日里不是被这个胡戎驱赶,就是被那个羌狄杀害。他们在别人的眼里,如同苍蝇,蚂蚁,牲口…… 第八章 万事皆具备,只欠一东风 第八章万事皆具备,只欠一东风 高埂上站着两人,一人披半铠,皮甲,手中是一把利斧。一人着破烂苏绣长袍,君王髻。 流民大军正向着二人浩浩荡荡而来,他们拖拖拉拉,扶扶拽拽,不求前路大富大贵,但求这路上少几具喂食豺狼的枯骨。 “诸位!”长袍男人正是冉絔。 “吾乃新蔡王司马腾副将之后冉絔,旁边这位正是田禋义子魏将军之后魏成,我二人今日来此正是为了迎接诸位,欲带领诸位前去一个有粮有水,有房有地的安生之所,不知各位可否愿往?” 冉絔刚一说完,魏成便大踏步的朝着人群走来。 流民们见他面色铁青,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匆忙就往两边急急避让。 很快,魏成就穿过了人群,脚步坚毅,正朝着城门而去。待距城五十步左右,只见他狠狠扬起手中利斧,呼噜噜的就朝着城楼上抡去。 那手斧旋转飞舞,电射一般就劈在了城楼上。当的一声,斧柄兀自颤抖。 “好!” “兄弟姐妹们,随我二人先去吃饱喝足,再来收拾这群胡蛮牲口!” “好!”大伙的气势终于高涨了一些。 楼上的卫士们也不是傻子,他们这个小县城,城内不过二十来兵丁,城下流民则是将近千人,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们活活淹死。 众流民跟着二人重返聚义之地时,已是第七天。远远,便可见炊烟袅袅升起。再近,就看见了场中已聚集四五百人,一个个都是破衣烂衫,面黄肌瘦。 “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的来,不准争不准抢,通通都有!” “兄弟们,大家也去取食物吧!” 听得食物二字,人群不免悸动,但碍于魏成那一斧子的厉害,大家都乖乖的依次排好阵型,向着炊烟之地前进。 第一车粮食是吴万里运来的,随他一起来的,还有这四五百流民。他们搭火做饭,不用过多吩咐,分粥的摊子一摆就摆了三四十个,大伙依次排好,领好食物就围坐在不远处,匆匆吃下,暖心一大片。 如此一来,人手这个大问题便差不多解决了。只是这么多张嘴巴等着吃饭,粮食就又出现了问题。不过冉絔二人并没有愁多久。 正午的时候,独孤无穷就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不久,龙天闻,力雄也依次驾车而归。 车后还跟着无数的马车,以及七八百穿着破破烂烂的流民,他们虽然衣着落魄,眼神却是清一色无比的坚定。 这些马车里装了足够的粮食以及各种搭建拦河坝所需要的材料。 粮食就堆在人群的正中央,堆得如同一座小山,而后又搭了一座能够遮风避雨的简易的凉棚。 下午,龙天闻带走了一大半流民跟着公输榆前往二山中间围堵西河,剩下的大部分也被力雄墨成规带去了东边的奇河,只留下一小部分老弱留在原地准备晚饭事宜。 转辗一天挥汗如雨逝去,正当大伙吸溜回味着手中的粥汤时,却有三五个人乱了起来。 “别拦着我,让我去!” “那里那么多兵,你一个妇道人家去了不是找死吗?” “别拦着我,放开我……”妇女虽然挣扎,但终究寡不敌众,于是只好无奈的坐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 很快,几个领事的人也围了上去。 一番询问,才知道这女人叫做苗桂花,如今有了落脚之地,她便想去城关给自己的丈夫收尸。 大伙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心中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这女人的哭声已经逐渐变小,她身上的衣裳也没有好,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补丁。两只眼睛大大的,此时眼泪鼻涕全在一堆。身旁还痴呆呆的立着一个小男孩,乃是她在这个世上剩下的唯一牵挂。 “你们不去我总是要去的,就有劳大伙放我去吧。”女人瘫坐在地上,要说是跪又不是跪,说不是跪又像是跪。 “阿弥陀佛,世间痴情女子能够厚道如此,也是不多见了。如今乱世,半路夫妻,比比皆是,阿弥陀佛。” 法晦年老力弱,想要帮忖,也是有心无力。 “大师……” “兄弟们……”魏成站在人中,捏着两个硕大的拳头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兀那婆娘,是不是只要把你那死鬼男人的尸首拿回来你就不再闹腾了?” 苗桂花抬起头来,便看见了一座黑铁塔。这黑铁塔孔武有力,遍布须髯,虽是一副邋遢模样,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十分的可靠。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那种可靠的感觉,让人心安,让人宽慰。 见着苗桂花止住声扬着满脸泪水的点了点头。大壮牛才转头对着大伙道:“喂,俺说,不就是座区区小城,去得去不得?” “大牛兄弟,加我一个。”神秘的韩嵬站了出来。 冉絔和魏成自然想都不想,肯定会去。 “老崔!” 崔百醇幽怨的瞪了大壮牛一眼,只好硬着头皮站了上来。 “对了,墨规兄弟,你那伞得借哥哥们使唤使唤。”大壮牛又道。 “好,但是种树的时候它已经坏了……”墨成规倒是慷慨,话越说越小声,到说完时,小脸早已是绯红。 “篮子,去求吧,没那玩意也能行!”大壮牛站在人中,又是摸头,又是拍胸脯,只把气氛渲染得令大伙胸中豪气奔放, “我们大伙跟着你一起去。” “多谢,多谢……”说着,可靠一转头。 “兀那婆娘,那就这样定了,你不再哭哭啼啼,俺便也带着你一块儿去!” “贱妾谢过诸位……” 感激的话已是说不出来,跪又跪不下去,徒有挂在大壮牛粗壮可靠的手臂上,悬在半空。眼中泪水,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临行之前其他几人又一人找来了一把大宝剑,一块木板。连夜出发,第二天傍晚一伙人带着干粮才紧紧凑凑的赶到镇外城关,而后也不磨叽,趁着夜色,燃着火把举着木牌就直往城下。 大壮牛举着一块大木板紧紧的护着苗翠花,城楼上的卫士见着这十七八处火把,又见刀光剑影烁烁生光,当下也没有过多造次。 “阿鸭,我来接你了!” 一声妇女的悲鸣在这夜里响起,徒惊得满城疯犬狂吠。 顺利离开城关,大伙都是捏了一把汗。待回到驻地,把人安葬之后,苗桂花更是又拜又谢,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壮牛树底下,坐着一着僧衣的道士,一着道袍的和尚,一玄衫中年,一八字须瘦子。瘦子旁边,则是黑铁塔一般的大壮牛。 每天一大早,崔百醇就会不知道从哪里挑来一副担子。他这担子,一边是水,一边是酒。 水用来喝,酒也是用来喝。 有酒,所以他们几人正在喝酒。 树大好乘凉,这里就属大壮树底下凉快。 “这里动静很大啊。” “大张旗鼓好像也不怕别人知道的样子。” “这千里赤土,如何才能在一个早上弄来这么多的辎重。” “提前准备?” “谁能料到在此结义。” “可能是已有准备而巧合得遇。” “那三千石粮食换千余勇士,大师可愿意?” “贫僧不识兵术,但独孤施主这般救济贫民,实乃大善,玄德之辈。” “然也。” “因其少而张旗鼓。”玄衫中年正是陶潜。 趁着几人说话的当口,大壮牛却悄悄地把法晦身前的水碗换成了自己的酒碗,而后把碗中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朝西边走去。 “大牛,你干嘛去?”崔百醇问。 “你这马尿喝着不顺口,俺去找点事情做做。”他背着个手,腰后面绑着把斧子,迈着八方步,头也不回而去。 崔百醇只好干笑两声,将一葫芦瓢水倒在大壮树根部。 “咳咳……” 突然,法晦剧烈的咳嗽起来。待发现法晦碗中之水已被掉包之后,大伙皆是畅然的大笑开怀。 笑罢半晌,法晦也只得摇了摇头,随后端起酒碗,轻轻一酌,味酥而醇,芳香四溢。 第九章 念好在时长,云马筑梦车 第九章念好在时长,云马筑梦车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人们也是三五成群的顺着两边开阔地搭起了简易的凉棚,茅草房。 入夜,人们睡得深沉,隐隐一阵机杼声响,便见三四十人推着板车朝着大桑树这边走来。 板车高上,装得有一株枯死的大槐树。 行到桑树八尺之地,便有八人挥舞着搞头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坑。不仅如此,还有七八人负责放哨。 一阵马蹄踢踏,又是拽来了七辆马车。 马车才刚停好,这些人便连忙把车上的物品叮叮当当的倾泻进巨坑里。最后,大伙才合力把大槐树种在巨坑上。 转眼东方冒白,忙碌了一夜的人们才悄悄的散去。 “哎呀呀,不得了啊!” 一大早,大壮牛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围着这株大槐树一边拍着巴掌一边绕着观赏。 这槐树,估计得三个大壮牛才能和上一圈。 “大牛,以后你那壮牛树便不再是第一了!” “嘿嘿,嘿,了不得,了不得啊大财主!” “哈哈,你这呆子。” “不愧是大财主,好手笔,这树就好像是从天而降一样,突然之间就来了。” “是啊……” 好奇心,好玩的事情,有趣的人,总是会消磨得很快,消失得很快,所以一天又这样开始了。 去西山的照样去西山,去奇河的也照样去奇河,老幼则是烧锅煮饭,其实没有多少人在身后安排他们,呵斥他们。但他们好像都知道自己是在打造自己的家园,所以一个个都很主动。 缓缓日落西山,大伙也相继回来,人们三五成群,七八赶趟,有说有笑。 如正午一般,大伙依次排列,秩序取食。他们都是成年人,知道按规矩就能活命,他们不是奴隶,不需要别人在后面吆五喝六才顺从听之任之。所以这样的小事,根本就不需要冉絔他们废多少力气。 饭后,冉絔等十八人也依次站上了高埂,人们慢慢的发现他们,议论的声音也逐渐的停了下来,以至于鸦雀无声,小孩子们都懂事的紧紧捂住自己小小的嘴巴。 “兄弟,我们来这里做些什么?”魏成道。 “休养生息,以复汉国!”冉絔道。 “那现在我们做些什么?”独孤无穷道。 “暂时也不太清楚。”朱有名叨叨说来。 “不如做土匪吧!”大壮牛的声音格外的豪迈。 “就是不知道在场的各位愿意不愿意了。”伶星儿道。 “各位,你们可愿意?”杨半仙道。 “愿意……”站在前面的有人小声断续。 “听不见。”龙天闻声音冰凉。 “愿意!”大伙一起大声喝来。 “师姐,他们愿意。”韩嵬道。 “那是得先约法三章。”杨显尊道。 “第一,不可奸淫妇女欺辱老弱。”冉絔道。 “第二,不可杀人放火。”魏成道。 “第三,不可偷拿横抢。”独孤无穷道。 “如犯一条。”吴万里道。 “杀无赦!”力雄道,他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冰冷。 这三条,人们都永远的记在了心里,并且将会永远的记在心里。日头升起,去东边的去东边,往西边的照旧往西边。 崔百醇挑着一副空担,往东。大壮牛背着双手,往西。 独留下一堆老弱病残,他们在准备午餐之前,大多数都斜坐在地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小孩子们也是死气沉沉的,没有精神。有的目光甚至如同大人一般呆滞,唉,流亡逃命的过程,也不幸的铭刻在了他们的脑海里。 每日清晨里,人们都各自忙活,傍晚归来聚中取食,一切都规规矩矩。 大壮牛每天都会砍来两捆小山一样的木柴。不过却不是被当成烧锅灶的柴禾,他砍来的薪柴,干直根立,腿肚粗细,正适合搭建遮风挡雨的窝棚。 人们来取,他也不说话,因此每天都会多上三五个这样简陋的棚子。 一连忙活已是半月,期间龙天闻和力雄又带来了四五股流民,两三千人一起行动,越发的让人觉得大有盼头。 盛夏的日头归去得晚,西边炫目黄昏,美得无话可说,无言以表。 人们吃着简单的食物,或三五成群,或七八结伴。女人们聊着柴米油盐,男人们说着最近的所见所闻,小孩子们嬉笑着四处奔跑。 也不知道是谁带来的一截大树桩,通体漆黑,可能是太过沉重,又不好生火,所以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被横在此处。 吴万里看着这截木桩,就好像这木桩正在看着他一样。 看着看着,他就骑了上去,手里还拿着根小木棍,就好像小孩子假装在骑马一样。 “驾!”他口中呼喝,扭头看了看身后,竟然还意犹未尽的说:“这里要是再有个车厢就更好了。” 车夫车夫,感情他是怀念起了以前驾车的日子。 “小乌龟,咱们那拦水的事情还得很久才能分出胜负,不如咱们先做一具马车如何?” “好啊,你这榆木脑袋倒是很聪明,知道自己赢不了,所以就先换个方式,好让自己有个台阶下是吧,来就来,怕你啊。” “哼,我做马!”公输榆嘴上功夫不行。 “哈哈哈,那我就做车!”墨成规也没有得势不饶人的毛病。 这两人,像针尖对着麦芒,生来就是一对欢喜冤家。 于是第二天,便由冉絔龙天闻带人去西边,魏成力雄带人去东边。 日正威武,大伙都在凉棚底下避暑,唯独公输榆和墨成规两人在大太阳底下不停的敲敲打打。 两人的工具多而繁琐,本来是准备用那不知名的大木桩做材料的,不过说什么吴万里都不答应,因此就看见他骑在木桩上面看着两人折腾,时不时的,嘴里还蹦出来一个驾字。 拍了拍屁股,大壮牛站起了身。 “干嘛去?” “你这马尿味道不对,闲得心慌,找点事情做做。” 每天早上,崔百醇都会挑来一桶水一桶酒。没有人知道他的酒藏在哪里,也没有人问他的酒藏在哪里。 每天大壮牛都会砍来一挑柴,没人让他去砍,也没有人阻止他去砍。 每天陶潜杨半仙和法晦他们都坐在大壮树底下,闲聊扯淡,无所事事,开饭的时候就去吃饭。没人要他们干活,也没有人阻止他们不准吃饭。 这里就是这么奇怪,没有谁愿意多管闲事。 独孤无穷三天两头就往外面跑,只要听得那马鸣斯斯,就知道定是他乘着乌黑发亮的龙骧宝马归来。 杨显尊三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多时候,就连开饭时都难以见到他们的身影,但又感觉得到他们三人一直都在,你说奇怪不奇怪。 第五天,一具木马终于立在了大木桩旁边,木马身后,是一辆制作精美的马车。 “吴先生,这云马只要踩动这个云手,就会往前行走。” “我且试试。” 吴万里高举两手,长长伸了个懒腰,慢慢的爬上马车,然后把脚踏在了那个所谓的云手上面,这云手就好像两个踏板,踏板的一端连着一条金刚索,金刚索由马臀进入,身体内部,便不知其中精妙了。 伸脚踏向左边云手,那木马的左前足与后右足便会轻轻抬起,而后往前跨步,立下。踩向右边云手,木马右前足与左后足也如此运作。 左踩右起,右踩左起,左右不停,木马就会像老牛一样往前行走。 “你这云马怎么行的是牛步啊?”吴万里不解的问。 听得此问,公输榆顿时面红耳赤,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不识宝物!” 第十章 西河水终来,险救桂花子 第十章西河水终来,险救桂花子 墨成规则是哈哈大笑,突然,吴万里问他:“你笑什么啊?这梦车也不过如此嘛,连个穹顶都没有。” “你!”墨成规双目一瞪,爬上车厢伸手往厢杆上一鼓捣,机扩声起,一张帆就如同油纸伞一样撑在了车顶。 “这不过是大号的昊天伞嘛!”崔百醇也喊道。 “你们这些人,俱是肉眼凡胎,不识宝物!”撂下此句,便甩袖离去。这边公输榆也是气汹汹的,鼓着两个腮帮子,朝着西边的两座山,走得飞快。 “哈哈哈哈……”吴万里一阵得意,一边笑一边驾起了云马梦车,起先他慢慢的踩,云马梦车慢慢的走,渐渐的,他逐渐加快了速度,那马车便快了起来。 “哦呼!”他一声怪叫,整个人便站了起来,随后将两条缰绳往身后一甩,紧紧的就缠在了车杆上。再然后,马车就跑了起来。 “吴兄弟,你这东西有些意思啊,带我一个。”崔百醇话说人动,话停时,人已坐上了马车。 “嘿。”一声轻呼,杨半仙和法晦也跳了上来。 大壮牛正想追上去时,旁边却来了三人。 “师兄,这玩意还挺有意思的,咱们也上去坐坐吧!” “好呀!” “等等我!” 话音刚落,便见三人随风而去,扬灰卷尘,不过七八步,已越上马车,轻巧坐下。那身形,宛如世外仙人一般。 “老吴等等我!” 吴万里此时双脚不停的踩踏云手,就好像是踩在两个风火轮上面一样。直把马车跑得如同一道飓风,呼啸在这荒芜王国之上。 “等等我,我还没有上车,我还没有上车啊……!”大壮牛不会轻功,尽管他已跑得飞快,但还是一直追不上。 终于,马车慢了下来,以至于停下来时,他才终于上气不接下气的追赶上来。哼哧着攀上车沿,而后又费力的把磨盘一般大小的屁股提上去,最后才整个儿如同老牛打滚一样翻进车厢里,但其他人却在这个时候各使轻功跃了下来。 吴万里此时也是雄风不在,只见他趴在云马背上,不停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大壮牛也是汗流浃背,一边喘气一边长长的伸着手拍着吴万里的腚说:“万里,起,起来,再,再带俺,带俺跑两圈……” 吴万里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不,不行了,不行了,改,改日……” “你,你这是无,无万里啊,呼呼……你这顶,顶多也才七八里,地,就,就不成了?” “不,不成了……” “哈哈哈哈……”大伙一边没心没肺的笑,一边朝着大壮树底下聚去。 自从有了这辆云马梦车,吴万里不去西也不往东,每天天刚一亮,他就踩着马车在这广袤无垠高上游荡起来。孩子们一见,他便笑嘻嘻的邀请别人上车。兴头起来了,一声“坐稳了!”便会开始施展起自己的得意之技。 每每见到承载着儿童欢声笑语的马车呼啸而过时,大壮牛的心里就憋着一股气,一憋气,心里就难受,一难受,脸上就不好看,脸上不好看,崔百醇看他的目光方向之后就会笑。 “你有什么好笑的?酿个酒酿得跟马尿一样,呸!” “马尿,我这好酒如果是马尿,那就只有牲口才能喝得下去了。”说得此句,见大伙都朝他看来时,他赶忙就改嘴:“当然,这厮说的是马尿,并不是说好酒。”然而说完之后,也不知道自己辩解的是什么,辩解得是否有用。 但是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大伙都醉了,没有醉在美酒里,而是酔在这盛夏、盛世里。 “大牛,你还在为那事生气呢。”陶潜笑。 “哼!” “大牛,你想不想对付他?” “怎么啊?当然想了!” “很简单,你只需要在那马车后头,给他绑上四五把铁镐,这样,他就跑不快了。” “哈哈,陶先生,您可真是位高人啊,俺敬你一杯。” “哈哈哈哈……” 果然,第二天,吴万里的云马梦车后面就被结结实实的绑了五把铁镐,每一把的搞头都深深地插进了土里。 车厢后面还贴着一张纸条:谁拆谁就是王八儿子。 小孩子们早已挤满了车厢,吴万里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失望呢,虽然慢了一些,但欢乐的时光好像就因此更多了一些,更长了一些。 马车走过哪里,那里的泥土就会被翻过来,露出充满希望的肥沃土地的模样。 每当看到累得跟孙子一样的吴万里,大壮牛的心里就别提有多美了。 时光荏苒,已是深秋,东西两边的浩大工程也差不多快接近尾声。 为了迎接西河之水,便又安排了人手在空地里开挖河道。一镐头下去,当初埋下的铜板就崩了出来,又得领事们话这铜板以后大有用处,开挖的人们更是挥汗如雨,不知疲倦。东西两边的人马听了如此消息,傍晚才刚回来吃了饭,立马就寻镐头下地,旁人一见,更是无穷力气迸发出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于是乎,在东西两边大工程都还未完成时,河道便是已经打通。 河道宽三丈,由二十三里外的南山下一直到聚众吃饭的地方,而后分两条,将吃饭的那块土地绕成了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圆圈,而后汇成一处,直往东边三十里外的奇河。 清晨明媚,大伙心情甚好,今日决议引西河水来。 西边干活的人自跟着公输榆,龙天闻,冉絔前往西边完成最后的工程,其他人则把粮食,牲口等重要物资搬往高埂。 大伙站在高埂上远望着西边南北两山处,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水来咯……”声音绵长而来,一一传递,远远可见一条白练由两山之间倾泻而出,化作一条白龙,朝着这边奔腾而来。 从山的那边到这里,到处都站满了人,正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惊起了一阵妇人的呼声。 “狗娃,狗娃!” 那是苗桂花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 “我家狗娃子不见了!”苗桂花话音未落,已是哽咽。狗娃子,那是她的命根,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如果没有了,她不敢想象。 “狗娃,狗娃!”周围的人也连忙帮着呼喊! 这时,那水距此已不到一里。 “怕不会是躲在哪里睡着了吧?” 大伙登高呼喝,或四处张望,或跑到窝棚处寻找。 “河道里,快去河道里看看!”也不知道是谁机智发出的声音,苗桂花当时就仿佛如遭五雷轰顶。 “狗娃!” 一声尖鸣,撒丫子就朝着河道跑去。 此时,那水已汹涌而来,疏忽就灌向河道,最多不过半柱香时间,就会灌满河道,朝着东边而去。 “在那里!” 此时狗娃子正在河道里抓着泥巴,根本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 苗桂花对着河道纵步跃去,身子却挂在了半空,回过头来,又是那黝黑的可靠的黑铁塔。 “放开我放开我,我儿子,我要我儿子……” 苗桂花一边尖利的嘶喊,一边对着大壮牛拳打脚踢。 虽遭无名毒打,大壮牛可不敢稍微轻松手上的力气,她知道这女人烈如赤日,没有她不敢干的事情。 “有他们在!” 说话间,杨显尊已经跃下了河道,一阵飞流急赶,伸手便攥起了狗娃子。 这河道是个圆弧,出口在偏北,若想奔过去,只会迎面撞上灌来的河水,身后,奔腾的水流也已近在咫尺。 “师兄!”一声急呼,乃是韩嵬不知从哪里抱来了一捆木棍,每根都是儿臂粗细。 第十一章 各选安生地,齐心堵西河 第十一章各选安生地,齐心堵西河 喊着,他已将棍子投了出去。 木棍如同长枪一般稳稳地插进河道壁上,杨显尊提着狗娃子就跨上了木棍,随后又是另一根。一连八步,待越上地面时,两边水也“哗啦”一声撞在了一起,卷起冲天浪花。 “好!”大伙高兴的鼓起了掌,大声叫好,也不知道是为西河通水叫好,还是为杨显尊救下狗娃子叫好,都有吧,都好。 待等杨显尊带着孩子渡过河来时,众人便围了上来。刚围上,随后又分开了一条道。 只见苗桂花泪如雨下,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与杨显尊。 忽然,她冲了上来,一把就将狗娃子揽进了怀里,而后又猛然推开,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指着杨显尊道:“快给神仙磕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的再生之父。” 狗娃子被强硬按着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和哭声瞬间就一起发出。 在之后,又被苗桂花一把搂进了怀里。 看着母子俩跪在自己面前抱头痛哭,杨显尊怎么想怎么值得,方才若是自己技艺不精,又或是师弟韩嵬的木棍来得不及时,那葬身鱼腹也是值得。 一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大伙又有说有笑的围在了河边。 “怎么样,我就说我那四象神闸没有问题吧,拦住这点水,还不是手到擒来嘛!”这时,一群人也向着这边走来,当头的正是墨成规。 再看西边,公输榆他们也回来了。 “怎么样,这回能分胜负了吧。这些水,俱是我那千机铁索拦河阵的功劳。” “谁优谁劣,这得大伙来说。” “来来来,冉先生从头到尾都瞧着,您来说说看。” “我觉得吧。”冉絔道:“两个都挺精妙的。” 听得此话,公输榆脸上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 “哈哈,魏先生,您来说说,我那四象神闸是不是更胜一筹?” “嗯,是挺好的,但是魏某未曾见到公输高徒的铁索拦河阵,所以啊,也不怎么好说。” “你……”墨成规也不高兴了。 “韩道长,你两边都见过了,你来说,是孰高孰低。” “咳咳。”韩嵬一阵轻咳,意图摆脱尴尬,然而还是无法摆脱,因此只好说:“二位精妙技艺,精湛绝伦,韩某觉得当是个平分秋色,不分高低。” “尔等凡夫俗子,鱼目之识,实不该提谈此事。”二人异口同声,亦甩手分道扬镳而去。 “哈哈哈哈……”众人笑得开怀,朱有名却带着夫人来到人前,只见他伸手一指,笑道:“既然河水已来,那朱某便在那河道口处安家落户了。” 他指的那处正好是两河交界,河道口水流方便,正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听得此话,陶潜连忙站上来。 “朱兄,不可啊,小弟设的乃是逆阴阳乾坤八卦阵,阴阳逆,四象也会跟着逆,你命属火,五行缺水,那方又是白虎凶煞之处。你在那处,简直就是阴煞自罪,恐有大患啊……” “什么白虎黑虎的,我就偏偏要这处风水宝地!” “你!”陶潜心欲发火,但还是忍了下来,叹道:“唉,也罢,杨道长、法晦大师,我观朱雀白虎交角乃是清净之所,不知两位可有意向去往。” “我二人正欲寻清净处所,如此真是多谢了。”法晦替杨半仙一起回答。 当下,各人选各地,又各取了名字,好不乐亦乎。 大壮牛选在了大壮树的方向,自号牛家村。 崔百醇则是紧紧的挨着他的地盘,崔家庄,正南,玄武。本来南方应该是朱雀,但这阵为逆阴阳乾坤,所以二仪逆转,四象的方位也跟着逆转。 龙天闻和力雄各带着那些青壮流民分居南北二山,冉絔和魏成则带着四五百户,居住在了两座山脚,冉絔号扶风寨,魏成号追云寨。 杨半仙自取青松寨,法晦号妙音村,朱有名则取了一个仙人洞的名字。杨显尊伶星儿韩嵬则靠东而居,远离人群,唤名杏花村,梨花村,桃花村。 陶潜被公输榆和墨成规拉到了仙人洞隔壁,他的房子左边是公输榆造的,右边是墨成规造的,他自己则住在中间,一左一右各是一间耳房,正是两个活宝。欢乐多多。 中间河道围起来的地方,在正南方修建了一座三层小白塔,与正北那块不知由来的巨大黑木便形成了一副阴阳鱼,那里,则是堆积粮食和独孤无穷居住的地方,时间长了,人们就唤作通天岛。吴万里则是在河对面偏北方定下简陋的窝棚,由于他那副马车叫做云马梦车,于是他住的地方就叫做云梦村。 大伙相隔的地方远的有里许,近的则是抬头可见,从最远的北山一直到韩嵬居住的桃花村,不过三四十里路。片刻的功夫就可趟一个来回。 当然,最近的当属公输榆陶潜和墨成规三人的住所,左边是鲁班后人,千机营;右边则是墨家子弟万变城,陶潜杵在中间,折扇一打,自呼:安然村。 其余民众自行居住,皆是怡然自得,大伙每日日出而作,或进太行打猎采药,或下西河打鱼淘沙,或酿酒舂米,或闲聊快活,日暮聚至通天岛取食,日落而息,安逸恬静。 天地浩瀚,风起云卷,是谓天不可久晴,地不见久平。 看着天边越聚越多,越聚越浓的愁云,公输榆小小的眉头就拧成了两个大大的疙瘩。 “怎么了?”墨成规第一次没有开口嘲讽。 “要下雨了,还挺大的样子。” “你是担心……” “嗯,我怕水太大,把拦河阵冲垮了。” “要不……”墨成规还未说完,这小子已经拿着一根角尺对着西河的方向跑去。 “那小子干嘛去?”陶潜和吴万里他们走了过来。 “他说怕雨太大,把拦河阵冲垮了。” “说得不无道理,如果被冲垮了,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咱们也去看看,防患于未然的好!” 当下这四五人拿着镐头绳子由寨中走过,见到的人问了缘由之后也是从陋棚里拿出工具,跟在了队伍后头。 于是乎待出了扶风寨,大伙就几乎都跟来了。 当下众人爬上西山,才发现西、南二山的人早已经伫立在了河堤上。 放眼望去,便见公输榆拿着角尺正在拦河坝边上测量。 “怎么样?”墨成规跑了上去。 “不行,这水位倘若再涨四尺,拦河坝肯定会垮,都是我不好,一开始没有把这件事情预料进去。”公输榆拿着角尺,脸色十分焦急。 “别急,咱们这么多人,肯定会有办法的。”吴万里也走了上来。 独孤无穷一行在河边上手捋长须,皆是没有好办法,对于这水利之道,他们甚是外行。 “小兄弟,你看可不可以让这拦河坝固定住,只要水能淹过这道坎,山下就会一直有水。”很少说话的杨显尊走到公输榆的身旁低声道。 “那……”公输榆也不知道怎么说。 这铁索拦河坝顶上是两排锁链,直通河对岸,锁链之下,则是一个又一个浮球连接在一起,浮球里面装满了木柴和沙石,倘若河流水小,浮球就会并拢,把水源聚集;倘若河流水大,那些浮球又会散开,使拦下的水量不是很多。但是水流太大的话,两岸横索的牵力不够,整座河坝就会被洪水卷走。如果是把河坝堵死,便失去了调解水量大小的作用,如果不堵死,这场雨来,也不知道上游会有多少水源奔向此处。到时候,这费尽千辛万苦的拦河坝,估计就要化作泡影了。 第十二章 晨遇妄语人,树下论道义 第十二章晨遇妄语人,树下论道义 “轰隆隆……” 天边雷声越来越密,已经没有多少的时间留给大伙磨蹭了。 “小兄弟,此事可不能再拖搪了。”杨显尊说着,换了一种语气:“这群人里,即使是大财主也不可能再有能力拿得出这些材料了。” 其实公输榆的心里也知道,一座堵死的水坝,那不是轻而易举,只要是个人都会修建。可是这事情关乎着自己与墨成规的比斗,如果把它改了,岂不是自己承认自己的水坝不行,认输了此局。 但是看着这些人,看着这条水坝,这里到处都是大伙们辛苦撒下的汗水,倘若就让这场将要到来的大水夺去,到时候又会付出多少努力,多少悔恨。 “大家听我吩咐,快取两山林木,咱们把这水坝浮起来!” 有了命令,当下便有人行动。大伙才刚奔向山林,密如鼓点的大雨便呼啦啦的砸了下来。 好在大家都没有打退堂鼓,当下伐木的伐木,传递的传递。一根根大树横穿在拦河坝的铁索里,不多时,整座水坝也慢慢的浮了起来。 当下又取麻绳绑缚两边,硬生生的用人力拉着往后坠。 西河河道上宽下窄,只要把水坝往下移上半里路程,水坝便会在那里彻底堵死,今后想要把它掘开,没有个数百人,以及十天半月的苦工肯定是拿不下来的。大雨一直倾盆,当大伙把拦河坝移到位置的时候,不仅天色俱暗,河中水流也涨了将近二尺。 一声响,整座拦河坝便死死的卡在了河道之中,那些穿在上面的浮木彼此一扣,端得是神仙难开。 待最后一位村民跟着绳索趟过河来时,整座拦河坝就已经被淹在了水中,摸索过去,来时站立的空地也是淹到了小腿肚。 当下大伙朝着山岭高处聚拢,惊雷掠下天际,借着一片蜡白便见得整条西河犹如一条翻滚的蛟龙。 一夜不安就此过去,第二天一早,眼见大雨还是不停,墨成规便带着人手打开了四象神闸。因此虽然西河水猛,但却没有出现淹没房屋的事情。 半月大雨,天天大雨,淋得所有人没有一丝脾气,淋得土地处处浸润。时间一长,闲得无事的人便爬上了西山,大伙攀在西山两侧,观览着这条如同蛟龙一般不断翻滚的大河,心中皆是隐隐作怕,料想人在天地之间,渺小如斯。如此大河,若是不慎跌入其中,定是此处落下,三十里开外才得见浮首。 好在天见可怜,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这雨终于是停了下来,于是乎,所有的日子,又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时光荏苒,河流静静,陶潜偶尔就会顺着这河道闲散踱步。 当初设计河道的时候,乃是定的一丈二尺深,二丈六尺宽。河道的东南夹角,此时修得有一座木板房,比起藤条编织的简易窝棚,这木板拼凑的屋子当真算得上是豪华。 本来一切都好,但一见那门,陶潜的眉头整个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就只管去拿,我现在有两个女儿,个顶个的漂亮,这就是我立足的资本!” “咣当!”屋里一连串气急败坏,隐隐传来妇人哭啼声。 只见一身绸缎走出门来,“咣”的一声,门就被他摔得严丝合缝。 一抬头,就正好看见紧锁着眉头的陶潜,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三分尴尬之情。但一转瞬,又恬不知耻的消失一空。 “咳咳,妇道人家,总是说三道四的,让陶先生笑话了。”朱有名说。 “朱兄。”陶潜长叹一气,说:“你这本是冲煞之地,凡事应该谨慎处理才是。” “说的是说的是。” “这屋子是谁帮你搭的?” “我自己啊,这些木板全是那边用剩下的,我看你们都没人要,我就拿来了。” 木板是墨成规做四象神闸时用剩下的,本打算用来搭几户房顶,没想到才刚打算就已经被朱有名捷足先登。 他们本就是不谙世事,超脱于凡俗的一群人,哪里会和别人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得失。 “唉,你这,这门框又是何人所搭?” “我啊,通通都是我做的。” “你这门架右边比左边长,叫做白虎伸手,右边比左边高,叫做白虎探头,二者都是大凶之兆,我劝你还是快快拆掉,重新修建。” “你一大早上的在这里放些什么狗屁啊,别以为你什么事情都能管得了,叫你一身陶先生是尊重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那天我说要居于此地,你就已经眼热了,今日又来说三道四,再胡言乱语,小心我让你好瞧!” 眼见朱有名挽手攥拳,陶潜只好摇了摇头离开此处。 一边走,身后朱有名还不停的叫嚣。没办法,陶潜只好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市侩之人的想法,本来就和淡泊名利的人不一样,又如何去要求别人苟同呢?你是为了他好,他却觉得你是贪图他的利益。人世间最难的事情就是去改变别人,最愚蠢的事情也是如此。 罢了罢了,趟过简易的独木桥,正好就看见迎面而来的魏成。 “陶先生,上哪里去啊?” “啊,我随处走走。”陶潜有些失神,这哪里能瞒得过曾经领兵打仗,血战沙场,识人无数的魏成。 “陶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哦,我看这独木桥实在简陋,咱们这里小孩子又多,担心他们一不小心掉到水里去。” “哈哈,您这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阵势啊,这有何难啊,修建拦河阵的材料还剩下很多,我让大家拿来,修成一座结实的小桥不就好了。” “如此真好,我看大牛他们那边取水困难,给他们开一条半渠过去,大家打水也方便一些。这样,就可以在三个方向各修建一座小桥了。” “先生啊,您真是想得周到,不像魏某,就只知道自己享安逸了,哪里还能顾得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咱这就去办。” “那就有劳魏兄了,陶某这就去准备一些祭器。” “修几座小桥也要这么大兴旗鼓吗?” “那是自然,每件事情都有每件事情的因果,祈福告天,本是应该。” “是魏某孤陋寡闻了,告辞,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尚善!” 看着魏成原路返回,陶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笑容。 崔百醇他们还是喜欢聚在大壮树底下一起喝酒,聊天。 陶潜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摆好了阵势。 酒筹,酒具,葫芦瓢,一块简易的平滑大石,权当于桌,余人席地而坐。 “河水没来之前,天天愁水,河水来了,又愁湿衣湿袜。” “愁,今愁明愁,世人为何诸多忧愁。” “当是力不足供欲驱使,欲不成而心生怨恨,即愁。” “欲,人之恶,实乃万恶之本。” “非也。” “何解?” “坠入深渊为欲,升平乐世为欲,谋财害命为欲,助人为乐亦为欲。” “搏己私利,可谓恶欲,权事,物妄,男女合和,恶念根生。远望大志,凫浮心愿,亦是欲望。皆为人言,天地万物,实乃双刃之剑。” “然也。万物是非,皆有阴阳。” “索性道法自然。” “人法自然也!” “咦,你们说得胡来胡去,哪弄得清晰。”大壮牛跟着他们一起鬼混,也学得说话云里雾里了。 “阿弥陀佛,佛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尚善,我道祖曰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宠辱若惊,是得之若惊,失之若惊。吾之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第十三章 妙计开韩门,先生话神机 第十三章妙计开韩门,先生话神机 “我也知道一句。”崔百醇道:“故大道废,案有仁义,智慧出,案有大伪,六亲不和,案有孝慈,邦家昏乱,案有贞臣。” “实乃该当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是也!” “哈哈哈哈……” “俺也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吾等皆为阁下侧耳倾听!” “咳咳。”大壮牛一口干掉杯中酒,站起身来,学着杨半仙走路的样子左右踱了两步,道:“现素抱朴,少私寡欲,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哈哈哈哈……” 大伙畅饮杯中酒,笑得开怀。喝罢后,大壮牛拍了拍崔百醇的肩头,笑:“来,满上。” “好勒,崔某为牛道爷满上。” “哈哈哈哈……” 本已不笑,无奈崔百醇的样子甚是滑稽,旁人这才忍不住又复开颜。 然而陶潜还是紧锁眉头,自顾喝酒。其实其他几人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人问,在这里,好像都没有人愿意去打听别人的事情,倘若一个人的秘密他自己不说,就可能会永远石沉谷底。但是现在这里有大壮牛,一个正好是好奇的年纪而且又是热心肠的人。 “陶先生,俺敬你一杯。” 二人举杯对饮,杯还未放下,大壮牛的话已经问了出来:“陶先生,以往你都话多得很,今儿个怎么就一声不吭了呢,你看你这面容,都比法晦和尚还要老几岁了。” “哈哈哈……” 就连陶潜也被逗得笑了出来,笑罢,又是一口冷气长叹。 “先生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吩咐,俺,俺们大家都会帮助你的,是吧老崔。”说着,又连忙朝着杨半仙和法晦努嘴,好像感觉话不够分量似的,道:“是吧杨道长,是吧法晦大师。” 眼见三人轻轻点头,笑而不语,他这才拍了拍陶潜的肩头,道:“你看,大家都会帮你的,即使这里人手不够,我们还可以去找冉大哥他们,那两座山头,还住着两三千兄弟呢。” “唉……” “哎,你这人,有话就直接说不就好里,真,真是急煞人是也。”鬼混了这么久,嘴巴里也不自觉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词。 “该当不是陶某人不说,而是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办得到。” “嗯,你且说来,倘若是在俺大牛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俺必当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唉……”陶潜万分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抿一口酒,道:“倘若是在大牛兄弟力所能及之内的事情,而你又不愿意去做呢?” “那……”大壮牛攥着拳头,却不知该怎么打包票。 “就给他当干儿子!”崔百醇起哄道。 陶潜大他不过两三岁的样子,这个包票确实玩得有些大了。不过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掩耳盗铃继揠苗助长之势不可挡,大壮牛一拍桌子,道:“倘若是在俺力所能及而俺又不答应的话,便做你的干儿子!” 他说得斩钉截铁,脸上更是一副坚定不移的表情。大伙却是轰然大笑,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陶潜笑得好不快活,法晦更是笑出了泪水。 “也罢,你且附耳过来!”陶潜凑在大壮牛耳边一阵嘀咕,说完,干掉杯中酒,甩袖开怀,大步快然离去。 “哈哈哈哈……” 笑声传来,大壮牛的脸色不由得就坏了几分。 三人摸不着头脑,忙问:“先生叫你何为?” “他姥姥的,说是要三万棵桃树!”大壮牛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像是个泄了气的猪尿泡,心情不好了,酒的味道也不对劲了。 “咳咳,这确实是力所能及之事。”杨半仙道。 “阿弥陀佛……”法晦笑而不语。 “实在不行,认个知风水,晓运程,通阴阳的干爹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崔百醇捻着自己的八字胡,话说得格外轻松。 “他姥姥的……” “桃树,其实这里确实还缺一位桃树。” “唉,他姥姥的……” 眼见大壮牛背着手要走,崔百醇连忙问:“大牛,何去?” “你这马尿越喝越难下肚,俺去找点事情做。” 瞧他对着西山方向,便已知他是去砍柴,但是他总是说酒像马尿,不说砍柴。崔百醇听完了之后也从来不恼,只是嘴里呸还一声:“这莽货……” 韩嵬与杨显尊、伶星儿三人乃是太平道传人,太平道由大贤良师张角传下,之后是白衣圣手陆放,而后传于荆山的刘沁、徐虎,只是徐刘二人一直都未曾收徒,所以陆放临终之前又将术数传给了杜长。之后杜长一直在太行深山之中传道修行,一直到现在这三位。 太平道人在盛世不见踪影,只有当乱世时才会出入凡尘,平时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疏亲远友的样子。 三人自从来到这里,过得一直都是清心寡欲,不仅鲜与旁人言语,甚至住得也远离众人。 东北边三间小屋,便是三人住所,伶星儿居中间,韩嵬则居偏东。 一大早,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当当当当的劈柴声。 韩嵬正坐在床上打坐修心,听得这声响,心里早就是乱麻一团。 “当当当当……” 那声音不仅不见缓去的阵势,反而还越敲越急,越敲越有劲的样子。这都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了,即使人不累,斧子也该当是累了。 “吱呀……”韩嵬实在是有些忍耐不了了。 打开门来,就只见到一座黑铁塔正坐门外,左右,各是一座小山一样的薪柴,他,就惬意的坐在地上,愉悦劈柴。 直至劈得犹如筷子一般大小,才换过另一根。 旁边,仿似已经劈好,现在,只不过是在返工。 “喂,砍柴的,为何一大清早在我门口劈柴?” “你门口?俺只是看此处风水好,皇帝老儿都逃到江南去了,大片江山破碎得一塌糊涂,他都不敢说这里是他家门口,你这道士,肚儿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听得此话,韩嵬是哭也不得,笑也不得。 “砍柴的,你休要胡搅蛮缠,你我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扰人清梦,是何道理?” “哈哈哈哈,俺不是已经说过了嘛,牛爷正是瞧中了这里的风水。” “蛮子,韩某好言好语,你休要得寸进尺,若是惹恼道爷,教你讨一顿好打。” “哟,你这臭道士,感情是忘了许多事情。还想在此处作威作福,打人来着,你以为牛爷爷会怕你吗?” “你……”韩嵬压着火气,早上醒来的人本来就脾气暴躁,到现在都还能够压制,值当这韩道长不愧为太平子弟。 “你且说来,我忘了何事?” “嘿嘿,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也,俺且问你,俺们怎么来的这里?” “十八路聚义。” “聚义的时候说了什么?”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哦,问错了,聚义之前干了些什么?” “吃肉……喝酒?” “种树,种树!你这道士的脑瓜子里怎么就知道酒肉。” 听得此话,韩嵬不由得面上一红。 “你可是只种了个桃字?” 听得此句,韩嵬脸上不由得一红,尽显羞煞。聚义之前他确实取巧写了个桃字,没想到时间一长,自己竟然忘却了。 “树未种下,便不可厚脸居住,可是这般道理。” “韩某今日便可种桃。” “那非俺说了你才行动,倘若俺不说,你岂不是一辈子都想赖着了?” “泼皮,休得胡搅蛮缠,韩某念你也是一起聚义之人,一直对你礼让三分。桃树之事,是韩某失策,这便前往补上,自会去向各位兄弟赔礼领罪。你若再得寸进尺,今日便先教你一顿皮开肉绽。”说完,气汹汹的对着西边便是疾走。这方圆百里,也只有太行大山里才有可能寻得到桃树了。 “嘿嘿。” 大壮牛看着他朝着千机万变安然寨的方向而去,不由得咧开了嘴,幸好啊,崔百醇不仅酒酿得好,点子也出得不错,不然啊,这干儿子的名头恐怕是逃不掉了。 第十四章 一道天师令,万桃过河来 第十四章一道天师令,万桃过河来 大壮树下,杨半仙微微一笑,道:“师兄,不如你我再赌一次如何?” “赌注如何?”法晦道。 “僧衣换法袍。” “善哉,便与师弟娱乐一场。” “就赌大牛居士此番作为,师弟赌居士遇闭门冷羹,无功而返。” “那贫僧就赌大牛施主半道而废,不可成事。” “善也……” 韩嵬赶路的速度慢了下来,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想笑,突然,他就笑了起来。一个人笑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若是走在路上,莫名其妙的突然笑将起来,就会是一件很痴线很奇怪的事情。他当然知道,然而正想掩饰这种作为时,才发现对面已经有一个人看见了他,兴许,也看见了他方才奇奇怪怪的痴线的笑。 “陶先生。” “韩道长,这么早要去何处啊?” “韩某去一趟太行。” “哦。”陶潜点了点头,有些失魂落魄的与之错过,而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 韩嵬不免疑惑,忙停步出声:“陶先生。” “哎。”陶潜回过身来。 “您这是怎么了,为何数日不见,忧郁许多。” “唉,我观北山寇凶,南山匪毒,又有胡人攀爬,我等手无寸铁之人,三千流民,妇孺居半,倘若刀兵来袭,只得以头递刀,任人宰割,唉……” “那先生可有办法?” “有是有,只是大费周章。” “先生如若不嫌,贫道愿效犬马之劳。” “不敢不敢,如果道长有意,不如移驾舍下,陶某有件物什想予阁下观览。” “那就劳烦先生带路。” “请。” 当下二人并肩而去,乃是到陶潜的住所,正是那三屋一体的奇怪屋舍。 左边千机,右边万变,安然则是正处中间。 “请!”陶潜将韩嵬让进屋,又把门关了起来。 屋内虽无火烛照明之物,采光却是极好。 陶潜走到后间,不一会儿就取来了一幅卷轴,而后往八仙桌上一铺,便看向了韩嵬。 这是一张用奇门遁甲之术标记的地形示意图,其上有诸多繁复的名号,什么九天九地,六合太阴,什么丁星奇甲寅癸。又有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之位,更甚于一宫天蓬,九宫天英,每个字每个词都是专业术语,旁人即使拿到,也是狗屁不知,一窍不通。 “咳咳,没想到先生还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雕虫小技,末流之术而已,陶某学艺不精,羞煞旁人,轶笑大家罢了。” “先生不必过谦,倘若在下猜得不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北山,而这里,正是西河拦河阵的位置。” “正是,上一次涨水,西河决黄河之口,水流汹涌,如今那里,已是看不到铁索拦河阵的踪迹了,外人若想从那里进来,便宛如登天。” “先生,这些是……” 图上还标记了无数的小点,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其中却又蕴含了无数的玄机。 “这是陶某按照梅花易数算出来的布阵方位,陶某格物半生,研究的便是这玄术之道,此桃花阵,正是陶某心血所在,此地人迹罕至,如若建成一片三十里桃林,便可平地为城,轻而易举阻挡万人之军。”陶潜越说越激动,高兴之余更是手舞足蹈。 “三十里……不知需要多少桃木。” “不多,三万株就够,此处气候干燥,若是三年以上桃木,更易存活。之后林间修渠,结桃为种,第二年种下,第三年,大阵便可成。” “那得需要一些时间。” “不知道长需要多长时间?”陶潜期待。 韩嵬也不好拂君意,想了想,道:“此时已快凛冬,估计要明年的二月中旬,才能凑齐。” “好,陶某便恭候道长。”说着,陶潜拱手作揖。 “不敢。”韩嵬连忙将之扶起,道:“在下乃是太平道人,本就有救国为民之本分,韩某欠下一株桃树,正当以三万来做利息。” 从这一天起,一直过了整个冬天,大伙都没有再见到韩嵬的身影,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龙天闻,龙天闻只看见他进了太行,进去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为此,大壮牛还难过了很长时间。 大雪飘飘,河道里的水早就冻成了冰结。不过居民们把粮食和柴禾都准备得很充足,以至于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所以在这个冬天里,大伙比以往任何一个冬天都好熬。 雪花飘飘,大贤良师入世的消息也如同纷飞的雪花一样传遍了大江南北。 大贤良师以万年古檀千军太平令号令天下子弟:持三年以上的桃树活植,渡黄河夷道口北,韩嵬感恩戴德。 缅怀众生苦,唯有太平道。 来赠桃树的有贫民,有商人,有道士,有和尚,有当官的,有当兵的……毕竟,他们当年的祖先,乃是三十六方太平天国之人。如今大贤良师的传人有求,自然会鼎力相助。 夷道口上,十三条快船在二月初的时候就不停的来回往返运送着桃树。来赠桃树之人,一个个都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他们有的是赶了连绵数月之路,有的是坐守黄河边不分天明昏沉,心里,都盼望着能够见到大贤良师一面。 然而渡船一连渡了将近半月,还是没有看见大贤良师的踪影。 甚至,都惊动了南北各国皇帝的担忧。遥想当年,三十六方渠帅在一声号令之下举数百万人共同抵抗腐朽破败的朝廷,若不是叛徒当道,若不是将领低劣,若不是一切都太仓促,唉…… 依稀见北边驶来一连串马车,一一数去,乃是二十八架。 就在最后一棵树运到河对岸之时,那船夫爬上了船蓬。 朗声开口:“天地混齑,人物糜溃,唯积善者免之,长为种民!” 声音朗朗,如黄河厚水。听得此声,众信徒慌忙冲到河岸边上,口中朗朗哭喊:“善哉善哉,诚受厚恩。善哉善哉,诚受厚恩……” 那虔诚之语一遍连着一遍,一遍接着一遍,更有甚者,直接跳进了浅水中,哭腔作喊:“我等恭送天师回朝……” 韩嵬擦尽眼角泪水,将令牌小心收好,回首撑篙。 大壮树下,几人还是喜欢在这树下喝酒,借以度过闲散的时光。 大壮牛心情不好,他已经认为那韩嵬逃了。如果不是自己逼得太紧,其实当干儿子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想到此处,他就想喝一口酒,即使是像马尿一样的酒。 但是他没有喝,他就这样端着酒杯,一抬头,就看见了一手扛着桃树,一手拿着铁镐的韩嵬。 “韩道长……” 韩嵬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梨树八尺,挖坑种树。 五人一直看着他,目不转睛。 不多时,一株桃树已稳稳当当的立在了那里。 随后便见韩嵬走了过来。 “砍柴的。” “嗳,嗳,韩道长……”听得韩嵬喊自己,大壮牛连忙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就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 “讨杯酒吃。” “哦哦,来来……这是老崔酿的好酒,他酿的酒……”大壮牛手足无措。 韩嵬没有回话,而是接过一口饮尽,而后恭敬对着陶潜打了一个剑决,道:“先生吩咐之事,韩某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有劳先生了。” “好,多谢。” 正欲离去,韩嵬嘴角突起坏笑。 “砍柴的。” “哎,哎!” “你那斧子,我总感觉是你没有磨好,俗话说欲先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观你那斧子,有些瑕疵啊。” “怎,怎么可能,俺,俺这斧子……” “你不信?”韩嵬道:“你拿过来我指给你看。” 大壮牛真的是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于是便把身后别着的斧子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第十五章 无穷出谷去,德林送父归 第十五章无穷出谷去,德林送父归 只见韩嵬接过斧子,看了看之后牟足劲对着大壮树最高的那根枝桠便是一挥。 当的一声,那斧子已经稳稳当当的镶在了枝桠上面,一动不动,仿佛与这大树本就是一体的模样。 随后便见韩嵬甩着袖袍,大笑,转身潇洒而去。 “咦,你这鳖孙一肚子尽是坏水哩!” “哈哈哈哈……” “韩道长也是善恶分明之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甚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也。” “可爱之极,可爱至极。” “有趣,有趣。” 待见到大壮牛第三次滑下树来时,崔百醇已忍着了笑。 “大牛,你干嘛不把这树放倒。这样不就拿到斧子了吗?” “咦,你这鳖孙和那鳖孙是一个屁眼出气,这大壮树乃是俺大壮牛聚义所栽,便相当于俺的命根,怎能砍也?”说着,竟是摇头晃脑的对着西山而去。 “你干嘛去?” “你这酒就跟马尿一样,俺闲得无聊,找事做做……” “哈哈哈哈……” 笑声更甚,笑声更响,飘远流长。 随后的日子里,当然是大伙一齐出动,陶潜提供种树的图纸,公输榆和墨成规负责水利技术,青壮负责挖坑种树,女人负责浇水。树种到哪里,沟渠就挖到了哪里。沟渠边上又铺上太行山里寻来的茅草野花杂乱,不到两月,以前的荒凉已换成了一片桃花,宛如一片桃色的海洋,远远从北山投下目光,煞是好看。 居住在其中的居民,也高高兴兴的自称为桃林人士。 桃林正中央是通天岛,这岛方圆数十丈,其上修得有一座大凉棚和许许多多的土灶,凉棚里,堆放了无数的粮食,正是居民们一直赖以为生的物资。大凉棚旁边还有一座三层高的小塔,小塔用土木堆砌,外墙用白胶泥刷成了白色。 塔角朝风高耸,玲珑好看。 独孤无穷和他的儿子独孤德林就住在这里,每当正午傍晚,便是岛上最热闹的时候。 人们取粮造食,谈天论地,俱是客谦有礼,往来周到。 这个时候,孩子们就会汇成一大堆,大人忙大人的,小孩忙小孩的。 独孤无穷经常出谷,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但是从来没有人问他为什么出去,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为什么出去。 夜幕降临,随着人们的离去,热闹渐缓,岛上又恢复了安静。 独孤无穷站在白塔下,良久,微风拂着他的衣摆,良久,他才一声长叹。 望着这桃林,他的心里是欣慰的,他多想,多想真的永远就留在这里好了,留在这里算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的是谁人的血,所以,大仇必须要报。 吴万里的房门并没有关,有门,但是没有关。不仅没有关,桌上反而还摆着酒菜。 酒很简单,崔百醇酿的,菜也很简单,简单到就是十几颗干果,就仿佛只是准备了一个人的。 但他又好像是在等人。 人来了,因为脚步声已经先到。 独孤无穷坐在他的对面。 “最近晋国那边将有动作,刘裕将军的大军即将北上。” “嗯。” “我若前去,便可领先锋一职。” “汉人一向出尔反尔,拖泥带水。” “这次是真的,粮草已经提前运到了黄河边上,不久,大军便到。” “难得安生片刻,难道现在不好吗?” “祖上之仇,子孙可忘?” “不可。” “子孙已知仇人虚实,可不去行动?” “不可。” “那便是了。” “慕容垂已死。” “鲜卑慕容,刁诈忤逆,子父相弑,叔侄相杀,兄弟相残,便是一同,猪狗不如。我祖既死于慕容垂之手,便只有教慕容一脉斩草除根,方能血我心头大恨!” “唉,好吧……”吴万里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令牌,这令牌纯金打造,上面刻着些匈奴族的文字。 “这是调兵遣将的令牌,持此金令,可让铁弗部首领,大夏国国君赫连勃勃出兵三万。” “你是兵马大元帅,难道不亲自去吗?” “我对这乱世已经不再感兴趣了,今天是汉人,明天是匈奴,后天又是鲜卑,各族都想称王称霸,人人都想当皇帝,当天子,却每日做着一些鱼肉百姓,杀父屠兄,奸淫妻嫂的悖逆之事,我已经失望透顶了。” “好吧,那我就自己去。”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桌子上,酒一直没动,菜也一直没动。 通天岛上,南方是一座白塔,北方是一节奇奇怪怪的巨大的漆黑如墨的木桩,由于这木桩太大,因此自从放在这里就一直没有被人移动过。 此时,木桩底下坐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好妹,我可能过几天就要走了。” “走,去哪里?为什么要走?”女孩有些着急。 “我也不知道,爹不说。”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女孩道:“那你一定要回来,回来娶我!” “我肯定是要娶你的,因为已经答应过你了!” 两人紧紧的拥在一起。 “好妹,我,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不可以。”杨美好摇了摇头,道:“等你娶了我,我自然是你的,现在最多就只能让你抱着。” “即使我即将要走?” “是,是你的人早晚就是你的,而且我也已经答应了要嫁给你,答应了嫁给你,自然不会再答应旁人。” “好吧……”独孤德林有些脸红,又有些失落,但是杨美好说得很对,女孩子就应该爱惜保护自己的贞洁,男孩子也是一样,只有结了婚,成为了夫妻,才是干净的,美好的,幸福的。不然就是残缺的,残缺的婚姻,就免不了争吵,免不了分散,争吵,分散,说长说短就是因为一个不洁,不洁,就是不忠,不洁,就是一切罪恶以及苦难的源头。 “美好,美好……” “我娘亲来找我了。”杨美好噌的站了起来,独孤德林瞬间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跑了四五步,又跑了回来,紧紧的抱着独孤德林,说:“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先给我说,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好!” 这里一直是他们约会的地方,满满的都是回忆,甜蜜。 望着那消失夜色的背影,独孤德林有一种无名的失落的感觉,但是心里又甜丝丝的。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人欲罢不能。 第二天一早,杨美好就没有见到独孤德林。他和他的父亲走了,走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他答应了她走的时候会告诉她,他答应她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杨美好不知道有多少孤独的夜晚躲在这截大木桩后面,眼泪汪汪不停下坠,她有些后悔那一晚没有亲他,或者是让他亲。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吧…… 独孤无穷离去之后,看守粮食的任务就落在了吴万里的肩上。但是他整天都只知道踩着那云马梦车,在地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沟壑。 杨半仙崔百醇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坐在大壮树底下乘凉喝酒。 望着这一道又一道的沟壑,杨半仙来了兴致。 他凑头给崔百醇使了个眼色,崔百醇立马会意道:“大牛啊,我跟你打个赌,但是你肯定不敢。” “打赌?赌什么?”大壮牛听见打赌的事情,立马就来了精神。 “唉,算了,反正你也不敢。” “他姥姥的,谁说俺不敢的?”大壮牛一拍石桌子,今天仿佛喝得有些多了。 “反正你就是不敢。” “来来来,要是你说出来俺不敢,俺就做你的干儿子。” “嘿,我崔百醇何德何能,敢收你这么个干儿子。” “你,你赶紧说,别磨磨蹭蹭的,说出来要是俺不敢,俺就开口喊干爹。” “好,好,我赌你不敢去把吴车夫马车后面的铁镐取了。” “你……” 第一章 古城云村来云客,哀喜相逢刘家门 楔子:小村外晃晃悠悠走来一乞,乞丐这一行当在下九流里是下九流第九流的最九流,最是人瞧不起的行当。就连拤着尿片的娃子都知道,乞丐下三滥。 这乞,还是老乞。但乞丐不会因为年纪大而获得尊敬,除了在他们的门派里,当然丐帮能够威名远扬,还多亏金庸、古龙、梁羽生、等诸多前辈不吝文字描绘,赞美,才能博得众多江湖侠客青睐。总之乞丐不是个好行当,从耄耋老叟到牙牙幼子,都可以被别人唤作乞儿。 乞儿长,乞儿短,总之这老乞儿已经进村。 村里和乐,鲜有人来,村民们乐得瞧热闹。 “你们看归看,有饭有菜不妨赏给乞儿。”你看,这胡须花白的老乞,也自称为乞儿。 是有人拿来饭菜,老乞也不客气,繁文缛节那一套,得去财主官家老爷门前摆弄,这些个乡下人,你越客气,他越觉得你与之相远。 饭罢,老乞坐在院墙。 “是菜饭好,是好、饭菜,只可惜乞儿身上没有银两,不然倒是能够出上一个好价格。” 他这话,令人听了忍俊不禁。旁人笑道:“你这乞儿,尽说俏皮事,假使你有钱,咱也不能要你的,你若真心过意不去,便说说外面的新鲜事儿吧。” 老乞抹了抹嘴,笑:“外面的新鲜事儿多着哩,你们若是想听,没有个十天半月说不完。” “你自便说,大不了,乡家一家供你一天伙食。” “善哉善哉……” 这故事甚是久远,久远到没有一个人记得,这故事甚是偏陋,偏陋到没有一个人知道…… 第一卷古城风雨自来多 第一章古城云村来云客,哀喜双降刘家门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师父啊,您萧然归去之时,孽徒却不能得在您身畔,贼子皇甫嵩破您棺椁,戮您圣体,不孝子只能迎回这一丝半缕追忆……”说话人抹去脸上止之不住的泪水,咬牙切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秋风古道边上,茫茫飘起一缕白绫,那白绫随风摇摆,就好像当年严师颌下摆动的长须。 道旁立有一匹老马,老马瘦骨嶙峋,北风呼来,卷起未烧尽的冥纸凌乱四去。火苗乱蹿,老马不仅不惊,甚至任由火苗窜到脚边,烧灼卷曲的长毛,也不为所动。 “唉……” 冥纸一页一页的被放进火堆,发焦,燃烧。以为能带去凡人繁冗的思念,期盼能带去凡人的思念……送孝人一身白衣,背上还背着一小婴儿,这婴孩尚在襁褓,睡得正香。 日头渐西,祭奠之人还不停的往火堆中添加着粗厚的冥纸。 “嘤嘤……”一阵婴孩啼哭,他才回身将孩子抱到手中,这一眼看去,泪水又是一阵止之不住。 “月蓉乖,月蓉不哭,为父这就去给你找吃的,好不好啊,乖,不哭哟……”白衣人一边抱着婴孩朝着远处走去,一边不停的轻声哄逗,再没有回头看向这飘着白绫的土坟。 他的身后跟着老马,这老马也不用牵引,就这样缓缓的跟着,跟着,无问东西。 云石村向来是一个安静的避世之所,在这战乱的年代,村里的大志之士基本都响应了大贤良师张角的号召,然后客死他乡。留下来的,不是老弱病残,便是碌碌无为之辈。正值灵帝大肆暴敛天下,村民们家徒四壁,面对日复一日的胡乱征税,百姓们除了命还能捐什么?知道这里穷得只剩下了村里铺路的泥土以及幽云山上面又尖又硬的石头之后,就连古城里的县官衙役都懒得再往这里走,这个村子,在这战乱的年代里,仿佛已经被遗忘了。 白衣人朝着这里走来,这里曾经很美,这里,曾经是他的故乡。父亲是大贤良师的忠实信徒,在他还特别小的时候,就举家跟随了大贤良师的召唤,随他一起行医、传道、论太平大道……甚至还拜了大贤良师为师,侍奉左右,日日观览膜拜仙容神艺。一一想来,沦落今日,仿佛就如同一场大梦,梦里全是鲜血与尸体,交纵。 “徐大哥,那接生婆还没有来吗?” “没有啊,已经叫人去催了第三道了,死龟婆,钱都添了两次,还忒娘的这么磨蹭。” “唉,这……你帮我看着,我再去跑一趟吧,我媳妇……我媳妇她快不行了。” “这,这怎么行,此时此刻,兰心妹子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陪着她,我再去跑一趟,信球货再不来,老子烧了她的房子!”说话人急冲冲的在土墙边薅了一根大木棍子,火急火燎的向着村外走去,那屁股后面缝着两个大补丁,走起路来,左右乱甩。 刚走两步,却又被远处屋里的娘们一声长鸣吓得虎躯一震。 “徐大山,你个信球,老娘快不行了,好像是要生了!” 屋里的女人一阵大呼小叫,两个男人不由得尴尬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徐大哥,你快去看看嫂子!” “这,嗨,真他奶奶的会来事!” 徐大山甩手将那木棍扔在路边,径直朝着斜对门敞开的破屋里跑去。 他媳妇生得壮实,嗓门是十里八乡出了奇的大,刚才那一嗓子,村里的人们就都聚了出来。 “老刘家生,这老徐家也是不赶慢,抢着也来生,真是!” “看哦,是这老刘家的带把还是老徐家的带把。” “我觉着得应该是老徐,徐大娘那玩意,像个马车轱辘一样……” “你们这些人,瞎琢磨些啥,滚滚滚,闲着找不到球事干!” 大伙儿七嘴八舌,刘家的媳妇却在土炕上疼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紧紧地抓着那破旧的褥子,牙关咬得咯咯发响,脸色苍白。一旁的刘永只急得一会儿走进,一会儿走出,两手举上又放下,放下又举上,不知所措。 “永哥,还没来吗?” “快了,快了,我差人去喊了……” “永哥,我……我怕是不行了,你,你要……” “兰心,你不要说傻话,我这就去,我自己去。” “永哥!”女人喊住了他。 “我,就让我多看看你吧……” 村民们围在泥路上议论纷纷,白衣人缓步行来时,他们这才慢慢的闭上了话头。 大伙看着这白衣人,这件白衣白得如雪,上面竟是没有一个补丁。这兵荒马乱的,衣服能够没有补丁的,不是大富即是大贵。 “老乡,请问村子里哪家有乳妇,我这孩子饿了。” “乳妇……现在还没有,但是等着这两家都生了之后就有了。” 白衣人姓陆,单名一个放字。听得此话,他也是一头雾水,忽闻远处一声儿啼,这才把那话明了过来。 可是瞬间他又为难了,这女人刚生完小孩,自己就踏门求乳,说起来,又是什么事情。 正在犹豫不决时,身旁的破屋里钻出来一个男人。 “来了吗,接生婆来了吗,我媳妇快要不行了!”刘永说得急切,两眼通红,满脸泪水。 听得此话,大伙一个看着一个,最后却是看向了一身白衣的陆放。 “你女人难产吗?” “是啊,先生,求你救命啊!”刘永说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他也是到了绝望边际,死马拿当活马医,把一切希望都交给了上天。 “谁帮我带着孩子。” 陆放并没有推迟,待把怀中孩子递给旁边的妇女之后,便又吩咐道:“快烧些热水来,越多越好。”说着,又指向一个略瘦的村民,道:“你拿着这些银两,骑着我的马到县城里去买些干净的白布、还有叫郎中照着这个方子抓三副药回来!” 村民们见他又是掏钱又是与马相助,一时间还真以为他就是一位下凡济世的神仙。 陆放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他嗅了嗅鼻子,站在这屋子中,心里总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来的压抑的感觉。 屋子里除了一具大柜子之外,便只有一副破旧的桌椅,刘永的媳妇正躺在炕上,一副有气进无气出,奄奄一息的样子。 “你快去把热水拿来!”陆放回头对刘永说道:“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这医人救命,陆某就顾不得这些了。” “还望先生快些救我妻小!” “好,陆某自当尽力而为。” 陆放忍着那股奇怪的恶臭靠近过去,那是一股蕴郁很久的气味,就像是某种食物发霉,即使捂住口鼻,气味也能随着皮毛渗入骨髓,让你避无可避。 触手冰凉,这根本就不像是活人的手,脉搏微弱,仿似蚊蝇,气息低落,活不长久…… “先生,神……神仙,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孩子……” 热水端来的时候,陆放并没有让刘永进来。 他们隔着一扇摆设一样的破门。 “刘兄,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保大人!”刘永不曾思考,不曾犹豫。 “进来吧!” 刘永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看着陆放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那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咹咹……”断断续续的哭声有气无力,这孩子以后也肯定生得瘦小。 “令夫人求我保住孩子,陆某无能,抱歉……” “先生不必自责,在下也是明白人,没有先生,我只能是一个孤苦伶仃人。” 刘永跪在这炕前,泪水不停滑落,却是没有一声哭号。他紧紧地抓着那只愈渐冰凉的手,脑子里全是过往的点点滴滴。 “兰心,你走了之后,我,我又该怎么活……” 第二章 推生辰择取姓名,归来已是四年秋 第二章推生辰择取姓名,归来已是四年秋 “刘兄弟,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像他娘放屁一样就……”徐大山大笑着跑进屋子,突然就怔在了门口。 “先生,先到我家去吧,刘兄弟现在应该需要一个人陪着兰心妹子。” “也好……” 旧望古城云石路,夏来悠悠青山头。 寒秋无心萧瑟柳,春柳无力百叶枯。 人在这世上啊,生来就仿佛是一场浩劫,有时候苦过之后会甜,甜过之后又会苦,但是有时候,这苦需要一百年,那甜,却只有一瞬间…… 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悲伤总会沉到心底,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百姓自强不息,活着的人,也应当自强不息。 徐大山的家里也是破烂得不成样子,但是比起刘家,就显得“豪华”、“奢侈”了许多。 徐大娘躺在炕上,炕左边摆着她的大胖儿子,右边摆着一堆花生地瓜。 “咳咳!”见此场面,徐大山不由得老脸通红,喉咙不畅。 “这是……徐大山?” “这是云游到村子的陆郎中,老刘家的小子就是他给救下的。” “兰心妹子呢?” “唉……” “切,还不是个泥脚路子,技艺不精……” “你乱说!”徐大山喝住这女人,连忙转身向陆放歉道:“先生切勿见怪,这娘们平常就是这个样子,庸俗!” 徐大山年少时上过几天私塾,有时候讲起话来总是之乎者也,让人听得云里雾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陆某初来乍到,实在是惭愧得很,刘兄内人染病多日,非是在下不愿搭救,唉……”陆放说着,眼角竟有些湿润。 徐大娘是个口直心快的人,神经大条,刀子嘴豆腐心。听见此话,也是连忙道歉。 “先生见谅,我这妇人见识短浅,这村子里谁不知道刘家媳妇体弱多病,是我莽撞了。” 三人正在失意之时,刘永却推门而来。 “徐大哥,他们说你把先生带你家来了……”转眼望见陆放,又准备下跪道谢。陆放却是连忙扶住他,这一伸手,却是觉得刘永身稳力沉,想来应该是个练家子。 “刘兄不必如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在下只是略施援手,夫人……” “先生不必再说,能救下小儿,此生已是大恩大德,刘某做牛做马,也要报此大恩。” “对了,这孩子……”场中徐大山抱着陆放的孩子,陆放抱着刘永的孩子,忙着说话,却是忘了这茬。 “快给我,你们这俩操蛋玩意!” 听得此话,陆放也是脸上一红,这豫州的女人,就是豪爽。 “不知先生从何处带来这孩子。” “唉,这是陆某故人之女,在下由广宗过来,日夜兼赶,还是误了大事,只找到了她……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之人啊,这一路上,陆某皆是以马乳相哺,行到这里,那马却是不下奶了,到现在,还是饿着的,还望夫人……” “先生不必客气,您救了这刘小伢子,便是我们云石村的恩人,这点小事,不必挂在心上。” “可是您这一个人,怎么能哺育三个孩子。” “这有何不可啊,那老母猪都能一下子喂上十三四头猪崽子,我还喂不活这三个小鳖孙吗,哈哈哈……” 徐大娘一话,直听得三个男人破声失笑。 “陆某感激涕零……” “先生,此番就不用再说这些了,您看这两孩子都还没有个名字,我们村里人啊个个都是斗大的字不识得一个,扁担倒来也不知道是个一,看您通晓医术,想来应该是识文断字之人,还请各赐我两家一个好名字啊。” “好!” 当下陆放推出两人生辰八字,排命理,置阴阳。刘家小子却是比徐家的早生了那么一时半刻,一个申时末生人,命中缺水;一个酉时初生人,命中刚健。 “刘家小子淡泊名利,命中缺水,便叫做刘沁;徐家小子百事亨通,逢凶化吉,以后肯定是一个虎小子,就叫做徐虎!” “好,好名字,谢过先生!” 刘沁,那沁字,刘永又怎么会不知道是用来纪念自己的妻子兰心的。 “刘永谢谢先生了。” 安排好了孩子的事情之后,陆放又出资差人去县城请了白事行头。这年头,死人哪里用得起棺材,活人都吃不上饭了。云石村有多少个年头没见过死人用棺材了,于是乎,这丧事办得便像是喜事一般,村里头的每一个人都出了场,入土的那一天,刘永沿着山路一直跪拜,额头都磕起了一个大鼓包。 那瘦村民买回来的白布倒是能用得上,那一堆药材却是浪费了,因为,那是用来给难产的女人延长一些岁月的。 陆放在村里呆了几天,留给徐大山一笔银两之后便离开了村庄。临走时,村民们依依不舍的将他送出了十几里地。 中平五年(188年),各地黄巾余部皆揭竿而起,朝廷上下一时忙得不可开交。太行以北乃是张牛角、褚飞燕等人为统领的黑山军;青州一带,则是周仓、裴元绍带领的黄山军。其他各地大大小小,或是以地为名,或是以人为名,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推翻暴征无道的朝廷,活捉皇甫嵩、朱儁(jun)为大贤良师张角报仇。 各路人马出州入郡,遇强则进山躲避,遇弱则痛下杀手。一时间,国家混乱,各地诸侯、州牧皆带兵出剿,一副天下大乱之像。 陆放是在这一年之后回来的,距他离去时,刚好是四年光景。他回来的时候,不仅带来了许多酒肉,甚至还有两大车布匹和各种生活用具。 泥路上,一个樵夫扛着两捆绑得异常夸张的柴禾走来,待到了徐家大门外,便听他大喊:“徐大哥,今天的柴禾不错,我给你家捎来了一些!” “刘兄弟啊刘兄弟,不是我老徐说你,你说说你,都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见外呢。你看我这院子,堆的全是你砍来的柴,这他娘的得烧到何年何月才能烧得完啊?” 老徐家的屋子扩建了一些,门口也圈起了一个小院,本来是打算弄给孩子们玩耍的,没曾想全让给刘永堆柴了。 徐大山拍着大腿从门里就蹿了出来,一见着刘永,他便没了好气。 “徐大哥,你们对我的恩情……刘永只有这些拿得出手……” “你啊!”徐大山打断他道:“咱兄弟老说这些干啥嘛,半坡那块荒园子原来是我家的,我爷爷那辈下来就逐渐荒废了,你要是真有功夫,没事了就去那里搭个棚子,平时也可以屯放些柴禾,我这里烧没了,自己会去那里拿!” “得嘞!” “爹!” 这时,一个瘦弱小男孩从屋里跑了出来,紧跟着,一个肥嘟嘟的也跑了出来,一边跑,那脸上的肉还不停抖擞。 “刘叔,刘叔!沁哥儿今天又打我屁股!” “又欺负你了啊。”刘永放下背上柴禾,伸手抱起了小胖墩徐虎,那瘦小的刘沁却被晾在了一边。 “我给你说,你可别惯着他啊,这小王八犊子,天天不让人省心,沁儿,来徐伯伯抱你。” 这时,徐大娘也抱着一个俊秀的小丫头走了出来。 “我说你,整天把这丫头抱在手上……” “我还就抱了,这可是我的宝贝心肝啊,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丢了!” “得得得!” 徐大山一边得得一边把头点得像翻水车一样,直把三个小孩逗得咯咯直乐。 “你家几个还在这里闲散,陆先生回来了!” “昂?” “陆先生,陆放回来了!” “哪儿呢?” “就在村口!” 第三章 归来远见桃源客,劝说留驻云石村 第三章回来远见桃源客,劝说留驻云石村 三人一听,喜不自胜。 “走,走,看看去!” “爹,陆夫是什么啊?”刘沁怯生生的问,他莫名的感觉,自己的亲爹好像是抱着自己的徐伯伯,而不是抱着徐虎的那个刘永。 “那叫陆放,那可是咱家的大恩人哩,一会儿见到了,可不能乱说话!”刘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这孩子说话,从来都没有好脾气。 云石村外,车马并驾,陆放还是一身白衣,连容貌都不曾改变,就仿佛他刚来到这里的那一天一样。 人们把他围在中间,熟不熟的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头。他也是好脾气,脸上挂着微笑,语气轻和平稳,与他说话,自会有一种轻风拂面的轻松的感觉。 “老徐家来了。”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们便分开了一条小道。 故友相见,自是一番滋味。 “这些年来,辛苦你们了。” “恩公!沁儿,快来见过恩公!” 刘沁怯生生的从徐大山的身边走过来,直定定的看着陆放。好像是在表达:你不让我说话,我直接一句话都不说。徐虎则是挨在刘永身旁,也直定定的看着这个白衣人。 “都长这么大了啊。”陆放摸了摸刘沁的脑袋,看了看徐虎,这才回头看向了徐大娘怀中的女孩。 “蓉儿,这是你爹,快喊爹。” 小孩子都怕生,只见她紧紧地抱着徐大娘的脖子,一边把小脑袋埋着,一边又忍不住偷偷的看着这一身白衣的奇怪的人。 “认生了,这孩子……”徐大娘尴尬的笑道。 “陆先生,先到家吧。” “也好!” “六子,你差几个人把陆先生的东西送到家里来。” “好勒徐叔!” 自从陆放四年前来过之后,这村里人对老徐家便甚为看重,如今老徐走在那唯一的一条泥路子上,从村前走到村尾都会有打招呼的声音。 大伙簇拥着来到老徐家的院子,不用吩咐,不一会儿那些堆成山的柴禾就被顺到了旁边。 看着众人如此热情,陆放也没有扫大家的兴致。 “咱们搬些桌椅过来吧,那车里面的酒肉、用具,大家尽管收拾,今天陆某想请乡亲们吃点粗茶淡饭。” “好!” 村民们听了都拍手大赞,当下各有活路,各有事情。男人打灶烧水,女人洗涤碗盘,其他人则把那马车上的货物小心翼翼的归置到院子当中。 不一会儿,以前堆满柴禾的院子又堆起了各种林林总总的东西。五颜六色的,是各种瓷器玉器;方方正正的,是小茶柜,太师椅;琼浆玉露一坛坛,玉食珍馐一筐筐。 村民们忙活,徐大山则是把陆放请到了家中。 这屋里也稍微扩宽了一些,不像以前那样残破,就连地面也镶了一层烧土,暗红色的样子看起来莫名多了几分古朴。 “这些年你们都还好吧?” “承先生挂念,都好着呢,去年皇帝死了,新皇帝登基,官府还特别发了一次粮种,说是什么大赦天下,如今,虽然不能穿锦着绣,但村里人倒还是能够填饱肚子的。”徐大山将那茶水端来,一边说一边端端正正的放在陆放桌边。 “嗯,多事之秋啊,如今洛阳也被董卓搞得鸡犬不宁,百姓的苦日子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刘永说着,捏了捏拳头。他们偶尔赶集,道听途说,时常成为村里人的谈资。 “大汉天下烽烟四起,以前朝廷如此的不作为,如今种种,只能说是报应。”陆放恨恨道,也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 看着这一屋子尴尬,徐大娘只好开了口:“对了,先生怎么回来了?” “我本在徐州开了一间医馆,本想生意好了就差人将你们都接过去,没想到到处都是贼人和官兵,富人不敢出门看病,穷人更是没钱看病,央持了许久,想到月蓉也五岁了,就想来……” “先生是要把孩子接走吗?”徐大娘急切的打断了陆放。 徐大山则是瞪了她一眼,说道:“先生有所不知,贱内这些年一直拿令爱当成是亲身女儿对待,妇道人家,难免有一些舍不得。” “徐大哥您见外了,陆某不是这个意思。”陆放连忙收起眼中戾气,这些年来,江湖飘摇,战场厮杀,他身上自然会有一些小老百姓惧怕的气息。 “大娘您收养小女,陆某还不知如何报答,并没有其他责怪的意思。” “我能明白,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知道先生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只是蓉儿乖巧,你若……虎子,叫你沁哥带着蓉儿去外面玩。” 三个小孩正听得云里雾里,听得这么一嗓子,再见那一脸凶悍的表情,徐虎的头皮当即就是一麻。 “沁哥儿,走……” 待得三个小孩鱼贯欢呼出门而去,徐大娘才继续道:“先生要接回小女也是人之常情,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男人征战沙场有多危险,但也知道如今的世道不太平,先生带着如此女娃行走江湖,先生能够忍饥挨饿,孩子却是不行的。孩子虽然不是出于我生,但我也养了四年,放在富人家里,我这也算得上是个乳娘,一个乳娘,最起码也能当得上是半个娘了,叫我……叫我如何能够舍得啊……”徐大娘说着,却是流下了眼泪。 听着此话,陆放也非铁石心肠之人,眼前的三人,不像那些战场上飞奔的幽灵,他们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真真的人。 “先生,徐大嫂说得在理啊,要是个男孩子,倒还能跟着您吃些苦头,这女娃娃家……”刘永话说一半,却是停了下来。 “三位的好意陆某知道,来之前陆某也是想了许多。” “陆先生,您何不就在我们村子里安家落户,若是要去办事,孩子自可交与我内人照管,这样你也两不耽误啊。” “对啊,先生。”徐大娘急切道,挂满泪水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些笑意。 屋子朝南向北,此时日头正好,院外众人忙得不可开交,那阳光拂来,轻飘飘的便洒满了整个房间,莫名,还散发着阵阵古檀奇香。 桌上三人紧紧地盯着陆放,生怕他那头颅往左右摇摆,又怕错过上下轻点的瞬间。 沉吟了良久,陆放才长呼了一口气。 “其实陆某这次回来,也是做了在此安家落户的打算……” “哈哈,太好了!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孩子!”徐大娘一拍桌子,大笑着便对着门外而去,三个男人也是会意而笑。 “不知道先生看中了哪块地皮,这乡里乡外,大家都很好说话,我和刘兄弟肯定能帮你办妥。” “此事还真需要二位出力帮忖不可,得多找些泥瓦木工的好手,村尾那边是不是有一座老宅院,就劳烦两位兄弟帮陆某重修一番了。” 听得此话,徐大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里念叨:怎么会是那块地呢…… “先生,那块地……” 陆家老爷以前是这村里的小财主,这方圆百里,全是他家的基业。后来举家追随大贤良师张角而去,周围的土地这才被荒置下来。后来发生饥荒,这老宅不知道收容了多少的流民,再后来,流民们或拆或占,村民们或拆或占,如今,又到哪里去找一座老宅。但徐大山并没有说,他赌,这么多年过去了,陆放又怎么可能记得住原来的位置。 刘永是后来才来到这村子里的,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在下记得不错的话,那里以前应该是我家的祖宅。” 第四章 陆家庭院乡人筑,顶梁柱倾险杀人 第四章陆家庭院乡人筑,顶梁柱倾险杀人 “你是陆老爷家的后人?” “嗯,我排行老七,离开的时候还小,就只依稀记得一些了,这么多年过去,村里人都不认识了。” 徐大山笑了笑,摸了摸颌下参差不齐的胡子,笑道:“陆老爷当年举家离去的时候,你都还没有沁儿他们大,怎么可能会记得。那就好了,木材也可以直接到山里去取,石料这些也好将就。” “嗯,全劳烦两位了。”陆放拱手说道,两人也是连忙回礼。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明天我和老刘招呼村里面,最多三五天就可以开工了。” “徐大哥,钱财方面不用担心,你尽可能的多请工匠。”陆放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袋,道:“既然是翻新老宅,自然要尽其力量的归还它的原貌。” 徐大山活了这么久,估计都还没有见过如此大包的钱袋。 “先生对我二人如此信任,我兄弟二人定然会将此事办好。” “嗯,这段时间我都在古城的翠云客栈落脚,若是钱财不够,或是差什么材料,你们都可差人来寻我。” 伴随着六子的一串鞭炮,大伙也跑了出来。 “六子啊,你个信球货又在搞事情了。” “恁娘的懂个球,陆先生回来了,天大的喜事,能不打炮庆祝庆祝吗?” 一席话听得大伙哈哈大笑,大笑之间,各种香喷喷的好菜也摆上了桌。村民们恭恭敬敬的把陆放请到了上座,你敬一杯,我敬一盏,气氛热烈之间,甚至还唱起了久违的山谣。 第二天一大早,徐大山便拉着刘永进了城,两人天麻麻亮出门,披星戴月才归,第三天,村里的男人们便带上工具进了山。 陆放给的是一袋白银,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这白花花的东西是最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东西。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一袋白银满满,但这木料能省的就省吧。 何况这一整山都是他陆家的,如今也全长得铺天盖地,正是能当大梁的时候。别的地方,估计还找不着如此上好的良材。 徐大山把宅子选在了村西口最宽阔的那里,他一把那白花花的锭银拿出来,工匠们极尽巧事,哪里哪里建过道,哪里哪里修弄堂,哪里哪里是大厅,哪里哪里是池塘,一个个嘴上说得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修某位皇帝的寝宫。 既然人手到齐,地基也掘出了规模,便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苦力。 当下乃是四五月的日头,但工期却没有缓下来,每天一大早徐大山带着刘永披着一件破马褂就出了门,徐大娘则在家嘱咐一群妇女烧茶做饭,三个孩子年纪尚小,每日无忧无虑的在村子里面打闹追跑。陆放他人,始终没有回来看过一眼。他对老徐和老刘十分的信任,这种信任,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六月下旬的时候,宅子已初具模样,一大早,徐大山就出了门。他的身上还是那件破旧的老褂子,不知道为什么,这走出门来,右眼皮就跳得格外厉害。 不过工事重要,他也管顾不了这许多。 那宅子离村子差不过有一里路的路程,依山傍水,甚是优美。转过那片竹林,便看见刘永站在围墙上吆喝着大伙。 “刘兄弟,这么早啊!” “徐大哥,你来了啊,赶早凉快,好办事情!” “得嘞得嘞!” 踏入还未上梁的拱门,便见众人在刘永的指挥下正在搬运着一根大树。那大树,乃是一根上好的酸枣树,长的浑圆粗壮,一眼看去,估计得一个大男人伸尽手臂才能将之合抱。 徐大山早老早就看好了这根良材,正是用来做新宅的顶梁柱的。 “大伙儿都麻利小心着紧,这劳什子最少得七八百斤沉啊!” “当心着点!” “嘿着,嘿着……” 在大伙的努力之下,树干缓缓地向着目的地靠近着。 一直到大伙汗流浃背,日头升起,这才将之运到了计划立柱的地方。 “哎哟,忒娘哦,这最起码得两三千斤……” “嗨、嗨……”旁人想要补充些啥,一张嘴却只是喘息。 “唉……大家都辛苦了,宅子弄好了,工钱肯定不会少的,而且陆先生好说话,干好了,大伙说不定还有彩头。这年头,这种活又有多少呢?”徐大山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但那话每每都能说到点上。 听见工钱的事情,大伙仿佛又吃了大力丸一样,一个个干劲十足。 “放心吧徐大哥,肯定把活给你干得漂漂亮亮的!” 休息半晌,大伙拿绳的拿绳,绑捆的绑捆。 转眼日头高涨,藏身于山林之间的蝉虫也疯狂的嘶鸣起来。 “来吧,时辰也差不多了,大家休息得怎么样了?” “来吧,早晚都得搞它一搞!” 吆喝着,村民和工匠们便开始盘起了这截庞然大物。 “一,二!一,二……” 大伙跟着喊声有节奏的使劲,酸枣木也听话的跟着缓缓扬起,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大家伙终于这根巨木立在了场中。刚刚喊出稳住,左边的村民却绊了一下脚摔倒在地,他这一摔不打紧,这头力一缓,却是带着一整队人偏了力道。紧接着,那半扬的酸枣木缓缓地就斜了过来。 “不好!” 紧前方的木匠一声大喊,撒手松开绳子朝后便跑,他一动,其他人也是连忙向后退去。如此一来,那酸枣木更是“呼”一声向着徐大山倒去。 “徐大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刘永大喝着抬腿便踢,硬生生的将那酸枣木横移了半尺。 “砰!”得一声闷响,徐大山这才从失神之中反应过来。 只见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这酸枣木就落在自己半尺之旁,倘若方才没有刘永,估计自己此时已经是一滩肉泥。 “刘……刘兄弟……” “没事吧徐大哥!” “刘兄弟……”徐大山好似被吓破了胆,就连鼻涕挂在嘴边也不曾察觉,紫青的嘴张开来,就只会喊刘兄弟。 一场大祸有惊无险,刘永揉着自己生疼的大腿,方才那一脚出手仓促,他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神力。想这截材子,没有个一千斤,也有九百九,好在天神相助,若是……想都不敢想。 “今天先干别的吧,过几天我多请几个人来,再立这玩意!” “刘大哥,你先送老徐回去吧,看他有点扛不住了!” “嗯,大伙赶着点活,都不要怠慢了。” “放心吧,去吧,去吧!” 当下刘永便扶着徐大山向着村里走去,才转过竹林,徐大山竟是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到在地。不仅裤裆浸得湿成一片,口水鼻涕也是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徐大哥,徐大哥……” “刘兄弟……今天要是……要是没有你,我……我老徐……” “徐大哥说的哪里话,兄弟欠你的甚多,这点小事何须放在心上。” “刘兄弟……”徐大山哭着指了指裤裆,脸色甚是有些尴尬。 “嘿嘿,不碍事,我扶你起来。” 拉扯七八下,徐大山却像是屁股底下钉了钉子一样,稳稳不动。刘永只好一沉身。 “起!”只见他抱着徐大山像抱着个磨盘一样,“扑通”一下就扔进了一旁的溪水中。 一阵水花掠起,徐大山也像老龟一样爬上了岸。 “老刘,恁个鳖孙!” “哈哈哈,徐大哥,回家以后你就给大嫂说,就交代摔到泥沟子里了。” “嘿,晦气,晦气……死了人的地方……” 叨叨着,徐大山就住了话头,刘永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以前这附近全是流民,流民互相争抢,死去的尸体就埋在这两边深壑里,时间一长,这条河也就变成了一条溪。 第五章 仙人隐在竹林处,顽童打赌探陆宅 第五章仙人隐在竹林处,顽童打赌探陆宅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这民谣像风一样由长安传向了整个大汉江山,千里草为董,十日卜叫卓,意思便是董卓你不得好死。 