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线不转弯》 第1章 无疾而终的年少心绪 利亚就算在最恋爱脑的时候，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没有爱情活不下去。可求的就要勇敢求，不可求的潇洒放手。在任何事情上都应该这样，但至少在爱情这件事上，经年之后，她依然会说，“不论爱情成功或失败都不能妨碍我是利亚这件事任何。” 阿亨打电话给利亚约她出来聊聊并且告知了她地点的时候，利亚本能地皱了一下眉头，她倚在沙发上，接过塔塔刚鼓捣出来的热红酒，“你说他给我打电话做什么？小时候毕业之后就没有用电话联系过，而且你绝对想不到他约我去哪里。” 利亚觉得要不是阿亨打这通电话，她几乎都要忘了她还有阿亨的电话了，她也忘了她到底有多久没有在手机听筒里听到阿亨的声音了，实在太久远了，她想。 利亚瞳孔里是桌上香薰蜡烛的火光，不远处的黑胶唱片在唱片机的转台上匀速转着，唱针正走在读完唱片乐谱的路上，读出来的是塔塔很喜欢的jazz，房间里整体昏暗的灯光很适合休息，和黑胶唱片的色彩布局很像的室内灯光布局让利亚很满意，对于现在的利亚来说，只有沙发周围是醒着的就好，毕竟她睡不了的时候在成年后的生命中占大多数。相比起来塔塔想得更多，她觉得昏暗的灯光也很适合小酌，不过她们都不是酒徒，利亚就提出可以做热红酒喝，适合现在的季节。 塔塔抿了一口热红酒，把利亚右肩上将落未落的部分毯子拉回了利亚肩上再拍了拍，等她继续说。 “是学校原址。我前两年听说学校被拆掉之后那边就建了一家咖啡馆，我也十好几年没经过那附近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你说，他约我去那里干嘛？” “鬼知道呢？没准是......知道茱莉亚回国了又贼心不死想要你帮他追人？” 利亚知道茱莉亚，只是没那么熟，至少没有像和阿亨一样现在还是好朋友的程度，更别说像和塔塔一样几乎是十几年如一日黏在一起，过一段时间还要一起出国读书的地步，不过同班同学里，茱莉亚也算是让利亚记忆比较深刻的一个人，特别是在小时候，她们几乎没说过一段超过两分钟的话的前提下，因为她们两个太不一样了。 小时候的利亚没现在这么安静、这么温柔、这么稳重，毕竟没有一个安静温柔稳重的女孩子敢当面跟校长吵架并半故意半无心地摔坏了校长办公室那个大概比校长本人更贵重的萨克斯。连利亚自己都说，班主任在给她的评价里写的那行“运动风少女”实在是太客气了，明明是只疯兔子，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因为那时的校长干了很多只顾自己利益基本没管学生死活并且还歧视天资不太好的学生的事情，利亚看不过才跟他对着干的，大家不敢公开抗议，但至少连学生带老师也都是护着利亚的，如此，利亚也就从来没有因为什么理由被认真地罚过。 如果说利亚是个疯兔子，那照利亚自己的话说，茱莉亚就是仙鹤一样的女孩子。因为出身于书香世家，所以即使五官很精致，气质也有一种诗意和书香融进了风里的淡泊和沉静。其实别说利亚，全班跟她都不太熟，茱莉亚太安静了，就算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又不跟别人一起玩，大家也就不去打扰她，任她课间和活动课都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看书。但她跟一般安静的女孩子又不太一样，虽然话少，声音也不大，但在寥寥数语背后藏着的是坚定的内心，是不容质疑的肯定，这点，全班的观点都是一致的。 可以说在学校里也许会有人没那么喜欢她，但绝对不会有人讨厌她，喜欢她的人就更多了，阿亨就算相对比较勇的那个。 学校有一个传统节日，叫honey day，日子选在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学生们一般都会在honey day那天带一些甜甜的东西给这个月他们最喜欢的人，谁都行。阿亨会在每个honey day都给茱莉亚送一瓶牛奶或者一颗糖，从来没有重复的味道，并一脸理所当然地把“学校传统”当作理由，不过茱莉亚这样心细如尘的女孩子就算不说，也能心领神会阿亨的意思，更别说阿亨后来还出现在了茱莉亚选修的素描课教室里。 其实班里很多人都知道阿亨喜欢茱莉亚，不过他们一般不起哄也不干涉，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和将来自己要干的事，比别人八字还没一撇的八卦更值得研究，所以班里几乎没人关心阿亨和茱莉亚怎么样了，除了一个人——利亚。 跟阿亨对茱莉亚的喜欢不同，利亚对阿亨的喜欢当时除了她自己，就只有塔塔知道。这跟利亚以往有什么话就说，有什么事就做的风格不一样，塔塔后来也问过利亚，为什么不想表白呢？ 想过的，怎么没想过呢？只不过那次honey day过后，茱莉亚就打消了表白的念头。有一次honey day，茱莉亚是打算告白的，她甚至做了一个小蛋糕去，但好巧不巧，那天她找到阿亨的时候，阿亨正满脸紧张地把一包糖递给茱莉亚，利亚没有走上前去，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紧了紧，准备好的话突然像是有了千斤重，掉进了利亚的酸涩里。利亚是知道阿亨喜欢茱莉亚的，倒不是因为什么八卦之心或者女孩子的直觉，这事儿，是阿亨自己说的，他和利亚一直以来就是好朋友，他甚至问过利亚追女孩子的话，要怎么办这种问题。但利亚那天才知道的事情是，原来阿亨有这么喜欢茱莉亚，她那天好像突然就知道了“一片丹心”的样子，于是，她选择放弃，她告诉塔塔，她几乎可以确定阿亨就算以后没追到茱莉亚也不会喜欢上她，因为她们两个太不一样了。 与其说太不一样，倒不如说是性格温差太大。 利亚觉得，既然阿亨这么喜欢的茱莉亚是这样温柔恬静的风格，那他就不会喜欢上自己这样如火如风的女孩子，表白大概率是会失败的，而且，阿亨人心软，一边是自己喜欢的人，一边是喜欢自己的人，会乱套的吧，再说了，茱莉亚说不准会喜欢上阿亨呢？利亚想。 但其实茱莉亚对阿亨没什么兴趣，刚开始不太好意思拒绝，便不声不响地晾了他几个星期，后来终于下定决心，在一节素描课的课间，拒绝了阿亨，还是轻声细语的，但毫无退路、拒绝考虑的。于是，阿亨的暗恋也就这么以失败结束了。 素描课教室和水彩课教室都在同一层，所以下一节课都还没上呢，茱莉亚就从塔塔口中得知了茱莉亚对阿亨说的那些话。 “这下好啦”，塔塔说，“你要不要去试试啊，安慰受伤的心灵，这样他就能看到他旁边原来一直有个这么好的你？” “才不去呢”，利亚无奈，笑着拍了拍塔塔示意她老师来了，“要上课了你赶紧转到前面去坐好啦。” 利亚是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不是创口贴，至少那时，利亚真的这么想。 不过说起创口贴，这倒是让利亚想起了一件事。 他们的绘画课前面有节体育课，不过一般都让他们自己玩，器材室的东西也是由着他们借，所以玩什么的都有，跳绳的跳绳，打篮球的打篮球，但大家离得都太近了，所以等塔塔反应过来的时候，利亚已经被篮球砸中摔在了地上，左膝的皮已经被蹭破了，鲜血渗了出来，不多，但也够疼的了。 几个男生赶紧围上来道歉，问要不要紧，需不需要去趟医务室，甚至有几个人想上来扶利亚。 “我来吧。” 利亚耳边是阿亨的声音，他刚刚听到利亚的叫声就跑来了。 阿亨把利亚背到医务室，校医给利亚上完药，贴了两个创口贴之后阿亨其实是打算再陪陪利亚的，但利亚坚持说不用了，“快下课了，一会儿塔塔会来接我的，你还是赶紧去教室吧，不然就迟到了，我迟到还好说，你就找不到借口了，去吧。” 利亚没有说实话，事实上，她是希望阿亨能多看到茱莉亚，毕竟她知道阿亨是因为茱莉亚才选择了素描课的，就是因为阿亨希望和茱莉亚一起上课。茱莉亚一般都会体育课一结束就去教室，所以阿亨也会很早去那儿，能多跟茱莉亚待在一个空间里，就算不说话也很好。 那年，学校公布绘画选修课的类别的时候，利亚其实有三个选项，要么选她和塔塔都最喜欢的水彩，要么选阿亨喜欢的油画，要么跟着阿亨选茱莉亚喜欢的素描。 利亚几乎没有犹豫，直接选了水彩，以至于塔塔都有点惊讶，这怎么跟小说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对啊，毕竟小说和电视剧里的主人公都会跟为爱人放弃全世界的。 但利亚不认为那些是爱情。 “我本来就对素描没有兴趣啊，而且我本来就没有喜欢油画到要为了油画放弃水彩的地步，我本来就是最喜欢水彩啊，况且又能和你一起，这样最好。” 第2章 如果能终结遗憾 利亚拿到自己那杯热可可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刚刚没过鞋底的雪经过光的折射透进来，让本来就开着柔和的灯光的室内更亮了，她在靠窗的一个位子挑着ins里开春要和塔塔去的适合度假的欧洲城市，食指指腹在屏幕上上下滑动，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如果让塔塔看到利亚现在的神情的话塔塔一定会怀疑利亚到底有没有喜欢过阿亨，自己喜欢的人郑重其事把自己约出来，可利亚却只是饶有兴致地在挑度假的地方，完全没有见自己喜欢的人的忐忑和紧张，利亚今天甚至没有化妆，只在脸上和手上抹了点雪花膏就出来了，相比起国际大牌，她很偏爱一些和她一起共度过二十几年风雨的老牌产品。毕竟利亚在对自己的事情上，是不愿意冒险的。上皮肤的东西，不能出错。 她上身一件奶白色高领毛衣，下身是一条咖色牛仔裤，腰上一条浅棕色皮带作衔接，利亚不爱在大冬天把自己裹成粽子，好不好看是其次，问题是不方便活动，而且只是坐着的话，不光没什么意思，反而更像个粽子了，所以她今天选了一件柔光浅灰羊绒大衣挡风，脚上是棕色皮质长靴，这样舒服，又不至于看着土，利亚可是自诩既没土过也没丑过的。利亚今天没带包，反正大衣的口袋够放手机和钥匙了，手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插口袋里，不必拿出来受冻。 整个人就是一副“我今天只是出来见个朋友而已”的样子，出门前，她也就是这么跟塔塔说的，说完她还弹了一下塔塔家居服帽子上一只兔耳朵，以表示自己今天真的心情好得很。 这倒是实话，因为阿亨现在对于利亚来说和前男友属于一个范畴，“爱过的朋友”范畴 。 话说他们当年毕业之后，茱莉亚就出国去读书了，大家后来也只是偶尔听说她的近况，通过一些商业合作或者出差的机会。利亚和阿亨也都去了不同的学校读书，塔塔选择回俄国上学，每次来中国也只见利亚，要不然就是和利亚约着满世界的跑，朋友们都说，这两个人是不是打算长在对方身上。 阿亨后来怎么样了利亚倒是不怎么关心，反正阿亨分享生活的兴趣总是比她浓厚，而且利亚也是真的很忙，忙到等她听到阿亨有恋爱对象的消息了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脱口而出的回答是“天你终于有人要了”，她没有想到她藏在挪揄里的是认真的高兴，而不是任何拧着的情绪，任何裹挟着利亚的口鼻不让她喘气的情绪，利亚试图回到记忆里去翻找那些给她的双唇涂了502的片段，却发现她能找到的只有直观的画面，那些曾让利亚失落却不知道该怪谁的情绪已经消失了。她甚至来不及去找到结束的时间点，但利亚年少的喜欢是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很突然，也很自然，自然到几乎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她居然有一刻体会到了一种重生，像是小时候学游泳，在泳池边练憋气，憋到实在憋不下去的时候，突然冲出水面大吸一口气，一瞬间被拽出了死神怀里的一种痛快的重生感。 当然嘛，像他们这么熟的朋友是绝对不可能让一句挪揄掉到地上的，就算掉到了地上，食物界的三秒法则放到这里，也同样适用。 “不要羡慕，加油，你也值得拥有。” 那时的利亚想不到说这话时的阿亨有多得意，现在坐在利亚面前的他就有多紧张。 利亚从别人那儿听说了茱莉亚回国休假的消息，不过茱莉亚好像不会留太久，又要回美国准备接下来的工作，再联系阿亨今天的紧张，利亚判断他十有八九是为了茱莉亚来的。 “怎么的？”这家伙还真是能坚持，“突然电话约我出来？” 在某种程度上，利亚还是佩服阿亨对一个人的喜欢能持续的时间的。 阿亨对上利亚好奇的眼神，端起面前的热美式凑近闻了闻，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选择放回碟子上。 “前两天，我去尼冉的公司给他听他求婚仪式bgm的demo，然后在他办公室楼下的餐厅聊了聊。” 用的是利亚很不熟悉的语气，认真谈一件事的语气。 尼冉是利亚的初恋，曾经是一位运动员，不过为了考上自己喜欢的学校，他就退役了，毕业后就做起了房地产生意，日子过得一直都不错。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利亚把尼冉介绍给了她的几个朋友，阿亨就和尼冉迅速熟了起来，男孩子的友谊和女孩子的一样快。利亚和尼冉分开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单纯不爱了，但他们都是很体面的人，所以好好聊过之后就分了，并且出于一个人类对另一个人类的欣赏，他们选择还是做好朋友。 后来尼冉和另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了，听说是某位服装发家的富豪女儿，利亚其实在尼冉前见过这位小姐，在某一次利亚家的酒会上，那位富商把女儿带来打了个招呼，不过利亚对她印象不深，只觉得是个小鹿一样的女孩子，眼神里是对所有事的无限好奇。他们谈了几年，现在尼冉打算和女朋友求婚。 利亚知道尼冉请了阿亨来做求婚仪式的bgm，她已经在准备要送给两位新人的香水了，她特地跟产品研发部负责这个项目的调香师交代，一定要是最适合的，不能有任何胭脂俗粉的味道，要清爽，反正就是要尽量减少样品修改的次数，她要等婚礼过后再好好做一番广告，利亚是铁了心要趁着朋友结婚礼得送到，钱也得赚到的。 “你给他的demo他还满意吗？怎么说？” “demo挺好的，但我找你出来，不是为了这个。” 利亚已经开始苦恼是要真诚地给阿亨出谋划策还是要跟他说“别想了这么多年过去茱莉亚估计还是不喜欢你”了。 “首先我想要一个你的原谅，给尼冉。”阿亨的眼神很真挚，真挚打断了利亚原本的思路，她本能觉得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毕竟这种真挚的眼神利亚是很少能在阿亨的眼睛里看到的，而且眼神的终点是自己。 “关于什么的？”利亚一时间找不到方向。 “关于...你的一点隐私？” 尼冉是个重教养的人，所以利亚想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事，起码不至于大到利亚无法原谅，也不排除阿亨把事情看得严重的可能，而且...... “你说吧，他知道的关于我的隐私本来就没多少。” “有一件多年以前的事情，抱歉我知道得太晚。” 他撑着沙发正了正身子，双手交叉绕过面前的杯子放在桌上握紧。 “尼冉告诉了我小时候你喜欢我的事情。” “......啥？” 利亚听着阿亨一通描述，等利亚手里的热可可都变温了她才终于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简单来说，就是尼冉和阿亨闲聊的时候，无意中把利亚喜欢过阿亨的事情当作阿亨的“已知事实”说了出来。按照利亚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他一直都以为阿亨是知道的，况且利亚在和尼冉一起的时候甚至告诉过尼冉，那阿亨就不太有可能不知道。 但再不可能的事情，也是有发生的可能的。 利亚想起来她和尼冉玩真心话大冒险的那天，尼冉问她有没有暗恋史，利亚答有，然后这件事就顺理成章地被利亚公开了。 利亚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特别坦荡，带着点“你敢听我敢讲”的玩味，她甚至买一赠一地把故事的续集也一口气全说了，她告诉尼冉，她是因为发现自己不喜欢阿亨了才来确认对尼冉的爱的，尼冉对于那时的利亚来说，是个让她没有负担的新篇章。 “哦，没关系啦，只是这样而已”，利亚是真的不介意，因为利亚从来没有告诉过尼冉，阿亨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况且也不太可能注意到吧，当年阿亨的一片丹心全在茱莉亚身上了，哪顾得上别人，“而且...很多事情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轻舟已过万重山了。利亚其实是想说。 但利亚听到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直接失去了语言能力好一会儿。 她听到阿亨说“我想我爱你”。 在双方都不说话的一段时间，利亚在迅速整理情况，一件她小时候曾梦都梦不到的场景，现在真实地发生在她眼前，她甚至曾经和塔塔哭过她和阿亨喜欢的茱莉亚风格太不一样了以至于她可以断定阿亨不会喜欢上自己，塔塔把怀里的利亚那一撮被泪水沾湿贴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开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幸好”，不过利亚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在意，她也就没有去问塔塔说的那两个字的意思，她更不知道塔塔在确认利亚哭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和阿亨的理想型不匹配而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哪里不好的时候把利亚抱得更紧了。 不过利亚伤心归伤心，也没有心情不好太久，准确来说，她睡完一觉就好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还是蹦蹦跳跳的活力利亚。 利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头转向窗外。 爱我？爱我什么呢？真的爱我吗？ 利亚心里的问号就像钩子，固定住了利亚的视线和窗外地上的雪。 “你说你爱我，什么时候发现的？”利亚还是自己把钩子取了下来，正视着阿亨。 “尼冉跟我聊了之后，那个时候发现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毕业后，也许是早在毕业前，只是那时我总是沉浸在对茱莉亚不得的悲伤中，可能那种悲伤只是我对自己状态的设定，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要悲伤很久，但我一直都忘了你，忘了现实，忘了我对你，也许已经不是朋友的感情了。”阿亨的眼神里，小心翼翼隐藏在了紧张后面，利亚认识那种眼神，她曾经也有过，不过她想也许是她胆子小，所以阿亨从来没有见过利亚的那种眼神，毕竟利亚的那种眼神，隐藏在了友情的玩笑里，隐藏得久了，也就在利亚的毫无察觉中真的消失了，几乎就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 利亚突然想笑，没有嘲笑任何人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她可能知道为什么阿亨说爱她。 因为平心而论，现在的利亚和当年的茱莉亚是有相似的地方的，踏上了四分之一个世纪的甲板的利亚，已经见过很多大风大浪了，修心的书、多年的经历和形形色色的人们让利亚在外多出了一份沉稳和温柔，她已经很久没有咋呼地到处跑了，但人的性格是有连贯性的，比如她依然会在看到合作公司的人为难甚至骚扰自己的员工的时候暴躁魂觉醒，上去给两个巴掌然后厉声警告把人轰出去，当然，现在的利亚会考虑更多一点，比如把监控和不合理的合同条款留着好作下一步的工作，虽然通常是打官司。 这些改变，身为好朋友的阿亨是一直都知道的，他也一定看到了随着年岁增长，利亚身上慢慢出现的，和茱莉亚相似的特点，所以利亚实在无法把那种变化了的感情叫作爱，同样的，阿亨的告白在利亚看来和真正的告白相去甚远，起码和尼冉对她的告白是差别很打大的，少了点味道，是什么呢？利亚想大概缺的就是被告白的人听到告白的时候心动的感觉。 那不是爱，阿亨只是喜欢她像茱莉亚的样子，是她表现出来的，当时多少让阿亨喜欢上茱莉亚的特点。 利亚不喜欢替身文学，但也不喜欢遗憾。 “你确定你喜欢我吗？”利亚没用“爱”这个字。 “我确定我爱你。”阿亨把这个字替换了回去。 “对不起，以前我从来不知道这些，是我的错，虽然无意，但我确实伤害了你。” 伤害吗？利亚当年的确是因为阿亨伤了一阵子的心，但却不是阿亨的错，不喜欢某个喜欢自己的人又不是错，而且阿亨当年既没瞒着利亚茱莉亚的事，也对利亚的喜欢毫不知情，那又何错之有。这些她都清楚，所以才更加委屈，连怪谁都不知道，所以她只能怪自己，她想，自己也许本来就该更勇敢一点的。 但利亚想也许是上天对这个孩子特别偏爱一点，他给了这个孩子再一次机会，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个机会的机会。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何况她真的完全没认为阿亨有错。 “除此之外，我还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利亚听出阿亨说这句话的时候紧张达到了顶峰，紧张到声音微微颤抖，甚至紧张到一句谢谢都忘了说。 阿亨没有办法违心地对利亚说出“爱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在意”。他正视自己的私心，他知道自己没那么理想中的“正人君子”。 又是一阵沉默。 利亚知道他什么意思，她只是在想，想和阿亨在一起的理由。 对阿亨来说，让他搞清楚他对利亚的是不是真的爱，对利亚来说，不仅可以填补一块缺口，还相当于也给了她一次机会，利亚也想知道，那个消失了的感情能不能被她找回来。利亚当然也有私心。 所以没想太久，她同意了。 “好。”她把手伸过去覆在了阿亨的手上，回应了阿亨，带着一点自己的体温。 她不知道她这是把选择交给了理智还是感性，又或者都不是，只是一种“没准呢”和“我都要”的商人式精明。 虽然在此之前，她跟高恩说的是“哎呀恋爱不是这么谈的呀亲爱的。” 但她现在确实已经在思考要怎么回家跟塔塔解释她今天只是去见个朋友回来却有了个男朋友的事情了。 第3章 试错需要成本 塔塔是在电话里知道咖啡店发生的事情的，她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好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他非要约我去咖啡厅了。” 塔塔听着电话里利亚声情并茂的叙述，她完全可以想象到利亚的表情，并通过她的叙述在脑子里还原咖啡厅的情景，不过塔塔最关心的其实不是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跟他在一起是因为爱他？” 塔塔当然知道不是，只是她觉得有必要让利亚确认一下她自己的想法。 “不是啊，跟他在一起是因为爱过他，并且想试试看能不能再爱上他....这个决定是不是很冒险？” “闯关愉快吧。”塔塔不觉得这是冒险，她一个战斗民族小孩比利亚更清楚什么叫冒险，不过如果利亚乐意的话，塔塔尊重利亚的所有决定，不论这些决定有多少存在着奇奇怪怪的逻辑。 利亚的这个晚上和别的晚上都没什么不同，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看了看油管就洗洗睡了，但塔塔睡不着，她给利亚戴上眼罩，动作很轻，她很小心地不想弄醒利亚，利亚倒是睡得很熟，没有被塔塔的动作吵醒，甚至没有平时做着梦时的哼哼唧唧。塔塔给自己戴上耳机，打开电脑，点开利亚安利给她的《怦然心动》，那是很早的电影了。利亚把这部电影安利给她的时候，用的理由不是很火的那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而是男主的外公说的那句“整体大于部分之和”。 塔塔第一次和利亚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不懂爱情，即使她那个时候有男友，她也只能把那个感情归于喜欢而已，现在她懂了吗？好像还是没有。她曾经和利亚一起翻阅大量的资料只为了看懂一部时长从三个小时缩到了一个多小时的诗电影，塔塔边翻着导演帕拉杰诺夫的背景和亚美尼亚的宗教文化，一边对着利亚怨念，“他什么时候能把欠我的剩下一个多小时还我，完全看不懂欸！” 她从来没有怪过利亚怎么喜欢看这么奇奇怪怪的的电影，她只是觉得利亚的脑子就像是迷宫，就算是利亚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她也还是有可能迷路。 所以在利亚告诉塔塔她最近喜欢一部叫《怦然心动》的爱情电影的时候塔塔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这部电影有点东西”，利亚不爱看爱情主题的电影，悬疑、文艺、美学、怪诞都可以，爱情不行。 “主题很老套欸，而且拍也拍不好。”利亚是这么说的。 因此塔塔觉得，能让利亚看得上的，爱情主题的电影一定拍得很好，也许能在这部电影里找到利亚喜欢的爱情的样子吧。 可她连续看了两遍，都找不出任何头绪。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位刚从缠得乱七八糟甚至找不到头的爱情锁链中逃脱了出来的，她和利亚的一位共友——高恩。 高恩的故事有点小说女主，又不小说女主。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有钱小姐遇到了自己以为的真命天子，她选择勇敢地为了爱情对抗全世界，两年后幡然醒悟终于决定不再折磨自己于是愉快分手地故事。高恩最近刚闭关工作结束，在朋友圈找人约自己出去玩。 塔塔看了看旁边熟睡的利亚，给高恩发了一条消息：所以有约了吗美女？ 塔塔见到高恩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这段时间内，利亚已经和阿亨一起完成了“对朋友官宣”、“以情侣身份吃饭、看电影”等等情侣一般都会做的事情了，所以高恩刚开始以为塔塔是因为利亚在恋爱中所以少了很多利亚本可以给塔塔的时间而怨念。 “不是哦，其实是想八卦一下你。” “一如既往的诚实欸你。”即使认识了将近十年，高恩还是会偶尔被塔塔的实话实说吓到，不是人话的话听久了，听惯了，实话就格外能刺激耳膜。塔塔和利亚都是喜欢说实话的人，要么不说，要么就说实话，只不过利亚比起塔塔来，学得更多点，比如拐弯抹角、千包万藏地说实话。 “其实是想来听你讲故事的。”塔塔正欣赏着面前的craft-bamboo阿斯顿马丁的新设计图，瑞打电话给塔塔的时候告诉她设计图改完了第四版让她去找一下设计师的时候她正在苦恼和高恩见面的地方，这通电话来得很及时。 虽然利亚总说塔塔提前一年开始跟瑞谈格林披治的参赛赛车的事情实在有点早，搞得好像是塔塔要去比赛一样，但瑞给出的回答是“我的游艇比起我的钱更需要我的时间”，瑞很早的时候就想在他的游艇上建个小型海洋馆了，他的设计师告诉他那他只能在水下部分想办法。不过幸好，今天的重点不是赛车，不是游艇，更不是不在这儿的瑞。 “听故事？什么故事？我的？” “虽然说我在朋友圈就追完了你和万的故事大纲，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知道故事的全貌。” 高恩突然想起利亚在她决定不顾一切跟万走的时候对她说过“哎呀恋爱不是这么谈的呀亲爱的”。 “那就....从我跟他去他的城市生活开始吧。”毕竟他们认识的过程朋友们都是知道的，很老套的大学社团故事。 高恩是从小听惯了爸妈话的女孩子，但并不像其他乖巧小孩那样安静内向，有点李玉湖的感觉，虽然不会上房揭瓦，但确实很爱东跑西闯，再加上他们家的家庭氛围还是很轻松开明的，所以从小到大高恩都一直只是被宠着，要干什么也都由着她干，爸妈和哥哥不准的她也都不反抗，因为确实没什么严重的事，虽然不乐意，但一般都是以高恩选择顺从结束。所以没有爆发过真正意义上的家庭矛盾，她也从没听过家里出现过吵架声。 直到万的出现，高恩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这段爱情打开了她隐忍的盒子，并且这个盒子是以争吵的方式打开的，就在高恩把男朋友介绍给家人的那一天。 她是突然想到把男朋友介绍给家人的，那天正好高铭退伍，他们想一起吃个饭，给哥哥接风洗尘，高恩突发奇想把男朋友一起带来，让家人见见这个只存在于高恩嘴里好得天花乱坠的男孩子。 但万和高恩的家人们的见面的过程并没有像高恩在把万领进门前兴奋设想的那样，顺利且充满温馨，相反，席间一直都充斥着奇怪的氛围，父母一直皮笑肉不笑地问着万问题，他们没有像高恩介绍的那样叫他“万万”，更没有像以前听高恩的描述时那样调侃八卦，饭吃到后半段的时候，高铭给高恩发了条消息“爸妈好像不太满意他哦，你小心点。” 高恩给哥哥回了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但高铭却不再回她，只是在父母起身说要先回家休息的时候捏了捏妹妹的手，便起身跟着一起走了。 最后的那个动作好像是安慰，也好像只是让妹妹照顾好自己，因为在那之后的种种都证明父母对这个可能成为自己的女婿的人并不太满意，但高恩却直到她搬出万的房子才明白父母当时的不满意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为爱对抗世界的情节很老套，无非就是万要去另一个城市工作，高恩为此放弃了自己升学的机会要跟万一起走，万虽然在高恩的父母面前保证了几百次自己一定回照顾好他们的女儿，但高恩的父母还是一步都不打算退让，她一气之下便不再回父母和哥哥的消息，直接收拾了行李就走了。 这是高恩多年来第一次为自己坚持，第一次选择在面对父母不一样的选择的时候固执己见，第一次选择和父母爆发剧烈的冲突，而且这件事情，哥哥和朋友们都站在高恩父母一边，所以高恩是真的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的。 刚开始在另一个城市的生活还不错，高恩在一家时尚杂志社做了编辑，万则成为了某家公司的程序员。高恩和万感情不错，万也是细心体贴的人，工作认真且人缘不错，虽然不及高恩有钱，但最开始的那段日子还不算不好过，高恩自从上了大学，除了大学学费，别的费用都是高恩用自己赚来的钱解决，所以独立一点都不困难。 但不到半年，他们的感情就出问题了，很理想主义的问题，也很现实主义的问题。 高恩终于体会到了“激情褪去，爱情才刚刚开始”的意义，日子归于平淡后，所有被粉红泡泡掩盖过的矛盾就都露出来了。万很实用主义，家里不必有的一律不会买，即使这些并不花太多钱，但高恩喜欢浪漫可爱的东西，花花草草也好，玻璃陶瓷摆件也好，她希望自己的家，至少自己的房间要活起来，万却觉得整个房间只有人是活的就可以了，一句话就否掉高恩的小心思，这些时候高恩总会想起自己在家不是这样的，在朋友面前也不必这样的，父母和哥哥会时不时顺手给高恩买些很可爱，很有活力的东西，比如一些对于幼儿园小朋友来说很幼稚但她却很喜欢的小玩具，高恩甚至一直到大学毕业都很喜欢买那种会附赠玩具的儿童套餐，朋友们虽然总不理解，但也会陪着高恩挑这些东西，偶尔也会送高恩一个，让她高兴高兴。但万觉得这些生活情调仅仅作为调味品就可以了，把整个房间布置得像个童话世界没有必要，哪怕高恩只是在桌子和窗台放了一些摆件，再把床头灯和沙发换成了很可爱的款式。 万的脑性和高恩的可爱，这些刚开始吸引对方的特质现在在相当的程度上已经成为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 与此同时，高恩依然对于没能实现的帕森斯硕士课程有着执念。那本来是个很好的机会，好到利亚和塔塔都摇头惋惜，利亚甚至问了高恩好几遍“你真的决定要为了万放弃这个机会吗？”利亚差点就把“你这个恋爱脑”说出口了，但一心要和万腻在一起的高恩怎么听得进去呢？她反复告诉利亚自己的选择，并且一脸无所谓道“没关系啊，万万比帕森斯重要。” 万其实不是没想过劝高恩出国读书，毕竟高恩真的很有设计天赋，可他的工作所在的城市是没有好的当设计师的机会的。但高恩想都没想就给帕森斯回了e-mail拒绝了他们，哪怕高铭告诉过高恩她没办法保证以后如果他们感情不那么热烈了，高恩每次一想到自己曾为这段感情放弃过什么的时候她不会怪万，高恩依然做下了这个决定。 但她现在后悔了，她还是不能真正放弃自己的天赋和热爱，也不能放弃自己的个性，能维持着自己的活力的东西。万很好，她能感受到万的爱，但这种爱已经没办法滋养她了，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远不如以前了，她经常看着自己和朋友们，和家人，甚至是在大学的时候和万的合照出神，她看着合照里的自己，回忆自己以前用不完的活力和好状态，这种状态她已经有快半年没见到过了。 但高恩和万的感情真的值得高恩为此付出的一切吗？高恩是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的。因为她突然发现任何关系、感情在无时不刻发生着变化，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无数个根本就睡不着的夜晚，她都在一遍遍思考她和万的关系和走向。她曾经很诚实地告诉过万她对这段关系和未来的怀疑，她想寻求一个解决方案，但万却越来越沉默，甚至沉默到他们已经失去了吵架的力气，因为每一次的情绪爆发都有一个永恒的起点和不变的终点。后来的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抑或是他有根本不想说出口的话。 但可以确定的是，高恩渐渐生出了离开这段关系的想法，一个她原本以为她永远不可能有的想法。但这段关系终于走到了他们都觉得走不下去的一天，于是那一天，高恩搬出了他们住了快一年的公寓，万一路把高恩送到了机场。 从公寓到机场的这一路，高恩和万心里都出奇的轻松，他们甚至说笑了一路，分别的时候还拥抱了对方，而这种场景距离上一次居然已经两个多月了。 他们约定好以后再见，然后回到了各自的生活。那天落地的时候，是高铭来把妹妹接回家的。 “后来吧，听说一个月之后万万就升职了，好像还不错哦，然后我也收到了第二次帕森斯的offer，the end。” “你没什么想总结的？”塔塔拿着笔和尺子在设计图上划拉。 “你说升华？嗯....其实吧，我知道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在背后骂我恋爱脑，但再来一次，我还是这么选，跌过就跌过吧，没什么不行的，试错需要成本，不是吗？” 高恩几乎半个身子趴到桌子上，看塔塔手动改设计图。 但此时这两个人都没在想设计图的事。 “试错需要成本。”塔塔把设计图纸交给了旁边的设计师，交代了对方几个细节，然后轻声复述了一遍这句话。 第4章 适应一段新关系 “利亚的男友”这个身份虽说是阿亨自己求来的，利亚也是阿亨真心喜欢的人，但真要跟利亚谈恋爱，阿亨还是在内心的某个地方隐隐发着抖的。 从小到大，喜欢利亚并且告白了的人不少，除了一个尼冉其他人都被拒绝了，这本没什么好说的，但偏偏有一个人，阿亨记了很多年。 那个男生向利亚告白其实是有“预告”的，就像所有幼稚的小男生一样，为了引起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注意，他们会捉弄喜欢的人，比如故意把女孩子的发绳抓下来，故意绊女孩子一脚，在女孩子笔盒里放一只西瓜虫等等。 很不幸，这些事情那个人都做过，所以导致他虽然确实得到了利亚的注意，但利亚每次看到他都是脸黑过上次，对他印象奇差。 等到那个人终于鼓起勇气向利亚告白的时候，他成功得到了利亚的一个巴掌，清脆且响亮。 “你为什么打我？？”他整个脸都红了，不仅是被拒绝的丢脸，还有被打的错愕。 “你有病吧！喜欢我还欺负我？还问我为什么打你？？”利亚说完就走了，甚至懒得瞪这个离谱的人一眼，留着对方一个人风中凌乱。 其实不仅仅是利亚无法理解，这个“引起喜欢的人的注意的方法是捉弄对方”的逻辑同样超出了利亚父母的认知。 “确实有病，有大病。”利亚妈妈惊得工作都不处理了，愤愤道。 “喜欢的方式就是欺负喜欢的人吗？这什么逻辑？”利亚妈妈理解不了的原因一是利亚的祖父母告诉过她“不可以伤害喜欢的人”，二是利亚爸爸当年不是用这种方法引起她注意的。 利亚父母是大学同班同学，一次组队完成作业的时候，利亚妈妈还有别的竞赛要准备，所以虽然身为组长，但并没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留给这个作业，是利亚爸爸帮她扛下了几乎是一半的组长的负担。 “没关系的，你去准备比赛吧，需要他们准备什么你告诉我，我去说，每天再给你总结一下他们的准备情况和进度，别担心，我理解的。” “想得到美人芳心当然得当个绅士。”后来利亚爸爸是这样说他当时的想法的，他从组队开始就特别主动，所以当年作业还没完成，他就成功在利亚妈妈心里留下了“稳重”、“可靠”和“热心”的印象，稳重和可靠都是真的，不过热心倒是真算不上，只是对喜欢的人狗腿而已。 尼冉自然是安全的，利亚一直以来都是没怎么说过尼冉坏话的，尼冉本来就是个绅士，所以阿亨自从和利亚开始交往就比以前要更小心一点，不仅是出于关心，还是出于几分担心。 利亚没察觉这些变化，她只是公式化的走着谈恋爱的流程，只不过她和别人不一样，别人谈恋爱是因为爱，她是为了爱，倒真像是在做任务了。 利亚宣布完散会，从会议室走出来的时候收到了阿亨的信息。 “什么时候下班？我来接你好吗？” 其实今天的工作差不多了，明天开始大家都不用来公司，居家办公就可以，所以今天稍微收收尾就好，没什么技术含量。 “现在就差不多下班了，嗯.....你来了？” “在你公司门口，你出来就能看到我，晚上想吃什么？” 利亚一下子想起尼冉也这样做过，他们都是很忙的人，特别是那段时间她的公司进入状态没多久，尼冉也还没退役，训练几乎填满了尼冉的生活，所以当尼冉突然告诉利亚说他今天结束得早，所以到利亚公司门口接她得时候，利亚真的很开心，她看着聊天页面那两行字久久没能调整嘴角的高度，理智仿佛飞到了天边，拉都拉不回来，让刚搞定c轮融资的利亚心里瞬间仿佛是卸下来千斤大石。 利亚试图用当时看尼冉的心态去看待今天的阿亨，但她的心境早就发生变化了，不知道是早过了会为“有人接自己回家”而心动的年岁，还是的确是不爱了而带来的再一次事实冲击，利亚总觉得怪怪的。 以前阿亨是不会这么跟利亚说话的，他会说“姐姐你要再不好我就饿死了，hurry up！”。 如果以前阿亨像现在这样说话这么温柔利亚会白他一眼，直接问他“你到底有什么要求我的就说吧”。因为利亚和阿亨极少好声好气地跟对方说话，如果说喜欢阿亨的利亚出于不忍起码还会稍微控制一下，那对阿亨已经回归到朋友的理智的利亚说话从来都是毫不客气的，他们已经习惯了不好好跟对方说话好多年了。 可现在他们的关系倒让利亚不得不习惯阿亨这种说话方式，或者是，对待她的方式。 利亚的速度还算快，差不多收拾完东西，看到没什么遗漏的了她就下班了。 “你待会儿是要去见男朋友的利亚。”电梯里的利亚反复告诉自己现在的状况。她当然不是不会谈恋爱，她和尼冉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需要告诉自己这些，但这段恋爱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了。 她感受着电梯升降时带给她的那一点点失重感，她觉得好像与此同时，她有关爱情的感官体验也在经历失重，利亚甚至开始羡慕起了多年前还喜欢着阿亨的那个利亚，如果是那个时候的利亚，应该会很开心喜欢的人来接自己下班吧，但为什么利亚现在却找不到那个开心的情绪的开关呢？她费劲地在他们两个关系的盒子里扒拉着各种情绪的词汇，但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心动了，因为哪怕是那仅剩的喜欢都早就已经碎了一地，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了。 怎么办呢？那就试试看能不能把这种喜欢再一点一点捡起来，拼凑出来吧。 利亚当时答应阿亨，其实也有这个原因。 利亚听说过那句“再爱我一次”的话，所以她想，“那我就试着再爱你一次吧”。 “阿亨？”利亚坐在副驾，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风景，冷不丁开口。 “怎么？”阿亨认真地看着路况开车，听到右边传来这么一声，下意识地回。 “我们今天，不去外面吃了吧。”她顿了顿。 “塔塔这周和高恩去日本玩，所以我想，你可以去我那里，点个外卖看电影。”利亚的声音很轻，是阿亨刚好可以听到的程度，当年茱莉亚拒绝阿亨的时候，好像也是用的这个音量，那时刚巧路过素描教室外的走廊的利亚听到过从茱莉亚口中说出来的那句话，春风的语气也吹不开字里行间的坚决和不容置疑。 阿亨不是没有提过试试同居，但利亚拒绝了，在家里的时候，虽然她和塔塔有各自的房间，隐私和个人空间不需要担心，但她们很少真正睡在自己的床上，利亚也不想留塔塔一个人在一个异国他乡的房子里。 而且利亚还是不太习惯，习惯这个她和阿亨的新关系，总觉得尴尬，阿亨对她越好她越觉得尴尬，阿亨对她越有求必应她越觉得好像是哪里不太对。 情侣的关系，却是朋友的距离，真的很难受，一种奇怪的难受。 就像现在这样，茶几上的披萨盒敞开着，整个屋子弥漫着淡淡的芝士融化后包裹着烘烤过的酱料和饼皮的味道。昏暗的屋子里除了沙发旁的氛围灯就只有播放着电影的那个屏幕。 利亚整个人陷进沙发里，身上是一件厚外套，阿亨的。她每嚼完一次嘴里的披萨就会喝口茶。 整个过程中她几乎没在管电影在放什么，她只是不停地利用那一点点光瞥着阿亨，哪怕她能瞥到的只有阿亨的侧脸。 阿亨当然是很好看的，利亚从始至终没有否认过阿亨真的很好看这件事，他是很方正的浓颜系，一双多情眼，却从不轻易放电，因为这双眼睛，上学的时候不止一次被拉去舞台剧演王子。可是当阿亨真的用这双眼睛装满喜欢呈到利亚面前的时候，利亚却真的没什么感觉，她甚至觉得这堆喜欢的对象根本不是她自己。而且不止好看，阿亨虽然没过180 ，但好的比例给了他一双大长腿，再加上阿亨一直都有在健身，所以身材不错，整体来看还算得上是优越的，不过身为多年好友的利亚早就习惯了，所以这些外貌优点在利亚这里仿佛完全不存在。 可如今换个身份再看来，却好像又开始慢慢浮现，逐渐清晰。 也许当年利亚对阿亨的喜欢也有利亚见色起意的部分吧，毕竟长得好看的人怎么着都是能惹人多看两眼的，谁又不愿意自己的恋爱对象生得好看呢？那么真的作为女朋友的利亚是怎么想的呢？ 她想也许这第二次喜欢也可以从样貌开始吧，她打算试试，毕竟交往这事是她自己同意的，没有积极努力尝试过又怎么对得起这个天降好机会呢？明明好不容易收到暗恋的人的告白了...... 利亚放下茶杯，抱着双臂，缓缓向斜后方躺倒，顺势靠进阿亨的怀里。 阿亨突然愣住了，整个人像机器卡壳了一样，几乎被钉在了沙发里。 “阿亨？我可以这样做对吧。”利亚放松下来的声音从阿亨怀里传来。 “呃...当然可以！”阿亨把人圈得更紧了些。 阿亨巴不得利亚能黏着他一点。交往的几个星期以来一直都是阿亨更主动，也更小心，嘘寒问暖也好，问利亚能不能牵她的手也好，拥抱她也好，阿亨都明显比利亚更像一个刚开始谈恋爱的女孩子。明明认识了这么多年，却像是刚认识没多久一样，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利亚不知道他对初恋是不是也这样，如果当年茱莉亚接受了阿亨那阿亨会不会也这样，其实没什么好比的，过好现在就是了，利亚当然是知道的，初恋已经过去了，茱莉亚也只存在于如果，但就是忍不住会想：他对所有喜欢的女孩子都这样吗？还是只对我这样呢？ 利亚也想过，有这种想法的话，那说明还喜欢他吗？ 利亚不知道，她想也许这是有了恋爱对象后一定会有的酸酸的好奇，但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好奇，因为关系改变了而感情没变构成的扰乱项而已。 利亚想到了一个朋友。 上学的时候，有一个人喜欢利亚的朋友，早安晚安发得特别勤快，夏天会提醒她别总是吃冰的，冬天提醒她运动完再热也不能穿太少，体育课结束还会多跑几步回教室给她送牛奶，各种口味的都送过，只不过朋友对他没什么意思，面对每天都能收到的信息也都要么只回个“哦”，要么只回个“谢谢”，一直没怎么在意。 直到两年后的一天，朋友和对方的对话框里的“早安”和“晚安”只停在了朋友的“哦”，体育课结束各种口味的牛奶也从她的课桌抽屉里消失了，这么久的喜欢好像也随那瓶牛奶的消失而不知所踪。 朋友后来得知，她再也收不到的那瓶牛奶被喜欢她的那个人大大方方送给了自己新交的女朋友。两个人也没瞒着谁，几乎是全平台官宣了一遍。 朋友一瞬间好像是被人呛了一次，她不知道该对此有什么样的情绪。高兴也不是，生气也不是，伤心也不是。怎么着都不是，但就是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情绪。 朋友甚至开始认真分析起了对方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自己。 “他真的喜欢我那为什么没有坚持下去？两年都能坚持，这么容易就喜欢别人了？” “这也不关你的事啊，反正你也不喜欢他，直接拒绝又怕伤他心，人家自己找到了解决方法帮你去了一个麻烦事欸，这样不好吗？”利亚哭笑不得地劝她少想这么多。 这番纠结最后以朋友的一句“反正看来他本来也没有多喜欢我”划下句号。 利亚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一种类似的情绪，她只记得朋友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问题，那页就这样被有意无意地彻底翻了过去。 窝在阿亨怀里的利亚想起来自己曾经也这样窝在塔塔怀里，只不过那次利亚是在哭，因为阿亨哭，上气不接下气地哭。 命运真的很神奇，像在开下一秒的盲盒。 但这个结果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让利亚觉得满意。 显然阿亨倒是很满意。 阿亨现在低头就能闻到利亚的头发味道，那是淡淡的沾了几颗露珠又晒过太阳的鸢尾的味道。朋友这么多年，阿亨从来没有离利亚这么近过，哪怕是拍合照的时候，阿亨也是把利亚当个性别为女的兄弟一样勾肩搭背，他还是第一次在这样只有两个人，吃着披萨看着电影的轻松又亲密的氛围里感受利亚周身的味道和温度。 他们今天看的电影是《怦然心动》，是尼冉当年用来给利亚告白的，利亚总说和尼冉一起的时候自己的生活就浪漫得不像话，可能是浪漫双鱼的天性吧，利亚就像是活在童话世界的公主，但不是被高墙锁住的公主。 当年看完电影，尼冉送利亚回家，他们是走回去的，所以得以好好欣赏一路上的景色和像是粘在背景板上的月色。 “好看吗？” “好看啊，怪不得是经典电影，这部值得n刷哦。”利亚一边回答一边脑补接下来的电影接下来的情节。 “我很喜欢那句台词。”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pare。”他顺利地把他最喜欢的这句台词背了出来。 他故意把这句台词说得柔和顺畅，像在讲一个讲了一百遍的故事一样。 但也确实，这部电影尼冉看了几百遍了，尼冉第一次看完这部电影转身就买了张dvd，好回家时时重温，他喜欢上利亚的时候就觉得要用这部他最喜欢的电影来告白他喜欢的女孩子。 但电影里的中文字幕太直白了，他不喜欢，所以他最喜欢盛传已久的一版中式浪漫翻译。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彩虹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想，斯人我已经遇到了。”尼冉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利亚当然不傻，她听得出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甚至高兴得很，利亚本来就对尼冉有好感，并且不久前才解决了她对阿亨的喜欢给她带来的纠结，她现在爱谁都不怕。 “斯人有了？”利亚停下脚步，转过来看着尼冉。 “我是认真的，利亚。”尼冉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斯人有了的话，那彩虹不也就有了吗？”利亚双眼笑成了月牙。 一向来眼力见满分的尼冉差点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反复咀嚼了两三遍才敢确认这是告白成功了，也才终于敢把手伸过去讨牵。 这么算算，利亚也看了这部电影不知道多少遍了。 那就再看一遍吧，再一次，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跟那个无疾而终的主角一起。 利亚没有忘记阿亨也曾经是那位斯人，那道彩虹啊，但那时，这个人不是她的，所以这道彩虹也只能出现在她自己的眼里而已。 而多年后的今天，她躺在这个人怀里，不过他已不是那个彩虹一样的斯人，很久了。 “下一部想看什么？”阿亨听着利亚均匀的呼吸，整部电影播放的过程中他们都没说话，直到快放完了才发现。 大概是因为多年的友情附赠了他们一些默契，所以长时间不说话他们也不会感到尴尬。 “这部是我挑的，下一部你挑吧。”阿亨把桌面上的垃圾收拾了一下清理干净，利亚端过来了一些小蛋糕和饼干，塞了一块到阿亨嘴里。 上一次利亚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是为了堵住阿亨的嘴，不让他继续拿黑历史逗自己。 同样的人，同样的动作，却是不同的心境和关系。 阿亨最终回了利亚一部黑泽明的《梦》，他知道利亚喜欢这种美学的东西。 “你干嘛？”利亚设置好播放的模式，转身就看到阿亨向她敞着双臂坐在他看上一部电影的时候坐着的位置。 “继续看电影啊，用刚刚的姿势。”利亚总觉得阿亨说这话的时候那个笑贱兮兮的，有种做了一件一定会被夸奖的事情就站定等夸的感觉。 利亚没理阿亨，回到沙发，坐到阿亨身边，没有像刚刚那样把自己嵌进阿亨怀里，她只是歪了个头，枕在了阿亨肩上，开始看电影。 阿亨也没在意这些，只是抽出手揽住了利亚的肩作回应。 没关系，慢慢来就好。 第5章 意外的重逢 看完电影的第二天也是假期的第一天，利亚和塔塔都选择gap year所以有大把玩的时间，塔塔自从那天聊过之后就被高恩拉去日本泡温泉了，利亚破天荒的允许阿亨在自己家过夜。 阿亨春天要去美国留学，所以有这样的好机会他当然很乐意和利亚多待几天。 “今天怎么过？” 利亚坐在床上刚做完冥想，还在闭目养神。 “不知道欸...不过你好像真的比小时候文静多了。”阿亨撑着右手看着利亚。 利亚闻言，慢慢睁开眼。 “可能是因为老了所以活力都用完了吧，好像没力气闹腾了呢。”利亚笑了笑。 阿亨坐起身上前抱住利亚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阿亨本来是想亲利亚的头发的，但利亚不让除了发型师和塔塔以及她自己的人碰她的头发，利亚皮肤的触感让他想到了前一天晚上，利亚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好像终于明白了“温香软玉”的含义，而且利亚本来有种不论喜悲都无动于衷的气场，近距离的接触会把这种感受放大。 让阿亨高兴的是，他们终于有了一点情侣的感觉了，不再像前两个星期一样，莫名其妙的相敬如宾，利亚无措，阿亨更小心，两个人对彼此都充满了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利亚现在会让阿亨牵着，抱着，甚至允许阿亨轻轻地亲她。阿亨着实有种游戏里打怪升级的感觉。 他突然忘记自己的初恋是怎么谈的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单恋着茱莉亚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 恋爱要怎么谈的来着？他和利亚在一起后老是问自己这个问题。这个很蠢，但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想过要去请教尼冉，但尼冉现在在忙求婚的事情，他也不敢去打扰。 在阿亨的记忆中，利亚和尼冉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是很轻松的。 “好像是飘在云上，并且期待着每一次见面。”利亚曾经这样和朋友们描述。 他也曾经问过利亚，希望自己怎么去爱她。 利亚说：“按让你舒服的方式好了。” 但不管怎么做阿亨都畏首畏尾的，这让阿亨很苦恼。 不就是谈个恋爱嘛，怎么就什么都不会了？ “在想什么？”利亚换了个姿势面向阿亨给了他一个拥抱。 阿亨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却不是因为什么香水，而是阿亨用了很久的一款沐浴露，是木质香，阿亨一般不用香水，所以贴身衣物的香味一般都来自他的沐浴露。 “在想...brunch吃什么？”阿亨把利亚的头发拨到后面。 已经十点多了。 他们昨天连看了三部电影，再加上洗漱之类的林林总总，所以准确来说，是今天早上才睡的。 “你昨天本来打算带我去哪儿吃饭来着？”利亚突然想起来阿亨昨天来接自己的时候，应该是有考虑好的餐厅的。 “哦，那是一家法餐，他们这周有限定菜色，所以想带你去吃。你要去吗？去的话我给他们打个电话，那附近有家商场，吃完饭可以去逛逛。” “嗯....好啊。” 利亚记仇似的在阿亨脸上亲了一口。这要是换到以前，那就是相当于阿亨和利亚互怼的时候，两个人一句接一句，绝不示弱的样子会让人怀疑他们随时都能打起来，那武器一定是从嘴里掏出来的。 他们绝对想不到现在这两个人会用拥抱和亲吻来回应对方。 但无所谓，这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他们从穿戴整齐，到出门，开车到餐厅，到来到侍应生为他们安排好的座位，甚至是到吃完饭来到下午快两点都没什么稀奇的事情发生，吃饭的时候利亚猜今天大概也会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吧，但他们不知道，真正稀奇的事情正在附近的商场等着他们。 马上就到高恩生日了，利亚想顺便帮高恩买个生日礼物什么的，也不必再继续纠结几天，让这件事成为心事卡在利亚心头。 “ld的表还不错，这几年兴起的一个国牌，你这种老在国外留学的就不知道了吧，之前我朋友送过我一块当毕业礼物的，就去这家看看吧。”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商场里瞎逛到脚酸的利亚看到商场里刚好有家ld的店，利亚拉上一脸懵的阿亨当即决定，快刀斩乱麻。 “这块黑金的就是您之前订的，表盘镶的金丝是纯手工的，您确认过没问题的话，我帮您包起来吧。” “好的，谢谢。” 站在柜台前的女孩子等对方包装好把东西递给她，向对方道了声谢就转身要走。 “茱莉亚？”利亚小声地喊了一句。 她其实没有很确定那是茱莉亚，她跟茱莉亚也很久没见了，茱莉亚去国外之后他们这帮人就没见过茱莉亚的活人，知道她的信息都是通过什么朋友的朋友，或者在国外偶遇，再不然就是在某张合照里才能看到她跟多年前别无二致的淡淡的笑。 偶尔刷到过茱莉亚的推特的高恩说，茱莉亚的推特几乎只营业，需要的时候就发一发，发的合照或者动态都是什么学术交流大合照和公司的硬性要求一样的转发宣传、营销的内容，高恩通过那些转发的内容猜测那大概是个公关公司。至于私底下，没人知道茱莉亚的现实生活，她就像消失了一样。 利亚上一次看到茱莉亚的照片还是茱莉亚毕业的时候跟同学们一起拍的，她有个实习生是茱莉亚的同班同学，这个也是利亚看朋友圈知道的，合照上的茱莉亚更漂亮也更成熟了，但不变的，依然是她淡淡的笑。 那时利亚就想；这孩子，好像还是很安静啊。 不过茱莉亚倒是几乎快忘记利亚了，无可厚非，毕竟她们两个实在太不熟了。 “请问...是哪位？”茱莉亚微微蹙眉。 她对于利亚的记忆已经随着时间被遗忘在很模糊的地方了。 “我是利亚。”利亚怕她大概是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印象了，就翻出手机里一张他们小时候毕业拍的一张合照展示给茱莉亚看。 是一张集体大合照，利亚思来想去，她有的和茱莉亚的合照好像也只有那个了。 幸好茱莉亚的记忆力不算差，小时候闹腾的利亚不算在江湖太没有姓名，利亚不需要当众上演一出“寻找丢失的记忆”。 茱莉亚恍然大悟般眼神一亮。 “哦，我记起来了，抱歉没马上认出你，当年你真的很活泼。” 活泼？如果这不是茱莉亚给她安的可爱滤镜的话利亚是不会信的。 “现在我安静多啦，啊对了，你也来买表？” 简直是句废话！ 利亚暗暗腹诽自己。 “对，我这次休假回国，再过几天就回去了，我朋友想要我帮她带一块表，因为只有国内有卖，所以她就来拜托我。你们呢？” 利亚对茱莉亚交了朋友这点是有点惊讶的，但细想想好像没什么必要，不过茱莉亚有朋友这件事倒确实是不错的事情，利亚当年甚至想过如果茱莉亚永远都没有值得交的朋友的话，那人生会少很多乐趣的。 “我们来吃饭，顺便帮我朋友买礼物。” 利亚说完这句话才想起阿亨还在她旁边，就顺势拍了拍阿亨。 “阿亨，当年一个班的，记得他吗。” 这下轮到茱莉亚有点惊讶了。 她当然记得阿亨，她也大概能猜出来旁边这位是利亚的男朋友，阿亨在利亚讲话的时候全程没插嘴，只是很安静的待在旁边，眼神一直跟随着利亚，偶尔会给自己投过来一个微笑，她也就礼貌的回他一个微笑，所以利亚和她旁边这位的关系很容易看出来。但当知道他们在一起了的时候茱莉亚必须承认这个组合是她没想过的。 后来茱莉亚帮着利亚一起给高恩买了个礼物，又和他们一起去吃了下午茶。 茱莉亚兴致不错，告诉了利亚和阿亨一些她这些年的经历和近况。 虽然里面有些事情利亚其实是知道的，但她还是一直看着茱莉亚并时不时点头，轻声附和，认真地给了茱莉亚回应，一份慕斯被端上来的时候茱莉亚还主动加了利亚和阿亨为好友，茱莉亚笑自己简直是孤寡老人，和朋友一起也基本不拍照，所以放松的她的样子一般只存在于朋友的ins。 作为交换，利亚也告诉了茱莉亚很多她不在的时候一些同学聚会的趣事。 茱莉亚听着故事，笑得明媚，像窗外的阳光一样。 利亚把茱莉亚送上车的时候，茱莉亚说：“明年同学聚会我应该会来，到时候就麻烦你们帮我认人了哦。” 茱莉亚上了大学之后就没再来过同学聚会，但主要是她不主动来，也没人敢叫她，而且一个连老师都联系不到的人，谁找得到她呢？大家还开玩笑说，有茱莉亚的聚会，简直可遇不可求。 “命运很神奇，对吧？”等红灯的时候，阿亨把右手从方向盘上移下来，覆盖住利亚放在坐垫上的手。 “确实。”早知道命运会这么转，利亚就早点订阅这部番然后囤着直接看结尾了。 利亚以前也想过再见到茱莉亚时的景象，也许是某个同学聚会，也许是某天街上偶遇，那个时候可能会很尴尬吧，塔塔甚至和利亚打赌，如果她们两个再见面，谁会憋不住先说话。 他们现在都看到答案那页了，“解”字下面写着的是利亚的名字，但这个答案不准确，她们再见面的场景很自然，气氛也不尴尬，老实说，整个氛围都很轻松，根本不需要憋着不说话。 “刚刚你是不是没跟茱莉亚提你喜欢过她的事？她对你的记忆好像比我的还淡。” 刚刚聊天的时候茱莉亚好像对阿亨没什么印象，一副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的样子。利亚本来想提，但又觉得这种本人在场的事情还是由本人来说比较好，万一本人不想说，就显得冒犯了。 但阿亨也有自己的顾虑。 “她完全忘掉我也正常吧，而且其实...我不说当年的事也是怕你心里不舒服。” 阿亨跟初恋交代情史的时候说过自己没什么感情八卦好说的，只是小时候喜欢过一个人，然后就把他单恋茱莉亚的前因后果全说了，对方虽然嘴上说没什么的，根本不会介意，但生生晾了阿亨快一个星期，搞得阿亨甚至不敢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介意茱莉亚的事。 后来也不时会拿“那个你可能现在都贼心不死的女孩子”来呛阿亨，阿亨完全无话可说。 但可能是出自于多年好友的默契吧，当年毕业之后他们都去了不同的学校上学，阿亨不再喜欢茱莉亚的时间和利亚不再喜欢他的时间几乎是差不多的，都是毕业后没多久，因为开始了新的生活，所以对旧人的感情也就慢慢放下了。所以他和初恋提到茱莉亚的时候也坦坦荡荡的，一点都不犯怵，根本不心虚。 如今在面对和自己以及茱莉亚联系更紧密的利亚的时候，阿亨决定吸取上一次的经验，再也不提了。 “我有什么好不舒服的？” 阿亨没办法判断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都口是心非得很，所以他怕自己再一次说错话。 “...没什么。”他覆在利亚的手上的手轻轻拍了拍。 “其实不会的，不然我就不会主动叫她了。”利亚当时喊茱莉亚的名字纯粹出于见到老同学的惊讶，根本没想到舒不舒服的这层。 利亚手心朝上，自然地和阿亨十指相扣。 阿亨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利亚的话，利亚不会心里不舒服这件事让他高兴，但似乎又没什么好高兴的。 他好像可以稍微放下的心又突然紧了紧。 利亚心里可能有的对茱莉亚的不舒服随着她对阿亨的无感一起消逝了，阿亨喜欢过茱莉亚这件事对于利亚来说再提不起什么伤害了，她不在意当年的事，是不是就代表她也不在意阿亨了？起码站在一个爱过的人的立场。利亚和阿亨的初恋的反应不一样，利亚没有任何反常的表现，就更别说跟他闹，把膈应两个字写在脸上的阿亨的初恋那样的行为了。 绿灯亮起，车再次发动的时候利亚抽出一直相握的手，给塔塔发了个信息。 【我和阿亨今天看到茱莉亚了，看起来她过得还不错】 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什么反应？】 【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跟我一样，见老同学的反应】 【挺好，那你开开心心约会，我一会儿跟你视频，我们今天去钓鱼了，到时候给你看看】 利亚本来想把已经给高恩买了礼物的事告诉塔塔，但为了保留点神秘，还是留到生日当天再揭晓好了。 “跟塔塔说我们遇到茱莉亚了？”阿亨娴熟地控着方向盘。 “你怎么知道是塔塔？”阿亨甚至都没有转过头来看。 “能跟你好成这样的只有塔塔了吧。” 车里的音响很适时，现在刚好放到《两座位跑车》。 若看清地图，便会知她跟我好。 这句歌词不是在描述利亚和塔塔，但却可以来描述利亚和塔塔。 如果放在地图里，那她们几乎就是重合的两个小点。 不过说到歌词...... “hins的红馆演唱会他们留了两张票给我，刚好在我出国前我们可以去看，你觉得怎么样？” 利亚很喜欢张敬轩的歌，那些欧美日韩的歌她很少听，但家里有一整个书柜的hins的专辑和演唱会dvd。 阿亨在收到主办方的消息之后趁还没发通稿，赶紧要他们留两张票下来，他绝不会错过这个献殷勤的机会。 “...你怎么知道的消息...还有，你怎么拿到那些票的？” 阿亨现在是个音乐制作人，这都归功于他高中大学的努力，他曾跟利亚说：“你听歌的时候一定要留意，指不定哪首你随机切到的歌一作是我呢？” 但利亚对于他现在到底具体做到了什么地步知之甚少。 “之前有跟港乐的制作人合作过啦，所以有点渠道。” 跟他怎么拿到票的比起来，利亚高兴更重要一点。 “好啊！” 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以来，利亚给他反应最大的一次，虽然不是因为他，但阿亨已经很满意了。 “今天晚上也看电影吗？”阿亨问。他一直都知道利亚的品味是很好的，而且和利亚挤在一起看电影让他很安心。 “嗯，顺便尝尝塔塔教我的热红酒吗？” 他们送走茱莉亚之后就顺便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厅吃晚饭，算是吃饱喝足了才回家的。 利亚把包和装着高恩的表的礼袋放到餐桌上，转身就进了厨房。 “阿亨先你帮我去柜里挑瓶红酒打开拿过来，然后去选部电影，我这边不会太久。”利亚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阿亨闻言，刚要往柜子的方向走。 “你刚刚叫我什么？”他故意停住了脚步。 “你想要我叫你什么？”利亚把一个橙子洗干净，淡定地用刀切下一片，她知道阿亨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但利亚从来不会让阿亨这么轻易如意，像以前的每一次互怼拉扯一样。 “我真的没听到你刚刚叫我什么啦。”阿亨很难得地没有犯贱，而是撒了个娇，软软的，轻轻的，带着一点点不会让人反感的任性。 本想跟阿亨再推拉几个回合的利亚也软了下来，作为女朋友的话，这种程度应该差不多了吧。 “babe？记得在没开过的里面挑一瓶哦。”利亚自己都不禁抖了抖。 实在太陌生了，那个从来没在他们之中出现过的单词。 “我马上拿来！”阿亨几乎是飞奔着就去了，一副“真的很好哄”的样子。 谁会拒绝喜欢的人叫自己“babe”呢？ 他好像看到了多年前还很调皮的利亚，那个总是能把生活闹出笑声的利亚，想到这里，他似乎又对这个人心动了几分。 怎么当年就只看得到茱莉亚呢？明明这么明媚的人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不是吗？他想当年应该选修水彩的，素描那个课，实在上得让他头疼，要不是为了看茱莉亚的话，他会从学期开始直接睡到期末的。 阿亨接过利亚递过来的一杯热红酒双手捧着喝了一口，心里轻飘飘的。 热红酒是塔塔手把手教会利亚的，所以利亚做得很好喝，再加上寒冷的天气，热气腾腾的东西人气就更高了。 但阿亨喜欢这杯热红酒不是因为热红酒本身。 他知道利亚会做热红酒很久了，几乎是在利亚学会的当天就知道了，利亚在ins上很兴奋地宣布自己会做这款饮品了，还分了两条动态宣布这个消息，每条动态下面的热评第一都是塔塔的评论和利亚的回复。 但利亚从来没做给他喝过，本来他还觉得没什么，但当他无意中得知塔塔是塔塔的热红酒唯一的顾客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有点心理不平衡了。 虽然那时他不知道这叫什么，算得上是什么，但和他知道瑞扔下他和新交的朋友去喝酒还玩得很开心的时候的心情不一样。 那时他勉强归之于“被朋友双标的失落”。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他一直告诉自己他喜欢茱莉亚，遇到前任前，他给自己的设定也就是喜欢茱莉亚，他也只记得自己喜欢茱莉亚，那时他就活在自己给自己的设定世界中，未曾睁眼好好审视过瞬息万变的周围和他自己的感情，直到他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在面对另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加快的心跳。 那天晚上，他们看的《月升王国》。 阿亨说：“如果早知道，他就会像男主那样，清醒且勇敢。” 利亚没忍心泼他冷水，但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可惜你没像男主那样两情相悦的条件”。 第二天阿亨要去香港和别的制作人谈合作，阿亨走前拥抱利亚的时候闭着眼，感受利亚在他怀里的安心感，他相信，这样的日子他们还有很多，就在不远的以后。 第6章 订婚典礼 一周后，塔塔陪利亚去库房清点了一下新生产的香水，确定没问题后，利亚接过了娜娜递给她的礼袋，里面是要给尼冉的礼物。礼袋上最显眼的地方印有三个艺术字母“lia”，这种礼袋是利亚的“媒体特供”。 今天的订婚典礼，媒体也会来。 其实尼冉的速度真的很快，求完婚就马不停蹄地开始筹备订婚典礼。 尼冉求婚的时候利亚在外地，他们两口子倒是很礼貌地打了个视频电话给利亚道谢，然后尼冉告诉利亚：“你现在可以开始准备我的订婚礼物了哈。” 利亚本想翻个白眼给尼冉，她感觉自己被前任占了个奇奇怪怪的便宜。但她还是毕恭毕敬地堆了个笑给尼冉，并且好声好气地说：“好的，我一定认真准备。” 因为尼冉说：“我会喊媒体来哦。” 利亚想，在尼冉婚礼结束前，尼冉就是她的金主了，不能得罪，绝对不行。 给阿亨发完信息，利亚嘱咐后座的娜娜：“一定要把给媒体的那部分小样送到他们手上，拜托新闻要好好写，然后要谢谢他们给两位新人的祝福，缺一个环节都不行，知道吗？” “明白了，我不会出错的。” “还有，把你的姓名牌扶正，这是你的形象之一。” 利亚从头顶的镜子里瞥了一眼娜娜今天的着装。 “好的。”娜娜低下头，把那个别在衣服左胸口位置，印着“江欣娜”三个字的牌子扶正。 娜娜虽然做事很靠谱，但毕竟是实习生，所以哪怕绝大多数时候利亚这个大老板都很亲切，娜娜还是时刻提醒自己要万分小心，不可以做错事，导致娜娜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利亚交代的任务上，有次连袖口沾上了墨都没发现，还是带她的上任助理姐姐提醒她的，那位姐姐说过，她这位老板生气起来是很恐怖的。 “不过，我上次去给她汇报工作，她居然可以一边哭一边听我说话然后带着哭腔交代我给各部门的反馈意见。” “哭？为什么？她看起来不是情绪会失控的人欸。” “我原本也没有头绪，但听去接她回公司的司机说，那天利亚让他去一个墓园接自己，她上车的时候还在啜泣，别的就不知道了。” 就因为这么几句话，娜娜对这位老板更好奇了。 刚进入大厅利亚就吓到了，她以为她们来得够早的了，万万没想到媒体更快，居然已经把大厅围了两三排已经拍上了，果然新闻的速度不是网线能计算的。 “这两口子的影响力跟明星比你觉得怎么样？”利亚问塔塔。 而这时的娜娜已经忙上了。 下车的时候利亚让娜娜先去工作，然后可以留下来吃饭，她有姓名牌，而且是利亚带来的没人会拦她，但如果不想吃的话直接下班就好。 利亚知道娜娜大概率不会留下来吃饭的，车开了一路，在后座的娜娜就对着手机笑了一路，利亚知道那种笑意味着什么。 “当然不及明星啊，明星订婚不仅有媒体，还会有别的明星的，唯一一个跟明星扯得上关系的人今天偏偏不在。”侍者给她们递上两杯香槟，两人各拿了一杯。 塔塔指的是阿亨，阿亨还在香港工作，不过利亚已经提醒阿亨今天要适时跟尼冉他们打个招呼了。 “可是现场明明有比明星更亮眼的人啊。” “啊！新娘子？待会儿去看看她准备得怎么样。” “我说你啦~”利亚惊呼塔塔完全带不动。 塔塔差点把一口香槟吐出来，还好她已经被利亚的冷不丁吓出经验来了。 “那你今天不用送他们香水啊，很多余。” “嗯？” “你这朵玫瑰会盖过香水的味道。” “你们两个来我订婚典礼比情话吗？太狠了吧！” 尼冉的声音，他来看看现场现在什么状况。 她们跟尼冉打了个招呼，利亚顺势把订婚礼物递过去。 “谢谢我的赞助商~已经把你公司名字写通稿里了，记得查收。” 其实早就查收过了，尼冉真的很够意思，从求婚那天开始，每发一条订婚典礼相关，就要诚挚鸣谢他的赞助商一次，整出了一种“最强分手售后”既视感。 “够意思啊。所以给新娘子准备的是特制款香氛，不卖的哦，就一份。” “带我们去跟新娘子打个招呼吧。” 利亚和塔塔都跟新娘子不算熟，但礼貌还是要带到的。 这个招呼打得非常干脆利落，利亚和塔塔围着新娘子真心夸赞了几句美，然后把礼物送了出去，顺便还说明了一下这个礼物的小巧思，就赶紧退了出来不打扰新娘子化妆了。 “阿亨没陪利亚过来？”尼冉问。 “没有，他在香港谈合作。” 看似一问一答，但对话的双方并没有在看对方，他们的视线终点是在跟某商报记者聊天的利亚。 “我看到阿亨发的ins的时候还以为利亚不会来我的订婚典礼了呢。”尼冉没说谎，他确实担心了一阵子。 “她当然会来啊，这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而且她要是不来......媒体不会放过你的。” 的确，利亚如果不来，尼冉都能猜出来新闻稿会起什么标题了，好事的媒体记者会高兴疯的。 订婚典礼不到半小时就开到了亲友发言的环节，虽然利亚总觉得这种发言环节除了赚新人眼泪之外真的很鸡肋，但还是作为朋友的代表嘱咐尼冉要对自己老婆好点，再说了些有的没的几乎等于没说的客套话。 利亚对着尼冉说话的时候其实注意力在站在他旁边的尼冉的未婚妻。 虽然她去送礼的时候见过了新娘子几乎就是完成品的装造，但出于不熟的尴尬利亚没敢仔细看。 新娘子身上那条拖地白裙子是美国的一个小众牌子，利亚认得出来那个设计，她曾经和那个牌子合作过一款香氛，那款香氛还成为了某次秀场的赞助香氛。大概是季节的原因，新娘子肩上是一条黑白相间的毛披肩，不算大，但刚好能盖住瘦弱的肩头和白嫩的上臂肌肤。 这让尼冉的那身中规中矩的黑西装顿时黯然失色。 她说完话，把话筒交还给主持人后坐下，可惜地叹道：“果然西装能玩的只有版型和材质啊。” 塔塔笑利亚这关注点简直没心没肺，不过利亚确实有资格说这话，因为她们两个今天都很懂规矩的穿得很随意，随意到阿亨还特地提醒她们：“就算是为了不抢风头，也要得体正式点，你们不是真的只是去吃饭的。” “你今天的工作任务完成了？”塔塔看到利亚对已经准备下班的娜娜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心下班。 “起码暂时没缺的了，有的话到时候再找补吧。”利亚把她今天的to do list在脑子里过了遍，还没被划线的除了吃完饭就剩睡觉了。 “阿亨上新闻娱乐版了欸。”塔塔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赫然就是阿亨最新的新闻采访。 其实能猜到记者会问什么，无非都是些“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是怎么做到的”云云。 “嗯？”利亚看到其中一个问题。 “你最近官宣了女朋友欸，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是哪位，但可以稍微透露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身上有什么特点让你喜欢上的吗？” 啊对，利亚说过暂时别让大众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才刚开始，利亚需要确认自己的心意，而且碍于利亚不普通的家世和身份，还是暂时别搞出太大的新闻。 “在我想明白前，我不想我们因为彼此的原因见报。我拒绝以恋情作为谈资。”她跟阿亨说过这样的话 她当然知道会有人好奇去查，并且已经有人查到她身上了，但这种事情，只要打点好公关并且拒绝回答，就弄不出多大的水花。 利亚看过太多因为公开恋情，自己的本职工作内容从此就消失在提问和讨论备选话题中的例子。 好像都是这样，当别人知道了什么人的恋情的时候，主角就只会被问恋情而已，仿佛他的工作就是谈恋爱。 瑞跟利亚说过她如果公开身份的话，会有更多人去关注她的品牌，对事业有好处，而且她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她的公司从开始到现在，她甚至不曾利用过她的家世背景来作为事业的台阶，就连去监督品控也是她亲自去一点一点学，一点一点做。 “可是创业不就是这样的吗？” 所以利亚一直都无法理解创业疯狂造势搏版面狠砸钱，然后就没了下文不了了之的创业风格。 利亚没去看那条问题下面阿亨的回答，她开始回忆起自己是怎么喜欢上阿亨的了。 但小孩子的喜欢都简单得很，简单到几乎只跟着感觉走。小孩子的喜欢，不需要理由，又异常热烈，就像一台永动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利亚已经不记得她是从什么时候对阿亨有的好感了，她能记起来的是他们成为朋友的契机，朦胧的好感还若有似无的时候，一次体育课玩游戏，利亚跟对面对决太投入，她的裙子快撩到大腿根了利亚还浑然不觉，阿亨不好意思去碰利亚的裙子，就脱下自己的外套帮利亚挡着直到结束，利亚从器材上下来的时候阿亨用挡着的衣服盖住利亚的大腿，在利亚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整理一下你的裙子吧，我帮你挡着。” 这句话是缘分的开始。 后来一次校运会，那天其实天气不太好，乌云在头上飘，雨水藏在里面，躲着全校师生的不安感，却始终不下下来。 雨很会挑时机，几乎是在利亚完成了田径的项目的同时才倾泻而下的，利亚想着应该没有大碍，她的项目都完成了，塔塔也一直在室内帮老师。 但她忘了一件事：准备比赛的时候，利亚直接把校服外套放在了看台原位，但看台是露天的，完全不妨雨。 而她是来到了室内，看到穿着外套的人才想起来她自己那件可怜的可能现在正在接受着大雨洗礼的外套。 “完了...我的外套还在那里！嗯...算了吧，只能一会儿再去拿了。” “你没淋湿啊。” 利亚突然感觉被人披上了什么东西，是熟悉的触感，上面还有利亚的沐浴露的味道。 “我的外套？.....嗯？干的？？”利亚不可置信地把外套扯下来，里里外外摸了一遍，确定真的没沾上水。 “对，干的，你走了之后我就帮你把外套拿上了。”差点忘了，阿亨就坐在利亚后面那排。 所以才会一点雨都没淋到。 “谢谢您！” 他们偶尔假客套就会在感谢后用“您”，但利亚是真的很感动，她本来是一点期待都没抱的。 “这点事就不用谢了吧。还有你跟别人少这么阴阳怪气地用您，不然别人会觉得你在讽刺他。” 利亚没注意他后面那句话，她只是看着阿亨双唇开合，无所谓的语气就这么从他的唇齿间流出来，经过利亚的时候无意中捎上了利亚额边的刘海，最终没带走利亚的发丝却带走了利亚的心事。 “塔塔呢？”利亚反应过来塔塔应该会很担心她。 “喏，刚要跑去给你送伞我就看到你了，就跟她说了，让她先去帮老师计成绩，我会把衣服给你的。” 阿亨给利亚指了指不远处站在老师身边拿着笔专注盯着个小本子记的塔塔，她面前的桌上是一把伞，应该是原本要给利亚的。 “比得怎么样？第一个冲线的？” “不，第二名。”利亚有点失落，但是自己技不如人，第一名确实很厉害，而且比赛嘛，塔塔和阿亨都说过，安全第一，别的不重要。 “没关系，你做得很好了，下次会更好的。”阿亨拍了拍利亚的肩。 后来干了些什么利亚不记得了，但利亚心里那个名为阿亨的盒子里，这个记忆一直被放在很显眼的地方。 至少那时，利亚是真的觉得阿亨在发光。 体育馆室内因为人多，所以很嘈杂，但利亚一点都不觉得现场吵闹，她想如果这是某个戏的拍摄现场，那光就是为她打的，而他们在拍摄的一定是一个极其浪漫的戏份，某个心动的戏份。 也许那个戏份也会像多年后的现在的订婚典礼一样，万众瞩目且受尽祝福，也许她和阿亨也会拥有一个这样的订婚典礼，但把“像”和“也许”去掉，现在的利亚不敢说，也没那么想知道答案了，以后她和阿亨会怎么样呢？她其实没那么想知道了，不必用力，不必期待，因为还未再次心动。 她记得当年阿亨的那些言行不经意间摇动了她心里的铃，但她也记得，看完电影那天晚上阿亨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把双唇贴到利亚的额头上的时候她不抗拒，但她没有心动，阿亨走的那天他们在门口拥抱告别，阿亨均匀温热的呼吸在利亚的耳边她没抗拒，但她也没有心动。 也许是她还没找到那个让她心动的阿亨，但也许是她还没找回当年的心动。 “想什么呢？”利亚手上的塔塔的手机屏幕已经黑很久了。 “在想...我当年有多爱他。”利亚把手机还给塔塔 “你很爱他？” 利亚没回答，因为这实在是个很好的问题。 她和阿亨在这件事情上很相像，他们都曾设定过自己很爱谁，但他们都曾沉浸在这种设定中太久。 利亚一直觉得在她意识到她不再爱阿亨前她很爱阿亨，这种爱离开了她都浑然不觉。 可要说利亚真的有多爱阿亨吗？她好像也不太答得上来。 利亚和尼冉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少提阿亨，甚至还没尼冉认识阿亨之后在利亚面前提起阿亨的多，并且每次都以“你那个朋友阿亨”为开头。 尼冉问过利亚相似的问题。 “你真的爱过他吗？”真心话大冒险那天尼冉听完利亚讲的故事，思考了一会儿，转过头皱着眉问利亚。 因为利亚在讲那个故事的时候实在太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了，故事里大多是事实的堆积，而没有情绪的回忆。 “当然，我可是狠狠哭过的。” 可利亚就连说自己哭过的时候都只是描述事实，尼冉没有听到过类似于“心很痛”之类的话。 爱情会带来眼泪，但眼泪不代表爱情存在。 但利亚对她当年的爱太斩钉截铁，所以尼冉也没再说什么，他想也许是利亚太特别了，跟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而且既然利亚看起来完全放下了，那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我不知道。” 这句话像是回答塔塔，也像是回答她自己，在回答自己一个问题。 心动就是爱吗？ 利亚想，她不知道。 订婚典礼结束利亚和塔塔跟尼冉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回到家的利亚开始查看公关部统计过的截至她回到家为止的尼冉的订婚典礼相关热搜和新闻的数量和时间等等，然后利亚嘱咐公关部继续统计24小时内的数据。 退出微信界面的时候阿亨发来的信息弹出，他说自己刚完成工作，已经打电话跟尼冉说过恭喜了，给尼冉的订婚礼物也已经选好托人送去了，让她不用担心，利亚看完消息，回了一个：好的。 利亚又想到那篇采访，那篇新闻采访利亚其实没看完，但她对剩下的问题也不好奇了。 像刚刚的信息一样，阿亨做事一般都是比较得体的，所以利亚从不担心他会在采访中落下什么口实，简单来说，很靠谱。 利亚曾笑过阿亨，做事稳重的人不应该像阵风，阿亨倒是少见的没开玩笑似的怼回去。 “艺术家也可以像尘又像土。” 像是在自我挪揄。 尼冉见过这个利亚嘴里的神人士之后也不止一次跟利亚夸过阿亨，说他浪漫且稳重，说这种类型在婚恋市场很抢手哦，不管是谈恋爱还是过日子都是上品。 利亚当年听了这话也考虑过自己没跟阿亨在一起过是不是有点过于可惜了。 可她现在真的和阿亨在一起了才明白，“上品”不适合所有人，阿亨对利亚来说是“上品”成立的条件是他们是彼此爱的人。 不然阿亨在婚恋市场上再怎么抢手，跟利亚也是没关系的。 就比如不管是在几年前还是几年后的今天，利亚对于阿亨的作品取得好成绩的反应一直都是“当然，他很厉害的”，而当年利亚去看尼冉比赛的时候，面对着领奖台上的尼冉，利亚的自豪溢于言表。 “当然，他是我男朋友啊。” 第7章 是利亚也是成年人 次年二月，瑞士行过后塔塔就先回国处理自己的事情了，而利亚，她向瑞借了一架私人飞机，直接飞去巴黎，她要参加两天后的巴黎时装周，阿亨说过会在飞机降落那个地方接她，说是打算去美国留学前的最后陪陪利亚。 利亚没拒绝，他只是让阿亨多带两件衣服，不要因为没带够衣服冻感冒，而她的衣服阿亨是不能穿的。 而娜娜第二天会从国内飞过去和利亚会合。 这次的巴黎时装周将介绍今年秋冬的成衣，她作为家里的代表，以及本次时装周的合作商之一受邀去看秀，说是看秀，其实这种名利盛会，谁都知道是奔着钱去的。 但阿亨其实对于利亚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存疑的。 因为今年的巴黎时装周，vogue主编安娜也会来，而利亚和安娜之间，拥有一个被搞黄的合作项目。 “我以为你不会再想和她合作了的。” 阿亨在安娜的酒店外等利亚的时候这个问题就一直在他脑子里绕。开车到餐厅的时候利亚一直在发信息阿亨没敢打扰，只能双手紧扣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不在焉，吃饭的时候，他终于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嗯？哦你说那个，那次不能合作而已，又不是说以后都不能合作了。”利亚吞下一口香槟，回答得很轻描淡写。 曾经她在和塔塔吵完一架和好之后，跟朋友们解释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个语气。 “我们只是吵架而已，又不是不爱对方了。” 阿亨知道利亚上次和安娜的合作是因为什么事被搞黄了的，毕竟那天朋友们聚起来看着利亚手舞足蹈发了半个晚上的疯。 那样子，颇有种遇到奇葩甲方了被气到丧失语言组织能力和情绪管理能力的感觉。 那次是几年前的met g的慈善晚宴，安娜打算在晚宴的桌子上放利亚的某款香氛，再营销营销，对她们双方都有利无害，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利亚提的要求安娜都表示可以接受，安娜的别的要求里利亚也没有想反驳的地方，但利亚在看到最后一条要求的时候炸了毛。 “她居然要求我给我的香氛换个配合晚宴上的灯的瓶子？！疯了吧？啊？我的瓶子是最适合那款香氛的！那种瓶子不管是在存香还是扩香上都是最好的，而且那种瓶子会让香用久了和整个屋子的氛围融为一体，我花了很多心思的！她懂不懂啊到底！” 利亚一炸毛就好像是回到了当年，阿亨刚认识利亚的时候，利亚那风风火火像只疯兔子的性格。 那天聚会，阿亨刚好坐在利亚对面，看着利亚一本正经地说“那瓶子不能换啊换了就没灵魂了”、“她居然因为晚宴上的灯是某个灯具设计界巨鳄赞助的就想要我改我的瓶子”的样子，只觉得她可爱，他恼自己怎么当年没发现利亚这么可爱呢？有生气，有坚持，这样的女孩子很有魅力。 虽然利亚快气到脑子一片空白了，但最后她还是非常体面且非常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安娜，即使那种晚宴对于公司的曝光来说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即使安娜告诉利亚这么做也许以后可以和那位灯具赞助商合作，拓宽商业版图，但利亚依然表示：不可能，改是不可能改的，绝对不改。 “可那是安娜欸。”高恩觉得有点可惜，时尚界的绝大多数人人都会想跟安娜合作的，但也不敢惹利亚的暴脾气，只能小声地试探。 “可她想改我的瓶子欸。”利亚几乎没有犹豫。 所以朋友们都猜想，依照利亚那种性格和前车之鉴，她应该不会再跟安娜谈合作了吧。 所以当利亚下了飞机，跟阿亨说吃饭先等等，她要先去见一下安娜的时候阿亨的反应很吃惊。 “干嘛？上次的事情还没完，你们要打起来？” “想什么呢？谈合作啊，我的牌子不是做起来了吗？她看准了这个，所以想做一个vogue和‘lia’的联名项目，她还保证这次不会有让我不高兴的事情。”利亚回了个信息，放下手机接着说。 “其实谈合作就一定会有观点有出入的部分，只不过上次那个是我不能退让的，能谈的当然希望好好谈，大家都想赚钱这太正常，但她不懂有些东西我一定要坚持的。不过没关系，上次不能谈不代表这次也不行，那不是有关原则的矛盾。” 阿亨想如果是他刚认识的利亚，大概会说：“等着吧，我一辈子都不跟她玩了！” 但利亚已经不是那个利亚了，她现在是个成年人，她会说：“等着吧，不是原则问题，没准以后还能谈。” “那这次谈得怎么样？” “不错啊，我粗略跟她谈了谈，我们这次给对方的要求都很合理。所以我们决定时装周结束再约个见面。” “你什么时候走？” “时装周结束前一天，我不在你别太想我啊。” 阿亨其实是让利亚一定得想想他的意思。 “嗯好。”利亚很痛快，即使她在聚精会神翻看这次时装周会出席的人员名单，并且在盘算怎么拿到她需要的私人行程表去堵人。 其实不管阿亨说不说利亚都不见得一定会想他，正因如此，阿亨才要说这句看似是拒绝但其实是邀请利亚的话。 事实上，阿亨需要这个回答，多于利亚需要回答，并且多出太多。 利亚在都灵的时候都会跟阿亨联系，但他们的联系基本只限于睡前，利亚在旅行的时候不爱回消息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如果有紧急状况就直接打电话，所以利亚收到的所有信息她都默认为可以一会儿再回。 阿亨当然也知道，所以想到什么好玩的有趣的新奇的他只管发给利亚，然后等着晚上利亚停下来打开聊天框看到再回他。要说他从来没有指望过利亚秒回当然是假的，但利亚从来没有秒回他过也是真的，以前他觉得没什么，但在一起后，手机的自动亮屏都像是逗猫棒，绒球旁边还挂着个铃铛，每次都能精准地把阿亨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也许他早就失去了让利亚秒回他的机会，但也许那个机会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我以前都没注意过，你没有分享的欲望吗？”利亚离开意大利的前一晚，阿亨突发奇想提出开个视频。 前半句是借口，后半句是明知故问。 塔塔在一边听出了阿亨的意思，利亚也是。 “我去阳台，一会儿回来。” 利亚拍了拍塔塔的手，然后穿上塔塔递过来的外套，翻开被子来到阳台。 “怎么说？”利亚想听阿亨把话说得更细一点。 “你很在社交媒体上发动态的频率真的很低，很多时候很多地方你回来了跟我们讲，或者推掉了哪个聚会我们才知道你去过了。” 这是事实，利亚基本不发朋友圈，准确来说，是上了高中后她的朋友圈就开始长草了。又因为商业上的各种事情需要的营业面向国际的比较多，所以利亚也只是需要的时候才发个推特和ins，除此之外，油管里最多的是她和塔塔的日常，特别是旅行vlog，ins里也会发发美照，晒晒聚会，偶尔也会在照片墙上发现几张和阿亨的合照，与其说没有分享的欲望，倒不如说分享的欲望很低。 “嗯，确实。”利亚很坦诚。 “你没有什么想分享的吗？我是说，你没有什么想跟我分享的吗？” 自从和利亚在一起后，阿亨就连天边被夕阳染上色的彩霞也想分享给利亚。 但阿亨也没办法睁眼瞎说利亚不重视他，利亚会给阿亨发的几张照片都是她不会放进和塔塔的vlog里，也不会发上ins的几张，有民宿旁的小花园里开的第一朵花，也有利亚把手放在真理之眼的瞬间，很偶尔的还有几秒的小视频，其中就有利亚和塔塔坐在麦田里，听风吹麦浪的声音。 只是这些都太偶尔了，偶尔到利亚每次给阿亨发照片，阿亨都会去特地翻一下利亚那天发的ins，看看能不能找出些利亚那天特别高兴的痕迹，阿亨甚至或多或少嫉妒起了塔塔，利亚给阿亨的偶尔每一次塔塔都在旁边，阿亨在利亚心里的位置大概从来就没有超过塔塔，如果利亚的在意是个赛跑，那塔塔在终点，利亚允许的。至于更多的时候，只有阿亨在滔滔不绝，而利亚的角色只是一个优秀的聆听者。 刚开始，阿亨看到一张他没在利亚的ins里见过的照片或一段快拍他能高兴好久，连着梦带着第二天的工作，但慢慢的他就不禁想要更多，更多的来自利亚的关心，利亚的分享和利亚的在意。 以前他会这样在意利亚的反应吗？当然不会，他在意利亚的反应，所以每次只有在利亚超过24小时没回他的消息的时候才会给利亚留言，让利亚看到就回个消息确认存活，利亚看到留言就会回阿亨一句话，类似于“确认存活”。 至于她每个小时都在干什么，这是塔塔和利亚的男朋友才会关心的问题。 “阿亨，我想在这段关系中更放松一点。” 把这句中文再翻译成中文的话，利亚的意思其实是“我不急，所以你就等等吧”。 这确实也是交往初期阿亨答应过她的，让她放松一点，可以慢一点，不过利亚能理解阿亨，利亚当年也曾无数次希望阿亨别把她当朋友，多在意在意她就好了，超出朋友的范围，超过朋友的程度。 “阿亨真的不是个女孩子吗？” 利亚回到床上，把手机放回床头柜，听到塔塔这么问。 “这就说明陷入爱情的话，不管男生女生都一样啊。” “所以哄好了？” “差不多吧，他好像在吃你醋哦。” 塔塔回之以一个白眼，轻笑了两声。 时装周活动开始前一般情况会有些模特艺人企业家在酒店里互相打招呼，阿亨没有去的理由，就留在房间里写歌等利亚完成今天的工作，利亚在娜娜的陪同下见了几个受邀嘉宾，交换了名片再不痛不痒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就去会场了。 和安娜的会议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娜娜也已经把利亚感兴趣的受邀嘉宾的公开行程表汇了个总给利亚，好让利亚决定今天先去见谁。 利亚闭着眼听娜娜汇报公司的各部门小结，任由旁边的cody用发胶固定她的花苞丸子头。 利亚本来就白，再加上修长的天鹅颈，几乎完全不会让人想到她当年的疯兔子人设，还以为是某位规规矩矩的财阀门面小姐。 今天利亚的礼服是高恩设计的，高恩画图的时候还跟利亚说：“这种正襟危坐的场合不适合太俏皮哦。”所以高恩给利亚设计的是一款抹胸白色包臀裙，披肩的是一件深蓝西装外套，高恩很喜欢玩色差，利亚对这些设计算不上高恩那样的内行，反正高恩了解她也心里有数，利亚提的要求也只有一条就是穿得舒服，剩下的也就随高恩去。 利亚让cody给她扎了个清爽的高马尾，cody扎完马尾看了看利亚今天的着装，觉得有点素了，就随手拿了个素色蝴蝶结发卡固定在了马尾上方刚好遮住发绳。 利亚今天的很重要的一条支线任务就是漂亮，保持漂亮直到今天的活动结束。 至于娜娜的着装，她本来打算穿一般的职业装的，反正她只需要穿着得体就可以了，她今天主要是来工作的。 但利亚觉得既然是她自己的助理那就怎么着都得穿得稍微漂亮点，虽然不用去跟t台上的模特以及各位明星艺人争奇斗艳，但这个场合起码是个时装周，利亚觉得，娜娜也是自己的脸面的一部分，好看的场合里，好看是没有罪的。 但娜娜确实不必太扎眼，得体漂亮又不耽误工作就好了。 所以在征询了娜娜的意见之后，利亚给娜娜购置了一件米色绒大衣，因为娜娜的腿型很漂亮，所以利亚给娜娜挑的大衣的长度正好能把娜娜腿型的优点衬托出来。 保暖，得体而且不耽误工作。 “送你啦，谢过就行了。” 利亚心情好，见娜娜不敢收又左一个谢右一个谢的就一句话把娜娜的无措堵了回去。 利亚见过很多这样的人，面对别人的好总战战兢兢想着办法还恩情，这样的人，女孩子居多。 利亚不明白，为什么不敢接受别人的好呢？她本来想跟娜娜说：“就当你漂亮买我高兴。” 但想了想又觉得不行，于是在门外的记者进来前换了这么一句话回了娜娜，娜娜见老板是真的没打算跟她客气，而且如果单方面再这么纠结也挺自讨无趣的，便再没反驳什么，穿上大衣，全副武装赴战场。 利亚到达会场的时候工作人员帮她拉开车门，利亚拢了拢外套，给自己套上了一个公关式微笑边下车边冲疯狂的闪关灯们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欧洲现在离暖和起来还有点距离。 利亚本来担心会很冷，但高恩很贴心地加厚了裙子的背部部分，并且再三告诉利亚绝对不可以脱外套，外套刚好可以把那层加厚的布料遮住，让整体不会显得突兀，这还不够，高恩还在利亚的西装外套上安了一条装饰作用的链子。 “我必须确保你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件衣服脱掉才行。” “太好了，有你在看来我的着装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这句话对，但也并不完全对。 因为利亚没想到最后差点出问题的不是她的着装，而是别的部分。 一直到活动接近结束都一切安好，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看秀的时候模特们都板着脸，虽然利亚知道这几乎就是t台标配表情管理，但这种天气下利亚还是会想她们是不是被冻得失去表情了。 但可能是利亚左看右看跟艺人名流们社交太频繁，再加上发卡固定得不够稳定，快出会场的时候娜娜快步走近利亚，用极低的声音在利亚耳边说：“利亚你马尾上的发卡快掉了。” 利亚明显愣了一下神，但她并没有放慢出会场门的脚步，只是点了个头示意娜娜她知道了。 出会场大门的一瞬间就又把人推入了闪光灯的海，欢呼声一阵阵涌到岸边，娜娜已经没办法睁眼了，但她身为利亚的助理还是想看看现在利亚马尾上那个发卡到底岌岌可危到什么地步了，然后一边脑子使劲转动思考如果一会儿发卡真的当众掉下来她应该怎么处理。 搞不好这会成为一个糟糕的事故，公关就有的忙了。 但作为可能成为这场事故的主角的利亚还算冷静，她把手抬起来越过头顶，非常大方地挥手，再配上自然的露齿笑，确保自己被拍出来的样子是真的很高兴，利亚趁着把手放下来的时候经过头顶旁边的机会，把将落未落的发卡带了下来，然后一直握在手里，在簇拥中淡定地向前走，直到走近接她回酒店的车，上车前，利亚转了个身，双手举过头顶对着依然是那片闪光灯海弯了下腰比了个爱心，她把中指抵在发绳的地方，食指和拇指迅速把那个发卡固定了回去，固定完发卡的利亚嫌自己笑得不够有说服力，还附赠了一个简洁的wink，然后在更大的欢呼声中坐上了位置，并且保持微笑和挥手直到车门被彻底关上。 “完了这下我稳重的人设彻底没了。” 利亚的爸爸后来看新闻知道了这次惊险的小插曲，夸她做得很好，利亚哭丧着脸感慨自己的稳重人设崩完了，引得对面的两个人笑到不行。 “你就是那个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小朋友吧。” 虽然利亚的爸妈一直都把利亚看作一个独立的人，但偶尔还是会笑她这么大了，也好歹撑得起一片天了，但好像总有种看《baby boss》的感觉。 “其实你后面是可以不把发卡固定回去的，就这么拿着也可以，当这个东西没存在过。” “有道理。” 利亚爸妈都觉得后面那个安回去的动作并不是那么有必要。 没问题，但也没必要。 利亚当然知道没必要，把发卡再安回去是利亚走回车的那一小段路中突然做的决定。 硬要说起来的话，把发卡拿下来是急中生智，而把发卡安回去属于帮记者们凑字数。 媒体记者们显然非常感谢利亚的贴心，这次的事情之后利亚接到了更多采访和合作的邀请，已经发布的新闻稿也说了利亚不少好话，说她不仅漂亮、聪明、事业有成，又明媚阳光且得体，安娜都曾在接受采访时夸过利亚的聪明，并出人意料的在自己的文章里留了两段给利亚，还说期待和利亚的正式合作。 活动结束后和两个供应商见完面后就差不多饭点了，阿亨从一家咖啡厅接上利亚就去了一家他订好的餐厅吃饭。娜娜则在利亚的推荐下跑去了巴黎铁塔附近玩。 时装周的活动有直播的，阿亨一直都在看，所以当然也看到了利亚的机智一幕。 “告诉塔塔了吗？”阿亨问利亚。 “高恩告诉她了，我离开活动现场坐车回去的时候塔塔夸我了来着，然后她让我结束活动之后换厚点的衣服。” 利亚回到酒店就听话地换上了厚大衣和长裤把自己裹了起来。 “你还没跟我具体说过呢” “说什么？反正你会看的呀。”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看？”阿亨对利亚的自信来源一无所知。 “因为如果可以，你一定会亲自到场支持你的所有朋友。所以今天你应该是看的直播。” 车里沉默了一阵，利亚继续说。 “我创业陷入困难的时候你是最热心的那个你记得吗？” 车里还是沉默，阿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利亚。 他确实是最热心，最帮利亚东奔西跑过的那个，当然，利亚指的那个“最”只存在于朋友的范畴里成立，而塔塔是不需要跟任何人去争抢这个“最”的。 利亚见阿亨不回话，还是自顾自继续说。 “瑞的第一场车赛，你也是在上海开完会就马上飞去澳门看了，虽然你到的时候比赛已经进行一半了，但瑞看到你的时候还是很高兴。” 阿亨记得那次，他本来想把会议时间改掉的，但因为其他与会者的行程安排问题，他就只能尽快结束会议跑去看瑞，瑞是真的有很感动。 利亚总喜欢保存那些美好的记忆，不管主角是不是她自己。 但阿亨曾经一度以为利亚那天庆功宴是因为自己迟到了才没怎么理他的，事实是利亚为了推销自己家酒庄的酒转了整个晚上都没吃多少东西，简直忙的要死根本没空管他。 显然利亚跟咋咋呼呼的小时候比起来，淡定了很多，但阿亨却只有在这种变化被具象的时候才能反应过来这种潜移默化。 他好像没能真正了解利亚太久了。 第8章 未赴的约 活动结束的当晚，饭快吃完的时候他们偶遇到了阿亨的一位朋友。 那位朋友先看到了阿亨，上前去跟阿亨打了个招呼，他刚转过身想出于礼貌和阿亨对面坐着的利亚问好，就认出了这位是他今天巴黎时装周相关新闻里那个机智的受邀看秀的嘉宾利亚。 他直接愣在了原地好几秒都没敢说话，不知道他愣神的那几秒中在想什么。 或许是在猜阿亨和利亚的关系，又或许是吃惊于利亚的漂亮。 利亚不亚于明星的一点是，她的真人永远都比生图让人惊艳，即使她现在的打扮真的很素，但比盛装下的得体精致更多了分灵动和明朗。 利亚看对方僵在原地，不敢贸然开口的样子，怕对方尴尬，就主动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利亚”，顺便帮对方解决了那个问题：“我是阿亨的女朋友。” 这下阿亨的朋友缓过来了，倒是轮到阿亨震惊了。 阿亨确实一直都很想公开自己女朋友的身份来着，但出于尊重利亚的目的，他也一直三缄其口，并叮嘱周围知道实情的人都不准透露给媒体，他实在想不到利亚对这件事居然一下子变得这么大方。 “你好，我叫严言，阿亨的朋友。”严言伸出手握住了利亚的手，顿了三秒。 但有件事情他没告诉利亚，那两张阿亨叫主办方留的票，最后给严言和他朋友了，因为阿亨没去。 而阿亨没去的原因，是利亚不去。 严言知道阿亨是因为他和他女朋友不去，所以就把多出来的两张票给了严言和他的朋友，那时他还沉浸在突然拿到了两张没能抢到的演唱会门票的喜悦里，他本来以为他这辈子都抢不到任何一位歌手的红馆演唱会门票了，但那时的他万万没想到，阿亨的女朋友居然是利亚。 而在此之前，作为阿亨的大学同学的严言只知道阿亨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叫利亚，他甚至看过阿亨和利亚的合照。 他的脑子基本上已经乱了，这小子的这段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没忍住，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问题问出了口。 “我能冒昧问个问题吗？” 其实意思就是如果利亚不乐意完全可以直接回绝，不用回答。 利亚给他指了指阿亨旁边的那个位置，示意他可以坐下，边点头同意他问问题。 “上个月的演唱会，你不去是因为太忙吗？” 他甚至直接给利亚准备好了敷衍他的台阶。 但为什么不去呢？ 利亚想起来那天她为什么给阿亨发了那条说抱歉她无法赴约的消息了。 演唱会的前一周利亚的裕景投资打算做多一个化妆品公司，因为那家化妆品公司正在跟某个流量明星谈代言的事情，而且顺利到已经进入商讨官宣代言人的日子了，所以利亚想这家公司股价大概率会涨，利亚虽然不太关注国内的明星，但那位流量很红倒是真的，所以趁这段时间，低价买进，官宣之后再高价卖出，她就可以不动声色地好好赚一笔。 但意满志得的利亚忘了，娱乐圈是什么地方？如果说政商界是高傲的名利场，那么娱乐圈就是这个名利场里那个站在引人注目的高台上，沐浴着最亮的灯光，也最溃烂到了心脏的西装暴徒，简单来说，利亚这次的决策失误是因为她放松了警惕。 利亚忘记了，她应该要先做过那位流量明星的背调再决定的。 所以演唱会当天早上，利亚在香港的酒店美美地收拾着自己等着阿亨来接她去吃饭却中途收到了娜娜拜托酒店方打过来的火急火燎的电话的时候她是一点看演唱会的心情都没有了，她甚至烦到忘了第一时间先打电话给阿亨告知一下情况说自己不去演唱会了。 “那个流量出事了，而且有提前透露出的未官宣代言人的消息所以那家公司也波及到了，截至五分钟前已经跌了快20per了，我们要怎么办？” 利亚心里一凉，赶紧开机看新闻。 “现在立刻卖掉止损！还有，到底都发生什么了说得具体点。” “好的，我现在操作”，幸好现在的事情还没有发酵到让这些股票成为烫手山芋，娜娜接着说：“早上八点半左右爆出来的，现在新闻都炸了，说他们打算官宣的那个代言人犯法了，警方去他家抓人的时候大家还什么都不知道，等警方押着他本人出来的时候外面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了，他粉丝都在发疯，代言也是从警方进去抓人的小道消息传出来开始的一个小时之内就基本上掉得只剩两个了，这两天传出来的消息中也有那家化妆品公司即将官宣代言人的内幕，所以很多粉丝已经提前知道并且发过微博提前祝贺过了。” 后面的事其实已经不用再听了，想也知道都是些什么事，这些戏码演了很多遍了已经，利亚以前还在可怜那些利益收到牵扯的任何一家公司的员工，但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当年自己可怜的人了，所以她挂掉电话就给阿亨发了条信息说她不去演唱会了，然后在工作群里通知了高层紧急开会，一边迅速拿出电脑准备会议资料。 这是一次突发事故，也算是利亚的一次决策失误。 做多比做空要好一点的事情是，做多的决策失误所带来的亏损是有上限的，用理性来看，利亚完全亏得起，但用感性来看，这对于利亚的打击是不言而喻的，利亚可不想输。 自创立公司以来。利亚就极少失误，她一向来是从稳中求突破的，早期的利亚也一直记着做决策要小心且大胆，可以自信，但不能飘。 但人一旦飘起来就会忘记自己在石子路上摔过跤流过血的感觉的，利亚也一样，决策失误是因为她太想当然了，也太急了，而想当然的前提是傲慢。 不断的大大小小的成功滋养出了利亚的傲慢，傲慢会让她几乎完全看不见脚下的石头和迎面而来的“此路不通”标识。 其实有人提醒过她的，瑞和瑞在华尔街工作的姐姐就在利亚双脚离地的时候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一定要小心，要谨慎，做这种决策少考虑一条都是致命伤，只不过她忘了，她甚至以为这一次命运也会宠着她的，就像这么多年来一样，但显然命运不打算溺爱她。 利亚后来把这总结为“命运的一记重拳”。 陷入“痛定思痛”的利亚终于在阿亨打来第八个电话的时候按了接听键。 “利亚？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怎么了？你还好吗？” 阿亨刚来到利亚的房间所在的楼层，他在路上突然收到那样一条信息觉得莫名其妙，因为按照利亚的性格，如果没发生什么要紧事的话利亚是不会放弃去看演唱会的机会的，大概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给利亚发了多条短信利亚都没回，但利亚昨天说过她已经定了闹钟所以绝对不会晚起的，所以阿亨才在给利亚打了两个电话未果后决定上楼来看看，路上他还是坚持给利亚打电话希望她没事。 阿亨虽然在娱乐圈工作，但他其实不关注娱乐圈的八卦，一般也只是工作而已，所以他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 “...嗯，没事。”但却还是在失神。 “利亚？.....我在门外，给我开个门好吗？”阿亨温柔地问。 他本来想敲门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担心吓到利亚。 利亚还残存一点理智，打开门见到阿亨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他自己不能去演唱会了，还不忘表达自己的歉意。 歉意是真的，但不多，因为这已经是利亚在自信心遭受到打击的时候能拼凑出的所有歉意了。 “怎么了？” 阿亨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 利亚把原委跟阿亨说了一遍，末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门票的事。 “我现在实在没心情去演唱会了，我今天就得把这件事复盘一遍，我不能再这么错了，我已经通知了几个股东开会，那个票......虽然很对不起，但我想你还是给别人吧。” 利亚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很不客气，但她已经在尽力组织语言了。 阿亨听得出利亚现在的心情复杂，她也有在认真道歉了，以前的利亚不能赴约都只有一句轻飘飘的“sorry~”的。 “好好，别再说对不起了，没关系的。那我们就不去了，门票我会想办法处理的，你安心开会，好吗？”阿亨把利亚揽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肩。 阿亨没打算责怪利亚，也没什么好责怪的，阿亨想利亚都这样了，演唱会真的相比起来就不那么重要了。 “...那你还去看吗？”利亚刚打开电脑，顿了顿，不确定地问。 没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利亚放阿亨鸽子阿亨的反应都不大，这个朋友不去就找另一个朋友嘛，朋友又不止一个，找不到朋友就自己好了，大家都是独立的人，没什么事是一个人处理不来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于情于理利亚都会更在乎阿亨的感受。利亚知道门票本来就是给她留的，阿亨也只是陪她去看而已，阿亨也告诉过利亚，他那天还要见两个作曲家，因为他们也会去演唱会，所以阿亨可能过程中会去后台一个小时，如果利亚不去的话，阿亨大概率是不会去观众席的，因为没有必要，见万人聊过事情就可以离开了。 “我刚好有两个朋友也打算去，但没抢到票，给他们刚好。”阿亨想到了他昨天晚上还在没抢到门票的严言面前显摆他要和女朋友一起去演唱会，被严言骂了好一阵的没良性。 “你如果不急着开会的话，我们先去吃饭好吗，回来再工作，我也可以边陪你边处理我自己的事。” 阿亨记得塔塔提醒他要多跟利亚说“我们”，要多跟利亚用“好吗”，这两个词用来安慰情绪低落或困或饿着的利亚简直是治世良方。 塔塔确实没骗他，利亚叹了口气，点点头，快中午了，可利亚还没吃过早饭，收拾的时候她其实因为没吃早饭本来就有点饿了，只不过后来突发状况让她完全忘了还要吃饭这回事。 随便吃了两口饭之后利亚就回酒店复盘了，阿亨去帮她买了点零食，毕竟利亚就连在吃饭的时候也还是心不在焉，边吃边回消息，时不时还皱个眉叹个气，第一次看到利亚这种状态的阿亨也全程没敢说话，只是偶尔用利亚的筷子夹点菜放到利亚碗里，阿亨回酒店的路上顺便把两张票给了严言，让他不用有心理负担，开开心心地去看演唱会就行。 “那你女朋友呢？没关系吗？”严言知道不应该多问，但他还是有点好奇这个朋友的女朋友，听说是个很喜欢hins的女孩子，但为什么在演唱会的当天决定不去了呢？ “下次你见到她，再让她自己说吧，放心，没关系。”阿亨还是决定下次让利亚自己说明情况，当然，如果她乐意说的话。 阿亨回到酒店，把零食袋放到床头柜上，随即也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两个人就这样过了安静到只有呼吸声和敲键盘声的三个多小时。 “我该走了。”阿亨的声音打破了空间里的宁静。 利亚闻言，看了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四点半了，阿亨是该走了。 利亚此时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了，这个教训是总要面对的，与其终日陷入抑郁，倒不如打起精神来处理好后续，做好复盘，换个心态继续战斗。 阿亨绕过床尾，来到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的利亚面前，伸出一只手用柔软的掌心拖住她的下巴亲了一下利亚的额头。 “现在心情如何？” 利亚闭着眼点点头，给了阿亨一个微笑。 心情是好多了，但工作还是一点都闲不下来。 “我一会儿去给你拍点视频回来，你安心工作吧。”换好鞋子的时候，阿亨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利亚的印象里，阿亨一直都是一个很细心又贴心的人，身为朋友的他就是这样，瑞甚至说过和阿亨待在一起会有种bg感，多年来利亚也享受着他的贴心，从一开始的觉得这样贴心的人很有魅力，到多年后对这样的贴心见怪不怪，阿亨的初恋来问利亚阿亨在朋友面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利亚也一直都说：“他挺好的啊，有些时候很欠揍，但总体还是一个很值得爱的人。” 阿亨确实是个很值得爱的人，没人否认过这一点。 在一起之后，阿亨把他的欠揍收了起来，对利亚几乎有求必应，利亚要干什么阿亨都说好，利亚对此多少有点不习惯。 但即使不习惯，利亚也有在好好回应这些有求必应。 后来的利亚讲起今天，也还是承认正是因为有了阿亨一整天的照顾，她才能完全把精力放在工作中去处理那个决策失误，她不必再分心出来照顾自己，吃饭，喝水，披毯子，是阿亨告诉利亚她不必担心，他会处理好别的事，特别是利亚去不了的演唱会的事，还有利亚对此的愧疚。 她不会为了维护自己的“独立自由大女主”标签而否认自己也需要被人照顾，甚至进而否认别人对她的付出。 经年之后，每当有人问起利亚，她也都会真诚地感谢她接收到的所有的帮助。 不管是塔塔还是家里的长辈都告诉过利亚，“可以叱咤风云并不妨碍你被众星捧月”。 拥有照顾别人的能力并不同时代表失去被人照顾的资格。 所以... 【谢谢你】 【突然？】 阿亨刚把车停好，突然收到利亚发来的这样一条消息，有点莫名其妙。 【不然我今天就有的忙了，我马上就开会去了，love ya~】 阿亨盯着那个“love ya”许久。这是利亚第一次对阿亨说爱，准确来说，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对阿亨说爱他，虽然利亚没有用母语，但跟以前会说“爱您”的利亚比起来，阿亨高兴多了。 “爱您”并不代表疏离，对于利亚来说，这是一种以恭敬作为外皮的俏皮的感谢，利亚和阿亨之间总是这么表达感谢。 但这个“love ya”让阿亨怎么看怎么心动。 演唱会结束后，阿亨也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给利亚带回来了一些演唱会的片段，其中还有一个视频，是hins在talk time里感谢阿亨给他写的一首歌，视频里的hins还指了指在台下的阿亨。 利亚听过那首歌的demo，是一首很温柔的，娓娓道来的情歌，像是一首安眠曲，一个睡前故事，在深夜里，月光下，爱人旁。 这样的歌从hins口中唱出来，借由演唱会本身的感染力。 “看吧，我厉害吧，以后我没准就会去参加世界级的音乐人的聚会哦。”阿亨眉飞色舞地把他今天听到那首歌的兴奋讲给利亚听。 “能死你了简直！记得给我签名哈，你再努努力，大概很快得升值，我好卖掉。” 利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是回到了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舒服了，她跟阿亨，就是应该要这样相处才算是能刚好扣上了，没有一点不合适的缝隙，他们能当这么久的朋友也是因为他们能在互怼的过程中保持距离和边界感。 所以利亚是很喜欢阿亨的，起码作为他的朋友。 严言为了感谢利亚让出来的那两张票，特地在利亚离开法国前请了利亚一顿饭，送了波尔多的一家酒庄的红酒给利亚，那时阿亨已经平稳抵达美国的机场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利亚觉得这人客气得实在有点好笑：“你们看得开心就好啊，我真的没有损失什么的。” “就当是交了个朋友吧。这款是我们投行的女孩子们周末去吃牛排都会配的，阿亨说你不喜欢白干，也不喜欢酒体太重的，所以这款还不错，酒体轻，果香突出。” 利亚记得第一个送她酒的就是阿亨，阿亨还特别得意地选了一瓶rose给她，他说：“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粉红少女心的东西吗。” “所以瓶子上还有个蝴蝶结？”利亚真的很想翻个白眼给阿亨。 那年利亚刚成年，所以这算是成年礼物。 但其实利亚成年前就喝过酒了，利亚第一次碰酒是在瑞的姐姐刚拿到华尔街一家投行的offer的时候，她和塔塔受邀去参加庆祝聚会，她们两个偷偷溜到酒水准备区，拿了两杯香槟，花了几乎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一小口一小口把那一小杯东西咽完的，最后还是被瑞揪了出来她们才能顺利回到家，而不是躲在餐桌底下等什么时候人都走光了再出来整夜发疯。 所以当阿亨把装着粉色葡萄酒的瓶子拿出来的时候塔塔就确定阿亨完了，因为利亚不喜欢rose，她曾经告诉塔塔她不喜欢这种看起来就像是玩的颜色，她曾说过：“这就是被营销出来的东西。” 阿亨在这种事情上是吃过闭门羹的，后来每次他和利亚一起参加聚会，他都会跑到利亚附近去观察她一般都拿什么酒来喝，直到他终于搞清楚了利亚的喜好。其实他不是不能直接问利亚，他只是怕被利亚骂，毕竟他已经因为一瓶rose被骂过了。 “所以那瓶rose你收了吗？”严言边切着一块牛排，边问利亚。 “收了啊，不然他会哭。” “我没见他哭过啊。” “小时候，有一年生日，他送了我个什么东西啊，我反正已经忘了，好像是个什么饰品的，小小一个，那天送来的礼物很多都很大，光包装就很大，所以我走的时候不小心漏了他那份，还是他自己在......好像是沙发上？捡到的，他以为我不要那个，第二天拿来给我的时候还哭了。我哄了他半天，他可能自己都不记得了。后来他送我什么礼物我就算不是很喜欢也都一定会收。” “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面。” 严言显然确实是有点吃惊，他没想过阿亨的泪点可以这么低。 “他在你心里的形象只有欠揍成熟和贴心这种吧。现在可以加一个了，小哭包，嘿嘿。” 利亚举起酒杯，和严言碰了碰，为了严言刚知道的阿亨的那一面。 “你明天走？” “嗯，明天中午的飞机。” “一路顺风。我回国之后再聚。” 第9章 每个人的新开始 “回国后再聚”这句话其实算准确，成年人忙起来是搞不清楚时间的，每个人都紧着自己的事业，就连快出国留学的利亚和塔塔也是一个每天盯数据忙进度，一个每天苦恼自己的设计图的比例。 等利亚记起那个叫“严言”的名字的时候已经到了利亚出国的最后几天。 利亚在准备出国，但与此同时的严言正在准备回国。 阿亨已经开学几个月了，他和利亚也每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都准备好了吗？”阿亨其实不需要问，因为利亚是就算出门倒个垃圾都会数过自己所有的随身物品的人，但这次是要出国整一年，阿亨觉得有必要问一问。 “都搞定了....公寓什么的都安排好了，我跟塔塔住一起，然后呢.....该寄的都寄去了，那边有人帮我们处理，走的时候带个小的行李箱就好了，哦对了，严言说要给我们践行来着。” 严言最近被高盛调到香港成为了香港公司的副总裁，这事阿亨是知道的，前一周前严言接到香港公司新升任的总裁托德的电话让他早点回香港的时候阿亨就在旁边。 “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后天凌晨我们就得走了，他刚好也要回香港。” 这次的局跟塔塔没什么关系，一桌子的金融人中间夹着一个设计人，怎么看怎么怪怪的，而且不仅严言会来，瑞和姐姐也会来，是名副其实的“金融局”。 瑞其实是没打算把姐姐拉来的，但宁要鸽掉叔叔安排的相亲就必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听瑞说要去见一个金融从业者宁一下子两眼放光。 “瑞，救救姐姐。” 他会答应利亚来参加这个聚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车赛训练暂时告一段落，可以好好休息个几天，他是很明白训练这种事情是需要劳逸结合的，接到利亚的电话的时候他刚换下自己的训练服，想着可以见见朋友吃吃饭，他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但瑞跟严言的关系算不得熟，只是认识且略有耳闻的朋友的朋友而已，所以他也很纠结这样到底是不是会显得不礼貌。 所以算是为了姐姐，他破天荒去联系了严言询问他的意见。 “当然没关系，多个朋友多点热闹，让你姐姐随意一点。” 严言听过宁的名字，大家都是在华尔街混得还不错的中国人，并且他们都是上过财经新闻的半公众人物，要说严言完全不知道宁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但只可惜他们两个都忙得不行，对彼此的名字都只有耳闻，未曾亲见，瑞也说过姐姐对恋情实在着急不起来，叔叔觉得可以试试相亲，喜不喜欢见了再说，但宁就是没兴趣，连见都不想见，正愁没个正当理由鸽了这场相亲，所以才来的。 严言当然不介意吃饭多个人的，所以只让瑞放心。 于是原本三个人的局就顺理成章多了一个人。 聚餐当天利亚给塔塔出设计图的主意，一不小心就去得晚了，利亚进入包间的时候其他三个人已经聊上了，特别是严言和宁，差点没注意到由侍应生领进门的利亚，显得坐在宁另外一侧的瑞就像个局外人。 “那...要不然我走？瑞你跟我一起？”利亚把拎着的礼盒抬高，向着严言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利亚挑了个眉，一脸傲娇。 “好啦，过来啦。”宁招手让利亚过来，严言看得笑得更大声。 “给我带了什么来？酒？”阿亨说过严言送礼喜欢酒。 那利亚就非得皮一皮，偏不送酒 “我做香水的好吧这位哥？” “打开看看。” 利亚送礼相比起礼物本身，她更感兴趣的是表情，接收礼物的那一方看到礼物的表情，如果可以，她真的会在每次送礼前在自己的胸前放一个摄像头，然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那些惊喜的表情。 所以利亚总是会让对方收到礼物后在她面前打开。 “that’s a wonderful moment.” 利亚给严言挑了一个圆柱瓶子，相比起她曾经送宁的那瓶更简洁，连多余的装饰都没有，阿亨说过严言是简单就好的那种人。 利亚觉得严言适合木质香，能伪装成体香的就最好，所以她送严言的那一款主要材料为檀香木，再辅以香草和雪松等等，香水的味道并不太高调，浅浅留香就够了。 严言显然很喜欢，喜欢到闻过味道后直接就用上了。 “这真的是个很好的升职礼物欸！” 阿亨说过利亚的品味很好，但在今天严言才真的见识了，利亚拥有着很贴心的品味。 “你跟他说过吗？那个椰子香水的事？”宁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问正在挂外套的利亚。 这句话好像是触发了利亚的某个记忆片段的链接，她点点头，看了看严言和瑞，饶有兴趣地问他们想不想听。 这件事鲜有人知，除了塔塔和利亚，知道的人其实也只有宁而已。 事情不复杂，就是宁的一个死对头几年前冒犯了宁和利亚，还一脸趾高气昂没想道歉的样子，利亚本身就已经有在生气了，偏偏出于礼节，利亚必须要给这位冒犯者选个毕业礼物，利亚根本不想费心，但她们确实没有撕破脸皮的理由，表面的和谐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宁本来是打算就好好选个礼物做做样子得了，但利亚没有咽委屈的习惯，她要冒犯回去。 “你要怎么做？我跟你说，别玩太过，不然不好收场。”宁小心提醒利亚。 毕业宴会是个大场合，她们的父母都在，宁担心利亚的性格会把这个场合搞得太难看。 “信我，到时候只要她不翻脸，就什么事都没有。” 利亚记得几年前对方去过自己也在场的某个发布会，那个发布会会提供一些点心给来宾垫肚子，晚上还有一个小的buffet，利亚看到对方拿起某个小糕点咬了一口，就迅速把咬过一口的糕点扔到了餐桌旁的垃圾桶里，然后皱着眉离开了。 利亚知道那个糕点，她刚刚吃过的，是夹心很有椰香特色的蛋糕，但整体椰子味道不大，特别是夹心不流出来的话，很少有人能闻出来里面的椰子味道。 所以利亚想，她大概不喜欢椰子吧，但利亚没有多想，权当一个偶然的发现而已，后来就慢慢忘记了，以至于利亚还认真回忆了一下确保那个蛋糕是椰子味道的没有错。 “你知道她平时有什么东西忌口的吗？” “海鲜？她以前每次来我们家吃饭，我都没有海鲜可吃。” “......啊对了！还有椰子！她连椰子汁都不喝。” “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喜欢椰子吗？”利亚要确认这个计划到底能不能用，不要显得好像是自己在针对对方，虽然她确实如此。 “没有吧，大家都知道她海鲜过敏，但她不喜欢椰子是因为她前任，她前任喜欢椰子，她原本其实是可以接受的，但她跟前任分手后她就突然不喜欢了，我们两个成为死对头前还算是相安无事，她自己不喝椰子汁还向我求救过，我就只好借我更想喝的理由帮她把放在她旁边的椰子汁拿到我自己面前。” “她不能直接说自己不爱喝吗？” “不行哦，她爸妈会训她，说她挑食。”宁认真回忆对方到她家吃饭的那几次，她还记得对方对椰子到底有多抗拒。 利亚则在一旁会心一笑。 结果就是利亚精心挑了一款香水送给对方，那是tom ford沙龙线私藏系列曾推出的一款名为“阳光琥珀”的香水，对方做的是珠宝生意，所以“琥珀”的名字让对方的父母感动不已，他们还特地在利亚的父母面前夸过利亚的聪慧用心。 但名为“琥珀”，里面却有很明显的甜甜椰奶的味道。 很甜，但是是椰奶。对方喜欢和厌恶的味道混在一起，高兴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几乎是被定在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但她不能明着发火，就只能咬牙切齿说了句“谢谢”，配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僵硬的笑容。 宁后来笑利亚说：“这也太狠了吧，很损，但我很喜欢。” “女人都这么狠吗？”瑞听完故事，接了一句。 “那后来呢？你们战火升级了？”相比起瑞，严言更好奇后续。 “没，休战了，她闹过了，我们也回过礼了，宁那天送了她一个挺漂亮的耳饰。之后她就再没给我们添过堵，我们对她的态度自然好了很多。” 听明白了，算是一个巴掌一个甜枣，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可是......”，严言还有件事没想明白：“你们刚开始关系不好是因为什么？” 宁和对方是一个班的，又都是成绩很好的人，她们两个常年角逐专业第一的位置，本来也还好，但自从对方在一次班干部换届选举惜败宁几票之后气氛就开始不对劲了。 “就打起来了？”这个“打”字当然是一种修辞。 “还没呢，选举是火苗，那次作业汇报才是真正的火把。” 宁说的那次作业汇报其实是她们老师布置她们配置自己的资产，尽量从不同角度来完成作业。 但宁和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作业上太心有灵犀，配置资产的角度和考量差不多，而偏偏宁的口才又比较好，所以理所当然拿到了高分，又狠狠抢了对方的风头，那次之后，她们两个就正式结下梁子了。 “其实是她单方面看我不爽。” 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这样的人在他们这个学霸如云的圈子里从来都是不缺的，又是一个被父母拉出来卷的孩子。 “要赢，不能输。”这种话他们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停战大概也是因为觉得实在没意义，所以凭借着多年无声的默契，两个人都选择了停战，由此，两个人都轻松了，连带着利亚一起。 瑞听说过姐姐有个死对头，但宁从来没告诉过他自己和对方的故事，所以瑞还以为她们是为了哪个男人才闹掰的。 毕竟影视作品里都是这些戏码。 “你们不是为了男人啊？” “想什么呢你小子？！”宁用手指顶了顶弟弟的额头。 “是为了女人啦。”利亚笑着补了一句。 “这倒是，当年我们两个对专业课老师可殷勤了，就为了那点分数。” 严言听着她们聊天，脑补着女孩子在大学时光里鲜活的样子，和对手暗暗较劲的样子，为了学业缠着老师问问题的样子，捉弄人的时候眼珠子灵活转动飞速思考的样子，这些样子都很可爱，他实在没有想过一个在投行混得风生水起，每天跟数字打交道，在财经新闻里出现的时候一身西装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人，私底下会是这样的性格。 剩下的聚餐时光在几个人无意识中带着笑声来到终点，利亚把宁送上车的时候宁告诉利亚，她给利亚的开学礼物不久后会送到她的公寓，要她记得签收。 利亚是很期待的，因为宁送利亚的大学礼物就是一面古董全身镜，虽然是老东西，但质量真的很好，要不是塔塔说她们带去美国的东西真的够多的了，而且也只去一年而已，利亚非得把那面镜子带去显摆不可。 不知道是宁的动作快还是快递公司效率高，宁给利亚和塔塔买的礼物在她们到美国的当天就到了，甚至比她们两个到得还早。 “我都差点忘了她家是做家具的！”利亚见到礼物正体，哭笑不得地朝屋内喊。 “怎么了？是什么家具？”塔塔刚拉开两面窗户通风，利亚不喜欢沉闷的墙体，所以她们特地选了有两面相邻的落地窗的公寓。 “不用买沙发了宝~，过来帮我一下！”利亚把纸箱子拆开放到旁边，招呼塔塔一起搬沙发。 是两个白色单人休闲沙发，还有两个用来垫脚的垫台，质感很舒服，可以把整个人都陷阱去。 “我们放哪儿？”塔塔问。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她们其实已经为客厅购置了一个沙发了，不过与其说是沙发，倒不如说是略有高度的纯棉长垫，最底下是一层实木托着，塔塔的意思其实是如果有人来作客的话，希望她们能像在家里一样坐得舒服。 “面阳的那面窗旁边好了，对着放，晚上可以边休息边看夜幕下的灯火阑珊。”利亚已经想象起来了。 利亚很喜欢夜晚，对于城市来说，到了晚上，城市才真正苏醒。 利亚总说如果要看一座城市繁荣的程度，就只需要看看晚上，点起灯的城市有多热闹就可以了，所以利亚喜欢住在上海，也常溜到香港去然后专门晚上出去，酒吧也好，大街小巷也好，这是很好的放松方法。 塔塔实在闲着无聊的时候也会陪利亚疯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早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去当个正常人。 等她们把沙发放置妥当，塔塔点开手机开始选外卖，利亚则对着落地窗边的两个沙发拍了几张照片，给阿亨和她们的朋友群各发了几张去，还特别谢谢了宁。 【沙发很好看哦，你什么时候来美国感受一下你自己的神仙眼光？】 【等我休完剩下的假就去】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粗略看看这里好像没什么缺的了。” 出发前她们就已经基本上把清单上的必需品都买好了，反正想得到的都在了，忙了一天的她们也已经把整个公寓的安排收拾妥当，只是感觉还缺点小东西和零食饮料之类的，所以来公寓的路上她们打算收拾完再吃完饭就去附近的大型商场逛逛。 她们本来打算去逛街的时候顺便吃个饭，但利亚坚守“不要在饿的时候去逛超市”的原则，她怕自己一饿就管不住手，最后只能买回一堆自己都不会碰的东西。 “况且我刚收拾完真的很饿。”利亚拆着外卖包装袋，这样和塔塔说。 此时的利亚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形象这种东西了，她随便用鲨鱼夹固定了一下头发，因为实在太随便了，一些耳边和额前的碎发轻轻搭着利亚的皮肤。 她怕吃饭的时候会冷，同样随意地从衣柜扯了一件薄外套披在肩上。 她们此行没有带很多衣服，两个人的衣服加起来也只填充了衣柜的一半，等天气再冷些，不管是从国内寄也好，她们自己去买衣服也好，都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也就到时候再说。 “阿亨在干嘛最近？” 塔塔拎着大袋零食坐在回公寓的车上的时候，想起来利亚和阿亨自从入了夏就很久没有每天打电话了，通常都是阿亨每天会挑个有空的时间打来电话，虽然他们不会煲电话粥，但就像每日必做清单一样，塔塔几乎已经习惯利亚每天都能接到的那通阿亨的电话了。 “他大概在忙学业吧，听他说最近还有在跟几个歌手方面谈合作，怎么突然问这个？” “很久没听到那个铃声了，才反应过来。” 利亚会好奇塔塔的问题其实是因为塔塔和阿亨自从阿亨成为利亚男朋友之后就一直有点奇怪。 每次接到阿亨电话的利亚都隐隐能感觉到这点。 刚开始的时候塔塔会笑说：“男朋友又打电话过来啦。” 利亚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就直接回：“对啊，猜今天能打几分钟电话？” 后来慢慢地，每次阿亨打电话来塔塔就不再大惊小怪的了，只是肉眼可见的兴致会瞬间降下去，但她也不跟利亚表达不满，毕竟情侣之间打电话太正常了。 而阿亨呢，每次听到塔塔的声音就会看似不经意的问一句：“塔塔也在？” 这当然是句废话，利亚和塔塔一向来就住一起，哪有不在的道理。 利亚只觉得他们之间气氛奇怪，但不知道是为什么，就也什么都不问，要真有什么事，他们自己会说的，利亚总这么想。 “也就是短时间内他都不会打电话来了？” “你...高兴地实在有点明显了哦。” 的确，塔塔的尾音已经明显翘起来了，轻快的，抑制不住的。 “我跟尼冉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不这样呢？” 利亚甚至觉得塔塔对阿亨有点双标。 “你和尼冉不都不爱煲电话粥吗？你们两个那段的时候，都忙生忙死的，我也忙自己的学业，能记起来的电话聊天屈指可数，当然不及这次了。” 塔塔其实有点腹诽阿亨的电话不长眼睛，几乎每次都是在她兴致勃勃和利亚聊天或者全心享受安静共处的时光的时候被阿亨的电话打断，要说没有一点怨气，那当然是假的。 所以终于能有段时间不被打扰，塔塔是很高兴的。 哪怕是接下来各上各的课，各做各的作业，不交流，也是不错的。 要说塔塔完全不清楚阿亨的现状也不现实，毕竟他已经在ins炫耀自己可以穿短袖快一个月了，没瞎且能认字的人都看到了。 平常阿亨也会在ins上宣传自己和某位歌手合作的某首歌，塔塔会意思意思点个赞，不过她的赞一般都会跟在利亚的后面，比别的公司群里一堆的“+1”差不多的意味。 她们回到公寓的时候不算太晚，快九点的样子，利亚就放下购物袋先准备着去洗澡，塔塔把东西放好，回到卧室脱下外套。 不止客厅，卧室也完全是她们心水的样子，不仅和客厅一样有相邻的两面落地窗，上面是深棕色的丝绸拖地窗帘，抵着床头的那面墙除落地窗的部分是原木色的木质墙，床头两边各一个床头柜，每个床头柜上都有一盏小立灯，利亚说偶尔晚上可以在床上处理公司的事情或者作业，当然，她本科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床头上方的地方安着两盏漏斗状的灯，床的整体依然是深棕色的，皮质的床头和丝绒质、两个枕头和丝绒质的被子，底下是纯羊毛地毯，塔塔说地毯这种易脏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不易脏。 墙边立着的是由六个稍有厚度的长方形木框错落着拼起来的可作装饰的柜子，那是高恩送的，柜子两边的一高一矮两个盆栽给这个深色系的房间增添了点活泼的颜色，柜子对着的是同样深色系的小沙发和一个圆形四脚茶几，一张正方形巧克力色的地毯正垫在下面，给这个休息的地方划出了一片区域。 塔塔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几栋大楼密密麻麻的亮着各色灯光的小格子，还有川流不息的马路，楼下熙熙攘攘的店铺。 确实是整个城市醒着的样子，人们下班了，城市就该醒了。 塔塔想，如果她的家乡是严肃直白的样子，利亚的家乡是细腻娟秀的风格，那纽约就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纸醉金迷的味道。 这个纸醉金迷的味道，她和利亚得闻一年，完成学业前，她们必须浸在这个味道里面，塔塔觉得也好，毕竟本科的时候她们就决定去康奈尔留学了。 那就欣然接受，好好享受吧。 第10章 再见茱莉亚 “你真要叫她？”塔塔对于茱莉亚去年说过要参加同学聚会的事情表示怀疑。 她知道“得闲饮茶”的中式文化，所以每次中国朋友跟她约下次再见她都只当是客套场面话，“好呀”应两声也就过去了，左耳进右耳出，却从来不过脑子，利亚都告诉她不必当真，因为说的人自己都不会当真的，所以说不准茱莉亚说要去聚会只是例行客套话而已。可是利亚好像真的打算叫她。 “可是她上次跟我说一定要叫她，特地强调过欸。”利亚看着和茱莉亚还停留在去年的聊天框，犹豫不决。 虽然利亚的课不算满，但她还是出于礼貌，跟杰西卡说过她会回国几天，以免杰西卡要找她的时候找不到人。 塔塔的课程主要都是在做作业，所以她也不需要打什么招呼，收到群里发的地点和时间之后就已经开始打包行李了。 “还在犹豫？”塔塔把叠起来的几件衣服往下压了压，声音显得有点费力。 “塔......她真的要去欸。”利亚说着，茫然地把手机屏幕转向塔塔。 【好，时间和地点确定了吗？】 【下周五，在大理一芸民宿，要待三天哦，你可以吗？】 【好，没问题】 “哇塞，赶紧投资，得大赚一笔。”塔塔仔细看了看气泡里的每个字，再确认了一遍利亚打开的真的是和茱莉亚的聊天框。 “为什么去大理啊，以前不都在上海北京香港这种地方吗？这风格变太快了吧。” 大理的度假风真的太强烈了，利亚觉得这次不是聚会，是度假吧。 “你最近都不看朋友圈，季老师的女儿最近在那里结婚，蜜月也一起了吧，大概是因为这个，就懒得跑了，不过也不错啊，大理。” 是不错，上次她们两个去大理，虽然是利亚陪塔塔去工作的，但沿途风景美到她们发誓一定要来认真度一次假，不赶时间那种。 季老师并不会全程陪着他们，只来吃个饭而已，别的就放他们自己玩，有些这么多年都玩得很好但没有机会聚一聚的老同学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叙叙旧。 利亚和娜娜说过她会回国几天，如果有需要她亲自到场处理的琐事要赶紧确认，毕竟飞来飞去其实挺累的。 娜娜把手头的事情列了个清单，一一确认过后她告诉利亚在她回国那段时间暂时没有要她到场处理的事情，只是有个科技公司老板想见一下利亚，大概是谈投资或者合作的事情，需要她回美国的时候见一见，最近她的两个公司不管内外都一片太平，没发生什么大好事，但最起码也没人给利亚惹让她头疼的麻烦。 她们明天才走，而手头都还有一点作业，所以她们打算先用这个下午的时间把作业写完，晚上小酌一杯放松放松，自开学以来，她们都太神经紧绷了，虽然课程不算多，但这是因为每堂课每次作业需要消化的很多，这样学业加上本身就在正轨的事业，两个人经常是待在一个房间里，除了敲击键盘的声音和触控笔划过屏幕的声音就只能听着自己和对方的呼吸声，就这样一天。 “不问瑞借飞机啦这次？”塔塔想起来利亚那次巴黎行是借了瑞的飞机去的。 “反正去了也是玩，慢慢来咯。”利亚收起电脑，她速度算快，杰西卡看她要去玩也没布置很多作业。 “吃什么？”利亚想着先把外卖点了，塔塔的作业就剩下一点点修改了。 “你看看有什么？”塔塔没抬眼，只是盯着自己的屏幕。 “panda？” 塔塔知道那个中式快餐牌子，餐品老实讲，很一般，连利亚都嫌油，所以她当然知道利亚是在开玩笑。 “我记得某人自己说过panda是对中餐的stereotype吧。” 对，利亚自己说的。 “有一家做甜品的，我听同学说他们家的甜品不会甜得过分，所以美国人没有很喜欢，倒是很合亚洲人胃口，试试那个好了。”塔塔想到同学推荐过的一家甜品店，抬起头来看着坐在沙发上，手指划着屏幕的利亚。 “那就点些牛排意面的在甜品之前吃吧。” 塔塔点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利亚只背了个薄荷色的皮质包，包里刚好能装下她需要的所有东西，这次她基本上就只求轻装出行，所以衣服化妆包什么的都没带，只有平板，充电器，钥匙，需要的证件和降噪耳机之类的她一定会用的东西。 与之相反的塔塔则把夏天和初秋的所有衣服都带上了，反正都要回上海一趟的，就懒得寄了。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最终要的是她的平板和一些附属的东西，聚会归聚会，工作还是不能停的，更别说塔塔还得提前离开大理，她和某个客户约好了在圣托里尼见面。 “到时候你怎么着？”塔塔有点担心利亚，虽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但只要哪天利亚去一个不会久居的地方过夜，塔塔一般都会先知晓，就连利亚大学的时候和高恩一起喝嗨了睡在高恩家，利亚都会用最后一点理智发个消息给塔塔，像是需要互相报备的家人一样。 “先回美国咯，然后再说，别担心。” 她们从美国飞到上海，回了趟家，先把行李里的夏天衣服都放下，再从上海飞到昆明，最后从昆明坐火车到大理。 刚到达民宿房间的两个人都累到不行了，也没什么力气欣赏湖边民宿外的好风景了，聚会明天才开始，今天就是让他们先集合休整的。 她们跟已经到了的人打了个招呼，再在周边胡乱吃了点，晚上的大理很有“灯火阑珊”的感觉，但她们只顾着吃以及跟眼皮打架。 吃完饭她们就匆匆回了民宿洗洗睡了，至于social的，就留待明天闹钟响起再说吧吧。 第二天早上叫醒两人的不是闹钟，而是瑞的电话。 “你猜我今天刚来看到谁了？” 其实不用猜，人是自己要来的，地址和时间是利亚给的。 “不猜，我知道是茱莉亚。” 利亚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她撑着床，坐起来。塔塔几乎是和利亚一起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想想也睡够了，就翻身下床，拉开窗帘去洗漱。 “你怎么知道的？这是什么py交易？” “什么有的没的......看来阿亨没跟你说过。” 阿亨不仅没跟瑞说他们上次碰到茱莉亚的事，而且这次因为实在太忙所以今年破天荒缺席了一次。 利亚猜测瑞现在大概看到茱莉亚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就把去年偶遇的事情的整个过程都告诉了瑞。 “我这y back了？” “差不多吧，要怪就怪阿亨，我以为他会告诉你的......” “怎么，都到了？” “基本上都齐了，连从来没来过的也来了，待会儿你自己跟季老师解释去。” “好嘞...”利亚皮完最后一句就挂了电话，这时塔塔刚从卫生间出来。 “他吓死了？” “还没死，半晕状态吧。”说完，利亚也下床准备去洗漱，好神清气爽地出去见人。 最终收拾好的利亚跟前一天累得快死了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利亚穿了一条深绿色的麻布过膝长裙，外面是成熟的水稻色针织长袖毛线衫。利亚这次没带衣服来，而她和塔塔向来共享衣柜，所以这套自然是塔塔的。 “你确定要这么出去？”塔塔问。 “不错啊，昨天是都市丽人风，今天是田园少女。不觉得很像吗？韭菜炒蛋呀。”利亚固定好头上的酒红色贝雷帽，她今天一身的深色。 “冷了所以用深色保存温度是吧。”塔塔拿她没办法，也就随她去。 相比起利亚，塔塔的ootd也没有多复杂，只是上身一件白色套头针织长袖毛线衫，下身一条深蓝色牛仔裤。手上套着两个头绳，她和利亚都披着头发，万一一会儿吃饭要绑起来，就不必那么狼狈。 说来也是巧，来到提前预订好的餐厅的两个人第一个见到的不是老师，不是瑞，不是任何一个经常出现在同学聚会的人，而是一身米色的茱莉亚，她在包厢门外和电话那端聊工作，茱莉亚看到利亚和塔塔，一改原本在聊工作的正色，眼神亮着和她们打招呼，利亚和塔塔就也礼貌地回个“hi”。 “这真是，见到明星的感觉。”塔塔小声和利亚说。 毕业后就几乎只在ins和推特上见过的的人，可不就是看明星的感觉吗？只不过这位“明星”身前身后没有聚光灯和会让人眼睛不适的闪光灯。 “你应该上去问她要个签名。”利亚笑塔塔。 毕竟这才是明星的待遇。 “不了吧，当年我就没跟她说过话，现在更尴尬。” 虽然是这么说，但塔塔其实和茱莉亚是说过一句话的，当年有一节体育课，大家自由活动，塔塔就和男孩子一起打篮球，利亚在旁边和朋友下棋，塔塔有提醒过坐在树下看书的茱莉亚。 “那个..茱莉亚！我们要打篮球可能会误伤你，你小心点！” 这是塔塔和茱莉亚说过的唯一一句话，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了。 “她现在感觉变了很多，我加她好友那天去翻了翻，她还在学小提琴，而且居然买过泡泡袖的裙子。我印象中的她简直素到不行。” 这倒是真的，当年大家都只能穿校服的时候，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还是会稍微在发型，鞋子之类的地方花点心思，显得自己跟别人比不太一样一点，但茱莉亚没有这么干过，她的漂亮完全就是靠精致的五官和出众书香气质托起来的，当年茱莉亚的着装但凡换个人，扔到人群里都会被瞬间淹没。利亚也没想到泡泡袖这种东西居然真的是茱莉亚能买的。 利亚知道茱莉亚在学小提琴其实是因为茱莉亚朋友给她拍的一个背影照片，那张照片里茱莉亚一身all ck，头发随意用鲨鱼夹夹住，茱莉亚发质很好，是柔顺黑亮的长直发，那时她正在拉上小提琴包的拉链，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一把小提琴静静躺在里面。 “你们看到茱莉亚了吧。” 利亚和塔塔进入包厢，和到场的人都打了个招呼，然后去跟正在确认季老师位置的瑞聊天。 “看到了，她就在门外，她之前就说想来来着，我也没拦着，就叫她了。”利亚云淡风轻的样子让瑞脑子里的去年他们三个偶遇的画面更鲜活了些。 “你这样真的会吓死人，阿亨也没跟我说，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季老师她来了。” “放心吧，一会儿我去说。”刚刚进来前，茱莉亚突然叫住了她们，说待会儿想要利亚带她去见见季老师，所以利亚想，这种大概会尴尬的情景就别把瑞扯进来了。 季老师到场以后人就都齐了，包括茱莉亚，这次说了要来的人都在了，大家有的跟老师聊天，有的还是三两成群聚在一起叙旧。他们的时间挑得很好，刚好是国庆，大家在国内的都可以休息休息，在国外的不像阿亨一样那么忙的请个假也出得来，不会给谁造成太大负担。 快上菜的时候，利亚挑了个季老师自己呆着的空当，拉着茱莉亚去找季老师。 “季老师~，恭喜敏敏新婚啊，我已经选好礼物和塔塔的一起给您寄去了。” 利亚小时候经常可以在操场看到季老师领着吃完饭的敏敏玩，阳光刷在敏敏的脸上，迅速干掉的颜料拉扯着嘴角，利亚虽然和敏敏不熟，但一直都觉得这个小妹妹很可爱，只不过她当年也没想到，她本科毕业才没几年，这个小妹妹就结婚了。 这么说来，其实敏敏结婚这事儿利亚也有份。利亚和塔塔去芬兰的洛瓦涅米看极光的时候因为觉得极光实在太漂亮，而且洛瓦涅米又是一个看极光的绝佳地方，所以她们就按照惯例拍了些照片分享到了ins上，而除了ins，利亚又很偶尔地发了个朋友圈，这个朋友圈被季老师看到了，他一时心动就提出要去那里旅行，而此时敏敏的男朋友正好在考虑求婚地点的事情，刚好有个极致浪漫的地方和极其合理的契机，他当然不会放过，于是半个月后敏敏就在洛瓦涅米上空的极光的见证下被求了婚，不过这些利亚并不知道。 “那我可不也得恭喜你和塔塔又可以继续当学生了？”季老师说完就笑了两声，跟多年前比，季老师确实是多了几条皱纹，这些都是时间刻出来的。 “谢谢您的恭喜，我们一定好好读书。”利亚说着，塔塔也在一旁附和。 但利亚没让茱莉亚尬太久，随即把茱莉亚拉过来：“今天茱莉亚也来啦。” 茱莉亚其实不确定老师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么多年不见，她又几乎可以说是一个聚会绝缘体，老师会腹诽他们关系淡薄也说不准，不过就算老师真的这么想，茱莉亚也不打算反驳，因为她确实对太多人都太冷漠了，只是上了大学，被一个班的同学强行拉去看电影，吃饭，她的社交圈子才滚动了起来，她也才算是出人意料的拥有了朋友。 “哦，茱莉亚啊，很多年不见了！最近怎么样啊，大家都没有你的消息。” 当年的季老师就总是在大家面前调侃说自己的记忆力没有自己教舞蹈的妻子好，还没老，很多事情就开始忘了，但这句话真的只是调侃而已，所谓“对自己不客气”。 季老师几乎记得自己的每一个学生，他们的名字，长相和性格，茱莉亚其实是他教学生涯里真的很特别的一个，因为她真的甚于任何一个他教过的内向腼腆安静的人，体育老师也说，这孩子体育课一遇到自由活动就只看书，体育馆操场如果看到一本夹着树叶的书，那八成就是茱莉亚的。 所以虽然他私底下和茱莉亚的交集几乎没有，但他依然对这个学生记忆深刻。当年如果利亚是疯兔，那茱莉亚就是处子，但现在看来，似乎经过多年的处世，她们两个的性格都向对方靠拢了些。 茱莉亚很高兴甚至很惊讶老师居然记得自己并且这么亲切热情，就放下心更大方地和对方攀谈起来，利亚则向老师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先离开，让他们好好叙叙旧，重温一下虽然不算太深刻的师徒情。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连带很久都没有和老同学一起吃饭了的茱莉亚一起，下午大家很有兴致地围成一个圈，玩小时候常玩的那些游戏，一帮人童心未泯嘻嘻笑笑，利亚其实有点困了，大概是中午吃太饱，席间又心情很好地边聊天边喝了些酒，总感觉下一秒就可以就着这坐着的姿势直接睡了。塔塔在游戏开始后不久就离座去打电话和客户沟通了，利亚也就随她去，只一个人坐着昏昏欲睡。 茱莉亚此时和现场这么多人中最熟的就是利亚，所以她就很自然地做到了利亚的一侧，看着大家玩游戏，不时地轻笑出声。 看着看着，她突然感觉肩膀一侧一沉，耳边开始传来一阵轻柔均匀的呼吸，和呼吸声一起的还有le bo的别样13的味道，那是款很适合睡前喷的香水，但利亚有时出门，懒得挑香水的话她就会喷这款，留香时间久了，那股淡淡的味道会让利亚甚至想抱着自己的胳膊啃。 “......利亚？”茱莉亚轻声叫了利亚一声，想她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茱莉亚侧头看着利亚的睡颜，她发现利亚睡着的时候有种别样的美，利亚的眼神很灵动，像一只小鹿。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见的大概就是利亚这只小鹿。 神秘的、灵动的但也是安心的 很多人都不知道，利亚在闭着眼睛的时候有种让全世界都变得恬静的氛围感，她的睡相很好，乖巧，安静。 尼冉甚至曾经为了看着利亚午睡而去利亚的公司给利亚送午饭。他知道利亚有午睡的习惯，特别是工作学习的时候，所以他特地等着利亚把饭吃完，等着利亚简单洗漱完，然后看着利亚躺在私人办公室的长沙发上午睡。 茱莉亚用眼神仔细一点一点描着利亚的五官。她们虽然认识了很多年，但茱莉亚对这位同学在很多方面都是相当陌生的。 越仔细描摹她才越发现利亚的漂亮，是不想撒手但又不忍束缚的那种漂亮。 虽然大理现在天气很好，阳光暖暖的，但还是时不时有风吹来，茱莉亚看了一会儿，怕利亚冷，就把自己带来的盖腿的毯子小心地披在利亚身上，又担心大家玩游戏的声音会吵到利亚，就干脆把自己的必备耳塞给利亚戴上。然后她就由着利亚枕着自己，直到老师要走了，今天的部分也都结束了茱莉亚才轻轻拍醒利亚。 利亚刚睁开眼，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枕着茱莉亚睡的，她坐起身的时候还能感觉到身上的毯子。 “我刚枕着你睡有麻烦到你吗？”利亚不确定地问，她是真的很不好意思了。 “放心吧，没有。”茱莉亚接过利亚还回来的毯子，让她不用觉得抱歉。 怕没什么说服力，茱莉亚还补了一句：“我也没有兴趣一起玩，没关系的。”说着，她把利亚还回来的耳塞放回盒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们此时都感觉像是新认识了对方一样，现在看来，对方比她们印象中的要温柔得多。 “那边两位女士！别聊了来拍合照了嘿！”瑞的声音大老远的传来，塔塔在瑞旁边和利亚招手示意她们过去。 这顿饭吃完，忙的人会陆续离开，所以最后像瑞一样能开开心心玩三天的人虽然不能算少，但也算不得多。 “那我们过去吧，欸那你什么时候走？”利亚问。 “后天吧，我不忙，你呢？”茱莉亚是打算好好休息的，公司暂时没什么忙的，虽然是个美国广告公司，但老板其实是个法国人，所以假期出奇的多。 “我明天走，塔塔有个工作，我也顺便回去了。” 她们两个加入正在各自想着pose的人群，很规规矩矩地站着笑了笑就把合照拍好了，接着便是互相道别，不急着走的人一起回民宿。 茱莉亚和利亚打完招呼就转身走了，利亚看着她的背影，思绪万千，她和茱莉亚对于彼此来说是不需要在意的人，但她看着她和茱莉亚的距离越远，越想也许物理距离几乎什么都代表不了，多年前茱莉亚就坐在她的斜对角，但她好像是今天在睡梦中才开始真正感受她，此刻的茱莉亚对于利亚来说就是茱莉亚，而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喜欢过的人，她们两个的关系中间的那个阿亨被她遗忘在了睡梦中，她枕过的茱莉亚的肩上那一点布料上，抑或是更早，比如在那个她们重逢的ld门店里。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好多话聊。”塔塔的语气里藏着些许怨念，她打完电话回来就看到利亚枕在茱莉亚肩上，这可是塔塔从没见过的画面，她们两个不是根本就不熟吗？ “还好吧，正常同学的亲密程度？”利亚正在给阿亨发聚会的照片。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逛逛？”准确来说，她们现在正绕着洱海走。 “好啊，逛到点就吃饭去。”利亚挽上塔塔，开始查周边的景点。 利亚睡饱了，心情很难不好，她想虽然这次休假的时间不充裕，但充分享受什么正事都没有的时间，真的够了。 第11章 苏菲亚的面具 最终利亚确实没有陪塔塔一起去圣托里尼。 圣托里尼利亚其实去过很多次了，和父母，和高恩，和尼冉，和塔塔，以及和自己，再加上塔塔觉得利亚就算去也是陪自己工作而已，她们几乎已经把圣托里尼转遍了，利亚也就不去了，直接飞回美国，她约了几个人见面，其中有某州政府人员，投资公司老板等等，而利亚要见的第一个人是个新兴科技公司的老板。 利亚事先看过了对方资料，知道对方在做的是一个检测味道成分的机器，对方曾对外宣称这个可以检测出哪怕是非常非常微弱的危险的气体，连上报警器，就可以防微杜渐，尽可能地拯救生命，但这次对方大概是有备而来，连展示用的ppt也都是针对利亚的。 “怎么说？”利亚摸着对方展示给她看的车间里的机器。 “我们这台机器还在试验当中，但一旦做好了，并且投入生产，它就可以快速分析并且复制任何香味的来源及成分。”对方认真地向她介绍。 “那岂不是会威胁我？”利亚知道对方是冲着她来的，还特地提了一句她的香水公司。 “这不会百分百一样，您请放心，我想贵公司制香技术一定很特别，不放心的话，您可以拿贵公司的任何一款香水来检验。” 利亚看着对面这个跟她比也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娜娜收集对方资料的时候查出对方原本是mit的学生，大三的时候退学了，就创立了这个公司，而且对方的机器好不好用还另说，但可以确定的事情是，她确实在口才上不容小觑，她的团队里有一个被她挖来的mit教授，几个机械工程的phd，物理系phd和几个政商界的大佬。 所以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来找到利亚拿投资，利亚本应该偷笑才是，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很奇怪。 事实上她不是没见过这个人，她曾经在某个报刊亭瞥见过这个叫作苏菲亚的女孩子，她的照片被印在一本杂志封面上。她记得这个女孩子双手插着牛仔裤兜，上身一件米色毛衣，披着一头金发，注视着镜头微笑。 旁边的介绍是“最年轻的科技公司创始人”。 利亚一向来乐于看到女孩子们的不凡成就，但这个人，利亚从第一眼印象就不太好。 所以在她第二次拜访苏菲亚的公司时，真的带上了自己的一款香水小样和一位调香师，她需要知道这个被那么多大佬都看好的年轻人到底几斤几两。 “now,show yourself。”利亚把小样交给苏菲亚。 但对方却提出检测需要点时间，邀请利亚到楼下的餐厅吃点东西，利亚当然知道对方不可能大庭广众给她下毒，就欣然同意了。 但同时她也按住了身边的娜娜不断在平板上敲击的手，她把食指移动到平板上方，做了个划动的手势，示意娜娜把记录的东西全部删掉，娜娜不知道老板要做什么，但既然老板说不用记录了，娜娜也就照做，有什么疑问，私底下再问好了。 苏菲亚要跟利亚介绍的其实第一次见面在小会议室里和车间里就说完了，利亚盯着苏菲亚全程没眨过几次的眼睛，表情写满了“感兴趣”三个字，所以苏菲亚想着大概这次的投资也稳妥了，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苏菲亚心情不错，也比较放松，就开始跟利亚攀谈起来。 “你平时也穿成这样吗？” 苏菲亚今天穿得跟杂志上的一样，利亚想这个人都不换衣服的吗？ “对啊，我有很多套一模一样的，出门不费力。” “出门不费力”这句话，利亚在哪儿看到过，那天回家她才想起来，大概是乔布斯在他的自传里说过。 她笑了一声：“是啊，省得搭配了，工作重要。” 但其实利亚想说，苏菲亚的模仿不知算是高明还是拙劣，但反正苏菲亚一定也看过乔布斯的自传。 “你怎么想到要做这样一个机器的？要是我，很难考虑到欸，你真的很了不起。” “谢谢你这么高的褒奖，开这家公司的初衷其实是因为小时候闻到哪里飘来的香味就很喜欢，但不知道成分和来源，所以也就永远错过了，我想如果有个能复制气味的机器就好了。上了大学我就开始搞这个，这也是我最后退学的原因。现在这个机器会不断精进，既能满足个人需求，又能保护公众生命财产安全。这种对全人类都有利无弊的事情我当然要做好。” 单听着，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想法，利亚曾经听别人讲项目听得热血沸腾然后吵着让妈妈投资，妈妈觉得对方不靠谱，就拒绝了，利亚不服气，她下定决心，如果自己有一家投资公司，她就只为梦想投资，才不管别的，但利亚现在不是初中高中的热血少女，当她真的拥有了一家投资公司的时候，她反而会更谨慎，就算是做下最后被证明是错误的判断，她也没有闭着眼睛做过任何一个决定，她知道，好的想法也需要理性判断。 “还要多久？”利亚问，她的咖啡已经见底了。 “大概好了，我们去看看吧。”苏菲亚看了看时间，想着差不多了。 苏菲亚给她的结果不错，她拿到了一份简明的报告，但确实如苏菲亚所说的，把小样里的成分都分析出来了，只有一些只有利亚和调香师本人才知道的一些制香材料没有列出来。 “您看，保密工作完全不用担心。”苏菲亚显然很得意。 “好，这个项目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今天相处得很愉快。”利亚伸出右手和苏菲亚握手。 她没有明确表示自己会不会投资这个项目，只是说今天很高兴。 苏菲亚没在意这个，她只是对这次的投资非常有信心，她肯定利亚的投资不会有任何问题，但站在利亚旁边的娜娜知道，这次的投资黄定了，而且，大概率是从苏菲亚提出离开实验室一起去餐厅的时候，这个投资就没有转圜余地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你不打算投他们对吧。”坐上离开的车的时候，娜娜问利亚。 她知道利亚不会投苏菲亚了，但她依然很好奇原因，她决定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 “当然，我不会投她的，她是个骗子。”利亚说得云淡风轻，但斩钉截铁。 “为什么？”娜娜不懂，怎么突然就骗子了？ “不要问哦，等她出事了，我就告诉你。”利亚教了娜娜很多，但这个，娜娜没必要现在就知道。 “那董事会那边？” “通知他们开会，晚饭前，大概下午四点左右。讲这次投资的事，除了休产假中的人力资源部的头儿，其他人必须上线。” “明白。” 回到在美国的公寓之后，利亚打了个电话给正在某家科技公司做工程师的高铭，她想高铭是机械工程的，大概比较懂这些。 “你怎么看，你觉得这种机器的实现可能性有多大？” “当然不是做不出来，可能性很大，但就你发给我的那几张ppt来看，我比较怀疑这个机器的精确度以及故障率。” 简单来说，就是不可信。 “他们给你看过检测过程了吗？检测的全过程你都在场？” “她把我支开了，邀请我去餐厅吃东西。” 接下来的话其实就不必再说了，但高铭还是出于朋友的身份，给了利亚一句多余的提醒。 “那你小心点。” 末了，高铭还夸了夸利亚给高恩策划的展览的方案预览，策划得很好，比他大学的时候选秀的艺术策展课里的那些还要好。 利亚听得出这是真心的夸奖，所以欣然接受了。 利亚挂完电话，去网上翻到了苏菲亚上过的杂志的电子版，找到苏菲亚有关的访问，一点点看下来，总的来说，大家对苏菲亚印象很好，特别是很多投资人，他们就觉得苏菲亚很可靠，很有魅力，看起来就很靠谱。 “她有一种让你一直看着她，听她说话的魔力。” 其中一位大型连锁超商的创始人是这么说的。 项目的大愿景，包括孙正义在内的众多大佬的信任，投资人名单的那全明星阵容，还有短时间内吓死人的投资金额。有很多业内专家甚至愿意以人格为苏菲亚担保，其中就有前美国务卿这位政界老狐狸，自从他的孙子在苏菲亚的公司工作了两个月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跟孙子说过话。 他宁愿质疑孙子都不愿意质疑苏菲亚：“他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吃不了苦，也没有远见。苏菲亚是个比他出色太多的年轻人。” 但利亚是个不信权威的人，利亚不会盲从，任凭全世界都说苏菲亚好，利亚也不打算放弃自己的判断。 “塔，我刚刚从苏菲亚那里回家。”利亚还给塔塔打了个电话。 “你觉得怎么样？靠谱吗？”塔塔在画设计图。 “我保留意见。”利亚没把话说死，但差不多也到意思了。 “明白了，如果你觉得不行，就不用想太多别的。”塔塔知道利亚很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她不担心。 “吃饭了吗你？”塔塔算了一下时间，现在美国大概快一点了，而她也才吃完饭没多久。 “点外卖了，我刚在看苏菲亚的采访和这家公司的整个基本面，才想到吃饭的事，在配送中了。”利亚几乎是一到家就马不停蹄地开电脑开始工作了，所以她对于自己还没吃饭的事非常后知后觉。 她一边等着外卖，一边回想着上午在苏菲亚的公司里她和苏菲亚的谈话情形，苏菲亚的眼神，表情，动作和声线都在利亚的脑子里不断回闪。 准确来说，利亚见苏菲亚的第一眼就是在那个报刊亭的杂志封面上，最让利亚记忆犹新的就是苏菲亚的眼神，照片上苏菲亚的眼睛炯炯有神，但那个眼神的戏感太重了，像是戴着一副面具，面具上没有一处存在她自己的灵魂，利亚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神态根本不是苏菲亚本人，她后来跟阿亨提起这个人，直白地告诉阿亨：“如果这是我身边的人，我不会想信任她。” 但阿亨没想那么多：“安啦，人家又不是演员，这个眼神最多比较僵硬而已，企业家不太会拍照也是情有可原的，别想那么多。” 但利亚想，也许她真的是个演员呢？ boss要开会从来没有人敢怠慢，离开会还差一刻钟的时候大家就都在待命了，等时间一到，利亚一进入会议室，看到大家都到齐了，就直接开始开会了。 整个过程都很顺利，他们把包括美国政策在内的宏观微观因素全都考虑齐全了，苏菲亚的公司不是成立很久的公司，所以只花了半个小时，他们就把这家公司的基本面分析完了，接下来就是考虑投资的靠谱性。 利亚当然早就有答案了，有眼睛的其实也能看出来老板对这个项目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固定的流程还是要走，鬼知道情况会不会在会议中途生变呢？ 会开得很顺利，也很投入，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在会议资料和讨论里，没有人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直到一个电话铃声打破讨论的声音。 “哦，是我的，不好意思。”利亚用余光瞥见了放在桌上正在震动的手机。 “稍等一下，你们也调整调整。”利亚接起电话，打过来的是塔塔。 “怎么了？你还没睡？”利亚看了看时间，圣托里尼已经接近每日分隔线了，塔塔大概率这个时候是打算睡了的，这个点打给她大概率有什么要紧事。 “你在工作吗？”塔塔疲惫的声音传来。 利亚把音量调低，她此时开着窗，外面还很热闹，利亚走到窗边关上窗。 “我在开会，还没结束。”利亚没急着问塔塔打过来有什么事，就像塔塔对她也总是极尽耐心一样。 塔塔顿了顿：“就...我睡不着，你给我录的歌我听腻了。” 如果现在不开会的话，利亚会停下手头的事情先哄塔塔睡觉的，本科的时候她们不在一个学校，甚至不在一个国家，塔塔就偶尔会给利亚打这种有时差的跨国电话，那利亚就算那时在和尼冉约会，她也会先把男朋友放一边，先哄着塔塔睡了再说。后来利亚想总是停下来也不是办法，就干脆录了几首歌存在塔塔手机里，鬼知道什么时候塔塔的电话会打到利亚的梦里呢。但现在不同，她不能现在结束会议，反正会也接近收尾阶段了，停下来哄塔塔睡这种事太费时间，会议室里的大家都等着呢？他们的时间也很重要，她虽然是老板，但也不好意思让别人等她太久。 思来想去现在大概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利亚让塔塔打开免提，把手机放枕头边，她也开着免提放桌上，继续开会，这下塔塔可以睡了，利亚想。 塔塔就这么听着利亚开会的声音终于睡着了，不然她的脑子里就只有客户的要求和不知道有多少张的设计图纸，神经绷得太紧了。 会议结束得算快，利亚关掉会议室界面的时候刚好感觉到饿了，她拿起旁边的手机，听筒里传来了微弱但均匀的呼吸声，利亚想塔塔差不多睡着了，就挂断了电话，点了个外卖。 塔塔那边没什么需要她担心的了，于是她开始复盘今天的经过。 会议里大家对苏菲亚基本是两个态度，相信的和不相信的，但也许是投资需要的谨慎度，所以相信的人并没有绝对相信，不相信的也没有把话说死，都各留了点余地。 单论这点，利亚想她跟孙正义真的太不同了，她没办法心大到去做赌徒，利亚做决策从没有all in过，就算是以前的热血少女利亚，也不见得就会脑子一热给什么项目投资。 “考虑得怎么样？那个项目？”饭刚吃完妈妈就打电话来问。 应该是塔塔跟她说的，利亚太忙的时候，妈妈有时会去跟塔塔了解利亚的状况。 “你看到我给你发的那个照片了吗？” 那是从苏菲亚的公司的ins官方账号里随便挑的比较官方的一张。 “看到了，怎么了？” “不提她的长相，你觉得这张照片给你什么感觉？” “有点怪怪的。” “我也是这个感觉。” 利亚的直觉一向来准得很，好事坏事都这样，但这种直觉不是没来由的。 她回忆着这个人给她奇怪感觉的地方，不管是一听就是装出来的低沉声线也好，像鹰一样紧盯着她的眼神也好，太过夸张的叙述也好，还是故意不让她看到的检测过程和开公司六年来都从来只停留在融资阶段没有任何投入使用的机器也好，都让她无法信任这个人，就算对方拿到了明星阵容投资名单，她也不打算信任苏菲亚。 利亚当然不知道这份名单苏菲亚是怎么拿到的，利亚也不知道苏菲亚是怎么说服这么多政商学术界见过大场面的人精老油条的，但能确定的是，利亚不信任她。 利亚的脑子有点乱，这是她第一次遇到一个几乎只有她不信任的融资者，投资不是玄学，她不能什么都只靠直觉，但她手里能证明苏菲亚不靠谱的证据都有虽勉强但还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搪塞，利亚想得到一些客观的，苏菲亚不值得信任的证据，哪怕只用来说服自己。 利亚把最后一杯赤霞珠喝完，终于决定出门去买新的酒，顺便散散步，沿岸的风或许可以把她的杂思吹走。 买完酒，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大屏，利亚就站在那个大屏下面看了许久，屏幕里播放的是一则新闻，最近有一个女孩子被绑架了，但她靠自己的机敏逃了出来，中途还受了点伤，但总体没事，现在已经安全到家了。而警方通过她逃出来的这一路上记住了的几个路标和绑匪的随身物品及口音，很快就顺利抓获了绑匪一行。 利亚看过这个视频，就在她参加完同学聚会的踏上回程的飞机那天。这个绑架案收到了全世界的瞩目，几乎所有媒体都在报道，新闻稿无非都是说什么这个女孩子太聪明了太勇敢了的云云。 估计这个时候各路媒体都趋之若鹜地联系女孩子的家人想要采访。 利亚几乎是驻足在那块大屏下连看了两遍，等打在脸上的红光第三次变绿，利亚才迈步穿过斑马线。 回到家放好酒瓶的利亚没多想，拿起手机给娜娜发了个信息，让她把那位前美国务卿的孙子找出来，她要找对方聊聊。 第12章 面具后的灵魂 娜娜的办事效率非常高，对方在明白利亚的来意后欣然同意见面。 “你好，我叫托德，高盛香港公司的总裁。”托德握住利亚的右手手指，停顿了两三秒。 “你好，利亚，裕景创始人。”介绍完自己，托德很绅士地为利亚拉开椅子请利亚坐下。 利亚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严言嘴里，他现在是严言的老板，但关于他，严言并没有透露更多，这次见面严言大概也不知道，娜娜联系到他的时候，托德刚好在美国出差，所以这个见面安排地很快。 眼前的这个人比利亚大不了几岁，一身深蓝色笔挺的西装，领带打得非常直，但稍显对比的是领带上的黑白条纹。托德身姿很挺拔，姿态很好，就连皮鞋都被擦得能发光。 这样看，前美国务卿的孙子确实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可见他爷爷有多为了捧苏菲亚已经开始闭着眼睛说瞎话了。 娜娜发给利亚的对方资料里有一句非常有趣的话：初高中曾跟着一个中文phd学过中文，且大学也选修过中文，对中国文化极其感兴趣，百家姓最喜欢陆字所以姓陆。 “介意我用中文跟你交流吗？”利亚随口问了一句。 “当然不介意，我正好也很久不说中文了。”托德眼里一亮，确实如娜娜总结的那样，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 “省去那些有的没的，我们直入主题吧。”利亚说。 “好，你想知道些什么？”托德很爽快。 “关于一些你那两个月的经历，能说说看吗？对于苏菲亚和那家公司的看法。” “哦她啊，她是个骗子。” 跟利亚一个结论。 “怎么说？” “我爷爷是让我去做财务总监的。我去的第一天也差点被她骗了，你听过她的声音了吗？” “当然。”听了一上午的。 “她的声线很低沉，但还是听得出来是装出来的，我有个朋友是声线分析方面的专家，帮警方破案的，她也说这不可能是苏菲亚本身的声线。偶尔有几个字还有几句话收尾的音会把她原本的声线暴露出来，但她确实已经伪装得很好了。” 利亚点点头。 “并且，她对着人说话的时候极少眨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有些时候我看着她说话，全程只在想，她的眼睛不干吗？” 利亚听着笑出声，她其实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利亚甚至后来还学过，不眨眼眼睛是不是真的不会干，但结果当然是她失败了。利亚不得不承认，这个盯着人不眨眼的能力确实是苏菲亚独有的能力。 她的眼神就像钩子，紧紧勾着，根本不让人喘息。 “我也注意到了她不眨眼的事情。”利亚简直太有同感了。 “她的团队里确实有很厉害的人，但只是有而已，她基本不用，投资几乎都进她自己的口袋了。这种科技公司，原本前期的投入应该是非常大的，科技的研发很烧钱，但她一般都没有，午休的时候我吃完饭去实验室看过，研发的文件和记录就这么摊着，很多本子都是完全空白的，我还发现了几台别的公司的机器，是运作过了的，但她们自己的机器几乎没动过，我猜想有些样品什么的，大概是放到别的公司的机器里检测的。你有去试过吗？” 托德收集利亚的资料的时候知道她有家香水公司，应该正中苏菲亚下怀。 “她拿着我的样品去检测的时候特地把我支开了，我没看到整个过程，拿到报告的时候上面有些只有我们公司内部人员知道的材料是没有的，她说是为了保护客户隐私。” “你没信对吧。”托德知道利亚这样会找他出来问的人是不会轻易被苏菲亚欺骗的。利亚不管是看起来还是实际的行为都比他爷爷那帮自视甚高的所谓老狐狸要聪明多了。 “我要信就不会找你出来问了。”利亚当然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那些大概是网上找不到，别家公司的机器又检测不出来的，正好成全她那套说辞。” “你什么时候确定她是个骗子的？” “第二个星期。第一个星期我根本没怀疑，但我看过之前的财报就发现有改动的痕迹，有些数值根本不正常，但最后的数值居然很正常，我想她大概用了类似yering’这种方法洗了一圈。” “你去查过了？”利亚问。 “当然，她开那些乱七八糟的账户的时候很有她自己的风格。” “什么风格？” “都是跟她爸的公司有过交易的公司的相关名字。” 苏菲亚的爸爸也是某家公司的创始人，起初做得也有模有样的，但后来被举报涉及税务问题，就关进去了几年。 只不过这种信息被苏菲亚有意隐瞒了，所以极少有人知道。 “我查资料的时候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路易这种老奸巨猾连毒丸计划都不怕的人居然不碰苏菲亚的公司。而且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以前从来不手软也从来不失手的。” 利亚补充道。 利亚说的这个路易是一向来喜欢恶意收购一些前景很好的小公司的，本来以为像苏菲亚的公司这种明摆着的香饽饽他是没有放弃的道理的，但直到利亚和托德见面的这一天，路易也丝毫没有收购苏菲亚的意思，这就很奇怪了。 “所以你想，路易也发现了苏菲亚的公司是块毒蛋糕？” 现在看来也只有这个解释了，路易给任何公司投资收购都是会做很细致的背调的，这点业内人都明白。 “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大概也只有这个了，我没查到他对苏菲亚的评价。” “评价啊，他有的。” 利亚说得没错，其实是有的，只不过那个时候苏菲亚这个名字最刚开始出现，有个学生问过关于苏菲亚的问题，路易的回答不痛不痒的特别官方，而且苏菲亚那时还不是什么知名人物，所以几乎是所有媒体都默认这不是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就连采访的视频都把这一分钟都没有的片段剪掉了。 利亚只是刚好看到了那个片段而已。 不过这件事也是巧，利亚猜想大概是那个学生想记录一下自己采访到名人了，所以自己拍了一张现场照片，再把他们的对话用文案的方式分享了出来，后来看根本没人在意，就只好悻悻地把那条动态删掉了。 而利亚巧就巧在，那条动态被删掉前，被她无意中刷到了。 “路易怎么说？” “原话是说‘我支持年轻人的梦想’，没了，就这一句话。” 这句话已经回避地非常明显了，没有不留余地，大概是看在那个明星阵容的投资人名单的份上。 利亚说完，叹了口气，视线落在热气已经散完了的牛排上。 “牛排了都冷了。”利亚无奈地笑了声，她看了看托德那份，他们从见面开始聊，菜都上齐很久了，却一点都没有被碰过的痕迹。 “抱歉，我太投入了，让他们热热吧。” 托德脸上的歉疚很明显，但利亚也没打算怪他。 “那就让他们热热吧，再说，今天也是我把你叫出来的。”利亚招手让服务员过来把菜拿回去加热。 接下来的饭吃得很轻松，托德甚至直接告诉了利亚关于苏菲亚的公司那极其复杂的财务计算方式，而除了苏菲亚的事，他们还闲聊了一阵，最后交换了联系方式。 走的时候托德问了利亚一句：“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我走回去就好。”利亚给托德指了指自己公寓的方向。 餐厅离公寓并不远，是刚刚好可以消消食的距离，利亚可以走走，顺便想想苏菲亚的事。 托德顺着利亚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想着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就也不坚持，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就开着自己的车离开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的利亚越想越觉得苏菲亚可疑，就一边斟酌拒绝苏菲亚的语句一边走回家。 苏菲亚是第二天中午收到利亚拒绝的邮件的，说是综合了两家公司的各方面考虑，最终还是决定不投资对方了，但还是很看好苏菲亚的想法，祝她成功。 算是滴水不漏的理由了，苏菲亚没有纠缠，只回了一封希望以后能有合作的邮件，这件事就算画上了句号。 “她会不会怀疑你在猜她是个骗子？”塔塔好不容易回到美国的公寓，又刚好没有作业，难得能好好懒几天，现在正陷在沙发里捧着一碗沙拉看着利亚。 “应该不会吧，她创业以来都在拉投资，忙得要死，拒绝过她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啊，现在估计联系下一个怨种呢吧。再说，怀疑又怎么样，有个台阶就下呗，她还打算来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说的也是，利亚的说辞很礼貌了，如果这台阶不顺着下，就显得对方不礼貌不体面了。苏菲亚这种人不会不明白。她也不是非得要在利亚这棵树上吊死，她拥有的投资人厉害的够多了。 等她们再聊起苏菲亚，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那时是利亚刚开完会，她冷不丁地问画草稿中的塔塔：“猜猜那个苏菲亚什么时候玩儿完？” “玩儿完？怎么这么问？” 塔塔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云里雾里。 “先猜猜看？” “一星期后？怎么，跟人打了个赌？”塔塔随口说了一个时间。 “不，是现在。” 利亚把电脑转到塔塔面前，上面是苏菲亚被举报诈骗，正在被警方调查的报道。 “嗯？怎么这个时候，她不是向来挺坚挺的吗？” 塔塔的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答，因为一个懂行的记者收到了几张由一位匿名人士发来的苏菲亚公司实验室那几台别家公司的检测机器的照片，出于好奇，他暗中采访了大量线人，拿到了大量内行人一眼就看得出不正常的财报，经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他把能实锤苏菲亚严重违法的调查总结成了几百页的报告，直接曝光到了网上。 虽然苏菲亚发现地很快，但终究快不过报告传播的速度。压趋势也没什么用。迫于巨大的舆论压力，警方坐不住了，只能开始着手调查，即使苏菲亚未雨绸缪跟警方打过招呼做过功课，依然扛不住法办的锤子。塔塔自然不知道，任世界纷扰，塔塔只画她的图，所以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之后就是几乎和庞氏骗局的主角一样的流程了，彻查，起诉之类的，利亚看过这种戏码了，实在没什么意思，她也就不再关注了。 直到半个月后托德的一个电话。 “明天就一审了，你猜她会怎么辩解？” “我猜她不会辩解，人证物证都有，这在中国叫铁证如山，她的辩解并不会让情况有利于她，反而会加她的刑期。” “这么确定？”托德不知道利亚哪儿来的信心。 “网上有公开消息，主审她的案子的法官跟一位她的投资人关系不错，会不会公报私仇不知道，不过怨气肯定是有的。你爷爷呢，肯跟你说话了吗？” “虽然没跟我道歉，不过他对我态度好多了，还花了点钱让我脱身，而且我确实没做过不该做的事，她拖不了我下水。你那边呢？” 虽然能猜出来利亚后来拒绝苏菲亚了，但见完那面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第二天就拒绝她了，我还算好，没被卷进去。” “但有人被卷进去了。” “谁？” “好几个在食堂跟我打过招呼的工作人员和一些科学家，有些人被苏菲亚威胁消除证据，最终被逼到自杀了。” 但这几乎是能预见的事，最惨的永远都只会是下面的人。 “等着苏菲亚继续占领趋势直到官司结束吧。”托德说。 “放心吧，很快了。” 利亚挂了电话，喃喃道。 “这就叫，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结果回头一看，原来是豆腐渣工程。”塔塔说。 塔塔本来是不想看这种庭审新闻的，跟她也没关系，她又不是投资给苏菲亚的怨种。但既然利亚想看看那她也就边画图边陪着利亚看看。 连线到法庭门外的时候苏菲亚刚好从车里下来，随即被淹没在了闪光灯和吵闹声的狂轰滥炸之中。 电视上的苏菲亚上身是棕色毛衣，外面是一件加绒米色外套，下身是一条黑色西装裤，脚上是看起来已经有点年代了的白色球鞋。 苏菲亚的头发胡乱散着，由着风吹着，她也不去整理，眼睛里略显疲惫。利亚第一次看到苏菲亚不使劲睁着眼的样子。 在利亚眼里，苏菲亚温柔地看着人的时候更美。 因为她终于显露出她不使劲的那个样子了，她卸下了全副武装，好像是终于轻松了，终于不用再在意别人心里的她是个什么人设了。 人一旦放松下来，哪儿哪儿都能显得顺眼了，托德显然有同感。 【我怎么感觉她今天比我之前现实见她更漂亮呢】 【大概是因为终于不用装了吧】 使劲的样子是不好看的，会出洋相的。 苏菲亚很冷静却也很无力地走过夹道挤满了人的那条路，总共也就两分钟的距离吧，她没有用鹰一样的眼神去盯着任何人，甚至刚刚下车的时候她向帮她拉开车门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的时候都是垂着眸的。 被起诉中的苏菲亚比她辉煌着的任何一天都更让人看着顺眼，就连她拒绝记者访问时的声音也让人听着舒服。那不是她伪装出来的更偏向男性的低音，确实属于她自己的温暖的声音。 利亚想她如果不伪装成低音，或者不塑造这样一个面具，又会让她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呢？ 可今天的苏菲亚不止是卸下了面具，她连妆都没化，一向来都只见过带全妆的苏菲亚的利亚第一次见到她完全素颜的样子。 苏菲亚没涂口红的嘴已经干燥到起皮甚至开裂了，从报告面世以来这半个月，苏菲亚大概都是这么过的，网上的评论，法庭的传唤还有投资人愤怒的电话，不知道最让苏菲亚头疼的是哪个，苏菲亚的嘴上被她自己抠出了一点血，利亚看着都有点痛。 苏菲亚的律师也注意到了，可能是出于待会儿要开庭，庭审结束后还要上镜接受媒体群访，完全不收拾虽然不是不可以，但到底还是有点太不顾形象了。 律师走到苏菲亚旁边，对着她耳语了几句。 利亚猜律师说的大概是让她涂个口红或者唇膏之类的，起码上庭要稍微收拾收拾，没准能挽回一点自己的形象，万一在庭上，法官看到大早上一脸憔悴样的苏菲亚，心情不好，搞不好上来先判她个蔑视法庭的罪。 因为塔塔就是这么猜的。 “就算是这样，苏菲亚也不会在乎了吧。不都是坐牢罚钱吗？再加多少也都没太大区别了。” 利亚帮塔塔调整了一下触控笔的参数，再递到塔塔手里，转头继续看新闻。 等利亚再找到画面里的苏菲亚的时候，苏菲亚的嘴已经是红色的了，像是涂了口红，但这口红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这人真的狠，太狠了。”塔塔说。 “怎么说？” “你知道她刚刚干嘛了吗？” 利亚当然没看到，她在给塔塔挑适合的参数，哪管得了电视屏幕，所以塔塔就继续往下说。 “她直接撕开了一点自己已经出血了的嘴皮，沾了血抹到嘴上。”塔塔说完，抿了抿嘴，仿佛苏菲亚撕开的是塔塔的嘴皮。 苏菲亚从随意不拘，到稳重干练，最后再回到随意不拘，面具戴了又被迫摘下来，戴了这几年的面具，恐怕连苏菲亚自己都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了。 但没关系的，利亚想，她以后都不必再戴上不属于她自己的面具了。 第13章 利亚的新技能 夏天悄悄溜走的那几天高恩完全没注意到，不管是大街上慢慢换掉轻薄裙子的女孩子们，还是窗外已经开始变颜色的树叶，除了利亚，几乎没人找得到她，就连高铭都只能在微信上请利亚转告高恩，要妹妹再忙也要注意休息。 利亚虽然也好好完成了当信鸽的任务，但高恩嗯嗯完两声也就把高铭的话忘在扔满了纸团的纸篓里，她现在整个人都扑在秋天的展览上。 高恩很早就想做一个自己的展览了，看着自己的神仙设计，她实在不忍心只有自己和周围关系好的人才能看到，所以她觉得，必须要做一个展览，她自己的设计展。 高恩的设计展是由利亚来策划的，利亚不是相关专业毕业的，而且高恩这种学设计的人明明就有很多展览做得很好的朋友，干嘛来找她一个外行。 “因为...红眼病犯了。”高恩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和语气尽可能无辜。 “什么意思？” 利亚知道她不是真的有病的意思。 “上次啊就，你给塔塔做得展览也太好了吧，我真的很眼馋。” 她甚至还补了一句。 “你给塔塔做过了，不准偏心，我也要。”利亚看着眼前扁着嘴试图跟她闹脾气的高恩，又觉得可爱又觉得好笑。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偏心的？” “你给过塔塔的我们可是都没有的，别抵赖哦，上次她的那个你答应地可快了，想都没想。” 利亚腹诽她：“瞎说我没想过。” 利亚当时在答应塔塔的时候当然是想过的，她其实很担心她这么一个门外汉会毁掉塔塔人生中第一个展览，但塔塔提出来了，就无疑代表着利亚是被信任的，她也就尽全力去做。只不过她也问过塔塔，为什么找她去策划这场展览，她明明既不是专业的，实战经验又为零。 但塔塔给了她一个她无法拒绝的理由：“专业的当然很好，但你是最了解我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灯光，什么样的走廊，什么样的介绍字体。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利亚确实是最了解塔塔的，至少在这个世界上，利亚人生中有好几个冲动的危险想法都是塔塔按下来的，她会问利亚是不是真的考虑全面了，她实在太清楚利亚头脑一热的时候爱踩些什么坑了，而利亚对她的了解比起她来也不减分毫。 照塔塔的话说，这个展览，利亚闭着眼睛都能做得比外面的专家好。 那时高恩和瑞都以为塔塔这是为了夸自己的宝贝都开始说胡话了，哪有这么夸张。 但事实证明塔塔完全没夸张，阿亨匆匆忙忙赶来看展的时候甚至都问塔塔累不累。 “阿纳斯塔西亚你简直是劳模，又策展又设计的，没准备个一年下不来吧。” “没啊，展览是利亚策划的，我完全没花心思。” “扯吧，她不懂这些啊。” “她懂我就可以了。” 塔塔确实完全没在管策展的事，她只是偶尔看看策划的进度条。剩下的绝大部分心思她都放在自己的设计上，就像高恩会说的，她们两个简直共用一个脑子。 塔塔的爸爸在中国取得博士学位后就在中国教书做生意，塔塔也得以在很小的时候就和利亚相识，在她们两个身上的不同文化背景没有特别明显的时候她们就一起玩，虽然这些年她们只在一个学校一起上过学，但这完全没妨碍她们两个约长约近，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利亚都没有意识到，她根本没有塔塔的联系方式，因为她以为她们每天都会见的，直到塔塔的爸爸把女儿带回俄国前跟利亚说：“别忘了想她的时候就给她打电话哦阿琳娜。” 她们这才赶在塔塔登机前在机场交换联系方式。 塔塔的那场设计展，大概因为是室内设计，所以利亚多在场馆里加了几个房间，借助场馆本身的结构让塔塔的设计展不像是一个设计展，倒更像是一个充满艺术感的大别墅，里面的每一层，每一个房间，都有自己的主题。 利亚自己说，当时她跑了很多个城市，几乎看遍了国内但凡是有点口碑的美术馆，她甚至想过要不要为了这个展览去生造出一个场馆，但显然这样做太耗费时间了，而她手上能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利亚在展览结束的庆功宴上讲述这一段的时候，塔塔全程聚精会神地看着利亚，利亚从来没跟塔塔说过这些经过，她记得利亚只跟她说过，场馆已经选好了。利亚只让塔塔什么都别担心，她会尽力去做好的，塔塔才得以投入她全部的心血在设计上，但塔塔不知道，利亚居然在这场展览的第一步就这么用心。 但利亚并没有藉此把自己的贡献大讲特讲，就像所有邀功讨糖吃的小朋友一样，利亚一次一次的匆匆结束关于自己策展的话题，再自然地把话题引回到这场展览的主角，塔塔身上来，塔塔显然对利亚的策展过程更感兴趣，但她不想驳利亚的面，所以她很配合地接过利亚的话题线头，当场为朋友们织成了一幅她自己的设计哲学画。 然后回家再缠着利亚把剩下的故事讲完。 利亚一向来都是一个并没有多少“精致”的女孩子，塔塔记得有一次她们在逛街，逛到饭店，她们就去找餐厅吃饭，但从正午一直逛到几个下午茶小店人满了空空了满，她们都没找到想吃又有位置的餐厅，塔塔前一天飞到上海的时候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早饭又吃得晚，所以她不太饿，但利亚逛街前是刚结束了一门马克思的，这门课的任课老师不让学生翘课，非要学生一个不落的把这门必修课学完，他每节课都要点名，还会一个一个确认，照着名单找脸，并且根本不会觉得麻烦。而且偏偏这门课还需要她们赶个大早去上课。利亚本科的时候爱赖觉，而且大概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忙的很，利亚就更想在学校的时候能好好尽量多睡会儿，所以几乎每次都是高恩洗漱完回来发现利亚还闷头大睡着赶紧把她从床上扯起来的。 利亚经常因此连早饭都没时间吃，那天也是这样。 “啧，算了，回家煮泡面或者现在点外卖吧，我累死了。” 利亚心一沉，烦躁的火气就越烧越旺，炎热的天气还给这把火加了两把柴。 利亚的声音已经很明显的没有耐心了。 塔塔听得出来利亚声音里的火，她也确实有点累了。 “我现在点一些甜点好了，你要吃吗？” 利亚想也好，不高兴的时候，利亚喜欢吃点甜的东西，尼冉曾经说过利亚很可爱的其中一个点就在这里，可好哄，而且是自己可以把自己哄好的那种。 利亚点点头，算是默许了塔塔的想法，而这时她的不愉快也都消散地差不多了，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一会儿到家就可以吃甜品了。 当然，她也很礼貌地给高恩发了个消息，告诉高恩，她今天晚上不回寝室了，不用给她留灯。 所以当塔塔和利亚结束庆功宴回到家，塔塔把利亚按倒沙发上要求她讲完整个策展过程的时候，塔塔特地给自己拿了一整盒的纸巾。 塔塔很感动于利亚正在慢慢变得耐心，并在保留热血的前提下成为一个有条理很理性的大人，她不知道利亚的这一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塔塔的设计展对于利亚的改变来说是个契机还是手电筒，塔塔都真心为利亚感到高兴。 “然后呢然后呢？你还没说完呢。” 塔塔扑闪着一双眼睛，期待着看着利亚。 塔塔其实有在中途问过利亚是否一切顺利之类的话，利亚都要她别担心别担心，最后出来的效果很好，一个月以来，场馆络绎不绝，有很多室内设计的专业人士，国内外的各界都在关注这个展览，很多人甚至打了个飞的跑到上海，就是为了亲眼看看这个展览，不管是设计本身还是整个展览，都无不勾着他们的兴趣。塔塔还因此获得了很多很宝贵的合作邀请。 受邀采访的时候，塔塔说这是她的策展人的功劳，而利亚也不停地让大家把关注点放到塔塔优秀的设计本身，就连高恩和瑞几个人偶尔去问利亚准备的过程，她也只两三句带过，她好像不愿让别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这个策展人身上，问她为什么，她就强调自己并不是这场展览的主角。 当然，策展人和设计者有需要交流对接的部分，但她们一般都公事公办，塔塔能看到的是利亚稳妥且充分的准备，是每一个节点的完美表现，她几乎挑不出利亚的错处，开会的时候就只顾着疯狂点头和赞赏微笑了。因为利亚不仅了解塔塔，也了解塔塔的设计，这个展览里大半的设计都是在利亚身边完成的，其中其实也有利亚的心血，虽然仅限于“这个地方高一点”、“这里是不是太局促了”以及“这里要不要设计个内嵌式的柜子”之类。 所以她们都很少听说过在这个展览里，关于对方的故事。 “然后嘛，就是策展的下一个流程。” 接下来无非就是设计导视、ppt和邀请嘉宾之类的，塔塔一直很羡慕利亚的老师，因为塔塔很喜欢利亚设计的ppt模板，利亚的ppt模板跟她喜欢的北欧风设计是一个路子，简洁，一眼就能看到重点，且赏心悦目。 利亚讲述整个过程的时候讲得特别顺利，好像是从来没有遇到过难题一样，但想也知道，这些都是被利亚刻意隐去了的。 事实上利亚当然遇到了几个难题，为了成功克服这些问题利亚也使尽了浑身解数，而最让利亚印象深刻的一个其实跟设计导视有关。 利亚原本的想法其实是每个空间一个，让参观者在每一个空间里都能看到清楚的介绍和导引，不至于迷路，尽量让参观者能看完整个场馆的每个设计。 但她却在考虑什么空间什么地方放置立式、卧式、悬挂式还是立面镶嵌、立面半挑、移动立牌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就让参观者迷路，又能怎么样呢？在艺术的世界里不本身就像在迷宫里吗？ 何必什么都搞得那么清楚呢？ 但她又想：迷路的趣味固然很大，但如果偏偏就是有人喜欢井井有条，什么都知道的感觉呢？ 她在这个问题上卡了将近一个星期，愣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她几乎是完全停在了原地。那段时间，利亚的桌子上放着两到三瓶褪黑素，她以前是不怎么吃的，压力很大的那阵她都没吃过，但那一个星期她桌上的褪黑素直接挤掉了她的香薰蜡烛的位置。 以前点个蜡烛就能拯救的利亚的睡眠质量，现在必须用褪黑素才能勉强吊着了。 “利亚！我想这周末去我哥的工作室玩，你也一起去吧！” 高恩冷不丁扒开利亚的床帘，把正好结束午觉但还有点懵懵的利亚摇清醒。 利亚其实是想拒绝的，策展工作还在难题上卡着，她是不敢出去浪的。 “走啦！你还有很多时间弄这个展览啊，出去晒晒太阳啦不然你会发霉。” 想想也对，稍微出去透透气，没准会有新的想法。上个期末周结束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是因为想彻底卸下繁重的功课，所以跑到德国疯了一个星期，高恩一个星期里高恩连万万的电话都没接，虽然她们也不算完全如愿，利亚是看到街上写有密密麻麻的数字的报纸就想起刚分析完的一堆报表资料，高恩则看到一家服装店就想冲进去捡素材，利亚甚至还记得她们偶然间看到一间古着店的时候高恩两眼放光的样子。 “简直就是夜间看到肥羊的豺狼。” 她们刚结束了期中考试，所以事情不多，利亚的公司一切安好，什么不该发生的都没发生，利亚去的时候也明显心情不差，她特地挑了一条亮色的裙子，配合今天的艳阳高照。 她们到高铭的工作室的时候高铭已经在等她们了，高恩给哥哥带了一个小摆件，边瞎逛边找适合放摆件的地方，利亚则对高铭手上的东西起了兴趣。 “你这是开始玩漂流瓶了？”利亚盯着高铭手上的玻璃瓶，旁边还有几只纸折的树和花。 “哦你说这个？我打算把花粘到树上去，然后再把树穿过瓶颈放进去，立在瓶底。” “但你没有镊子啊，过程中变形弄坏了怎么办？”利亚看了看桌上的工具，上面不知用途的就只有一根小棍子，大概刚好可以通到瓶底的长度。 接下来，高铭给利亚演示了一遍。 过程并不复杂，高铭涂了点胶水到纸树的底部，卷了卷，顺利穿过瓶颈，沾到瓶底，他用棍子稍微理了理刚刚弯曲过的树干。 然后就是在棍子一头粘上一节双面胶，在袖口上粘几次减低粘性，再粘着花沾上一点胶水一点一点放到树枝上，停留几秒，等胶水干得差不多，就利用棍子的双面胶粘合度比胶水的低，慢慢把棍子拿出来。这样反复几次，花也就都完好地装到了树枝上。 “这个办法很好欸！你好聪明！”利亚凑近去看瓶子里的东西，不仅很牢固而且完全没变形没弄坏。 “不算聪明，做得多了而已，你也做得到。” 利亚虽然点点头，但她其实没听进高铭在说什么，她只是在想，如果塔塔的展览也可以这样呢？ 她好像突然有办法了。 下午利亚被高恩拉去逛街的时候兴致比早上出门的时候高多了，高恩在一家服装店里待了两个小时利亚都没说什么，她甚至跟高恩说慢慢来好了，没什么要急的事情。 利亚回寝室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改展览的空间设计，她把整个场馆的设计改成一幅世界地图，根据塔塔设计的房间的不同地域风格安排不同房间的位置，日式空间的旁边就是几个中式空间，每个空间都有东南西北四个门，通往不同的风格的空间，参观者可以自己决定接下来的“旅行”要去哪里，像是真的在全球旅行一样，有些人乐得迷路，那就迷路吧，反正每个空间都会有指引他们“回家”的路牌的，有些人喜欢踏实有序的感觉，就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并且不会迷路，他们完全明白自己该往哪里走才能到达目的地，这样导视该怎么做就非常顺其自然了，原本让利亚头疼的导视成为了只要做下去就好的事情，至于每个房间之外还有相关水域形状的沙发供人休息。 “利亚你太有创意了吧！”塔塔在看到这个设计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利亚很得意，她完全没告诉塔塔，她在纠结的那一周到底是如何抓耳挠腮苦思冥想疯狂熬夜的。 但她想这都不重要了，毕竟她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任务。 新技能，get！ 第14章 高恩的设计展 “那你最喜欢哪个房间？”塔塔后来有问利亚。 虽然利亚总说塔塔怎么设计都好看，她都喜欢，但一定会有最喜欢的，就像利亚买房子总偏爱北欧风的设计一样。 “芬兰区的北欧风设计吧，那个。” 主要理由很明显，因为那是北欧风，而且芬兰区的北欧风是最简的北欧风，全场只有浅绿，纯白和原木色，而且那个房间很像利亚在芬兰的一处度假屋的主卧，那处度假屋其实就是塔塔的设计之一，因为当年利亚买那个房子的时候，就是让塔塔来设计的。 那个空间的设计完全就是利亚的心水款。 虽然是利亚很少尝试的北欧乡村风格，但毕竟这种以回归自然为主题的室内装修风格的最大特点就是朴实、亲切、自然，相比起其他的北欧风更多一分原生态的乡村风情，看着就很舒适。 “是我会选择的民宿风格。”利亚曾经这样说。 塔塔给这个空间留了一面的落地窗，那面的落地窗刚好临着江，采光很好，两边的窗帘也都选用柔和的淡色系。 同时简洁的几何线条框出了直白的几大块色彩，不论谁都能感觉到一目了然的干练，塔塔原本是打算在原木色和纯白之外加个淡黄色的，但利亚那段时间意外地有点喜欢绿色，而且淡黄色和原木之间的平衡有点难把控，一处理不好就有可能造成在视觉里由于太近而叠在一起，所以后来思虑再三，塔塔还是决定把淡黄色改为浅绿色。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其实是因为一幅挂在那个空间的一面墙上的画。 一幅利亚穿着一身淡黄丝质吊带连衣裙左手托着白葡萄酒杯，右手搭着塔塔的肩，头别到自己右边，整个人趴在塔塔肩头，而塔塔看着利亚笑弯了眉眼的一幅画。 那是高中毕业的时候，利亚和塔塔跑到阿姆斯特丹玩，因为天气很好，她们两个各选了一条裙子，塔塔身穿了一条天蓝色的抹胸露肩包臀裙，她们挑选的餐厅不接受预约，所以她们到那儿的时候就只有紧邻着并排的两个位置了。当时她们在聊什么她们已经忘了，只记得她们两个人一人一杯酒，越聊越开心，最后利亚直接笑趴在了塔塔肩上。 等利亚笑得差不多了，重新转到餐桌前准备吃一口意面的时候，一位背着包，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未过膝的深棕长裤的男生径直走到了她们面前，用带着点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大方地来搭讪，并递过来了一张拍立得照片。 事情其实就是这位出来度假顺便拍拍写写的刚刚正面对着她们坐着吃饭的意大利男生无意间瞥见了利亚笑趴在塔塔肩上的画面，心里一紧，觉得这个画面实在好看，就赶紧抓上手边的拍立得，迅速调整好角度对着她们两个拍了一张。 所以那张拍立得照片其实就是她们两个刚刚的画面。 男生很委婉地表示自己觉得很抱歉，希望她们能原谅自己的失礼，如果她们不介意他的行为，那么这张照片就算是自己送给她们的礼物，如果她们觉得刚才的行为很失礼，希望以这张照片作为赔罪。 利亚和塔塔今天心情很好，心情好的人就很难感觉到自己被冒犯，这个行为对她们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冒犯，更别说觉得这个行为很失礼了，同时她们也知道欧美这种相对于亚洲来说更随意的风格。她们其实并不介意这个意大利人的行为，所以她们很高兴地收下了这张照片，谢谢他拍的照片的同时，她们也没忘了谢谢这个男生夸刚刚的画面很美。 回国之后，利亚翻来覆去看这张照片，怎么看怎么喜欢，最后实在手痒到不行，就用水彩和自己的回忆，把这张照片画成了画。 并且很出乎塔塔意外的，利亚没有画完这幅画就随意放在自己的画室里，而是很慎重地把画裱了起来，挂到了床正上方的墙上，虽然她画室里的画够多的了，她也没打算整理，但高恩去找利亚谈策划的事情的那天从利亚的画室门口往里看，还是能很直接看出画室里是数不清的水彩画，水彩颜料和一盒已经干了不知道多久了的油画棒和一幅被随意扔在角落里孤零零的油画，虽然被装裱过，但画框上面明显已经积灰了。 “不擦一下吗？”高恩转过头问利亚。 “嗯？” “我说那唯一一幅油画，你画的吗？都积灰了，而且你不是只学过水彩吗？”高恩依稀记得利亚跟她说过自己小时候和塔塔一起学过水彩，这事还是有一次学校的美术系搞了个艺术市集，她们去逛那个艺术市集的时候高恩看到利亚只对水彩画感兴趣，心生疑问，问了利亚她才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画的油画啊？”高恩还是第一次看到利亚的空间里出现油画。 “......哦。”利亚使劲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我画的油画，十多年了吧，具体多久我忘了，那是我画的唯一一幅油画，我都忘了它的存在了。” 利亚对于这幅画的记忆真的所剩无几了，只记得这幅画里是她冷却了很久的对谁的爱。 “你把那幅画拿回来了？”高恩瞅了瞅整个画室都没有看到那幅拿去展览里作装饰的画，跟利亚说话的时候才瞥见那幅画被端端正正地挂在利亚卧室的床上方。 “嗯对啊，塔塔本来也就是拿去作个装饰，又不是要随那些展览布置一起拆掉了，我好不容易画成的呢！”所以那幅画是肯定要拿回来的。 事实上，展览持续的一个月里，这幅画只挂了开头的那个星期，塔塔就小心谨慎地把画搬回了家，说是反正都展览过了，差不多了当然就得拿回来。然后就好好地把画放回了卧室的墙上。 “我问你哦。”高恩看着利亚敲着键盘，沉思了一会儿。 “怎么了？” “我的设计展示要做露天的话，你觉得怎么样”高恩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烈日暴晒倒还好，就是怕刮风下雨，最近天气很不稳定。” “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嘛，怎么样？。” 高恩非要跟万万去另一个城市生活的时候也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不可控的事情是高恩还真的会去行动，并且倔得很，非要坚持己见不可。 “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高恩刚刚从布鲁塞尔回来，她在布鲁塞尔的最后一个行程是去参观一个展览，那个展览就是在室外办的，而且因为天公作美，当天风和日丽，大家就边感受着拂面的春风，边晒和煦的日光看展览，很随意，就连高恩也觉得似乎可以再在这个地方再待上个几个小时。 “你该感谢这儿不是英国。不然露天展览这种事情你就只能想想了。” “所以意思是可行？” “所以意思是可以纳入考虑范围。” 利亚突然想起了本科毕业前，塔塔曾带她去过的埃尔米塔什博物馆，那个冬宫的侧翼，热爱艺术热爱自然的叶卡捷琳娜很喜欢的地方。 也许真的可以，如果把高恩的设计看作艺术品的话，让它们在自然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也不失为一件很棒的事。 “给我一周。”利亚说。 “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场地好放你的设计。” 她们几个人其实都是行动力很强的人，利亚就真的像忙塔塔的展览一样，各地飞到处看。 塔塔最近在烦她的作业，所以不陪着利亚一起去，她只是让利亚注意安全，好好休息，不要太累，毕竟利亚的事业和学业也有一堆的事，这种时候就更要劳逸结合，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反正利亚怎么做都能做得很好。 阿亨倒是难得的清闲，就顺便找自己的朋友们问来了几个场地，然后陪着利亚一个个看。 最后，利亚选定了某个湖边的场地，她和高恩都决定把这个展览放在湖边，做一个环湖展览。 剩下的流程就非常自然了，利亚觉得露天的活动比室内的活动更好策划是因为露天的优势在于天成的景色，天气，阳光，这些都是不需要费心思的，对于很喜欢顺势而为的人来说简直是划水好机会，可以花最少的心思，完成最好的作品，呈现最好的效果。 策划的工作虽然忙，但利亚其实是有很多花在自己身上的时间的，忙，但有序。唯一要担心的问题似乎就只有当天的天气了。 但也许是天气也想好好看看高恩的初展览作品，所以虽然天气预报显示那天会艳阳高照，但当她们真的来到了现场发现今天的天气很好的时候，利亚还是舒了一口气的。 利亚的打算是展览时长为半个月，周二到周六，每天展六个小时，周一和周日暂时休息，尼冉在那附近有个快开工的室内场地，展览不开放的时候就把展品和导视之类的东西搬到那里去，就算下雨，也不用担心展品会淋湿。 展览的第一天，高恩和利亚被当地负责人请到一个小台子上发言，高恩虽然不是能把利亚吹得天花乱坠的塔塔，但不可否定的是利亚真的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高恩还着重夸了夸利亚在这个展览里花的心思。 高恩不爱夸一个人努力，因为她总觉得夸一个人努力就相当于这个人没有什么做得好的事，没东西夸了，但又不能不夸，所以就只能说这个人多努力多努力。 比起努力，她更喜欢直白地把一个人的战绩贴出来，然后淡定地抛出一句：“自己看吧。”，她相信好的东西就一定可以有目共睹，不必夸大，也不必谦虚。 但高恩这次觉得怎么夸利亚都不为过。 她们大一的时候一起修过一学期的策展选修课，期末的时候每个人交了一份方案上去就当是期末考试了，利亚的那份高恩看过，只能说比中规中矩并不好太多。 这次她们为这个展览就方案开会的时候高恩其实有很惊喜，她甚至怀疑这几年利亚是不是背着她修仙去了。 “人总是要进步的嘛，第二次就是要比第一次好。”利亚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有担心过自己能否搞定这个方案，但真的做下去利亚的信心倒是一直都在增加。 展览开始之后外界对这个展览的评价都很不错，虽然暂且算不上神仙，但也已经有了业界都认可的设计师们的水准了。 为了避免有人蓄意或无意破坏这些设计，利亚加长了隔离线，刚好是参观者弯个腰凑近前去看可以看清楚设计的细节的距离。 大概连去看过展览的高恩的父母和高铭都没想到，高恩居然在设计方面的天赋远超出他们的预期。 展览结束后的一天，高恩给利亚打了个电话。 “我跟你说！媒体报道的时候，最喜欢的设计就是你那个！” 高恩说的利亚那个设计其实是大学毕业的时候，高恩给利亚设计的让利亚参加毕业晚会的那条裙子，高恩给自己也设计了一套，只不过她没有放进设计展的展品里面。 利亚记得那条裙子，不仅是媒体，她也很喜欢，那条裙子的颜色照塔塔的话说就是“高级灰”，最把低调写在脸上却最低调不下来的颜色。 裙子是薄纱的质感，是一条及地长裙，胸前至腰部上下叠了一层不违和的亮色，做出了褶皱，两边肩头部分的设计了一些流苏自然垂落。 锁骨周围则没有任何面料包裹，利亚本来皮肤就白，并且皮肤很好，所以毕业典礼的时候这条裙子就像是长在了利亚身上一样。 为了高恩设计的这条裙子，利亚还罕见的特地卷了个发，做了个而八分的卷发造型，挑了一对几何造型的耳饰，再化了个颇具九十年代的港风的妆容。 利亚把自己的造型发到ins之后第一个点赞评论的是塔塔，接着是高恩，还有瑞和宁那几个，唯独不见总要来调侃两句的阿亨。 利亚和阿亨公开之后瑞有一次跟利亚说，当时他们在酒吧里喝酒，阿亨看到利亚的那条ins盯着屏幕半天都没缓过来，瑞点的酒都上来了，阿亨的视线依然没有从那两张照片上挪开过。 利亚听到这个旧事有点惊讶，但也仅限于有点惊讶，因为那天瑞其实是到利亚的公司给利亚送赤霞珠来的，利亚全程盯着电脑里的数字没抬过头，可能是因为实在太熟了，所以瑞也完全不在意，不然换个不熟的人，利亚就得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客客气气地请对方去公司的咖啡厅边喝边聊了。 “还有哦，我跟你说，我教授夸我了，她说她也有关注我的展览，还悄咪咪去了没告诉我，她还拿我的设计在她的其他学生面前作了范例。就实在没办法低调。” 高恩装作很苦恼的样子，但她的声音里都是得意，利亚觉得她的措辞是用骄傲铺成的，不然凡尔赛浓度不会那么高。 但利亚反倒很喜欢高恩有时的凡尔赛，利亚总说高恩是她的小作精朋友，却并不惹人讨厌，周围的人都像利亚一样，对这个高恩身上的小特点喜欢得很。 高恩不常凡尔赛，但她每次的小得意都很有度，很可爱，所以大家也都顺着她哄着她，会陪她作会儿，演会儿戏。 “是啊，看来你以后彻底出名了，就得跑到深山里去住了，不然觉都不能睡。”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眼我一语的调侃了几句。 塔塔倒是在旁边全程没出声，利亚挂了电话，她才悠悠说了一句：“我也是最喜欢你的那个裙子了。” “是吧。肩头的流苏设计还是我死乞白赖地求高恩加的。其实我也有特地让她给我设计得稍微低调点，我不想成为全场焦点，所以她设计的时候克制了很多。” “不过，她毕业晚会的那套也很好看啊，除了你的那条裙子，你们大合照里那么多蓝血高定还美不过高恩自己设计自己做的那套。” 塔塔没说错，当天晚上，全场那么多人之中，高恩给自己做的那套最好看了。 那是一条只有黑白两色的短裙，高恩喜欢不那么板着的颜色，但她那次突然想突破一下自己，所以狠了狠心只加了白色和黑色。 上身做成了全黑的波浪抹胸，腰部往下是黑白格的皮质气球效果。灯光下的这身衣服更显得亮。 高恩也去卷了个头发，但不同的是她还顺势把自己的头发剪短了。 “不会嫌老吗？” “当然不会，放心吧，效果会很清爽干练的。” 高恩的判断当然是对的。 最终的效果很好，虽然是只有黑白的配色，但高恩的短卷发很干净，居然还让整个搭配显得俏皮可爱。 “只有黑白的话如果做得不好就会很呆板，但我不想落俗，这样更好。” 确实，不管是高恩的设计还是她的性格，无不让这一身仿佛是有了第二次的生命。 第15章 新人旧人 毕业论文写完再过几天就是毕业晚会了，利亚根本没有在管谁穿什么谁又会不会去的事情，因为她不会去，最近的利亚一门心思都在准备约见一个创业团队。 塔塔对毕业晚会的化妆舞会概念很感兴趣，所以她决定不陪利亚回国见这个团队，而是准备参加毕业晚会。 “你真的不去？康奈尔上次那个圣诞舞会就很好玩诶，你不在会很可惜。” 不过阿亨对此不置可否，后来他听利亚说这件事，无所谓道：“没差啦，反正你们两个也跟连体没什么区别了，你们的灵魂有一半在对方身上，她去就相当于你也去了。” 利亚听得出阿亨话里的酸气，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后阿亨对塔塔的酸味一直就没消停过，不过阿亨从来没有说破过，利亚和塔塔也就一直装不知道。 仿佛谁都不说，这件事就并不存在。 虽然不参加毕业晚会，但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利亚好好地跟这段时间以来交到的所有朋友以及她接触过的几位老师道了个别，然后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国了。 “你这次约见的那个“题塑”是个什么样的创业团队来着？”塔塔挖着布丁问正在收拾行李的利亚。 塔塔坐在一张转椅上，左右转动着，塔塔生得好看，就算是在自己国家里，她也完全算得上是能排得上名次的美女，身材也好的塔塔向来是没有穿衣方面的烦恼的，仗着自己好看，塔塔也极少化妆。这次的毕业晚会她在接到邀请不久就选好要穿的礼服了，化妆什么的也一切就简就好。 “娜娜发来的资料显示她们原本是由四个不同专业的女生组成的一个寝室，没记错的话这个团队都有艺术系，汉语言文学，营销和民俗研究四个专业，她们从大一开始关系就不错，刚开始因为很会找特点并把一些特点打造成优势，所以就总是帮周围几个寝室的女生们找化妆风格，后来她们慢慢把业务拓展到整个寝室楼，最后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神仙寝室，有些正在创业的学生也会去找她们帮忙，所以她们就也有了创业的想法。” “听起来不错嘿。”塔塔对此表示认可。 “确实，我也这么想。她们是打算把题塑做下去，帮景区设计专属于自己的logo啊，营销点啊，文创方向之类的。既接企业单，又接个人单。她们是想着尽量减少同质化，把每个人，每个团队，每个地方的特点找到然后想方设法放大。” “来问你要投资？”塔塔手里的盘子已经空了，她转到桌前，把盘子和勺子放下。 “她们确实是只说了来问我要投资。但我觉得如果她们真的值得投资的话，就不能只是投资了。” “怎么说？” “jp摩根在投资爱因斯坦的时候只是让他的灯泡在自己家里展示了一下，因为他是个投资为主的人。但我想做更多。我在期待这个团队能为我的香水做些什么。” 利亚一直都很喜欢女孩子们的好点子，并且她也很乐意于帮助女孩子们落实她们的点子。 “girls are all talented。”她曾这样告诉她认识的几位投资圈老手。 而且利亚对这个团队寄予厚望的另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她们不需要实体店面，隔着网线，几乎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成本低到吓人。 “以后的现金流量表应该会很好看。” 回国的飞机上利亚碰到了一位熟人，一位她其实也没讲过几句话的熟人，万万。 万坐在她的斜前排，不知道是不是程序员真的不喜欢买新衣服，利亚看到那件外套就认出那个人是万了，不过她没上去打招呼，而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想起了一件事情。 高恩的设计展除了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利亚中间还抽空去了一次，因为是出差，所以她也是突然在完成一天的计划行程之后想到可以去高恩的设计展看看，而利亚结束最后一个会面的时候正好在展览开放的时间内，利亚就直接过去了。 展览参观到一半，利亚看到了一件熟悉的外套，利亚认出那是高恩给万买的，高恩还特地拉着穿着这件外套的万出来给朋友们炫耀了一下男朋友的好身材和自己的眼光。 所以利亚当然对这件外套很有印象。 但万怎么会来呢？ 利亚记得她最后一次听到万的消息是高恩有一次说看万发了一个在悉尼机场的照片。 利亚没上前去打招呼，万算是她不算熟的熟人，而且自他和高恩分手，利亚和万之间的唯一一个连接点就没有了。 而且万来看展这件事，高恩如果知道，她自己会处理的，高恩如果不知道，说明不需要她来处理。但不管怎么着都跟利亚没有关系。 简单来说，利亚完全没必要去打这个招呼。 只不过出于好奇，利亚还是有意无意观察了万一阵。万在每个展品前都停留了几分钟，每次还都会凑近去看细节，再看看旁边的介绍，然后才会挪动到下一个展品，偶尔他还会拿出手机对着展品拍个照。 利亚先万一步离开了，她的航班时间快到了，所以她匆匆跟负责人说了一声就直接去了机场，然后这件事就一直放在利亚脑子里的待忘清单里。 只不过这个记忆在待忘清单里还没到字迹完全消失，就又在今天被着重勾了一笔。 当然，这次她依然没去打招呼。 利亚和那个团队的负责人的见面安排在利亚回国的第二天。 “她已经到了，让她进去吗？”娜娜问。 “请进吧。”利亚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等着人来。 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的是一位身材不错的女孩子，就算她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和一条白色长裤依然遮不住她的好身材。 对方把头发扎得比较高，脸上只上了点底妆，但是她状态很好，所以化妆就显得不重要了，她没戴首饰，只留了左手手腕上的一只简单细巧的手表。 看得出对方是个很大方的女孩子。 “您好，我是题塑的主要负责人，我叫袁辰。” 利亚见过不少跟比自己厉害的人说话的时候眼神乱飘，说话怯生生的人，但袁辰真的很大方。 是利亚很喜欢的“见过世面的女孩子”，但一般这种女孩子家境都不错，甚至很好，就像利亚周围的女孩子一样，然而在娜娜发来的资料中，这位袁辰是拿过两年补助金的，后来因为一个寝室的努力，她不必再领补助金了，经济状况也好了很多。 今日得见，她却并没有一点点的怯场。 “对我用你就可以了，叫我利亚......你呢？你朋友都叫你什么？” 利亚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们叫我袁儿。” 虽然没有预料到利亚会问这个问题，但袁辰没想多，直接回答了利亚。 “嗯，好。接下来，告诉我你能为我给你的投资给我什么？”利亚没有多跟袁辰闲聊，她想知道袁辰和她的团队打算怎么做，当然，她知道她会听到一些娜娜发给她的资料内容，但利亚没打算让袁辰从人类发明了打猎工具开始，所以她让袁辰直奔主题，毕竟大家都忙，利亚相信娜娜有告诉过袁辰利亚工作的时候不太爱浪费时间，要她挑重点说的事情。 “好的。” 袁辰顿了顿，把自己前两天整理的资料和方案拿了出来交给了利亚。 利亚翻阅这些内容的时候袁辰给利亚介绍了题塑的特点，能够带给社会的价值和她们这个团队的优势。 她简单给利亚介绍了几个题塑以前的几个单子，有企业的，有景区的，也有个人的，她还贴心地把这几个单子的成功原因放在了资料里。 总的来说，前面的叙述虽然中规中矩，但用来说服投资者是完全足够的，但显然这四个女孩子对自己要求更高。 袁辰给出的最后一段理由让利亚有点惊喜，因为她说：“并且，如果足够成功，题塑总有一天失去了我们四个也还活得下去。我们将会尽量放大我们对题塑能作出的贡献，并尽可能缩小题塑对我们的依赖。就像任何一个了不起的人一样，他对社会的贡献可以很大，并且应该尽可能的大，但社会不能靠着他活。” 虽然比较惊喜，但利亚没有抬头，只是依然翻着手里的资料。 “不打算扬名立万？”利亚问。 “做得好的话，你们可以靠这个不止赚一大笔钱哦。让别人提到题塑的时候就想到你们四个任何一个这样不好吗？”利亚故意问得很俗，很现实。 “但我想，题塑不止于此，我相信题塑会更好的，并且我相信您相信我们。” 袁辰这属于愚问贤答，但偏偏她答地很真诚，大概是内心真正的想法。 谈话结束的时候利亚问袁辰：“今天见我紧张吗？” 袁辰也很老实：“刚开始有点，但很快我就放松下来了，我喜欢跟你聊天。” “没有一种面试的感觉吗？” “可是面试不也这样吗？无非是通过一问一答让双方更加互相了解而已，像交朋友一样，所以我很高兴你愿意见我，这说明你想了解我们，对我们很感兴趣，对吗？” 袁辰看着利亚的眼神不是怯生生的，而是亮晶晶的。 利亚想到“不卑不亢”这四个字，她想，她现在更喜欢这个女孩子了，并且连带着，她也对这个团队和她们的题塑更有信心。她已经决定了要投资题塑，但她还是让袁辰回去等消息。 “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发邮件告诉你结果的，不会默拒你。” 送走袁辰的利亚抬头看了看墙上时钟的时间，然后拿起手机，给阿亨回了个信息。 “我现在下班了，你再等五分钟。” 阿亨收到回复的时候已经等了利亚半个小时了，但他没告诉利亚，他只是回复利亚让她慢慢来，反正对于利亚来说，阿亨等待的时长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订了那家叫红阁的江南菜，你ok吗？”阿亨问。 他知道利亚有在听他说话，即使她现在眼睛紧盯着屏幕，不停打着字。 阿亨想她大概是在跟塔塔聊，毕竟能让利亚这么认真打字的，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就只有塔塔的事情了。 “都行，你决定。”利亚依旧没抬眼。 “塔塔什么事？” 他甚至不需要问一句是不是有关于塔塔。 “她说我之前给她录的有一首歌太欢快了，想换一首歌，我在选歌，晚上回家给她录。”利亚继续打了一会儿字，然后把手机放下。 “今天的投资，怎么说？有决定了吗？要投还是不要投？”阿亨想到今天他在利亚公司门口等利亚的时候，有个被娜娜送出来的，手里抱着一些文件的女孩子，应该就是来跟利亚谈投资的那位了。 那个女孩子出来的时候显然心情不错，阿亨猜她们应该谈得很开心。 “哦你说她啊。对啊，今天聊得挺好的，我打算投了，但还是让她等两天，再告诉她。” 塔塔曾经笑过利亚这种投资风格，她说很像西游记里的一幕。 “哪一幕？” “最后的时候，如来算到唐僧四个少经历了一难，可是经书都被他们取到了，然后就强行给他们把最后一难补在了乌龟背上。” 利亚知道塔塔这是在笑她就像如来，总要给那些来要投资的人设置什么关卡，好像这钱也要经过八十一难才给得出去。 “你就打算投了？不再想想吗？” 阿亨记得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很年轻，像是刚毕业的样子，怕对方经验尚浅，也怕利亚冲动，到时候又像那时在香港经历的那样悔得不行。 “放心啦，我又不是孙正义那种下不了赌桌的赌徒，我还是很理智的好吧，别小看我。而且我打算，要她们20per的股份。” “20？你就这么有信心？你这么喜欢这个团队吗？”阿亨有些怀疑这个决定的靠谱性。 “她们绝对过得了我这最后一关，我从今天的谈话就看出来了，各方面都很稳。而且我对这个团队的喜欢就像是巴菲特对可口可乐的喜欢一样。今天来的那个女孩子，我相信她未来可期，我也相信我通过跟她们的合作能赚到的能超乎我的想象。” 利亚一直都很有想法，并且她也早就能够为自己做下的每一个决定付出任何代价了，即使像上次一样不情不愿还备受打击，但不代表她无法为此负责，阿亨也就随她去，毕竟利亚的爸妈和塔塔都没说什么，阿亨也就顺着利亚，不再质疑她。 他们去的这家叫红阁的江南菜是刚开没多久的，严言说好吃，阿亨也就带着利亚来试试。 利亚一页页翻着菜单，时不时还会小声念出菜单上的名字，阿亨没有特别想吃的，只是让利亚随便点，利亚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但事实上除了没有特别想点的菜，阿亨由着利亚点菜的另一个原因其实是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今天这顿饭上。 “你们这算是毕业了？还会去美国吗？”阿亨给利亚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利亚在美国的时候并没有跟阿亨联系地很频繁，有点像例行公事中的能想起来就打个电话联系联系。 所以也总要阿亨去问，利亚才说一说，跟完全的朋友关系时期没有不同太多。 就算是那时，利亚也没有太多跟阿亨分享的欲望，利亚的分享欲的连接终点，在塔塔身上。 “不去了，算是毕业了，能自己拿回来的昨天我已经都拿回来了，剩下的能卖掉的或者只能扔掉的也都处理掉了，最后还有就是一些拿不回来但不想扔掉卖掉的，塔塔回来的时候会顺便叫人过来处理，我还留着宁送我的家具，那个一定要拿回来，放在客房里。” “塔塔不跟你一起回来？那她在美国干嘛？” “毕业晚会啊。她觉得会很好玩就很想去，打算多留几天，我昨天把一些她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拿回来了。” “话说。”阿亨突然提到。 “你知道吗万最近好像回来了。他朋友圈发的跟国内的朋友们一起玩的照片。” 利亚曾经惊讶过阿亨跟万认识这件事，或者说，他们两个居然熟到可以加好友的地步的这件事。 其实是巧，大学的时候阿亨放假，回国找朋友们玩，但利亚不在，利亚刚好那几天出差，阿亨在某家餐厅偶遇在吃饭的高恩和万。 阿亨是通过利亚认识高恩的，那天又刚好通过高恩认识了万，本来以为他们最多会加对方为好友然后让对方的名字躺在列表里吃灰。 但没想到万居然意外的很喜欢阿亨写的一首歌，他们也就这么熟了起来。 “你看到的万的朋友圈？” “对啊，高恩还在那条下面点了个赞诶。”利亚夹起一块鸡肉看了看，放进嘴里。 看来高恩知道了。 “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当然这是在明知故问。 “昨天吧，他之前不是去悉尼待了半年又去纽约待了半年吗？他公司送他去交流深造的，现在回来了。” “哦～这样。” 像是完全不知道那样，不过利亚就算不装作不知道，也大概会是这个反应，因为利亚对万一直都没什么关心，高恩和万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高恩高兴就行。 但显然高恩现在挺高兴的。 知道万回国之后高恩就和万约了一次饭，正好就在利亚和阿亨吃饭的同一天。 “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留在国外更久一点。” “大概是因为等不及要我升职所以赶紧把我喊回来了吧。” 不知道的以为是炫耀，但高恩知道这确实是真的，当时万出国就是公司为了让他担任一个更重要的职位才把他送出去的。 不过高恩也没那么轻松。 “上次你的展览结束之后就几乎不见你发ins发朋友圈了？带发修行去了？” “大概吧，我是满世界带发修行去了。” 展览结束后的高恩出差快疯了，不仅要去参加其他艺术家的展览，还有些讲座分享会什么的需要她出席，一个月每天都住不同的地方这种事情高恩也只能苦笑，不过好的一面是充实，忙，却无比充实。 “我快成了我跟你说。”高恩信心满满。 “我一直都等着这一天。” 万握着酒杯，和高恩的碰了碰。 第16章 痛苦结束 高恩见到毕业了的利亚和塔塔的时候听到了一个重磅消息。 “什么东西？？分了？？” 高恩有点不敢置信。 虽然说她其实当时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当她真的来到这么一天，从利亚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意外的。 能猜到其实是因为只要稍微对比一下，就会发现利亚对阿亨的上心从始至终没什么变化，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和他们交往了两年的时候相比，其实没什么太大差别。不仅是高恩，他们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利亚明显没有很兴奋，所以高恩是质疑过这件事情的，她很想问利亚是不是真的确定爱他，但高恩从始至终没有问出口，她总觉得这样猜测别人，显得不太礼貌，再三考虑之下也就想想算了。 后来是塔塔看出来高恩的一头雾水，所以把情况稍微解释了一下，但高恩的脑袋反而更沉了，不过利亚自己谈恋爱，高恩也就不说什么。 “所以，怎么就分了？什么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高恩的这种感觉利亚也有，他们在一起明明两年多了，她自己是能感觉到变化的。 刚成为情侣的时候利亚觉得不该再像以前一样跟阿亨打闹，他们已经不是朋友关系了，而她只跟朋友打打闹闹。 所以她想要改变她和阿亨的相处模式，她刚开始试着像当年对待尼冉一样，但她忽略了她不爱阿亨，所以越想以女朋友的身份平常看待阿亨，越浑身不自在，利亚甚至到最后连阿亨的眼睛都不敢对上。 后来她决定改变心态，关系改变不代表她的态度也必须改变，于是她试着用最舒服的方式对待她的男朋友。 直到他们约会的某个晚上，阿亨给利亚递过来一杯严言送的黑皮诺，坐到利亚旁边看电影，电影看到一半，可能是真的忍不住了，阿亨转过头看了利亚一眼。 “这部电影你看了多少遍了？” “嗯？这部啊？......三遍...左右？差不多吧，怎么了？”利亚喝着酒，自然地答着话，没听出这句话里的犹豫，目光一直都在面前的屏幕上，没看阿亨。 阿亨看得出她现在很放松，利亚放松的时候脑子会转得慢一点，因为没有必要紧绷着一根弦，这点倒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的。 “你还是很喜欢这部电影？”阿亨吞咽了一下口水，试图让这个话题转换更自然一点。 “是吧，每次看都会发现一些细节，我跟你说哦，我总觉得主角并不爱他那个上流社会却轻浮无脑的未婚妻，他谁都不爱，他只是害怕被主流抛弃而已。” 阿亨听着利亚的话，却脑子飞速运转在考虑措辞和时机。 “那你，还喜欢我吗？” “......” 利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作为朋友，阿亨是个很好的适合做一辈子的朋友的人，所以利亚一直都很喜欢阿亨。但如果作为对象，就算了吧，利亚想。 她好像确实不会再为这个人心动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事实，利亚已经不必再确认了。 之后就是很长的一阵沉默，可能是因为空间里除了呼吸声至少还有电影放映的声音，所以这几分钟的尴尬并没有让利亚太窒息，只是利亚也考虑过“所以我现在能不能装作没听到？”这种不像话的问题。 “我给你再拿点火腿和芝士番茄片来？你换电影吧。” 说完，阿亨就拿着两个空酒杯去厨房了，起身前，他在利亚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利亚听着身后阿亨远去的脚步声，叹了口气，阿亨刚刚做过的地方有一点点凹陷，像极了刚刚阿亨的那句话在利亚的心里扔的那颗石头砸出的形状。 “然后呢然后呢？”高恩催着利亚要听故事的剩下部分。 高恩不算是个很八卦的人，只是难免对朋友的故事感到很好奇，既然利亚不介意主动讲出来，高恩也就不把自己的好奇心藏着掖着，虽然没有瓜和小凳子，但高恩的可丽饼已经准备好了。 高恩去参加过可是电台的直播，那种时候她都会带杯喝的去，然后录制的时候就跟朋友们聊天那样，当镜头不存在，流程不存在，该cue的主持人会cue的，她只要聊就好了。 高恩觉得今天的下午茶吃得有去录节目那味儿了。 “后来几天就比较相安无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还是工作，阿亨也是，该出差还是出差，他回来之后我们还是一起吃饭约会什么的。” “然后你们就打算当那个问题不存在？” “确实是当那个问题不存在了一段时间。” “你知道这些吗？”高恩转向刚刚一直在吃东西，不时看向玻璃窗外，全程没说几句话的塔塔。 “知道。”塔塔点了点头，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态度。 “你没说什么？”塔塔的反应淡定得出乎高恩的意料。 “也没什么好说的吧，感情的事，她自己会处理，去管的话，大概率会更复杂更麻烦。” 塔塔记得利亚跟尼冉分手的那天。 尼冉是个很不错的人，分手也完全不是因为谁做了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就是很简单的，异地久了，感情淡了。 那天是暑假的其中一天，利亚出门前跟塔塔说她要先出去，让塔塔慢慢来。 “干嘛去？” “去分个手。”利亚放下手中的礼袋，蹲下把鞋带系好，然后苦恼了一阵要不要穿上门背后的那件薄外套，会不会太热。 “分手？突然？”利亚和尼冉交往得一直都挺好的。 “对啊，我待会儿在庐州先生那家店等你，结束了我会告诉你的。”说完利亚就出门了，并没有给塔塔太多反应的时间。 利亚和尼冉最近大概率会分手这事其实他们两个都差不多能猜到，只不过是谁来提，什么时候提，用什么方式提的区别而已。 最后他们两个都没有明确提分手。 只是利亚在把尼冉送上飞机前用力地拥抱了他。 “再见就是新人了啊。”尼冉也用力回抱了利亚，像是要把整个人利亚摁进胸口，上一次尼冉这样抱利亚是在他们两个在一起的那个晚上，尼冉把利亚送回家的时候，在利亚的家门口，尼冉就是这样抱利亚的。 “再见你就是男人了呢，珍惜你未成年的最后一天吧老弟。”利亚把礼袋递给尼冉。 “漫天星辰。”利亚轻声说了一句。 “什么？” “这里面，是漫天星辰。” 礼袋里其实是尼冉上次去利亚家里看到她正在画的一幅快完成的水彩画，尼冉说好看，开玩笑说了一句想要，被利亚呛了回去。 “要什么要？不准要，这是我的，画了两个星期的。” 利亚佯装生气，尼冉也哼了一声当是配合她斗嘴玩。 但尼冉从来没想到利亚会真的把这幅画送给他。 其实礼袋里除了那幅名为漫天星辰的水彩画，还有尼冉造就的，利亚整个青春的漫天星辰。 那天塔塔见到利亚的时候利亚正在点菜，好像她刚刚不是去分手的，而是整个上午都在哪里散步或者逛街。 “分完了？” “嗯分完了。” 分完手，恢复了单身，多了个朋友。 塔塔没有问他们分手的细节，主要是利亚也没主动说，她也就不问，然后第二次塔塔知道利亚要分手，就是塔塔回国那天。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高恩快急死了，听了一大堆，提到了阿亨，提到了分手，就是仍旧不知道利亚是怎么跟阿亨分手的。 “你把跟我说的那些再说一遍好了。”塔塔给了利亚一个眼神，让她慢慢讲。 那天那个无疾而终的问题之后利亚就在考虑要不要坚持下去，要不要再试试，塔塔的航班信息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后天也不用来接我了，不然太赶了。】 塔塔说得有道理，如果利亚要结束和袁辰团队的会议再赶去机场接塔塔确实太急了，而且两个地方又离得远，所以利亚想了想，也就跟塔塔说好，那就不去接了。 但利亚想怎么着都得给塔塔买一份毕业礼物，今天刚好有时间，就去超商挑挑吧。 利亚走下地铁的时候没有多少人下车，她乘着自动扶梯一路向上，看起来外面天朗气清，阳光透过一块玻璃映射在不断运行着的扶梯阶梯上，随着扶梯不断向上运行，那块阳光一格一格跳下来，离利亚越来越近，利亚就这样看着那个黄色色块靠近她，锁定她，最终走过她身后，慢慢远离她，大概也就两三分钟，却是利亚能放松任凭自己的注意力追逐一块偶遇的色块的时间。 这两三分钟的时间，利亚没有在想该给塔塔买什么毕业礼物，也没有在思考要不要跟阿亨继续下去或者干脆跟他分手了就算了，也不必这么辛苦，这么万分纠结。 突然有一刻，利亚是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是没有什么良心的。 可她现在也确实是有点自顾不暇了，考虑不了阿亨的心情这种事情，虽然抱歉，但也只能抱歉了。 利亚其实是抱着“随便逛逛，能买什么就买着，先放低期待”的心情去给塔塔挑毕业礼物的。 各种店进进出出，奢侈品店都看完了，就是没有满意的，这里的奢侈品，塔塔自己也都买得起，她不过是对奢侈品没什么欲望而已。 能逛的店利亚几乎都逛了个遍，除了奢侈品，还有盲盒，一般的服装店，就连最吊诡的无印良品这种地方都去过了，虽然利亚去之前就决定要平常心来看待这一天，但事实上利亚还是有点失望，饿到不行的利亚准备去吃饭前，无意中看到一家新开的装修还挺精致的小店，店门口的庆祝开业的装饰都还没有撤掉，真的是有够新的。 “小镇里的植物果园？” 利亚心想这个店名差点意思，不过出于好奇，她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您好，欢迎来到植物果园，看看我们家的果茶吧，开店一周内来消费打对折哦，您喜欢什么样的？” 塔塔应该会喜欢喝茶，忙起来之后塔塔就一直都在避免喝咖啡，别人用咖啡因吊着眼皮，而塔塔则更注意不要咖啡因摄入过量。 “先试试吧，你们有些什么茶？” 看这位顾客大概率是感兴趣，工作人员便更大胆地凑上前去给利亚介绍，一边介绍还一边给利亚倒各种果茶让利亚试喝。 “这壶里的是桑椹乌龙，您闻闻这味道，酸酸甜甜的果香很浓郁。” 利亚握着一次性塑料杯，鼻子凑近，自信闻了闻，确实果香比较重。 “还有旁边这款呢，这是白桃乌龙，白桃味道很浓郁。” 利亚凑近工作人员手里的那杯闻了闻，再看了看后面打开了的果茶盒。 “请问......”利亚抬起头，对上对方的眼睛。 “您问。” “你们家的果茶里，有没有果香味没那么重的？我想要果香味淡一点，着重突出茶香味的。” 利亚快被刚刚的两杯茶里的果味甜没了。 “所以您是想要茶味重点的果茶是吧。” 工作人员跟利亚确认了一遍。 “对，有这种吗？” “有啊。” 工作人员把利亚带到身后的那排茶罐子面前，一一给她介绍。 利亚也就乖乖地一杯一杯试喝着，但每一杯都不是很满意。 耳边却依然是工作人员非常贴心细致的介绍。 “您再看看这款呢，这款也是茶香比较突出的，果香味淡淡的。这款呢就比较适合送给男生，刚刚那些果香稍微重一点的可以送给结婚的朋友啊。” 整个过程中，利亚走到哪儿，工作人员就跟到哪儿，从始至终间隔不超过两三步的距离，工作人员一边介绍，利亚一边要听没听的听着，点着头。 鬼知道利亚已经被对方的热情烤晕了，只想快点走，赶紧离开，刚开始的一点点兴趣也全都化没了。 她一路听着介绍点着头，实际满脑子都是要怎么跑。 可能是上天听到了利亚的纠结，所以赶紧往店里扔了个新客人，工作人员一看有新客人来了，再次热情地迎上去，给对方介绍，也就暂时没有管利亚的时间了，利亚橙着这个空档，立刻拔腿就溜，逃命似地快步走出了这家店。 今天一整天利亚还是什么都没买，逃出那家店之后利亚就去随便找了个餐厅吃饭。 她不知道该先苦恼些什么比较好，塔塔还没着落的毕业礼物，还是她大概就不应该开始的恋情。 她实际上是有点怪罪她的恋情的，这段恋爱好像搞砸了她和阿亨本该简单舒服的关系，他们本可以把当年的心事当成饭后谈资然后渐渐忘掉的，提起来的时候也只需要没心没肺调侃两句就好。 可她又的确怪无可怪。 “这不是你自己答应了在一起的吗利亚？” 坐在地铁上的利亚面无表情，却也已经懊恼了满肚子无处排解，无处发泄。 但回到家的利亚已经做好决定了，刚刚地铁上的这一路，让利亚想起了今天那家装修精致的店，和那个仿佛是被什么利器抵着头，逼着她冲kpi的店员。 利亚觉得她大概早就该跑了，就像她逃出那家让她不舒服的店一样，她也许也应该尽快离开这段让她不舒服的关系。 她在这段关系里的纠结和不舒服就在于，她原本因为关系变了，状态就要改变，但结果是她并不舒服，后来她决定让这段关系轻松一点，因为这段关系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和阿亨，于是她开始把状态调回那个能让她舒服的维度，但结果是她依然不舒服，因为他们两个到底不是单纯的好朋友的关系了。 【明天出来一下阿亨。】 利亚给阿亨发过去一个短信，然后把给他的备注里的那颗后缀的爱心删掉，叹了口气。 这段累人的关系终于要结束了，她想。 下定了决心之后，后面的事情就比利亚想象地简单得多。 “当年答应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会尽力试试，但阿亨，两年了，我还是没办法。” 阿亨平静地喝着手里的赤霞珠，他第一次觉得赤霞珠的味道有点重，大概是因为冰过了吧，所以单宁比较重，涩涩的感觉会更明显。 阿亨差不多能猜到利亚今天叫他出来的目的，从那个没有回答的问题开始，他就猜到这一天大概很快就会来，只不过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然后呢？”阿亨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刚睡醒的孩子。 “我想了想，我们还是当朋友最舒服了，所以这段关系，就这样吧。” 利亚不太想让朋友不高兴，所以哪怕是在跟朋友说分手的时候她也没把那两个字说出口，但以阿亨的双商，来理解这种话是不会有难度的。 此刻的阿亨也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只是伴随着这种解脱而来的其实还有一种憋着的感觉，一种出气的口子被堵住了的憋着的感觉。 “好啊。” 阿亨其实不是很想承认这段关系让他们两个都有点辛苦，他们都是谈过恋爱的人，所以当然真的真正的恋爱谈起来是不会让人有太重的负担感的，爱会盖过很多问题。 “没关系吗？”利亚有点意外，她对阿亨的理解一直都在“会把对身边的人的在乎非常直白的表达出来”的地步。 但阿亨好像这些年也慢慢地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隐藏一些没必要表现出的在意。 “当然，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会很开心，但如果你太辛苦，就算了吧，这种辛苦，我也感觉得到，我也...有点辛苦，所以我希望我们都能开心一点。” 阿亨好像也只能这样说了，不这样说，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可能告诉利亚“其实有关系，只不过你不爱我我也没办法”。 塔塔回国那天利亚还是去接她了，和袁辰团队的会议因为某些原因被提前了一天，所以利亚有充分的时候去接塔塔。 这两天利亚的心情莫名其妙的有点好，不知道是因为塔塔回来了，还是她和阿亨结束了，总之，塔塔见到利亚的时候，利亚给了塔塔一个拥抱，一个装着毕业礼物的礼袋，还有她和阿亨分手了的消息。 “你...想好了？” “嗯！现在一身轻松，朋友就是朋友，当个鬼的恋人。” 塔塔突然觉得她分析那部《怦然心动》的行为简直没什么意思，担心什么呢？利亚一直都是最聪明的，她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决定，就算是会后悔，利亚也付得起一切代价。 “那就回家咯，试试香薰。” 塔塔挽起利亚的手，回家的路当然还是得一起走。 第17章 如何继续生活 利亚和阿亨分手的两个月后，阿亨写了首歌，自弹自唱拍了个视频，发上了油管。 这事儿利亚不知道，她已经一个月没跟阿亨联系了，不过她不必在意，他们两个就是这么当朋友的，当对方不存在，然后想起来了，就约个饭，互怼互逗，所以一个月不联系其实算常态，不管阿亨干什么，利亚都只是随他去，反正现在她们两个没有随时随地管对方的立场了。 所以那个视频，是严言发给她的。 【某人现在是个小网红了哦。】 【是沧海遗珠的神仙制作人才对。】利亚回。 利亚从来都没有否认过阿亨的才华，不管发生什么事。 利亚看了那个视频好几遍，可能是油管的算法算到了利亚停在那个视频上明显超出别的视频的时间，于是之后的几天，算法便疯狂给利亚推荐阿亨的资料，包括他以前发的视频，和别人拍的对他以前的ins的reaction。 利亚饶有兴致的一条一条翻看。 有很多都是她能认出来的场景。这首歌是之前看完电影，阿亨陪利亚在电影院旁边的咖啡厅联系工作的时候顺手写出来的。 这张照片是利亚去美国留学前在香港的最后一天，他们一起去维多利亚港，阿亨陪利亚去放松心情，阿亨拍的夜色下的一艘观光游轮，其实那天阿亨拍照的时候，正牵着利亚的手。 当然，他们交往的事，到那天为止，还没有在媒体上公开过，所以阿亨油管上那些关注他的粉丝都不知道阿亨生活中的故事。 阿亨平常也会把生活当作素材写进歌里，然后自弹自唱发出来，阿亨声线干净，所以他的人气一直都还行，他也靠这些唱歌视频成为了一个十八线小网红，他每条视频下的评论都一定会有类似于“这位不露脸，但听声音一定是个帅哥”、“我好像有在xxx的歌的制作名单里看过他的名字欸，不会就是制作人本人吧”、“之前给hins写歌又接受过采访的是不是他啊，我好像刷到过那个采访”、“这歌词，一看就是有故事的”这种评论。 阿亨的最新那条让他粉丝暴涨的视频底下就有一条评论，说“单看歌词以为是谁暗恋结束了，好悲哦”。 歌手的心思，听众其实是听得出来的，甚至不需要特地解释，好的作品总是能把真正的想法精准传达出来。 利亚听着那首写她的歌，翻看着一家公司的资料，考虑要不要收购对方。 “他们买了多少那个长期债券？” 利亚皱着眉问出这句话，同时在心里设定一个百分比。 “超过资产的一半了，保守估计的话。”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么多钱烧掉啊......” 这么多钱拿去买高风险的债券，不管再高收益，在利亚眼里都跟烧钱没有区别。 “为什么现在来找我提收购的事情？” 其实想也知道，大概是财报实在做不出来了，还埋了这么大个雷，看利亚是个小姑娘，就打算让利亚接盘，让她来承担责任和所有损失。 “他们只说这家公司的价值很高，建议我们收购，但我查过了，他们公司有一个很奇怪的账户。” 利亚眼色一沉，转向娜娜：“怎么说？” 按照利亚的经验，奇怪的账户不是用来洗钱的，就是直接导向另一个私人账户的。 其实这两个可能性是差不多一个意思，而利亚把这种账户称为假面账户。 “这个账户里所有的钱，最终的流向都是另一个私人账户，但这个账户和这家公司只有这么一项往来，公开报告里居然从来没有显示过，可是公开报告里连一把手的账户和公司的联系都写得很明白。” 利亚叹了口气，食指轻敲了下空格键，阿亨的歌声戛然而止，她把手里的资料放回资料袋里递回给娜娜，她想了想，说：“不能收购，去做空，建个仓位，大量做空。” 火都烧到这程度了这不趁火打个劫就不是利亚了。 “还有就是....”利亚把扎着的马尾放下来。 “题塑，一起做吧，问问袁辰她们愿不愿意，我打算给她们配个法律顾问之类的，然后专业的人就可以去做专业的事了。最后，叫司机准备一下，我下班了。”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就是利亚有车且会开车，但依然极少自己开车的原因。不做并不代表利亚不会做。 瑞曾经喊利亚去撒哈拉飙车，利亚的车在沙漠里如履平地，连喜欢赛车的瑞和一起的宁、高恩那几个也着实吃了一惊。 “你还是这么野啊。”宁说。 “我姐大概在想如果你对赛车感兴趣的话，那赛车就没我什么事了，是吧。”瑞给宁递去了一个眼色。 但宁没理他：“你还会什么？除了车？” “骑马？还有冲浪......摩托也都会一点，还有滑冰，跳伞什么的，暂时就这些吧。” “高恩不是说过你想学滑雪吗？”瑞看了高恩一眼。 高恩点点头，利亚确实有跟她说过想学滑雪。 “是吧，但我不能在很冷的地方待太久，所以学个滑冰算极限了。” 塔塔倒是会滑雪，但滑冰对场地要求相对比较低，所以塔塔建议利亚先去学滑冰，如果以后身体更好一点，可以再去学滑雪。 “啊对了，娜娜你今天还有什么工作？” 娜娜看了看自己的备忘录。 “除了刚刚这个，剩下的就是核对一下酒会的拟邀名单，没问题的话今天就打出来，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差不多了。” 利亚家要办一个酒会，是为了一个自家的红酒庄园庆祝重要的日子，这两天参加酒会的来宾都考虑得差不多了，就是最后要再核对一下，也是怕前期如果失误，请来了什么不该来的人，会产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个名单拿来我看看。”利亚说。 核对名单这种事娜娜是第一次做，利亚有点担心，一些娜娜必须知道的事，利亚得教教她。 整个名单整体没什么问题，除了有几位利亚知道在国外忙着所以不一定能来的人之外，唯一可能会有点问题的就是曾经一位对手公司的高层。 “这位....怎么了吗？”娜娜注意到利亚停在那个名单上许久的视线。 “他的前东家，是我们的对手公司，曾经他出过主意阴过我们，后来他离职之后就到了现在的这家公司做高层，请他的话，要小心舆论，做好随时公关的准备。” “是因为他现在的这家公司又刚好和我们有合作而且关系还不错所以才把他纳入拟邀的考虑范围的吗？”娜娜问。 请这么一个危险人物的话也就只有这个理由了。 “知道他为什么会离职吗？因为当年他出主意阴了我们公司之后被我们公司回击，他们偷袭我们不成，反倒是翻车之后把自己害得够呛。他前东家就觉得他本来人品就不太好了，还坏得不够聪明，迟早会害死他们公司，就把他解雇了，但考虑到大家的名声，就还是对外宣称说他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离职的，他就借口压力太大需要和家人一起好好生活，去国外待了一年，回来就说休息好了，去了现在这家公司。他离职的时候他前东家几乎什么都没透露，所以他现在的公司不知道这事儿，看他能力也挺强，就收了他。” 利亚仔细地给娜娜解释。 “可是，他是幕后黑手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阴了我们之后，他的一位手下，给我爸爸发了一封邮件，告诉我们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段时间他的手下因为对他不满本身也快离职了，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呢，觉得他这么做不对，害人害己，就算是举报给爸爸，用的家里的电脑，注册了一个新账号，发完就注销。我们也没有透露过这件事，所以他也一直平安无事。” “可是这样的人，真的会应邀来吗？” “大概率不会，但出于礼貌，还是得邀请一下，毕竟现在他供职的公司跟我们公司关系不错，如果不邀请他，外界马上就会怀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陈年旧怨。” “但如果发生了小概率事情呢？比如...他应邀出席了？” “这就是我担心的了。如果他真的出席了，那不确定性就会像火箭一样。” “需要把他去掉吗？或是换个人邀请？”娜娜问利亚的意见，这种不确定因子还是去掉比较安全。 “他是他们公司最适合邀请出席的人了，明面上。你去查查他最近的行程，如果在国外，那就还是放在拟邀名单里，如果在国内，就考虑换个人，反正还有两周，我们还有点时间。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告诉我，最好今天处理掉。” “明白。”虽然任务没少，但起码娜娜比刚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更明白现在要具体做些什么事情了。 利亚跟娜娜交代完就直接下班了，她今天要和塔塔一起去吃日料，最近上海有一家家塔塔朋友新开的店，塔塔要去支持一下，就顺便拉上利亚一起吃饭。 娜娜办事挺快的，前菜刚上，利亚就收到了娜娜的微信。 【好消息，他小孙女最近在澳洲出生了，他前两天刚去澳洲看他儿子一家，他们公司的公开会议安排中都没有线下的，也就是说他在澳洲也可以处理公司的事情，估计他每个十天半个月不打算回国。】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消息，利亚让娜娜留着他的名字，然后直接把拟邀名单打印出来，明天正式向名单上的人发出邀请。 【好，哦还有，我已经跟袁辰提过了，她说要回去跟团队里其他人商量商量，看看她们的意见。不过我看她的态度，她本人应该是乐意的。】 【嗯，拟邀名单先这样放着，我回公司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那今天就差不多这样吧，你也可以下班了，早点休息。】 “娜娜还没下班？”塔塔挑着几根腌菜犹豫着要不要吃。 “我刚让她下班了，确认了一下她跟题塑团队的沟通情况，还行。”利亚把手机放在一边，靠着她的包。 “那个团队为什么找你来投资？比你更出名更有钱的投资人不是很多吗？”这个问题塔塔其实以前就想问了，但总是忘记问利亚，就拖到了今天。 “那个负责人来找我那天就说了，她们问了好几个天使投资人，那些人都觉得她们几个女孩子，搞不出多大的名堂，而且就她们四个，也很难跟市场上那些有钱有势的比，就都拒绝了，我是唯一一个答应她们可以聊聊看的。” “你觉得，那个团队的负责人怎么样？我感觉你挺喜欢她的。”塔塔嚼着嘴里的腌菜，有点口齿不清。 “她其实很聪明的。我看中她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跟她团队的相处。谈工作的时候，是单纯的成员、同事关系，就只谈钱；不工作的时候，她们就还是要好的朋友。这样的处理方式很好，虽然在工作里只谈钱，但却反而不会显得冷漠。不然会很麻烦。” 利亚其实不是很喜欢那种“大家都是一家人”的同事关系，且不说对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意思，同事关系本身就是靠金钱建立起来的，在该谈钱的时候谈情反而伤感情，而且团队规模越小，越要注意把账算清楚。 利亚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她知道题塑从团队成立开始赚钱之初就坚持五五分账，只拿自己应得的那部分收入之后，利亚对题塑的好感更是呈指数级别的上升。 “喜欢她们可以，别上头哦。” 利亚知道塔塔其实是想说，别喜欢她们喜欢到后期发现她们有什么不利于公司发展的行为的时候为了维护她们罔顾事实。 利亚没做过这种事，但没做过不代表永远不会做，连利亚自己都不能保证这一点，但她对自己的判断力的基本自信还是有的。 “像追星上头的那种蜥蜴脑？安啦，暂时不会的，我会努力让我的理智占上风。” 塔塔明白利亚一直都很想帮助有能力有想法的女孩子们，所以她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换了个话题。 “觉不觉得，现在放的这首歌的声音有点耳熟？” 塔塔突然注意到了店里放的bgm，是她听过的，阿亨最近发的歌。 现在店里的大屏放的就是这两天在全世界都很红的那个视频。 “岂止是耳熟，这位朋友现在太红了。” 利亚坐车过来的时候听到很多店里都在放这首歌，服装店，文创店，超市等等。 她还收到过托德的信息。 【最近很红的那位，是你的朋友吗？】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那个视频了？】 【那个视频最近人气很高，点击量快破亿了，我在你的ins合照里看过这位，我猜他大概是你的朋友。】 其实托德不仅在利亚的ins合照里看过阿亨的脸，还看过很多次，他又顺着利亚的标签看到阿亨经常给利亚点赞评论，往关注列表一番又发现他们互关着，那大概阿亨就是利亚的朋友了。 【对，很多年的朋友，还是挺有才华的。】 【我下次去上海出差你给我介绍介绍？我也想认识大明星。】 利亚有点觉得好笑，托德这种人物，估计认识的大明星比利亚知道的还多，但她也就答应下来，毕竟这不是什么离谱的提议。 “他不会是要出道了吧，从制作人转型歌手？”塔塔一直都觉得这种艺术家蛮想一出是一出的，搞不好觉得自己的嗓子不去唱歌实在可惜所以非要让自己的歌声也出镜，而他以前除了写歌，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录自己写给歌手们的demo。 “那我们得赶紧去问他要签名，不然等他身价暴涨，熟人红利就吃不了太多了。”利亚顺着塔塔说。 “又不是买股票！”虽然是这么说，但塔塔明显被逗笑了，看来她心情不错。 “您的寿喜锅。，给您放这边，小心烫。”服务员把寿喜锅给她们放在了烧烤旁边。 “正好。”塔塔看看寿喜锅，又看看烧烤。 “什么？” “续着热。” “这是什么冷笑话？”利亚自顾自地把最后一点芥末章鱼搞定，让服务员把空盘子拿走。 塔塔扁了扁嘴，就算是这么熟，关系这么好的两个人，利亚这些年也偶尔会有搞不懂塔塔脑回路的地方。 阿亨曾经针对这点笑过塔塔。 “看来你们也不是百分百了解对方嘛。” 不知该说这是欠揍还是阿亨其实有点幸灾乐祸，起码在他看来，这是能让他高兴的事情。 “我们只是百分百互相信任！我们又不是连体婴咯。” 不过他们这次斗嘴利亚并不知道，她那时候刚好出去接电话了，所以当她回来的时候看到互不理睬的两个人，是完全一头雾水的。 “不准吵架哦两位小朋友。”利亚也就这么一说，但她不知道的是，塔塔和阿亨真的在她出去的这段时间差点吵了一架。 虽然阿亨那个视频已经火了一段时间了，但利亚还没有去跟阿亨说过这件事，只是安静地给阿亨的那个油管视频点了个赞。 阿亨很有才华的，利亚一直都知道。 第18章 待办进行中 利亚的判断很准确，娜娜给对方发去邀请之后，第二天就收到了对方婉拒出席的邮件。 “他还真就拒绝了呢？” “主要是借口都有个现成的，拒绝不至于太不礼貌。他还有说些什么吗？” “有的，他还额外推荐了一位他们公司除了他之外最适合出席的人选。那位的情况我做了一下背调，暂时没有什么问题。这是他推荐的人的资料。”娜娜给利亚递来一份资料。 利亚看了一眼娜娜递来的资料，马上了然于胸。她知道对方推荐的那个人，她听对方公司的创始人提到过，以利亚得到的信息来说，这确实是个没什么黑过往的人，所以还算安全。 “娜娜，你去挑一款香水寄过去，就说我们也很遗憾他不能出席，但还是祝贺他孙女出生，让他好好享受假期。” “确定要这么做吗？他不一定会喜欢香水，而且这样会不会有点多此一举？” 如果这么问的是利亚别的员工，利亚大概会让对方别问那么多，但娜娜跟着利亚工作了几年，悟性高，做事也靠谱，所以利亚还是很乐意仔细跟娜娜解释解释的。 “我确定。他喜不喜欢香水不重要，但就他知道该拒绝邀请来说，这人情商不算太低，送个香水给他，目的是要他陪我演完这场戏的最后一幕，我管他喜不喜欢香水，表面工作必须做好，送香水给他，对我们大家都好。” 娜娜点着头，接过递回来的资料，应着自己明白了。 “嗯？你今天换妆容了？甜妹不想当改当辣妹了？”利亚最近不算忙，压力不大，心情也不错，所以很罕见的注意到了娜娜的妆。 “对啊，好看吗？”娜娜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好奇利亚的评价。 “好看啊，你素面朝天都好看，有新恋情啦？”利亚调侃道。 利亚知道娜娜跟前任已经分了几个月了，异地恋消磨掉了两个人的热情，也消磨掉了本就不深刻的爱。 “没有，想换个风格，我前两天逛街看到一套很好看的衣服，就是这套，所以我特地搭配了符合这套衣服的妆。”娜娜后退了两步，解开外套的扣子，给利亚看她新买的衣服。 利亚记得娜娜说过她前任喜欢运动风的女孩子，她们也确实是在一个羽毛球场认识的，那是个夏天，所以娜娜一整个夏天都穿得很有活力。 炎热的天气给娜娜的生命力加了一把火。 所以娜娜的前任总以为娜娜就是这样一个热爱运动的女孩子。但事实是娜娜风格很多变。 和前任分手那天娜娜找到了一家高空静吧，桌上是一盘切好精心摆盘的水果，一两杯酒，香薰蜡烛和几只插在纤细花瓶里的花，而窗外是夜色下上海的灯红酒绿。 利亚还给娜娜那个写着“你好，今天是微醺版都市丽人”的文案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哦对了，利亚，我可以明天请个假吗，我朋友明天结婚。” 利亚没考虑太多：“当然可以，那你今天也早点下班吧，去准备准备。” 这几天公司都一片太平，没有很多需要她操心的事，这样想着利亚自己都想请假，可是利亚的责任不允许她随心所欲。 “不要把责任丢给别人，除非你不想要权力。” 这是利亚的父母从她小的时候就教给她的道理。 “袁辰她们那边有结果了吗？”利亚想到娜娜只跟她说过袁辰表示要考虑考虑。 “还没有，她们说过要考虑考虑，有结果了马上会联系我的。” “好。” “对了，时不时跟进一下muzy的财务状况。你差不多可以下班了。”窗外的天边已经开始变色了。 利亚看了看手上的那只劳力士，就让娜娜提前两小时下班好了，让她能有多一点的时间准备。 现在的塔塔应该还在安德马丁国际室内设计大赛的现场，她之前受邀去观看，临走前还得意地跟利亚说：“我今天，可高低得偷点天花板的师回来。” 利亚那时在处理邮件，她总感觉自己在处理邮件的时候像极了批阅奏折的皇帝，很多邮件很无趣，但总得她自己一封封点开，再一封封处理。 “你可以看着拍点照片，然后回来慢慢欣赏。”虽然忙且感到乏味，但利亚还是顺着塔塔的话应了几句，末了，利亚提醒塔塔一路上要注意安全，塔塔也就出门了。 再之后就是塔塔很兴奋地给利亚发来了一张照片，是她和几位室内设计师的合影，合影里几乎都是塔塔曾经跟利亚提过很想见的人，但重点却不是那个合影。 【我真的是高兴得要晕了！】 【你敢相信吗？他们居然知道我欸，还夸过我的作品！而且他们真的很友好！我本来很紧张的！】 可能是怕用文字来传达她的兴奋不够有说服力，塔塔还特地给利亚发了好几条接近六十秒的语音。 利亚记得当时语音里，现场很吵，但再吵都能感受到塔塔的高兴。 “你知道吗阿琳娜？他们真的，都好厉害啊......”利亚下班前，塔塔给利亚发的最近的一条语音是这句话。 利亚猜想她大概是被震撼砸晕了，现在才反应过来，所以像是魂被抽走了一样，但现在语音里只有车子跑动的声音夹着塔塔的话。 “回来了吗？”应该是结束了吧，正巧利亚也下班了，所以利亚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塔塔接得很爽快。 “在路上了！你下班啦？” “对啊，我也在路上了，你大概几点到？” 搞不好今天利亚又得自己一个人睡。 “我在去机场的路上，所以要到家的话，大概凌晨？反正得明天了。” 利亚抬起左手，那就起码还要再过将近十个小时。 “好吧，那我给你留个灯，你回来小心。”说着，利亚对着屏幕里的塔塔挥了挥手就要挂断电话。 “嗯等等？”塔塔注意到了什么。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劳力士？还是最细巧简便的一款。”利亚一向来喜欢一些细巧的手表，不过与其说是细巧，倒不如说利亚不喜欢存在感太强的随时携带物品，就算是包包这种本身存在感就很高的东西，利亚也不喜欢去买名牌，特别的有大logo的名牌包。 “这是我的包欸，我的东西，我才是主语，它当然要为我服务，。我不需要特别显眼的logo来彰显我很有钱，所以logo要尽可能小，最好没有，所以奢侈品品牌都不太喜欢我，还有包包净重要轻，我是为了方便买的包，不是为了麻烦。” 所以手表当然也一样，就是要细巧的，存在感不强的，她见过一位中东来的客户戴着一只镶满了钻的大只手表，那天利亚真的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没疯狂翻对方白眼的。 利亚以前戴过的表都偏秀气，是高中文艺女生会喜欢的那种表，小巧简洁，配色干净，有最起码的手表该有的功能的皮制手表一般都是利亚的首选。 “这个啊，是托德送的，就是那个严言的上司，苏菲亚的投资里认识的那位。他送我的毕业礼物，说抱歉送晚了，因为不知道我家的地址，而且直接送去家里也有点容易让人觉得冒犯，就寄到了公司里。” 塔塔当然是听利亚说过这个人的。苏菲亚的事情认识之后利亚和托德就成为了朋友，但也是有什么重大日子会想起来问个好的朋友。 上次托德时隔四年再来上海，也是利亚和塔塔带他去玩的。 塔塔对他印象不错，是个很实在的绅士，有美国人的优点，却很神奇的没有美国人那些讨人厌的缺点。 塔塔听利亚说托德从小就见过很多世面，去各种国家，见各种人，所以反而没有那些塔塔不喜欢的傲慢和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他怎么送你这个？而且还知道你的偏好？不会那么刚巧吧。” 当然不会那么刚巧，事实上，托德问过利亚想要什么样的礼物，利亚开玩笑地回了一个“cash”。 托德一本正经的说：“想好哦，不然我就真的给你打钱了。” 利亚看逗他也逗够了，仔细想了想，实在没什么想要的，就让托德闭着眼挑，反正她怎么都会收下的，利亚让托德放心，她相信托德的眼光。 托德当然不会闭着眼给别人挑毕业礼物，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利亚的时候，利亚手腕上的手表就有点显得旧了，那款手表很小巧，很秀气，托德之所以记得那块手表主要是因为那块手表跟利亚干练沉着游刃有余的公司老板以及养尊处优的小千金人设不太相符，倒更像是个文艺女高。 托德浏览利亚的ins的时候发现利亚总喜欢一些特别实用舒服的东西，而且利亚的手表也是这种风格，几乎没有显而易见的大牌，利亚的东西几乎都是主打的轻便简洁。 所以托德就特地去劳力士工厂，给利亚定制了一只底部刻着利亚名字的符合利亚喜好的手表。 利亚问他这只手表是线上还是线下买的时候，托德谎称他太忙了，就让朋友帮他带了一只来。 给朋友送让朋友觉得很负担的礼物这种行为在某种程度上也属于一种不礼貌。 不过这些利亚都不知道。 “鬼知道呢？可能真的就这么巧吧。不过我挺喜欢的，这只没有看起来的重欸，还不错。”利亚边说边转动着手腕。 这只手表刚好投利亚所好，所以利亚几乎是收到的第一时间就戴上了，她还给托德发了个礼物认证的照片。 【太好了，看起来你很喜欢。】托德开完会就收到了利亚的信息。 【你还怕我不喜欢吗？我很喜欢呀，看来你眼光真的不错，闭着眼都能挑出好的。】 【收到你的照片前确实担心了好一阵，你太神秘了。】 【怎么说？】 【我对于你会喜欢什么简直毫无头绪，不过幸好你喜欢。】 “谁啊？”塔塔刚洗完澡，穿着一身白浴袍坐到利亚身边，头凑过来看。 “托德，严言老板，我们之前不是认识了嘛。” 塔塔看到屏幕上方那个“托德”的备注，挑了个眉点点头，就起身去收拾自己的图纸了，没去看对话框里的内容，所以她也没看到利亚发过去的照片。 现在她终于知道那天利亚和托德都在聊什么了。 “过几天去香港啊，你也得放放假吧。”塔塔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利亚则在厨房帮她做贝果和可颂。 “你这个不通勤的乐死了吧。”利亚提高声音回应塔塔，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跳脱出排气扇的运作声，即使那个声音并不太大，但利亚需要确保塔塔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回答。 “还好吧，高恩要我们去玩欸，她新买的游艇在维多利亚港停着，她说要先用那艘游艇跟我们一起玩。” 确实是高恩能干出来的事情，高恩提第一部车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拉了利亚和塔塔绕着几乎是半个上海晃了一圈，那天不太容易晕车的塔塔到后面都坐在后座上迷迷糊糊，只能靠在利亚肩上。 利亚考虑了一下，暂时还没有解决的事就是muzy的进度、过一阵子的酒会还有题塑的态度了，除了这些，迫切需要利亚处理的事情几乎就没了。 “利亚！你手机！来电显示：江欣娜！” 大概是公司的什么事吧，可是娜娜今天不是在参加婚礼吗？ “你帮我接啦！” 以前有些时候，利亚实在腾不出空挡的时候，也是塔塔帮她接电话的。 “她说袁辰那边有结果了！让你不用担心，她们考虑之后决定同意的你的提议，加入你公司！” 利亚看贝果差不多了，就把火关掉，排气扇也关掉，把贝果放进了烤箱。 “她不是在婚礼吗？”只要烤完贝果就好的利亚此时终于有了点休息时间，她从厨房探出头。 “她说袁辰打了个电话给她，她就马上来汇报了。” 挺好，这样利亚就只剩两件事还没解决的了。 酒会还有一段时间，准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其他暂时没有需要利亚操心的事情，她本来也只需要负责好邀请的嘉宾就好了。至于muzy更不用急，利亚的判断是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丑闻大概过不了这个冬天，等着吧。 “高恩要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下周六前，她下周六办趴，下周日她有个自己的服装设计秀，要我们去，还是在那个游艇上，到时候会多来些人，阿亨啊，瑞啊他们，可能还会有她朋友的朋友吧，她说的。” “你想去多待几天吗？”利亚把可颂贝果和橙汁放在一个木碟子里端出来，她作为厨子早就吃过了，就倒了一小杯赤霞珠坐下看塔塔吃早饭。 以利亚对塔塔的了解，她不太闲得下来，大概会想早点走的。 “想啊，去购物啊，你要是有空我们就早点走咯。” “那明天去好了，周六去，你可以慢慢逛。”但其实事实是利亚也想休息休息，她不想太赶，干脆早点去。 “哦对了。”利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厨房的调料瓶我想换那种排列整齐的一套的，还有一些东西也要添置了，一会儿去一趟超市？另外有什么想买的也可以买点回来，你说呢？” “好啊。那我准备准备，嗯...可颂我回来当点心吃好了。”塔塔把最后一点贝果塞进嘴里赶紧嚼了几下。 “别急，慢慢来。”嘴上是这么说，但利亚还是不自觉跟着塔塔仰起头把杯底的最后一点和几滴挂壁的红酒喝掉。 她们速度很快，清单上该买的基本上在半个小时之内就都放进购物车了，但塔塔还有想买的。 “还想买什么？”利亚清点了一下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她想幸好她们有车，不然等她们把这堆东西扛回家，真的会没命。 “几个陶瓷杯？上次高恩来的时候说我们家里太素了，多几个色彩显眼的可爱东西会比较好一点，我想也确实，虽然简洁很好，但也可以增添一些可爱的东西。高恩不就送过我们两个她从法国淘回来的盘子嘛，我觉得很可爱啊，我们家里现在那些很可爱的漂亮小东西几乎都是高恩送的，叉子啊，那个吊下来的博物馆周边装饰啊，我那对兔子耳夹啊什么的，我想我们自己也可以买点可爱的。” 利亚想塔塔说得也有道理，就也顺着塔塔去，跟着塔塔去找陶瓷杯子。 但她们从来不知道几个日常用的小众牌子陶瓷杯个个都能上千。 她们站在一家专卖陶瓷制品的店里，满脸都写着无语。 “所以是怎样，这杯子是可以把喝的每一口水变成金子吗？”利亚没忍住，吐槽出声。 “这也太无语了吧。这里一只杯子一千五，旁边一模一样的，只是多了个配套的勺子喝碟子而已，就加了五百块钱？” 她们两个不差钱，大笔钱都可以闭着眼扔进火坑里，但就算是这样，她们还是觉得这种事情很离谱。 “一个碟子和一个勺子并不值得五百块钱好吗，那还不如买单独的一只杯子呢，单独一只杯子还便宜一点。” “可是最好的结果难道不是换一家看看吗？”利亚跟钱算得上是熟，所以她不允许有人用钱把她当傻子。 “本来一只一千五的杯子就很离谱了，正常人看到都会觉得离谱，可是跟旁边的那套更过分的比，这个一千五的杯子不就显得合理多了吗？他们大概从来没想过要把旁边那一套卖出去吧，他们的目的，从来都只是这个一千五的杯子，当顾客接收不了两千的一整套杯子的时候，就会觉得一千五一只的杯子也还好，因为反正相当于一只勺子和一只碟子的标价是五百，顾客怎么着都会觉得很离谱的，就很有可能为了这看似不值当的五百付出一千五的代价，顾客还会觉得自己挺聪明，但事实上，是被割了。” 利亚一边说一边把塔塔拉出这家店，塔塔也只顾得上听利亚说话了。 “我们去别的店看看好不好？买物美价廉的，或者值得标价的也很好。” 塔塔能听明白利亚给她解释的话，也就愉快地答应去别的店找找更好的。 “但是，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个套路？” 利亚拿出车钥匙解锁了车，她们边走向车，利亚边跟塔塔说。 “因为博弈论，在生活的任何一个场合都适用啊。” 她们开车回家的时候刚好路过一个公园，那个公园里有一处集市，卖的东西还不少的样子。 “去看看？”塔塔来了兴致。 “走呗。” 集市的东西总不会比刚刚店里的更贵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利亚和塔塔除了两个可爱的小杯子外，还意外淘到了几个饰品和一个胶卷相机。 回家的一路上塔塔都在说，幸好利亚把她从店里拉了出来，不然哪有现在的满载而归。 “我要是真买了，以后看到这个杯子就会怀疑一遍我是不是被坑了，实在太险了。”塔塔拍着自己胸口，一副虚惊一场的样子，一边摆弄着一个杯子爱不释手。 现在可以等着开趴的时候跟高恩得瑟了。 第19章 维港边的两顿饭 第二天，利亚落地香港的机场的时候，看到了娜娜发过来的信息。 【muzy的股价突然上涨了，显示有突然的大量买入。】 【知道了。】 【需要改变策略先平仓吗？】 【不用管，他们要涨就涨吧。】 “娜娜说什么？”塔塔边联系来接她们去酒店的车边问利亚。 “哦，就说我要做空的那家公司，股价上涨了。” “所以娜娜觉得应该要平仓改做多？”塔塔问，她其实能猜到塔塔会这样想，塔塔不是相关专业的，接触金融应该也不算多，即使是跟在利亚身边，也不见得会很快了解这个行业很多内幕的事。 “我已经让娜娜不用担心了，这种事情，我知道了就可以了。”利亚给娜娜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股价下跌到我预定的位置，就平仓，别的别管。 “你不打算教一下她？” “事情结束，她复盘的时候我会教她的。不过，就股价上涨的现象来说，快结束了，不出一周。车到了吗？” “已经到了，我们走吧。”塔塔看了看手机，指了指出口。 塔塔在飞机上没吃太多，所以几乎是一下飞机就在喊饿，利亚好不容易哄着塔塔先到酒店把该放的放好就去吃饭，塔塔才勉强答应下来。 她们到餐厅的时候因为刚过饭点没多久，所以餐厅还算空，利亚早饭吃得早，所以飞机餐利亚乖乖地都吃完了，现在不饿，但她还是陪着塔塔点了个沙拉。 她们选的是靠窗的位置，窗外正好就能看到维多利亚港，阳光正好的天气和波光粼粼的海面很容易让人心情大好。 “你是有预知能力吗利亚？这个地点也太好了吧，吃饭完走几分钟就能回酒店，周末去维港也是，车都不用叫，走过去再走回来，而且我们的房间也是对着维港的欸！” 塔塔一边往嘴里塞着花菜，一边拿出手机横拍竖拍疯狂拍照。 “哦对了，我想在香港买个房子，待会儿吃完饭你陪我去看看？你懂这些。” “嗯？突然？你想买大一点的？”塔塔想到利亚确实有经常到香港的需要，见朋友也好，商务原因也好，直接买个房子在某种程度上确实会比每次来都住酒店要方便，而且利亚的房子，塔塔一般都能随意进出，有必要的话，她来香港出差也可以有一个固定住所。正如塔塔的好几辆车和在世界各处的房产利亚也无条件拥有使用权一样。 “我想起来你之前在曼哈顿的那个房子的客厅不就是做成了下嵌式吗，我觉得那个设计不错，我也想要。” 塔塔知道利亚确实已经馋下嵌式客厅很久了，至少去年她就开始想了。 “你这次，倾向于顶层的还是别墅？”利亚以前买房子就总会这么买。 不过其实看利亚的样子，塔塔能猜到她会怎么回答，不出意外的话，她会选顶层，因为是自己住。 “顶层咯，自己住嘛。” 塔塔还是相当了解利亚的。 利亚很擅长用闲置的房产来赚钱，她不加入炒房，但她会把自己闲置的房产用作他途。 比如租出去，租给那些有钱但没有那么豪横，又想趁周末找个好地方办个趴的人，以及那些需要一个豪华的地方来拍摄的团队，拍综艺也好，拍电影电视剧也好，有些宣传片如果有需要也会找她，她在比弗利山庄的那两处山顶的房产就出镜多次了，一会儿租给节目组拍综艺，一会儿租给电影制作团队取景。 当然，利亚这么谨慎的人是不会忘记合同这种事的，毕竟这些房产，在租赁的过程中稍有差池，要赔偿的金额都是会令租借方无比头疼的金额，虽然不至于赔不起，但肯定得流血掉肉就对了。 不仅如此，利亚偶尔也会把这些房产借给朋友办婚礼度蜜月什么的，高恩和万分手之后就借利亚在柏林的房子住了一段时间，而成本不太高的房子，利亚也会拿来租给在当地不远处上学的一些有钱留学生，反正这点钱，他们不会在意的。 这样算，利亚这个包租婆也算当得开心。 而所有的闲置房产中，除了利亚会租借出去的那些，剩下的几处房产就是利亚自己出差或者度假的时候会用的。 既然利亚说过在香港买房是要自己住，那就说明利亚想买顶层的，照利亚自己说，顶层的房子，高度可以自己加，并且光线好。 “还有一点，如果不怕死的话，可以把承重墙敲掉不用怕被人投诉。” 当然，这种危险的想法当即就被塔塔否了。 “你是不怕死，不是赶着去死，而且没人希望你真的把承重墙敲掉然后第二天就去办葬礼。特别是我。” 自那之后，利亚就再也没有提过敲承重墙的事。 “只是，你以前也有来香港出差的，都是住在酒店，怎么这次就想买房子了？” “刚好想到嘛。” 利亚没敢告诉塔塔，这个想法其实算是跟风跟来的。 严言当年回香港工作的时候，就在公司附近买了个房子，只不过利亚一直都只知道严言在香港有个房子，她没有见过那个房子到底长什么样。 是前一段时间，严言在家里小酌，因为他家里无主灯，光源都来自于一些立式灯，装在柜子折角和台阶里的灯。 严言家里的灯让利亚觉得就算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房子里也会比一般装着主灯的房子要暗，但暗有暗的好处，成年人，特别是不需要再上学的成年人是完全可以接收稍暗一点的室内光线的。 平常在家里工作的话，这点亮度真的够了。 不得不说严言很会搭配，他发出来的照片里的灯光的搭配几乎可以完美还原微醺的氛围。 利亚看到那几张照片的时候喃喃了两声：“这个氛围太好了吧，我也想要。” 她不跟塔塔说，其实是因为跟风这种事，跟利亚的人设不符，她可是当年叫嚣过《怪诞行为学》对她来说极其怪诞的人，怎么可能头一拍心一横就要买个房子呢？ 被人骂人设和本性不符的话，很丢脸，利亚倒不是怕在一些她公司的小的们面前丢脸，也不怕在朋友面前丢脸，笑话，尼冉当年笑她怎么大学都快毕业了才想起来要学个车的时候利亚内心平静如水，她那个时候只是很想创死阿亨，谁叫阿亨说自己快十点多的时候要用车，所以要借他的车练习的话，要早起，大概也就比早八早个一个多小时吧。 一个多小时很严重好吗？要不是周边没有更合适的车了，利亚又实在懒得报班，她真的不会那么好声好气去跟阿亨拍着胸脯打包票。 “不就是早起嘛，没难度！我一定会好好用完你的车再好好给你还回来的！” 利亚主要是怕在塔塔面前丢脸，在塔塔面前丢脸的话，那就说明利亚是真的把自己的脸丢完了，不行，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利亚不说，不代表塔塔真的不知道。 塔塔在严言那个朋友圈下面的评论区里一眼就看到利亚的头像和那句看似漫不经心的“好看喔”的时候，她就猜到利亚看到那两张照片应该是心动得要死了。 严言那两张照片的氛围塔塔其实也很喜欢。 电视后方背景墙以及电视柜下安装的常规明装线性灯，沙发旁螺旋状的立式氛围灯，窗帘盒里的阴角明装线性灯的和电视柜旁凹槽里做出的炉火特效以及凹槽上方置物柜内的超薄明装线性灯。 电视里放着严言很喜欢的财经类纪录片，圆形玻璃茶几上放着培根蜜瓜和水牛芝士西红柿片，旁边是一瓶灰皮诺和一只郁金香杯身的酒杯。 严言确实是会享受的。 “待会儿，坐车去？”塔塔快吃饱了，已经开始一勺一勺刮冰淇淋了。 “走去，放心吧没几步路，你正好消消食。” 对，依然在维港附近。 “维港附近还有待出售的房子？”塔塔知道香港这种地方有多寸土寸金，她原本以为利亚打算把房子买在郊区的别墅区之类的地方的。 “有啊，有钱就有。” 有钱人的世界是很顺畅的，起码在很多日常生活方面。 利亚就曾从高恩那里听说过一个故事。 万和高恩刚确定关系开始约会的时候，有一次他们吃完饭想去看电影，但由于是临时想到要去，并且那部电影最近大火，所以几乎已经买不到电影票了，万遇到这种情况有点窘迫。 但高恩毫无为难之色，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万：“走吧，我们区看电影，他们有位置。” “不是说没有位置了吗？”万显然一头雾水，那天的风有点大，他听着呼啸的风声，一整个凌乱。 “我问过了，他们说有的，座位里显示满了不代表位置没了。” 后来他们去电影院的路上，高恩把内幕告诉了万。 电影院是会有保留位的，那些位置一般人是看不到的，他们能看到的就只有电影院公开的谁都能买的位置而已，但电影院会给他们的至尊客户保留一些位置，那些位置是为了保证不管这个场次的这个电影多火爆，他们都一定会有观影的位置而留的，需要知道内幕信息的客户自己去问，影院都会帮他们把保留位准备好的。 万那天晚上收到的冲击不小。他一直都知道高恩有钱，但从来没想到不刻意显山露水的高恩居然还能知道这些内幕消息，但万是个很实在的人，自那之后，他还是一如既往那样对待高恩，高恩的父母再不喜欢万也没有嫌弃攻击过万本人也就是这个原因，身为父母，他们只是反复劝说高恩不要想着跟万结婚，因为他们真的不合适。 所以任何黄金地段都永远会有待出售的房产，只不过“待出售”三个字并不对所有人开放而已。 挑房子的过程很顺利，房产经理为她们介绍完房子，很耐心地等他们慢慢参观，并时不时为她们讲解这个房子相较于其他的优势。 利亚对房子挺满意，但同样的，她没有马上签合约，她还约了两个别的房地产公司的房产经理，等着过几天再看看。 被房产经理送到门口的时候他们碰到了一个熟人。 “托德？” 还是一身休闲运动装。 “这么巧？你们也来买房子？”托德瞪大了眼睛，看看利亚，再把视线移到塔塔身上。 “你好，我叫托德。”托德伸出手，绅士地握住对方的手 表达了初次见面的礼貌。 他们当然不会是第一次知道对方，至少塔塔通过利亚已经知道挺多的了。 但利亚在托德面前总是很少讲塔塔的事。 “你要是想问，以后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托德知道冒然去问油管朋友的朋友的事情太无礼，所以也就不再问了，只回答“好”，这个问题也就这么过去了。 然后托德就告诉利亚他来最后确认一下房子的细节，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合同了，还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利亚知道如果没有必要，塔塔不会跟不太熟悉的人一起吃饭，想着塔塔大概会不舒服，也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下次吧，我们真的成为了邻居的话，就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利亚回应得很俏皮，但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所以他们再聊了几句就分别了。 “我感觉，他对你有点意思。” 塔塔挽着利亚，吹着维港的风，她其实有点饿了，但托德刚刚看着利亚的眼神让塔塔记忆深刻。 那是不忍挪开的，小心翼翼的眼神，怯生生的，但也亮晶晶的。 她知道一个那样家庭出来的见过世面，大方出众的精英，是很难出现这种眼神的。 “哦你说他啊,嗯......可能吧。” 利亚这时候真正在想的事情是：中午是塔塔吵着要吃饭，但现在是她自己有点饿了，毕竟看房子，也是会消耗很多体力的，她中午吃得不多。 “你要吃什么？”利亚回过头看塔塔。 但塔塔好像没听见她说话，她只是眼神放空盯着前面的方形地砖，任由自己被利亚拉着走。 “宝？”塔塔依然没什么反应，“阿纳斯塔西娅？” 塔塔终于回过神来了。 “嗯？什么？” 塔塔发呆的时候懵懵的样子一直都能戳中利亚的心脏，从小就是这样，特别是塔塔的长相，不管做什么表情都像个娃娃。 “你不饿吗？想吃什么？”利亚很耐心地再问了一遍。 “有点饿了，现在茶餐厅还有位置吗？” “有吧，去看看。” 两个人完全是漫无目的地边逛边找吃的地方。 “等等我接个电话。” 是娜娜的电话。 “看新闻了吗利亚？” “没，”她顿了顿，“是muzy的事？” “是muzy的事，”娜娜的声音有点急，“有内部员工曝出来说公司财报有问题，很多账户都有问题，还有内部贪污腐败这些。” 利亚倒是不知道这些，她几乎一整个下午都没看手机，要知道时间，抬起左手看手腕就可以了。 所以她当然不知道这些一整个下午发生的事情，但她的预感是没有错的，muzy真的出事了，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他们的丑闻比利亚想象的快得多。 “还有呢？”根据她收到的上一个娜娜发来的信息，应该是还有的。 “还有就是，他们股价上涨，现在可以判断为就是高层要跑路的前兆，是他们公司自己大量购买自己公司的股票，让股价上涨，被诓骗了的股民就跟着买，现在高层在两点多一股脑把手里的股票全部抛售出去了，应该相关高层都跑路了。” “我们的呢？” “我已经适时平仓了，粗略算了算我们这次赚得真的不少，等都结完了我就让财务把表发过去。” 利亚就这样边跟娜娜谈工作边被塔塔带着走，等到利亚和娜娜谈完，把手机放下的时候，她们已经在一家茶餐厅坐下了。 塔塔点了一份她在上海的港式茶餐厅就会点的干炒牛河和一杯冻柠茶，她还很懂的跟服务员要求“走冰”。 利亚则点了一份菠萝油和一份叉烧饭，她们怕不够吃，还点了一份云吞面。 虽然算得上是个中国通，但塔塔其实没怎么吃过正宗的港菜，她见过全世界各地的港式菜，但从来都没来香港吃过。 塔塔以前来香港不是出差就是找朋友，几乎没有让她可以好好坐下来吃真正的茶餐厅的机会，但她们这次来香港，利亚顺着她，她也就大胆地提。 “叉烧好吃欸，比我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好吃多了，不会味道太重，果然港菜还得来香港吃。”利亚的叉烧饭上得比较快，塔塔也不跟利亚客气。 “你不是说上次来见朋友？是叫安娜吧我记得，怎么你们没吃茶餐厅吗？” 塔塔的这个朋友安娜是塔塔的高中同学，后来到港大读书，塔塔有一次为了给朋友过生日就去港大找她。利亚跟这位朋友不太熟，但还算相识。 “深水埗那里那个时候新开了一家俄菜，她非要拉我去吃家乡味道，我也不好拒绝，虽然我每天都在吃，但对于她来说确实是很久的事情了。” 塔塔一向来喜欢有什么说什么，但有时也会流露出面对朋友时的心软，也会有些开不了口的话，但没关系的，塔塔一点都不为偶尔不能表达自己而难过，她还有利亚呢。 第20章 贼心不死 之后的几天，利亚边跟约好的房产经理看剩下的房子，一边处理一些准备酒会过程中的琐事，诸如谁有什么忌口不能准备，要注意准备谁的礼物之类的，都是些简单但最好别出错的事。 塔塔呢就陪着利亚去看看房子给点意见，利亚太忙的时候她就自己去维港边挑个地方画一个下午的图然后回酒店的时候给利亚带点吃的。 “明天我穿什么去比较好？” 虽说是去见高恩，不必太讲究，这种天气当然保暖为主，但她们都知道高恩能闹得很，怕不是会热死又冷死。 所以当塔塔翻着自己带来的那一箱子的衣服，对利亚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利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知道欸...” 利亚还在干着把衣服放进衣柜的工程。 她们两天前已经和房地产公司签完合同了，利亚最终选的是她们第一个看的那套，维港旁边的顶层精装。 签完合同出来的时候利亚还说：“以后我们在香港也可以一览众山小了。” 不过利亚没注意到，塔塔此时的注意力不在利亚身上。 她只记得刚刚的房地产经理在听说她们已经决定了要这套房子的时候得意地告诉她们，她们即将跟一位大人物当邻居。 想也知道那位“大人物”是谁了，不过利亚倒并不在意这些，她当时正仔细地确认合同里的细节。 她们把酒店的房间退掉的那天也是她们把东西收拾进新房子的那天，利亚心情很好地发了个ins。 配文是：和塔塔的家，加一，酒店的收入，减一。 下面是塔塔的点赞和一个得意的表情。 塔塔的评论下面的是阿亨的评论：又要去体会顶层富婆的快乐了？ 利亚回：no no，是一层一户的快乐哦，让我看看你牙咬碎没？ 其实利亚没说完，准确来说，是一层一户一梯的快乐，这栋楼只有一个电梯可以通顶层，并且是直通顶层，不会在其他层停留，踏出电梯就相当于进入了顶层玄关。别的业主只能用另外的电梯。 这个电梯是专为了顶层的业主设计的，要用业主的瞳孔识别解锁，除了瞳孔识别，唯一能解锁电梯的方法，就是业主本人自己在顶层启动电梯，顶层专用电梯，豪横得很。 光一个电梯就这么“阶级分化”这事儿还是后来阿亨来了亲眼见了才知道。 他见过的豪横的人多了去了，这样的事，别说富豪，一个只能说算红的歌手都能做到，但他还是极少见到利亚做这么符合她“富家千金”的身份的事。 “要不然，里面穿薄点，外面再一件厚一点的风衣算了。” 在挑衣服这方面，利亚和塔塔是一样的没耐心。 利亚没怎么思考，直接一个“行”字截断她疯狂驶向没耐心的道路。 这也就导致了高恩见到穿着厚大衣的两个人的第一句话就是：“哟，这么见外啊，好身材都不秀出来？” 要是说利亚和阿亨的相处模式是欢喜冤家的话，那高恩的欢喜冤家就是塔塔。 塔塔一听这话就来劲了，也完全没在管维港边的海风吹着是会冷的，赶紧把大衣的纽扣解开。 “呐呐呐，你要看的哈，谁说我不秀出来了。”塔塔作势就要把大衣脱下来。 高恩也是知道见好就收的人，况且她也不希望朋友在她自己的新游艇上还没开始完就惹上病了。 “好啦好啦，我在里面开了空调，到了里面再秀哈。”高恩一边说着，一边把塔塔已经脱到肩头的大衣往上提了回去。 “阿亨和瑞待会儿一起来，”高恩看了利亚一眼，“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还是你们先进去？刚收到信息，他们已经到维港附近了。” “等等咯。”利亚帮塔塔把最后一颗扣子扣好。 大概也差不了几分钟了，等等也没什么，她也没什么急事，她今天来的路上刚刚确认过酒会的菜单，接下来就是礼服的事情，利亚让他们随便弄，不会失礼于人就可以，别的她不在乎，反正也不会真的很丑。 阿亨和瑞速度很快，高恩刚想跟利亚聊聊她们的新房子，就看到不远处的阿亨和瑞悠哉游哉得向她们的游艇走来。 “裹得这么厚实也这么美啊女士们，过分了啊过分。”瑞把墨镜一摘，冲这边挑了个眉。 利亚虽然没反驳什么也没顺着应话，但看这两个人都穿着hoodie，一副准备好了玩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概是因为新买了房子所以特别高兴，心情一好状态更好吧。” 阿亨是打算今天好好问问利亚和塔塔关于新房子的事情的，他也没什么好觉得不适的，他们不就是这样当朋友的吗？ 他们边说着边走进船舱的会客室，那里已经被布置得很漂亮了，虽然很简单，但很有气氛。 “说起来，待会儿结束了来我们新家玩啊你们。”塔塔跟利亚对了个眼神。 “嗯！你们都来？” 这句话并不算是在询问其他几个人的意见，潜台词是“应该没人不来的吧”。 利亚还是很期待可以跟朋友们炫耀炫耀她们的新房子的。 塔塔担心有人听不出利亚的潜台词，换了个方式，再问了一遍：“你们结束之后有急事吗？没有的话就一起吧。” 她特地往阿亨的脸上扫了一眼。 阿亨在看利亚左手手腕上的手表，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去啊，去看看利亚在香港买的豪宅长什么样。”瑞说。 “我也去。”高恩圈着塔塔的腰表示同意。 “只不过你们要稍微等等我，我要收个尾，身为主人，得把客人都送走才行，可能要拖一会儿。”高恩看了看时间，估计着还有几个朋友没来。 高恩剩下的几个朋友利亚不认识，她认识的高恩的朋友都到了，最后走的时候也是，把这几位还没到的朋友安排好就好了，所以利亚让高恩不用担心。 “你呢？”利亚转向阿亨。 说起来，他们上一次见面其实是在一位歌手的录音室的偶遇，利亚早就约了跟对方谈代言相关的事情，至于阿亨，其实那天他是没有去那儿的安排的，只不过他刚在附近见完朋友，就想到可以去看看demo有没有问题，如果有就顺便当场改了。 所以当利亚嘴里嚼着对方准备的小点心，一抬头看见了阿亨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她差点呛出来。 “怎么了？你还好吗？”对方问。他可不想自己的金主爸爸因为自己给的点心出什么事。 “哦，没事，不用担心。”利亚安慰对方。 “你们认识吗？”对方顺着利亚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阿亨突然来了，就跟阿亨打了个招呼，问利亚。 “嗯，我们是朋友。认识很多年了，在这里见还真的有点意外。” 利亚想在这里遇到阿亨其实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阿亨现在是很有名的音乐制作人和小有名气的创作歌手，他的油管账号帮他涨了很多粉，还为他吸引来了很多很好的工作机会，这次为这位顶流歌手写歌就是其中一个。 那天利亚正式恭喜了阿亨事业再上了一层楼。 阿亨倒是无奈地自嘲：“就...心痛就是力量嘛。” 也许是怕利亚多想些什么觉得愧疚，他赶忙补了一句：“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金钱就是力量。” 说完，阿亨笑了笑，手里捏着吸管，不停地戳着冰块。 阿亨的笑还是很好看，只不过利亚却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跟着笑了。 她突然记起来以前看的某个狗血剧里面的一句台词，渣男对面前被他伤透了心的泪眼婆娑的无辜前女友说：“我的确已经不爱你了，所以我不会心疼你现在的样子，但因为你的眼泪是我的错，所以我得一直愧疚下去。” 利亚觉得，她现在就像是这个渣男一样。 那天是怎么结束的利亚忘了，利亚只记得每次阿亨没话说的时候他就会用吸管戳那些冰块，冰块化完了，他没东西戳了，他就用吸管不停地搅动被子里剩下的饮料。 他们再上一次的见面，就是分手那天。 但利亚今天觉得好像好一点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阿亨开始慢慢有点找回朋友的状态了，这是很好的事，利亚想，大概，阿亨已经快缓冲完了。 分手嘛，正常的啦，她当年跟尼冉刚分的时候也意志消沉了一阵，因为知道她刚刚分手，所以就算是利亚那个期中考试的成绩有所下降，老师也没有催利亚，只是让利亚好好的，注意休息和状态调整。 利亚不负众望，只消沉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又活蹦乱跳的了，后来有一次利亚和尼冉单独约着吃饭，利亚才知道尼冉那阵子也差不多就是这么过的，所以利亚完全理解阿亨。 “阿亨？你去吗？”利亚看着阿亨放空的眼神，拍了拍他。 “嗯？哦！去啊，去看看嘛。” 阿亨会答应这件事其实出乎塔塔的意料，阿亨现在对利亚什么心思她是看得出来的，这些年，利亚身边走走停停许多人，他们或是图利亚的情绪价值，或是图利亚的人脉资源，或是图跟着利亚可以占到的便宜等等，塔塔都看得出来，更别说塔塔对阿亨很熟悉，阿亨往利亚身边移动一寸塔塔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瑞曾经调侃说如果利亚是个恋爱脑，而塔塔是个跟利亚谈着恋爱的渣男，那么只要塔塔渣那么一丁点，哪怕她还保有全部良心，利亚都将万劫不复。 所以她原本以为阿亨会为了避嫌或者觉得尴尬而拒绝的，但没想到他这么爽快。 不过既然阿亨自己爽快地答应了，塔塔也就不去过问，由着他好了。 可能是惦记着要去利亚的新房子，所以大家在高恩的游艇上吃过午饭，高恩再把她的其他几个朋友送走他们就出发了。 几个人一路说笑，塔塔还是挽着利亚走，两个男生走最后面，高恩则走在塔塔另一边。 高恩在利亚和塔塔的ins里看到过新房子的一部分，跟她想象的利亚的风格差不多，是利亚会喜欢的房子，但当她看到那个硬核电梯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电梯，能有这样阶级分明的打开方式。”高恩在玄关换完拖鞋，一脸不可思议。 高恩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或富丽堂皇或戒备森严的电梯，但这么利落地展现业主的区别的电梯她还是第一次见。 进入客厅看到的，是利亚喜欢的下嵌式客厅，超大落地窗和无主灯三件套。 “你ins里上传过的那个地方，不是有个超大屏幕？那是哪里？”瑞当时看到那个照片的时候就想：这个房间不会是私人家庭影院吧。 宁在洛杉矶的豪宅里就有一个比较大的，设备都很齐全，所以瑞的猜想完全基于经验。 “哦那个。”塔塔一边说着一边把众人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 不过说是房间，其实更确切来说，是展厅，就是瑞猜想的电影院。 她们两个都喜欢看电影，所以利亚跟房产经理沟通的时候，有特意让他们留一个房间作这个小型影院。 “喏那个地方，”利亚指了指沙发前的那个椭圆形的茶几，“用来放酒啊，饮料之类的，我觉得还不错。” 大屏幕前的三组沙发围绕着茶几构成了一个半圆形。 “你们如果来我们家看电影，就可以这么坐。”利亚还拉着高恩去试了试沙发的舒适度。 “不行不行，我也要搞个家庭影院了，眼红的毛病又犯了。”高恩赖在沙发上久久不肯起来，很坦率地说。 “那你睡这儿吧，”利亚捧起旁边的小毯子盖到高恩身上，“来，睡吧。” “你养我啊，我不介意被你包养的啊。”高恩起身装作要跟利亚谈条件，被利亚一个抱枕堵了回去。 瑞看着这两个人斗嘴打闹，笑到不行，但剩下两个人明显没那么好兴致，和在游艇上一样，塔塔在看阿亨，而阿亨在看利亚。 准确来说，从进门开始，阿亨就一直故意走在后面，然后看着利亚，就算是挽着利亚的塔塔都能感觉到后方传来的不一般的视线。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觉得尴尬，也许是怕利亚为难，结果就是塔塔没跟利亚说这些，全程，她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顾着跟高恩玩的样子。 塔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有意无意关注阿亨的行为的呢？ 大概就是从利亚告诉塔塔阿亨跟她告白了的那天开始吧，小时候，利亚被阿亨迷得要死的那段时间塔塔也只关注过利亚有没有因为这个人而伤心，但阿亨那时什么状态塔塔向来都是无关心的。 此时的塔塔站在阿亨侧后方，看着阿亨右手手肘搭在沙发的靠垫上，整个人撑在上面看似不经意地在看利亚。 塔塔不是阿亨肚子里的虫，也没有能看到阿亨想法的透视镜，但如果可以，她是真的想试试看的。 跟刚认识的小屁孩阿亨比，现在的阿亨还是很活跃，很会开玩笑，在面对生活的很多不熟悉的方面他还是很吃得开，但现在的阿亨明显更稳重了，而且稳重了很多，他再也不是别人问个两句话就能掏心掏肺讲很多的不懂事小孩了。 塔塔记得她刚来中国读书的时候，别的同学要么对她很好奇，整天问东问西，要么就是不跟她说话，但会背地里谈论她，虽然人类幼崽并不很会隐藏，就算是背地里谈论别人还是很容易被听到。 那个时候，除了利亚，对她最明晃晃的友好的人就是阿亨，然后就是后转学来的瑞。 阿亨对待自己的事情像是个大漏斗，好像是见到个活着的生物就得上去抖抖，但阿亨曾经很认真，苦口婆心地劝过塔塔：“我们国家人很好的，但也不要什么都说哦。” 塔塔后来每次想起这件事都会笑，明明自己是个漏斗，还好意思叫别人“不要什么都说”，不过笑归笑，塔塔还是很感谢阿亨对她的帮助的。 就连小时候，利亚和塔塔吵的唯一的一场架之后的冷战，阿亨也是为了她们的和好特别费了心思。 那具体是一件什么事，其实就连吵架的当事人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是一件关于零食的小事，当年她们自己也说“就是鸡毛蒜皮的事，不值一提”。 但两个人就这么吵起来了，吵得面红耳赤还没个结果，阿亨在中间急得像不知道该先接电话还是先关掉刚好沸腾了的烧水壶下的灶火的家庭主妇，就连季老师来调解都劝不住，最后老师说：“你们要吵架就下了课吵吧，该开始上下午的课了，都回去坐好给我。” 下课之后两个人没有继续吵，大家都以为她们和好了，阿亨都松了口气，但事实是她们战事升级了，她们不吵架了，改冷战了。 塔塔后来说：“其实后面的冷战我们都已经不在乎吵起来的原因了，只是觉得不能输，得把面子挣回来。” 于是她们就这样冷战了两天，两个女孩子都刚得很，愣是在两天里没跟对方说任何话。 有交流的需要就喊阿亨跑腿，阿亨就每个课间都会跑到利亚和塔塔前面那个位置坐下，然后当着对方的面帮她们传话。 “我说，为了中俄的友谊不破裂你们也稍微服个软，给对方道个歉不就完了吗？你们女孩子的友谊真的很奇怪，多大的事情啊就冷战了。” 然后无辜的阿亨就挨了两记眼刀，再也不敢说话了。 “老师，快文艺汇演了，这俩参加的是同一个舞蹈表演，她们都不愿意配合对方，这又在冷战，怎么办好？” 季老师看着难得主动来办公室找自己的阿亨，想着她们再这样也不是办法，放学的时候就特地找了她们。 “你们两个，作为同桌不需要的时候不交流就算了，现在都要文艺汇演了也不说话吗？格局放大一点，为了我们班级的荣誉，你们的矛盾就暂时存档好不好？等文艺汇演结束，我再来集中解决你们的问题。” 季老师劝人的风格不是让人“听话”，“乖”，“要懂事”，而是相信对方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知道对方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季老师的话确实很管用，练习彩排的时候她们倒是愿意配合对方了，只是还不愿意说话。 季老师让阿亨把装着给演员的毛巾和矿泉水的箱子搬到后台，她们下了舞台就能看到的地方，然后看着舞台上的学生排练，他暂时没什么帮她们解决矛盾的好办法，但按现在的情况，他起码不用担心这两人再吵起来了。 周围的人急，作为当事人的利亚和塔塔也不太好受。 跟在乎的人吵架冷战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都不能算是什么好结果。 利亚和塔塔跟对方冷战着，但也憋着一股气，大概是一股叫作“委屈”的气。 但憋着气总归是不太好，阿亨都快把“愁”字写到脸上了，也没想出让这两个人和好的办法。 就在所有人都愁得不行的时候，作为当事人的利亚塔塔居然悄无声息地和好了，文艺汇演结束的第二天，她们就又开始手拉着手去吃饭了。 季老师本来想了好几套方案，提着忐忑的心走进教室，正打算先熬一节课再来看情况挑选方案的时候就看到她们两个凑在一起笑嘻嘻地聊新课文上的插图。 季老师没搞清楚状况，往后看对上阿亨的眼神，企图寻求些解释，但阿亨的眼神告诉他大家都很懵。 但后来阿亨明白怎么回事了。 简单来说其实就是利亚和塔塔都有和好的意向，毕竟一直冷战着没人好受，她们班表演结束大家一起走下舞台去拿毛巾的矿泉水的时候，利亚故意走到装着毛巾的箱子前拿了两条毛巾，转身想递给塔塔一条，但没想到塔塔也拿了两瓶水，刚想给利亚递来一瓶。 一时间，两个人就这样相视无言，最后这股气化成了眼泪流到了对方肩上的布料上。 她们就这样和好了，除了阿亨搬来的两箱东西之外，甚至没有借助任何外人的力量。 后来她们两个就再没有吵过架，已经害怕跟对方吵架的这两个人认真跟对方道歉，然后复盘了这次吵架的来龙去脉，告诉对方那些被埋藏在火药味下的真心。 并且跟对方保证，再也不吵架了。 利亚跟阿亨解释的时候还谢了阿亨，并且同样跟他道了个歉。 “嗯？你们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她说，让你当我们的传声筒和出气筒，真的很抱歉了。” 听着是道歉的话，但这个态度，阿亨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最后他把这归结为“文化差异”。 如今阿亨跟利亚谈了又分，连季老师的敏敏都怀孕好几个月了，她们当然也不再小孩子气。 而作为朋友，塔塔当然是很喜欢阿亨的，但今天的阿亨让塔塔想到两个词，“扭扭捏捏”和“贼心不死”。 “你看我干嘛？”阿亨终于注意到了塔塔的视线。 “看你hoodie的那根绳子的两端，高低不一样，不舒服，你调一下。”塔塔当然不可能跟阿亨说实话。 “观察这么细致？”阿亨顺着她的视线，拉了拉绳子高的那头。 “拜托，我是设计师，细节就是生命好吧，你不懂的啦bro。” 第21章 一起吃饭的新邻居 办完趴那天高恩是最早走的，她说要去确认一下模特们的状况和衣服的事情，利亚怕耽误明天高恩的秀就也没敢留她，瑞和阿亨倒是在新房子里说待到了晚上吃完晚饭再走。 “你今天都没怎么玩欸，心情不好？”利亚问着身边的阿亨，手上搅拌料汁的动作不停。 阿亨一时分不清利亚这是在给他台阶还是真的好奇所以想问，但利亚会问出这个问题起码说明利亚没有因为他们关系的转变就把阿亨当外人。 “哦，可能是压力有点大，最近会显得累吧。”阿亨就当这是利亚给的台阶，也就顺着走下来。 “塔塔刚说要去买什么来着？怎么还没回来？拉着瑞走了就没声儿了？” “她说要去买几个成品回来，不知道是去超市还是饭店......你看着鸡肉，不然糊了就不好吃了。”利亚往煎锅的方向瞟了一眼。 这道奶油蘑菇鸡肉是阿亨在澳洲那阵学会的，塔塔和瑞出门前，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做得很好吃的。 “我这不看着呢吗，嗯？你手机响了，去接一下吧。”阿亨听力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玩音乐的人的原因，手机放在外面餐桌上他都听得见。 “没猜错的话，大概是塔塔。”利亚边放下东西走出厨房边说。 这个时候能打电话给她的也只有塔塔了，至于瑞，他会打电话给阿亨。 “怎么说？塔塔？” 利亚回来的时候阿亨在往锅里倒奶油，为了确保奶油适量，他甚至弓着腰一点点往里加奶油。 “嗯，她说快回来了。然后她偶遇了我们的新邻居，她说瑞跟人家聊得太高兴了就忘了时间，反正他就住我们下面，问能不能加一个人一起吃饭。” “你们这么快就跟新邻居认识了？是什么样的人啊。” 在这样一个邻里之间几乎都不认识的时代，别说跟楼上楼下的邻居熟了，就连隔壁那户住的是几个人现代人估计都一头雾水，更别说像这种寸土寸金纸醉金迷的香港的维港边高级小区的住户，不羡慕嫉妒恨住在更贵的房子里的业主就不错了，一起吃饭几乎是不可能。 所以阿亨也对这样一个邻居很感兴趣，但利亚却神秘兮兮地跟他说可以去问严言。 “严言？他什么时候背着我买了个新房子不告诉我？”阿亨以为那位邻居就是最近忙得蜡烛两头烧连出来见自己一面都得争分夺秒的严言。 “不是他啦。”利亚简直哭笑不得。 “严言那个老板，托德。” 阿亨记得他，但并不是因为他是严言的老板，而是因为他送过利亚一只表，那条ins下面利亚还圈了他：toddfortop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熟的？” 甚至熟到可以做邻居了？ “严言没跟你说吗？也是，他可能是忙晕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利亚以为严严只是不知道自己买了个新房子而已，没想到他都没告诉阿亨关于托德的事。 于是接下来，在等塔塔和瑞回来的过程中，利亚就把大致情况给阿亨复述了一遍，省去了很多细节，但至少来龙去脉是讲清楚了。 【利亚，你家的门，好长】 来自托德 利亚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什么好笑的新闻？”阿亨把碗筷摆好，当然，还有托德那份。 “哦，刚收到消息，他们快到了。” “还有多久？”阿亨其实有点饿了，中午除了social他就只顾着看利亚了，确实没吃多少东西。 “一。”利亚看着阿亨的眼睛，数出了一个数。 “叮”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刚还在抱怨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呢，”阿亨接过瑞手中的包装盒，看到了走在塔塔后面的托德，“哦，你好，我叫阿亨，利亚的朋友。” “你好，托德，利亚的香港邻居。”托德伸出了手跟对方相握，回礼似的介绍自己。 “你还是yans的老板吧，我听他说过你，但不多。” 免得让严言的老板觉得严言整天除了工作就是传老板八卦。 利亚看他们两个自己聊了起来，想着大概也就不需要自己这个中间人了，就喊塔塔过来帮忙处理包装袋里的菜，留三个男生聊天。 “你们刚刚在哪里遇到他的？这么巧。” “最后一家烧烤店啊就，瑞说要吃烧烤，我说我不想吃，他就疯狂撒娇，我反正是快吐了啦。最后我妥协了啊，我们就去买烧烤，在那个店里看到了一个外国人，就走进去看，原来真的是托德在那儿挑东西，我们就聊了会儿，后面是瑞问要不要一起回去吃饭让我问问你，托德也不客气，反正我们也完全顺路，然后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塔塔虽然说着不想吃烧烤，但闻到被拿出来的烧烤味道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吞了口水。 “哦对了，留他们三个在外面，真的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利亚不懂。 “排除瑞啦我说，托德啊，明显就是对你有点意思，阿亨又是你前任欸，怎么说？今天晚上不看电影看修罗场？” 确实，利亚有答应塔塔今天晚上要看《燃烧女子的肖像》的，塔塔吵了很久的。 “乖啦，电影一定看得了，而且我也必不会让他们打起来。” 利亚可不信这两个人能有什么打起来的理由。 等几个人终于坐到了餐桌前开始吃饭的时候，利亚给塔塔使了个眼色。 利亚想今晚不会有修罗场的，起码照现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来说，今天这餐饭会吃得很高兴。 除了坐在利亚旁边的塔塔和坐在托德对面的阿亨，剩下的瑞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yans是你的朋友啊，这个世界还真是小。”托德先开口说话了。 “他平常，工作没偷懒吧，工作不好的话，可以适当扣扣他工资。”阿亨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接着严言的话题回答。 “哦当然没有，他工作很认真，事实上，有些时候我会多给他带薪休假的机会，毕竟他压力有点太大了，我记得以前我刚来香港上任的时候有一次，他来找我请假，我问他for what，他也很老实地回答我要去看演唱会，说好不容易朋友有了一张票，求我批这个假，我真的是，吓得立马签字放他去，后来才听我的下属说，他平常是不请假的，这次算破天荒头一次。” “你说的应该是那次，”阿亨好像想起来什么，“那是hins的红馆演唱会，他从我手里拿的票，因为我没去看。” 托德把伸向烤肉的手缩回来疑惑地看向阿亨，此时同样疑惑的还有利亚，只不过利亚疑惑的事情是，这实在有点突然了。 阿亨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嘴快了：“就...你也知道，那个时候大家都忙，我也是临时插了一个重要行程进来，所以就没去看。” “可是，yans给我看的视频里，hins提了你的名字还指了指你啊。” “我结束行程之后还有点时间。就去演唱会了，去的后台，没在观众席看，他指的方向是后台......我也很意外他居然点了我名字，还好我在现场。” 阿亨没说假话，至少除了第一句，他说的都是真的。 “看来我得要你的签名了，再放到ins上去炫耀，我见到明星了？你现在可红了，以后会更红的。”托德想起来他今天正巧就坐在他一直想见的人面前，只不过不是在上海，而是在香港。 “嗯对，他之前就说想见你要你签名，怎么着？给他一个。” 利亚确保阿亨把话圆了回来，长呼了一口气，舀了勺塔塔买的鸡汤，这个天气喝鸡汤还是很舒服的，也不枉塔塔跟身体并不能算得上是健康的利亚再三叮嘱一定要喝，至少喝一碗。 “好啊，顺便加个微信还有社交软件互关什么的，整个一整套的。” 不错，起码到现在为止，利亚还没闻到火药味，一切太平。 但其实利亚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紧张塔塔提出的这个不太可能的可能性，也许她只是想好好吃顿饭，像以前任何一顿正常且普通的饭局一样。 “那你呢？我以为你们搞金融的都是效率和金钱至上，没想到你批假这么痛快。” “那是yans自己拼命工作换来的，他工作效率高，我当然乐意多给他放假。他看完演唱会的第二天还给我带来了一瓶酒，那瓶是cabe sauvignon吧我记得，还挺好喝的，他把酒捧着拿来给我的时候还很好笑地问我这算不算是贿赂。” “所以这算是贿赂吗？”瑞很好奇。 “我说我不是酒鬼，你们中国不是有个说法叫投其所好？他没拿我最喜欢的来送我，就不算贿赂。”托德解释道。他现在想起严言抱着酒瓶进来兴奋地说完话才后知后觉的样子都觉得很好笑。 有种问自己是不是踩到了地雷死期将近的感觉。 “所以。你喜欢什么？”瑞继续问。 他自己的老板每天板着脸上班板着脸下班，他和同事们连下班的时间到了都得看老板脸色才敢走，所以他很好奇，严言这个别人家小孩的别人家老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哈哈，我搞钱吃饭的，当然是爱钱了。” 话音刚落，利亚就点头如捣蒜地向托德表示同意。 如果现在桌上有酒，她肯定得拿着酒杯跟人家干一个，但现在桌上没酒，所以利亚只能端着她的第二碗鸡汤跟人家碰一下。 一个“钱”字愣是把利亚的兴趣拎了出来。 “严言送你的那瓶酒，其实是我推荐他的。他问我该送什么酒给领导。” “那他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喝酒。”托德挑了挑眉，切开了一点鸡腿肉。 “他超爱酒的。” 利亚记得她出国前的那顿饭，瑞最后就是一个人喝了一瓶红的一瓶白的，她猜想大概是经常喝的人酒量也大点，那两瓶下去愣是神色如常，让人感觉他吃完饭还能再去加几个小时的班并且保证不出错。 吓得宁以为那两瓶酒都是兑了酒的水。 “不过cabe sauvignon确实好喝，会喝的人也很会挑，我宣布这就是我最喜欢的干红了。”托德记得那瓶酒很好喝，他还为此搭配了一份牛排和熏制肉。 “我们在美国的时候最喜欢的红酒就是cabe sauvignon你敢信。”塔塔在美国喝的最多的红酒正是这个，简直巧得很。 托德显然很惊喜：“这么巧？那以后我得了好酒可以上来跟你们一起喝了。” “利亚不能一下子喝太多酒欸可是。”阿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阿亨也没说错，这也是利亚很少自己一个人喝酒的原因。 “哦真的？” “嗯，以前利亚喝酒一般都是我陪着喝的，怕她自己一个人不清醒干出什么危险的事。” 这种事塔塔轻车熟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利亚的酒量到哪里了，虽然家里有个酒庄，但不代表利亚的酒量就大。 “啊~所以你的ins里才有这么多热红酒的照片啊。” 托德恍然大悟，他以为利亚是爱喝酒的类型。 “嗯！塔塔教我的，这个圣诞我如果在香港的话，就做了拿一点给你。” 其实也不止冬天，有些时候她刚从下着大雨的外面回家，就会忍不住做一点喝。 “塔塔？这是你的名字吗？”托德转向塔塔，他从没听过这样的名字。 “噢对，其实我叫阿纳斯塔西亚，小时候利亚说我名字太长就只记了个塔塔，朋友们也就都这么叫我了。” “这样啊，such a fun fact。”托德把碗里最后一片蘑菇吃掉。 “这是谁做的奶油蘑菇鸡肉？很好吃欸！”托德一个人就吃完了一只鸡腿，他正在考虑如果把另一只鸡腿也独吞了会不会显得不礼貌。 “这我做的，在澳洲的时候学的，你们喜欢就最好了。” 在澳洲的时候阿亨自己一个人吃，所以他总是做得很少，但今天人多，所以他已经算做得多了，结果还是很快被瓜分干净了，大碗里只剩下了一点点刮不干净的奶油汁。 对于做菜的人来说，大概没有比自己的菜光盘更能让他高兴的画面了吧。 “比上次我到澳洲找你，你给我做的那锅更好吃，这次奶油放得刚刚好。”瑞很少很认真地夸阿亨，但这次他当然是真心的。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瑞和阿亨还有托德也差不多要走了，临走前，他们还很贴心地帮两个女孩子把垃圾拿了下去。 因为电梯中间不停，在顶层和一楼大厅直上直下，所以托德和阿亨他们一起走。 把客人送走后，利亚向塔塔挑了个眉：“看吧，我就说啥事儿都不会有的。” “好~，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 塔塔不知道利亚是不是选择性心大，但也许是因为那一点点的什么烧起来的味道只往塔塔鼻子里飘了吧。 其实也不怪得塔塔一个战斗民族粗心大条女战士这些年被利亚带得越来越细腻，这一整顿饭里，三个异性，唯一一个真心干饭聊天的大概也只有瑞了。 但要说瑞真的对爱情之类的事情心大是不准确的，除了他自己的，他一个姐宝当然就只关心姐姐宁的恋情了。 “塔？来把餐具放到洗碗池里，我一个人拿不过。” 利亚站在餐桌旁，手里捧着碗看着塔塔。 “来了来了！”塔塔快步走过去帮忙。 其实还是那句话，利亚如果想爱谁，那就让她爱去好了，塔塔也只是想要利亚健康安全而已。 她还记得利亚打电话给她，跟她说：“我觉得事情要好起来了。” “怎么说？”塔塔修改着图纸中柜子的细节，有点漫不经心。 “我刚刚好像，对阿亨心动了欸。”利亚的语气中有种发现了新大陆的不确定。 “具体怎么说？”塔塔继续问下去，手里的动作不停。 “刚刚看电影，他把点心放到我面前，我叫他的名字，本来想让他帮我把马克龙换成黄油曲奇，结果他听到我叫他，就转头看我，那一瞬间他离我好近，我心跳有漏一拍，我感觉我那一刻就是木头，动不了的那种，等他叫我名字我才反应过来。” 塔塔能想象到那是怎样一种心动，塔塔和前任就是始于这种心动，但她们都是成年人，她们都知道心动不是爱情，心定才是。 偶尔因为谁而心动这种事太正常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值得为之心跳漏拍的人，但不是每一个这样的人都是爱情。 爱上一个人这种事情简单得很，但也难得要死。 但最终证明利亚那时的心动不是爱情，塔塔称之为回光返照，而高恩更绝，她称之为“诈尸”。 无论如何，利亚对阿亨的爱没再回来，直到后面利亚和下一任分手，这个爱都了无音讯。 塔塔忘了那时是怎么回答利亚，后来又是怎么结束对话的了，只是以她对利亚的了解，利亚是不可能再爱上阿亨的了。 毕竟阿亨只是利亚这么长的人生里，认识的第一个除了爸爸很好的男孩子而已，而这样的人，以后还会遇到更多，利亚不可能都爱一遍的。 她们都长大了，小时候够不到的冰箱最上层，现在不用凳子就可以够到了。 第22章 别再怕井绳 那天晚上结束前，她们两个都收到了高恩的信息。 【都给我穿成美杜莎出席哈！】 【知道你们两个好看，但不准真的套个麻袋，给我美美地来。】 【dress code就是好看！】 好像有预见要收到这个信息一样，她们还在上海的时候，利亚就让经常合作的设计师为她们设计适合她们的裙子。 “我的部分无所谓，但利亚的那条别冻死她就行。”塔塔眼里盯着图纸，嘴里不忘嘱咐对方。 “穿个外套不就完了吗？” “你以为外套不要穿的吗？而且看秀的地方是在室外，露天阳台，她说用作场地的那个露天阳台很长，游艇开着的时候吹着海风会冷。” 最终，在高恩的提醒和塔塔的监督之下，利亚还是把一件披风带了去。 并且出门前，塔塔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利亚一整天都要把这件披风镶在身上。 “没这么夸张~，总之我不会把外套脱下来，也不会感冒的，放心。” 一般来讲，利亚在保持自己身体健康方面还是很上心的，当然除了一些特殊情况。 这几天天气都很好，如果光是在室内看窗外的话，会误以为外面暖洋洋的，但到了室外就会发现，其实是有风的，而且她们的场地在海上游艇的露天阳台，吹着海风就更觉得冷了。 “你们先到室内裹着暖气吧，等差不多了再出来，别冻着了。” 最后那四个字当然是对利亚说的。 她们跟外面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嘉宾还有模特都寒暄过了，就赶紧躲到了开着暖气的室内。还是昨天开趴的那个房间。 “维港今天也太冷了吧天！香港冷成这个样子是正常的吗？你不冷吗真的？” 利亚穿着一身薄荷色连体直筒裤，披着一件同色系的西装外套，不说美杜莎吧，倒起码很有长发t的气质了，塔塔倒是简单很多，一条浅蓝色纱质的长袖长裙，跟高恩打招呼的时候，塔塔周身的纱飘起来，很有希腊下凡的天神那味，可高恩笑说：“怎么，你待会儿要直接去波西米亚？让你cos美杜莎，你这是要cos维纳斯？” “是雅典娜啦，而且去圣托里尼也可以，我给你直播。”塔塔陪她闹了阵，看利亚有点冷了，想着也差不多，就和利亚先去了船舱里烘暖气。 船舱里瑞和阿亨都已经在了，还有几个不认识的朋友凑在一起聊天。 “两位今天不当连体婴了怎么？”瑞有点意外，他以为这次她们也会像以前一样搭配着穿。 “连体婴算什么，我们是灵魂相通。”塔塔怼他。 “就像两条虽然在不同平面，但平面重合就会完全重合的两条线。” 可能是嫌不够，利亚再加了一句。 瑞哪说得过两个女孩子：“行行行，我不打扰你们相爱了哈。”。 “你们来啦。”阿亨在船舱角落打完电话，边收起手机边来到两人身边。 “对啊，我看你是要忙死了。”塔塔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阿亨在打电话，边紧皱着眉头说话左手还边比划。 “快忙起来了，有个顶流的团队想请我帮他写歌，还给了我几个关键词，什么初恋什么失意的，要我写歌，我说我要见见他本人，跟他本人沟通，不然我写不出来，也不想写，他们就说那个顶流现在在哪个地方拍戏，忙得很，让我等。” “所以你等吗？”瑞问。 “开玩笑，我可是艺术家！我有傲气的好不好。谁还不是个公众人物了，我刚刚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有好多香港市民认出我了要合照要签名的，我好歹算是个明星了好吧！凭什么要我舔着脸等他。” “刚刚那些认出他的人还以为我是他经纪人什么的，我觉得我可以借此开发个新技能。”关于阿亨现在有多红这件事，瑞还是比较清楚的。 虽然跟顶流没法比，但好歹是个会引起尖叫的名人，其实阿亨已经收到几个大大小小的娱乐经纪公司的约见和签约邀请了，只不过他还没主意，而且阿亨现在还是以创作为主，虽然他总说着自己红，但他也只把自己当个会唱歌的音乐制作人而已。 “我得把我们的合照都打印出来，然后你签上名，我后半生就靠你养了。”瑞用胳膊肘用力撞了一下阿亨。 阿亨回了一个白眼给瑞，并告诉他：“那你等着饿死。” 利亚也挺高兴的，看来阿亨的事业比她想象的顺利得多。 只有塔塔，此时的她其实喜忧参半，喜于朋友的才华真的有在被看到，但也忧于朋友的名字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 她在想：利亚和阿亨在一起这段时间，从来没有公开过，如果阿亨红了，就必定会有更多人更热衷于扒阿亨的情史，那利亚该怎么办呢？ “想什么呢？”利亚看塔塔在发呆，用叉子叉了一块水果戳了戳塔塔的脸颊肉，再送到塔塔嘴边。 塔塔其实没什么心思吃水果，但她还是张嘴咬住了叉子上的果肉。 “没啊，在放空。” 然后她给了利亚一个wink。 利亚其实分得出塔塔想事情的眼神和真的在放空的眼神，她知道塔塔刚刚一定在想某些让她头疼的事，但利亚对于塔塔的事情向来都有分寸，塔塔不会瞒利亚真正重要的事情，但如果塔塔说谎，那就说明塔塔在考虑有些不那么重要，但利亚又没必要知道的事情，那利亚就不会刨根问底，既然塔塔不愿意说，那她就不问，况且，一个人不管跟别人再亲密，都得要有自己的秘密。 “高恩说大概还有十分钟开始，现在在最后调设备，检查衣服，我们还剩两分钟的时候再出去吧，外面太冷了。”利亚见好就收，没有再问下去。 “好啊，再吃点东西吧，我们早饭吃得太少了。” 前一天送走客人的两个人连着看了两部电影，期间又是吃又是喝的基本没停过，玩得嗨了自然也就睡得晚了，直接导致她们两个忘设闹钟，然后就是匆匆忙忙起床的两个人边随便给自己上了个底妆边塞了两口面包就急匆匆出门了。 就这到现场的时候还能美美的像运动完两个小时再化了一个小时的妆一样，那只能说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了。 她们今天的精神状态就跟同样来捧场的高恩的一位大概已经进化掉睡眠的韩国朋友一样。 她们刚跟高恩打完招呼，那位韩国朋友就来了，整个人精神抖擞的。 “不是说酒吧嗨到凌晨还得回去赶due？你这是睡过了还是没睡？这么精神。” 何止精神，高恩这位朋友化了个很精致的烟熏妆，一头金发被她自己编成了一条鱼骨辫，仔细点还能闻到她胳膊上涂的防晒。 “准确来说，是八点多吃完烤肉，酒吧嗨到两点，练歌房再喝了两个小时，去健身两个小时，再赶了个due，大概也是两个小时吧。” 利亚和塔塔简直下巴要掉地上了，听说过高恩有个韩国朋友很硬核，完全是修仙的作息，但今日一见，先前做过的心理建设像被强拆的楼房一样，塌完就是一秒的事。 利亚都没敢告诉高恩她们今天早上这么着急忙慌的差点迟到，不然在这种修仙作息面前就真的太逊了。 不过幸好她们没有尴尬太久，高恩的韩国朋友就喝了一口手里的冰美进船舱取暖去了，她们才得以跟高恩继续聊了一会儿。 “尼冉呢？结了个婚门都不想出了？不至于吧。”塔塔环视了一圈没见到人，就问了一句。 尼冉顺利把未婚妻变成合法配偶之后就极少出来玩了，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房地产生意也越来越忙了，一方面是因为下了班就只知道往家里跑，谁舍得留老婆一个人在家里呢？ “老实说，我要是有这样一个老婆，我就在家里工作。” 这话不是哪个男生说的，而是利亚说的。 此话一出，尼冉吓了一大跳，一脸惊恐地盯着利亚。他看看利亚，再看看阿亨。 “好了好了，我一定把她管好，你别怕。”那时的阿亨摆出一副家属态度让尼冉放宽心。 但实际上能管得了利亚的从来不是他，而是塔塔。 “你没看他朋友圈吗？他们两口子在澳门玩，说要待两周左右吧。”瑞想了想，尼冉的最新一条朋友圈就是跟他老婆在澳门塔的照片。 “不过你不知道也正常，你又不怎么关注他，他的朋友圈又三天可见，你能知道才有鬼了。” 准确来说，塔塔真正关注的只有利亚。 就连高恩的设计秀上的那几个模特都没能吸引塔塔的注意，她全程用胳膊抵着利亚的外套，不让她脱下来，但利亚本来也没什么脱下外套的想法，游艇在行驶过程中由海浪带起的海风吹得利亚有点头疼，她不自觉紧了紧自己的外套。 但天气没有打断利亚的好兴致，她在拢外套的时候依然举着手机不停地拍，并很高兴地为模特们鼓掌。 “那个模特穿着露肩抹胸欸，是渐变的裙子，好好看哦！但她不冷吗？”利亚拍了张刚刚走过去的模特的照片，定睛细看。 她甚至能想象到如果她今天穿上那条裙子会被冻成狗的样子。 旁边阿亨和瑞边看秀边聊天，对面则是高恩那位韩国朋友，她依旧淡定喝着冰块还没化完的美式，一边举着自拍杆对着镜头说话。 “她......是博主？”利亚问。 “高恩之前跟我说她有个混时尚圈的博主朋友大概就是这位吧，高恩说她油管频道一般就拍些时尚圈的vlog啊，然后什么哪个牌子的新品发布会的准备啊之类的。”塔塔顺着利亚眼神的方向看了过去，她想起自己好像有在高恩的ins看过这位的照片。 高恩这种ins的下面基本都跟着一堆奢侈品的官号。 “你不去求个合作？” 塔塔猜利亚大概是没在对方脸上看到什么钱字。 “其实我想过的，之前也聊过几个油管博主的团队，但就觉得很危险。” 找博主做推广谈合作，热度确实来得快，钱也来得快，但有利就有弊，鬼知道这种博主会不会某天因为个什么奇葩的事就塌个房来玩玩呢？利亚又不是没收到过教训。 她可不想再怀着悔恨的心情分析一堆数据边骂自己笨蛋了。 “不要矫枉过正哦。” 这些年塔塔的中文水平的进步幅度大家有目共睹。 不过塔塔当时从阿亨口中听说他们没去演唱会是因为利亚的那次决策失误的时候她并不能说不意外，但也确实没有很震惊。 作个不恰当的类比的话，杰西利弗莫尔一百年前一帆风顺富可敌国跑去棉花市场的时候大概也是狂成这个样子。 那段时间，利亚几乎不把任何对手放眼里，毕竟她实在太顺了，就像在内蒙古的草原上闭着眼骑马一样。 她甚至说出了自己会比“那个老头”更厉害。 塔塔知道她有点收不住了，塔塔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来，只是利亚固执得很，塔塔也就只提醒了两次，就不再自讨没趣地去劝她，只是在塔塔可以的范围内，她会盯着利亚别尾巴翘到天上去，她盯不了的地方，她就会让娜娜多注意点。 但娜娜能怎么着呢？她一个打工人，又不能算是很懂金融的知识，劝又劝不回来。 她曾经在利亚踌躇满志决定做多的时候小心地问过利亚：“那个......要不要再等等，再分析一下对方的基本面，做个背调什么的再说？也不急的嘛。” 可利亚基本没听进去，她甚至说出了“别畏首畏尾的”这种话，但以前这种话几乎都是别人对她说的，可见理智一旦飘了起来，就很难再拉回来了。 【我...没拉住，利亚还是要建这个仓。】 【那就这样吧，你们老大从小也就这个脾气，你辛苦了娜娜。】 娜娜什么都不知道，娜娜现在就是很无助。 那天之后利亚再见到塔塔的时候其实有点心虚，她以为她会听到塔塔抱怨她，她以为塔塔会跟她说：“你看吧，我早就跟你说过。” 但塔塔没有，塔塔只是从自己那份炒饭里分了两勺给利亚，然后跟利亚说：“没关系，你知道以后怎么做就好了。” 她当然知道利亚从来无意犯下这样的错误，她只是太意满志得了，但没关系的，知道把自己从天上拽下来是很好的开始。 但其实利亚也没有必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慎重一点，流量红利还是可以吃一吃的。 塔塔记得她上次去看她的朋友的时候，朋友告诉她自己和爸爸最近隔着网线吵了个架。 “又是因为明星？安娜你对待那些人设太认真了。” “我不管，我就是不舒服我爸对我喜欢的人的失败也太无动于衷了。他完全不在乎，他甚至很高兴。” 事情很简单，就是媒体曝出来安娜喜欢的那个演员和对手公司的演员争抢一个大制作电影角色，然后对方赢了。而安娜的爸爸在这两家公司都有投资，不管是谁赢他都有大笔的钱好赚，所以他其实是不在乎任何一个明星的死活的。 不幸的是资本家爸爸有一个热衷于追星的女儿。 爸爸的得意在安娜的神伤面前就显得特别刺眼，最终把安娜惹急了，安娜就跟爸爸吵了一架。 塔塔突然觉得挺有意思的，从不同的角度看明星其实会发现一些有趣的差别。 比如空头，资本家，赞助商，粉丝和她这种路人眼里的同一个明星一定很不一样。 塔塔那天听安娜抱怨完了一整顿饭，听得塔塔脑瓜子嗡嗡的，但她也没有打断安娜或者说些不合时宜没有眼色的话。 她只是听着安娜抱怨，然后时不时附和两声，直到把安娜送回宿舍。 “其实可以试试的，你不要怕嘛。” 塔塔看着还在拍摄的高恩的朋友，对利亚说。 设计秀的最后一位是高恩自己，她穿着自己最满意的一条拖地蓝长裙出来谢幕，然后把模特们都叫了出来，出于礼仪，也出于真心的喜欢，在场的嘉宾都站起来鼓掌。 高恩就带着模特们频频向大家致意，她还很上道的，向不远处的镜头打了个招呼。 利亚才想起来这本来就是高恩给自己的服装牌子的预热，这反射弧大概有一条赤道那么长。 后来利亚真的去跟高恩要了个人家的油管账号，在那个账号下，利亚看到了那天的视频，下面的评论除了在夸博主本人漂亮之外，利亚见的最多的，就是夸这件衣服好看，那条裙子漂亮，然后就是问博主这些衣服是什么牌子，有没有链接，能不能在评论区告知。 说实话，利亚是真的有点羡慕了。 她在想如果她的香水开一条平价线，再请点网红什么的做个推广，应该会像之前一样顺利的。 只是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利亚不免有些胆怯，再出事的话要怎么办呢？况且平价香水界现在的老大是一个叫“墨如青”的古风香水牌子，瑞说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是他们以前的一个同班同学，但利亚其实对当年的很多人都不太记得清了，她对于学生时代之后没有合作过的人几乎没有印象。 但她也不能真的就这样把自己关起来，就像塔塔说的，她总得拓宽她的舒适圈边界。 那好吧。她想。 也许真的可以试试。 第23章 迈出第一步 其实以前利亚的牌子刚有点名气的时候就有很多网红博主来求合作了，只不过利亚很少把明星放在眼里。 特别是华而不实德不配位的那群人，就算是出席同一个活动，利亚也是根本连装都懒得装的，完全不给好脸色。 “你起码挤也挤个笑出来，别太明显。” 瑞曾这样劝过利亚，不然被拍到，对她形象不太好，但当然，利亚根本没听进这个建议，不过幸好利亚也从来不曾因为自己的黑脸而给自己招过什么事，起码到现在为止。 利亚要娜娜仔细去做调查，尽量详尽，越细越好。 娜娜最终给利亚选出了三个人让利亚挑。 一位是油管现在的头部网红，这位网红自己的美妆品牌卖得很好，而且暂且没有什么发现可踩的雷；第二位是现在全网粉丝破三百万的博主，自己开的服装品牌口碑很好，而且她没有签经纪公司；最后一位是b站粉丝近五百万的博主，自己到处旅游拍vlog记录日常，偶尔恰恰饭，也没有签任何经纪公司，比较自由，她粉丝多，一方面是得益于自己入场早，另一方面就是自己的高质量内容。 利亚看过最后一位的视频，质量确实不错，很有趣，运镜也很专业，滤镜和bgm都选得很聪明，而且她喜欢穿着汉服去国外转悠，收获了一大批好感。 娜娜收集这些信息的时候利亚问过袁辰，如果要开一条平价线，要走什么风格。 “古风吧，现在文化输出的话题很火，不管是不是出于利益的目的，这都是一条很好走的路。而且广告营销什么的也好做，现在大家都爱看外国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喜欢让自己能骄傲自豪生出优越感的东西，油管上那些外国人来中国被各种高科技和文化震惊到的视频播放量一直都很可观，有些国内的视频号会把这些视频转载到国内的视频网站上，出口转内销不就玩明白了吗？” “哦还有，你们的家族优势也可以用上，这是别人都不可能拥有的。” 袁辰在考虑要不要进入利亚旗下的时候就查过利亚的背景了。 利亚的家族很低调，是一定要去犄角旮旯的地方翻史料的地步。利亚的家族追到明代是靠香料起家的，后来就开始做些香膏，助眠安神的香之类的，清之后开始做一些酒的生意，也是自此，香类的生意他们就做得更低调了，以至于甚至懂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还在做香类的生意。 而利亚想要创立香水品牌其实有一部分是因为从小，从长辈嘴里听到的那些祖辈的传说。 “嗯...那就最后那位吧，叫...十五？” “啊你是在奇怪我的名字啊，对，叫十五，因为我是在十五岁的时候开始对汉服感兴趣的，就要了个谐音也是差不多在这个时候，我开始拿起摄像机记录下我的日常，后来有了那种视频网站嘛，我就拍拍剪剪，走到了今天。”利亚见到她的时候是发去邮件的一周之后。 可能是因为没有经纪公司，又确实是有资历的博主，小姑娘说起话来很大方，利亚问什么她就老老实实答什么，一点也不怵。 利亚看着眼前穿着一身宋制汉服的女孩子，领子上的毛绒球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娜娜说你接到那封邮件的时候说不必线上谈，线下就可以，是这段时间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利亚就是想问，想问这种大概率跟工作没什么关系的话题。 “嗯，刚晃完一圈，从马德里回来，再过两天就又要出去啦。” “去哪？” “埃及。” “别人问你这些问题你也这么老老实实回答？” “嗯！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利亚想了想，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接下来的下午茶，利亚和十五谈了些合作推广的细节，没什么问题了，也就差不多谈妥了。 后来，利亚亲自把小姑娘送回了家。 “怎么着？还顺利吗？”塔塔点的麻辣烫外卖送到不久，利亚也回到了家。 “还不错吧，我现在就是倾向于今天谈的这个。” 利亚再把今天的过程告诉了塔塔。 她的确是心水十五的，各方面都不错，合作几乎没什么难度，至少利亚现在还不太能想得到有什么难度，娜娜的调查做得不错，如果不是演戏的话，她确实没有什么可塌房的隐患。 “那不是挺好的？她好像粉丝基础也不错。” 塔塔去问过娜娜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娜娜也就照实说了。 “我这两天再看看她视频找找感觉吧。” 可能真的是经过上次的事情，利亚有点害怕，上次那个塌房的流量在被曝出丑闻前也是个形象很好的艺人，路人缘也好。 “利亚有自己的节奏，自己的想法，本科的时候就没人管得了她，她如果犹豫不前，也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 高恩说过利亚是辅导员都搞不定的那种小孩，原本辅导员还打算管一管，但后来发现利亚可以为自己闯下的祸负起责任，并且利亚的每个行为都有她的理由，辅导员也就不去管她了，由着利亚闹，只是不准闹出大事。 “有一件事，我刚刚知道的，有点麻烦。”利亚刚想拆筷子的包装，就想起回家的路上的那通电话。 “怎么了？” “袁辰的题塑，出事了。” 利亚接到电话的时候也很懵，听了半天终于搞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辰说从今天中午开始，就开始有几个人在下面说自己是题塑的客户，说自己接受了题塑的建议，反而减少了自己的竞争力，让自己损失了很多钱，要题塑团队负责，结果题塑的团队完全不理会他们的维权，他们只能闹了。 现在这个事情已经在上了微博的热搜了并且一直占据着高位下不来。 塔塔倒是不知道，她一整天都在画图，根本没空去逛微博热搜区。 “袁辰刚刚问我有什么好办法。她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懵得要死。” “然后呢，你支了什么招？” “我让她们先火速发表一个回应，大意就是说请给她们点时间，等她们收集证据，马上会给公众满意的答复。” 其实就是摆出自己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的态度，就算是无辜的一方，在面对恶意诋毁的时候也是最忌讳装死的。 “接下来就是按回应的来做？”塔塔接了一句。 “对，而且要尽快。我已经让娜娜立刻去查那几个水军号的来源了，查下去，看看他们是谁的人。只要事情真的不是自己做的，怎么着都能有解法。” “袁辰那边呢？” “她在事发第一时间已经去找过那几个号了，但对方不予理会，我要她继续去找那几个号去沟通，看看能不能沟通上，并且保留聊天记录，不要给对方的id打码，直接发给娜娜，最后证据整理完一并放出来。” 利亚刚吃完晚饭没多久，娜娜就来了电话。 “你接吧，我下去把垃圾倒了。” 塔塔知道利亚现在大概率抽不出时间来处理垃圾，利亚得先忙着处理自己的垃圾。 “查出来了，是被人雇的。” 娜娜把前因后果给利亚捋了一遍。其实就是题塑之前为一个景区设计特色的时候，有给对方建议，让对方放弃计划和某家周边生产商的合作，因为他们查过之后发现那位生产商生产的周边质量良莠不齐，而且他们出的周边和该景点的历史名人古迹的卖点不符。 对方听取了这个建议，把原本用来卖周边的店换成了一家饮料店。 这个建议的事情被生产商知道了，他们就雇了水军去题塑的微博官号下面搞事情，伪装成题塑的客户，闹事把题塑送上热搜，败坏她们的口碑，而且生产商大概知道对面是四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那还不是只能被捏扁搓圆自认倒霉吗。 “证据都有了的话，让她们自己回应吧，我们的帮忙就暂且先到这里。有进展再告诉我。” 袁辰这样聪明的人，利亚相信她知道该怎么做。 利亚第二天是被娜娜的电话吵醒的，利亚艰难地把手伸出被子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袁辰已经用微博官号发了新的回应了，下面有水军那条她也回应了。” “那条啊，我去看看。”塔塔还在睡，利亚不想吵到她，塔塔昨天为了改稿是撑到了凌晨才睡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支起身子去看微博。 袁成在水军控诉题塑团队不管自己的维权的评论下面回应：我不回应？那你倒是回一下我的消息呢。 随后附上了她联系对方无果的聊天截图。 上面显示袁辰给对方发的第一条消息的时间早于对方在评论区的最后一条留言。 那个袁辰给对方发消息的时候对方就在微博上闹着呢，是绝对不可能没有看到微博里的私信消息的。 后面几条水军的留言袁辰也是一样的回复。 这几条回复起码先把来看热闹的路人给镇住了，几个原本闹得欢的水军也都一下子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最后题塑官博的最新一条消息发出来的证据显示，这几位自称的“客户”完全就是胡编乱造，并且合理怀疑他们做这件事是受人指使。袁辰在回应里限他们今天之内私信官号坦白她们会考虑接受个道歉就完了，不然就以损害名誉把他们送到法庭上去。 他们和题塑是有签过合同，但袁辰没有事先做过调查，所以他们给的关键信息其实也都是瞎扯的，这点失误袁辰也在回应的结尾坦白，并且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最后她们很认真地承诺以后会做得越来越好，不会让这次的事情真的发生。 “字字珠玑。”利亚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嗯？”是塔塔睡醒的声音。 “没，我说明天就是酒会了，今天你陪我去挑衣服吧。”利亚挪着身子凑到塔塔身边，手搭在塔塔的腰上，声音懒洋洋的。 “都行，几点了？”塔塔还是困。 “八点半不到。” 其实应该是八点半了，利亚接起电话的时候屏幕上显示着八点二十。 “......再睡会儿。” 塔塔抽出手来拍拍利亚示意对方继续躺着。 两个人就这样再睡了两个小时，最后终于被利亚自己设的闹钟叫醒了。 由于她们是踩着点起床的，所以匆匆完成洗漱，只咬了口贝果就出门了。 “但是...怎么今天来选衣服？” 塔塔靠在车座靠背上，一手撑着自己，还是一副困倦的样子。 “前几天都忙着谈合作推广的事，我妈说多给了我几套衣服让我选，让我不管多忙都要抽时间去看看，哇塞我哪有时间，也就今天没什么事，就只能今天去了。” 利亚出发前再看了一眼题塑的新微博，从昨天到今天，她们已经涨了几千的粉了，词条也已经不在热搜榜了，估计是对方自知理亏，自己把词条撤了下来。 “要调遮光模式吗？”利亚看塔塔还困着，想着离目的地要开半个小时，就提议让塔塔再睡一会儿。 “我差不多要醒了，他们给你准备了几套？”塔塔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至少她的精神是醒得差不多了，只是懒懒的。 “四套吧，我们争取一个小时挑完，然后就去吃饭。”贝果其实是顶饱的，只不过如果只咬了一口的话，大概就真的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了，还是会饿的。 “我去预订餐厅。” 现在是周末，等结束又刚好卡到饭点，她们可不想饿得头晕眼花的回家。 “哦对了，题塑那事儿？怎么样了？”塔塔划着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问利亚，她还不知道昨天那件事的后续。 “算是解决了吧，反正现在热搜上的词条是没了，也发了回应，挺有说服力的，涨了点粉。” 袁辰的确是个聪明人，没遇到过的紧急状况也只懵了一会儿，利亚给了个方向袁辰就知道该怎么走。 “看来你眼光不错，这人确实适合纳入麾下。” 利亚开着车，不好充分展示她的得瑟，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被夸中了。 “他们给你看过那几套衣服了吗？” 塔塔还能记起来刚刚嘴里贝果的味道，所以一时间看着手机里的各式选项有点头疼，为了最大限度增加时间估算的精确度，她想知道利亚对自己要在酒会上穿的衣服到底有没有谱。 “看过了，很无聊，都是些高定，早知道就把这事儿交给高恩了，顺便表达一下对她事业的支持。” “你有什么想法？有喜欢的了吗？” 利亚在开车，所以不太抽得出空。 “你拿我手机看，酒会cody那个，我已经去掉两套了，那两套俗得很，我不喜欢，剩下的都还行，但我得穿上身看看。” 利亚努努嘴，让塔塔去拿放在旁边的手机。 其实cody的品味还可以，至少是可以用的程度，而且那几套衣服放在现实里用肉眼看比在图片里更好点。 “为什么每次试完衣服都身心俱疲，我应该多啃两口贝果的，要这么累我还不如去写论文。” 换完几套衣服的利亚已经快瘫了，她本来就是不爱逛街的人。 “有决定没？” 塔塔倒是觉得都很好看，倒也不是衣服，反正穿在利亚身上就是好看。 “我纠结第二套和第三套，你选。” 