这一年关东各路诸侯纷纷起兵,推举袁绍为盟主,共同出兵,攻打祸国殃民的董卓。 陆家大院还在修葺,这战外的云石村,除了偶尔闲谈这些事情之外,却是难闻硝烟,于是乎,这片土地,就仿佛是这天下大乱之外的一片桃源。 自董卓广铸“小五铢”之后,各大县城的柴米油盐纷纷涨价,那布匹、牛马牲口更是涨得夸张,几乎都到了千百万钱才可得一窥的境界。百姓不得已之下,却是重回了以物易物的交易场景。 如此一来,修建大宅的瓦片、围栏等材料更是有钱难寻。走访多处之后,徐大山这才不好意思的到古城找了陆放。 不过后者一句不用在意之后,就有马车将这些东西源源不断的载到了云石村。后来,村里唯一的那条泥路都被压出了两条深深的沟壑,就连村头的老人,每天都乐呵呵的说:“陆大官人好手笔啊,老朽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一辈子见到的马车,搁这一个冬月,全都看完了。” 看见陆放如此手笔,徐大山对他的钦佩之情又是更近一分。 年底的时候,宅子终于建好。 放眼望去,别说是整个古城,估计就是整个砀山地区,都找不出能与之相媲美的宅子。 陆放入住之前,又大肆宴请了乡亲们一顿,从此以后,便带着陆月蓉住进了里面。大门不关,二门不闭;大门不出,二门也不迈。 一开始,徐大山和刘永经常都会登门拜访,但渐渐地,去那里的回数也少了下来;一心牵挂陆月蓉的徐大娘,一个月总要去上个半多月,可是渐渐地,她也少了下来。两个小孩也是如此,两家都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去那座宅子。 亲近相熟的人都鲜有往来,其他人更是很少前去拜会。时间一长,村民们便猜忌那陆放和徐、刘两家闹了矛盾,又有人说,晚上经常看见陆放在竹林望月,一身白衣,像是幽鬼。 还有闲来没事的,翻起了几十年前的事情,说是陆放知道了新宅子的位置并不是以前老宅子的位置,现在的位置其实是一片乱葬岗,宅子里闹鬼,于是才和徐、刘两家闹不和。 更有七嘴八舌者,言徐大山当时私谋了陆放的钱财,用的顶梁柱也倒塌过,那宅子不吉利等等等等…… 对于这些闲言碎语,三家人都不曾出面解释。每当泥路上响起马铃的清脆声时,徐大娘总是看着那马车,看着它一直消失到竹林尽头,才一脸愁容的走回家里。每每如此,她总是要不开心一整天。 “去看看那丫头吧……” “唉,不去了,那宅子呆着,总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替我去望吧。” “算了,琴棋书画,徐某一窍不通,吟诗作对,在下也搞球不来,罢了罢了!”徐大山一边说一边摇头,看得徐大娘伸手就在他胸膛狠狠地搡了一下子。 陆家大宅宽广冷清,外人去了,又怎么能习惯这种气氛。整个大宅不仅没有一只牲口,甚至池塘里连青苔都不长。那宽阔的孤独里,就只有一个不爱说话的白衣人,手抚瑶琴;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女孩,凉亭静坐。 一日复一日,除了马铃响起时陆月蓉有一些期待之外,其他时间就仿佛一汪清池一样,平静,无奇。 “这一招要这样。” “是。” 幽云山半山处有一座棚子,棚子里堆满了刘永砍来的柴禾,隔三差五的,他就会拿一些到集市上去换些米、油、盐……每一次去,他都会带来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而这些小玩意,都会送到徐虎的手上。 每每看着,徐大山都觉得很有必要和刘永商量一下,哥俩换儿子来养。他家浑小子,混世魔王一个,天天不是摘这家的果子,就是拿那家的东西。看看那沁小子,白生生怯生生像是染病一样,整日里在那院子中盘弄着一些石头,乖巧无比。 刘永一出嗓子,屁颠儿就往家里跑,从来没有偷奸耍滑的样子。 他也曾和自己的媳妇提过,得来的却是一句恶狠狠的信球货。 陆放的到来,让云石村热闹了好一阵子,但他就像是一块石头沉入大河,时间一长又是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好像没有变过,村民们的日子依然贫苦照旧,但一切又都全部改变。要真去追根问底的研究哪里改变,却又是说不出来,讲不明白。 一阵琴悠扬,惹得蝉附和。 这盛夏时分,日头高照,人们甚是难以前往那些光明正大的地方。 一个个或是潜藏于树荫底下,或是漂在那清澈见底的河里,又或是躲在檐角,蒲扇吧嗒不停,两边发鬓落汗如雨。 甚至都不敢喘大气,唯恐一张嘴就是一肚子的火。 琴声婉转,竹林处两个小孩也好奇的悄悄摸了过来。 居高一望,只见此屋: 金丝栏杆青玉阶,琉璃瓦砌白石墙。 雕龙画凤门屏耀,嘲风高处望云天。 门庭大门两开,往里偷偷一望,更是富丽堂皇。在这战乱纷争的年代里,这家主人也是不怕有那山匪打劫。 也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那神使鬼差,两个孩子不仅没有回头,反而还硬着头皮往这繁华里踏足进来。 脚步轻移,两只小手也握得生疼。脚下小道通体青砖铺砌,道两旁或奇花异草,或亭亭树木。名者如何,二人却是无从知晓。 两孩童一个略显瘦小,另一个孔武有力,肥嘟嘟的肉下巴,身子骨看起来格外结实。 他俩,正是老徐家的虎犊子徐虎,老刘家伢仔,刘沁。今日二人闲暇无聊,打赌闯院,好像是玩得大了一些。 转过屏风再往里走,则又是另一番光景。 只见两侧树下挂了七八个笼子,这些笼子皆是翠竹所制,笼中之物或是画眉,或是百灵,无一不是那名贵之物。 见得如此,两人心头的紧张也稍微缓和了一些。正欲上前一观,一声滑响,那琴音也突然停了下来。 好似曲到高潮而断,或是高潮半到而断。 琴音一逝,那鸟也都停止了鸣叫。如此变故,两人不由得心头一怔,快步凑到一起,心头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惴惴不安。 “沁哥儿,咋办?”徐虎说。 “虎子,要不我们回去吧……”刘沁答。 徐虎抓了抓头,一本正经道:“沁哥儿,你可别忘了刚才咱们吹的牛皮,面子不要了吗?” 得此话,刘沁也只好一拍大腿,道:“那就再往里走,怂个球球!” 两个小家伙心思落定,当即复往里走。 穿过雀林,转瞬豁然开朗。眼前一汪碧绿小池,池上楼栏九转九折。趟过这精雕细琢的小道之后,这才见那门庭静卧在前。凑头一望,门庭处亦是有屏风相障,玉翠相围。 到此,两人又复交换了一下眼神。 “虎子,差不多了吧?”刘沁说道。 “都来到大门口了……”徐虎眼神里有些不解的不舍。 “那你走前面。” 刘沁说完,紧走两步,退到了徐虎的身后。 没办法,摇了摇那不算细小的臂膀,徐虎也只好点了点头。 这时,一声筝响,那琴声又复悠扬。 此乃名曲《高山流水》,相传,先秦的琴师伯牙有一次在荒山野地弹琴,樵夫钟子期竟能领会这是描绘“巍巍乎志在高山”和“洋洋乎志在流水”。伯牙惊叹:“善哉,子之心而与吾心同。 第六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富在深山有远亲 第六章初生牛犊不怕虎富在深山有远亲 两人壮了壮胆,绕过屏风,终于是得见了此家主人的庐山真面目。 但见: 白衣若雪莹,君子坐山庄。 琴音淋漓尽,看似和平方。 堂中摆设甚是单调,檀香小炉,上有狻猊吞吐。 主人正坐于此,白衣如雪,两袖清风,逍遥巾头上缠。修长十指正在不断的拨弄着琴弦。 见有活人,两个小孩心中的不安也放了下来。悄悄的来到门前,凑着好奇的脑袋滴溜溜乱转的眼睛驻足聆听。虽不曾加以评判,却仿佛能听懂一般。 很小以前,两人也曾见过这位先生,回想起来,这先生却好像是不曾改变过模样。 过了好半晌,琴声才悄然而止。 琴师也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了两人。 三人互相对视,却是没有人先发出声音。 这时,从内屋跑来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声音清朗,跑到琴师的旁边,开口就唤爹爹。 琴师温和一笑,慈爱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然后转首问道:“你们来这里,大人知道吗?” “啊,我我我……可能……可能知道吧……!” 这傻小子,却是看那小女娃看得呆了。听他我我我半天,小女孩却是伸手一捂嘴,忍俊不禁。 “不知道。”刘沁大着胆道。 “嗯,难得有客前来,蓉儿,你快去拿点心出来,你们也算是旧识,得好好的招待两位好友哟。” “是,爹爹。” 小女孩便是陆月蓉了,几年不见,端得是花容月貌,也难怪这少有世面的徐虎会看得如此之痴,人家进了内屋,他还自凑着头看个不停。 “快进来。”琴师道。 徐虎刚想跨步,却被刘沁一拉。 “先生,我们就在这里吧。” “呵呵。”琴师不是陆放又会是何人?只见他笑着点了点头,一伸手,又在琴弦上拨动了起来。小孩子对他有防范,岂不是很正常? 不一会儿,陆月蓉便端来了一大盘点心。 穷野山村之人哪里见过如此阵势,这年头,别说是点心珍馐了,有时候就连饱腹一餐也能成为天大的问题。而且如今那集市上的米价都涨到了十万钱一石,贫穷人家,吃糠咽菜就好了。 见得二人犹豫着欲进难进,欲离却还休,陆月蓉只好把那点心又推得离他们近了一些。 “快吃吧,你们俩看来是把我忘记了。” “呃……” 刘沁不动手,徐虎可没有他一般讲究。当即两手齐下,一手一个,直往那口里塞。一边大嚼,一边另一只手又拿起了一块。 直看得刘沁心惊肉跳,口中大喊:“虎子,你慢点!”说着也是顾不得矜持,手取一块,放入嘴中,丝丝盈香。 二人吃相,陆月蓉可是不曾得以见过。如此一来,只逗得她笑得花枝乱颤,脸颊绯红。 常言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两三块点心一下肚,两人的话篓子也打了开来。 面对陆月蓉的问话,那可是知无不答,争先抢答。 “你们说天上的星星为什么会一闪一闪的呢?” “呃……因为……那是因为……好像……” “去你的吧,我敢肯定那是星星的眼睛酸了。你们两个如果不信的话就可以试试,一直睁着眼睛,看你酸不酸。” 徐虎两手各操点心,口中含糊不清,说得甚是有几分道理。 如此回答获得陆月蓉微微一笑,一旁的刘沁哪里又会认输。 “那星星又不是人,怎么会……会酸啊……” “嘿,你咋知道它就不是个人嘞?或许它远远的盯着你也说不定呢。” “你……你,虎子,我可是你大哥。” “大大大……大哥又怎么样,一直都是我保护你好吧,不就比我早生了半刻钟嘛,我是你大哥还差不多。” “得了得了,一点都没有改变,这都能吵起来。” 两人还欲相争,一旁的陆月蓉却笑了起来。 盘中的点心早已消灭一空,就连最后的几粒碎屑也被徐虎用手指沾着口水逐一收捡。 一时间三人或是回味,亦或是素然无味。 这时,那门口却来了一位道士。 这道士的模样比屋内的陆放苍老了许多,但见他健步稳阔,行走若风,方才还在那边,眨眼已来到了这边。 “师兄大驾光临,愚弟有失远迎。”口中话道,琴音也戛然而止。 “师弟别来无恙。”中年道士说着,瞥了眼门槛下的三童。 “蓉儿,你带他们去庭院里玩吧,我和你伯伯说说话。” “是,爹爹。” 也不用招呼,两人当即快手轻脚的跟着陆月蓉下了台阶。 再回头一望,那道士与陆放却是向着内屋走去。 茶是青上尖,幽香沁人肺。 小堂中陆放与中年道士相对而坐,安安静静。 一个娴熟的沏茶,一个则赏心悦目的观看。 不久,一杯幽香就摆在了道士的面前。 轻酌一口,不禁叹然出声。 “师弟这手沏茶的功夫,看来是愈加的高深了。” “哪及得师兄识人断相之功。” “哈哈哈哈,师弟。明人不说暗语,当年师父座下,我学的识人断相,吉凶祸福,可不及师弟的药理针灸,琴赋音律啊。” “师兄何必这般客谦,敢问此次前来,可是知晓了长生道的奥秘。” “呃……” 陆放直白,道士可不曾想到自己的师弟竟会是如此的直白。此二人若踏足徐州,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名宿,此番在此相会,却是令人十分的费解。 陆放,一向是个翩翩君子,出手阔绰,游走江湖,行医号脉,从来都不收取分文,徐州百里,谁人不知道白衣圣手的名号? 道士号称苦云散人,俗家姓常名惠封,乃是残存的太平道余孽。太平道自大贤良师张角死去之后,其余的教众死的死,散的散,残留下来的,人人都是暗地里办事,见不得人的样子。 这两人一在明一在暗,却是没有想到乃是师出同门,其中有如此多的瓜葛。 “那秘方共计一千零一种药材,其中有些药材早已绝迹,有些却是不知其谓。得此神仙方,亦是空欢喜一场。” “哈哈,师兄说笑了,其实匆匆一世,亦是潇洒快活。” “唉……” 叹罢一口气,常惠封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随后从盒中取出了一块锦帛。只见那上面整整齐齐的书写着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最顶端还有一排略大的秦篆:扶桑长生秘方要诀。 “师弟,愚兄不才,此物还是物归原主吧。” 眼见常惠封将那秘方递了过来,陆放不禁将眼中精光一收。道:“师兄怎可,此乃师父临终之物……” “我师父亦是彼师父,你学的乃是药理医毒之路,愚兄修习太平阴阳之术。当年师父将这秘方传授于我,只是怕你年少心胜,招来杀生之祸,如今四海追击太平之人,此物放在你手,虽死心安。师弟若有兴趣,大可研究,若无想法,尘封即可,愚兄即交于你,无羡无妒。” 听得此话,陆放才将秘方推到一旁,直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师兄,道:“师兄何不弃道而生?” “道者,性命也,如何弃之?正如师弟所言,匆匆一世,潇洒快活。为大道而舍生,何乐而不为?” 道士洒然离去,那背影却是有几分无名伤感。缓缓将这过目数遍的秘方藏入怀内,陆放脑中却浮起了那些晦涩的名号:黯然草、贞女、硝阳石、百节虫、骨中花……这些名号彷如付骨之蛆,在他的脑子里飘摇,挥之不去。 第七章 顽童病急乱投医,大山得知白衣人 第七章顽童病急乱投医,大山得知白衣人 玩了半晌午,两人也与陆月蓉在院中告别。看着那自由的背影,陆月蓉没来由的有些羡慕。 “蓉儿,该练琴了。” 回过头来,眼中正是那慈祥的养父。 自从有了这座大宅起,陆月蓉就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养父,不仅不知道亲生父母的样子,甚至连他们的名字也不曾得知。 “是,爹爹,以后蓉儿可以和他们俩在一起玩耍吗?” “可以啊。”陆放点了点头,道:“但是只能在我们的院子里,还有不能有亲昵的举动。” “什么是亲昵的举动啊?” “咳咳。”陆放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道:“等你长大以后,自然就会知道了,该练琴了。” “是……” 清风徐上晚,浅月浮云烟。 靡靡欢声灿,凄凄哀成山。 赢得美名扬,败者鬓生霜。 遍观千万里,长凄排成行。 仲夏时节,昼热夜凉,一个不小心贪图清爽,人就容易染上风霜。倘若是太平盛世,纵使疑难杂症也能得良医解惑,然而在这战乱之年,区区风寒亦是催命断魂的阎王。 这不,徐大山风寒入体,只急得徐虎一家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徘徊左右难当。他大舅拎着壶烧酒,非要给他大姐夫灌进嘴里,说是热热出出汗水就好。他老娘急急推开,眼泪鼻涕一把把直往徐大山的脸上、衣服上拨弄。他本人更是急得站在门边跳脚,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放在前面捂着也不是,放在后面遮着也不是。 远远的,刘沁就瞧见了他在那门外的窘迫模样,大跨步跑将过来,伸手一拍,“傻头,你在干啥呢?” 这一拍,直把他吓一激灵。抬眼辨认来人,回道:“我爹病了,我大舅非叫他起来喝酒。” “啥?” 刘沁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伸眼往屋里头一瞧,再略听几句,这才明了。 “这孙……走!” “上哪去?” “小美女那里。” “啥?我老爹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去看美女,你你你……你还是人吗?” “你才不是人,我是说去请那个先生,问问他会不会治病。” “哦……” “想啥呢你?” “咳咳,走走走!” 眼见两人拔腿就跑,徐大娘更是从屋里冲了出来,遥遥一望,戳指便骂。待骂完回头,他大舅也正好喂了徐大山一口好酒。当下,又是一阵好骂。 两人一路风驰电掣,小脸蛋憋得通红,那日头高照,汗水盈盈。如风一般狂冲进庭院,口中更是大声呼喊着救命。 如此这般惊扰,幽幽的琴声早就断去,转过屏风,便见那一袭白衣如风而来。 两人急忙停步,止住身形,怎奈徐虎那两坨腮边肉还不自觉的晃了两下子。 “嗯,是你们两个啊,怎么了?” “先生……呼……呼呼……” “他老爹病了……呼……” “我……我爹病了,求……求求先生救命……” 徐虎说着,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时间,刘沁也是不知道要说啥。 “哦,好,带我去看看。” “是!” 一声答话,徐虎转身就跑,见得一身白衣的陆放点了点头,刘沁也连忙跟着跑了上去。 一边跑一边回头,身后的陆放虽是行走,却是不曾落下二人分毫。虽然觉着奇怪,但小小的他也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很快,两人就将陆放带来。 方到门口,便听得一阵剧烈咳嗽。 探身进去,只见房屋还是不曾改变模样,土坑地,篱笆墙,长毛稻草当瓦盖,风吹三晌平地光。 这屋子胆战心惊的立着,正如那躺在床上颤颤巍巍的人。 突然之间这屋子里闯进来两小一大,徐大娘不由得就顿了一惊,徐虎大舅也是一惊,忙不迭把酒壶藏了起来。 “狗娃子?” “我把先生请来给爹看病。” 农村孩子从小都是贱名贱养,说是好养活,一到村野,狗蛋、狗剩、狗不剩的比比皆是,虽然徐虎的名字颇显霸气,但也是难逃如此规则。听得徐虎一言,徐大娘也是半信半疑。但见一身白衣的陆放站在一旁,样子还如以前一样温文儒雅,感激的话语却是堵在了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徐虎大舅常年在外乡游荡,也曾听说过陆放的名头,当下有模有样的拱手说道:“有劳先生了。” 陆放一拱手,道:“无碍,你们先退到屋外,留着这两个小家伙帮我就好了。” 看了看床上不断呻吟的徐大山,再看了看陆放,徐大娘也只好听命而去,临走还一伸手揪住了徐虎大舅的耳朵,咿呀咿呀的往外扯将出去。 “徐虎,把门窗打开。” “是。” “刘沁,准备热水。” “好。” 吩咐下去,陆放一转身就将徐家吃饭用的条桌扯了过来,袍袖一甩,却是从身上探出了一条布袋。放眼望去,竟是些排得密密麻麻的银针。 当下也不问脉,拔针便扎,穴取百会、风府、列缺、外关,一路刺去,直看得两个小孩胆战心惊,瑟瑟发抖。 常言道,内行有门道,外行啥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谁传了出去,听得有人在徐大山家治病,不一会儿,几乎整个村子的村民们都赶了过来。一个个围在那门外,指指点点,也不敢七嘴八舌的吵闹,窃窃私语,好像一群做错了事情害怕被惩罚的孩子。 一阵施针完毕,刘沁准备的开水也拿了过来,当下陆放清理一下银针,又洗了洗手,道:“有纸墨吗?” 纸墨,这个年代,大户人家都没有几个人懂得文房,何况是这小山村。众人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又何况是纸墨。 正当众人都无从搭话之时,床上的徐大山影侧身子半爬起来咳着说道:“虎子,那压神石可以写字。” “哦。” 一声应去,只见徐虎熟门熟路的从神龛上拿下来一块黑黢黢的石头,然后又从神龛背后的杂屋里拿来了一块木板。 一趟小跑回来,又将那黑黢黢的石头使劲的在木板上划着,待将那火红色的石心磨了出来,这才交到陆放的手中。 拿着此物,陆放也是不由得嘴角一翘,当下也不矫情,提笔……提石便写,甘草三钱、陈皮四钱、百部…… 琳琳琅琅一书,便交与了刘沁。 “去找月蓉,叫她配好给你。” “是。” 接过木板,只见上面一串又一串的东西直如神仙画符,然而刘沁也是不敢怠慢,走出门来,憋足劲就是一阵小跑。 “咳咳,多谢先生了。” 徐大山时常进城去地主家里做事,所以懂得不少的东西。 “不必客谦,好心养病才是。” “咳咳,不瞒先生,这几年家里穷得上顿不接下顿,病不起啊。” 陆放低了低头,道:“在下行医,不为钱财,徐兄弟尽管放心便是。” 这些日子不见,有些东西难免变了味道。 “咳咳咳咳……”一阵长咳,徐大山却是坐了起来。 “嘿嘿,愚人曾在徐州地主家做事,听得一处传言,不知是也不是。” “请说。”陆放笑道。 “曾言徐州之地有一位神医,白衣如雪,善于施针,从不号脉,从不问人钱财。以前眼拙,今日看来,先生定是那位贵人,白衣圣手是了。” “哈哈,坊间传闻,却是将陆某传得神乎其技了。” “没想到真的是神医造访,我徐大山竟是祖坟生烟,有望神医。” 第八章 十里八乡知贤医 刘家刀战秋风堂 第八章十里八乡知贤医刘家刀战秋风堂 “谬赞也,谬赞也,只是有一事,在下甚是不明。” “神医请讲。” “此物略为神奇,却是转瞬青而朱,转瞬朱而青。” “哈哈,先生不知,此物乃祖传而来,压在神龛上用来镇宅辟邪,传言可令后人光宗耀祖。然而传了这么几百年,却是不曾有威武之人。” “可有名字?” “好像是叫做什么赤炎石,哦,对了,叫做硝阳石。” “硝阳石?” “正是,当年我父亲常用它画图与我玩耍,岁月冗长,就只剩下这般大小了。” “硝阳石……”陆放口中念叨,心中却起波澜。 “看来先生是喜欢这些奇物。” “是啊,在下常年收集一些奇特之物,嘿。”陆放显得有些不自然。 “先生若是喜欢,便拿了去。” “这……怎么可……?” “嘿,先生不知,此物放于此处,只是缅怀先人,毫无用处。先生神医圣手,区区一块破石头,我徐大山送之寒酸,还望先生多施贵手,救助乡民。” “这……” “先生何必客谦。” 屋外议论阵阵,屋内两人力争,这时,刘沁也带着配好的药材赶了回来。 唤来徐大娘一阵吩咐,洒然便去,丝毫不提银两之事。待徐家收拾房间之时,只见那硝阳石正稳稳当当的放在条桌之上。 徐大山咳了咳重新躺下,吩咐徐虎畔身,一阵嘱咐,却是交代明儿一早把这硝阳石送去先生府上。 自此,村民们十传百,百传千,全都知道这小山村里藏着的陆放是个神医。哪家有个小病小痛,大病大患,全都对着这府上来。时间一久,直把那门槛踩得和地面一样平坦。 陆放也是来者不拒,只要不是那死的,或是得那绝症的,分分钟银针落身,转瞬间能说会唱。而且是分文不收,丝毫不提以前那些流言蜚语。如此一来,村民们也是流言自损,虽然徐、刘两家也是很少来往,但已难闻其间诽谤猜忌之言。陆放不收问诊费用,村民们民心淳朴,于心不忍,你待之一尺必还你一丈,每逢秋收春摘,陆放家里便是蔬果成堆。 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如此多的东西,陆放一个人哪里吃得完,索性直接送人。如此渐渐地,这小山村的人们也富裕阔绰了起来。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一壮之后,就容易遭那匪徒所惦记。 古城往方圆八百里看去,占据山头的匪患数不胜数。不过这些匪徒还算道义,从来不对妇孺老人下手,若论惨无人道,则当属卧牛山一伙。 卧牛山离古城区区两百里,日头初升,打个尖的功夫,大中午就可以到达。 据说这山里盘踞有两大天王,言道,卧牛山大天王,身高九尺,黑面如熊,双臂有千钧之力;卧牛山二天王,如风似雾,千里横行,来去无踪。 这伙匪徒,杀人劫道,干的是丧尽天良之事,赚得是盆满钵满。还据说,那卧牛山里,人人穿金戴银,不愁吃穿,只因为他们抢来的金银财宝直接就把山上所有的洞窟都填满了,无处再去安放,结果只好挂在身上。每日午时一换,十天半月都不会重样。 传言传言,传来传去直让人以为那整座卧牛山都是用真金白银来打造。不过也不是没有作用,倘若是哪家的娃子哭的凶,一声卧牛山的大王来了,直令小子牙齿紧咬,浑身颤抖,瑟瑟发声。 日头高升,又是一个大好日子。闲者游道,勤人拉磨,那勤奋劲头,恨不得把吭哧吭哧拉磨的老驴给换将下来,然后自己套上枷锁,也拉上个四五六八圈。 “呼……” “喝……” “快点,快点!” “那边,那边……” “围起来,围起来!” “哦呼!” 忽闻村头吵嚷,望将出来,竟是一群山野打扮之夫。如此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直吓得众人又是关门又是关窗。 一阵砰砰碰碰,街头上瞬间空无一人。 匪徒们也是见怪不怪,迎村东头而来,见门就踹,见人就推,进屋就搜,口中叫骂,呼喝。一时间,小村里便是哀声震天,哭爹喊娘。 匪徒们四下而动,两侧还有车马相随。这边进屋驱人,那边搬物上车。 村民们看着,但见这些刀光闪闪,为免受皮肉之苦,一个个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大伙被匪徒们聚在村头的空地之上,场中男人围着女人,女人围着老人,老人抱着孩子。扫荡还在继续,匪徒们也不分贵贱,凡是粮食金钱,统统收下。铜器铁器,来者不拒,就连那捯饬庄稼的锄头镰刀也全部没收。 看着满满当当的小车,匪首甚是有些得意,只见他摇晃着审视人群,忽然指着一个妇女,嘿嘿一笑道:“你,跟我回山寨当压寨夫人吧!” 听得此话,那女人当即面如死灰。众人瞬间也是怒面相视,然而此时手无寸铁,又能如何? 眼见土匪们将要动手抢人,忽闻一声大喝。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 突然,一名大汉由那山岭处蹿将下来。只见他身材魁梧,手里紧捏着一柄柴刀,身上还挑着捆木柴。飞也似而来,一刀就将挡在半途的喽啰砍翻在地。 “啊!”一呼大惊失色,众匪也连忙退了回去,就连那载得满满的马车也好像是被遗弃了一样,歪歪斜斜的搁在道路两旁。 此时人人自危,不仅匪徒自危,村民们也是自危。杀人啊,这村里竟然住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 来不及提及村民们的感受,但见来人将那柴禾倒在路边,直面众匪,如此振奋人心之事,男人们也是一声招呼奔向马车提着扁担锄头凑了过来。 两边一照面,客气威胁之语自是不提。本就是势同水火,如此阵仗岂有就此收场一说? “打!”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出声,两边瞬间就乱在了一起。 山野村夫,那阵仗又有什么好看。一开手,樵夫刘永当即手起刀落又干翻一人。鲜血激染,村民们的热情更是高涨。扁担锄头,劈头盖脸的就直接往敌人的身上招呼。 场中乱喊乱叫,村民们抡圆了膀子,直把这些匪徒打得东倒西歪、抱头鼠窜。 想来是常日里训练不够,亦或是村民们如此奋勇乃是初次相见。 没想到稍一不慎,竟是吃了如此大的哑巴亏。 “匹夫,休得猖狂!” 突然,匪首横刀立马的蹿了出来。只见他长刀一展,使的乃是一套秋风落叶刀。刀未及,风声萧萧。 刹那之间便接连劈断了三杆锄头,又一横刀,一个冲得靠前的村民就被斩去了半条胳膊。 眼见变化突起,刘永亦是欺身而上。 “当!” 响声回荡,周围的村民们也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了稍许。哼哼,久居深山虽然愚昧正常,这点自知之明大家可还都是有的。 “哼哼!” 匪首鼻中哼哼,伸手一招,止住了那些想要靠上来的喽啰,眼露凶光,似笑非笑。 “刘家刀法?” “残缺不全,秋风落叶?” “哈哈哈哈。” 两人都格外清楚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至上道理。 “没想到秋风堂竟沦落到了匪徒的地步。” “没想到堂堂刘家也混成了打柴的村夫。” “哼,废话少说。” 两人话不投机,当下又是一阵好打。 话说这秋风堂与刘家,当年大贤良师张角黄巾起义之时,两者在那太平道教中可都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大人物。可如今一看,当真是感怀至多。 且看场中二人相斗,一长一短。匪首量着自己兵刃占长,横、缠、诛、斩、抹、劈用得是联通无限,顺手非凡。 第九章 横扫秋风胜一筹,白衣圣手侠义助 第九章横扫秋风胜一筹,白衣圣手侠义助 对面的刘永柴刀在手,身形宛动犹如脱兔,一时之间两人甚是难以分出你高我低。 场中打得难分难解,场外众人却是急得口干舌燥。想要一拥而上,又怕做了错事,徒增死伤;然而就这样束手站着,心头又是莫名难耐。 人中的刘沁和徐虎更是拳头攥得梆硬,小脸急得通红。 也不是什么难怪事,刘永乃是他刘沁的亲爹,而一旁的刘沁又是徐虎的好兄弟,所以是一个人的着急扯住了另一个一起着急。 “虎子……” “走!” “去哪?我爹他……” “找陆先生去!” “好!”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一遇到困难就会想到那个慈祥的、神秘的、潇洒的陆先生。 计议落下,两人当即紧攥着手悄悄的钻出人群,找准方向,对着陆家大宅就是一阵狂风。 刚转过村口,便见两个摇摇晃晃的匪徒走了过来,一副不知道村口那边正在打架的样子。 两小孩一对眼,当即一咬牙一跺脚,迎面就跑了过去。 起初见这两小孩飞奔而过,两人还不以为意。直见两人跑出了四五丈,那匪徒这才大叫起来。 “娃子,哪里跑!” 喊声一起,两匪徒当下拔腿就追。 徐虎回头一看,猛然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拉着刘沁就像那大黄牛拉着横犁飞奔一般。 “哎呀妈呀,刘沁快跑!” 土匪土匪,没这点斤两他也不会去干这一行。 眼见小孩急急奔跑,当下两人也是急忙上前,几大个健步就赶上了稍慢一些的刘沁。随后一招海底捞月,紧紧的就将他带补丁的衣服的背心处攥在了自己的手中。 如此一扯,徐虎也是绊了一个踉跄。 “虎子,快跑!” “你……” “快跑啊虎子!” 徐虎回头一看,气不打一处而来,然而如此关头,也只能一咬牙,一狠心,撒开刘沁的手飞奔而去。 本想分出一人前去追赶,谁知道这刘沁好像那滑不溜丢的鱼儿一般。一时间两人一左一右挟持,刘沁在中间不断的挣扎,倒是累得大汗淋漓,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虎撒欢跑远。 徐虎简直是迸足了力气,一阵风似的冲向陆府,还未及门,口中已是大喊。 “陆先生,陆先生,救命啊!救……” 如此一路狂喊而去,院中人已是闻声而来。那白衣还是如此的镇定,让人一看,也是不由自主的变得镇静下来。 “徐虎?何事如此慌张?” “陆……陆先生,不好了,村子里面来了土匪,杀了好多人。” “哦。” 正在这时,那屋内也伸出了一个小脑袋,不是那陆月蓉又是何人。 “蓉儿。” “爹爹。” “你带上兵器,保护好徐虎,跟着我来。” “是!” 听得此话,徐虎不禁老脸一红。本想争辩几句自己能保护好她,然而一见那陆月蓉羽巾搭边,腰悬宝剑的造型之后,他就只好将那些话深深的埋进了肚子里。 “走吧!” 三人出门而去,脚下迎风,正是向着村内而去。 远远,便见刘沁还在与那两名悍匪相争。只见两边都是大汗淋漓,看情形应该算是相持不下。 见得自家兄弟还在被欺负,徐虎当即想要动手,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身旁的陆放就犹如一阵风一样冲上前去。左拳右脚,顷刻间便将二人打翻在地,再随手一挥,刘沁也被他稳稳的抓在了手中。 “陆先生……” “我们走!” 看了看拔步而去的陆放,看了看一身精悍的陆月蓉,再看了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两个土匪,又看了看那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徐虎。好像自己被扭得於红的双手也不是那么疼了。 四人脚下急赶,村口亦是打得热烈。 场中刘永一把柴刀如臂使指,叱咤出声;对阵的匪首也是将钢刀耍得娴熟。 每每一刀劈来,刘永都只觉得手中颤抖。两刀相击,火星迸射。场面惊心抖魄,村民们是看得抖魄惊心,匪徒们却不停的大声叫好。 又一刀来,刘永连忙上前招架,“当”一声巨响,那匪首却提刀向着另一边的村民冲去。 一见如此,刘永当即心惊,欺身而上,刀尖已对准了对方的命门。倘若这匪首敢出手伤人,下一刻定让其身首异处。 近了,近了。突然间匪首回首出刀,钢刀破风而来,如此紧要关头,刘永哪里又还有多余时间抽身格挡,亦或是躲避。 一道光影划过,便见那鲜血由他的右臂处奔涌而出。他人也只痛得倒在地上,手捂伤口,口中卑鄙之言早已是无力。 “好!” 场中匪徒们大声叫好,笑得甚是得意,却是忘了掉在地上的那节断臂,手中的柴刀握得还是甚紧。 “小的们,把女的都抢回去,男的老的还有小孩,统统杀掉!” “好,哈哈哈哈……” “我看谁敢!” 就在这危急关头,只见那一身白衣从人后走了出来。众匪的笑容挂在脸上,一个个动作都不由得迟缓下来。被拉搡的妇女也连忙甩去他们的手,躲到人后。老人们哆哆嗦嗦,孩子呜呜啼啼。 见得陆放前来,村民和匪徒们不由自主的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村民们口中还小声的唤着陆先生。 “你是何人?胆敢管你家爷爷的好事?” 匪首大马金刀的踏步而出,扬刀直指陆放。 这时,刘沁和徐虎也在陆月蓉的保护下由陆放的身后探出头来,一见自家老爹的惨样,刘沁大叫一声就扑了上前。 “蓉儿,快去帮忙上药。” 说完,陆放这才回首土匪,上前两步,道:“你是哪座山的?” 见得此人一声寒气,好似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一般,匪首当即把那钢刀狠狠的插在了身前,想要以此来定住自己的心神。 “你爷爷我乃是朝歌鹿肠山扶风洞大王座下的广目金刚。” “哼哼,好,你家大王于毒倒是与我有些交情。据说他忠义广信,然而属下怎会是如此劣迹。既然如此,你们且回,他日我定到鹿肠山讨教一二。” “哈哈哈哈……” 如此一言,却是博得众匪一阵狂笑。那匪首更是捂着肚子走了出来,道:“大胆狂徒,区区三言两语就想把你家爷爷打发走了?可是当你爷爷我是三岁的小孩?” 说着,他又将手中钢刀抡圆砍在了身旁的枯木之上。 陆放撇眼一瞧,轻蔑一笑:“呵呵,既然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那我陆放便成全你。也算是为那于毒清理门中糟粕,如此一来,你家大王倒是欠某一顿好酒!” “你……你是白衣圣手陆……陆放?” “正是。” “咳咳……”察觉自己语失,匪首不由得一阵脸红。紧捏一把手中刀,又道:“既然先生与我家大王乃是旧相识,何不高抬贵手,他日鹿肠山上,小弟定然摆上十桌八桌,宴请先生。” “如此极好,你等自可离去,但需留下车马,权当作为伤者的薄礼。” 听得此话,匪首不禁恼羞成怒,感情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和自己谈正经。 “敢问先生可曾见过不识草木的郎中?” “不曾。” “敢问先生可曾见过不会车犁的农夫?” “不曾。” “那敢问先生,可曾见过不去抢劫反而行善好施的土匪?” “哈哈哈哈,他日不曾得见,今日幸许得偿一见。” “你,莫要欺人太甚啦!” “哈哈,那便放马过来吧!” “好,倒想领教领教先生的高招!” 匪首话音刚落,迎面便砍。陆放面带笑意,转身而动。那动作翩翩犹如风中飞燕,仿佛别人的招式套路他都能未卜先知。 “秋风柳叶,横扫西境,然而阁下的招式残缺,却是轶笑了大家。” 一阵狂斩,匪首却是连陆放的衣角都没有粘到,心里已是气急败坏。再经这么一调侃,更是恼羞成怒。如此一来,手上便缺了章法。 第十章 一人独挡八方恶,收得玲珑两佳徒 第十章一人独挡八方恶,收得玲珑两佳徒 又得三招,陆放寻一空着,空手夺白刃,回身一招手,狠狠地就扇了他一耳光。 “呀!” 匪首一声大喝,踏步又来。陆放却又是一回手。 “啪!” 这回大家不仅看得实在,亦是听得响亮。 “上,上,全都给我上,杀!杀光他们!” 听得口令,众匪虽然脚下颤抖,却也是不得不一个个都硬着头皮而上。 一声轻哼,陆放也是手下加了四五分力气。他乃是战场厮杀之人,江湖飘摇之客,眼光一定,那股无形戾气自然荡开,顷刻间,就仿佛他已不再是那个救人治病的神医,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一阵呜呼哀哉,直打得众匪鼻青眼肿,一个个哭爹叫娘,惨不忍睹。 眼见大势已去,匪首当即拔腿就跑。见得老大都逃之夭夭,余下的匪徒们也是一阵摸爬滚打逃窜,不仅遗留下来一地的武器,就连那放狠话的规矩都忘却了。凌乱之间,还不忘拉走伙伴的尸首,也许,这便是陆放没有再找他们麻烦的原因吧。就连禽兽一样的匪徒都有一丝丝义气,何况正人君子呢?这世间义气稀薄,倘若斩尽杀绝,就只能去博物会事馆才能一览义气为何物了。 大敌退去,接下来便是收拾残局。看着村民们一个个都鼻青眼肿的样子,陆放的心里甚是有些莫名的感情,说是难受,没来由;说是内疚,没来由。 紧几步,他就来到了刘永的身旁。 方才一到此,陆月蓉便为他进行包扎,如今一瞧,那血虽然止住,脸色却是惨如白纸,调理修养肯定是需要很长的时间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陆放也站了起来。 “乡亲们,随在下去府上,再为大家一一治疗吧!” 当下众人叫好,没有伤到的就去分发马车上被抢的物资。伤筋动骨了的就互相掺扶着跟在陆放的身后。 遥遥一条长队,鱼贯而去,直把个陆府挤得满满当当。陆家大宅自建好以来,还是第二次聚了如此多的人,第一次,便是修建好的那次宴请。 虽是伤痛在身,村民却都是有说有笑,外人见了,或会觉得这些人在开另类的聚会。 场中陆放或是施针,或是接骨。徐虎、刘沁和陆月蓉三个孩子也是忙里忙外,或是送热水,或是帮忙包扎。 等到把所有人都照顾过来之后,早已是一头汗水,周身湿透。 村民们也陆陆续续的回去,陆放一边和大家打着招呼,一边收拾物件。待一切完备之后,他又从内屋取来了一副上好的金疮药。 “陆先生……” “看你方才的套路好像是虎堂一脉。” “不瞒先生,家父曾效命于大贤良师账下,归地公将军张宝道人管辖。后来事业落败,家父也战死在城中,临终前嘱咐我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陆放一笑,伸出两指朝旁边一指。指动之下,又复回到胸前,似佛印,又仿似道结。 一见如此,刘永摇晃着连忙跪了下来,口中呼道:“属下参加神仙。” 陆放本是玩性心起,哪知道刘永识得如此,更是如此大礼。 当下手忙脚乱将他扶起来,脸上愧疚,心里却对太平大道弛扬,想当年,大贤良师一道剑决,召来三十六方渠帅,数十万道徒左右跟从……然而,唉……想到此处,心里顿时落寞,道:“俱往矣,这药虽能疗伤却不能让你断臂重生。” “属下半截身子入土之人,岂敢再贪,当年神仙救我孩子,今日救我蝼蚁之命。如此大恩,属下如何能报,又怎敢再浪费了神仙的灵药。” “唉……莫再提,你这伤势需要重新包扎,可能会有些痛苦。” “神仙尽管动手,属下无惧。” “好。” 一阵折腾,陆放便重新帮刘永换好了药。那药贴骨冰凉,方及身,便没有了那种火辣的刺痛感,说不得,应该是一副上等药材。 缓了口气,刘永又单膝跪在了地上。 “神仙救命之恩,属下没齿难忘!” “小事何足挂齿。” “神仙,属下又有一事不明。” 陆放一笑:“道来。” “那时我记得贤良师为人治病,都是先行叩头思过,再以符水医治。如今……如今神仙怎么全然不用了。” “哈哈。”陆放凄然一笑,道:“对待愚昧白子,自然要以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手段,倘若像我这般平平无奇的将病人医治好,人好了,自会觉得平平无奇。但若是把药物制成汤水,或是符纸,或是焚香,治好之后,病人便会认为我身具神仙法术,为我大道所驱,为我大义所用。” “唉……大贤良师真是用心良苦哇……” “家师一心以救民水火为己任,并无财物欲色之贪婪,临死之前,仍是孓然一身,恨不能得在师父身边伺候,陆放不孝啊……” 说及此,陆放心中悲痛,已是失态。 “先生不必过分自责,都过去了,徒子们不会忘了大贤良师的。” “唉……是啊,都过去了,太平道,已经不存在了。” 说着,陆放朝着两个小孩一招手,道:“你们先扶你爹回去疗伤吧,记得五天之后到这里来拿更换的药。” 两小孩还未及言是,刘永又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神仙,属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陆放也是有些好奇,道:“还且说来。” “如今属下已是废人,刘家刀法也不及上乘。属下不愿犬子务农平凡,所以还望神仙能够不要嫌弃,收他为徒。” “嗯……”陆放沉吟良久,道:“神仙道传男不传女,这是祖上的规矩,陆某也曾有过收徒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刘沁愿不愿意。” 听得此话,刘永满脸喜色,口中当即忙呼:“沁儿,快快给师父磕头!” 刘沁从小就跟着自己的父亲长大,虽然两父子相处不怎么愉快,但爹就是爹,说的话就应当唯命是从。 只见他扑通一声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咚咚咚连着就是三个响头。 “徒儿叩见师父!” 见得如此,一旁的徐虎却是急了眼。 “陆先生,您老人家收了沁哥儿,也将就着把我也收了吧!”说着,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未及磕头,却是被陆放止住。 “要想拜师,还需我愿不愿收。”见得徐虎都快哭了,陆放接着又道:“我欲收你,也得经过你父母的同意,如此才能不算坏了规矩。” 听得此话,徐虎当即就爬了起来,转身对着大门外就是一趟。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回头大喊:“陆先生,我去把我爹喊来,您一定要收我为徒啊……” 见他如此,陆放心喜之下,不由得更是放声大笑。 不久,徐虎便将他老爹徐大山拉了来。只见山口处一老一少皆是狂奔,目的明确,虽两鬓汗吟,心下却是着急。这一切,只因为那徐虎进门就喊,爹,大事不好了,陆先生……话未说完,他爹就拉着他对着陆府狂奔。 待来到近前,明知了真相。徐大山扬起了蒲扇一般的巴掌就欲往他的身上招呼。转念一想,又不相信的问道:“先生是说……说要收这小畜生为徒?” “正是。” “啊!”一声大呼,直让众人吓了一跳,紧接着,便见他深鞠在了陆放身前。 “没想到先生能不嫌弃我们乡农,如此大恩大德,徐大山不知如何报答。” “快快起来,快快请起。” 陆放也不嫌弃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扶将起来,又是一阵好言。 当下三个小孩也围在一起,欢言不断。 “哈哈,那以后你们两个都得管我叫做师姐啦。” “师姐。” 虽然徐虎看起来憨憨厚厚的,但为人从来都是有台阶就下,给台阶就下。 “不干,你看起来比我们小多了。”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比你们大啊?” “你应该叫我们师……师哥。” “哼,凭什么。” “我们有两个,你才有一个。” “哼,那就比打架。” “好,打就打!” 陆月蓉扑闪着眼睛左右一看,道:“跟我来!” 两人兴高采烈而去,回来之时却是灰头土脸,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别人难以知道的,唯一知道的就是,刘沁儿每次叫师姐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一副吃人模样,那回忆也终将会是一段难以启齿吧。 上晚,因为收徒大喜,陆放直接在村子里面摆起了长桌宴。好家伙,一条长龙,酒菜并齐,踏道而饮,好不快哉。 正道是: 千家灯笼盏,万户盏灯笼。 长桌接地气,怡情在酒中。 自拜入陆放门下,先前那位彬彬有礼,恍若仙神的和蔼之人转瞬就变成了手执长条,面如修罗,心如磐石的恶魔严师。 每日寅时便起,挑水劈柴打扫庭院之外还要练上两个时辰的马步,其后才是练习兵刃之技,黄昏将至,不仅没有稍作休息,反而还要去村外的幽云山背一筐石头回来,如此,才算得上是一天圆满结束。 第二天一早,又是如此。第三天…… 连并带坐,陆月蓉也跟着他们吃上了如此十分难得的“甜头”。 第十一章 幽云山处背云石,西风古亭练三伏 第十一章幽云山处背云石,西风古亭练三伏 日落西山,这荒无人烟的幽云山脚便出现了三个人影。幽云山乃是这古城小村外的一处奇异,何也? 一路望去,只见小道嶙峋,石岩坑坑洼洼,歪七八扭,直上云霄如浮云。那“石云”之间还零零落落的生着一些龇牙舞爪的灌木,由山脚抬头一望,煞是漂亮。 看是好看,攀爬起来却是万般坚难。山道之上虽然落脚处频频,却是难以找到手扶的地方,若想上去,就只得压低身子,缓缓而行。压得太低,那尖锐的石云便会划破衣裳,割到皮肉;若是压得高了,则一个大意向后跌去,运气好了,挂在半山,糟蹋一些皮肉,运气不好一口气直到山脚,定然是摔得面目全非,痛苦钻心,撒手人寰。 熟悉来到山口,三人掏出背篓里的铁锹当即动手。原来啊,这幽云山本就没有上去的道路。一开始这两个愣货准备要徒手攀爬时便被陆月蓉给阻止了,而且还想了一个好办法。什么办法呢?就是人手一把铁锹,直接开路。 陆放只是吩咐到幽云山采石,并没有说一定要爬到山顶。如此一来,三人无心之间,却是为这村里的百姓们开出了一条通往幽云奇景的小道。 “当、当、当、当……” 一阵劈凿,当即又是将那些凿下来的嶙峋怪石装进背篓里面。 “哎哟!” 一声惊呼,回首过来,却是刘沁不小心被棱石割了个口子。 “你看你!” 说着,陆月蓉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些纱布和一小瓶金疮药。感情她是有备而来,正好是派上了用场。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一边包扎,她一边还不停地用大师姐的口吻训道。 那话中,一分责备,却是九成九的关心。微波秋水,双鬓早浸上了汗水,幽香阵阵,顿时便让人看得呆了。 这边两人正凑头包扎,那边的徐虎却悄悄的捡起了一块锋利的尖石。 “哎哟,我也划破手了,血,好多血,好多……” 当下,陆月蓉又是手忙脚乱,恨不得一个扇上两耳光的好,然而一看见那如泉眼般的血流,那心也软得犹如天上的白云一样。 日头渐进黄昏,西山的云彩也逐渐被染成了通红。霞光万里的天空之下,三人也开始有说有笑的回程。 行到村里,乡民们议论已是常事。时间久了,人们也见惯不怪。久而久之,陆家大院的周围也堆起了三座“云石”小山。这叫做云石村的古城小村也被周围寨子的人们冠上了“背石村”的名号。 已是七月上阳关,禾苗青青酒意浓。 盛夏时节,碧绿四野,知了声声憾天地,光明浩瀚难见人。 正是这恶毒的艳阳高照,正是这如火炉般的焚烧。待在水里都害怕蒸发,又何况是在这毫无遮拦的开阔之地。 人人躲避烈日,那三人却顶着日头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兵。 且看去,斜倚在凉亭里的一身白衣,陆放,白衣圣手是也;粉红荞莲,陆月蓉。那圆乎乎的小黑胖子,正是徐虎;不远处不停地喘着大气,汗如雨下的,乃是刘沁,沁哥儿。 他也不知道当时这名字是谁给取的,堂堂男儿,却是沁人心脾者;又或者,此沁乃是累汗如洪沁满山之沁。其实这沁字乃是祭奠他的母亲,他母亲名叫兰心,因育他难产而死,沁,心之泪也。刘永不曾告诉过他,其他人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七嘴八舌。 武家常言,冬练三九寒骨傲,夏练三伏强身姿。这阳光明媚的大好日子,陆放怎么可能会怠慢几人。 一大早鸡方叫,几人就被叫了起来。先教了几个把式,陆放就躺进了凉亭。也不知道他是算准了还是凑了巧儿,他刚踏进这西风古亭没有多久,火辣辣的日头就从山的那边滴溜溜地蹿了上来。 夏日里的太阳可不像是春天或是秋天那样假情假意慢腾腾懒洋洋的,而是刹那之间。方才还在鱼肚儿白,没几个瞬息,一身的光芒便刺得你睁不开眼。 三人在场中上窜下跳,虽汗流如雨,气喘如牛,却是不敢有怠慢之心。倘若偷奸耍滑了,估计受的苦会比这十倍还多。 “虎子,熟练了没有?” “差不多了。” “那就再练。” “是师父!” “你呢,沁儿?” “启禀师父,徒儿已经熟悉了。” “好,蓉儿,你向沁儿讨教讨教几招。” “是,爹爹!” 这边两人拱手称是,那边陆放捋了捋颌下胡须,双眼又闭了起来,他懒洋洋的倚在那亭子里,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虽是假寐,两人也不敢敷衍了事。拱手为礼,也不说话,亮兵便打。长剑如垂柳飘摇不定,双剑则像那清风一般,招招卷起,寒气逼人。 见得两人打得火热,旁边的徐虎也不甘寂寞的大喊道:“师父,我也熟悉了,也想向师姐讨教几招。” “哦。” 也不知道陆放是回答了还是没有,反正刀往肩头一扛,几个大步他就冲进了战局。 一招“探海淘沙”,前招砍向陆月蓉,虚晃一刀之后,后招却生猛的袭向了刘沁。 刘沁心头一惊,拔燕提身,往后就是一大步。 “小子,你玩阴的是不是?” “嘿嘿……哎呀!” 笑声未落,陆月蓉却双剑罩面而来。 那双剑,左剑仿佛携带狂风,右剑好似夹杂着雷电。陆放叫他们三人挑选兵器之时,徐虎抢了钢刀,刘沁拿了长剑。钢刀重沉,长剑又太单薄,于是乎她就选了这门“风雷鸳鸯剑”。 “嗨!”徐虎慌忙间掠刀而过,横上而挡。只见他憋足了虎劲,钢牙紧咬,双手紧紧的握住刀把。 两人正自拼劲,这厮却从牙缝里挤着话道:“师姐啊,你这招双莺入林可真是厉害啊!” “贫嘴!” 这边双剑刚收回,徐虎突觉后心一片冰凉。暗想,定是刘沁来袭。 他虽生得圆头圆脑,身手却甚为敏捷。只见他朝地上使了一个“懒驴打滚”,躲开剑招之后回手就是一记“横空断月”。 这“横空断月”乃是一招刚猛之势,见之如此,刘沁哪敢接招。 常言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于是乎,徐虎只能吃空一招,他那刀乃是把开山重器,又加上使的是如此刚猛的招数。空了出去,整个人也不禁跟着摔了一个大马趴。 “哈哈哈哈……” 一声大笑,却是凉亭里的陆放看得乐出了声。 这时,陆月蓉收劲发力,双剑齐齐直出,使的乃是“长风横飞式”。躲过猛招的刘沁也找准机会,剑横左侧,奔袭而来,伺机发力,正是那“横空断月”的变招。 眼见强敌发难,徐虎哪能抵挡。慌忙间他便在草地上连打了四五个滚,识时务的退出了战场。 只见他爬起来拍了拍屁股,钢刀往地上一插,道:“你们两个赖皮,二打一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的来单挑。” “来就来,还怕了你不成?”陆月蓉左剑杵地右剑搭在肩上。 粉红长绢随风绕,卷起漪涟轻飘飘。 虽是青丝童髻子,含情脉脉美人娇。 “哼。”徐虎砸了砸嘴巴,又吞了口唾沫,道:“哼……” “哼什么哼,来啊,放马过来啊。”一边说着,陆月蓉却是对着他勾起了左手的小指头。 在这盛夏扶风而起的时候,长裙微摆,发丝撩动,那模样别提有多美了。 第十二章 两年风雨无春秋,两年神医行踪迷 第十二章两年风雨无春秋,两年神医行踪迷 “哼,我我……我还有些地方不太熟悉,待熟悉了之后再说。” “哈哈哈哈……” 如此窘迫之态,平常甚是难以得见。 日复一日,修炼不歇。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三人都不曾放慢每日的功课。时光荏苒,这一转眼就是两年。 两年来,陆月蓉是越发的美妙,徐虎则是生得虎背熊腰,而刘沁,却瘦得像根竹竿儿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师父少给了饭吃。 小草坝的一草一木都甚为熟悉,三人亦是走练得勤快;东边还是那座古色古香的凉亭,只是凉亭里很久都没有再见恩师陆放的身影。 这两年来,他总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背个药箱,随便嘱咐几句便走。一走,有时候是几天,有时候却是数月难见身返。这不,这一次离去差不多又是三月有余。 他自道是下乡问诊,徒弟们请命相陪却又不准,说是问诊,这些年来却是再难闻乡民们谈论神医妙手回春之术的神妙。 然而师父之事,作为弟子的又哪里能管得到。虽然陆放不在,三人的把式却从来都没有偷懒。 也没有谁去训斥谁,亦没有谁去督促谁,只要一到那个时辰,三人就像是被下了蛊一样,提着刀兵就来到了这片草坝。 舞动开来,双剑若莺飞燕舞,开山猛似下山雄虎,青采连城势,直指艳阳天。 三人各在一方,自得其乐。 忽闻一声大喝,却是徐虎将刀往地上一杵,道:“刘沁小贼,尔胆敢与你家虎爷一战否?” “皮痒!” 一声轻呸,便见剑光如流星一般袭来。 “当”一声响,却是徐虎横刀而立,用那刀面轻轻地挡了下来。 “嘿嘿,陆小仙子请看好,待我三招两式料理此贼!”一边说一边又见他手握钢刀,滑稽的指向了刘沁。 对此,刘沁却是没有生气,三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如此的玩笑早开成了滚瓜实熟。然而这副模样却还是逗得陆月蓉笑得直不起腰。 “小虎子,你又想要耍什么活宝啊?别忘了上次沁哥儿可是追着你跑了三个钟头。” “非也非也,那个那个谁曾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也,徐某如今可是今非昔比矣!” 见他文绉绉的样子甚是别扭,刘沁便道:“你来不来的?” “来,怎么不来,看徐某人的……”话未说完,刘沁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快剑。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方得一个空着,一招“横空断月”就被他熟练的使了出来。 相处得久,刘沁也知道他的斤两,面对如此全力一击的横斩,他自问是不愿意去抵挡的。此招如此生猛,若挡将下来,不心疼自己的手被震得发麻,也会心疼自己手中的宝剑被打出缺口。 想想两条路都不太好走,脚下律动,他还是如往常一样识时务的往后退了开去,摆出了一副暂避锋芒的姿态。 见他后退,徐虎便欲欺上。然而陆月蓉这时却像翩翩蝴蝶一般从侧面袭了过来。 左剑直往,右剑暗藏杀招,乃是那套有凤来仪剑法之中的一大绝技,“莺飞柳转”。 “嘿嘿。”一声暗笑,徐虎提刀便上。 只听一声响,陆月蓉袭来之招就被他拦在了半路。刚挡下此招,他又是刀身一转,“翻江覆海”。 深寒的刀锋迎面而来,陆月蓉也只能连忙双剑一架,挡住了此着,那“莺飞柳转”的后半招无可奈何的胎死腹中。 一阵急打,徐虎步步紧逼,陆月蓉却是步步紧退。 又得十来个回合,只见她寻了个空着,双剑扑面,乃是那招练得滚瓜烂熟的“双莺入林”。左剑仿佛携带狂风,右剑好似夹杂着闪电。 剑势虽然惊奇,然而徐虎却是不闪不避,收刀左侧腰肋,待陆月蓉剑锋凑近之后,从下往上就是狠狠的一撩。 “当!”一声巨响,陆月蓉的双剑不仅被徐虎震飞开去,她自己也还连连地向后退了四五步方才止住身形。 “嘿嘿,师姐,你这‘双莺入林’有些生疏了啊。” 见得陆月蓉受了欺负,刘沁提剑便欲欺上。然而陆月蓉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捂脸,模样看着甚是可怜。 如此一来,徐虎莫名有些尴尬了,他摸了摸头,有些脸红道:“师姐,就算我破了你的‘双莺入林’,你也不必这么伤心啊。” “是啊,他今天只是运气好,凑巧而已。”刘沁也连忙帮腔道。 然而此话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陆月蓉更是哭出了声音。如此一来,不仅徐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刘沁也是手足无措,不知所为。 “呃……怎么办啊沁哥儿。” “你自己闯的祸,自己看着办吧。”刘沁收起宝剑,自顾朝着凉亭的方向走去。 见得陆月蓉还径自哭个不停,徐虎也只好灰溜溜的去拾来她的双剑轻轻的放在她的身旁,然后自己也乖乖的蹲在了一旁,无辜的嘴脸上一片尬红,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脑子里不停的遐想思索解决这种事情的好办法,但无奈何脑子笨,嘴巴也笨,想了半天都想不到,想说什么那嘴又张不开。 “师姐,你就饶了我吧,好不好,大不了今天的石头我帮你背,怎么样?” 过了半晌,见之不说话,他又道:“那就背一个月的如何?” 然而陆月蓉还是没有说话,低着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泣哽咽。 “三个月,最多了啊!”他咬了咬牙,拳头攥得紧紧的,好像是下了极大的赌注一般。 “扑哧,你啊,就会说这些有用没用的。” 陆月蓉抬起了头,一张小脸上挂满了泪痕。让人一见便心生涟漪,为之可怜。 “嘿嘿,师姐你别哭了。” “我没有哭!” “你……”指了指她的脸,徐虎也连忙闭上了嘴。虽然他人生得鲁莽,但脑袋里还是有几分的聪明。 “爹爹说,女孩子长大以后就没有男孩子厉害了。” “怎么会,师姐你一定会是天下第一的。” “刚才都被你打败了,还谈什么天下第一啊。” “那是我碰巧……碰巧……” “爹爹不会乱说的,这些年来,我越来越打不过你们两个了,以后肯定会被你们欺负的。” 听得此句,徐虎心头这才明了,原来她是怕他们两个以后联起手来欺负她。想到此处,一股荣誉感顿时就由他的内心中向外而生,脱口而道:“怎么可能,这辈子如果有人胆敢欺负你,我徐虎肯定第一个站出来,挡在你的前面,永远的保护你!” 耳中听得真切,抬起头来,眼前的这个人拍着胸脯的样子好像莫名的伟岸了好几分。然而一想到刘沁,脸上的那份惊喜瞬间就暗淡了几分。 见他如此,徐虎方才的那份激动之情也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走吧,回家了,再一会儿就得去山上搬石头了。” “嗳!”一声答应,连忙捡起了地上的宝刀。 “刚才你可是说过要替我背三个月的啊,不许耍赖!” “嗳!”一声答应,瞬间就感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 时光渐逝,日子照常而过。 这日,三人正在草坝上练得起劲时,那陆放也终于结束了这次下乡问诊。 远远见得师父出现在竹林下,三人连忙争先恐后的围了上去。一阵嘘寒问暖自是不提,将陆放迎回家门之后,大徒倒水,小徒端茶,养女则是将纤纤小手捏上了肩膀,直把陆放伺候得乐乐呵呵,满口开怀。 待到日将西去之时,只见陆放将脸一板,道:“还不速去功课耶?”如此一句,只令众弟子心寒意冷,心中惆怅,看来这招还是不顶用。老人家福气照享,徒弟家背石继续。 第十三章 常道友二次拜会,小药房神仙道秘 第十三章常道友二次拜会,小药房神仙道秘 陆家大院占地宽广,院中光是厢房就有四五间,其余的主室、客厅、书房、花园、逸亭等等应有尽有。 这些地方徐虎和刘沁都能随便出入,然而东南角新盖的那间小药房,就连陆月蓉也不得随便进入。 每次陆放出门回来之后就会待在那里,一呆就是数个时辰,到饭点了也不记得出来,非要弟子们唤上个七次八次,他才会依依不舍的出来。问询何故,也只是言道制药,然而制的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也只有他自己才将清楚了。 陆家大院极大,而且是鲜见来客,这些,村里人都特别熟悉,这陆府搁在此处,就好像不属于云石村一样。那一簇茂盛的竹林就是界限,往东是村子,往西才是陆宅。 村民们很少来拜访,一般都是感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待着不舒服。这一日也不知道日头是从哪一方出,大门外却响起了扣门的声音。 此时三人正在院中讨论招式,听闻声响,徐虎便连忙去开了大门。伸眼朝外一瞅,却是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 陆放曾言,行走江湖莫问路,道上莫欺儒道僧。 一见这道士,又记起平日的教诲,只见他大开了门,中规中矩的鞠了个躬,这才问道:“不知道长登门所为何事?” 道士见他一副礼仪得体,连忙也是手捏法诀,点头回道:“不知陆放陆神医可还居住此处?” 原来此人正是当年前来拜访陆放的那位道长,陆放的师兄常惠封。徐虎和刘沁当年也曾见过他一面,只是时间太久,有些忘却了。而且两人也是年长有变,常惠封也是不记得他们的由来。 “回道长,家师正在屋内休息,您先到大厅饮茶。” “甚好,那有劳师侄带路!”见得徐虎一脸疑惑,常惠封不由得笑道:“哈哈,贫道与你师父乃是师兄弟,正是你的师伯了。” “啊,原来如此,师伯快快请进,谅是小徒怠慢了。” 两人一前一后而来,介绍之后,刘沁和陆月蓉也是连忙行礼。当下,徐虎和刘沁簇拥着常惠封直去大厅,陆月蓉则是去唤自家的养父。 奉茶的奉茶,搬椅的搬椅,直把常惠封看得是双眼放光,嫉妒不已。 不一会儿,陆放也来到了厅外。 人还在外面,便道:“师兄远驾而来,师弟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了。” “师弟不必客谦,你我又不是外人,不必在意那些繁琐之事。” “哈哈哈哈。” 陆放大笑而进,常惠封也站起身来,笑道:“匆匆又是数年,师弟不仅不见衰老,反而还收了两个得意弟子,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区区顽皮小儿罢了,倒是师兄你,听闻是在曹操曹大人的账下效命,如此,可算是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啊。” “唉,说来惭愧,我等江湖术士,微末之流。曹大人向来不信鬼神之物,就更别提阴阳数术了,就连地仙左慈他老人家也拿之无法。如今曹操广招天下贤士,文有荀彧、郭嘉之士,武有夏侯、典韦之辈;愚兄懂些阴阳风水堪舆之术,正值曹大人广招发丘、摸金,愚兄就赚了个中郎将的官职,寄居檐下,混口饭吃罢了。” “发丘中郎将?”陆放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唉……就是些挖坟掘墓的勾当……” 两人一阵沉吟,半晌之后,陆放却看向了刘沁几人。脸色一沉,道:“功课不做了?” “马上去!” 话音方落,三人便一阵脚忙手乱,前脚挤着后脚如风似的逃离,诺大的客厅,转眼间就只剩下了师兄弟二人。 一口清茶,沁人心脾。将那茶碗轻搁下之后,常惠封便道:“不知师弟今日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确有大事,师兄请随我来。” 见得陆放出门,常惠封也连忙起身跟了上去。两人不快不慢,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座新盖的药房外面。 走将进去,只见诺大的屋内只有中间摆着一张案桌,四周则是贴了各种名号的药柜。粗略看去,陈皮、石斛、甘草、三七、龙须藤…… “师兄这边。” 常惠封正自审视,陆放却在那桌案前对着他招了招手。走上前去,只见那桌案上一连串摆放着十来个物件。这些物件有用木头做的盒子,有用青瓷做的瓶子,也有用锦帛做的包裹,而且上面也都写着出自陆放之手的小字。 “还阳草、流连香、日落沙、阴风蕨、拂尸叶……”常惠封每看一个就会不由自主的念出来,每念一个,那心里就会惊惧一分。再见得陆放手中还在把玩着一块漆黑的石头,不由得便问道:“师弟,这是……”说着,还指了指那物。 “硝阳石。” “啊!师弟你真的找到了那些药材?那……那药方是真的?扶桑长生方要……扶桑长生秘方要诀?” “师兄,是真的,师父并没有骗我们。” 常惠封将双手紧紧的撑在案桌之上,胸口因为激动的喘息而不住的律动。 “真的……竟然是真的。师父……真的……” “师兄,这些年来师弟已经收集到了秘方上提到的药材共计六百九十九种,如今就只差主药骨中花、辅药土太岁和三百味需要时间孕育的灵药,当然,还有那最重要的炼制丹药的秘法。这次唤你前来,就是想问师兄可曾知道这练丹之法和那骨中花到底是何来路。倘若丹药炼成,你我二人便可以共赴长生。” 听得如此消息,常惠封的心里是有喜有惧,喜的是可得长生,惧的是当年秦始皇都不得长生,自己何德何能,有此福缘。 “师兄?” 陆放笑了笑。 “咳咳……”为了避免尴尬,常惠封不由得咳了咳,半晌才道:“当年师父将要诀传授于我,只是嘱咐我五年以后才可交予你手,并没有说还有炼丹之法。难道是……” “咳,师父怎么可能会如此。”陆放黯然的将手中的硝阳石放下,道:“看来当年徐福还留得有一手啊……” 两人一阵沉默,半晌陆放又道:“那师兄可曾知道骨中花一物?” “骨中花?地仙左慈曾说过,此物乃是生长在人骨之上,生长过程之中还要不断有腐肉血液滋养。而且生长过程及其缓慢,千百年方才出蕊,待到开花之时,又是百年之后。一直啊都是仙家凝练仙药的精贵之物,所谓徐徐崖上风,累累丛中骨。岁月千百过,生花在其中。” “何解?” “也就是说此物必须要生长在一个布满尸骨的地方,这地方还要经常会有人抛尸荒野,待持续了数百年之后,方才会有骨中花的踪迹。” “呼……”听完此话,陆放也是不由得叹气。脑中一转,道:“师兄在曹操处任发丘中郎将,常年与古坟大墓接触,还望师兄回去之后多加打探,看看这天下有何处有此物的生长踪迹。” “师弟……” “人生短短数十载,谁人不想长生?我也不想白白荒废这些年的艰辛,就算是再寻找十年,二十年,我也要将此物找到。” “好吧,愚兄定会不遗余力的帮你寻找的!” “师兄也不必心急,师弟也知道这骨中花难寻,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四处打听。”说着,陆放又拿起了桌上的硝阳石。 听得此话,常惠封心头又是一喜,“难道师弟有眉目?” “哼哼,你可知道此物的来历?” “咳咳。” “哈,这硝阳石可是比那骨中花还要珍贵十倍不止哩。” “哦?” “那骨中花虽是长生秘方之中的主药,但这硝阳石则是服药时候必须要用到的药引,若是没有这硝阳石,长生之药也只不过是一剂神仙难解的毒药。” 常惠封喝了口茶水,笑道:“原来如此,师弟果然厉害,既然都能找到这味传说中的重中之重,何愁还找不到那区区的骨中花呢?” 他虽笑,但脸上的神色却仿佛没有被这长生神药所吸引一样。他的眼睛光芒流转,好像是在思考其他事情。 “哈哈哈哈……” 第十四章 三军将领聚徐州,道长诓来陆天师 第十四章三军将领聚徐州,道长诓来陆天师 这一次常惠封留驻的时间格外的长,相比于上次匆匆而过,刘沁三人和他相处得倒是熟悉融洽了许多。 于是乎,三人除了每日练武的功课之外,又多加了一堂打坐,据常惠封说,这乃是具有修身养性之功,平心静气之效,对于武学的助益,那是极为关键。 师父的话得听,师伯的话,怎么又会不听呢。 每每常惠封和陆放早晨外出,日头西山就会回来。又或是三五天,或是七八天。总之就没有超过离去半月以上。三人无形的还感谢这位神秘的师伯,有他在,师父即使到处乱跑,也多了个照应。 徐州之地,向来是民乐畜顺,国泰民安之所。战乱起时,许多名仕都来到了此处找寻清净之地,置之度外。所谓,民智我独愚,水浊我独清。 两骑快马过山而来,极影闪过,尘土还兀自被狂风卷在空中。 “师兄,何事如此急切?” “大事!” “还有什么事比那……” “他们三个聚到了徐州,恐怕要有大事发生了!” 陆放听完,大半年来的疑惑终于逐渐清晰。 “师兄,这些年了,还没有放下吗?” “吁!”常惠封停马路旁,看着陆放义正言辞说道:“虽说师亡志灭,但旁人都能一直坚持大道,你我二人乃是仙师座下子弟,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陆放笑了笑,心中不住叹气,道:“师兄教训的是,这些日子,都去忙那子虚乌有的骨中之花了。” “你我师兄弟二人忙了这些日子,为兄也不想泼你的冷水,那骨中花一物以及神仙卷上所记载的一切,愚兄时常都在怀疑。” “师兄不必多虑,其实愚弟也只是想借这些旁事来消磨日子,师父大仇,又怎会忘记?” “好师弟,且听为兄一言,暂且放下那丹方,先解决眼前大事,或许说不定在这其中就会有一些奇妙的收获。” “谨遵师兄法喻!”陆放笑道。 “哈哈哈哈,你啊你……驾!”常惠封也笑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比得到了长生药还要高兴。 他笑得开怀,后面的陆放却是皱起了眉头,这大半年来,两人寻遍了徐、青、兖(yan)、豫四州,别说是骨中花的身影,就连骨中花的传闻都不曾找到。别说是常惠封,就连陆放都有了一些怀疑。但自己的师兄从始至终都不曾放弃,还时常的给自己打气,想来,这大半年的陪伴,就是为了今天吧。 当年广宗兵败,周仓、裴元绍带人往青州逃窜,号称青州黄山军;张牛角、褚飞燕带着余部躲进了太行山脉,自名黑山军;于毒一伙,共计十八路渠帅,全藏到了朝歌鹿肠山一带,名为朝歌军。如今三军渠帅私自聚到了徐州,摇了摇头,不是为了自己手中这卷《太平要术》赋予的虚名,又还有什么目的? 逃避了这么多年,唉,有些事情,还是得去面对啊。想着这些,看向常惠封的眼神也就多了一丝陌生。 仙师张角病逝的时候,陆放并不在广宗,随军的乃是常惠封。后来他赶到广宗,看见的便只有豺狼虎豹糟蹋过后的惨像,离开云石村之后,他找了很久,终于是联络到了自己的这位师兄,可是,这位师兄好像也变了。太平道,还有几个自命不凡的黄巾义士没有动摇自己的信仰? 前面是一个荒无人烟的破败村落,诸侯割据的兵荒马乱的年代,像这样的村子数不胜数,云石村和之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堂。 “吖,吖,吖……”乌鸦由村子上空掠过,连停留的兴趣都没有。 小道两边长满了杂草,想来是很久没有人迹的缘故。 “师弟,张渠帅他们就在里面。” “嗯。” 陆放恨,恨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恨自己如此信任的师兄为什么要摆自己这么一道,诓骗自己。他难道不知道,三年前,太平道已经在这群人的心里面死去了吗? 刚踏入村子,残垣断壁之间就涌出来了七八十个头系黄巾,手拿兵刃,一身破布烂衣的黄巾兵。 “瞎了你们的狗眼,陆天师和常道长你们都不认识了吗?”只见一个大汉由那破屋里渡着八方大步出来,一见陆、常两人,当即大笑着迎了上来。 “哈哈哈哈,陆天师、常道长,远道而来,别来无恙啊!” “见过陆天师,见过常道长!”两旁的兵丁也是格外机灵,当即就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在了道路两旁。 紧接着,屋内又出来三人,由左看去,来人生得高大精瘦,双目如电,着一身皂袍,他的旁边立着一人,这人面目狡猾,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人精。壮汉右边那人,着短打小襟,周身散发着强健气息。 再往后还有两人,这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瘦的高,矮的胖,高的英俊,矮的丑陋。站在后面,面无表情。 “天师、道长,二位路途遥远,先进屋里面歇息吧。请!” “张渠帅客气了,请!”常惠封笑着打了个招呼,却是让陆放先走。 如此一来,陆放便成了人中焦点。他左右望去,笑道:“大家都是旧相识,就不必搞这么多新花样了,走吧!”说完,提腿向着内屋,徒留下常惠封面显尴尬。 一旁的大汉咳了咳,看了看常惠封,笑道:“常道长辛苦了!” 常惠封一拱手,叹道:“师弟与我一向合意,我厚着脸皮将他领来,却是冒着老死不相往来的险着,成与不成,待会儿就只看各位渠帅的诚意了。”说着,他也走向了陋屋。 “哼哼。”大汉轻轻一哼,一回头,又是满脸笑意,道:“于兄、周兄,咱们也进去吧!” “张大哥请!”皂袍高个人伸手示意道,一旁的英俊不凡之人还是一言不发,转身回屋,胖且丑的那个也是一声冷哼,跟了上去。他俩本就站在门边,出来的慢,回去的时候倒是格外的快。 “呸!什么东西!” “住嘴!”大汉止住了旁边着短打小襟的属下,又笑道:“于兄弟,走,可不能让天师好等!” 终于,三军渠帅总算是坐到了一张桌上。 说来阁下可能不信,这几个其貌不扬者,正是当今闹得天下沸沸扬扬,不得安宁的黄巾军的三大渠帅以及三大副手。 那大汉,正是黑山军大名鼎鼎的张牛角,短打小襟那位,人称“飞天将军”褚飞燕,据说他身法了得,奔走在路上,就仿佛燕子穿梭在风中一样快捷,所以江湖人便送与了飞燕二字;高大瘦削那位,乃是朝歌鹿肠山的于毒,他身后那位则是朝歌军的军师陶升。左边那位,周仓是也,再左边,“青州小老虎”裴元绍。 看着这些熟悉的人,陆放却感觉到格外的陌生,莫名的陌生,也不想再去熟悉的那种陌生。 众人落座,当下各种酒肉便依次摆了上来。也不知道这穷乡僻壤,他们是怎么寻来的。要说这几人也是胆大如锤,如今天下诸侯都在悬赏他们的头颅,他们竟然还活动在这徐州城外,或许是当那太守陶谦窝囊无用,所以这才胆大包天。 看着这些酒肉,陆放甚是没有动手的兴趣,见他不动,大伙也是各自安坐,好像谁都不愿意先开这口。一个等着一个,一个看着一个。 半晌,又过半晌,酒菜也逐渐的冷了下来,整个陋屋里,就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第十五章 天师述说当年事,众人同归拜太平 第十五章天师述说当年事,众人同归拜太平 “师兄,你一路上不断催促我,说是有大事相商,如今一看,仿佛也没有什么大事嘛。”陆放笑道。他再不笑,或许要坐到明天吧,现在,他只想尽早离去,越早越好。 “咳咳,几位渠帅这不是尊惧你是天师,不敢轻言嘛。大家都是太平中人,不必拘束,有什么事情,都可畅言说之,你们也知,陆放陆师弟乃是当年大贤良师钦点的天师继承人,他的话,自然都会作数。” “哈哈,我们……我们也是多年不见,大家都有些生疏了。” “砰!” 突然,周仓一掌拍在桌上,刚刚舒缓一些的气氛也被这一掌硬生生拍得稀碎。 “既是熟络的兄弟,又何必在这里生疏客套,陆放,我且问你,当年你为何不辞而别!” “对啊,陆放,你召集我们说是为了给大贤良师报仇,兄弟们兵事四起,正打得兴起,你却又不见踪影,今日要是不说个明白,我……我就……” “你就干嘛?”一抬眼,褚飞燕大喝一声,叮叮当当一阵响,门外便涌进来一二十个紧握钢刀的兵丁。 “你敢?”裴元绍猛然站将起来,裸露的两只臂膀上面虬髯迸现。 “退下!”这时,张牛角也一拍桌子。兵丁们猛然一怔,先看了看褚飞燕,这才重新退出去。 “哈哈哈哈……”陆放一边拍手,一边笑道:“真是一场好戏啊!” “陆天师,周渠帅,大家都是兄弟手足,何必如此。”于毒劝下周仓,又看向陆放,道:“陆天师,您是大贤良师亲传,这个兄弟们都知道,当年你召集我等,我等起兵之后,你便不见踪影,此番确实得给众兄弟一个交代,也好不辜负兄弟们的信任啊。” “于渠帅,你又何必揣着明白当糊涂?” “我……”于毒待要说话,身旁的陶升却止住了他,道:“当年我太平道众百万之巨,只可惜马渠帅被叛徒唐周出卖,起事仓促,朝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至断不蹶;各路诸侯又趁机占据地盘,攻我要害,我等才会沦落失败。后来大贤良师病逝,人心难免涣散,广宗一战,何足壮哉?若是当年有天师在场,大事不成,兄弟们也不会树倒猢狲散,各自一方,任人欺凌。三年前我等皆是接到了陆天师太平之号令,这才硬着头皮,不自量力的从藏身之处接连冒出,可是兄弟们在与各路诸侯征战厮杀的时候,天师又忽然不见行踪,难道,这不应该给弟兄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吗?不然,我等如何面对死去的那些手足兄弟,如何给他们苟存人间的亲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陶升说得声泪俱下,场中几个大男人不禁都听得红了眼睛。那百万之众,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每一个都是称兄道弟的好友。 “有些事情我不愿意说,有些事情我不想说,但今日,好像不说的话,你们都不愿意放陆某人安然离去。”陆放说着,坐直身体,正视众人。 几人看着他,不回话,但眼神里的目的都很明确,如果没有好的说辞,今天肯定不会如此简单。 “二十五年前,我父亲带着家人家当追随大贤良师,以求太平道,后来,我被大贤良师看重,有幸拜入门下,当时师父已有常师兄和唐周两位弟子。常师兄为人厚道,唐师兄……哼,只怪当时陆某年少无知。十五年前,唐周诓我到徐州传信,一路上安排了无数杀手,想要置我于死地。只可惜他算尽心机,还是被我逃出生天。我被一个神秘的部族所救,但是也被他们囚禁在了那里。等到我逃出来时,广宗已经陷落,我匆匆去到广宗,只救回了圣女张宁的女儿。没能在临终前见到师父,陆放终身之遗憾矣。” 陆放说着,独自灌了一杯烈酒。这酒味道粗犷,刚一下肚,全身便莫名沸腾。眼前,就仿佛出现了那一天所见到的场景,尸山、血海、临终的圣女…… “你们不是想要知道前年的事情嘛,我今天就告诉你们。张牛角,你黑山军一直兜兜转转在太行山里!”说着,陆放由怀中掏出了一卷竹简,“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前年我让你进攻邺城,你的人呢?” “我……我,我的人马在太行山里分布太广,一时……一时间难以聚集起来。” “哼!你是不是想要等着青州军与朝廷打得两败俱伤之时,然后才挥师邺城,过武阳,一举而得两州之利啊?” “陆放,你可不要信口开河,血口喷人!”张牛角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让陆天师把话说完!”周仓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清晰的让在场人都听清。 “郭太、河东、汝南葛陂的那群草包,说是为了太平道义,一见到白花花的银子,白花花的女人,统统都走不动道了,我是天师?我拿这太平要术又有何用?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为了贪婪,提着自己的脖子去敌人的长刀底下送死……所以,我藏了起来,既然太平道已经在你们这些人的心里死去,我又何必再站出来?我,宁愿一人着夜衣而上京。” 陆放一边说一边伸手长指,又猛喝了一杯烈酒,衣襟,也无故乱了一些。 “陆师弟是个正直之人,自拜入师父门下,一直都是以师父为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侍奉,贫道也能理解陆师弟的苦衷。陆师弟,他是不愿意看到大家流血,白白的把命丢了啊。” “陆天师,今日听君一席话,才知道我周仓有多愚昧,还请天师降罪!”说着,周仓竟是单膝抱手跪在了地上,见他如此,其余几人也是连忙下跪。 “你们这又是为何?”常惠封急道,转头看向了陆放。 “师弟……” “你们都起来吧,不必如此。太平要术就在此处,今日陆放将它交出来,以后你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自为之!” 几人缓缓起身,看了看那古旧的竹简,又互相一阵对视,好像是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天师之位乃是大贤良师亲自册封,陆天师怎可轻易交出,再者说,在座何人,谁有德行能胜过陆天师,担此重任?” “陶升兄弟说得对啊,陆天师,谁还不曾有个过错呢,还望陆天师原谅我等愚昧,为了口腹虚无之欲,竟是忘记了大贤良师辛辛苦苦的教诲。” 张牛角刚说完,几人也连忙附声道:“还望陆天师原谅我们!” 就连常惠封也加入了几人,口中大呼请求原谅之词。于是刚站起来的几个人,刷一下又全都跪了下去。 “唉……你们都先起来吧。” “天师如果不收回成命,我们就不起来!” “对,还求天师继续带领我等,挥师关中,杀了皇甫嵩和朱儁两个老贼,为大贤良师报仇!” “为大贤良师报仇!” 几人喊了良久,陆放却是不回话,莫名,那眼中却是滚出了泪水。 “师弟,几位渠帅都不曾忘了师父,答应他们吧,此生不报此仇,你我二人终将寝食难安啊……” “好吧,兄弟们快起来吧!”陆放说着,依依将几人搀扶起来,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传染,几个大男人脸上都莫名其妙的挂上了眼泪。 一阵唏嘘,这才唤来兵丁重新热了酒菜。 桌上张牛角推杯送盏,甚是热情,一桌兄弟,气氛热情。山雨未来,山风早已鼓满高楼。 第十六章 黑山军坐收渔利,云石村我师归来 第十六章黑山军坐收渔利,云石村我师归来 公元191年十一月,周仓与裴元绍召集五十万青州黄山军向泰山郡出发,泰山太守应劭亲率文武与之数次交锋,前后斩首级数千,获老弱人口万余人,辎重银二千两。黄山军数战不利,退出泰山郡时,于毒带领的朝歌军还是迟迟未到,于是周仓下令抢渡黄河,准备与张牛角的黑山军汇合,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队伍刚赶到东光(河北沧县东南),就遇到了降虏校尉公孙瓒,公孙瓒就像应勋一样好似有备而来,大破黄山军,斩首三万余级。黄山军弃辎重,欲南渡黄河逃命。但是公孙瓒就像是能预知吉凶的神仙一样,提前于黄河边上设伏,待黄山军半渡之时突然出击,黄山军死者数万,血流成河,公孙瓒俘虏黄山军人口七万余人,车甲财物不计其数。 从此,青州黄山军,已不足为各路诸侯所惧。 192年四月,于毒奉天师之命,进攻泰山郡以救周仓。于毒率百余万众取道任城,过东平,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临近泰山郡时,却是心血来潮,挑选精兵直击武阳。 这一战,打出了朝歌军的风采,打出了太平道的威风。拿下武阳,面对白花花的银子,面对白花花的女人,于毒没有停手,他留下部分人马继续在兖州之地烧杀抢掠,自己则带着大部队继续前往邺城。天师的号令,太平要术之诏,在他的这里和狗屁同等。 193年春,袁绍与公孙瓒刚分出个你死我活,根基尚自不稳,遭此变故,险些失利。可袁绍乃是四世三公之后,在冀州一带,德高望重。待他缓过气来之后,收买陶升,而后召集河北精壮大败于毒,直把朝歌军团团围困在老巢鹿肠山上。周仓听闻于毒有难,当即带领残余人马相救,可是这个时候,兖州已尽数落入曹操之手,道路被断,非但不能救人,还被曹操亲自带领大军追杀至徐州。慌乱之中,周仓也只得带着裴元绍和几十个属下逃到徐州城外的卧牛山。其余人马,四散而去,或生或死,听天由命。 曹操与陶谦本就血海深仇,有此机会,自是不愿放过。于是乎号令兵士,血洗徐州,兵刃之下,不分男女,马蹄之下,老幼不分……血流成河?那尸体尽数扔在泗水之中,直让泗水断流。 周仓逃进卧牛山时已是秋后之事,他这个时候才知道,于毒已在夏天的时候死去。 于毒被袁绍围在山中将近四个月,山上的树木没有一棵有树皮,山中的林子没有动物。他至死都不敢相信,从半年前就已经联络的黑山军援兵,一直到七八月才来,而且还未出常山就又撤去。 巍峨峥嵘之巅,那大汉笑得格外得意。一旁的褚飞燕却紧皱着眉头。 “兄弟,你为何如此的不高兴?” “大哥,我们如此,是不是有些薄情寡义了?若是天师知道,又该如何回应?” “天师?薄情寡义?当年我黑山军出生入死,战功和财宝却全是黄山军的,我们替大贤良师抛头颅、洒热血时,他连毛都还未长齐。我,只是为死去的那些兄弟们讨回一个公道罢了!要不是周仓那一跪,我还赚不到陆放为此出面。哈哈哈哈,他还天真的以为,能够执我等头颅,指东便往东,指西便往西。如今,天下黄巾尽归于我黑山。黄巾在哪里,太平道就在哪里。” “大哥,当下我们又该如何?兄弟们越来越多,太行山也会不够我等纵横啊。” “兄弟,你觉得袁绍和公孙瓒谁比较强?” “当然是袁绍了,当年他就是天下诸侯公认的盟主,如今公孙瓒又被他打败,于毒他们……也死于他手,可见一斑。” “非也!” “愿闻大哥述其详。” “公孙瓒有白马义从数万,当年两人大战之时,这批精锐并没有用上,其次,公孙瓒为人大义,不像袁绍一样只看出身,你速令杜长领一队人马前往相助公孙瓒,接下来,咱们也做一场指点诸侯的好戏!” “遵命!” 陆放是第三年的春天回来的,他回到云石村时,还是那一身白衣,容貌却老了几分。 徒儿们一见师父,皆是上前簇拥,只是陆放心情不好,声音冷淡,话也不多。 见得师父回来,一同上路的常惠封常师伯却不见行踪,徐虎难免忍不住好奇的话头。 可是刚问出来,陆放就莫名其妙的发了一场大火,不仅如此,还把三个徒弟都赶出了大宅,一个人躲进了这“深宫内院”当中。 三人被拦在门外,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六只眼睛眨巴着都不知道所以然。 “师姐,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啊……” “沁哥儿?” “可能师父和师伯闹不愉快了,你啊你,嘴真多。” “我……我哪知道啊?” “好了好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刘沁……” “师姐,我家那里破得不行,你是知道的,今晚就委屈你去虎子家啦!” 徐虎一听,高兴得不行,正要开口,陆月蓉却道:“你们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一会儿,看看爹爹到底怎么了。” “我陪着你!”徐虎道。 “不用了,爹爹正在气头上,人多了反而不好,你回去让大娘多做一些饭菜,客栈还没有送食物来,家里也没东西了,爹爹应该还是饿着肚子的。” “哦……好,好!” 徐虎猛一点头,对着村里就跑,刘沁慢悠悠的走在前头,莫名还被他吓了一跳。 “二蛋,你个憨!”见他不回话,连忙又喊:“你赶着去投胎啊,等等我!” 可是徐虎还是仿佛没听见一样,双腿如风,不要命一样。 “娘!” 远远就听见喊娘声,刘沁不禁摇了摇头,莫名眼神黯然,转身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离那个家越近,他的心里就会越沉,越近一步,越沉一分。 “吱呀!” 破柴门缓缓打开,屋子里一片昏暗,刘沁的家里一直都是摆设简单,记忆之中,他一直都很少来这个叫做家的地方。小时候,自己一直都是和徐虎挤在他那间破屋里,后来拜到陆放门下,虽然只隔着里许路程,却还是很少回来。 家,家是个什么东西? “爹?”刘沁生疏的喊着这个称呼,屋里却没有人回答。 冰冷的炕,破旧的木桌不曾加以修饰打磨,就连锅瓢碗盏用的还是以前用的那些。 木桌上摆着一些字帖和书籍,凌乱不已。伸手拾缀起来,却见那上面写着:沁儿两岁,会叫爹了……沁儿四岁,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个喝醉的老廋…… 刘永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那次村里来了土匪,为了村民,他被斩去右臂,如今还是一个人生活。他救下村民,换来的却不是感激,而是日渐的疏远,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家的旁边住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樵夫。附近的村民们每每窃窃私语:那不是樵夫,而是杀人比屠夫还要冷血的刽子手。 刘永不曾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如果没有看到这些,刘沁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把所有东西都藏了起来,包括对儿子的爱。 沁儿五岁,脾气特别像你,倔强得要命,有幸拜入了陆先生门下,今后,肯定会成为一个有担当,有魄力的大丈夫……今年沁儿十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沁儿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虽然爬上房顶就能望到大宅,但是我也不敢去找他,我们有很久都没有吵架了…… 字到此处,戛然而止,父亲是左撇子,写出来的字却工工整整,就像他的为人一样,规规矩矩,端端正正,不屈不挠。 第十七章 子孝父慈扛柴乐,清晨仙师义赠药 第十七章子孝父慈扛柴乐,清晨仙师义赠药 刘沁擦了擦莫名湿润的眼角,踏出门去。 刘永在村头的半山上修了一座柴棚,刘沁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慢慢的向着柴棚处靠近,心里不停的揣摩着两人见面的场景。 远远便见一独臂人扛着一捆绑得夸张的柴禾,看着他,半晌,刘沁才喊出那个称呼。 “爹。” 刘永佝偻着身子,头都快埋进了土里,听见呼声,赶忙抬头,莫名就是一怔。 “你怎么来了……不去好好练功?” “师父回来了,放了一天假。” “放一天假也不能荒废啊,你不知道,琴不弹,弦腐朽……” “刀不磨,刃生锈……” 刘永没好气的看着这倒霉的儿子,他就站在你面前,也不哭,也不笑,让你莫名其妙的就想搞上两拳,踹上两脚。 “爹啊,不是跟你吹,我在师父门下学艺的这四年,能打你两个!” “咳咳,你……”差一点,刘永那粗话就开了出来。 “你看看你,扛着这么多柴禾呆站着也不累,给我吧!” “你扛不动……” “别瞧不起人了!” 两父子争执了一阵,最后这一捆夸张的柴禾还是落到了刘沁瘦小的肩膀上。 刚一上肩,刘沁便觉得自己仿佛背上了一座大山。可是猛然又是一轻,才知道是父亲在后面扶着。 “怎么样,不吹牛了吧?” “谁吹牛了?” 当下两父子摇摇晃晃的走上大路,向着徐大山家走去。徐大山说过,柴烧没了他会自己到半山来取,可是刘永不曾让他来取过一次,因为他家院子里堆着的柴禾就永远都没有烧完过。 “刘永,你个憨货,那娃才多小,你就让他扛那么大捆柴?” 刚到徐家门口,徐大娘那粗嗓门就喊了开来,一瞬间,刘永就变成了一个猴屁股脸。 怎么就忘了这茬呢?这娘们,谁惹得起? 刘沁本想解释,一见这情况,眼角一扬,当即哭道:“大娘,我爹他虐待我,我不扛他就要打!” “你个信球……” “你才信球!” 这时,徐大山也两大步跑了出来,两夫妻连忙把刘沁身上的柴禾卸下,见他没事,这才把刘永围起来进行双簧教育。 可怜刘永这么一个铁铮铮的大汉子,活了这么久,啥歪门路子没有见过,今天竟是被这小兔崽子给阴了一把。 想想,越想越气,想想又越想越觉得好笑。 “你上哪儿去啊?” 徐大娘正对着刘永进行思想教育,斜眼却见那徐虎端着个大碗装满了肉往外面跑。 “给师父送饭去!” “你个兔崽子,有师父没娘!” 说完,三人当即愣住。 “先生真的回来了?” “嗯!”刘沁点头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发了很大的脾气,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可能是生意不景气吧,不要乱议论师父,知道吗?” “知道了!”刘沁笑道。 于是乎,这场闹剧这才缓缓落下。 徐虎脚下像踩着轮子一样,不一会儿就跑到了陆宅前。一见那身影还伫立在老地方,脸上顿时就挂满了憨笑。 “师姐!” “你笑个什么劲啊?”陆月蓉也是被他笑得心里发毛。 “你看!”徐虎一边说一边用那筷子翻着碗里的东西。 这碗里八分肉,一分菜,米饭就只有一丢丢。少得可以忽略不计。 “好东西吧!” “咦!”陆月蓉嫌弃的倒退了两步,笑道:“你来敲门。” “嗳!”答应着,他伸手就锤在了大门上。 “砰、砰、砰……”一边锤一边得意的大喊:“师父,师父,快开门啊,我……我和师姐给您送饭来了!” 越敲,那脸色就越沉,越喊,那声音也就越低。 “师父这是怎么了?” “你先回去吧……” “这怎么行,师父应该是不饿,要不你先吃了吧。”说着,徐虎把那一大碗肥肉递到了陆月蓉眼前,吓得陆月蓉急忙连退了两步。 “我不饿。” “那我陪着你等吧。” “唉……好吧。” 两人坐在门外的石板上,不远处就是三座小小的“云石山”。日头渐渐西坠,不一会儿一弯浅浅的月牙也挂到了天边。 “师姐,你还不饿吗?” “不饿。”陆月蓉摇了摇头,脸上全是担忧的表情。 “要不,我……我先吃一点?” 听着这话,陆月蓉不禁双眼翻白,没好气的说:“吃吧吃吧。” “哦。”徐虎仿似得了赦令一般,筷子夹起一块大肉,飞快的直往嘴里送。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娘做的肉就是好吃!” “咦呀……”陆月蓉又往旁边坐远了一些,脸上全是嫌弃的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差不多半个来时辰吧,刘沁也从竹林后跑了过来。 “你们俩在这里干嘛呢?” “我……我等爹爹。” “我给师父送饭啊。” “饭呢?” “呃……被我吃了……” “咦,你啊。大娘叫你们去吃饭了!” “哦。”徐虎咂咂嘴抱着大碗站了起来,刚想走却是想起了陆月蓉。 “师姐……” “走吧,先吃了饭再来。” “嗯。” 陆月蓉也是有些饿了,何况这旁边还坐着一个大碗吃肉的浑货,谁知道他是真的吃啊……自己即使饿,也不能说分一杯羹的话头啊。 缓缓回到徐家,三人自从拜入师门之后,还是第一次整整齐齐的回来。 徐大娘把家里好吃的全都做了,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就好像是过年一样。 刚吃完饭,便即拉着陆月蓉长长短短的问,欢喜了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话头,不欢喜的,三两句便满实满在,所以父母长辈才有这么多话吧。一直问到月头上晚,一直问到众人歇息。这些年来,她太想念这个女儿了,虽然就只隔着一里地,可是这一里地他就像是一里厚的牢笼,她望得见,却是摸不着。如今见着了,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就流淌了出来,这些话太多了,多得满满的盛在心里。 “陆家着火了……陆家宅子着火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出了声,徐、刘两家人跑出来时,就只见一道青烟升在竹林上空。 “爹!”一声大喊,陆月蓉冲出人群,快步跑去,徐虎一见,也是顾不得惺忪的双眼。 “沁儿,快去拦着他们,我们马上就来。” “是。” 三人一前一后的跑,村民们拿着水桶也跟了上来。不一会儿,那竹林后的小溪就被舀得断流。 待大伙提拎着水赶到陆宅时,却只见那朱红色的木门大开着,闯将进去,便见陆放零散着头发坐在庭院里。 他的身前燃着一大堆篝火,周围摆着无数胡乱摆放的药匾、药箱,有些是空的,有些是装满的。此时,他正时不时往柴火里面添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轻轻一嗅,便只觉整个陆宅都笼罩在一片奇香里。 “陆先生……”刘永和徐大山跑上前来,他俩在村里,算得上是能说上话的人了。 “刘兄,徐兄,大家都来了啊……让你们担心了。”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傻孩子,不要担心,师父昨夜心血来潮,研制了一味驱蚊赶虫的良药。” “爹……” 陆月蓉奔跑过来,一头扎进了陆放的怀里。 “乖啊,沁儿,拿水把这柴火扑灭,取这些柴灰包在布囊里,便能达到驱蚊赶虫的妙用,招呼乡亲们分了吧。” “是,师父!” 陆放笑了笑,扶着陆月蓉往后让了一些,就看着村民们把这堆柴火熄灭,瓜分,分得一干二净。更有甚者,恨不得连那地上铺着的石板都刮起一层皮来。 第十八章 突如其来练弟子,刘沁不解逃出门 第十八章突如其来练弟子,刘沁不解逃出门 待把村民们打发了之后,徐大山和刘永才围了上来。 “先生,您这是……” “两位兄弟不用担心,陆某无碍,今后就安生的生活了,不去了,不去看了……” 两人听得满头雾水,却是不知再从何问起。 陆放如他所说的一样,安生的留在了村里。每日里也不再督促弟子们练功,琴也高高的挂到了梁上,落了一层灰。 他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整日渡步在院子里,就像是一棵无根的浮萍。见他如此,徒弟们的功夫也渐渐地懒散了起来。刘沁还稍微好一些,徐虎则是时不时就偷懒,陆月蓉不喊他,他就能睡到太阳下山。 这段好时光一直持续将近半年,秋天的风吹黄稻穗的时候,那久违的琴声也突兀的响了起来。 琴声起伏不定,彷如一条江河,奔腾,去往心与梦的方向。 “师父早!” “站住。”刘沁和徐虎勾肩搭背的正想像平常一样离去时,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止住了脚。 “练功,师父,去练功……”两个徒弟怯意并露,四只眼睛贼眉鼠眼,脚下想走又不敢走,模样十分好笑。 “哦?兵器呢?” “今天……今天练拳脚……”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八月中秋,城里不仅来了戏班子,还有许多花花绿绿的玩意,两人为了今天从很早之前就打好了主意。 “是吗?为师好久都不曾督促你们的功课了,来,打开来。” “叫你们平时不好好的练功,偷懒,惨了吧。”这时,陆月蓉也做着鬼脸走了过来。 “呃……”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 “怎么了?” “来吧虎子。” “来!” 当下两人也顾不得面上火热,你一拳我一脚,虽然打得呼呼生风,但心中分暇,难免就招不达意,式不成全。 看了七八招,陆放轻轻一哼。只见他放琴起身,倏忽一下过来,左掌右开,右掌左开,轻而易举的就把两人推得连退了两三步。 “就你们这样的,也配叫做拳脚?” “我……” “来,你们两人对我。”陆放做了一个起手,示意两人出招。可两人站了半天,却是一动不动。 “看好了。” 话音刚落,陆放就仿佛一只大鹞子一样袭向了刘沁,情急之下刘沁连忙架臂身前,意图格挡。 见他如此,陆放手上加力,轻轻拂来,便只见刘沁噔噔噔噔一连退了七八步。 将之震退,陆放也不追击,回头一掌,正好拦住徐虎从背后打来的猛招。 那拳头携风而来,刚一接触,却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惊不起一丝波澜。 “啊。”一声呼,徐虎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这就是我陆放教出来的弟子了吗?这三脚猫的伎俩,出去说出来我陆放还丢不起这个人!” “师父……” “再来!” 眼见陆放动了气,两人也是拿出了真本事。 当下二人一声大喝,左右夹击,拳来腿往,规规矩矩。砰砰碰碰一阵乱响,两人却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也是到处疼痛,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哭,就会知道哭,以后在江湖上打不过别人了,也用这哭哭唧唧的招术吗?不许哭!” 一声虎喝,眼前的恩师仿佛不再是那个熟悉的慈祥的人,陆月蓉也悄悄的躲在梁柱底下,脸露不安的看着。 徐虎狠狠地擦了擦眼角,咬着嘴唇站着。刘沁却是一甩头朝着门外跑去。 “站住!” “我不学了!” “刘沁!”陆月蓉准备去追,陆放却伸手将她拦住,喝道:“不学就不学,我陆放还不愿意教你这样的朽木!” “爹……” “你们两个,两个时辰的马步!” “是!” 看着勃然大怒的陆放走回屋去,陆月蓉这才回头来看了看鼻青脸肿的徐虎。 “虎子,疼不疼?” “不疼!” “你啊,还硬撑呢。” “就是不疼。”一边哽咽,那眼角的泪水也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两人并排着马步在院子当中,秋风拂来,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也渐渐地变得麻木。 “沁哥儿怎么办?” “你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他是我兄弟!” “呸!” “真的,当然你有事了我肯定先帮你。” “等爹爹的心情好一些再说吧。” “好吧,到时候你可要多多的说一些好话啊。” “知道了。”陆月蓉没耐烦的回话,她何尝又不担心呢。 刘沁一口气跑到家里,越想就越觉得委屈,想得委屈,那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一头钻进炕上的烂被子里,顿时呜哩呜啦的哭得就像是一只小猫。 从小到大,虽然和父亲不对眼,但也不曾遭受过如此的毒打,如今躺在这床铺上,就感觉脸疼、背疼、手疼、脚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刘永是披着月亮的时候才回来的,这家里虽然有锅碗瓢盆,但一个月也用不上几次。 徐大山就像是会算卦一样,每天刘永刚走到村口,他就跑了过来,然后不由分说的就把刘永拉到了自己家。 今天也是如此,两人如平常一样酒后欢散,看着那大开的破柴门,刘永心头一凉:不是偷到老子这个穷光蛋的头上来了吧? 想着,背在身后的柴刀也被他握到了手中。走进屋来,借着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只见得炕上是躺了一个人。 “沁儿?” “爹,你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 “今天……今天师父吩咐休息一天。” “哦。吃了吗?” “吃了。” “你先睡吧,我……我……我洗个脚。” 洗脚,多少年没洗这玩意了…… 月光下,刘永哼着小曲,径直打了水坐在大门外,脸上,挂满了弥勒佛一样的笑意。 不过这“弥勒佛”第二天就驾云远去了。 两父子对坐在这木桌上,大眼瞪着鼻青脸肿的脸,小眼瞪着桌子,莫名其妙的数着上面的纹路。 “先生打了你?” “嗯。” “为什么打你?” 没有答案的问题。 “是考核武艺吗?” “嗯。” “徐虎呢?” “还在那里。” “那你怎么回来了?” “不学了。” “呃……”刘永没来由的一阵鬼火腾起。 “先生不要你了吗?” “不是。” “你自己跑的?” “嗯。” 两父子突然又沉默了下来,这一沉默,和曦的日光也慢慢的漫进了破陋不堪的家里。 “走吧。” “嗯?去哪?” “不学就不学吧,去和我打柴,总得有些谋生的手段不是,以后我走了,你总得靠着自己……” “哦。” 刘沁特别的奇怪,难道不应该是狠狠地骂自己一顿,或者是打上一顿,然后逼着自己去磕头认错吗?他奇怪的看着父亲,看着他把柴刀珍而重之的别到裤腰上,把绑柴禾用的绳索卷到肩上。 两父子别扭的出门,别扭的走出村子,别扭的走在进山的小路上。一路上,耳旁就只有各种奇怪的鸟鸣。 “嘡、嘡、嘡……”山林里回荡着柴刀砍在树木上的声音,没来由“喀嚓”一连串乱噪,一截木头就掉落下来。将之往边上一放,这玩意就叫做柴禾。 砍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刘永就把刀一递,眼神示意刘沁出马。 “当、当、当……” 不会砍柴的人,出刀都会有这种反震之力,不肖片刻,那手就会被磨出水泡,把那水泡一抠破,啧啧,那滋味,哎呀呀…… 山林闷热,还没到中午,刘沁就累得满头大汗,不仅如此,只要汗水一渗到手上新磨破的水泡伤口处,嘶……他就会嘶一下。 不过他还是咬牙坚持着,脑子里一直都是昨日的场景。为什么自己会打不过师父,是因为他的武功高强吗?那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练武呢?即使打不过,也不会输得那么惨啊? 想着这些,他又飞快的摇着头,不行不行,我已经不学了,以后就砍柴,父亲砍柴活了一辈子,难道我就不行吗? 砍柴,这是人干的活吗?砍什么柴?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面好混乱,这小小的年纪为什么要承受这么沉重的负担。 第十九章 慈父引领跪府上,严师采药道乾坤 第十九章慈父引领跪府上,严师采药道乾坤 “歇一会儿吧。” “哦!” 这一句比那皇帝老子的赦令天下还要能给人带来幸福感。 坐在树荫底下,吹着凉爽的山风,砍柴,砍个毛线葫芦球…… “沁儿,累不累?” “累。” “那回去跟着师父好生习武?” “不去。”虽然心里想,但为了面子的事情,那可是仅存的尊严。我还剩下什么啊,就这点虚荣的东西了,再不悍死守护,我还有什么? 刘永站了起来,把周围散落的柴禾收到了旁边,然后拎着柴刀走到了空地正中。 “当年,刘家刀法乃是虎堂一霸,你爷爷手持一刀,便可得三十六路渠帅夸赞。喝!” 说着,起手左,刀如扶风,绵绵不绝,一招连贯一招。 “刘家刀法讲究快如闪电,力如山岳,只要出手,便没有回旋的余地。至刚至强,所向披靡!” 刘永一套刀法三十六招,耍得行云流水,如臂使指。 “只可惜我学艺不精,不及爷爷的三分之一,这才被歹人斩去一臂。假使一天,你亲近的人被人所威胁,你爱慕的人有生命危险,你拿什么去救他,去保护他?那时候你会不会后悔,假如当初我肯勤奋努力用功的话,今天会不会就不是这个样子。孩子,不要等到有朝一日的时候,除了眼泪就只能后悔当初。” “爹……” “回去跟师父认错吧,以后好好的学好不好?” “好,爹,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学!” “乖儿子,男儿流血不流泪,有泪不轻弹,知道吗?” “我知道了,沁儿知道了……” 两父子紧紧地抱在一起,刘永也止不住眼睛发酸。 日头被风吹得逐渐向西,村民们第一天见到刘樵夫空手而归。两父子对着陆家大宅而去,一路载满了霞光。 走进大门,转过屏风,便见得徐虎和陆月蓉正在院子中对招拆招,上下翻飞。 “刘沁!” “沁哥儿!” 三人正想喜悦一会儿,陆放却是阴沉着脸,从那屋里走来。 “继续!” 喜色在两人的脸上飞快划过,转眼又打在了一起。 “陆先生,小儿昨日……” “打住!”陆放道:“令郎已自负盛名,不必在陆某这里大材小用。” “陆先生,都怪刘某教育不佳,此子才心高气傲,还望先生大人不记小人之过,原谅他这一次,他一定好好侍奉,刻苦学习。沁儿,快给师父磕头认错。” 说着,刘沁也听话的跪了下去。 陆放一看,轻哼一声,道:“陆某人才疏学浅,有何德何能传授于贵子,还是请回吧,陆某承不起这么大的礼。” “陆先生,孩子一时不懂事,千错万错都在父母,陆先生对我家大恩,刘永没齿难忘,还望先生成全孩子,令他能有一技傍身,不再像刘永一样砍柴为生啊……”刘永说着,声泪泣零的也跪了下来。 如此一来,陆放脸上的“气愤”顿时消散一空,正准备把刘永扶起来时,一旁的刘沁却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大喊:“师父我错了,师父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学,师父我错了,我一定好好的学……” “咚咚咚”一阵响,那额头便满是血污。 “混账!”陆放一声大喝,伸手就把他拉了起来,就像抓小鸡子一样。 “师父,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学,再也不跑了……” 看着这张眼泪鼻涕与血混得一塌糊涂的脸,陆放的心也终于软了下来。 “蓉儿,快带沁儿下去洗把脸。” “是!”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了。” “你也快起来吧,此生既已脱身世俗,又何必再来这太平道里沾染荤腥?” “还望先生成全。” “今非昔比了,大道,已经死了……” “只要先生在,大道就在。” “回去吧,你既然求太平,陆放便传太平。” “多谢先生。” 春秋轮回,一年又这样悄然逝去,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陆放一直都不曾离开过徒弟们,每日悉心教导,每日……魔鬼一般的修炼。 三人不曾停止,三人不曾偷懒,即使流着眼泪,嘴巴里也叫喊着不疼。痛苦与收获永远是成正比的,努力就有希望,坚持就有收获。每每在那古亭宽阔的草坝上施展开来,便再也看不见以前那些稚嫩的把式。 冬结春来,正是进山寻找回春草的好时机,陆放说过,回春草滋阴补身、强健筋骨、养心安神,乃是错过了这个时节就没有,不可多得的宝贝。 于是在一个清风正好拂面的早晨,三个弟子就迷蒙着眼,背着背篓跟在了陆放的身后。 从天方鱼肚儿白,一直走到了艳阳高照。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程,只知道那山脚之下到处都难见人家。远远望去,这边是山,那边也是山。 “师父,师姐,渴了吧!”徐虎从后面远远地就喊了上来,刘沁站在不远处,吹着山风,春日里的太阳格外温柔,像多情的大姐姐,不妖不厌。 “徒儿们,你们看那座山,像不像是一位守关的将军。” “是啊,爹爹不说,还真想不到哩。” “那山耸立在那里,千百年不曾改变,坚持它的就是它的道义。” “师父,那那一座呢?” 徐虎指向了旁边稍矮的那座。 “那座就像是它的副将,没有它的支持,旁边的将军也只能轰然倒下。” “所以说它们两个舍弃哪一个都不行。” “是啊,蓉儿,你再看那些白云。” “它们漂浮着好像是无根的浮萍。” “浮萍自有它要去的地方,这些云会聚到某一个地方,然后下雨,再到另一个地方聚集,这些坚持着它们的力量,也是它们的道义,也就是信仰。” “师父,那我们呢?”徐虎问道。 “你不是常常都咬着牙坚持练功吗,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我……”他想说是为了保护陆月蓉,可是这个情景是不好意思说这样的话的。 “弟子想在将来保护弟子想保护的人,帮助弟子想要帮助的人。” “嗯,这种想法就是你的道义,就是你信仰的力量。” 听得此话,刘沁暗想,那坚持自己的又是什么呢?那一跪的屈辱?当时,父亲那一跪让他所剩的那一丝自尊破碎,让他有一个念头,不学成一身好武艺誓不为人。这种念头也是自己的信仰吗?是的,父亲是自己的牵挂,我此生将要去保护他。 “你们要领悟这种信仰,坚持它,它就会给与你无穷无尽的力量。” “谨遵师父教诲!”“谨遵爹爹教诲!” “一草一木,生有天运,死有地运,在生长的过程中所遇到的事情,我们称之为人运,万物如此,人亦是如此。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天与地的命运是不会改变的,能够改变的便是中间的气运,也就是人运。好的东西,我们称之为善,坏的东西我们叫做恶。从善而弃恶,谓之太平人,善者善与之,大善也;恶者善与之,不善而弃之,大善也;知恶而不为,上善也。真者执其道,无以察其心,真无,道之根本也……” 师徒四人随意坐在林荫之处,你问我答,不解之处又反复推敲。陆放讲得格外的仔细,徒弟们也听得特别的认真。 “万物之华道之象,其实炁之运,炁者,道之徒也。九极八荒七海,气生烟云,云落为雨,雨润草木,草木蓄牧,牛马为肉怪所食,寿正或夭,化为尘土,轮回,道之作。大道两仪,阴阳对冲而有中,中气调和,四时运转,弱及华,华而耀,耀而争,争及灭,归元又复……炁分强弱,弱者匆匆,恶道之;强者缓缓,善道也。卒进道统,继而修行,终入第三……人以利己称为益,害己则为恶,善恶,人定之。美丑,高低,前后,有无,皆人定之……” 他们白天传道,夜晚打坐,一直到背篓里的干粮吃完才打道回府。于是乎进山大半个月,却是连一片药草都没有采回来。 虽然没有一丝收获,但三人的身上莫名的有了一种无形的气质,这气质使得他们在人堆里也能让旁人察觉特别,觉得亲切,又远远观之。是谓信仰之力,浩然正气。是谓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也。 第二十章 常道友三拜陆府,小药房重归于好 第二十章常道友三拜陆府,小药房重归于好 晨光吹古亭,竹林风伶仃。 繁夏孤蝉躁,瑶琴赋长卿。 这夏天的脾气若不是太过炎热,那定是极好的一个时节。看去,繁花似锦,绿草如茵,柳条枝展,纷纷扬扬如情人的青丝璇绕。 古亭里,琴声悠扬;草坝上,奋起汗水如雨,正青春少年,手执刀剑,英姿飒爽;窈窕淑女,一声清咤,那边响起,风已带到这边。 “师父,爹爹!” “嗯,还行,今天就这样吧,过几天就是清明了,你们跟着马车到城里去买些祭祀用的物品吧。” “多谢师父,爹爹真好!” “不要玩得太忘乎所以啦!” “知道啦!” 三人当即兴高采烈离去,陆放也摇了摇头收起瑶琴离开了古亭。 这是常惠封第三次来见陆放,两人见面时,莫名有了一些生疏。 陆放站在竹林边上,常惠封站在陆宅门口,半张着嘴,好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称呼。 “师弟……”半晌,他才喊了出来。“别来无恙吧?”可能他在心里尝试着演练了一些见面的场景,可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师兄,好久不久。”陆放笑了起来,好久不见啊。 池塘上面也修得有一个小亭,这边蚊虫太多,陆放便很少来此。 两人坐在亭中,身前的石桌上纵横十九条,正是一盘崭新的局。 “皇甫嵩和朱儁那两个老贼,在上个月的时候接连病逝了,师弟还不知道吧?” “愚弟苟身在这小山村里,又哪里知道这些天下大事。如此,也算是了却了师父的心愿……” “唉,生不能杀此两贼,此生之憾也。” “师兄无需神伤,师父常言,善者善与之,恶者善与之,他老人家又怎么会在乎这些事情呢。何况这些和道义相比起来,只不过是蝇厘蚊翼罢了。” “唉,当年愚兄也是被张牛角那厮诓骗,没想到啊,他竟然会弃道义于不顾,置兄弟们于水火之中为之取栗。师弟怨恨于我,常惠封没有怨言可说。怪只怪常某肉眼凡胎,不能洞察那些人的险恶心肠。” “既然太平道已死,师兄又何必执着,过些天就是清明了,你且留下来,咱们一起为师父扫墓吧。” “愚兄恭敬不如从命。” 晚春浅草落荒芜,寒家子弟四海游。 未及故愁乡人土,迎风白绫空忧悠。 那矮矮的坟头,杂草荒芜,谁曾想得到,这里面埋葬的人,乃是当年那个举着大旗,号令九州贫苦,一心想要让穷苦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大贤良师。只可惜造化弄人,那些纯洁的心最终被金钱、美女、权利、欲望所染……如今黄巾贼兹扰百姓,祸乱州府,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师父,劣徒和师弟来看望您了,弟子不肖,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到您的坟前一拜。皇甫嵩和朱儁那两个老贼已经死了,你老人家终于可以安息了……” 常惠封在坟前哭得不成人样,陆放蹲在一旁,不停的往火堆中添着冥纸,一句话也不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山风拂来,带着纸灰四处飘洒,就仿佛世间世人思念的眼泪,不知要流落到什么地方。 药房里还是摆设单调,长长的案桌,硝阳石搁在一角,像是被丢弃了一样,一直都未曾被人触碰过的样子。 整整齐齐的药柜上还是写着那些俊秀的小字,粗略看去,陈皮、石斛、甘草、三七、龙须藤…… “师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经营着这些东西。” “权当是打发无聊的日子吧。” 陆放坐在案桌边上,常惠封却趁机好似无意的打开了一个抽屉。见那抽屉里空空如也,他的脸上不禁挂上了三分疑惑。 “师弟,不知这藤壶花怎么是空的?” “哦,这些药材有些需要暗藏,有些需要暴晒,有些又需要窖在土里,所以都不在这里,师兄要是好奇的话,明日我再带你去看。” “师弟你太客气了,愚兄也只是好奇,再说我也不通药理,给我看和对牛弹琴没有什么区别,哈哈哈哈。” 两人发笑,却是莫名有些尴尬。 “师兄真会说笑,分别这么些年,也没问师兄的去处。” 常惠封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笑道:“我还能做什么,自从知道张牛角的野心之后,你走没多久,我也回曹操那里去交差了。这些年,一直都在荒坟古墓里做一个泥脚的土夫子,这些有什么好说的。” “师兄,你精通阴阳堪舆,这丹方……”说着,陆放从案桌底下取出了一个木盒,木盒打开,便是那张记有丹方的帛书。 “你真的相信这世上能有使人长生的东西吗?” “咳咳。”常惠封轻咳一下,眼中精光一闪,道:“师弟,你我虽师出同门,但所学偏差甚大,阴阳玄理之事,不能说全真,也不能说是全假。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愚弟对于这个尚且怀疑,浅薄之学,不敢语怪力乱神。” “非也,然也,师弟能说此话,想是已大彻大悟。” “愚弟能有何悟,这方子落在此处,闲来无事,以聊孤寂,如今,经营多年,还是一事无成,为今之计,只好原物奉还的好。” “师弟这是作甚?师父当年再三交代,此物需交于你手,再说,愚兄不通药理,拿到此物,也像拿到无字天书一样,全然不懂。这次前来,愚兄厚着面皮,只求能够得到师弟的原谅,当年诓骗之过,虽是无心,但愚兄还是觉得自己罪该万死。更绝无占有此物之心,若师弟不原谅,不放心,常惠封只好就此离去!” 听得他说得决绝,转身欲走,陆放连忙将他拦了下来,拱手鞠身话道:“师兄怎如此气性,你我不是外人,那丹方于你于我都是一样,愚弟哪里又有怪罪师兄的意思?即使有,也不敢啊。” “话到此,常某也抛下了脸面不要,今日,但求师弟原谅当年诓骗徐州之事,张牛角狼心不足,愚兄还以为他真持道义,这才导致于毒身死,周仓不知所踪,几十万黄巾义士魂归他乡,我该死啊,要我如何面对这些兄弟,常某该死啊……”常惠封说着,竟是跪倒在地,陆放扶了半晌,这才将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扶将起来。 “师兄,逝者已矣,还请节哀,兄弟们九泉之下知道你的一片苦心,也会翛然安息的。” 良久,很久之后,常惠封这才平复了心情,两人又复谈了一些生活轶事。末了,常惠封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盒,那盒子包裹精美,刚一打开,就闻到了一股恬静的香气。 “这是……这是回阳草?” “正是。” “哈哈哈哈,师兄来得真是时候,愚弟寻此灵物足足寻了两年,两个春天都不曾见到此物踪影。看这品相,当是上成宝物啊。” “还是师弟识货,此物乃是在荥阳的一座古墓里所得,为兄打听多处,方才得知乃是方上所需。于是便借着这次名义,特来奉给师弟,略表薄意。” 陆放将此物不停的在鼻子底下嗅着,脸上格外的欢喜,欣赏了半晌,这才有意无意的笑道:“愚弟找了这么久,空空如也,一无所获,师兄一来,就带来了如此灵药。倒不如留下来,和愚弟一起集齐剩下的药材吧,是真是假,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愚兄不识药理,只怕是拖了贤弟的后腿啊。若是师弟不弃,愚兄愿意鞍前马后,听君差遣!” “哈哈哈哈……” 师兄弟二人当即一拍即合,纸帛长铺,一个研墨,一个挥笔,不多时便把欠缺的两百多种药材统统写了下来。这天底下,也许就只有陆放一个人知道,之前寻到的六百多种药材,全被他一把火焚尽,烧不完的,他便制成了驱蚊赶虫之物,送给了云石村的每家每户。 第二十一章 仙师又携彩云去,千里襄阳点迷津 第二十一章仙师又携彩云去,千里襄阳点迷津 自常师伯来了之后,师父又恢复了往日的笑脸盈盈,只是那眼神里时常有几分萧瑟,让人看了莫名奇怪,让人莫名想离他远一些。 刚过完端午,二人携手做了一堆“漆叶青黏散”分给乡亲们之后,又复踏上了“云游”四海的道路。 三人眨巴着眼睛坐在草坝之上,一个看着一个皆是提不起练功的兴趣。 “他俩这是什么毛病啊……” “都三个月了还是不见踪影。” “唉……练起来练起来啦。” “没劲啊……” “看来你是欠一顿毒打!” “来就来啊,谁怕谁……” 马铃“叮当叮当”的由村头而来,徐大娘端着木盆就痴呆在了门口。她望着那马车由远而近,再由近到远。隐去竹林多久,她还站在门口远望。眼睛,也逐渐的泛起了泪花。 “去看看吧。”徐大山不忍妻子如此,敲了敲烟斗,说道。 他这婆姨,刀子嘴豆腐心,那三个孩子打小就由她抚养长大,如今有了本事,相隔里许却是很少往来,也真是有些不太像话。 “嗳,我收拾收拾,别让娃子们看了笑话。” “又不是过大年赶集。” “你懂个屁!”徐大娘说完,把木盆撩在一边,径直回屋换起了新衣,不仅如此,更是哼起了久违的小曲。 “瞧把你这老娘们高兴得,没出息!” “你有出息,你有出息咋不去?” “咳咳,娃子们和你亲,娃子和你亲。” “那是当然,他们仨啊,可都不是我的奶水喂养长大的!” “是啦是啦。” 徐大山说不过她,这一辈子都说不过,看着这老娘们甩着屁股啪嗒啪嗒的像是去参加盛会的样子,他的嘴角也挂起了惬意的笑容。 徐大娘来到竹林边时,那马车也刚好卸完货物,准备回程。此时三个孩子正将那些米啊,面啊的东西往家里搬。 她一见,啪嗒啪嗒的就跑了上去。 “来,来,都别动,让我来,累坏了怎么办?” “大娘?” “娘,你怎么来了?” “我还不能来啊?”看着自己家儿子傻不愣登的样子,她伸手就是一个大暴栗。 “哎哟!” 看着徐虎紧捂脑袋,陆月蓉和刘沁不由得笑得开怀。 “大娘,您就歇着吧,我们来搬就好,有的是力气。” “不行,不行,你们还小,伤着腰了怎么办?” “大娘,没事!”刘沁脑瓜子一转,回头对陆月蓉道:“师姐,你先带大娘进屋。” “嗳,好!”小妮子当即笑盈盈的扶住了徐大娘,随后大娘长大娘短的叫唤。 没办法,徐大娘最吃这一套,一边走着一边高兴,那脸上,都笑成了一朵最茂盛的红牡丹。 “虎子,别装了,赶紧过来搬!” “你来试试?” “欠揍是吧?” “搬就搬,谁怕谁?” 相隔里许,却像是阔别多年的重逢,徐大娘拉着这妮子的小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这丫头从小性子就倔,啥事都藏在心里,徐虎看着,甚是怀疑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娘,我是你老人家亲生的吗?” “滚犊子,你个憨货!你是我在猪圈里捡的!” “哈哈哈哈……” 徐大娘都快忘记有多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她虽然生得粗枝大叶,但内心里也是一个十成十的妇道人家,妇人家,不就是担心子女有没有吃饱,牵挂子女有没有穿暖吗? 末了徐大娘硬是把这三人全给拉回家里,自己把头发一撩,一头钻进厨房哼起了小曲。 于是乎,隔三差五,几人也会回一趟家,每次回去,徐大娘都高兴得手舞足蹈,徐大山和刘永坐在门前,脸上都挂着高兴的笑容,这,才是小老百姓该过的日子啊,什么王侯富贵?也不过如此,人生啊,知足知足,恒乐也。 襄阳宝地,天高云阔,风清水秀,乃是不可多得的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常惠封和陆放在这江湖之中闲逛了五年,终于,是有幸踏入了襄阳。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五年来,经过两人的多方奔走,寻访乡民,再加上多方江湖小道的打听,除了骨中花和土太岁,其他的药材已是全然聚齐。每寻获一样,二人皆是开怀大笑,喜不自胜。如今来到襄阳,乃是听闻有一名仕隐居于此,所以前来拜会,盼望问询到一些药材的踪迹。 转过山头,可见水清清有一湖,船轻轻有一渔夫。荷塘对面,便是一处农庄。放眼望去,这湖上也就只有这一只陋船。 明明白白,想要过去,只有一法。 “老前辈,我师兄弟二人是前来拜访水镜先生的,还望行个方便。” 岸边常惠封拱手驻足,船上老渔夫浅浅的抬起眼来,咳了咳才道:“岂不知扰人垂钓犹甚搅人清梦罪过?” “前辈见谅,晚辈失礼了。” “咳咳,咳咳……”老人一阵咳嗽,真担心他从这船上跌落水中。 “水镜先生今日不愿见客,两位请回吧。” “这……”常惠封一时无招,正欲用强,陆放却悄悄的拦下了他,道:“晚辈见过水镜先生,常闻先生居于凡尘,不归俗世,今日见之,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 “哈哈哈哈,陆放不愧是陆放,却不知,阁下是从何处看出?” “常闻水镜先生性喜恬静,所以蓬庐里才没有人气,又得挚友相告先生就居此处,而且前辈年岁正符,这才斗胆乱猜。” “哈哈,老朽知你内力高深,却不知竟然能隔岸察色,那蓬庐距此将近百丈,阁下便能以目力、耳力及之,佩服佩服。告知老朽行踪的挚友,应该是那徐庶徐元直吧。” “正是!” “元直本是老朽得意之门生,有他相告,可知你们交情甚厚。你二人为何而来,老朽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老朽也曾立下重誓,不与太平贼子有所往来,二位皆是太平道人,还请不要强人所难,暂且回去吧!” “这……”常惠封自负阴阳堪舆,可是这两人说的话却犹如打灯谜一样,令人听之,玄之又玄,大为不解。 “前辈有规矩,晚辈自然遵守。陆放是太平道人不假,可师兄常惠封却不属于太平范畴,师兄精学阴阳堪舆,充其也只能算是个道家子弟。并且师兄不曾血手,还望前辈指点迷津!”陆放恭恭敬敬,再拜说道。 “唉,也罢,既然常道人精研奇门,便请上船来吧,老朽也有些奇门疑惑之处,还想请教一二。” “这……”常惠封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空的。 “师兄且放心前去,愚弟就在此处等候。” “好。”看了看那船头距岸丈许,常惠封提气便跳,扑啦啦仿似一只大雁,稳稳地就落在了船头。 刚落下脚,老先生就将那鱼竿往水中一划,紧接着小船就犹如一片荷叶一样朝着湖中心缓缓飘去。 小半日时光转眼即逝,那小船直把常惠封送到了岸边,他刚下船还未来得及道谢,那船已重新向着湖中飘去,船中人好像不愿意再见到他们一样。 “师兄如何?” “大道三千,先生却是没有指点方向,所言所论,全是道义。” 陆放有些失望,看来,自己的师兄已经被那长生丹方不能自拔了,或者,又是一些其他的外物,就像是当年的黑山贼……为了利益,为了金钱。太平道,在他的心里,看来是真的死了。 水镜先生乃是陆放的忘年之交,他哪里认识什么徐庶元直,今日到此,只不过是最后的挽留罢了。过了今日,便是黑子落局的时候了。 第二十二章 太行山旧人相会,寒月夜泣怀往事 第二十二章太行山旧人相会,寒月夜泣怀往事 眼下纵横十九条,黑白无悔落其中。 生门死地由阁下,一遭功成一场空。 两人在岸边伫立了良久,所想皆是失望。一个是对人的失望,一个是对物的失望。 “师弟,接下来该往何处?” “太行山脉!” “那不是张……” “我在那里还有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他也是精通医术药理,说不定,能知道一些消息。” “与其无头苍蝇一样乱钻,倒不如用师弟的方法,那咱们就去那里吧。” “甚好!” 当下二人不再停留,下了山头寻到坐骑,对着太行便往,一路上,马蹄飞快,风卷尘惊。 不到半月,二人就进入了太行地界,一路下来,到处可见荒凉的土地,毫无人迹的村庄。或有枯骨凉于古道,或有饥民苟且屋檐。 “师兄,当年师父一心为了百姓疾苦,如今,师父已去,这百姓仍是疾苦。” “唉,朝廷不仁,天下诸侯并起,如今曹操更是贵为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上演着指点天下之大戏。是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师兄,徐州那里盛产杏子,愚弟有好久都没有吃到了。” “贤弟为何突发奇想,哈哈,等此番事了,为兄陪你走上一遭便是,定然吃到你嘴牙酸涩。” “哈哈哈哈……” 两人正大笑之间,那路上却是杀出来一群黄巾贼,最前头,还有一衣衫褴褛,满面血污之人,想来是正被追杀。 “师弟?” “这些无道之贼,尽干些屠杀贫民百姓之事,动手!” 两人拍马落地,大喝着便杀入人群,出手皆是狠厉毒辣,只不过二三十招,十七八个黄巾贼就接连倒在了血泊之中,没有生还之像。 “多……多谢两位大……侠救命……救命之……”来人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仿似紧绷的弦得到了舒缓。 “师弟,这?” “便把他送到方才那个村子吧,我身上也正好有一些外伤之药。”看着伤者熟悉的面孔,陆放不由得在心头叹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许,这便是天意吧。 “也好!” 当下两人带着伤者原路返回不久前经过的村庄,这村庄里毫无生气,也不必担心有什么私闯民宅的罪名。 经过一番包扎,常惠封又从马鞍上取来了席子铺在他的身下,这才有时间烧起柴火,准备搞一些稀粥。 这人是第二天早上才醒转的,一夜里又是发烧又是喊冷,直把两师兄弟折腾得够呛。 “多谢二位恩公,多谢二位救了在下。” “你刚刚醒来,不必多礼,应该好生歇着才是。” “恩公大恩,还不知如何为报。” “江湖之中,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本就是平常之事,你若再客谦,我二人这就离去了。” “恩公说笑了,恩公不愿听,在下便不提就是。” “我这师弟就爱说笑,你不必在意。还不知,那些黄巾……黄巾贼为何追你?”莫名其妙的,常惠封说到黄巾二字时,却是看了陆放一眼,这才脱口黄巾贼。 黄巾贼,过街老鼠,祸国殃民之匪。 “唉……小人在山中也有一席半地,只是不满张渠帅处事之法,这才请辞离去,谁知道他当面打鼓背面敲锣,我刚走到半路,他就派来了追兵,若是没有二位,恐怕,恐怕在下也是命不久矣。” “哦,想来是兄台知道了太多机密,又久在大山之中,张牛角怕你向官府告密吧。” “恩公也知道张牛角之名?” “黄巾恶贼,人神公愤,张牛角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常惠封说起话来,终于是自然了一些。 “来,喝些粥吧,还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在下荆从算,恩公,我自己来。敢问两位恩公高姓大名,今后在下也好报答。”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贫道常惠封,这是贫道的师弟,江湖人称‘白衣圣手’陆放。” “陆放?那岂不是陆放,陆天师?” “哈哈哈哈,过去之事,莫再提也,天师一职,陆某早已交与旁人。” “属下见过大天师!” “既已出太平,何必又执迷不悟追寻大道?” “不敢瞒天师,愚人一直居住在大山之中,承蒙大道不弃,这才能获得心中安宁。” “你大伤初愈,还是先歇息着吧,大道之论,以后再言不迟。” “属下谨遵法喻!” “师兄,你先守着这位兄台,我去附近找一些草药,很快就会回来。” “好。” 傍晚时,陆放才珊珊归来,待入夜时分,他便取了一根白蜡,那蜡烛刚燃片刻,常惠封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见之斜靠在桌上,荆从算刚想说笑,陆放却是将一张人皮面具贴到了自己的脸上。 荆从算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当即心头大惊,就连呼吸都有些颤抖。 “荆兄,好久不见啊。” “樊阿,你是樊阿?常道长,常道长救命……” “你不必喊了,这乃是奇门幽罗香,就连大象闻了也只能倒地大睡,又何况是人呢?倘若没有樊某人的独门解药,任谁都要睡上个三天三夜才会醒转。” 听得此话,荆从算这才隐隐的闻到一些奇异的香味,可是自己又没有中招,不免疑惑道:“那我……” 陆放又指了指那碗还剩下一些的稀粥,笑道:“足下今天吃的,不正是樊某人的独门解药吗?” “樊阿,你要干嘛?当年……” “我不会杀你,何况当年要不是你,我又如何逃出牢笼?没想到,造化弄人,你我芒砀山一别,今日才重新得见。你为何要怕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山上干了些什么吗?你杀我族人,荆某只是想把你诓到山下杀之,只可惜你跑得太快,这才独身奔覆贼子险地,然而这么多年,却一直都不曾寻找到你,谁知道你当年上山乃是易容变脸,原来你才是那罪大恶极的黄巾贼头。” “哈哈哈哈,这么说来,等你伤势养好,便是取樊某人项上人头之时?” “哼,只可惜天公不作美。” “我刚从歹人屠刀之下救你,你就想要取我性命。果然芒砀守陵一族,全是荼毒人命之辈。” “你当年玷污圣女纯洁,本就是该死之人。” “我与燕子本就是情投意合,偏偏你们这群人,活生生的烧死了她,这么多年来樊某不曾上山寻你们的晦气,只不过是不愿提及伤心之事罢了。今日再见,杀你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轻而易举。” “哈哈哈,来啊,我荆从算要是眨一下眼睛或是动一下眉毛,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孬种!” “哼!”陆放甫然而动,瞬间就点住了荆从算的身前大穴,荆从算圆睁双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放把一枚血红色的丹药塞进他的口中。 “这叫噬心丹,倘若不能按时服食解药,你就会血气逆流,饱经痛苦,最后心脏血脉爆裂而死!好好享受吧!”说完,陆放便解开了他胸前大穴,大笑着踏出门去。 坐在村外枯树脚下,陆放的眼角却是流下了不知名的泪水,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当年唐周派刺客一路追杀,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逃进芒砀大山。芒砀山一直都是梁孝王刘武的家族陵墓,其中派得有重兵把守。这些人一直居于深山,自称守陵一族,祖祖辈辈都过着自给自足,与世隔绝的生活。 陆放的到来,就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泊。族中圣女不顾一切的反对将他留下,每日悉心照料,两人正是芳华之年,日久生情难免便越了逾距。 第二十三章 丧妻之痛噬心苦,幽罗香下定局开 第二十三章丧妻之痛噬心苦,幽罗香下定局开 这对于两人来说是甜蜜且幸福之事,可是对于守陵一族的族人来说,却是大不违之事。用他们的话来说叫做禽兽之合,有违祖训,有违天地伦常。守陵一族的圣女,就应该保持处子清白之身,直至老死。 事情败露之后,陆放被族人设计打得遍体鳞伤,囚在族中,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燕子被那群迂腐的野兽架在火架上,硬生生的烧成焦炭,烧死,就连那还未出生的孩子,也葬身于吞天巨焰当中。 陆放恨,恨自己无能,不能护得妻儿周全;他恨,恨这些人顽固迂腐。他将鬼神之事用在了祭坛,趁着老族长带着族中长老祭祀之时,用一根蜡烛将他们全部迷晕。 他一刀一刀的杀,就像是杀一群不会叫的牲口……可是还没有杀完,族中还有女人,还有小孩,还有那些巡山的青壮,光是这几个人的死,如何能减缓或是弥补陆放的丧妻之痛,他听了荆从算的方法,下山寻找更多帮手,屠尽芒砀。 下山之后他便直驱广宗,这些事情才被耽搁了下来。也不是他为了其他事情所牵绊,这么多年来,每每回忆如此,他便没有了力气。 燕子,燕子她愿意看到吗? 听着破屋子里传来的声声嘶声力竭的嚎哭,陆放的思绪也被缓缓的拉了回来。 “燕子,这一次我定然屠尽芒砀那群畜生,为你报此血海深仇!” 听得门外脚步,荆从算‘扑登’一下就从破床板上滚了下来,他拼命的爬,疯狂的爬到陆放脚边,用血淋淋的手抓着他的裤脚,大喊道:“杀了我吧,快杀了我吧,樊阿你这个狗贼,求求你快杀了我吧。” “我不仅不杀你,我还要救你,还要把你带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让你日日夜夜体会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你感受感受我多年来的丧妻之痛。”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荆从算一手抓着陆放的脚踝,一手抓着自己的心口,脸上鼻涕眼泪乱做一团,脏得糟糕。 “啪嗒!”一粒丹药被陆放扔在了脚边。 荆从算吞了一口唾沫,随即一狠心将之吞入肚中。那药刚化划开,身体的异痛瞬间就消失无踪。 “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了吧?” “你休想让我做出有害族中之事。” “你既知我是太平天师,倘若我手持太平令,百万黄巾贼一同踏上你芒砀山,你也阻挡不了我荡平守陵一族的决心。” “这……”荆从算茫然了,心想:既然你已有此想法,为何还要留我性命。 “我留下你的性命,只是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也不愿意看见族中老幼青壮被屠的事情发生吧?” “那你想让我如何?” “我这师兄,是你黑山军的人吧?” “他在山中被张渠帅称为天师,此番要我做戏,为的是带你到芒砀山寻找土太岁。” “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已经被长生之术蒙住了。” “长生?你拿荆某当成三岁小孩戏耍,在给我说笑不成?” “哈哈,常人谁又会相信?我二人寻到一千古奇方,相传乃是徐福东渡蓬莱所得,如今,就只差骨中花和土太岁两味药材。骨中花不知何物,但祭坛的那只土太岁,应该还在吧?” “那物阴邪难当,难道你们真是想要它?” “正是,待明日他醒来,你便告知,就言骨中花乃在梁孝王大墓之中。” “说这些对我有什么好处?” “倘若你听我指唤,樊某便饶过你族中青壮幼年,但那些老家伙,你得一一为我缚到座前,事成之后,我给你真正的解药,并保你当守陵一族的族长。但你若途中敢说一个不字,或是虚以委蛇,我便屠尽你族中上下,鸡犬不留。”说着,陆放由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摆在了他的身前,道:“这是缓解噬心丹的药物,发痛时便可食用一颗。” 荆从算接过小瓶,打开看时,里面只有五六十粒的样子。 “这点,怎够坚持……” “这噬心丹发作不定,放心吧,我会在你用完之前前来拜山的,你不会等多久的。” “唉……到时候还望你不忘誓言,饶过我族中青壮妇幼。” “陆放不曾错杀好人,也不愿伤及无辜,这一切全在荆兄身上。虽然我号令不了黑山军,但相信你也曾听说过黄山军,那些人,一直都是陆某的门徒。” “呼……”陆放临走之时,顺手卷走了桌上燃着的蜡烛,一切,又重归到黑暗之中。 荆从算感觉着自己背后的冷汗,久久都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三人便立到了村头。 想起昨夜的经历,荆从算的眼里便多了几分恐惧,再见到陆放的眼神飘过来时,他连忙故作几分镇定。 常惠封手抚颌下长须,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头脑之中空空如也,竟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荆兄,既然你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那咱们就在此别过,他日江湖再遇,还望保重。” “匆匆相遇,匆匆而别,若不是族中召唤,荆某还真想侍奉在先生身边。不知两位恩公,此番又欲往何处?”荆从算面色平静道。 “呃……” “足下有所不知,我二人痴迷丹方,此番前来,乃是想找一味叫做土太岁的灵药。” 眼看陆放脱口而出,常惠封想要阻拦,却已是来之不及。 “土太岁?可是常言所传道的‘肉灵芝’?” “是,也不是?” “不知先生何意?” “寻常的‘肉灵芝’动如龟旋,静如顽石;我所指的这个‘土太岁’,静如浮蓬,动如脱兔,是谓来无影,去无踪,坐山而居,群山皆是其身。” “不瞒先生,在下乃是芒砀山守陵一族的后人,在那大山深处,便有这么一个灵物存在,此物正如先生所述,本出现在山脚,却能突然出现在山顶,人追到山顶,却又听闻它由山脚跑出,端得是行踪不定,出其不意。” “哦,那物可是伸缩自如,通体泥色,取之烧来,瑟香里许?” “先生真乃神人也,正是如此!” “哈哈哈哈……”常惠封大笑道:“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哈……那敢问荆贤弟,可曾知道那骨中花?” “骨中花?常道长说的可是那种生在枯骨之上,以腐肉精血滋养,时常还会散发气味,诱食飞虫的一种奇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常惠封笑得开怀,陆放也是一旁附和,直把荆从算笑得莫名其妙。 “正是啊,师弟,太好了!” “是啊师兄,真是想不到啊!” “两位先生,不知是……”看得两人正自开怀,荆从算也不怎么好意思打扰。 “荆兄有所不知,我师兄弟二人为寻此物,几近寻遍九州,却没曾想到它们一直都在芒砀山中。” “师兄,切勿高兴得太早,还不知这两物在荆兄族中是否易得。” “也是,荆贤弟,我二人为了此物费尽千辛万苦之力,终是得偿所愿,还不知贵族是否愿意割爱。” “荆兄弟,那药材我们也不会全要,只需要拿一部分就好。” “对啊,对啊,是啊荆贤弟!” 面对两人的热情,荆从算也假装不知道实情一样,说道:“二位先生救命大恩,在下还不知以何为报呢,区区两味灵药,待我回到族中,自然双手奉来!” “哈哈,那好,师弟咱们马上出发吧!”常惠封高兴得手舞足蹈,正欲牵马上路,陆放却拦住了他。 “师兄莫急。” “如何不急,寻访五年不得所偿,今日定要行他个八百里!” “师兄,且听我说,咱俩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哩!” “还有何事能比得上此?” “丹方尚差丹法啊。” “呃……这……”听闻此话,常惠封犹如被冷水浇头,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 纵横十九棋开端,徐福后人先落棋 第二十四章纵横十九局开端,徐福后人先落子 “不知贤弟可有眉目?” “前些日子没有,今天却是豁然开朗。” “愿闻其详。” “不急,先回村子再说,师兄可信任荆兄弟?” “当然信任。” “那我们便拜托荆兄弟前往族中取灵药,我二人前去取炼丹之法。炼制丹药,乃需清净之地,到时候说不得还要在荆兄族中借上宝地一用。” “二位先生救我性命,此乃区区小事。在下这就回族中准备灵药,静待二位先生大驾!” “那就辛苦荆贤弟了!” “告辞!” “后会有期!” 荆从算快步离去,不曾回头,仿似要着急离开这是非之地。待他走远,二人也才上马,朝着云石村赶去。 熟悉的小路,熟悉的竹林,熟悉的一草一木。宅院门口堆着的是三座“云石”山,踏进门去,徒弟们都不在家,这个时辰,应该是在幽云山上“开采”石头。 两人坐在那纵横十九条的石桌上,屁股刚沾着石凳,常惠封就忍不急的问了出来:“师弟真有那炼丹之法的来路?” 也怪不了他,两人行了月余,一路上常惠封问了无数次,每次陆放都是吊着他的胃口,只把他整得茶不思饭不想,就连做梦时的呓语,也是在问:师弟,你当真有那炼丹之法的路子…… “哈哈,师兄啊,经营了这么多年,眼看大事要成,你怎么就突然沉不住气了呢?” “咳咳……愚兄这不是……愚兄,唉,让师弟见笑了。” “师兄可曾知道,当年徐福东渡扶桑一事?” “《列子·汤问》里记载,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当年,千古一帝秦始皇下诏令徐福带上三千童男童女去找的蓬莱仙岛,就在那归墟之中。” “是也,当年徐福有没有成功求到神仙之物,我们都无法知道。愚弟只知这扶桑长生秘方要诀共需要一千零一种药材,我俩历尽十五年,千辛万苦,方才勉强凑齐。当年秦皇病入膏肓,得此神方也不可能有大量的时间去找寻药材,即便找齐了药材,赵高和那一堆奸妄贼子也不会放过徐福。徐福拿到此物,回去成功交差和无法交差都是死路一条,与其引颈前往咸阳受死,何不自我孤独老死他乡呢?” “贤弟正解啊,愚兄怎么就想不到呢?那,那徐福后人……” “难道师兄忘记此物了吗?”说着,陆放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漆黑石条,正是那硝阳石。 “此物乃是长生丹的药引,徐福若将之留下,会传给何人?” “当然是他的后人了!” “哈哈,师兄不知,此物正是由徐福后人手中所得啊。” “啊?那岂不是……岂不是,哈哈哈哈,愚兄先提前恭贺师弟了。” “师兄啊,你我二人费尽心血,此番能得长生,非我一人之力,需我二人一同共往啊!” “愚兄恭敬不如从命也!” 云石村向来宁静,夜幕降临之时,更是四野无人,八方无灯。 浅浅的月光照耀在土石小道之上,徐大山家的房门却咚咚的响了起来。那敲门的声音不急不缓,就像是打更一样。 “老头子。”摇了摇身旁的徐大山,徐大娘便说:“好像有人敲门啊,你去看看。” “咳咳咳……”一串长咳,徐大山也只能自叹倒霉。 爬起身来探鞋下地,迷迷糊糊中竟是左右不分。 那门外的敲打径自不停,一往如常的不急不缓。 “来啦,来啦,别催了!简直是扰人清梦。” 一阵牢骚,终于是走到了大门。 那柴门方才打开一个缝,一件冰冷锋锐的物件便顶到了徐大山的脖子上。借着月光一看,顿时他就清醒万分。 那玩意,分明是一把杀气腾腾的匕首。 “胆敢出声,杀。”话声来自于面前之人,声音低沉、冰冷。 徐大山只好连连点头。 听得半天没有动静,徐大娘也牢骚道:“是谁啊,大晚上的?” “没什么,可能是小猫小狗罢了,快睡吧。”面前之人又低声道。 徐大山得了命令,此时小命就捏在别人的手上,他哪里又敢反抗。乖乖的就说了出来,虽然声音颤抖,但是他的婆娘尚在半梦半醒之间,哪里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走出来。” 虽然脚下不愿,但还是轻巧的迈出了大门。也就是一步的距离,却是走得艰难万分,好像是踏过了这道门槛,就像是踏进了地狱的大门。 柴门已经轻轻的关上,黑衣人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却还是紧紧的抵在他的脖子上。吓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喘,虽是抖擞,却紧紧的克制着。 “你叫徐大山?” “嗯。”这一回话,就好像是哭泣中突然哽咽一般。 “劳你走一趟了。” 黑衣人也不征询徐大山肯也不肯,拎着他的衣襟对着村外就缓缓而去。待出了村子,迈开阔步,疾驰如飞。一路上,徐大山紧紧的捏着拳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 半柱香时辰之后,黑衣人便将他带到了一座破柴棚。冲将进去,一伸手就将他推倒在地面铺着的枯草之上。 徐大山忍着疼痛不敢叫唤,一阵摸索,抬起头来,突然就大呼了一声。 “陆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只见不远处的角落里,陆放被浑身大绑,头发凌乱,满面鲜血,一身白衣也是被血液染得一塌糊涂。 “咳咳……对不住了……” “陆先生,恶贼,你将先生怎么了?”徐大山半跪在陆放的身旁,回过头来恶狠狠的对着黑衣人怒道。 这时,黑衣人也缓缓的解下了面罩,露出了他的面容。倘若刘沁他们在此的话,一定认得出。因为他便是那位官至发丘中郎将的道士——常惠封。然而徐大山没有见过,却是认不得的。 “咳咳,徐兄,对不住了,都是陆某无能,受不了这恶贼的毒打,这才将你招了出来。” 陆放是什么人啊,当年仅凭一人之力便可击退数十悍匪,如今在此人面前竟会落到如此下场?难道此人还胜过陆放不成? 想到此处,徐大山的心就凉了半截,正欲问是何因由时,那黑衣人却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黑黢黢的石头扬到他的面前。 “这硝阳石可是你家家传之物?” 听到此话,徐大山不由得看了看陆放。 “徐兄有所不知,这硝阳石可是一剂奇药的必须之物。这恶贼也不知从何打探到的消息,竟追杀至此,将我打伤,若不是,唉……”陆放缓缓地说着,气息却是比刚才平稳了不少,隐隐的还有一丝丝激动藏在里面。然而心急如焚的徐大山却是没有听出言外之音。 “正是,此物只不过是小孩玩耍的石头,当年陆先生看中,小老儿便送给了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请你不要为难先生。” “哈哈哈哈,少给老子装糊涂。小儿的戏耍之物?你可知道,此物乃是徐福从蓬莱仙岛所得?” “不知道,徐福是谁也不知道。” “哈哈……别先忙着下决论,贫……老子又没有问你认不认识徐福。” “这……”没想自己一时语失,当下不由得有些语塞。再想到祖宗的遗训,背心就凉了下来。 “我且问你,可知那长生丹药的炼制之法?” “不知。”徐大山想都不想,开口便答。 “好,那我就先杀了这个采药的,早看他碍眼了!” 第二十五章 柴棚假意诓丹法,半路杀出砍樵人 第二十五章柴棚假意诓丹法,半路杀出砍樵人 常惠封拔步提刀,恶狠狠的就对着陆放而去。正欲动手,徐大山连忙出声止住了他。 “慢,此事与陆先生无关,杀他有何用,要杀你就来杀我好了。”说着,将那胸膛一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没想到他一介农人,性子却是如此刚强,这却是让陆放和常惠封不由得惊讶。 “哈哈哈哈,徐兄说得好哇,陆某如今也有了传人,死又有何惧,来吧,恶贼!” “哼,泥菩萨过河,都自身难保了,还想在这里充当英雄好汉。爷爷我今天就送你们两个归西,然后再杀光村子里面的所有人。不就是个炼丹之法嘛,爷爷我掘地三尺也要将它找出来!” “你!”徐大山瞪直了眼,没想到这恶人竟会如此歹毒。果真如他所说,那后果……想了想,心头复杂的斗争了一会儿,他便缓缓地站了起来。没来由的,旁边的两人目光中都闪起了一丝惊喜之色。 正在这时,那破柴棚的窗户却‘刺啦’一声破了开来,随后一个黑影就卷着风蹿了进来,顺手一拉,便将徐大山拉到了他的身后。 虽行字繁琐,却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场中不仅徐大山大吃一惊,另外的两人也是瞪直了眼睛。 “徐大哥,别上了他们的当,他们是合起伙来骗你的!” “刘兄?” “今天白天我卖柴回来,便在柴棚后面乘凉,迷迷糊糊醒来听见此处有两人在嘀咕,我便悄悄的屏息偷听,原来正是这两人想要合谋起来,骗得你手上的宝贝。” 来人身断一臂,左手紧握着一把柴刀,不是别人,正是那断了一只手臂的樵夫刘永。 原来这小间破柴棚正是他平日里屯木柴的地方,说来也是凑巧,今天他刚把此处的囤积的柴禾拉到集上去卖,而后回到棚后小憩,谁曾料到陆放和常惠封两人会看上此处“风水宝地”。 陆放和常惠封两人在柴棚内商议,他就静静的趴在屋后的草丛里,不仅不敢随便乱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两人细细商议,刘永也是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本想等他们离开了之后再去报信,谁知道那陆放却一直躺在棚内。如此一来,他就只能一直静静的等待,直到徐大山快要“招供”的危急关头之时,这才现了真身。 “呵呵……”一声冷笑,只见那陆放从乱草铺上站了起来。看他呼吸均匀,一边还正用那长袖抹去故意涂在脸上的兽血。 “没想到还是棋输了一着啊。” 陆放一脸冷意,周身杀气弥漫,哪里还有平日里那救死扶伤的神仙模样。 “陆放,堂堂大丈夫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骗取别人的祖传之物,是何居心?” “要你多管闲事!” 经过这么多事,徐大山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听得这么一嗓子,顿时他便大叫着朝外面跑去。 “快去追,别让他跑了!” 其实也不用他吩咐,常惠封已拔步追了出去。 这边刘永欲动,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那陆放的衣袖早已将自己的左手连同柴刀紧紧的裹了起来。如此身形受制,他自己又断了一臂,当下也是狗急跳墙,抬起脚来就是狠狠一踹。 然而陆放哪里会让他伤到分毫,只见他轻描淡写的一提腿挡下此脚,随后一个手刀迅雷一般砍到了刘永的脖子之上。一着之后,刘永顿时呆立场中,紧接着双眼一黑,便如同一堆烂泥一般软倒在地。 这时,常惠封也将打晕的徐大山提了进来。 “师弟,接下来怎么办?” “哼,好办,人都在手上了,还怕会出什么乱子?” 一座无名的山洞之中,居中的篝火旁站着两个男人,他们身前的不远处,还有两个吊在半空之中的人,那两人皆是被绳子五花大绑,高高的吊着,活像是两块腊肉迎风微微飘荡。 “哗!” 冷不丁一桶凉水淋了过来。经得这么一激灵,两人也渐渐的醒转过来,费力的睁眼一望,眼前之人正是满脸邪像的陆放和常惠封。 “恶人!” 话刚出口,讨来的却是响亮亮的一记耳光。 “将死之人,还待逞口舌之利!” “呸!” 啐掉口中的鲜血,刘永也将眼睛闭了起来,好像是十分厌恶见到眼前之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恭敬对待的天师,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很不解。 看了看周围,徐大山也有些无可奈何的垂下了头颅,想来是两人昏迷的时候被带到了这里。 虽然在云石村生活了几十年,此处却是不曾到过,更别提知晓现在身处何方。 “我本不愿伤及你二人,尔等却是如此逼我。也罢,只要交出那秘方来,我就饶过你们的性命。” 徐大山还在权衡利弊,身旁的刘永却突然睁开双眼,道:“徐大哥,万万不可交出,否则你我性命难保!” 听得此言,心想,还好刘永提醒得及时,自己还没有糊涂,不然交出了秘诀所在,定然会被陆放两人杀人灭口。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说着,陆放转头对常惠封道:“师兄,劳你将宝剑磨锋利些,待会儿,我们就杀掉这个村子的人,然后再慢慢的找那秘诀。” “住手!”还未等常惠封回话,徐大山便喊了出来。紧接着,两人那灼热的目光也像是看好戏一样看向了他。 这时,刘永又喊道:“徐大哥,别被他们给骗了。既然他俩行事如此隐秘,想来你那家传之物对他们也是极其的重要,我料定他们必然不敢声张。倘若是将宝贝交给了他,不仅你我遭遇不测,村民们也会被他俩跟着一起灭口的啊!” 一串长话直把徐大山说得云里雾里,但刘永既然如此说了,又见得陆放的一张脸铁青得吓人,心想:果然是说到了点子上。心下料定,那坦白从宽的想法也一瞬之间全然消失。 计谋被识破,陆放“锵”一声就拔出了腰间佩剑。正欲动手,却突然想起此事事关重大,怎可急切而为。 随后他微微一笑,缓缓的来到了徐大山的身旁,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左手小拇指。 “徐兄,看在咱们同乡多年的情分上,您还是听我一句劝。那炼丹之法于你毫无用处,你这又是何必呢?” “哼,人面兽心的东西,我可再也不会相信你啦!” 有了刘永之话,徐大山的心里十分的踏实,只要不交出那秘诀,肯定就不会出什么事。 “陆放对你不住了!” 下一秒,徐大山就发出了一声犹如杀猪一样凄厉的惨叫,那左手的小拇指已被陆放割了下来,瞬间血如泉涌,扑簌簌全滴落在地。 常言道十指连心,这断指之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下来的。 陆放捏着他的小指凑到了他的眼前,眼神十分的吓人。 “徐兄,你还是快说吧,否则我就再让你体会一次这断指之痛。” “呸!” 徐大山喘着粗气,额头也因为痛苦而布满汗水,面色通红,双目圆睁。 “姓陆的,你他娘的真不是一条好汉,有种你就一剑杀了我!想要拿到秘诀,你是痴心妄想!” “徐大哥,好样的!” “要你多嘴!” 刘永大喊助阵,却是被常惠封一脚踹在了肚子上面,顿时便让他脸色煞白,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既然如此。”说着,陆放又拉起了左无名指。 “说还是不说?”陆放冷冷说道。 “休想!” 第二十六章 连断九指终得偿,天明寻夫到陆宅 第二十六章连断九指终得偿,天明寻夫到陆宅 这回徐大山看得真切,只见陆放手腕一转,那寒光烁烁的剑锋眨眼间就将他的无名指和手掌分离开来,一时间鲜血更是飞扬而去,直把陆放洒得一脸血污,如同一个嗜血的魔王。 “说还是不说?” “不说!”来不及叫唤,徐大山紧咬嘴唇,如此疼痛,那嘴唇都被他咬出了鲜血。 寒芒一现,紧接着左手中指也被割了下来。 “说也不说?” “不……不说……” 陆放像疯了一般,提剑便划,直接把徐大山的一只左手变成了一张鸭蹼。徐大山也因为如此的疼痛而昏阙过去。不仅一旁的刘永看得瑟瑟发抖,就连那常惠封也只觉得背心发凉。 陆放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双眼杀意腾腾。心里,是那丧妻之痛,眼里,是广宗城的尸山火光。他没有办法,都是局中之棋,有些天命自有定数。 “这厮土人,那炼丹之法于他本就没有任何用处,却是如此的嘴犟,害得我如此怒火,作恶一通。” “师弟莫急!”常惠封连忙劝道:“还是给他把伤治好,咱们再从长计议,杀了此人倒是轻而易举,可是那秘诀才是事关重要啊!” 想了想,陆放也只好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了瓶金疮药,心烦意乱的随便一阵糊弄,草草的给徐大山止住了血。 紧接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面向刘永。 “你可知我二人是何来路?” “大贤良师座下金银二圣。” “极好,那你可认得此物?”说着,陆放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制作精良的檀木令牌。 “万年古檀千军太平令!” “那你可知此令有何用途?” “大贤良师调兵遣将之物。” “好,虎堂刘永接令!” “你……大贤良师已死,你有何德何能,承接此物?” “哼!见此令如见家师,难道你已经叛离了太平大道不成?” “属下不敢。” “虎堂刘永接令!” “属下在!”刘永咬牙切齿应道。 “我本意只取那炼丹法诀,不愿伤及无辜,令你助我取得此物!” “是……”刘永咬牙切齿而道。想来也是窝囊,一腔热血,却是跪倒在了一块木牌之下。然而先祖发过效忠的毒誓,虽有愤恨,却是无为,也许,这便是愚忠吧。 “哗啦……” 一桶凉水又将徐大山激醒过来,凉水触及伤口,顿时他便是一阵叫痛。 “啪啪啪啪。”一阵乱点,乃是陆放帮他止住了穴道。 “怎么样,死过一回的感觉如何?这回可以说了吧?” “哼!” “呵呵。”陆放冷笑两下,没来由的看向了刘永。 刘永心头一颤,不由得将那双眼闭了起来,脸上满是痛苦与无奈的表情,不久,他就睁开了双眼。 “徐大哥,你家祖辈可曾授你辨识草木,炼丹制药之术?” 徐大山不免疑惑,道:“除了耕田下地,其他的一概不会。” “既然如此,徐大哥不如给了吧,所谓怀璧其罪,以免糟了毒手,甚至连累了村子里的乡亲们。” “刘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你还叫我打死不交,现在怎么又做起了和事佬来?”说着,仿似灵光一闪,接道:“哦,想必是方才趁我昏迷,这恶贼给你灌了迷魂汤了吧?说,这恶贼给了你什么好处?” 面对徐大山的质问,刘永又重新闭上了双眼,脸上又浮起了那种痛苦以及无奈的表情。 “哼!” 徐大山还待发威,陆放却走了上来。伸出手来缓缓的捏住了他那完好无缺的右手。 见此情景,常惠封连忙识时务的躲到了徐大山的后面,多少年没见过厮杀的场面了,如此血腥之相,看了只觉得阵阵反胃。 “说也不说?” “不说!” 惨剧继续上演,痛苦的惨叫之声在山洞之中回荡着,犹如九幽地狱一般,令人瑟瑟发抖。 徐大山只剩下了三根手指。 “徐大哥,你快说吧!”刘永哭喊着,然而徐大山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说,不说就是不说。也没想到,如此务农之人,竟会是如此的铁骨铮铮。 很快,陆放便接连斩下了他的两根手指,断指钻心之痛直让徐大山疯狂的叫喊。他疯狂,陆放比他更疯狂。 “说还是不说?” “老子就是不说,有种的你就一剑杀了老子!” “喝!” 一声剑鸣,清光一闪,徐大山便只觉得一道寒光由自己的额头直划到了裤腰之处。本以为自己已死,定了半天,却只是一道剑风。没来由的,背心一寒,全身的汗毛也立了起来,就连那头皮也是一阵渗人的发麻。渐渐地,下体也是传来一阵冰冷。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的裤带竟是断了去,四五十岁的人,竟是被别人光着屁股的给吊在了山洞里。倘若说将出去,如此羞耻之事,教人如何抬头? “师弟,他的屁股上面好像刺得有东西!” “嗯?” 听得此话,徐大山突觉五雷轰顶,如此悬在半空之中,想躲也躲不了,想闪更是来不及。 只见两人一左一右的各定住一条大腿,双双凑眼往那老腚之上一看,皆是喜色泛上面门。 “哈哈哈哈,好一番折腾,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哇。” “哈哈哈哈……” 想着此情此进,徐大山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活了如此大半辈子,到头来竟被两个大男人扳着自己的大腿看自己的老腚,而且还笑得如此之快活…… 一大早,徐大娘就奔到了陆家大宅。院中三人正自进行早课,没想却是徐大娘冲了进来。 她慌慌张张的,脸色十分的急切。 “虎伢子,不好了不好了,你爹他……” “我爹他怎么了?” 见她如此,三人也连忙跑了上来。 “你爹他……昨晚我问他是谁,他却叫我先睡,等今早我醒来时,就没见他的人了……” 徐大娘上气不接下气,话说得也是语无伦次。 “到底是怎么了啊,娘。” “你爹他不见了。” 当下三人连忙给她搬来椅子端来水,细听之下,这才知道。昨夜徐大娘睡得迷糊,半夜有人来敲门,徐大山去开门之后她又睡着了,今早一看,哪里又还有徐大山的人影。 “那我爹呢?”刘沁没来由的问道。 “这……我来得匆忙,经过你家的时候没有注意。” “我去看看!” 撂完此句,刘沁对着大门就是一阵急跑。很快身影去远,院中三人亦是坐立不安。 “怎么办啊,该怎么办啊?”徐大娘不住碎碎念叨。 平日里徐大山虽然对她是言听计从,畏惧三分。但那都是让着她,小件事情由她做主,大件事请可得徐大山亲手安排,这些她都是明白的,所以这一瞬间没有了主心骨,如何能令她不着急。 一旁的徐虎也是来回渡步,脑门子虽然急得满头大汗,心里面却是没有一点主见,全然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们分头去找吧,说不定其他人有见过徐大叔。” “好,好啊,妮子,那咱们快出发吧!” 刘沁一口气奔到了自家门口,顾不得平缓气息,伸手就往门上拍去。 “砰砰砰……”一阵急敲,却是不见他爹前来应门。 “不在?”刘沁强行按下莫名担忧,一转身来到了后门。 那后门窗户下边有个狗洞,小时候他不知从这里进进出出了多少次。 很快,他便熟悉的进到了屋里。 “爹,爹?你在吗?” 喊得两句,还是没有人应。随后直奔到他父亲的房里,只见那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伸手一摸,一片冰凉,也不知道是起身早还是压根没有回来。 第二十七章 百里不见慈父影,严师深山带家书 第二十七章百里不见慈父影,严师深山带家书 经过一番忙活,刘沁的额上已是一片汗水。到处不见他父亲的人影,那心中更是万般胡乱猜测,左思右想,额头上的热汗也渐渐地变得冰凉,寒人心颤。 打开门来,街上也有了行人。 “沁儿,回家来啊?功夫学得怎么样了啊?” “哦,李叔啊,你有没有看见我爹啊?” “昨天下午还见着呢,他拉你家半山上的柴禾上镇上去了,估计是还没有回来吧。” “原来如此,谢谢了李叔!” “客气个什么劲……”那正欲出门去担水的大汉正想客气,哪知道刘沁对着村外就是一路急奔。无奈之下只得摇了摇头,喃喃念道:“这孩子,大早上干嘛急匆匆的?” 一路狂跑,足下携风,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刚到村外,远远便见那一身白衣走了过来。 陆放从昨天傍晚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没想到此时竟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他眉目之间有些困意,一身的衣服也粘了好几处污渍。胸口处更是有一大片黄黄的斑点,有点像是被洗过的血渍,又好像是淡淡的泥渍。 “师父?” “刘沁?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虎子他爹不见了,我爹也不见了!” “什么?”陆放一脸惊讶道:“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见他如此严肃的神情,刘沁亦是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将方才徐大娘给他们报的信和自己在家里找不到自己父亲的经过说了出来。 听完一串长语,陆放便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要着急,咱们先回家去,大家商议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是!” 师父有命,莫敢不从。既然陆放都如此说了,他也只好暂时放弃了去村外探查的打算。 两人缓缓回到家中,见得院里空无一人,陆放便吩咐刘沁去将大家都找回来,而自己则在大厅中趴在桌子上面小憩。 大清八早出门去,等到把三人都找齐回来时,已是到了中午用饭时分。 刚进门来,陆放便连忙叫大家上桌吃饭。没想到他连饭菜都准备好了,虽然是仙师亲自动手下厨,但心中有事,几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思。 四人围坐一桌,三人长眼直看一人用饭。 “吃啊,你们怎么都不吃啊?是饭菜不合胃口吗?”陆放也放下碗筷坐直了身。 “陆神医啊,不是这样的,我家当家的不在了,我这心里急得没有心思吃饭。” 徐大娘正说着,那徐虎的肚子却咕咕咕的叫了起来。当下三人六眼,直让他恨不得刨个洞往地底下钻。 “虎子,你吃点吧……” “娘……” “多多少少都吃点吧,徐大娘,你放心,下午我们一起去找,一定能将虎子的爹和沁儿的爹都找回来的。你们都不吃饭,到时候哪里有力气去找人?即使今天找不到,他们的师叔常道长可是曹丞相身边的红人,我写封信寄给他,不出两三日,定能把徐兄和刘兄两位兄弟找回来的!” “真的吗?”徐虎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为师还会骗你不成,那常师伯,你们又不是没有见过?” “对啊,以前我们都见过常师伯,对吧沁哥儿!” “嗯。”刘沁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缓缓地抬起了饭碗。 “嘿嘿。” 见他不理睬自己,徐虎也不生气,转身对他娘说:“娘,你放心吧,既然师父帮忙的话,老爹很快就能找回来了。快吃饭,吃饭。” 一阵连拉带劝,这才把那碗饭递到了徐大娘的手中。 听得此话,徐大娘这才勉强的端起了饭碗,之后口中更是对着陆放连声道谢。 场面终于和缓了下来,但是刘沁还是头也不抬的往嘴巴里扒拉着饭,就连陆月蓉给他夹菜他也不回一句谢谢。 吃得中饭,陆放便指挥几人四处去寻。徐大娘安排去西村,陆月蓉去东村,徐虎去北村;又着了一封书信让刘沁带去一百多里之外的驿站,他自己则去了南村。 知道事关重大,刘沁也放弃了去山上查探的打算,取过书信,领命而去。待日暮回来时,只见几人皆是垂头丧气。不用问,肯定都没有消息。 第二天、第三天皆是如此。 经过数天的寻找,这百里之内皆是没有任何收获。 “师父。”刘沁一拱手,道:“我爹他们会不会是到山里面去了?” “怎么可能,一个是大晚上不见的,一个不知道是何时不见的,怎么会去深山野林里面呢?”陆放有些激动。 见得如此,刘沁连忙压低了声音,喃喃道:“既然这百里之内的村寨我们都找遍了,那就只可能在深山里了。” “那大山里毒虫猛兽那么多,不是不让你们去,两位兄弟不见了,为师的心里也同你们一样担心。既然如此,你们继续往更远的村子打探,为师去深山里寻找寻找。” “师父?” “放心吧,去到那大山里,为师尚能够自保。” “多谢师父大恩,恳请师父救出我爹!”说着,刘沁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见得刘沁下跪,一旁的徐虎也连忙跪了下来。 “多谢师父!” “傻孩子。”陆放慈祥摸了摸他们的头,说道:“你们两个是我的弟子,出了事情便是为师的事情。” 当下,几人又复出门而去,走出村外分了手,陆放也择路进了深山。 一座无名的山洞之中,两人有些凄凉的靠坐在墙角,他们的身上都脏兮兮的,其中一个缺了条右臂,另一个十根手指却只剩下一根。 两人正悄悄的说着些什么,突然,那洞外却响起了人声。听见声响,两人也连忙停住了交谈,面带愤怒,郁郁难平。 不一会儿,那一身白衣的陆放便走了进来,站在他身旁的,乃是他的师兄常惠封。 “陆先生,既然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把我们关在这里?”刘永沉声问到,还未说完,徐大山就抢过了话头。 “刘兄弟,你是昏了头还是怎么了,竟然还叫他先生?我看他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小人,畜生。”说着又对陆放吼道:“喂!姓陆的,横的竖的你划条线出来,你以为那炼丹法门全刻在了老子的屁股上了吗?告诉你,剩下的就是你要杀了老子,老子也不会让你得逞!” 听得此话,陆放心中不由一顿,脑中迅速默忆一遍那秘诀,随后笑道:“二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放了你们也不是不行,可是万一放你们回去,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那陆某又该如何?还有劳二位在此委屈些日子,待我大事完成,定然将两位安安全全的送回家中。” “呸!”徐大山狠狠一啐,刘永却只能一脸无奈。 “对了。”陆放道:“这几日徐虎和刘沁倒是寻找得辛苦,陆某前来,却是想劳烦两位写封家书,略报平安,也好让做师父的有个交代,令他二人能安心学艺,早日成才。” “老子大字不识一个……”徐大山莫名烦躁。 “无碍,你念我写,常某来替你行书。”一旁的常惠封说着,随后将身后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拿了出来。 一阵絮絮叨叨念完,徐大山还未说完,常惠封手中的笔却早已停下。一见此,他也明白的闭上了嘴巴,一脸的愤怒却是无处可发。 “你呢?”陆放朝着刘永呶了呶嘴。 “写给我儿子的,自然是刘某亲自来写。”刘永道。 “哼哼。”陆放一声冷哼,随即给他松了绑,道:“别耍小聪明,否则不仅你死,你儿子我也不会放过!” 第二十八章 刘家孝子请出师,回背云石出我门 第二十八章刘家孝子请出师,回背云石出我门 刘永心头一颤,咬咬牙,提笔便写。 很快,陆放便将两封家书往怀里一塞,带着胜利者的大笑飘然而去。 两人站在洞口,常惠封也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按理说这两人于我们已是无用,师弟为何还要将二人束缚,徒花些银两?” “师兄有所不知,那仙方中可还需要两个人彘作为药材,师弟本来打算让那两个徒弟来行此大任,没想到他两人的爹竟送上门来了,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哈哈哈哈……”常惠封不由得摸着颌下花白的胡须大笑道:“师弟不愧是师弟,做什么事情都是胸有成竹,如有神助啊!” “哈哈哈哈。”陆放也笑道:“还望师兄不要高兴太早,此二人还要多加看管,切勿走漏了风声。” “师弟教训得是。” 说着,只见陆放从怀中取出来一个油纸包,道:“如此,那师弟就先告辞了,山林蚊虫盛多,这是几副驱蚊良药,辛苦师兄了。” “师弟想得真是周到,为兄先谢过了。” 常惠封接将过来,两手微微一拱。 陆放也还之一礼,下山而去。 傍晚,刘沁等人也依次回来。众人一碰面,皆是垂头丧气一片。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前来送信。 捧在手里,徐虎母子二人这才安下了心,倒是刘沁手拿书信,面色凝重。 见他如此,陆放不由得有几分担忧的问道:“沁儿,怎么了?可是你爹亲笔书信?” “嗯……只是……” “只是什么?” 见得陆放面色凝重,刘沁心中不免生疑,回道:“没想到我爹竟然去了许昌,如此路途遥远,竟然没有打声招呼。回禀师父,徒儿想去许昌寻找父亲,还请师父成全。” “嗯?”陆放倒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斟酌半晌,才道:“你出于一片孝心,为师倒是十分理解,你爹既然不辞而别,定是有他的想法。” “师父……”陆放话没说完,刘沁便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他的身前。 “唉……傻孩子。也罢,既然你执意要去,为师也拦不了你。但是拜师有拜师的规矩,出师也有出师的条律。这样吧,你将那幽云山上背下来的石头再给背到山顶上去。什么时候背完了,你就可以出师了。到时候你要去许昌也好,要去东吴也罢,为师都不拦你!” “多谢师父成全!”说着,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紧接着起身奔向内屋,拿了个最大的背篓就开始忙活开来。 见他如此,陆月蓉心中不免一酸,她向来是喜欢刘沁的,刘沁这人话不多,也不会经常讨她欢心,但是她就是喜欢他,可能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吧,爱答不理的也是最珍贵的。 “师父,那石头背下来为什么又要背回去啊?” “为师令你们去做,自然有为师的道理!” “那我也去背,到时候是不是也可以出师了?”徐虎扭着个大脑壳,模样天真得有几分滑稽。 “哼。”陆放只气得哑口无言。 “爹爹,蓉儿也去。” “去吧去吧!”说着,竟是袍袖一甩,径自走向了内屋。 当下,两人也熟练的找来了背篓。眼见三个孩子忙活开来,徐大娘也识趣的离开了陆家大宅。 知了高枝吊唁,刘沁背着满满的一背篓转身朝着幽云山就是双腿绷开了狂跑,丝毫没有等待两人的意思。 “刘沁……”话刚开口,便只瞧见了背影。 “理他作甚,那小子疯了。” “就你话多,快点。” “是是,你少背点。” “知道了。” 刘沁一路狂奔,跑出村外,见两人还没有追来,便扔下背篓对着半山腰狂奔而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刘永平时囤积薪柴的破柴棚。远远就瞧见了那柴棚大门长开,待走近一望,不仅是那木栅门破得不成样子,简陋的窗户也被人从外面打烂,好像是有东西从外面撞进来一样。 环视一圈,以前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干草也是零乱不堪。 叹了口气,刘沁便走了出来。忽觉一物闪闪发光,凑近一看,原来是他父亲常日里砍柴用的柴刀。 此时阳光照在上面,金光闪闪的。 奇怪的是,那刀的刀柄指着山下,刀头指着大山。拾将手中,望着那大山深处,刘沁不由得紧紧的吸了一口气。 “爹,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一路小跑下山,远远便见徐虎和陆月蓉等在了此处。 “沁哥儿,干嘛去了?” “等你们半天没来,去解了个手。” “嘿嘿,说大话呢,你再不来我们估计都到山上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快走吧,一会儿太阳该下山了。”眼见刘沁吃瘪,一旁的陆月蓉连忙解围道。 如此一来,徐虎的心中一口又喝下了百八十瓶老陈醋。 日复一日,三人从早到晚,拼命的背着那些石头。心头只恨当初为什么那么实诚,竟会背了这么多回来。 也是,好歹奋斗了十来年,十年风雨十度秋,这十年来三人可是一人背了一座小山回来。 那神仙难上的幽云山如今就是个九旬老头也能轻轻松松的走将上去,如履平地。 刮风,下雨,息息不停。陆放也由着他们闹去,整日里药房中一进,一进去便是一整天。也不出村去下乡问诊,也不“云游”四海了,终日神神叨叨。 陆放不管他们,三人也是清闲自在,努力努力再努力。 每日里鸡未鸣便起,星辰夜幕方歇。 刘沁拼了命的背石头,陆月蓉也紧咬银牙帮忖,倒是徐虎,每日里总要埋怨上几句。然而刘沁还是埋着个头,不予理睬,如此一来,他也只得自讨没趣。 这一日,陆放竟是意外的没有呆在药房里。远远只见他捻着一页书信,脸上甚是喜悦。甚至还亲自下厨摆了一桌等着刘沁他们归来。 陆放在家里喜气洋洋,三人却是不得知晓。 那幽云山千丈之仞,常人一上一下来回也要折腾将近半个时辰。 然而三人一向都是小跑,上如游龙升天,下如猛虎出山。 这已经是今天第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了,三人依次上得山来,只见那空地之中已经堆出了一座小山。 “哗啦……”倾空背篓里面的石头,顿时便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 缓息了两口气正欲下山,陆月蓉却突然软软的向后倒去。 “月蓉,你怎么了?”徐虎眼疾手快,背篓一撒,转身就抱住了她,然后再将她轻轻的放到地上。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徐虎已不再呼喊她为师姐。 “刘沁!” 待喊住刘沁时,他差不多已下到了第五道坎。 “怎么了?”刘沁回头张望道。 “月蓉她,你快上来啊!” 三步并做两步,刘沁也跑了回来。见得二人如此亲昵,冷冷问道:“没事吧?” “我没事。” 陆月蓉努力着想要从徐虎的怀中挣脱,然而全身却是没有一点点力气。忽一泄气,便觉得下身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低头一看,顿时又是恐惧又是羞涩。 这时,两人也发现了她的异像。只见她的下身不断地涌出鲜血,只一瞬间便将那衣物染得一片血红。 虽然这是少女正常的事情,但他们三人哪里知道啊。见是鲜血,又见陆月蓉脸色煞白,两人顿时就没有了主意。 “找我爹……” 关键时候,还是陆月蓉比较清醒。 “对,对,师父一定能够救你的。”说着,徐虎将陆月蓉环抱起来,转身朝着山下就狂奔而去,刘沁也是将三个背篓一收,急追下山。 第二十九章 养父生得好方法,弟子二人寻药行 第二十九章养父生得好方法,弟子二人寻药行 两人一阵风风火火,刚到院门口就大喊救命。 “师父!师父,你快救救月蓉吧,她流了好多好多血……” 徐虎边跑边喊,听得此话,陆月蓉更是被吓得不轻。 一阵风冲进内院,刚刚好迎面碰上了满面喜色的陆放。 “怎么了?” “月蓉她流了好多血,快救救她吧师父!” “嗯?” 凑近一看,陆放顿时明了,刚想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来。 “你们快把她抱到床上去,沁儿,你去烧点开水。” “是!” 很快,陆放便端着热水进了屋子,一转身,将那门从里面销了起来。 徐刘二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想方才那血淋淋的场景,背心就不由得一阵又一阵的发凉。 屋内,治疗已经结束,陆月蓉钻在被子里,面色绯红。 “爹爹,蓉儿得了什么病啊?” “嗬嗬,你那不是病,是女子的月事。” “月事?什么是月事啊?” “是该早些告诉你的,男子和女子是不一样的,女子长到一定年纪后,每个月都会像这样来月事的。” “啊,那多不公平啊?” “嗬嗬,尽说胡话。唉……” “爹爹怎么了?” “蓉儿长大了,就快要离开爹爹了。” “不,蓉儿一辈子都不离开爹爹,爹爹把我抚养长大,蓉儿都还没来得及孝敬爹爹呢。” “傻孩子,爹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就断送你的幸福啊?是该给你选个好夫婿了。” “爹……”说着,陆月蓉的俏脸又羞红了几分。 “你觉得刘沁好呢还是徐虎好啊?” “爹爹……”陆月蓉坐了起来,道:“再说蓉儿便不理你了。” “哈哈哈,在爹爹面前还有什么好害羞的。我看呐,虎子不错,时常讨好你,惹你开心,照顾你,有好吃的时候,总是先想着你。” “嗯……” “如此想来,沁儿也不错。”陆放道:“沁儿练功十分能吃苦耐劳,做起事情来也是一丝不苟。” “爹……” “唉,这可真是为难啊,难怪我闺女如此举棋不定,这么多年了,还是不知道如何选择,想我小老儿如果处在如此两难当中,也是无法抉择啊。” “爹,女儿还不想嫁人……” “嫁不嫁那还不是早晚的事,你现在不下手看住了,这往后谁又能知道会发生什么,到时候好丈夫都是别人的了,你找谁哭去?” “爹……” “其实吧,这事情本应该是为娘的才做。可惜爹爹一生无偶,就只好又当爹又当娘了。” “爹爹……” 一声呼,陆月蓉激动的扑进了陆放的怀中。 “傻丫头,这不是还在挑选嘛,又不是叫你现在就嫁。哎,对了,我知道一个好主意啦!” “什么好主意啊?”陆月蓉抬起头来,有些不信的问道。 “蓉儿何不就趁着这次机会装病,然后吩咐那两个傻小子去为你寻药,到时候谁找到了带回来,就选他当你的夫婿如何?” “好是好,可是……”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你没有办法挑选,又不能一人作两人的妻子。倒不如用爹爹的方法,来考验一下他们俩到底谁更喜欢你,谁是真正的为你着想,岂不是好?人吧,要选就选喜欢自己的,自己喜欢的,永远都是别人的。只有喜欢自己的,他才会什么事情都依着你,保护你,照顾你。你喜欢的,则是相反,你得事事都依着他,照顾他,顺从他。”说着,陆放双手一拍,笑道:“便是如此决定了!”脸上喜色浓厚,倒好像是在为自己挑选丈夫一般。 “父母之命,蓉儿不敢违抗,全凭爹爹做主吧。” 陆月蓉轻轻的靠在陆放的怀中,心里面却祈祷着一定要是刘沁先带着灵药回来。 “吱呀!”房门轻轻打开,两个来回渡步的人也慌忙围了上来。 “师父怎么样了?” “师父,月蓉没事吧?” 但见陆放阴沉着脸挡在门前,两人凑头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瞧见,徒增几分担忧。 “你们跟我来。” 眼见自家师父如此严肃,二人一边心中担忧,一边紧随其后。 进得大厅,二人束手侍立,一左一右。 “师父,月蓉她……” 徐虎话未说完,陆放便打断道:“蓉儿从小就体弱多病,这些年来为师一直用名贵药材为她调理身子,没想到还是不起成效。” “师父,难道月蓉她……”徐虎惊道,却是不敢将自己的猜想说出口。 “没错,倘若再没有灵药救命的话,她就会性命不保了。” “啊!师父,你一定要救救月蓉啊!” 徐虎急得满头大汗,一旁的刘沁却镇静的说道:“师父,可知什么灵药才能救治好师姐?” “有倒是有,只不过……” “师父,只要能救月蓉,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徒儿都无所畏惧,您快说吧。” “在芒砀山有一个守陵一族,那里的人世世代代都看守着安葬先辈的坟冢,那坟冢之中生长着一种奇药,叫做土太岁。倘若能取得此药,蓉儿定能药到病除。只可惜配好蓉儿的灵药之中还需要其他几种名贵药材,倘若为师取得了这土太岁,再去寻找其他药物,到时候也来不及为蓉儿配制,唉……” “师父,那芒砀山在什么地方,徒儿这就去取这土太岁。”徐虎激动的说道。 “鲁莽,那守陵一族的族人生活在芒砀之野,距此去不过百十来里,但是他们族人一向排外,更别说是让你进入他们埋葬祖先的地方了。” 说着,陆放看向了刘沁。 “那就只有潜行进去,偷来此物了。” 待刘沁说完,陆放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人向来仇视外面的人,此行可以说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想要治好蓉儿,就只有这个办法了。”陆放看了看两人,顿了顿又道:“本来蓉儿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却不想患上了如此顽疾,唉……虽是老夫的养女,但却胜似亲生女儿一般。倘若你们两人谁先取来了此药,老夫便把蓉儿许配给他。” “师父,为救月蓉,徒儿愿意粉身碎骨!” 徐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一边还悄悄的拉着刘沁的裤脚,好像是想让他赶紧答应一般。 “师父,可是那石头我们还没有搬完,还不能出师啊……” “也罢,如今事关重大,为师就破例让你们两人提前出师了!” “是师父!” “芒砀山路途遥远,你们二人先去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一宿,明日再出发吧。” “师父,此事宜早不宜迟,徒儿决定现在就走!”刘沁拱手道。 点了点头,斟酌半晌,陆放才道:“此去芒砀山要往西南边走,带上些干粮和盘缠,以免路上手头不方便。” “是!” 两人一路向北,一个心事重重,一个眉飞色舞,仿佛做着迎娶新娘子的春秋大梦。 “沁哥儿,你说师父是当真吗?” “昂?” “师父是当真谁取来了那土太岁,就把月蓉许配给谁吗?” “不知道,取到那东西再说吧。” “嘿嘿,瞧你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不会是因为我你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吧?” “你少得意吧,此去一行,还不知是吉是凶呢。” “沁哥儿,我问你一句,你可得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嗯?” “你喜欢月蓉吗?” “呃……” “快说。” “我也不知道,虽然叫她师姐,但总感觉她像是自己的小妹妹一样,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哈……哈哈哈哈……兄弟提前先谢谢你了啊!” “什么跟什么啊?” “哈哈,没有什么。”说着,徐虎却朝前狂奔而去。 “你慢点,赶着去投胎啊,等等我!”无奈何,刘沁也只得跟随而去。 第三十章 芒山下遇茶缘人,路见不平齐出手 第三十章芒山下遇茶缘人,路见不平齐出手 守陵一族,相传这一族人乃是梁孝王刘武的家臣。梁孝王在位时,家族祖辈便安葬于睢阳东九十里的芒砀山中。于是便令其荆姓家臣带领卫士族人在此守陵,荆姓一族,忠心耿耿,守陵至今,已是将近三百多年。 两人一路翻山越岭来到芒山山脚,终于是看到了有人迹的地方。远远便见山下面有一座小茅草蓬,走近些这才知道乃是一处卖凉茶酒水的地方。如此发现,两人差点就乐昏了头。你不想想,这天气炎热如同火烤,就连七嘴八舌的蝉都收声隐入了林子,又何况人乎? 如此天气,坐将茅庐,也稍微阔绰一回,两壶凉茶上桌,喝起来就像比喝肉骨头汤还香的模样。 正喝着,从那茅庐外面又进来了一位模样俊俏的公子。这公子哥生得白皮嫩肤,身着素色长衫,手中还拿着一柄折扇,假模假样的扇着。 公子进来,粗略一打探,选择落座在刘、徐二人的邻桌。瞥了二人的凉茶,他也哈哈一笑,点了一壶。 三人虽坐得近,却是井水不犯河水,自斟自饮。这炎炎夏日得如此一块凉爽之地,又有沁人心脾的美味凉茶,想来还有何处与之比拟? 三人自顾喝茶,这时茅庐外面又突兀起一片嘈杂,随后进来了十来个兵丁,十来人对着这小茅庐刷啦啦就钻了进来。 这小小的茅庐里就只摆了三张桌子,刘沁徐虎占有一张,后头来的俊俏公子哥又占了一张,如此一来,这十几个人哪里又还有落座的地方。 起先那茶馆老板也是见怪不怪,见得来人,直接就招呼到了里面。平日里过往商贾见此场面,肯定就直接拼桌凑数,饮水走人,不过半柱香左右的功夫。 这十几人踏将进来,领头的坐了下去,其他没有座位的竟是将那俊俏公子围了起来。 “小子,起开!见了兵爷还不让座?胆挺肥啊。”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口气也是咄咄逼人。但是那公子却是眼中不屑,自顾自饮着自己的凉茶,仿佛瞧不见几人一般。 见他如此不给脸面,几人互使神色,皆是不约而同的凑了上来,那手也摸上了腰间刀柄。 眼见几人正要动手,旁桌的刘沁也将手搭在了桌上的宝剑之上。他刚伸手,徐虎便连忙按住了他。 “不要多生枝节,误了大事。”徐虎低声说道。 听得此话,他搭在剑上的手方才软和了一些,徐虎也收回了自己的手,并对着刘沁点了点头,像是十分赞赏的意思。 “在这兵荒马乱的江湖里相遇,不得说也算得上是一种缘分。既然几位也是前来避暑,何不心平气和的共坐一桌,难道是日头炎热,燥了心火不成?倘若是好言相与,小爷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二。如此恶言相向,在此一亩三分地头,难道尔等还想欺侮你家小爷不成?” 那公子爷越说越怒,说到最后,竟是站起身来,食指一伸,直指对方的鼻梁。 见此威势,几个喽啰不由得矮了一截,没来由的向后退了几步。眼睛委屈的看向身后,像是在求助。 本以为就此打住,先前那桌人却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想来是个领头人物。 见得头领起身,其余几人也连忙一拥而上,重新将那公子爷围了起来。 “话说得倒是有理,可是兵爷心情不好,今天就是一定要叫你让这个位子出来。” 如此无礼之语,凡人都能气炸,何况是这公子打扮的小爷。 “那你当如何?”公子爷折扇一打,面色却有些殷红,好像是极为生气。 “这位兵爷,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公子,倘若不嫌弃,还请与我兄弟二人同桌。兵爷们人数甚多,座位确实有些不够。” 听见声响,众人都将目光凑了过来,徐虎却是紧咬着牙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多……”那公子正欲行礼道谢,这边的头领便喊了开来。 “小子,你算哪根葱?胆敢来教唆你家爷爷?你们三个,统统给老子滚出去,这茶棚今天已经被老子包了。”那头领趾高气扬,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哼,话不投机半句多。”轻哼一声,刘沁又对着那公子爷道:“公子,请过来吧。” “小子,竟敢目中无人?兄弟们,给我收拾他!” 几人摆明了欺善怕恶,听得头领号令,捏着拳头抓着兵器就直奔刘沁而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方落,刘沁抬腿就是一个大脚,完美的将跑在最前面的那人踹了回去。随后伸手一抓,就将放在桌上的宝剑捏到了手中。那宝剑不离剑鞘,抡起便砸,彷如使唤根烧火棍子一般。 刘沁动手,徐虎也不好干坐着。 “小小杂碎,竟敢叨扰你家虎爷吃茶!”只听他一声吼,暴将起身,那砂锅般大小的拳头直往对方的胸腹肚子,脑袋脸庞招呼。 这边两人下狠招,那边的公子爷也是呵呵一笑,加入战局。他那身姿优美动人,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是个女人。 这十几个人乃是刚打了败仗的兵丁,逃散到此,本想撒口恶气,没成想却是碰上了硬茬子。 小茶棚里内设坐席,出入就只有一个窄门,而那小柴门此刻正被公子爷把守着。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刘沁和徐虎在后面大打出手,公子爷在前面连下狠招,众兵丁简直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直被揍得哀嚎连天,鼻青眼肿。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十几人便乖乖的躺在地上低声哀求,那头领更是被打得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怎么样,这回还猖不猖狂?嚣不嚣张?” “不敢了,不敢了,三位大侠饶命啊,饶命啊……”众人一片求饶,那场面,啧啧。 “哼,最讨厌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狗东西!”公子爷心中愤恨,对着兵丁们又是一阵乱踢。 众兵丁一阵哀嚎,见他稍微泄了气恨之后,刘沁这才拦住了他。 “公子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 “哼,你们是什么人?”公子爷不理刘沁,对着一旁跪地求饶的兵丁问道。 “回公子爷,我们是袁绍袁本初座下淳于琼将军的部下,前些日子我家主公与曹操在官渡开战,留令大将淳于琼带领我等在乌巢看守粮草。哪知那曹贼半夜三更突放大火,烧了粮草辎重。淳将军殒命当场,张合、高览临阵投敌,我等兵败四散,仓惶逃窜,没想到却是到了这里。”那兵丁说得真真切切,诚诚恳恳,好像生怕漏掉什么似的。 “哼,以后再欺软怕硬,打断你们的狗腿,还不快滚!” “是是,是,多谢公子爷饶命……谢公子爷……” 众兵丁连拉带扶,逃跑速度果然一流。 一番拳脚正是快意,回首再看这小茶棚,已是破败得不成样子。 那三张茶桌早已稀碎,凳子些也是缺胳膊少腿的零落四处,木栅栏围成的墙壁更是残破不堪。 三人正欲离去,那老倌却连忙叫出了声。 “三位爷且留步。” “店家这是为何?” “您看虽然那些逃兵捣乱了场子,但是几位爷的茶钱还没有付……”茶馆老头战战栗栗的,虽然想把这置办场子的钱也一并要了,但是方才三人的身手他可是看得真切,如何又敢提这强人所难之事。再说这些家什本就是那些逃兵所坏,想了想也只有自认倒霉,索性只要茶钱,也好弥补些许了。 第三十一章 甯云带上芒砀山,不慎中箭入禁地 第三十一章甯云带上芒砀山,不慎中箭入禁地 “哦,这事。”刘沁笑笑,伸手便往怀中取物。 见他如此,那公子爷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随手将一个钱袋朝后扔去。 “大叔,您这凉茶不错,这些钱拿去重新置办些桌椅。两位兄台大义出手,这顿茶钱就由小弟来出吧!” 触手柔软,阵阵幽香,如此近的距离,刘沁却是面露殷红。 “呃……这……” “哈哈哈哈,走吧走吧。” 走得几步三人又停了下来。 “不知两位仁兄要去何处?” “我们……”徐虎正要开口,刘沁却抢道:“我师姐得了重病,要往芒砀大山之中寻找灵药。” “芒砀山?翻过前面那个山头便是了。” “真的吗?”徐虎惊喜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见得二人面上生疑,公子爷又道:“在下从小便在这附近戏耍,这附近什么山头有什么庙,脑中都是一清二楚。” 听他如是说来,二人都不由得笑口开怀。 “兄台真是幽默,相逢即是有缘,在下刘沁,还不知兄弟高姓大名,怎么称呼?”刘沁拱手道。 “我叫徐虎。”徐虎也双手一拱,面无表情。 “啊……呃,我……我在下姓甯,叫甯云。”一阵焦急,公子爷甚是有些言语不清。 “甯云?” “是啊,怎么了?” “咳咳,好名字!”强压着心头的笑意,也着实委屈了二人。不过这名字倒是与他十分的相配。俊俏非常,巧巧如云。 “甯兄弟,那你将要前往何处啊?” “我?唉,我……在下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玩耍了半个多月,甚是无聊,你们要去芒砀山啊?” “是啊!”两人异口同声道。 “据说这山里驻守着守陵一族,族人守卫森严,而且仇视外人,从来都没有外族人能顺利的进去过。” “啊?那怎么办啊?” 见得二人焦急,甯云却是嘴角上翘,好似正中下怀一般。 “要不我带两位去吧,反正在下正好无聊,对芒砀大山的小路也正好熟悉。” “啊?”突然而来的幸福感令两人有些手足无措。 “去不去啊?” “去,如此真是多谢了。” “不要急着谢,先成功进去再说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甯兄请说!”徐虎大马金刀的插到刘沁身前道。 “这一路上必须听从我的吩咐!” “好,此番全仰仗甯兄了!” “哈哈哈哈,走!” 少顷半柱香时间过去,一路相随,三人也互相了解了几分。 二人将此番目的,以及家住何处,发生何事全都交代了一通。对于贵公子,二人就只知道此乃游山玩水之闲客,四处发财一野鹤。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半山腰。前方带路的甯云突然压低身子蹲了下来。 见他招手示之,虽然不明其意,二人也只好跟着蹲下,毕竟一开始就答应了一路上听从他指令的事情。。 一近身,便是满鼻的幽香。徐虎救人心切,倒是没有在意,刘沁却是眼中疑惑,面上绯红。 “刘兄,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呃……没事没事,这山林里头有些闷热。” 见得刘沁羞容不断,甯云的心里甚是觉得好笑。 “再往上去便会有守陵一族的巡逻守卫,我们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让他们发现。” “嗯!”刘沁点了点头。 “放心吧甯兄!”说着,徐虎伸手搭向了甯云的肩头,但甯云却连忙往后一缩。 “咳咳,我们会小心的。” 徐虎不住心里念叨:这人毛病真多。 眼见两人都没有识破自己,甯云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那好,咱们走吧!” 其实甯云乃是女扮男装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只是这两兄弟初入江湖,阅历尚浅,见是男人装扮就一直把他当成男人对待。想到此处,甯云的心里就莫名的觉得好笑,就连走在山林小道上面的步伐都不由得轻快了许多。 一路走走停停,美景见了不少,巡逻卫士倒是不曾见过。每到一处,甯云便将那些美景指给两人看,熟悉得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徐虎大大咧咧,一副笑面佛的憨厚模样,刘沁倒是问了几句,但甯云解释经常来此玩耍之后,他便对此深信不疑,不再过问。 如此赏心悦目,悠然自得,不但不像是偷偷进山,反而像是游山玩水一般。 不久,三人便来到了芒山顶上,往下望去,山谷中便是一大片鳞次栉比的奇怪建筑。远远可见,这些房屋全都是由竹子搭建,下面空空挂一悬梯,上面则布置了竹门、竹窗。 这些房屋往中间聚拢而去,在最中间那里便修建了一座略大一些的竹楼,样子相比起来,略为豪华一些。 二人虽没有发问,但甯云却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一般。 “这些就是守陵一族的吊脚楼,最中间那里便是族长所在的地方。” 这吊脚楼乃是用山竹打造,人住二层,一层用来圈养家畜。住得高了,不仅能防蛇虫鼠蚁,还能有效抵挡湿寒邪气。” 这睢阳县向来住的都是土窑土坑,高山一点的泥墩土瓦,传闻在川蜀之地才有的吊脚楼,二人可还是头一次见到。 如此一来,却是看得有些痴了。 “你们是谁?胆敢闯入我族之地!” 一声惊喝,三人不禁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皆是面色煞白。没曾想到,看得痴了,竟连巡逻守卫到了身后都不自知。 二人虽然心惊,但手早已摸上了腰间兵刃,那甯云却是一声惊呼,拔腿便往山后而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不住的大喊:“你们俩快跑啊!快点!” “走!” 眼见如此,二人也是当机立断。 见得三人逃去,后面的卫士们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快追!你们俩快去请长老!” “是!” 三人前面狂奔,十来名卫士在身后紧追不舍。一路上“站住,别跑”的声音也是连绵不绝。 山路崎岖,二人一边奔跑,心中不住的感谢恩师传授背石之道。他们二人往返幽云山背石十年才能够跑得如此平稳,这甯云也是脚步矫健,不落下风,想来也不是平凡之人。 那些卫士人人劲装,手攥一根长矛,身背强弓箭羽,远远的跟在七八丈的后方。 “站住!” “再不站住我们就放箭了!” “放箭!” 领头卫士一声令下,众卫士当即行动。 一声破空嗤响,回头一看,徐虎的脚下立马劲力全开。 “沁哥儿,快跑,放箭啦!” 刘沁哪里需要他提醒,后面的人喊得那么大声,再是哑巴也能听得到。 “咻……咻……” 破空声此起彼伏,只见那些卫士,发足狂奔,随后高高跃起,张弓搭箭,下一秒,那羽箭便电射而出。随后又是发足狂奔,高高跃起,张弓搭箭…… 三人虽然堥足劲的奔跑,怎奈这些巡逻卫士都是训练有素。如此盲目开跑,简直就像是三个活靶子一般。 “啊!”一声痛呼,却是徐虎倒在了地上,回身一望,一截箭羽正插在他的肩头。 “锵!”一声响,刘沁拔剑停了下来。止住身挥剑打下羽箭,说道:“虎子,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徐虎缓缓站起身来,伸手往后一摸,便将那虎头大刀抽了出来。握在手中,分量正好。 这时,甯云突然折身来到了前面。 “没事吧?”说着,指向那领头卫士,喝道:“荆云鸿,你胆子大了?” “云风?” “你们俩快往前跑!”见得二人不动,甯云又道:“快啊,还想不想救人的?” 听得此话,刘沁只好悻悻的收回家伙,一俯身,扶着徐虎向后跑去,虽心中有万般疑惑,也只好先埋进深深的肚中。 第三十二章 曲曲折折到祭坛,暗室白骨寻奇药 第三十二章曲曲折折到祭坛,暗室白骨寻奇药 “荆云风,你竟然敢私自乱带外人来我们族中?” “你赶紧回去吧,以后再给你解释,是不是想吃我的拳头?” “你!哼……”那叫做荆云鸿的卫士头领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霎觉脸上无光,又向前踏了一步道:“我倒是管不了你,但外族人一律抓起来交给族长处置!” “哼,你小子的皮是越来越厚了,有胆你就跟来,有种你再放箭!” 甯云说完,转身便去追两人。如此跑在后面,那荆云鸿却是没有再放羽箭。 由于徐虎有伤在身,这次三人跑得慢了许多,虽然脚步缓慢,后面的卫士们也是缓慢脚步。一个个紧盯着甯云,好像十分害怕他的样子。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便来到了后山的一个大洞之前。 那山洞,洞门宽敞得就像是一个城门一般。洞口上方,钟乳石参差垂下,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头老虎横卧在此,血口大张打着呵欠一般,因此,当地人便称呼为“老虎大洞”,此地,也正是守陵一族的禁地。 来到此处,甯云便停下了脚步。 “你带他先进去。”说完,回首看向了后面慢慢跟来的荆云鸿一行。 “荆云风,你竟敢带外人闯入我族禁地?”荆云鸿怒喝。 “你是越来越长本事了,我的事情你也敢管。” “哼,你……要是让长老们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你。” “你敢!” “你欺人太甚!” “我今天就私自带人闯入禁地了,有本事你就追来,不过你可别忘记了,这里可是禁地哦。”说着得意一笑,转身进了山洞。 刘沁二人此时正倚在洞口,见得守卫们果然不敢上前,便跟着甯云进了山洞。 此洞乃是一石灰岩溶洞,洞中到处都是一人多高的钟乳岩,有些地方的钟乳石甚至从洞顶一直连到了洞底,山洞里四处回荡着嘀嗒嘀嗒的水滴声。时不时还会传来一声叹息,仿似龙钟老叟的叹气一般。 见得两人疑惑,甯云便道:“这是地下水流的声音,这个山洞深不可测,据说能一直通到九幽黄泉呢,那微山湖的水都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原来如此,甯兄,刚才他们好像叫你……”刘沁话不说完,伸手轻轻的搭在了剑柄之上。 “刘兄多虑,瞒着你们是我不对,其实我也是族中之人,刚才那人是我的族弟,我是他的姐……他的哥哥,叫做荆云风。” 听得此话,刘沁方才和缓了一些,又问道:“你既是守陵族人,为何还要相助我们潜入此地?方才那人也说,此地乃是你们族中的禁地啊。” “这还要从两位在山下茶棚助我脱困说起,我本来是偷偷跑出去玩耍的,没想到回来时遇到了那些逃兵,幸得两位侠义相助。后来听说你们要上山寻药救治病人,我族中防卫深严,倘若没有熟识之人带路,一路上的明岗暗哨不说,光是那些陷阱机关也够让外人好好的吃上一壶的。我看你们两人也不像坏人,便想着助你们取到灵药,也好报答二位在山下的相助之恩。”荆云风说得诚诚恳恳,丝毫看不出有何做作隐瞒之处。 “咳咳……”这时,一旁的徐虎捂着伤口强坐起来。 “兄弟,沁哥儿从小就是这副疑神疑鬼的德行,你不要跟他计较。” “不会的,我既然决定要帮助你们,肯定会让你们带着灵药安全下山的。你先不要轻举妄动,让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二人在一旁审视伤处,倒是刘沁有些无地自容。想了想,自己确实也有些谨慎过度,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荆兄弟,方才是我错怪你了,在下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看他如此诚恳,荆云风却是面上一红。如此一分心,手上不由得就加了几分力气。 “哎哟,嘶嘶……疼疼疼……” “哎呀,抱歉抱歉。徐兄,这箭口不深,接下来我要把箭拔出来,你忍着些。” “好叻。”徐虎说着,双眼紧闭,好似别人将要对他用大刑一般。 一声哀叫,那羽箭便被荆云风拔了出来,随后又在伤口处撒了一些金疮药。 “我只稍微做了一些处理,徐兄最近可不能太使力了。” “哎,还好只是伤了左手。” 徐虎站起身来,摇了摇手中的刀,骂道:“他娘的,真晦气!”不仅骂着,还啐了一口。 “好了,继续赶路吧,从这里开始就算是我族的后山了,你们要找什么药材啊。” “我们……”刘沁还未张嘴,徐虎便抢道:“师父说了,那物叫做土太岁,乃是生在死人骨头上面的。” “啊?”荆云风不免疑惑。 “还有长在死人骨头上面的东西?” “是啊。” “那就只能去那里找找了。” “哪里啊?” “跟我来就是了!” 随意在角落处一阵摸索,不一会儿,荆云风便取来了四五个火把,怀中一掏,没想到他连火具都准备好了。 三人就着火把飘飘荡荡的光芒一路前行,耳中尽是各种各样的水滴之声。有轻灵的,乃是掉落在石壁上的;沉闷的,则是掉落在地上的。看着这些高低不一的钟乳石,心中不禁感慨岁月的变迁。 山洞之中岔道繁复,越往里走,岔道越多,然而荆云风如同心中藏着地图一般,每一个岔道都能找准。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便出了山洞,来到了一个神秘之处。 放眼望去,此处林荫繁茂,光是数人合抱的大树就有十七八棵之多,地上绿草如茵,野花朵犹如调皮的小妖精点缀在其中。往前看去,数座孤坟静静的卧在此处,再往前,则是一座造型古朴的古堡。那古堡通体大石所砌,楼与阁之间互相辉映,开窗处隐隐可见火光。 一见此,二人连忙手握刀剑站到了荆云风的身前。 “咳咳,没事,那是我们族中的祭坛,里面点着长明灯,一般都不会有守卫的。” 听得此话,二人不免尴尬。见得荆云风抬足上前,也只好悻悻的跟在身后。 这古堡就修建在小山顶上,上山之路仅有一条,小路崎岖,绕山而建,岁月过往,铺在道上的石阶皆是残缺不全。 很快,三人就来到了古堡之中。放眼一望,这古堡之中到处都是灵堂,历历望去,从汉高祖刘邦的牌位开始,一直到荆云风的爷爷辈,全部都是守陵一族的先人。 “好了,这里就是了。” “这?没有……”徐虎本来想说没有骨头啊,但是话一出口,心中就大觉不妙,所以这才住了口。 荆云风却没有理他,先是一阵跪拜,然后双手着揖,口中念叨:“各位祖祖,祖宗切勿见怪,今日带客拜访,实乃不情之请,还望各位祖宗不要见怪。”说着,他便走到那灵堂前打开了一间暗室。 暗室方一打开,一股寒气便瑟人面门,只一瞬间就让人觉得背心发凉。凑头往前一望,不望不打紧,一望吓一跳。 没想到这守陵一族竟然流行裸葬,那暗室之中密密麻麻的全都摆着一副又一副的白骨。 二人直看得头皮发麻,荆云风也是没有好到哪里去。脚下虽然想撤,然而为了救人,心一横咬着牙也就踏了进去。 三人紧紧的挨在一起,借着火把上的微光不停的找着骨头上面的“灵药”。不知不觉,那手也紧紧的抓在了一起。 一个暗室搜完,紧接着又打开了下一个,一连到了第六个,那土太岁还是没有任何踪影。 于是,三人重新回到灵堂正中,一个打量着一个,眼中全是唏嘘。 第三十三章 密室惊魂见灵芝,后山分道分别时 第三十三章密室惊魂见灵芝,后山分道分别时 “看来只有去那里看看了。”荆云风道。 “哪里?”二人不由得捏了把汗,异口同声问道,那嗓子中,竟然还带着抖音。 “最后一个暗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祭祀长老们都不曾打开过,我还是有一次侥幸跟踪我三叔才知道打开的方法。” 三人对视着,心中皆是犹豫不决。 “去不去?” “去!” 看来是豁出去了。 三人紧紧的跟着来到角落,暗门也在荆云风熟练的手法下打了开来。 暗门轻轻移动,阴寒的微风也轻轻的飘了出来。如果说方才那些暗室飘出来的是冷风,那这个暗室飘出来的便是阴风;如果说这个暗室飘出来的乃是冷风,那方才那些飘出来的简直就是炎炎夏日里的暖风。 三人都不由自主的由骨子里打了个寒噤,睁眼望去,荆云风更是直接吓得尖叫出声。 一伸手,刘沁便将他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只见那暗室之中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骨,墙壁上尽是干涸的血迹,地上也是。在这零乱恐怖的空间里,鼠蚁蟑螂遍地乱爬,一股股恶臭飘然而出,闻之令人作呕。 “荆兄,你还是在外面等候吧。” “这……” “荆兄已经仁至义尽了!” 三人对视,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为了寻找灵药救治亲人,这个地方打死都不会多呆一秒。 “走吧!”荆云风握住刘沁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要说他也是个男人,然而方才刘沁却产生了一种想保护他的冲动,想来虽是奇怪,但此时此刻也没有了多余的心思去深究此间道理。 见得他上前,两人怎么又可能会望之退步。 都是虎汉子,全凭一股子莽劲。 走将其中,在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之下,三人的心中不禁恐惧笼罩,那腹中亦是隐隐作呕。 此间虽然恶臭非常,但好在时间一长便不觉得那么难熬。可怖的是那些虫蚁老鼠,好似吃了人肉长了兽心,竟是完全不惧生人。那脚踩将上去,完全的嘎嘣脆。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最深处的角落里,在一具还未完全腐化的尸体之上,朦朦胧胧的好似笼罩着一团云雾。 那尸体歪歪斜斜的倚在墙角,鼻子秃噜得能看见骨头,左眼眼珠子泛白,右眼眼珠子掉在半空之中摇摇晃晃,蛆虫与蚂蚁在他裸露的皮肉上进进出出,不一会儿,外面赶来的绿头苍蝇也嗡嗡凑了上来。 他的头顶上仿似笼罩了一团雾气,那雾气缓缓的流动着,就像是一朵巨大的“花”。这“花”花瓣繁多,缓缓摇摆,像是湖堤上随风摇摆的柳条,又像是河中随波逐流的水草。 三人缓缓靠近,越往前走,便越觉得脚下的泥土十分的柔软,而且也渐渐的变得高了起来,就好像是踩在一个人的肉上的感觉。 再近些,荆云风却是一声尖叫。 “二叔!” 他一声喊,刘沁便连忙拦腰抱住了他。 这时,徐虎也上前冲了过去。 “不好,那‘花’要跑!” 花怎么会跑?定眼瞧去,那团雾气好似正在往尸体中快速收缩,好在徐虎眼疾手快,手起刀落,竟是拦下了一截。 一刀斩下“花冠”,剩下的半截“花”就仿佛吃痛一般急缩而去,下一刻,三人也是忽感脚下颤动。只一瞬间,三人便摔坐在地,仿佛有人突然把他们脚下的泥土抽去了一般。 对眼互望,眼中皆是诡异交杂着恐惧。再转头一看那尸体,此时早已残碎不堪,蛆虫蠕动,勾人心魄。 三人当即对着暗室大门逃之夭夭,方一来到外面,一人找了个角落就连忙将今日的、昨日的、前些日子的、以及上前些日子吃下去的东西全都交代了出来。 直吐得天昏地暗,恨不得将那苦胆也呕将出来。 不过徐虎摸着包在衣襟里胀鼓鼓的东西,总算是有些心灵慰藉。 接下来三人依次对着灵堂中的牌位行礼告罪,下了山去。一路上,二人也知道了方才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乃是荆云风消失不久的二叔,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他的二叔竟然会葬身此处。 一路上,荆云风都闷闷不乐。想来也是,任谁遇到了如此的事情,也难没心没肺的笑出声来。 荆云风的二叔叫做荆从便,平日里在族中一直本本分分,待人忠厚,鲜有仇家,为人也是十分的厚道,为什么他会死在那里?是谁害死了他?这些问题一直蕴绕在荆云风的脑海里,令他心情十分的沉重,脸上阴气沉沉,看起来十分不安。 行至路口,他便停了下来。 “二位兄弟就从这条路回去吧,这边直通山脚,很少安置岗哨,在下就同二位在此分手了。”荆云风指着左边的小道说道。 他们来时走的是另外一条,所以徐虎便口直心快的问道:“这条道安全吗?”说着还紧了紧绑在腰带上鼓囊囊的包袱。 这包袱,此时此刻被他看得比命还要重要,由于他受了箭伤,下山的时候刘沁还提出替他拿着的话语,然而全都被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既然能带你们进入祭坛取药,又何必会骗你?”荆云风有些不高兴。 见他如此,刘沁连忙站上前来,道:“荆兄,他不是这个意思,徐虎向来口直,别跟他一般见识。”说着,话锋一转道:“你不一起下山了吗?” “不去了,我二叔被人害死在祭坛,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族长,晚了恐怕事情有变。” “荆兄说得也是,这一路多亏了荆兄的帮助,我们才能取到灵药,如此大恩不仅没有报答,反而如此草草辞别,说起来心里惭愧万分。”刘沁说着,脸上挂满了不舍。看着一个男人,那眼神竟会是如此的难舍难分。 荆云风都被他看得扭过了头,脸上布满了红殷,只可惜天色太暗,无法看清。 “我说沁哥儿老喜欢这文绉绉寒酸酸的那套,咱们还是赶紧下山去吧,荆兄还有要紧事情,师姐也在等着我……我们手里的灵药救命,就快点吧。”徐虎紧紧的护着腰间包裹,脸上甚是急切。 “刘兄,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倘若有缘,他日江湖自然能够再会。徐兄说得有理,二位还是尽早下山为妙,在下在此还提前预祝贵师姐早日康复。”说着,荆云风站直身子,双手一拱。 “大恩不言谢,告辞!”徐虎猛然抱拳,话声而去。 看了看荆云风,刘沁也只好抱拳作礼,辞别下山。一步三回头,转至林荫之处,那拱手而立的翩翩身姿也再难看见。 荆云风知道他看出了自己女儿家的身子,所以他才会如此的不舍。自己何尝不是难舍,刘沁是她见过最独特的人,在他将自己抱住的那一刻,就感觉有他在身旁的时候,都会有十足的安全感。 摇了摇头,荆云风不禁暗骂自己瞎猫小狗瞎思春,自己二叔大仇未报,怎可思索这些絮絮叨叨的儿女情长的事情。 一路进了岔道,刚出山洞,便见荆云鸿带着十来个人把守在此,有坐着的,站着的,还有四处徘徊的,想来是等了良久时辰。 一见荆云风,荆云鸿便腆着脸迎了上来,其他人也是满脸挂笑,好似个个都惧怕她一般。 “我的大姐大啊,您老人家可终于出来了。我们等得好苦啊……”说着就想去拉她的手。 “啪!”一巴掌拍开荆云鸿的手,道:“死开,谁让你等我了。” “嘿嘿,三叔说了,必须要等,还要把你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呢?” 第三十四章 分道却遇拦路客,力战守陵降魔阵 第三十四章分道却遇拦路客,力战守陵降魔阵 “三叔?”荆云风面带惧色。 “是啊。”荆云鸿异常得意。 “你告诉三叔了?” “是啊!”荆云鸿难忍笑意。 突然,荆云风的两个手指就紧紧的揪住了他的耳朵。 “疼疼疼疼疼,轻点轻点……”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之事,周围的卫士们一个个直捧腹大笑。 “谁叫你告诉他的?”荆云风怒喝道,顺手把他推了出去。 一连倒退了四五步,他才站住身子,道:“私自带外人闯祭坛禁地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他?”荆云鸿一边据理力争,一边揉着发红的耳朵。 “他去哪里了?” “他说了去抓私闯进来的外人?”荆云鸿十分的委屈,眼含泪光,面带哭相,音中有泣,模样十分的可怜。 “什么?” 荆云风转身朝着山洞就是一阵狂奔,那洞口,在这夜色的渲染之下,更像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猛虎了。 背风山林,稀稀落落,刘沁和徐虎急急的走在这小道之上,耳旁全是此起彼伏的虫鸣之声。 一路两人无话,行得将近半柱香时辰,却恍惚看见前路有数个人影挡道。 起先两人只是放慢脚步,待行得近些。忽闻刘沁呀的一声,扯着徐虎就连忙往来路退。 “哪里逃!” 霎时间,从那小道两旁突然又窜出来七八条手握长棍的汉子。待徐虎反应过来时,两人已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如此紧要关头,徐虎却是连忙先紧了紧身上的包袱,然后才抽出钢刀,脚下无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巧巧的躲在了刘沁的身后。 此时情况紧急,刘沁哪里会注意这些。 只见这些人个个腰粗膀圆,一看就知道不是好对付的主。 “宵小贼子,我族之地岂是尔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说话之人缓缓走来,刘沁和徐虎的目光也被他吸引而去。 来人乃是一位中年男人,男人唇下候王须,束发,青丝缦藤袍,双手背在身后,下身露黑色束腿,踩一双牛革塌塌鞋。目露精光,不怒自威,旁人皆是面带尊崇,不敢直视。 “前辈,我兄弟二人鲁莽闯入贵族之地,实乃有难言之隐。若不是为了晚辈师姐的性命,我二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易涉足贵地半步。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我二人回去交付灵药,救治师姐。晚辈师从白衣圣手陆放,家师平日里丹药繁多,我二人回去之后定然带上大礼,亲自拜谢请罪。” 刘沁一边说话一边四处打量寻找时机,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为了拖住敌人,他甚至还把自己的师父都搬了出来,还说什么灵丹妙药繁多之类的诱惑之词。 他这一席话,只听得众喽啰面带喜色,然而忽悠初入江湖的小子还行,面对这青衫男人,却是有些无力。 只听得男子笑了笑,道:“仙药灵丹于我如浮云,你二人擅闯禁地,倘若放你二人下了山去,这消息传入了江湖之中,我守陵一族又有何颜面在这江湖之中立足?” “前辈,我兄弟二人发誓,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徐虎抢言道,说完,心里仿佛松了几分。 “哈哈哈哈,要我如何信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啊?只有死人才会闭嘴吧?” 男子一席话,直逗得众人大笑。支支吾吾半晌,徐虎憋得面色通红,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笑罢,男子又道:“我劝你兄弟二人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回族中听候族长发落,否则就别怪荆某族人辣手无情了!” “虎子,找机会跑!” 刘沁沉声说完,拔剑就站了上前,喝道:老匹夫好不识趣,我兄弟二人救人大任在身,时间紧迫,到时候惹怒了我师父,定不轻饶于你!” “哼,陆放小儿荆某还未放在眼里,拿下!” 一声令下,众壮汉持棍便上,刘沁也是连忙拔剑迎上。 “你怎么不走啊?”回过头来,徐虎亦是拔刀上前。 “说什么胡话,徐虎什么时候弃兄弟于不顾了?” “哈哈哈!” 众人欺上,一时间棍棒满头飞舞,空中风声阵阵,阵阵闷响直震耳鼓。 场中刘沁剑走轻灵,轻飘飘一剑袭来,黏在棍上之后,下一秒就电射向旁人的胸口,直惊得那人向后连连退了三大步,止住身形,还是一脸的惊悚。 他这乃是陆放传给他的“轻云拂风剑”,此套剑法讲究轻灵绝快,剑意飘飘,虚实交错,变化无穷。 刚逼退一人,剑身一转,乃是“凤来兮”,一剑回转,竟是硬生生的将对手的棍棒从中削成了两段。那人也是一声大喝,慌忙退出身去。随后一旁的壮汉又连忙欺上。 徐虎使的乃是“虎威开山刀法”,此套刀法全靠蛮力,虽然他肩膀中箭不敢太大使力,但那虎虎生风的一劈一砍也是令人不敢小觑。 只见他在人群之中肆意劈砍,眼见刀锋深寒,众人也是连连退避锋芒。 也不是说二人功夫如何了得,虽处乱世,但这守陵一族之地乃是出了名的安宁。 这里一向鲜有人来,族中子弟的功夫虽然常练,却是没有对阵的经验,长此以往,难免会有懈怠之心。 刘沁徐虎二人此时正是要命之际,加上一心想要带灵药回去救治陆月蓉,一出手皆是使上了强劲的招式。如此一对敌,这群子弟哪里又会是对手。 又得一阵子,场中守陵一族的子弟便被二人逼得连连退步,好几个还受了一些不重不轻的红伤。 眼见包围圈子打开了一个大裂口,二人正欲逃去,还未来得及高兴,那男子便袍袖一甩,加入了战局。 方一出手,便一掌拍在了徐虎受了箭伤的肩膀之上。 “呃……”一声痛呼,徐虎一下就退回来撞在了刘沁的怀里。慌忙间刘沁连忙将他向后一拉,手中长剑一指,迎面便上。徐虎也是连忙忍痛提刀,迎上了身后的守陵子弟。 如此一来,一瞬间两人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男子正是荆从算,排行老三,乃是族中的长老之一。这些日子一直被那噬心丹折磨,如今听了陆放之徒,心血来潮之下,出手便是恶毒。方才他一出手就对准了徐虎的肩头,想必是早已察觉了异情,虽是为了心头所恨,但如此作为,却是丢了江湖中人的几分脸面,言之惭愧。 他一身掌法老练异常,眼见刘沁长剑对准自己胸膛而来,竟是不闪不避。迎刃而上,倒是叫刘沁吓了一跳。 这一吓不打紧,那剑锋一迟,荆从算抓准时机,斜伸两指紧捏剑锋,下一秒,一脚就蹬在了刘沁的胸口上。 “呼”一声,刘沁便飞退回来与徐虎背靠上了背。徐虎肩头本就有伤,方才受得一掌,那经过简单处理的伤口已是裂开,再经刘沁如此一撞,忍不住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一口老血喷薄而出,脸色瞬间就煞白如纸,就连握着钢刀的手也不停颤抖,没有了多少气力。 “虎子!” “老子没事,沁哥儿,咱们不能死在这里啊,月蓉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呀……” 刘沁仿似起了杀心,手中剑一紧,拔步便对着荆从算而去。跑得两步,那荆从算却向后一退,大手一挥,道:“上!” 一声令下,四五条棍子便从不同的方向对着刘沁袭卷而来。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他又是被守陵子弟们逼退回来。 身后的徐虎也是不好过,常言道柿子捡软捏。见他口吐鲜血,双手颤抖,那后面的守陵子弟们更是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三十五章 不敌老谋深算人,云风仗义以命挟 第三十五章不敌老谋深算人,云风仗义以命挟 抡、崩、扫、缠、绞,劈、云、拦、点、拨,挑、撩、绕、挂、戳,一应俱全,面面俱到,全都往他的身上招呼。 徐虎是边打边退,边退边骂。 不一会儿,两人又重新背靠上了背。 “沁哥儿,我不行了,你要想办法带药回去。” “别他娘的说胡话,药是你找到的,得你自己送回去!” “沁哥儿,我坚持不住了。” “我们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你还要回去娶师姐呢!” “我怕是没有这个福分了。” “虎子,你他娘的别怂!” 怒喝一声,刘沁横剑又上。身后的徐虎也是一声大吼,横刀就是一招“横空断月”,众子弟见他身受重伤,本就靠得很近。哪知道他会来此一着,慌忙之间四散退避,其中一个躲闪不及的竟是被砍去了半条手臂。 顷刻间便只见他翻身倒地,连连打滚,断臂处鲜血直流,口中嘶心裂肺痛呼。 见此惨像,那几个还想跃跃欲试的守陵子弟便连连退后,好似心有顾忌,不敢上前。 “哈哈!”徐虎不由得吐了口吐沫。扬眉吐气而道:“真当你爷爷是好欺负的吗?” 此时已是上晚,东边的月牙儿也悄悄的攀上了枝头,那惨叫的声音在这惨白的夜色之下,无端的显得有几分渗人。 见得族中子弟面露惧色,荆从算咳了咳道:“上啊,都怕什么,难道十几个人还对付不了两个外来的黄毛小子吗?” 听他如此一说,众人这才重新捏紧棍棒,然而却没有人上前,一个个喉头抖动,虽然都是面露凶相,但仿佛人人都是装出来的一般。 “废物!” 一声轻喝,只见荆从算猛地冲向了刘沁。 情况突变,刘沁也是连忙斜剑护身。眼见荆从算欺身相近,一把大刀却从身后凑了过来,不用想,正是那徐虎。 徐虎手握钢刀,强忍剧痛,起手就是一记长刺,刀未及身,斜着就对准荆从算的脖子拉去。 此招叫做“阑珊秋水”,变招十式,每一式中又有三个变化。使将出来,就像是一块石头投到平静的湖中一般,霎时间波澜浩荡,涟漪阑珊,所以这才叫做“阑珊秋水”。招式虽然美意连绵,实际上却是杀意浓厚,想来受了这么多的窝囊气,徐虎乃是动了杀心。 眼见刀锋深寒,招式奇妙,荆从算连忙止住身形向后急纵,险险的躲开了这招。末了心中长出一气,暗自感叹:险些阴沟里翻了小船。 待得徐虎又复欺上,他这才收起小觑之心,冷静面对。一掌出去,直直地就对准了对方的肩头。 徐虎的左肩本就受了箭伤,不久前又被他暗中偷袭击了一掌,如果再被打到,不仅自己会没有气力拿起钢刀,估计这条手臂也会从此废去。 想到此着,当即连忙收刀拦下,哪里会轻易的让他打中自己。 见得自己的方法有用,荆从算双掌直开,掌掌生猛,俱是对准了徐虎的左边肩头。场中劲气四溢,掌袭来,便能听见猛然的碎空闷响。 四五回合一过,徐虎又被逼退回来。这些刘沁全然看在眼里,然而面对十来个守陵子弟的棍棒招呼,他也是分身乏力。 “啊!” 猛然听得他一声巨吼,却是剑锋一转,巧妙的和徐虎换了一个位置。两人背靠着背,直紧手中兵刃,双眼怒火中烧。莫名的,刘沁却觉得徐虎靠着自己的背部竟然在瑟瑟发抖。 “虎子?你没事吧?” “没事,还能坚持!” “上!”荆从算袍袖一挥,掌锋一转,直对刘沁。众子弟也是一拥而上,呼喝震天。 突然,徐虎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在此紧要关头,没想到他竟是坚持不住了。 刘沁心里明白,此时万棒当头,倘若放任他不管,待回过头来时,他肯定会被敲成一滩烂泥。 “呃!”一声闷哼,刘沁便跪倒在了徐虎的身旁。 方才危急关头,他只能横剑转身为徐虎挡去那些棍棒,免得徐虎身死当场。然而挡下了此着,身后的荆从算也瞅准了时机,狠狠的一掌就推在了他的背脊上。不仅如此,手中的长剑也被打成了两截。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双耳嗡鸣,胸中发闷,背脊犹如断了一般的传来一阵巨疼。 “噗……”一个忍不住,一口鲜血当即喷薄而出,鲜血吐出之后,脑中方才恢复些许清明。 本想再次起身应敌,那肩上却突然间压上了七八条棍子,回首一看,心也瞬间凉到了谷底。 “咳咳……两个小贼当真有些难对付。” 正当荆从算高兴之余,那山上却跑来了一位翩翩公子。 “啧啧啧,好不要脸,堂堂守陵一族,竟然以多欺少,三叔,传将出去你不怕武林中人笑话你吗?” “哼哼,老夫为了族中安危,有何可笑?倒是你,小小丫头不学好,竟然带领外人擅闯我族禁地,你可知罪?” 荆从算冷笑着迎了上去,一手在前捏着袖口,一手在后微微握拳。 “荆兄!” “别动!” 来人不是那山口上分手的荆云风又是何人,只见她刷的一下从腰上取出了一把匕首,瞬间就横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三叔,您也别拿您那荆山小擒拿手对付我,问不问罪还得等候我爹的发落。倒是您,还是先把那两个人放了吧。否则我就死在这里,看看您怎么跟我爹交代!” “呵呵,傻丫头,你可不要乱来啊。这两人是擅闯禁地的罪人,还得等候族长的处置。虽然你是族长的女儿,但我想族长也不会如此的不分黑白,包庇你的胡闹吧。即使你死在此处,还有这么多小辈为我作证,你以命要挟又能如何?”荆从算冷笑道,缓缓的又向前走了一步,身后的手也半握得紧了一些。 “那就试试!”荆云风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了两三步,手中一用力,那细嫩的脖子上顿时冒出了一丝鲜血。 “住手!”荆从算将身后藏着的手放了出来,随即一挥,道:“放人!” “荆兄!” 刘沁十分的焦急。 “你们快走,他是我三叔,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保重了!” 荆云风梨花带雨,双泪莹莹。 刘沁心里明白,此时他并不是荆从算的对手,即使他能打赢荆从算,那十来个守陵子弟也足够他喝上几壶。 眼望着两人搀搀扶扶的走下山去,荆云风手中的匕首却还是紧紧的捏着,虽然满面泪水,但那心里却莫名的高兴,十分的开心。你就好好的带着灵药回去救好你的师姐,端得是怎样温柔的可人,才能让你二人如此拼命…… 夜已近深,月牙儿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跑到了西边的天空。林中虫鸣阵阵,心中却是繁乱如麻。 来到一个安全处所,刘沁才将徐虎缓缓的放了下来。下山的时候,刚开始徐虎还能走动,到了半道,徐虎竟是直接晕倒,所以他这才一路背了过来。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伸出两指凑在徐虎鼻前探探气息,发现吐气均匀,他这才喘了一口长气。 回头望向山脊,仿佛还能看见她在招手。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她,那些记忆的片段好似图画一般从他的眼前一一飘过。 从茶棚里相遇,到她带上大山,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句话……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暗室前自己抱住了她,那种强烈的想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冲动…… 第三十六章 逃得活路又回山,一路辗转探山寨 第三十六章逃得活路又回山,一路辗转探山寨 “咳咳……” 一阵咳嗽将刘沁的美梦敲碎,回过身来,只见徐虎已是醒了过来。 “没事吧?” “我们这是在哪里?” “芒砀山脚,我想这里应该安全了。” 徐虎定了定神,猛然间却是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这一抽动竟是扯动了他的伤口,直疼得他上气不接下气,然而那脸上却是乐乐呵呵的,傻啦吧唧。 腰间那鼓囊囊的包袱还在,紧紧的绑着,如此,这一切就都值了。 “我们不是……”徐虎在刘沁的帮助下慢慢的坐了起来。 “荆兄……荆姑娘救了我们。”刘沁说着,眼中多了几分莫名失意。 两人一阵沉默,过了半晌,刘沁却问道:“你能自己一个人回村里吗?” “嗯?”徐虎有些疑惑。 “我要去救荆姑娘。” “沁哥儿,她是守陵一族之人,族人不会拿她怎么样,那些人有多厉害,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有恩不报。” “难道月蓉那边就不重要了吗?” “所以我问你还能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去,你,带着灵药,回去,救她,还有,娶她!” “我……”徐虎有些犹豫。 “师父说了,谁取回灵药,谁就能娶师姐。” “沁哥儿,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守陵一族的女子了?” 见得刘沁没有回话,徐虎的心里已是明了。 “如果月蓉知道了,她一定会伤心的,她一直都很喜欢你。” “我对师姐就只有师门之情,虎子,从小我就知道你喜欢她,所以你一定要带着灵药回去,师姐还在等着它救命。” “我喜欢月蓉是不假,但是我觉得我根本配不上她……” “虎子,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看见别人的孬样,你和师姐会幸福的。” 两人无语,半晌,徐虎忍住疼痛站了起来。 “沁哥儿,活着回来,我等着你回来喝喜……喝酒!” “放心吧,你们的喜酒肯定少不了我的。” 收剑紧鞘,刘沁转身对着那诡怖的林子一头又扎了进去。 已是看不见身影,没来由的,徐虎的心中竟是有几分空落落的感觉。仿佛有些东西在此时此刻,此时此地画上了句号;又好像是开出了另外一条岔道,那一条道,神秘、反复、无一处相同。 常言道下山容易上山难,刘沁返回山上的速度却是比下山的时候还要快上几倍,可能是没有背负徐虎,也可能是心急如焚的担心。 很快,他就来到了方才恶战的地方。此时此处早已人去楼空,若不是地上还有几摊血迹,谁又能想到就在不久前两人差点丧命于此。 眼见没有人在,刘沁暗想:看来是回族中了。心思料定,寻路他便对着山洞而去。 这芒砀山说来也是奇妙,前山入族,后山立一大洞。洞中曲折连绵,一通祭坛禁地,一通后山小道。若想从山后进这族中,要么通过山洞,要么绕上百里取道前山。 虽然识得那山洞所在,但洞中九转十八弯,岔道繁复,曲曲折折,若不是族中之人亲自带领,敢问这世上还有几人能畅意出入? 缓缓踏进洞中,巡视一番之后,刘沁嘿嘿一笑便朝着一个小洞口走去。 那洞口虽然只有碗口大小,探查一番,却是袖里乾坤,藏品繁杂。 取将出来,一一看去,不仅火把、火石、火绒之物齐全,甚至还有一小包保存良好的干粮。 当下刘沁也不客气,打开油布包,咔咔就往嘴里扔。一边口中大嚼,一边熟练点燃手中火把。 高举火光,缓缓他就来到了岔道之前,细细寻到了自己做的记号之后,提足便进,那模样,仿似来到了自己家一样熟悉得不得了。 原来,在进山洞之后他就一直在后面摸摸索索,竟是在来路上一一留下了记号。 虽然得先走到阴森森的祭坛那里,但是为了救心上之人,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远远看着那城堡一般的建筑,夜色之下,那周围仿佛还蒙上了一层黑气,这些黑气缓慢的翻滚腾挪着,让这祭坛看起来不仅更加的神秘,而且还有一些诡怖。 刘沁可不敢多看,狠狠一把掐在大腿之上,一转身,对着来路继续前行。 半个时辰之后,他就从老虎大洞的洞门走了出来,回身一望,那血盆大口一般的洞门里寒气逼人,阴森森的直让人汗毛竖立,背心发凉。 “什么鬼地方。” 刘沁嘟囔一句,弄熄火把,朝着山下就是一路狂奔。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一路已是耽误了太多的时辰,搞不好此时此刻荆云风就正在受着什么野蛮的无礼审判。倘若晚了,他这一辈子也将会在内疚与痛苦之中熬过。 悄悄的摸向寨子,虽是蹑手蹑脚,可刚一进寨门就听得一阵犬吠,吓得他慌忙躲进暗处,不敢作声。 隐隐传来话语: “臭土豆,你瞎叫什么哩?”一声童稚响起,那家的大人也话道:“快进来,大晚上你跑出去干嘛?” “土豆瞎叫。” 末了好像还看见那大狗被小孩紧紧的抱着脖子,极不情愿的喉中闷哼,被那小孩“押”进屋去。那“土豆”,可能就是指这条黄毛大狗了吧。 听得重新恢复平静,刘沁不免暗叹自己好运。深吸一气,这才重新放轻脚步,朝着寨子中间探去。 寨中此时格外的宁静,灯火也是稀稀落落,蛐蛐猖狂的肆虐着,仿佛来自于脚下,又仿佛来自于四面八方。 “大哥,不好了!” “四弟,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听得声响,刘沁连忙隐进了暗处。 “三……荆从算把风妮子抓住了,说是要定她个私带外人,擅闯禁地之罪呢。” “啊?那妮子现在在哪里?” “人估计被他扣着哩,咱们快去找族长吧!” “好,走。” 很快,一阵弄门声之后,刘沁在暗处就看见了两位中年,其中一位身着单袍,脚踩草鞋;另一个孔武有力,墩矮壮实。 两人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刘沁呆在这个角落里已经很久了,此时此刻他的思绪十分的混乱,满脑子想的都是荆云风。虽然这寨子很小,但是现在要想在这里面光明正大的去找一个人还是很难的。 心中踌躇,犹豫着是否该继续前往时,那小巷里却又走来两人。两人一老一幼,脚步皆是匆忙。 “翠儿啊,快去喊你大叔。”快到门口时,那老妇道。 “嗳!”女子应道。 然而门敲半晌,却是没有人前来应门。 “吱呀”一声,那门就被这绿装女子推了开来。 “奶奶,大叔不在家。” “啊?”老妇连忙凑上前来,一见屋内黑灯瞎火,人影空空,顿时便有些手足无措。 “想必是知道了风妹子被抓,前去族长那里去了吧。”女子猜测道。 “唉……这死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老妇长叹一气,又道:“翠儿啊,你真的听清楚了,老三把风丫头关在菜园柴房里?” “千真万确!”女子肯定道:“我当时听得真真的,小花还专门负责给她送饭呢。” “好,那我们娘俩个就去趟一番这趟浑水,看看能不能把那丫头给救出来。哎呀呀,私带外人,擅闯禁地,多大的罪儿哟。” 两人正欲离去,那老妇却突然一转身,看向了暗处,沉声道:“谁?” 听见呼喝,那女子也刷一下拔出了腰间匕首。 “老夫人不要惊慌,小子乃是为了救云风而来。” 第三十七章 后山菜园藏玄机,玲珑女子义相助 第三十七章后山菜园藏玄机,玲珑女子义相助 只见刘沁从暗处恭恭敬敬的拱着手走出来,方才他心想求助二人,没想到脚下却先有了动静。 “你就是风丫头带来的外人?” “正是。” “你们不是已经下山去了吗?”说到这里,老妇谨慎审视一圈,道:“还有一个呢?” “回禀前辈,我兄弟徐虎已经下山回去,只有在下一人独身前来。” “呵,好胆量。”说着,老妇人却开始打量起了刘沁,眼神在刘沁的身上上下回荡,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莫名难在。 “后生仔倒是生得俊俏,难怪那丫头甘心以命相救。老身都听回来的弟子们说了,那丫头为了救你竟然自刎相胁,倘若不是那丫头的话,此刻你兄弟二人铁定困我族囚牢。” 刘沁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救人的想法却更加急切了几分。 “晚辈知晓,所以这才孤身一人,冒然前来,希望能尽些绵薄之力。” “呵呵呵,既然有你出手,那老身就不用白费力气了,翠儿。” “嗳!”绿衣女子连忙应道。 “既然你知道风丫头在哪儿,你就带这位少侠去吧。我得想些办法,赶紧先去拖住你三叔。” “是!” “后生仔。” “晚辈在。”刘沁又拱手道。 “你要照顾好风儿哟,那丫头,从小惯事坏了的,你可得事事让着她,快去吧!” “是!” 当下两人辞别老妇人,转身而去。 一路上皆是无话,绿衣女子走在前头,刘沁跟在后头,急急朝着后寨而去。 “这后寨怎么没有一个守卫啊?”一路皆是不见人影,刘沁不由得问道。 “估计是三长老为了做大气势,把人全都叫去了吧。喏,那边。”女子道。 回首一望,偌大的寨子里右边一片黑灯瞎火,左边的屋子却是灯火辉煌。 走了七八步,女子又问道:“你怎么和风妹子认识的啊?” “啊?这……”刘沁不禁面红,只能用眼神看了四周,示意到此地实在不怎么适合说这些。 “啊,哈哈,是我忽略了,快走吧,那丫头若是看见你来了,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哩。” 过了半炷香时间,二人终于来到了后寨的菜园。 放眼望去,这一大片山坡全都是开垦出来的土地,粗略计算,至少都得有上百亩。 山脚处,正是那小小的柴房。 远远见得柴房门口人影闪烁,翠儿就连忙扯着刘沁的衣袖压低了身子。 “那里就是关风妹子的地方了。”翠儿指了指了那柴房道。 其实也不用她说,明眼人也知道了那处的问题,一个小小的柴房,竟然还会派人把守。 两人压低身子靠在一起,心中不禁觉得有几分怪异。 “我一会儿去把他们引开,你想办法潜到屋里去救风妹子。” 不待刘沁回话,她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那小盒子一打开,便见里面乖巧的躺着一只小玩意。 这小东西长得特别像是一只猴子,通体毛发火红,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刘沁。 没来由的,刘沁的心里却是有几分忌惮。 “这是……” “这是我族中的灵物火猴,可爱吧。”说着,翠儿伸出食指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下一刻,那火猴便如电射一般窜了出去,一眨眼消失在菜园之中。 而后翠儿也站起身来,直直的对着柴房而去。 很快,守卫们也发现了她。 “属下见过圣女,不知圣女到此处所为何事?”领头卫士话说得客气,但手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刀柄。 此人叫做荆云威,在荆族之中算是外戚,只见他背对柴房大门,其后的五个卫士也是神色紧张。 “你们几个在这块儿干嘛啊?大晚上神经兮兮的。” “额……长老吩咐,我们只是执行,还望圣女不要为难我们。” “哼,肯定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正好,方才我那火猴调皮,走丢了,都过来帮我找找,说不定就在这菜园子里偷吃呢。” “啊?” 荆云威顿时觉一个头两个大,身后是千钧重责,前面又是难以拒绝。要知道,这翠儿在族中可是负责管理后勤的头头,各种衣食住行,种植收割,都得由她号令。一旦得罪了,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圣女,您看这……这……稍有闪失,长老万一怪罪下来……” 荆云威说得结结巴巴,却被翠儿一口断道:“那火猴可是太奶奶最喜欢的小玩意儿,倘若是走丢了,我看你们哪个谁能担当得起!” 翠儿说完,转身就走,刚走得几步,荆云威就连忙叫住了她:“圣女您先不要着急,我们帮您找就是了!雷子,你在这里看好了。” 听得还有一人留守,翠儿不由得眉头一皱,但是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当下五名卫士举着火把陪同她在菜园子中四处搜找,不一会儿,便走远了。 “啪嗒!” 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一块小石子掉在了地上。听得声响,那个叫做雷子的卫士也是猛然一惊。只见他紧握刀柄,疑神疑鬼地朝着那声响的地方谨慎走去。 方走得七八步,一声闷哼就倒在了地上。 收拾好一切,刘沁就从暗中走了出来,嘴角微微一笑,不免长出一气。缓缓走到门前,伸手便敲了两下。 “谁?”屋内传来了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刘沁不禁一愣:难道还有其他人? “族长要见荆……风妹子。” “嗯?她还没换衣服呢,得再等一……”女子话未说完,刘沁又压低声音道:“快些开门,晚了你可担当不起。” 听得此话,屋内女子不免心有所惧。听得插销轻响,刘沁风一般就撞了进去,手指飞快连闪,一指胸腹,一指腰间,出手如电,瞬间就封住了那女子的哑穴以及周身大穴。 此刻女子面色惊惧,却是喊之不出,动弹不能。 “谁?” 一声低沉听入耳中,却如同巨石投入深湖一般,涟漪阵阵,久久不能散去。 “我。” 转身插好房门,随后一个手刀打在了女子的脖颈上,一瞬间,那女子就如同一滩烂泥一般倒在了地上,失去知觉。 “刘沁?” “是我。” 这小屋子虽说是柴房,房内却是没有一根柴禾。家具些倒是摆放得精致,虽然略显朴素,却是样样俱全。 此时,那屏风一侧就钻出来半张容颜,不是那荆云风又是何人。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走。” “可是……” “还有什么?” “我……” 见得她这样,刘沁更是如火燎腚,火急火燎。几大步,他就闯到了屏风后面。 只见屏风后面的荆云风身着亵衣,手中捧着件长衫,要遮上面也不是,要遮下面也不是。 也是她胆子极大,如此面目示人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见得如此,刘沁也是大吃一惊,慌忙转过身去,面皮通红,那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绣着荷花的肚兜以及一双如藕般雪白的长腿。无论怎么控制,那东西就是挥之不去,赖着不走。 只听得后面一阵窸窸窣窣,七八个瞬息之后,荆云风便走到了他的身前。 “走吧,傻样。” “哦……” “你去哪儿啊?” 见得他朝着大门而去,荆云风连忙叫住了他。再见他回过头来,满脸的迷糊之后,荆云风不禁皱了皱自己的小琼鼻,笑道:“这里,窗户。” “你带路。” 偌大的菜园子之中,只见五个卫士高举火把,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跟在翠衣女子的身后。 第三十八章 智救云风逃生去,族人聚议长老殿 第三十八章智救云风逃生去,族人聚议长老殿 女子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她往左边,其他人就连忙将火把照到左边,她往右边,大伙就赶忙把光亮移到右边。 折腾了大半晌,终于,那女子在一株垂心菜下小心翼翼的捧起了一只火红色的小玩意。 那小东西不过孩童的拳头般大小,五人却是十分的忌惮,没来由的站得远远的。 女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收好火猴,这才笑道:“多谢了啊!” “不敢不敢,翠儿姐姐太客气了!”五人齐声道。 回头看了看那柴房门口空无一人,女子的嘴角不由得挂起了一抹莫名其妙的笑容。 “好吧,我也该走了,你们回去好生的看守着吧!” “是!”五人如蒙大赦,一个走得比一个还要快。 来到柴房门口,其中一个还道:“雷子呢?” 众人疑惑,另一个又道:“估计撒尿去了吧,他啊,懒驴上磨屎尿多。” 如此一话,只逗得几人大笑。 荆云威为了保险起见,又上前轻轻的推了推门,发现那门纹丝不动之后,方才长出一气,走到台阶下重新站好。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屋内之人早已翻山越岭,那个叫做雷子的,估计还在草丛里呼呼大睡哩。 菜园子重回平静,寨中此时却是人声鼎沸。 那荆从算为了虚张声势,要大家都来看族长的笑话,所以硬是把寨中能叫来的族人全都叫了过来。 一路上到处都是人,比是过年过节亦不为过。 “荆从算!”一声怒喝,一个矮墩结实的壮汉便对着大堂冲了进来。 此时荆从算正坐中堂,一左一右还坐着卫士总管荆云武,巡山头领荆云鸿。 见得来人,两个云字辈的小辈连忙站了起来。 来人正是荆从法,在荆族之中,他可是出了名的混账。一来他辈分大,二来一身横练使得他的身子骨犹如铁浇铜铸一般,除了族长和他大哥荆从简,其他人他要是看不顺眼了,伸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只见他气势汹汹而来,“砰”一巴掌就拍在了荆从算的桌上上面。 “你把风丫头藏到哪儿去了?快说,不然我一掌拍死你!” 见他要动手,两个云字辈的年轻人连忙一左一右的拦住了他。 荆云鸿还道:“爹,你快些住手吧,云风姐姐私带外人闯咱们族的禁地呢!” 不说此话还好,听得此话,荆从法更是火冒三丈。 “啪!”一耳光响亮的就扇在了荆云鸿的脸上,随后还恶狠狠的加了一句:“你是谁的狗儿子!” “他是你的儿子啊四弟!”荆从算呵呵一笑站了起来,荆从法知道自己给自己下了套子。此时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倒是苦了荆云鸿,他是怎么想怎么不通,自己为了族中安危着想,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想着想着,越想就越加的委屈,一委屈,那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哼哼唧唧,像个娘们!”怼不了荆从算,他也就只好拿自己的儿子来出气了。 这时,门口又走进来了一长串人。 居首者乃是一位老妇人,老妇人看起来古稀不止,那步伐却是走得稳健。她的身旁一左一右有两个中年人搀扶着,一个瘦削硬朗,身着睡褂的,乃是荆从简;另一个挺着大肚,一身福像,叫做荆严,也正是如今守陵一族的族长。 荆严的身旁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双目有神,正站如松。目光虽然游弋在众人身上,脸上却是看不出一丝的憎恶或是欣喜,从头到尾表情宁静,似笑非笑,让人难以看透,无法捉摸。 “胡闹,成何体统!” 一进门,身着睡褂的荆从简便喝道,一声喝之后,荆从法这才甩开荆云鸿,走到一旁,好似还在气头之上。 荆云鸿差点被他摔倒在地,见有救兵驾到,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荆严等人身后。 见得来人,荆云武也连忙一拱手道:“太奶奶,族长,大伯,不知三位大驾,小侄迎接来迟,还望赎罪。” 两人正欲搭话,那老妇人却踏前一步,“哚”一声将那拐杖杵在了地上。 “还未见过在自己家里迎接的,看来我族中家教甚是缺失,懿儿,帮老身搬条凳子来。” “是,太奶奶!”站在荆严身旁的少年口中应是,恭敬而去。 见得如此,荆云武哪能让他们自己动手。虽说是一族之人,但也算是客,老妇人一席话说得他面红耳赤,当下也只有乖乖的搬来座椅,安置众人。 “三弟啊。”落座不久,荆从简便道:“大家都是一族之人,有什么事情非得如此的大张旗鼓。” “嘿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武儿,奉茶。” 荆从算不接话语,反而是吩咐荆云武去端茶上水。那茶水摆在众人身旁,此时此刻谁又有心思去喝这杯不怀好意的薄情之水。 又过得一小会儿,门外陆续又进来了六个人。其中五人年纪大把,平日里坐在村头树脚,道这家长,言那家短。说得好听呢,便是德高望重之辈;难听一点的,也就是几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了。 五人身后还跟着一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此人仙风长髯,一身浩然之气,让人一见便会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风度翩翩。倘若刘沁在此的话一定也认得,因为此人正是他的师伯常惠封。 “哦,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道长乃是我昔年在江湖之中结交的好友,姓常名惠封。”待得众人落座,荆从算便开口道:“前些日子我下山去采购物品,正好遇见了他,多年未见,所以便邀请到了族中前来做客,如今常道长乃是曹丞相账下的中枢参臣。” 常惠封一一拱手示礼,众人也只是微微还礼。倒是荆从简忍不住似的说道:“三弟,这回你该说了吧,你把那丫头藏到哪里去了?” “大哥不必心急。”荆从算缓缓起身,对着大伙一笑,道:“那丫头好生供养着呢。” “老三,不是我说你,区区小事,何至于此?”这时,老妇人也发了话。这老妇人乃是族长荆严的老娘,在族中向来德高望重,说话自有分量。 “你们几个老家伙又跑来凑些什么热闹?”老妇人喝道。 五位老人支支吾吾半晌,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那门外又溜进来一袭翠影。那身影也不看旁人,轻飘飘来到老妇人的身后,随后凑耳低语几句,老妇人一听,霎时间脸上怒气顿消。 “小事?太奶奶,您觉得私带外人,擅闯禁地之事还算是小事吗?” 荆从算一话,顿时便引得众老头的共鸣。 “啊?擅闯禁地?那可是对祖宗的大不敬啊。” “是啊,要是惹得祖宗们不高兴了,那可怎么好。” “这丫头,干什么不好,偏偏这么干!” “还是带着外人进来,真是没救了……” 一阵低声议论,荆从算见有了效果,心中不禁一乐,又道:“我看这禁谷之令不过是摆设罢了,族长虽然不下山,却整天带着个外姓弟子。”说着,看了一眼那十五六岁的少年,接着道:“荆云风也是成天不守规矩,不仅对洞中路口熟络于心,而且进谷出谷全然随心所欲。如此行为,族中人人尽知,只是不爱提罢了。如今还带来外人,闯入禁地祭坛,打扰祖宗安息。此事,还不算是大事吗?” “那你不也带来外人了吗?”一声喝吼,却是那角落里的荆从法走了过来,不怀好意的瞟着常惠封。 第三十九章 行路问罪荆云风,长灯高照上后山 第三十九章行路问罪荆云风,长灯高照上后山 “你……”荆从算差点气得上不来气。 “几位老叔,你们向来是族中德高望重之辈,此等要事还得几位来斟酌一二。”甩下一句,他便坐回了座中。 “哎呀,这……” “依我说啊,私带外人进我族中本就是不该,再加上擅闯禁地,应革去族名,赶出族外。” “这怎么行,怎么说那丫头平日里也挺讨人喜欢的……” “难道就放任不管吗,那祖宗的神灵……” 几个老家伙一阵絮絮叨叨碎碎念来,说到最后,却是没有一个肯定的说法。 “咳咳。”这时,老妇人故作咳嗽的咳了咳。她一出声,五人就连忙闭上了嘴巴。 “我族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代代都会挑选族长,族长的作用便是带领族人,决断大小事务。此时荆严在此,你们几个还念叨个什么?” “这……”一声断语,几个老家伙竟不敢再接话。 眼见舆论之势又去,荆从算心里不由得有些焦急。 “娘,您说得严重了,荆严无能小辈,只不过是当时大家的抬举而已。”荆严站起身来,渡步走到了堂中。 看他虽然挺着个肚子,却莫名觉得无比的高大。 “那丫头娘亲去世得早,平日里我也是娇生惯养,放纵惯了。却没有想到会闯出如此的大祸,唉……”叹罢,他又道:“常言道子女择罪,父母有过。今日云风私带外人,擅闯禁地,说起来,我作为父亲也有教养不周的罪责。但还请三弟把她叫来,虽说是犯了错误,我作为族长,问清楚事情起末,也好给她定罪,如此也不为过吧。” 荆严双手一拱,周身彷如泛起丝丝冷气,让人看之莫名一颤。 “咳咳……”荆从算也是心中一惊,强作镇定,拱手回道:“既然族长能明辨是非,此事又有何难呢?请跟我来,大家都来吧,也好做个见证!”说完,转头对着门外而去。 荆严正欲踏步,荆从简却悄悄的拉住了他。 待得荆从算一行走远了之后,荆严才道:“放心吧大哥,没事。那丫头鬼灵精着呢,如今二哥去向不知,此事才是当头之急。” “严儿。” “嗳,娘。” “那丫头没事,咱们也去看看吧。” “娘,都这么晚了,您还是回去休息吧,懿儿,翠儿……” 还未喊人,老妇人便道:“回什么回,早死你不知道要睡多久,如此精彩的好戏,怎能错过?” “呵呵呵呵。”一串铃铛般的笑声想起,却是那翠儿笑道:“是啊,好戏等着看哩!” “什么好戏啊,翠儿姐姐。” “走,去了你就知道了。”说着,扶着老太太便走,那少年也是连忙掺扶上老妇人,一路说笑,声音微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老太太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荆严嘟囔着,整个脑袋一头雾水,搞之不清。 “走吧,既然是好戏,那咱们哥几个也去看看,在这里得想破几个脑袋才有头路?” “大哥尽说扯话,想个东西还能把脑袋想破了不成?” “混球!” 说笑着,三人也踏步出殿。 放眼一望,此时寨中族人皆是排成长龙,一个个议论纷纷,紧随着荆从算而去。一路上孩子们嬉笑追跑,青年掺扶年老,大家脸上都是乐呵呵的。人们步伐整齐,就好似过年过节去参加盛会一般。 寨中热闹,那菜园子处却寂静异常。 守卫头领早就有了几分疑惑,他们伫立在此如此之久,房内竟是没有一丝声音。不仅如此,先前离去的雷子也一直没有回来。 正欲上前问门查探,那房檐角落里却传来了一声呻吟。 “谁?” 一声喝,五人钢刀一拔就冲了上去,火把一举,正是迟迟未归的雷子。 “雷子?你咋在这里呢?” “啊?我……我刚才……我这是怎么了?” 雷子摸着后脑勺,此时那里还传来阵阵生疼。虽然努力回想,却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完蛋玩意!” 荆云威走将上来,看见雷子这番迷糊,转身他就对着柴房而去。 “砰砰砰”一阵猛敲,屋里哪里又会有人回应他。 “嘭!”一声巨响,却是他一脚将门踹了开来。房门打开,就只见丫鬟小花倒在地上昏迷不清,四周一看,又哪里还有荆云风的身影。 “完了,坏大事啦!” 他这一呼,五人也连忙围了上来。见得屋里空空,皆是傻眼。 “云威大哥,这可怎么办啊?” “别急!” 荆云威略一思索,心里就肯定了几分。方才翠儿让几人帮着寻找火猴,摆明了就是故意引开他们,好让其他人救走荆云风。翠儿本是族中的圣女,可以说是族长之下,万人之上,不仅在族中身份高贵,而且还掌管着族中大小内事;荆云风又是族长的亲生女儿。如此看来,定是族长从中插了一手。 他费尽心力救走了自己的女儿,却是害苦了负责看守的哥儿几个。族中向来讲究,一太二族三家四老。一太就是族中太奶奶,二族就是族长荆严,三家就是族长一家,大长老一家,外戚一家,最后的四老便是简、便、算、法四位从字辈的长老。 自己虽然也姓荆,但却是荆族先辈赐下来的姓氏,作为一个外戚家臣,弄砸了此事,等到秋后算账时,自然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如果待会儿当面一口咬死是族长所为,且不说拿不出任何证据,恐怕日后族长追究下来,这族中也就别想待了。若是含糊过去……一想起荆从算的手段,他的背心不禁就是阵阵生寒。 “兄弟们,方才圣女叫咱们帮着找火猴的事情我希望大家都烂在肚子里面,从今往后,不管是任何人,绝口不提!” “云威大哥,为什么啊?” 荆云威走上前来,一脸严肃的说道:“圣女是族长的人,今日三长老和族长斗事,我们外戚人不管站在哪边都是不得讨好。三长老倘若知道了此事,不仅不会善解我等,反而还会加倍处罚。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如果乱说,不管是族长那边,还是三长老这边,都只会是死路一条。” “云威大哥,我们几个平时一直跟着你,都是你说了算,今天这事儿也听你的。” “真的?” “我们保证不说。” “好,雷子!”荆云威喊道。 “云威大哥!” “你快去山口,看看三长老带人来了没有。” “嗳!” “你们三个把门口的这片菜地捣乱,越乱越好。你和我来!”说完,荆云义便进了屋。另外三人也拔出钢刀,跑进菜园子里一阵乱整。 “咱俩把这里弄乱,要搞得像经历过了一场恶斗一般。” “好!” 当下两人一阵乱搞,桌子,砍烂;椅子,打散;屏风,打烂;蚊帐,砍散…… 不大一会儿功夫,早已是造得一片狼藉。再看门口菜园,三人犹如泥猴一般还在不停的糟蹋着…… “云威大哥!云威大哥,来了来了,他们来了,三长老带着大家都来了……” 雷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这一片狼藉,双眼泛着全是难以相信的目光。 “好了,兄弟们,接下来就是假装晕倒,没有人掐你的人中,可千万不要醒来。” “云威大哥,这个好办!” 话音一落,就见说话的那个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另外两个一见,一左一右也躺了下去。 第四十章 云威会意圆败绩,常算二人有文章 第四十章云威会意圆败绩,常算二人有文章 “云威大哥,我就‘死’那儿了啊!”站门槛上的那个卫士说道,一转身倒在了门边。他倒是聪明,还选了可以靠着的地方。 荆云威不禁一笑,待回过头来时,只见雷子一脸迷茫,全然不知所措。 “你咋还不死?” “唉呀,云威大哥你帮人帮到底吧!” “拿你没法!” 紧紧一记手刀,下一刻雷子就像醉酒一般软在了地上。随后荆云威一脚就把他踢进了草丛里,做完这一切,这才缓缓地渡步走进内屋。 很快,山口处就响起了人声,人们有说有笑,由远及近。又一会儿,大片火光就将此处照得通明。 “啊?这是这么了?” 走在前面的荆云武眼尖,一见柴房这边的情况,带着人手就冲了过来。 当下又是呼唤,又是探鼻息,又是掐人中……忙活半晌,房后却传来了一声惊叫。 很快,大伙就跑了过去,举火一照,却是那荆云威。此时他正倒在地上,脸上满是血污,靠在那窗沿墙角,断断续续的喘着粗气。 “是云威大哥!” “云威?” “你这是怎么了?” 听得话语,荆云威费力的抬了抬头,待见是荆云武之后,他才有气无力的说道:“三……三叔在哪里,快……快带我去见他。” 就在荆云武几人把荆云威抬到前面来时,族长一行人也来到了此处。见到他一脸鲜血的模样,此时正在一旁并排着坐在一起,佯装受伤的雷子几人,不禁由心中肃然起敬,皆是不由自主的暗竖大拇指,脑中念道:“牛皮!” “这是怎么了?”荆从法嗓门最大,一开口,四处议论纷纷的话声也瞬间停住。 “咳咳,都怪属下无能……云风……云风被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劫走了……”荆云威费力说完,脸色更显苍白。 “什么?好哇,荆从算!” 荆从法一声大吼,冲进人群,伸手就揪住了荆从算的衣领。怒道:“你私自将风丫头关押在此,且不论你是否欺负折磨了她,如今还让无名之人将她劫走,你该当何罪?” “哼,少装蒜!”荆从算一把甩掉他的手,道:“是何人劫走了荆云风,难道还要我点名道姓吗?” “你!” 眼见两人就要大打出手,一旁的荆从简连忙将他们拦了下来。他一手拽着一个,道:“是非曲直,族长自会有所分断,难道你们要在这里闹笑话给小辈们看吗?” 听得此话,两人这才一左一右的哼声走开。 突然,那屋内又是一声嘤咛,凑头看去,丫鬟小花也醒了过来。 “啊?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唉,我被人打晕……”她一阵乱语,颠三倒四,看来刘沁那一记手刀下手不轻。 “哼,人在做,天在看,有本事就别让我查出来是谁做的手脚!” 荆从算气得大甩衣袖,转身又下了山,见他离去,跟着来的那帮乌合之众也是连忙跟了上去。 荆从算虽然离去,但那几个多管闲事的老家伙却还围在荆云威几人身旁。 几个老头团团围住,外面又围了数层看热闹的无聊人士。 “那人长什么样啊?” “怎么打晕你们的啊?” “一个人就把你们六人都打败了啊?” “唉呀,多好的菜园子哟,都糟蹋了……” 七长八短的问话,全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题目。听得烦了,几人索性不加理会,或是略微点头。 荆云威更是鬼火,方才他本来是想打坏那个窗户,制造一个追敌不成的假象,谁知道一时使了大力,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就横在了窗台高上。如此脚不能回,手不能抓,咚的一声头就着了地。 鬼使神差的,那地方却有一块尖尖朝上的石头,如此,这便有了这一脸的污血。当即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躺在那里假装是被人打败,而且还时不时的发出一些低沉的哼声。 荆云武等人发现他还是醒着之时,便忘了去一一盘问几人,如此一来,这件事也算是演了一个圆满。即使以后再次算账,一口咬定忘了,也没有人能把他们几个怎么样。 “好了好了,大晚上的,老几位,您看看他们都伤成什么样子啦?快让开,让开。”喊开众人之后,小翠才吩咐道:“快来人,来点人帮我把他们都抬到医馆去,真是的,皇上不急太监急个什么劲?”她一边说眼睛一边转,旁人听了,想笑又不敢笑。这么个嘴巴伶俐的人儿,谁敢招惹哟。 不一会儿,诺大的菜园便只剩下了荆严、荆从简、荆从法、小翠、那个少年和老妇人六人。 看几人,三人眉头紧锁,心情紧张;另三人眼中含笑,别有深意。 “翠儿啊,咱们也散了吧。”老妇人说道。 “嗳,太奶奶。”小翠应声,扶起老妇人走了几步,转头又道:“族长,太奶奶让我告诉你,风丫头教一个年轻人救走了!” “死丫头,谁让你告诉他的,不晓得让那顽固东西苦恼苦恼些许日子?”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这边三人也渐渐的乌云散去,喜笑颜开。 “嘿嘿,我就说嘛。啧啧,这年轻人是谁啊,老子喜欢!”荆从法道。 “哈哈哈哈,走,大哥,兄弟请你喝酒去!”荆严也笑道。 荆从简却推迟道:“呃……还是改日吧,你看愚兄这行头……” 一说之下,两人这才发现,大晚上的,荆从简竟然还穿着短褂。凉风袭来,就算是披着大衣都觉得有些阴冷。 当下,荆严连忙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荆从简的身上。 “怎么样,现在可以去了吧?” “哈哈。”荆从简笑着摇了摇头,拱手而道:“既然贤弟盛情邀约,愚兄再推迟岂不是不上台面。兄弟相请,定当舍命相陪!” “大哥又说操蛋之话,喝个酒还能把命豁出去了不成?当真扯淡!” “你个土莽!”说着,荆从简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记老寒腿。荆从法被踹一脚,也不还手,拔步跑远,这才转身喝道:“土莽就土莽,哪像你文绉绉的整天瞎扯淡!” 是夜,月色正好,笑声爽朗,就连道两旁的蛐蛐,也和颜悦耳了几分。 万籁寂静,小寨中的人们也停止了喜笑乐谈。火光渐灭,这寨角却有几户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唉……” “荆兄何必叹气。” “唉……没想到机关算尽,最后还是棋差一着。” “呵呵。” 暗处的人一声冷笑,站起了身。 “本来是让你杀掉那两个小子,断去陆放的臂膀,好让我们有借口来登这芒砀山,没想到你竟然手中留情,坏了大事。” “常兄!” 听得常惠封说得严肃,荆从算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那两个高徒着实厉害得紧,还望常兄多加包涵啊。” “也罢,我这就下山去联系陆放,你这边做好准备吧。” “常兄这么晚就要着急下山吗?” “此事事关紧要,只能尽快行事。对了。”常惠封顿了顿道:“到时候动起手来,还望你不要手下留情。” “这……” “既得长生,又何必再挂念一个小小的族长之位?”常惠封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贫道对你说的那些都是真话,在曹军当发丘中郎将下墓掘棺的时候,贫道老早就得到了骨中花,到时候只要我们一起出手,制住陆放,拿到丹方,炼丹之法以及全部的药材,自然可以大功告成!但是,可不允许你守陵一族的人从中坏了好事。” “这……”荆从算攥了攥拳头道:“怎么说,他们还是荆某的兄弟啊……” “哼,往前对你如何,贫道自是不知,只是今日一见,令兄几人对你也不怎么样嘛。姓荆名族,居客罢了。再者说,太行山死去的那十几个亡魂,为了获得陆放的信任,那些兄弟们,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对得起他们吗?” 第四十一章 山林之畔虎狼争,力杀独狼终回村 第四十一章山林之畔虎狼争,力杀独狼终回村 常惠封怒甩衣袖,转身向着大门而去。待快要踏门离去时,荆从算连忙喊住了他,道:“大天师,放心吧,属下不会再犯错误了!” “哼!” 常惠封踏步而去,也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看不起。 “居居居居……”林中虫鸣喧闹,一副不知道疲倦的样子。走到山口,回首一望,只见林荫若山魈,枝角如鬼魅。玄月高挂,映眼四处,皆是白生生的一片惨白。 徐虎已经走了良久,他蹒跚着,把那大刀杵在地上,一步一个趔趄。由于肩上受了伤,他每走一步,那伤口就会扯着发疼。一开始还只是肩头,慢慢地脑袋、胳膊,甚至全身都会一起扯痛。 “哎哟……嘶嘶,哎哟……嘶嘶,奶奶的哟……”他一路怪叫着,时不时摸一把腰上鼓囊囊的包袱,心情才会好上一些。 又走得七八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枯枝断裂的声音。那声音低低的,却犹如针尖一般直刺耳鼓。 回过身来,一见那双散发着绿油油的光芒的眼睛,徐虎的心里瞬间就凉了半截。 其实方才从过山岭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动静。之所以一直不回头,乃是想着这玩意跟一会儿就自己溜达走了。谁知道,这一跟就跟了一个多时辰,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跟在他身后的乃是一条狼,刚才回头不见其它异动,想来应该是一头离群了的孤狼。 常言道:群狼恶,孤狼狠。这狼单枪匹马出现的时候,要么是寻找猎物,要么是刚与狼王抢夺王位失败被赶了出来。 想了想,两者都不是人。怎么说呢,要是前者,那后方估计还跟着狼群;要是后者,敢挑战狼王的狼,又岂会是什么弱小的狼物?而且后者相较前者会更加可怕,这些离群的孤狼,一般都是饥肠辘辘,你问徐虎怎么知道的?难道方才没见着那对眼珠子吗?都饿得发绿了。 一想到这里,徐虎的心里就更加渗得慌,若是平时,别说是一条饿狼,即使是一头猛虎,他也不会畏惧;可是此时他身受重伤,就连走路都费力,又何况是身后跟着这么一个玩意。 就这样,惨白的月色之下,徐虎竖着双耳在前面蹒跚的走着,那条孤狼在他身后慢慢的跟着。 那条狼也不急躁,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缓缓的跟着,仿佛想要摸清楚徐虎的底细,慢慢地把他磨累,方才会一招致命。 又走了两里地,想通此着的徐虎索性也不走了,他在地上捡了七八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一屁股就坐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然后扛着钢刀,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饿狼。 见他坐下,那狼也停了下来,不声不响,双眼微闭,好似闭目养神一般,时不时还会伸出舌头舔舔嘴角来证明它还活着。 一见如此,徐虎不禁心头暗骂。伸手取下钢刀,故意的轻轻敲打在大石头上,不停的发出“当当”的声音。 他如此作弄,那狼却还是不理睬,依旧闭目养神。 “奶奶的狗畜生!” 坐了良久,徐虎恢复了些力气,站起来又往前走。刚走几步,身后又复传来那熟悉的脚步声。嘴上不由得泛起苦笑,心想:没想到我徐虎也会有这么一天。摸了摸腰间的包裹,他对活下去的念想就更强了几分。 又走得半个时辰,徐虎累得差点快睁不开眼睛了。此时他又累又饿,手中提着的钢刀也仿佛是有千斤一般的重量,双腿更是犹如灌铅,又痛又重。 听着身后那不慌不忙的“沙沙”声,心里没来由就是一阵鬼火。 “狗崽子!”一声怒喝,扬手就将攥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石头扔了出去。 “嗷!”饿狼也是没有准备,被那石头打了一个正着,一声痛叫,眨眼间便蹿进了山林。 “哼,装模作样的狗东西,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爷爷的厉害!” 徐虎还没来得及得意,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当他猛回身过来时,身后却是空无一物。又复转身,那道旁就闪电般蹿出了一道黑影。 “呀!” 见是去又复来的饿狼,徐虎不免大惊失色,然而此时由不得他多想,伸手一拉,那钢刀就本能的横在了自己胸前。 那饿狼也不是蠢物,见是利器,纵身就跳到一旁,两步绕到徐虎身侧,张嘴就咬。 想来是徐虎这一路不断的摸索提醒了它,那鼓鼓囊囊的一大个包袱栓在腰间,要是别人也会眼红。 等到徐虎回过神来时,腰间的包袱早已被那饿狼囫囵吞枣一般连布带药都吃了下去。 “啊,畜生!”徐虎当即掌刀便斩,那灵药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才取来的,那可是救命的东西啊。 “畜生,你咬老子,老子都不觉得心疼!” 一刀横过,那饿狼又岂会让他得手,当下腹中满满,转身便欲离去。 情急之下,徐虎连忙将手中的钢刀扔了出来,也不知道在这一瞬间从哪里来的力气,一刀就砍在了饿狼的右股上。 饿狼吃痛,蹒跚着拖刀便跑。然而身受重伤,越跑却是越慢。 见得如此,徐虎这才安了心。他也不好过,方才那一下太用力,瞬间又挣破了才将止血的伤口。 山道上,一条饿狼蹒跚着前行,屁股上拖着一把十来斤重的大刀。每走一步,喉咙里就会发出一声痛咽;它的身后跟着一人,这人也蹒跚着,每走一步脸上都会痛苦一分。他们俩的鲜血不停的滴落在泥土上,一会儿平行,一会儿重合。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那条饿狼终于倒在了路边,瘫在地上,要不是那肚子偶尔的鼓动一下,还以为它已经气绝。 “狗畜生……你就不该抢老子的灵药……” 云石村向来平静,虽然偶尔会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也不影响它继续平静。 这一日,村口却摇摇晃晃的走来一人。来人摇摇晃晃的走过村口,摇摇晃晃的走进村子,最后终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卷起一阵泥灰。 见他倒下,不远处正在忙活的农人们连忙跑了上来。 翻起那人的脑袋一看,当即就喊了出来。 “这不是老徐家的虎子吗?快,快去叫他娘来!” 很快,徐大娘就赶了过来,一见是自己的儿子,妈呀娘的就哭了起来。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爹还没找到,你怎么就倒下了呢,我这是什么命哦,怎么这样的惨……” “快……叫……叫师父……”徐虎语词不清,再加上他老娘的一阵哭丧,却是没人听见。 “你这个婆娘,哭个什么劲啊,虎子不是有师父嘛,还不快去叫他师父来!憨婆娘!” 众人围着,也不知道是谁脑子开窍,这才点醒了徐大娘,要不然的话,徐虎可能就要躺在这里,长睡不起了…… 白露茫茫天晓曦,紫气缥缈旭日升。 九月轻风萧殇劲,金光万里雾烟云。 昨天夜里从芒砀山逃出来之后,刘沁和荆云风一直都是走走停停,一心生怕会有人来追赶。然而逃了半夜,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看见,所以他们才放心大胆的待在了这个地方以作休息。 这是一块向阳的偏坡,从这里看上去,雾霭袅袅,如云似鹤;看下去,便是一片金翠交相辉映的大好山林。日头在天的那边冉冉上升,红彤彤的,犹如阿姑婆过年煮的红壳鸡蛋一样。清风徐来,令人格外神爽气清。这九月的朝阳虽然美,却是寒气逼人。瑟瑟的山风鼓动着树林,惊得鸟儿们不停的上蹿下跳,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第四十二章 无名荒野观书信,百思方解信中迷 第四十二章无名荒野观书信,百思方解信中迷 刘沁坐在山口上,调皮的秋风不停的拨动着他的衣摆,由于两日没有打理,那发髻已显得有些零乱。 荆云风此刻正躺在他的身旁,奔波了一大晚上,却是有些乏了。当时走得匆忙,没想到身上的衣服竟是如此单薄。她在睡梦之中紧紧的抱着自己,眉头也是紧紧的皱在一块儿。 刘沁微微一笑,随即解下自己的外衣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身上。当下又寻来了一些干柴,轻手轻脚的燃起了一堆火。 待做完这一切回过头来时,只见荆云风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看着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瞬间就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傻子。 “你醒了?” “你折腾了这么久,不醒都被吵醒了。” “呃……我……” “傻样,有些饿了。” 听见召唤,刘沁赶忙将自己怀中珍藏的干粮贡献了出来。 “这还有点干粮。” 接过干粮啃了几口,荆云风抬起头来,又扛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说道:“又有点渴了。” “这……”挠了挠头,刘沁便道:“那边好像有条小溪,你等我一会儿啊。” 很快,他便用一大片叶子卷成杯子的形状盛了一些清水回来。见得荆云风伸手来接,他便递了过去。然而刚一撒手,那里面的清水就流了出来,虽然纵身后退,但还是被这水打湿了裤腿。 再一看,那叶子也混合着清水裹着泥土打在地上,分不清我是谁,谁是我。两人对视片刻,只得啼笑皆非。这清水乃是用叶子卷起来盛放的,要想不让它流出来,就只得一直握着最底下,如果一松手,那里面的清水肯定就会流淌出来。 没有经验,谁又会想到这个,笑罢一会儿,刘沁又对着远处而去。 “你干嘛去?” “接水……” 荆云风不禁一阵痴痴笑,脑子里也是乱哄哄的。这可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以前她偷跑出来时,最多也就是在芒砀山山脚附近的小村镇游荡,哪里会跑到这荒无人烟的穷山僻壤之处啊。 脑中遐思,不一会儿,那刘沁又捧着一叶清水回来了。 “喏,我拿着,你喝。” “嗯……” 不知道为什么,荆云风的俏脸会泛上殷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叶清水竟会是如此的清冽可口。 无所事事一大清早,那日头也终于爬上了霄穹。放眼望去,青苍展酥翠,晖黄漫天扬。