轻飘飘两个字，就把问题抛给了塔塔，自己当甩手掌柜。 “第二套吧。” 利亚看了看，她知道塔塔为什么选第二套。 第二套是一条米色的深v长礼裙，腰部是一条锁链状的镶钻腰带，但塔塔不是看上了那条裙子，而是看上了裙子外搭配的浅棕长风衣。酒会暂时没有需要利亚负责的部分，所以利亚几乎是在设计秀结束的当晚就让娜娜去找些可以合作的网红或者明星人选，她要做推广。 嗯，保暖，是塔塔的风格。 在塔塔心里，有风衣的那第二套当然较之第三套的大露肩流苏礼裙要好得多。 “那就第二套了。”利亚几乎没考虑，对旁边的cody示意自己已经决定下来了，然后就拉着塔塔逃似的去吃饭了。 “不再考虑考虑？” “速战速决嘛，再说了，不失礼于人前就好了。” “那推广的事呢？” “我让娜娜去联系了，不就是网红明星吗？我利亚拿得下来。” 第24章 绊住的脚步 酒会上的利亚很漂亮，言行得体，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跟利亚父母攀谈的时候宾客们都会夸利亚长大之后真是一直都在变得更闪闪发光。 利亚倒是无所谓他们说什么，反正她也只做好“一个名媛该做的”就可以，反正得体这种事情也基本都是装出来的。 觥筹交错之间，利亚想的只有她的平价线。 她几乎是从香港回上海之后就每天早上和塔塔一起吃早饭，中午跟她的调香师一起吃午饭，晚上再和她的车间工人一起吃晚饭，酒会后利亚也是成天泡在调香室和车间，不然就是跟进娜娜跟十五沟通的细节，基本没停过。 幸好塔塔也是忙得前胸贴后背，走路的时候恨不得飞起来，她们这几天完全没空理对方。 利亚知道认真做的香水就很难把成本降下来，她合作过的了解过的那些厉害的香水牌子定价都不低。 她不是没买过平价香水，但她总觉得那些“低配版”少了些味道。 但塔塔显然不在意这些：“所以，你的平价线针对什么样的用户群体？”给自己加满油前的一天，她们像在上学时一样，在同一个空间里，然后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时不时跟对方聊天。 “一二三线城市的大学生和工薪族，我想以一个不会让他们为难的价格交易，就像他们最喜欢去的化妆品店和服装店的价格。” “那些店的价格很美丽的话就说明产品的质感不会太美丽对不对？因为很难负担门店租金和人工费用。” “yep？所以你想让我放弃追求普通线和高端线的高质感？” “现在看来你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塔塔盘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她把自己的平板放到一边，然后开始玩自己的家居服。 她其实有提议过利亚，让她去看看那些平价香水牌子都是什么样的状况，但利亚拒绝了。 利亚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完全坚定自己想法的人，简单来说，她容易受别人的影响，她容易想走简单的路然后脑子一热跟着别人跑，虽然最后的结果通常是她坚持己见，但中间总要经过些挣扎动摇。 小事还好，但如果利亚有可能在纠结中错过赚钱的最好入场时刻，她大概真的会生气。 她不希望自己被影响，所以利亚想出来的办法是，截断自己受影响的渠道，干脆不知道别人的经验，对她来说反倒好得多。 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对别人的成功形成路径依赖。 但塔塔说得对，她现在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所以她决定稍微做个折衷。 “尽量压一压成本，能降就把价格降下来一点，然后能加就加点质感，我不想自己的东西太掉价，太沦为路人，这样跟别的平价香水没有区别的话，还不如不做。” 听起来像是气话，但利亚就这样着手开始做了。 高恩她们也没敢去找这两个人，塔塔在迈阿密，利亚在公司，高恩怕自己去找她们会被眼刀，想想还是算了，她也继续忙自己的服装品牌。 “女孩子都在忙？”车厂里，瑞戴着手套摸着面前的流线型车身，来的路上，他和阿亨本来打算问问塔塔对改装车的意见，但完全没找到人，塔塔在忙的时候，是不接除了利亚之外的私人电话的。 “怎么，你姐也是？”阿亨不懂这些，像拿着高脚杯一样晃了晃手里的咖啡。 他刚把一首歌的demo给客户发过去，这几天空得很。 “你敢信，她现在忙得我都不敢给她打电话，她现在又是从四点到六点的生活，我估计她午饭都没时间吃。” “真好，只有我们两个闲人。” 某种意义上，阿亨说得极是。 足足忙了一个月后，利亚放出预告，“lia”要开始推出平价线了。 外网反应不错，大家都搓搓手表示期待，国内的反应比较一般，大概是因为平价的香水在国内并不算罕见，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而且很多人都在猜，“lia”的香水本来就不便宜，再加上利亚的背景，他们想利亚大概从来没有用过平价的东西吧，所以并没有保留太大的期待。 【预告拍得好看，谁都会吧，做营销嘛，只要砸钱，能差到哪里去？】 这条评论下面的赞很快突破了一千。 “他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说实话，利亚想过国内可能会有不好的声音，但真的看到这样真实具体的评论，她还是不免有些灰心。 不过这当然不代表利亚会消沉下去。 【辛苦啦，拍得很好看哦】 拍预告的时候利亚其实在现场，她甚至看过剪好之后的成片，但预告片发出去那天，利亚还是先向十五表达了感谢。 【也谢谢你送我的那一大瓶100ml的香水，真的很好闻，一定会成功的。】 利亚当然乐得看这种祝福，从她着手做这条线以来一切都很顺利，她高兴得很。 但就像是如来差点漏掉的师徒四人最后一难一样，命运在后面给利亚留了个大的。 “出事了利亚！你去看现在微博热搜！”产品正式发售的前几天，利亚正在办公室照常处理事务，娜娜几乎是冲着进了利亚的办公室 【利亚视频】 这个词条稳居榜首。 “这么久的东西到底是谁翻出来的......” 点进词条，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一个营销号发的视频。 五秒钟的视频，虽然看起来就是个年代久远的东西了，但视频的清晰度还是能让人认出视频里的人是利亚。 视频里戴着红领巾的利亚正在扇一个男生的巴掌，然后利亚拎起男生的领子，把对方朝旁边的储物柜上撞，男神的衣服有块地方是湿着的，贴着肚子，一根拖把倒在旁边，旁边站着几个人愣在那儿不敢说话，利亚的身边还坐着一个胖胖的女孩子，依稀能看到脸上受了点伤，衣服有点凌乱。 视频的下的几条评论看似很巧的认出了视频里被打的男生是“墨如青”的创始人。 随后还有人不知道是在互联网的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证据证明那个男生就是“墨如青”的创始人维恩。他确实是利亚的同学，只不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时间久到利亚都记不清了。 “他到底是不是脑子不好......连二十年都消停不下来吗？” 看到视频的利亚其实不慌，她只是觉得实在是无语。 如果说本来她对于当年的记忆已经没多少了，那么现在看到视频的她倒是差不多能想起来了。 “现在怎么办？”娜娜相信利亚不会无缘无故去攻击别人，但现在的重点不是她相不相信利亚，而是舆论。 “像上次一样，说我们会给公众一个令公众满意的交代，然后先暂停产品的发售流程，先缓一缓，省得公众觉得我没心没肺。” 阿亨的电话打了进来。 利亚还是让娜娜去查那个视频的原出处到底是哪里，然后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没事吗？” “没事，放心。” “高恩和瑞还有严言他们都很担心你，又不敢打电话给你，怕刺激你。你确定你还好？” “当然，很好，只是维恩那傻子脑子坏了二十年还没装上，我都想帮他众筹了。” “我看到那个了，说证实那个男生是维恩的事，你确定是他干的？” “我保证事情是他干的你信不信？” 霸凌惯犯跑来当白莲花？利亚真的会气笑。几岁了还只会用这种招，不会心虚吗？ 挂了阿亨电话的利亚看到了塔塔的信息。 【在呢，别怕，家里等你吃饭】 行，利亚不会害怕。 【需要帮忙就开口。】 是托德的信息。 利亚猜想他大概是真心的，只是暂时真的没什么需要麻烦他的。 【好哦，别担心】 利亚回了一句，怕不够有说服力，利亚加了一个搞怪的表情包。 【are u ok？】 是十五发来的。 【别怕】 利亚没跟十五说些什么诸如“清者自清”的话，因为这事儿确实是利亚自己干的，她不能说自己没打过维恩，但也不打算这么说。 她记得当年的事，虽然有点模糊，但起码的事实她是可以想起来的。 当年维恩就是个小混混一样的人，几个小男生觉得维恩这样挺酷挺不走寻常路的，就跟着维恩，维恩欺负别人，他们就在旁边帮腔。 视频里坐在利亚腿边的那个女孩子只是其中一个，因为她有点肉肉的，维恩那帮人就以此来欺负她，特别喜欢拍她的胳膊踢她的腿来嘲笑她，甚至有几个星期，维恩那帮人只欺负那个女孩子。 而且他们一般都抽课间，或者最后一节课放学后去欺负别人，课间闹哄哄的，最后一节课放学后留的人又不多，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些。 如果受害者去告诉老师，他们就假惺惺道个歉，背地里做得更狠。 事情发生的那天刚好就是一次放学，利亚那天值日，利亚去教室外把晾干的拖把拿到公共水池沾上水，拧了两下，再拿着拖把回教室准备打扫的时候就碰上了在她意料之外的一幕。 几个男生围在教室最后排的储物柜前，看着维恩拎着被逼到瘫坐在储物柜前的女孩子的领子嘲笑她衣服都要穿不下了，再拎着她往储物柜上撞，围观的男生们爆发出一阵阵的笑。 利亚看着这一幕，心里烦得很，她快步走上前去，直接抡起拖把锤到了维恩的肚子上，然后就是视频里的内容，利亚扇了维恩一巴掌，再像维恩对待那个女孩子一样，拎起维恩的衣领学着维恩的样子把他往储物柜上撞。 撞了几下，利亚觉得差不多了，就对维恩和他的帮手们放了几句狠话，把坐在地上已经吓坏了的女孩子扶起来。 “不想继续挨揍就给我滚蛋。”利亚瞪着维恩，对他们说。 利亚还得值日呢，晚回家的话家人会担心。 那天利亚其实是提早回到了家的，因为那个女孩子帮她一起完成了利亚的值日。 “帮我干啥？你不回家吗？” “得谢谢你啊。”女孩子的声音轻轻的，但很好听，像是躺在一堆樱花上。 但对方是很小透明的性格，又是新来的转学生，所以利亚对她印象不深。 后来第二天，维恩的父母骂骂咧咧地跑来学校闹，说他们儿子被利亚那一拖把打出了淤青，要找利亚算账。 被叫来的利亚父母也毫不客气，拉着利亚的手就说要调监控，首先他们要搞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只剩季老师在中间拉着双方父母避免在到达监控室前先打起来。 利亚转头看维恩，给了他一个白眼，一脸的不屑。 监控拍得很清楚，也很全，的确是维恩先欺负人家女孩子，利亚刚好撞见，看不下去才出手的。 利亚妈妈俯下身，摸了摸利亚的头，小声说了句：“做得好。” “照这监控视频所示，你们家儿子这是恶劣的惯犯啊，你应该要感谢我女儿出手了，不然这监控视频传出去你儿子搞不好得吃牢饭。我女儿唯一的错误就是下手没轻没重，但行为的原因本身，我和她妈妈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利亚爸爸表示完全站在女儿这边。 维恩的父母虽然生气，但也自知理亏，也就没再吵，只是恶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最后的结局是利亚轻飘飘给维恩道了个歉，而维恩给真正受害的女孩子道了个歉，他父母再赔了对方一点钱，然后说好不要把这个视频传出去，这事儿也就算是结束了。 维恩没再敢仗着自己人多欺负别人，起码就利亚知道的部分是没有了，那个女孩子跟利亚也依然没什么交集，只是发作业的时候或是替老师喊人去办公室的时候会说两句话，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了。 而知道这件事却没参与进来的人就只有塔塔，阿亨和瑞了。 当年维恩的父母来学校闹完之后的一天，利亚在瑞的不断追问下跟他们说过那天放学后发生的事情。 “维恩就是这种啊，也不知道是缺爱还是缺作业。”瑞越听越气氛，想着如果那天是他在利亚的角度，他估计也会对维恩动手，而如果他只是在场，他就去帮利亚。 “那几个帮腔的没被惩罚？” “听说季老师罚他们写检讨，还要说出那些受害者的名字，一个个去道歉，就没了。”塔塔去送作业的时候，听到季老师和几个隔壁桌的老师在聊。 “就这？下个跪还差不多吧，鬼知道他们是不是真心道歉啊。”利亚其实有点失望，但这些罚不罚的，他们也说了不算。 后来的维恩经过那一次当然不敢对利亚有什么过界的举动，只是这一次，不知道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 塔塔在家里边做饭边时刻关注舆论场上的动向。 微博上说，已经有娱记出发去逮人了。 当娱记的话，鼻子要灵吧，毕竟闻着瓜味儿就要出发了，长枪短炮少带一个都会被别人抢走新闻点。 塔塔想过利亚也许有天会成为明星企业家，会很红，但她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希望利亚能顺利回到家。 利亚真的回到家的时候还剩最后一个汤，塔塔看到利亚神色如常地回到家确认她确实没事。 “就在刚刚，”她模仿着新闻里的语气，“高恩给我打了个电话。” “什么电话？”利亚把钥匙放到鞋柜上的陶瓷碗里。 “问说进行到哪一步了，你心情怎么样。” “还不错啊，虽然算不上很好就对了。而且娜娜在查了，这两天她估计得辛苦点。” 外面腥风血雨的，但利亚耳朵里都是锅里的汤煮沸的声音。 “萝卜排骨汤哦，而且超市里的排骨在打折欸，你赚了真的。” 利亚嗯嗯了两声就去看汤，塔塔跟在她身后。 “别忘了给人家加工资哈。”塔塔把排气扇关掉。 “好~她工资较其他人其实很高了。” 这倒是真的，娜娜简直被利亚当全能继承人培养，属于是什么都会的状态。当然也就什么都得操点心。 “娜娜有查出来什么吗？” “嗯，下班前，起码查出来视频的原出处是维恩新注册的一个号，那个ip地址，在维恩公司。” 藏好点啊就是说...... 利亚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就连娜娜都怀疑是不是有诈，是不是维恩在钓她们。 “他没那智商，坏事都不会做的人。” 刚把碗筷堆进洗碗机，利亚就拿起手机去看热搜榜的状态。 维恩确实算有钱，买热搜买得好像不要钱，白送一样，那个词条还是在热搜第一上挂着。 再看趋势，最近是几位大咖的演唱会和抓马特辑，所以她的词条很快就下去了，到现在已经看不到了，利亚也不知道那个词条会不会再升上来。 “the only bad news is no news。” 塔塔拍了拍利亚，示意她不用太在意这些。 “怎么突然爱说英语了？” 塔塔确实算不上爱说英语的人，而且不爱说英语可能跟背景有极大关系。 当年利亚提出来想去美国留学的时候本来是猜想塔塔不会去的，所以当塔塔很痛快地同意要一起去的时候利亚确实大吃了一惊。 虽说利亚总是问塔塔是不是确定要去，不想的话不要勉强，但塔塔说了要去，利亚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 “没，这句话是刚刚看到的。” “在哪儿？”利亚随口问了一句。 “托德的最新一条ins。他有来联系你吗？” “他说需要帮忙可以叫他。” 塔塔挑了个眉，点点头，看来阿美的人也没有很讨厌嘛。 第25章 迟到的福报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塔塔看新闻的时候发现，那天利亚下班是一路被保安护送到车里的。 但在抬步走向车门前，被堵在公司门口的利亚被保安们围着，冷静地微笑着告诉赶来的媒体，她会很快作出回应，希望大家耐心等待。 “你脾气是真好欸。”塔塔往平板上画了两笔，对着将要出门的利亚说。 “还好，装也得装出来。我上班去啦。”利亚把脚冲鞋子里怼。 “你确定还要去上班？不消失两天避避风头？”塔塔主要是怕利亚再被遵守在公司门口的记者堵起来。 “放心，就是要照常上班，他们才知道我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利亚昨天下班前看了看公司的股价，嗯......如她所想的，跌了点，但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这种时候股价上涨才叫撞鬼了。 而且让利亚有点失望的事情是股价没有跌到她预想的数字，看来关注这事儿的人没有她想象的多。 进入办公室坐下的利亚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接到了尼冉的电话。 “别想着我会卖你公司的股票哈。”尼冉开口就是一句调侃，实则是让利亚别担心，只是利亚的前任好像都酷爱说反话。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忘了你才是真的投资人。”利亚附和道。 “所以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吗？”尼冉的语气认真了起来，他是真的有点担心。 利亚没打算瞒着尼冉什么，就把当年的事都一五一十全说了。 “跟你老婆也解释一下，我怕我在美女心里的印象会变成了暴力狂。” “当然，我老婆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娜娜，现在你可以说了，到哪一个地步了？”娜娜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利亚旁边等着汇报进度。 “维恩发了个微博，说不希望给双方带来更大的伤害，所以希望网友不要再传那个视频了。” 这到底是什么女明星撕逼事件里的小白花掉泪画面...... “还有吗？” “有几家媒体发来邀请想采访你。” “采访都推掉，礼貌点。” “那维恩的微博......” “不用管。” 倒不是利亚想当鸵鸟，主要是利亚其实最近没有撕逼的心情，没什么玩儿心，玩儿心大的时候，利亚没准乐意跟他撕个几个来回，但利亚忙着自己的香水，对这些是是非非烦得很，只想赶紧结束这个晚了十多年的后续然后发自己的新产品。 等等，现在离当年那件事很久远了，都十多年了，谁会留着十多年前的监控视频呢？再说，学校也早就拆掉了，他是哪儿来的视频？ 但利亚现在又不能冲到维恩面前质问他，这太不现实。 不过既然维恩能找到那个视频，就证明他起码有一份完整的片段，因为虽然就那个五秒的视频来说，利亚被塑造成了实打实的恶人，但看过那个监控视频的人都知道，那个视频但凡再往前或往后剪一帧都得露馅。 维恩能找到完整的片段，利亚也一定可以。 “娜娜，有办法找到这个完整的片段吗？” 娜娜皱着眉想了想，这事儿确实有点超出娜娜的能力范围了。 “暂时找不到办法欸......” 当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来着？ 啊对了，季老师问监控室的老师要了一份备份，然后当着维恩的面警告维恩不要再做这些事了，如果以后他老老实实的，这份视频就不会被任何其他人知道。 也就是说他大概率是从季老师那里拿的。 但利亚确信季老师不可能主动害她。 她决定去拜访一次季老师，敏敏最近生了孩子，利亚本来打算把礼物寄去的，现在看来她得亲自跑一趟了。 “今天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吧，我明天要去看看老师。”利亚说。 利亚的车子在季老师家门口停下的时候利亚看到大门是敞开的。 “等着我呢老师？”利亚走上前去和老师拥抱，再退回去等塔塔跟老师打招呼。 “对啊，你们最近是说好的吧，怎么都亲自来拜访我了？” “都？”塔塔一脸问好，据她所知，当年的同学里暂时只有她和利亚是亲自来了的。 “还有维恩啊，他一周前破天荒联系到我说要来看看我。” 事情跟利亚猜的大差不差。 “要喝什么？真抱歉敏敏还在月子中心，她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生完孩子就更虚弱了，现在还没缓过来，就不好叫你们去看她了。” “没关系啦。我们要两杯水就好。”利亚一副很识大体的样子。 本来也是要到老师家里一趟的，去不去月子中心问题都不大。 “那你们自己随意，我去给你们倒水。” 季老师正式“归隐”之后就换了新家，但里面的东西都是原原本本从旧房子搬过来的，几乎没丢，还有一些学生送他的画，他和学生的照片之类的。 “怎么？你们也念旧啊。” 季老师把两杯水放到木制茶几上的时候利亚和塔塔正在看那张毕业的时候的大合照。 “老师你还留着这些啊。”利亚和塔塔本以为他会把这些照片放在相册里，但没想到这张照片居然被他好好放在相框里摆在台面上。 “偶尔也得怀念怀念过去，我是不上网，又不是不上心。”季老师笑道。 “老师没有要上网的时候吗？比如查什么资料的？”利亚看似随意地问。 “哦我想起来了，上周维恩来的时候说路上手机电量太低就自动关机了，他说想查查自己公司的股价，我就让他去用我女儿的备用电脑。” “那个电脑都作什么用啊，敏敏需要备用电脑吗？” “存一些以前我u盘里的东西吧，都很多年了，你们毕业前我就在用那个u盘了，后来存不了，我就先清了一些到电脑里，万一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也好看看。” “介意我们去看看吗？”塔塔眨着好奇的双眼问道。 “当然不介意，我带你们到楼上去看。”季老师完全没犹豫，他记得班里的一些活动的视频图片他都会存起来，一些他当年认为重要的东西，也都会存起来。 “你们班的在这个文件夹里。”季老师指了指其中一个写着年份和班级的文件夹，“看看你们还记得哪些？” 季老师记得的其实也不多了，他记得有当年这个班第一次元旦晚会的视频，一帮小朋友端着蛋糕给他过生日的视频，还有...... “啊，那个当年维恩和你闹矛盾的监控，我去问监控室的老师要来了的，应该也在里面，当年我警告过维恩之后，维恩就再没闹出过什么让人头疼的事。” 要说再没闹过那倒真不一定，起码维恩现在就让利亚有点烦躁。 “真的有那个视频？”利亚坐在电脑前浏览着那些视频和图片，身后站着季老师和塔塔。 “当然有！我亲自存进去的，不可能记错。不然你看看？” “可是老师，真的没有欸。”塔塔凑上前去再一次把文件夹从头看到尾。 “嗯？怎么会呢？”季老师不敢相信自己亲自放进去的视频怎么会无缘无故凭空消失了，又亲自把每个视频和图片看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其实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利亚已经了然于胸了。 她点开回收站的图标，里面空空如也。 “老师，你和敏敏有定期清回收站的习惯吗？” “没有啊，这个电脑除了上周的维恩，已经很久没人碰了，回收站里面有什么估计敏敏都不知道，这个本来就是备用的电脑。” 一般来说，备用的电脑是没必要那么仔细到回收站都清干净的，除非是什么强迫症，但显然，季老师家没有这样的人。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季老师已经很久不关注网上的东西了，所以不免y back。 “塔，你告诉老师，我去打个电话。”利亚拿起手机就快步走下楼。 剩楼上什么都不知道的季老师等着塔塔说明情况。 “高铭，你现在有空听我讲一个重要的事情吗？” “当然，是有关于最近的事？”高铭虽然不怎么管别人的事，但如果有需要他帮助的部分，他是不会推诿的。 “我想问你，文件里被删干净的东西会有痕迹吗？” “简单来说，你想复原一个文件数据？”高铭猜到可能有关于那个视频。 “你可以试试吗？”没有备份的情况下，好像也只能求助高铭了。 “不行，搞不定。” 一天之后，利亚接到了高铭的电话。 “数据恢复软件什么的都不行，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这个电脑肯定被人动过手脚了，数据删得比我想象的更干净，不然，你就只能去找黑客了。” 黑客？利亚哪认识什么黑客啊。这种人不是专业人士才能认识的吗？她去哪儿认识黑客啊？总不能打个“诚聘黑客”的广告吧。 利亚深吸了一口气。 别慌，船到桥头自然直。 “利亚，有个女孩子来找你，说是她可以帮你。”娜娜敲了敲利亚的门，来报告有个访客。 “黑客？”利亚正头疼着，听到有人找，立刻条件反射。 “啊？不是啊，她说是你的同学，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 “让人进来。” “利亚？” 此时的利亚正在看营销部递上来的文件，听到门口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嗯？”利亚看着眼前上身被毛线斗篷遮住，下身一条宽松牛仔裤，扎着马尾的女孩子，一时没想起来这是谁。 “看来你不记得我了。”对方好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似的。 “最近的那个视频里的另一个主角。” 她指的当然不是那把拖把。 “我是秦律。虽然变化有点大，但希望你还记得。” 后来利亚跟秦律聊起来才知道，她当年毕业之后就开始减肥，，可能是因为更忙了吧，所以瘦得很快，她很感谢利亚那天为她撑的那把无形的伞，所以去北京上大学的时候她也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别人的伞，用她自己的方式，一个相对更温和的方式。 然后她就去读了心理学，现在在北京是一名持证上岗的心理咨询师。 “哇！真好。”真心的，利亚是真的很为对方高兴。 “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很好。” 这句话，秦律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眼里闪着温柔的光。 利亚还是第一次看到当年软弱到只能任人欺负的秦律自信从容的样子。 “你今天是为了那个视频来的？”利亚问。 “嗯，虽然不知道能帮你多少，但起码我可以站出来证明，那个视频不是事情全貌。” “那你何必亲自来呢？给我们公司发个邮件什么的不是更方便？”利亚觉得此行实在有点大费周章了。 “我本来也就每个月都会回家一次的，这次只是提前了而已，别担心，不麻烦。”秦律尽量让利亚不要觉得她这个人很奇怪。 但她们没能聊很久，因为电话又来了。 “不打扰你了，这一周任何时候都可以找我，我先回去了。” 利亚没等完全把秦律送出去就接起了电话。 “还顺利吗？你们公司的股价还算稳定。” 的确，这几天利亚公司的股价跌跌涨涨，但都不算过分，起码利亚至今还没有要掀桌子的理由。 “算稳定吧，顺利倒不好说，我朋友反正让我去找黑客，不然很麻烦。”有多麻烦呢？反正是茱莉亚这种日常消失的人都来问她需不需要提供一些公关的地步。 “黑客？” “嗯，虽然我不算多清白吧，但那个视频，其实是经过剪辑的，有完整版的。被维恩删掉了。而且删得很干净。” 剪辑痕迹其实很明显，而且看着视频里利亚脚边的女孩子，托德就觉得这事儿一定不简单，至少那五秒的视频被遮盖了些事实。 这也是托德只仔细看了那个视频一遍就决定站在利亚一边的原因。 “如果是需要黑客的话，交给我吧。”托德的声音被他灌满了信心。 “怎么你是黑客？”利亚的脑子没转过弯来，托德不是学金融的吗？ “当然不是我。”托德笑了一声，“有个朋友，做这个的，他可以，交给我吧，一定帮你尽快解决这事儿。” 当天晚上回到家的利亚其实是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毕竟事情开始往好的地方发展了。 但塔塔对待“托德认识一个黑客朋友”的态度有点奇怪。 “怎么了？” “呵，阿美。”塔塔抱着胸，一脸怀疑。 “没那么复杂，能把事情好好解决掉不是最好吗？别想那么多啦。” 就托德不人云亦云来说，利亚很高兴他是个有脑子的人，起码这点就赢很多人很多了。 利亚可不相信对于这种在名利场待久了的人会单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就匆忙站队。 【秦律，得麻烦你录个视频说明一下当年的情况了，我过几天要用，麻烦吗？】 【不麻烦的，我会录个视频把当年的情况说清楚，用我自己的号发出来，我录完告诉你，什么时候发都可以。】 利亚最后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你知道刚刚高恩给我发了什么吗？”利亚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塔塔正在跟高恩聊天。 “她发了什么？” “高铭跟她说了大概要用到黑客，然后高恩问我要不要她去找万。”高恩这种热心又冒失的性格让塔塔觉得又喜欢又担心。 “这都得动用到前男友了是怎么回事啦。”利亚边擦着自己的头发边觉得好笑。 “然后你回了什么？” “我说不用啦，你已经找到黑客了。” 托德的朋友拿到电脑之后，很快把视频复原了发回给了托德，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小时。 【这还不算太难，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复原过这些视频文件了，有点手生。】 典型的挑灯夜战却吊儿郎当地说自己打了一个晚上游戏的学生。 【少谦虚了，你还怕别人夸你阿。】 【我前几天还看到那个词条上了趋势，万万没想到居然也有我的事】 【至少switch是玩高兴了吧。】 【高兴，这个报酬我满意】 托德的朋友复原完视频的第三天【利亚反转】就上了热搜。 利亚用公司官号发了条微博，把完整的视频贴了出来，配文：多放出一秒都得露馅是吧。 怕维恩没看到，利亚还艾特了维恩的私人号。 随后利亚转发了秦律的最新一条微博，依然艾特了维恩的私人号。 并配文：你应该寻求的不是同情，而是原谅。 然后利亚更新了第三条微博：我当然敢承认我确实做过的事情，当年在冲动和愤怒之下我确实采取了不适当的方式为这件事里唯一的受害者出头，但作为我曾经的同学的维恩也不是完全无辜，我本来以为当年的事情结束后他真的会改，但现在发现他真的是死性不改。不仅是我，连老师都觉得失望至极，维恩对不起老师的信任，更对不起当年被他欺负过的同学...... 利亚一口气写了千字，她很真诚地为自己的冲动道歉，然后就是在控诉维恩，其中用的一些表现自己痛心疾首的语句当然是利亚瞎扯的。 她可不觉得失望痛心，她只是看着维恩就觉得烦躁，烦得很。 最后结束的时候再首尾呼应一下道了个歉。 当然，她依旧没有忘了艾特维恩，让对方“出来道歉”。 官号当然也没闲着，认真地发了一封律师函出来。 “律师函？认真的？”塔塔吃了一惊，塔塔当然知道律师函是什么意思。 “当然，很认真，认真地吓小孩玩儿。”利亚给了在沙发上懒着的塔塔一个wink。 然后给托德和秦律一人发了条致谢的信息。 “那新品的发布我们什么时候恢复？”娜娜问。 现在股价恢复了，原本停滞的工作也得继续。 “下周吧，顺便再鞭鞭尸演一演，请些媒体然后把消息放出去。” 当然，到底要怎么鞭尸还得看维恩打算怎么道歉。 第26章 新品发布会 利亚对维恩的认知是正确的。 律师函发出的第二天，维恩就郑重地发了一条长微博道歉，细数他的罪过，虽然那些都是利亚提到过的，他也只需要复制粘贴再逐条承认就好了。 维恩怂得很，每发一段话就得找个由头跟利亚道歉。忏悔的诚心那是没经历过当年的事情的人都会信的程度。 “我说吧？像他这种有脑子但不多的人，发律师函吓吓就够了。” “好~你说得对~，发出的邀请都收到回复了吗？”塔塔问。 她刚结束一单，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她一空下来，安娜就忍不住喊她出去玩，所以塔塔正在整理行李。 利亚不去，她本来就跟安娜没那么熟，而且人家也只叫了塔塔一个，去扫兴不太好，最重要的是，她总要把新品发布会开了才能真的放自己歇气。 “你说起这个我才想到，可能我真的要谢谢发生了这种小插曲吧，媒体记者答应地都蛮快的，至少比以前快，我好像真的红了耶。”利亚的语气有点兴奋。 她不知道下一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什么时候，至少这一次她觉得自己的应对还算合格。 可能是受这次风波的影响，利亚在公布了记者会的日期之后，马上就有没被邀请到的媒体来联系，能不能再加人，利亚当然乐得看到这种“日月星辰向我奔来”的画面，她让娜娜去传达自己很欢迎媒体出席的意思。 “娜娜，你今年的奖金又得涨，我跟你说。”娜娜走出办公室前，利亚很有信心地冲娜娜wink了一下。 利亚是个说出就会做到的人，除非她开过玩笑之后特地说明这只是一个玩笑，利亚去年也对娜娜说过这样的话，然后娜娜的奖金就真的涨了，所以娜娜当然相信利亚的话。 但相比起奖金，娜娜更在意的是利亚正一点一点把公司做得更好。 她曾跟利亚撒过娇，就在她去年拿到奖金那天。 “利亚，我们公司要是真飞升了你别忘了带上我，我要缠着你的。” 这句话利亚很受用，她喜欢别人对她的公司前景充满信心的样子。 开新品发布会那天利亚在后台化着妆，娜娜给利亚一条一条念着朋友们的打气和祝福。 有阿亨的，尼冉的，高恩的，瑞的，宁的，严言的...... 当然还有托德的。 “欸托德也发了一条过来。” “是吗？念来听听。” “他说，他会期待你的新品的，利亚的产品一定可以做到降价不降质量。就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把链接发给他。” “我一会儿回他们，你都准备好了？”利亚闭着眼等着化妆师给她上眼妆。 “嗯，我都好了，稍微弄了一下，毕竟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哦还有，我已经最后确认了一遍场地的灯光投影和其他各种设备了，没有问题，媒体和邀请的商界人士们都差不多到了，签到表上就剩两三个没到了。要等他们到了再分发资料吗？”娜娜一项一项勾选着已经完成的事。 “不用了，没到的就先放他们座位上吧。到了的人先看看介绍宣传什么的，节省时间，不然一会儿要么是没人听我说话，要么是资料白印。然后发完资料再没人给一瓶水，别忘了，还有媒体记者的份。” 她们这次发布会的场地选择在一家自家的酒店的大会议厅。 利亚不喜欢拥挤的感觉。 而且为了照顾远道而来的宾客，利亚有让娜娜跟酒店经理反复叮嘱要做好服务和引导工作。 “差不多了，要先去见见十五吗？”娜娜把搭在椅背上的绒披肩递给利亚，看了看时间。 “不用了，我来的时候有看到她，她那个时候就已经全副武装了。” 十五今天依然是汉服，但是秋冬加绒款的。 要露脸的宾客几乎都得穿利亚寄去的汉服并且喷上她的新品香水。 并且她在每个寄去的包裹中还附上了一张纸条：为了接受我对我的无礼的道歉，请您穿上这套衣服赴约。 利亚在台上滔滔不绝地介绍新产品的时候娜娜在翻看微博热搜和趋势。 算因祸得福吗？这次的新品发布会，有了前段时间的话题度，再加上今天的特别dress code，可以省下一大笔营销的钱。 现在【利亚 发布会】和【利亚和十五的古风造型好美】的词条已经上热搜了。 娜娜发誓这是自然流量，利亚甚至胆子大到只让公关部盯着网上的舆论，而营销部照常放假。 娜娜吐槽过利亚：“可我们不是真的顶流啊，这样会不会有点冒险。” 利亚神秘兮兮地拍拍娜娜：“fake it until you make it。” 只要利亚相信她可以，她通常都真的可以做到。 娜娜拗不过利亚，真正的决定也不由娜娜来做，她也就随着利亚闹了。 十五当天要赶飞机，最终环节结束之后她拎着利亚送的礼袋就直接走了，利亚还很贴心地让司机把十五送到机场。 娜娜要去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跟利亚打了个招呼也先走了。 利亚先前很少穿汉服，这波属于经验不足，她把妆卸完之后就一点一点拆自己的头饰，等到利亚换回自己的衣服的时候半个小时过去了，十点开始的发布会到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天呐她不会还得回家自己做饭吧，可是上海的周末午饭时间，她可不敢保证哪里能有她的位置吃饭。 “外卖的话也还得等，我真的会饿死。早知道就预订了。” 一个星期以来她为了忙发布会和裕景的事情几乎把冰箱里能即食的都消耗完了。 利亚边这样想着，边被侍者送出酒店大门。 “嘿美女！吃饭了吗？” 嗯？熟悉的声音，但是是从哪儿传来的？ 利亚环视了一周，最后发现了前面不远处的托德，他坐在自己的车里，向利亚招手。那是一辆黑金比亚迪。 可他不是应该在香港吗？严言好像没说最近会来上海。 “是怎么？总裁亲自来出差？” “哈哈，不是出差，我又没钱拿。你没邀请我来发布会，我很伤心的来着，就来找你了。”托德打开车门走下来。 看来确实是熟了，这点事情已经不算在无礼的范畴里了。 “好啊，你想要我怎么道个歉？给你寄份香水去？” “不介意的话，我在附近定了餐厅，所以......” 托德对利亚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利亚上车。 “走呗，我正好饿了。” 有人管饭利亚当然开心得要死，她正愁着呢。 托德的车是一辆黑金比亚迪。认识这么久，利亚从来没坐过托德的车，阿亨的车是一辆奥迪，瑞和高恩的车也都差不多，所以利亚曾经想过托德这种人的代步工具大概率会是辆特斯拉。 但事实证明托德比她想象的更低调。 托德从来不在利亚面前卖弄，背景也好，学识也好，每一次他都会认真听利亚说话，即使利亚说得不对他也不急着反驳。 他只是偶尔轻描淡写地劝利亚不要跟某家公司合作。 “我邻居的学生是监管局的，那家公司正在被秘密调查。” 但有件事是利亚才反应过来的。 “你不会是早就定好了餐厅吧，为了等我？” 利亚也不跟托德玩这种弯弯绕绕的，就直接开口问。 “对啊，听你助理说阿纳斯塔西亚这几天都不在，所以我大胆猜测你最近应该比较常自己吃饭，不过你今天吃过午饭没我就不知道了。” “那我要是说我已经吃过了，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回答？” 就像是你的hr问你如果有更好的offer你会怎么选一样。 “就随便找个像是在这儿约了朋友之类的借口啊，你大概不会往下问吧。” 托德在红灯前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利亚。 利亚感受到了托德的视线，停下正在打字的动作，也转头看了看托德。 “方便问的话，是阿纳斯塔西亚吗？” 托德大概在猜测利亚在询问塔塔要怎么办。 “放心，跟其他人的关系我不会把她扯进来。” 利亚虽然懒得陪别人演戏，但不代表她没有眼力见，她是个心思细的人，又见过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她大概能猜到托德在想什么。 也就是说，她知道托德今天是什么意思。 “你对意菜忌口吗？”托德想了想，问。 “我都可以，你觉得我会喜欢意菜？” “准确来说，是我有点想念阿亨做的那道鸡肉了，而这家餐厅有。” 如果利亚贴心地帮托德补句台词的话大概就会是：但我跟阿亨不熟。 可是托德也社恐吗？ 可能是因为真的饿了，利亚带着疑问吃完了半张玛格丽特披萨和一点奶油蘑菇炖鸡，实在有点吃不下了的利亚开始慢悠悠地往嘴里送水果沙拉。 这家店的自制沙拉酱很得利亚的心。 “维恩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看到他给你新发的微博点了赞上了热搜。” 利亚在卸妆前最后拍了两张自拍，一张发给塔塔，另一张发了微博，无非就是感谢了一下今天来参加的所有人。 利亚今天没鞭维恩的尸，倒不是她不记仇，站在台上介绍十五和新产品的利亚太投入了，那时候的利亚哪还记得维恩的事，托德这么提醒利亚也才记起来。 唉，应该要说两句的来着，不过倒是算了，既然天要利亚专注于产品，利亚也就不逮着维恩不放了。 “算结束了吧。”至少利亚是真的这么想。 “那那个女孩子呢？你什么时候联系上她的？” “哦她啊，我本来也不记得她了的。她是最后一年转到我们学校的，又不爱说话，所以我跟她真的不熟，是她先找到我的，这算是多年后的福报？鬼知道呢。她现在过得很好，而且她说有一部分是因为我，哇，真的像做了什么好事一样的那种心情。” “你确实做了一件很好的事。”托德看朋友发来的复原视频的时候显然更喜欢利亚了一点。 【这个女孩子，好帅啊，真的，太帅了。】朋友说。 托德见过很多优秀的中国女孩子，但很少的人有掀桌子骂人的能力，不然就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给别人很好欺负的感觉。 乖宝宝托德见得够多了，他还在上学的时候周围的亚裔性格都不会差太多，特别是亚洲的学生，总会更专注于学习一点。像利亚这样敢直接站出来的人，托德还真的没有相关记忆。 上次在香港偶遇瑞和塔塔的时候，托德从瑞处听说了关于利亚的事。 瑞说，利亚刚开始遇到种族歧视的行为会直接骂回去，后来慢慢长大，也学会了尽量不要冲动，以合理的方式反击。 有一次，利亚在康奈尔食堂遇到了一个嘲笑她眼形的人，她当即就回礼似的嘲笑对方不会用筷子吃炒饭，气得对方把手中的勺子砸到了桌子上，起身就走了，剩下至少还有一半的炒饭。 这一段时间，经由维恩这么一闹，利亚在人们心中的形象瞬间高大生动起来。 很多人都出于对利亚的好感，而开始认识利亚的香水牌子，并且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信赖，就觉得利亚做出来的东西一定很好，对利亚要推出的平价线纷纷表示期待，甚至还有夸赞利亚推平价线此举贴心的。 利亚当然知道这些，她全网都涨了不少粉。 来的路上利亚去看了看最新那条微博的评论，然后满意退出。 她其实不是真的高兴自己红了，她又不当明星，利亚只是觉得大众对她的评价不错，就会有更多人成为她的客户，这样下去利亚就能赚发了。 “接下来，你要忙了？”托德问。 “并不，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小的们就好了，暂时没有什么非得要我来处理的事情了。你得知道，自己当老板的坏处，就是我来处理的事情都是糟心到别人搞不定的事情。” 所以利亚最喜欢的就是每天早晚的例行汇报，她最怕的就是娜娜突然什么时候打电话给她，那基本就意味着发生了什么利亚得骂人的事情。 “巧了，最近我也不忙。我想邀请你去挪威旅行，怎么样？” “去看鲸鱼吗？” 利亚只是看玩笑地接了一句话。利亚毕业前在赶论文的某天晚上，阿亨曾经安慰过她，等她毕业回国，就去挪威玩，去看利亚想看的鲸鱼。 鲸鱼这事儿不算空穴来风，利亚和塔塔上一次去挪威本来只是想去看个展览的，结果展览因为各种原因取消了，反倒是阴差阳错之下看到了鲸鱼，回国之后，看鲸鱼就被利亚写进了“挪威必做榜”。 “那就去吧，去看鲸鱼？” 利亚意识到托德好像是认真的，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好专注于碗里剩下的几块苹果。托德见利亚不回答也不催促对方，随即换了个话题继续聊，也没人试图把话题引回鲸鱼身上。 最后托德同样很细心地把利亚送到小区门外，出于礼貌，托德没有要求去利亚家坐坐。 两个人打了招呼之后利亚就下车了，托德打算目送利亚一会儿。 但利亚却没像平常一样走进小区门，她在托德疑惑的注视下绕过车头，来到托德一侧的车窗前。 利亚双手搭上开着的玻璃车窗，把头探进来，问：“机票买好了吗？” “什么？”托德没反应过来。 “走啊，去看鲸鱼。”利亚眨着眼睛，离托德只在咫尺，她对上托德的眼睛。 一副“走啊出去吃”的语气。 利亚说完这句话就起身进门了，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托德和他的车在原地，托德不知道该继续愣着还是可以开始兴奋了，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黑暗中托德红得仿佛浸着血的耳垂知道了。 利亚回到家的时候塔塔也刚好回到民宿，她给利亚打来了电话。 “今天过得怎么样啊？”塔塔问。 她的声音披着疲惫，但从ins来看，她们今天玩得很开心。 “还不错吧，某人好像沉浸式约会都忘了给我发消息哦。” 当然只是调侃，塔塔上一次的“约会”也要追到高中了。 高中的时候利亚是真的对塔塔顾着约会没顾着自己产生了些意见的，她甚至因此玩了两天消失。 后来直到塔塔直接丢下男友买了一张机票飞到上海哄利亚，这事儿才算完。 高恩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直言：“你们两个过得了。” 不过塔塔大学谈恋爱的时候利亚没怪过她，有了前车之鉴之后利亚也反省过，自己会不会有点过了，总不能不让塔塔谈恋爱吧。 不过讲道理归讲道理，十几岁的小年轻的占有欲却是毫无道理。 所以利亚也只心里犯犯嘀咕，等联系到人的时候再有意无意地酸着问对方：“玩得开不开心？” “好啦，别说你，我们今天玩得连时间都忘了，澳洲的阳光好好哦，虽然不算特别热。你呢？会无聊吗？” “不无聊，你在约会那我也在约会啊。”利亚故意说得塔塔云里雾里。 塔塔脑筋转了转，大概就明白利亚的约会对象是谁了。 尼冉和阿亨都不可能，严言最近好像跟宁之间有点儿事，瑞和利亚的关系可以是兄弟，可以是姐妹，但就是不可能是暧昧对象。 剩下的，就只剩一个托德了。 但是托德今天去上海了吗？ “他不忙吗？” “嗯？” “我说托德。” 利亚本来想逗逗塔塔，不过谜底揭晓的时候通常都是谜题失去魅力的时候。 “就，专门跑到酒店堵我来了。”利亚罕见的有点扭捏。 跟她当年把尼冉介绍给塔塔的时候有点像。 利亚这个人很奇怪。她很大方，却也不是不会害羞，可害羞通常都只发生在对他人的叙述中。 【不用买机票，坐我的private jet，如果你乐意，随时都可以走。】 看来托德清醒过来了。 “你上次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来着？”利亚问。 “后天，怎么了？” 那就等塔塔回来再告诉她好了。利亚想。 第27章 围着采访转的几天 “我休息完到你休息了？”塔塔一下飞机就接到了一个新的单子，现在回到家，又听见利亚说自己要出国玩，有点觉得好笑。 “除非你不让我出去咯。”利亚当然是开玩笑的，塔塔比利亚更希望利亚能好好休息。 “行啦，你去吧，但不要像我一样不来电话哈。对了，这次你一个人去？”塔塔虽然多半能猜到跟托德有关，但不确定的事，还是放在心里好。 “没有，跟托德一起。”本来利亚就是打算告诉塔塔的了，只是没想到塔塔会先开口问。 “托德啊。”大概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塔塔没有很吃惊。 “什么时候去？”塔塔问。 其实是因为快跨年了，跨完年，塔塔得回家一趟。 这件事情，利亚是知道的，多年以来，塔塔的新年总要以和家人相聚开始。 “你回家的时候？托德说坐他的private jet去，就随时都能出发，他那边时间没问题，但我想跨年还得跟你一起过。” 嗯，毕竟这也算是个传统了。利亚的跨年人选里面从来没有出现过“男朋友”这个选项。 她跟尼冉在一起的第一年的最后一天，她是在跟尼冉看电影的过程中猛的想起来还有三个小时就到新年了，于是她几乎是只丢了一句“我得先回去了”就飞奔了出去的，只留下尼冉一个人皱着眉笑话这六个字。 不过这件事确实是利亚的错，当天利亚忙着约会，压根没想起来要先跟尼冉说明情况。 后来利亚是回到了家才有坐下来发短信跟尼冉解释情况的时间。 最后她郑重跟尼冉道了歉。 其中一个原因是按照原计划，尼冉那天本来是要训练的，结果为了跟利亚约会，他破天荒跟队里请了假，教练知道他什么情况，也看在他在队里拔尖的成绩，最后痛快地点了头。 尼冉收到利亚的道歉前当然是有怒气值在的，属于又懵又气的状态。 但利亚道歉的语音仿佛是倾泻而下的闷热天气里的雨水，冷却了尼冉本就不多的怒气。 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的最后一天，尼冉甚至会提醒利亚：“塔塔这时候应该到家了吧，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她？” “好吧，你也可以缓缓。” 利亚确实需要缓缓，新品发布会当天利亚就接到了几个采访邀请，出镜的那种，塔塔回来前利亚刚刚录完两个采访，现在还得马不停蹄地看后面几个采访节目组发来的提纲。 “下一个采访是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准确来说，我待会儿换个衣服就得走了。”利亚咽下一口水，把维生素片送下去。 塔塔其实是想今天晚上一起吃饭的，她们一周没见，塔塔的飞机中午落地之后到现在利亚快出门，她们也才待了一个下午而已。 “哈？那你吃饭怎么办？而且你前一段时间没停过地工作，身体行不行啊。” 利亚需要休息的程度好像甚于塔塔想象。 “就...节目组管饭啊，我吃饱就好了，吃惯了好的反而要求不高，娜娜说如果我早点到的话就可以稍微慢点吃饭，然后吃完饭换衣服化妆这样。”娜娜的说法是让利亚不用担心吃饭问题。 利亚的晚饭是电视台的食堂菜，原本节目组知道利亚的背景之后是在犹豫要不要定些五星级酒店的菜什么的，但利亚没那么在意。 “问我喜欢吃什么？”利亚放下财报，抬头看娜娜。 “嗯，他们让我问你平常喜欢吃哪家酒店的菜，他们可以去定。” “他们......电视台没有食堂吗？平常吃饭都点外卖还是怎么？或者说他们有合作的饭店？” “电视台应该有食堂的吧，怎么可能没有呢？我去问问。” 两分钟后，娜娜回来了。 “他们说他们有食堂的，就在一楼，员工平时都在食堂吃，也会有点外卖的，食堂菜还不错，花样挺多，味道不错，也没出过什么事，挺干净卫生的。” “那就让他们打包两三个食堂的人气菜上来我的待机室咯。”这次，利亚没抬头。 她决定地轻描淡写，仿佛她以前就这么生活。 “好。” 虽然利亚出门的时候有跟塔塔说可能会比较晚回家让塔塔不用等她睡，留个灯就好了，但利亚还是幸运地在塔塔快睡着前回到了家。 玄关亮着，利亚说的留个灯其实也就是玄关的灯，她换号拖鞋穿过玄关，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客厅里的灯都关了，现在整个客厅寂静一片，只有只能冰箱的屏幕亮着蓝色的“22:38”。 利亚猜想塔塔大概是已经睡了，就蹑手蹑脚地走向卧室，进门前，她关掉了手电筒。 “嗯？你回来啦。”塔塔懵着的时候声音糯糯的，一听就知道不太清醒。但她还是为了利亚的眼睛，打开了床头灯。 “我以为你睡了。”利亚把包放下，特意轻声开口。 “本来是要睡着了，听到玄关有声音，就想你应该回来了。”塔塔声音还是糯糯的，换了另一个舒服的姿势面向利亚。 “先睡吧，我去洗漱。”利亚弯下身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塔塔让她先睡。 塔塔虽然很想问利亚今天的采访经过，但她刚疯玩回来，累得很，没多想下去，就继续闭上眼睡了。 好好睡过了一晚的塔塔元气回归，趁着采访还没剪出来，塔塔拉着利亚给她剧透，问她主持人都问了什么。 “就...一些常规问题啊，没什么新鲜的。”利亚嚼着嘴里的肠粉，她们家楼下开了一家由一对广东夫妇经营的广式早餐店。 确实没什么新鲜的问题，利亚看提纲的时候就跟娜娜吐槽过，这些问题都无聊得很，不过分的问题有一个明显的缺点，就是不出彩，所以利亚是有建议对方可以稍微大胆一点的，不要怕惹着她，利亚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不回答就好了，不会生气的，利亚本人真的没那么凶。 “你就挑点有趣的跟我说说嘛，或者随便什么都可以。”塔塔耍赖版用手指戳着利亚的鼓起的脸颊肉，一下一下的。 “随便什么都可以？”利亚问。 要说随便什么都可以的话，利亚倒是想起来一个必会被问到的常规问题。 “请问利亚,那个揭露事情真相的视频，你是在哪里找到的？看视频的清晰度，是很久了的事情吧，学校会把一段视频留这么久吗？” “确实是很久的事情了，而且我们的学校也早就拆掉了，只是事情发生的时候录下来的这段监控，我当年的老师认为很重要，就问监控室的老师要了一份备份，放在自己的电脑里。”利亚回忆着当时的过程。 “那么也就是说，你们在老师的电脑里找到了那份可以展现事情全貌的视频，是吗？”主持人继续问。 “是，但也不是。”利亚顿了顿，继续说，“维恩的那份经过剪辑的视频是从老师电脑里带走的，与此同时，他还把那份视频删掉了，回收站也清过了，再加之老师没有备份视频的习惯，所以我们到的时候没办法在电脑里找到那份视频。” 利亚基本就是照着事实在说，一点没打算给维恩留面子，反正事情反转之后维恩的“墨如青”的股价就跌疯了，维恩又不会公关，股价和口碑一直在跌，跌倒今天。 可怜的维恩，他公司上市的时间其实算不上久。 “这你在回应的时候倒是没有说过欸。”主持人被利亚引进了这个故事，虽然已经知道了结局，但这种“通往成功路上的险阻”总是分外吸引人。 “哈哈，是啊，我没说过，回应的时候我把很多中间过程省掉了。” “那么之后呢？你是怎么找到那份完整视频的？” “我比较幸运吧，找到了一个可以帮我搞定这件事的朋友。得亏他，这个视频才能终于公之于众。” 算朋友，但其实是朋友的朋友，利亚没打算把托德带出来。 “你的朋友啊，他们在这次的事情里都在支持你吗？”事情发生之后利亚的几个朋友都有在网上为利亚说话，连认识并不算太久的严言都斩钉截铁说利亚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大家都很支持我，都站在我这边，他们都有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样，是不是还好。大概是因为这几个朋友大都是认识我很多年了的，所以他们知道我的人品，我属于脾气暴躁但不会主动去害别人的人。” “等等，朋友？那个复原了监控视频的人？你不是跟我说过是托德的朋友吗？” “对啊，就是托德的朋友，我不说而已。” “fine~” 不得了，开始护人了。塔塔心想。 “那然后呢，他还问了你什么问题？”塔塔听不出来什么问题无聊什么问题有趣，她只是想抢在其他所有人前知道利亚的采访内容而已。 “然后，他问了几个关于秦律的问题。” “那么那个女孩子呢？能说说你们的故事吗？你们本来关系好吗？” “上学的时候，她是最后一年转学来的，又比较安静，我们的交集不多，本来是不熟的。老实讲，我在此之前甚至忘了她的名字。” “你们是因为什么联系上的？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吗？” “对，不然大概毕业之后就再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 “那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照你之前这样说，应该不可能是你去找她吧。” “当然不是，是她先来找我的。她找到了我的公司来，想要出面为我作证。” “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你当年帮她的事情，看起来是很知恩图报的女孩子。”主持人看过秦律发的视频，秦律在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坚定的温柔力量。 “算是我当年的福报吧哈哈。”利亚想她大概真的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起码在这件事情上，她足够对得起所有人，维恩挨的巴掌也是他自找的。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你们有聊吗？” “她现在很好，视频里应该也能看出来她很好啦其实，她现在是个心理咨询师，我挺高兴的。” 利亚是真挺高兴的，如果秦律过得不好，那出于报复心理，利亚可能会更狠一点，不说以牙还牙，把事件给她造成的负面影响照搬送还给他，也得把泼来的水烧滚了泼回去。 她还记得半个月前她的销售部和公关部有多头疼。 销量当然在那几天是一天不如一天，虽然利亚让销售部不用担心，这种现象现在属于正常，也就一时的事情而已，但销售部的数据不好看，大家上班也总需要互相打打气。毕竟由维恩的水军带起的舆论都说什么“这种人品不好的人卖的东西也不好，才不要给劣迹老板送钱”。 利亚真的被气笑了，一个真正人品不行的劣迹老板居然这样骂别人吗？他真的不心虚的吗？ 连阿亨都说：“他是疯了吗？这种人是怎么敢带这种舆论的，不怕反噬吗？” “哼，可能是用这套来欺骗自己吧。”瑞说。 公关部也不好过，那几天实时盯着各个平台的舆论，虽说骂人这方面，全世界各地都有不同的方式和优势，但最容易因为维恩造出来的假象对利亚群起而攻之的其实是亚洲人。利亚明白他们生气的原因，从来不让公关部去删贴删评论买水军。而欧美对这些事不像亚洲那样敏感，所以很多评论都说要再看看。 “真的不先发声明解释吗？你先前那个声明，只能让别人知道你处理事情的态度是好的，但很多人也就这么默认了你就是做过这件事。”阿亨看网上舆论的风向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而利亚呢，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 “不急啊，急什么，让他们接着奏乐接着舞啊，闹一会儿，闹到我的名字和牌子街知巷闻。” 彼时的利亚正在看公关部截出来的那些能看的不能看的评论和私信，气定神闲。 她之前听说过日本有位很厉害的销售，让自己的同事骂他，能骂多难听就骂多难听，等到他被训练到心里素质强大了，再去工作，再怎么挨骂也都能厚着脸皮对待客户。 她想没准她这次也能因祸得福呢，利亚真的没有很受伤，反而有点高兴。 “查清楚了？”娜娜进来汇报这几天的热搜都是维恩买的之后向她缺认了一遍。 “都查清楚了，不会错，都是他买的词条。” “噗呲。”这波，白拿。 “就这么高兴？”阿亨抽这难得的一天来看利亚，可不是为了看她被刺激到精神出问题的。 “高兴啊，怎么不高兴，我还省下了一大笔买热搜的钱，这笔钱是维恩送我的。”利亚左几圈又几圈地转着椅子，仿佛这不是利亚正在经历的事。 “那你让公关部一刻不停的轮班盯舆论是为什么？”阿亨是真的不懂，就算合作了这么多娱乐圈流量，他也还是不懂。 “虽然我说过维恩没有算计的脑子，做不出更过分的事情了，但保不齐他会去找什么军师的，我又防不了咯，就让公关部盯着看看，看看舆论的风向会不会发生意料之外的变化，好作应对。”利亚继续转着椅子。 “你们商人的世界，哇塞好恐怖，我要走了赶紧，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你吃掉。”阿亨开着玩笑，从沙发上站起身。 利亚倒是没呛回去，她嘴里嚼着甜甜圈，剩下的那部分在利亚手里拿着，她反而继续摊在椅子上举起手对阿亨摆了摆，阿亨走出门前送了利亚一句话。 “你这样子，就很像美国大街上那些嗑了的人。”阿亨刚从美国出差回来，在大街上看过的那些人，差不多就是这个精神状态。 虽然阿亨的描述不免夸张，但利亚这无所谓的态度真的让阿亨有点担心她的状态。 主持人听着利亚讲述的故事，也陷入了感慨，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在闲聊而已。 “对了，那你当年看到维恩他们在欺负秦律的时候，冲过去动手前，是什么想法，你还记得吗？” 当年是什么想法利亚当然早忘了，只是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利亚的情绪大概跟当年是差不多的。 “应该是很生气吧，没有很多的心里活动，毕竟没什么时间，哈哈。” 从利亚走进教室看到那个画面到利亚做出反应不过一秒的时间而已，能有多少心理活动呢？ “我当时应该就只是觉得维恩那帮人很可恶吧，毕竟怎么可以欺负同学呢？当然，我再次为我当年的冲动行为道歉，我的确太不冷静了，我应该要采取更冷静更理智的方法才行。” 利亚其实也不知道她这道歉是要给谁，反正不可能给维恩，她从来不后悔对维恩动手，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道歉的，她只是觉得她有必要走完这个流程而已。非要说道歉的话，那就是利亚的冲动有可能给不明事态的人作出不好的引导吧。 “你父母当年知道这件事吗？他们公司的微博官号有给你的声明点赞。” “知道啊当然，”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要调监控的要求就是利亚妈妈提的，“当年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维恩和他父母来学校闹，把我父母也叫来了，我妈就说要调监控看，他们是支持我的。这次的事情发生后他们也说相信我处理事情的能力。” 那之后他们再聊了些关于这次风波中的细节，按照提纲的内容，接下来该到新品发布会的问题了。 “我们看到你这次新品选择跟十五合作，而且发布会还用了汉服来作dress code，是怎么想到的？” “我想十五是个很棒的内容创作者，我也很喜欢看她的视频。因为这次的新品是有古风元素的，所以我想穿着汉服办这个发布会会让大家更能沉浸式体验香水带来的氛围感。” “听说这次的发布会还在会场里喷了一些新产品哦，真的吗？” “是真的，我希望能制造出仿佛置身于古代的聚会场景的感觉。” 利亚甚至为此让人把会场做出了古代建筑的感觉，就差没给人洗脑了，要不是娜娜拦着，利亚可能真的会这么干。 “这次的新品是属于你即将推出的平价线香水是吗？” “对，新品其实是想看看大家对我们的平价线有什么建议，才先发售的，希望大家喜欢。” 听到这里，塔塔其实有点泄气，看来这些问题真的很无聊，塔塔嚼着肠粉，眼神已经有点涣散了。 “我就说他们为了不得罪我真的很努力吧。”利亚一副已经知道塔塔会觉得无趣的表情。 “那你到时候去挪威，给我带点有趣的故事回来吧。”塔塔一脸怨念地撒着娇。 “好啊。”利亚说。 第28章 旅行前请疯狂工作 那天的采访视频很快就发了出来，阿亨和高恩他们都有看。 高恩一副要做反应视频的架势，把阿亨和塔塔约了出来，其他人都在出差，利亚在开出国度假前最后一次会议，所以不在。 主持人问的很多问题的答案都是阿亨和高恩他们都知道的，毕竟认识了这么久，怎么着也都听利亚提起过一些。 只是有一个问题引起了高恩的注意。 “朋友？能帮你复原那段监控视频的朋友？你没跟我提起过欸。”她看向了阿亨：“阿亨你知道这个朋友吗？” “......”阿亨看着视频陷入沉思，一言不发。 塔塔淡定地喝着热可可，她猜到阿亨会是这个反应。 “hi？你精神出走了？”高恩把手伸到阿亨面前摆了摆。 “嗯？哦，我不知道这个朋友，可能是她工作里认识的吧。”阿亨回过了神。 他说的话算一半真一半假。 他记得前段时间，也就是完整监控视频放出的几天前，严言跟他说过自己在公司食堂看到托德了。 本来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就是在食堂遇到老板了吗？能算什么大事？ 但这次不一样。 严言和托德算经常接触的，而且刚好他们有共同的朋友，所以对于对方来说都比较亲切。 那天严言吃饭的时候遇到托德端着盘子来问可不可以跟他一起坐，严言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而且他反正本来也是一个人坐，有个人跟他聊聊天也不错。 他们聊了到公司的财务状况，公司的某个客户之类的话题，当然，不可避免的，他们聊到了利亚正在经历的危机。 “我前几天发消息给她，她跟没事人一样，说很快就会解决，虽然不知道多快。说实话，有点担心，舆论这种东西可拖不得。”严言说，他的确有点担心。 “既然她说很快就会解决，你就不用担心了，担心也没什么实质用处，支持她就好了，不都是朋友嘛。” 严言想着也是，就往嘴里灌了一口可乐。 “抱歉我接个电话。”托德从西装右口袋里抽出了手机。 “请便。”严言继续扒他的饭，不打扰老板打电话，没准是很重要的事呢？ “是吗？电脑已经到了？那你赶紧做事，能多快就多快，记住，别把人家电脑弄坏了，原封不动送回去。”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托德又开口道：“很重要就是了，不重要的我也不会找你这黑客来搞啊，你的技术可以的，加油。” 一旁听着的严言顿时瞪大了眼睛。 “托德居然认识一个黑客欸，好酷哦，好像是找他修电脑？我没听清楚。”严言下班后找当时要在香港转机的阿亨出来喝酒，就说了午饭的事。 阿亨跟严言一样，没在意托德要这位黑客朋友处理什么事，就只是觉得他这种人物总有需要处理的重要的事，既然是人家自己的事，也不好问，更没必要知道。 他们只是围绕着黑客聊天，耗完了等待的时间。 现在看来，帮利亚解决麻烦的那位朋友，就是托德。 只是阿亨当时的心理活动塔塔和高恩都不知道，她们只当阿亨在想自己的心事没反应过来。 “你之前说塔塔在开会没来，开的什么会啊，你知道吗？”高恩随口问了一句。 她现在跟利亚的阶段没差太多，只是利亚是发布新产品，她是发布新品牌。 “具体是什么会议我不知道欸。” 毕竟利亚也不会什么都跟塔塔汇报。 “不过年末年初这段时间总是会多的，应该有很多总结之类的吧。而且她这两天挺忙的，一些可以之后开的会也都被压进了这两天。” “那不是很累？”高恩问。 “还好，既然要出国玩，那就肯定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她自己无所谓，我也没意见。”塔塔倒是对利亚这种状态很习惯了。 高中的时候塔塔放假来找利亚，本来那个周末利亚打算一天做一张卷子的，结果周六接到塔塔的消息的当晚她就提前把本来周日的任务完成了，第二天高高兴兴和塔塔去玩。 “出国玩？很急吗？” 可能是因为天气冷，高恩手里那杯拿铁凉的很快，她已经有点不想喝了，就拿过塔塔的那杯热可可暖手。 “她自己说不急，可能是因为坐的private jet吧，所以定个时间就好，但也最好不要改期，不然利亚面子上还是挂不住的。” “private jet？又是瑞的？瑞的那架不是停在洛杉矶吗？”高恩看向阿亨，眼神询问。 “嗯，瑞这几天在美国，他坐自己的那架去的。” 瑞确实有跟阿亨说过美国的航空很事儿，他不喜欢，就用自己的飞机。 “利亚自己买了一架？什么时候？”如果利亚真的瞒着她们买了一架飞机，高恩真的准备好谴责她了，太不够义气。 “没啊，那是托德的，他有一架，”塔塔边说边瞥了阿亨一眼，“利亚说，这次出国玩是跟托德一起。不过你跟托德不太熟，上次在香港你不是先走了吗？我和瑞去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他了，就一起回去吃了顿饭，喏，他还挺喜欢吃阿亨做的奶油蘑菇鸡的，吃了很多。” 高恩闻言，看向了阿亨，阿亨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眼睛盯着下方，手里拿着刀叉切着盘子里的那只可颂。 高恩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旅行？单独？真的？”高恩不敢置信。 利亚以前的国外旅行要么就是自己，要么就是跟最亲的塔塔，要么就是跟她们一帮人一起。 她从来没有跟除了塔塔之外的另一个人单独出国去旅行过。 这是尼冉都没得到过的待遇。 尼冉得到的最高待遇是和利亚一起去西藏和内蒙转了一圈，在那时的塔塔看来就很不得了了，塔塔还要求利亚拍vlog给自己看，挑最美的景，用最高难度的运镜。 这当然也是利亚拍vlog的开始。 “真的啊，出息了，连我都没带。” 塔塔可是一直自诩是利亚自己挑选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属，这点认识她们的人几乎都是默认的，包括利亚本人。 “哦对了，利亚说秦律打算来上海工作。” 塔塔看似很自然地转换话题，她有点不忍感受从阿亨那儿传来的低气压了，还是别继续刺激他的好。 “来上海？为什么？” “秦律先是问利亚公司有没有心理咨询师，利亚说没有，秦律就提出要不要去帮利亚。” 利亚和秦律聊的时候塔塔也在旁边。 “像亿万那样？”塔塔擦着头发，做到了利亚身边，“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有提过想雇一个这种心理咨询师什么的？” “对，我原本是想的，后来事儿太多就忘了，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 虽然利亚去上班的时候看到的她的员工普遍看起来都挺心理健康的，起码利亚暂时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但经过维恩那么一闹，她发现公关部和销售部都开始抱头痛哭互相救赎了，看来好像确实应该要好好疏导疏导。 “那你考虑得怎么样？秦律刚好是专业的耶，你还省得特地去找了。” 利亚笑了笑，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我现在就回了她吧，待会儿让娜娜给她搞个办公室出来。” “最好搞成wendy那个，我爱看。”塔塔拿起吹风机，在机器的声音淹没她的想法前说出了这句话，利亚当然知道这是在开玩笑，但利亚还真的动了这么干的心思，但愿到时候她不会收到版权警告之类的东西。 出发那天利亚刚好有个紧急会议，托德很贴心地提出去她公司接她。 等到利亚终于如释重负般地喊出“散会”两个字之后她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会议室的。 上一次这么期待下班是她和尼冉在一起的时候。 “已经帮你把行李搬上车了，祝旅行开心。”娜娜虽然嘴上说着开心，实际上已经快跟不上利亚飞一样的脚步了。 “好，你也可以下班了，我走啦。”娜娜只把利亚送到电梯口就回去准备收拾收拾下班。 不过实际上娜娜今天也才上了两小时的班而已，她怀疑从她上班开始，她的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下班了。 不过也好，一般情况下，利亚下班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娜娜今天的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她倒是乐得轻松。 利亚坐进托德的车里的时候发现她开了一点点暖气，不热，倒是够把车里的温度和室外的温度隔开了。 “你开暖气了？”利亚问。 “嗯，还好吧，暖和吗？”托德认真看着路况，轻声问利亚。 “还不错啊，挺暖和的，你有在冬天开车里暖气的习惯啊？” “没有，老实说，是阿纳斯塔西亚，昨天跟我叮嘱说你身体不太好，在冷的地方要小心，要我照顾好你。你家属都这么叮嘱了我当然得时刻小心啊。” 虽然塔塔这么跟托德说，但其实塔塔也从来没有见过利亚犯脾胃病的样子，只是听利亚父母说过，利亚小时候就脾胃虚弱，又爱闹，所以有过几次被送急诊的经历，当年的利亚父母也是这么叮嘱塔塔要照顾好利亚的，他们甚至还让季老师随时盯着利亚，不准她瞎闹，在那之后，她们每次出去，塔塔都会帮利亚带着药，虽然不知道用不用得着，但带着总是没有问题的。 这次像是托付一样的，塔塔把她总是给利亚备着的药给了托德一份。 “如果你需要药的话，”托德打开了利亚面前的储物格，“药在这里，阿纳斯塔西亚说这些是你平常会吃的。” “塔塔拿来的？”利亚有点吃惊。 她知道塔塔对她的事情总是格外细致点，但亲自把药拿来是利亚没想到的。 “嗯，昨天你好像在公司吧，她让我去你们小区，她拿下来给我的。” 利亚轻笑出声，她好像能想象到塔塔穿着厚厚的家居服，一脸不情愿地被风刮着脸，下来给托德送药，可能还踢踏着拖鞋，身体止不住地抖，披着的头发乱飞挡住视线惹得塔塔烦躁的样子。 可能是在暖和的地方待久了，她的西伯利亚血统有点被封印住了。 “她总是对我的事情很操心。”利亚独自喃喃。 “的确。” 利亚的想象其实跟现实差不多，托德见到塔塔的时候，塔塔一副很不情愿且担心得要死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种不情愿到底都混杂着些什么情感。 “她好像很热心。” 托德看着窗外不断向斜下方下沉的景色，还在想塔塔的事。 “你说塔塔？”利亚本还在心里感叹瑞的那架飞机和这架相比的夸张程度，但听见托德似乎是在讲塔塔，就回过了神。 “对，阿纳斯塔西亚。” 托德还是叫的塔塔的名字。 “像我一样叫她塔塔就好了，大家都习惯了。现在叫她阿纳斯塔西亚反而显得陌生。” “好，那我就沾你的光了。”托德听利亚这么说，倒也不客气了。 “她好像对你的事情特别热心，她对别的朋友也都这样吗？” “那倒不是，她只对我的事情格外上心些，虽然她当然也在乎别的朋友，但总是比不上我的。”利亚虽然有点骄傲，但也完全没有在胡编乱造。 “我对她也这样啊，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利亚补了一句。 其实当年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有人看不得她们的亲密关系，和总是和对方拧成一根绳的对对方的信任。 像维恩，曾经为了报那几巴掌的仇，在利亚和塔塔冷战的那两天叫跟班小弟去在这两个人耳边吹风，说对方在背后说坏话，传谣言，无非就是想离间。 结果当然就是被这两个人分别骂了回来。 “吵架归吵架，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比你清楚的。”塔塔说。 她没戳破这件事，本意是给对方点面子，不要闹大，她现在忙着冷战，才没什么别的心思去管幕后主使呢。 利亚则是直接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警告对方：“带话给你老大，让维恩别搞这些，不然还得挨揍。” 瑞和阿亨后来有问两人，是怎么就这么一下子确定就是维恩在挑事。 “不然呢？那段时间最看我不爽的并且使坏的办法幼稚低能的就只有维恩这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了。”利亚解释道。 利亚当时发现视频的事是维恩在搞鬼的时候会很烦躁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离间前科。 当然，后来在采访里鞭维恩的尸，全然不顾维恩还得做生意的事实也是因为曾经给过维恩一个机会了，但不料维恩自己要撕破脸皮，利亚也就不客气了。 利亚也不介意把当年的事跟托德分享分享，反正托德对维恩的印象也差得很。 “小朋友的手段总是幼稚点。”托德吞下了含在嘴里的香槟。 既然利亚和塔塔的关系这么特殊，托德也就不再过问，再有疑问，就留待以后吧。 “我这架飞机怎么样？还舒服吗？”这个问题其实托德刚刚应该问的，但他太沉浸于对塔塔的疑问了，生生到现在才想起来。 “很舒服啊，比瑞的朴素多了反正。”利亚干脆把整个人贴在了真皮制椅子上。 “瑞的那架不朴素吗？”托德甚至没搞懂利亚说的朴素是什么意思。 “起码你的飞机朴素到没有试图在飞机上带个动物园？”利亚开着玩笑，顺便向递来餐具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 “噢，我倒是听说过有人在飞机上装了个五星级酒店的厨房的。”托德回应道。 不过这些人爱这么花自己的钱，托德也没什么意见。 “我对于我的飞机唯一的要求就是舒服，别人怎么看我的飞机我倒是不太在乎。” 托德的游艇也是，他不爱炫富，所以上面一点没必要出现的东西都没有，他的朋友甚至喜欢在他的游艇和飞机上睡觉，据他们说，因为“真的很好睡”。 “后面就是休息舱，吃完饭你可以去睡会儿，我们还得飞十多个小时。” 托德的想法除了炫耀自己这架飞机的卖点之外，还有对利亚睡眠时长的担忧，利亚的新产品发售之后利亚需要忙的其实比托德想象得更多，托德经常打电话去却打不通，不然就是被利亚直接挂断，忙完再回复，托德是真的担心利亚睡眠时间不够，休息不好，那到了挪威也肯定玩不尽兴。 这趟旅行是托德提的，总不能只有他自己在疯玩不管利亚吧。 所以对于托德来说，利亚务必好好休息。 利亚确实需要休息，如托德预料的那样，她最近缺觉到不行，她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答应来这趟旅行。 不过既然答应了，后悔也没办法了，是利亚自己期待满满答应下来的，利亚当然会让自己带着满意回家。 她这次还得给塔塔拍vlog。 “你呢？” “这个椅子可以躺平，我可以稍微睡会儿，不用担心。” 托德精神不错，而且这种像托德和瑞还有宁这种人，几乎是不用睡觉的。 “那我不客气了哦。”利亚叉起一块炸鱼，蘸了蘸酸奶蜂蜜酱。也不知道是指睡觉还是面前的这顿饭。 “请便。”利亚没明说，托德就当她一语双关，礼貌地回了一句。 吃完饭，利亚心满意足地擦擦嘴，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前，她心情很好地跟托德打了个招呼：“那么，午安。” 第29章 降落卑尔根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托德的飞机终于降落到了挪威，而与此同时，利亚接到了塔塔的电话。 “利亚，阿亨来了一下我们家。”塔塔陈述了一下事实。 这件事利亚是知道的，阿亨和塔塔有个共同客户，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最近买了新房子最近要装修的歌手，那位歌手想把自己的客厅弄成一个巨大的八音盒，能出响的那种，录的歌由阿亨来写。阿亨到她们家去先商讨出一个大致的想法。 所以阿亨去她们家，利亚并不意外。 “然后呢？发生什么了？” 塔塔肯定不会为些废话打电话给利亚的，更何况利亚告诉过塔塔自己刚刚降落，马上要坐上去酒店的车。 所以这通电话，不是想她了就是有事要找她。 “我刚刚去给他泡咖啡，他自己闲逛，就逛到了他从来没有参观过的我们的画室。” 今天早上上海天气很好，虽然冷，但太阳还是有的，是个大晴天，塔塔有跟利亚说过她要开一下画室的门窗通通气，不然她新画的画不易保存，所以这件事利亚也是知道的。 以前阿亨虽然也去过她们家，但阿亨一般不会乱进女孩子的家里关着门的房间，最起码的礼貌他还是懂的。 “然后呢？他看到了你新画的画？” “不，他看到了你的，很多年前的画。” 高恩之前也进过这间画室，也看过很多或是利亚画的，或是塔塔画的水彩画，所以利亚想阿亨大概跟高恩一样看到了哪幅她多年前的画了吧。 “是吗，他看到了那幅？如果是我的，他喜欢的话就送他吧。”就像那天，利亚也送了一幅水彩画给高恩一样。 “你确定？你要把那幅油画送他？” 可能是高恩曾经帮利亚想起过那幅油画，所以利亚记得那幅唯一的油画。 当时高恩拿起那幅油画的时候就认出来了，上面画的是阿亨，准确来说，是趴在桌子上的阿亨的侧面画。 高恩把那幅画擦干净，很兴奋地拿出去给利亚看，缠着利亚给自己讲故事。 “说说嘛，这幅画是怎么来的？他应该不会乖乖坐着给你当模特吧。” 利亚笑，他的确不会，但那幅画诞生的那一年，有一种情况可以让阿亨安静待着，那就是周围有茱莉亚的时候。 利亚记得那是一个放在下午的活动课，大多数人都在操场上玩，利亚自己带了跳绳，就回教室去取。 明明平常最多十分钟的来回，利亚那天走了十五分钟。 因为当她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了阿亨，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而阿亨视线的重点，是一个人安静看着书的茱莉亚。 下午的阳光透过纱质窗帘射进屋内的光线很温和，但利亚却只觉得刺眼，刺到眼睛疼，她不知道她愣在了那儿多久才想起来她其实是拿绳子来的，但那天她在塔塔的怀里哭了很久。 塔塔走了之后，利亚就拿起油画棒，照着记忆画下了这幅画。 虽然她告诉过利亚她画那幅画的时候是怎样的心痛怎样的心酸，但事情过去太久了，况且利亚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当时的心情了，她只是说着一些自己不会再信的真话，表演着真实的落寞。 “那阿亨知道吗？”故事听得意犹未尽，高恩想起了这个故事里另一个主角。 “他不知道，我没跟他提过。” 所以当阿亨看到了这幅油画的时候，他是很吃惊的，他不知道这幅画利亚是什么时候画的，他甚至不记得他曾经这样专注地盯着茱莉亚看过，他只是借着这幅画，得以窥探当年利亚无疾而终的喜欢，利亚对他那再无音讯的喜欢。 塔塔获得利亚的允许之后就跟阿亨讲了那个故事，那个阿亨怎么着都应该知道一下的故事。 阿亨盯着画，听着塔塔在一旁跟他讲那个迟到了多年的故事，他的眼神描摹着自己的脸，停在自己的眼睛上。 他想这大概算是某种报应吧，对他当年眼瞎了的报应。可是她现在也没有机会再去道歉了，因为利亚早就已经不在乎他的道歉了。 当是否原谅提前知道了答案，是否道歉也就失去了意义。 阿亨没有贪心到要拥有那幅画，他只是要求在她们家多待会儿，看看那幅画。所以虽然他们今天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连图都画了出来，塔塔依然允许阿亨在她们家多待了会儿，顺便给他做了一次热红酒，让他好慢慢喝，慢慢看。 “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利亚说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卑尔根了，要到一座山上的一间餐厅吃饭。” “山上？不是很冷吗？”阿亨问。 “他们要坐缆车上去，应该还好，她有带羽绒服去。” 利亚告诉塔塔她到了的时候塔塔有提醒她裹紧羽绒服。 别的不知道，但利亚这次确实是恨不得把羽绒服缝身上的，不想生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其实是不想生病之后被塔塔念。 所以她几乎是一坐下就拍了张自拍给塔塔。 【有乖乖的哦，我保证不会生病的啦，放心。】 不能说完全放心，但起码可以睡个好觉了。塔塔想。 塔塔懒得打字，给利亚发了语音过去。 “晚上还有节目吗？” “暂时没有了，待会儿吃完饭就回酒店休息，明天再给你拍些正式的东西。”利亚的语音里夹杂着服务员上菜的声音，她听到对面的托德小声说了句谢谢。 塔塔虽然说对利亚旅行不带自己这件事有点怨念，但相比起怨念，倒是更希望利亚可以享受当下，吃饭的时候吃饭，睡觉的时候睡觉，这样就好了。至于挪威的景色，塔塔就让利亚自己看着办，有闲工夫的时候给她拍点雪山啊酒店装修啊什么的给她提供点素材提供点灵感就好。 “怎么了？是阿...是塔塔在跟你聊天？”托德一下一下切着盘子里的鱼排，语气里面是并不太重的疑问。 “嗯对，她那边要睡了，跟她说一声。”利亚跟塔塔互道了晚安之后放下手机。 “我们待会儿吃完饭也可以去休息了。我听朋友的推荐选的这家餐厅，你感觉怎么样？” 虽然说是朋友鼎力推荐的，对方保证过一定会好吃，而且托德自己也觉得不错，但此时的托德还是有点忐忑的。 “不错阿，很好吃，鱼很嫩很香，你朋友眼光不错。” 利亚对鱼一向来是没什么厌恶也谈不上什么喜欢的，但这家鱼做得确实不错，是只要不过敏就可以接受的程度。 利亚对餐厅自己的黄油也很满意，抹在烤过的面包上很香，剩下的面包可以沾着鱼汤喝掉。 在挪威的第一顿利亚吃得意犹未尽，但也差不多了。托德看利亚吃得很高兴，想着大概这次的挪威之行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也终于算能够暂时放下心来。 坐在开往酒店的车上的利亚接到了娜娜的电话。 “办公室收拾完了，陈设也都是按照亿万里的样子，她人明天就到了，我到时候先带她去参观？” “嗯，你让她熟悉熟悉自己以后的办公室，然后让她和其他员工互相认识认识，带着去各个部门还是召集大家一起你看着办。之后的每天都记录一下当天去找她作心理咨询的人的人数和咨询的结果。保护好大家的隐私和就诊信息，如果有比较严重的，要记得跟我说。” “好，明白了，还有别的吗？”对面传来打字的声音。 “暂时没有了，就这样吧。你也可以睡了，忙到这么晚，辛苦了娜娜。”利亚想了想，最近都挺太平的，维恩的事情之后大家也都各司其职，没有什么值得慌张的状况。 挂了电话的利亚突然很好奇维恩的状况，她顺着去瞅了一眼维恩的公司股价。 前一段时间，特别是从事件反转开始，维恩公司的股价就一路跌，跌得利亚居然还有点不忍心，维恩公司的口碑销量也一直在跌，娜娜曾经吐槽过这个人，坏心思挺多，公关是一点不会，她甚至怀疑维恩根本就没有公关部门。 不过利亚倒是觉得，公关部门不可能没有，但就算有，那也是灾难级的公关，她是真没见过这么不行的公关。 说起公关，倒让她又想起了题塑，袁辰她们团队现在一边在接外部的单子，一边在和营销部合作，帮利亚设计香水的广告方案。 她那天会议上看过的三份她其实都很满意，只不过是各有侧重点而已。 一份突出瓶身设计，一份突出香水气味，最后一份则以理念为重。 “我们自己是觉得这三份方案都是可以用的，但还是要分侧重点，利亚，你觉得现在我们突出什么会比较好？” 利亚想了想，先否了瓶身那份，利亚不打算把自己的平价线打造成什么网红，而且要说网红产品的流量这种东西，托维恩的福，她已经有了。所以她不打算搞那种奇奇怪怪的特别能吸引年轻人的瓶身，至少对对利亚来说，瓶身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搞得花里胡哨的的东西，利亚喜欢把自己的瓶身设计得适合香水本身，她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所以网红那种来得快去得快的流量，利亚就不去蹭了，视频事件给这个牌子带来的自然热度还有点，利亚觉得，够用。 平价线的香水气味没有特别大的卖点，属于要大能大，要小也可小的方面。 她的平价线的几款香水偏木质香，男女通用，没有什么不适合或者更合适一说。这几款香水的气味属于虽然气味不重，不刺鼻，比较温柔文气，但持香力度不错的。 新品发布会开完之后第二天她还接到了酒店方的电话，说她们前一天用过的那个会议厅，到了第二天还有一股隐隐约约的木质香。利亚还以为是碍着他们作生意了，刚想给对方道个歉，结果先接到了对方的感谢，酒店方还提出利亚如果以后如果有空气清新剂的话，他们愿意先和利亚合作。 利亚乐得不行，她其实一直都有在做空气清新剂，只不过平价线的配套空气清新剂暂时还没有发售的准备，她打算把平价线都公开完了，再推出空气清新剂，发布会那天她让娜娜在会议厅里喷的就是空气清新剂，利亚赶紧让人给酒店寄了几盒去，让对方大方用，每一盒的气味都不一样，就当是利亚谢他们的。