这是一个神奇的季节,青翠之中夹杂着枯黄,枯黄之中又裹挟着青翠。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不经意之间的话语打破了刘沁的沉思,回到这个问题上,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 “呃……我,我本来是想拿了灵药之后就去找我爹的,只是……” “怎么了?” 回头看着荆云风,刘沁瞬间便觉得自己心中的阴霾少了许多。 “我们俩一起去找我爹吧!” “好啊!”荆云风想都没想,张口便答应了。 可是刘沁又坐了下去,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沁哥儿,怎么了?” “我爹是突然失踪的,可是我师父却说我爹是去了许昌。虽然寄回来书信,但是我爹是不会把他的柴刀随便扔在山上的,我敢肯定,我爹一定不在许昌。” “什么啊?”荆云风听得一头雾水,道:“你是想说伯父是被人绑架了吗?” “嗯。” “你有什么依据?” “没有,但是他是不会把柴刀随便扔在山上的。” 听得此话,荆云风更是迷糊,只见她蹲在柴火旁思索了良久,半晌才道:“伯父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就那把柴刀和这封信。”说着,刘沁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保存还算完好的书信。 接过去打开一看,荆云风不由得眉头紧皱,道:“伯父写的字当真潦草啊。” “嗯?”刘沁不禁灵光一闪,挤过去凑头一看,果然,信上字迹潦草,歪歪扭扭不说,还有好些个错别字。 “不对啊。”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爹以前写的字帖我看过,写得可……可正规了。” “嗯?” “对了!”刘沁一拍脑门,道:“我爹是个左撇子,当年他被土匪砍去的是只右手。是啦,肯定是他故意这么写的。” “那你快看看,伯父有没有在信里给你留下什么线索。”说着,荆云风连忙将信递了过来。 其实也说不上递,此时两人并排而坐,肩膀抵着肩膀,头挨着头,只不过是推过来些许而已。 看了半晌,刘沁又恢复了一脸的苦瓜色。只见他坐在一旁,脸色忧郁,情绪失落的样子。 见他如此,荆云风也是莫名的觉得小猫抓心。两手紧紧的捧着那书信,双目审视,一眨不眨。 那信上如是说道:吾儿,父到许都寻事,切无担忧。陆师待汝若亲生,汝需好身修行才是,曾记汝母生前,家中无仓,谷粒屈指可数,祖父卧病在床,汝母便日夜尖熬山林野药,然最终无解,汝母亦染病在床,家有老牛一头,变卖钱两,换取药物,亦是不治而终。为父新欲自绝,然汝周岁刚及,实不心忍,拿扯自今,望拜先生门下,习医济道,好生为之,勿念…… 整张纸上行文潦草,错字连篇,切勿写成切无,好生修行写成好身,煎熬写成尖熬,心欲自绝写成新欲,拿扯本应该是拉扯。而且那字迹还一个大一个小,大大小小仿似随心所欲一般。 看了将近半个时辰,荆云风这才抬起了头。 “怎么样?”刘沁急切道。 “我饿了……” “我去摘些果子回来,你别乱跑。” “嗯。”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荆云风深吸一口气,重新又将目光锁定在了书信之上。 刘沁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心事重重的回来,手里捏着两个不知名的野果,还没递到荆云风面前,荆云风便兴高采烈的跳了起来。 “沁哥儿,你快看!” “什么啊?” 刘沁把头凑到书信上,字还是以前的字,纸还是以前的纸。 “你看你看!”荆云风指着那书信道。 “什么啊,看什么……” “笨死你得了!”说着,荆云风捡起半截未烧尽的木炭在身旁的大石头上写了一个“吾”字。 “你看这个字是不是要大一些。” “嗯……”刘沁还是一脸的发懵。 接着,荆云风一连写下了十来个字。 “你看,这几个字都要比其他的大一些。” “嗯。” “你再看。”说着,荆云风用那木炭划去了一个“吾”字。 “这个字又要比其他的稍微小一些。” “沙沙沙沙”一阵乱划,那大石头上就只剩下了五个字。 “你看。”荆云风指着石头上的字说道。 “仓卧山牛周?” “是卧牛山周仓啊,笨蛋!” “啊?” “其他的错别字肯定是伯父用来迷惑敌人的,这几个大大小小的字才是伯父要说的秘密。据说卧牛山乃是山贼窝,那周仓便是这群土匪的山大王。” “啊?” “伯父在信中这么提示,肯定有他的用意。” “所以?” “嗯,我们去卧牛山找周仓,只要找到了他,其他的事情就会迎刃而解了。” “呃……云风……” “嗯?” “那卧牛山我也知道,凭我们两个就敢这样去闯如此的龙潭虎穴?那里可不比芒砀山啊。” “怕什么,有本女侠保护着你!” 第四十三章 贤师终肯许喏事,佳人心挂刘沁名 第四十三章贤师终肯许喏事,佳人心挂刘沁名 云石村向来平静,打从村头看过去,一家家一户户皆是土墙破门,等走到了村尾,那角落里便有一大簇竹林,转过竹林,坐落着一座宅院。这宅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这穷乡僻壤之中却是万里挑一,鹤立鸡群。 朱漆大门两边大开,门头两盏灯笼干干净净,灯笼下面的两只石狮子也是憨态可掬。走进院落,亭与廊错落有致,假山、小池,野花、鲜草等物一应俱全。倘若站得高了,便可一览它小巧精致全貌。可谓是,楼台亭阁有秩序,草木花鸟增香馨。 说来也是奇怪,诺大的庭院之中,竟是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就连树上蹲着的鸟儿也觉得素然无味的飞往他方。 过了很久之后,那小药房中这才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男子白衣罩身,须发虽然有些花白,却是打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步身而出,一转眼又轻轻地对着一间厢房而去。 刚推开门还未进去,房内便传来了话声。 “师父,您怎么来了,我这是在哪里……” “傻小子,你终于醒了。” 问话之人正是徐虎,那一身白衣的,自然是他的师父陆放。此时他半起在床上凑着头看着门这边,动作虽小,额头上却是泛起了汗珠。 “快躺下,你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要乱动,不然扯动了伤口,又得修养更多时日了。”说着,陆放又是扶他躺好,又是掖被子,末了还拉来张凳子坐到他的床边。 突然,徐虎好像想到了什么,伸手摸在腰上,却是空空如也。 “师父,灵药呢?您有没有看到?”他有些焦急。 “哈哈哈,傻小子,那灵药为师已经拿给蓉儿煎服了,你就放心吧。” “啊!那有没有效果啊师父?月蓉好起来了吗?”徐虎问得急切,话说得也是飞快。 “都已经能下地了,刚才我见着她在厨房里转悠,估计是准备给你煮东西吃呢。” “啊,那怎么能行,她才刚刚好……” “她啊,得的乃是久患之疾,只要有了灵药,自然药到病除,不仅能下地走路,功力都会增加许多呢。” “这么好啊,太好了。”徐虎不禁心头高兴,他是个藏不住的人,心中高兴,那脸上也是笑得像村东头那个傻子一样。 “这还得多亏你啊,要不是我的宝贝徒儿取来灵药,蓉儿哪能好得这么快。而且你为了她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蓉儿肯定要煮些补品来报答你啊。” “嘿嘿……” 陆放说到了他的心里,那就比吃了蜜一般的甜,一想到陆月蓉亲自为他下厨,张嘴就只知道嘿嘿傻乐。 “傻小子,你带着灵药回来,那沁儿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啊?” 听得问话,定了定神,徐虎方才回道:“沁哥儿把我送下山之后,他又返回去救人去了。” “救人,救谁啊?” “一个守陵族人的女子,若不是那女子带路,我们……我也拿不到灵药。当时我和刘沁在山上被守陵一族的族人围攻,是那个女子救了我们,所以他才会回去。由于徒儿身上有伤,再加上月蓉急需灵药,徒儿这才连忙赶回来。” “哦,那傻小子,到处乱凑合,一根筋。”说着,陆放站起了身,随后又道:“你先修养,为师还有些许要事,一会儿为师会叫月蓉来陪你。” 说完正要走,徐虎却叫住了他。 “师父……” “嗯,你还有什么事吗?” “师父有事,徒弟不敢耽误,只是徒儿临别之时,师父曾言,只要取回灵药,便……” 正到欲言难言之时,陆放却打断了他,笑道:“哈哈哈哈,臭小子,想要成亲也得先把伤养好了啊,放心吧,为师说话算话。等你伤势痊愈,为师便寻一个好日子把你跟蓉儿的婚事安排了。” “师父,我……”正要开口,哪知那陆放却两大步跨门而去,“吱呀”一声将门关了起来。 “唉……” 徐虎坐在床上,刚才奋力起身,此时肩膀却是阵阵生疼。然而一想到陆放的那番话,那股疼痛的感觉也就转瞬飘到了九霄云外。 “嘿嘿,那就再等几天吧,好月蓉……嘶,唉哟!”原是一激动想去抱那被子,却又不小心扯动了伤口。 院外,陆放笑着摇了摇头,却是对着大厅而去,快到门口时,陆月蓉也正好走了出来。 “蓉儿见过爹爹!” “嗯,你常伯伯来了吗?” “来了,正在厅内等候,蓉儿正准备去备一些清茶呢。” “不用了。” “嗯?” “你去厨房给徐虎煮点吃的吧。” “他醒了?” “嗯。” “是。” 陆月蓉点了点头辞别而去,一路上那背影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厅堂正坐,常惠封还是如第一次来到陆府一样,无所改变,仙风道骨。 “师弟来了。” “那边如何?” “唉,荆从算那个废物,连两个小娃娃都没打过。不仅放跑了徐虎,就连刘沁返回去救走了那个族中女子他都一无所知。” “咳咳,却是教得有些多了。也罢,如此才不负我陆放之徒的名声。” “唉,师弟你倒是好兴致啊。” “哈哈哈,师兄请跟我来。” 两人离座,却是对着小药房而去。 房内还是一如既往,药材药物摆得整整齐齐,屋子内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既然没有借口,那就只能去拜山了。” “嗯?”常惠封一脸疑惑。 陆放一边在屋子里渡步,一边把玩着手中的东西,道:“你吩咐好那边做好接应,嗯,是时候召集那些人了。” “他们?”常惠封不禁心中一紧。 “此次前去拜山,守陵一族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轻而易举的将那骨中花和土太岁拱手相让。当时我把灵药的事情托付给荆从算,也正是打算召集张牛角他们。” 陆放高兴,常惠封却有些不快,好像是自己的心事被别人猜到了一般,不过转瞬又逝,脸上也挂起了笑意。 “再说了。”陆放道:“长生大事就在眼前,愚弟准备了最少十人的分量,既是太平中人,就把大家都喊过来,一起共赴太平吧。。” “好。除了周仓、裴元绍不知所踪之外,还有褚飞燕、张牛角、王家兄弟、孙轻、杜长等几个兄弟应该还会听我们的招呼。” “周仓和裴元绍就不用算在里面了,只给其他六个兄弟写信吧。就说,大贤良师之徒陆放以‘太平要术’诏令,令他们速来,我有要事相商。” “是。” 沉默良久,陆放也把手中不停把玩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面。常惠封一见,不禁有些疑惑。 “这是?” “那小子带回来的。” “骨中花?” “咳咳……”陆放不知缘故的一阵干咳,道:“土太岁,可惜已经吃进狼肚子里面去过了,不然的话,倒是能泡壶好茶。” “芒砀山的那只?”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了。” “哈哈,没想到在这世间真有如此神奇之物!” “放心吧师兄,等这次上了芒砀山,不管是骨中花,还是那土太岁,掘地三尺,我们都要给它找出来!” 时辰正是晌午,日头高挂云霄,这秋天里的太阳就是奇怪,光照虽然炽烈,却是时不时的让人觉得有些生寒。 一只小鸟调皮的从树枝上跳到了围墙上,凑头看去,陆月蓉正好端着一碗白粥向着厢房而来。 “月蓉?” “醒了?” “嗯。” 第四十四章 红罗厢房道因由,泪雨如珠佳人泣 第四十四章红罗厢房道因由,泪雨如珠佳人泣 等了一会儿不见陆月蓉来扶自己,徐虎只好自己强忍着痛苦坐了起来。 “刘沁呢?怎么没和你一块儿回来?” 听得此话,徐虎心中不禁一痛。 “月蓉,我有些饿了。” “哦。”陆月蓉随意把那白粥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道:“这是我刚煮的粥,你快趁热吃了吧。” 听到这里,徐虎便有些不高兴了,人也重新躺了下来。陆放来的时候就说她在给自己煮吃的,这等了差不半个时辰却是一碗白粥,而且还如此的滚烫。想想,这白粥估计都煮成面汤了吧。 “你怎么不吃啊?” “这么烫怎么吃啊?”心有所想,语气难免失容,但转瞬又恢复了过来。 “呃……嘿嘿……”陆月蓉不禁捂嘴一笑,道:“是我疏忽了。” “等一会儿冷了再吃吧。”陆月蓉揪了揪衣摆,又问:“刘沁呢?” 徐虎的额头不免又是一阵青筋乍现,愠怒道:“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有见过才醒来饿着肚子就让人问这问那的吗?” “好吧好吧,是我不好。”说着,陆月蓉拉了一张凳子坐在了他的床边,道:“起来,看在你为我受伤的份上,师姐今天就喂你一回吧。” 听到这话,徐虎这才高兴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 然而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凳子上,距离却是远了一些。 “月蓉,你要不要照顾照顾,送佛送到西,就坐到床上来吧。” “怕了你了。” 小房间里,陆月蓉浅浅的坐在床边,左手捧着碗白粥,右手拿着个小勺,随后缓缓的凑到嘴前,轻轻的将它吹冷,最后才送进一脸傻笑的徐虎口中。 这可能是徐虎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也是最幸福的时刻。他痴痴的望着陆月蓉,脸上的笑容像极了村东头的那个傻子。那个傻子一辈子都把笑容挂在脸上,看着远方,别人嘲笑他也从不理会。死去之后,人们把他葬在了村西头,也许,在那边他也傻笑着永远的看着远方,而且不再有别人的嘲笑。 “现在可以说说刘沁的事情了吧。”喂了一半,陆月蓉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担忧问道。 “唉……我一直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徐虎转了转眼睛。 “什么原因?” 陆月蓉把白粥放到了桌上,面色突然凝重。 “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刘沁,可是,可是他……” “他怎么了?” “他喜欢上别人了。” “什么?不会的,他怎么会喜欢上别人?” “一开始我也不信,可事实就是那样。” “你快给我说说,你们去芒砀山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月蓉突然抓住了徐虎的手,徐虎也顺势轻轻的握住了她。 “我们这次去芒砀山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守陵一族的女子,她叫做荆云风。还不认识,刘沁就在山下英雄救美,惹下了事端,根本就不把取灵药救你的事情当成大事。” 徐虎有些脸红,但是房内光线较暗,所以难以看清。 “他一向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路见不平,必然拔刀相助,这是谁也拿他没有办法的。” 听得此话,徐虎不禁在心中轻哼,接着说:“后来那个荆云风主动要求给我们带路,刘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两人一路上你推我拉,根本就是把我当成不存在的一样。到后来,甚至还搂搂抱抱,我都怀疑他一早就知道那个荆云风是女扮男装,要不然两个大男人怎么会做这些事情呢。” “刘沁不会的,我知道他。” “哼,你知道的那个刘沁已经不是现在这个刘沁了。” “后来呢?” 陆月蓉抬起了头,眼中有些发红,随即也轻轻的抽回了手。 “后来荆云风带我们去到了族中祭坛,为了让他们两人先走,我才被那些守卫射中肩膀。到了祭坛之后,我四处寻找灵药,他们两人却坐在一边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不会的,不可能的!”陆月蓉说着,话声却莫名的有些哽咽。 见得这方法管用,徐虎更是添油加醋而道:“再后来,我们来到了一间墓室,那墓室里,满地都是死人骨头,还有好多蚂蚁啊、蜘蛛啊、老鼠啊在那些尸骨上面爬。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土太岁,等我拼命的从这些尸骨之中取回灵药来时,却看见刘沁紧紧的搂着荆云风,还说是荆云风害怕,他在安慰她。” “你说慌!”陆月蓉吼道。 “你若不信何必问我,难道我这一身的伤会是骗人的吗?我徐虎对天发誓,倘若我今日所言有半句假话,就叫我……” 徐虎正欲发誓,却被陆月蓉打断。 “你继续说。” “取了灵药之后,我叫他保管,他却推迟说身上带的东西太多了。我心里清楚,临走的时候师父就说了,谁能取回灵药就可以娶你。他是不想娶你,所以才不要那灵药的。” “呵呵,你取到了灵药之后会先给他?” “月蓉,这你就错看我徐虎了,我知道打小你就喜欢他,我徐虎虽然也喜欢你,但君子成人之美,小人夺人之乐。倘若你不喜欢我,就算我娶了你,我也不会高兴的。但是如果他娶了你,你得到了幸福,开心快乐了,我也会跟着开心,跟着快乐。” 见得陆月蓉目中含泪,欲坠不坠,徐虎缓了缓又继续道:“我们在岔道分手的时候,他们两人还含情脉脉、依依不舍的说了好久。我看天色暗下去了,就催促他走,谁知道叫了七八次他才不情不愿的走。才走到半道上,就被族人围攻了,要是早点走的话,怎么又会被那些人包围,早就下山了。” 徐虎说得气愤不已,大有一股料敌于先的感觉。 “然后呢……” “我被守陵一族的长老打成重伤,他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再然后那个荆云风就突然的跑了回来,还拿了把刀比在脖子上,说是不放我们走她就自杀,然后我们才得救了。下了山之后,他又不走了,我问他要干什么,他说他要去救那个妖女。我说月蓉还等着我们拿灵药来救,他却说我带回来就可以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临走时师父说过的话,谁带回来灵药谁就娶你。月蓉,刘沁如果喜欢你的话,怎么会让我独自一人把灵药带回来,他这么做就是等于把你转手让人,何况……何况这种事情能让的吗?” 徐虎一边说,一边偷偷的打量着陆月蓉,从她眼睛发红到声音哽咽,从声音哽咽到脸挂泪珠,他都一一看在眼中,乐在心中。 “我劝了他好久,可是他就是铁了心一样,一定要去救那个妖女。我知道你听了这些肯定会伤心,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问,本来想瞒着你的,现在好了……” 陆月蓉无声的哭着,泪水犹如珍珠一般不停的从她的眼中滑出,水晶一样飞逝衣裙,消失无踪。 “也只有这样为了他宁愿去死的奇女子,才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孤身一人勇闯龙潭虎穴了。” “他这么对你你还为他说话。” “你不懂……” 突然,陆月蓉就这样一头撞进了徐虎的怀中,失声痛哭。徐虎的伤口虽然被撞得火辣辣的疼,可他却是紧紧的咬着牙,强忍着剧痛,缓缓的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陆月蓉不停颤抖的肩膀上。 第四十五章 黑山各路英豪聚,各路局人终到齐 第四十五章黑山各路英豪聚,各路局人终到齐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当年钜鹿人张角一声号起,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共计三十六方人马举旗响应,开创太平大道,史称黄巾之乱。 “大贤良师”张角困守广宗,病死军中之后,三十六方人马也是死的死,散的散;或是成为各路剿贼诸侯的刀下亡魂,或是摘去黄巾陇亩耕植,或是聚义山林当上土匪、或是召集旧部投靠强人。如今还能算得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当数张牛角、褚飞燕等黑山军领头人物。 一大早,陆府便忙活开来。 由于徐虎身受重伤,再加上徐大山不知所踪,徐大娘索性就住进了陆府之中,如此一来,今日正好搭上了手。 徐大娘、陆月蓉,再加上村里请来的四五个妇女忙前忙后,陆放和常惠封却都穿着崭新,如同两个等待大喜的新郎官一般。 常惠封正坐如钟,陆放却在院中不停的来回踱步。 “师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好歹我兄弟二人还是仙师之徒。” “师兄教训得是,却是师弟急躁了。” 两人正自闲聊,门外却跑来了两三个小童,想来是跟着他们的母亲来此玩耍的。 “陆神仙,陆神仙……” 这些年来陆放一直给村民们免费义诊,不仅是老妪老叟对他磕头谢礼,就连小孩子们都是以神仙相称,劝得多了,他也是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些奇怪的称呼。 “老神仙,外面来了好多人。” “嗯?” “大胡子,大脑袋!嘻嘻嘻……”那群小孩一边说还一边比划,模样十分的有趣。 “哈哈哈哈,师弟,想来是张将军他们到了。” “师兄,你我二人一同相迎!” “请!” “哈哈哈哈。” 来到大门,凑眼一看,不是张牛角、褚飞燕一行人又是何人。 当即,两人连忙拱手,来人亦是拱手还礼。客谦数句,请入府门。 “多年不见,大天师兄弟二人却是过上了土财主的日子。哟呵,大家快瞧,陆天师家里竟然还请了好些个下人。” “哈哈,飞燕兄说笑了,今日贵客大驾光临,陆某这才请得乡亲们前来帮忙。若是平日,这院子里也是分外冷清,门可罗雀啊。” “哈哈哈哈……” 众人相聊甚欢,一路挽手言谈,排入院来,院中也早摆上了八仙大桌。依次落座,就如同久别重逢的好兄弟一般。 当首而坐,陆放是也,常惠封则坐在他的身边;陆放对面坐得一虎背熊腰壮汉,这壮汉,面色黝黑,双臂裸露在外,粗若铜柱。坐在此处,就如同一尊塑像,遮天蔽日,俯视众生。 此人正是如今黑山军的头头,姓张,名牛角。 想当年,黑山军可是黄巾军之中的顶梁大柱,然而岁月过往,也混成了太行山内的一群强人,迟早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张牛角的左侧坐着一仪表堂堂之人,这人仪态端庄,手指修长,正是他的左右臂膀褚飞燕;褚飞燕的身旁则是一脸哈哈的王度。 他的亲生兄弟王当坐在他的对面,王度王当,一个满脸喜色,一个却是愁眉不展,如同天上的哼哈二将下凡一样。 王当的旁边坐着的是一脸平静的杜长,从刚才到现在,这杜长说过的话还没有一只手的手指头多,想来应该是个孤僻不爱言语之人。 众人落座,一旁的孙轻却是左右为难。 如何为难,这一眼望去,也就只剩下了张牛角的身旁还有个空位。然而平日里,他最怕的就是这个黑老大,若不坐在此,别处又没有了空处,如此,当真是左右难为。 也是张牛角体恤下属,哈哈一笑就将他招呼了过去。 “兄弟,来我这里。” 听得此话,孙轻只好皱了皱眉,不情不愿的坐了下去。幸得他人生得娇小,才在这尊“宝塔”的旁边搏得一屁股的位置。 几人感怀当年,畅想未来,随意闲谈,不一会儿,伙房那边的佳肴也依次端上了桌。 很快,美味的菜肴就摆满了桌,陆月蓉也将美酒端了过来。 “月蓉见过爹爹,见过几位叔伯。” “这位是……当年……” 王当话未说完,陆放便打断道:“忙活一大早你也辛苦了,快去歇息歇息,看看徐虎醒了没有。” “是,月蓉告退!” 待陆月蓉离去,陆放才冷颜道:“当年陆某赶到广宗,就只救下了圣女的孩子。” “咳咳……”王当干咳着缓缓尴尬的气氛,笑道:“没想到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更是尴尬。 一见大伙的冷气都僵在了脸上,一直不说话的杜长却拿过酒壶,满满一杯,长嗅而道:“好酒,好酒!” “哈哈哈哈。”一旁的常惠封也是连忙笑道:“来来来,我几兄弟又是好几年不见,今日定要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当下,几人也是连忙斟酒,起身举杯相敬。然而刚举起手中杯,那目光却慢慢的都看向了张牛角。 众人举杯,他却是一掌拍在了桌上。 “且慢!”张牛角缓缓的抬起头,道:“陆天师,虽然我不知道这次你师兄弟二人的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但是今日相邀,想必不是吃茶喝酒这般简单吧!” 听他语气不善,常惠封忙道:“张将军,我等当年共举黄巾,多年不见……当年徐州一事,天师早已不放在心上……” 话说得一半便被陆放挥手止住,只见他缓缓放下酒杯,随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卷轴。 “太平要术?”张牛角疑惑道,众人也是连忙将目光凑了过来。 “大家请坐。”招呼几人重新坐下之后,他才道:“当年徐州一事,我知你也只是为了兄弟们的前程,过去之事,陆某不会怪罪。” “砰!”听得此话,张牛角一掌又拍在了桌上。猛然起身,喝道:“难道你想用大贤良师来欺压我等,号令黑山军不成?” 他一起身,一旁的孙轻就“啊”的一身摔到了地上。这长条凳便是如此,一个不小心,屁股就会摔成两半。 当下几人又是好气,又是好乐,忙的忙来劝张牛角,忙的忙去扶孙轻。幸亏杜长紧紧的按住桌子,不然的话这一桌好菜就被如此毁去了。 “张将军,陆放何德何能,胆敢号令众位兄弟,何况先师已飞升天界,成就太平。” “那你想干什么?” 听得他语气有些和缓,陆放这才笑道:“将军请坐!”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面人,陆放如此客气,满脸堆笑,再不识抬举,他张牛角也知道不好意思。气汹汹重新入座,一旁的孙轻也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他轻轻的坐着,就好像是双腿弯曲,仅仅把屁股轻轻的贴在长条凳上面一般。 “太平要术一共三卷,一卷天工法器,一卷神仙法术,一卷炼丹制药;陆某这一卷,正是那第三卷。”见得几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陆放嘴角不由得挂起笑容,继续道:“这炼丹一卷,最厉害之处不是救死扶伤,续命接骨……” 听到此处,王度打断道:“救死扶伤,续命接骨不厉害,那还有什么才算厉害啊?” “难道是长生不死?”一旁的王当打趣道。 “哈哈哈哈,两位兄弟猜得不假,正是那长生不死!” “啊?” 这一下,不仅是王家两兄弟张嘴大惊,就连一直不动声色的杜长也瞪大了双眼。不过一瞬,他又恢复了平常。 “陆某不才,研究了数十载,终于是采集到了大部分的药材。” “啊,那你岂不是很快就能得道成仙了?”褚飞燕一脸讥笑,想来是不太相信这个谬论。 第四十六章 忆兮往昔沉痛事,芒砀山上有来人 第四十六章忆兮往昔沉痛事,芒砀山上有来人 “唉……”陆放深叹一气,却是坐了下去。 见他如此,几人心中更是繁乱如麻,想要问,又怕别人说自己不信;想不信呢,心里却又有些痒痒。 “诸位兄弟,不知大家看出了陆师弟与贫道有何不同之处没有。”半晌,常惠封开口言道。 几人心中思索,却是没有答案。 “我早陆师弟拜入师门三年,那时候我才十岁年纪,如今已是五十有一。然而陆师弟也是四十三之龄,我二人同排而坐,看他却像个粉面小生,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 此话一说,几人不免连连细看,相较之下,确实如此。 “起先贫道也不相信,然而人生短短数十载,谁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说完此句,常惠封低头不再言语。 几人心中各做打算,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脸疑惑的张牛角。 张牛角摸了摸胡子,半晌才道:“长生不死这东西确实是有些玄乎,不过我听说陆天师制得一手好药,有时间张某人倒想讨几贴治治俺娘的老寒腿。” “哈哈哈哈……” 他这一话逗得众人大乐,一时间举杯的举杯,吃菜的吃菜,好不快哉。 时至傍晚,酒宴方才散去。众人聚在大厅之中,喜笑言谈,其乐融融。 “不知道大伙可还记得十六年前广宗一战。” 众人洽谈正在热火氛围之上,常惠封一言却让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就好像是一盆冷水,顷刻之间泼在了一堆篝火之上,顿时便失去了火热。 “咳咳。”隔了半晌,褚飞燕方才故作咳嗽的站起来,道:“当年大贤良师病入膏肓,皇甫嵩、朱儁两个老贼大军压境,不依不饶,唉……三位将军埋骨他乡,惨呀。” “不错,就连我大哥王劲也惨死在了那里,至今都未能将他的尸骨收回。”王当一拍桌子,愤恨道。 看他怒气难当,一旁的王度连忙拉住了他。 几人各思神色,杜长却是不动声色,小口云茶,不快不慢,模样惬意得很。 “当年我们之间出了叛徒。” “什么?” 王当是个急脾气,听得此话,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连王度都没能拉得住他。 “当年地、人二位将军在城中指挥,于毒的朝歌军却迟迟不来,周仓带领的黄山军也是虚以委蛇。大战一起,他们一去青州,一回朝歌,徒留下黑山军杀出重围……”常惠封道。 “难怪天师当年不曾怪罪张某拖延军令之事。” “陆某也是经过多方打探,这才知道他们两人才是罪魁祸首,当年你若是与他们三军相汇,恐怕损失的就是黑山军兄弟了。” “多谢天师为我们兄弟着想,兄弟们一直蛰伏在太行山中,一直都盼望着天师啊。只是怕天师怪罪,所以不敢前来相见。” “天师一职,虚名罢了,兄弟们是你带领的,今后还得你来负责他们的安危。天师,已是过去了。”陆放说着,把手中的竹简放在烛火上燃了起来。 “天师这是为何?”众人发声问道。 “从今往后,太平道中再无天师,咱们以后俱以兄弟相称便可!” 听得此话,众人莫感高兴,陆放的存在就像是当今皇帝的存在一样,有名无实,如今连名都没有了,太平道中人也终于可以扬起了头颅。 良久,陆放又将双手一拱,道:“不知各位可知那徐州城外的卧牛山。” “卧牛山?” 几人小声议论,顿了一会儿,褚飞燕方才道:“据说那卧牛山出了一伙匪患,说是有两大天王,整日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不瞒诸位,那卧牛山的大天王正是周仓,二天王便是裴元绍。” “啊?” “周仓当年不是死了吗?前来投靠我的黄山军都亲口说亲眼看见他被乱箭射死。”张牛角圆睁双眼,神色中十分的不相信。 “事实正是如此,前些日子我派探子去打听,他们不仅没死,反而还活得逍遥自在。”陆放笑道:“没想到他能从青州逃命于此,那么大的局,都没有要他的命。” “等这次拜访了芒砀山,兄弟我召集黑山军,一举荡平他卧牛山,亲自抓住这两个贼厮,交于天……陆兄弟座前!” “如此,陆某便提前谢过张将军了!” “蓉儿,给各位叔伯奉茶!” 一声呼,早已候在门外的陆月蓉和徐虎便双双端茶踏门而来。 “张伯伯,给您上茶。” 陆月蓉负责分杯,徐虎负责倒茶,两人配合密切,无间得像是青梅竹马一般。 眼见桌上有茶,陆放复又奉茶,一个个也都看不懂猜不透陆放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丸。大伙坐着,皆是不动声色。 待得茶满一圈,陆放这才举着茶对着各位一敬,道:“如此深秋之季,浊茶一杯,不成敬意,陆某先干为敬!” 主人都如此客气了,作为客人的哪里有推迟不请之礼。众人举杯饮去,一个个都是脸泛红晕,唇齿留香。忍不住的,便是问了出来。 “陆兄,这是什么茶啊,怎地如此好喝?” “陆兄,没想到你真是舍得,这么好的宝贝……” “这茶,这茶……真他娘的好喝!” “哈哈哈哈,此乃芒砀山灵物所泡出来的,虽不能延年益寿,增气补血倒是还行。” “什么?” “土太岁?” “正是。” “可是祭坛的那一只?” “正是。” “你取回来了?” “不,不,各位太高看在下了。”陆放缓缓坐下,道:“这是前些日子小徒徐虎去山上取回来的。” “嗯?” 几人大眼看小眼,全都看向了正立在陆放身后的徐虎。 “好,好小子!”张牛角哈哈一笑,竖起一根大拇指夸赞道。 其他几人亦是夸声不断,孙轻更是直接说道:“陆兄啊,这小子如此得力,你还不如直接招他做女婿好了。大家看,这小子和那小妮子,端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哈哈哈哈……” 大厅之上又是一阵欢笑,更欢喜的则是徐虎。然而陆放并不接话,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待得众人的精神头缓和了几分之后,他才起身示意徐虎和陆月蓉退去,待二人走远之后,他便正色道:“过些日子,陆某准备拜上芒砀山,不知道各位兄弟有何异议。” “陆兄……” 王度话未说完,陆放便打断道:“不错,这长生丹最后一味药材,便是那土太岁!待丹药一成,我等共赴太平,哈哈哈哈!” “好,我张牛角干了!”砰的一声,张牛角就站了起来,也是陆放家里的桌椅结实,否则非碎成八块不可。 “我们也干了!” “杜长没有道理不去。” “还有我,我孙轻啥时候拖过后腿!” “好,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兄弟还请在寒舍委屈,明日,我等再商议此行细意。” 风吹竹林斜打叶,漫天飞乐云翩翩。 故住深山鲜来客,今朝却见衣冠人。 深林旧巷,芒砀山静谧之所。这一日,荆严正于后园与众人谈天论地时,一个族中的年轻人却不识时务的闯了进来。 “拜见族长!” “嗯?武儿怎么来了?” “哦,族长,是这样的,山前来了好些人,说是来拜访我们守陵一族,家父已经到山前去观望了,叫我来给您说,让您前去看看。” “嗯?” 荆严一怔,转头看向了荆从简。 “贤侄,你且前去,我等稍候就来。” 待荆云武走了之后,荆从简这才道:“族长,这估计是来者不善啊。” 第四十七章 芒砀山前来客人,为救慈父上卧牛 第四十七章芒砀山前来客人,为救慈父上卧牛 “咱们先去看看再说,也不知道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是。”荆从简将手一拱,站在了荆严的身后。 众人起身欲走,荆严却拦住了跟上来的少年。 “懿儿,你就不要去了,这几日你先到背坡的老柳叔家住着,等我派人去接你时你再回来。” 那少年略一迟疑,点头道:“是义父。” 待青年朝着山后去时,荆严这才带着众人前往前山。刚到寨口,便见前山已是围满了众多族人。 族人们手中皆是提刀弄棒,将来人全都围在中间,一个个虎视眈眈,箭弩拔张。 方见此,荆严也是十分不解,待看清被围住的众人之后,他内心的仇恨也是刷一下腾了起来。 就连一向泰然自若的荆从简也狠狠的攥紧了拳头,荆从法更是蹭蹭几下跃了上去,伸手就抓住了领头的衣领,握着砂锅一般大小的拳头,对着那人的面门就欲砸。 若不是荆严喊得快,荆从简拦得及时,估计荆从法就要大开杀戒了。 “樊阿,你来此何为?” 荆严走上前来,族人们也自觉的将地方腾开。荆从简则是紧紧的把荆从法拉到后面。 “荆族长!”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在陆家大院相聚的那一伙人。只见陆放站在前头,常惠封、张牛角等人团团实实的簇拥着他,时不时还露出搁在身后的几个大箱子。 那几个大箱子皆是红布缠裹,想来应该是此行前来拜山的礼品。 见得荆严上前,陆放也是恭敬一礼,道:“前些日子小徒无知,再加上在下管教不严,却是前来贵地打扰了一番。在下得知以后,深感惭愧,索性将小徒绑了,前来谢罪。又恐先生不信,这才在江湖之中找了几个朋友前来见证。”说着,转身道:“将那孽徒带上来。” 话音方落,五花大绑的徐虎就被两个大汉推出了人群,这两人也是旧识,左边王当,右边孙轻。就连陆月蓉也站在人群之中,紧紧的咬着下唇,满脸皆是不解。 如此一来,场面顿时就僵了下来,这易容的陆放山上的老辈人都认识,其他人却是有些陌生。所以一开始,族中子弟这才将他们围起来,虎视眈眈,意图下手的样子,就连荆从法都是一眼只认出来陆放。 大山之前,近百十来人围在此处,竟是只听得到鸦雀林惊,毫无人声。 僵持了半晌,荆从算这才干咳着从人群之中走出来,看了看陆放,又看了看荆严,道:“族长,当年樊阿虽然与我们守陵一族有仇,但今日他肯缚徒前来请罪,而且不曾携带兵刃,想来是诚意可嘉。依我之见,此事还需分开处理为好,樊阿不顾大仇,带着几个朋友前来族中也是应该。何况他知我族恨他,得知小徒犯事之后,不仅没有纵徒逍遥,反而还冒死绑着自己的徒儿前来请罪。如此,族长当好生处理才是,以免传到江湖中去,武林人还会笑话我族黑白不分。” 荆从算一席话说得云里雾里,听得懂的人点了点头,听不懂的人也只好点了点头。 “族长,三弟说得也有道理,他樊阿怎会不知我族上下,立誓杀他。如今他敢带着徒弟前来请罪,还得小心谨慎为妙。”荆从简轻轻一言,荆严只点了点头,随后跨步上前。 “你可是那小子的朋友?”荆严拍了拍徐虎的肩膀,问道。 徐虎突然浑身一颤,道:“回禀前辈,当日小子无礼,大胆私闯贵地,还望责罚,不知我师弟刘沁如今身在何处。” “他好着呢,放心吧!”荆严低声说道,顺势将徐虎身上的绳索解了下来。 众人虽然不解,但族长行事,旁人哪敢多问。倒是一旁的荆从算眼睛滴溜溜直转,心中好似窃喜狂欢。 解下徐虎的绳索之后,荆严又看向陆放道:“幼儿顽皮,在所难免,区区小事,我守陵一族可不会放在心上。” “如此,那就多谢族长了。”陆放深施一礼,转身招手呼道:“兄弟们,把礼物都抬到族中!” 他一招呼,荆从算也是连忙迎合。见得荆从算带头帮忙抬拾物品,族中热心青年们也是连忙赤膊上阵。如此一来,荆严口中的拒绝之语也只好慢慢的塞回了肚中。 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红红绿绿的礼物被抬进寨中,荆严突然觉得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莫名恐惧袭上心头,这些礼物却是有些多了,多得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这样的好日子在这个季节里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刘沁和荆云风在大山之中奔波已是数日,两人夜深上树而寝,初日下地便行,饿了吃些林间野果,渴了就饮山涧小溪。如此历心渡苦,终于是来到了卧牛山的地界。 远远便见一座大山俯卧在此,这大山慵懒铺开,就好似一头老牛横卧在此。山头林荫青翠,越往下,那林叶便愈加的泛黄。平缓之处还被开垦出了无数的田地,一条条一道道的宛若龙鳞,鬼斧神工一般镶嵌在这头“老牛”的身上。 此时正是秋收时节,远远还能看见许多农夫正在田地之间挥汗如雨。 “云风,你看。”刘沁指向农夫道:“我们去找那些大伯们问问吧!” 不用他指,荆云风也看到了。 “好。” 荆云风回答此话时也是没有用过脑子,此地乃三百里卧牛山,三百里一草一木全都是姓周名仓,能在此处耕地的农民,那会是一般的农民吗。 果不其然,两人刚来到近处,那十七八个农夫就挥舞着镰刀将他们团团围住,分分钟叫做一个水泄不通。 “你们是何人,胆敢闯进卧牛山来,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吗?” 眼见刘沁要动手,荆云风连忙站到他身前,道:“我们是前来给周仓先生报信的,你们……”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那仿似头领的农夫喝道:“大胆,我家大天王的名号也是尔等小贼能够直言呼唤的?” 然而荆云风却没有被他所吓到,只见她深吸一气,胸一挺,伸指一戳,喝道:“此事十万火急,要是耽搁了,我看你可承担得起!” “嗯?”领头农夫不禁一怔,气势也瞬间输了三分,道:“有何事禀报,说来与我听听。” 听得此话,刘沁正欲开口,荆云风又一把把他拽住,踏步上前,气势摆足道:“你是何职,此等大事也敢打听?速速带我们去见周天王,要是迟了,天王怪罪下来,定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一说,几个农夫瞬间腿软,几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心中顿时没有了主意。 “大哥,我觉得这人说的不像是假话,到时候天王真的怪罪下来了,恐怕我们连地都不得种了……” 农民是啥,农民就是勤勤恳恳种地,踏踏实实做人的,要是连地都不能种了,那还怎么踏踏实实的做人? 领头农夫受不了几人的劝导,不一会儿就和气道:“原来是使者大驾,小的有所不知,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两位请跟我进山,兄弟们,你们继续把这剩下的庄稼收了。” “是,大哥,你就放心吧!” 大伙应着声,挥在“惯斗”(乡下打谷子用的农具)上的稻穗也加了十层十的气力。 两人跟着农夫一路上山,这卧牛山表面看起来“憨厚”,内部却是大有乾坤。 第四十八章 卧牛山上聚好汉,以武会友拜山门 第四十八章卧牛山上聚好汉,以武会友拜山门 转路山前,壁立千仞,嶙峋似刀光剑影;山林杂乱,肆意舒张舞枝角;脆鸣阵阵,回响无穷。如此巍峨之处,竟是只有一条崎岖蜿蜒的小道转辗而行,走在此间,就如同浮摇直攀云天。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转路平缓,放眼一望,四野祥和,人们来来往往于山谷,简陋的住所安静的整齐排列。 “留下了!” 忽闻一声呼喝,回身过来,只见两侧高峰之上正狂奔着不少来人。这些人都是口中吆喝,衣着杂乱。有兽皮蔽体者、有破布长衫者、有袒胸露乳者、更有身披铠甲者。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长矛大刀、短枪弓箭、铁锤大戟,更有甚者,直接就是拿着半截木棒。唯一相同之处,就是人人的额头之上都系得有一条黄巾,如此,方才看得出来他们来自于一个集体。 刹那之间,刘沁和荆云风就被这群“黄巾人”围得密不透风。见得如此阵仗,两人不由得都咽了口唾沫。 没想到这两侧山崖上还立得有岗哨,方才一路通畅,想来应该是有农夫带路的缘故。如此手笔,倘若外人想来攻打,估计还未看见卧牛山,山上的人们就早已知悉。而且上下山涧又只有唯一的一条道路,若想取胜,谈何容易;再看这山里山外到处都是开垦出来的良田阔地,如果是想围山困斗,估计过个十年八年,这卧牛山还是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山大王也端得是慧眼识珠,选中了如此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风水宝地。 然而此时两人并没有多余的心绪用来钦佩,看着这二三十个摩拳擦掌的“黄巾人”,两人可不敢保证没有任何差池,倘若一话不对,稍有不慎,那后果定然是不言而喻。 “各位兄弟手下留情,不要乱来!” 危急时刻,农夫连忙挺身而出。 听得此话,众人不由得一愣。半晌之后,一个披着陋甲仿似领头的人物站了出来。 “黄二狗,他们是什么人,你怎么把他们带到山上来了?” “啊,回禀马头领,他们是前来找大天王的,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嗯?” 见那马头领半信半疑的样子,荆云风连忙上前道:“大天王数月前曾令我俩前往守陵一族查探,今日得有所获,所以前来回报。” “你们不是我山寨之人?” “我们是大天王在江湖中招的探子,未曾到过山寨,否则也不会让这位兄弟带路了!” 荆云风一贯的“装腔作势”,直把对方说得面面相觑。那马头领不时的走来走去,摇头晃脑的一会儿看看荆云风,一会儿看着刘沁,好像是想要通过这种方法从他们的身上看出一些隐藏至深的端倪一般。 然而看了半晌,他就把头耸拉了下来,看来这“妙招”是没有得到任何收获。 不过他并不死心,嘴里嘟囔道:“密探之事,难道大天王会信不过寨中兄弟,专门去找你们这两个江湖小虫?难不成你们两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听得此话,荆云风不由得心头好笑,这家伙装模作样半天,原来是不服气二人得此“美差”。于是她索性,戏演至真,无分真假。 “这位大哥此言差矣,打听消息,区区小事罢了,哪里会比得上守卫山寨的责任重大,大天王不是信不过诸位,而是太倚重诸位,这才找了我们二人。” 荆云风一边说一边渡着八方阔步,时不时伸手一挥,直让刘沁以为她真的就是周仓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 见她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方,话语到处皆是有理有据,众人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一个个都将张牙舞爪举着的刀兵收了起来,傻傻的看着荆云风,嘿嘿直乐。 “听得兄弟这么一说,大哥我也不是浑人。”马头领一拍胸脯,道:“我也是知道了大天王的良苦用心,这样吧,反正闲着没事,咱哥俩比试比试。怎么样,大天王下山去了,要傍晚才会回来,反正你去了也是干等。” 数日来的奔波风霜,早已遮住了她的俏世佳容,再加上身穿刘沁的长袍,却是被别人当成了一个男子。也难怪,她一路上的说话腔调,气势,刘沁都觉得她是个纯种的爷们儿。 “好好,打一架,打一架!” 常言道,演戏的只怕拆台,看戏的不怕腰疼。这人多一起哄,想要拒绝,那不仅仅是个人的脸上挂不住,对方的脸面也是难当。 无奈之下,荆云风只好偷偷看了眼刘沁,见他肯定的一点头,哈哈就笑道:“兄弟之间比武切磋,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兄弟我天生力大无穷,这个是我小弟!”说着,她一把就把刘沁拉到了身前,道:“倘若你能打得过他,本……兄弟我再出手不迟!” 听完此话,刘沁不由双眼一瞪,刚才他以为荆云风向他示意逃跑,没想到是询问同意。此时此刻,当真是口吃黄连,有苦难言。无可奈何,也只好鸭子上架,走了上前。 马头领嘿嘿一笑,乐道:“好,待我收拾了这小子再来会会仁兄的高招!”说着,撒开手中狼牙锤,除去破烂残缺的铠甲,露出了一身结实古铜肌肉,以及那被风不停摇摆的护胸长毛。 不由自主的,刘沁吞了一口唾沫,荆云风悄悄的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兄弟,怎么个比法?” “咳咳,既然是自家兄弟,那我们就不比刀兵,只比拳脚,点到为止。” “好!” 马头领答应得爽快,其实他并不知道的是,刘沁鞘中的宝剑只剩下了半截。 当下众人兴高采烈的吆喝着让出了场地,一个个热血沸腾,就连那农夫都忘记了下山收割稻子,只见他站在人群里,紧握双拳,高声呐喊。 “打,打,打,打……” 气浪声一浪胜过一浪,想来是平时山寨里面的人都无所事事够了。 两人移步场中,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意图寻找到不经意之间暴露出来的弱点。 僵持半晌,却是马头领先忍不住了。只见他箭射而来,后方腾起阵阵土灰。 刘沁慌忙之间连忙闪身,纵向了一边。马头领一扑而空,拔步又上,这次的气势却比方才弱了一些。 见之又来,刘沁又是连忙避让。 马头领一连扑空六次,也是他太过强势。试想一下,那虎背熊腰的伟岸身材,倘若是被他抱住了,估计下半辈子就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刘沁可是深明其中的险恶,待得马头领又一次猛扑而来。本以为他这回还要躲避,却见他不退不让,竟是对着马头领猛冲而来。 这一转变顿时点燃了众人的热情,就像是一瓢生水泼进了热油当中一般,那呐喊声“刺啦”一下就炸开了锅。 场中两人很快接近,在将要触碰关头,只见刘沁横臂长拳,猛地又加快了速度。 “砰!” 一声闷响,马头领就远远的向后摔在了地上。如此戏剧般的转变,瞬间就呼停了众人呐喊。别人看不真切,荆云风可看得清清楚楚,在那紧要关头,刘沁横臂长拳,狠狠的就轰在了对方的胸膛之上,在如此猛烈的进攻之下,被轰飞那是很正常的,没想到刘沁竟然如此神武。 荆云风两只小拳紧紧的握在胸前,眼睛里仿佛还飘散着无数膜拜的小星星。 “沁哥儿,干他!沁哥儿,干他!” 她一喊,围观的众人也仿佛从惊魂之中恢复了过来,一个个大声的呐喊着——沁哥儿,干他! 第四十九章 力挫山前大头领,终得见到大天王 第四十九章力挫山前大头领,终得见到大天王 其实方才刘沁也没有多大把握,要怪也只能怪马头领太过轻敌。刘沁一直都在消耗着他的体力,而且不停的闪躲让他认为刘沁还会闪躲。如此突如其来一下,这才载了跟头。 眼见刘沁正向着自己走来,待他伸手想要拉自己起来时,马头领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翻了起来,双手顺势一转,便将刘沁紧紧的抓在手中,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如此转变,围观众人更是热血沸腾,呐喊叫喊更是不曾停歇。 “嘿!” 一声轻喝,刘沁便彷如风筝一样被他扔了出去。荆云风正自担心,没想到刘沁临危不乱,待快要落地之时顺势一滚,转眼间又站在了场中。 “大黑汉,你好不要脸,我沁哥儿都赢了,你还耍赖!” 荆云风虽然字正腔圆,然而马头领并未理会她。只见他一沉气,提着砂锅一般大小的拳头就冲向了刘沁。 刘沁见得来者不善,转身便是腾挪闪避,时不时横出一招,直惊得头领冷汗直冒。 由于有方才的“失手”,马头领也不敢太过于轻敌,又由于不敢轻敌,手上的动作也谨慎了一些,如此一来,倒是有些投鼠忌器的味道。 见他如此,刘沁不禁心中暗笑。左右闪腾,虚实不测,三十来个回合之后,马头领就被他一个盘腿扫倒在地,随后刘沁又紧紧的将他的左手反剪在后,沉沉的压在了地上。 “怎么样,大黑汉,服了不服?” 火上浇油,落井下石一向是荆大小姐的拿手好戏。 马头领被刘沁压在地上,就仿佛身上被压了一座大山一样,此时手臂酸软无力,心中万般的想要挣开,却是使不出一丝力气。试了几次之后,这才不服输的开了口。 “服了,我马涛服了。” 眼见刘沁就要松手起身,荆云风连忙按住他道:“你说服了的啊,倘若再动手的话,你就是乌龟王八蛋,如果你是乌龟王八蛋的话,那你的爹爹就是乌龟!” 听得此话,众人不禁一阵哄堂大笑。刘沁也笑着起身,顺手将马头领扶了起来。 马头领全名叫做马涛,乃是卧牛山之中的护卫头领。本想活动活动手脚,却是狠狠的丢了脸面。重得自由之后,心欲再打,转念一想到方才荆云风的那番话之后,他又哪里还有勇气再战。 正当众人大笑取乐之时,身后却响起了一个阴沉磁性的声音。 “兄弟们今日为何如此欢愉啊?” 那声音不大不小,然而听到此话之后,众“黄巾人”却是连连下跪,口中称呼道:“吾等参加大天王!” 众人刷拉拉一大片跪了下去,徒留得荆云风与刘沁二人高高站着,彷如鹤立鸡群。 如此突出,如此特别,来人又如何看不见? “你们是何人啊?” “禀报大天王,这两人是您在江湖中安排的探子,今日上山前来回报!”还未等荆云风刘沁二人开口,那马涛便发声回应。 “哦?”来人略带疑惑的看了看两人,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回……回大天王,我二人从芒砀山来!”荆云风低头拱手道。 “嗯……”来人点了点头,又过了半晌,说道:“你们随我来吧!” 来人羽冠纶巾,容貌英俊不凡,言语之间虽不及客气恭敬,但也不算是咄咄逼人。江湖传言卧牛山大天王周仓是凶神恶煞,熊躯虎面,阎王罗刹两边绕道,魑魅魍魉无敢近身,今日一见,却又是有些不同,大大的不同。 若不是旁人呼唤大天王,荆云风和刘沁是打死都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正是那个在江湖之中被传得沸沸扬扬,杀人无数,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周仓。 不一会儿,两人就跟随周仓来到了山寨中央。寨中央静卧着一座茅庐,造房的材料和周围的茅屋基本一样,豪华程度也仅仅是稍微比其他的大上一丢丢。 看见如此摆设,两人心中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几分,然而那疑惑亦是深了几层。 “很奇怪我们不像是外人所说的那种土匪吧?” 周仓一言就问出两人心中想问又不敢问的疑虑,场面顿时就有些尴尬了下来。 “两位请坐吧。”走近茅舍,周仓大袖一挥就将院外摆着的石桌石凳扫了个一干二净。又道:“屋内狭窄,倒不如这院子里豁然开朗来得自在。如此招待二位,却是让贵客笑话了。” 两人方才坐下,听此平静待人之语,慌忙又都站了起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大天王客气了……” 还欲待说,周仓却伸手一拦,道:“这名号乃是兄弟们强辞叩加的,我看二位年岁尚小,倘若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周大哥吧。” “嗳……是,周大哥!” 两人仿佛得见恩人一般,脸上恭敬言表,哪里还有半分疑惑。其实也不怪二人见识短浅,他们年岁十六七八,行此江湖,身陷匪寨,却得到了土匪头领的如此客气款待,如此幸事,搁谁身上谁都会觉得受宠若惊。 “好,二位先歇着,周某先去弄些茶水。” 见得周仓踏步进屋,两人不禁面面相觑,难道这煮茶烧酒还得他“大天王”自己动手? 然而,还是让他们猜对了。不一会儿,周仓便走了出来,只见他左手杯盘,右手茶盏。不仅如此,甚至还格外细心的准备了两三样小点心。 两人一见,不由得又是一大口唾沫吞下肚中。这几日来,都快忘了人吃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了。 那东西方一摆上桌,起先二人都是客气,由于有周仓在此,都不敢有过大的动作,待周仓起身复进茅庐再回来时,那些点心却是不翼而飞,就连茶水亦是所剩无几。 见得如此,周仓不禁笑出了声:“哈哈,二位……” “呃……”荆云风脸红如落日,也只好刘沁来回答了。 “不瞒大……周大哥,其实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这几日都是在大山里面赶路,呃……” “啊?如此却是不早说。”周仓说道,转身朝着茅庐又是一趟。 待他走后,二人相互一视,皆是面色通红,没来由的,却是笑了起来。讪笑之中,刘沁手腕一翻,那手中竟然还剩下最后一个酥心饼。含情脉脉看他一眼,荆云风也是笑在了风中,靠上了肩头。 不过一炷香时间,周仓便由茅屋内端出了好几道美食。摆上石桌,一一看去,羊肉装馍、卧牛山特色烩面两碗,中间一碗热气翻腾的,叫做胡辣汤。 二人早就饥肠辘辘,见此美食,眼睛早就发直,并且这些食物香气四溢,即使不饿亦是食指大动,口水翻涌。 “吃吧,还愣着干啥。” “是,周大哥!” 两人好似得到了赦令,方一端上碗,又仿佛是比赛一般,那吃像,一个比一个难看。 面对两人,周仓也不嫌弃,径自坐着,小口云茶。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桌上食物逐渐减少,两人的动作也缓慢了下来。见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周仓才问道:“没有猜错的话,二位没有告知父母,是私奔出来的吧。” “噗……”刘沁和荆云风真心是有些忍不住,好在喷出来的只是茶水,要是那胡辣汤,估计有得收拾的了。 “不瞒周大哥,我们是……”刘沁才刚开口,日常又被荆云风打断道:“周大哥,好眼力!”一边说着,她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如此一来,刘沁也只能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五十章 天王留下疑惑处,初晨聚会卧牛山 第五十章天王留下疑惑处,初晨聚会卧牛山 “哈哈哈哈,年轻人,好气魄,兄弟,如此的好姑娘你可要珍惜啊!”周仓抚掌大笑道。 刘沁只得支支吾吾,满面通红。 “好了,周某也不打趣二位了,既然是来卧牛山找周仓的,就说说是为了什么事情吧。” “是……” 刘沁将话拖得老长,待见荆云风没有插嘴的打算之后,他才接着道:“周大哥,我爹前些日子失踪了,但他寄来了一封家书,不久前在下奉师命前往守陵一族,便遇到了云风。”说着,不禁看向了伊人,目中带笑,眉中动情。 “后来云风解开了家书之中的秘密,我二人这才星夜前来找你。” “哦?是封什么样的家书?” 听得问话,刘沁连忙取出了收藏在身上的书信,摊在桌上,便将荆云风所告知的那些大字指给了周仓看。 看完之后,周仓不禁沉吟,半晌才问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师父是何人?家父又是何人?” “哦,回周大哥,在下刘沁,家父叫做刘永,我师父叫做陆放,是方圆有名的名医。” “陆放?” “正是。” “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师兄,叫做常惠封,也就是你的师伯。” “周大哥怎么会认识?” “呵呵,我们早就是旧相识了。”周仓淡淡的说道。 二人虽然疑惑,但与之还未熟络,又不知道其中端由,因此不敢妄语。 “陆放叫你去守陵一族所为何事?”周仓问道。 刘沁略一沉思,回道:“取灵药救我师姐。” “你师姐?” “嗯,她是师父的养女,那一日我们师门三人正在幽云山上练功时,师姐突然下体血流不止,我和师弟连忙将她背了回去。师父诊治之后便说原来师姐曾身患重疾,倘若没有守陵一族的神物土太岁医治,不久就会长辞于世。于是我和师弟便接下命令,前往守陵一族寻找灵药。这一路上幸得云风相助,这才寻到了灵药。” 一段长话说完,周仓听得面露尴尬,荆云风更是听得面红耳赤,毕竟那种“重疾”,她曾经也患过,一直到现在都未曾痊愈。 “咳咳……”周仓一阵干咳,心想:这小子一口一个师父,此时倘若拆穿,必然是适得其反。想通此节,当下道:“那你父亲失踪时你可有其他发现?” “他的柴刀掉在了山上的柴房里,那里还有打斗的痕迹。” “那你想想,方圆百里之内,可有人能敌得过你父亲,并且能将你父亲生擒。” “昂……恐怕只有我师父一人,常师伯不曾出手,在下不知。” “兄弟!”周仓起身道:“其实你心中应该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相信罢了。并且此乃家事,周某好像有些不方便插手啊。” “周大哥!”荆云风连忙喊道,然而周仓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我看天色已晚,不嫌弃的话就先在此处歇息一晚吧。周某还有一些琐碎之事,就先告辞了!” 周仓匆忙离去,二人只得愣在原地不停傻眼。 “云风,这……”刘沁也是没有了主意,徘徊半晌,还是只能找自己的主心骨。 细细思索,荆云风也猜到了周仓话中之意。只见她轻轻拨弄着茶水,头也不抬的问道:“沁哥,你师父对你怎么样?” “啊?”刘沁被搞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重新坐下,调整心绪回道:“师父是个大好人,他给村民们看病从来都不收取一分一文,村民们送来的食物他也是从不吝啬,全都分给了村子里面的人。有师父在云石村,就感觉整个村子都是一家人一样。而且师父武功高强,从来都没有山贼土匪敢来打劫村子。不过……” 听他话音拖长,荆云风也抬起了头。 “最近这段时间,师父好像有些变了,变得神神秘秘的,还有一些奇怪。自从他上次离开村子,一去就是五年,回来之后也不监督我们练武,一头就扎进那小药房里成天鼓捣,一进去就是好几天。也不准我们观看,甚至连送饭都只能放在门口。而且,他回来的那天正是我爹和徐大伯失踪的那天。” “哦,那你可曾见过那个药房?” “见过,这些年师父不在的时候,我、徐虎还有师姐就打开了那个小药房。但是里面摆放的药柜全都是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唉……沁哥,别多想了,放心吧,伯父一定不会有事的。”荆云风说着,把刘沁的手抓在了自己的手中。 “嗯。”刘沁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荆云风说的,他都格外的相信。 卧牛山的夜晚是奇特的,虽说是个土匪窝,但是这夜晚却是特别的安静,门罗蛐虫莺鸣,夜中和风飞舞。如此一来,两人也睡了一个好几天都不曾有过的好觉。 第二天一早,人还未醒,门外便有人传来呼唤。 仔细聆听,原来是来带荆云风去洗漱的。走到厅来,刘沁的洗澡水、衣物早已准备齐全。由于男女有别,荆云风被安排在了别处。 没想到周仓一个大男人,准备得却是如此的周到以及细心。 这可把二人高兴坏了,荆云风直接就跟着那群妇女走了,一路全是她霸气的笑声不断回荡。刘沁也不客气,泥垢相除,神清气爽。 待整理好一切之后,踏出门来,便有一人在门外等待着他。 “刘兄弟,我家大天王在大院等候!” “哦,兄弟请带路!” 所谓入乡随俗,这寨中人皆兄弟相称,你也不好突兀的说一个朋友。 不久,刘沁就跟着他来到了所谓的大院,此处正是山寨中央,两边茅庐紧密相连围成一圈,留下中间这大大的空地就叫做大院。 此时此刻这里早已坐满了人,坐?是的,没想到山寨众人吃饭的时候是聚在一块儿的。 放眼望去,长桌小凳整整齐齐,人们相互客谦,礼让有加。大大小小的最起码有百十来号人,全都聚在院坝中央,秩序井然。 一到此处,不远处的周仓便连忙向他招手。他也看见了周仓,拱手以礼,走了过去。 “刘兄弟!” “嗳,周大哥,云风呢?” “嗯?可能还在洗漱吧,不要着急,女娃子家总得花费一些时间,来,快坐下吧!” 刘沁缓缓坐下,一回头,却是看到了昨日被自己胖揍一顿的那个头领。 “刘兄弟,这位是马涛,山寨里的大将军,所有巡逻护卫都得靠他!”周仓介绍道。 “马大哥!昨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刘沁连忙拱手敬道。 “哼!”马涛闷哼一声,也不打理,想来是昨日的伤还未痊愈。 “哈哈哈哈,就是这位小兄弟昨日把老马胖揍了一顿吗?”突然,一旁坐着的大汉笑了起来,末了还拍了拍刘沁的肩头。 “哼!”这次,马涛的哼声更加响亮了一些。 “哈哈。”周仓笑道:“这位是二天王,裴元绍。” 听得名声,刘沁不由得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只见此人生得五大三粗,眉毛胡子犹如野鬼乱抓,一颗脑袋硬是大得吓人。 见他如此盯着自己,裴元绍亦是心中发懵。 “兄弟,喂,兄弟?改日我俩也切磋切磋啊?” “呃……咳咳,不敢不敢,小弟见过裴大哥!” 见他客气,裴元绍也故作客气,随后转过身去,好似对刘沁并不感兴趣。 突然,他的眼睛就直了。只见他紧紧的盯着不远处,手中拿着的酒碗也不经意的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摔了个粉碎,然而对于这一切,却是不能自知。 第五十一章 拜别之意不在酒,对激周仓比歌赋 第五十一章拜别之意不在酒,对激周仓比歌赋 见他如此,大家也都看了过去,慢慢的,渐渐的,众人的目光都直了,声音也都静了下来。诺大的院子里,竟然静得能够听到吞咽口水的声音。 “云风……” “沁哥儿。” 就在众人心猿意马之时,如风而来的荆云风却直直的坐到了刘沁的身旁。只见她一身粉饰,姗姗而来,和风也情不自禁的围绕着她翩翩起舞,就好像是一只美丽的画眉,惹得群鸦羞于出声。 她一坐下,就仿佛无数人的心瞬间被敲得粉碎,一个个不由得在脑海之中捶胸顿足。紧接着,便是无数妇女数落的声音以及自家爷们耳朵被揪得生疼惨叫的声音。 一见场面如此尴尬,周仓只得大声发笑,引动全场,抵制尴尬。 如此,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 人们都在院中错落有致的分布着,或是几人坐着互相聊天,或是几十人围成一圈谈天说地,又或是独坐一旁,径自饮酒。还有很多站着,不停地来来回回的忙活。简直就是一场盛会,场中充满着无数的欢乐与幸福。 人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脸,食物也一一的摆了上来。 “周大哥,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一旁好奇的荆云风问道。 “哈,云风妹子,是这样的,今天呢,是我们卧牛山成立的日子。每年我们都会在这一天举行庆祝,也是你们俩运气好,一来就碰上了。”周仓笑着说道,脸上布满了无数的欣慰。当年若不是那一封信来得及时,恐怕也就没有这卧牛山的“世外桃源”了吧。 如此欢愉的气氛,两人也不禁被感染,心中的忧虑这才稍微放了一些。 很快,食物也分到了他们这里。捧在手上一看,竟然是本地最具特色的千层馍,当然,胡辣汤肯定是不可或缺的。 还在进餐,便已有了人群开始对唱山歌;那歌,歌声悠扬婉转,旋律美妙动听。不仅有对唱山歌的,院中央甚至还摆上了高台曲。大人们四五六七的围在一块,小孩们则蜂蝶成群,四处追赶。 两人并坐在一块儿,对视一目,笑容也挂上了眉梢。 突然,荆云风趴在刘沁的耳朵说了一会儿,听完之后,他就直直的站到了周仓身前,一拱手,道:“周大哥,此番多谢款待,但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敢耽误,所以前来向周大哥告辞!” “嗯?”周仓略一思索便理会了其中的意思,心头明了,刘沁不会如此心思活络,定是那小妮子又在使坏水了。笑道:“兄弟有事,周某也不敢多留。待一会儿,周某吩咐人送兄弟下山吧。” “周大哥太客气了。”刘沁一拱手又道:“已是叨扰了许多,周大哥,这一去还不知道何时能见。家父一事,虽然信中有求于您,但也许是我们搞错了也不一定,就不麻烦周大哥了。” “哈哈。”听完此句,周仓不由得好笑,对荆云风又是刮目相看。道:“不是周某不帮,只是怕你不肯接受现实啊。” “周大哥!”这时,荆云风也走了过来,道:“事实真相自然会是水落石出,小妹看你并不是害怕沁哥不相信,而是害怕打不过他师父。到时候查不出真相,反而脸上挂不住吧。” 周仓双目一怔,一旁的裴元绍却一拍桌子,喝道:“小女娃娃休得放肆,我家大天王天下无敌!” 他一声喝,周围好奇的看客们也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笑话,天下无敌?周大哥,要不然我们就比上一比,倘若你输了,就得跟我们下山。” “啊?” 旁人不解,顿时就是笑得人仰马翻,上气难接下气。 “那要是你们输了呢?”周仓笑着说道。 “任凭周大天王处置!” 看了看荆云风,刘沁便把口中的话咽进了腹中,对于她说的话,他可是百分之两百的相信。 “好!”周仓起身道。 “好,大家伙都来做个见证,免得到时候周大天王耍赖。”荆云风也笑道。 众人又是一番大笑,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笑着,一边还不忘将场地腾空出来。 很快,空阔的场中就只剩下周仓、荆云风、刘沁三人。其他人都远远的围着,一个个的脸上都挂满了等着看笑话的气色。 “云风妹子,这是在卧牛山,既然相识一场,就由你来指划规矩吧,你给说说,怎么个比法。” “周大哥不愧是一代绿林豪杰,既然是以武会友,咱们肯定不适宜那种打打杀杀,点到为止,你看如何?” “可以,周某乐于奉陪!” “好,周大哥果然够爽快,那第一场,我们就来比对诗赋词吧!” “啊?”还未等周仓疑惑,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就大声的喊着耍赖。然而荆云风却是面不改色,只见她渡步中央,笑道:“方才周大哥说了由我来划规矩,怎么,这是想要反悔吗?” 周仓暗中一笑,这丫头,鬼灵精似的,也笑道:“我堂堂卧牛山寨之人,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哪里会反悔?就依妹子所言,今天就比试这对诗赋词。” “好,既然我等是客,就由小女子先敬第一句。”荆云风一拱手,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周仓心头一乐,答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国风·秦风·蒹葭) 荆云风早在心里计量这种大家学说应该不会难住周仓,于是又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国风·周南·关雎)周仓连想都没想,张口便来。 “嗯?”荆云风一沉吟,道:“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何薪?”周仓抬头问道。 “山林木柴火之薪。” “哈哈,好。”周仓一边拉了条凳子,一边坐下,头也不回的说道:“母氏圣善,我无令人。”(诗经·国风·邶风·凯风) 对答到此,荆云风心想,这山大王平时估计也有看书,心念一动,不服输的就直接跳到了小雅部分。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qu)劳于野。爰(yuan)及矜人,哀此鳏寡。”说完对着周仓一笑,仿佛有些得意的样子。 周仓摇了摇头,说道:“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诗经·小雅·鸿雁之什) 听得对方对答如流,荆云风甚是有些压力山大。顿了顿,开口她又说道:“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周仓哪知道她放弃《诗经》直转《中庸》了,不过这哪里又能难得住他。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中庸) 很快,一部《中庸》就被二人对答完毕,随后又是《大学》、《论语》,甚至连《易经》都挑了不少。最后,荆云风终于将她的“魔爪”伸向了《离骚》。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离骚) 如此一来,荆云风是彻底的傻在了当场。她哪里能够料到,这世间竟然还会有如此博学的土匪山大王。 本来她以为这周仓一介山贼匪寇,哪里会懂得什么四书五经。谁知道面前这个山大王,不仅仅是满腹经纶,对答如流。此时此刻还正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简直是可恶至极。 两人对答诗句,旁人却是听得一头雾水,此时见他们都不说话了,众人也是按捺住了心中的好奇。一个个静若寒蝉,眼巴巴的望着场中。 看她半天都没有再继续提问的打算,周仓便站起来说道:“方才妹子说了许多,愚兄也是穷极心思,这才侥幸答上。昨夜周某心血来潮,赋得两个小句,但是却差个下着。今日正好求教妹子,有劳将之对得工整。” 第五十二章 诗文不及周天王,轻身腾掠差一着 第五十二章诗文不及周天王,轻身腾掠差一着 听得此话,荆云风暗叫糟糕,然而此时此地,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周大哥请说。” “好,叫做,潇湘深院院巷萧,浊酒甘美美酒酌。”说完,周仓径直坐下。 时间缓缓的的过去,荆云风甚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两句诗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第一句开头潇湘,结尾巷萧,中间还有一个重叠字;第二句也是如此。倘若是生拉硬拽的拼凑出来,不仅找不到工整的感觉,反而还会给人一种画蛇添足的可笑感。倘若是不那样对,又感觉句势上输人三分,正在她左右为难之时,旁人处处不悦之际,刘沁站了出来。 “庭前路遇箫笙客,客起笙箫酒一盅。” 听闻此句,周仓突然就站了起来。哈哈一笑,拍手乐道:“刘兄一句却是把全诗点活,哈哈,不错不错!” 荆云风听了也是心中一动,潇湘深院,突然来客,两人志同道合,饮酒奏乐,箫笙同鸣,举杯相饮,好不欢快惬意的场景。虽然句式上输了那么一大截气势,但刚好就把整诗点活,也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抛玉引砖的佳作吧。 两人还待喜悦关头,那周仓却又深吸一气,诵道:“青锋寒月凝霜,举杯世事无常。手中剑杀万千首,来两人誓斩一双,血染剑成殇。” 猛然之间听闻此语,两人背心不禁一寒。这词中处处杀人之意,闻之骤然心惧。 想了想,荆云风果断认输。 见得二人认输,周仓哈哈一笑,继续诵道:“胸中杀意正盛,探前路何人敌?怒发冲冠山抖擞,萧萧江湖谁人歌,雁门关独酌。” 待周仓兴致散去,荆云风这才踏步上前,拱手道:“没想到周大哥不仅管理得好一个大山寨,而且还满腹经纶,文武双全。第一场比试,你赢了!” “第一场?”听完此话,周仓不喜反疑道。 “是啊,你说了规矩由我来定,咱们三局两胜,第二场就比试轻功吧!” 周仓将那双眼突然一睁,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第二场就由沁哥和你比,从这里跑到那边山口然后再跑回来,谁先回来就算谁赢!” 规矩立下,刘沁便走进场中,摆好了阵势。 见得周仓还是呆立当场,荆云风便道:“周大哥,难不成你又想反悔啦?” “咳咳。” 周仓是在心眼里觉得是自己小瞧了这鬼灵精的丫头啊。 “反悔倒谈不上,周某人就是想打听清楚,确定说好了是三局两胜对吧?” “对,三局两胜,绝无抵赖!” “好,那我就来与刘兄讨教讨教这轻身腾纵之技。” 当下,两人站齐一线,静等着荆云风的号令,围观的人虽然还有许多,但有些却渐渐的散去,好似是对这比试并不感兴趣,或者是去忙活别的事情。 “开始!” 两人的比试在荆云风的口令之下一触即发,话音方落,那身形便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出。 周仓双手长伸,脚如御风;刘沁紧紧的压低身子,仿若一只捕猎的豹子。 二人不分前后,几乎是同时到达山口,返身回来之时,周仓好像是迟钝了一些。 很快,两人便跑了回来。 两人如风一般狂卷而来,身后还带起无数的灰尘,待尘屑散去,众人也惊讶得张大了嘴,就连荆云风也是一脸迷惑。 为什么?因为此时此刻两人就站在同一条线上,由于最后一刻无从看清,这结果却是有些不大好判。 “这……” 刘沁正欲开口,一旁的周仓却拦住他说道:“这局是我输了,刘兄弟赢了!” “啊?” 一声狂欢,荆云风就撞进了刘沁的胸膛。周围的看客们却一个个抓耳挠腮,不知所谓。 过了一会儿,周仓便道:“云风妹子,你看这一比一打了一个平手,第三场我们比什么啊?” “嗯,周大哥,既然是以武会友,自然就不能少下了武。第三场,我们就比试剑法吧,我和沁哥对付你一个。” 三人对立而站,周仓不禁吞了口口水。 “周大哥,你一开始就说,倘若我们赢了,就跟我们下山。那不就是说是我和沁哥一起嘛,难道您还想反悔不成,或者是你觉得打不过我们两个的话,你就再挑选一个帮手吧,咱们二打二也公平一些。” “咳咳,不必了,周仓接受二位的挑战。” 周仓话音刚落,旁边的小弟们便喊了出来。 “这不是耍赖嘛?两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众人声援自家大天王,这边声音刚停歇,那边就马上掀起,场面好不热闹。 “兄弟们!”周仓对着天空举起了手,大家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刘兄弟他们来者是客,再说我们是以武会友,让上三招,乃是礼数。何况我周仓又怎么会败在别人的手上?” “大天王!大天王……” 当下,众人又是一阵呐喊。 “取我剑来!” 一声令去,很快便有一个山民取来了两柄宝剑。周仓接过宝剑,横立场中,看向了对面两人。 正欲行动,荆云风连忙拦住了刘沁,道声:“慢!” “云风妹子还有何事?”周仓问道。 “周大哥,在来的途中,沁哥的宝剑已经损坏。”说着,忙把刘沁的佩剑抢了过来。 “锵”一声出鞘,众人不禁大乐,谁曾想到他时时都不离身的宝剑竟然只有半截。 “哈哈哈哈。”周仓大笑着走了过来,从手中分出一把宝剑递向了刘沁,道:“此剑名为承锋,是我劫掠一个山贼头目所得。今日便送将与你,也算是宝物赠英雄,良驹配好汉!” “还不快谢谢周大哥!” 如此宝物,怎能逃过荆云风的法眼。见得刘沁还像一个二愣子般呆立着,她便连忙从周仓的手中接了下来,口中不停道:“谢谢周大哥,谢谢周大哥!” 刘沁缓缓接过宝剑,微微一出鞘,便感锋芒毕露。当即拱手谢道:“多谢周大哥!” 周仓压下他的手,道:“不必客谦,咱们快些开始吧,一会儿该准备晚上的夜食了!” “好!” 当下,三人摆开阵势,手中剑轻轻摇曳,暗中决紧紧掐捏。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便是打在了一起。 这边剑声一起,众人呼啦一声就围了过来。一个个不是鼓掌就是大声叫好,看来,这种样式的比试才是他们爱看的热闹。 场外呐喊声不绝,场内三人也是打得不可开交。 周仓剑意大开大合,刘沁则是快捷迅猛一路,二人进招拆招,荆云风则是瞅准时机,加入战场。横掠书剑,拔身又出。或是刘沁身险之时加入,应付不及时又会将他换出。 二人随心如意,配合密切。周仓剑风虽强,却是拦不住他们二人如此的软磨硬泡。虽然心中明了,奈何身不由己。 转眼已是三十回合,此时荆云风与之相对,刘沁场外横剑寻隙,只要周仓露出一个破绽,他马上就会加入战局。 二人又斗十来个回合,眼见周仓步步紧逼,荆云风连忙向后急退。周仓心中一喜,还未进招,身形却又连忙往后一纵,横剑一挡,正好是刘沁的一招“凤来兮”。 见得刘沁没有得手,荆云风长剑浮动,直直长取周仓心口。 周仓是何许人也,哪能让他如此轻易的就靠近自己。见之剑锋深寒,手腕一翻,瞬间就化去了刘沁的剑招,随后身形一纵,斜斜一剑便向荆云风削来。 第五十三章 奕剑会武输一招,山前偶遇小少年 第五十三章奕剑会武输一招,山前偶遇小少年 如此一招,荆云风也是心惊不已。慌忙之间连忙止住身形,倘若再往,便会一头扎到对方的剑尖之上。 半招吓退荆云风,回手一剑,周仓又袭向了刘沁。 刘沁方才正在担心荆云风,如此紧要关头,他哪里又能料到周仓乃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此时危在旦夕,慌忙之间他就连忙朝后滚去。 然而周仓不依不饶,纵步又是一剑长刺。此时刘沁倒身于地,眼见剑将及身,却是有心无力,回天乏术。 就在这紧要关头,荆云风赶了过来,“当”一声巨响拦下此招,转瞬又与周仓打成了一团。 场外众人一个个都是鸦雀无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场中,生怕自己的一个疏忽就会错漏掉其中一个精彩的细节。 场中两人战得不可开交,刘沁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不仅没有心中生惧,反而是剑锋一转,重新又杀入了战局。 听闻背后风响,周仓回手就是一剑。当下二人夹击,周仓竟是游刃有余,丝毫没有半分身处下风的样子。 又过得五十回合,周仓卖了一个破绽,骗得刘沁一招之后,手腕一转对着荆云风就是一阵急攻。 回过神来,由于担心荆云风,刘沁又是连忙长剑相向。哪知道周仓这次又是声东击西,长剑回转,下一刻就指在了刘沁的胸口。还未得意,便觉得脖颈处一阵冰凉。 暗中苦笑,他便把那剑收了回来。转过头来,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剑主人,不是荆云风又是何人。 “周大哥,得罪了!” 周仓笑着摇了摇头,道:“虽然是我输了,但是刚才我能轻易的杀掉刘兄。” “如果周大哥杀了沁哥儿,我就会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听完此话,周仓顿时拍了拍手,笑道:“世间奇女子,罕有罕有,佩服佩服!是周仓输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同二位下山!” 二人目送着周仓带领一群头领们离去,心中一事落定,站在这场中却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云风,我们走走吧。” “嗯。” 两人漫步在这山寨当中,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或是路边歇歇脚,或是山边看看美景,心中爱慕你侬我侬。 吃过晚饭之后,山寨当中又举行了篝火晚会,场中欢乐,自是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就将三人送到了出来,行到山口,接过宝马缰绳之后,周仓便叫住了众人。 “诸位兄弟,周仓只是去去几日,不久便回,大家不必担心,看好家里便是。” “大天王,您就放心吧!” 正要走,马涛又拦住周仓道:“大天王,真的不带上几个兄弟前往吗,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啊。” “兄弟放心,有刘兄和云风妹子一起,不会有事的,兄弟们,就此别过了!” 目送三人远去,众人也将裴元绍围了起来。 “二天王,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裴元绍坐在山路边的大石头上,看看山下已经远去的人,又回头看了看众人。 “老马,老李,你们两个回去叫上山寨里的好手,晌午随我下山。” “是!”两人领命而去,其他人也渐渐散去。 秋荒野林山杂意,一路秋风没(mo)马蹄。马蹄裹风,扬沙卷尘。来之前,两人荒野探山,不是迷路,就是饥餐果腹;如今回转之时,高头大马,当真是风光无限。 行至山口,三人便将马缓了下来。 “周大哥,你的轻功和剑法是故意让我们的,对吧。”荆云风歪着头笑道。 “哈哈哈哈。”周仓道:“你这丫头,鬼灵精怪,什么都瞒不过你。” “周大哥,那你为什么要故意输给我们啊?”荆云风又道。 “唉……”周仓叹了一气,顿了顿才道:“其实你们不来相请,我也要下一趟山。前些日子,山上传来密报,说是有一伙人正在芒砀山附近结集。过些日子,将会有一位周仓慕名已久的大将军从古城方向经过。所以我得去打听清楚,这伙人是不是想密谋有害将军的事情。”说到此,周仓眼中竟是闪烁起了无数崇敬的光芒,缓缓又道:“谁知道你们俩竟然来了,周某便索性帮上你们一把,顺便趁着这次下山查探一番。你们知道,山寨事情繁杂,即使我是大当家的,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已啊。” 听完,二人点了点头,一会儿刘沁又问道:“周大哥,那我们是先去何处啊?” “刘兄弟,不瞒你说,周某曾与你师父陆放是太平道中人,相识已久。” “啊?黄巾军?” “正是,陆放乃是大贤良师张角指定的天师,天师一职,向来是号令三军,统帅各方的重任。六年前,黑山军设局坑害了我黄山军和朝歌军。我五十万众就仅剩下百人逃生,朝歌军更是全军覆没。陆天师这才冷心隐去,陆天师一向把持道义,最见不得那种为了金钱私欲抛弃大道的同人,如今天师又聚众于芒砀山,恐怕是想要摆下一个大局。我们得赶快去,说不定还能救下天师。” “啊?周大哥,既然如此说的话,那沁哥儿的师父为什么又要抓他们的父亲?”荆云风诧异道。 “这个我也不知,也许,需要这些人来设局吧?” “嗯……” “你父亲是?” “我爹是荆严。” “荆严族长?” “你认识他?” “哈哈,荆大哥可是我的八拜之交,当年他还救过我一命呢!走吧,咱们先去芒砀山,总之到了那里,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周仓口中的称呼真是呼之即来,叫人家妹子,又称她老爹为兄弟。辈分乱得如此,不愧江湖中人,豪爽,洒脱。说完,他也不管二人,拔马便跑。 二人一见,也是连忙夹紧马腹,缰绳长伸。 芒砀山与卧牛山相距不过两百来里,早上出发,傍晚便已到达。由于两人当时去的时候走的是山路,再加上停停走走,分心岔道,这才浪费了那么些日子。来的时候一路快马加鞭,康庄大道,才会如此的神速。 三人来到山下茶棚,见之无人,索性就把马栓在棚外。歇得一会儿,便由前山取道,登山而去。 这次是登门造访,以及是荆云风自己回自己的家,没必要再走什么野路子。 来到半山腰,却见一个少年鬼鬼祟祟的倚在山头,不时的朝着山里观望,好像是在探查什么东西的样子。 “你是何人?” 那少年见得有来人,面露恐惧,拔腿欲跑。然而他快,刘沁和周仓更是快上三分。 少年方跑得两步,就被周仓和刘沁一左一右的挡去了退路。 只见他满脸污泥,衣服却是干净如新。神色慌张,右手紧紧的藏在身后。 “小懿?”荆云风站了出来,诧异道。 “风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见得荆云风,少年不由得喘了口气。 “我……你怎么在这里啊,还弄成这个样子?” “我……我,风姐姐,族里面有大事发生了。” “什么大事?” “上前天来了七八个人,说是送礼拜山的。对了,来的那个人叫做樊阿。” “樊阿?”刘沁惊讶道。 看了他一眼,那个少年不禁悄悄的远离了刘沁两步,接着道:“义父就叫我先到老柳叔家住上几天,可是义父一直都没有来喊我。昨天我让老柳叔帮我去看看,柳叔去了之后,一直到今天都还没有回来。” “啊?” 听得此话,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你怎么不自己进去看呢?”刘沁问道。然而那少年却不答话,他一直都在悄悄的远离刘沁,这会儿,都快挨上荆云风了。 第五十四章 夜幕之时探村寨,地窖之前大出手 第五十四章夜幕之时探村寨,地窖之前大出手 “周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小兄弟,怎么称呼你啊?”周仓亲切的问道。 “在下司马懿。”青年回道,谁曾想到,此人乃是“司马八达”其中之一。不过这时,他还没有出名,由于惹下了祸事,被同乡的周生追杀,无奈之下,隐士胡昭才将他带到了好友荆严的门下,躲避仇家。此是闲杂,暂且不提。 “司马兄弟,这几日族中都不曾有人出来吗?” “嗯,就只见一些外面的人进来,没有人往山下去。” “大概来了多少人?” “这几日前前后后差不多进来七八十人了。” “嗯……”周仓不禁沉吟,半晌才道:“接下来我们三人也要去族中,你去不去?” “我……我,我就不去了。” 对于他的怯懦,周仓并没有说些什么。 “那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您请说。” “今天夜里会有一帮人马过来,领头的叫做裴元绍,如果你见到了他,就告诉他我们已经进山谷了怎么样。” “卧牛山二天王?” “嗯。” “你……你是谁?”司马懿不禁心惊。 “我叫周仓!”周仓微微一笑,招呼二人向着山谷而去。徒留司马懿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寨外。躲在山口探头望去,那小巷、门庭之间寂静无声,空无一人。不仅没有人声,就连平日里的鸡鸣狗吠都不曾听闻分毫。 “不会是……” “不会的。” 刘沁紧紧的握住了荆云风的手。 “你们俩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周大哥?” “人多杂乱。” 周仓轻手轻脚而去,一炷香之后又退了回来。 “怎么样周大哥?” “咱们先去寻个地方落脚,等天黑了再来。寨里面有好多守卫,现在进去容易打草惊蛇。” “好。” 此时日落黄昏,不多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伸头往山下一望,这个山寨里面有人的地方也亮起了火把。 三人相视一笑,欺身下山,一路探进了山寨之中。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荆云风简直是如鱼得水,两人跟在她的身后,一路便朝着有人的地方探去。 越往里走,便时不时的传来低声话语的声音。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你说我们好好的待在山寨,时不时下趟县城,大把的女人,大口的美酒。干嘛要跑到这里来受这鸟气。” “嘘!你小声点,要是当家的听到了,非要你好看!” “省省吧,他们在找什么你知道吗?” “找什么啊?” “找长生不老药啊,他娘的,都这么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会相信这个?” “哈哈,你小子,胆儿挺肥。” 远处两人正自议论,突然一领头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咕些什么呢?” “啊?” “孙当家的,没有没有。” “叫你们去给那群人送饭送了没有?” “送了送了。” “那就好,快四处看看,要是坏了事情,不仅是我们没有好果子吃,就连你们也一个都跑不了。” “是,是孙当家的!” 领头的渐渐走远,那两个卫士却傻不愣登的对着三人藏身之处而来。两人一边骂骂咧咧,时不时骂得痛快了,还会发出异口同声的低沉笑声。 待得两人走近,三人几乎同时出手,心照不宣。 闪身进屋,待两人回过神来时,那脖颈之间早已是刀剑及身。 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突然想起一声闷哼,好像是周仓解决了手中抓住的人。 紧接着,屋里便响起了他压得低低的深沉的声音。 “接下来我会解开你的哑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果敢乱说,或者是呼救,他就是你的下场。” 听得此话,不仅那个卫士心中忌惮,就连刘沁和荆云风两人也是背心发凉,畏惧不已。想这周仓,百万军众之统帅,战场厮杀,向来是出手干练。 “你们是什么人?” “我……我们是乌鸦山的山贼。” “张牛角的黑山军?” “嗯……是,好汉饶命啊。”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前……前几天陆放邀请我们当家的……说是……说是这里有宝贝……” “守陵一族的族人呢?” “长老和族长大头领他们被带走了,其他老人,孩子都关在地窖里,年轻的死的死,伤的伤,没多少个了。” “你们在村子里安排有多少人?” “这……” “嗯?” 卫士喽啰抖抖擞擞说道:“孙当家、陆放的弟子徐虎,还有其他的二十来个兄弟。” 那喽啰说完,“呃”一声闷哼也将头沉了下去。 见得二人面色惨白,周仓说道:“我只是将他们打晕过去了,云风,你们寨子里什么地方有地窖?” “村里面都修得有……对了,翠儿姐姐家那里是最大的。” “好,我们去那里!” 计议落定,三人当即又踏着夜色而去。然而越往前走,沿途的巡逻卫士也就越多,不过也正好证明,几人并没有找错地方。 夜色正深,这深秋之季,一到夜晚就会莫名发冷。 远远便见那窑洞门口烧得一笼好篝火,柴火噼啪,围坐在周围的十来个人也是聊得欢愉。 见此,三人不免无奈,想要从此过去而不被发觉,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隐身了。 然而三人不会隐身,所以周仓站了出来。 “什么人?” 很快,他就被众人发现,呼啦一下,十几人便抽出刀兵围了过来。 “太平道周仓!” 周仓提剑便杀,毫无怜悯。见他动手,躲在暗处的两人也拔剑冲了出来。 一见对方率先动手,这边的众人也大喊着冲上了前。 外面杀得正酣,窑洞内又冲出来五人,当首者,正是徐虎。 “沁哥儿?” 场中的刘沁也看到了他。 “虎子?” “你在干什么呢?” “我倒是想知道你在干些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师父正在山里,咱们……” 眼看众人停手,不远处却奔来了七八个人,几人飞快而至,亦是刀兵相向。 “孙大哥,且慢,是我师兄他们。” 来人正是孙轻,只见他一身束装,手中紧握两柄追魂夺魄锥。 “周仓?” 他一声喊,顿时便将众喽啰吓得连连后退。 “没想到孙兄弟还认得周仓,当年你们黑山军坑害我黄山五十万人马,今日见你,甚是想念,待我拿你狗头祭我兄弟亡魂,再去拉张牛角他们来陪你!”周仓笑道。 “你!”孙轻哑口无言,一旁的徐虎却怒道:“口气不小,有种你就放马过来!”说着,还取下了手中的大刀。 眼见周仓要动,刘沁连忙拦住他道:“周大哥,我师兄弟还有些远仇旧怨。” 周仓一听,点头道:“好。”随后伸手指向孙轻,不屑道:“你来接我两招!” 说干就干,说打就打。看他剑法飘逸,杀气纵横,哪里像是卧牛山上败给两人的路数。 当下众人又是乱战,刘沁却和徐虎站在了场中。 “师父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已经变了。” “你才离开几天,胳膊肘都向着外面了?” “虎子,你爹斗大个字不识,我爹半辈子都呆在了村里,他们又怎么会去许昌?” “那他们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是被别人劫持了,而云石村周围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我爹的人,就只有师父一人。” “那你是说师父抓了我们的爹了?” “我还没有证据。” “哈哈哈哈。”徐虎虽然大笑,但眉目之间却是有些猜疑。然而一想起心中的佳人,手中也有了三分力气。 第五十五章 大打出手败孙轻,摆炉设疑熬解药 第五十五章大打出手败孙轻,摆炉设疑熬解药 “刘沁,你我兄弟一场,你走吧,见了师父我不会说些什么的,刚才说的那些欺师灭祖的话我也权当不曾听过。” “唉……” 刘沁长叹一气,随后举起了手中的剑。 “虎子,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给你说,你才会相信,但是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那便战吧!” 这边两人交手,那边两人却是打得生猛。 场中周仓剑剑皆是杀招,才过得二十来回合,孙轻的身上已是受了几处轻伤。其他的喽啰就不用说了,根本就不够荆云风杀。 只见她剑风四溢,鲜血飘洒,由于亲人们生死不知,她也是把生死置之了度外。众黑山军喽啰在太行山里娇生惯养,平常都是欺负欺负小老百姓,哪里见识过如此恐怖的杀招,要不是领头的还在,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又过得十回合,孙轻已是连连败退。 “孙轻!”一声大喝,周仓迎面而来。 如此紧要关头,孙轻却是怔在了当场。 长剑甫动,白刃而红。 孙轻肩头中剑,夺路就跑,见之跑远,周仓提剑便对着徐虎奔去。 刘沁一见,连忙低声道:“快走!” 这边徐虎也不傻,眼见周仓大显神威,自己哪里又是敌手。而且旧伤未愈,也只好先行撤退。 一伙人灰溜溜对着山后逃去,二人也赶紧拿上火把,正要去追,却是被周仓拦住,道:“先去地窖,救人要紧!” 刚一下来,一片惨像就印入了众人的眼里。 只见地窖内到处都挤满了人,有斜斜坐着的,有横横躺着的,有无精打采的,也有哼哼唧唧的;还有很多,则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四叔?” 荆云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当中的荆从法。 荆从法费力的抬起头来,见是荆云风,眼中也闪起了泪光。 “风丫头,你怎么……怎么来了啊,你……你快走,快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仅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精神,就连说的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四叔,您这是怎么了?我爹和大伯他们呢?还有奶奶呢?” 荆云风泪流满面,荆从法也是悲伤不停。 “他们……他们被陆放抓走了,陆……陆放就是那个……那个樊阿,那个恶人……老夫人……老夫人哪里受得了这个罪……”荆从法说着,却是哭了起来。他那哭也是毫无气力,哭声沙哑,泪流不停。 突然,周仓把他的脉门抓到了自己的手中。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对两人说道:“他们这是中毒了,村里有没有药堂?再迟一些,估计你师弟他们就带人来了。” “有!”荆云风点了点头。 “好,你带我过去,刘兄弟,你去生七八垄火,记得要旺一些,顺便找口大锅烧好热水,如果有人来就大声喊我们。” “是!” 周仓俨然一副头领的模样,条令口号也是信手拈来。 当下刘沁去找锅烧水,两人前往药堂寻找解药。 一路狂奔,荆云风强忍着泪水,心里不住碎碎的念叨:二叔已经走了,其他人可不要这样啊。父亲、大伯、四叔…… 片刻功夫来到药堂,推门而入,周仓索性燃起了火把。探头一看,他便长喘了一口气。回首问道:“风妹子,你知道哪里有绿豆吗?” “绿豆?” 荆云风心不在焉,好似没有听见。 “嗯,绿豆。” “知道。” “你拿着这些甘草,回头去和绿豆煮在一起。”说着,周仓递过来一抽屉甘草。 “是!” 待荆云风走后,他又将一抽屉药材打成包袱背在了肩上,嘴角竟然还浮起了一抹坏坏的笑容。模糊可见,那盒子上写着两个大字——巴豆。 地窖处刘沁把柴火已经烧得很旺了,火上架着的大铁锅里,水也是沸腾得不可开交。 眼见荆云风吭哧吭哧的从巷子里跑了出来,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双手接下她的包袱。 入手一沉,不禁嘟囔:“什么东西,这么沉啊?” “绿豆。” “绿豆?” “嗯,绿豆。” 还想问用绿豆来有什么用途,但见得荆云风一脸焦急,他也就止住了话头。 “周大哥吩咐放水里煮。” “哦。” 嚓啦一声,一整袋绿豆全被下了锅,由于力头太大,锅中的沸水还漫出了许多,散在哔啵不停的火苗上,转瞬就变成腾空而去的白烟。 “你小心点。”荆云风忙道。 “没事。”顿了顿,刘沁又道:“云风,接下来怎么做?” “周大哥没说,等他来再看吧。”荆云风道:“你在上面招呼着,我下去看看。” “嗯。” 刘沁点了点头,目送荆云风走进地仓,又将那柴火烧得旺了一些。 过了差不多半刻来钟,周仓也搭拉着几小包东西赶了过来。 “周大哥!”一见周仓,刘沁犹如看见主心骨一般,高兴的招呼道。 周仓点了点头,也不做声,取下包裹,将其中的东西抖进锅里,却是些陈皮、豆蔻。其他沉入水底的,就不知道到底是何物了。 “云风呢?” “在下面呢。”刘沁指了指地仓的方向。 “你去和她把荆长老扶上来,差不多了。” 刘沁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差不多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点了点头,向着地仓而去。 将人扶上来时,柴火边又多了一大堆草皮树叶,还有两只满满装着汤药的木桶。其中一只上面还细心巧妙的飘着一只葫芦瓢。 “法兄。” 听见呼唤,荆从法费力的抬起了头,这一抬头,就仿佛抽光了他全身的力气一般。若不是刘沁和荆云风死命的拽着,估计他马上就会像烂泥一样软倒在地。 只见他长长的吐着气,道:“周兄,让你看笑话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仿若蚊蝇一般。 周仓抿了抿嘴,伸手舀起半瓢汤药递了过来,道:“这是我配制的汤药,应该会有效果,时间紧迫,粗糙了一些。” 荆从法向来不是慢条细理之人,虽然那汤药之中尽是捣碎的绿豆和陈皮甘草,他也并没有多少顾虑。 在两人的帮忙下凑嘴喝了两口,一时间,竟感觉到腹中传来了几分温热。又喝三两口,他竟是摆开了两人的掺扶,自己拿着水瓢喝了起来。 “咕咚,咕咚……” 喝水的声音夹杂在柴火噼啪声之中,不仅不见消色,反而还一声比一声响亮,就如同那盛夏里饮水的老牛一般。 三人六眼,目不转睛,虽然荆从法老脸煞红,但那瓢中汤药却仿佛是如同琼浆玉液一样,令他久久不能自已,饮之不够的感觉。 一连喝了两大瓢,这才将瓢拿离了嘴。 “呼……” 一口长气竟呼了几个瞬息,抬起头来正要说些什么时,却是慌忙之间猛踏两步,出了人群。 “四叔……前辈……”两人正欲发问,周仓却连忙笑着打断道:“法兄!”说着伸手一指,竟是地上那堆草皮树叶。 见得此物,荆从法眼中忽闪一亮,伸手虚空一抄,拔步对着暗处就是一阵狂奔。 “周大哥,我四叔他这是?” 荆云风一脸担忧。 周仓却微笑道:“不必担心,药到病除。” 话未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怪声,那声音如同将一块破布撕开,慢慢的撕,逐渐撕成两半所发出来的声音一样。冗长、断断续续、闻之令人尴尬不已。 一时间,周仓更是放声大笑,刘沁则是铁牙紧咬,暗中憋劲。荆云风羞红着脸,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第五十六章 秋风山岗冷潇潇,山下又来强援助 第五十六章秋风山岗冷潇潇,山下又来强援助 “好了好了。”周仓忍着笑意道:“别闲着了,快将其他人都扶上来吧。” “嗳!”刘沁应道,没来由却是一串哈哈喷了出来。 荆云风一听,伸手便打。 “别跑,让你笑!” 后面扶上来的人情况也是大同小异,眼见他们目光闪烁、面色不对时,荆云风和刘沁便连忙重新跑入地窖。 一时间,这小山村里处处皆可闻那碎撕破布之声。人人从那暗处出来,都是一脸的尴尬与窘迫。 荆从法也不另外,只见他红着老脸,正不停的往柴火中增添着新的柴禾。 这边忙活得正是热闹,那边周仓却佝着身子在柴火边炮着什么东西。见忙活得差不多了,他便吩咐道:“刘兄弟,你再到那边多生几笼火,烧得越旺越好。” “是。” 刘沁领命而去,那些恢复些许力气的村民们也帮着拾递柴禾,不一会儿,五垄热焰冲天的柴火堆就摆了出来,十几垄篝火热浪翻腾,直将此处照得通体彻亮。 “乡亲们,快来烧东西吃啦!”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大伙呼啦一声就凑了过去。 放眼望去,众人围着柴火,有烧番薯的、有烤煎饼的、还有炮烙玉米的。大家一边说笑一边忙活,根本就看不见有一丝大敌当前的感觉。 山岭上秋风阵阵,寒气瑟人。徐虎一行人在此已蛰伏了良久。 方才落败,倘若就此回去,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肯定是逃不了的。所以他和孙轻便在此处停了下来,倘若打听得些有用的情况,回去也不至于全无功劳。 “嘶……” 山风袭来,徐虎不由得打了个摆子。 “徐兄弟,如此下去也不是一个事啊。” “孙大哥,那当如何?” “你看。”孙轻指了指山下,道:“那柴火越烧越旺,肯定是又来了人,咱们在这里埋伏,且不说能否有用,光说周仓他们以逸待劳,最迟明早,定然会攻上山来。到时候,我们冷了一宿,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告知大头领他们,让大家有所准备也好。”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你先回去禀报,我在这里盯着,有什么异状我也好前来告知。” “也好!” 孙轻走后,徐虎不禁心中打结。脑中不断的旋转着方才刘沁的话语,“师父怎么怎么样……师父如何如何……”所有的话语最终都好像全变成了——师父是坏人,师父是坏人……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切都是…… 身子压低在这树丛里,脑子里却是回想起了这几日在芒砀山的所作所为。守陵一族乃是师父的深仇大恨,换做是自己,估计会更加残忍吧?想着想着,却又是想起了那一袭倩影。有师父他们的保护,她应该不会有事情吧……她真的会嫁给自己吗?师父真的会同意吗…… 山上冷清,山下却是格外的热闹。大伙有说有笑,周仓一行也是围在篝火之旁,烤炙着食物。 “法兄,陆放现在身在何处?”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荆从法的脸色就拉了下来。 只听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应该是去了祭坛,起先我们一直以为他是樊阿,谁知道他还带着人皮面具。” “黑山军也来了,看来我猜得不错了。” “周大哥,你猜到什么了?”荆云风也凑热闹蹿了过来。 “这是族中机密,只有族长和几大长老知道。”荆从法正色道。 “那周大哥怎么会知道,还有那个恶……陆放!” 荆云风嘟着个嘴,一脸的不信,想要脱口而出恶贼二字,但看在刘沁的面子上,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 “唉……此事说来话长啊。当年,你二叔在山下救回一人,为了替他治伤,便将他带到了族中。二人聊得投机,便结成了八拜之交。这个人,化名樊阿,也就是陆放。” “后来呢?”刘沁也十分好奇。 “时间一长,族人们也渐渐的接受了陆放,可是陆放千不该万不该,偏偏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这些周某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爱上了族中的圣女,并且怀上了一个孩子,如此才惹来众怒。” “啊?” 荆云风不禁大为出奇,这段奇闻她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 “大族长,也就是你爷爷。”荆从法看了看荆云风,继续道:“大族长怮不过八大长老的强词硬理,不得不下令安排人手埋伏了他。”荆从法长长叹息,半晌才道:“那天天气很好,陆放在你二叔的帮助下才得以逃脱,圣女却没有那么的好运……” 正说着,深巷里传来了一阵人声。众人望去,当首者身形五大三粗,粗犷的胡须犹如荆棘一般插在脸上。 只见他身前还抓着一个少年,走出人前,张口哈哈便道:“大哥,没想到这守陵一族还有那怕死的小鬼!” 见得来人,周仓也大笑着迎了上去,他拉着荆从法,边走边笑道:“这位是守陵一族四长老之一的荆从法荆长老,法兄,这些都是我卧牛山上面的兄弟,这位是裴元绍、马涛、李传勇、萧泽明……” 周仓一路介绍过去,裴元绍、马涛刘沁两人都认识,倒是那李传勇、萧泽明是新面孔。 一一介绍完了之后,周仓便拉过那少年道,这位小兄弟是我安排在山前接应你们的,怎么算是怕死啦?” “大哥你不知道!”裴元绍踏上前两步,指着少年道:“这小子,老子让他带路他硬是不来,说了半天,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就是没用,兄弟们便将他捉了上来,一路上竟是脸色发白,笑煞人也!” 说完,众人不禁大笑。 “他是我弟弟,不准欺负他!” 眼见荆云风为他撑腰,少年连忙甩开周仓的手,跑到了荆云风身后。顿时,又逗得众人一阵好笑。 “大哥,陆放那厮在何处,兄弟们解决了他,也好快些回卧牛山潇洒啊!” “住口,天师名讳也是你们随便乱说的!” “他……” “当年之事,全在黑山军头上,要不是天师的一封书信,我等也只能步于毒的后尘。” “大哥吩咐,兄弟们自然遵守!” “好。”周仓沉声道:“此时天师应该还和张牛角他们周旋,一切应该还在天师的操纵之下,此事不能心急,先把兄弟们安排好,咱们从长计议。否则误了天师的事情,咱们担当不起!” “得嘞!” 不多时,空地中又添上了七八堆柴火,火苗爆裂,热焰不断的向着苍穹舔舐而去。 看着周仓一行商议,刘沁也识时务的退了出来,他和荆云风靠坐在柴火边,那少年也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一样靠在荆云风的身旁。 山下人声鼎沸,山上的徐虎也是早已发现。凑头一望,简直人影相绰,用那人山人海来形容也当是不为过。 如此一来,徐虎也只好招呼兄弟们撤退。一行人悄悄隐向暗处,山下也渐渐的停止了喧闹。 不多时,天边也是露出了鱼肚儿浅白,两人也不知道如此迷迷糊糊的睡了多久。 睁开眼时,周边的众人早已准备齐全,挤到人群之中,便见周仓犹如一个点兵的大将一样,正站人中,发号施令。 “裴兄、马兄,你带领天地两队人马作为先锋,直捣祭坛;李兄你带 玄队走小路负责接应裴兄他们;萧兄,你带领黄队的兄弟们绕到后山去守住路口,只要有人敢来,就别留下一个活口!” 第五十七章 守陵一族大危机,陆放荼毒血手命 第五十七章守陵一族大危机,陆放荼毒血手命 “放心吧,大哥!即使是只苍蝇想要从我那里逃下山去,兄弟们也得探探它是公是母!” “哈哈哈哈……” 众人热血,荆从法却踩入人群,道:“周兄,那我呢?” “法兄,你伤势未愈……说着一边扭动着胳膊大腿,直把众人逗得又是一阵大笑。 “好吧”话未说完,荆从法便喝道:“哪个鳖孙说的,老子好得不得了!”他一边!”周仓止住笑意道:“那就有劳法兄带领兄弟们前往祭坛!” “周大哥,那我们呢?”如此热闹时刻,怎能少了荆云风。 “哈哈,你和刘兄跟着我,负责保护周某人的安全吧!” “哈哈,保证不辱使命!”他二人如何不知,周仓这是为了保护他们,周仓是何人,还需要别人来保护吗? “出发吧!” 大伙吆喝着对着山岭而去,犹如洪流一般,只是这洪流,是朝着那高处而去的洪流。 此时的祭坛,早已面目全非,经过陆放等人的一宿折腾,只见殿上处处都是深逾数尺的大坑,堂上的香烛贡品,亦是零乱的跌落在地,一片狼藉,就连那些密室内的尸骨,也全都被拖出来堆成了一堆。 荆严和族中的一众老人五花大绑的被捆在中间,眼前就是他们那被人蹂躏的先祖,他们就这样与自己的祖先对视,从来都没有过这么近距离的对视。 每一个深谙的眼孔以及每一个骨缝都是如此清晰的印入眼帘,刻在心底。 族人口中断断续续的哭喊,脸上的泪水从未有一刻止歇。唯独那荆严,面色凝重,虽被捆绑得不能动弹,但眼中却是杀气凛盛,倘若是眼神能够杀死人的话,此时此刻他早已将陆放一众千刀万剐、凌迟加身。 黑山军等人已将这祭坛翻了个底朝天,此时众人皆是颓然的、零乱的坐着,陆放的一身白衣也是沾染了不少的泥土。 他坐在墙边,轻轻的将双眼闭上,好似闭目养神一般。 众人见他如此,也是不敢透露声色,就连一呼一吸都好似小心翼翼。那些断断续续哭泣的守陵一族之人,此时也渐渐的收住了声息。一时间,整座祭坛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静,诡异的静,出奇的静。 就在那最静、静得令人诡怖的时刻,徐虎带着一队人马闯了进来。 人还未到,他便大声呼道:“师父,不好了,不好了师父!” “什么事情如此惊慌失措?” 听得陆放的话声,再一见如此“惨烈”的状况,他连忙就停住了身形,偷眼瞧了瞧不远处的陆月蓉,狠吞了一口唾沫才道:“刘沁为守陵一族搬来救兵了!” “嗯?” “不会的,刘沁不会这么干的!”陆放还未说话,陆月蓉便连忙替刘沁开脱道。 待见陆放还未开口,徐虎便喝道:“此时此刻他就在山下,不信你就去看!” 话音方落,心中却是一痛,没想到,没想到啊,到了现在她还偏袒着他。如此一来,心中那仅存的愧疚瞬间消失一空。 看了呆站一旁的孙轻,又道:“对了,孙轻孙大哥也……”还欲待说,陆放却挥手打断道:“都来了些什么人啊?” “卧牛山周仓!” 听得此句,陆放不由得心中一喜,脸上却格外的平静。好兄弟,接下来,这棋局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 转头看了看张牛角等人,顿了顿才道:“张兄,有劳你去安排一二了。” 张牛角竖起大眼环视一周,道:“放心吧陆兄!”说完伸手一招:“兄弟们走!” 他一走,褚飞燕、王当、王度两兄弟就跟了出去,孙轻看了看,也七分无奈三分不愿的跟了出去。杜长却在角落里坐得稳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并没有听到方才这个事情一样。 刚才张牛角带走了一大半的人马,他们走后,这大殿里也空出了许多。 “好了。”半晌之后,陆放揉了揉额头站了起来。只见他缓缓的走到了守陵一族众人身前,懒懒的说道:“找了一宿,也没有什么收获,看来,还是得请严兄出口帮帮忙了。” 话音方落,便见他的一双眼睛横了起来,顿时间他的周身仿佛升起了一团无形的杀气,阴寒,沁人。再加上那一大堆断手断脚,残缺不堪的白骨,场中众人顿时都是胆战心惊,背心发凉,胆小的双脚都不禁在瑟瑟发抖。 “呸!陆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荆云斌一口浓痰也是射得精准,不偏不倚,正好吐在了陆放的脸上。 得此一着,陆放伸手便将他抓了出来,随意一脚,直接把他轰到了墙边。 他摇摇晃晃的想要爬起来,但由于身中剧毒,努力了半天也是犹如一滩烂泥一样摊在地上。口中的鲜血不住的奔涌而出,整个人也渐渐的因为痛苦而蜷缩成一团。 “陆放,你与我族的恩怨并不关小辈的事情,当年是我祖上得罪了你,要惩罚你就惩罚在我的身上吧!” “哈哈哈哈,荆严,倘若就此给你一刀,你又怎么能够体会到那种痛失亲人的感觉呢!只可惜那群老东西都死得早了一些。”说着,他一指场中那些零散的白骨,道:“这么做,只是便宜了他们!” 他几乎是用吼着说出了此句,一瞬间,那双眼也仿佛罩上了一层血雾。 顿得片刻,他便将其中一个老者拉了出来。 他一手抓着老者的肩膀,一边问道:“荆严,土太岁在何处你说也不说?” 数个瞬息过后,见得荆严不为所动,陆放手腕一翻便将老者提得倒飞出去,喀嚓一声,老者就撞在墙上,见他倒在墙角,七窍流血,一动不动,想来是被撞断了脖子。 杀了老者之后,陆放一伸手又将一个老人抓了出来。 “荆严……”陆放还未开口,那老者便有气无力的央求道:“族长,族长……救命啊,你救救我呀……” “哼!”陆放不待荆严发话,五指并力,一个手刀就砍在了老者的头上。只一瞬间,那老者闷哼一声就软倒在地,鲜血也争先恐后的从他的鼻孔、眼眶、嘴巴、耳孔涌了出来。 见得陆放如此杀人不眨眼,一旁的荆从算和常惠封也是心惊不已。那荆云武更是不济,只见他双手扶墙,双腿颤抖,倘若不是扶着墙,他肯定也是软倒在地,犹如一滩烂泥。 此时,陆放又拉出了一个老者,也不问了,伸手便杀,就当着荆严和荆从简的面前杀。鲜血迸起,洒在地上。 他好像非常享受如此的轻薄于人命,待得那些鲜血洒落在荆严等人的身上,他的嘴角便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仇恨……燕子、孩子……爹爹在帮你们报仇,你们看到了吗…… 陆放一连杀了六个人,他的眼神平静,脸上几乎没有一丝的悸动。缓缓地,他伸手抓起了老族母。轻轻一带,就将老族母那孱弱的身体给扯到了荆严身前。 “你父亲当年杀我妻儿,今日我就用你母亲的鲜血来祭奠我妻儿的在天之灵,你可有异议?” “陆放,杀妻之仇,为父抵债,我死而无憾,但若是你要加害我母亲,他日我必将你千刀万剐。倘若你杀了我,我风儿也会寻你报此血海深仇。”荆严正色说道。 “哈哈哈哈……”陆放大笑,道:“好一个守陵一族子弟!” 荆从简银牙紧咬,想要做什么却始终都是无能为力。一旁的翠儿泪流满面,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似哭泣,但由于内功低微,中毒深厚,竟是没有一丝的声音。 第五十八章 错手杀去昔日恩,黑山一行落险地 第五十八章错手杀去昔日恩,黑山一行落险地 老族母奋力地直了直了身子,头颅抬得高高的,一脸的平淡不惊,就仿佛此时此刻身旁没有倒地不起的浮尸,身上没有逐渐干涸的血迹。 “好儿子,老身以你为傲,孤寡了这么些年,我也想去看看你父亲了!” “母亲,孩儿不孝……”荆严抽泣道,荆严知道,陆放今日并不是为了土太岁而来,芒砀山上上下下,陆放比在座的所有人都熟悉,土太岁的行踪又何须询问呢?荆严知道,陆放来收债了,收当年焚烧他妻子的恶债,说是死,不说也是死,所以又何必多费口舌。 “陆放,当年之事,全由老一辈人所起,如今老一辈族人就只剩下老身了,就让老身的死,结束这场恩怨吧……” 没有呻吟,没有鲜血,陆放做得十分的干净利落,但是他的双手,却莫名的颤抖起来。 “母慈子孝,演的真好,哈哈……” 过了很久,他才将那恶毒的目光笼向了一袭翠影的翠儿。 “荆严,你能体会到当年我的心到底有多痛了吗?”陆放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了翠儿的脖颈。 “陆放,你说过不杀青壮妇……”荆从算喝道,一见陆放那冰冷的双眼,却是把剩下的话吞入了腹中。 “荆兄,为得长生,区区几个蝼蚁之命罢了,陆师弟也是着急仙丹啊。”常惠封上前一步说道。 听得此话,荆从算也只好低下了头颅,不愿再见惨像,他好像是羞愧,又好像是自责,更好像是坚持,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翠儿的身体微微的发着抖,眼泪婆沙,却是没有一丝的声音。 “你谁都能杀,就是不能杀她。”荆严道。 “嗯?笑话,今日我陆放就没有想过要放过你芒砀山上面任何的一条性命。” “她是你女儿。” “什么?”陆放的双瞳突然之间大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呵呵……”荆严摇了摇头,苦笑道:“当年处罚圣女之前,族母发现了她已身怀六甲,所以偷偷的留下了这个孩子。而你的恩人,方才已死在了你的手上。”荆严费力的昂起头来,双眼通红的看着陆放道:“陆放,你说这世间的事,为什么会如此的造化弄人呢?我娘生前不许我告诉你,但是我也不愿意看见你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增添如此罪孽。” “啊……”陆放突然连退了三四步,手中的翠儿也因为没有了他的挟持,扑通一声滑落在地。 他的眼睛还是大大的睁着,好像是被荆严的眼神所吓到了一般。 场中众人都是大惊,个个都是一脸的诧异。唯独角落里的杜长还是一如既往,面无神色。 趴在地上的翠儿吃力的,缓慢的爬到了老族母的身边,终于发出了一些低微的抽泣声,但是那声音却断断续续,毫无力气。反而那眼泪是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便打湿了老族母的衣襟。 陆放还是呆呆的站着,他一脸的困惑与震惊,双脚不由自主的缓缓退去,待到墙角之后,身子一软便靠着石壁坐在了地上。双眼无神,好似丢了灵魂。 整座祭坛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安静下来之后,翠儿那断断续续而又凄惨万分的抽泣声也就变得更加的清晰明朗。 “荆从算啊荆从算,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好事,事到如今了,你还是执迷不悟吗?”荆从简说道,双眼死死的盯着荆从算,好似想要看出他这个亲生弟弟的心里,到底怀揣着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 “大哥,我很久之前就和你商量过,守陵一族一门三脉,他家形单影只,势力早就到了我们这边。可是你和二哥呢,整天跟在他们的身边像条忠厚老实的走狗。现在你来问我,我能说些什么?”荆从算说完,偷眼瞧了瞧陆放。 “你!”荆从简何时会料到他的这个弟弟会将话当真,当年他与自己说时,还以为只是酒后乱语,为了此事,当时还给了他一顿好骂。唉……世事无常,家贼难防啊。 荆从简很无奈,可恨的是族中出现败类,无奈的是身中剧毒,此时此刻就连说句话都好像是爬几十里山,趟几十里水一样。 “锵”一声交响,荆云武站了出来。 “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此事不能妇人之仁,必须杀之以绝后患!” 荆从算虽然没有口中答应,却是偷偷看了一眼陆放,随后不为人知的点了点头。 就在荆云武准备动手之时,祭坛外突然闯进来一魁梧青年。 来人正是徐虎,只见他急匆匆而来,一见到地上那六七具尸体,瞬间就怔住了双脚。一转眼发现陆月蓉安好无恙之后,那眼中的惊奇也就收了回去。 “什么事这么慌张?”常惠封上前道。 “他们杀过来了!” “谁?” “周仓和刘沁啊!” 一声惊,几人便看向了陆放。 陆放虽然呆坐半晌,但周围的事情他还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中。 只见他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襟,看了看径自趴在地上长哭无声的翠儿,然后道:“把她带上,杜长你负责处置这两个人,其他人随我来。” 话音落闭,他拔步就走,脸上没有半分诧异,就仿佛并没有发生方才的那些事情一样。 大伙如潮而去,一眨眼,这诺大的祭坛就只剩下了杜长和荆严、荆从简这三个活人。 杜长渡着步,行走在那几大堆白骨、死人与这两个活人之间。 “欲得长生,先得杀生。看来这陆天师是演了一出好戏呀,可怜我等黑山兄弟,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长生,只不过是入局引颈,偿命还债。哈哈,哈哈哈……” 他好像并没有杀荆严两人的打算,他来这里,也并没有杀人的打算。那他为何而来呢,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就这样,两人疑惑不解地目送他朝着山下而去。 人去坛空,二人也不做任何话语,盘膝坐好,安心运功疗毒。 山上风起云涌,山下更是热闹非凡。 话说周仓一行喝声震天而来,刚到老虎大洞,便见张牛角等人由洞中而出,于是乎,都是旧相识,何须报家门,扬刀挥剑瞬间就战到了一起。 周仓一行人多势众,且看周仓打头,左边是刘沁,右边是裴元绍,随后而来的是马涛、李传勇,三人和萧泽明乃是合称卧牛山四杰。再有是一身红霞的荆云风以及解毒恢复的荆从法等守陵一族之人。 张牛角等人慌张接手,所带喽啰也不过四五十人,势单力薄,哪里又是他们的对手。 战不到五十回合,转身就逃回洞中。 然而那老虎大洞哪里又是他们所熟识的,洞中千年钟乳石奇形怪状,窄道小径犹如倒搓麻柳数不胜数,无头续理。 如此一来,众人一哄而散,待逃到祭坛山下时,便只有七八个喽啰相随。粗略望去,就连孙轻也是不知了影踪。 “大哥,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啊!”褚飞燕道。 “那周仓……”王度话未说完,一旁的王当便忍不住呻吟出声。他连忙将话止住,一边察看王当的伤势,一边问道:“兄弟,你没事吧。” “哥,不碍事,那娘们心狠手辣,嘶……”说着,估计是扯动了肩上的伤口,痛得急吸了好几口气。 见得几人这般模样,张牛角将手中的长槊一挥,喝道:“待我去找陆放讨个说法!” 话音刚落,洞门口就涌出了十几号人。当首者一身干练,阔步而来,一抬手就将一具尸体扔到了几人脚下。随即喝到:“哪里走,胆敢犯我守陵一族之地,今日此人就是尔等的下场!” 来人正是荆从法,而那个尸体,便是孙轻。 孙轻一进山洞就迷了路,鬼使神差之下竟是遇到了曾被他折磨过的荆从法,如此说来,当是冤家路窄,今日之仇隔日就得所报。 第五十九章 周仓独上祭坛去,群侠乱武泯恩仇 第五十九章周仓独上祭坛去,群侠乱武泯恩仇 不一会儿,周仓一行也出现在了洞口,不用他招呼,大伙呼啦一声就将几人围在了中间,里三层,外三层,多出来的只好在外面又围上了三层。 如此一来简直是水泄不通,别说你想逃出去一个人,就算你是只苍蝇,多有两三对翅膀,也是插翅难飞。 “周仓,你与我们近日无仇,远日无怨。想当年,我们黑山军可是一直帮村着你们黄山军啊!”王度大声说道,声音竟是有些颤抖。 “哈哈哈哈……”周仓仿佛是听到了世间上最好笑的笑话,道:“你区区小将一个,怎知你家大渠帅的算盘?张牛角,好久不久啊,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吧!” “周仓?当年是你和于毒硬要拉上我黑山军,何来我打算盘?”张牛角问道。 “当年倘若你黑山军肯出兵助我,我黄山军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张牛角非但不助我,反而还向公孙瓒告密,此事说来,你该如何给我那五十万兄弟交代?” “哈哈哈哈,好一个周仓,恕我眼浊,如今才知道你乱扣高帽的本事。我黑山军刚出常山,粮草就被烧毁殆尽,待我准备好粮草,才知道是于毒从中作梗。你们两人共出泰山郡,百万人马都拿不下区区一个小城?” “哼哼,我人马还未到,泰山郡守就已经做好了防备。鏖战半月,朝歌军一直杳无音信。后来收到你黑山军来信,这才渡过黄河,与你合军,可惜又来了一个能提前预知的公孙瓒。” “那好,咱们不看旧情,当时我奉天师之命,作你两家的援手。且不看你黄山军惨败,于毒前往泰山郡,中途却又转道武阳,还丢下辎重奔袭邺城,这不是为了钱财又是什么?倘若当年于毒直往泰山郡,你黄山军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说起来,其中哪里有我黑山军的间隙?全是于毒贪得无厌罢了!张牛角一直守持太平道义,如此黑锅,如何能背?” 别看张牛角人生得五大三粗,犹如宝塔,为人却是粗中有细,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全推给了死去之人。 “于毒已经身死,其中事情自是难知,今日你一面之词,周某又如何能够信服,也无法给死去的兄弟们交代。既然你张牛角敢言不曾害我黄山军,那就在此等我前去将天师请下山来,咱们也好当面对质!” “有何不敢?张某人就在山下恭候周渠帅和天师的大驾!”说着,张牛角双手一抱。 “好!”周仓说着,独自对着祭坛而去。 “呵……”张牛角一声冷笑,此时此刻,心里也明白了是被陆放耍了一道。这天下哪里有长生?只不过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罢了。 然而却用大家的性命,还有自己的性命来为他人做嫁衣,自己到了这个时候,才将恍然大悟。 周仓虽然离开,裴元绍等人却还在此。这时,荆从法站了出来。 “你们黄巾贼之事,老子管不了,大个子,咱们先论一论犯我守陵一族的事情吧,杀我族人,此事该如何了结?” “呵呵,给你族人下毒者,陆放是也,杀你族中老幼者,也是陆放,此时他就在祭坛,有种便去找他,我几人只是被他诓骗到此,哪里又犯了你族?” 荆从法不善言语,听得如此歪理,却是不知如何辩解。 见他憋红着脸,荆云风随即踏上前,道:“你们一起前来便是同谋,我不管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被不被诓骗也不关我们守陵一族的事,既然绑我族人深陷地窖,便能治你们一个为虎作伥之罪!” 好个伶牙俐齿的野丫头,张牛角正自斟酌如何脱身,王当却顶着伤口,咣当一声将腰刀拔了出来。 “臭娘们,要打便打,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他也是气急了,以前在太行大山里,天天美酒喝着,美人陪着,哪里受过这样的鸟气? “犯我守陵一族,还敢猖狂?刚才那一剑,看来是轻了!”荆云飞一声脆喝,拔剑就刺,剑光方到,张牛角长槊一横便挡了下来。 “既然是死,张某但求公平决斗,也不枉我征战一生!” “哈哈哈哈,让老子来会你!”裴元绍花雕板斧一扬,踏入了场中。围着的大伙儿也识时务的空出了一大片空间。 张牛角知道,周仓借口离去只不过是好让自己的这些属下动手,想通此着,他也不废话了,马槊一展,迎了上去。 这边张牛角和裴元绍战得正酣,那边褚飞燕和马涛也打到了一起。 荆从法挑上了王度,荆云飞则继续找上王当。 本来刘沁是准备出战的,哪知道这丫头性子烈,动作也更加迅捷。 如此一来,场中打得再怎么惊心动魄他也不在意了,一双眼,紧紧的就盯住了荆云风和王当,右手稳稳地抓在剑柄上,只要荆云风有个不着,相信他马上就会起身而上,根本不会理会那决斗到底公平还是不公平。 山下打得热烈,周仓却是快步赶去祭坛,转过山头,便见一人站在道上。 “属下参见周渠帅。” “山上如何?” “天师与道长他们往砀山去了,只剩下了守陵一族族长和族中大长老。” “你拿着这个令牌,可保你一命。”说着,周仓由怀中掏出了一块制作精美的令牌。 “杜长多谢周渠帅。” “当年若不是你替天师与我送信,周某已然身死,今日之后,恩怨一笔勾销。黄天已死,便离开这乱世吧。” “属下领命!” 山风吹来,杜长只能浅浅一笑,看向山头,那里人声鼎沸。 “喝呀!”一声巨吼,裴元绍一记力劈华山,张牛角稳稳接住。大伙一声炸裂,“好!” 得此一声,裴元绍更多亢奋不已,大斧横斩侧诛,上劈下挑,好不尽兴。 张牛角也是不赖,虽然被众人围着,但是他应战沉着,一杆马槊儿臂粗细,但在他的手中却像是一根筷子一样。招来招往,往往裴元绍前招未到,他的后招已是先至。明白的人一眼便知,再战下去,裴元绍必败无疑。 不远处的荆从法则是喝声震天,每每发招,皆是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术。王度对之,胆战心惊,只靠着过人的腾挪之技,左闪右避,然而也是如履薄冰。 褚飞燕和马涛却是不上不下,也不知道是马涛没有发力,还是褚飞燕没有动力。 这几对都是眼能分明,时间而已。荆云风那边却不一样了。 只见场中一袭红衣的荆云风就仿佛是一只不停腾纵的蝴蝶,她进一步,王当退一步,她出一招,王当更是逃之夭夭。 然而一个存心逃跑,一个要置人于死地。最后逃跑的又如何而逃? 再得二十回合,王当就因身有伤势,失血过多而露出破绽,被荆云风一剑刺在了场中。 王当一死,余下三人哪里还有心思磨蹭。然而想要“破阵”而去,这事又谈何容易? 就在这将要要命的关头,山上走来了一人,此人一身书生之气,长袍袖尾,似道似官。 “刀下留人!” 听到呼喊,山下众人不禁一愣,就在这愣神的当口,荆从法一拳就将发愣的王度锤翻在地,正要上手,那人又大声急喊:“荆严的性命!” 听得此话,他方才鼻中一哼,看向了来人。 得此空着,张牛角三人连忙聚拢在了一块,也看向了此人。 第五十九章周仓独上祭坛去,群侠乱武泯恩仇 不一会儿,周仓一行也出现在了洞口,不用他招呼,大伙呼啦一声就将几人围在了中间,里三层,外三层,多出来的只好在外面又围上了三层。 如此一来简直是水泄不通,别说你想逃出去一个人,就算你是只苍蝇,多有两三对翅膀,也是插翅难飞。 “周仓,你与我们近日无仇,远日无怨。想当年,我们黑山军可是一直帮村着你们黄山军啊!”王度大声说道,声音竟是有些颤抖。 “哈哈哈哈……”周仓仿佛是听到了世间上最好笑的笑话,道:“你区区小将一个,怎知你家大渠帅的算盘?张牛角,好久不久啊,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吧!” “周仓?当年是你和于毒硬要拉上我黑山军,何来我打算盘?”张牛角问道。 “当年倘若你黑山军肯出兵助我,我黄山军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张牛角非但不助我,反而还向公孙瓒告密,此事说来,你该如何给我那五十万兄弟交代?” “哈哈哈哈,好一个周仓,恕我眼浊,如今才知道你乱扣高帽的本事。我黑山军刚出常山,粮草就被烧毁殆尽,待我准备好粮草,才知道是于毒从中作梗。你们两人共出泰山郡,百万人马都拿不下区区一个小城?” “哼哼,我人马还未到,泰山郡守就已经做好了防备。鏖战半月,朝歌军一直杳无音信。后来收到你黑山军来信,这才渡过黄河,与你合军,可惜又来了一个能提前预知的公孙瓒。” “那好,咱们不看旧情,当时我奉天师之命,作你两家的援手。且不看你黄山军惨败,于毒前往泰山郡,中途却又转道武阳,还丢下辎重奔袭邺城,这不是为了钱财又是什么?倘若当年于毒直往泰山郡,你黄山军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说起来,其中哪里有我黑山军的间隙?全是于毒贪得无厌罢了!张牛角一直守持太平道义,如此黑锅,如何能背?” 别看张牛角人生得五大三粗,犹如宝塔,为人却是粗中有细,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全推给了死去之人。 “于毒已经身死,其中事情自是难知,今日你一面之词,周某又如何能够信服,也无法给死去的兄弟们交代。既然你张牛角敢言不曾害我黄山军,那就在此等我前去将天师请下山来,咱们也好当面对质!” “有何不敢?张某人就在山下恭候周渠帅和天师的大驾!”说着,张牛角双手一抱。 “好!”周仓说着,独自对着祭坛而去。 “呵……”张牛角一声冷笑,此时此刻,心里也明白了是被陆放耍了一道。这天下哪里有长生?只不过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罢了。 然而却用大家的性命,还有自己的性命来为他人做嫁衣,自己到了这个时候,才将恍然大悟。 周仓虽然离开,裴元绍等人却还在此。这时,荆从法站了出来。 “你们黄巾贼之事,老子管不了,大个子,咱们先论一论犯我守陵一族的事情吧,杀我族人,此事该如何了结?” “呵呵,给你族人下毒者,陆放是也,杀你族中老幼者,也是陆放,此时他就在祭坛,有种便去找他,我几人只是被他诓骗到此,哪里又犯了你族?” 荆从法不善言语,听得如此歪理,却是不知如何辩解。 见他憋红着脸,荆云风随即踏上前,道:“你们一起前来便是同谋,我不管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被不被诓骗也不关我们守陵一族的事,既然绑我族人深陷地窖,便能治你们一个为虎作伥之罪!” 好个伶牙俐齿的野丫头,张牛角正自斟酌如何脱身,王当却顶着伤口,咣当一声将腰刀拔了出来。 “臭娘们,要打便打,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他也是气急了,以前在太行大山里,天天美酒喝着,美人陪着,哪里受过这样的鸟气? “犯我守陵一族,还敢猖狂?刚才那一剑,看来是轻了!”荆云飞一声脆喝,拔剑就刺,剑光方到,张牛角长槊一横便挡了下来。 “既然是死,张某但求公平决斗,也不枉我征战一生!” “哈哈哈哈,让老子来会你!”裴元绍花雕板斧一扬,踏入了场中。围着的大伙儿也识时务的空出了一大片空间。 张牛角知道,周仓借口离去只不过是好让自己的这些属下动手,想通此着,他也不废话了,马槊一展,迎了上去。 这边张牛角和裴元绍战得正酣,那边褚飞燕和马涛也打到了一起。 荆从法挑上了王度,荆云飞则继续找上王当。 本来刘沁是准备出战的,哪知道这丫头性子烈,动作也更加迅捷。 如此一来,场中打得再怎么惊心动魄他也不在意了,一双眼,紧紧的就盯住了荆云风和王当,右手稳稳地抓在剑柄上,只要荆云风有个不着,相信他马上就会起身而上,根本不会理会那决斗到底公平还是不公平。 山下打得热烈,周仓却是快步赶去祭坛,转过山头,便见一人站在道上。 “属下参见周渠帅。” “山上如何?” “天师与道长他们往砀山去了,只剩下了守陵一族族长和族中大长老。” “你拿着这个令牌,可保你一命。”说着,周仓由怀中掏出了一块制作精美的令牌。 “杜长多谢周渠帅。” “当年若不是你替天师与我送信,周某已然身死,今日之后,恩怨一笔勾销。黄天已死,便离开这乱世吧。” “属下领命!” 山风吹来,杜长只能浅浅一笑,看向山头,那里人声鼎沸。 “喝呀!”一声巨吼,裴元绍一记力劈华山,张牛角稳稳接住。大伙一声炸裂,“好!” 得此一声,裴元绍更多亢奋不已,大斧横斩侧诛,上劈下挑,好不尽兴。 张牛角也是不赖,虽然被众人围着,但是他应战沉着,一杆马槊儿臂粗细,但在他的手中却像是一根筷子一样。招来招往,往往裴元绍前招未到,他的后招已是先至。明白的人一眼便知,再战下去,裴元绍必败无疑。 不远处的荆从法则是喝声震天,每每发招,皆是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术。王度对之,胆战心惊,只靠着过人的腾挪之技,左闪右避,然而也是如履薄冰。 褚飞燕和马涛却是不上不下,也不知道是马涛没有发力,还是褚飞燕没有动力。 这几对都是眼能分明,时间而已。荆云风那边却不一样了。 只见场中一袭红衣的荆云风就仿佛是一只不停腾纵的蝴蝶,她进一步,王当退一步,她出一招,王当更是逃之夭夭。 然而一个存心逃跑,一个要置人于死地。最后逃跑的又如何而逃? 再得二十回合,王当就因身有伤势,失血过多而露出破绽,被荆云风一剑刺在了场中。 王当一死,余下三人哪里还有心思磨蹭。然而想要“破阵”而去,这事又谈何容易? 就在这将要要命的关头,山上走来了一人,此人一身书生之气,长袍袖尾,似道似官。 “刀下留人!” 听到呼喊,山下众人不禁一愣,就在这愣神的当口,荆从法一拳就将发愣的王度锤翻在地,正要上手,那人又大声急喊:“荆严的性命!” 听得此话,他方才鼻中一哼,看向了来人。 得此空着,张牛角三人连忙聚拢在了一块,也看向了此人。 第六十章 杜长救下兄弟命,刚获救助又逢哀 第六十章杜长救下兄弟命,刚获救助又逢哀 来人是谁?正是杜长。 只见他走入人中对着裴元绍、荆从法双手一拱,道:“你们族长荆严和大长老荆从简他们正被困在祭坛上。”说着伸手朝着祭坛方向一指,继续道:“我用他们的性命换这三人的性命如何?冤有头债有主,我兄弟几人也是被陆放耍了一道,蒙在鼓中。何况我几人也并未在贵族中做出杀人放火之事,这一切都是陆放所为啊。” 听得此话,荆从法不禁哼声,但又不知如何回答。 见此,裴元绍便上前道:“陆放呢?” “他带人离开了祭坛,想来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好个陆放,死到临头,还在渴求长生!”褚飞燕一声忿恨,其他的话却又憋回了肚中。 “法兄,杜长说得有理,何况族长他们的性命要紧。” “哼,今日暂且随你们去,他日天涯海角,我荆从法必定血债血偿!我们走!” 他一抽身,其他守陵一族子弟也连忙跟随而去。荆云风担心自己父亲的安危,也是急急而去。她一走,刘沁怎会留下,路过马涛身边时喊了一声马大哥,却没有说其他的什么。 守陵一族之人上山而去,裴元绍也一招手带众上山。不一会儿,山脚处又安静了下来,只是那站着的人,还呼吸着人间烟火的人又少了一个。 王度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弟弟,虽有眼泪却没有声音。 张牛角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 “兄弟,今天多亏你了。” 杜长一拱手,道:“张大哥当年对在下也有大恩,杜长不敢当。” 张牛角点了点头,望了望山上,半会儿才道:“走吧,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当下褚飞燕背着孙轻,王度背着王当,紧紧的跟在张牛角身后。回过头来时,杜长却还是站在原地。 张牛角不禁一愣,道:“杜兄弟,你……” 话未说完,便听杜长道:“张大哥,杜长已死,今后再无杜长这号人物了。” “保重!”张牛角将手一拱,他尊重自己兄弟的选择,只是这一别,必定就是,永远。 岁寒瑟风北呼往,销魂蚀骨冷潇兮。 东墙破败西墙溃,独留南院衰色残。 每一个涌进来的守陵一族之人一开始都是发愣,然后就像初生孩子一般倒地痛哭。 整座祭坛都在哀嚎之中,整座祭坛都笼罩着悲伤的气息,当然,还有仇恨…… 不一会儿,裴元绍一行也赶了上来。 一入眼,双瞳也是瞬间怔住,就连平时嗓门震天的马涛也呆立一边,不知言语。过了半晌,方才从牙门里崩出一句:“他娘的!” 周仓环视一圈,便见荆严和荆从简颓在墙角。于是他缓缓地走过人群,来到了荆严的身旁。微微一号脉,心中已是明了。 “大哥,兄弟来迟了……” 荆严看着周仓,没有说话,那久久不下的泪水却无端的滑落了下来。 周仓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包,打开来,竟是七八粒乌漆麻黑的药丸。 “哥哥,这是昨晚兄弟赶制的。” 荆严微微点了点头,张嘴吃下了药丸。 药丸一下肚,顿时便觉得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 突然他面色一红,一口血就呛了出来。这一变故,其他守陵一族子弟立马就围了过来,隐隐可闻嘈杂的刀剑出鞘之声。 守陵一族人动作,卧牛山的好汉们也不甘示弱。 一时间,整座祭坛竟是有一股剑弩拔张的气息。 “周大哥?”荆云风跑了过来,虽然没有下话,但手也在剑柄之上。 刘沁也是连忙赶过来,不作声色的挡在了荆云风身前。 “住手,都住手……咳咳咳……”荆严一阵长咳,然后才长出一气。 “没想到兄弟你还精通药理,风儿,快拿去给你大伯服下。”荆严说完,紧紧的拉住了周仓的手,周仓也连忙蹲了下来,没有言语。 左右一望,荆云风也只好挤入人中,接过了那黑黢黢的药丸。 这药丸乃是周仓昨晚所制,那时候刘沁见他蹲在柴火旁忙活,估计就是为这事了。 不一会儿,荆从简也在荆云风的掺扶下走了过来,但是却没有像荆严一样咳出鲜血。 “陆放血染我守陵一族,我是急火攻心,所以才吐了血。不碍事的,大家都歇息一会,四弟,你带族人先把这里收拾收拾,唉……” 大家看着这惨状,心中都不是滋味。一时间不仅守陵一族族人在忙活,卧牛山的好汉们也撸手撸脚的帮村。 休息良久,见荆严恢复了些气力之后,周仓才问道:“大哥,陆天师呢?” “他估计去砀山了。” “嗯?” “砀山里有一只土太岁,一直和我族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砀山山谷自古以来就是抛尸之地,所以那只太岁就一直呆在那里。只有我族中先人去世,屠彘宰鸡,它才会前来拜访。其实这也没有什么……” “那陆天师怎么又会对守陵一族如此清楚呢?” 荆严正欲说,荆从简却坐到他身旁道:“兄弟你歇着吧。”说完紧了紧拳头,道:“当年老二,也就是荆从便,他从山下救回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陆放,当时他是易容上山,化名樊阿。由于他伤势过重,便留他在族中静养,圣女燕子负责了他的饮食。没想到时间一长,这两人却是日久生情,还怀了身孕。纸包不住火,这事情便被族中一众长老知晓,用火活生生的烧死了圣女。陆放在老二的帮助下得以逃脱。如此,才结下了不解之仇。” 想来那陆放本就对守陵一族之内的事物清清楚楚,以族人的性命威逼荆严也只不过是为了杀人而找的借口。倘若说了,估计死得更快,如此不说,至少在临死之前还有一些体面。 听得这般前程往事,大伙儿都是静悄悄的,就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的小心。 顿了顿,荆从简接道:“后来,陆放集结黄巾党羽,老二、老三见事情不对巧,赶回来通知大伙。于是才有了一战。这个事情你也知道。”说着,他看向了周仓。 周仓点了点头,道:“陆天师当年找到了我,大贤良师去世之后,残尸竟是被人刨走,消失不见,陆放便蛊惑众兄弟,说是仙师托梦成仙,遗留下了一册太平要术,术中记载这土太岁可以起死回生。于是他就利用大伙对大贤良师的敬重,杀上了芒砀山。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大贤良师的尸体,是被他藏了起来。当然,那些被诓骗来的,也都是些临阵脱逃的该死之人。” “周大哥,当年那场大战我也知道,当时死了那么多人,你怎么安然无恙呢?”荆云风问道,虽然满脸悲伤,但止不住那好奇之心。 “说来话长……”周仓看了看荆严,道:“当年我带着一伙兄弟被荆大哥围在了山里,幸得荆大哥放了我一条生路,不仅为我疗伤治病,而且还成了八拜之交的好兄弟。” “哦……”荆云风突然愣了下来。 “爹,二叔他……”话音方起,顿时就落了下去。 “嗯?”荆严疑惑,问道:“二弟?二弟他怎么了?” 荆云风紧紧的咬着嘴唇,也不说话,眼泪大滴大滴的就滚落而来。 “你这丫头,还有什么事比现在更惨重……”荆严说着,好似猜到了什么。 只见他缓缓的站了起来,一伸手抓住了荆云风,哽咽地问道:“二弟,你二叔他是不是……”颤抖半晌,还是没能将那个死字说将出口,如此的惨痛,又岂能再次雪上加霜,伤口撒盐呢?然而,这世间总是有太多的造化弄人。 第六十一章 密室徐刘终得救,山后还有伏兵出 第六十一章密室徐刘终得救,山后还有伏兵出 “嗯……”荆云风抽泣着说:“就在暗室里……我和沁哥儿上次就知道了,只是……只是一直……”荆云风一边抽泣一边述说,话未说完,荆严和荆从简就颠颠撞撞的对着暗室而去,那些守陵一族子弟也是连忙扶着。 荆从法也是抢来了一根火把,第一个就冲了进去。 小小的暗室不一会儿就挤满了人,火把的光亮影影绰绰。 往前一看,荆严和荆从简、正颓然的坐在地上,荆从法呆立一旁,手指紧紧的捏着火把,大滴大滴的眼泪簌簌下落,仿佛还能听见落地的吧嗒声。 他们的面前是一具腐朽得不成样子的残骸,从那衣服上面还可以清晰的看出来,这是荆从便临行前身上的着装。 “他是何人所害?”荆严怒喝道。 荆从法借着火光一看,便见那尸骨的手指搭在一旁,移开一看,他顿时便怒发冲冠。 “大哥你看!” 荆从简凑头一看,其实心中早已明了。 那手骨下面是潮湿的泥土,泥土上触目惊心的刻着一个三字。 “荆从算,我这就来取你性命!” 荆从法猛地一转身,喝道:“护法弟子和巡山弟子跟我来!”话完出门而去,不再理会众人。 守陵一族子弟看了看族长和大长老,待两人半晌没有吩咐之后,也是一个个紧刀握剑的跟了出去。 人群一走,这密室也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半晌,荆从简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轻轻地扶着荆严,道:“你要挺住,咱们还有大仇未报,老四太过冲动,我们得赶紧前去相助,不然恐怕会惨遭陆放的毒手。” 荆严没有说话,但还是乖乖的站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缓缓地看向了周仓。 正欲说话,卧牛山的马涛却道:“大家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这一说,大伙连忙侧耳细听。 恍惚间,好似一个人的哀嚎在那大山深处徘徊一般。 “这声音好像是个人……” “周大哥,好像是在对面!”刘沁说着,指了指面前的墙壁。” “嘿嘿,他姥姥的,还真是!”裴元绍喝道。 “隔壁还有一间密室!” 众人跟着荆从简而去,叽叽嘎嘎一阵乱响,几人举着火把便进。 方一进去,刘沁就大喊着冲了上去。 “爹,爹你怎么了?徐大伯,你没事吧……” 只见那角落里正斜搭着两个人影,走进一看,正是走失了良久的刘永和徐大山。 看见刘沁认识两人,周仓和荆云风也是连忙跟了上去。 伸手号脉,周仓不禁嘴角一笑。 “刘兄弟,令尊无碍,只是身体虚弱。” 又伸手号向一人,脸色突然就暗了下来。这只手,肿胀如球,入眼瘆人,一只手掌竟只有一个小指。再看另外一只手,周仓背心顿时一凉,就连裴元绍这种见过无数杀伐的人也不经意退了几步。 只见那一只手,一个手指头都没有,断指处,全是一片血肉模糊,流脓化毒。 大伙也在后面看得清晰,触目心惊。 刘沁接过荆云风递上来的水壶,小心的喂着自己的父亲。 刘永缓缓睁开眼,眼中不由大喜。 “沁儿,你怎么在这里?” “爹,你没事了?我说来话长,你和徐大伯怎么在这里啊?” “是你师父……陆放,说来也是话长啊……”刘永眼神一转,突然看见了周仓,忙道:“太好了,周先生,有劳您快救救徐大哥,他快坚持不住了。” “你认识我?” “我父亲当年在虎堂是您的属下,弟子以前有幸见过您。” 周仓点了点头,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小瓶。 “刘兄弟,还有水吗?” “有!”刘沁连忙递过水壶,对刘永道:“爹,这位就是你让我去找的卧牛山大天王,周仓先生。” “啊,谢天谢地,我还怕你看不出来我写的信,属下见过周渠帅。” 刘永正欲行礼,周仓连忙拉住了他,道:“此事以后再谈,救人要紧。” 刘永口中称是,脸上满是喜色,左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儿子,生怕下一刻他就不见了。脑中恍惚,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梦境,如果是梦境,那就但愿它永远都不要再醒来。 “爹……爹?”刘沁一连喊了四五声,刘永才回过神来。 “爹。”刘沁傻笑道:“其实我也没有看懂你写的信。” “嗯,那你怎么找到的?”说着看了一眼周仓。 “是云风看懂的。” 回头一看荆云风,只见她似笑似哭的咧着嘴,谁曾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见家长啊。 “嘿嘿,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的脑子。” 这边父子叙旧,那边周仓忙活,经过了一阵子的挽救,徐大山也醒了过来。 看着一大堆生人面孔,又见到刘家父子,他这才定下心来。 “刘兄弟,我他娘的好像做梦了,我还看见你和你儿子手拉着手,就在这里,还有好多人……” “徐大哥,你没有做梦,这是真的,我儿子带人来救我们了!” “啊?刘沁来了,那徐虎呢?我儿子徐虎呢?”徐大山有些着急了。 刘沁连忙凑了上来,双手轻轻地托着那只剩下一根手指的双手,哽咽道:“徐大伯,虎子好着呢,他不久就会来的,好着呢……” “那小子……嘿,我就说不孬嘛……” 众人正说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却一扑棱蹿了过来,张口就喊:“当家的,老徐,你咋样了,咋了这是……” “你怎么来了?我好着呢,倒是你,怎么像个老乞婆一样。” 刘沁一看,原来是徐大娘来了。待大伙把她安慰平静,这才从她口中得知,当时陆放一行离开村子时,她就一直跟在后面。这几日饿了就随便吃些野果野菜,一直躲在山凹子里,这才周身脏兮兮的。 眼前亲人重逢,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直令人看得心酸。 “大哥,你们身体……” 周仓还未说完,荆严便打断道:“已恢复了个七七八八,走吧,今日之事今日了,明日再还何时休?” “嗯。”周仓点了点头,转身道:“裴兄,点好人马,我们走。” “是,大哥!” 周仓和荆严一行走了之后,刘沁和荆云风招呼人安排好刘永和徐大山之后,也跟了上去。 此去还有数多路程,且先看看张牛角一行。 话说张牛角几人与杜长在山脚辞别之后,一个归去山林,一个带众下山。 一路上,褚飞燕背着孙轻,王度背着王当。心中悲愤自是不用言表。 山路崎岖,却是不闻虫鸟。 才下山岭,一声响箭便见四五十号人马从两边坡奔了下来。 “中了周仓贼子之计了!” 眼见卧牛山人马口中叫喊着杀无赦,手中挥舞着杀人刀,也不自报家门,洪水猛兽般汹涌而来。 见这阵仗,几人提兵就上。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虽都有自己看家的本领,但也难熬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事。 七八十回合之后,王度一个不慎,被人乱刀砍在当场,褚飞燕肩中一剑,还是得张牛角冒死相救,这才杀出重围,跑下山来。 时下艳阳高照,秋风瑟人,如此一冷一热,身上刚冒出来的热汗被风一吹,一转眼又冰冷透心。 “大哥!” “嘿,看来这些人暂时不会追上来了。” 张牛角收回朝后的目光,扶着褚飞燕道:“咱们先歇息一会儿吧,你的伤不要紧吧?” “大哥,有劳费心了。” “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傻话?” 二人坐在大石头上,吹着凉爽山风,还未尽兴,便见那身后的树丛中闪过一人。 来人出手,干净利落,迎风一抬,就是一记暗箭。 第六十二章 芒砀山下牛归命,落石坪上见高低 第六十二章芒砀山下牛归命,落石坪上见高低 眼见箭锋深寒,夺命而来,如此危急关头,张牛角却是奋身一扑,为褚飞燕挡下了此箭。 听得异动,褚飞燕也是眼疾手快,挥手一招,只听得一声呜呼,那偷袭之人的脖颈上便插上了一柄秋风柳叶刀。 回身再看张牛角时,那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大哥……我的大哥啊,你可要挺住啊……”口中呼喊,双腿也一软跪在了地上。 “兄弟……好兄弟,不要难过……” 褚飞燕跪在他的身旁,双手颤抖的握着他颤抖的双手。 张牛角断断续续的喘着气,又道:“那令……令箭在……在我怀中,各路诸侯对黄巾军深恨太多,以……以后你……你一个人要……要小心……” “吧嗒”一声,只见张牛角的手垂在了地上,他的胸膛上,端端正正的正插着一支羽箭。 褚飞燕一阵哭号,嘶声震天,过了良久,他才平静了下来。 只见他一伸手拔出了那支箭,反手插进了自己的大腿,随后又拔出来,扔在地上。 “我褚飞燕今日在此起誓,有朝一日,定为大哥报仇,从今往后,改做姓张。” 山路之边,渐渐地,终于听见了鸟儿的叫声,山风呼来,那叫声却变得无比的凄惨,那背负着沉重的人影,逐渐远去,江湖陌路,有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入江湖死不休。 芒山与砀山为伴,两山相依,就仿佛是一对情人。 然而这处却一直是兵家抛尸之地,一路上处处白骨,野鸦急鸣。 周仓一行一路上都不曾见到荆从法,于是那脚下更是快上加快。 “周兄弟,我们几个先去,你们随后而来。要是晚了,恐怕我四弟惨遭那奸人的毒手。” 荆从简拔步而来,仙风道骨,哪里又还有中毒的迹象。 “大长老太是见外,那陆放于我,也是大恨深仇。这样吧,马涛、李传勇,你带兄弟们赶后,咱们几个先去。”周仓虽然急切赶去救陆放,但此时守陵一族在此,他也不好多说。 “是,大天王!” 当下,周仓、荆严、荆从简、裴元绍、刘沁和荆云风朝前奔去,马涛和李传勇带队随后。 急奔三里,终于是听见了厮杀之声。 “前面有个落石坪,咱们再快些!” 几人三步并作两步,不一会儿,终于是看见了陆放等人。 此时此刻,荆从法正在人堆里带着七八个守陵一族子弟苦撑,身上处处淤血,想来是中了埋伏。 场中常惠封、徐虎、荆从算父子打主力,以及四五十个耀武扬威的常惠封门徒。 陆放本人却站在圈外,一旁是他的义女陆月蓉。只是那被抓来的翠儿,不知道身在何处。 然而此刻情况危急,却是不能万全以顾。 “陆放,吃我一剑!” 周仓大喝一声,杀入人群。 荆严和荆从简也是连忙入阵,两人皆是荆山大擒拿的好手,甫一入阵,便拍倒了四五个人。 刘沁和荆云风也是一声轻诧,加入战局。 见得来人,荆从法不禁哈哈大笑。 “荆从算,你我再打三百个回合!” “四弟,让我来清除败类!” 荆从简拔步而动,身形飘逸,眨眼就来到了荆从法身边。 “这样啊?那我去找那个牛鼻子老儿!” 双手一分,竟是看上了常惠封。 常惠封也是鼻中一哼,挺剑相迎。 “徐虎!” 刘沁一声怒喝,站到了徐虎对面。 “刘沁?”不远处的陆月蓉惊呼出声,听见如此呼喊,徐虎刀身一转,对着刘沁就是致命之势。 “你!” 刘沁闪过一招,连忙说道:“我找到我爹了,还有你……” 徐虎哪里肯给他说话的机会,他直到现在才明白,刘沁活着,陆月蓉就永远都不会是自己的。 长刀拉开阵势,刀刀威猛不屈。 场外荆云风一见,身形一纵就要相帮,然而到了半途,却是被赶上来的陆月蓉拦下。 落石坪上众人酣战,周仓却和陆放面对面的静立不动。 二人相隔丈许,眼中皆在打量着对方,但陆放好像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你来了?”陆放笑道。 “来了?” “张牛角他们呢。” “我在后山安排了伏兵,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去见于毒了。” “好,不枉费陆某设此大局。” “天师,收手吧。” “陆放已经罪孽深重,今日只能一死。” 两人正低声说话,荆严却猛然冲了过来。 “陆放,我说过,倘若我荆严不死,今生今世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呵呵,来的正好,我倒要看看,荆大族长要将陆某如何一个千刀万剐?你以为我和你守陵一族的血海深仇就这样了结了吗?” 陆放语毕,随声而动。荆严也是大手一招,长招而来。周仓站在一旁,一边是道义,一边是恩人,不知如何相帮。 “呃!” 一声痛喝,原是荆从法受了一着。他本解毒不久,再加上方才被偷袭,有伤在身,此时对阵常惠封,已是弱了三分。 眼见常惠封杀招便至,不远处的裴元绍连忙伸斧相助,这才险险的救下了他的性命。 有了喘息的余地,荆从法一转身,荆山大擒拿手一开,对着周围的喽啰就是一阵胖揍,看着别人鼻青眼肿的模样,心中这才大爽几分。 他这边舒服,裴元绍那边却是没有讨得好处。 常惠封一套剑法阴邪古怪,行云流水,杀招遍布,作为陆放的师兄,看来他也有几手套路。 才得二十回合,裴元绍便有些不支,想要找荆从法求助,那老鳖孙却跑得远远的,仿似心中知晓自己的意思一样。 如此分心,更是难当,这时,马涛等人也终于赶了过来。 一见自家兄弟,裴元绍就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 “马涛,李传勇,快来助爷爷!”他这话说得格外的急,十个字就仿佛只说了一个字。 场外两人耳朵也是灵光,口中笑骂,提刀舞棒就冲了上来。 “孙子别急,你爹爹这就来!” “孙子稳住,二爹爹前来救驾!” 有了两人相帮,这才缓和了一些,倘若再来个萧泽明,四杰一出,谁与争锋?” 世人都说兄弟好,今日兄弟有杀招。 场中徐虎一路虎威开山刀招招致命,刘沁应对得是胆战心惊。不是说他技不如人,只是眼前之人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又得三十回合,徐虎一招横空断月,呼响而来。 情急之下,刘沁连忙一招莺飞柳转挡下。 看着此招,徐虎更怒,这招乃是陆月蓉的绝技,儿时三人常常一起习武,怎么又会记不得那些历历在目的回忆呢? 当下他猛喝一声,又是一记横空断月。刘沁连退数步,横剑挡下,乃是轻云飞霞。 虽是挡下,那薄薄的三尺长剑哪里又经得起这般考验。 只听当啷一声,断做了两截。 见此有效,徐虎又是横刀欺上,横空断月。看来,他是真的很想了断刘沁。 眼看刀将及身,就在这电光火石,万般危难之间。忽闻两声轻诧,便见两柄长剑斜了过来,巧巧的挡下了徐虎。 “月蓉你……”徐虎不知道有什么词语,可以用来责罚。 “你是傻子吗?”荆云风挡在刘沁的身前怒道。 陆月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却是莫名揪痛。 “刘沁罪不致死,只要恳求义父,义父肯定会原谅他的。” 两个女人,一个挡在刘沁身前,一个拦在徐虎身前,剑弩拔张。 “刘沁!”徐虎道:“你就这么点本事,躲在女人的身后吗?” “徐虎,师父他抓了我爹,还有你爹……” 第六十四章 横掌毙去族中叛,天师终于施全为 第六十四章横掌毙去族中叛,天师终于施全为 场中哭得凌乱,场外却是厮杀起劲。 若论生死相争,荆从简和荆从算两兄弟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生死之战。 两人从一开始就是以快打快,招招致命。一使荆山大擒拿手,一使荆山小擒拿手。这两个套路都是守陵一族秘密不外传的绝技,前路是刚强,摧筋断骨之术,后者则是分筋错骨的阴险杀招。 兵乓作响,已是将近百来个回合。 又得十回合,只见荆从简猛的一撩,斜刺里就是一掌,荆从算险险躲过,拉开身形。 两人相距七八尺,荆从简便道:“你为何害你二哥?” “哼,没想到还是被你知道了,他如你一般愚昧,百般阻挠于我,当然杀之!” “你悔不悔?” “哼,不悔!” “好!” 话音一落,荆从简忽而便至,伸手一招,便是荆山大擒拿之中的搏鹰断翼式。 荆从算双眼一直,身形一转,使了一招,柳暗花明。 他这招身形极快,一转眼就闪到了荆从简的身后。伸手就是一招卸甲归田。 这卸甲归田说出来是好听,其实就是把别人的手膀子给扯脱臼,倘若得逞,必会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荆从简何许人也,身子一侧躲过此招,也不回头,伸腿就是一个侧踢,就仿佛后背有眼一般。 荆从算一招不着,连忙后撤,但是荆从简怎么可能给他机会。 只见他翻身而上,使了一招当空折枝,一下就抓住了荆从算。接着左手一横,又是一招搏鹰断翼。 荆从算脸色一惊,连忙回手抵挡。 “砰”一声响,那左手就软塌塌的从小手臂上断做两截,垂在胸前,随风晃荡。 他也不做声色,银牙紧咬,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你悔也不悔?” “不悔!我只后悔在祭坛没有亲手一刀杀了你!” “砰!” 又是一招搏鹰断翼。 这一次,荆从算直接吐出了一口老血,双眼也是血淋淋的,模样特别吓人。 “你悔也不悔?”荆从简又问了一遍。 “不…哈哈哈哈……”荆从算笑了起来,嘴巴一张,鲜血便忍不住的汹涌而出。 “不……不悔……我…我只后悔……” 荆从简并没有让他继续说出来,抬手搏鹰断翼,就仿佛他只会这一招一样。 荆从算吐着鲜血倒飞而去,还未落地,气息已断绝在半空之中。 “爹!”一声痛呼,荆云武发了疯似的砍向两人。 然而荆云风哪里会让他得逞,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荆云武却猛然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荆云风诧异,抬头一看,原来又是荆从法这老不休搞偷袭。 只见荆从法走上前来,一把捡起荆云武的剑,刷刷四剑,便即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守陵一族之败类,杀了简直就是便宜,来人,带他下去,以后就让他去守后山的菜园子吧,让他活也不成,死也不成。” 一旁的族中子弟带人下去,背心全是凉汗。 陆放和周仓、荆严三人已战多时,荆严以命博命,陆放一心求死,周仓徘徊在两人中间,倒像是二人战他一样。 “周兄弟,陆放杀我族人,今日非死不可。” “周兄弟,陆某一心求死,就宿了我的心愿吧。” “荆大哥,天师与我有恩,还恕周某不敬!” 三人皆是武功高强,深不可测之辈。已是将近三百回合,全然看不出一丝弱点。 再观陆放,面不红,心不跳,游刃有余;周仓还好,荆严却是气喘吁吁,隐隐心有余而力不足。 又来一招,陆放长袖一招就对准了荆严,眼见荆严有难,周仓大急,横剑而上。 剑还未至,陆放却断招回攻,一掌就拍在了周仓的肩膀上。刚击飞周仓,回首又是一脚将荆严踹了出去。速度奇快,就好像是两人一同倒飞出去一般。 他本一心求死,怎奈功夫自在腿脚,一出招却是全然忘了。 “哈哈哈哈……”周仓倒在地上,放声大笑。 “天师,属下多久不曾见到您之风采了,既然您一心想要驾鹤归去,何不让周仓以及太平兄弟们看个尽兴?” “太平已死,你们,就都放下吧。” “太平不死,公道自在人心。” “少他娘的扯淡,周仓,你口口声声说助我守陵一族,却一直阻挡族长取那陆放的狗命,是何道理?” “住口!”荆严也从地上爬起身来,道:“周兄弟,我知你为难之处,但陆放杀我母亲,此仇不共戴天!” “荆大哥,既然你要报仇,周某也不好再加以阻拦,但是天师对我有恩,使我五十万黄山义士的冤屈在今日得以昭雪。守陵一族在江湖中也算是名门望族,便请求天师全力施展,天师倘若不出全力,周仓弃这颗项上人头不要,也要从中阻拦!” “好!荆严也不屑于杀一个求死之人。”荆严双手一拱,道:“当年是我族于你不义,但你也杀了我爹及一众长老,如今又杀我母,罪大恶极。荆严今日杀你,你的后人尽可以来杀我为你报仇。所以还请尽力施为,荆某不愿乘人之危,为人所耻笑,也好让荆某无愧报仇雪恨一事!” “好吧,陆放错杀了好人,今日只求一死,既然你们要求,陆放便竭尽所能,全力施为。” “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一个人不是陆某的对手,既然想叫陆某全力施展,就都上来吧,也好早做了断!” 听得陆放厥词,荆从简踏步就跟了上来。周仓欲助,荆从法却是将他拦住。 一声轻诧,荆云风和荆云威也跟了上去。 “来得好!” 陆放一声大笑,双手招展,迎向四人,刹那之间已是出了十来招,定睛一看,荆云威和荆云风已是倒飞了出去。 见此情景,荆从简和荆严也是硬着头皮欺了上来。 不出三招,又被击飞,不同的是,荆严那掌威力要稍微弱上一些,不过也足以让他吐出一口鲜血。 四人就这样,爬起来倒下,倒下再爬起来,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不远处常惠封打得也是大汗淋漓,一身道袍污迹斑斑,哪里还有平日里那仙风道骨,世外神仙的模样。 卧牛山三杰也不好过,不仅身上负了些轻伤,就连手中兵刃也是略显沉重。心中皆是暗想:这牛鼻子老道可是真他娘的能打。 常惠封使的这套剑法叫做太乙神剑,相传乃是太乙真人登仙之前遗留在凡间的匮宝。此套剑法专注于缠打乱斗,防中有攻,攻中有防,攻防兼备,防不胜防。 三人也是不差,裴元绍一杆宣花大斧,每每使将,常惠封便只有闪避的命。威力是有,然而太消耗力气,速度不够;马涛使一柄鬼头刀,虽然一路刀法快绝连绵,但却是漏洞百出,想来是学艺的时候偷懒,不曾精通;李传勇乃是一杆长枪,扎、插、刺、叉尽显威风。只是三人共阵,地盘太小,这长枪的威力也就大打了折扣。 你来我往七八十回合,时间一久,两边也就慢了下来。 突然,马涛好似不经意的踏上前一步。如此好机会,常惠封哪里会放过,何况打了这么久,心中早就憋满了无形怒气。 长剑轻斜,瞬间就削掉了他的右手。 “啊!” 一声痛呼,马涛便即倒在地上不断翻滚,突然,他却是绊到了李传勇的左脚。 如此一绊,李传勇不禁额头冒汗,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心中不住暗想:难道死亡是没有痛苦的吗? “你他娘的在干嘛啊?”裴元绍不禁一怒,自己累死累活,他却在这里发呆,想着想着,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第六十三章 从此恩情斩断去,大娘哭醒三人心 第六十三章从此恩情斩断去,大娘哭醒三人心 “不许你污蔑我义父,你有什么证据!”陆月蓉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眼前的两人而让自己失去了方寸?也许吧…… “他们就在山下,你不信可以随我去问。”刘沁咬着牙道,眼中因为不解而十分的难过。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同门师姐师弟对面而立,剑弩拔张。 “哈哈哈哈,刘沁,编你也要编一个好点的理由,你成心叛变师门,就是为了这个妖女。你勾结周仓来对付师父,简直就是叛徒中的叛徒!难道你忘了吗,当年是你爹跪着求师父收你为徒的,后来你娇气跑出去,还是你爹跪着哭着求师父的。!” “你……”刘沁目中生火,但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呸,野小子,你说谁是妖女呢?我看你和你师父才是真正的邪魔歪道,枉我当时还冒着被逐出族的危险带你们去祭坛采灵药。救活的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婆娘了吧?你看看你们,在我守陵一族都干了些什么恩将仇报的好事?就算是狗,狗都知道报答恩人呢!” 还真没发现,荆云风这妮子骂起人来也是泼辣,痛快淋漓。 一席话直把两人堵得面色通红,无地自容,口中词穷。 过了半晌,徐虎才道:“妖女,不许你骂月蓉!” “哼,我偏骂,她又不是你的婆娘,你这么护着她干嘛,难道你们是有一……” 正要说那粗鄙之语时,刘沁连忙将她拦了下来。 “徐虎,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话未说完,徐虎又打断道:“怕了你就承认,要打便打,别像个娘们一样!” “哼,沁哥儿,我看你这个兄弟明显是脑子坏了,你不舍得打,让我来帮你教训教训他!” 荆云风话音刚落,荆从法却闪身过来。 “乖乖侄女,谁敢欺负你? “四叔,就是那个虎头虎脑的傻子!”荆云风伸手一指,正是徐虎。 “好,让我来收拾他。” “我自己来!” “我侄女被人给欺负了,老夫哪有不管的道理?让开让开!”荆从法说着,欺身便上。 徐虎也是连忙长刀一开,谨慎应对。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青年大笑而来。 “咱们守陵一族什么时候开始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了?” “呸,你个叛徒,先吃我一剑再说!” 来人正是荆云武,荆云风的堂家兄弟。一见之,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二人寻仇而去,独剩下刘沁和陆月蓉。 “她对你可真好。” “师姐你以前待我也不薄。” “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师父授我大业,但未授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课业。” “那就只有战了。” “嗯。” 说着,刘沁举起了自己的断剑。 对面的陆月蓉却将手中剑一转,递了过来。她本使的是双剑,倘若借过一剑,便如雁折一翼。 刘沁并没有接,而是随意在不远处捡了一把。手中掂了掂,笑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当……当……” 三柄剑不停的碰撞着,碰撞着好像是要斩断过去的所有情分,以及回忆。 她会用他的轻云扶风套路,他会用她的有凤来仪招式。 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并不是在练武,也并不是在切磋,而是被命运安排在了敌对的方向,拔剑显锋,以命相抗。 但是谁都没有主动的去取下对方的性命,所以就这样,像那时候练武一样,你来我往。 陆月蓉的心是碎的,不仅是看到了心爱之人的心爱之人,而且这同一天尊敬的人也变成了无耻的人。她不是傻子,刘沁也不会说假话。 那个平日里斯文有加的恩人真的是一个作恶多端的魔鬼吗,真的就是缔结这场噩梦的修罗? “呲……”剑锋来,她没有挡,也没有躲,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立足,哪里又还可以立足。 突然,徐虎大叫着冲了过来,抬腿就将失神的刘沁踹翻在地。 “她是月蓉,你疯了吗?你不是想要对付师父吗?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刘沁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一剑,他又怎么会刺下去呢? 眼见荆从法从后赶来,他忙拦住,说道:“荆前辈,小子门中之事,还是小子自己解决吧。” 荆从法本就碍着辈分不好出手,听他如此说道,也只好吹着胡子瞪着眼的继续去寻其他人晦气。 三人站在场中,没有说话,就在那拔剑的那一刻起,他们三个人这辈子注定就不会再有言语。 她颓然的站在一边,手中剑也跌落在脚下,她的目光无神,就好像失去魂魄一样,就好像此时此刻此地并没有上演着这场厮杀一样。 “虎子,徐大伯和我爹真的是被师父抓住的。” “住口,就算师父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但是师父也没有杀他们的性命。” “你们在这山上做了些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守陵一族本就是师父的大仇人,换做你我,早有了荡平芒砀的心,不就是杀了几个老不死的吗?” “师父是师父,爹是爹。” “爹是爹,师父也是爹,今天你若想对付师父,就先杀了我!” 徐虎横着钢刀,立在这里,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 “那便战吧。” 当下两人又复打在一起,不再是以前的武艺切磋,点到为止;而是杀招狠势,你死我亡。 “喝啊!”徐虎大刀所向,陆月蓉横剑拦下。 刘沁长剑直往,陆月蓉拦剑横开。 三人在这场中,所有往日的恩情全被刀剑搅碎。 “别打了,你们三个别打了!”眼见山边赶来一群人,正是刘永、徐大山和族中妇幼,当首还跑着一个邋里邋遢的妇人。 那妇人也不顾这场中刀兵,直直的向着三人跑来。 “疯婆娘,你找死啊!”徐大山虽然急,但却是没有办法,见此,刘永只好随意拣了根木棒,紧随其后。 “娘,你快走,这里危险!” “大娘……” 三人虽然呼喊,但手上却没有停止动作。 “你们三个不要打架,不准打架啊……” 徐大娘像疯了一样冲到三人身前,就伏跪在他们的刀剑之下。 “要打要杀,就对付为娘吧……” “当、叮当……” 三人的兵器接连无力的滑落在地,缓缓地挨个跪了下来。 “娘……大娘……”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虎子,你是我十月怀胎,生养下来,沁儿、蓉儿,你们俩也都是我的奶水喂养长大,如此,也算得上是半个娘。你们三个都是我亲生的孩子,看着你们不和,刀剑就像是砍在娘的身上,刺娘的心,你们,你们怎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为什么不听话,娘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三个抚养长大,为什么要教娘伤心,你们对得起娘吗,对得起吗……” 当下,母子四人抱头痛哭,心中皆是悔恨。曾记得小时候,三人也常常的闹不和,每一次,徐大娘都是大发雷霆,她最恨的,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闹不和,刀剑相向,自相残杀。刘永和徐大山也赶了过来,当下更是热泪盈眶。 “刘叔,师父也是爹啊,他把你们抓起来,肯定也是有他的苦衷的,求求你,快救救师父吧……”徐虎哭道。 刘永摸着他的头,擦了擦眼泪,也道:“沁儿,你师父是有苦衷的,师父也是爹,所有人都可以对付你师父,唯独你们三个不可以啊。” “爹……” 第六十三章从此恩情斩断去,大娘哭醒三人心 “不许你污蔑我义父,你有什么证据!”陆月蓉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眼前的两人而让自己失去了方寸?也许吧…… “他们就在山下,你不信可以随我去问。”刘沁咬着牙道,眼中因为不解而十分的难过。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同门师姐师弟对面而立,剑弩拔张。 “哈哈哈哈,刘沁,编你也要编一个好点的理由,你成心叛变师门,就是为了这个妖女。你勾结周仓来对付师父,简直就是叛徒中的叛徒!难道你忘了吗,当年是你爹跪着求师父收你为徒的,后来你娇气跑出去,还是你爹跪着哭着求师父的。!” “你……”刘沁目中生火,但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呸,野小子,你说谁是妖女呢?我看你和你师父才是真正的邪魔歪道,枉我当时还冒着被逐出族的危险带你们去祭坛采灵药。救活的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婆娘了吧?你看看你们,在我守陵一族都干了些什么恩将仇报的好事?就算是狗,狗都知道报答恩人呢!” 还真没发现,荆云风这妮子骂起人来也是泼辣,痛快淋漓。 一席话直把两人堵得面色通红,无地自容,口中词穷。 过了半晌,徐虎才道:“妖女,不许你骂月蓉!” “哼,我偏骂,她又不是你的婆娘,你这么护着她干嘛,难道你们是有一……” 正要说那粗鄙之语时,刘沁连忙将她拦了下来。 “徐虎,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话未说完,徐虎又打断道:“怕了你就承认,要打便打,别像个娘们一样!” “哼,沁哥儿,我看你这个兄弟明显是脑子坏了,你不舍得打,让我来帮你教训教训他!” 荆云风话音刚落,荆从法却闪身过来。 “乖乖侄女,谁敢欺负你? “四叔,就是那个虎头虎脑的傻子!”荆云风伸手一指,正是徐虎。 “好,让我来收拾他。” “我自己来!” “我侄女被人给欺负了,老夫哪有不管的道理?让开让开!”荆从法说着,欺身便上。 徐虎也是连忙长刀一开,谨慎应对。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青年大笑而来。 “咱们守陵一族什么时候开始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了?” “呸,你个叛徒,先吃我一剑再说!” 来人正是荆云武,荆云风的堂家兄弟。一见之,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二人寻仇而去,独剩下刘沁和陆月蓉。 “她对你可真好。” “师姐你以前待我也不薄。” “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师父授我大业,但未授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课业。” “那就只有战了。” “嗯。” 说着,刘沁举起了自己的断剑。 对面的陆月蓉却将手中剑一转,递了过来。她本使的是双剑,倘若借过一剑,便如雁折一翼。 刘沁并没有接,而是随意在不远处捡了一把。手中掂了掂,笑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当……当……” 三柄剑不停的碰撞着,碰撞着好像是要斩断过去的所有情分,以及回忆。 她会用他的轻云扶风套路,他会用她的有凤来仪招式。 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并不是在练武,也并不是在切磋,而是被命运安排在了敌对的方向,拔剑显锋,以命相抗。 但是谁都没有主动的去取下对方的性命,所以就这样,像那时候练武一样,你来我往。 陆月蓉的心是碎的,不仅是看到了心爱之人的心爱之人,而且这同一天尊敬的人也变成了无耻的人。她不是傻子,刘沁也不会说假话。 那个平日里斯文有加的恩人真的是一个作恶多端的魔鬼吗,真的就是缔结这场噩梦的修罗? “呲……”剑锋来,她没有挡,也没有躲,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立足,哪里又还可以立足。 突然,徐虎大叫着冲了过来,抬腿就将失神的刘沁踹翻在地。 “她是月蓉,你疯了吗?你不是想要对付师父吗?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刘沁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一剑,他又怎么会刺下去呢? 眼见荆从法从后赶来,他忙拦住,说道:“荆前辈,小子门中之事,还是小子自己解决吧。” 荆从法本就碍着辈分不好出手,听他如此说道,也只好吹着胡子瞪着眼的继续去寻其他人晦气。 三人站在场中,没有说话,就在那拔剑的那一刻起,他们三个人这辈子注定就不会再有言语。 她颓然的站在一边,手中剑也跌落在脚下,她的目光无神,就好像失去魂魄一样,就好像此时此刻此地并没有上演着这场厮杀一样。 “虎子,徐大伯和我爹真的是被师父抓住的。” “住口,就算师父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但是师父也没有杀他们的性命。” “你们在这山上做了些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守陵一族本就是师父的大仇人,换做你我,早有了荡平芒砀的心,不就是杀了几个老不死的吗?” “师父是师父,爹是爹。” “爹是爹,师父也是爹,今天你若想对付师父,就先杀了我!” 徐虎横着钢刀,立在这里,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 “那便战吧。” 当下两人又复打在一起,不再是以前的武艺切磋,点到为止;而是杀招狠势,你死我亡。 “喝啊!”徐虎大刀所向,陆月蓉横剑拦下。 刘沁长剑直往,陆月蓉拦剑横开。 三人在这场中,所有往日的恩情全被刀剑搅碎。 “别打了,你们三个别打了!”眼见山边赶来一群人,正是刘永、徐大山和族中妇幼,当首还跑着一个邋里邋遢的妇人。 那妇人也不顾这场中刀兵,直直的向着三人跑来。 “疯婆娘,你找死啊!”徐大山虽然急,但却是没有办法,见此,刘永只好随意拣了根木棒,紧随其后。 “娘,你快走,这里危险!” “大娘……” 三人虽然呼喊,但手上却没有停止动作。 “你们三个不要打架,不准打架啊……” 徐大娘像疯了一样冲到三人身前,就伏跪在他们的刀剑之下。 “要打要杀,就对付为娘吧……” “当、叮当……” 三人的兵器接连无力的滑落在地,缓缓地挨个跪了下来。 “娘……大娘……”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虎子,你是我十月怀胎,生养下来,沁儿、蓉儿,你们俩也都是我的奶水喂养长大,如此,也算得上是半个娘。你们三个都是我亲生的孩子,看着你们不和,刀剑就像是砍在娘的身上,刺娘的心,你们,你们怎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为什么不听话,娘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三个抚养长大,为什么要教娘伤心,你们对得起娘吗,对得起吗……” 当下,母子四人抱头痛哭,心中皆是悔恨。曾记得小时候,三人也常常的闹不和,每一次,徐大娘都是大发雷霆,她最恨的,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闹不和,刀剑相向,自相残杀。刘永和徐大山也赶了过来,当下更是热泪盈眶。 “刘叔,师父也是爹啊,他把你们抓起来,肯定也是有他的苦衷的,求求你,快救救师父吧……”徐虎哭道。 刘永摸着他的头,擦了擦眼泪,也道:“沁儿,你师父是有苦衷的,师父也是爹,所有人都可以对付你师父,唯独你们三个不可以啊。” “爹……” 第六十五章 一人对战八人阵,落石崖边道迷局 第六十五章一人对战八人阵,落石崖边道迷局 得此一脚,李传勇方才醒转过来,耳边马涛的哀嚎声也越来越明显。 抬头一看,原来常惠封并没有追上来,而是抽身退到了陆放那边。 “你他娘的,不成大事,你们几个,快把马兄弟扶下去。”说着,推了推李传勇,道:“走,找陆放去!” “哦,是。” 紧了紧手中的枪,看来还是没有从方才的恐惧之中恢复过来。 闲来无事山边坐,闲云山上有闲云。 看那陆放,仙风飘逸,尽管四人对阵,他还是不慌不忙不乱的从容应对,并且这四个人个个都是被打得口溢鲜血,体力难支。 又过得半晌,好似他打得无聊了一般,一阵疾风骤雨将四人逼得步步紧退,得一空着,提身就走,方走得五六步,却又被一枪一斧给拦住了去路。正是迟迟而来的裴元绍、李传勇。 伸手拦下枪斧,身后四人又是杀了上来,如此一来他一人竟是被六人围攻。倘若传到江湖上去,不得不说也会是一段传奇。 见得自家兄弟胡乱加阵,周仓刚想喊话,陆放却是大笑道:“黄巾弟子何在?” “天师……” “周兄,既然想要观本天师之风采,那便一起上吧!” 周仓本与荆从法折腾,听得此话,荆从法拳锋一转,冲了过去。周仓也是暗叫不好,加入战局。 如此再加二人,场面顿时就稳了下来,荆严、荆从法几人身上的压力也无形地减了许多。 陆放却是吃了苦头,他武功再怎么高强,再怎么能打,面对八人的车轮战术,再是神仙也是难以吃消。 何况这几人也是个顶个的好手,大伙一拥而上,刀枪棍棒、斧钺钩叉是当头便砸,盖脑就劈。打累了便到后方休息,前面支撑不住了,就又摩拳擦掌,接下阵来。 八人轮番而上,陆放是越战越心急,脸色也是愈加的难看,就连气息也霍乱了起来。 “哈哈,这老小子快要不行了,大家伙加把劲啊!” 陆放身处下风,八人也是累得够呛。而且这高手过招,一个不慎就是身死当场。好在场中有周仓、荆从简二人一直压住,这才是有惊无险。不过几人也是打得胆战心惊,这还是在陆放空手对敌的情况下。 场外徐、刘二家的哭声也是消停了下来,徐虎看着徐大山那只剩一个指头的双手,心中不免隐隐作痛。但再见一旁的陆月蓉失魂落魄的模样时,他的手便轻轻的拾起了自己的刀,刘沁见此,也是摸索到了刚才滑落的剑。 一转眼,这场乱战又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场中众人皆是一脸疲倦,身有伤痕。陆放也是头发蓬乱,口溢鲜血。 他又一次将众人的攻势抵挡回来,然后快步退到了悬崖边上,一袭身闪向了正在不远处休憩的常惠封。 “师兄助我!” 常惠封刚才逃出战阵,此时哪里还有心再战。自从上了芒砀山,他就发觉张牛角几人全都被灌了迷魂汤,这盘棋的局势也全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本来张牛角等人皆是听从自己的号令,可是来此之后,自己倒像是局外人一样,处处都被这个师弟先手。 此时陆放袭来,心中便即疑惑到底是敌是友。正在疑惑之时,陆放也给了他答案。 只见陆放横身而来,轻飘飘一掌就打落了他的手中剑,随后一阵连点,尽封住他的周身要穴。陆放出手如电,全然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师弟你……” “想不到吧师兄,你最后还是差师弟一着啊。” “你!” 见得如此变故,众人围将上来却是没有动手,眼见刘永突然闯入,周仓只好一挥手,将裴元绍几人招了过来。 放眼看去,场中便明朗的被分成了俩帮人马,一是卧牛山好汉,一是守陵一族族人。 “陆放,今日你插翅难飞!” 荆从法正要动手,荆严却连忙拦住了他,悄悄的摇了摇头。 “陆放,你想如何,难道你要断了这几十年的师门之情?” “师兄,你打的好算盘啊,当年四处寻你,陆某早就知你是张牛角之人。三军头领相会,你知周仓和于毒不会服你,便将我诓到徐州,只不过是想借着我的名义,好让黑山军从中得利罢了。