酒店也客气，当即给利亚的牌子搞了几个宣传立牌，问利亚要了广告，在酒店里大张旗鼓地宣传起来。 但在这个阶段，利亚想香味没必要成为侧重点，广告里多提两句，不要显得那么不重要就是了。 新品发布会的时候利亚有着重讲过香料和“香”这个字跟自己的渊源，她甚至顺势宣传了一波她们家的酒。 利亚说希望在发布会现场的各位能通过这一瓶香水仿佛回到了茶园，树林当中，暂时在嗅觉上远离钢筋水泥的城市也会是不错的体验。 “这是喧嚣中的一抹静谧。”利亚说。 “并且我也想要试着还原我的祖辈们曾经给予自己的顾客的幸福感，我正在努力去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当然是继续给大家洗脑啊，先把气氛渲染上了再说。 利亚誓要用铺天盖地的感性把顾客钓上来，再用理性拴住他们。 “那就第三份吧，辛苦了大家。” 利亚做决定总是比较速战速决，至于那个“辛苦了”，一半是真的“辛苦了”，而另一半则是“不用再考虑了”的意思。 大家看利亚已经决定好了，有了定论，就不再提些什么想法了。 等到利亚终于把自己从工作中抽出来，放下手机，想着欣赏欣赏沿途风景的时候，她瞥了一眼托德，托德在打电话跟助理交代他的核心团队的奖金情况。 利亚在备忘录里打下一句话，她把手机屏幕伸到托德面前。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我有耳机。】 托德拍了拍利亚的手摇摇头，嘴里还是没停地跟助理交代事情。 “你倒还真不防着我，不怕我阴你吗？” “要阴我的事怎么好直接告诉我呢？”托德边退出通话界面边笑。 “而且你不也没让我回避吗？” 那怎么能一样呢？ “我说的是新办公室的事，你说的可是奖金。”利亚还是觉得托德心大。 “没关系的，不用回避。”托德说着，对利亚挑了个眉。 那神情，仿佛他对利亚的为人完全知根知底。 办理入住的时候托德跟利亚说，他们的房间是临着的，有什么事尽管来敲门。 “好，但大概率不会的。” “为什么？”托德以为利亚是有意防着他。 “虽然说是度假，但不免还是要处理公事的，不是吗？” 利亚说得没错，他们都忙得要死，托德这次出来前也是叮嘱严言一定要处理好公司的事，一些重要的客户什么的，还是要告诉他，让他来处理，最近他们跟几家有点危险的银行的往来业务一定要盯紧，不行就赶紧撤，别管别的，要胆大心细。 语气甚至有种托孤的壮烈感。 明明只是旅行而已，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利亚那边虽然也紧张，但真正紧张的不是利亚，是待在家里都快没心思工作了的塔塔。 如果是在国内，塔塔还放心点，毕竟利亚有主场优势，就算是没去过的地方，利亚也能得益于自己的国人身份，拥有“绝对能搞定”的自信。 但挪威是塔塔不太熟悉的地方，所以连带着她也不免会担心利亚的状态。 “虽然我这边是下午，但还是早安，睡得好吗？” 上海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利亚发来了一个表情包，一个“早安”的表情包，看来利亚心情不错，塔塔发了个语音给她。 “挺好哒，睡得很舒服，我很少睡这么软的床垫。” 为了利亚的脊椎健康，她从小睡的就是有点硬的床垫，就像被严格教导着长大的人会特别渴望自由，谁都拦不住一样，利亚也特别珍惜每一次在外地出差旅行能住酒店的机会，因为酒店的床总是格外软些，酒店的床经常会让利亚觉得自己的核心再差一点的话就会被困在床上起不来了。 “吃早饭了吗？”塔塔一手画着图一手发语音。 “还没，待会儿我换完衣服就去吃了，你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烤吐司，你上次在超市买的还没吃完，我懒得再去买了。” 塔塔本来是打算下去买肠粉的，但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实在太懒了，忙了一阵子，她太需要懒在家里不出门的时光了。 “干吃？” “抹了点黄油，就...又是剩的。” “我昨天晚饭也是，除了鱼汤就是黄油抹烤吐司。” 利亚觉得餐厅自己的黄油做得不错，是真的很香，所以她特地问餐厅单买了两块当天就寄了回去，现在看来东西还没到。 “我寄了两块很好吃的黄油回去，你记得收，我怕它化了就先寄了，别忘了。” 现在是冬天，利亚本不该有这样的顾虑的，但怎么说都是有可能会化的东西，利亚有点担心，还是选择先寄回去。 【早，利亚，我在门外等你。】 是托德发来的消息。利亚看了看事件，差不多八点半了，也确实该出去吃早饭了，利亚一骨碌爬起来去换衣服。 剩下的旅行中可以给塔塔带回去多少东西就再看吧，至少今天的黄油寄到的时候塔塔能知道利亚在挪威也很想她。 第30章 苏醒卑尔根 挪威的冬季一般能持续半年，从十月到次年四月，所以大家好像都很习惯在一片白雪茫茫中寻找不破坏冬季雪景但又不至于出行受阻的生活 利亚走出酒店，就基本上都踩在盐粒上，一个脚步一声盐粒和鞋子摩擦的声音。 前一天刚到的时候整个卑尔根都披着星辰和夜色，就算有暖色的灯光，但还是不免觉得暗，利亚是没能好好欣赏卑尔根的美的，就连昨天吃饭的时候，利亚就算坐在落地窗边，按理来说转个头就能见到白雪覆盖的山脉，但碍于光线，她几乎只能看到一片灰和未被雪覆盖上的棕色的岩石块。 背景色一换，在雪色的映衬下，整个卑尔根就更显得让人眼前一亮。卑尔根的白天和黑夜色差真的很大，特别是大早上的卑尔根，像是挂在天边的灯一开，照亮了或远或近的雪山，照亮了极具特色的彩色房子，还照亮了在房屋和雪山之间有层次地托着雪的深绿色的树，被夜色隐藏起来的色彩照进了各家各户的窗子，人们就知道，该醒了。既然醒了，那就可以往空着的肚子里装点东西进去了。 “早上去吃什么？” 现在虽然没在下雪，但风还是一阵阵的刮来，带走了利亚耳边的温度，把利亚的耳朵刮得通红，利亚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戴帽子。 “带你去卑尔根当地很有名的鱼市。”托德看利亚半天没做下决定，虽然利亚皱着眉纠结的样子像是个闹脾气的人类幼崽，但托德还是不忍看利亚红红的耳朵，终于是上手拿过利亚手里的帽子，帮利亚戴了上去。 “戴着吧，会冷。” 利亚猜他大概是不想被塔塔骂，要是她此行还没怎么玩就生病了，塔塔会很恼火，就也没说什么，乖乖任托德帮她戴帽子。 托德稍微用了点力，尽量让毛线针织帽遮住利亚的耳朵。 这个毛线针织帽是塔塔妈妈给利亚做的，利亚也用了好几年了，这次出行前，塔塔有千叮万嘱一定要带上。 “鱼市？” 要去买鱼吗？利亚其实有点受不了生鱼鳞片的味道，难道要自己做鱼吃吗？生鱼的话，利亚只接受处理好的。 “对，怎么了？” 托德的脑子瞬间疯狂转了起来，昨天的鱼汤利亚吃得挺开心的，托德就以为她喜欢吃鱼，但看这反应，原来是不喜欢吗？ “没什么，我只是受不了鱼鳞片的味道。” 利亚直接老实说了，她以前其实是连生鱼片都很少吃的。 “哦，”托德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有多大的事，“不会让你闻到鱼鳞片的味道的，那里其实差不多就是个海鲜大排档，只不过跟你们国家的不同，这家鱼市非常欧洲菜市场的风格，里面也会卖做好的食物，去试试好吗？” 托德怕利亚忘了他想表达的重点，再强调了一遍：“放心，保证不让你闻到鱼鳞片的味道。” 托德信誓旦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法庭上宣誓，绝不撒谎。 “你去过了吗？那个鱼市。” 利亚虽然以前来过挪威，但那一次其实是有点半出差性质的，那次她住的是民宿，民宿老板告诉她这几天有鲸鱼看，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因为利亚说过第二天就要走了，不看看的话，好像有点可惜。 所以利亚那次是托民宿老板的福才看到了计划之外的鲸鱼的。 也正因如此，利亚对挪威是绝不能算得上是熟悉的。 “毕业旅行的时候去过，我那个时候只待了两天一夜，总觉得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那里都卖些什么吃的？” 其实利亚这句话的意思是，她有点饿了。 “有那种海鲜版的三明治。像是挪威海鲜版赛百味？还有些各种炸虾什么的，还有寿司啊紫菜包饭的，对了，那边还有些甜品蛋糕，可以慢慢吃。” 好了，这么一说，利亚就开始有点期待了。 托德推荐的确实没错，利亚的期待也是对的。 鱼市很干净，确实就是欧洲菜场的感觉，亮堂干净的样子更像是超市，是盒马鲜生那种类型的超市。 利亚最终选了一份海鲜三明治，一份炸虾和一杯果汁。 三明治真的就像是把赛百味的熟鸡肉换成了海鲜，没切断的两半面包先是垫了两篇生菜，上面是几片卷起来的生鱼片和几篇黄瓜，还有一些调过味的黄油煎鸡蛋。 利亚对上面的生鱼片很满意，据说是当天早上捕捞上来马上就处理的。 利亚此行吃过的鱼，到现在为止还没踩过雷。 利亚现在就是很想发明一个能即时传送食物的手机，她好多买一份给塔塔传送过去，但碍于现实，她没办法做到这件事情。 三明治旁边的炸虾裹着面衣的金黄色外表让利亚想起了她去英国总是吃的炸鱼薯条，但这里的虾炸得刚刚好，口感还是很q弹，完全没有炸过度的乏味口感。 果汁很新鲜，利亚和托德看商家在现榨果汁，就一人要了一杯。 除了果汁，托德还要了一份送了蘸酱的紫菜包饭，里面包着的也是生鱼片和软壳蟹，剩下的还有一小份薯条和一小份的蛋糕。 他们的位置正好在河边，他们就边吃早饭，边看河边三两只飞到岸边的木质长凳上闭着眼休息的鸽子。 “待会儿，你有什么安排？”利亚看着河边的鸽子，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她突然觉得在繁忙的工作间隙能有这样一个不知道待会儿做什么的时刻也不错，而且确实难得，至少对于她这种人来说。 托德看了看窗外，发现现在好像是下雨了。 “介不介意，随处逛逛？” “现在是下雨欸。” “我带了伞，当然你要是怕冷的话，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到暖和的室内去。”托德看过这几天的天气预报，风雨雪都会有，所以托德事先带好了伞。 利亚倒不是怕冷，她也不是介意雨中漫步，事实上，她是不讨厌下雨的，甚至还有点喜欢。 利亚因为从小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利亚父母总是紧盯着她，生怕她淋雨。 “雨是酸性的，会掉头发哦。” 而且淋雨很容易发烧，利亚就因为淋雨烧过一次。 那是一个周五，学校总是会在周五把放学的事件提前，那天利亚放学的时候是一个人走回家的，但那天下雨，利亚又没带伞，所以利亚是淋着雨回家的，但利亚曾经甩锅给这场雨。 “可是这场雨很小啊。” 这场雨有多小呢？大概就是回家的时候父母怀疑她被飞驰而过的车的轮胎带上了几滴水坑里的水的程度。 所以回到家的利亚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自然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澡驱寒气。 当天晚上利亚就烧起来了，结果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淋雨导致的生病。 后来利亚父母就更不让她作自己的身体了。 但小孩子就是这样。自由惯了的人反而会在长大后满足父母可能看似很过分的要求，而压抑久了的人就会极度渴望能成为自由的风。 关起来，就从门缝中溜出去。 至少利亚在听着唱片机里的《dancing in the rain》，看着屋外的倾盆大雨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那个时候利亚和塔塔在欧洲某个国家玩，她们租的房子在一片森林旁边，她们去的时候正值雨季，也就刚好赶上了没完没了的雨天。 出不去就在屋子里玩好了，但利亚可能真的有点渴望自由的基因，她趴在窗口，不管是窗外的景色还是耳边的歌词都在怂恿她些什么。 她看了旁边在看书的塔塔一眼。 “走吧，热水已经烧好了。”塔塔大概真的是利亚肚子里的虫，几乎是对上利亚眼神的那一秒她就知道利亚想做什么了，她在脑子里确认了一下，她今天洗漱的时候却是顺手打开了热水器。 利亚抓起塔塔的手就直接跑出了门，她们完全顾不得草地里的泥沾水之后有多难清理，她们只是嫌脚上的鞋子碍事，一把脱了谢就开始撒欢似的跳舞，屋子里的唱片机声音还算大，她们在屋外也能听得清，两个人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跳了很久。 等到她们终于全身湿漉漉的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她们也分不清身上的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了，但尚存的一息理智还是把她们推进了盛满热水的浴缸里。 可能真的要得益于塔塔的周到，利亚这次淋过雨之后完全没生病，那天晚上她还睡得很好，平常睡觉总喜欢换姿势的利亚那天一个姿势睡到第二天。 利亚父母总是说，利亚的身边就应该要有塔塔这样的既会陪利亚闹的，又能替利亚考虑周到的人。 所以要说利亚对于雨天的印象，其实是还不错的。 至少在回忆起来的时候，好的印象总是占着上风。 “你带伞了？”利亚确认了一遍。 “嗯，带了，怎么？” “那就走呗，去散散步，消消食。”利亚把最后一点果汁喝掉，语气很潇洒。 在托德的印象里，利亚一直就是一个很酷的女孩子，倒不是说打扮风格，而是做事风格。 遇事不慌，总是好像很潇洒地就妥善处理好了别人头疼到睡不着觉的事。就算不工作的时候也是，酷酷的，有顾虑就直接说，不搞虚头八脑的东西，想去或不想去都不藏着掖着。 卑尔根有很多刷着大面积的各种色彩的漆的三角顶房子，道路很宽，大概因为是冬季，所以两旁的树是光秃秃的。被雨淋湿过的沥青路折射出了一种亮色。 好多房子都有着老式美国动画里的那种配色，不仅配色很动画，就连几座木房子前连接着大门的木阶梯也是有歪着也有平着的，利亚觉得这种有序中的偶尔无序感是艺术家们的灵感天堂，特别是塔塔和高恩，如果她们都在的话，大概会高兴疯的。 他们逛着逛着便走进了一家咖啡厅喝东西。 “热可可？”托德看着菜单问利亚。 “好啊。” 利亚答得快，因为其实没什么好纠结，咖啡厅里几乎没有她不能点的东西。 但听到热可可，总不免让她想起一些场景，和一些绕不开的人。 她记得阿亨跟她坦白的那天，她也是点了一杯热可可，最后她根本没把那小小的一杯喝完，走出咖啡厅的时候阿亨说过要送她，她拒绝了。 因为那时的她完全没有“被喜欢的人表白”的类似被梦校录取，被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选中的痛快的兴奋感，她只是很有压力，她甚至在回家的车上还不断地回忆刚刚的画面，然后懊恼自己其实可以处理得更好一点。 利亚也曾经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她好像是放下了，因为她再见到阿亨的时候不会尴尬，也不会因为阿亨没接她的电话东想西想，但她又不敢说自己确实放下了，因为她不知道看到阿亨居然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奇怪负罪感的自己算不算是放下了。 “是阿亨的声音吗？” “嗯？” 托德喝了一口拿铁，竖起一根食指，让利亚仔细听。 嗯，确实是阿亨的声音，看来他现在都红到北欧来了。 利亚记得这首歌叫《touch》，是阿亨的几首代表作之一，这首歌暂时没有音源，所以店员放的是这首歌第一次亮相的那个油管视频的音频。 那个视频里，阿亨全程坐着，弹着一把木吉他，唱着歌。 昏暗的空间里，阿亨的木吉他侧面一排银质的字发着光。 那把吉他是他们在一起那年，利亚送的，那排银质的字是阿亨的名字喝利亚的名字，阿亨的名字是利亚自己做了安上去的，利亚的那个，是阿亨收到吉他之后突发奇想做了安上去的，两个名字虽然都是银质的，但因为是两个人做的，所以做工很不一样，连发出的光泽都有明显的区别，但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几乎没人知道。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不会发现那上面的银质英文字，阿亨也从来没有公开过那把吉他。 而塔塔知道的，也只到“利亚送了阿亨一把木吉他”而已，她并不知道字的事儿。 但就这一件事，就够让阿亨高兴的了。 这首歌的其中一句歌词引起了托德的注意。 “抱得到你却再也碰不到你？” “怎么？喜欢这句歌词？”利亚问。 “歌手是不是都喜欢写这种逻辑不通畅的歌词？不过倒是唱得很有感情。” 歌词逻辑确实不通畅，但这句歌词要仔细想想却也的确是事实。 在香港的家里吃饭那天，临走的时候大家互相拥抱道别，阿亨凑过来拥抱利亚的时候，利亚就总觉得他的动作并不那么自然，阿亨不自然的动作导致利亚也顿时僵了僵。 “你们私底下听过这首歌吗？”托德问。 他想既然都是朋友，那他们私底下应该有分享过吧。 “那倒是没有，他就是发了个链接到群里让我们去帮他搞搞点击量。” 这到底是什么杯水车薪的努力？利亚当时想。 不过现在看来这大概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让朋友去听自己的新作品的借口，他们几个人还是更擅长开玩笑，而不是温馨感动。 “哈哈，看来是个别扭的人呢。” 别扭吗？或许是吧，但同时他也是个勇敢的人。 阿亨不知道利亚是如何评价他的，勇敢不勇敢他不知道，他只是很好奇利亚现在跟托德玩得怎么样。 “那你来问我干嘛？利亚的事我又不是事无巨细都知道，你问她呀？” 塔塔接到阿亨的电话的时候有点无语，她原本以为阿亨是来跟她聊客户的事的。 塔塔确实很了解利亚，几乎算得上是最了解利亚，也最理解利亚的人，但利亚不可能每顿吃了什么，晚上用什么睡姿，咖啡喝的哪家的都告诉她。 利亚这两天都没更新社交软件，也是偶尔会发一些视频照片的给她，但很多东西，塔塔是不会去问的。 她想估计严言也不知道老板的行程和感情状况，不然阿亨就会去问严言了。 “我怕她在忙嘛。”虽然是不好意思的语气，但阿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到底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塔塔也不忍心凶他。 “来我们家谈一下客户的事情，赶紧的。我可不想利亚都回来了我还在搞这个单子。” 阿亨出发的时候快到饭点了，他想着大概塔塔也饿了，就路上打包了点披萨什么的给塔塔送了过去。 他打算边吃东西边跟塔塔谈这个单子，但他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好了好了，客户的事就先聊到这儿吧。” 虽然阿亨明显有心事，但出于敬业，他们还是把装修的方案的进程往前推了推。 起码阿亨已经录好几支demo了，塔塔对他的那部分工作的完成情况还算满意。 “看你这么心不在焉，呐，给你看点东西。” 塔塔翻了翻手机，把利亚发给她的视频和照片展示给阿亨看。 利亚自从出发去挪威，到现在为止也就只跟塔塔联系而已。 说到这点阿亨是相当羡慕的，毕竟利亚和塔塔真的就像是对方的家属。 他记得前几年有一次他们去一位共友家里吃饭，那位朋友的家人特别热情，做了好几道拿手菜给他们尝。 阿亨记得他当时坐在利亚对面。朋友的家人特别客气地用公筷往塔塔碗里夹菜，说要让外国朋友尝尝她擅长的东西，但塔塔的表情其实有些勉强，因为她在被夹到碗里的东西里，看到了大肠。 红烧大肠的色泽很诱人，但塔塔吃不了动物内脏，这个阿亨其实不知道，准确来说，那时，除了利亚和塔塔的家人以及她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利亚趁着一个没有人注意的工夫，用自己的筷子把塔塔碗里的大肠夹起来吃掉了。 麻烦消失了的塔塔表情立刻放松了下来，她转头对利亚笑了笑。 是一个很自然的动作，自然到好像利亚上辈子也是这么照顾塔塔的，而塔塔已经习惯了很久一样。 第31章 找上门的绯闻 在挪威不仅可以听到阿亨的歌，还能看到利亚的香水的广告。 “你在挪威也投了广告吗？”托德指着不远处，店内的杂志架的某本的封面上是利亚拿着一瓶香水的照片。 “嗯！”利亚没抬眼看他，回着手机里的消息，“多投点广告，没坏处，刷脸熟嘛。”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不过拿钱出来投广告还是很心疼的。” “我倒是不懂这些，也许是不怎么接触。” 托德自从在苏菲亚的公司待过一阵之外，就没怎么碰过营销的东西，他记得苏菲亚很会营销，很会讲故事，一台机器的故事唬得别人一愣一愣的，要不是他清楚他们公司的账，大概率也会相信苏菲亚的鬼话。 他们没有把时间浪费在托德不懂的营销上，聊着聊着，话题就自动转到了最近的金融行业上。 虽然托德不熟营销广告，但说起金融，他比利亚更内行。 他跟利亚讲了些新的金融产品，一些贷款债券什么的，虽然是专业的东西，但并不枯燥，也完全不会让利亚觉得他在卖弄些什么。 阿亨曾经真诚地夸过托德：“听他说话不会让我觉得我很蠢。” 只不过这个夸赞是在利亚面前。 “有人这么夸过你吗？”利亚问。 “算有吧，但这些夸赞总是会倒个几手。” 托德记得小时候他总是听爷爷说他的哪位朋友这么夸过他，或者通过自己的哪位朋友听说自己朋友的朋友这么评价过他。 但他都没有很在意。 托德曾经出于玩心做过家教的兼职，结果收获一片好评，他的学生总说托德说话有一种让别人想听的欲望，开着玩笑，讲着故事，就把课讲完了。 “那你为什么讨厌他？”阿亨以前总以为自己应该要比塔塔更不喜欢托德，但事实证明好像并不是这样。 塔塔卷着一块冒着热气的披萨，想了想，说：“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主要是他和我的国家的一些历史问题，就...唉，你不懂。还有就是，我不喜欢他的名字。” “托德？”阿亨不确定地问了一遍。像是在问“你真的因为他的名字就讨厌他吗”？ “我家里卧室的书架上有一本牛津词典。在牛津词典里，托德的todd，意思是狐狸和狡诈的。” 塔塔这理由，像极了鸡蛋里挑骨头。 但主观上有偏见，不代表他人不好。 “不过，他还不错，起码有脑子。”塔塔咽下一口披萨，喝了一口还冰着的果汁，看起来兴致不差。 “怎么说？又夸起他来了？” “维恩那事儿刚发生的时候，你关注过他吗？在ins上，他发了一条挺利亚的快拍。” 塔塔看到那条快拍的时候就奇怪，他们明明不算认识特别久的人，就连跟利亚做了四年大学室友的人都会本着求实的态度过来问一句塔塔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更何况托德那种在那样在互相猜忌，数不清的谎言中成长起来的人呢？ 他没有怀疑过吗？ 后来利亚告诉她，她才反应过来，其实可能就是因为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在谣言四起的时候才会更用理智去思考问题，不妄下结论，而是选择相信利亚可能就是因为他已经调查过了，觉得事有蹊跷，才能做出自己的判断。 “倒是活该他能做这个位置呢。不人云亦云这事儿，实在有些反人性。”塔塔其实有点吃饱了，就拿着那杯没喝完的果汁跑到沙发上去盘着腿说话。 “反人性？” “那个时候，与其说他相信利亚，倒不如说他相信自己的脑子。” 阿亨听完，不再说话，只是专注于嚼嘴里的东西，嚼完了也不说话，咽下嘴里的食物继续咬手里的披萨。 塔塔见他不说话，也不主动搭话。 她知道阿亨现在的心情不可能轻松，利亚这个下午没给她打电话，大概是玩得挺开心，她也就不去先联系利亚打扰她，跟尼冉分手之后，利亚就再没跟别的男生出去旅行过了。 塔塔咬着插在果汁里的吸管，因为是硅胶的材质，所以老实说还挺耐咬。 她盯着阿亨，不知道下一句话是该她先还是阿亨先。 很长一段时间，整个空间里都只有食物被嚼咽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亨的手机亮了。 “接吧，可能是你的工作呢。” 塔塔没猜错，确实是一个工作，跟他谈之后一周的行程。 “利亚这次去，多久来着？”阿亨问。 他们两个很熟了，熟到没什么礼貌也没什么关系，塔塔没送阿亨到门口，反而跟他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让他把垃圾顺便去倒了。 出门前，阿亨来了这么一句。 “一周吧，大概，她说大概一周可以回来。” 塔塔其实还想问一句阿亨为什么要问这句话，但阿亨不主动说，她也就不问。 阿亨闻言，手举过头顶，比了个“ok”的手势，就走了，没再说别的。 【吃饭了不？我说午饭，如果没算错时间的话。】 几分钟后。 【在吃呢，卑尔根新开了家火锅店，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得出来，你呢？】 【刚阿亨来跟我聊工作，带了点披萨什么的过来。是一家芝士放超多的店，我得减肥了。】 “塔塔？” “嗯？”利亚正在笑着回塔塔微信，听见对面托德开口，就抬起头看托德，“嗯，塔塔问我吃了没，我说在吃......欸？你现在能习惯塔塔的名字了嘛，不再客气地叫她全名了？” 利亚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托德好像是彻底把爱叫塔塔全名的习惯改了，学着利亚叫她塔塔。 其实有些时候，利亚也会一时三刻反应不过来塔塔的全名到底叫什么，喊“塔塔”喊久了，不免会偶尔忘掉“阿纳斯塔西娅”这个名字。 “没事啊，我还不记得我弟的年纪呢，这有什么的。” 有次聚会，利亚说自己老是对偶尔忘记塔塔全名的事情感到愧疚抱歉，宁很无所谓地当着瑞的面表示她作为姐姐也常忘记弟弟年纪的，不用太在意名字的事。 瑞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一样，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宁，然后就是被宁拍了拍。 “吃你的饭。”宁说。 “介意跟我说说你跟塔塔的友情故事吗？” 利亚和塔塔好像远比托德想象得亲近，可是真有这么亲密的朋友吗？ “友情？啊......怎么说呢？我们两个，很难以友情来总结吧。” 那场聚会中，瑞曾经说利亚和塔塔的关系里，友情爱情亲情都有那么一点，很不好归类，所以他第一次跟宁介绍这两位的时候，就只说“这是我的两个朋友”而不是“她们是我的一对朋友”。 利亚本来还不以为意，不过现在再想想，这些年的相处也确实印证了瑞的说法。 利亚干脆把自己能想起来的跟塔塔相遇的故事告诉了托德。 那当然要追溯到塔塔刚转学来的时候。 塔塔转来利亚的班级的那天，季老师看利亚比较活泼大方，就大手一挥，让塔塔坐到了利亚身边，跟利亚做同桌，但利亚那天其实只是简单跟这个新同桌打了个招呼，跟她介绍了这个班的其他同学，就没有什么特别热情的举动了。 她那段时间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为什么？” 火锅沸腾的热气隔在他们中间，托德不太能看清利亚的表情。 “为什么呢？我也已经不记得了。” 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利亚记忆没到神的地步。但她其实记得的，那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但利亚不想把自己的伤疤再撕开一次，所以她只能这样说。 那天有节体育课，例行的三圈跑完后，体育老师心情好，就放他们自由活动，正是爱闹的年纪的大家顿时四散开去，拿球的拿球，取绳子的去绳子，闹哄哄的。 “要我陪你逛逛吗？”利亚想照顾一下她这位同桌，即使她现在心情真的不太好。 “不用了，我自己看看学校吧。”还是小孩子的塔塔声音糯糯的。 她不熟悉这个新学校，本来就是想到处看看的，但她不知道利亚要不要跟朋友们一起玩，所以她不太想打扰利亚的兴致。 塔塔就这样一个人逛着学校，等到她循着来时的路想回到操场的时候，她听到操场不远的一个杂物间传来了声音。 她循着声音靠近，仔细一听，好像是谁在哭的声音。 她小心地推开虚掩着的门，杂物间本来就是不怎么会有人光临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还偏僻，那附近没什么别的房间，最近的楼梯还在所在大楼的另一边，紧临着操场，方便学生和老师使用，所以门在被推开的过程中不免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但里面的人可能哭得太投入了，所以没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也没注意到逆着光小心翼翼走进来的人。 塔塔四处看着，仔细听着哭泣的声音，最后在一个大箱子旁停住，那个箱子很大，刚好可以遮挡住一个蜷缩的人。 “嗯......利亚？”塔塔认出了利亚的头绳，虽然她不确定，但还是先开口喊了一声。 “......”利亚闻声抬头，一张皱着眉头，泪眼婆娑的脸印入塔塔的眼里。 确实是利亚，利亚蜷缩着身子抱着自己，躲在箱子旁坐着哭。 塔塔瞬间好像被电流通了全身，她定在那里，半晌，她鬼使神差般走到利亚身侧蹲了下来，一只手握住利亚细嫩的手臂，另一只手绕到利亚的背后，把利亚往自己怀里带。 感受到塔塔提问的利亚哭得更惨了，她干脆放声哭起来，塔塔就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利亚哭完，看着塔塔胸前的衣服的泪渍，擦掉了眼睫毛上的泪珠。此时的她刚刚缓过自己的情绪。 “你不说，我就不问。”塔塔很尊重利亚的想法。 而且贸然开口问一些心情不好的原因，在塔塔看来不太礼貌。 “你知道我们班一直都是三十个人吗？”利亚问。 塔塔其实知道，爸爸跟她说，她本来是到别的学校去的，因为这所学校每个班都定员三十，本来是没有她的空位的，上学期爸爸还在联系别的学校来着，但寒假的时候他就接到电话，说有个班少了个人，跟他们说，要去的话也可以，只是要小心。 但学校却没说要小心什么，塔塔和家人都以为，学校的意思大概是让她小心文化差异可能会带来的冲突。 所以塔塔没有多想，准备好，就打算开启自己的新学期。 “寒假的时候，我们班有个同学去世了，听说是意外，我们也是假期快结束了才知道的，我跟她关系挺好的......” “我很...抱歉。”塔塔有意降低了音量，眼神诚恳地看着利亚。她不理解利亚的悲伤，但她已经明白利亚在哭什么了。 从那天开始，利亚和塔塔就越来越亲近，连季老师都怀疑，不是给她们找了个同桌，而是找了个朋友。 再之后，塔塔总是会陪利亚去墓园看看那个她素未谋面的女孩子，听利亚讲那个女孩子的故事，那些故事利亚总是记得很清楚，每次讲着讲着利亚总会又开始掉眼泪。 所以塔塔总是会给利亚带着毛巾纸巾之类的以应对她哭到见不了人。 【要死】 故事还没讲完，塔塔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怎么？】 利亚被她两个字弄得一头雾水。 “发生什么了这个表情？”托德看利亚一脸困惑地盯着屏幕。 “你看看。”利亚把手机屏幕转向托德，想了想，怕手机掉进沸腾的火锅里，干脆把手机递给了托德，让他自己看。 简单来说，就是有狗仔这几天一直跟着阿亨想拍希望，然后发现他连续两天都会进入一个高级小区，但狗仔知道这不是他自己家，就干脆在不远处架了设备拍新闻。 他们发现阿亨每天都会去的是一位设计师的家，而且会待上两三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总会带着一袋垃圾。 那就肯定有事儿了。 狗仔大概是边拍边码的字，所以新闻爆料出得很快。 是阿亨先把新闻发给塔塔问她要怎么办的，塔塔也一个头两个大，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我倒是无所谓，没有的事澄清一下就好了，但照网民的速度，估计很快就会查到你头上，怎么办？】 【先保你自己】 塔塔转头给阿亨回了个信息。 【联合发个声明，说这是没有的事，我们本来就是朋友的事也不必藏着。最好尽快搞定。】 【好。】 【我想到了，当时维恩的事情出来的时候，不是有人扒出了我们的毕业照吗？那个可以用吧？】 如果要用当年的毕业照的话，那利亚的事情也会被扒出来。 【把那张照片找出来，先只是大方承认我们的朋友关系，你来我家本来就是谈工作，聊闲天，没有的事没人能强安到我们身上。】 【好，对了，我粉丝已经开始扒你资料了，你要小心。】 这个时候，塔塔才有了点阿亨好像真的是个明星了的实感，有粉丝扒料，这味儿才对嘛。 塔塔去看了一眼自己的社交软件。 以前的dm大多都是工作的邀约，要么是夸她好看的路人，现在倒都是问“who are u”的粉丝私信，还有问她是不是真的跟阿亨在一起了，问阿亨去她家干嘛。 甚至已经有因为看到传闻中的“嫂子”还挺漂亮，家境好学历好，已经开始祝福的粉丝。 “这都什么跟什么......” 塔塔咒骂了一声，干脆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 dm的消息提醒还没完，立刻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塔塔的手机的来电铃声是利亚很爱的hins的一首歌，叫《黄色大门》，还是利亚唱的版本，这个铃声很多年了都没换过，塔塔原本是很爱听利亚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利亚给她录的来电铃声的。 但出于当下心情的烦躁，塔塔连带着也没那么爱这个铃声了。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把手机放在旁边。 她只是摆烂般等着阿亨给他发拟好的声明。 “您有新的访客申请。” 是从门边的传唤器发出的声音。 “谁啊？” “访客姓名：高恩。已检验通过。” 塔塔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请进。” 高恩原本是去见她的供应商的，结果车开到附近，刚好就看到铺天盖地的新闻，她就赶紧趁记者到达前，打算先去看看塔塔，有第二个人在，怎么着都会好一点。 “我刚开过来的时候问了利亚，需要我做什么，她就让我尽量陪着你，注意你的情绪，也帮你筛选掉一些杂七杂八的信息。你们现在有方案了吗？” “我在等阿亨把联合声明发给我，我看着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直接发。” 塔塔一脸惆怅地撑着自己的下巴，半瘫在沙发上。 这都是什么事儿呢？一会儿是利亚，一会儿是她，最近她们上热搜的频率有点过高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故意炒作但露陷了呢。 “你跟利亚说的时候，利亚怎么回？” “她让我别管她，先保全自己，我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我只是担心她跟阿亨的事情回被扒出来。” “你们如果在一起过，那这事儿被公之于众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现在的人，扒料很快的。” 利亚没答话，只是机械地嚼着东西，眼神放空。 “一会儿我们先回酒店，好吗，吃完饭休息休息，你别想太多。” 利亚想了想，点点头，回了阿亨最后一条消息，就打算回酒店休息。 【那个照片可以用，如果被扒出来我们的事，干脆承认了也没事，我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你也不介意的话，就让他们扒，扒出来就承认，只有一点，不要牵连到塔塔。】 第32章 麻烦不分时差 “你急着回去吗？”塔塔问陷在沙发里快睡着的高恩。 “不急啊，怎么了？” 高恩现在一个人住，家里没人等她。 “我看你今天得在我这儿睡了，看新闻，外面记者，还是有点数量的。” 塔塔虽然还算是有精神，但除了坐在茶几边等，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的手机还是不断有没有备注的号码打进来。 利亚其实有给她发信息说她有在关注新闻动向，让她别慌，但到底不算是好事，塔塔当然希望这事儿赶紧过了最好。 “嗯......好吧，阿亨给你发过来了没？” “他刚给我发过来一版，我不太满意，称呼有问题，让他去改了，”塔塔的手机屏幕显示了一个顶部弹窗消息，塔塔看了一眼，点了进去，“他改好了，我让他发了。” 高恩咂吧嘴，咽了口口水。点点头，意思是事情终于往前推进了一步。 “你困就先去洗澡睡觉吧，你上次用过的那个卧室里利亚准备了给客人的日用，你看看能不能用。” 塔塔的手搭在高恩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她。 高恩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她本来是来关心朋友的，结果事情还没解决，她先困了。 可她上午刚刚飞机坐回来，下午连着见了三个供应商，就连晚饭都是刚刚塔塔看她实在太可怜了，于心不忍，给她热了点半成品她才吃上的，现在确实已经困到不行了。 “一会儿有什么情况，你就直接来叫我，我大概也只眯一会儿而已。”高恩走过塔塔身边去卧室拿东西的时候，把手搭在塔塔肩上，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恩总是觉得，这些年的塔塔很像利亚，特别是利亚不在的场合，她总能从塔塔身上看到利亚的影子，而这个影子在她们两个同时出现的时候又会消失。 以前的塔塔在乎朋友，但不会特别关注朋友们的状态，所以总是会y back”，但这次真的好像不太一样了。 高恩困得快睡着了，但利亚却是精神得很，一点困意都没有。 虽然托德把利亚送回酒店房间之前告诉利亚还是先休息一会儿，最好睡个午觉，别太担心。 但担不担心不是利亚能操控的事情，利亚回到房间，径直走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就开始刷国内外的社交媒体。 大家现在最关心的当然是阿亨这颗娱乐圈冉冉升起的新星的这位绯闻女友到底是谁。 利亚身为当事人的朋友和正牌前“嫂子”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要不是塔塔的事那利亚估计也是懒得管的，但事件主角之一偏偏就是塔塔。 利亚实在有点头痛，又有点哭笑不得。 她离开ins，跑去微博刷新了一下热搜。 【阿亨 联合声明】 牢牢占据着第一的位置，后面还跟着个小图标“爆”。 而热搜第二名就是在上面已经挂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阿亨 女友】的词条。 “阿亨这小子，都这么红了吗？都配得上一个爆字了？这热搜，该不会是买的吧。” 利亚喃喃了一句。 “利亚？你睡了吗？”托德在外面敲门。 点开词条看声明的工夫，利亚去给托德开了门。 “睡了的话，就听不见你的敲门声了啊。”利亚挤了一个不算太勉强的笑容给托德。 “我就想你大概是没办法好好休息的。我看到他们发联合声明了。”托德把手里的一杯安神茶递给利亚。 “我也看到了，感觉这份声明还算是把该讲的都讲清楚了。”利亚接过了那杯温热的安神茶，“你居然有这种东西啊。” “我第一次去中国其实就是放松旅行去的，学业搞得我头疼，朋友推荐我到中国玩几天，我那个时候第一次喝到了这种茶，很新奇，也很管用，我回去之后就想办法买了几箱，包里也总会放个几包。你慢慢喝。那个声明写得不错，起码不算是无效公关。” 其实声明的内容也就是围绕着他们的真实关系，阿亨那几天拜访塔塔的目的之类的作出澄清。 他们还都把那张毕业合照找了出来，力证他们只是关系很好的，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认识这么久了，又接到了同一个单子，还不让我们拜访对方了？造谣的和cp粉都可以停一停了，有的是你们可以嗑的。】 合照的那条微博下方，塔塔给自己评论了这么一条。 那份声明澄清得有理有据的，一副清者自清的态度。态度硬到仿佛不容任何人辩驳。 “照经验来说，大概，到了明天这个时候，澄清的声明就会比传言要传播得更广了，至于网民怎么想，其实就无所谓了，过不了几天，这个新闻就会被其他明星的盖掉。” “但愿吧。”利亚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 不知道是安神茶的作用还是联合澄清声明给利亚打了一剂安神药，利亚的心情倒是暂时好了一点。 晚上出门吃饭前，利亚给塔塔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然后祈祷第二天千万别出什么让她眼前一黑的事。 利亚的预感算准，但也不算太准。 第二天的上海，利亚小区外的记者倒是早就散了，塔塔趁还没有新的东西曝出来，让高恩赶紧先回去了，倒不是不希望高恩继续住着，只是如果什么时候利亚和阿亨的事情膨胀变大，高恩基本就要住在她们家，彻底走不了了。 塔塔也趁着下楼送高恩的机会，把利亚寄来的黄油取了回来。 可是为什么说膨胀呢？因为现在网上已经有人把事情跟利亚扯上关系了。 已经有人发现，阿亨，塔塔，和前段事件维恩事件的两位当事人，也就是维恩和利亚，在一个班里。 而有人在扒塔塔的ins的时候发现，利亚和塔塔住在一起，进而他们又去深扒这三个人的ins和油管，誓要从中挖掘出一些新闻。 有阿亨的粉丝发现，利亚曾经在ins中说过自己那段时间在n刷一本叫《月亮与六便士》的小说，而阿亨有一首歌，名字就叫《月亮与六便士》，里面还有句歌词：六便士已经有了，可月亮却不再为我停留。 他们还发现了那把吉他上的名字，有人还原了出来，发现就是阿亨和利亚的名字。 还有一些他们交往过的证据，交握着的手，呼应的几部电影，还有一些林林总总的线索，他们甚至连巴黎时装周的时候阿亨的车停到过利亚的酒店楼下的痕迹都翻出来了，还是从明星们的街拍视频照片里发现的，到处都有人猜测，巴黎时装周，阿亨并不是需要出席的人，但他那段时间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他们试图从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线索越扒越多，基本是藏不住了。 塔塔本想问问利亚的，但利亚现在估计在睡觉，她大概也不想看见这种关于她，却跟她的公司没什么关系的新闻。 她给阿亨打了个电话，贴心地告诉了阿亨现在网上有人在扒料的事情。 “来，怎么说吧，这位明星。” “好了好了别骂我了。”阿亨的声音，听起来是刚醒。 “利亚在睡觉，我不想烦她，你说说，怎么弄？” “利亚不是说可以承认吗？” “你想承认？”塔塔不确定地问了一遍，虽然利亚确实说过可以承认，她没什么需要瞒着的事。 “现在...不也就只能这样了吗？承认，然后我说一声不要去打扰她。” “不需要告知利亚一下吗？”塔塔还是担心利亚会不高兴。 “阿纳斯塔西娅，你不一向来是利亚的代言人吗？而且昨天上热搜的时候你有多烦躁，你自己回忆回忆，你也不希望同样的流程再发生在利亚身上吧。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赶紧结束这件事。不要让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了。” 阿亨的语气有点不友善，但说的话确实没错，塔塔也无法反驳。 而且利亚也确实说过，他们的事如果真被扒出来了就爽快承认。 “你打算具体怎么处理？” “我现在去发微博承认，该说的都说清楚，你呢？利亚那边总得有知情权吧。” “我去跟利亚说，她应该是已经睡了，等她醒了你怎么也去吱一声。”塔塔说。 “不要，我怕她骂我，好了，我去编辑文案了，现在挪威那边大概是刚过零点没多久，她也许还没睡，你最好去打个电话，你把她吵醒她起码舍不得凶你。” 说完，阿亨就把电话挂了。 其实把利亚吵醒这事儿，塔塔是有经验的，而阿亨到底是不了解利亚。 如果是塔塔吵醒了利亚，利亚是会生气的，虽然不至于太黑脸，但起床气还是会发的，反而是阿亨这样的人，吵醒利亚的话，利亚会当好一个“情绪稳定的大人”的角色。 虽然不确定，但阿亨好歹是娱乐圈里的人，面对舆论应该有点经验，她也就不想太多，试着给利亚打了个电话。 “嗯？怎么了？”利亚的声音还算有点精神。 “不是吧，你还没睡？”塔塔问。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利亚没睡好，还是抱怨利亚没睡好。 “没，在看娜娜前一天发给我的文件，就睡了，怎么了？不会是舆论升级了吧。” 利亚祈祷塔塔最好只是想她了。 “是这样，你跟阿亨的事过不了几个小时就得上热搜，你懂吧...就......” “懂了，然后呢？你们商量过没？” “谈过了，阿亨打算承认，刚在编辑文案，大概不久就发了，然后我打算把事情以及后续的处理方案跟你说一下，你得知道。” 利亚那边安静了下来。 塔塔没急着追问，她知道利亚得想想。 静了一分多钟后，利亚那边开口了：“这事儿迟早是要公开的，那就公开了吧，然后让阿亨准备好接受记者的狂轰滥炸。” 毕竟这种新闻，相比起商界，娱乐圈会更感兴趣。 挂了塔塔的电话没多久，利亚就接到了秦律的电话。 “怎么样？需要帮你稳定一下军心吗？” 秦律不懂绯闻什么的，她只是觉得现在利亚在热搜上，她人又不在公司，公司的一些员工，特别是新人们总是会不免不安。 “这几天公司里都没什么事吗？” “放心吧，没事，来找我的都是一些人生迈入新阶段暂时无法适应的人，以前也有很多人来找我做这种咨询，没什么问题。” “好，那你就去找那几个实习生和新转正的去聊聊吧。” 这种时候，利亚需要保证实习生不会出去乱说话，也需要保证新转正的员工好好工作不要出什么差错。 “好，我明白了。” “还有，这件事明天上班再去做，不用太操心，事情很快就会平息，你还是先休息比较好，娜娜那边，应该已经睡了，你告诉她什么事儿都没有，跟往常一样，就好。” 打完两个电话的利亚跑去微博看了看，阿亨已经发了微博承认了，大概是因为在娱乐圈待了一段时间了，脑子还算是适应娱乐圈的需求，说的话都是真话，但真话也只拣需要的说，绝不多说一句，不给落人口实的机会，只不过这次被拍进而被扒，也确实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热搜里的实时评论什么类型的都有，有嗑利亚和阿亨的，有继续深扒两个人的过往恋爱痕迹的，有比较绯闻女友和正牌前女友谁更漂亮的，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嗑起利亚和塔塔了。 【呜呜呜，她好爱她。】 “这什么跟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利亚不懂这届网友的脑回路，赶紧顺着线狂犯热搜实时评论区。 仔细一看，原来是塔塔没沉住气，已经开始跟网上评论骂上了，因为有些评论在诋毁利亚，说从绯闻女友开始，这整件事就是利亚和塔塔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看阿亨火了，故意炒作引人扒，然后好蹭阿亨的人气。 【这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是吧啊？我们利亚但凡想上热搜都会用实力，用自己的能力，哪乐意跟娱乐圈扯上关系？！】 【省省吧你们，我们大家都认识多少年了？他如果喜欢这种乐意炒作蹭热度的人，那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他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塔塔几乎是在阿亨的评论区开了几十层楼跟人吵架，最初提出质疑的人跟塔塔吵着吵着，居然在塔塔的感叹号和问好中莫名其妙嗑上了cp，从质疑利亚炒作，渐渐到开始询问利亚和塔塔的关系。 塔塔坐在沙发上对着键盘疯狂敲字，敲着敲着发现渐渐吵不下去了，圈她问各种问题的都有，誓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了解利亚和塔塔的关系。 塔塔紧锁着眉头，大脑拼命运转，她不明白这些本来跟她吵架吵得好好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止塔塔不明白，利亚在挪威同样是一头雾水，更别说她这里此时还是晚上，四周一片寂静，利亚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她甚至不能跑带隔壁房间把应该在熟睡的托德拉起来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娜娜发给她的文件还有一点没看完，但利亚的眼睛是已经疼得看不下去了，她想这件事的热度还得有个冷却时间，应该够她把觉先睡了。 利亚心一横，把手机和电脑关机丢一边，赌气般躺下来几乎是闷头就睡了。 虽然是带着疑问睡的，但可能是因为事情已经有个结果了，所以利亚这一觉睡得不错，被饿醒的时候已经该吃早午餐了。 利亚看到托德的信息的时候托德已经给利亚打过电话了，结果大概是看到了热搜，所以想着还是最好让利亚好好睡一觉，暂时不去叫她了。 【你醒了来敲我门吧，带你吃饭去。】 除了托德，严言和高恩他们都给利亚发了信息，无非就是一些安慰，问她还好吗之类的。 利亚先一一把信息回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强制开个机，再洗漱换衣服，就准备出门去叫托德了。 托德打开门看到穿戴整齐，基本已经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利亚，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利亚睁大了眼睛，她怎么有种托德看到自己很开心的感觉。 “我本来以为昨天发生的事情会让你心情很差劲呢，现在看来，你心情不错。” 托德顺便帮利亚把她的帽子上面的兔子耳朵扯了出来。 “你昨天大概很早就睡着了所以不知道吧。我看文件看到凌晨，结果塔塔刚好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发生的事情，我就赶紧去看热搜，幸好事情也差不多解决了。只不过现在还有些热度，我打算慢慢等热度下去，应该就差不多了。” “你看文件到凌晨啊？太心系工作了吧。” “对啊，我公司里又没有yans这种厉害的二把手，不然我就摆烂了。” 托德早起的时候看过了那个跟利亚有关的热搜词条，现在那个词条还在微博热搜上，只不过下去很多了，他不知道这个词条最早是在哪个地方，但看这个词条的讨论数，大概是很热闹的一个晚上。 他认真看过了阿亨的微博，语气诚恳，上来就直接大方承认【网上的关于我和利亚在一起过的传闻确实是真的】。 后面还有一些类似于【不要再传播相关不实谣言】，【利亚不算这个圈子里的人，希望大家不要再去骚扰她，找她麻烦】以及【我们现在也都保持着正常且真诚的朋友关系】等等语句。 “利亚？”托德突然想到了什么。 “嗯？” “冒昧问一句，就是你跟阿亨，分手多久了？” “具体的不记得了，从我研究生毕业没多久，到现在。怎么了？”利亚懒得去算时间，她只记得是从她回国开始的，她提的。 “哦，没什么，好奇就问一句，走吧我们，车在外面等着。” 这个时长的空窗期，也不会被嚼什么舌根了，托德想。 第33章 一些遗憾和麻烦 “今天你打算带我去吃什么？”利亚回了塔塔信息，突然抬起头来，问托德。 “这边有一家匈牙利菜，在很偏的地方，名气不大，但我朋友说保证好吃，所以我打算带你一起试试看。”说着，托德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饼干。 “先吃这个吧，垫垫肚子。”托德把饼干递到利亚面前。 利亚记得这个牌子的饼干，她在美国的时候吃过，是很美式的甜味饼干，早上上课太急的时候利亚就会塞一包进包里，饿的时候吃。 她接过饼干，开口道：“塔塔刚刚问我要不要等那个新闻彻底没什么热度了再回去。” “是吗？那你怎么说的？” 托德是不打算再待更久的，这次本来就是找个由头约利亚出来玩，看看利亚想看的鲸鱼，但他还得回香港工作，别说利亚，托德昨天虽然睡得早，但也是工作完再睡的，严言确实很靠谱，但没他这个一把手，他还是有点担心的。 “我说我应该会尽快回去，毕竟还得工作，而且上了热搜的老板居然几天没上班，这事儿就很离谱，不是吗？” “那倒是，不过有个秦律在，应该会好点。”托德说。 “确实好点，我有让她关注员工的状况，尽量不要出事，可以先稳着的就稳着。欸对了，下午呢？有安排了吗？” “那要看你下午忙不忙了，有工作吗？” “有啊，上午匆匆回了封邮件。跟某个香水瓶的设计师，我打算让他帮我设计一下新的瓶子，下午我打算先聊聊看，回国了再详谈。” “你约的什么时候？” “两点，怎么了？跟你的安排撞了？”利亚嚼着嘴里的饼干，算着时间。 “没有，你放心开会，别慌。” 托德其实想告诉利亚，现在快二月了，本来这个行程就是因为两个人的工作所以一拖再拖，挪威的最佳观鲸季在十二月到次年一月，现在已经一月底了，他有点担心看不到鲸鱼。 托德的朋友推荐的地方确实很偏，是在两座居民楼中间，店面装修得并不显眼，所以很多人会直接略过，客人不多。 店里的装潢很有温馨的氛围，还有利亚很喜欢的壁炉，里面烧着的柴火被炙烤着发出“啪嗒 啪嗒”的声音。 “匈牙利的炖牛肉很出名。”托德翻看着菜单，跟利亚说。 利亚知道的，匈牙利菜她以前吃过，只不过很有种东北菜的感觉，不说的话，利亚会觉得自己在吃东北菜，而不是匈牙利菜。 “那就点一份炖牛肉？不过不要点太多，上次的匈牙利菜我吃撑了，我和塔塔愣是没吃完两个菜。” 那顿利亚和塔塔是打包带回了民宿，放在冰箱里，第二天热了热接着吃了一顿才吃完的。 真的很有东北菜的感觉了。 “哦是吗？”托德想利亚大概比他更熟匈牙利菜，“你有什么推荐的？” “匈牙利产的葡萄酒？那边的气候和土质很适合种出好的葡萄。还有上次吃过的红椒鸡不错。” 托德没多想，直接照着利亚推荐的点了，利亚笑托德也太听话了。 “懒得思考啦，吃饭这事儿就是不能太纠结。” “哈哈哈我也是这种人。”利亚一高兴，干脆靠在了椅背上。 “你跟塔塔，果然关系很好，她还转发了你的那条微博帮你说话。” 托德指的那条微博，其实是利亚醒了之后，为了配合阿亨而发的一条微博，左不过是肯定阿亨的说法，再澄清说自己确实没炒作，是大家自己扒出来的，她也不知道，而且她在国外，因为有时差所以没能及时出来说话。最后就是祝前任前途似锦，祝他们友谊长存也希望大家别再去攻击塔塔了，她完全无辜，有八卦可以问，但不要给其他人造成困扰。 算是全面的回应，话术虽然不高超，但也确实够用了。 塔塔看到那条微博立马转发，以示对利亚的支持。 塔塔转发了那条微博之后就收到了阿亨的信息。 【看来你已经跟她说了？】 【我打给她的时候她还没睡，就直接说了，她应该是睡了一觉起来发的微博】 【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跟她说，可以多在挪威留会儿，别回来撞枪口上。】 【我说过了，我也这么想，但她心系工作，忙得很，公司很多事情还得她来，我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随她去吧。哦对了，她说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会回来的。】 【好吧，她一向来有她的想法，我也从来都不懂她。】 【你有去问严言吗，托德什么时候回香港？】 塔塔没接阿亨的话，只是顺着问了一句。 【我没问他，不过他们两个应该是一起吧。】 阿亨没说错，他们确实是一起回来的，只不过托德出于礼貌和对利亚的些许担心，把利亚送到了香港，他再坐飞机走的。 利亚回家那天，塔塔正在全神贯注地画图，感受到压下来的气息的塔塔抬头着实吃了一惊。 “不是说要晚点回......你们不会吵架了吧。”此时的塔塔愣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 利亚忍者笑，摸了摸塔塔的头。 “吵什么架啊，我们两个有什么架好吵的？吵中美政局吗？就是提早回来了啊。” “怎么回事？” “没看鲸鱼，就回来了。” 而至于没看鲸鱼的原因，则跟托德担心的一样。 本来快进入二月也就代表最佳的观鲸期要过了，利亚那天简单跟设计师本人线上聊完他们就去观鲸的地方了，结果相关工作人员说他们的船上午是最后一班，而且听说晚上会有暴风雪，出于安全考虑，就不让再出海了，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也提前下班。 托德和利亚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做今天的收尾工作。 “看预警，大概是九点左右会有暴风雪，我们要不然，今天回去？我的私人飞机随时待命。” 利亚看了看时间，她跟设计师也只聊了不到半小时，现在快下午三点了。 “好，那就回去吧。” 利亚想着在这种冬季能持续半年的地方，她还是早点回去好。 “我让酒店把东西收拾一下送到飞机上，我们直接去停机坪。” “也就是说，你们是因为没看到鲸鱼，再加上要躲暴风雨才提前回来的？” 塔塔看似是在问情况，但其实看到利亚没病没痛的提早回来了还是很高兴的。 “怎么说呢，这算是契机？”利亚边说，边解开自己的羽绒服扣子，把羽绒服和帽子都脱了下来扔到一边，她刚回来，热得很。 “所以你怎么回来的？路上没遇到什么狗仔之类的？” “托德的车送我回来的，狗仔什么的，暂时没看到。可能也知道来找我问不出什么结果吧。” 塔塔猜想那大概是狗仔和记者蹲不到人所以先走了吧，毕竟上热搜的这几天，他们就没在国内看到利亚的身影，那天高恩走了之后，不出一个小时，媒体记者就又跑小区周围蹲上了，所以塔塔这几天，除了下楼倒个垃圾，基本没出过门，还好家里半成品和做饭的材料很多，塔塔也不必出门去见那些会把她搞到烦躁的记者。 “你吃东西了吗？”塔塔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现在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我和托德在飞机上都在忙公务，看那些资料什么的，吃饭吃得很随便，最近的那餐，我好像吃了个三明治吧，然后就睡了会儿。” 塔塔闻言，起身给利亚去搞吃的。 “我都忘了告诉你了。”塔塔拉开冰箱门，把那两块黄油拿了出来，“你寄回来的黄油之前到了。” 塔塔送高恩走的那天她回家的时候顺便去拿了回来，本来打算回到家跟利亚说一声的，结果拿起手机就只记得利亚和阿亨的事了，她没去找利亚，而是直接点开了上次和阿亨的聊天框，去谈利亚的事。 “其实不止你，我也忘了。” 利亚几乎是已经忘记有黄油这茬事了，不过黄油寄到了，起码是个有交代的事。 “要吃什么？冰箱里除了挪威的鲸鱼，别的什么都有。”利亚回到家的事情倒是让塔塔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轻松，她感觉自己的水逆大概是过了。 “什么都行，能快点吃到就行。我去洗澡。”虽然睡过一会儿，但利亚还是累到不行，在飞机山睡跟在家里睡还是很不一样的，完全没法比，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第一步就是让热水洗掉身上的疲惫。 利亚洗完澡换完家居服踩着棉拖鞋出来的时候塔塔刚好把吸油烟机关掉。 “过来吃吧。” “我怎么感觉你在喊宠物吃饭？”利亚这么说着，步子还是自然地向餐桌迈去。 “宠物也得吃饭的呀。”塔塔把一碗面端出来，笑得眉眼弯弯。 “所以也就是说，你们这次的主任务没完成就回来了？” 塔塔的手肘撑在餐桌上，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看利亚喝着鸡汤吃着面。 “主要是我们行程时间太晚了，毕竟我飞机上睡完一觉起来发现都二月份了，最适合看鲸鱼的时间已经过了，就没看成。不过也没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又不是一定要完成的愿望，不完成死不瞑目那种。” 的确，利亚从来只说过能看到鲸鱼就好了，却没说过她这次就是为了鲸鱼去的。 “那下次我陪你去咯。” 利亚笑着点了点头。 一向来塔塔说过会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她不是不会说客套话，场面话，正是因为她因为职业和交际的需要，会说那些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场面话，她才更想要做到每一件答应过利亚的事，因为利亚会当真。 “阿亨那边呢？”利亚差点忘了他，毕竟阿亨这两天热搜上的真的是够了。 “不知道啊，你自己去问问他好了，不过他那边应该是还好。” 一个娱乐圈里人，应该怎么着都知道该怎么办的。 “是吗，我打个电话去问问。”利亚说着，拿起旁边的手机，拨通的阿亨的电话，开了免提。 “哟，回来啦姐？” “你怎么知道利亚回国了？我没说过吧。”塔塔记得她没告诉过阿亨利亚回国的事情。 “没看新闻吗你们？狗仔记者这些天都看不到利亚的人影，一根头发都没见到，我一个朋友就说媒体都在猜你可能是出国了，特地去机场堵，也没看到，最后是被仍然蹲守在你们家附近的那波狗仔记者拍到的。”阿亨解释道。 “利亚说托德送她回来的，他们没拍到托德吗？” “对啊。”这个问题利亚也想问。 对面沉默了几秒。 “是吗？可能是托德没下车，利亚又走得利索，所以他们以为是你叫的车之类的吧。” “你不是看到新闻了吗？”塔塔问。 “我是看到新闻了，但没点进去看啊，标题写得很清楚，我只是知道利亚回来了。” 这下轮到利亚沉默了，但向来作为利亚的发言人的塔塔却说出了利亚的担心。 “看来接下来几天，要躲着点了。” “我看你们未必能躲得掉。他们不采访到你们是绝不会收手的，你们最好简单地开个直播或者什么的回答一下问题，不然他们就会把问题留到下次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公开露面的场合，会很耽误事情。”阿亨在这个圈子里待着，虽然上热搜的次数不多，但媒体是个什么性子他还是清楚的。 媒体这次，不管是塔塔还是利亚，怎么都得逮着一个好好问问情况的。 毕竟“某位乐坛新星的绯闻女友和正牌前女友住在一起”这事儿本来就够作文章，够能让人发挥的了。 不管逮到谁，对于媒体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害的。 塔塔和利亚只有两个人，而媒体记者却在各个地方蹲守了不知道多少，就算利亚调动公司的公关部，也很难堵他们的口。 这件事利亚本没打算让公关部管，毕竟这事儿跟她们公司的口碑，产品的销量都暂时没什么关系，老板的过期恋情曝光也只会带来股价上涨，是好事。 所以利亚是让公关部无视这件事的，她只是让秦律帮她稳住实习生和新人的心态，更多的，利亚都只是把这件事当作自己个人的形象舆论范畴里的事而已。 “好吧，有道理。”利亚已经开始考虑出来回应的方式了。 “那要不然，就像你说的，搞个直播，也不要让媒体来问了，就让网友问好了，好奇什么都一并答了，做完直播之后就不再回答相关的问题，怎么样？” 塔塔不想媒体记者把话筒怼到她脸上逼她答问题，直播回答的其中一个好处就是，看到不想回答的问题，装没看到就好了，她甚至不必找个没人相信的借口。 “你们自己决定就好呗，反正我这边可以帮忙的就帮。”阿亨倒是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 “那你那边麻烦吗？”毕竟阿亨也忙，他不可能比利亚轻松多少的。 “不麻烦啊，我什么事都没有。我一个圈内人怕什么，反正跟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躲不过去。” 挂了阿亨的电话的利亚刚好收到了在挪威聊过的设计师的邮件，对方想跟她约正式的时间聊。 “这是你走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个设计师？” “嗯，就是他。” 利亚想回封邮件回去，但又不知道该回什么。 看样子是聊得不太好，不然利亚早就兴冲冲地跟对方约时间了。 “在想怎么拒绝？他干什么了让你不满意了？” 其实对方真的没干什么踩利亚雷区的事，而且对方性格不错，只是利亚在挪威的时候就看出来对方的设计都还是太平了，没什么新意，听说对方这几年在忙学业，所以在收集素材和灵感方面并不重视。 “这个不要的话，你有别的备选吗？” “没，这才是我苦恼的地方，没有备选，但这个我又不想选，只能将就的感觉很糟糕。” 将就吗？也许是因为利亚是将就过的人，所以她不愿意再将就着做下任何她在乎的事情的决定了。 利亚双手捧着手里的板子，飞速打着字。 拒绝肯定是要拒绝的了，利亚不是想不出理由拒绝，反正都一个意思，只不过委婉的方式会让他们的邮件来往显得好看一点，对方也不是看不懂话里的话。 才几分钟，利亚就写好了回复的邮件，给对方发送了过去。 可是能入利亚眼的设计师难找得很，好的设计师档期很满，订单都不知道订到多久之后了，也不一定能轮到利亚，况且她的新平价线的几款香水也等不了那么久。 “真的是，没一件事情省得了心。” “直播的时间我会挑某个晚上吧大概，你要是忙着找设计师的话那这件事就交给我？” “行吧。”此时的利亚也确实没有别的精力来处理直播的事情了。 利亚立马发信息给娜娜，让她再去找几个设计师，最好是找质量高的，实在不行就都先联系着，别的她来处理。 塔塔那边也没闲着，她发了一条微博。 【关于近期的争论，我们知道大家有诸多问题想知道，一周后我们将在微博直播，对各位感兴趣的问题作出解答。至于在我们家周边蹲守的媒体记者们，请大家一小时内全部离开，否则我们将诉诸法律。谢谢。】 第34章 出趟差 利亚的午饭还没吃完多久，刚想溜回卧室好好睡一觉，就收到了托德的信息。 【我看到新闻了，媒体有来找你吗？】 【没，不过我们想过了，总是躲着不见人也不是办法，所以我们想开个直播，有什么他们好奇的问题能答的就答，不然他们得到我的发布会什么的地方去闹。你要是被拍到的话，这个情况还得更乱。】 【哦，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你如果什么地方需要我，就开口好了。】 托德猜想利亚三天两头被卷进舆论里怎么着心情都不会太好的，所以就像上次那样，托德想帮利亚解决点麻烦。 【暂时还真没什么需要你的地方，yans应该比我需要你】 利亚说得没错，阿亨告诉她托德不在的这些天严言快忙死了，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而且最近还碰上了不靠谱的实习生，把严言气到肝疼。 【放心，我已经到香港了，别的事情他都处理得很好，现在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对了，我之前就听说你喜欢找设计师设计你的香水瓶，我看了几款，感觉都不错，很新颖的款式，你不是新谈了一个吗？那个怎么样？】 【就...不太好，他最近的作品同质化很严重，我已经婉言推辞了，再看看吧。现在主要的事情是一周后的直播】 利亚手上打着字，但脑子是已经昏昏欲睡了，塔塔给她点了一个助眠的蜡烛，她眼皮快合上了。 【好吧，祝你们顺利，好好休息。】 利亚最后回了个“wink”的表情，手机静音扔到一边就躺下睡了，只剩塔塔在客厅继续画她的图。 每年的年初和年末总是很忙，利亚才在家里休息了没两天，就又出现在机场了，只不过这次不是去欧洲，而是去美国。 这次她不是去玩的，因为她带上了娜娜和袁辰还有两个她看重的员工希文以及罗唯。 希文和罗维分别是营销和公关部的一把手，这次也算是被利亚薅去美国的。 利亚最近打算找谷歌开发一个软件，然后谷歌再根据用户的使用数等数据跟利亚收取费用。 她们此行算是合作前的互相了解。 “我以为你会找苹果来做的，他们不是都差不多吗？”罗维有个朋友在苹果工作，如果利亚和苹果工作的话，他可以稍微了解了解。 “应该跟我们这次的行程有关吧，苹果公司保密工作很好。”希文说。 的确，苹果是一向来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工资福利，工作状态什么的都属于保密项，利亚曾经开车路过苹果的门口，他们安保非常森严，她也听说过，就连有些博主想在附近拍摄都会遭到“no filming”的警告和驱逐，神神秘秘的，感觉跟监狱差不多。 保密固然不错，但他们不信任外人的反作用力也会导致利亚无法信任他们，万一合作谈到一半发现，有些利亚需要知道的信息，他们出于“保密”而并未告知，利亚就会承担极大的风险。 利亚不愿意为自己的猜忌买单。 到达美国的当天，利亚让他们都先休息，要去玩的就自己去，只不过就是少去那些街道两边都是瘾君子，时刻都要担心小命的地方就行。 娜娜，希文和罗维大概是真的在公司里待太久了，每天就只过两点一线的生活，突然可以出去了，自然是更高兴一点的。 至于袁成，她的题塑在给一个单子做结尾工作，所以要晚点到。 虽然美国人不太关心利亚的恋情，但利亚未免跟关注利亚最近的舆论的华人碰上，还是选择待在酒店里，反正不管在哪儿，第一要事都还是工作。 【到酒店了，放心】 【ok】 塔塔这两天要参加一个室内设计交流会，虽然不是公开活动，不必面对媒体，但利亚还是让塔塔提前想着办法，好应付应付八卦的同行。 话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来就是一年的开始几个月，高恩他们几个最近也忙了起来。 高恩在跟北京时装周的主办方谈合作，而瑞和宁还有严言则是一如既往的忙自己的事，他们也只能很偶尔的给利亚发个信息表达一下关心和支持。 利亚“嗯嗯”“哦哦”“好啊”地看似敷衍但实则不知该怎么回复地一一回复。 她当然知道朋友们爱她，关心她，但此刻的她真的就是想先好好工作，然后漠然地看着一切问题自己迎刃而解而已。 利亚久违地去朋友圈瞥了一眼，娜娜，希文和罗维都在疯玩，文案是清一色的类似于“终于出来放风了，再不然要憋死”。 利亚无奈地笑了笑，转而找到了秦律的聊天框。 【最近大家的状态怎么样？】 过了几分钟。 【还不错，压力不是没有，但都在可控范围内，暂时没有危险的人，怎么了？】 【感觉他们都憋坏了，娜娜他们】 【忙是正常的，闲才麻烦呢。】 【要组织个团建吗？】 【什么？】 【就给他们组织个团建，一起出去玩啊什么的，展现一下我们公司的人情。】 秦律想起她前一天刚好给一位有个小学生女儿的员工做心理咨询，对方反映自己压力比较大，虽然都可以处理好，但总感觉自己时间不够用，在公司里是工作，家里也是在工作，基本没停过，有了孩子之后她就几乎没有过自己的假期。 利亚给他们放的假算多的。 除了法定节假日一定会根据法律来放假之外，也不会搞恶心的调休，周末也当然会给他们放假，做完一天的工作的人就可以直接下班，做不完的到了五点半也可以直接下班。 利亚不喜欢员工加班，她总认为需要加班的话，那就是工作效率的问题，跟刻苦这种品德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很多员工还是时间不够用。 一方面是因为利亚的公司里一个萝卜一个坑，但每个萝卜都是精品，基本不存在摸鱼划水的可能。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很多员工都是有孩子的人，这些人相对自己住的年轻人，总会更操心一些。 利亚有试过增加福利待遇来补偿他们，但总是杯水车薪，而且总是帮不到点上，利亚为这事儿苦恼很久了。 上学的时候，利亚不管学业任务多重都一定会不定期出去旅行，不然她真的会憋死。 所以前段时间只顾着自己玩的利亚确实没想到，她需要休息，她的员工也需要。 【你打算怎么做？】 【我觉得直接在上海找个地方开个轰趴没什么意思。】 在本地玩的话，交通确实方便，但只有一天的团建好像有了跟没有没什么区别。没有效果的事，利亚不爱干。 【我是想，用上我自己的游艇，能装下所有人的那艘，出去玩一个星期】 虽然这件事的完成难度不低，但秦律知道利亚想做什么了。 【何必用到游艇呢？让他们去国内或者国外任何一个城市，玩个几天】 但这样的话，工作谁来做呢？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奖励制】 【怎么说？】 利亚向秦律描述了一遍她的设想。 以每个季度为单位，每个季度的每个部门表现最好的组别奖励一次团建。 【确定吗利亚？】 利亚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很好的，既能让各个部门内产生合作和竞争的氛围，有利于公司的发展，又能适当奖励他们，不至于让他们像坐牢一样在公司工作。 其实就利亚开出的工资条件来说，员工自己出去旅行都是没有压力的，很多人只是放不下工作和家庭，需要找个由头而已。 团建旅行这个奖励并不算太诱人，但也确实算得上是一份不错的奖励。 暂时得不到机会的员工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落差。 【你用心理学的角度帮我分析分析？】 虽然利亚自己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但她还是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利亚，想做的话就去做吧，我会支持你的】 秦律没给利亚任何意见，但她确实说出了一句利亚想听到的真心话。 【哦对了，你上次要问我的是什么问题来着？我都快忘了】 有个问题，秦律一直憋在心里，可是总是找不到机会问利亚，利亚旅行结束的那天晚上跟秦律交流过几位新员工的心理状况，秦律本来都快问出口了，结果被一通电话打断，她只能先去接那个电话，最终没有问出口。 【我其实是想问你，为什么让我来当你们的心理咨询师？我其实想问很久了。】 利亚没有直接回答秦律，她只是问了秦律一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提议要来我们公司做心理咨询师呢？】 秦律当初提出来这个想法其实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 秦律是浙江人，北京离她家太远了，和北京同等级的城市里，上海离她家最近。 更重要的是，多年前在学校里，是利亚从维恩手中救下了无助的她，利亚对于秦律来说，算是她的药。 【所以我想成为你的公司的药】 在那个提议之前，秦律去看过了利亚的公司职工的构成，发现没有心理咨询相关的工作职位，所以她才想先提出来试试。，她没想过利亚会同意得这么干脆痛快。 就像多年前她撞见那个场景的下一秒就狠狠地把拖把甩到维恩身上一样。 【所以啊，你就是我的公司的药。这就是原因。】 利亚是个比较理智的人，她的不理智也全给塔塔了，所以她总觉得自己不需要一个心理咨询师来告诉她她有些什么心理问题。 但她想，她的员工需要，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的阿纳斯塔西娅的。 这个时候，一个心理咨询师就很有必要了。 谷歌派来接待利亚一行人的是他们的一位还算闲着的华人工程师，叫肖恩。 “boss已经在办公室等着各位了，这边请吧。” 虽然在硅谷工作，但肖恩不是书呆子性格，才几度的天气，他倒是一身运动服，据他自己说，是刚打完网球。 “你们有打网球的场地啊？”罗维有些吃惊。 “嗯，有啊，一会儿结束之后，boss让我可以带你们参观参观，你们不急的话，我带你们去看看吧。”肖恩的语气，就像在向朋友提议晚上去自己家吃饭一样自然。 罗维心想：果然比苹果大方多了。 利亚带着人在里面谈合作的时候，肖恩就在外面边慢悠悠地处理并不繁杂的程序问题，边等着他们出来。 利亚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了，希文和罗维一出办公室的门就喊着饿。 没猜错的话，大概是前一天玩地没个节制，又加上有时差，睡晚了，导致早饭基本也没时间吃了。 “我带你们去吃饭吧，我们坐滑梯下去。” 滑梯？他们只在新闻里看到过有些公司和学校为了节省时间，会在建筑物里装滑梯。 但谷歌内部有滑梯的事，他们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滑梯啊？”希文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 “试试吧，不可怕的。”肖恩试探着问道。 “你们想去吗？”利亚问。 利亚对这件事是很无所谓的态度，如果大家都想坐的话，就坐吧。 “想啊，我们去试试吧，看看别的公司的特色也好。”罗维说。 这种东西对于幼儿园的小朋友来说实在太幼稚了，但对他这么个大学毕业五六年了的社畜来说，倒是刚刚好。 素来胆子最小的袁成想了想，点点头。 最终他们是从通过滑梯来到餐厅的，此时的希文已经完全没有了害怕的情绪，她甚至想再玩一次。 罗维的职业习惯让他想到也许他们也可以试着以此和员工建立更轻松的关系。只不过不知道利亚怎么想。 利亚倒是挺高兴的，坐滑梯到餐厅的事情她从来没做过，对她来说，这种事情新奇得很。 肖恩边带着他们走在食堂里，边指着各个区域跟他们介绍。 “这边都是些亚洲菜，会比较符合我们的口味，我一般都喜欢吃这个区的菜。还有那个区域，都是提供的的轻食，沙拉什么的。听说这是合规部的同事们最喜欢的区域，他们经常在这里吃完饭之后就会走去买杯茶，然后去健身房健身。” “看，就是这些，轻食区的食材很好，都是当天运过来的，食材也很丰富，不过我只有在实在忙得要死的时候才会让同事帮我带份沙拉什么的回来吃，那种东西，本来就是冷的，我就可以空的时候吃一口。” 肖恩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给他们介绍着。其间还不忘提醒他们拿盘子和勺子之类的餐具，选自己喜欢的吃。 肖恩的盘子里就是两勺黄咖喱，一点白饭和几颗花菜。 走到西餐区的时候，肖恩还夹了两块牛排。 “这里伙食这么好，伙食费很高吧。”罗维看着自己盘子里满满当当的食物，问道。 “伙食费？没有伙食费啊，free of charge，这算福利待遇啦，喏，”肖恩手指了指上面，“上面还卖些饮料咖啡什么的，也是免费，拿就行了。”肖恩一脸的已经习惯了的表情。 希文原本还想撒撒娇让利亚也这么弄，但她下一秒就瞥见了肖恩的工作牌。 清醒一点希文，这里是谷歌，清醒一点。 利亚给他们的待遇算不错了。 虽然没有炫酷的滑梯和免费的伙食，但利亚公司的伙食费是低到三餐都吃食堂套餐的大学生都会艳羡的地步。 “待会儿吃完去楼上点杯喝的好了，然后我带你们去看看一些游乐设施。”肖恩说。 别的位置不够坐他们五个人的，所以他们就选了一处下嵌式的环形沙发吃午饭。 虽然这里的菜算不上什么天上有地下无的美食，但最起码的照顾各国的口味倒是能完美做到了。 利亚在谷歌干的最后一件事不是“刺探敌情”，而是看肖恩和罗维打网球。 “我们和谷歌合作的那个软件，你确定我们的收益会大于付给谷歌的广告服务费吗？”娜娜有点不确定。 上午谈合作的时候，谷歌方面给出的收费标准确实很合理，他们也是通过各方面的预期计算严谨评估最后定下的，但一个有关于香水的软件，真的会有市场吗？ 这个软件不像是在airbnb里的地图服务软件。 香水不算是刚需，可不比指路服务要受欢迎。 “你说呢？” 利亚没直接回答娜娜的问题，而是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希文。 “从营销的角度，你怎么看？” 希文思考了一阵。 “我想，这个软件是不了解我们公司的人来了解我们公司的一个很好的渠道，起码我们可以和一些潜在的客户连接上，先让他们知道我们，再利用他们对我们公司越来越熟悉，来把我们的品牌推给他们。” “如果他们看过太多我们的信息，不会觉得厌烦吗？”娜娜接着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倒是觉得不会欸，只要控制好限度，那么时间越久，品牌和个人的联系越深越紧密，他对这个品牌的好感就越多。一般来说，都是这样。” 三个女孩子在议论着这个软件开发出来之后的价值，而利亚倒是双手捧着一杯刚拿到的热茶，看着眼前正在打网球的罗维和肖恩。 天气不错。她心想。 第35章 一位特别的新人 结束谷歌行程的利亚先回酒店睡了一觉，他们的航班是第二天的早上，趁着天气好，其他人一起去了周边玩。 利亚没管这些，app的事情一搞定，利亚就像是被抽干了压力一样，连带着连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是知道自己现在很需要休息。 不过入睡前，她还是先发了个信息给秦律，让她多注意一下公司公关部的一位新人。 【怎么突然关注这个人？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这个新人是利亚在挪威的那段时间娜娜发给利亚看的hr面试视频里的其中一个人。 不仅是记录资料，利亚要求面试的全过程都要记录下来，每个人有意录用的人都要，她好作最终的决定。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只是对他的眼镜蛇纹身很感兴趣，你帮我解读解读】 【好，明白】 【等等，那个纹身在哪儿？】 【他的左手中指右侧】 秦律不知道她是怎么注意到他的纹身的，居然还是在这么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不过既然老板发话了，她也会帮利亚留意着这个人。 秦律翻了翻记录册。 这个人在利亚回国那天，也就是第一次例行心理咨询的时候来过，但也只来了这么一次，他叫林杰，秦律不记得这个人手指上有没有那个利亚说的纹身的，毕竟她也不会注意这些，况且林杰并没有拥有一张让人很有记忆点的脸。林杰来的时候跟第一次做心理咨询的人无异，都是好奇带着一点诚心一点紧张。如果不是林杰实在有些奇怪的话，秦律估计对这个人就基本没有印象了。 秦律记得他刚刚走进来的时候，目光没有直接去找她，而是浅浅环视了周围几眼，秦律刚刚记好上一位的信息，知道人来了，就抬头看他。 “我是你们的心理咨询师秦律，坐我对面的沙发上吧，我们聊聊，认识认识。什么名字？” 秦律的语气，像是在哄刚睡醒的病人。 “......你好，我叫林杰。”看清秦律的样子的林杰瞬间瞪大了眼睛，许久，才吐出几个字。 秦律点点头，朝他微笑。 “你什么时候来的公司？我来的时候好像没见过你。” 林杰的资料是今天早上说是要开始做例行咨询的时候才叫人拿来的。 秦律对这个人没有印象。 “我昨天才来，所以你不认识我。” 林杰说话的时候目光没有停留在秦律身上，依旧是小心打量着。 “你刚刚在忙吗？怎么迟到了几分钟？” 心理咨询室和公关部办公区在同一层的同一侧，走过来也就两分钟，公关部的同事们都是被叫到之后就马上起身去心理咨询室了，林杰倒是硬拖了七八分钟。 这段时间公关部忙确实算是正常的，但林杰的拖拉程度让秦律怀疑是不是整个公关部的活儿都让林杰一个人做了。 林杰闻言，立刻看向秦律，眼神稍微闪躲：“呃啊对，对工作有点不熟悉，所以耽搁了，对不起啊。” 秦律摆摆手，让对方不要放在心上。 毕竟娜娜来做心理咨询前也是因为跟利亚谈事情所以来晚了，她也都表示理解，最近嘛，总是会忙一点的，而秦律除了给他们做心理咨询也确实没别的事做了，她自然不急，需要等的话，她也不会介意。 秦律跟林杰聊了半小时，暂时没发现有危险的迹象，也就先放对方回去接着忙了。 只不过出于职业敏感，她老觉得这个人怪怪的，虽然紧张，但跟别人的紧张还不太一样，虽然在心理咨询的过程中她察觉不到对方在撒谎，但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迟到的话题结束后，秦律为了让对方不再紧张，给对方倒了一杯水，林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之后，明显不那么紧张了，谈话过程中也一切正常，所以秦律也只是暂时把疑问放在心里。 现在利亚一提起这个人，秦律倒是来了研究的兴致了。 利亚刚下飞机，就收到了秦律的信息，问她要不要多次找对方来做心理咨询。 【不用啦，先放着就好，什么事情都等舆论结束再说。】 “罗维。”利亚转头向旁边的罗维，“这段时间，我是说舆论过去前，盯紧你们部门的工作，不要出任何，能被我算作大的纰漏。” 利亚的意思其实就是让公关部好好做事，不要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不然她整个部门一起过问。 视频事件出来的时候利亚就叮嘱过公关部，现在当然还是一样，只不过不用像当初那样如临大敌而已。 “好，明白。”罗维翻着热搜，应着利亚的话。 利亚和阿亨的词条这两天早就下去了，只是还是有些热度在的。 毕竟娱乐圈里比他们的事更值得上热搜的人和事实在太多，网民的注意力是很差劲的，风卷残云过后，也只有少数人记得“新晋人气歌手和他的富婆前女友”的事了。 这也是塔塔决定把直播放在一周后的其中一个原因。 回家的这一路利亚有注意是否有狗仔，不过也不知道是他们的事风头真的过去了，还是最近的热搜榜太热闹，亦或是狗仔媒体太有藏匿起来蹲新闻的经验，她一路都没发现狗仔的踪迹，就这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顺利回到了家。 “没人堵你？”塔塔还是那个姿势，还是在画图，见利亚回来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堵我的人是没有，不过藏起来拍我的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利亚把包一扔，整个人砸进了塔塔身边的沙发里，干脆闭着眼睛休息。 “你今天没化妆欸。”塔塔转头看了看利亚的脸。 “嗯，也就只有去谷歌的那天化了妆，不失礼于人就好了，怎么了？” “要是真的有拍你的媒体，你素颜上镜真的可以吗？” 塔塔重新把视线拉回平板。 “怎么着？嫌我不好看丢你脸了？” 虽然是责怪的语句，却一点没有阴阳怪气的语气。 “我倒是习惯了，也感觉不出你好不好看了。只是要是真被拍到，别人就会说，当红歌手的前女友怎么这么素面朝天的，没什么新闻当事人的样子。” “素面朝天也无所谓啊，我的脑子已经够漂亮的了，底子又好，再化个妆那天天上热搜营销自己的脸的明星活不下去欸。” 塔塔笑了笑。 她想利亚这两天明显心情不错，还能接住她的梗。 “看来谷歌的行程很顺利？” “顺利，特别顺利，我还有额外收获。”