后来你又来告知皇甫嵩朱儁死去的消息,又是想要借我之手,为你集齐丹方上面的药材。真的没有想到啊,你竟然真的会相信这世间有长生一说。” “哼,那你不是一直都在经营吗?” “师弟向来以真无为道之根本,对你说的话没有半句谎言,只可惜人过半生,却还是坏了自己一直所坚持的道义。我说只是为了打发孤寂,本就是真话。你活得糊涂,竟是相信了长生一事。” “那你怎么解释那些药材和徐家的炼丹之法?” “我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助。” “哈哈哈……师弟,你是真的能够欺骗自己。也罢,今日常某难逃一死,便叫我死个清楚明白。你是从何时知道我在设计你?” “这还得从徐州三军头领会面说起,你当年送我丹方,只不过是为你诓骗我携太平要术到徐州去号令于毒和周仓赚取信任,从那时起,我就已经怀疑。后来黄山、朝歌军果然不出我所料,陆某心灰意冷,重回云石村,本来是想隐归乡土,不再过问。你又借口来访,套我丹方药材之话,于是,我便知道了你的想法,并要求你一起寻找药材。其实从一开始我是想放过你的,师兄,你可还记得,襄阳城外你我一起拜访水镜先生?” “当然记得,那人徒有虚名罢了。” “水镜先生本是我的忘年故交,请他出面,只是想探你心中是否还侍奉太平道义。” “从那里,你便开始做局?” “非也,局,是从你来告知皇甫嵩、朱儁之事开始,一个能把所有恩恩怨怨都套进来的局。不过那时候也真的证明了,你是真的不通药理。” “哦?” “先前我闲暇无聊找到的那些药材,早就在当年离开太行山回去时,就已经焚烧一空。即使今日拿到土太岁,仙丹还是无法炼制。” “什么?” “当年我易容樊阿,与这守陵一族本就有仇,难道荆从算没有给你说吗?” 见常惠封不说话,陆放又道:“看来荆从算对你还不是忠心耿耿,还是摆了你一道,这么说来,也算他还有一点良心。当日你我二人刚到太行山脚,便遇到了荆从算,想来你也是知道他乃是芒砀山守陵一族之人,知道这土太岁之名,于是便想借他之口,告知土太岁的下落,岂不知我与他乃是旧识。我思前想后,这巧遇肯定是有所安排,于是傍晚离开说是采药,其实是上山去找杜长。入夜十分,我就用一根蜡烛将你迷翻,逼他吃了噬心丹,并要求他告知骨中花也在其中的下落,引你入局。” “杜长也是你的人?” “杜长和周仓一直都是我的好兄弟。” “哈哈,看来,还是你棋高一着。” “我知你肯定会着急通知张牛角一行,于是便主动叫你把他们都引来。如此,由我钦点来人,你也不好多做手脚。又送了一封书信给周仓,引人前来助我,一封给陶升,这才让袁绍牵制住了黑山军。黑山军头领不在,此番应该是吃了败仗,四处逃散了吧。” “天师令我两日之后才可上山,于是我便把兄弟们安排在了林荫四处,如今张牛角一行,应该是已赴黄泉了吧。”周仓说道。 “那你怎知,我就是其中的主谋?” “你不过是看中我精通药理之术,想要借我之手,为你们几人炼丹罢了。自从你踏进陆府,时时刻刻催促陆某找寻药材,难道陆某会猜不到,丹成之日,便是陆某身死之时吗?” “你我师门情谊,我怎么又会害你?” “当年难道不是你指使唐周追杀我吗?后来你又让他上京告密,害死了马元义马渠帅,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吗?” “哈哈哈哈,只恨师父眼瞎,我跟在他身边几十载,他却只看中了你这个毛头小子!” “师父也是你能侮辱的?”说着,陆放捏着常惠封的脖子,将之提到了半空。 “师父一心为了百姓疾苦,你们这些渣滓却爱慕虚荣,贪图富贵,自私自利,坏了大事!今日,我便要为师父清理门户!” 第六十六章 烈焰焚去恩怨事,秋风夕阳远送君 第六十六章烈焰焚去恩怨事,秋风夕阳远送君 “砰……”一声响,常惠封便被陆放狠狠地砸在地上,只见他七窍流血,已是死于非命。 两步,陆放便站到了悬崖边上。 “天师……”周仓一行人连忙跟上,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陆某已无遗憾,荆严,陆某曾言此生不错杀任何好人,今日,却是害死了自己的恩人,无颜再活于这天地之间,就让我血祭奠你母亲在天之灵吧!” “陆放……” “天师!”周仓踏前一步,陆放却挥手止住他,道:“刘沁、徐虎!” “师父,我们在这里……”两人哭着并排而跪。 “师父一直都没有改变,好孩子,不要哭,今日师父离去,并非守陵一族之怨,今后你们持我武艺,定不可欺压百姓,胡乱杀生!” “师父,你不要走!” “是否听清!” “徒儿遵命!” “太平道人听令!”说着,陆放由怀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古檀令牌。 见得此令,周仓和刘永一行呼啦啦就跪了下去,口喝参见天师。 “从今往后,太平道死,以后,尔等不可再自称太平道人!哈哈哈哈……” “天师……”刘永突然朝前奔去,长伸左手却是只抓住了那精致的令牌,周仓、刘沁他们也是连忙赶上,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落石坪下面深逾千丈,一个不慎跌落下去,死无全尸。 当其他人涌上来时哪里又还能看见陆放人影,徒留得那大笑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几番转辗,消失无踪,就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月蓉也奔了上来,她本想也纵步一跃了结遗憾,何苦被徐虎紧紧的抱住,只得有泪无声。 刘沁跪在悬崖边上,一旁是心中生怜的荆云风。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啊……爹,这是为什么啊……” 没有人回答他,或许那呼啸的山风,会将他的这番悲伤带去。 “嗳,大家快来啊,这里有个女人!” 听见呼喊,大伙连忙跟了过去,只见几个卧牛山好汉从那小洞口扶着个一身翠衣的女人走了出来。 那女子软绵绵的,满脸泪痕,就像全身都没有骨头一样,全靠这几个人掺扶着。 “翠儿?” “翠儿姐姐!” 荆云风呼啦一下跑上前去,那女人正是被陆放带上山来的翠儿。 夕阳缓缓地对着西山而去,事情也差不多告了一个段落。回首再看,令人唏嘘。 眼看日头将尽,大伙正准备下山,荆严却拦住众人道:“既然都来到了这里,我们不如去看看那土太岁吧。” 他这提议,大伙顿时叫好。跟着他一路前去,竟是方才的那个小洞。 当下众人拾缀好火把,依次而入。 行至洞内,初极狭,过一二里地,便觉洞内宽敞起来。不一会儿,眼前一亮,竟仿似来到了山脚。 抬头一望,蓝天白云。低头看去,这里却是惨状异常。 只见四处摆布的都是一些残缺不全的白骨,这些白骨随意而又零乱的到处堆放,导致这片山谷里竟是没有一棵高大的树木,就连杂草都是瘦骨嶙峋,仿佛没有营养一般。 见此场面,大家伙都是停住了话头。眼见荆严爬上了白骨山上,迟疑片刻,胆大的也跟着爬了上去。 方一上来,还未喘气,那些自认为胆大的好汉们差点就尿了一裤裆。 放眼望去,整个谷底皆是一片雪白,各种各样的骷髅、残缺不全的手骨、腿骨、胸肋……密如牛毛,数不胜数。 再往前走将近百丈,便看见了一张供桌,凑近一看,只见供桌两旁密密麻麻的摆着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药材,供桌上面还有一个小香炉,香炉的旁边是一页古帛,其上写着:扶桑长生秘方要诀。 “看来陆放是来过这里了,你们看!” 荆严伸手一指,众人连忙凑眼上来。 这供桌往前差不多七八尺的地方,有一个深坑,那坑里此刻正有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而尸体上则攀附着一层土黄色的不知名的东西。 远远看去就像是尘土,站得近了,才发现那层“泥土”竟然在缓缓地流动着。就好像是一条巨大的虫子在不停地蠕动。 它就是如此丑陋的一团,像是气泡一般一会儿变大如黄牛,一会儿又缩小似粪球。越小,那颜色就越加的明显,而且根本没有害怕生人的样子。 “这就是土太岁。” “荆大叔,那是什么?”刘沁眼尖,伸手指着坑壁边上生长在尸骨上面的那些小花问道。 那些小花通体幽兰,注目看去,它的花瓣竟是透明。而且此处静谧无风,它们却是在不停的微微摇曳。 “传说这个东西叫做骨中花,每一朵都是千百万个灵魂历经千百年来才将长成的花朵。” 刘沁没有再问,狠狠的叹了一口气,却是想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突然他只觉得肩头一重,回过头来,却是徐虎。 “沁哥儿,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徐虎笑着,就仿佛是当年那个和自己早出晚归,四处玩闹的憨厚少年。 刘沁不经意的推开了他的手,然后拉住了走上来的荆云风。 “没事,都过去了。” 他没有再回头看徐虎,也不管对方的脸上是失望还是是愧疚。 有些东西,强求不来。简简单单几个字,不仅仅是原谅了你的自私也结束了那段珍贵的兄弟友谊。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他明白,他非常的明白徐虎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陆月蓉,所以,也许这种做法也是一种成全吧。从今往后,天涯海角,不再相忆,也不再挂念。邻国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兄弟们,找点柴禾来,烧了吧。” “大哥,烧了?” “嗯,烧了之后也就不再有人来我守陵一族寻宝了。” “族长,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啊。” “烧了吧!” 大火燃了起来,火头升天腾云,隐隐约约好像看见那团怪物在不停的翻滚,耳中仿佛还能听见它的凄鸣。 热浪扑面,隐隐一股莫名奇香,也不知道是那个土太岁的味道,还是这些骨头的味道。 远山逢秋霜叶老, 深巷杂闻柴犬嘈。 江湖本是无归路, 何叹身伴独单刀? 许多年之后,徐州一带出现了一位贤医,名叫樊阿,此人极善针灸之术以及养生之道。救治百姓,从来都是分文不取,只叫病好之人在他房后栽种杏树,轻病者三株,重病者五株,待杏树长成结果之际,便采之与人换取钱粮,又以钱粮救济贫苦百姓。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芒砀山上大事已了,第二天一早,周仓一行就与荆严等族人在山前辞行。荆云风也是告别父亲,跟上了刘沁,这辈子,谁也别想离开谁。 待众人走后,一蓬头垢面的少年才从山口跑来,扑通一下就跪拜在了荆严身前。 “懿儿,你这是为何,没事就好,快快起来。” “懿儿无恙,害义父担心了。” “快些起来。” “义父,孩儿恳求一事,倘若义父不允,懿儿就不起来。” “你说。” “懿儿来此已是三年,如今有些想家,想要回去看望家父家母一番,还望义父应允。” “哈哈哈哈,你个滑头小子,老夫还不知道你的道道吗?如此一去,怕是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咯。唉……好男儿志在四方啊,你要离去,义父不阻止你,但是你要答应义父一件事情。” “义父请说!”少年有些激动道。 “回去以后好好地跟着胡昭胡孔明先生学习,将来掌兵执权了,不可滥杀无辜!这乱世,需要你去拯救!” 荆严将他扶了起来,眼中充满了慈爱。 “是,义父,孩儿定当谨记在心。” 此人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懿,字仲达,三年之前,由于怕周生所害,他的老师胡昭便将他带到了守陵一族,如今下了山去,也该是成龙化凤的时候了。 临别行语,琐碎复杂,自是不提。 自说周仓一行下了荆山之后,却是不回卧牛山,反而要跟刘沁回云石村,说是趁此机会,游玩一番。 艳阳高照,秋风萧瑟,不仅那山风瑟人,这手中的酒也是有些发冷。 幽云山之畔,众人饮酒高歌,你敬我一杯,我奉你一碗,大口酒,大块肉,这便是绿林好汉的快活之处了吧。 徐大山坐在山前,他的酒杯乃是徐虎特别而制,竹筒外面箍了块木头,那木头上还精致的打了一个小洞,刚好够他独剩的小指穿进去,然后稳稳地送到嘴边。刘永坐在他的旁边,脸上全无高兴之色。 “陆先生,徐大山给您敬酒啦……” 挥手,酒洒在地,一扬脖,剩下的半杯也全部灌入了喉中。低下头来,脸上已满是泪水。 刘沁一见,眼中的泪水也是不由自主的簌啦啦往下直坠。 忽觉肩头一重,却是周仓走了上来。 周仓拍着他的肩膀,一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多时,那山下村外缓缓地走来了一辆马车,车前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将军。只见此人仪表非凡,威严不已。胯下是血红赤兔宝马,手中青龙偃月刀,身上着金丝青云锦袍,头顶是锦澜飞云冠,更为特别的,便是那一把长须。 来者何人?美髯公关羽关云长。 “关将军,关将军请留步!” 一见此人,周仓大呼着便奔了上去。未到人前,赤兔马上关羽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就摆了出来。长刀一横,双眼微闭,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回禀将军,小人周仓,本是黄巾余党,黄巾势去,无奈落草于卧牛山。小人对关将军是向往已久,听闻将军路过此地,特此前来投诚,还望将军收下小人,鞍前马后,甘心负重左右。” “哦?”关羽将手中刀重新放下。 “抬起头来!” 一番审视,关羽甚是有些动容,转念一想,却道:“关某护送嫂嫂寻兄长而去,一路长途,恐有不便,还得请示嫂嫂一二。” “将军自是应当,周仓诚心,还望夫人成全!” “咚咚咚。”周仓竟是对着那马车连磕了三个响头,山脚众人直看得眼睛发直,这人脑子没病吧,放着好好的大天王不当,偏偏要跑去当什么三拜九叩的奴才。 但是他乃是大天王,做什么事情自有分寸,旁人又怎敢阻挡。 当下关羽下马来到了车旁,双手拱立,道:“嫂嫂,来人周仓,欲拜在关羽门下,不知嫂嫂是否应允?” 过得片刻,车内传来了一位女子的声音:“这一路上全是仰仗了叔叔,我乃一介女流,叔叔全拿主意就好。” “是,嫂嫂!” 关羽返身回来,周仓连忙扶身上马,一拱手就站在了马旁。 “既然你这般诚意,便即随我而去,家当外事,可曾理会?” “多谢将军!”周仓喜道:“独身一人,不用理会。” 听他这么一说,裴元绍他们可坐不住了。 呼啦啦一大帮人就围了上来,关羽又是连忙立马横刀。 “尔等且住!” “大哥,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是啊,大哥!” 众人一阵嘈杂,最后一个个都看向了周仓。 周仓看了看裴元绍,说道:“你先照顾好兄弟们,待我前去有了落脚的地方,自然会来招呼你们。如今关将军着急护送刘夫人回府,大伙相随,成何体统?” 大伙吃瘪,只好全都默默的让开了道路。 随后周仓接过关羽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熟练地拉着马扬长就走,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了迎风而立的刘沁。 “周大哥慢走啊!” 刘沁拼命地挥着手,天边的夕阳越来越美,远去的人影也越来越难见影踪…… 从此以后,这云石小村便一直被外人叫做关帝村,后来关羽逝世,便又改名,唤作:关帝庙村。 (古城风雨自来多,完结。) 第一章 世外桃花源 缘起杀胡令 第二卷十八路水寨风雨同秋 第一章世外桃花源缘起杀胡令 “呼……” 风。 疾风。 秋高爽日,凛冬之风。 一位老乞颤颤巍巍像这这个小镇走来,小镇地处中原,镇外有两根好牌坊,时过境迁,岁月过往,上方早已布满杂物,不复往日之夕荣。 老乞坐在牌坊底下,北风吹得他不禁紧了紧身上的破裳。 不多时,来了一个小孩,小孩手里拿着一个咬去一半的馒头,远远的,好奇的打量着他。 “少年郎,少年郎,倘若你愿意分我一些馒头,老朽将用故事交换。” “你能有什么好故事呀?” “嘿嘿,当然是好故事了。” “那你先说,我听了,如果是好故事,自然给你。” “好好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这是一个很久远很久远的故事,久远到几乎没有一个人记得。这是一个很鲜为人知很鲜为人知的故事,鲜为人知到几乎没有人知道……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那桃花林何在?那桃花林在太行斜岭之中,西有西河,东有奇河,两河之间,是广袤无垠的数百里。广袤无垠的数百里,俱是桃树。时节一到,俱是桃花,美不胜收。 不过千百年来,一直无人寻到,太行斜岭,毕竟太行山脉里那无数的巍峨都能被称之为斜岭…… 秋日昏黄,天高云阔,多么美好的时节,然而这方圆百里的桃林外,此刻已聚集了无数兵马。 无数兵,铠甲鲜明;无数马,鲜明铠甲;手中弓驽,是万箭齐发的杀人弓弩;腰间刀剑,是吹毛断发的杀人刀剑。 来了,那一声号令…… 万箭齐发,箭矢密布青云,犹如漫天飞蝗,犹如星罗密布,犹如大雨倾盆。钪锵声此起彼伏,杀气浓厚欲卷天云…… 公元280年,晋武帝司马炎下诏书削减州郡兵马。胡人逐渐在朝中得到同遇,入朝为官,出仕从政。或继承先辈爵位,或拉帮结伙,初露锋芒……逐渐的,逐渐的,氐族李特建立成汉,匈奴刘渊建立汉赵……而后鲜卑、羌人、羯戎……一时之间各种皇帝各种国家政权势力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在中华大地之上接连出现。那茹毛饮血的牲口,那不通人性的禽兽……百里战火,千里绝户……是谓:一朝天子令,百姓何聊生,充饥无米粟,何不食肉糜? 中华疮痍,北国破碎,血浸生毒,民不聊生……戎狄的兽行才刚刚开始,胡人的暴虐还将要持续。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一切的天朝上人,这一切的子民父母,却全都像王八乌龟一样瑟缩于南方一禺,乐不思蜀……不仅如此,甚至南逃的汉人也要被戍边的晋军当成流寇,男丁杀害,女子占有…… “暴胡欺辱汉家数十载,杀我百姓……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斩!” “孙、刘构逆,支党伏诛……今日之后,与官同心者留,不同者各任所也,城门不复相禁……” “赵人斩一胡首送至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官悉称牙门……” 风声鹤唳,汉人终可得一大快人心之事,只不过这天有不测风云,那人,也有旦夕祸福。 公元352年,魏帝冉闵先于昌城败给前燕慕容恪,后于五月初三押到龙城,并在遏陉山被斩杀,鲜卑慕容儁追封之为武悼天王。 “天下大乱,尔夷狄禽兽犹称帝,况我中土英雄,何为不得称帝耶?” 那悲壮的怒吼,豪言壮志,早已是过眼云烟的尘埃,不小心且无奈的被遗落在历史的长河里,随波逐流,逐渐,可能甚至会被久居太平盛世的嬉笑人们所遗忘,所不齿,所下流…… 胡人的暴行,天下尽知,如若不知,便且看这数千里的荒凉。 眼前是一片广袤的盐碱地,碎裂的土块上毫无生气,虽是充满希望的清晨,但是在这里却看不到一丝希望的痕迹。 这片土地一直鲜有人迹,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喜庆的日子里都很难得见上一个人影,稍有常识的人也知道。何况是在这盛夏的时节。 盛夏的清晨,太阳很美丽。 早晨的太阳,温柔得像十七八岁知书达理的温柔女子。黎明前夕,她逐渐睁开迷离的眼睛,好奇的张望打量着这片土地。 这盛夏的太阳最是神奇,你倘若稍稍转过头去分一分心,再回过头来时,它已展开了自己的万丈光芒,慷慨大方的赐予寄生于这片天地之间的万物。 无论男人女人,好人坏人,老人小人,甚至于牛马猪狗等等各种牲口。以至于牲口和人分到的光明都是一样的,善人和恶人得到的也是一样的。 这片土地平日里难见人影,这刚才已经说过,不过此时丘壑上却来了一个。 来人脚上蹬着一双木屐,木屐形状奇特,前后有齿,皆可拆卸,乃是鼎鼎有名的“灵运屐”。 何为“灵运屐”?灵运者,天下之才,曹子孝独得八斗,谢灵运得一斗的谢康乐是也。这“灵运屐”,便是他发明出来便于登山赶路俘获芳野丽景的宝贝。 且说来人,着青光短襟,下身裳露出健壮的小腿,方堂高颧,胡须也有修剪得整整齐齐。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却是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 何云?只见他肩上扛着一株桑树,这老桑,儿臂方可围得过来,枝繁叶茂,丈许长短,枝头翠叶点点露珠,不停落下,生机勃勃,并且犹如龙须的根上还裹满了潮湿的泥巴,少说也有二三百斤。这二三百斤被他往肩头上一扛,就像是扛袋棉花,丝毫不费力气的样子。 奇怪哉,更奇怪的是他扛着大树来到高埂处,便放了下来,而后拿出背后绑着的铁镐,开始挖坑。难道他是想在此不毛之地栽下这根尺粗巨木? 奇怪,奇怪,此人已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龟裂的盐碱地上也被他挖出了一个方圆四五尺的大坑。随后便将桑树植入其中,填土踩平,忙活到现在,额头及鬓角两侧,早已是热汗盈盈。 此时日挂东天,光芒万丈,太行大山里的蝉禽猿兽也被闷得有一声没一声的此起彼伏着。 那声音断断续续,就像是没有吃饱亦或是渴了一样。 这人也有些渴了,奇怪的人神经大条准备不周全本来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尽量靠在桑树的树荫底下,喘息着慢慢平静,而后吞了口唾沫,最后才伸出舌头来吝啬的舔了舔两片干涸的嘴唇。 奇怪,奇怪,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日子,才来了一个种树的怪人,还未离去,丘陵上又出现了一位戴着斗笠的人。 他不仅戴着斗笠,还穿着蓑衣,脚上是一双葛草编织的草鞋。 阳光如此炽烈,他竟没有凭空自燃的担忧。 他直直的走来,一步一步来到桑树底下,不看人,也不看桑树,仿佛在远处就已经看了仔细,毕竟这树上的叶子此时正在以肉眼能见的速度逐渐干瘪,缩水,不再是清晨刚来时的那般勃勃生机。 “在龙城装神弄鬼,浑水摸鱼的那厮小贼,是阁下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是,我就揍你一顿,不是,我也要揍你一顿。” “哈哈,我冉絔还未曾有过害怕之人。” “魏成也不曾有过畏惧一说。” “你是舍不得那三千石的俸禄,一千户的名头才日夜不停追来的吧。” “任谁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将五年的努力一朝化为泡影,并且还能大发慈悲的放过那无事生非的小贼吧?”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平和,就像是多年未曾相逢的故友重续着旧情一样,但是氛围又有些紧张,有些针锋相对的感觉。 “那你大可把冉某绑了,而后去滑台跪拜慕容老狗,说不定,他还能施展施展嘎仙洞鲜卑儿的皇恩,令你又得尝三千石的俸禄,一千户的名头。” “慕容垂已死,又何必冤冤相报?” “原谅忘却是孙子后代的事情,这辈子,我又如何能够放下?” “昔日作恶者,慕容儁是也,如今已……” 第二章 泼皮乱拳打,挑夫戏二侠 第二章泼皮乱拳打,挑夫戏二侠 魏成话未说完,已被打断。 “生为人子,能忘却祖辈大仇?” “不能。” “子辈复仇,仇之子复刁难之,此子辈与子辈结仇,可化解否?” “难。” “鲜卑儿欲杀我,我先杀鲜卑儿,何罪之有?” “无罪。” “那你来此有何贵干?” “揍你。” “哈哈,正好我的手脚也有些痒痒。” 两人语气虽然咄咄逼人,然而半晌,半晌都无人先动。 “为何还不动手?” “你折腾这株大树,应是人乏力疲,魏某不是趁火打劫之辈,你且回去沐浴,焚香,休息,整理仪容,养足精神,你我重新约个日子再战,如何?” “非也,昨日我才在镇上放出消息。你连夜出发,数百里山路,至少也该找具马匹。如今我已休憩良久,正是以逸待劳。” “那马已累死于山梁之下。”斗笠男人往来路一指。 “那你总该找匹好马。”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二人的话也没有感觉到不投机之处,突然,竟是莫名奇妙的扭打在了一起。 扭打,且问阁下是否得见过泼皮打架,那便问是否曾如同泼皮一般打过架,且再问,是否得见两小儿童拳来脚往,公平公正。你一拳我一拳,你一脚,我一脚,全都被硬生生的扛着,受着,回着。 此时此刻,这桑树底下的二人便是如同泼皮一般扭打,毫无观赏可言。 不多时,两人身上的衣物皆是肮脏,破烂。草鞋早断做两节汲拉在脚踝上,“灵运屐”也不知道飞到了何方去也。 奇怪奇怪,滑稽滑稽。二人就这般扭打,你一拳,我一拳,眉开眼笑。你一拳,我一拳,鼻青眼肿。 也不知道过了究竟多久,应该是桑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缩成了一团的时候。两人才蹒跚着背靠着背并坐在树下。 “呼,呼……”如同老牛喘息,肺腑轰鸣,吐出的气息就好像是炽烈的火焰一样。 “你,你来怎么没,没有带水?” “我来,我来为什么,要,要带水?” 气氛又奇怪了起来,两人的喘息此起彼伏,不提水还好,一提之下,额头上的汗珠就更加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滑过眉毛,淋润眼角,滑过皮开肉绽的脸颊,那滋味,那酸爽,再加上这炽烈而向上热情的阳光…… “我本汉家子。将适单于庭。 辞决未及终。前驱已抗旌。 仆御涕流离。辕马为悲鸣。 哀郁伤五内。泣泪沾朱缨。 行行日已远。乃造匈奴城。 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 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 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 杀身良未易。默默以苟生。 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 愿假飞鸿翼。弃之以遐征。 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 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英。 朝华不足欢。甘为秋草幷。 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一歌悠扬而起,声音抑扬顿挫,在这战乱烟火的不毛之地,在这胡人猖獗的岁月里,任谁人砸破了脑袋去想,也想不到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听到石崇大官人的《王昭君辞》。 那石崇,有名的大富豪,大官。有钱的人当大官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当大官有钱的人更是不觉得稀奇,稀奇的是,这个男人竟然能容忍贾南风坑杀忠烈,祸乱皇后,毒杀太子,却不能容忍小妾被夺之恨,因而被夷灭三族。想想,他曾经也是位能与国舅爷王恺清蒸美人以斗富的人物,可当真是司马家的风格,贼他妈的荒谬,荒谬;可笑,可笑…… 贾南风,贾家种妒而少子,女貌丑陋,身短腹黑,性极恶燥…… 若不是司马炎喜爱孙子司马遹,那皇位也落不到愚蠢如猪的司马衷手里。又或者,没有纳贾南风为太子妃。又或者,太后杨芷不曾拼命搭救以至于后来杨家被夷灭三族。然而哪里有那么多或者,也许。如果有的话,这中原沃土之上也不会出现如此之多的伤痕。 提起这段历史,总是让人胸中愤懑,以至于话又走神,飞到奇奇怪怪的地方。 也罢,话说正文,或者和也许都是好东西,可以让人心安理得的做坏事,以及半途而废很多有意思没意思的事情。 或者,也许,也许刚才不如此荒唐,那现在二人也不会如此口干舌燥,斗笠不会坏,蓑衣不会坏,葛衫也不会耸拉在肩上。 二人现在就斜靠在桑树底下,鼻青脸肿,十分好看,远远的,远远地看着那挑担的人。 挑担的人,身材瘦小,那一副重担,把他的腰都压成了一只虾子。但是他的脚步却坚定不移,歌声也婉转流畅。 歌声悠长,婉转好听如黄莺,黄莺?黄莺可不能如此的繁复哦。 他摇晃着两只木桶,汗衫早已湿透,手上攥着一块油光发亮的汗巾,歌声不曾因为有人的注视而断续,又或是戛然而止。 一遍结束,刚好来到桑树附近,清清嗓子,正欲开口:我本汉家子,将适单于庭时。魏成开口喊住了他:“倌家,你这担的是水还是酒?” 挑担人的嘴巴上有两撇上好的八字须,只见他一手扶着肩上担子,一手捻着胡须,笑道:“客人要觉得是酒,它便是酒;若觉得是水,那便是水。” “也不管这是酒也好,是水也好,可否卖些予我们?”魏成道。 “我行走江湖,所见不狭不广,买卖也做过不少,但我这担子的美物向来有个规矩,叫做三不卖。” “哪三不卖?” “迷糊的人不卖,胡人不卖,牲口不卖。” “那正好了,我们俩都是实打实的汉人。” “你们是汉人?”挑担的人眼神惊异,就好像是在问一个人你也是人? 因此,二人都有些短暂失神。 看他着一副担子,如此弓腰而立,谈吐正常,不见喘息,说不得也是个奇异好手。 冉魏二人此时饥渴难当,虽有心意想法,但如此青天白日之下也不宜干出抢人水酒的怪事。然不敌炎热当头,心里怒意已是蕴绕难消,逐渐宽广。 不过挑担的人就这样看着他们,脸上连一丝畏惧的表情都没有。 “你们虽是汉人,但却是迷糊之辈。” “如何迷糊?”冉絔问。 “哪里迷糊?”魏成问。 “脑子迷糊。” “怎么脑子迷糊?” “这片荒地数百里不见人影,这里的土地毫无生息,如此一株好树,却被送上了这样的黄泉绝路,岂不是迷糊?” “哈,此树是此竖子所为,不关我事。”魏成半起身,双手拍着大腿上的泥尘,哈哈大笑,看着挑夫,那意思好像是在说:这样就可以卖给我了吧。 挑担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冉絔,随后面色无奈的道:“也罢,想来今日这担美物是必被糟蹋了。我且问你,可会学那老牛低鸣?” 魏成哪知道眼前这人何来由会突然如此戏语,此时他满脑袋里就只想着担子里的那些水酒能否润一润这将要干枯燃烧起来的喉咙,于是他想都没有想,喉咙里就传出来两声。 “哞,哞……” “牲口不卖!”挑担的说得斩钉截铁,就在那哞哞声发起的同时。 “哈哈哈,哈……”冉絔笑得浑身难受,肚皮滚痛。他是真不想折腾自己,但只要一见着魏成猪肝一样的脸色,他就是忍受不了,人生,这人生里还没有哪一天能比得上今天,此时此刻这么的有意思,这么的好笑。 他压着魏成的肩膀,不停的半截半截的笑,那种嘶哑干哑的笑声,就像是两块铁皮摩擦在一起一样,若不是见他的眼嘴奋力扬起,别人都还以为他是在哭。 “你笑什么?我且问你,可曾知晓那狗如何嚎叫?” “知道。” “怎么叫啊?” 这个问题冉絔回答不出来,别人也回答不上来。 “连狗怎么叫都不知道,岂不是连牲口都不如?” “哎,公平了,公平了,今日就让我二人渴死于此地吧!” 第三章 莽夫干莽事,奇人又现身 第三章莽夫干莽事,奇人又现身 没想到被挑担的一番戏弄,二人竟直接没有了愤怒,不仅如此,心中甚至还十分的平静,他们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复又靠在了大树上面,不再言语。 “说是牲口还不相信,起开起开!”挑担的人把担子放在脚边,又从身侧取出葫芦瓢从桶里舀出来一瓢晶莹,三两步来到桑树底下,道:“可怜的大树啊,也不知道你上辈子是犯下了怎样大罪,作了什么样的孽,欠下了何样的债,这辈子竟会遇到如此厄运。既然终究难逃一死,就且让在下以此酒提前先祭奠祭奠你吧。” 说着,便准备将那葫芦瓢中的水酒倒在树下。冉絔和魏成相视一笑,竟没有说出奇怪的话。 葫芦瓢中的酒已倒了一半,挑担的转着滴溜溜的眼珠子捻着颌上小须,自得其乐。 就在这时,山那边跑来了一座“小山”,哎,也不知道那是一座人还是一座山,又或是一座黑铁塔。 “兀那衰贼,住手!” 来人身材伟岸,行走却是如风。霎息间已然来到了挑担的对面。 只见他一把拦下挑夫,也不看冉魏二人。 “衰贼,浇树哪里有用酒的?浇树就应该用尿。”一边说他竟一边解起了裤带。 难道他?冉魏二人刚离步树下,那黑铁塔就尿了起来,尿在树下,尿在刚才二人栖身之地。 二人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多时,黑铁塔已拴好裤带,而后走到惊讶不已的挑夫旁边,一伸手便夺过了其手中的葫芦瓢。 “噗……”刚喝得两口,他就吐了出来,然后一甩手,泼在了树下,又一回手,那瓢已对准挑夫飞去。 两人相距不过四五尺,如此电光火石之间,葫芦瓢竟是被挑夫稳稳的握在了手中。 冉魏二人看得真切,挑夫仅仅随手一招便接住了葫芦瓢,动作简直就像是在伸手捋了捋胡须一样轻描淡写。 别人不知道,二人却是知道的。葫芦瓢虽然是镂空之物,但这黑铁塔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力大无穷。此时他脚下的印迹便能证明方才他已使了大力,如此距离,当是瓢毁人亡的结果。 见得挑夫如此淡然的接下葫芦瓢,黑铁塔不由得眉头一喜。 “这酒,比马尿还淡,淡得就像是水一样。” “这本来就是水,你这厮莽憨,马尿和水都分不清楚,如何配喝美酒?” “呸,你即使有酒,也是马尿一样的酒。” “那你就只能去喝马尿了。” “他姥姥的,俺也不和你们废话了,老子是来入伙的。并且,俺要做尔等的老大,坐第一把交椅。” “你这黑厮有何能耐,为什么就能坐第一把交椅?”挑担的问。 “能耐?说出来能吓死你,等着。” 黑铁塔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 不多时,他就挑着两座小山狂奔而来。乖乖,那是两捆柴禾,两捆被捆得像是小山一样的柴禾,每一捆,都当得上七八个黑铁塔。 不仅如此,那两捆柴禾上还各站得一人,左边那人着道袍,光头戒疤;右边那个着僧衣,扎着发髻,仙风道骨。 黑铁塔担着两捆柴禾行走如风,两人站在柴禾顶上神情自若,不动如山。 很快,两捆小山一样的柴禾就被他放到了高埂旁,而后和尚一样的道士和道士一样的和尚才跃将下来。 “阿弥陀佛。”道士一样的和尚双手合十。 “善哉善哉!”和尚一样的道士也打了一个手诀。 见得二人,挑夫也连忙拱手行礼,笑道:“二位大师怎生如此打扮?” “贫道与大师打赌,输了便置换法衣。” “那当是大师着道袍,仙人也着道袍。” “非也,非也。” “嗯,怎讲?” “贫道也输了。” “那二位仙长又是如何来此?” “阿弥陀佛,路上得遇这位施主。” “居士屠尽了周遭草木。” “言分量不够。” “便差使我二人乘其上以增量。” “不上则打。” “此之怪事耶!” “然也。” “贫道无奈。” “老衲亦无可奈何。” “所以二位仙长便上了这厮的贼船。”挑夫大笑。 “非也。” “非也?”挑夫的笑戛然而止。 “盛世之船也。”和尚一样的道士道。 “避世之船也。”道士一样的和尚道。 正在三人碎碎交语时,冉絔和魏成早已偷偷的来到了桶边,也不用瓢,也不用手,直接凑头牛饮。 “哎呀,牲口也牲口也!”挑夫虽口出急躁,但面上并无不悦之色。 一言发出,旁人不由得畅然大笑。黑铁塔也笑了过来。他的笑声瓮声瓮气的,像擂鼓一样。 “姥姥的,马尿也喝得如此狼吞虎咽。” “他们喝的可是美酒。”挑夫道。 “那分明就是比马尿还淡的水。” “一桶是马尿,一桶是美酒。英雄喝美酒,熊人饮马尿,快哉快哉!”挑夫一边说一边笑,说到最后更是得意大笑。 冉魏二人能忍,这黑铁塔可不能忍。 “姥姥的,俺看你是身子骨紧,欠些收拾。”黑铁塔一口地道豫州话,说出口来,自是一股威严不可侵犯。 “近来真有些身子不适。”挑夫边说边笑,甚至还摇了摇脖子。旁人看来,不是嘲讽,甚是嘲讽。 黑铁塔一见,更是双手握在一起,一边啪嗒啪嗒脆响,一边咬牙切齿而道:“那便让俺来帮帮你,帮你好好的舒筋活骨。” 黑铁塔话停人动,那沙包一般的拳头轰然而来,急骤如雷。 挑夫左闪右避,整个人好像是狂风暴雨之中飘浮的一团柳絮。虽然看似危机四伏,实际上却是平安大吉。 已是二三百拳轰然而去,竟是连挑夫的衣角都不曾沾上。 此时日正中天,周围不仅没有一丝风,甚至连空气都被禁锢,晒干,以待焚毁。不多时,黑铁塔也渐渐的慢了下来。额头上也沁起了汗珠。 这挑夫只是不停闪避,一招不还。他打半天连人都不曾摸着,心里是越打越气。 “啊!”又得二十多拳,他竟然狂暴着奔向了桑树。 “不可……”任谁人都知道他是为了泄去身上的无名鬼火,然而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急切的时机,甚至连冉絔都才刚反应过来,谁又能阻挡这铁塔一样的莽夫。 “啪嗒。”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黑铁塔突然就停在了树前,而后竟一步又一步的向后退却,不仅脸色难看,就连鬓角的汗液也因为疼痛而大滴大滴的流淌下来。 又退了两步,众人才发现拦住黑铁塔的是位二十来岁的男人。也不是说那桑树太大遮住了他,而是这黑铁塔太大,挡住了他。 “莽夫,知错不知错。” “老子有何错?” “武功不如人家便撒气于旁物。” “你……” “蛮横,无理。” “俺……” 男人并不是用手拦住的黑铁塔,而是用一根绑在右手上的机关铁臂。 那铁爪此时就握着黑铁塔的拳头,每说一句,爪上的力气就会加一分。 黑铁塔疼得额头青筋暴跳,但是嘴巴里却没有一声求饶。 “你知错不知错?” “呃……”黑铁塔终于是疼得哼了出来,但好像并没有认错的打算。 “公输家的小儿科,也敢拿出来显摆。”一人从人后走出,手里攥着一把奇怪的伞。 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因为何事而来。很快,他就站到了人前。 “墨家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说话的人由桑树后走出,着一身短褂束服,额头上还绑着一条黑色发带。 “那你敢不敢来比一比,我这昊天伞定能挡下你那小儿爪。” “哼,你那只不过是老奶奶用来扫地的破帚,也能与我的搬山爪一较高低?” “就是小儿爪。” “老破帚!” “小儿爪……” “老破帚……” 第四章 两家半山河,羊后有马车 第四章两家半山河,羊后有马车 这未免也太出乎众人所预料了,这二人,竟是如同小孩一样吵了起来。 不过二人的年纪也不大,十来岁的模样,正是吵架斗嘴的时候。 “比就比!陶叔,还我搬山爪。” 一听此话,男人不由得面上一红,此时他能治住黑铁塔,全凭手臂上的机关铁臂,倘若现在松开,这莽夫发起狂来,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些什么意外。 “无量观,师弟尽管松手,我保证这位居士不会再还手了。”着僧袍的道士道。 “甚善,施主早已知道悔改矣。”着道袍的和尚也说道。 “善哉,道祖慈悲,是弟子愚昧了,这就替阁下解释。”男人说着,也不知如何动作,铁爪已然从黑铁塔的拳头上松开。 “哼,假面道君伪心佛!”黑铁塔气愤的走到一边,那挑夫却悄悄的凑过去,而后递过来一张葫芦瓢,接过一饮,黑铁塔的双眼不由得就亮了起来,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愤恨之意。 这是一根四尺左右的铁臂,铁臂上缠绕着牛筋,是用来绑在使用者腰臂上的设计。 这机关,从虎口力绳到发力的铁爪之间一共有五道增力机关。倘若一个人的握力是十斤,那铁爪上发出来的力气就是三百二十斤。端得是设计巧妙,用途颇广,当不负少年口中“搬山爪”的威名。 当下只见他接过搬山爪,熟练的绑到自己身上,然后回头看着年岁和自己相当的墨家子弟,道:“来吧!” “来就来!”墨家子弟扬起手中怪伞,也站到了场中央。 看着二子即将斗法,男人不仅不担心,反而还觉得有几分得意。面色和乐自得,就好像已司空见惯了似的。 “哈呀!”束装少年当先发难,发拳,出爪。 墨家子弟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倘若是被这铁爪抓实,破皮伤肉肯定是免不了的。而且发力之人已经怒气盈盈,这一爪,实有催筋断骨之志。 来了,疾如风。 “锵!”一声金戈交鸣,一把金属伞盾横在了墨家子弟身前,而他就藏在伞盾之后,怡然自得。 “你!”束装少年双目一瞪,这如何能分胜负,这不就是在耍无赖嘛。 二人左右腾挪,每当搬山爪一出,灰衣少年的昊天盾总是能及时的挡住。如此一攻一守,斗了半晌,得了个旗鼓相当。 不多时,束装少年鼻子一抽,跑到了中年男人身畔。 伸手一指灰衣少年,略带委屈道:“陶叔,他又耍赖。” 灰衣少年也连忙嘲讽:“略略略,小屁孩,嘤嘤嘤,哭唧唧……”他一边唱着歌谣一边扮着鬼脸,好不得意。 “你,你有本事进攻啊!”束装少年哽道。 这时,着道袍的老和尚站了出来。 “二位真是英雄出少年也。” “我华夏重归一统当有望乎。”着僧衣的道士也说道。 “那你们觉得是我的昊天伞厉害还是他的搬山爪更胜一筹?”灰衣少年歪着脑袋,两只大眼睛眨呀眨的,如同一对珍贵且充满神秘的宝石。 “阿弥陀佛,昊天伞金刚之盾,可挡利害之器。” “搬山爪力大无穷,犀利异常。”道士道。 “此乃平分江河是也。”二人同语。 “咦,莫看二位乃德高望重之像,却也是凡佛凡尊之人。”束装少年满脸都写着不满。 灰衣少年也说:“总是分不出个胜负,却教你们乱说一通。” “哈哈哈哈……” 二人如此年岁却说出如此老成之话,只把大伙逗得一阵大笑。 笑罢半晌,中年男人才剑决立手,行了一礼,道:“在下陶潜,幸会与诸位共勉。” “他叫公孙榆,榆木脑袋的榆。”灰衣少年指着束装少年道。 公孙榆也连忙指着他说:“那你的墨成规就是小乌龟的乌龟。” “哈哈哈哈……” 大伙又是一阵笑。 “在下魏成。” “崔百醇。”挑担的双手一拱。 “你竟然不是叫崔马尿?”黑铁塔道。 崔百醇也不生气,道:“贼厮就知打诨。” “哈哈,俺叫壮牛,村里人都喊俺作大壮牛!”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法晦。” “五斗米教杨半仙。”道士作揖说来。 “各位远道而来,冉絔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就在众人一番客谦之时,丘陵上又翻过来了一趟羊车。 八只黑羊走在前面,将那小车拉得平平稳稳。 很快,就来到了桑树之下,众人之畔。 车上坐有三人,男人仪表普通,走下车来绕着桑树不停观望,半晌口里才道:“是这里了,是这里了。”一边说着一边把女人扶了下来,极显恩爱夫妻姿态。女人雍容华贵,着一身锦绣,大着肚子,此时正用一张丝绢不停的擦试着额头汗珠。 “在下朱有名,乃是前来入伙的,不知道哪位是大当家的。”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壮牛却是拂众而出,道:“便是俺,大壮牛是也!” “嘻嘻。”羊车上坐着的小女孩不禁笑了出来。 “小女娃娃,你笑什么。”大壮牛问道。 “我笑你名字叫壮牛,长得也像是一头壮牛。”女娃娃胆子不小,痴痴笑着。 大壮牛摸着脑袋,半晌才崩出来一句:“不跟你小娃娃一般见识。” “美好,不得无礼。”妇人轻呼,小女娃连忙跑过来躲在她的身后,偷偷的望着桑树下奇怪的这群人。 “有缘便是朋友,咱们这里不论主次之分,既然不远辛辞赶来,便先歇息歇息。”冉絔走出来拱手道。 朱有名也还礼,道:“那就多谢阁下了,虽不论主次,但此乃列仙班排座次之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既然各位都还未排班论次,朱某人便欲坐这第二把交椅。” 这群人,个个笑面高挂,大壮牛却气不打一处而来。叫嚣道:“要排班论次也轮不到你这后来之人坐第二把交椅吧,你看看这里的,哪个不是有两手准备的。就说崔马尿,会酿酒,这和尚道士,吃斋念佛,那个那个,这个这个……” 他确实不知道冉絔和魏成到底有些什么本事,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上来。 “那阁下有什么能力,能做大当家?” “我?”大壮牛一拍大脑,转身跑到薪柴前,一伸手,举了个高过肩头。 “怎么样啊瘦马猴。” 朱有名和他一比,的确是瘦了一些,不过也达不到马猴一说。 “蛮夫莽货罢了,徒有些力气而已。” “嘿嘿,啧啧啧,那你有什么本事,来来来,展示展示。” “不才有两个女儿!” “这不就是一个吗,怎么来的两个?” 朱有名紧走两步,来到夫人身旁,伸手一指大肚,笑道:“我夫人这肚子里啊,还有一个。” “你怎知夫人怀的就一定是女儿?” “因为朱某人天生就只喜欢女儿,所以夫人生的下一个必然也是女儿。” “那生出来的倘若要是个带把的呢?”大壮牛继续抗理力争。 “那便取个女儿之名,十八岁以后让之嫁给你。” “哈哈哈哈……”大伙一阵快意大笑,在这乱世,也只有这片小江湖能够快意几分了。 “依我看,朱兄这份能耐,当大当家,坐第一把交椅也不为过,大师您说是吧。”崔百醇打趣道。 “善哉善哉。” “你这人,就只会把麻烦推给和尚,岂不知和尚不敢得罪别人,嘴里就会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壮牛一边说一边学着法晦做佛手,念佛号,而后又道:“在座各位谁能知晓,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是同意了的意思呢还是不同意呢?” 第五章 排班轮次会,众人种奇树 第五章排班轮次会,众人种奇树 众人欢愉,正欲从头理个清明时,丘陵后又驰来了一辆马车。 好马,高头大马。蹄盘云,尾缀霞,全身毛色尽黑,乌黑发亮,一副龙骧之象。 赶车之人大好青春,羽冠,君子须,丹凤眼,绣白花罩宽袍,手中一根金鞭,却好像从来都没有使用过一样。 车后有两骑,左边负刀,鹰眼,脸颊上有一道三四寸长的刀疤,那刀疤虽已瘪老,却还向外翻着,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当时的情况是有多么的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右边那人高髻长衫,不带武器,眼神犀利,看起来文质彬彬却感觉十分的不好对付。 这车马扬长而来,不快不慢,转眼,已到了众人跟前。 也不待车夫吩咐,宝马便停住了脚,轻打一个响鼻。而后,由车内又下来两人,两人一老一少,当是父子。 “没想到已来了这么些位豪杰,某家来晚了,告罪告罪。”他高拱双手,虽然眼前之人一个都不认识,却好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众人也是连忙还礼,也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 “在下独孤无穷,这是犬子,单名一个熹,字德林。” 当下,众人又是一番自我介绍。 半晌后,独孤无穷才道:“不知各位是否已定下排班论次之位?” “嘿,老倌儿,俺看你穿金戴银的,倒像是个土财主,财神爷。方才俺等正要议论,没想到你来了,便给打断了。”大壮牛大踏步上前道。 还未等靠近独孤无穷,车后那两人便已闪身过来。 见得如此,冉絔魏成等人也是连忙各有动作,于是乎场中氛围突然就变得十分紧张。 大伙一个看着另一个,左看看,右看看。甚至朱夫人身后的小女孩朱美好也在偷偷的看着独孤德林。 “嘿嘿嘿……”独孤无穷干笑道:“大家莫要误会,莫要误会。”而后一挥手。 “二位兄台暂且退下,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那么紧张。” 二人眼神一收,方才后退一步。仅仅是退下这小小的一步,众人的身上突然之间就莫名觉得轻上了好几斤。 陶潜的脸色变了变,偷眼看向杨半仙,杨半仙却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咳咳,方才他们已选俺做了二当家,你们既然是后来的,就当是排在后面了。”大壮牛说话总是天一句地一句的,让人听了啼笑皆非。 独孤无穷捋了捋颌下胡须,笑道:“既然是种树会盟,那就该是个种树会盟的样子,不过这里我就只看见了一株桑树。”说着,他来到了桑树八尺之处,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广袤中原沃土何止万里,当有此居定所,八尺好生,不才便在此处种下一株槐树!”说着,用脚尖在那泥地上划了一个“槐”字,脚尖点地,入土三分。 用脚尖踢破泥土轻而易举,三岁小孩都能轻易尝试,不过此时此地这泥土乃是数月未尝有雨水滋润过的泥土,早上冉絔忙活了半晌才挖出来一个坑。这土财主打扮的独孤无穷却只凭借着脚尖就破开了梆硬的泥块,可见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此乃才是像话也,不知各位可否有异议耶?”魏成问道。 “独孤先生说得有理,就按他说的办吧。” “好。”魏成起身捡起蓑衣,走到距独孤无穷“槐字”的八尺处,一脚踩在泥地上。 力破土而去,眨眼间就是一个小坑,而后便见他扯开那蓑衣,抖出了一小堆颗粒物。 “在下种的乃是棕树!” 见人群不动,着僧衣的杨半仙才走上前。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小株青松,右手运力,一掌拍在了地上,打出一个小坑。 “青松一株。” “阿弥陀佛!”法晦也上前,也从怀中取出了一株奇怪的绿植。随后伸右手食中二指,闪电间已在地上杵了一个洞。 “佛祖保佑,贫僧种的乃是一株菩提。”说完,退身回来。 见得他们种树,大壮牛只急得抓耳挠腮,崔百醇笑道:“大牛,已经是第五个了,你还不快一些?” “俺,俺俺……”他急,但是急也没有用。 “我来!”朱有名走出人群,来到羊车旁,随后取出了一株四五尺高的翠苗和一杆铁镐。 只见他吭哧吭哧一阵好搞,终于是挖出了一个还算合适的坑。 “这是李树,李子树。” “第六个了!”崔百醇故意扯着嗓子喊。 “尔等腌臜机灵,竟是全有准备,你们都给俺等着!”说完,大壮牛就对着二三十里外的太行斜岭狂奔而去,没办法,一来他不会像独孤无穷一样写字,二来这附近也就只见得太行大山里才有树木了。 来路?来路上的所有能立着的树枝,此刻正被捆得像是两座小山一样,立在了桑树下。何况他也不愿意像他们一样值一株小苗,赚如此便宜。 “哈哈。”中年男人还未回头,束装少年已从身后木匣子里取出了两株树苗。然后取过一株递给他,道:“给你陶叔。” 中年男人还未回话,灰衣少年便不服气的道:“马屁精!”说着,来到李树八尺外,拿出背上昊天伞,“哆”的一声杵在地上,而后机扩一开,伞面就将泥土撑开了一个裂缝,紧接着,他便把树苗栽在了伞中央。 “青冈树!” “哼!”公孙榆不到青冈树八尺,而是青冈树的斜对面,取出搬山爪,咔咔一阵鼓捣,直把那搬山爪硬生生弄坏,而后才把手中树苗种在旁边。 “铁树!”气哄哄说完,气哄哄回到人群。 他这样做,明显就是小孩子不服输,反正距离朱有名的李树都是八尺,谁也不输谁。 “哈哈哈哈……”陶潜大笑着走出人群。 “八尺生物,二分阴阳,曲直而生炎上,正是玄黄归位之像,妙极妙极!” 陶潜念叨着来到铁树、青冈树八尺外,由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半晌鼓捣,费气巴力地才弄出来一个小坑,而后才将手中绿植栽了进去。待完成这一切时,他的额头早已布满了汗水,双鬓浃然,汗珠就犹同珍珠一般不停地往地下跌落。 他一边擦汗,一边喘息道:“南橘。” “大牛,再不来我就动手咯!” 此时大壮牛哪里还能听得见,不出意外的话,他就快要到太行斜岭了。 “嘿嘿。”崔百醇缓步上前,到距橘树八尺之后,蹲在地上,伸出两手将一大块龟裂的土块抬了起来。 只见他由怀里掏出来一把种子,随意就甩了进去,而后放下土块。 “你种的是什么呀?”朱美好嫩生生的问。 “葫芦!” “什么是葫芦啊?” “葫芦就是葫芦。” “略略略。”朱美好大着胆子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连忙躲进了朱夫人的身后,不一会儿,又开始偷偷的瞧起了不远处一声不吭的独孤德林。 “已是第十位了,夫人也种上一株吧。”独孤无穷道。 “妇道人家,就不同你们男人掺和了。” “此话缪也,相逢何必曾相识,既然一同在此相聚,那岂止是缘分一说,江湖豪杰,不分男女。” “夫家已种下李树,待李子结了,落下来,便权当贱妾所植。” 听她如此说来,独孤无穷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好汉也不知何处去了。” “那蛮货应该还有一阵好忙。” “三位,你们也不妨加入吧,既然决定归隐,今日便解去这奴仆之约。从今往后,各位俱是自由身了。”独孤无穷道。 如果奴隶听到此话,定会感恩戴德,如果仆人听到此话,定会惶恐不安。前者是得脱自由,后者是失去饭碗。 不过三人却还是像刚才一样,面无表情。一副宠辱无惊的样子。 第六章 太平又来人,十八人聚义 第六章太平又来人,十八人聚义 半晌,半晌后车夫才走上前来,道:“吴万里!” “龙天闻。”刀疤脸冷声道。 “力雄。”高髻男人也是冷冷的,没有感情。 “不知三位兄台欲种何树?”冉絔拱手道。 龙天闻眨了眨眼,八尺停步,背上刀猛然出鞘,入土一尺,而后将刀鞘扔在了旁边。 “刀树。” 力雄嘴角上扬,也向后八尺。“咻”的一声,从腰上摸出来一柄软剑。临风剑身一抖,闪电一般就向着泥地电射而去。 “剑树。” “哈哈。”吴万里大步上前,也是八尺而停。只见他一扬手中金鞭,转身就走回来。口中还道:“鞭树应该也算是树吧。” 这时,众人也看到了那截金鞭,此刻正平平稳稳的插在泥土里。 “嗨,排到第几位了?” 闻声望去,只见大壮牛如同一个受了大苦的叫花子,于是崔百醇便大笑道:“十三,哦排到第十四位啦!” “姥姥的,姥姥的……” 大壮牛一边狂奔一边嘴里乱骂,肩上扛着一棵比冉絔的桑树还要粗上许多的无名树木,脸上也不知道是累出来的汗水还是委屈出来的泪水。 “姥姥的,他姥姥的……”看着这一排奇奇怪怪的取巧之物,他的心里更是气急,一边骂,一边吸着鼻涕,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直流。 “哎,哭了,这黑厮竟然哭了。” “姥姥的,他姥姥的,总有一天,老子一定要把你们这些个全都拔了,一根根都他姥姥的拔了,他姥姥的……” 大壮牛一边哭一边骂,一边抹眼泪一边拖拽着大树往前走,一直走到“鞭树”八尺外。 望了望那鞭子,他又是哽咽着急吸了两大口气。紧接着才慢条斯理的一边抽噎,一边吸鼻涕,一边徒手挖坑。 大伙围着他,又觉着可怜又觉着可笑,但是又可怜不起来又笑不起来。 他本来对二当家这个宝座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了,只是没想到,没想到造化弄人,上蹿下跳忙活了半天,得了个老幺。 转眼已是日近西,大伙围坐在大壮牛的身边,他不久前刚在大伙的帮助下把大树种好。此时脸上就像是花猫一样,十分好看。 “嗯……嗯……” 见他还抽噎着,杨半仙不由得出声道:“大牛,你这树叫什么名啊?” “俺……俺哪知道它……它叫什么,那……那山上就数它最大,俺,俺就拿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哽咽:“它那么大,就,就叫壮牛树好了。” “哈哈哈哈……”这回大伙是真的忍不住了。 不一会儿,只见魏成扛着一匹死马走了过来。 “忙活了一天,我想大伙也该是饿了,初次见面,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死马一匹,还希望诸位不要介意,大快朵颐!” 还用他说吗,大伙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而已,这肚子早上就没见多少水米,现在,五脏庙早就闹得掀房顶了。 当下割肉的割肉,生火的生火,自理其活,忙得不可开交,其乐融融。 就在这热火朝天之际,太行斜岭方向又并排走来三人。 正中间是一白衣女子,梨花一般雪白,一尘不染;右首是一清衫素衣男子,左边人一身黑皂,目光如电。 “听说有人在此立树会盟,欲创世外宜居之所,不知可是此处。” “正是!”魏成道。 “不知是否欢迎我三人。” “来得正是时候!”冉絔道。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嗨,你们三个可带得有树啊?”大壮牛喊道。 “梨树一枝,伶星儿。”女子道。 “杏树,杨显尊。” “师兄,师姐,你们?”黑衣男子好似未曾准备。 伶星儿和杨显尊也不管他,径直上前种树。 “哈哈哈哈,摸不着头脑了吧。你又不是像大财主一样会写字,这附近啊,就只有你们来的那个方向有树,还不赶紧……”大壮牛说着说着,正准备得劲时,只见那黑衣男子走到杏树八尺外,长剑出鞘,划了一个桃字。 “在下韩嵬,桃树。” 大壮牛半张着嘴,心里是真心没有滋味。就连喝着崔百醇的酒也像是喝真正的马尿一样。 “三位仙友,可是太行修士。”杨半仙问道。 “我师门三人正是太平门下。” “是杜长杜仙尊门下还是荆山刘仙长?” “师承太行杜长一脉。” “如今天师是哪位仙人。” “你眼前的,正是太平道第十八代大贤良师。”韩嵬抢言道。 听得此句,杨半仙竟然连忙躬身作揖,恭敬而道:“弟子杨半仙,拜见大贤良师。” 杨显尊伸手扶起他,道:“太平已荒芜,天师之名,徒有其表,如今,还得看寇仙人的魄力。” “不敢,家师只是不愿见到教中子弟败坏德纲,所以才借老君之名,扫除杂秽,复我道中清明。” “也罢,太平道早已久不在人世,只念尔等好生修行,救世渡人。” “弟子遵命!” 这一次,杨显尊并没有扶他,只见他三人独自移步到一个角落,莫名的与大伙显得格格不入。 反正来的都是奇奇怪怪的人,大伙也是见惯不怪。 场中篝火炊烟,滚烫的热浪洒在开心的人热情的脸上。 喷香的烤马肉,醇厚的不知名美酒。乱世苟活,此时此刻,畅意正浓。徒留法晦坐在一旁,干眼看着,毕竟,佛家子弟不能沾染荤腥。 “哎我说,趁着如此美极之夜色,月色正好,咱们又是十八个这么吉利的数字。不如大家伙结拜为异姓兄弟姐妹如何?” “好啊好啊!” “阿弥陀佛!” “好!” 大伙大笑着一一跪在篝火旁,围成了一圈。 “今日我冉絔。” “魏成。” “独孤无穷。” “杨半仙。” “法晦。” “朱有名。” “叶娘。” “墨成规。”小孩声音嘹亮。 “公输榆。”这个更大声。 “陶潜。” “崔百醇。” “龙天闻。” “力雄。” “吴万里。” “大壮牛。”说话的人显得有些急躁。 “伶星儿。” “杨显尊。” “韩嵬。” “在此以火明心,以皓月为证,共结为异姓兄弟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大伙整齐划一,钪锵声坚毅不摧,直冲云霄。 欢乐一直持续到很晚,很晚,人们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世上竟然还能拥有如此欢乐。 夜幕星辰,柴火哔啵,恬静而优雅。他们是一群以前彼此素不相识之人,而今仅仅互通姓名,便能敞然面对,毫无防备之意。 “呼,呼……”呼噜声此起彼伏,一个个的脸上都是满足与喜悦。 静谧总是很短暂,我说过,盛夏的阳光来得很快,去得很晚。 法晦与杨半仙站在桑树底下,遥望着高埂下的盐碱地。 他二人曾经打过一个赌,输的人置换法衣,结果二人都输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赌了什么,也没有人询问他们赌了什么。 “这盐碱地好生杀气。” “是啊。” “本不该是个养生之所。” “然也。”法晦说话总是短小精悍。 “我们却准备在此立足。” “嗯。” “我观这些树,再两日就只剩下槐,桃。” 是啊,那槐树桃树乃是写出来的,自然能活到最后。 “非也。”陶潜走了过来。 “此地乃宜良佳境。” “何解?”法晦问。 “两位请看。”他指着远处的太行斜岭,道:“那南山与北山并驾齐驱,乃有二圣开门之像,两山之后,乃是西河迂回之所。我们只需要堵住西河,涛涛江水自然会越过山梵,来到此间。而后往东筑一条水渠,便能让水流直入奇河,形成生息之地。” 第七章 欲借西河水,先迎东流民 第七章欲借西河水,先迎东流民 “五行阴阳之术老衲也有些许研究,怒水急来,弱火将息,而后木无存,土无存……” “这就得看公输家与墨家的手段了。”陶潜说着,身后已闪过两小只身影,不是墨成规和公输榆又是何人。 二人虽然针锋相对,却是形影不离,冤家聚头,这辈子怕是如何也纠缠不清了。 “那如何不直接开一条沟渠,把奇河水引进来。”说话之人乃是力雄。 “阁下不知,奇河乃是四州藏污纳垢之所,河水引进,乃是弱水之像,时间一久,臭土糜木,便是一副死局。” 力雄听完,摇了摇头,走远了一些。 “那先生有何高见。”独孤无穷也走了过来。 “引活水,祈九天无根落雨,聚二仪之气,逆转阴阳,以水生木,木克火,而得阴生之木,阳生之土。再开休门,引流而去……” 陶潜说着,墨成规已接过话头:“那休门之旁,乃是生门所在。生门住人,死门入水,休门出水,便能使绝地起死回生,妙也妙也。” “绝地一生,阴阳逆转,便可夺天地造化,若能驻守,这谷中之气便能数十载不散。”公孙榆道。 “不过……”法晦刚开口,已是停声。 “先生可是害怕手段不足?”陶潜问道。 “我可于二山之间设千机拦河坝,水弱则聚,水强则散,可保谷内水源充沛。”公输榆拍着胸脯道。 “那根本不算什么本事。”墨成规也毫不示弱,道:“由我来把守休门,我将在那处设四象神闸,山谷之水高低大小随心所欲,即使西河水断,谷内之水也能留存三月,若想泄水排污,只需大开门阀,保管千里之水,顷刻之间也能消散一空。” 听得此话,陶潜眉头突然一皱。看了看法晦,只见他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大师,可是担忧……”陶潜正欲开口,法晦已道:“贫僧已年老无力,再说我等仅仅十八号人,如何能担此大工程,阿弥陀佛。”说着,他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陶潜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这有何难?”冉絔魏成二人也说出了话。 大伙早就聚到了一起,只是一个个都静悄悄的听着他们大论听都听不懂的五行八卦。 “不知先生需要多少人手。” “那就得问这两位小师傅了。”陶潜伸手一指,笑道。 “围堵西河,需要铁索,勾链,土石,帛网,人手不需多少,但金钱及材料却有些难寻。”公输榆扳着手指一一说来,模样和大人无异。 “这有何难?小兄弟需要什么,尽管找他。”独孤无穷说着,指了指龙天闻。 “好,那咱俩就找个地方合计合计吧。” 龙天闻点了点头,这少年对自己脸上的刀疤竟是全然无惧,这不由得令他刮目相看了一些。 “那我便与他合计吧,我那水闸也不是很简单哩。”墨成规每次都不愿意输上一分。 “好,谨遵小兄弟差遣。”没想到,这力雄原来也是一个好脾气。 “大清早聒噪心烦,哎哎……”大壮牛一边向远处走去,一边揉肩捏背,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 也不知道他要上哪里去,也没有人问他要到哪里去。 “那你我二人还得再进一趟城。”冉絔对魏成道。 “二位何为?”独孤无穷问。 “如今要找人手,西城的流民便刚刚好,他们无家可归,自然会欣然前来,只不过还需要……” “兄弟尽管直说。” “需要足够的口粮。” “哈哈哈哈,这有何难?”独孤无穷带着大伙来到马车前,哗的一下推开车顶,而后便见整个车厢向四周倒去。 在那一大堆金银之中,孤独德林和朱美好正在相对而跪,好像正是在模仿一对即将成婚的夫妻,拜堂成亲。 此时朱美好的头上还戴着一枝金钗,遭受如此惊吓,已是面红如血。 “呀”一声急跑而去,独孤德林也是连忙追赶而去。 “嘿,这臭小子。”独孤无穷看着一脸猪肝色的朱有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崔百醇嘿嘿笑着,从地上捡起遗落的金钗,而后来到朱有名身前,笑道:“不知朱兄是否有意,今日就让崔某来做此良媒,让你两家结成欢喜亲家,这钗子,就当是聘礼了。” 朱有名要接不是,不接也不是,方才他也瞧见了,那两孩子正是在拜堂成亲,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学来。 “朱兄海涵,小子无教养,让兄弟笑话了。” “客气客气。”朱有名道:“便结了这亲家又有何妨?”说着,收下了崔百醇手中金钗。 “哈哈哈哈……恭喜恭喜,恭喜二位,贺喜二位,可喜可贺也!” 喜笑之余,大伙才望向了敞开的马车,只见那车厢里堆满了无数的金银,直堆得如同小山一样。 阳光洒在上面,令人目眩神迷,半晌之后,众人才从金银珠宝的光芒之中缓过神来。 “陶兄看看这些是否已够?” “多得太多了。”陶潜咂了咂嘴,道:“多得甚至可以借给我半吊子铜钱,并且不用还。”说着,他已从金银珠宝中拎起了半吊铜钱。 只见他两手轻轻一撸,便已将二三百枚铜钱收进宽阔的袖口里。 凝气冲足,竟是跃上半空,而后那铜钱就如同雨点一般射进了泥土之中。 “陶先生,这是何为?” 陶潜已落在地上,笑道:“洒些摇钱树,盼个好兆头。” “好,崔某也来助你!”崔百醇将裙摆往腰带上一绑,两手各抓一把便朝着盐碱地上奔去,凌空而起,钱币如雨直入地面,落地复起,刹那之间已连蹿了三下。 他这跃起落下再跃起再落下三次之间快如闪电,几乎就是在两三个弹指之间完成。 “好俊的燕子三抄水!”(我记得好像是古龙先生所取的名字,但是百科不出来,这就有点尴尬了,反正我就要写作燕子三抄水。) 场中二人上天入地的撒币,旁人只好摇头晃脑的各忙各事而去。唯独法晦与杨半仙,两人团坐在壮牛树下,正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是也。 小镇上,城门紧闭,卫士们拿着明晃晃的刀剑耀武扬威于城楼高顶。 城下,是无数破衣烂衫人,人群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破衣烂衫,面黄肌瘦,邋遢肮脏。他们,已不能再算得上是人了。顶多,算得上是乞活的走兽。 “滚,赶紧滚,再不滚就放箭了!”城楼上的卫士愈发的嚣张。 流民们诚惶诚恐的东张西望,昨日他们才逃亡到此处,城门已是大关。其中有好些人,已是数天水米无进。 突然,箭如雨而来。 “啊!”那男人捂着脑袋,半截箭矢露在外面,鲜血犹如山泉一般狂涌而出,瞬间就将他的大半边身子染得猩红。人虽中箭,身子却还摇摇晃晃的往前趔趄,好像是想要保护自己的老婆孩子,摇了七八步,方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随后抽搐四五下,不再动静。 虽见人死,周围的人却连一丝恐惧都没有。 眼看箭矢稀稀拉拉又落了下来,他们方才慌乱着远离城门。于是乎,又留下了十七八具尸体扑倒在城门之下。 对于这些胡人的恶毒手段,流民们早就司空见惯。 他们当年跟随司马腾,田禋乞活,到后来自己乞活,乞活了一百多年,还是连一条活路都没有乞到。 平日里不是被这个胡戎驱赶,就是被那个羌狄杀害。他们在别人的眼里,如同苍蝇,蚂蚁,牲口…… 第八章 万事皆具备,只欠一东风 第八章万事皆具备,只欠一东风 高埂上站着两人,一人披半铠,皮甲,手中是一把利斧。一人着破烂苏绣长袍,君王髻。 流民大军正向着二人浩浩荡荡而来,他们拖拖拉拉,扶扶拽拽,不求前路大富大贵,但求这路上少几具喂食豺狼的枯骨。 “诸位!”长袍男人正是冉絔。 “吾乃新蔡王司马腾副将之后冉絔,旁边这位正是田禋义子魏将军之后魏成,我二人今日来此正是为了迎接诸位,欲带领诸位前去一个有粮有水,有房有地的安生之所,不知各位可否愿往?” 冉絔刚一说完,魏成便大踏步的朝着人群走来。 流民们见他面色铁青,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匆忙就往两边急急避让。 很快,魏成就穿过了人群,脚步坚毅,正朝着城门而去。待距城五十步左右,只见他狠狠扬起手中利斧,呼噜噜的就朝着城楼上抡去。 那手斧旋转飞舞,电射一般就劈在了城楼上。当的一声,斧柄兀自颤抖。 “好!” “兄弟姐妹们,随我二人先去吃饱喝足,再来收拾这群胡蛮牲口!” “好!”大伙的气势终于高涨了一些。 楼上的卫士们也不是傻子,他们这个小县城,城内不过二十来兵丁,城下流民则是将近千人,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们活活淹死。 众流民跟着二人重返聚义之地时,已是第七天。远远,便可见炊烟袅袅升起。再近,就看见了场中已聚集四五百人,一个个都是破衣烂衫,面黄肌瘦。 “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的来,不准争不准抢,通通都有!” “兄弟们,大家也去取食物吧!” 听得食物二字,人群不免悸动,但碍于魏成那一斧子的厉害,大家都乖乖的依次排好阵型,向着炊烟之地前进。 第一车粮食是吴万里运来的,随他一起来的,还有这四五百流民。他们搭火做饭,不用过多吩咐,分粥的摊子一摆就摆了三四十个,大伙依次排好,领好食物就围坐在不远处,匆匆吃下,暖心一大片。 如此一来,人手这个大问题便差不多解决了。只是这么多张嘴巴等着吃饭,粮食就又出现了问题。不过冉絔二人并没有愁多久。 正午的时候,独孤无穷就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不久,龙天闻,力雄也依次驾车而归。 车后还跟着无数的马车,以及七八百穿着破破烂烂的流民,他们虽然衣着落魄,眼神却是清一色无比的坚定。 这些马车里装了足够的粮食以及各种搭建拦河坝所需要的材料。 粮食就堆在人群的正中央,堆得如同一座小山,而后又搭了一座能够遮风避雨的简易的凉棚。 下午,龙天闻带走了一大半流民跟着公输榆前往二山中间围堵西河,剩下的大部分也被力雄墨成规带去了东边的奇河,只留下一小部分老弱留在原地准备晚饭事宜。 转辗一天挥汗如雨逝去,正当大伙吸溜回味着手中的粥汤时,却有三五个人乱了起来。 “别拦着我,让我去!” “那里那么多兵,你一个妇道人家去了不是找死吗?” “别拦着我,放开我……”妇女虽然挣扎,但终究寡不敌众,于是只好无奈的坐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 很快,几个领事的人也围了上去。 一番询问,才知道这女人叫做苗桂花,如今有了落脚之地,她便想去城关给自己的丈夫收尸。 大伙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心中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这女人的哭声已经逐渐变小,她身上的衣裳也没有好,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补丁。两只眼睛大大的,此时眼泪鼻涕全在一堆。身旁还痴呆呆的立着一个小男孩,乃是她在这个世上剩下的唯一牵挂。 “你们不去我总是要去的,就有劳大伙放我去吧。”女人瘫坐在地上,要说是跪又不是跪,说不是跪又像是跪。 “阿弥陀佛,世间痴情女子能够厚道如此,也是不多见了。如今乱世,半路夫妻,比比皆是,阿弥陀佛。” 法晦年老力弱,想要帮忖,也是有心无力。 “大师……” “兄弟们……”魏成站在人中,捏着两个硕大的拳头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兀那婆娘,是不是只要把你那死鬼男人的尸首拿回来你就不再闹腾了?” 苗桂花抬起头来,便看见了一座黑铁塔。这黑铁塔孔武有力,遍布须髯,虽是一副邋遢模样,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十分的可靠。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那种可靠的感觉,让人心安,让人宽慰。 见着苗桂花止住声扬着满脸泪水的点了点头。大壮牛才转头对着大伙道:“喂,俺说,不就是座区区小城,去得去不得?” “大牛兄弟,加我一个。”神秘的韩嵬站了出来。 冉絔和魏成自然想都不想,肯定会去。 “老崔!” 崔百醇幽怨的瞪了大壮牛一眼,只好硬着头皮站了上来。 “对了,墨规兄弟,你那伞得借哥哥们使唤使唤。”大壮牛又道。 “好,但是种树的时候它已经坏了……”墨成规倒是慷慨,话越说越小声,到说完时,小脸早已是绯红。 “篮子,去求吧,没那玩意也能行!”大壮牛站在人中,又是摸头,又是拍胸脯,只把气氛渲染得令大伙胸中豪气奔放, “我们大伙跟着你一起去。” “多谢,多谢……”说着,可靠一转头。 “兀那婆娘,那就这样定了,你不再哭哭啼啼,俺便也带着你一块儿去!” “贱妾谢过诸位……” 感激的话已是说不出来,跪又跪不下去,徒有挂在大壮牛粗壮可靠的手臂上,悬在半空。眼中泪水,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临行之前其他几人又一人找来了一把大宝剑,一块木板。连夜出发,第二天傍晚一伙人带着干粮才紧紧凑凑的赶到镇外城关,而后也不磨叽,趁着夜色,燃着火把举着木牌就直往城下。 大壮牛举着一块大木板紧紧的护着苗翠花,城楼上的卫士见着这十七八处火把,又见刀光剑影烁烁生光,当下也没有过多造次。 “阿鸭,我来接你了!” 一声妇女的悲鸣在这夜里响起,徒惊得满城疯犬狂吠。 顺利离开城关,大伙都是捏了一把汗。待回到驻地,把人安葬之后,苗桂花更是又拜又谢,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壮牛树底下,坐着一着僧衣的道士,一着道袍的和尚,一玄衫中年,一八字须瘦子。瘦子旁边,则是黑铁塔一般的大壮牛。 每天一大早,崔百醇就会不知道从哪里挑来一副担子。他这担子,一边是水,一边是酒。 水用来喝,酒也是用来喝。 有酒,所以他们几人正在喝酒。 树大好乘凉,这里就属大壮树底下凉快。 “这里动静很大啊。” “大张旗鼓好像也不怕别人知道的样子。” “这千里赤土,如何才能在一个早上弄来这么多的辎重。” “提前准备?” “谁能料到在此结义。” “可能是已有准备而巧合得遇。” “那三千石粮食换千余勇士,大师可愿意?” “贫僧不识兵术,但独孤施主这般救济贫民,实乃大善,玄德之辈。” “然也。” “因其少而张旗鼓。”玄衫中年正是陶潜。 趁着几人说话的当口,大壮牛却悄悄地把法晦身前的水碗换成了自己的酒碗,而后把碗中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朝西边走去。 “大牛,你干嘛去?”崔百醇问。 “你这马尿喝着不顺口,俺去找点事情做做。”他背着个手,腰后面绑着把斧子,迈着八方步,头也不回而去。 崔百醇只好干笑两声,将一葫芦瓢水倒在大壮树根部。 “咳咳……” 突然,法晦剧烈的咳嗽起来。待发现法晦碗中之水已被掉包之后,大伙皆是畅然的大笑开怀。 笑罢半晌,法晦也只得摇了摇头,随后端起酒碗,轻轻一酌,味酥而醇,芳香四溢。 第九章 念好在时长,云马筑梦车 第九章念好在时长,云马筑梦车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人们也是三五成群的顺着两边开阔地搭起了简易的凉棚,茅草房。 入夜,人们睡得深沉,隐隐一阵机杼声响,便见三四十人推着板车朝着大桑树这边走来。 板车高上,装得有一株枯死的大槐树。 行到桑树八尺之地,便有八人挥舞着搞头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坑。不仅如此,还有七八人负责放哨。 一阵马蹄踢踏,又是拽来了七辆马车。 马车才刚停好,这些人便连忙把车上的物品叮叮当当的倾泻进巨坑里。最后,大伙才合力把大槐树种在巨坑上。 转眼东方冒白,忙碌了一夜的人们才悄悄的散去。 “哎呀呀,不得了啊!” 一大早,大壮牛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围着这株大槐树一边拍着巴掌一边绕着观赏。 这槐树,估计得三个大壮牛才能和上一圈。 “大牛,以后你那壮牛树便不再是第一了!” “嘿嘿,嘿,了不得,了不得啊大财主!” “哈哈,你这呆子。” “不愧是大财主,好手笔,这树就好像是从天而降一样,突然之间就来了。” “是啊……” 好奇心,好玩的事情,有趣的人,总是会消磨得很快,消失得很快,所以一天又这样开始了。 去西山的照样去西山,去奇河的也照样去奇河,老幼则是烧锅煮饭,其实没有多少人在身后安排他们,呵斥他们。但他们好像都知道自己是在打造自己的家园,所以一个个都很主动。 缓缓日落西山,大伙也相继回来,人们三五成群,七八赶趟,有说有笑。 如正午一般,大伙依次排列,秩序取食。他们都是成年人,知道按规矩就能活命,他们不是奴隶,不需要别人在后面吆五喝六才顺从听之任之。所以这样的小事,根本就不需要冉絔他们废多少力气。 饭后,冉絔等十八人也依次站上了高埂,人们慢慢的发现他们,议论的声音也逐渐的停了下来,以至于鸦雀无声,小孩子们都懂事的紧紧捂住自己小小的嘴巴。 “兄弟,我们来这里做些什么?”魏成道。 “休养生息,以复汉国!”冉絔道。 “那现在我们做些什么?”独孤无穷道。 “暂时也不太清楚。”朱有名叨叨说来。 “不如做土匪吧!”大壮牛的声音格外的豪迈。 “就是不知道在场的各位愿意不愿意了。”伶星儿道。 “各位,你们可愿意?”杨半仙道。 “愿意……”站在前面的有人小声断续。 “听不见。”龙天闻声音冰凉。 “愿意!”大伙一起大声喝来。 “师姐,他们愿意。”韩嵬道。 “那是得先约法三章。”杨显尊道。 “第一,不可奸淫妇女欺辱老弱。”冉絔道。 “第二,不可杀人放火。”魏成道。 “第三,不可偷拿横抢。”独孤无穷道。 “如犯一条。”吴万里道。 “杀无赦!”力雄道,他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冰冷。 这三条,人们都永远的记在了心里,并且将会永远的记在心里。日头升起,去东边的去东边,往西边的照旧往西边。 崔百醇挑着一副空担,往东。大壮牛背着双手,往西。 独留下一堆老弱病残,他们在准备午餐之前,大多数都斜坐在地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小孩子们也是死气沉沉的,没有精神。有的目光甚至如同大人一般呆滞,唉,流亡逃命的过程,也不幸的铭刻在了他们的脑海里。 每日清晨里,人们都各自忙活,傍晚归来聚中取食,一切都规规矩矩。 大壮牛每天都会砍来两捆小山一样的木柴。不过却不是被当成烧锅灶的柴禾,他砍来的薪柴,干直根立,腿肚粗细,正适合搭建遮风挡雨的窝棚。 人们来取,他也不说话,因此每天都会多上三五个这样简陋的棚子。 一连忙活已是半月,期间龙天闻和力雄又带来了四五股流民,两三千人一起行动,越发的让人觉得大有盼头。 盛夏的日头归去得晚,西边炫目黄昏,美得无话可说,无言以表。 人们吃着简单的食物,或三五成群,或七八结伴。女人们聊着柴米油盐,男人们说着最近的所见所闻,小孩子们嬉笑着四处奔跑。 也不知道是谁带来的一截大树桩,通体漆黑,可能是太过沉重,又不好生火,所以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被横在此处。 吴万里看着这截木桩,就好像这木桩正在看着他一样。 看着看着,他就骑了上去,手里还拿着根小木棍,就好像小孩子假装在骑马一样。 “驾!”他口中呼喝,扭头看了看身后,竟然还意犹未尽的说:“这里要是再有个车厢就更好了。” 车夫车夫,感情他是怀念起了以前驾车的日子。 “小乌龟,咱们那拦水的事情还得很久才能分出胜负,不如咱们先做一具马车如何?” “好啊,你这榆木脑袋倒是很聪明,知道自己赢不了,所以就先换个方式,好让自己有个台阶下是吧,来就来,怕你啊。” “哼,我做马!”公输榆嘴上功夫不行。 “哈哈哈,那我就做车!”墨成规也没有得势不饶人的毛病。 这两人,像针尖对着麦芒,生来就是一对欢喜冤家。 于是第二天,便由冉絔龙天闻带人去西边,魏成力雄带人去东边。 日正威武,大伙都在凉棚底下避暑,唯独公输榆和墨成规两人在大太阳底下不停的敲敲打打。 两人的工具多而繁琐,本来是准备用那不知名的大木桩做材料的,不过说什么吴万里都不答应,因此就看见他骑在木桩上面看着两人折腾,时不时的,嘴里还蹦出来一个驾字。 拍了拍屁股,大壮牛站起了身。 “干嘛去?” “你这马尿味道不对,闲得心慌,找点事情做做。” 每天早上,崔百醇都会挑来一桶水一桶酒。没有人知道他的酒藏在哪里,也没有人问他的酒藏在哪里。 每天大壮牛都会砍来一挑柴,没人让他去砍,也没有人阻止他去砍。 每天陶潜杨半仙和法晦他们都坐在大壮树底下,闲聊扯淡,无所事事,开饭的时候就去吃饭。没人要他们干活,也没有人阻止他们不准吃饭。 这里就是这么奇怪,没有谁愿意多管闲事。 独孤无穷三天两头就往外面跑,只要听得那马鸣斯斯,就知道定是他乘着乌黑发亮的龙骧宝马归来。 杨显尊三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多时候,就连开饭时都难以见到他们的身影,但又感觉得到他们三人一直都在,你说奇怪不奇怪。 第五天,一具木马终于立在了大木桩旁边,木马身后,是一辆制作精美的马车。 “吴先生,这云马只要踩动这个云手,就会往前行走。” “我且试试。” 吴万里高举两手,长长伸了个懒腰,慢慢的爬上马车,然后把脚踏在了那个所谓的云手上面,这云手就好像两个踏板,踏板的一端连着一条金刚索,金刚索由马臀进入,身体内部,便不知其中精妙了。 伸脚踏向左边云手,那木马的左前足与后右足便会轻轻抬起,而后往前跨步,立下。踩向右边云手,木马右前足与左后足也如此运作。 左踩右起,右踩左起,左右不停,木马就会像老牛一样往前行走。 “你这云马怎么行的是牛步啊?”吴万里不解的问。 听得此问,公输榆顿时面红耳赤,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不识宝物!” 第十章 西河水终来,险救桂花子 第十章西河水终来,险救桂花子 墨成规则是哈哈大笑,突然,吴万里问他:“你笑什么啊?这梦车也不过如此嘛,连个穹顶都没有。” “你!”墨成规双目一瞪,爬上车厢伸手往厢杆上一鼓捣,机扩声起,一张帆就如同油纸伞一样撑在了车顶。 “这不过是大号的昊天伞嘛!”崔百醇也喊道。 “你们这些人,俱是肉眼凡胎,不识宝物!”撂下此句,便甩袖离去。这边公输榆也是气汹汹的,鼓着两个腮帮子,朝着西边的两座山,走得飞快。 “哈哈哈哈……”吴万里一阵得意,一边笑一边驾起了云马梦车,起先他慢慢的踩,云马梦车慢慢的走,渐渐的,他逐渐加快了速度,那马车便快了起来。 “哦呼!”他一声怪叫,整个人便站了起来,随后将两条缰绳往身后一甩,紧紧的就缠在了车杆上。再然后,马车就跑了起来。 “吴兄弟,你这东西有些意思啊,带我一个。”崔百醇话说人动,话停时,人已坐上了马车。 “嘿。”一声轻呼,杨半仙和法晦也跳了上来。 大壮牛正想追上去时,旁边却来了三人。 “师兄,这玩意还挺有意思的,咱们也上去坐坐吧!” “好呀!” “等等我!” 话音刚落,便见三人随风而去,扬灰卷尘,不过七八步,已越上马车,轻巧坐下。那身形,宛如世外仙人一般。 “老吴等等我!” 吴万里此时双脚不停的踩踏云手,就好像是踩在两个风火轮上面一样。直把马车跑得如同一道飓风,呼啸在这荒芜王国之上。 “等等我,我还没有上车,我还没有上车啊……!”大壮牛不会轻功,尽管他已跑得飞快,但还是一直追不上。 终于,马车慢了下来,以至于停下来时,他才终于上气不接下气的追赶上来。哼哧着攀上车沿,而后又费力的把磨盘一般大小的屁股提上去,最后才整个儿如同老牛打滚一样翻进车厢里,但其他人却在这个时候各使轻功跃了下来。 吴万里此时也是雄风不在,只见他趴在云马背上,不停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大壮牛也是汗流浃背,一边喘气一边长长的伸着手拍着吴万里的腚说:“万里,起,起来,再,再带俺,带俺跑两圈……” 吴万里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不,不行了,不行了,改,改日……” “你,你这是无,无万里啊,呼呼……你这顶,顶多也才七八里,地,就,就不成了?” “不,不成了……” “哈哈哈哈……”大伙一边没心没肺的笑,一边朝着大壮树底下聚去。 自从有了这辆云马梦车,吴万里不去西也不往东,每天天刚一亮,他就踩着马车在这广袤无垠高上游荡起来。孩子们一见,他便笑嘻嘻的邀请别人上车。兴头起来了,一声“坐稳了!”便会开始施展起自己的得意之技。 每每见到承载着儿童欢声笑语的马车呼啸而过时,大壮牛的心里就憋着一股气,一憋气,心里就难受,一难受,脸上就不好看,脸上不好看,崔百醇看他的目光方向之后就会笑。 “你有什么好笑的?酿个酒酿得跟马尿一样,呸!” “马尿,我这好酒如果是马尿,那就只有牲口才能喝得下去了。”说得此句,见大伙都朝他看来时,他赶忙就改嘴:“当然,这厮说的是马尿,并不是说好酒。”然而说完之后,也不知道自己辩解的是什么,辩解得是否有用。 但是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大伙都醉了,没有醉在美酒里,而是酔在这盛夏、盛世里。 “大牛,你还在为那事生气呢。”陶潜笑。 “哼!” “大牛,你想不想对付他?” “怎么啊?当然想了!” “很简单,你只需要在那马车后头,给他绑上四五把铁镐,这样,他就跑不快了。” “哈哈,陶先生,您可真是位高人啊,俺敬你一杯。” “哈哈哈哈……” 果然,第二天,吴万里的云马梦车后面就被结结实实的绑了五把铁镐,每一把的搞头都深深地插进了土里。 车厢后面还贴着一张纸条:谁拆谁就是王八儿子。 小孩子们早已挤满了车厢,吴万里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失望呢,虽然慢了一些,但欢乐的时光好像就因此更多了一些,更长了一些。 马车走过哪里,那里的泥土就会被翻过来,露出充满希望的肥沃土地的模样。 每当看到累得跟孙子一样的吴万里,大壮牛的心里就别提有多美了。 时光荏苒,已是深秋,东西两边的浩大工程也差不多快接近尾声。 为了迎接西河之水,便又安排了人手在空地里开挖河道。一镐头下去,当初埋下的铜板就崩了出来,又得领事们话这铜板以后大有用处,开挖的人们更是挥汗如雨,不知疲倦。东西两边的人马听了如此消息,傍晚才刚回来吃了饭,立马就寻镐头下地,旁人一见,更是无穷力气迸发出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于是乎,在东西两边大工程都还未完成时,河道便是已经打通。 河道宽三丈,由二十三里外的南山下一直到聚众吃饭的地方,而后分两条,将吃饭的那块土地绕成了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圆圈,而后汇成一处,直往东边三十里外的奇河。 清晨明媚,大伙心情甚好,今日决议引西河水来。 西边干活的人自跟着公输榆,龙天闻,冉絔前往西边完成最后的工程,其他人则把粮食,牲口等重要物资搬往高埂。 大伙站在高埂上远望着西边南北两山处,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水来咯……”声音绵长而来,一一传递,远远可见一条白练由两山之间倾泻而出,化作一条白龙,朝着这边奔腾而来。 从山的那边到这里,到处都站满了人,正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惊起了一阵妇人的呼声。 “狗娃,狗娃!” 那是苗桂花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 “我家狗娃子不见了!”苗桂花话音未落,已是哽咽。狗娃子,那是她的命根,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如果没有了,她不敢想象。 “狗娃,狗娃!”周围的人也连忙帮着呼喊! 这时,那水距此已不到一里。 “怕不会是躲在哪里睡着了吧?” 大伙登高呼喝,或四处张望,或跑到窝棚处寻找。 “河道里,快去河道里看看!”也不知道是谁机智发出的声音,苗桂花当时就仿佛如遭五雷轰顶。 “狗娃!” 一声尖鸣,撒丫子就朝着河道跑去。 此时,那水已汹涌而来,疏忽就灌向河道,最多不过半柱香时间,就会灌满河道,朝着东边而去。 “在那里!” 此时狗娃子正在河道里抓着泥巴,根本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 苗桂花对着河道纵步跃去,身子却挂在了半空,回过头来,又是那黝黑的可靠的黑铁塔。 “放开我放开我,我儿子,我要我儿子……” 苗桂花一边尖利的嘶喊,一边对着大壮牛拳打脚踢。 虽遭无名毒打,大壮牛可不敢稍微轻松手上的力气,她知道这女人烈如赤日,没有她不敢干的事情。 “有他们在!” 说话间,杨显尊已经跃下了河道,一阵飞流急赶,伸手便攥起了狗娃子。 这河道是个圆弧,出口在偏北,若想奔过去,只会迎面撞上灌来的河水,身后,奔腾的水流也已近在咫尺。 “师兄!”一声急呼,乃是韩嵬不知从哪里抱来了一捆木棍,每根都是儿臂粗细。 第十一章 各选安生地,齐心堵西河 第十一章各选安生地,齐心堵西河 喊着,他已将棍子投了出去。 木棍如同长枪一般稳稳地插进河道壁上,杨显尊提着狗娃子就跨上了木棍,随后又是另一根。一连八步,待越上地面时,两边水也“哗啦”一声撞在了一起,卷起冲天浪花。 “好!”大伙高兴的鼓起了掌,大声叫好,也不知道是为西河通水叫好,还是为杨显尊救下狗娃子叫好,都有吧,都好。 待等杨显尊带着孩子渡过河来时,众人便围了上来。刚围上,随后又分开了一条道。 只见苗桂花泪如雨下,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与杨显尊。 忽然,她冲了上来,一把就将狗娃子揽进了怀里,而后又猛然推开,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指着杨显尊道:“快给神仙磕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的再生之父。” 狗娃子被强硬按着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和哭声瞬间就一起发出。 在之后,又被苗桂花一把搂进了怀里。 看着母子俩跪在自己面前抱头痛哭,杨显尊怎么想怎么值得,方才若是自己技艺不精,又或是师弟韩嵬的木棍来得不及时,那葬身鱼腹也是值得。 一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大伙又有说有笑的围在了河边。 “怎么样,我就说我那四象神闸没有问题吧,拦住这点水,还不是手到擒来嘛!”这时,一群人也向着这边走来,当头的正是墨成规。 再看西边,公输榆他们也回来了。 “怎么样,这回能分胜负了吧。这些水,俱是我那千机铁索拦河阵的功劳。” “谁优谁劣,这得大伙来说。” “来来来,冉先生从头到尾都瞧着,您来说说看。” “我觉得吧。”冉絔道:“两个都挺精妙的。” 听得此话,公输榆脸上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 “哈哈,魏先生,您来说说,我那四象神闸是不是更胜一筹?” “嗯,是挺好的,但是魏某未曾见到公输高徒的铁索拦河阵,所以啊,也不怎么好说。” “你……”墨成规也不高兴了。 “韩道长,你两边都见过了,你来说,是孰高孰低。” “咳咳。”韩嵬一阵轻咳,意图摆脱尴尬,然而还是无法摆脱,因此只好说:“二位精妙技艺,精湛绝伦,韩某觉得当是个平分秋色,不分高低。” “尔等凡夫俗子,鱼目之识,实不该提谈此事。”二人异口同声,亦甩手分道扬镳而去。 “哈哈哈哈……”众人笑得开怀,朱有名却带着夫人来到人前,只见他伸手一指,笑道:“既然河水已来,那朱某便在那河道口处安家落户了。” 他指的那处正好是两河交界,河道口水流方便,正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听得此话,陶潜连忙站上来。 “朱兄,不可啊,小弟设的乃是逆阴阳乾坤八卦阵,阴阳逆,四象也会跟着逆,你命属火,五行缺水,那方又是白虎凶煞之处。你在那处,简直就是阴煞自罪,恐有大患啊……” “什么白虎黑虎的,我就偏偏要这处风水宝地!” “你!”陶潜心欲发火,但还是忍了下来,叹道:“唉,也罢,杨道长、法晦大师,我观朱雀白虎交角乃是清净之所,不知两位可有意向去往。” “我二人正欲寻清净处所,如此真是多谢了。”法晦替杨半仙一起回答。 当下,各人选各地,又各取了名字,好不乐亦乎。 大壮牛选在了大壮树的方向,自号牛家村。 崔百醇则是紧紧的挨着他的地盘,崔家庄,正南,玄武。本来南方应该是朱雀,但这阵为逆阴阳乾坤,所以二仪逆转,四象的方位也跟着逆转。 龙天闻和力雄各带着那些青壮流民分居南北二山,冉絔和魏成则带着四五百户,居住在了两座山脚,冉絔号扶风寨,魏成号追云寨。 杨半仙自取青松寨,法晦号妙音村,朱有名则取了一个仙人洞的名字。杨显尊伶星儿韩嵬则靠东而居,远离人群,唤名杏花村,梨花村,桃花村。 陶潜被公输榆和墨成规拉到了仙人洞隔壁,他的房子左边是公输榆造的,右边是墨成规造的,他自己则住在中间,一左一右各是一间耳房,正是两个活宝。欢乐多多。 中间河道围起来的地方,在正南方修建了一座三层小白塔,与正北那块不知由来的巨大黑木便形成了一副阴阳鱼,那里,则是堆积粮食和独孤无穷居住的地方,时间长了,人们就唤作通天岛。吴万里则是在河对面偏北方定下简陋的窝棚,由于他那副马车叫做云马梦车,于是他住的地方就叫做云梦村。 大伙相隔的地方远的有里许,近的则是抬头可见,从最远的北山一直到韩嵬居住的桃花村,不过三四十里路。片刻的功夫就可趟一个来回。 当然,最近的当属公输榆陶潜和墨成规三人的住所,左边是鲁班后人,千机营;右边则是墨家子弟万变城,陶潜杵在中间,折扇一打,自呼:安然村。 其余民众自行居住,皆是怡然自得,大伙每日日出而作,或进太行打猎采药,或下西河打鱼淘沙,或酿酒舂米,或闲聊快活,日暮聚至通天岛取食,日落而息,安逸恬静。 天地浩瀚,风起云卷,是谓天不可久晴,地不见久平。 看着天边越聚越多,越聚越浓的愁云,公输榆小小的眉头就拧成了两个大大的疙瘩。 “怎么了?”墨成规第一次没有开口嘲讽。 “要下雨了,还挺大的样子。” “你是担心……” “嗯,我怕水太大,把拦河阵冲垮了。” “要不……”墨成规还未说完,这小子已经拿着一根角尺对着西河的方向跑去。 “那小子干嘛去?”陶潜和吴万里他们走了过来。 “他说怕雨太大,把拦河阵冲垮了。” “说得不无道理,如果被冲垮了,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咱们也去看看,防患于未然的好!” 当下这四五人拿着镐头绳子由寨中走过,见到的人问了缘由之后也是从陋棚里拿出工具,跟在了队伍后头。 于是乎待出了扶风寨,大伙就几乎都跟来了。 当下众人爬上西山,才发现西、南二山的人早已经伫立在了河堤上。 放眼望去,便见公输榆拿着角尺正在拦河坝边上测量。 “怎么样?”墨成规跑了上去。 “不行,这水位倘若再涨四尺,拦河坝肯定会垮,都是我不好,一开始没有把这件事情预料进去。”公输榆拿着角尺,脸色十分焦急。 “别急,咱们这么多人,肯定会有办法的。”吴万里也走了上来。 独孤无穷一行在河边上手捋长须,皆是没有好办法,对于这水利之道,他们甚是外行。 “小兄弟,你看可不可以让这拦河坝固定住,只要水能淹过这道坎,山下就会一直有水。”很少说话的杨显尊走到公输榆的身旁低声道。 “那……”公输榆也不知道怎么说。 这铁索拦河坝顶上是两排锁链,直通河对岸,锁链之下,则是一个又一个浮球连接在一起,浮球里面装满了木柴和沙石,倘若河流水小,浮球就会并拢,把水源聚集;倘若河流水大,那些浮球又会散开,使拦下的水量不是很多。但是水流太大的话,两岸横索的牵力不够,整座河坝就会被洪水卷走。如果是把河坝堵死,便失去了调解水量大小的作用,如果不堵死,这场雨来,也不知道上游会有多少水源奔向此处。到时候,这费尽千辛万苦的拦河坝,估计就要化作泡影了。 第十二章 晨遇妄语人,树下论道义 第十二章晨遇妄语人,树下论道义 “轰隆隆……” 天边雷声越来越密,已经没有多少的时间留给大伙磨蹭了。 “小兄弟,此事可不能再拖搪了。”杨显尊说着,换了一种语气:“这群人里,即使是大财主也不可能再有能力拿得出这些材料了。” 其实公输榆的心里也知道,一座堵死的水坝,那不是轻而易举,只要是个人都会修建。可是这事情关乎着自己与墨成规的比斗,如果把它改了,岂不是自己承认自己的水坝不行,认输了此局。 但是看着这些人,看着这条水坝,这里到处都是大伙们辛苦撒下的汗水,倘若就让这场将要到来的大水夺去,到时候又会付出多少努力,多少悔恨。 “大家听我吩咐,快取两山林木,咱们把这水坝浮起来!” 有了命令,当下便有人行动。大伙才刚奔向山林,密如鼓点的大雨便呼啦啦的砸了下来。 好在大家都没有打退堂鼓,当下伐木的伐木,传递的传递。一根根大树横穿在拦河坝的铁索里,不多时,整座水坝也慢慢的浮了起来。 当下又取麻绳绑缚两边,硬生生的用人力拉着往后坠。 西河河道上宽下窄,只要把水坝往下移上半里路程,水坝便会在那里彻底堵死,今后想要把它掘开,没有个数百人,以及十天半月的苦工肯定是拿不下来的。大雨一直倾盆,当大伙把拦河坝移到位置的时候,不仅天色俱暗,河中水流也涨了将近二尺。 一声响,整座拦河坝便死死的卡在了河道之中,那些穿在上面的浮木彼此一扣,端得是神仙难开。 待最后一位村民跟着绳索趟过河来时,整座拦河坝就已经被淹在了水中,摸索过去,来时站立的空地也是淹到了小腿肚。 当下大伙朝着山岭高处聚拢,惊雷掠下天际,借着一片蜡白便见得整条西河犹如一条翻滚的蛟龙。 一夜不安就此过去,第二天一早,眼见大雨还是不停,墨成规便带着人手打开了四象神闸。因此虽然西河水猛,但却没有出现淹没房屋的事情。 半月大雨,天天大雨,淋得所有人没有一丝脾气,淋得土地处处浸润。时间一长,闲得无事的人便爬上了西山,大伙攀在西山两侧,观览着这条如同蛟龙一般不断翻滚的大河,心中皆是隐隐作怕,料想人在天地之间,渺小如斯。如此大河,若是不慎跌入其中,定是此处落下,三十里开外才得见浮首。 好在天见可怜,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这雨终于是停了下来,于是乎,所有的日子,又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时光荏苒,河流静静,陶潜偶尔就会顺着这河道闲散踱步。 当初设计河道的时候,乃是定的一丈二尺深,二丈六尺宽。河道的东南夹角,此时修得有一座木板房,比起藤条编织的简易窝棚,这木板拼凑的屋子当真算得上是豪华。 本来一切都好,但一见那门,陶潜的眉头整个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就只管去拿,我现在有两个女儿,个顶个的漂亮,这就是我立足的资本!” “咣当!”屋里一连串气急败坏,隐隐传来妇人哭啼声。 只见一身绸缎走出门来,“咣”的一声,门就被他摔得严丝合缝。 一抬头,就正好看见紧锁着眉头的陶潜,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三分尴尬之情。但一转瞬,又恬不知耻的消失一空。 “咳咳,妇道人家,总是说三道四的,让陶先生笑话了。”朱有名说。 “朱兄。”陶潜长叹一气,说:“你这本是冲煞之地,凡事应该谨慎处理才是。” “说的是说的是。” “这屋子是谁帮你搭的?” “我自己啊,这些木板全是那边用剩下的,我看你们都没人要,我就拿来了。” 木板是墨成规做四象神闸时用剩下的,本打算用来搭几户房顶,没想到才刚打算就已经被朱有名捷足先登。 他们本就是不谙世事,超脱于凡俗的一群人,哪里会和别人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得失。 “唉,你这,这门框又是何人所搭?” “我啊,通通都是我做的。” “你这门架右边比左边长,叫做白虎伸手,右边比左边高,叫做白虎探头,二者都是大凶之兆,我劝你还是快快拆掉,重新修建。” “你一大早上的在这里放些什么狗屁啊,别以为你什么事情都能管得了,叫你一身陶先生是尊重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那天我说要居于此地,你就已经眼热了,今日又来说三道四,再胡言乱语,小心我让你好瞧!” 眼见朱有名挽手攥拳,陶潜只好摇了摇头离开此处。 一边走,身后朱有名还不停的叫嚣。没办法,陶潜只好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市侩之人的想法,本来就和淡泊名利的人不一样,又如何去要求别人苟同呢?你是为了他好,他却觉得你是贪图他的利益。人世间最难的事情就是去改变别人,最愚蠢的事情也是如此。 罢了罢了,趟过简易的独木桥,正好就看见迎面而来的魏成。 “陶先生,上哪里去啊?” “啊,我随处走走。”陶潜有些失神,这哪里能瞒得过曾经领兵打仗,血战沙场,识人无数的魏成。 “陶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哦,我看这独木桥实在简陋,咱们这里小孩子又多,担心他们一不小心掉到水里去。” “哈哈,您这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阵势啊,这有何难啊,修建拦河阵的材料还剩下很多,我让大家拿来,修成一座结实的小桥不就好了。” “如此真好,我看大牛他们那边取水困难,给他们开一条半渠过去,大家打水也方便一些。这样,就可以在三个方向各修建一座小桥了。” “先生啊,您真是想得周到,不像魏某,就只知道自己享安逸了,哪里还能顾得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咱这就去办。” “那就有劳魏兄了,陶某这就去准备一些祭器。” “修几座小桥也要这么大兴旗鼓吗?” “那是自然,每件事情都有每件事情的因果,祈福告天,本是应该。” “是魏某孤陋寡闻了,告辞,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尚善!” 看着魏成原路返回,陶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笑容。 崔百醇他们还是喜欢聚在大壮树底下一起喝酒,聊天。 陶潜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摆好了阵势。 酒筹,酒具,葫芦瓢,一块简易的平滑大石,权当于桌,余人席地而坐。 “河水没来之前,天天愁水,河水来了,又愁湿衣湿袜。” “愁,今愁明愁,世人为何诸多忧愁。” “当是力不足供欲驱使,欲不成而心生怨恨,即愁。” “欲,人之恶,实乃万恶之本。” “非也。” “何解?” “坠入深渊为欲,升平乐世为欲,谋财害命为欲,助人为乐亦为欲。” “搏己私利,可谓恶欲,权事,物妄,男女合和,恶念根生。远望大志,凫浮心愿,亦是欲望。皆为人言,天地万物,实乃双刃之剑。” “然也。万物是非,皆有阴阳。” “索性道法自然。” “人法自然也!” “咦,你们说得胡来胡去,哪弄得清晰。”大壮牛跟着他们一起鬼混,也学得说话云里雾里了。 “阿弥陀佛,佛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尚善,我道祖曰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宠辱若惊,是得之若惊,失之若惊。吾之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第十三章 妙计开韩门,先生话神机 第十三章妙计开韩门,先生话神机 “我也知道一句。”崔百醇道:“故大道废,案有仁义,智慧出,案有大伪,六亲不和,案有孝慈,邦家昏乱,案有贞臣。” “实乃该当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是也!” “哈哈哈哈……” “俺也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吾等皆为阁下侧耳倾听!” “咳咳。”大壮牛一口干掉杯中酒,站起身来,学着杨半仙走路的样子左右踱了两步,道:“现素抱朴,少私寡欲,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哈哈哈哈……” 大伙畅饮杯中酒,笑得开怀。喝罢后,大壮牛拍了拍崔百醇的肩头,笑:“来,满上。” “好勒,崔某为牛道爷满上。” “哈哈哈哈……” 本已不笑,无奈崔百醇的样子甚是滑稽,旁人这才忍不住又复开颜。 然而陶潜还是紧锁眉头,自顾喝酒。其实其他几人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人问,在这里,好像都没有人愿意去打听别人的事情,倘若一个人的秘密他自己不说,就可能会永远石沉谷底。但是现在这里有大壮牛,一个正好是好奇的年纪而且又是热心肠的人。 “陶先生,俺敬你一杯。” 二人举杯对饮,杯还未放下,大壮牛的话已经问了出来:“陶先生,以往你都话多得很,今儿个怎么就一声不吭了呢,你看你这面容,都比法晦和尚还要老几岁了。” “哈哈哈……” 就连陶潜也被逗得笑了出来,笑罢,又是一口冷气长叹。 “先生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吩咐,俺,俺们大家都会帮助你的,是吧老崔。”说着,又连忙朝着杨半仙和法晦努嘴,好像感觉话不够分量似的,道:“是吧杨道长,是吧法晦大师。” 眼见三人轻轻点头,笑而不语,他这才拍了拍陶潜的肩头,道:“你看,大家都会帮你的,即使这里人手不够,我们还可以去找冉大哥他们,那两座山头,还住着两三千兄弟呢。” “唉……” “哎,你这人,有话就直接说不就好里,真,真是急煞人是也。”鬼混了这么久,嘴巴里也不自觉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词。 “该当不是陶某人不说,而是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办得到。” “嗯,你且说来,倘若是在俺大牛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俺必当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唉……”陶潜万分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抿一口酒,道:“倘若是在大牛兄弟力所能及之内的事情,而你又不愿意去做呢?” “那……”大壮牛攥着拳头,却不知该怎么打包票。 “就给他当干儿子!”崔百醇起哄道。 陶潜大他不过两三岁的样子,这个包票确实玩得有些大了。不过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掩耳盗铃继揠苗助长之势不可挡,大壮牛一拍桌子,道:“倘若是在俺力所能及而俺又不答应的话,便做你的干儿子!” 他说得斩钉截铁,脸上更是一副坚定不移的表情。大伙却是轰然大笑,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陶潜笑得好不快活,法晦更是笑出了泪水。 “也罢,你且附耳过来!”陶潜凑在大壮牛耳边一阵嘀咕,说完,干掉杯中酒,甩袖开怀,大步快然离去。 “哈哈哈哈……” 笑声传来,大壮牛的脸色不由得就坏了几分。 三人摸不着头脑,忙问:“先生叫你何为?” “他姥姥的,说是要三万棵桃树!”大壮牛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像是个泄了气的猪尿泡,心情不好了,酒的味道也不对劲了。 “咳咳,这确实是力所能及之事。”杨半仙道。 “阿弥陀佛……”法晦笑而不语。 “实在不行,认个知风水,晓运程,通阴阳的干爹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崔百醇捻着自己的八字胡,话说得格外轻松。 “他姥姥的……” “桃树,其实这里确实还缺一位桃树。” “唉,他姥姥的……” 眼见大壮牛背着手要走,崔百醇连忙问:“大牛,何去?” “你这马尿越喝越难下肚,俺去找点事情做。” 瞧他对着西山方向,便已知他是去砍柴,但是他总是说酒像马尿,不说砍柴。崔百醇听完了之后也从来不恼,只是嘴里呸还一声:“这莽货……” 韩嵬与杨显尊、伶星儿三人乃是太平道传人,太平道由大贤良师张角传下,之后是白衣圣手陆放,而后传于荆山的刘沁、徐虎,只是徐刘二人一直都未曾收徒,所以陆放临终之前又将术数传给了杜长。之后杜长一直在太行深山之中传道修行,一直到现在这三位。 太平道人在盛世不见踪影,只有当乱世时才会出入凡尘,平时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疏亲远友的样子。 三人自从来到这里,过得一直都是清心寡欲,不仅鲜与旁人言语,甚至住得也远离众人。 东北边三间小屋,便是三人住所,伶星儿居中间,韩嵬则居偏东。 一大早,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当当当当的劈柴声。 韩嵬正坐在床上打坐修心,听得这声响,心里早就是乱麻一团。 “当当当当……” 那声音不仅不见缓去的阵势,反而还越敲越急,越敲越有劲的样子。这都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了,即使人不累,斧子也该当是累了。 “吱呀……”韩嵬实在是有些忍耐不了了。 打开门来,就只见到一座黑铁塔正坐门外,左右,各是一座小山一样的薪柴,他,就惬意的坐在地上,愉悦劈柴。 直至劈得犹如筷子一般大小,才换过另一根。 旁边,仿似已经劈好,现在,只不过是在返工。 “喂,砍柴的,为何一大清早在我门口劈柴?” “你门口?俺只是看此处风水好,皇帝老儿都逃到江南去了,大片江山破碎得一塌糊涂,他都不敢说这里是他家门口,你这道士,肚儿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听得此话,韩嵬是哭也不得,笑也不得。 “砍柴的,你休要胡搅蛮缠,你我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扰人清梦,是何道理?” “哈哈哈哈,俺不是已经说过了嘛,牛爷正是瞧中了这里的风水。” “蛮子,韩某好言好语,你休要得寸进尺,若是惹恼道爷,教你讨一顿好打。” “哟,你这臭道士,感情是忘了许多事情。还想在此处作威作福,打人来着,你以为牛爷爷会怕你吗?” “你……”韩嵬压着火气,早上醒来的人本来就脾气暴躁,到现在都还能够压制,值当这韩道长不愧为太平子弟。 “你且说来,我忘了何事?” “嘿嘿,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也,俺且问你,俺们怎么来的这里?” “十八路聚义。” “聚义的时候说了什么?”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哦,问错了,聚义之前干了些什么?” “吃肉……喝酒?” “种树,种树!你这道士的脑瓜子里怎么就知道酒肉。” 听得此话,韩嵬不由得面上一红。 “你可是只种了个桃字?” 听得此句,韩嵬脸上不由得一红,尽显羞煞。聚义之前他确实取巧写了个桃字,没想到时间一长,自己竟然忘却了。 “树未种下,便不可厚脸居住,可是这般道理。” “韩某今日便可种桃。” “那非俺说了你才行动,倘若俺不说,你岂不是一辈子都想赖着了?” “泼皮,休得胡搅蛮缠,韩某念你也是一起聚义之人,一直对你礼让三分。桃树之事,是韩某失策,这便前往补上,自会去向各位兄弟赔礼领罪。你若再得寸进尺,今日便先教你一顿皮开肉绽。”说完,气汹汹的对着西边便是疾走。这方圆百里,也只有太行大山里才有可能寻得到桃树了。 “嘿嘿。” 大壮牛看着他朝着千机万变安然寨的方向而去,不由得咧开了嘴,幸好啊,崔百醇不仅酒酿得好,点子也出得不错,不然啊,这干儿子的名头恐怕是逃不掉了。 第十四章 一道天师令,万桃过河来 第十四章一道天师令,万桃过河来 大壮树下,杨半仙微微一笑,道:“师兄,不如你我再赌一次如何?” “赌注如何?”法晦道。 “僧衣换法袍。” “善哉,便与师弟娱乐一场。” “就赌大牛居士此番作为,师弟赌居士遇闭门冷羹,无功而返。” “那贫僧就赌大牛施主半道而废,不可成事。” “善也……” 韩嵬赶路的速度慢了下来,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想笑,突然,他就笑了起来。一个人笑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若是走在路上,莫名其妙的突然笑将起来,就会是一件很痴线很奇怪的事情。他当然知道,然而正想掩饰这种作为时,才发现对面已经有一个人看见了他,兴许,也看见了他方才奇奇怪怪的痴线的笑。 “陶先生。” “韩道长,这么早要去何处啊?” “韩某去一趟太行。” “哦。”陶潜点了点头,有些失魂落魄的与之错过,而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 韩嵬不免疑惑,忙停步出声:“陶先生。” “哎。”陶潜回过身来。 “您这是怎么了,为何数日不见,忧郁许多。” “唉,我观北山寇凶,南山匪毒,又有胡人攀爬,我等手无寸铁之人,三千流民,妇孺居半,倘若刀兵来袭,只得以头递刀,任人宰割,唉……” “那先生可有办法?” “有是有,只是大费周章。” “先生如若不嫌,贫道愿效犬马之劳。” “不敢不敢,如果道长有意,不如移驾舍下,陶某有件物什想予阁下观览。” “那就劳烦先生带路。” “请。” 当下二人并肩而去,乃是到陶潜的住所,正是那三屋一体的奇怪屋舍。 左边千机,右边万变,安然则是正处中间。 “请!”陶潜将韩嵬让进屋,又把门关了起来。 屋内虽无火烛照明之物,采光却是极好。 陶潜走到后间,不一会儿就取来了一幅卷轴,而后往八仙桌上一铺,便看向了韩嵬。 这是一张用奇门遁甲之术标记的地形示意图,其上有诸多繁复的名号,什么九天九地,六合太阴,什么丁星奇甲寅癸。又有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之位,更甚于一宫天蓬,九宫天英,每个字每个词都是专业术语,旁人即使拿到,也是狗屁不知,一窍不通。 “咳咳,没想到先生还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雕虫小技,末流之术而已,陶某学艺不精,羞煞旁人,轶笑大家罢了。” “先生不必过谦,倘若在下猜得不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北山,而这里,正是西河拦河阵的位置。” “正是,上一次涨水,西河决黄河之口,水流汹涌,如今那里,已是看不到铁索拦河阵的踪迹了,外人若想从那里进来,便宛如登天。” “先生,这些是……” 图上还标记了无数的小点,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其中却又蕴含了无数的玄机。 “这是陶某按照梅花易数算出来的布阵方位,陶某格物半生,研究的便是这玄术之道,此桃花阵,正是陶某心血所在,此地人迹罕至,如若建成一片三十里桃林,便可平地为城,轻而易举阻挡万人之军。”陶潜越说越激动,高兴之余更是手舞足蹈。 “三十里……不知需要多少桃木。” “不多,三万株就够,此处气候干燥,若是三年以上桃木,更易存活。之后林间修渠,结桃为种,第二年种下,第三年,大阵便可成。” “那得需要一些时间。” “不知道长需要多长时间?”陶潜期待。 韩嵬也不好拂君意,想了想,道:“此时已快凛冬,估计要明年的二月中旬,才能凑齐。” “好,陶某便恭候道长。”说着,陶潜拱手作揖。 “不敢。”韩嵬连忙将之扶起,道:“在下乃是太平道人,本就有救国为民之本分,韩某欠下一株桃树,正当以三万来做利息。” 从这一天起,一直过了整个冬天,大伙都没有再见到韩嵬的身影,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龙天闻,龙天闻只看见他进了太行,进去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为此,大壮牛还难过了很长时间。 大雪飘飘,河道里的水早就冻成了冰结。不过居民们把粮食和柴禾都准备得很充足,以至于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所以在这个冬天里,大伙比以往任何一个冬天都好熬。 雪花飘飘,大贤良师入世的消息也如同纷飞的雪花一样传遍了大江南北。 大贤良师以万年古檀千军太平令号令天下子弟:持三年以上的桃树活植,渡黄河夷道口北,韩嵬感恩戴德。 缅怀众生苦,唯有太平道。 来赠桃树的有贫民,有商人,有道士,有和尚,有当官的,有当兵的……毕竟,他们当年的祖先,乃是三十六方太平天国之人。如今大贤良师的传人有求,自然会鼎力相助。 夷道口上,十三条快船在二月初的时候就不停的来回往返运送着桃树。来赠桃树之人,一个个都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他们有的是赶了连绵数月之路,有的是坐守黄河边不分天明昏沉,心里,都盼望着能够见到大贤良师一面。 然而渡船一连渡了将近半月,还是没有看见大贤良师的踪影。 甚至,都惊动了南北各国皇帝的担忧。遥想当年,三十六方渠帅在一声号令之下举数百万人共同抵抗腐朽破败的朝廷,若不是叛徒当道,若不是将领低劣,若不是一切都太仓促,唉…… 依稀见北边驶来一连串马车,一一数去,乃是二十八架。 就在最后一棵树运到河对岸之时,那船夫爬上了船蓬。 朗声开口:“天地混齑,人物糜溃,唯积善者免之,长为种民!” 声音朗朗,如黄河厚水。听得此声,众信徒慌忙冲到河岸边上,口中朗朗哭喊:“善哉善哉,诚受厚恩。善哉善哉,诚受厚恩……” 那虔诚之语一遍连着一遍,一遍接着一遍,更有甚者,直接跳进了浅水中,哭腔作喊:“我等恭送天师回朝……” 韩嵬擦尽眼角泪水,将令牌小心收好,回首撑篙。 大壮树下,几人还是喜欢在这树下喝酒,借以度过闲散的时光。 大壮牛心情不好,他已经认为那韩嵬逃了。如果不是自己逼得太紧,其实当干儿子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想到此处,他就想喝一口酒,即使是像马尿一样的酒。 但是他没有喝,他就这样端着酒杯,一抬头,就看见了一手扛着桃树,一手拿着铁镐的韩嵬。 “韩道长……” 韩嵬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梨树八尺,挖坑种树。 五人一直看着他,目不转睛。 不多时,一株桃树已稳稳当当的立在了那里。 随后便见韩嵬走了过来。 “砍柴的。” “嗳,嗳,韩道长……”听得韩嵬喊自己,大壮牛连忙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就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 “讨杯酒吃。” “哦哦,来来……这是老崔酿的好酒,他酿的酒……”大壮牛手足无措。 韩嵬没有回话,而是接过一口饮尽,而后恭敬对着陶潜打了一个剑决,道:“先生吩咐之事,韩某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有劳先生了。” “好,多谢。” 正欲离去,韩嵬嘴角突起坏笑。 “砍柴的。” “哎,哎!” “你那斧子,我总感觉是你没有磨好,俗话说欲先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观你那斧子,有些瑕疵啊。” “怎,怎么可能,俺,俺这斧子……” “你不信?”韩嵬道:“你拿过来我指给你看。” 大壮牛真的是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于是便把身后别着的斧子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第十五章 无穷出谷去,德林送父归 第十五章无穷出谷去,德林送父归 只见韩嵬接过斧子,看了看之后牟足劲对着大壮树最高的那根枝桠便是一挥。 当的一声,那斧子已经稳稳当当的镶在了枝桠上面,一动不动,仿佛与这大树本就是一体的模样。 随后便见韩嵬甩着袖袍,大笑,转身潇洒而去。 “咦,你这鳖孙一肚子尽是坏水哩!” “哈哈哈哈……” “韩道长也是善恶分明之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甚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也。” “可爱之极,可爱至极。” “有趣,有趣。” 待见到大壮牛第三次滑下树来时,崔百醇已忍着了笑。 “大牛,你干嘛不把这树放倒。这样不就拿到斧子了吗?” “咦,你这鳖孙和那鳖孙是一个屁眼出气,这大壮树乃是俺大壮牛聚义所栽,便相当于俺的命根,怎能砍也?”说着,竟是摇头晃脑的对着西山而去。 “你干嘛去?” “你这酒就跟马尿一样,俺闲得无聊,找事做做……” “哈哈哈哈……” 笑声更甚,笑声更响,飘远流长。 随后的日子里,当然是大伙一齐出动,陶潜提供种树的图纸,公输榆和墨成规负责水利技术,青壮负责挖坑种树,女人负责浇水。树种到哪里,沟渠就挖到了哪里。沟渠边上又铺上太行山里寻来的茅草野花杂乱,不到两月,以前的荒凉已换成了一片桃花,宛如一片桃色的海洋,远远从北山投下目光,煞是好看。 居住在其中的居民,也高高兴兴的自称为桃林人士。 桃林正中央是通天岛,这岛方圆数十丈,其上修得有一座大凉棚和许许多多的土灶,凉棚里,堆放了无数的粮食,正是居民们一直赖以为生的物资。大凉棚旁边还有一座三层高的小塔,小塔用土木堆砌,外墙用白胶泥刷成了白色。 塔角朝风高耸,玲珑好看。 独孤无穷和他的儿子独孤德林就住在这里,每当正午傍晚,便是岛上最热闹的时候。 人们取粮造食,谈天论地,俱是客谦有礼,往来周到。 这个时候,孩子们就会汇成一大堆,大人忙大人的,小孩忙小孩的。 独孤无穷经常出谷,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但是从来没有人问他为什么出去,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为什么出去。 夜幕降临,随着人们的离去,热闹渐缓,岛上又恢复了安静。 独孤无穷站在白塔下,良久,微风拂着他的衣摆,良久,他才一声长叹。 望着这桃林,他的心里是欣慰的,他多想,多想真的永远就留在这里好了,留在这里算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的是谁人的血,所以,大仇必须要报。 吴万里的房门并没有关,有门,但是没有关。不仅没有关,桌上反而还摆着酒菜。 酒很简单,崔百醇酿的,菜也很简单,简单到就是十几颗干果,就仿佛只是准备了一个人的。 但他又好像是在等人。 人来了,因为脚步声已经先到。 独孤无穷坐在他的对面。 “最近晋国那边将有动作,刘裕将军的大军即将北上。” “嗯。” “我若前去,便可领先锋一职。” “汉人一向出尔反尔,拖泥带水。” “这次是真的,粮草已经提前运到了黄河边上,不久,大军便到。” “难得安生片刻,难道现在不好吗?” “祖上之仇,子孙可忘?” “不可。” “子孙已知仇人虚实,可不去行动?” “不可。” “那便是了。” “慕容垂已死。” “鲜卑慕容,刁诈忤逆,子父相弑,叔侄相杀,兄弟相残,便是一同,猪狗不如。我祖既死于慕容垂之手,便只有教慕容一脉斩草除根,方能血我心头大恨!” “唉,好吧……”吴万里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令牌,这令牌纯金打造,上面刻着些匈奴族的文字。 “这是调兵遣将的令牌,持此金令,可让铁弗部首领,大夏国国君赫连勃勃出兵三万。” “你是兵马大元帅,难道不亲自去吗?” “我对这乱世已经不再感兴趣了,今天是汉人,明天是匈奴,后天又是鲜卑,各族都想称王称霸,人人都想当皇帝,当天子,却每日做着一些鱼肉百姓,杀父屠兄,奸淫妻嫂的悖逆之事,我已经失望透顶了。” “好吧,那我就自己去。”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桌子上,酒一直没动,菜也一直没动。 通天岛上,南方是一座白塔,北方是一节奇奇怪怪的巨大的漆黑如墨的木桩,由于这木桩太大,因此自从放在这里就一直没有被人移动过。 此时,木桩底下坐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好妹,我可能过几天就要走了。” “走,去哪里?为什么要走?”女孩有些着急。 “我也不知道,爹不说。”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女孩道:“那你一定要回来,回来娶我!” “我肯定是要娶你的,因为已经答应过你了!” 两人紧紧的拥在一起。 “好妹,我,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不可以。”杨美好摇了摇头,道:“等你娶了我,我自然是你的,现在最多就只能让你抱着。” “即使我即将要走?” “是,是你的人早晚就是你的,而且我也已经答应了要嫁给你,答应了嫁给你,自然不会再答应旁人。” “好吧……”独孤德林有些脸红,又有些失落,但是杨美好说得很对,女孩子就应该爱惜保护自己的贞洁,男孩子也是一样,只有结了婚,成为了夫妻,才是干净的,美好的,幸福的。不然就是残缺的,残缺的婚姻,就免不了争吵,免不了分散,争吵,分散,说长说短就是因为一个不洁,不洁,就是不忠,不洁,就是一切罪恶以及苦难的源头。 “美好,美好……” “我娘亲来找我了。”杨美好噌的站了起来,独孤德林瞬间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跑了四五步,又跑了回来,紧紧的抱着独孤德林,说:“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先给我说,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好!” 这里一直是他们约会的地方,满满的都是回忆,甜蜜。 望着那消失夜色的背影,独孤德林有一种无名的失落的感觉,但是心里又甜丝丝的。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人欲罢不能。 第二天一早,杨美好就没有见到独孤德林。他和他的父亲走了,走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他答应了她走的时候会告诉她,他答应她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杨美好不知道有多少孤独的夜晚躲在这截大木桩后面,眼泪汪汪不停下坠,她有些后悔那一晚没有亲他,或者是让他亲。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吧…… 独孤无穷离去之后,看守粮食的任务就落在了吴万里的肩上。但是他整天都只知道踩着那云马梦车,在地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沟壑。 杨半仙崔百醇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坐在大壮树底下乘凉喝酒。 望着这一道又一道的沟壑,杨半仙来了兴致。 他凑头给崔百醇使了个眼色,崔百醇立马会意道:“大牛啊,我跟你打个赌,但是你肯定不敢。” “打赌?赌什么?”大壮牛听见打赌的事情,立马就来了精神。 “唉,算了,反正你也不敢。” “他姥姥的,谁说俺不敢的?”大壮牛一拍石桌子,今天仿佛喝得有些多了。 “反正你就是不敢。” “来来来,要是你说出来俺不敢,俺就做你的干儿子。” “嘿,我崔百醇何德何能,敢收你这么个干儿子。” “你,你赶紧说,别磨磨蹭蹭的,说出来要是俺不敢,俺就开口喊干爹。” “好,好,我赌你不敢去把吴车夫马车后面的铁镐取了。” “你……” 第十六章 德林带众去,雪地满金银 第十六章德林带众去,雪地满金银 那马车后面写着谁解谁是王八儿子,自己去取,岂不是承认自己就是王八儿子了。 “我就赌你不敢!” 大壮牛瞪着眼睛,眼睛珠子直转,试探着问:“那要是俺敢呢,你输什么给俺?” “嗯,崔某这里就只会酿酒,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大壮牛抬头看了看树杈子顶上劈着的斧子,又看了看崔百醇,摇了摇头,想了想,才道:“我看你种的葫芦也牵藤了,要是结出果子来,就用最大的一个帮俺做个酒葫芦,并且你要保证,那葫芦里时时刻刻都能装满酒!” “哈哈哈哈,这小子虽然看起来傻模傻样,但是心眼儿比谁的都多,行吧,就依你。” “好,你小子可不要后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得了此句,大壮牛猛然一拱手,道:“两位得道,望众之辈,今日定要为俺做个见证,免得这瘦猴日后又要抵赖反悔。” “好,我二人定做见证。” “哈哈哈哈,老崔啊,这回你是输定了!” 此时马车正好到此,大壮牛一阵风,就将吴万里拦下。 “大家伙,拦我作甚,可是想要乘车?” “俺一把年纪,哪里要和你做这儿戏,你且停下,俺自取镐头。” “大家伙,取了可是自认王八儿子?” “嘿嘿,若是天天美酒在侧,便做王八儿子也是开怀!” 铁镐一一取下,那张饱经风霜的字条也被撕下。这吴万里,竟是把这张字条保存得极好,这么长时间了,字迹和纸页就仿佛是昨天才刚刚贴上去的一样。 “坐稳了!”吴万里突然就站了起来,腰带左右一甩,已卷住了左右车栏,而后哦呼一声,云马梦车顿时卷尘而去。 崔百醇杨半仙法晦三人,脚尖轻点,四五步已越上马车。 大壮牛刚反应过来,亦是连忙追赶。 “等等我,我还没有上车,我还没有上车啊……” 接下来桃林里的日子静谧非常,一声婴儿啼哭,正是一新生儿初来乍到。 朱家已经是生下第五个孩子了。 一年一生,就像树上的桃子梨子一样,一年一生。不过朱有名也没有撒谎,当初来的时候,他就说了自己只生女儿,于是乎一连五个都是千金,都是闺秀。 但是看他的脸上好像并没有开心的样子。 因此,围观祝贺的人们也就渐渐的散去。夜幕来临,吵嚷的声音也从朱家的仙人洞传遍了整个桃林,传遍了整个十八寨。 “扫把星,丧门货,我娘当初就说了,你就是个丧门扫把星,生这么多个,连个带把的都没有,呸,呸,没用,废物,都给老子滚!” 女人只有哭啼,有朱夫人的哭啼,也有杨家五个女儿的哭啼。 女人的哭声是最有穿透力的,因此那哭声就回荡在整个桃林上空,辗转,徘徊。 村民们站在他家的门口,上去劝的都被朱有名劈头盖脸的骂了出来。于是乎,所有人都不愿意再去触这个霉头,就这样看着,说是看戏也好,说是看热闹也好。 毕竟,像这样的吵闹从朱家二女儿初生起,时不时就会发生……村民们都说朱有名变了,也有好心人为之辩解,女人生不出儿子,没有儿子传宗接代,暴躁发火本就是正常。 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道,是是非非,人之常情,自己的痛处,只不过是旁人茶余饭后的妙谈。 独孤德林是在严霜腊月的时候回来的,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匹通体乌黑发亮的大马,马后面拉着一具板车,板车上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棺材。 他的脸上很坚毅,他今年才十六岁,大家见到他的时候,只见他单蓑跣足,嘴唇青紫。 心眼好的妇女早已把身上的棉衣脱下来笼在了他的身上,眼泪浅的人早已眼泪汪汪,就连平日里心硬如铁的男人,也一个个暗自抽鼻。杨美好更是不顾旁人,拼命挤进人群,一把紧紧的抱住了他,她害怕再松手,就再也抱不到了。 龙天闻和力雄还是第一次下山,他们在山上,也备得有粮食。 三人跟着他来到槐树下,见他们用铁镐挖树,虽是寒冬,村民们也连连帮忙。 即使手指被冻得发痛,脸被冻得通红。 大槐树倒下了,摔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的金银,珍珠,玉块,玛瑙……价值不可估量。偌大的坑洞里,也是满满的五光十色金碧辉煌之物。 但是独孤德林却看都不看,独孤无穷的心愿,就是要葬在大槐树下。 埋葬好独孤无穷之后,德林就跪在了众人面前。 “多谢各位乡亲父老助德林葬父,现在,德林就要前去替父报仇了,如果有人愿意帮助我,地上金银便可任取!” 长话说完,人们却不为所动。吴万里三人互相一对视便对着大壮树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龙天闻就停在了刀的旁边,力雄是剑,吴万里是一杆金鞭。 三人取回武器,又复走来,伸手,在地上拾了一把金银,而后站到了独孤德林身后。 紧接着,冉絔也走了出来。 “哈哈哈,有钱不赚,乌龟王八蛋。” 冉絔用两手捧了一大捧,站起来时,已哗啦啦的掉了十之七八。 “钱是王八蛋,越赚越混蛋!” 魏成也走了出来。 更多的人走了出来,人人皆是满手金银,更有甚者,珍珠玛瑙玉石就直接往身上挂。 “多谢诸位,多谢,多谢……”独孤德林一边多谢,一边叩头,杨美好连忙跑来扶着他。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你……” “我答应过要嫁给你!嫁鸡随鸡嫁狗当然随狗。” “好。” 紧接着,杨美好来到了朱夫人身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娘,女儿不孝,以后就不能孝敬您了。” “我就说过,养女儿就是养祸水,嫁出去就当是泼出去,再无瓜葛。”叶娘还未张口,朱有名已酸言酸语而出,她只好强忍泪水,哽咽道:“走,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哦呼!”只见冉絔风一样捧着金银跑到河边,奋力一甩,道:“冉某请乡亲们喝酒吃肉了!” 金银天女散花一般飞去,魏成也是大笑:“以后逢年过节,诸位乡亲父老记得为魏成奉高香一柱!” 他两人如此,旁人也是有样学样,顷刻间,金银珠宝漫天飞撒,整个雪地便被染得一片五光十色。 人们走了,二十八辆马车满载着粮食,离开了桃林,离开了这安乐之地。只留下了一地金银,一地在这里毫无用处的金银。 公元410年二月,南燕在晋朝刘裕北伐之下,灭亡。 朱家的李树不生子,这是桃林里的居民都知道的事情。余人们窃窃私语,每当听到有人嚼舌根,朱有名就爬上他家门口的歪脖柳上骂,大骂,乱骂。声音直可以传到河对岸。 东北边的矮丘有一小片灌木林,春天的时候,伶星儿就会把叶尖儿采摘回来,做成清秀的叶子饼,小桌上,还摆着甘冽的泉水。 太平三子很少与人来往,三人就一直居住在这东北角,三间屋子并列,左边是杨显尊,右边是韩嵬,中间便是伶星儿居住。 伶星儿很美丽,像那种天仙一样不近生人的无法形容的样子。 陈王当年形容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好像正是如此了。 伶星儿很少说话,她的声音很温柔,也很清脆,像风拂动的风铃,好听。 她的手也很巧,做出来的茶饼沁人心脾,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第十七章 夜深纵魔欲,终下决战辞 第十七章夜深纵魔欲,终下决战辞 自从独孤德林把大部分人和粮食带走之后,村民们便把其他的粮食,牲畜也都分了。因此,也就没有再见到众人聚集通天岛用饭的场景。 每当饭点时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直如仙境。空阔的地方也被开垦成了田地,如今,已是绿植悠悠。 杨显尊他们一直都没有去通天岛吃过饭,也一直不缺食物,村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粮食从何而来,当然,也从来没有过问。这片桃林里的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多管闲事。 但是他们就是一直都有吃的,从未饿过肚子。 清茶,野菜,清静,平淡。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对于口腹物资的欲望、要求都特别低。 三人一桌,话语甚少。 “既然两河流寇龙天闻,四州大盗力雄不是为了谋财害命才来这里,咱们也该回山里去了。” “这里多好,山里是修行,在这里也是修行,师兄,难道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很适合修行吗?” “是啊,师兄,既然师姐喜欢这里,咱们就留下来吧。” “唉,你们俩啊,都被师父惯坏了,也罢,师妹,开春了,过段时间我去外面扯几块布来给你做衣裳吧。” “师姐,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鞋履水粉。” “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要扯布就多买一些,我连你们的也做,我从来都不使唤水粉胭脂,你就买些花种吧,这里过了桃花季,就感觉空旷冷落了许多。” “哦,是是,好,好!” 村民们都没有猜错,他们时常蜚语,这三个人在一起,情愫之事肯定模糊。 伶星儿也很迷糊,大师兄杨显尊冷静,沉稳,可靠,平易近人,善解人意,时常体贴入微,照顾她的心情。小师弟韩嵬易冲动,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东西都会先想到她,给予她。 两个男人都好,都很优秀,都是不可多得的人间龙凤。可是好的东西一个就好,两个之后就会让人迷糊,糊涂,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自己只有一个,也不能从中切开让这二人对半分。也不能选择其中一个,让另一个失了心魔。 她日思夜想苦无对策,这已是自从三人懂得情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的事情。 两人每天都在若有若无的表现自己,自己也早已爱上了他们,缺一不可,但是一个人又怎么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如果她说出来,天下人肯定都会耻笑她。 如果她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就会生根发芽,生出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果子。 唉……也许她不爱言语,正是因为心中有了这件永远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桃枝上结出花骨朵的时候,杨显尊答应的布也买了回来,伶星儿连夜赶工,一人各做了一套。 样式颜色都和以前一样,两人着在身上,夸不绝口。 桃林的夜晚格外的寂静,灯昏火暗,处处都盛满了惬意,蛐蛐长奏,鸦啼升空,夜莺婉转处,见小桥流水。 一切都是如此的恬静,美好。 韩嵬一直都睡得晚,踏入道门数十载,清净无为,修道习武之人,五观六感总是会比常人灵敏一些。 夜晚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夜里传来流水潺落,那是伶星儿在沐浴。听闻这样的声音,任何的正人君子都难免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遐想。 韩嵬已是脸红,正当他想要将这些想法甩开掉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人了他的耳朵。 伶星儿的屋子很简陋,这里每个人的住所都很简陋,因此,总会有一些平常注意不到的漏缝。 夜里,一只手搭向了那个偷窥的男人的肩头,而后捂住了他的嘴。 来至暗处,韩嵬才将之放开。 “阁下德高望重,却不曾想竟会是深夜偷窥扰人的淫贼。” “咳咳,在下,在下也不想,只是,只是有些巧合……唉,惭愧啊……” “若不是看你对这里贡献巨大,为人也不错,韩嵬今日定取走你的性命。” “唉……”对面的人站在暗处,看不清脸庞,他没有狡辩之语,只是不停的叹气。 “你走吧,若是再有下次,定叫你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唉,惭愧惭愧……”惭愧着,人也惭愧的离去。 鬼使神差的,韩嵬竟返回了刚才那个地方。 颤抖的火光由缝隙里探出来,像一只勾魂摄魄的小手,若有若无的轻轻地抓在韩嵬的心坎上。 韩嵬知道,深刻且坚决的知道不可以这样。 但是…… 他凑了上去,然后看见了一位正在出浴的女人。 梨花一般洁白光滑而又充满青春的肌肤上,水珠甚至连停留都无法做到。如玉的皓首,精雕细琢的脖子,一直到藕般柔嫩的双腿,韩嵬一览无余,而后脸色变红,呼吸加重,心跳加速…… “谁?” 一声轻咤,如巨锤擂鼓一般敲在了他的心上。 杨显尊也听到了伶星儿的轻咤。 “师妹,你没事吧?” “外面有人。” 杨显尊围着房子飞快的转了一圈,狐疑来到门口。 “没有啊。” 伶星儿已着好衣裳,面色羞红,又好像是因为愤怒而殷红。 看她对着房角快速走去,杨显尊也连忙到屋里拿了一枝火把跟上来。 这屋角的木板上有一个虫洞,此时已经被一抹稀泥堵上,看痕迹,不过是片刻之前,地上,还有一连串杂乱的脚印。 突然,两人的目光一同看向了韩嵬的屋子。 如此大的动静,他怎么还没有出来,难道是已经熟睡? 熟睡,修道之人又怎么可能会熟睡,又怎么可能能熟睡。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 “师弟,师弟!”夹杂着呼唤声。 然而房门还是没有打开,两人对视一眼,杨显尊的手上便微微用力,轻易的就打开了房门,门里的门栓,就仿佛摆设一样。 韩嵬不在屋里,此时他已奔到了三里之外,他还在狂奔,想忘记刚才所看到的一切,想甩掉那些可怕的欲望…… 为什么要鬼使神差的将眼睛凑上去,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一向正人君子的正人君子,难道在某些方面某些时刻,也会变成一个虚伪的,无耻的偷窥淫贼…… 两人站在屋里,谁都没有说话。 “师兄,我换到你那屋吧。”不知道过了多久,伶星儿才开口。 “也好。”杨显尊并不知道自己的屋子正是白虎煞的方位,即使知道,他其实也不太相信玄学风水上面这些有的没的。当然,如果知道了,他铁定不会换,甚至当时听到了两河流寇龙天闻,四州大盗力雄的消息,他也不会选择出山。 但是人生没有后悔药,并且他答应换了屋子,而且换得很快,当晚就换掉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韩嵬便看见杨显尊从伶星儿的屋里走了出来。 他冷冷的看着韩嵬,韩嵬却感觉他是在显摆,得意。 所以他说出了口:“你们住在了一起?” “一大早上,你胡说些什么?”杨显尊怒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发怒。 “那你怎么会从师姐的房里出来?并且是一大清早。” “韩嵬,你不要血口喷人!”伶星儿也走了出来,从杨显尊的屋里。 “师兄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哪里会像一些小贼,只会做偷鸡摸狗的下作之事。” 这话若是旁人说的,韩嵬定能皮不会痛,肉不会痒,甚至连眉毛都一下不眨。但这话是她说的,偏偏是她说的,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把迟钝的刀,割在心上,血肉模糊,藕断丝连,痛不能呼。 “师妹昨夜说有淫……小贼偷看她的屋子,所以我们换了住处,你不要胡说。” “所以你是想说是我偷看的?” “那是谁?”杨显尊越发的止不住心中的怒气。 “我……我不能说。”韩嵬低下了头,他确实不能说,毕竟一向自诩光明正大正人君子的他也偷看了,也犯错误了。 第十八章 伶星零丁落,显尊失心疯 第十八章伶星零丁落,显尊失心疯 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偷窥伶星儿,什么样的功德才能让韩嵬放他一条生路,我不想说,也不能说。毕竟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一些污点,人很难做到十全十美,人做不到十全十美。即使是圣人也会有犯下过错的时候,又何况是七情六欲五毒四罪三害二恶一混沌的凡人? “哼!”杨显尊一声轻哼,回了屋里。 伶星儿看着他,眼里全是失望。她张了张口,杀人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其实她如果说出来了,韩嵬还会更好受一些。 看着两扇紧闭的门,韩嵬的心里也只能不停的念着惭愧。 时间缓缓地流逝,看着他们两人越走越近,韩嵬的心里真不是滋味,现在,他喊师姐,她也爱答不理了。 我来到这世间便只是为了遇到你,如果你的快乐不是因为我给予,或我已不能再给你带来快乐,那我该怎么办? 我是该离开,还是该死去。韩嵬,韩龙之后。韩龙谁人?当年鲜卑轲比能在边境作乱,时幽州刺史王雄历经千辛万苦寻来勇士,勇士孤身前往,万军之中取轲比能首级,那位勇士,便叫韩龙。 堂堂勇者之后,怎么可能会像丧家之犬一样偷偷离去。 他的世界没有输,他对爱的理解就是一股子占有的欲望,刚好有,刚好遇到,而后就像对方只能属于自己,不准别人触碰,甚至不允许别人看……以至于,不允许她看别人。 现在,他好像已经快要输了,但是他的世界里没有输,杀手只有成功和死亡,输就代表着死亡。 又是夜幕来临,韩嵬最近很少出门,今天甚至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他盘坐在地上,手抚摸着祖上传下来的两柄匕首,短的那把直,叫做追魂,长的弯,名夺魄。当年他的祖上韩龙就是用这两柄武器在漠北夺走了轲比能的性命,才为曹魏赢来了边疆的安定。 今天,今夜,他将要用这武器,去对付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两个亲人,其中的一个。 韩嵬身体颤抖,可能是因为地上的寒气,可能是因为心情的激动,也有可能是因为内心的害怕。 他害怕吗?他害怕,如果他死在师兄杨显尊的剑下,他们就能永远幸福快乐的在一起。如果杨显尊不幸死在自己的匕首下……也许,伶星儿一辈子都不会再理睬自己,原谅自己。但是他不得不去,是的,他必须去。 所以他出了屋子,像那天晚上一样,从窗户一纵,人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杨显尊拿着这张纸条已经很久,他就随意的坐在床榻上,右手两指夹着纸条,无心修行。 “今夜子时,杏花树下,决一死战。” 纸条上就只写着这十二个字,他当然也知道这纸条出自谁手。 他已坐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没有变换过姿势。 杨显尊很稳重,从小就稳重,但此时也不禁手指发抖,他一直害怕的事情果然来了。 韩嵬喜欢伶星儿,他知道,但是他也喜欢伶星儿,三个人青梅竹马。他也曾想过偷偷离开,消失,但是他放不下。难道做师兄的就要选择放弃,成全别人?说来可笑,堂堂修道之人,竟会过不了情字一关。 夜色更浓,群星已逐渐隐去,独留七八颗依稀点缀着苍穹。 杨显尊也走出了屋子,脚步轻若无声,不久,一袭黑影也依稀出现在暗处。 “咻!”的一声,伶星儿的两指之间就夹住了一颗小石子,石子上包着一张纸条。 “杏花树下,夜黑风高,手足相残。” 风刮得树枝生疼,树叶也被拉扯得旋转飞舞。 “你来了?” “来了。”杨显尊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对方在这夜里能不能看到。 “今夜之事,无论谁死,活着的人切不可告诉师姐。” “自是应该。” “没有讲究,不限门路。” “正合我心意,若是规规划划,反而下不去了手。” “那动手吧!” “难道就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了吗?” “难道还有吗?”韩嵬有些颤抖,急切的颤抖。 “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理一遍。”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理得清。” “你只要肯说出那天晚上的人,便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即使是这样,师姐也有了间隙,破镜又如何能重圆。” “看来就只有少去一个。” “对,要么是你,要么是我。” “如果我离开呢?” “如果你离开了,师姐知道是因为她,她会觉得你把她当成了物品,拱手让人,我也不允许别人将她当做是物品。更何况,从小你就一直让着我,这种事情,没道理还让。” “那就只有在刀剑下分出胜负了。” “我也不想这样,接招吧!” 迟则生变,这话没错,所以韩嵬冲了上来。 匕首,本来是暗杀行刺的利器,如此光明正大与人对敌,便先输了三分。 杨显尊扬手一挡,剑不出鞘。 “此时此刻,你还让我?”韩嵬后退一步,匕首电光而出。 擦身而过,杨显尊不由得惊起一阵冷汗。 “锵!”长剑出鞘,剑意便如高山流水一般倾泻而来。 近了,更近了。顷刻之间,韩嵬已连出八招。 杨显尊回风转叶,步步后退。 当!一把匕首凌空飞来,杨显尊惊险挡下,但是,韩嵬有两把匕首。 近了,更近了,匕首犹如电光,直刺向杨显尊胸膛。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袭熟悉的倩影突然出现,挡在了杨显尊身前。 “呃……”痛呼很快就沉默在这浓厚的深夜里,方才韩嵬对准的是杨显尊右胸,但这袭倩影是背对着自己突然出现,所以……他的匕首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这倩影来得太急,急得甚至只穿了一层薄薄的睡裘。 “啊……星儿,星儿,痛杀我也,你为什么要来,痛杀我也……”杨显尊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伶星儿。 鲜血,已将她的大半边睡裘染红,她痛苦的大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七窍逐渐流出污血,眼孔也逐渐地失去神采,生命也随着时间逐渐流逝…… 杨显尊一边哭喊,一边擦着那些口里,鼻子眼睛耳朵里溢出来的鲜血,这些血迹好像永远都无法擦净,刚擦好这里,那里便流出,擦好那里,这里已经是血肉模糊…… “星儿,杀我啊,贼天!你何不杀我啊?” 韩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目失神,身子颤抖,嘴巴半张着,说不出话。 桃林人们听闻夜半鬼哭一般的狼嚎,也稀稀落落的提着灯笼火把赶来。 一路颠撞来到此处,又都一个个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样呆在原地。 大壮牛,崔百醇他们来得最早,但来得早也不顶什么用。 村民们来得更多了,就连朱有名也怀抱着刚出生不久的朱老五赶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眨巴着眼睛,像林子里的小精灵。 因此法晦杨半仙来的时候,眉毛就差点皱到了额头顶上,头顶的戒疤都被迫腾出了空位。 伶星儿的身体已逐渐冰冷,杨显尊的脸上,身上,手上,又是血,又是泪,一片狼藉。 韩嵬也是一脸泪水,他正跪在地上,悄悄的拾起了遗落的匕首。 “师姐,韩嵬来给你偿命来啦!”正欲动手,一枚铜钱已电光而来,轻易便打落了他手中的匕首。 “也是怪我,为什么要让着你,若不是你苦苦相逼,我也不会如此糊涂,与你决战……若不是与你决战,星儿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杨显尊站了起来,然后慢慢的,慢慢的走到梨花树下。 第十九章 牛教童子游,悍妇发威风 第十九章牛教童子游,悍妇发威风 这树落地时还是一根弱苗,不曾想,如今已长成了参天之盖。 只见他手抱乾坤,轰然而出,“咔嚓”一声脆响,大树已拦腰而断。 “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是我的对手?让你如此死去,岂不是便宜了你,怎么对得起星儿。你且去修炼好,明年的今天,我便来取你的狗命,用来祭奠星儿的亡魂!” 韩嵬看着杨显尊,而后一声不响的拾起地上匕首,又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具鲜血淋漓的尸首,转身,头也不回,一声不吭的朝着夜色而去。 跑得远了,才听见那歇斯底里的凄惨的哭嚎。如同山魈的凄鸣,回荡在浩瀚如迷雾的太行斜岭之间。 伶星儿的葬礼很简单,就埋葬在杨显尊打断的梨树下,杨显尊就跪在坟前,不吃不喝,到现在,已是三天三夜。 他本有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如今已是花白,他的衣服,血污已经干涸。他的剑,像烧火棍一样被随意的扔在一边。 无论村民们怎么劝,这三天三夜来他都是水米不进。 大伙凑在一起,脸上皆是愁意。 “怎么办啊?” “总得想想办法让他吃些东西。” “再这样下去,死人未冷,活人也快要死了。” “你就乌鸦嘴吧你。” “那你说这个事情怎么整……” 商量还是没有头绪,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孩。 “杨道长吃东西了,杨道长吃东西了!” 大伙一听,顿时喜上眉头,跟着小孩一路跑到坟前,大家的脸上又都冷了下来。 杨显尊是吃东西了,他现在像只牛羊,爬跪在地上,不停的伸嘴啃着地上的泥土,草。 “杨道长,杨道长!”大壮牛的力气虽然大,却是扯不过杨显尊。 “灵芝,仙草!”杨显尊口中不住的怪叫,脸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他,他该不会是疯了吧……” 哀莫大过于心死,一个心死之人,已死,又何况是疯呢? 陶潜不忍心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饼递给杨显尊,但他咬了一口就远远的甩了出去。 “狗屎,狗屎,我要吃仙草,仙草!不吃狗屎!”一个不注意,杨显尊已挣脱了大壮牛的束缚,转眼间,已跑到了三丈开外。 跪在地上,用嘴像牛马牲口一样吃草,一边吃一边哭,一边吃一边笑。 大壮牛准备再去,杨半仙却拦住了他。 “弄啥嘞,难道就看着他这个样子?” “就让他自在一些吧。” 时间总是不等人,你开心难过,他都待你如同刍狗。 已经没有人喊杨显尊叫杨道长了,大家都喊他杨疯子,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知道他疯了。 他整日整日的坐在大桑树底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村民们不忍心,时常就会给他送些饭菜,他从不说谢谢,也从来不拒绝。不仅如此,有时候他还随处便溺,甚至还拉在裤子里,就像是真疯了一样。时间一长,送饭的也不再送了。 不给他送饭,他便在饭点的时候挨家挨户的走,哪家给他他就坐在那家门口吃,吃完就在人家门口撒尿,拉屎。 一开始大壮牛他们还会收拾劝说打他驱赶他的人,到后来,大家也都累了。 以至于只要是杨显尊的消息,统统就当做笑话来听,来看。 多好的一个人啊,倒在了情路之上,唉…… 转眼又是桃花即将消逝的时节,即将凋零的桃花,美丽中掩藏着七八分忧愁。 十里桃花一钱酒,春风易逝现疮疣。 红衫依旧明月住,桃花消去何芳出? 桃花已开,种桃之人却已经不在,不仅如此,赏花之人也消散凋零,盛夏,又来了。 桃林的夏天很惬意,这里处处树荫,处处花香。 大壮牛自从丢失斧子之后,便再也没有砍过柴禾,但是他每天都会在一声马尿如酒的嘟囔声之中前往太行斜岭。 回来的时候,背上就会背着一小捆各种各样的树苗,这些树苗皆是儿臂粗细,统统都是他凭借着一股子牛力气徒手拔来的。 回到桃林里随意一丢,旁人自会拿去种在自己家的房前院后。林木之间又种着各种山花野草,每年只要桃花一凋零,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花骨朵就冒了出来。而后在一夜之间,众花朵好像是提前有所约定一样,统统都展开了花瓣,露出自己的美。 于是乎,一时之间这百里的蜂蝶就一股脑的全往这里拥挤。 景色怡人,是诗人墨客风骚之货的爱好,对于孩子们来说,盛夏如果不下河游泳,那整个人生就全都是缺陷以及遗憾。 因此方到正午,各种落水,嬉戏,欢笑的声音就在河岸边响了起来。 小孩子们光着屁股,甩着铃铛,像鱼一样穿梭在水中。在这欢乐之中,河岸上却有一个小可怜可怜巴巴的坐着,可怜巴巴的望着河里的其他人,吸溜着鼻涕,手里抓着块土疙瘩,眼睛里全是羡慕,羡慕得鼻涕一不小心就拖得老长。 他叫狗蛋,正是苗翠花的独苗命根,苗翠花自从葬了自己的丈夫之后,一改往日的柔顺脾气。村邻寨外,倘若是谁想在她这里讨些便宜,便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这个寡妇,泼辣程度在十八寨里当属第一。 狗蛋是个跛子,天生就有一条腿残疾,立不了路。因此别说是下河了,就算是轻活他也干不了。并且苗翠花太凶,倘若让母亲知道自己下河,估计另一只腿也会被打折。 所以,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巴巴的望着。 “狗子,下来啊!” 孩子们已将水戏得无聊,所以现在想要戏人,尤其是和他们不一样的,戏弄起来就会特别的有乐趣以及成就感,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 “我娘不让……” “下来啊,她不知道的。” “我娘不让。”傻孩子憋半天就只会说一句话。 “来啊,你怕个球!”这小孩一边说,还一边朝狗蛋泼水。 狗蛋赶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想要逃开,可是他的赶忙实在是太慢了。所以等他站起来时,半边身子早已被水花打湿。 这样,孩子们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只见一个年纪稍大一点胆子也大一点的爬上了河岸,他一把抱住狗蛋,然后扑通一声就把他扔下了河。口里还喊:“你给老子下去吧!”喊着,甚至还得意的大笑。 “哈哈哈哈……”看着狗蛋不停的在水中挣扎,这帮孩子笑得格外开心。 “狗杂种些!”一雄伟大汉匆急而来。 “快跑,是大水牛来了!” “嘿,狗蛋!” 回过头来,便见是一尊黑宝塔。 “咳咳……”好一阵咳嗽,狗蛋还是一脸惊吓。大壮牛用眼光横扫这群小孩,始作俑者早已不知跑到了何处。 “嘿,他姥姥的,下来。” 狗蛋才出虎口,听得此话又仿佛再入狼穴。他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里颤抖着说:“我,我,我,我娘不让……” “怕个球啊,男子汉大丈夫连个水都不会游,脱了下来,老子教你!” 狗蛋犹豫,虽然害怕,但是内心又极度的渴望成就。 “男子汉大丈夫。”他在心里面念叨,然后就鬼使神差的脱衣脱裤,光着脚丫子下了水。 大壮牛用一只手托着他的胸腹,口里不停喊着口令:“左手,右手,你左手跟右脚一起动。右手跟……嘿,就别管了,就他娘的乱来就好,哈哈……” 他教得开心,狗蛋也学得开心,学着学着,更有小朋友游到他的身边和着他一起游。高兴之余,竟不知大壮牛早已没有再托着他。 再喝了几口水之后,他已不再需要大壮牛托着了,虽然姿势丑了一些,但总算是能游起来了。 狗蛋高兴极了,但常言也道,乐极生悲。此不解之真理。 第二十章 乡人求神药,大师告辞去 第二十章乡人求神药,大师告辞去 “狗蛋,狗蛋……”苗桂花的声音一向穿透力极强。 听得呼唤声,大壮牛还没反应过来时,狗蛋就已经急急忙忙的朝着岸边飞快划水,可是一心急,手脚便乱,手脚一乱,那身子便直往下坠,身子一坠,他就更是着急,眼见他又开始胡乱挣扎,大壮牛连忙就将他捞了上来。 “来来来,快穿,快穿。”大壮牛也有些怕这苗桂花,莫名其妙的那种。 他不催促还好,一催促,狗蛋的脚就穿进了袖子里,手塞到了裤裆处。 “你穿的啥玩意?”大壮牛直看得一脸茫然,待回过头来时,苗桂花已出现在了高埂上。 她像一阵风一样来,大壮牛望得双眼发直,漂亮极了。 “该死的老牛,你敢欺负我家孩子?” “俺,俺,俺这……”此时小狗蛋脚在袖子里,手在裤腿里,一身水滴啷当,大壮牛又是一身水,解释已经是没有用了,何况要想在女人面前解释或是讲道理,还不如直接选择去登天。 并且苗桂花不让他登天,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拿来一把窗帚,就是那种用整一棵竹子削成一条一条香签般大小,用来打扫窗台,屋檐等高处的工具。 “咻!”苗桂花已不听解释,苗桂花已动手,只见她撸起袖子,抡着窗帚,对着大壮牛就是一阵劈头盖脑的乱抽。 只抽得大壮牛唉呀妈呀的怪叫个不停,如此她还不觉心满意足,抡起,又抽在大壮牛的腿上,腰上,屁股上,一边抽还一边骂:“你个杀千刀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个砍头的,连瘸子也不放过……” 没有办法,如此胡乱抽打,自己又不能还手,走投无路之下大壮牛只好扑通一声跳下了水。 苗桂花见他下水,自己女人家也不好跟上去,左右四望,那河岸上全是各种土石疙瘩,当下她拾将起来,对着河里的大壮牛就扔。 孩子们直接都看得呆了,因为苗桂花的声势,河岸两边也早聚满了人,此时看着大壮牛被一个女人打成了落水牛,一个个都是捧着肚子大笑。 “你是个女人,俺不和你计较!”眼见石块又来,大壮牛只好朝着河对岸游,岸上,笑声此起彼伏,有一边笑一边不停鼓掌者,有一边笑一边眼泪汪汪肚子疼痛蹲在地上抱着肚子者,更有口水四处飞溅者。个个,都洋溢在一片欢乐之中。 河对岸笑声起伏跌宕,河这边大壮树底下坐着的人也是笑得前仰后合,不可自已。 “你们这群鳖孙,笑个球笑,信球。” 大壮牛也是真火气了。 “哈哈哈哈,我说大牛,我说就算是十个八个男人你也从来不惧,怎么就凭那么个娘们儿,就把你揍得像是个落水牛了?” 喝了两大口酒,大壮牛也不生气了。 “还不是她那倒霉孩子,唉,快别提了。” “那你怎么不还手?” “打女人无所其谓,但是得女人犯了毛病,乱夫作堂,作奸犯科,若是随随便便就拿女人撒气,那这男人在外面得有多窝囊啊?” “哈哈,那你怎么也不解释解释?” “解释?你可以给牛马顺轨,能跟女人说得清楚吗?她自是懂得道理,又何必你去言语,若是在火冒三丈时分叨絮,那她就不打闹了,也不理睬,便只用眼泪来惩罚你,让你无论说什么话都没有作用,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无解。所以,倒不如让她打上一顿,待气消了,也就好了。”大壮牛一边喝酒一边说话,说得头头是道,脸上也是干净的笑容,就好像已经忘了身上这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的印子。 “嘿嘿,别看这蛮货憨厚,看起来傻乎乎的,心里面呀,却是跟个明镜一样,比谁都明白清楚。” 见他不搭理自己,崔百醇又问:“真人大师,您二位德高望重,且来解释解释这蛮牛今日为何会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哈哈哈哈,阿弥陀佛,此当为尊重是也。” “善哉善哉,莫过于爱慕。” “哈哈,难道这头牛竟喜欢那只母老虎?” “你才是母老虎,不,你就是牛犊,信球的牛犊!” “哈哈哈哈……” 正在说笑,来了一位中年男人,男人来到杨半仙身边作揖,道:“拜见道长,家里小儿有些风寒,弟子前来求药。” “善哉,便请随我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去,大壮牛不禁嘀咕:“这老道,还能治病不成?” 反正现在闲着也没有事情做,倒不如跟上去瞧个热闹,于是乎法晦,崔百醇,陶潜,墨成规,公输榆等人也跟了上去。 杨半仙住在正北,不远处就是法晦的住所,他这屋子,简陋,并且没有拴门。 走将进去,瞬间就觉得有些狭窄。屋子里的摆设也是极其简陋,就正堂处摆着一张高案,桌案上摆着一座小山一样的米,用米斗盛着,米上香烛,米前贡品,还有各种灵符等杂七杂八的物件。 “这老道莫非还会妖术……”大壮牛嘀咕,崔百醇连忙止住了他的话头。 且看杨半仙一阵念叨,然后捧起一捧米让求药之人拉过衣襟接住,又取朱砂黄符,刷刷鬼画一般,而后道:“这神米饱食香烛,回去以后小火烹煮,连汤带米食之,一日三次,共计三次,切不可贪多一次食下。” “是是!”求药人连连点头。 “灵符贴于睡榻,大门两处,驱邪避凶,还望贵子快快好转。” “赶道长吉言,赶道长吉言。”求药人连连作揖道谢,这才辞去。 大壮牛直看得龇牙咧嘴,再也忍不住的说:“道长,给俺也来上一副吧!” “贫道这药只治风寒小病,居士所害相思杂疾,贫道甚是有心无力啊。” “哈哈哈哈……”大伙一直笑。 大壮牛也不在乎,虽然面有羞涩,但还是摸了摸脑袋,道:“你怎乱说,当是为老不尊,让人家寡妇孩子惹得闲话,俺今天也落水了,风寒杂病肯定是逃不掉的,就当是有备无患,防患于未然吧!” “哈哈哈哈,好吧好吧,贫道这就为你求上一贴!” 当下拉了大壮牛站到中间,一通做法,得了灵符神米之后,他才咧着嘴开怀大笑。 正在众人欢愉之时,法晦站了出来。 “阿弥陀佛,有幸来此遇到诸位,实在是贫僧一生之中的大幸,只是缘分到此,贫僧今日便要向诸位辞行了。” “啊,大师你要走吗?” “好好的干嘛要走啊?” “这里多好啊?” “留下来吧大师?”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直把法晦说得眼角湿润。想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且听大师言语。”陶潜拦着众人,听得此话,大家才安静了下来。 “多谢诸位美意,只是贫僧不得不去。贫僧师弟法显已从西域取得真经,一路西行,不知多少凶险。取经的时候贫僧避世不去,这朝翻译经文,贫僧若再不去,当是愧对先辈,愧对佛祖,不堪佛门弟子的称谓了。” 听得此话,大家不知道再怎么劝说,法晦大师在这里,每次看到他时你都能获得平静,他就像一幅山水,平静安宁,让人如沐清风,放下烦恼。 桃林里故去的生命都是他用往生咒安抚,新来的灵魂也是他用安宁的佛音洗礼。 如今,他就要辞去,大师今年已将近八十,可能,恐怕,这将是桃林人最后一次见他了。 陶潜负责送大师出去,毕竟这个林子,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身后,高埂上种了一排树,一一看去,乃是桑,棕,李,松……村民们远远的站在高埂上,目送两人走进林子,大桑树底下坐着的,是一个邋里邋遢,又哭又笑的疯人。 第二十一章 崔家庄戏言,三十一壶酒 第二十一章崔家庄戏言,三十一壶酒 苗桂花揪着狗蛋的耳朵一路走,一路上见着她们的人都赶忙让道。这女人泼辣,泼辣到你宁愿去找八个男人打上一架也不愿意去触一下她的霉头。 一路如风,狗蛋倒感觉不是自己走回来的,而是被他娘硬生生的拽着耳朵给提回来的。 一进院子,苗桂花就拿过了一根藤条。 “说,为啥要到河梗上去玩,我有没有给你说过,不准去?” “我,我,我……” “你长不长记性?” “我,我……” “大壮牛为什么要拉你下河,欺负你?” “我,我……”小孩子一着急就结巴,这会儿不仅是着急,更是恐惧,于是乎就只能变成一只一直只会我我我的大鹅。 “你倒是说啊!” 眼看藤条已经高高扬起,狗蛋终于咬了咬牙。 “是白允诺把我推下水,大水牛救的我,他还教了我游水?” “啊?”此时苗桂花的脸上煞是好看,愤怒,疑惑,愧疚,喜悦,一个人的脸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表情聚在一起,它们只是在不停的变换,胡乱变换。 她的表情混乱,心里也是乱成了一团麻。不断的想:那人,那憨包,那草货,怎么就不知道还个手,怎么就不知道解释一通,白白挨了一顿好打? 越想心里也就越喜,越喜,愧疚的感情也就越深。 狗蛋看着他娘,一头雾水,不过只要那藤条不落下来,就什么都好。 眼看苗桂花对着鸡笼而去,狗蛋终于出了一口长气,他坐在院子里,看着娘亲将那只唯一的大母鸡抓了出来。 桃林里有牲畜,牛马猪羊鸡狗鸭,样样俱全,只是数量稀少,人们宁愿去太行大山里打野,也不轻易的宰杀一只自己养的,自己养的,那当是宝贝一般供着。 在桃林里,每逢春种秋收,就能够看见农人肩挑臂扛粮食,却很难看到牛马驮重担。如果是谁家使唤了牛马,必然是粮食精细伺候,毛发精心呵护,不舍得让其受伤,就连掉一根毛发,都会令人难受。 苗桂花也分到了牲畜,正是一只鸡一头猪,如今鸡已开始下蛋,平时她连蛋都舍不得使唤,今日却是抓起了鸡,难道是想要杀鸡取卵? 烧水,宰杀,拔毛,苗桂花熟练异常,看得出来她是个很可靠极可靠的女人,一整只鸡,她一点都没有留下,完完整整的搁在老陶罐里。 “狗子。” “昂?” “快来把这个给大壮叔送去,就说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哪个大壮叔?” “就是大水牛,但是以后你都不准这样喊,你只能喊大壮叔,听到没有?” “听到了!” “快去,然后回来吃饭,不准偷吃啊!” “知道了!” 小家伙接过瓦罐,迪屁撩股的就对着牛家村去。 大壮牛正坐在门口,为今天晚上的口粮发愁,没想到这涩生生的小子就捧了罐烧鸡过来,然后涩生生的喊:“大壮叔,这是我娘给你做的!说是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好小子。”大壮牛接过瓦罐,见着烧鸡,顿时喜上眉梢。 捞了一个鸡腿,大口一啃,忽地瞧见狗蛋眼巴巴的看着他,他便有些不好意思,道:“咱爷俩一块吃吧!” “不了,我娘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小家伙也是毅力坚强之辈,转过身来,一瘸一拐便走,一边走一边还狠狠地吞咽着口水。 “嘿,这小户人家的娘们儿,只知道送肉,不知道送酒!” 狗蛋一路到家,心里却一直在惦记着那只烧鸡。 “送去了没有?”一声呼,终于让他醒转。 “啊,昂,送去了。” “道谢没有?” “道了。” 苗桂花一阵心喜,末了又问:“大壮叔有没有说些什么?” “他说,嗯……” 狗蛋摸着头,想了想,道:“他说,送肉不送酒,一看就是小户人家的娘们儿。” “啊?” “那是他说的,娘我饿了!” “伙房里还有俩个窝头,你先垫着。一会娘再来给你烧饭。” “娘,我也想吃烧鸡。” “想什么想,牛马吃草就能长膘,你还挑肥拣瘦的不成?” 狗蛋本想据理力争,但为了免遭皮肉之苦,只好低着头进了屋子。取出窝头,想着那一路飘香的烧鸡味道,吃起来也不是那么的难以下咽。 苗桂花在院子里踱着步,越想心里就越气,不住的在心里骂:这死牛,这杀千刀的,有肉吃还挑三拣四,早知道就不送肉,送他一地鸡毛。 想着,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她一路快走,正是朝着崔家庄的方向。 崔家庄就在河对面牛家村的旁边,这十八路水寨,就只有崔家庄崔百醇会酿酒。来到庄前,便见一男人捧着大碗蹲在高墙上吃饭。 “苗大姐,今儿个是哪门子风,把您给吹到我们崔家庄来了?” 要是在平日,这人不被吼上两句也必得上一句尖酸刻薄之语。今日也是奇怪,苗桂花一开口,就全是笑意。 “李大兄弟,你们庄卖酒的是哪家啊?” 男人也是有些喜出望外,连忙放下碗筷给她指引方向,道:“就崔百醇家,在那边,最里面那家。” “哦,他家的酒都是怎么卖的?” “一个铜板一斤,没有铜板也可以拿粮食换,五斤粮换一斤酒哩!” “哦,谢谢啊。” “客气什么呢?哎苗大姐,你买酒可是家里有了喜事啊?” “你这娃子,毛没长齐,话倒不少,问东问西干嘛?”苗桂花说完,扭着屁股就走。男人也摸不着头脑,怎么方才还好端端的,突然间说变脸就变脸了呢?唉,女人心,海底针。想着,还不如干饭来得自在。 崔百醇的住处有一小片翠竹,屋子小小的,酒香四溢,也有人向他讨教过酿酒的技术,但造出来的酒不是太酸就是太苦,因此,人们背地里都说他藏私,怕别人抢了他的活计。他也懒得解释,自酿自喝,爱买不买。 “崔大哥,崔大哥?” “谁啊?来了来了!” 崔百醇从内屋走出,见是苗桂花,也是有些意外。 “桂花妹子,你这是?” “你这酒怎么卖的,有没有什么东西盛着?” “哦,有有有。”崔百醇拿过一个葫芦,满满打了一壶。 “是一个铜板吧?”苗桂花怯生生的把铜板轻轻的放在台板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见着铜板,崔百醇当然熟悉,毕竟这些人手里拿着的铜板都是当年他和陶潜埋进土里的。他只是好奇,好奇这苗桂花为什么要买酒。 所以他问了出来:“大妹子,你平日里也不饮酒,怎么今日竟想起来买酒了呢,是不是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没想到你这人看着正经,骨子里也是一个老不修,你自卖酒,我自买酒,还问些奇奇怪怪的话做甚?” 他本是出于好奇并没有坏心,但这寡妇倒是理解成了他说她家里有其他男人的意思。 “咳咳,妹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 “你是什么,你就说这酒怎么卖好了!” “咳咳。”崔百醇也有些惧怕这个女人了,莫名的,她说起话来,自然而然有一股义正言辞不可反驳的威严。 “这酒以前是卖一个铜板一斤,但现在粮食都还在地里,而且这里也有差不多三斤,最起码,最起码……” “你一个大男人,倒像是个女人一般婆妈。最起码多少?” “三十个铜板!”崔百醇想看一看,这个女人为了那个人或者是那件事能付出多少代价。 那铜板一开始就只撒了千余枚,三千多人开垦,人手一枚都难以分到。桃林里又不收金银珠宝,大家都只认这铜板。 因此村民们都很珍贵的收藏,要知道,在桃林里,五十个铜板就可以换一匹大马了。一壶浊酒三十个铜板,也亏他想得出来。 苗桂花好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呆呆的站在崔百醇门口,看着那盛满酒的酒葫芦。 她想转身就走,但又舍不得转身,脑袋里,全是白天揍大壮牛时的场景,那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总偷偷的送过柴禾,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送过食物,天寒地冻的时候假装不经意间送棉衣……多好的一个男人,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满足这个小小的要求呢。她这样想着,她咬了咬牙,她咬了咬下唇。她好像打算豁出去了。 “你出来!” “啊?出来做甚?”崔百醇一头雾水。但是苗桂花已经将他扯了出去。 “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哪里来那么多的废话?”苗桂花一边说一边进屋,砰的一声就把房门关了起来。 一阵窸窸窣窣,傻子也知道那是在宽衣解带。 行走江湖的都知道,有些乡下人会在贴身的衣服或者是裤子内衬缝一个口袋,钱财就放在那里。乡下人钱财少,有的甚至在紧贴私处的地方缝制口袋。 苗桂花拎着酒走了,看着这一小袋子铜板,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九个,加上旁边那一枚,便是三十个。 这铜板尚有余温,崔百醇不禁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一个女人爽快且干净利落的把这数年来的积蓄顷刻之间散发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五年一转逝,洗涤杨显尊 第二十二章五年一转逝,洗涤杨显尊 桃林已建成五六年,五六年来里面的人要么是以物易物,要么用铜币换取,在这里能有三十枚铜币的人,就相当于外面的地主老财了。 他远远的尾随,然后看见苗桂花走向了牛家村,然后,他的嘴角也挂起了笑意,颠了颠手中钱袋,脚步就慢了下来,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大壮牛在门口支了个破灶,光吃肉不吃饭菜,那日子还怎么过。想法是好,只是今天这柴禾有些湿润,鼓捣半天,光见冒烟,不见火头。远远可见乌烟瘴气,大气蓬烟,黑铁塔也像个大花猫一样趴在地上不停地吹气。 苗桂花哼着小曲而来,一见这副模样,已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个娘们儿,笑个什么?” “我笑你像头蠢牛,这么大个人了,连个火都不会生。” 大壮牛本来有脾气,但上在她的面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有脾气。 “大壮!” “你咋来了?” “小户人家的娘们儿,自然是来送酒喽。” 听得此话,大壮牛不由得老脸一红。 “咋了,敢说还不敢承认了?”苗桂花把酒葫芦往他怀里一推,熟练的蹲到灶前,也不知道她怎么拨弄,不过片刻功夫,那火头就蹿了上来,红红火火。 当下,苗桂花又是帮他煮饭,帮他做菜,待一切齐整,大壮牛喊她一起吃时,她才猛然记起自己的儿子还在家中饿着肚子等着她回去。 “你个疯娘们儿急抓抓的干什么去?” “我儿子还在家里!” “带着来不就好了!” “那别人可咋说……”声音飘忽而来,大壮牛却只知道傻笑。 “姥姥的,书香门第出来的女人,就爱瞎讲究。” 正准备踏进屋子大快朵颐,一声笑也传了过来。 “大牛,今日是哪门子喜事,自己倒做起饭菜来了?” 不用回头,已知道是崔百醇。 “嘿嘿,不仅有肉,还有酒哩,你要不要一起?” “哈哈哈哈,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道那酒怎么样?” 大壮牛长饮一口。 “啊嘶,比起你那马尿,爽口了千倍百倍!” “哈哈哈哈……” 之后那袋铜币当然是物归原主,苗桂花拿到之后,不仅不再藏起来,反而还用红绳子拴好,戴在了手腕上,权当是个手镯,有事没事,她就会望着这串铜板傻笑,温柔的笑。 为了偿还这顿烧鸡美酒之情,入冬之前大壮牛还组织了一次进山打猎。回来的时候,大获丰收,几乎每家每户都分到了肉。 大壮牛淳朴,善良,嫉恶如仇,他就用这样的方式爱着别人,爱着她。他给的爱,如山风,似清泉,干净,美好。 自从法晦离开之后,桃林里莫名有些消沉,因为不仅法晦走了,送他出去的陶潜也一直没有回来,若是离开两三天没有回来还有得说法,他可能是担心法晦的安危,所以选择送去了目的地,这也能谅解,不过距他们离去到现在,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夏正下旬,日头更甚。大壮树粗壮,枝繁叶茂,正是不可多得的乘凉的好地方。 只是如今这树下,只坐了三人。 大壮牛喝着酒,心里甚不是滋味。那时候,他们说佛理道,自己虽然听不懂,但总爱耍尖打滑凑凑热闹,如今法晦和陶潜离去,杨半仙也不怎么爱说话了。 崔百醇呢,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只爱斗嘴,哈哈,从来都没分出输赢。 正在遐思,一股冲天臭气莫名飘来。那气味,比臭鱼烂虾死老鼠混合在一起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他闻到了,其他两人自然也不是烂鼻之人。 “是那疯子!”大壮牛咬咬牙。 杨显尊,杨疯子颠颠撞撞的来,这些年来他一直呆在大桑树附近,偶尔也会到处乱窜。 “酒,美酒!” “是美酒,要不要来点。” 崔百醇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天气闷热无风,杨疯子身上更是臭气团聚,他一凑过来,大壮牛直被熏得赶忙朝后面退了几步。 人离远了,自己的酒葫芦却还在桌上。那酒葫芦是崔百醇输给他的,最大的一个。 眼看杨显尊伸手要拿,他屏着呼吸一把就夹住了杨显尊。 “姥姥的,今儿个牛爷爷心情不好,正好给你洗洗晦气。” 大壮牛夹着杨显尊对着河边就跑,杨显尊手舞足蹈,却是无法挣脱。 突然,他那裤子竟然流起了水,隐隐还有一股茅房的臭气扑鼻而来。 大壮牛不由得更是恼怒,这厮竟然会被吓得屎尿齐流,想当年,那英姿飒爽,如世外神仙一般的杨显尊,如今就是这么一副操蛋模样?想到此处,心里又是莫名难受,如刀刺痛。 扑通一声,杨显尊已被他扔下河里,他自己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让你装疯卖傻,装疯卖傻!醒来,醒来!”大壮牛站在水里,两手扯着他的头发,不停的往水里面按下、抬起。 “啊……杀人,啊,狗杂种……”每一次抬起头来,杨显尊的嘴里都在乱骂,或是哭,或是笑,脸上像是恐惧,又像是难以言表的伤心。 “大牛,你别乱来!”崔百醇和杨半仙也着急的跑了过来。 这桃林里没有多少忙事,听得声响,大伙也都凑到了河边。 见得大壮牛不停的把杨显尊按到水里,有幸灾乐祸的,有好言相劝的,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大壮牛越折腾他,心里就越难受,越难受,眼泪也就再也止不住。他一边流着泪一边把杨显尊按进水里,嘴里还哽咽着:“醒来,俺要你醒来……” “救命,救命!”杨显尊乱叫,一边乱叫一边胡乱挣扎,甚至还不停的解着自己的衣裳。 突然,杨显尊就像一条鱼儿一样褪开衣物,从大壮牛的手中逃脱出去。 提着手上的衣物,想起刚才杨显尊屎尿齐流,快快就撒了手,再看杨显尊,此时正光溜溜的藏在深水里。 他那头发凌乱花白,胡须也像是树根一样杂乱无章。 “来啊,大水牛,大傻牛,来抓我呀。”此时此刻,任谁也分辨不了他是正常人还是个疯子,若说他是疯子,他好像还认得别人,若说他是个正常人,此时却像个傻小孩子一样,行事怪异。 此时他就像个孩子。 “来抓我呀笨蛋!” “他姥姥的!”大壮牛刚准备过去,杨显尊已游到了另一边。 “来抓我啊,你个大蠢牛!” “你有种就站在那里,别跑!”大壮牛愤怒的指着他。 “不跑,不跑我岂不是也跟你一样,是个笨蛋?”杨显尊一边说,一边朝他泼水。 大壮牛游过去,他便提前逃走,大壮牛一停下,他就不停泼水。 “笨牛笨牛,淹死笨牛!” 他模样搞怪,语气滑稽,岸边人直被他俩逗得前仰后合,笑得口水爆绽。 “老崔,来帮忙!” “得嘞!”这天气正好炎热,正好就当是洗了个澡吧。 崔百醇脱了汗衫,也光着膀子下了水,三人在水里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但抓着抓着,却发现是老鼠戏猫。 “左边,你左边!” “好好!”大壮牛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崔百醇在另一边堵住去路。杨显尊如果继续往前,是怎么也无法逃脱了。 就在崔百醇准备动手时,他却猛然朝着水底潜去。一声水响,一座黑宝塔就对着崔百醇蹿了上来。 “信球货,看你再往哪里跑?” 眼看大壮牛一把把崔百醇紧紧箍在怀里,大伙不免就是一阵轰然大笑。 擦去脸上的水,大壮牛也看清了人。 “你些个信球笑什么笑,赶紧下来帮俺抓住这个衰种!” “哈哈哈哈……”男人们在笑声中如同下饺子一样跳下了河。这一次,杨显尊是无路可逃了。 大伙将他团团围在水中,大壮牛又脱下自己的外衫给他包住了下体,这才像抱个娃娃一样把他弄上岸来。 之后又将自己的一整套衣服便宜了他尊,而后才重新回来,瘫坐在大壮树底下。 没想到啊,这二十七八个男人,竟还收拾不了一个疯人。 此时杨显尊也坐在大壮树底下,乖巧得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两个眼睛珠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大壮牛的酒葫芦。 大壮牛看了看他,看了看酒葫芦,道:“你若是以后都听俺的吩咐,这葫芦便送你。” “酒,酒。”杨显尊一边喊酒,一边用手做喝酒的动作。 “有,保证天天都有!” 听得此句,杨显尊高兴的拿过葫芦便喝,喝罢一口,咂了咂嘴,道:“马尿,马尿。” “哈哈哈哈”大壮牛不由得大笑:“你说得没错,这酒确实像是马尿!” 从这之后,这支葫芦就出现在了杨显尊的手上,他每天清晨准时准点出现在崔百醇家门口,打满一壶,边喝边走是边走边喝,而后来到河边,用腰带拴住葫芦腰就将之放在河里,拉着走,一边拉一边喊:“小船,小船,上路咯!” 至少他已不再随处便溺,大伙也就都随他疯去吧。 大壮牛每天还是准时准点进太行大山里拔取树苗,杨半仙正午的时候得去桃林里开设的私塾里教书,讲课,于是乎就只剩下了一个崔百醇。 “唉……如今这十八寨是越来越清净喽……” 神奇的事情年年都有,但要是在一生之中遇到这么多还是很不容易的。这件事情说起来奇怪得很,也有趣得紧,若是一开始就突然遇到,任谁也猜不到天底下竟会有这样的奇事。 看到这里,估计有好些朋友已是不耐烦,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需等待温凉。您现在就只需沏上一壶热茶,然后再接着往下。 陶潜回来了,在桃花盛开的时候回来的,一走就是五年,他现在就站在那大桑树底下,看着杨显尊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