利亚一听塔塔问她谷歌的行程，一下子来劲了，她挪到塔塔身边靠她更近些。 她告诉塔塔，谷歌对于他们开发的软件的收费标准的计算方式很细，他们说会跟袁成他们保持交流，软件的事情基本就定下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没有特别需要担心的了。 利亚还把他们在谷歌内部的见闻告诉了塔塔。 “所以，你说我要是在楼里搞个滑梯，怎么样？” 塔塔握着电容笔的手停了下来，她皱着眉转头问利亚：“你不会是想跟风吧？” “没啊，我只是觉得在大楼里搞个滑梯挺好的，可以省掉很多下楼的时间。而且啊，万一呢，我们大楼着火了怎么办？”利亚觉得还是可以搞一个试试的，出意外的话起码能增加存活机率，毕竟命还是很重要的。 塔塔脱口而出：“找个铁t不就解决了？” 但她下一秒就被利亚拍了胳膊。 “什么啦！我是说逃生啊，有个滑梯，搞不好连逃生过程中可能发生的踩踏事故都好避免了。” 利亚想：我可真是个贴心的老板。 “再想想吧你，这可不算件小事。” 利亚想了想，挑着眉点了点头也算是认同了塔塔的说法。 “我们到时候直播，开多久？”塔塔问。 她不愿意跟好事的网友多对几分钟的线，想赶紧完事儿。 利亚也是一个想法。 “一个小时吧，回答个问题还非得整得跟新闻发布会一样吗？而且他们就是八卦再家伙是那个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一个小时够用了。” 但事实上她们还是估计得保守了，她们的直播开了一个小时不到，只三十分钟上下就结束了。 大概是因为利亚不是娱乐圈内人，所以实在没什么料好被津津乐道的。 大家提问的重点也都在诸如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利亚和阿亨的感情发展，分手过程有没有第三者之类的范围内。 利亚不想把茱莉亚扯进来，她觉得那孩子喜欢安静，让她卷进舆论里就真的显得没有礼貌了，所以利亚和阿亨也约定过不说茱莉亚的事，不然现在的人扒料的速度是很快的。 真的碰到感情发展的问题的时候利亚也不得不篡改点事实，比如利亚只说当年她喜欢阿亨的时候阿亨没有察觉出来，就连后面的阿亨来找利亚表白的事也被利亚改编成了错过的两个人重新遇见后知后觉。 塔塔在利亚旁边听着，全程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是刚知道这些事实。 关于利亚和塔塔的关系利亚就都交由塔塔回答。 塔塔的回答绝大部分也都是同样在屏幕前看着直播的高恩阿亨托德他们都知道的事。 只有一些作为当事人的两个人才知道的细节是利亚从来没有跟高恩他们说过的，不过出于对她们两个的关系的了解，高恩也没有发信息给利亚去兴师问罪，她只是在直播的回放微博下跟在瑞后面点了个赞。 至于阿亨，身为当事人之一，他也点赞转发了这个微博，并附上【这件事到此为止，希望各位不要再去打扰我的朋友们平静的生活了】作为文案。 直播结束的塔塔松了口气，她伸了个懒腰：“终于可以结束了。” “还没有哦。”利亚刷着微博，一副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样子。 “你说热搜？这个视频肯定会上热搜的啦，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上次热搜我真的可以吓没半条命。” 利亚确实指的是热搜，但又并不都是指的热搜。 这个直播的词条其实在直播开始的几分钟之内就冲上了微博热搜二环之内，虽然不如绯闻那阵子恐怖，但事情过去好几天了，还能有这种热度，也算是阿亨真的红了。 会上热搜完全属于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她刷新了几次微博，敏锐的她发现，她的“lia”的官方微博点赞了那条微博，但随后又取消了点赞。 按照一般的做法，官号会先点赞这条微博再评论转发以示支持的，毕竟官号当然要跟老板的微博一条心。 但“手滑点赞”不说，十多分钟过去了，热搜词条都开始往下掉了，官号却迟迟没有动静。 【罗维，我们的官号什么动静？】利亚大致能猜出发生什么事了，但她需要跟罗维确认一下。 【我已经登上官号点过赞也配文案转发了，你再看看。】罗维从刚刚就在处理官号的授权登录，已经把官号转移回自己手上了。 【嗯，现在有了，怎么回事？】 【好像是新人不知道该怎么操作......但我明明教了他的？总之，对不起利亚。】罗维没有马上责怪做错事的新人，这种时候还是先把要事处理好，问罪的事情还是留到以后好了。 【好了，剩下的该做的你们都去跟上，不要让我再提醒，也别让新人再碰公司官号了，ins官方号也还是放在你手里，其他的等我回公司再说。】 【对了，看舆论情况，必要的话发个微博解释一下刚刚的事】 【明白。】 舆论的热度降得很快，就像是前一天的一顿饭而已。 利亚的生活重新归于平静，她也不用再在下班的路上随时观察提防有人在拍她了。 稍微放松下来的利亚放了公关部两天假，毕竟每次利亚上热搜，最忙的都是公关部，虽然这就是公关部的工作，但跟产品无关的热搜还是得少上，起码利亚是这样想的。 “还有那个新人，林杰，不必找他训话，你们就安心放你们的假。”通知放假的时候，利亚让娜娜给罗维带了这么一句话。 “确定不用吗？虽然事情解决了，但也是有引起小范围讨论的。”娜娜问。 “嗯，不用。”利亚很确定地回答娜娜。 直播的那天晚上，虽然这个公关失误没有造成太大影响，但还是有些人注意到了官方微博的反常，有些人在猜是不是公司内部有人知道事情不是直播的时候利亚说的那样，以此来表示讽刺反抗还是别的什么。 但罗维很快反应了过来，小小带了一波舆论，才没有把这个讨论搬到热搜上。 按利亚性子，娜娜和罗维都以为利亚会找闯祸的人出来训话的，怎么着都得把对方叫到自己办公室聊个几分钟。 可是结果居然没有，利亚完全没有要罚人的意思，甚至还有点想要包庇林杰的感觉。 直播过去了几天，公关部的其他同事看林杰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是来上班，并且不管是利亚还是罗维都没有提起昨天的失误，都纷纷猜测怀疑林杰跟利亚是不是故交或者干脆就是走后门的亲戚关系。 “好了，工作期间，不要交头接耳的，大家工作不是挺多的吗？”娜娜刚推门进入公关部的办公区域就看到有人在聊这件事。 “利亚叫你过来有什么事？不会又出什么问题了吧？”离娜娜距离最近的同事问道，语气里有点紧张。 娜娜环视了一周，最后在林杰身上停了几秒。 林杰虽然全程没看她，看似很淡定很冷静地在盯着面前的屏幕，但他的双手一直停在键盘上，娜娜盯他的那几秒，他的手完全没有动过，只是像吸铁石一样，放在键盘上。 “来通知你们放假啊，顺便替利亚来跟你们老大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娜娜最后走出罗维的小隔间要离开公关部办公室前，浅浅看了林杰一眼。 娜娜没学过心理学，但她想如果她现在去跟秦律聊林杰这个人，秦律会给出一样的答案。 这个人好像真的，怪怪的。 公关部的同事们的质疑娜娜不是没有过，她只是出于对利亚的了解，觉得利亚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她回想着当时面试林杰的场面。 那天她是代替利亚坐在那儿的，hr面试的时候，利亚偶尔也会去凑个热闹，看看有没有什么沧海遗珠，有的话就尽力捞一捞。 她看过这个人的简历。 说实话，是并不太出彩的简历，平平无奇，没有特别亮眼的部分，但也不拉垮就是了。 唯一让娜娜有点印象的，就是他曾经在维恩的公司做过，也是公关部，跟这次他应聘的一样。 整个面试过程看下来，他确实是个比较有经验的人，这在竞争者里还算是出挑的优点。 “你在墨如青做了两年？”娜娜翻着简历问他。 “是的。” 这个问题显然有点明知故问。 “好，两年算比较短的时间了，为什么两年后就离开了？” “之前出过一次舆论事故，公关部被裁掉了一大半，我就在里面。”顿了顿，他又说，“但这次我会做得更好，希望贵公司能相信我。” 娜娜拿着这些面试视频去给利亚做决定的时候利亚想了想：“那就让他在我们公司重新来过咯。” 娜娜没有多想，就直接照做了。 但那时的娜娜并不知道，其实利亚决定录用他，并不完全为了给他一次机会重新来过。 第36章 又是维恩 两天的假期过得很快，公关部的电脑又开上了。 “利亚，公关部的今天都回来了。”利亚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娜娜就进来通知她。 “嗯好，下午上班之后，把公关部新来的那个林杰叫过来。”利亚只朝娜娜点了个头，就直接翻开娜娜一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开始看。 “利亚，”娜娜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问一句，“林杰的那个失误，就这么过了吗？” 利亚抬头看娜娜，眼珠子转了转，告诉她：“任何事情都会有始有终的，行了，你出去工作吧。” 娜娜开门出去前，利亚补了一句：“午休结束前，你给我去弄瓶灰皮诺来，顺便备点冰块。” 利亚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套用硅胶外壳包着的硅胶材质的球形冰块模具，推了出去。 “用这个模具好了，干净的。” 除此之外，利亚没再说别的。 娜娜虽然搞不懂利亚想干什么，但还是没再开口问，把模具拿上就出去了。 搞个冰块还是很容易的事情，而且利亚说过模具是干净的，那就只需要放点饮用水，直接拿去让餐厅的人冰上就好了。 娜娜把模具交给餐厅的工作人员，嘱咐好之后就回去了，路上遇到了在家闲得没事干跑来公司的塔塔。 “你们老大要你去干什么了？工作时间不在工位上？”反正都是一路，塔塔就寻思着跟娜娜聊天。 “她要我去准备些冰块，还给了我模具，我就给餐厅的人拿去装水冰着。”娜娜也老实地答。 “冰块？”现在又不是夏天，“她有客人？” “不知道啊，她没说，她还要我准备灰皮诺的来着，可是我没收到任何邀请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要自己喝。” 但利亚明明没有在办公室里喝酒的习惯的。 以前来了爱喝酒的来访者利亚也是干脆送对方一支从酒窖里拿出来的，兴致好的话就一起喝，但利亚是不会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喝酒的。 “她既然没告诉你，那应该就代表你暂时没必要知道，等你需要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塔塔安抚娜娜道。 “那你知道吗？”娜娜问。 利亚不太可能作死地去就着冰块喝酒，所以那个冰块她自己应该是用不着的，但塔塔也不知道利亚什么时候买了一个做冰块的硅胶模具。 这个模具肯定是为别人准备的，娜娜没接到通知那应该就不是合作商老朋友之类的人，她没告诉利亚她今天会来，所以也不是给她准备的，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公司内部的人了。 “有些事她也是不会告诉我的，对了，利亚最近跟公司的员工们关系很好吗？”塔塔猜想酒可能是为了某个利亚看重的员工准备的。 娜娜想了想，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没有，她跟公关部的罗维谈也是谈公事，而且很多事情都让我去传达。别的好像就没有了。” 提到公关部，娜娜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会是为他准备的吧？” “嗯？你说谁？” “公关部有个叫林杰的新人，利亚要我下午上班后叫他来，酒也是午休之前准备好，可能是给他的。” 林杰？一个塔塔没听过的名字。 “一个新人？他有什么特别的吗？”塔塔来了点兴趣。 “你们直播完的那天，他搞出了个直播事故，那条直播回放点赞又取消还迟迟不转发，差点上热搜，还好罗维反应快。可是利亚也没罚他，这就很奇怪。而且这个人，以前在维恩的地方待过。” 最后一句话，是很好的信息补充。 “好吧，我待会儿进去能问的话就问问，你安心工作吧。” 塔塔拍了拍娜娜，敲了敲利亚办公室的门。 “进。” “不问也没关系啦，不影响工作就好，我就是好奇。”娜娜笑了笑，让塔塔不必放在心上。 但疑问既然生成了，总还是没办法当不存在的。 毕竟塔塔也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能让利亚注意到的新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 塔塔一声不吭跑到公司来找利亚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所以看到塔塔的利亚并不感到意外。 “你遇到娜娜了？”利亚是有听到刚刚门外的声音的。 “对啊，跟她聊了会儿。” 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塔塔径直跑到靠窗的沙发上坐下。 “听说你们公司来了个新人，闯祸了？” “嗯，”利亚猜到大概是娜娜说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叫林杰，你见过一部分。” 见过就见过，没见过就没见过，哪来一部分之说？ 塔塔被她一句话搞得云里雾里的。 “什么叫一部分？” “你见过他的纹身，一条眼镜蛇。”利亚淡定地帮塔塔回忆。 塔塔确实见过林杰的纹身，而且利亚会注意到那个还是塔塔指出来的。 当时是校园暴力的新闻甚嚣尘上的时候，她们在查维恩的公司的相关情况，结果在维恩宣传自己的报道的某张图片里看到了一双正在把文件递给维恩的手。 那双手的左手中指右侧有一个地方纹着一条眼镜蛇。 虽然手的主人没有出镜，报道里也没有注明，只说【维恩正在接过文件准备审阅】。 “欸他手上那个纹身，好酷哦。” 塔塔指着屏幕上的那只手。 “纹身？哪儿？” “这儿。”塔塔点点屏幕上纹身在的地方，“我很少在这种正经的报道里看到这种纹身欸，好奇怪。” 所以当利亚看到面试录像里的眼镜蛇纹身的时候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她虽然不知道纹身的主人长什么样，但她认得那个纹身啊。 “所以你分明就是知道他在维恩那边做过才录用他的？”塔塔问。 她记得老师曾经教过她一个词叫作“引狼入室”。 “不全是，他确实有经验。” “你不怕他是派来的卧底什么的吗？” 塔塔不知道利亚怕不怕，反正她怕，她是不敢留一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的。 “我怕啊，我原本是不确定的，但我现在确定了，他确实就是维恩那边派来的。他在维恩那儿待了两年，算是得维恩器重的人，结果上次的事情维恩一怒之下炒了好多人，他就是其中一个，只不过我不知道他具体要干嘛就对了。” 利亚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讨论别人家公司的八卦。 “那你还让他进来？”塔塔有些震惊，“不会是憋着坏吧。” 塔塔想起娜娜说过林杰失误之后利亚完全没有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照塔塔对利亚的了解来说，利亚是不会对这样的一个错误视而不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利亚转头看向塔塔，对她挑了个眉，没说话。 既然利亚暂时不会说，塔塔就不再问了，她换了个话题，跟利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等到利亚和塔塔吃完饭，再把塔塔送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酒和冰块已经准备好了。 “我什么时候叫他来？”娜娜问。 现在大家陆陆续续已经开始做事了，娜娜进来请示利亚的意思。 利亚点开了某个页面，看了看时间：“现在。” 五分钟后，林杰出现在了利亚的办公室，只不过他进来的时候战战兢兢的，有点拘束。 “坐吧，先，别紧张。”此时的利亚正在沙发处等他，手中是一杯灰皮诺。 利亚看起来很悠哉，像只是在等一个要好的朋友。 林杰走过来，坐到利亚侧面的沙发上，等着老板指示，或者说，追责。 “别那么紧张，我是你老板，又不是阎王。喝点东西吗，放松点。”利亚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酒和冰块。 “好。”一个音节从林杰的喉咙里被送出来。 利亚笑了笑，亲自帮林杰从盘子上拿了一个杯子，再加了点冰块，倒了点酒进去。 利亚笑盈盈地把酒杯送出去。 等林杰小心翼翼地吞下一口，利亚才开口问：“怎么？是担心我骂你？因为前几天的失误？” “利亚对不起，我刚到新公司，实在太紧张了，真的对不起。”林杰的语气里的诚恳快漫出来了。 他不知道利亚会不会把他劈头盖脸骂一顿，或者干脆就是直接炒掉了事。 “好了好了，没关系，没闹大呢不是？而且事情不都解决了？” 利亚记得秦律告诉她，跟林杰说话的时候要哄着点，这样他才能慢慢不紧张，而且他不紧张的时候会喝水。 “那个......” 利亚看林杰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凑上前去，把手搭在林杰的手上。 “不用担心。你还只是个新人，容错空间很大的，只是一次失误而已，我都不在乎，你有什么好怕的。你知道自己错了不就很好吗？这说明这样的错误你会尽力做到不再犯了不是吗？再说了，这几天我都没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冷静冷静，平复一下心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吗？”利亚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知心姐姐。 秦律的判断是对的，林杰看自己好像也不会被解雇，老板也没有骂他的意思，反而来安慰他，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利亚给他倒的酒不多，两三口也就喝完了。 利亚看他酒杯空了，又贴心地拿过他的酒杯给他倒了一杯，再递到了他面前。 林杰这次明显比第一次要放松很多，他谢过了利亚之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利亚又跟他聊了聊他最近的工作，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出友善温柔，无论这个样子是不是她装出来的。 林杰和利亚聊得很开心，但很快他就开始有点眩晕。 “抱歉利亚，我好像......”林杰甩了甩头，他感觉自己已经有点意识模糊了，甚至连坐都开始坐不稳了。 利亚赶紧凑上来，林杰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记住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利亚皱着眉弓起身双手伸向他的画面。 林杰就这样在利亚的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两个小时，他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依然是利亚，是利亚温柔的脸。 “......利亚？”他的意识逐渐回归，然后突然睁大了眼睛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对不起利亚！” “好了，别担心，喝醉的你没发酒疯，只是睡着了而已，看来下一次不能找你喝酒了。”利亚的表情写满了遗憾。 “我喝醉了吗？” “喝醉的人不会知道自己喝醉了的吧，而且我也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差，吓着我了。” 利亚给林杰拿了一颗药和一杯温水，示意他吃药。 “来，醒酒的，怕你回去没办法工作了。” “你一直在这儿吗？”林杰试探着问。 “这是我办公室啊，你要我去哪儿？” 利亚当然知道林杰指的是什么，但她也确实没撒谎，只不过是在冰块药效快过了的时候坐会林杰身边等他醒来而已。 林杰最后是带着一脸歉意走出利亚的办公室的，他出去的时候经过娜娜身边，娜娜简直不敢相信他为什么能在利亚办公室睡这么久。 中间娜娜进来替罗维来要人的时候利亚淡定地审着各部门递来的资料，让娜娜小声点，别吵醒林杰。 “他酒量差，睡着了，你就这样去跟罗维说，还有要给罗维的反馈资料，我会让林杰带回去，就说我已经解决林杰失误的事情了，让罗维不用再提了。”利亚说。 “好，还有什么吗？” “有，建个仓，做空维恩的公司，他现在市值多少我做空多少。” 这个决定任谁看都有点突然，但利亚没跟她解释，娜娜也只好照做。 几天之后，秦律收到了利亚的信息。 【林杰的咨询资料，删掉吧，不用了。】 【怎么回事？】 【看新闻，撕起来了】 秦律赶紧去看微博。 确实撕起来了，主角是维恩和林杰。 林杰说维恩派他来做卧底，还想来害利亚，还曝出了很多维恩公司原本的黑料，那些写在刑法和公司法里的黑料，并且很贴心的放上了实锤，不管是录音也好，视频也好，做过鉴定的纸质资料也好，很齐全。 维恩则说这些东西都是瞎编乱造的，是林杰气不过被解雇，所以自作主张演的一出戏，和利亚一起来污蔑他。 然后当然换来了新一波的黑料和实锤，维恩也摆烂了开始乱咬人，说这些事就算是真的，那林杰也都有份做。 撕得很难看。 【怎么回事？】 【我再跟你解释，总之他的资料就不需要了。】 “不跟秦律说你也总得跟我说说吧，我好奇得不行了。”塔塔在旁边看着利亚编辑信息，她真的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她问利亚，利亚神神秘秘的就是不说，她不死心，决定再问问。 其实是很简单的事。 维恩解雇林杰是真的，后来又觉得他可以用，就跟林杰做了个交易。 那段时间刚好是利亚和阿亨的关系刚刚被扒出来，维恩跟林杰说，只要他去破坏公关的工作，去捣乱，维恩就会支付一笔可观的报酬。 利亚那天点开的页面可以看到林杰用公司的电脑和公司的网连接到维恩的公司的ip的情况，利亚故意趁维恩给林杰发信息的时候叫他来，然后利用这林杰回不了信息的两个多小时，让维恩对林杰产生猜忌，他这种急不可耐的人一定会派人来查。 然后维恩就会知道林杰在利亚的办公室待了两个多小时，离开的时候还带了一份文件出去。 信息不对等是很容易催生出误会的。 只不过利亚也没想到维恩会这么快解雇林杰，上一次的教训他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吸取。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酒有问题？你不是也喝了。”塔塔问。 “酒没问题，我确实喝了，有问题的是冰块。”利亚盯着屏幕眼睛疼，干脆躺下来，把头枕到塔塔腿上，闭着眼睛说话。 “这个估计连娜娜都没想到吧？” “她不知道最好，在有结果之前，她最好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得多又不是好事。” 娜娜没那么会演戏，这件事娜娜不知道，反而显得真实。 连整天在老板面前晃的人都不知道，别人能知道什么呢？ “所以你下一步打算什么做？”塔塔无聊地玩着利亚的头发，慢悠悠地问她。 “等。” “嗯？” “我已经做空维恩的公司了，他公司经过上次的事情，本来就大失血，这次再这么来一下，基本就是完蛋了，我等着就好了。”利亚很有信心。 “你就这么确定？” 塔塔知道利亚经过视频的事情本来对于维恩的看不起就是与日俱增，但这次看来，倒是无所谓了。 “确定啊，等着吧。” “你已经不把维恩当人看了吧这是。” 利亚甚至已经无所谓维恩怎么样了，只是想要赚钱而已。 她自诩跟索罗斯比起来，她其实挺善良的了。 冤有头债有主的话，就找维恩去吧。 “差不多吧，其实林杰把黑料曝出来之前去找过秦律做咨询，他问秦律说自己有个很纠结又很难受的决定想做，问秦律怎么看。” 塔塔没接话，利亚叹了一口气，接着说：“秦律问他说这个决定会不会对别人造成伤害。林杰说不出意外的话，只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伤害不会太大。” 其实不用问秦律，连塔塔都知道，林杰已经决定了这么做了，他只是需要一个诸如“你看，心理学专业人士都这么说了”的理由来支持他。 所以秦律没有再问些别的，她只是说：“你看，你不是已经决定该怎么做了吗？” 不知道如果秦律知道林杰说的会伤害的那个人是维恩，她会怎么想。 “秦律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吗？”塔塔问。 “我刚刚告诉她，还没看她的回复，也不知道她回了我没有。” 利亚是故意不在之前就告诉秦律林杰什么身份的，为的就是避免节外生枝，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知道秦律是由职业道德的人，她可以公私分明，但这件事的复杂程度让利亚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 她只是单纯想知道林杰的心理状况而已。 第37章 逐步掌握情况 【维恩的事情还没结束？】 托德看到新闻之后上来就是一句。 【他手下的人到你公司去了？】 【嗯，我们去挪威那几天，维恩派他来的。】 然后就是给对方把前因后果一顿解释。 托德那边安静了几分钟。 【所以现在事态发展，应该完全按照你的想法走吧。】 【你猜猜下一步是什么？】 托德确实是懂利亚的，托德听到利亚在认出那个纹身的时候就决定录用林杰就大概猜出利亚想做什么了。 所以利亚想逗逗托德，看看他适不适合做个预言家。 【下一步的话，你这个神仙老板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林杰也不好意思拉你下水，大概会辞职，专注于对付维恩吧。】 托德很聪明。利亚决定做例行心理咨询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强制让林杰去见见秦律，她需要秦律对林杰的了解，她需要掌握林杰的性格情况。 秦律曾经跟利亚说过，林杰的行为是具有一致性的，而且就林杰没有想尽办法把事情闹大来说，利亚是可以想办法让林杰自己把维恩的黑料曝出来的。 这样就省得利亚自己去调查，然后从她那里把黑料放出来。 她可以趁机把自己摘干净。 这件事情也不过就是一个良心发现的卧底揭露自己前老板的黑心真面目而已。跟利亚这个神仙小白花老板没有关系。 但托德的“预判”其实慢了一步。 托德的信息发过来之前，林杰就已经提交过辞职信了。 【看来他动作比我快哈哈，怎么样？你处理过了吗？】 新闻刚出来的时候罗维就去问罪过了，站在公司和自己的立场上，罗维需要确认这个新闻对公司的股价会有什么影响。 而且罗维近期是真的很头疼。 自己公关部的人，搞出了个新闻来撕自己前东家，结果不也还是他们公关部要处理的事吗？这个时候辞职？什么意思？ 利亚稍微安慰了罗维，并且保证他们公关部今年的奖金一定会比去年多。 “好了冷静，这个事儿我来处理。” 利亚处理的方式其实就是先佯装关心了一下林杰，体贴地询问他：“没事吗？需要公司为你做些什么吗？你也别太怪罗维，他虽然更担心公司，但你好歹是他的人，他也跟我说过公关部会处理，让我不要真的解雇你。” 利亚转述的罗维说的话当然是她编的，这个时候就只能拉罗维出来浅唱个红脸了。 为了让自己的形象更丰满一点，利亚还劝林杰在这个过程中不要毫无尺度。 “你看，我们公司陷入舆论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而且这事儿如果是真的，最后完蛋的肯定是维恩啊，我就心疼他公司那些会因此暂时失业的员工，他们也没做错什么啊。只能说有维恩这样的老板真的很不幸。你肯定也是受了委屈的，而且我相信你没有想过要害我们公司，不然你也不会那么紧张地来跟我道歉。新人嘛，做错事很正常，我相信你不会是故意的。所以你还是留下来继续在公关部帮我的忙吧。” 撒谎嘛，就得真话假话掺着说，才最显得可信。 利亚当然知道林杰是不会因为她这几句话选择继续留下来的，他本身就决定好要走了，这几句话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显得更可信而已。 【所以他顺利辞职了？】 【对，接下来就看戏收钱就好。】 【你们中国有句话，坐山观虎斗？是这样说吧】 托德的中文好到真的会让人怀疑他从小就在中国生活。 【是这么说没错，你中文很好哦，在中国生活是完全没有问题了。】 利亚笑着想：这小老外，可以装国人了。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以后合约到期我回到美国大概就很难用得着了。】 利亚那边沉默了几分钟。 【那你可以去china town找那边的华人老板聊天，说不定就解锁新的商机了哈哈。】 托德倒是不以为然。 【那我不得拉着你一起去啊，我再中国通也比不上你吧。】 利亚这次很爽气。 【得，我什么时候去美国，什么时候就一起去，只不过估计要到以后出差了。】 利亚和托德聊得差不多的时候，饭也好得差不多了，塔塔正好叫利亚吃饭。 “吃完饭去外滩走走？”塔塔把筷子拿出来，分一双给利亚。 “好啊。”利亚接过筷子，答应得痛快。 她们确实很久没有一起去散步了，利亚再看到对面的东方明珠的时候甚至觉得上次从这个视角看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们走累了就走到旁边的栏杆旁，趴在栏杆上休息，对面五彩的灯光照在她们的半张脸上，任谁都知道这是一个醒着的一线城市。 “我是不是没问过你挪威旅行怎么样？”塔塔问。 自那天利亚回国后，她们就很少提到挪威旅行的事，只是偶尔会把“挪威”这两个字放在以“就在”开头，“的时候”结尾的句子里。利亚在挪威拍的视频和照片都早就发给塔塔了，也没什么vlog好剪的，就两天的行程，还不都是在玩，就更剪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你好奇我和托德怎么样了？”利亚很开门见山。 她不愿意跟塔塔绕着弯说话。 “对啊，无缘无故找个烂借口约你出去玩，还绅士地把你送回家，说没所图的话，很没信服力哦。” 托德对利亚那点小心思塔塔看得很明白。 “所以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利亚突然转头看塔塔，饶有趣味地问她。 讲实话塔塔对托德印象不算差，托德是个不错的人，塔塔也看得出来，最多就是有些偏见而已。 “还行吧，你喜欢的话我对他印象就更好一点咯。” 塔塔想，如果利亚喜欢这个人的话，她会愿意做出些必要的让步的。 “如果是单纯作为一个人看待另外一个人的话，我挺喜欢他的，如果出于好感的角度，我确实也挺喜欢他的。” 利亚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但？” 塔塔听得出利亚的语气，下一句就该到转折了。 “但我们走不到结束，那还不如别开始。” 阿亨之后，利亚的感情观就发生了变化，原本觉得就是要敢爱敢恨，曾经拥有也很酷的利亚，开始觉得，如果开始的时候就能看到结束的感情，就干脆不要开始。 “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啊。” 塔塔曾经在学生时代谈过的两个男朋友虽然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都不是塔塔很爱的人。 第一个是出于跟风。高中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偷偷谈恋爱，那时的学生总有种就爱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谈恋爱的叛逆。同班的男生跟塔塔告白的时候，塔塔考虑了一下他的条件：性格很好，长得也好看，是高冷的脸但活泼的性格，反差很大，成绩也不错，是虽然算不上尖子生但被老师夸成绩的次数也不少的程度。塔塔看大家都在谈恋爱，这个人也还不错，就痛快地答应了。 第二个是出于习惯。也是同班的男生。很刚巧的每次都能和塔塔选到同一个选修课，同一条路上偶遇了几次后他们就有了越来越多共同话题。两个学期下来他们就很自然的从朋友变成了情侣，他们甚至直接跳过了告白这个环节。这个人塔塔说不上多喜欢，就只是很习惯每次去上课都有这个人的陪伴而已，每次上课，他们都会坐在一起。 碰到上一节课对方在上体育课的情况，塔塔就会帮对方带杯水，几乎每次都会被调侃，对方就会一脸害羞地从塔塔手里接过没开封的矿泉水，背景音是男大学生放肆的起哄。 利亚曾经问过塔塔是不是真的喜欢对方，塔塔是这么回答的：“只是习惯了上课下课都有他走在我旁边，习惯了上课的时候他给我开门，习惯了有忘了带又借不了的东西就掩护他翘课出去回去帮我拿，虽然他大汗淋漓地从后门溜回来把东西递给我的时候我还是挺感动的，但我知道那是感动，感动和爱没有必然关系，我习惯了每天都见到他，每天都跟他说话，偶尔经过他朋友身边被他朋友起哄，我习惯了身边有他。但那跟爱依然没有太大关系。我甚至没办法保证我在拥抱他，对他说爱他的时候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所以塔塔偶尔也会羡慕利亚，羡慕利亚谈过真正的恋爱，羡慕利亚曾经在说爱的时候明白自己是真心的。 所以塔塔也听不懂为什么利亚会觉得一开始就能看到结束的恋情没必要开始。 “我不懂。” 不懂就要问。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是走不到结束的时候的，我们两个实在是太相像的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你们走不到结束的？” 不是前两天还跟托德聊得很开心吗？今天是怎么了？ “从刚刚。”利亚顿了顿，“吃饭前。” 利亚耐心地给塔塔解释：“他终有一天会回美国的，而我，不会为了他去美国的。” 利亚跟塔塔说过她的打算，等到利亚需要向海外扩张自己的商业版图的时候，利亚会首选欧洲或者美国，但塔塔知道利亚不是那种恋爱脑，她不可能为了爱情而改变她原本的决定的。 利亚和托德本质上都是这种人，事业永远比爱情重要，他们就是这样被对方吸引的，那也注定会因为同一个原因分开。 而在他们的关系中，无论是谁的事业需要为对方退让，他们都会瞬间失去当初吸引对方的特质。 哲学家不杠悖论，聪明人不撞南墙。 他们的矛盾点就在于：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留下，但如果你真的留下，我就无法继续爱你。 “可是你不是对他挺有好感的吗，这样连开始都没有，没关系吗？”塔塔不明白，这样不会不甘心吗？ “还好吧，趁我还没有真的喜欢上他的时候......你大学那个，是怎么分的？” 塔塔听到利亚的问题愣了一下，她没想过利亚会问她这个问题。 当年她和男朋友分手之后只是跟利亚说了一下自己又恢复单身了而已，连带有怨念的朋友圈都没发。 塔塔和她男朋友还是很默契的，交往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默契地开始彼此疏远，从一起去上课但不坐在一起，一直到就算碰上了也只是礼貌性打个招呼。 有他们的共友曾经问过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吵架冷战了，可是就算冷战也不会冷战这么长时间吧，而且他们之间真的不像是在冷战。 冷战的情侣总是会因为还是带着对对方的爱，对对方的生气和一点别扭而故意避开对方，像是担心触碰到什么送命的开关。 但他们不是，他们甚至可以有说有笑地完成小组作业，这让朋友们都很看不懂。 刚开始的时候很不习惯。塔塔还是会在刚进入教室的时候去找刚好可以坐两个人的位置，还是会在去接男朋友一起上课的时候下意识想带瓶水给他。 但开始的习惯的养成并不困难，那么结束的习惯也没有花去多少力气。 他们慢慢地从习惯了有对方的生活一直到习惯了原本就没有对方的生活，等到一起退回原点的时候，他们的关系也就可以退回原点了。 利亚知道塔塔的性子，她知道塔塔没有很爱对方，所以最后塔塔来告知利亚她分手了的时候，利亚没有很震惊，因为这只是一件一定会在近期发生的事情而已，利亚只是没有想到是那天。 可能就是因为没有很爱对方，所以塔塔没怎么谈过她和大学时期的这位男朋友的事情，如果利亚没有提起来，再久一点她甚至会干脆忘掉这个人的存在。 他们其实没有直白地讲过分手，就像他们没有很严谨地确认过关系，一切的发生像极了水流，没那么湍急，倒更像溪水。 过去的回忆塔塔一点点捡了起来，再一点点讲给利亚听，利亚听着，时不时点个头，应声“嗯”。面前是波光粼粼的江水和亮着五彩灯光的密密麻麻的高低错落的建筑，身后是往来散步运动的人和踩着欢快的脚步迎着江风奔跑的狗狗。 “所以，你对这段感情会有遗憾吗？” 末了，利亚问了塔塔一句。 “不会吧，这段感情真的没什么缺失了的。所以不会遗憾。” 塔塔是真的不觉得遗憾，她甚至觉得他们的这段恋情很圆满，虽然她已经没有在跟前任联系了，但他们并不憎恨对方。 “但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利亚的问题在塔塔看来多少有点唐突，“这跟托德有关系吗？” “嗯有，如果你没有遗憾的话，那我对托德同样不会感到遗憾的。” 塔塔是出于习惯，而利亚也只是有点好感。 “就拿阿亨来说，我本来想终结遗憾，让我当年的喜欢有个好的结果，但事实，不也就这样，而托德呢？我们两个，更像是summer camp，虽然很开心，但注定只是一个片段而已。” 就当看了场只排了一场的好电影吧。 “托德也是这么想的？”塔塔问。 “不知道，但我是这么想的，他应该，也足够聪明吧。” 利亚和托德都是很聪明的人，在适当的时候，托德会想明白这个问题。 回家之后利亚打开电视，上面刚好在播放有关维恩的新闻。 维恩和林杰撕得挺难看的，他们都在互相撕咬，争取在对方咬死自己之前先把对方送进去。 塔塔听着主持人的播报，暗自觉得好笑。 她们在江边吹着风聊着天，岁月静好，另一边的维恩和林杰在想尽办法曝对方黑料。 “你不是说林杰胆子小？”塔塔问利亚。 她记得利亚说过林杰总是显得很紧张，可是居然这么豁得出去吗？ “你记得小的时候那只咬了我的手一口的兔子吗？” “记得啊，怎么了？” “那只兔子是我爸的朋友的。”利亚解释道。 “我知道，他出差，让你们家帮着养几天。” “嗯，但我爸的朋友忘了说，这是他们家养过的所有兔子里，最温顺胆子最小的一只。” 对方本来是想着这只兔子很温顺，朋友家又有一个女儿，所以把兔子送到利亚家养应该是最好的决定。 但他没有想到，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只兔子突然就跳起来咬了正蹲着喂青菜给它的利亚。 利亚没怎么受伤，但也受了点惊吓。 事后朋友出差回来接回兔子的时候连连道歉，并解释道有可能是因为换了个环境，紧张的。 “动物在紧张的时候是会有攻击性的，更何况是遭受到威胁而且被逼急了的人类呢？” “明天你要工作吗？”利亚想了想，问。 “我可以不工作，明天周末。你有什么安排？” “待会儿看电影吗？”利亚突然想起了一部被她遗忘了很久的电影，她当年很喜欢的。 “什么电影？” “狗咬狗。你应该没看过。” 塔塔应该确实没看过，那部电影是利亚第一次去香港的时候香港刚好在上映的，利亚当年只在香港看了一遍，回来就买了电影的dvd来看。 那个时候她还不认识塔塔。 “我是没看过，那就看看咯，我去搞点番茄布拉塔。” 看电影，总是要吃点东西的。 只是不知道准备着要打官司的林杰和维恩到底是不是连饭都吃不下。 第38章 五十周年晚宴 好好休息了个周末的利亚刚来到公司，娜娜就来报告维恩公司现在的状况。 “他现在市值和身价都跌得厉害，听说华尔街已经有人准备好了，但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不仅是跟林杰的官司，还有警方也因为林杰的举报已经对他展开调查了。” 娜娜左手托着平板，右手握着电容笔，语速适中，不听内容的话，会让人以为她是在汇报什么财务情况。 “网上对我们公司和我本人的那些评论呢？” “因为林杰已经说过这件事你不知道，公关部都不知道的事情别人就更不清楚了，他还说你完全信任他，还想给他机会继续在公司工作之类的，反正就是把他认为的你的形象告诉了媒体，他还说，上次那个视频的事情在筹备的时候他就无意中看过完整视频，他觉得你人其实很好，这次要来做卧底他还是很愧疚的，之类的。” 这次娜娜的语气里，带着对林杰的一点同情。 利亚点点头，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原本以为能想出卧底这招的维恩派来的人能聪明一点，她甚至都做好准备应对预料之外的状况了，但她看过秦律给的咨询记录，如果不是林杰太会演，那就是维恩真的不怎么聪明。 “你觉得林杰很可怜？” 不是质问的语气，反而带着点准备开导的温柔。 “他也确实没做过分的事情，没造成什么严重的事故，我只是这样想。” “没做过分的事是因为他没这个脑子，至于严重的事故，等真的造成了，就来不及了，娜娜。善良是要紧的，但不分情况的善良是要命的。他如果真的成功了，甚至造成了严重的事故，你就该开始同情我们公司所有的同事了。” 对林杰的怜悯不仅娜娜有，利亚其实也有，只不过怜悯归怜悯，该做的事她还是会一件不落的做完的。 “......好吧，我知道了，哦对了，高盛香港那边要发来了一封邀请函，纸质的在我这里，”娜娜从平板和手掌中间抽出那封邀请函递给利亚，“电子的他们说发你邮件了，要你确认出席的话就及时回复。” “邀请函啊.......”利亚接过邀请函，嘟囔着打开电脑，“还有别的吗？” “暂时没有了，就这些，剩下的就看他们的官司和警方的调查了，不过就我们掌握的那些来说，没有发现林杰有瞎编乱造的，我们等着就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工作了？” 利亚想了想，点点头：“好。” 邀请函的内容其实就是高盛的亚太地区总部要办一个设立五十周年的晚宴，算是重要的正式场合，但邀请函有注明希望大家轻松一点，得体出席就可以了。 时间是两周后，在香港一家叫作西姆斯的酒店。 酒店的名字其实有点耳熟，但利亚又确实想不起来她在哪儿听过或者看过这个名字了，而且她的关注点也不在这儿。 【你们的晚宴要邀请我吗？】 虽然利亚确实和高盛有业务上的往来，他们也确实是朋友，但这样重要的场合，请她一个没合作多久的人真的是可以的吗？ 【怎么了？你没空吗？还是不愿意赏我这个脸呀？】 开了玩笑的托德跟着又仔细地向利亚解释。 【有业务往来的，我们觉得值得邀请的都会邀请的，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希望你务必赏脸出席，就当一起吃个饭，你顺便物色物色新的合作对象也不错，各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不少哦，没准还能看到你的熟人之类的。】 【当然，我不勉强，只是希望你能来。】 托德说得诚恳，利亚查了查自己的行程，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除了那个瓶子的设计师利亚总是挑不好，让利亚实在很头疼之外，别的就没了。 利亚很爽快地回了邮件，又回了托德一句话。 【你都希望我去了，那我就大方赏光出席吧。】 后面还跟着个“ok”的表情包。 会不会碰到熟人倒还真不好说。 利亚从小就不喜欢参加那些宴会的，她觉得全场都是假笑着的人脸，无聊得很。 但必要出席的宴会父母还是会拉着她出席，然后给她一位一位介绍，这些年，那些人有些还是跟利亚家保持着很好的合作关系，有些犯了什么事，进去了，也有几个，利亚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是隔着照片前的玻璃保护膜，那个时候，父母就会让她把手链什么的都摘下来，然后对着照片鞠躬，并且不要说话。 但她开始创业后，就很少参加家族的对外宴会了，那些父母介绍给她认识的人里，除了还在跟利亚做生意谈合作的之外，别人她估计就真的不认识也记不起来了。 快下班的时候，娜娜来汇报了一下公司的股价情况，大体是说，公司的股价有小幅上涨，可能是因为林杰，因为林杰在提到利亚的时候总是说的好话，所以现在利亚和公司的口碑形象都不错，几个专做价值投资的也公开夸奖利亚，并且说看好利亚的未来。 但利亚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那个，娜娜，”娜娜汇报完，站在那里等着利亚说话，许久，利亚才开口，“上周那个设计师我不是否了吗，今天你给我的那两位的资料我也看过了，不符合我的要求，但是再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要不然，抽空去哪个寺庙里帮我拜拜？” “......啥？？？”娜娜被寺庙两个词敲晕了头，她有点不能思考了。 但一时间又确实找不到什么唯物的办法加快进度。 利亚没打算跟娜娜解释：“你去普陀也好，灵顺寺那种地方也好，不管，你去看看，我给你两三天的时间。玄学的办法也是个办法啊，我这边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唯物的途径能试试的。” 利亚的家里虽然一直走的都是脚踏实地的路子，但每年也偶尔会去寺庙里祈福，求得来年顺利健康。 他们这样的家庭的唯物和迷信往往都会甚于普通的家庭。 但小时候的利亚总是不以为然，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得开口，就要动手，这是利亚一贯的风格。 她从来都是不知道谦让是个什么东西的。 她只知道如果她不开口要，那么她想要的就永远不会属于她。 利亚曾经为了跟自己的竞争对手争抢某个供应商，在对方还在想方设法约到供应商的时候，利亚就已经一张机票飞到人家公司里去谈了。 最后他们是在那位供应商的厂房门口签下的合同。 但到了暂时实在没什么办法可想的时候，利亚还是愿意试试这种玄学下策的。 晚上回到家的利亚懒得做饭，冰箱里也没太多余粮了，她决定点外卖吃。 塔塔今天下午回国一趟，说是去参加同学聚会，提醒利亚别乱吃冰的便签已经贴好一张在冰箱门上了。 利亚贴心地认证了一张照片，并保证【放心吧，不会作死哒】 等外卖的过程中，利亚无聊去翻了翻朋友圈。 尼冉最近终于出现了，他要是再不出现朋友们都该以为他会像他在婚礼上发誓的那样“断情绝爱，老婆除外”呢。 他的最新一条朋友圈是在两天前，他发了一张图，是一个酒店的某个内部大厅，配文【时间紧，任务重】，下面的定位是香港西姆斯酒店。 西姆斯吗？ 利亚好像想起来了。 尼冉当年转行之后，在香港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这个酒店，他也会为酒店的管理者和使用者提供物业管理的服务。 那条朋友圈的下面的评论一部分是同情他要忙一阵了，一部分则是认真的询问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可能是嫌解释起来麻烦，尼冉用一句【你来帮我负担我就告诉你】再加个调皮的开玩笑的表情回了回去。 利亚想，这段时间能让他忙的，估计也就是五十周年晚宴的事了。 还真是巧合，世界很小，小到她以为任意两个人都有业务往来。 【猜怎么着？托德邀请我去参加高盛亚太总部的五十周年晚宴。但还有个重点，地点在尼冉的西姆斯酒店。】 【你到时候出席，是不是得先高歌一首“we are the world”？】 【那我当晚就能上热搜，罗维就会来问我是不是出席前喝了哈哈。】 【可是希文应该要笑死了吧，你在公众眼里的形象又鲜活了一点，然后希文就会提议要不要搞个有趣的联名再赚一波。】 两周后利亚会不会上热搜她还真的说不准，只是不知道林杰和维恩的官司还有警方对维恩的调查能不能结束，麻烦的事，当然是最好早点完事。 还有利亚心心念念的设计师，她已经为了瓶子的事让调香师们可以摆烂几天了。 “确定让我们放几天假？” “确定。” “那要放到什么时候？” 利亚想了想，只得苦笑：“放到我找到的设计师有灵感开始画图纸的时候吧。” 【晚饭怎么说？】 【点了外卖，刚拿到。】 【吃吧，我刚吃完午饭，要去睡一觉。】 【你们聚会什么时候？】 【明天和后天，我到时候给你拍点好玩的，如果有的话。】 利亚记得上一次塔塔回国参加同学聚会是大学毕业的第一年，那时的塔塔会告诉利亚她喜欢哪位同学的裙子，某位同学的耳环是利亚之前戴过的同款。 吃完饭的利亚给宁打了个电话。 “托德说你们也受邀啦？”利亚问。 本来还不确定除了托德和严言之外能不能看到熟人的，但吃饭的时候托德发给她的名单让她眼前一亮。 “对啊，愁的，挑衣服呢。瑞那小子说那天他本来就要训练，干脆穿训练的赛车服去，我有忍住，没骂他。” 那边传来了宁被迫social的无奈语气和衣架摩擦木杆的声音。 瑞曾经跟利亚透露过姐姐和严言好像互相之间有点意思，但两个人都暂时没点破，利亚不喜欢参与进别人的因果，所以在他们捅破窗户纸前也就不会去过问八卦些什么。 只是她以为那个场合有严言，宁能高兴点，期待一点的。 但仔细想想，这又确实是宁的性格。 宁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异地恋的男朋友，他们在一起之后的某个冬天，下午的课结束了的时候，宁跟对方抱怨了一句自己感冒了，没想到对方立即买了一张火车票跑到宁的学校来给她送药。 结果就是被她骂了一顿。 宁直到拿着药回到寝室还是骂骂咧咧的。 “我可以叫外卖或者跑腿来送药啊，而且学校又不是没有医务室，他搞什么啊。这是冬天啊！我还得换衣服，穿羽绒服，跑到校门口去拿他的药？很冷的拜托！” 室友看她边换衣服边用不轻的鼻音骂着自己男朋友，一副恨不得赶紧分手的样子，忙帮她顺了顺气，就怕她这样一冻，第二天病得更厉害。 宁和男朋友的感情向来不错，只不过这一次是真的被气到了。 就算是喜欢的人，该不高兴的时候还是一点不会心软的。 而这次宁不高兴，是因为她两周之后就可以放假了，她甚至连去澳洲度假的机票都买好了，就在晚宴那天，但因为宁必须出席那场晚宴，所以她只能改签。 “我的一周假期啊，啪，就只有六天了。”宁抱怨道。 “好啦，你选好要穿什么衣服了吗？还是交给造型师？”利亚现在面对着满墙的衣服，叉着腰。 “我现在是打算扔给造型师了，不想管，累死。你呢？” “我应该，自己随便挑一件吧，然后外面挑一件外套或者披肩？不然塔塔应该不会让我出门吧。” 利亚向来没有在衣服上精挑细选的耐心，她几乎是看到一条还算是不至于失礼于人前的裙子就直接选定了要在晚宴上穿那条裙子，剩下的就是一件黑白针织披肩了。 利亚看了看这个搭配，不至于太热，也不至于太冷，反正到时候主角也不会是她的，差不多就得了，不必太漂亮。 小时候父母就总夸利亚，说为她挑衣服真的不用太费心，她从来都是套麻袋都好看的孩子。 晚宴的当天化妆的时候塔塔终于看到了利亚的ootd。 裙子是一条绿色的纱质裙，裙摆很大，里面叠了两三层，冷是不怎么会冷的了。裙子的上半部分是露肩的抹胸，袖子是纱质的长袖。 露肩的部分正好可以用那件黑白针织披肩遮住。 利亚把头发稍微整理整理，用鲨鱼夹随意地夹住。 利亚没有塔塔那样漂亮的天鹅颈，所以她选的是一条简单的细项链，一颗坠落的水滴样的红宝石被仔细地调整到正中间，至于耳饰，则是一对流苏耳坠。 去晚宴的鞋子是一双平头高跟鞋，按利亚自己的话说，就是“别让裙子拖地就行”。 塔塔把利亚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扫了几遍，终于点点头。 “怎么的？犹豫了这么久，是不满意？” 利亚当然是开玩笑地问问，反正这套基本上也不会再改了。 “是觉得你太好看了，会不会喧宾夺主。” 一身墨绿的纱质大裙摆长裙，很难不惹眼。 再加上一件黑白针织披肩和利亚本身就长得好看，如果今天晚上不是所有人都花花绿绿的话，利亚这身确实很难当自己是个路人。 “要不然，我蒙个脸？” 这句话依然是在开玩笑。 塔塔也顺着她的话哄她：“那你完了，因为你整张脸上最好看的是眼睛。不然你戴个墨镜吧。” 看似在哄利亚，其实也算都是实话。 利亚有着一双很有灵气的桃花眼，特别是利亚歪着头，睁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有种掉进去的感觉。 娜娜打电话给利亚，告诉她接她的车已经到了的时候，利亚对塔塔说：“那我先走啦，去去就回。” 附带着给了塔塔一个wink。 塔塔把一块饼干塞到自己嘴里，空出来的手抬起来挥了挥。 利亚坐上车的时候收到了托德的信息。 【抱歉，因为职务必要，我现在已经在现场了。】 【结束的时候我送你回去吧，我的邻居？】 利亚想了想，敲了一行字过去。 【本来这种提议我都是应该直接拒绝的，不过既然都是邻居，那就麻烦你了。】 “这里是新找到的两位设计师的资料，你看看。” 娜娜递过来一份文件。 财神爷可能是铁了心了要利亚自己去解决这件事情，所以娜娜那三天去了灵顺寺和普陀祈福，都没什么用。 算了，反正还是得坚持唯物主义才靠谱。 利亚现在已经振作士气继续找设计师了，鬼知道能不能找到，鬼知道要花多久，反正利亚只知道，她不能将就，她要树立好口碑的。 “好，我先看着。” 这到底是什么艰难的日子，去参加晚宴还得争分夺秒的工作。 “还有林杰和维恩的官司，接近尾声了。” 这个官司的进度倒是比利亚想象的快，不过这都是因为警方的速度快。 警方只用一周，就查出了能把维恩关进铁窗的确切证据。 法院现在看到维恩的名字也是头疼。 维恩原本还想厚着脸皮告林杰的虚假诉讼，“虚假诉讼”四个字都把利亚逗笑了。 什么“虚假诉讼”？到底是什么人能在面对如山的铁证的时候还能说对方虚假诉讼的？ “他真的没钱请好的律师吗？”塔塔看着电视里的新闻画面，边叹气边摇头。 “听说他父母给请了个不错的律师，说可以尽可能减轻刑罚，听说已经拟出一个可以让他只关四年到十年的方案了，结果他非吵着要做无罪诉讼，给他自己的律师都气笑了。” 利亚都不知道该恭喜林杰碰上这么个没脑子的对手还是同情他得在庄严的庭审现场边看维恩发疯边憋笑。 利亚现在想起这件事还是觉得很好笑。 “欸对，就是这个状态？”罗维在一旁举着手机，捕捉到了利亚的笑。 “娜娜，你把车里的灯再开得亮一点，车里现在光线不太好。”罗维查看了一下刚刚的照片，对着利亚的上半身，“来，想点高兴的事，再来一遍，你今天就有了一个美美的开局了。” 第39章 瓶子有救了 从家到酒店还是有点距离的，利亚就用这点时间听娜娜的汇报，处理点工作。 “还有就是袁成那边跟谷歌谈过了，没有什么要改的了，接下来就是我们提供的那些数据，需要筛选。” “嗯，好，你看着点，”利亚转向罗维，“热搜和趋势呢？” “现在暂时没有任何热搜词条，但世趋的热度已经慢慢起来了，高盛总部转发了托德庆祝五十周年的推特，都是些片汤话，热度不算高，不过也正常。这不是娱乐圈的顶流八卦，所以微博上不会特别关心。微博上也只有极少数人在讨论而已。这个五十周年主要还是做给总部那边看的，总部也需要靠这个晚宴证明自己的实力，所以一会儿晚宴开始应该有很多记者之类的在狂拍。利亚你注意一下表情管理。”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罗维声如蚊蝇，还小心的看了利亚一眼，随后心虚地别过头。 娜娜在一旁数着to do list，听着罗维说到最后一句话小下去的声音，不由得笑出了声。 “嗯？什么？”利亚是真的没注意到那句话，她只是在想设计师的事。 “因为今天是比较正式的场合，有很多记者会拍，之后会上不少新闻，所以你的每个表情都会被抓拍到，待会儿务必不要放飞自我。” 娜娜为了避免罗维再一次经历看眼色的不安，替他把话翻译了出来。 “哦，你说这个啊，我又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了，我有数的，争取今天不让你们恶性加班好吧。” 利亚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胸有成竹。 虽说巴黎时装周的时候，利亚是自己解决掉了那个小危机，希文和罗维也利用那两个动作好好合作了一把，但自己老板是什么性格罗维是知道的，他就担心如果今天晚上的晚宴有谁在利亚面前说了踩雷的话，利亚连演都不想演了，那他们公关部就该集体要求涨薪了。 【你们到了没？】 利亚打开和宁的对话框，打出一行字。 【那小子是已经到了，我刚下飞机，怨气很重。】 宁前两天跑去波士顿参加研究生同学的婚礼去了，走之前，她没告诉家人她是去参加的婚礼，只说找朋友玩去了。 但就是这还会被念说可以看看聚会里有没有看得上的，可以先聊着试试。 她不愿意理这些催促，瑞也就跟宁心照不宣的什么都不说。 家人问起，他也都只用“不知道啊，她不是忙得要死吗”搪塞过去。 虽然对对方没个好态度，但作为亲姐弟，该亲的地方，他们还是最站在对方一边的。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宁对严言会是什么态度。 宁对严言什么态度严言暂时不知道，但托德看到利亚的时候两眼放光的表情严言倒是看得很清楚。 严言几乎是全程目睹了托德看到利亚的时候小跑过去的样子。 “很漂亮哦，”托德看了看利亚的披肩，“还很保暖，塔塔叮嘱你穿上的？” “yep。怎么样？”利亚还把双手敞开，给托德展示了一些细节。 晚宴的大厅里并不算是很亮堂，但托德倒真的接过了这个利亚递过来的理由，好好看了看利亚的look。 “好，特别漂亮，你本来就很漂亮。” 这当然是托德的真心话。 他一直都觉得利亚很漂亮，这绝对不是假话，利亚的生命力和沉着的温柔总是能戳中托德。 大概是突然想到了还有一个严言，托德转身看向严言，招手让他过来。 严言那时本来还在跟一位客户聊天，看到托德向他招手，匆匆两句结束了对话之后就走了过来。 “你们也很久没见了吧？这段时间yans都挺忙的。” 严言这段时间确实都很忙，不过主要也是拜托德所赐，但当然，他不会当着托德的面吐槽这些。 “很久了吧，久到我都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了，肯定是去年了。” 利亚算着日子。 利亚后来上的几次热搜，严言都有来问候利亚，表达关心，但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这点关心体现的是心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用处。 “这也怪我。”托德很有自知之明的开始自我检讨，“其实是因为我把很多工作都交给他去做了。” 严言不可置信地看了托德一眼，所以他都知道啊。 托德自从从挪威回来之后就忙了起来，各种地方的飞，每次在公司都待不了两三天。 所以很多事情都只能交给一直都在公司，并且作为二把手的严言。 严言这段时间简直忙得蜡烛两头烧。 托德美其名曰“这是看重你”，严言也只能干笑。 不过去年严言的奖金比其他人高很多，所以托德的“看重”二字也不算是在敷衍他。 “所以，你自己的工作呢？”利亚问。 托德是个业务能力极强的人，所以利亚想大概不会出现“干不了”这种事，那应该是在忙别的事吧。 “他飞来飞去的，能见到他都得说句long time no see，从确定要做这个晚宴开始，他就忙死了，确定晚宴方案的第二天他就出国了。” 严言在面对如山般的工作的时候总是恨不得把托德揪回来。 “所以介意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利亚转身看托德。 托德那两天急着出国其实是去见一位设计师了，但他暂时不打算让利亚知道一些细节，所以就只说是正常出差。 “ok？”利亚挑了个眉，点点头，“还是注意休息吧，劳逸结合比较好。” 瑞和宁不久后也到了。 利亚那时正在露天阳台百无聊赖地看海。 “很漂亮呢利亚。”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利亚转身向后，看到了宁和瑞。 瑞今天挑的是中规中矩，但绝不会出错的一套灰色西装。 宁虽说比较随意，是从晚礼服的衣柜里随手抽出来的，但因为宁身材修长，凹凸有致，所以就算是随手被她抽出来的这条黑色长袖包臀长裙也很显她的气质，这条裙子胸前做了一个倒三角的设计，镂空的两个锐角一路延伸到肩头。 “你们两个终于来了，我这儿熟人不多，快闷死了。”利亚把披肩敞开，把宁圈进怀里紧了紧。 “这个你得怪这小子，”宁顺势靠在利亚怀里取暖，一边不忘怼自己弟弟，“我在他朋友家楼下等了他半小时，好端端的，非得争分夺秒找朋友玩去。” 瑞自知理亏，也就努努嘴，什么都没说。 “去打过招呼没？” 利亚担心他们是直接来找自己的，没跟主角打过照面，显得不礼貌。 “刚进来就看到他了，他在忙，我们就匆匆打过招呼，让他知道我们到了就可以了。” 虽然莽撞，但真正可能掉链子的地方，瑞是基本不会出错的。 这个晚宴在利亚看来有点无聊，这跟塔塔给她描述过的那种都是设计师，艺术家的晚宴不一样，大家都是金融人，谈的都是钱，在晚宴来说确实有些无聊。 晚宴开始前，托德不痛不痒地说了些场面话，大家鼓了鼓掌，晚宴就开始了。 说是晚宴，但像瑞这样主要目的就是吃饭的人是很少的，大家都在寻找猎物。 猎物主要分为两类：仿佛脸上写着“money”的潜在合作对象和潜在交往对象。 对于严言来说，宁属于后者。 所以趁着瑞去跟别人交流鱼子酱的产地历史的工夫，他立刻钻到宁身边，看似偶遇的找宁聊天。 宁也不是没谈过恋爱，没被人喜欢过的人，严言的那点小九九在她眼里完全透明，甚至无处隐藏。 利亚是个很懂礼貌的人，宁和严言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自己看着办。 这个场合确实来了几个熟人，但不是利亚的，而是利亚父母的。 那几位政商界人士都是跟利亚的父母有过交往，做过生意的人，利亚作为小辈，很自觉地一个个过去打招呼，问好。 娜娜的信息收集整理资料做得很好，在娜娜适时的提醒下，利亚并没有表现出窘迫。 “这下，没了吧。”利亚跟最后一位打过招呼，交谈完，稍稍侧身，问娜娜。 “我看看，”娜娜把名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收起手机，“没了，你要回去吗？” 利亚参加这种场合的兴趣本就不大，负责把公关笑容钉在利亚脸上的钉子都快生锈了，利亚实在有点不愿意演下去了，娜娜是看得出来的。 “我去跟托德说一声好了，”利亚抬起左手，她今天带了托德送的那只手表，“八点多了，你们也是可以回去休息了。” 该见的都见过了，那就尽量赶紧走吧，反正少说少错。 利亚刚抬眸想找托德的身影，就发现托德也在找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托德向她走了过来。 托德今天虽然是很常规的黑色西装，但身姿挺拔的托德自带的气场让他身上那套西装也显得耀眼，仿佛发着光。 “你现在忙吗利亚？”托德试探地询问道。 “不忙啊。”利亚说。 只是想溜而已。 “我带你去见个人，介意吗？” “谁？” 利亚猜托德可能是想介绍她哪位商界人士，好让她早点建立属于她自己的金融关系网。 她记得宁说过，他们行业里，这种关系网是很必要的。 但当利亚看到托德要带她见的人的时候，她还是吓了一跳。 托德给利亚介绍的时候告诉利亚，她叫希纳。 利亚知道她，利亚疯狂挠头找设计师的时候就在很多设计师和企业负责人的采访里看到过这个名字，她也出于好奇去看过对方的作品，是利亚会心水的风格。 “可是这个人，你如果跟她非亲非故的话，就基本上不要想，她只为本身就有交情的人设计。” 高恩是这样跟利亚说的。 高恩曾经联系过希纳，但因为高恩本身和对方没什么交情，而且高恩没有很在意一定要找希纳做自己花瓶的设计，所以她们最终没有达成合作。 “你确定要尝试联系她吗？”高恩在电话里问利亚。 “试试嘛，不过我周围能联系到的，能拜托的人里好像没有跟她熟识的，有点头疼。” 但利亚并不灰心。 “先找找其他的设计师，这位，我再想想怎么办。” 如今真的站在了这位她想方设法都要见的人面前，利亚还是半天没缓过神来的。 托德介绍了两个人认识，并且向利亚阐明了他们两个的关系。 “希纳是我的高中学姐，我们在一个舞会认识，那个时候她就经常有偿帮朋友设计东西。虽然收费不高，但很看交情，这种风格延续到现在，不过这种风格也成为了希纳在设计圈的标志性风格。你可以跟她说中文，她虽然是美国出生长大的美籍华裔，但因为家里经常要跟中国人做生意，所以中文不错。” 希纳是美籍华裔的事情利亚是知道的，资料里都有，但她确实不知道希纳和托德是一个高中的。 好像是才反应过来的利亚睁大眼睛看了看托德。 她现在除了合作的事情，最想搞明白的，就是托德是怎么知道她还没找到设计师的事情的，当然，她明白托德不会直接点破，所以询问他的事，就以后再说。 “我曾经在您很多朋友的采访里看到过您的名字，久仰了。” 利亚朝对方伸出手。 “看来您对设计感兴趣？”希纳伸手去握住利亚的手，顿了两秒。 希纳没想到今天这种围绕着金钱的场合会有人对设计感兴趣，起码她不觉得一个对设计没有兴趣的人会注意到采访里的一个一笔带过的设计师的名字。 此刻，不仅是利亚对希纳，就连希纳也对这个朋友极力劝说她一定要见一面的朋友产生了兴趣。 “我有一位朋友，是服装设计师，她也提起过您，所以我总是对您的名字有印象一点。” 希纳咧着嘴笑出了声。 “我们移步到阳台聊聊吧，这里太吵了。” 此时的大厅里充斥着的，是音响里的爵士乐，酒杯相碰和不算太吵的聊天的声音。 “好啊。”利亚的困倦和厌烦这时候已经消去了大半。 托德也不好意思打扰：“我还得去忙别的，你们自己聊，失陪。” 而娜娜和罗维也在利亚的眼神示意下先回去了，反正一会儿托德会送利亚回去的，娜娜和罗维刚好整理一下今天的活动资料。 利亚和希纳聊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是希纳的车来接她了，两个人才意识到还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她们恍然大悟般的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利亚把对方送上车，折回了大厅，等待托德。 这一个多小时，利亚从她的设计师朋友，也就是高恩，聊到她对设计的了解，最后很自然的，利亚提到了自己的香水瓶子。 她没有很直白地说自己需要希纳来为自己的香水设计瓶子，只是委婉地表达，自己希望香水的瓶子能很好地表达自己香水的概念，以及达到“见瓶识香”的效果。 只不过她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设计。 “怎么不说你没找到合适的设计师？” 高恩听利亚叙述的时候不理解，直接说自己缺个设计师不是挺好的？ 但塔塔知道她什么意思。 只说设计要比点明设计师更能吊起对方的兴趣和一种莫名的主动性。 塔塔是了解利亚的，这也是托德当时不问利亚，而是找塔塔询问设计师的事情的原因。 “所以你是去找的塔塔才知道我没找到适合的设计师？” 坐在托德的车里回家的时候，托德解答了那个利亚想问了两个多小时的问题。 “不好直接来问你，怕你觉得我唐突，就问了一下塔塔，她告诉我，你还没找到满意的设计师，我还跟她打听了一下你找设计师的要求，所以就想到了我这位朋友。反正也刚巧嘛，怎么样？你们聊得还好吗？她倒是跟我说了她挺喜欢你的，她说，你不俗。” 能得一位设计师如此夸奖，利亚也挺满意的了。 但托德没告诉利亚的是，希纳还跟托德说过一句话：“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表达好感了。” “她还说，你会去关注香水的瓶子，这足够说明你很有设计头脑。” 希纳本来以为利益和艺术是不可平衡的两个东西，但她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为了自己产品的外包装去像求人才一样找合适的设计师。 这可能是因为利亚身边有两位设计师，所以时间一久，耳濡目染了，她也不自觉会去追求些细致的东西。 把利亚送到电梯口的时候，托德本着关键的时刻说关键的事的原则，对利亚说了一句话。 “去问塔塔的事情，本来是我唐突了，希望你不要去怪塔塔。” 利亚表面答应得郑重，实则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就笑出声来了。 她才不会去怪塔塔呢，她已经能想象到托德去求塔塔的时候死皮赖脸又担心自己冒犯到别人的那个拧巴样子。 不过也算是谢谢托德，能想到帮她解决这个难题，如果不是托德今天介绍两个人认识，她大概还得掉个几天的头发呢。 到家前，利亚翻看了一下自己的ins，希纳已经关注她了。 准确来说，是回关，虽然利亚为了搞明白接近希纳的途径已经关注希纳一周了，但真的看到希纳躺在自己的关注列表，利亚还是很开心的。 第40章 救星希纳 利亚和塔塔结束香港之行，回到上海的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塔塔在香港画的那幅画放进画室。 那是塔塔在利亚不在的几个小时里画的，利亚那天晚宴的样子。 “画这个干嘛，总有镜头会拍下来的。” 那天晚上，回到家的利亚端详着塔塔快画完的画，问塔塔。 “我觉得好看啊，不可以画吗？” 其实这不是塔塔第一次画利亚了，在上海的家的画室里，有很多幅这样的画，有塔塔画的利亚，也有利亚画的塔塔，像是跟对方比赛谁能画出最好看的对方一样，画室里的这样的画都快把画室堆满了。 除此之外，画室里还有她们两个代替相机，用画笔和画纸记录下的蓝紫色的晚霞、阿姆斯特丹的风车、上海的郁金香，乌镇的渔船还有偶然间看到过的一只布偶猫等等。 画室里用来放画的架子早就满了，后来的画也只能不定期的排序清理，让最喜欢的画尽量拥有被好好保存的机会。 但现在，离上次的排序清理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再不清理，后面的画就真的放不下了。 这幅画是塔塔画的，所以由塔塔进入画室去摆放好，利亚站在门口看着。 今天的上海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塔塔拿着画进去的时候，顺手把窗户打开，给画室透气。 她站在满房间的画里环视了一周，脱口而出一句话：“该收拾了利亚，有些很久远的，就处理掉吧。” 塔塔说的画的处理一般有两种路子。 一是送出去。曾经有几个朋友因为看到她们发在朋友圈的想要处理的画就跟她们提出自己愿意出钱收。利亚和塔塔拒绝了对方想要出钱的提议。这些画本来就是她们不想要了的，说的难听点，跟垃圾也差不太多了，但因为这些画都是她们自己画的，所以直接扔掉的话，总还是会觉得可惜，舍不得。所以她们最后是把朋友喜欢的画送给了他们，没收他们任何钱。 二是拍卖掉。这跟朋友出钱收还是有区别的。因为拍卖掉的那部分画都是曾经对塔塔或者利亚具有重要意义的。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或者时间的消逝，这些画不再具有当初那样重要的意义了，所以为了处理掉这些其实画得还不错，并且承载着她们曾经的一段念想的画，她们会拍卖掉。 “好啊，反正好像也很久没有处理了。” 利亚一边看着新闻里关于林杰和维恩的内容，一边应着塔塔。 “要今天收拾一些出来吗？” 塔塔艰难地找着合适存放手里这幅画的地方，总也找不到满意的空间。 “你看着办吧，先把新的画放好，如果中间看到什么不想要了的画，就顺手放到一边，这样。” “这幅可以先处理掉吗？” 塔塔竖起一幅画，展示给利亚看。 利亚只抬头看了一眼，顿了两秒，点了点头：“先放在要处理掉的那堆里吧，等这阵子事情都结束了，再统一处理。” 说完这句话，利亚就继续低头去看屏幕里装载着的新闻，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塔塔在转身面向画堆的那两秒，挑起嘴角，笑了笑，接着，她把刚刚给利亚看过的那幅画随手放到了要处理的那堆里，像是对待被取出了全部珠宝的绒面盒子。 把所有东西都放好之后，两个人就来到附近的港式茶餐厅里吃饭。 利亚点了一碗云吞面，照利亚自己的说法的话，她把这解释为“清淡”。 塔塔则切着一块漏奶华，不以为然。 “所以，林杰和维恩的官司怎么样了？”塔塔问。 塔塔像是在追一部她毫不感兴趣的电视剧。 “维恩的公司的那些财务之类的大大小小的问题林杰都爆得差不多了，他以前在维恩那儿就一直是维恩器重的人，他虽然胆子不算大，但心狠。” 胆子小但心狠，塔塔没想过这样的特质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她切下一块漏奶华，用叉子叉上送进嘴里，等着利亚继续说下去。 “维恩器重他，是因为林杰心狠且忠心，是个很适合当敢死队的人。” “忠心？” 没有吧，他不是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他老东家吗？ “他忠于的是他自己的忠心，这种忠心并不限定于任何人。对维恩可以，对我也可以，但最重要的是，他真正在乎的是他自己的忠心。我只是基于对维恩的了解，给了他一个不再忠于维恩的理由而已。” 利亚把筷子伸进面汤里，夹住几根面条，挑起来，但她没有急着吃。 “我给他的背叛维恩的理由，就是维恩不再信任他了，或者说，维恩这种人，不可能真的信任别人，他派来查林杰的那个人，我敢肯定，维恩还派了另外的人去监视他。他这种人就是这样。既然维恩不再信任他，那他的忠心也就可以从维恩那里收回来了，因为维恩不值得。” 利亚把稍微凉了一点的面送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咀嚼，下咽。 “林杰这样会对别人忠心的人，当然也希望别人对自己忠心，或者说，最起码要做到相信自己，对自己诚心诚意，而我要做到的，就是把我在他心里的形象塑造成这个样子，当他越觉得我好，他就越讨厌维恩，也越觉得对不起我。剩下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心狠怎么说？他为什么搞破坏的时候没有采取更高明的手段？”塔塔问。 其实直播的那天晚上，利亚也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他没有用更狠的办法，更能引起风浪的办法来让利亚陷入麻烦呢？ 比如就直接用公司官号发条微博来背刺利亚不就好了吗？ 后来，利亚把这个疑问告诉了秦律，秦律叹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我。” “嗯？” “之前的视频的事情，本来他就有份参与，而且我是当年的受害者，是维恩伤害过的人，我在跟维恩有仇的你的公司做心理咨询，我们两个都算是跟维恩关系非常不好，但在面对他的时候却可以完全撇开当年的事情去对待他，所以他可能觉得，是你要我公事公办的，而我又不认识他，是无辜的，所以他觉得你人也不错，况且当年的事，唯一有错的一方，本来就只有他们那帮人。” “你是说，他觉得我人好，不忍心？”利亚有点不可置信。 这都是秦律猜测的，林杰的心理活动，利亚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想到这些。 “真要是这样的话，他也不算完全没有心，不是吗？” 利亚沉默了，秦律的办公室里，一束阳光透过百叶窗打在利亚身上，环抱着她。 桌子上的两杯咖啡还冒着热气，不管世界是混乱也好，平静也好，它热气散完的速度都不会改变。 可利亚却很难做到像这两杯咖啡一样对发生的一切都无所谓。 “我该怎么对待这个人呢？” 好像是在问秦律，好像是在问自己。 “就如你原本想的那样去对待他吧。”秦律说。 虽然秦律是学心理学的，但不代表她能准确说出利亚心里的想法，但利亚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代表利亚原本的想法正在动摇。 心理咨询师不是未来咨询师，所以秦律只能让利亚自己决定。 虽然她不知道利亚打算怎么做，但她总相信，就像当年利亚来救她一样，一切都会按照最好的安排发生。 最后利亚离开秦律的办公室的时候，利亚的那杯咖啡还是一动没动过，唯一变过的大概就只有咖啡的温度了。 “都冷了呢。”秦律听着利亚远去的脚步，看着面前的咖啡，喃喃道。 判决出来的时候秦律刚好吃完午饭，她给利亚把新闻转发了过去。 【维恩被判了10年有期徒刑，林杰2年。】 【维恩在法庭上很不老实，听说是最后把去看庭审的观众都惹火了最少有一半，而且林杰之前曝出他们公司yering的行为，还有一些别的，数罪并罚，除了得进去，还有金钱上的处罚，就不说了。林杰倒是认罪态度良好，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而且也确实没做太严重的事，再加上律师那边据理力争，法院酌情考虑，就这么判了，维恩那个，是连他律师都救不了的地步。】 利亚看到信息的时候没有着急回，她愣了愣神，查看了一下现在的股市。 维恩的公司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虽然还是会觉得心软不忍，但不忍归不忍，利亚还是会把该做的都做了的。 而且公司老板出这种丑闻，沦为法制咖，公司也是很难存活下去的。 高恩曾经评价过利亚这种会去成为空头的人：“简直就是跟全世界作对，会这么希望某个公司倒闭的人，除了竞争对手，大概也只有你们了。” 利亚不否认这件事，不说别人，就算是她自己，在做空某家公司之后都会忍不住指责自己，但下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高恩说这个叫：“有良心，但不多。” 无所谓了，她反正也只是个商人而已，在钱堆里的人是很难把自己拔出来的，这样的人还有托德。 不过这么算算，她跟托德他们也将近一个月没有任何联系了。 准确来说，是从她们从香港回来之后，大家就都像是约好的那样，进入到了忙碌模式。 阿亨也忙到没空来想方设法打听利亚最近是不是在跟谁约会。 就连高恩那种没什么大事就会想要约人出来玩的人都一个多月没有更新ins了，尼冉那种人则是继续回到了消失模式。 塔塔前两天回莫斯科了，安娜自从港大毕业后就回国了，最近在谈恋爱，她打算先带给塔塔看看，塔塔也正好不太放心，听说对方是个工科男，家境算一般，对方的照片安娜发过来过，所以利亚也是知道安娜的男朋友长什么样的。 “叫什么名字？”利亚问。 “给你两个选择，彼得和保罗，来，挑一个。”塔塔跪在堆在她行李箱里的衣服上，里面大部分都是长袖衣服和长裤。 她知道自己家有多冷。 不过照这两个名字来说，看来对方是东正教的人了。 利亚随便挑了一个：“保罗？” 但不管是哪个，这种名字都实在太烂大街，就跟什么伟什么怡这种名字在中国的状况一样。 “对了。保罗。她想要我回去看看她男朋友，反正我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赶得及也没回过老家，我妈让我回去让她看看我是死是活，我就回去一趟好了。” 看来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倾向于让自己朋友闺蜜帮自己把把恋爱关。 “看到人家之后，别翻白眼。” 在不隐藏情绪这点上，她们两个很像，但又刚好可以提醒对方，不要在别人面前失态。 “我尽量好吧。” 塔塔应着，但也只是应着。 “如果发现你不太喜欢安娜那个叫...保罗？的男朋友呢？会劝退吗？” “才不，”塔塔回答地很快，完全没思考，“她自己喜欢就行了，我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讨厌也不会说的，大不了，多买点长袖来接安娜的眼泪不就好了，谈恋爱嘛，劝不了的。” 利亚跟阿亨在一起的时候塔塔也只问过她是不是真的爱对方，劝分是从来没有劝过的，只不过对待利亚，塔塔总是会更操心一些而已，嘴上不说，私底下的工作是一点没少做。 把塔塔送去登机的时候利亚最后提醒了她一句：“keep elegant。” 塔塔给利亚比了个“ok”就走了，利亚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不过她相信塔塔还是自己有数的。 回家的路上她收到了谷歌那边的邮件，说是他们在最后的调试阶段，没什么问题的话五月份就可以交付了，问她这边有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倒是没有，她现在最关心的也不是软件的事情，而是瓶子的设计。 她可不想把这件事拖到年中。 也不能再拖了，她本来就为此浪费了两三个月，其他可以上架的产品都上了，她必须在半个月内把满意的设计图纸交给瓶子的制作工厂。 不过还好，自她们从香港回来之后，利亚就经过和希纳的闲聊，有意无意地交流了合作的意愿。 本来晚宴的那天希纳对利亚就比较感兴趣，回家之后她也去查过利亚的公司的背景，利亚的产品，还有利亚最关心的香水瓶子的设计。 利亚的审美确实在线，而且不落俗套。 利亚曾经把香膏做成了唇釉的样子，刷头则做得比一般的唇釉要小，方便取用涂抹，也避免造成香水在喷出的时候造成不必要的浪费和喷洒角度不慎，香水误入眼睛的情况。 利亚甚至出过一款限定香水“瓶”。 那是一把团扇的样子，不算小，刚好可供网红们摆拍。 看上去那是一把普通的团扇，但装香水的手柄连接着作为边框的扩香石或玉，就很适合夏天带出门去显摆。 除了一般的圆形团扇，还有花瓣形团扇，长方形团扇和芭蕉式团扇等等。 因为利亚用的扩香石和玉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所以造价也并不便宜，定价自然也得高，更何况利亚为了适当防止人们冲动消费，还限量限地区。 不过那时的利亚还不得流量要领，她这么做，反倒是激起了人们非得买到一把的斗志。 那阵子，身价高的名流都在抢着通过各种渠道购买，好“彰显身份”，甚至有几通电话直接打到了利亚的公司里。 希纳的某个富太太朋友就有一把。 据她朋友说，那把扇子还真是把扇子，香水用完了，这个“瓶子”还真不能扔，不管是夏天出门，宴会上社交还是摆在屋子里，都是很实用的。 所以希纳对这个系列的扇子很有印象，只是那个时候，她没有在意过掀起这阵“团扇狂潮”的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利亚和希纳很快就达成了合作。 时至利亚把塔塔送走的那天，希纳刚好把改过一版的图纸发给利亚看。 瓶身的样子就像是含苞待放的一朵鸢尾花。 利亚不太满意希纳的第一版设计的时候，希纳就有问过利亚，这款香水的主要材料是什么。 “鸢尾花。怎么了？” “那我就知道了，交给我吧。”希纳回。 她保证这次的第二稿利亚会很满意。 希纳当然不是没买过香水的人，她很喜欢lebo的香水，特别是lebo neroli 36 橙花油那款。 她每次都会买一大瓶回来慢慢用。 lebo的香水瓶子没什么特别的，很中规中矩，但lebo的起名很有趣，他们会把每款香水的主要成分作为这款香水的名字。 那瓶子的设计不也可以这样吗？ 第二版的香水瓶子是鸢尾花未开的时候的样子，通身采用橡胶质的老式气囊香水瓶气囊，香水瓶的盖子做成了鸢尾花被裂片的样子。 希纳甚至给利亚画出了香水像清晨的露珠一样附着在作为花被裂片的盖子上的样子。 剩下的两枚外轮花被裂片全部打开，就会发现内轮的三枚花被包围着香水出口，单枚内轮花被裂片可以取出，以沾取香水用。 “希纳你简直是天才！” 利亚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夸希纳的创意。 看来利亚比希纳想象的更喜欢这款设计。 第41章 当我在说我爱你 鸢尾香水开售的那天全城都抢疯了，刚营业没多久的线下店没两个小时排队的人就被挤到了街上。 中午就有来报道的媒体在店门口拍摄素材。 已经进入夏天的室外气温也完全没有蒸发掉顾客的热情。 而希纳则坐在自己家里，画着自己新设计的图纸，旁边的袋子里装着利亚前两天就送了过来的鸢尾香水。 产品上市前后的营销广告手段希文轻车熟路，没让利亚提醒甚至提点。 自己带着营销部，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然后给在家里的利亚报告战绩。 【自然流量热搜已经上了两个了，我们这次又省了很多钱，两个词条一个在前五，一个在二环以内。大家讨论很热烈。】 【六家娱乐新闻在报道我们的产品，而且据截止刚刚下午三点的新闻报道，聚集在线下实体店的顾客已经慢慢散去了，但散得不多，应该是鸢尾的卖完了暂时没有库存。】 【线上的店也是，很多网红博主晒出了下单的截图说还有，货到的话会马上拍开箱视频。】 销售部的老大格里也过来询问利亚的意见。 【利亚，线上订单爆满，线下的也都没有库存了，要加点吧。】 赚钱的事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你们自己根据情况调整吧。或者像上次那样，预订。先付定金预订，然后根据预订的数量生产。】 利亚退出对话框，眼睛一闭，干脆往后仰，整个人躺进了沙发里。 连手机也被她随手丢在了沙发的角落。 塔塔还没回来，但自从回了俄国，塔塔就每天都打电话给利亚汇报情况。 塔塔对保罗印象一般，不好也不坏的那种。 “不知道他是不是太会装，我判断不出来怎么办？” 见过保罗的第一个晚上，塔塔就跟利亚抱怨，说保罗这个人，深不可测。 “是你没看透人家吧！”利亚一边笑，一边看看希纳的设计稿还有没有可以调的地方。 “怎么说呢？”塔塔趴在自己的床上，翘着脚跟利亚打电话，“照片不是照骗啦，长得还是不错的，听他自己介绍，是学国际贸易的，现在在一家贸易公司做高层。” “多大？”利亚问。 “大三岁。” 跟她们也差不了几岁。 “那还算是有点东西的。”起码工作能力是被利亚认可了，“所以呢？他们怎么认识的？” “在冬宫，就那点邂逅的情节。” 利亚已经可以脑部了，那些很电影的东西。 “对了，安娜还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安娜跟利亚聊过天，但她们两个并不太聊得来，所以有什么事也只让塔塔转告。 “我能有什么意见？” 利亚心想，这不是安娜自己谈恋爱吗？问她有什么用？ “我也是这样说。但她说你的前任都挺好的，就想你大概有特殊的识人技巧吧。” 利亚的前任？ 利亚想了想，尼冉和阿亨确实都是很好的人，利亚每次分手都会很坦率地承认对方其实是很优秀的人，这也是利亚愿意继续和他们做朋友的原因。 出问题的不在人，而在他们之间已经淡了的感情。 “安娜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虽然安娜是塔塔的朋友，但由于交往太少，她们两个平常也几乎不会谈到安娜，所以利亚对安娜知之甚少。 利亚只记得安娜在港大读的是社会学。 “她回了莫斯科就进了一个公司做新媒体运营，具体是哪个公司我没问，不过也差不多就对了。” 塔塔说的“差不多”是指跟安娜在香港的时候的实习公司差不多。 “嗯......她工作还不错，听上去至少她现在恋爱谈得挺开心，那就行了，不必那么担心，试试错也不错，只要她还在好好工作，管她恋爱谈成什么样呢？” “试试错也不错”。 塔塔想到利亚刚跟阿亨在一起的时候她去找高恩，高恩跟她说的那句话。 “试错需要成本”。 利亚的鸢尾香水上市卖爆了的第一个晚上，塔塔也算想清楚了些。 “我看她现在确实很高兴，保罗是个很细节的人，他看安娜拎的东西太多太重，会问她需不需要帮忙，而不是直接上手，平常去逛街也是认真去留意有没有安娜喜欢的款式，我好像有点改观了。” “那不是挺好的？她谈恋爱嘛，她自己高兴就行。”利亚的语气里满是轻松。 只要不要像利亚那时一样，跟不爱的人在一起就行。 “你那边呢？我看到新闻了，鸢尾香水卖得很好哦。给那位设计师寄去东西了吗？” “早就寄去了。她说很喜欢，期待我们下一次合作，我想请她吃饭来着，打算好好谢谢她，但她现在回美国了，说推到下一次她来上海或者我去美国再吃，她还说她会记着的。” 希纳说会记着主要是担心利亚觉得她敷衍。 对别人，希纳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但利亚不一样，她是认真的人，所以希纳是真的打算以后跟利亚一起吃顿饭的，就算是要推到猴年马月去都好。 “然后我打算，请托德吃个饭，暂时也想不到能帮他的地方，就先请他吃饭吧，他这两天刚好在上海出席一个什么活动好像。” “那你和他的事，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算了？” 塔塔还是试探性的问了问利亚，利亚没准会后悔呢。 而且托德把希纳介绍给她，好感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了，大概连希纳都能察觉出来托德对利亚有意思了。 “对啊，趁我还只是好感他的时候，趁我对他的喜欢还不成形，就赶紧收回来吧。” 到底该不该继续的问题，利亚其实在晚宴结束，被托德送回来的时候就考虑过了。 利亚对托德的好感，是看到他的时候会很高兴，跟他说话的时候会很有兴趣的好感。 她没有在人群中只能看到托德，没有跟他说话的时候会很不乐意结束。 也没有看到什么都想起他，没有茶不思饭不想。 她想自己甚至会从某一刻开始忘记自己曾经好感过他。 塔塔那天还说利亚那“被剧透过的be爱情很无聊”的比喻非常不恰当。 “他有跟你说过喜欢你吗？”塔塔追问了一句。 “没有，但...赌吗？” “赌什么？他什么时候告白？” 利亚和塔塔赌，托德回美国前的一段时间内会跟自己表白。 但塔塔不以为然。 “应该会更早点，从现在开始算，半年内？试试吧。” 塔塔的判断依据是那次的挪威行。 像托德这种人，是很懂边界感的，但他跟利亚总共也没认识个几年，名义上又是普通朋友，怎么可能单独约自己的异性朋友出去玩呢？ 而且托德很顺着利亚。 利亚说要等着过完新年，托德就真的乖乖等着，为了不让别的意外打扰，他特地启用了自己的私人飞机，可是据塔塔所知，托德一般没什么重要又紧急的事情的话是不会用自己的私人飞机的，因为没有必要。 如果说请朋友帮利亚还算是朋友的能帮则帮的话，那那次挪威行就真的没有别的解释了。 但她们几乎是打完赌就忘了。 从小到大，利亚和塔塔打过无数的赌，但在意结果和赌注的一般只有高恩和瑞这种看热闹的旁观者。 “对你们来说，爱情就像游戏。” 高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和万万爱得热烈，如果爱情是宗教，那她会毫不犹豫割开自己去染写教义。 高恩一天能在利亚耳边说三百遍“利亚啊，万万真的好好哦，我每天都好开心哦。” 所以利亚和塔塔对爱情这玩一样的态度一度引得高恩不满。 大学的时候就这样。 高恩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嗑过cp。 “我相信他们会走到最后的！你们看他们每天都黏在一起欸，怎么可能因为转专业就分啊！” 高恩表示抗议，并且抗议地很大声。 利亚确实能看到她们讨论的那对情侣有多亲密。 那对情侣是她们的同班同学，女生是被逼来学金融的，填报志愿的时候，父母觉得学金融的人以后都能进投行，然后就可以赚很多钱，成为亿万富翁指日可待。 但女生本人不这么想，她一上大学就不止一次去问辅导员转专业的事，那时她还没有陷入到一段恋情当中。 利亚曾经问过她她原本的志愿。 “计算机啊，我高中的时候就想学这个专业，我爸妈非要我在金融和法律里挑一个，我闹不过他们，就想着来了再说。” 女生为了拥有转专业的资格，每天都往图书馆跑，因为学校有规定，成绩达到年级前百分之五十之内才能拥有在第一个学期结束后的转专业资格。 她也就是在那里认识了总是在学校图书馆一楼的咖啡厅买咖啡喝的，她未来的男朋友。 刚开始只是出于遇见同班同学的礼貌，到后来，男生慢慢对她有了点意思，就会买完咖啡之后留下来陪她学两个小时。 女生直到第一个学期末的成绩公布之后才反应过来，她的成绩很好的结果就是转专业，而转专业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恋情会很艰难。 成绩公布之后，学校审核了一下她的成绩和各方面的表现，发现她的确满足转专业的条件，但还是例行公事地通过辅导员联系到她，最后跟她确认一遍她是否真的要转专业。 当天晚上几个女生宿舍都在讨论这件事。 高恩表现得很遗憾，因为她那时刚跟万万在一起没多久。 “我跟万万就在不同的专业，现在也很艰难，只是一起吃个饭都得另外约时间，要不然我也转专业到他那里去算了。” 利亚忙劝她不要冲动，又安慰对方说，他们虽然异地，但毕竟只是在学校里异地而已，又不是真的隔着个省，隔着个国，还是容易的，这点距离能酝酿出的相思之苦不算多，刚好有点距离还能增加对彼此的珍惜，这样不是很好？再说了，就算没有转专业的问题，他们在同一个班，四年也不保证他们就不会分啊。 但利亚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嘴比脑子快”了。 “他们才不会分呢！” 高恩斩钉截铁，好像是刚从他们的婚礼穿越回来。 利亚初恋的时候也是斩钉截铁，以为自己以后可以和尼冉“生同寝，死同穴”，那时的利亚离跟尼冉的分手也不过差七个月的距离。 但高恩不一样，她好像不管谈了几次恋爱，都能依然坚定地相信自己会和这一任白头到老。 利亚不是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她对爱情本身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觉得对控制不住的事情，不必过于乐观。 一次pillow talk，高恩问利亚，如果在“给你爱人”和“给你好几个亿”之间选，她会怎么选。 利亚没怎么考虑，选了前者。 “你不是热爱搞钱吗？” 高恩原本以为利亚会选钱的，爱情这种利亚当作游戏的东西，应该不能跟金钱比才对。 “是啊，我确实热爱搞钱。但我又不缺钱，从来不缺，不过人和钱不一样。搞钱比搞爱容易。钱又不会动咯，我只要想方设法赚到它就好了，但人是有自由意志的。” 那阵子她们刚刚上完马克思。 “人是有自由意志的，那就不可控，也许我努力地朝他的方向靠近，却发现他改变主意了，换了条路走呢？难道我要追他一辈子吗？我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而且我怎么知道我喜欢的人在想什么？既然我控制不了爱上谁，那我也控制不了谁爱我。爱人是求不到的，但钱可以。在爱面前，努力和聪明是没有用武之地的。但在金钱面前，努力和聪明就是钥匙。” 意思就是：钱我可以自己挣，爱人这种东西就由天来赐吧。 所以那时的利亚对爱情的态度一向来就是：来了就抓住，反正不要白不要，没有也无所谓，能抽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赚钱。 “你对待爱情真的，好摆烂。” 这是高恩得出的结论。 pillow talk的第二天就是国庆，高恩拉着万万跑去了西安玩。 她在朋友圈理疯狂晒图，很多都是她和万万穿着汉服站在西安的夜景下的照片。 她很有文艺气息地附上文案：【一夜大唐，一席洛阳】 利亚给她的朋友圈挨个点赞。 那个国庆，班里很多人都选择出去玩，或近或远，都玩得很开心，朋友圈很热闹，大家在各个评论区团建，利亚没出去玩，那阵子塔塔学校忙，利亚也在忙工作的事，国庆嘛，总不过是游客和打折活动的泛滥期。 但高恩回学校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把从西安带回来的一套唐风汉服放在利亚桌上，然后抱住利亚就是哭。 “怎么了这是？” 利亚以为是她跟万万吵架了，她也这两天也没去看朋友圈，所以如果高恩在朋友圈官宣分手什么的，她也是不知道的，她都在忙订单的事情。 “我cp分手了......” “......啥？” 没听说过高恩在追哪对营业cp啊？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分手了，”高恩啜泣了一会儿，抬起头，眼泪已经糊了高恩一脸，妆都花了，高恩憋红了脸，问利亚，“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我没看朋友圈，怎么回事？” 利亚抱着高恩，顺着她的背轻轻拍她，安抚她，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塔塔安慰因为阿亨而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下气的她一样。 高恩告诉利亚，其实是他们在专业不同之后，共同话题也随着时间越来越少，不说话的时候，他们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窒息感，这种窒息感会代替氧气，甚至慢慢抽走他们感情中的遮羞布。 “遮羞布？” “他们朋友圈自己写的，说他们原本没有发现他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人，本来就会走不同的路。在图书馆的时候他们就该搞明白的，一个人是为了学习，一个人是为了咖啡。” 在一起的时候无话不谈，就喜欢腻着，相处的时间又短暂，所以想说的话总是说不完，再见的时候自然还有一大堆的话可以说，但话会有说完的一天的。 爱情中有分享欲是好事，但可以拿来分享的除了事情，还有情绪。 当事情分享结束，却感受不到对方这个人，对方的情绪的话，是很难过的事。 “你知道他们朋友圈的文案是什么吗？”高恩问利亚。 她当然不指望利亚能知道。 他们的文案很统一，应该是商量好的。 【当我说“我爱你”，那么我是在以“我”爱着你。】 如果没有“我”，那何来“爱你”。 有点悲，但确实是道理。 她和尼冉在一起的时候，父母就告诉过利亚：“没有人能在爱上自己之前爱上别人。如果有人说他爱你，但他却不爱自己，要么就是他在骗你，要么就是他在骗自己。” 利亚那时虽然不得要领，但也乖乖地铭记于心。 高恩是下午回到学校的，趴在利亚怀里哭到饿。 万万被朋友叫去了，也就指望不上了，于是利亚让高恩去洗了个脸，换了身衣服，作为安慰，利亚带塔塔去吃了一顿火锅。 吃完火锅回来之后，高恩第二天情绪就好了，下了课还是高高兴兴挽着万万去吃饭。 “这就好啦？” “反正我跟万万不会分就行。一起去吃饭吗？万万上次带我去过一家店，凉皮很好吃。” 利亚懒得去当电灯泡，学校原来的煎饺窗口换成了椒麻鸡，利亚正打算今天去试试。 “不了，我在学校吃。” “给你带一份？真的很好吃！”塔塔有点不甘心，还是问了一遍。 “不要，撑死。你们去吧，我得赶紧，不然晚了还得排超久。” 昨天利亚就想去了，她记得这家店开的第一天窗口就大排长龙，她有点馋。 利亚今天誓要吃到那碗椒麻鸡才行，别人的恋情什么的，她也不关心了。 第42章 日子继续过 利亚把托德约出来的时候刚好是托德要回香港的前一天。 “你可以嘛，新出的香水连我都没抢到，卖得很好哦。” 托德一向来是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的，他真的觉得利亚做得很好。 “那不得谢谢你给我介绍的设计师？是希纳厉害，多少人是冲着瓶子去的呢。” 利亚当然知道如果她自己找办法，最终大概率也能办成这件事，但时间耗不起，如果不是托德给她介绍的人，她是不可能那么快的搞定这件事情的，这顿饭当然就是谢他的意思。 “希纳那边我问过了，她说以后我们再一起吃饭，我那时候再好好谢谢她，没有她，我的营销部也不会那么轻松。”利亚开玩笑道。 “但你的销售部和生产部就得加班。”托德接了一句。 利亚笑了笑，拿起刀叉开始切盘子里的牛排。 “我多赚钱，他们不也能多赚钱吗？这班加得还是值得的。” 这倒的确，小的时候利亚的父母可是有让她背过樊哙的功劳簿的。 “让人有兴趣在你的团队里为你，为他们自己创造更高价值。” 利亚的父母总这么教她。 “你说你明天回香港？”利亚问。 她约托德那天，托德是这么说的。 “对啊，然后很快就要回美国了，晚宴那天，总部就跟我说希望我尽快回去。” “那你的位置呢？总部另派人空降？” “我那天提过这个问题，不过我觉得，空降的人不一定能得原本的员工信服，适应起来也需要时间，这么看一圈下来，最合适的其实是yans。” 提到严言的名字，托德好像想起了一件事。 “我看那天他特地去找的那个女孩子刚来的时候是不是跟你拥抱了？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是叫宁？记错了的话就提前说声抱歉了。”托德皱着眉回忆。 利亚几乎已经可以猜到托德接下去想说什么了，但她还是回了句：“嗯，对，叫宁，我朋友。” “是很优雅又开朗的女孩子呢，你的朋友都很有趣。” 要说朋友么，利亚的朋友确实都很有趣。 宁也好，瑞，高恩，阿亨他们，都各有各的有趣。 “我过来的路上，放着电台听，有人点了阿亨的新歌，你知道他最新的那首歌吗？” 利亚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的第一反应其实是“他又发新歌了”？ 事实上，利亚已经两三个月没有去管阿亨的状况了，他们都忙得很，谁也没空联系谁。 虽然不知道阿亨现在都发了些什么歌，但利亚能感觉到的是：阿亨确实越来越红了。 道路两边的电子屏幕上开始越来越多的出现阿亨的脸，他的开屏，广告牌也越来越多了，她能感觉到各种代言都找上了阿亨，各种服装、化妆品等等，甚至还有他们一起买过的dl手表。 利亚今天过来的时候还发现某处开屏应该是阿亨最近拍的杂志封面，没记错的话，那是vogue中国版的最新版封面，娜娜的办公桌上就有一本。 “这么红了吗这个人？”利亚喃喃道。 她虽然能料想阿亨到处接代言，走到哪儿都是拥簇的画面，但和她怼着长大的阿亨的脸真的出现在了平常都是留给最当红的艺人的屏幕上，她还是很恍惚，高兴且恍惚。 “我们有个大客户，某个奢侈品牌的亚洲区老大，有浅透露过在接触一个唱作俱佳的新星。幸好我上次找他要的签名专辑没乱放。” 托德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自己的某个基金。 最后吃完饭，利亚拒绝了托德送他回家的提议，自己开车回了家，那天塔塔也刚好从俄国回来，还给利亚带了点莫斯科的零食。 吃零食的时候，利亚和塔塔聊起了今天的那顿饭，然后她问塔塔回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阿亨的广告牌之类的东西，说他好像又出新歌了，也更红了点。 “有啊，我回来的时候是坐公交回来的嘛，公交站牌上都换上了他的代言什么的。他确实更红了。以后我们约他出来玩大概得等他过气吧。” 塔塔开着玩笑，往自己嘴里塞着饼干。 “嗯？要不然听听他的新歌？正好无聊得很。” 电视虽然开着，但上面播放的都是新闻，利亚一般只看财经方面的内容，如果不是看电影的话，塔塔根本不会有开电视的欲望。 于是她们决定，去听听大明星写的歌。 “我去开音响。”塔塔说。 她们是从阿亨的最新那首歌开始听的，歌名叫《日落末班车》。 又是一首悲伤的抒情歌。 她们坐在地毯上，点着香薰蜡烛，喝着红酒。 “跟你分了之后，我就没见他写过什么不悲伤的歌。他也就写了那么两首......还是三首？的轻快一点的小甜歌。他跟悲情歌过不去了？以前那么欠揍一个人，写的歌好像是在泪里掺了酒写出来的。” 大概是真的写不出太欢快的歌吧，利亚想。 利亚记得阿亨写过的第一首很欢快的小甜歌，那是在阿亨初恋期间写的，虽然制作还算不上精良，但曲子和歌词确实很甜，是让人听着曲子就能不自觉笑出来的甜。 只可惜那首歌阿亨没有发表过，只是炫耀似的喊朋友出来听过，他说，因为他要看每个人忍不住笑的表情。 现在不知道被他丢在哪里了，那首歌的旋律利亚到现在都还记得，瑞第一次认可阿亨的才华也就是那次。 “写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说是这么说，但瑞前不久才刚分了一个。 因为他沉迷赛车，搞得女朋友很不满意，连宁都想发火了，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丢下自己的赛车比赛，没能去送女朋友的机，所以最后分手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手，利亚心里有愧，利亚总觉得阿亨之后写的那些悲情情歌是在骂她。 高恩曾经问过她，会不会后悔。 “后悔？怎么说？” “如果你们没有分手，你现在就是大明星女朋友了。如果你们的恋情早点被发现，你和塔塔也不会上热搜那么心烦，我去找塔塔的时候都能感觉空气里的烦躁感。但如果你们的恋情晚点被发现呢？你们的热搜持续的时间会更久，你就会被骂更久。” 利亚笑了笑。 她可不是大明星女朋友，她是利亚。 阿亨当他的大明星，利亚就绞尽脑汁赚她的钱，经营好她的公司就好了。 “欸对了，你知道现在有人在嗑你们两个吗？” “什么东西？？”利亚差点一口水喷到高恩脸上，高恩见状下意识往一旁闪，见无事发生，高恩继续说。 “我的春夏系列发了之后我去看了一下，本来是想看网上那些对我衣服的评论的，结果，你猜怎么着？有一条评论的id是以亨利之名，我仔细去看他头像，是你们的一张合照欸！” “然后呢？” “然后我好奇，又去他主页翻了翻，发现他是从你们两个恋情曝光不久就嗑你们了，还有好多条说什么be的也好嗑的微博，我吓呆了，而且！你们两个居然有个双人超话，我那次去看的时候，刚好破两万粉丝！” 利亚无奈摇摇头。 早be八百年的过世cp有什么好嗑的？但一想到伏地魔和林黛玉这种都不在一个世界的语言不通的两个人都能被拿来做视频拉郎，那还是他们这对真的成过的会好嗑点。 况且他们两个之间那点爱人错过的故事还真的能算是好的故事大纲。 想着这些，利亚自己都觉得自己跟前男友这对cp有点好嗑了。 太可怕了。 “附赠你一个tmi。阿亨也关注了这个超话哦。” 利亚这下连嘴里的水都喷不出来了，她完全愣在了原地，几乎石化。 但石化的不止利亚，还有听说了这事儿的塔塔。 “......然后呢？” 塔塔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等着进度条后面的内容。 “然后？然后我跟高恩就换了个话题，没再聊这个。” “你没去看看那个超话？”塔塔说着，就拿起手机，想去看看那个自娱自乐式的超话。 利亚没拦她，她也只说没去看过。 她真的没去看过，那天跟高恩聊完天她就直接开车回公司开会去了，后面就几乎把这件事忘了，如果不是这次聊天提起来，塔塔大概永远都不知道还有超话这事儿了。 “真的欸！”塔塔滑动着屏幕，看他们的cp粉发在超话的二创，不得不说，人一旦成为了粉丝，就会被激发出无限的创作才能。 文章也好，画也好，视频也好。 粉丝的那些充满温度的文字虽然都是自己的脑补，根本跟利亚和阿亨本人八竿子打不着，但就连知道当年全部实情的塔塔都要感动了。 他们截出的片段配上背景音乐，调个滤镜，那些眼神、触碰和笑容都那么带着粉丝的真情实感，大概是利亚都会觉得他们两个之间还真有点意难平的那味儿了。 鬼知道哪个在学校里写作文老都不及格的学生是不是在互联网上当文豪。 “天哪，粉丝刚破四万欸，不是吧？” 利亚咽下了一口红酒，心里想的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全世界都是cp粉，他们也没有可能在一起了，他们真的不知道吗？ “我发现一个事儿欸利亚。” “你这个小聪明又发现什么了？” 塔塔发现粉丝最喜欢拿来剪视频的bgm和最喜欢拿来emo的歌词最常出自两首歌。 《不是爱人》和《朋友如此爱我》。 利亚知道这两首歌，她听过，却没有很喜欢这两首歌，这两首歌都太悲了，利亚不喜欢这种无力的感觉，她怎么可能希望再体会一遍小时候的那种正如歌词所描述出的无力感觉呢？ “害怕吗？”去外滩散步那天，塔塔问没打算跟托德进一步的利亚。 “可以的吧。”利亚没看塔塔。 “当然可以。害怕的话，也是可以的。” 不是所有害怕的事务都得克服的，有些事情，既然怕就怕着吧，没关系的。 况且利亚对托德也只到有好感的地步，她和高恩不一样，不那么由着感性驱动，她更愿意以理性支配感性，不敢掉以轻心。 “等等，”一杯红酒下肚的塔塔反应了过来，利亚是自己开车回来的，因为玄关的琉璃碗里没有利亚的车钥匙，也就是说，车钥匙在利亚的包里，应该是锁完车顺手扔包里的，“你今天自己开车回来的？” “嗯，怎么了？你要用车？” “我暂时不用，只是我想，你现在就开始不让托德送你回家了啊？” 利亚这个举动，事实了解不清楚的会以为利亚刚分手。 “我有自己开车去啊，他送我回来，那我车怎么办？再说了，我们不顺路，他在上海的酒店一般就那一个，跟我们家不在一个方向，而且我们也不是那个关系，那当然我自己回来就好了啊。” 边界到哪儿利亚还是清楚的。 “行了，说说安娜吧，想听八卦了。安娜有让你问我什么吗？” “没有欸这次，不过她倒是问了我一些关于你的事。” 塔塔离开前，利亚告诉她，如果安娜向她打听自己，自己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所以要不要告诉安娜就塔塔自己看着办。 起因是上一次视频风波的时候安娜就有跟塔塔打听过利亚的事情，塔塔担心利亚介意，就特地打了个电话给利亚，问她能不能说，利亚让塔塔实话实说，这件事她本来也就是只是有责任而已，是维恩自己的错，她没有不能说的。 “她问了我什么？” “她向我打听你的前任的家世背景。” “你怎么回答的？” “我就说都挺好的，确实啊，都挺好的。我们这帮人，家世怎么可能差呢？都是大差不差的。然后我就问她为什么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她说，因为她男朋友，啊就是保罗，保罗的家世很一般，虽然算不上穷，但主要是安娜家很有钱，所以这个差距一下子就显得大了。” 这是在甜蜜的泡泡里猛地看到压到头顶的乌云了吗？ 安娜不是恋爱谈得上头吗？怎么开始考虑这些现实问题了？ “她有什么疑问？” “就...她说有点担心保罗动机不纯。” 利亚不认识保罗，所以对于保罗这个人，利亚也说不上来，她不了解，怎么好去评价别人呢？这恋爱是安娜自己谈的，也只有安娜才知道保罗到底有几分真心。 况且爱情里的粉红泡泡本来就只有一阵子而已。 有人会因此蒙蔽心神，也有人可以看清泡泡遮挡下前方崎岖的道路。 “所以你在莫斯科待了这么久？” 塔塔本来说的是一周之后就可以回来的，也就是见见保罗，回家几天。 但这次在莫斯科的时间比她们两个原本想象的都长得多。 “她总得挑保罗不在的时候跟我说这些事情吧，所以就干脆在我家住了几天，就是你上次看过的二楼的客房，那个房间的东西都搬空了之后就很久没用了嘛不是，我爸妈考虑之前有远方的亲戚来的时候没有收拾好的房间给他们住，之后就把空着的房间都收拾了一下，添置了一些家具，作客房。” “她可以跟你一个房间啊，而且我那个房间不也是客房吗。” 塔塔笑：“你那个房间不是客房，是你的房间，我爸妈专门给你的房间。安娜跟我聊完之后要回房间跟保罗打电话，我在不太方便。哦对了，说起来，我忘了一件事情。” 利亚没接话，打算听塔塔继续说下去。 “你也知道我们家是不信教的嘛，保罗也不信，但安娜信。她那天跟我提这事儿的时候有点为难。” “东正？” “对。” 俄罗斯的话，很多人都信东正教。 但不仅是塔塔，她们一家都是不信教的，是无神论家庭，他们一直秉持着“信谁都不如信自己”的原则。 即便如此，在知道塔塔交了一个信教的朋友的塔塔父母还是教了她一些他们知道的东正教传统和一些禁忌，并且叮嘱自己女儿，尽量不要去人家家里，可以的话，也别见安娜的家人。 倒不是排斥，其实是因为他们家不信教，所以对教义之类的东西所知甚少，见到安娜家人的话怕塔塔说多错多，所以干脆不见她的家人，也不去她家，就不用特别害怕做错什么事情，说错什么话。 “东正教是不是有个规矩是不能跟非东正教的人结婚？” 利亚不信教，但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她有个同学就是因为想跟信教的女朋友结婚所以信了东正教。 那时的利亚想想也是，信教的两个人在一起，在很多方面就可以避免争吵。 看来安娜有想过结婚的事。 “应该是，我没了解过这些。但看起来她挺认真的。” 利亚边应着“嗯”，一边去关音响。 她们放歌的顺序是倒序，现在已经播到她们听过的歌了。 没必要再听下去了，于是利亚继续打开电视，看新闻。 那里面正在播放维恩的事情。 说有记者去采访维恩，但维恩一言不发许久，记者都决定要放弃了的时候，维恩问了记者一句话。 “去采访过林杰没有？” 监狱怕这两个人关得近会出什么事，所以把他们隔开老远。 记者说还没，就走了，并且没再回去。 “那就是他还不觉得自己错了。”利亚嘀咕着。 “为什么？” “问去采访过林杰没有，是为了判断现在适不适合撒谎。他总是这样，心虚地理直气壮。” 利亚说。 第43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没过几天，利亚就接到了电视台的采访邀请，并且明确说明是为了维恩的事。 利亚的第一反应，是想到那天在新闻里看到的维恩。 新闻里的维恩穿着囚服，他坐着的椅子的四角扎进了刚被雨淋湿的软质泥土里。 维恩全程不看对面的记者，只是低着头，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利亚注意到，他的指甲不太干净，看起来边缘灰色的一条线。 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可能是因为把头发都剃光了，所以利亚觉得他跟别的她曾经在新闻里看到的囚犯更没有差别了。 在狱里的维恩很不修边幅，胡子长得有点长了，像黑色的针头从他脸上扎出来一样。 老实说，这是利亚第一次看到有胡渣的维恩。 但维恩在利亚的印象里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从小就尽量在别人面前保持体面。 被利亚打了，第二天又在父母面前丢了脸之后，维恩每次看向利亚的眼神都是在瞪。 那之后的两天，维恩都是穿的自己的衣服来上学，听说是不愿意再穿那天被利亚甩到过湿拖把的衣服了，所以他要学校再给他一套。 最后的利亚拒绝了采访的邀请，但她给塔塔发了一句话过去。 【你不是说我是心软的神吗？我总是不以为然，这次我就当一次心软的神。】 【所以？你要干嘛？】 【我过两天去看看维恩。】 塔塔的确说过利亚是心软的神，就在送走说利亚有着无情的商人底色的高恩之后，塔塔说，如果利亚不心软，做空的时候也不会有纠结的心理。 利亚做空任何公司都好，真正倒霉的都不会是高层的。 大厦坍塌的时候，顶层的人会坐停在顶楼的直升飞机走，真正会被压死的人就只有底层的人而已。 这也是高恩不满的地方。 “老板只是丢了几个亿而已，可员工受到威胁的是生存的权利。” 利亚其实认可高恩说的她拥有商人的底色，但每次遇到做空的对象是家具有一定规模的公司，她就总会陷入纠结。 维恩的公司破产倒闭之后，希文和罗维曾经问过利亚需不需要对网上那些评论留言采取些什么措施。 “不就是说我一个大小姐不懂员工们为了碎银几两受的苦吗？说去吧，这件事情也没有引起太大的讨论不是吗？” 希文和罗维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在离开的时候轻声关门，不打扰一个人陷入沉思的利亚。 【那你估计得把这个行程往后延。】 【怎么了？】 利亚本来以为塔塔会评价一下她的想法，再不然骂骂她有病，去看一个想还自己的囚犯做什么？ 但塔塔没有，她只是给利亚发来了一个赛事的观看邀请，并且提醒利亚，她那儿应该也收到了一封。 是马上要在摩纳哥举办的赛车比赛，她们是以瑞的朋友以及社会各界名流的身份收到邀请的。 利亚第一次去摩纳哥旅行的时候就恰巧遇到赛车比赛，只是那时的利亚很惊讶。 不是说世界上第二小的国家吗？饭后散步就能走完的国家，真的可以举办赛车比赛吗？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理，利亚愣是跑到游艇的甲板上，扒着护栏，探头探脑地看了半场比赛。 但利亚没见过瑞在摩纳哥比赛，作为朋友，她是想去的。 【不行欸，后天的比赛，可是我后天要见人。】 【谁？】 【两个个包装生产商，现在还没定下来跟谁合作，就先见见再决定。】 不过朋友的比赛，又是官方的邀请，不去却又什么都不表示不太礼貌，利亚让娜娜去挑了几款香水寄去，聊表歉意，最后又寄了瓶家里的红酒给瑞。 【加油，努力，过两天摩纳哥好像要下雨，你注意安全，没拿奖的话，我不会嘲笑你的。】 瑞发了个白眼表情包过来，利亚默认是自己的心意瑞收到了，就没再理他。 “娜娜？后天上午要来的那个，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又忘了？” “他叫梁元。哦对了，他以前是墨如青的包装生产商，跟维恩关系还行，这次也是维恩进去之后他来给我们公司发的邮件。” 跟维恩关系还行，那大概就指不定是什么跟维恩差不多的人了。 利亚的判断是对的。 两天之后，利亚看着坐在面前的这位生产商。 眼里是写不尽的精明和道不尽的急功近利。 他似乎是在赶着什么一样的，几乎是坐下的第一秒就对利亚开了口，甚至连娜娜递过来的水都没喝。 “我们生产出来的包装啊，那是全上海都找不出更好的了。” 他身体前倾，右手里攥着的是公司的资料和他为利亚的产品包装设计的方案。 利亚没说话，也没仔细着听着梁元的话，她只是用一种小时候去动物园里看猴的心态，淡定地喝着茶，看着眼前手舞足蹈，似乎拼命在够着些什么的梁元。 但利亚没什么耐心看长于一个小时的猴子表演，她掐了个自己实在忍不下去，且不至于让梁元面子尽失的时间，结束了这场对话，把梁元送走了。 嘴上说着“以后再说”的利亚，心里想的却是：反正也没有以后了。 午休结束的利亚顺利见了第二个到访者，这位是袁辰她们推荐的，四个女孩子都觉得对方虽然谦虚，但稳得很，她们也是因为有几个共同的客户才有的接触。 “所以你想好要找谁了吗？” 下班前，娜娜把今天的工作进度都给利亚报了一遍，临走前顺口问了一句。 “想好了，你过两天给第二位，那个叫王安雨的，发封邮件过去，就说我决定和他们合作。” “第一位那个梁元，资料上显示，他更有经验一点，不选他吗？” 利亚摇摇头，往包里收着东西：“不选。经验这种东西都是用时间堆出来的，你从现在开始去做不熟悉的工作，过了一段时间你也可以。但梁元这个人，可能是因为他跟维恩一个路子吧，都不太聪明，而且人品不行。” “人品？一个小时就看得出来吗？” 利亚说梁元这个人不行不是没有理由的。 梁元的优势之一，是知道自己的优势，但他的劣势恰恰就是知道自己的优势。 如果说只是知道自己的优势其实算不上是劣势。 但梁元人品不行。 这一个小时内，梁元为了拿下利亚的单子，话里话外明里暗里算是把自己的同行们都得罪了个遍。 夸自己就夸自己，利用贬低别人来夸自己，只会起到反效果而已。 毕竟砸了别人的饭碗是煮不好自己的粥的。 “他今天能为了一个单子在我面前踩同行，明天就能为了别的东西在我的同行面前骂我。” 利亚不会留祸患在身边，也不会跟祸患合作。 当天的工作都做完了就意味着可以顺利下班了。 娜娜在电梯里看到了顶着对黑眼圈的希文。 这段时间关于鸢尾香水的营销都挺猛的，再加上新上的app运营得很顺利，这也需要一些营销工作。 希文把头绳拽着扯了下来，本想靠在电梯角落好好休息一下，却一下子对上了刚下班的娜娜的眼。 先开口的是还算比较轻松的娜娜：“哟，今天终于能看到准时下班的希文了？难得啊。” “应该是这段时间的疯狂营销工作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希文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希文和营销部其他同事都很辛苦，虽然利亚有给他们一些补贴，但累还是累的，购物消费卡并不能代替他们熬过的夜。 不过是安慰而已，来自老板的一点心意。 除了消费卡，利亚还送了营销部两天假，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 “我经过你们部门都能看到你们在埋头工作，我都不敢进来找你们聊天。” “哦，你说昨天那次是吧，我看到你了，你经过我们部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我们昨天主要在忙那个软件的事。” “欸说起来，那个软件啊，我都有点被安利到了。” 娜娜没说谎，这个软件上架那天，她作为公司员工，下载自家的软件属于公司的硬性要求，但她喜欢这个软件也是真的。 除了购买咨询之类的板块，利亚为了增加些乐趣。特地把之前推出过的十二花神系列再拉回来，做了个类似于mbti测试的东西。 大家其实都知道那个东西大概率是瞎编的，但年轻人就是对这种看似冥冥注定的事情趋之若鹜。 好玩嘛。 所以这个功能一经推出就广受关注，软件的下载量还因为这一个功能瞬间飙升。 但利亚知道这种东西的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 大开着的门，就会有不停进进出出的人。 所以她一直在致力于让这波热度成为一个机会，如何让用户下载之后就不愿卸载，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所以不用想就知道。 等营销部放完假回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大波会议。 利亚最近做了很多营销，就连非利亚本意的营销号和什么博主时不时拿她和阿亨这对过期情侣来说事，利亚都不再拦着了，这种反常娜娜都会忍不住问两嘴的地步，。 “不是说不想拿感情来说事？之前还不让公布恋情的来着。” “因为看到好处了吧。”利亚答着，手里不停地整理着资料。 现在已经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 利亚知道自己的东西好，那她就会不遗余力地宣传，敲锣打鼓挨家挨户地通知，被厌烦也比被无视要好不知道多少。 就算是黑红吧，也算是跟娱乐圈的明星们学明白了。 而且黑红营销这条路子永远都是最畅通无阻的。 因为会被骗的网民从始至终没有变过，他们总是会不假思索地被带着走，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不知道这个人值不值得信任，但他们就是会跟着走。 并且这招永远有效，屡试不爽。 但利亚也会让希文和同事们盯着热搜，不要上大到不可控的热搜，不然会很麻烦。 毕竟营销这种事也得张弛有度，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赚到最后那一分钱。 “要不然我们两个换换工作吧，让你尝尝我的苦，见不得你比我嫌。” 换工作当然是假的，希文开玩笑瞎说的，但她羡慕娜娜也是真的。 “好啊，那你后天的假就白放了？” “嗯？” “她朋友从摩纳哥回来了，拿了奖好像，她要请朋友吃饭，所以明天我也放假。” 话毕，她还向希文挑了个眉。 成功收获了希文的一个白眼。 今天同样收获了个白眼的其实还有严言，只不过这个白眼是瑞送他的。 瑞这届的比赛成绩很好，拿到了第三名，他以前从来没有拿到过这么好的名次，这次他居然上领奖台了。 利亚中午看到新闻的当下就给瑞送去了祝贺。 但瑞似乎兴致不高，反倒说他得去谢谢严言，没有严言他大概也不会这么有冲劲。 利亚大脑宕机了两秒，随即发出了只可惜瑞听不到的爆笑。 对于一个姐控来说，最痛苦的大概就是发现姐姐有对象了这件事情吧。 宁跟上一任美国男友分手的时候，瑞虽然嘲笑了宁一个星期，挪揄了宁一个星期，但还是为因为担心姐姐心情不好请了姐姐一次巴厘岛之旅。 不过能因此化痛苦为力量一举拿到前五的好成绩也不错了。 “所以你是怎么发现他们两个在一起了的？” “我姐不是来看我比赛嘛，严言也来了，被她请来的，作为朋友的话也就算了。结果我准备的时候发现他在帮我姐整理头发，我姐完全没有反感的意思，反而有点扭扭捏捏的，我姐都把头靠严言肩上了你敢想？！利亚，我很绝望。这种场面她谈上一任的时候我也见到过。” “别绝望，你有奖。” “但是失去了姐姐？” 利亚没说话，瑞就自顾自的接着说。 “这次在摩纳哥，有得有失，真好。” 瑞最后的那个“真好”像是赌气一样，却也带有自嘲的味道。 利亚为了庆祝瑞得了奖，也为了给自己的未出席道歉，顺便安慰安慰瑞，她在德瑞餐厅订好了位置，打算请瑞吃饭。 “但是我姐和严言不来，他们过两天要跑到隔壁的南法度假。” 瑞的语气愤愤的，像是在告状。 利亚几乎是在见到瑞的面的时候才想起来摩纳哥下雨这件事。 “放心，我的车没打滑，换过雨胎了。” 瑞说完，转头看向塔塔：“你还真猜着了，她还真会问这个问题。” 回来的飞机上，塔塔就跟瑞说，利亚一定会问下雨的问题。 以塔塔对利亚的了解，如果利亚祝贺瑞的时候没提下雨的事，那大概就是忘了，吃饭的时候会想起来的。 不过利亚想的倒是另一件事。 “看来你现在缓过来一点了？不错嘛。” “他啊，离开摩纳哥前恶狠狠地瞪了严言一眼，严言也明显的心虚。不过他下了飞机开始就在聊下一次比赛了。哦，我们这次还在摩纳哥见到了在度假的勒克莱尔。”阿亨一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地给利亚描述。 利亚记起来，她其实前一天是从阿亨的报道里得知瑞得奖了的消息的。 说什么：顶流创作歌手去现身摩纳哥为朋友加油。 还有几个同样被邀请去的明星艺人和网红跟阿亨拍了合照。 这小子，有种红到摩纳哥的架势。 “回来的路上没人堵你们？” 有明星的机场应该是人声鼎沸的才对。 “摩纳哥就那点地方。而且因为有比赛，该锁的路段都锁上了，我们的车本来就可以开到里面，走的时候又是从里面直接开到机场的，一路都有人护送，摩纳哥的当地居民大概对这种阵仗也见怪不怪了，也没来注意我们，自然就不会引起多大的骚乱。” 阿亨对于没有很多人堵机场这事儿还是感觉很庆幸的。 “所以瑞没有坐你的私人飞机去？” 利亚又转向正在一勺一勺舀着鸡汤的瑞：“我以为你会坐的私人飞机去的。” “我是坐着那个去的，不过飞机现在还在摩纳哥，我姐要去了。” 这下好了，又说到伤心事了。 利亚有些不知所措。 阿亨随即接下话茬：“这个鸡汤有花胶？我也要一碗。” 说着，他把一旁的空碗递过去。 盛放鸡汤的锅离利亚比较近，利亚就干脆接过阿亨手里的碗给他盛了一碗。 同时脑子在阿亨那一句“不过现场确实有很多媒体是来拍我的”中疯狂转动。 利亚把阿亨的碗递回去：“我前段时间还在路上看到很多你的开屏呢。你确实太火了现在，”所以利亚昨天想了想觉得不妥，就把订的位置给改成了包厢，“托德还说得赶紧找你要合照炫耀炫耀了。” 一个“托德”就把阿亨快冲出口的“鸡汤好喝欸”成功堵了回去。 阿亨停顿了两秒，还是把勺子里的那一口鸡汤灌下了肚。 “哦是吗，那改天约一下啊，这段时间严言休假，那就代表他们不怎么忙吧。托德在干嘛？” 据利亚所知，托德最近其实是飞回总部了，虽然托德没说，但大概率跟托德的去留有关。 “严言不知道吗？”利亚倒是很奇怪严言没告诉阿亨关于托德的事。 “他说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他要是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呢？而且这是别人的事啊。” 利亚确实没有太大的了解托德究竟在做什么的欲望。 “利亚我想尝尝汤。”塔塔紧贴着利亚的手臂，探头探脑地看那锅鸡汤。 瑞已经喝三碗了。 不知道是真好喝还是化悲愤为食欲。 利亚刚想伸手去拿塔塔的碗，就想起来自己刚刚才盛了一碗。 利亚干脆用勺子舀了一勺喂给塔塔：“你觉得好喝的话我再帮你盛。” 塔塔咽下嘴里的汤，砸吧两下嘴，点点头。 利亚就直接给她盛了一碗。 “我以为托德跟你关系这么好，他会告诉你的。” “大家不都忙吗？忙到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红了呢。” 利亚确实是最近才反应过来阿亨其实已经很红了的，像是突然发生的事情一样。 突然到就像利亚对阿亨的喜欢，也是在利亚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猛地发现，她的喜欢已经消失很久了。 第44章 一个不会再去的地方 “不过，利亚，我这次偶遇度假的勒克莱尔，想到了一件事。”瑞还是一勺一勺舀着鸡汤，他今天的食欲是真的有点好。 好到利亚其实有点担心他积食。 瑞小时候积食过一次，只不过那个时候几个人也不懂，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瑞什么东西吃着吃着就不舒服发烧了。 直到被大人们拎着耳朵各教训了一遍，他们才学会吃饭不要狼吞虎咽，一下子吃太多的道理。 “想到什么？” “你可以赞助比亚迪搞个自己的车队啊。” “我不玩车队，瑞。” 利亚其实不是没想过玩车队的事，但她也觉得自己的钱没有多到可以烧的地步。 赛车可是极其烧钱的事情。 对于中国的企业家们来说，赛车的回报没有大到值得的地步。 而且比亚迪造车，不代表比亚迪会想玩车队。 “而且这种比赛，是玩命去的。” 利亚补了一句。 所以她才比较怕瑞在快成河的摩纳哥赛道出什么事。 摩纳哥本来就没有可以专门腾出来玩赛车的地方，所以摩纳哥场是公路赛，摩纳哥的街道窄，再加上一些护栏什么的，更窄，她担心瑞太急躁跟别的车撞上。 如果因为下雨路况看不清，那也无异于雪上加霜。 所以当利亚看到瑞名次还不错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为瑞高兴，而是：他居然能完赛？ 不过看到一根毛都没掉过的瑞，利亚还是很为朋友开心的。 只是坐在瑞旁边的阿亨的眼神总是有点哀伤。 整顿饭，利亚都尽量不去看阿亨，免得两个人都很尴尬。 最后离开的时候瑞是和阿亨一起走的，坐的是利亚安排的车，这个晚上就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过吧，至于新闻什么的，留给明天好了。 瑞上车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利亚说：“我姐说我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你和高恩，高恩那边也已经知道了，我说过了，你记得发些什么给我姐，不然她还以为我太开心了，就忘了任务了。” 利亚边点头边“嗯”着，让阿亨把瑞先送回去，看看他什么状况，小心他积食。 坐在回家的车里的利亚没有发消息去调侃宁，她只是给宁发了两句话。 【你该和很好的人相爱，不管他是玫瑰还是松柏，不管他给你带来的是和煦的春风还是刺骨的雨雪。】 【我们都爱你。】 然后挑了最可爱的亲亲表情包，给对方发了过去。 “她回了？”塔塔的脑袋凑过来，眯起眼睛，试图在昏暗的车里看清屏幕上的字。 “还没呢，大概是时差吧。反正我完成任务了。” 利亚说着，但却想着阿亨。 其实那句话是利亚一直都想跟阿亨说的话，她希望阿亨能爱上一个爱他的人，然后不管是相濡以沫也好，相爱相杀也好，互相折磨也好，都可以。 只不过那个人不会是利亚。 利亚知道，并且她知道阿亨也知道。 宁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她没有跟利亚提自己的恋情，反倒是问起瑞。 【瑞有受伤吗？】 【他活蹦乱跳的，目测是没有。怎么了？他有受伤吗？】 【比赛的时候他的车跟另外的一位赛车撞了一下，我有点担心。】 【你可以比赛结束了就问他啊。没见到他吗？】 【他下了领奖台就直接拉着阿亨赶飞机去了，而且看他也挺开心的，看上去一点事儿都没有，那个时候我也刚好有个采访，就没提这事儿。】 【不用担心，我安排了车送他们回去了，瑞今天胃口不错，好到我担心他积食的地步。】 看到利亚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塔塔的脑袋再次凑过来：“她回了吗？” “嗯，回了。” “回了啥？”塔塔问。 利亚把手机向塔塔的视角倾斜：“回了些，我们两个体会不到的东西。” 塔塔看得懂中文，听得懂普通话，但她不知道利亚是什么意思。 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上一次她觉得从利亚嘴里说出来的话这么难理解还是在利亚跟她讲文言文的时候。 初中的时候，利亚学文言文学疯了，就特地打了几个骚扰电话给塔塔去给她讲文言文的课文。 塔塔事后怎么想怎么觉得利亚是想在跟她同甘前先共个苦。 不过倒也得益于利亚，塔塔后来在高中的中国文化节活动上几乎就是杀疯了。 全场那么多人，都盖不住塔塔的光芒。 她瞬间就成了全高中最受瞩目的人，在进入高中的第一年。 活动结束后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依然有人在谈论“那个对中国知道很多”的女孩子。 但塔塔现在觉得她还真的不太懂中国。 明明是大白话，但她就是听不懂。 利亚看出来塔塔没有听懂：“我们这样没有兄弟姐妹的人，是不会懂宁和瑞对对方的在意的。” 这样讲，塔塔就能听懂了些。 她记得高恩和高铭也是这样的，她总是能从利亚嘴里或者高恩自己嘴里听到关于高家这两兄妹那些陈年旧事。 高恩会吐槽自己对哥哥有多无语，但也会肯定哥哥对她毫无改变的保护和照顾。 高铭自诩是个很以理服人的人，但他人生唯一一次对别人挥起拳头，就是因为绘画兴趣班里有跋扈的小少爷对高恩出言不逊，把高恩惹哭了。 他是从老师打来的电话中知道这个事儿的，高铭二话没说直接冲到了离家不远的兴趣班，在门口见到人就把人揍了一顿。 回家又坚决要父母给妹妹请家庭教师，不再去上那个班了。 不过最后不再去上那个班的人不是高恩，而是被高铭揍了一顿的那位跋扈小少爷。 对方的父母得知儿子被揍当然生气，但当他们了解了事情的全貌，也了解了他们儿子闯的是个什么祸之后也熄了火，赶紧去给高家道了个歉，对方就没有再出现在那个兴趣班里过。 塔塔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当然是羡慕的，但羡慕不多。 她和利亚相识于微时，虽然她们都没有兄弟姐妹，但她们就像是姐妹一样，又像家人又像朋友的关系让塔塔从来不觉得自己孤单。 塔塔觉得上天对自己很好，因为他给了塔塔一个对她来说，最好的人。 所以没有兄弟姐妹并没有让她觉得有多遗憾。 “所以，你去看过维恩了吗？”塔塔想起利亚说过自己要去看维恩的来着。 “还没。过几天吧，你陪我去？” 利亚主要是想去跟维恩聊聊，她不懂为什么维恩对她的恨能持续这么久，都这么多年了，她自己都快忘了，可是居然有一个人在她没心没肺过着自己的生活的时候一直都恨着她。 不就是阻止了他的恶行吗？不就是扇了他他该挨的两巴掌吗？ 利亚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招他记恨了。 就算是当年的事也可以过去了吧，可现在看来只有维恩一个人过不去。 什么样的恨能延续十多年呢？ 就算是爱，没有互相之间的尊重，没有看得上，没有谈得来，也很难维持十多年的。 最后埋进土里，混进尘里的东西，大概只剩下惯性了。 至于爱么，早就消磨完了。 爱情不会变成亲情的，爱情只会走向发生，或者消失。 那么恨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后天？我明天有个会。”虽然行程不算繁杂，但想到有开不完的会，利亚还是偶尔会有点小崩溃。 一边心一横，不干了！ 一边又乖乖地叮嘱娜娜去准备开会的材料。 塔塔也把自己的to do list过了一遍。 她明天也有个线上会议要参加，是一个关于下周的线下交流活动的会议。 虽然只是一个大概率半个小时都开不到的小会，但她会在那个活动上遇到很多设计圈的顶尖人物，所以她需要确保自己不出错，至少看起来是自然且游刃有余的。 “行，那我陪你去。” 塔塔答应得很轻松。 她知道利亚有些事情想问，利亚得亲自去问，这一趟，反正是非去不可的。 利亚是一个人进去的，塔塔在外面找了个就近的咖啡馆等利亚。 “半个小时之内。”利亚说。 塔塔没探过监，就连在自己国家也没有，她没有接触过这种事情。 她只知道爸爸曾经为了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而把一个人告进过监狱，别的，她就不知道了。 她不懂这些，但她知道利亚想来，她就陪着。 利亚亲眼见到身穿囚服，跟她只隔着一面玻璃的维恩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他比利亚上次在新闻里看到的更清瘦，眼里都是茫然。 维恩好像是瞬间苍老了。 利亚突然生出了些不忍，她暂时忘记了维恩那些有蠢又坏的行为，她只觉得这面玻璃清晰且坚决地隔着两个世界，这两个世界之间，相差着起码十年。 “监狱生活如何？”利亚问。 维恩没看她，也没答话。 “所以，”利亚接着说，“你现在还觉得是我的错吗？” 维恩瘫坐在椅子上，听到利亚说话，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利亚，想了两分钟，点了点头。 利亚大概是猜到了他的反应，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皱眉，会恨维恩为什么到这种地步还不知错，但她没有，因为她想知道为什么。 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没有小时候那么暴躁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 维恩叹了口气：“当年，秦律那事儿之后。” “当年，直到你爸妈来学校之前，我都从来没有真的讨厌你，”维恩顿了顿，见利亚没答话，只是看着他，他就接着说，“当天晚上我回家跟我爸妈说了这事儿，说我被人打了，他们很生气，要把你爸妈也叫去学校，我以为他们是出于对我的爱护，我还挺得意的。但第二天我才知道，他们只是讨厌我丢了他们的面子而已。” “你爸妈来了学校之后，很坚定地跟季老师说他们相信你，他们要看监控，他们无条件维护你。但我爸妈呢，自从看到了监控之后，他们的脸色一秒比一秒差，最后跟你爸妈道歉的时候他们很不高兴，还瞪了我一眼，我回去就又被骂了一顿。他们原本觉得大概是我成绩比你好，所以你伺机报复，但那天他们才知道，是你成绩比我的好，又打了我，他们丢尽了脸面，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利亚，都是因为你。” 因为利亚出手帮了秦律？还是因为利亚拥有会保护她的父母？ 利亚不知道，但起码利亚知道维恩对她无端的讨厌和恨是从哪儿来的了。 “然后呢？”利亚看了看时间，很平静地接着问。 “后来他们在车祸中丧生。他们的生意就只靠我尽力在撑着，那个时候墨如青已经有了雏形，我以为一切都会更好的。再后来，我听说了有人做出了比我们公司的更好的香水，那个时候正好我们公司正受打击，我就找人去查，发现要来跟我抢占市场的人是你，我就策划了那出。我要用那个视频来毁掉你的形象，最好给你留下阴影，我不可能样样都比不过你。利亚，我不可能样样都比不过你。” 这个时候的维恩的眼睛里才能看出一些情绪，利亚知道那是对她的恨。 维恩父母去世的事利亚是知道的，视频事件的时候利亚第一次去认真调查维恩的背景，她发现维恩的父母是车祸去世的，是有人在轮胎上坐了手脚。 最后调监控发现，下手的人正是同样在那场车祸中丧生的司机。 调查司机之后，警方发现是因为维恩的父母无故克扣司机的工资，还总是辱骂司机，并不把司机当人看，至于司机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最终忍无可忍选择同归于尽，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调查结果不便仔细透露。 至于维恩的公司受打击的那个时候。 那真的不是利亚的错。 是维恩自己的营销部门想出了一个一听就会让人皱眉的点子。 他居然搞了一个旧装新的活动。 拿着用完了的他们家的旧香水瓶，就能半价把旧瓶装满新香水。 原本在专门线下店面的香水，来到了超市柜架上，连广告都打到了超市里。 “到底是谁会在超市柜架上卖这种香水啊！” 希文当时因为这事儿在开会的时候笑到不行，大家都像在看喜剧片一样。 利亚没拦着她，她自己也笑到忘了其实现在在开会的事情。 回家之后利亚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塔塔，好让塔塔一起笑笑。 “他们这种本来就是小众高奢的品牌，最忌自降身价。现在好了，他们以后再想卖原本值高价的香水，不降个半价也不会有人买。” 利亚当时甚至都怀疑对方的营销部是不是被竞争对手策反了来搞墨如青的。 他们还非说这样既能留住老顾客的心又能吸引新顾客。 “疯了吗？本来就有专业的sales来服务自己，结果现在超市柜架也可以买到了？新顾客就更不可能了。大家只会觉得这个香水也只配出现在超市柜架上而已。这个牌子就完蛋了。” “所以，把林杰安排进来，也是因为你想证明你并不比我差？” “对。我是因为你才这样的，视频的事情你躲过了一劫，你不可能永远这么好运。” 利亚看着维恩在平静地诉说着多年来积攒的怨恨和不满。 她不知道她该骂维恩好，还是把真相都告诉维恩好。 但她最终选择什么都不说。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就这么坐着，利亚看着还是瘫坐在椅子上的维恩，维恩的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还有两分钟，请注意时间。”利亚身后的狱警上前来提醒利亚。 “好，谢谢。”利亚稍稍转头，回应狱警。 “十年后，或者更早吧，你出狱之后，还想继续吗？” “再看吧。不知道。” 维恩还是恨利亚的，但这种恨有什么用呢？维恩可能自己都说不上来。 他都忘了现在公司和亲人都不在了的他恨着利亚还有什么用，他为什么要恨利亚。 但人是会累的，至少利亚这样想。 恨这种情绪是需要精力来维持的，利亚没办法做到恨一个人这么久。 不过就算维恩明天就出狱，然后马上着手准备报复利亚，利亚也是不害怕的，维恩那种脑子，以及对人的不信任，对利亚构不成任何威胁，最多利亚再多上几次热搜就是了。 走出监狱之前，利亚没看维恩，她反倒是看了带她来的狱警一眼。 她以前以为这个世界上最抑郁的地方，一个是医院的住院部，一个是精神病院，但她今天才发现，这个世界还有一个足够抑郁的地方，是监狱。 她不敢想在这种地方工作的人的生活，至少她自己不想过。 重新站到阳光底下的利亚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 才三十分钟，却像过去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我出来了，等一下我，我现在过来。】 【说得好像你刑满释放了】 利亚知道塔塔是在开玩笑。 但她倒真有种刑满释放的感觉。 像在坐牢一样。 利亚不知道这种感觉是监狱本身带给她的，还是维恩带给她的。 但利亚这辈子都不会再去这种地方了。 至少现在，利亚是这样想。 第45章 难得正常 利亚和塔塔最终就近走进了一家火锅店。 不过虽说是就近，她们挑的这家火锅店离监狱还是有相当的距离的，至少不会让利亚吃着火锅陷入emo。 “你的问题，得到回答了吗？他态度怎么样？” “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然后我们就这样陷入僵局的，但没想到，他还是会回答我的问题的，态度么......至少会回答问题。” 塔塔看着火锅红汤沸腾。 她不知道那三十分钟利亚和维恩具体说了什么，虽然不关她的事，但她还真有些好奇。 “说说看？他有没有说他为什么执着于攻击你？” 利亚把刚刚的对话大致跟塔塔复述了一遍。 “我想我能明白他什么意思，我能明白他遭遇了什么，虽然我不理解他，但我了解了。” “可是，”塔塔说，“他本来可以让自己的人生更好，而不是更烂。没有任何事情能成为一个人成为烂人的理由。” 利亚沉默了。 如果不是维恩，那么利亚会在这件事情上跟塔塔有完全一样的想法。 但利亚也知道，维恩是纵容着自己的愤愤不平的，他包容了自己对世界，特别是对利亚的怨怼。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控。 大概是因为他从来就不拥有治愈自己的能力。 没有人教他，而他也早在童年的讨好和成就感的恶性转移中失去了对自己人生的掌控力。 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像向利亚证明自己并不比利亚差劲。 这种攀比和愤恨是根本控制不住的。 维恩除了刑罚，还需要心理医生。 也许是像秦律这样的心理咨询师也好。 “可他已经凝视深渊太久了。” 说出这句话的利亚的脸就像是陷入沉思的雕像。 但雕像思考的是千百年前的事情，而利亚在思考的事情才发生不久。 至少于千百年来说算是昙花的那一瞬。 火锅蒸腾的热气隔着塔塔和利亚。 塔塔甚至觉得面前的景象不真实，利亚就算是雕像，那也是古希腊许愿池中间的那个。 对于很多人来说，如果逃离深渊需要扒层皮，那还是学会和深渊共处更简单点。 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塔塔跟利亚说话，利亚也都照常回答，只是还是会不禁想到让人感到唏嘘的维恩。 “嗯......所以你没去看林杰？” 塔塔出国之后，知道利亚去看过维恩的瑞趁着和利亚约着吃午饭的机会问了她这个问题。 “林杰...算可怜吧，现在我也不知道了，乱乱的。去看维恩前，我申请去看林杰一眼，但因为不符合规定，说是不能一次看两个人，除非是电视台的或者什么的，否则都是一样的。不过我有让狱警帮我带话，问他两句好，就完了。” “所以你是真同情他，还是决定把戏演到底？”瑞摇晃着红酒杯，却皱着眉头看利亚。 这么多年的朋友，他自诩对利亚还算比较了解，虽然不如塔塔，但好歹是多年的朋友，但这次，他也不知道利亚在想什么。 “都有吧，就像......你当初半玩半认真地开始进入赛车的圈子，现在一晃都拿到了a级驾照一样。” 瑞笑了笑。 确实，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以前利亚倒是经常和塔塔一起去围场看比赛，因为是瑞的朋友，再加上利亚家里有些生意跟围场总有些秤不离砣的关系，所以她们的位置总是很好。 偶尔也会在瑞受伤的时候仗着没有直播，所以跟宁撒谎说瑞这次也安全完赛，没有意外。 利亚也不知道瑞是怎么进这需要玩命的坑的，可能多少跟肾上腺素沾点关系吧，又或者是整天靠着理性冷静在赚钱的瑞也需要些丢掉理性的速度与激情的时刻。 “说真的，利亚，你真的应该去找专业的，比如秦律，去聊聊，你已经因为维恩废够心神了，塔塔可以是你的药，但她不是医生。” damn！ 利亚想，也许瑞真的是对的。 只有医生知道她怎么了。 不过秦律这几天在休假，利亚希望她好好休息，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等她回来就去找她聊聊”。 “那你姐和你姐夫呢？”利亚问。 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起码情绪抽出来了，就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了。 瑞听到“姐夫”这两个字，愣了愣。 冲利亚翻了个白眼。 “就......他们不是去南法嘛，后来又去波西塔诺待了两天，现在开始异国恋了。” 宁继续华尔街的忙碌工作，严言则是跟着托德在香港接着上班。 “不过，我姐说严言要升职了？你知道什么吗？” 可不是吗？严言那位置，也只能升到那个地方而已。 所以瑞其实是想问利亚知不知道托德要干嘛去。 “我最近没跟他联系欸，不过既然是严言要升职，那托德总不过就是回美国去任职嘛。” 所以听这意思，托德是要走了。 “那你跟托德是个什么情况？真别怪我八卦，阿亨暗戳戳跟我讲了很多次了让我来打听打听。” 阿亨？ 阿亨最近好像定了几个音乐节的行程，现在宣传的海报在网上满天飞，很难不看到。 “下周就知道了，放心吧，不会等太久的。” 其实是因为托德约利亚下周吃饭，利亚猜想，八九不离十是关于他们两个的事。 “下周？下周怎么了？你要官宣？？” 瑞有点讨厌这种什么都不知道但别人什么都知道的感觉，就像他不知道宁和严言是什么时候开始看对眼的一样。 利亚没有跟他透露更多，只说让瑞等着。 回家的路上，利亚又看到阿亨的广告牌了。 广告牌上就印着一周后的北京一个音乐节的宣传，阿亨背着吉他，双手插兜，显得随意，漫不经心。 还别说，算帅的。 cody大概也是因为知道阿亨底子好，所以妆容很淡。 利亚之前就觉得阿亨其实不需要怎么化妆，他就该把他优越的五官展示出来，妆容会把他“人气”的感觉盖掉，反而不好看。 利亚想阿亨大概真是个疯子，他们分手之后，阿亨就仿佛满血复活一样，事业一飞冲天。 现在喊他出来吃饭聚会都得考虑考虑狗仔了。 搞不好什么时候又被拍。 他们从摩纳哥回来的那次利亚很谨慎，而且再加上又不止他们两个人，所以没上什么娱乐新闻，只是有cp粉在双人超话里发了偶遇的图，还是在那之后的第二天。 这事儿是高恩告诉利亚的。 “怎么？我现在怀疑你是我跟阿亨的cp粉，你怎么老去逛那个超话？” 好几次，利亚都是通过高恩知道的那些粉丝嗑cp的事的。 “说真的，你别上头哦！” “这个很难不上头啦。粉丝真的很会写！二创里大多都是些be和破镜重圆。她们文笔都好好哦。” 一边答着利亚的话，高恩一边刷着超话的帖子。 md，be好嗑。 高恩都想怂恿这两人复合了。 她知道阿亨倒是想啊，但基本不可能，就算不考虑现实因素，直接去问利亚的话，利亚大概也会直接骂“有病”。 确实，有病。 跟前任复合应该是这个世界上跟爱情有关的最瞎的事情了。 爱上一个人哪儿这么容易？ 电视剧真的害人不浅。 好像磕磕碰碰吵一吵，两个主角就能成为对方的人间至爱了。 比贾母讽刺过的“鬼不成鬼，贼不成贼”的佳人才子的凤囚凰本子还要俗气百倍。 还不如高恩给塔塔挑的穿去活动的衣服有意思。 高恩给塔塔选了一条酒红色的深v领过膝裙，但这样脖子上就难免显得空空的，加之塔塔脖子又细长白皙。 利亚拿出了apm monaco上次活动的时候给她的一条y型项链。 三个不同大小的菱形配件依次垂坠下来。 是可以直接拉去走红毯的地步。 塔塔很满意，媒体也很满意。 活动结束的当天，媒体就火速发了活动相关的内容，其中好几篇都是以塔塔作为封面。 【看吧，我就说，有眼睛的都知道她好看。】高恩给利亚甩过来一篇报道的链接，很得意地跟利亚炫耀自己的眼光。 【室内设计界颜担。】 怕这七个字没什么说服力，利亚还在后面跟上了一个“wink”的表情。 塔塔还得参加些后续的聚会和交流活动，所以今天也是利亚一个人吃饭。 吃完饭的利亚靠在沙发上看人力给她发的新的应聘视频。 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一个人，引起了利亚的注意。 粗略看来，这个人各方面条件都还可以，只不过遇到这种应聘者，总有个问题该例行问问。 “我看你有个两岁的女儿？也算家庭美满了吧。” “啊，是的。”对方点点头。 “你想进的是销售部，但你之前做过销售部，也该知道，销售部忙的时候是总得加班的，可不好说。但如果家里的事和公司的事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冲突，你该怎么去作出平衡呢？” 其实以往这些问题，是没有标准答案的，也就是说，他怎么回答都可以，是不会算错的，利亚只是想知道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而已。 利亚想起了大学的时候，高恩曾经想进学生会，她就去申请，面试，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学习和学生会的事情发生冲突的话，你会选择先处理哪个？” 高恩说，面试现场的一位学姐告诉她们，如果学生会跟学习的事冲突，可以的话，就还是得先顾着学习，千万别挂科，挂科很麻烦。 但对于进入社会的成年人，当然是怎么回答都可以的。 视频里的应聘者很自信：“那当然是先把工作完成，家里的事有我老婆，可以放放。” 看着视频的利亚边喝了口水，边跳了个眉。 这个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充分拿捏了资本家的心理吧，他大概是觉得，公司喜欢不拒绝996的人，所以如果他自己主动提出007的话，他就能在面试中脱颖而出。 只可惜，他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他算是来错了地方。 利亚给hr发去了反馈。 【这个6号，不要。】 利亚不要这个人当然有她的理由。 利亚见过能好好兼顾家庭和工作的人。 男生女生都有。 如果一个人能轻易地在家庭和工作中选择工作，那么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人都不能要。 如果是真的，那么就说明他从来没有管过家里的事情，是个没有责任感的人。社会上的偏见总是针对女孩子，认为如果一个女孩子拥有家庭，那么她就不可能拥有投入工作的精力，她一定会时刻担心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但事实上，与性别无关，只要真的深度参与过家事，就不可能再轻而易举地在工作和家庭中二选一。这必然需要平衡，而不是选择。 家事总是母亲操心，所以难免让hr对拥有母亲和妻子身份的女孩子心存顾虑。 讲到底来说，怪不得hr的刻板印象。 但如果他说的是假的，那么就说明他在面试环节就在撒谎，这个人的诚信就要打上问号。 利亚当然明白应聘者都需要一个工作，所以利亚不会随随便便地对待招聘的事，她也就更希望自己能用上不会疑心的人。 利亚毕竟不是搞慈善的。 现在利亚的耳边就只有笔记本散热的声音，空调外机在室外运转着，得益于房子的隔音质量，利亚很多时候会忘记自己居然开着空调。 只是这种时候的利亚也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出门，否则会热化。 这个夏天好像相较之前要格外热些。 利亚决定给公司放个暑假。 当然不像学生的暑假，两个月，只需要做作业。 利亚的意思是，这两个月就不搞什么促销之类的热情活动了，提早下班的时间，发放些补贴。 总之平平淡淡地过就好。 任他外界风雨飘摇，利亚就是雷打不动非要休息。 利亚还没有热爱工作到不舍得给自己放假的地步。 她甚至打算这两个月出去度个假，像严言和宁一样。 她让娜娜把决定放下去，大家再辛苦两周，就可以休息休息了。 利亚看了看公司的各项数据。 上半年各部门表现地都不错，虽然没有太多惊喜，但也算是稳步提升。 除了她自己因为上一段恋情上过几次热搜之外，所有事情都很正常。 “正常还值得拿出来说说？你的预期是有多低？” 高恩曾经这样调侃过利亚。 那时的高恩用一种非常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利亚。 高恩左侧的落地窗外的地上，有一处小水坑，水坑里的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高恩的身影。 她正穿着一件青色吊带长裙，低头咬着插进饮料里的吸管。 高恩耳边两条耷拉下来的麻花辫末尾各绑着两根彩色皮筋。 高恩十分钟前还在兴奋地告诉利亚她的品牌收获了些死忠粉，都是夸设计版型一绝的。 对于高恩这种乐于不正常的人来说，她总觉得外界过于正常，所以一件诸如“我今天吃了三顿饭”的事是不用拿出来说的。 但利亚不这么想。 这个星期，已经连着下了两周的雨了，好不容易放个晴，那这就是难得的事。 “正常这事儿本身，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第46章 跨越两国的台阶 临睡前的利亚接到了塔塔的一个任务。 说是安娜最近跟男朋友吵架了，安娜一气之下说要来中国冷静冷静，把保罗一个人留在俄国。 机票已经买好了。 明天就到。 安娜甚至是在机场才想起来要跟塔塔说一声的。 塔塔还骂她真的是吵架吵糊涂了。 “那她住哪儿？”利亚问。 “我已经帮她安排好酒店了。我过两天就回来了，我待会儿把酒店发给你，我不在的时候你如果不忙也没别的事的话就陪她周边去玩玩吧。” “需要我开导一下她吗？” 虽然利亚也不知道这个“开导”应该怎么做，但她觉得还是问问比较好。 “她需要你开导的时候你再看情况吧......如果她确实情绪不太好，你就尽量跟她讲俄语好了。” 利亚的俄语有塔塔这个外教所以一直都很好，她们也经常中俄混着交流，从小到大，比起英语，她对俄语倒还更熟点，利亚去俄国的时候俄语交流无障碍，但大学毕业之后，利亚去俄国的次数少了很多，少了环境的支撑，塔塔有点担心利亚的俄语变得生疏了。 利亚想了想：“放心，我这个导游和随行翻译已经准备好上岗了。” 事实证明塔塔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连安娜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安娜倒是没想到语言的问题。 她最担心的，其实是狗仔。 她知道利亚有个明星前男友，利亚还上过热搜，她担心自己在中国待的这几天会被狗仔拍到。 这也是她这次选择住酒店而不是问塔塔能不能住她们家的其中一个原因。 但可能是因为上海这种地方本身就容易偶遇明星，又或者是利亚的热度并没有想的这么高，所以利亚带着安娜连去了两三个地方，除了偶尔有人会看看她们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塔塔说你上过几次热搜，还有个明星前男友，我以为会有很多人围观你的。”安娜倒是很诚实，颇有种“不懂就问”的精神在。 上海的温度比莫斯科的高，纬度不同，体感就是很不一样。 所以安娜特地带了两三条裙子来。 虽说比莫斯科跟暖和，但这个季节的上海还是晒的，安娜不仅涂上了防晒霜，还戴上了墨镜。 利亚记得这副墨镜。 这是保罗送他的，塔塔提到过，还给利亚看过照片。 没记错的话，那是保罗送给安娜作生日礼物的。 利亚暗笑。 看来这个矛盾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嘛，大概率，气个两三天，保罗给个台阶，她自己就顺着下了。 塔塔还说保罗知道了安娜来了中国，特地叮嘱塔塔，安娜要生气就气吧，就是别出什么事，最好每隔半天告诉他安娜现在什么状态。 不行的话，他就买张飞机票过来接安娜。 【在咖啡厅，没事】利亚在和塔塔的对话框打出了一行字，点击发送。 一边打着字，利亚一边答安娜的话：“人不就是这样吗，永远都有新的热点可以追。最新的热点是两位明星的绯闻。就像一阵风一样，吹到一个地方，掀起些沙尘花叶，然后又吹走。” 风会吹到一个地方，但不会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 狂欢永不静止。 “而且我还真不红，至少没那个家伙红。”利亚对着安娜笑笑。 “那个家伙”当然指的是利亚那个红到不行的前男友。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问问你们是怎么分手的吗？” 到底是不熟，本来嘛，这样茫茫然出现在朋友的朋友面前已经很不礼貌了，可是安娜就是说服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我们两个啊，”利亚回忆着，她在想怎么样跟安娜说才能在寥寥数语中给安娜解释清楚他们的故事，“就是错过的故事吧，我爱他的时候他不爱我，他爱我的时候我不爱他，最后也只能分开了。” 爱人错过的故事。 俗气得要死。 但也遗憾得不行。 利亚的吸管在那杯常温橙汁里不断搅动。 安娜手里那杯芭乐冰沙是利亚请的，利亚是很羡慕别人可以肆意吃冰冷的东西的，所以安娜的那杯虽然是利亚买给安娜的，但也算是利亚自己过了个瘾了。 “所以其实你们两个没什么矛盾是吧。”安娜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嗯，单纯就是不爱，这样而已。” 安娜猜测他们大概是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只能分手，但现在看来，事实不是他猜测的那样。 但真正的分手原因让安娜有一种噎住的感觉。 “不爱”这个原因很平淡，跟电视剧里演的一点都不一样。 “所以你是慢慢的不爱他了吗？”安娜决定再往下问问。 “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爱他。” 安娜懵了。 怎么会有人会和自己不爱的人谈恋爱呢？ 又不是商业联姻。 而且据安娜从塔塔那儿得知的，利亚并不需要为家里的事业作出任何牺牲。 安娜其实没怎么跟塔塔了解过利亚这个人，特别是她的感情状况。 她只知道利亚是塔塔和重要的人，她知道利亚的名字，她知道利亚长什么样子，她知道利亚的国籍学校年龄等等。 她甚至不是第一次见利亚。 但以前的各种场合里，塔塔都是在的，有个塔塔作为中间人，她们不需要对对方太了解。 所以安娜从来不知道利亚的感情状况的细节。 她不问，塔塔也不会主动跟她提起。 于是接下来，从咖啡厅到日料店再到东方明珠塔，安娜都在很认真地听利亚讲她跟前任的故事。 那个从小时候开始的故事。 利亚讲了一路，安娜手上的冰沙就被她拿了一路，最后安娜几乎就是在拿着早就变成了常温的塑料杯子走。 利亚很平静地讲着故事，安娜也像是在听什么广播剧一样的听着。 这是利亚第一次单独跟安娜相处，也是利亚第一次跟安娜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那那个茱莉亚呢？你知道她现在在干嘛吗？” 晚上，利亚带着安娜去吃了一家上海本帮菜，再带着安娜去了她们经常去散步的外滩。 安娜吹着徐徐的江风，耳边是树叶的沙沙声。 她突然觉得时间真的很快，快到不易察觉，也快到留不住爱。 “她啊，我跟她联系不频繁，也是偶尔看看她朋友圈吧。她去瑞士了，最近看样子应该是在谈恋爱吧，别的就不知道了。” 茱莉亚不是会官宣恋情的人，利亚猜测她大概率是在谈恋爱是因为茱莉亚发了一张撸猫的照片，茱莉亚撑着地的那只手和另一个人的一只手交叠在一起，茱莉亚的手心和地板把另一只手的四根手指锁在中间。 利亚有点吃惊，原来茱莉亚也开始谈恋爱了？ “可以问吗？你提起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然可以问，因为利亚没有不能答的。 利亚很诚实地告诉安娜，她不算特别喜欢茱莉亚，因为茱莉亚跟她是玩不到一起的，她们没有什么共同兴趣，共同语言，如果不是同班同学这个身份的话，她们大概这辈子也只会是个点头之交了，哪还会有现在可以看对方的朋友圈的地步。 但茱莉亚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所以理所当然的，她也并不讨厌茱莉亚。 性格好，声音好听，长得也漂亮，还能做到在交际的时候明确界限。 利亚唯一很羡慕茱莉亚的就是她能在利亚喜欢阿亨的时候拥有阿亨的喜欢。 在利亚需要阿亨的喜欢的时候，阿亨把自己的喜欢给了茱莉亚。 但也只有这样而已。 安娜突然想到了自己。 她和保罗的矛盾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安娜最近塌房了，她喜欢的偶像犯了事儿进了监狱，她本来已经很受打击，很伤心了，但保罗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对方活该。 安娜闻言，直接摔门就走。 她当然知道是自己喜欢的人犯了错，但她觉得保罗用的话太难听，让她这个粉丝有点无法接受。 刚看到新闻的安娜是很难过的，她已经尽力在接受这个事实了，她只是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而已。 安娜一气之下把保罗删了，连ins这些也一并取关，买了机票，收拾好行李就出发了。 这会儿其实气都消得差不多了，安娜在等。 在等保罗亲自来给她个台阶下。 “可他这样就是很过分啊，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说到这里，安娜愤愤地补了一句。 她其实是想吐槽保罗过于直男思维的，但想想，她前任好像也是这样，公事公办，特别客观。 “塔塔有跟你提过我为什么突然跑来中国吗？” “她只说你心情不好，需要我陪两天，当然，你要是不主动说，我也不会主动问的。” 这倒是真的，安娜对于利亚来说算是关系不亲近的人，虽然她们两个之间也只隔着个塔塔而已。 这样的关系，还是别主动去八卦别人的事会比较好。 不过安娜的分享欲一旦被挑起来，利亚也不需要主动问些什么了。 塔塔还担心没什么共同语言的两个人会因为自己不在而相处得很不自在，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不错。 【在江边看夜景呢，别担心。】 塔塔把利亚发给她的话复制粘贴发给了保罗。 再自己加了一句。 【其实你可以，去哄哄她，把她接回去。】 塔塔看出来保罗这种类型属于“温柔的直男”，所以安娜老是一边对保罗爱得要死，一边白眼翻上天。 小情侣的事当然还是要小情侣面对面地解决，况且利亚也没有太多时间陪着安娜到处玩。 安娜迟早是得回俄罗斯的，再多待两天也只是在拖时间而已。 还不如赶紧解决。 利亚没就保罗的事跟安娜说些什么，安娜喜欢利亚的明界限，她也从来都没打算让利亚就她和保罗吵架的事提些意见，本来也只是想倒倒苦水而已。 利亚把安娜送回酒店之后就回家开始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她今天情绪怎么样？保罗问的。】 大概是安娜回到酒店之后有跟塔塔提过利亚，所以塔塔的信息很快就发过来了。 不过利亚倒是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你还没睡？】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没算错的话，塔塔那边已经凌晨了。 【还没，在整理资料和灵感素材呢。这几天跟他们交流，感觉收获很多，很多都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视角。】 【那挺好。哦对了，她今天心情不错，还主动告诉我她和保罗吵架的事。她倒是没跟我寻求建议什么的，我看她情绪还好，就没说什么。】 塔塔对利亚的做法表示认可。 【我跟保罗说了，安娜把他联系方式删了，他也可以好好把人哄回去，省得总来问我安娜怎么样怎么样的，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那个时候就告诉我他已经去买票了。希望事情赶紧结束。】 【气么我想安娜应该已经不生气了，只是需要一个台阶而已。】 回完塔塔消息的利亚自己工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明天的媒体采访环节，她跟安娜说过，明天上午要先参加一个线上采访，午饭的时候会去接安娜吃饭。 娜娜已经把大纲给她看过了，大部分的问题都是围绕着公司的事情，里面还夹杂着几个关于阿亨的问题，利亚不是第一次参加采访了，她当然知道大纲是大纲，很多时候，一个有水平的采访者是不会把整个采访套进大纲里的，会有很多自己发挥的部分，利亚已经准备好了，反正恋情是基本躲不掉的会被问到了。 还真是八卦，不过谁叫她有个明星前男友呢？ 利亚扶额。 既然要享受阿亨给她的公司带来的曝光度，当然就必须面对那些利亚其实不太想关注的问题。 不得不说，主持人真的很清楚大家都喜闻乐见些什么。 问到阿亨有关的第一个问题居然就是：作为多年好友和前男友的阿亨要去音乐节了，他有邀请你去吗？ 利亚能说没有吗？阿亨的邀请是在他们的群里发的，没有dm过她，他只是说这个群的成员人手一份vip票，去不去都可以。 但还是暗戳戳加了一个括号【没人来的话我会哭哦】 利亚最终还是选择照实回答：“他邀请了我们一起去，但我确实比较忙，有祝他顺利，他可以的啦。” 利亚不知道采访的团队在列大纲的时候是不是去她和阿亨的超话逛过了，或者他们干脆就是夹带私货，主持人居然问利亚对于外界评价的“be界天花板”的称号如何评价。 利亚其实想翻个白眼给对方，但忍住了。 什么“be界天花板”？ 大家不喜欢嗑些甜甜的糖，非要来关注她和阿亨这对早在八百年前就be了的前任？ 现在的人都是些什么受虐体质？ “那就住大家都能遇到绝美的爱情吧，虽然说遗憾也很美，但圆满结局才是大家真正想要的。” 利亚已经很努力的在让自己的语气不要显得很官方了，免得被骂“不真诚”。 她倒是无所谓，但如果她的“lia”因此口碑下跌，那利亚宁愿说些违心话，况且那句话并不能算是绝对违心。 “那很多粉丝都发现，你们两个分手之后，就都没有开启下一段恋情，我代表粉丝们问问你，你现在的感情状况如何？下一段恋情有苗头了吗？” “粉丝”？ 利亚是懵的，什么粉丝？阿亨的？还是他们的cp粉？哪儿来的粉丝？ “谢谢大家的关心啦，”利亚其实很想笑，但她还是挤出了一个不算生硬的官方笑容，她从小就练的那种，“现在感情状况就是很自足吧，先投身于工作咯，接下来就是等好的缘分出现吧，谈恋爱嘛，也急不得。” “那现在有互有好感的人吗？”主持人没打算放过她，誓要挖出些什么料的样子。 “我的客户们？哈哈哈，我总是希望能和他们双向奔赴，我希望他们来购买我的香水就像是回家里拿一把遮阳伞一样。他们对我的信任是我推出更好的东西的动力。” 利亚的小脑瓜，时刻都在运转，坚决不入套，不管主持人怎么问。 利亚不介意回答这些跟前任有关的问题，但利亚确实已经有点烦了，她不愿意公开恋情的时候就是出于这个考虑，她害怕以后每次对她的采访里都一定绕不开阿亨这个话题，但利亚不可能永远不接受采访，她自己的品牌还要不要宣传了？ 她可以自己解套，可以凭借着聪明坚决不入套，但她永远都无法组织采访的大纲里会出现这个问题。 就算以后他们都有新的爱人了，这个问题依然会被无数次提起，直到他们两个的名字不再出现在公众的事业之中。 但利亚的事业只能越做越大。 所以利亚做不到让自己的名字消失。 她问过希文和罗维，如果要求他们不能在采访里问这种问题，这个方案是不是可行。 其实利亚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想过，大概率是可以的，可以要求不能问，但利亚曾这样要求过的事情很快就会在圈子里传开，如果哪个曾经混过新闻圈的博主想赚一波流量，那这个事儿很快就会传出去，各种猜测只会更甚嚣尘上，那么那个时候利亚就会更烦。 她不知道自己的脑子什么时候会被自己的厌烦情绪吞掉。 那希文和罗维就都得加班。 利亚不愿意再头大了。 第47章 利亚的新工作 中午吃饭的时候，安娜问了利亚一个问题。 她看过利亚参加时装周和一些官方活动的新闻图，无不是穿戴着各个奢侈品牌的珠宝和手表，拎着爱马仕或是lv的包，但利亚这两天出来的时候，没有穿戴任何珠宝手表不说，连包也是在网上最多几千卢布就能买到的。不认识利亚的话，会以为她只是某个家境普通的女孩子。 “所以你平常不穿戴大牌吗？” 利亚看了一眼安娜手边刚出的蓝色爱马仕。 塔塔大概是告诉过安娜中国很安全，完全不需要担心半路被抢劫吧。 不然一个蓝色爱马仕是很引人注目的，就算在上海这种地方。 安娜的那个问题，利亚给出的回答是肯定的。 她平常不会穿戴大牌出去的。 购物软件上的东西质量都还不错，而且平常穿戴大牌的话，对利亚来说完全没必要。 利亚是不缺奢侈品牌的东西的，但她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用。 利亚自己有一只爱马仕的包，是爱马仕以市场总监的名义寄给她的，后来利亚去参加了一次爱马仕官方办的晚宴，她就拿着那只包去了那场晚宴。 晚宴现场的利亚还看似不经意地展示给爱马仕的高层看，她有好好地在用这个包。 利亚知道，她跟这些奢侈品牌的关系也就是各取所需而已。 劳力士董事长的女儿结婚的时候，利亚也是带着一只劳力士去参加的婚礼。 至于平时，手表只要舒服小巧准时就好，包包只要简洁净重轻结构合理就行，至于是不是奢侈品，她并不关心。 利亚认为她不需要任何奢侈品来展示自己的身价，她只需要这些奢侈品来维持和奢侈品的关系而已。 “怎么？他发信息给你？” 利亚看安娜总是一脸纠结地频繁看手机，猜想大概是保罗的好友添加申请来了。 “嗯......对啦，他老是来加我，说要来上海。” 利亚看着安娜想加又赌着气不愿意加，好像加了就认输了的纠结的样子，想想自己曾经也曾经在和尼冉闹矛盾的时候纠结过要不要回他的求和信息。 她突然有点羡慕安娜。 想想她自己，她离这种在爱情里哭着笑着气着闹着的小女孩的状态已经很久了。 特别是当她在要把托德送回美国的机场的时候，看着托德远去的背影，利亚又想到了安娜。 利亚的耳边还回荡着托德刚刚问她有没有去美国开公司的打算的话。 “应该会吧，以后做得更大了，肯定要拓展业务的。” 利亚认真思考着回答。 当然，不管怎么样，总部还是要在国内的。 “那我会很想念你的，你什么时候出差去美国记得把我叫出来，不忙的话，一顿饭还是有必要的。” 托德想了想，抬头对上利亚的眼。 他今天大概是去了公司一趟才走的。 托德一身的西装笔挺，利亚觉得这种东西就应该长在托德身上，他太适合去饰演一个西装暴徒了。 “我当然也会想你，到时候记得把希纳叫出来，我还没正式谢过她呢。” 利亚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在猜，她在猜测托德会不会提议让利亚和他一起去美国。 但她知道大概率不会，因为托德实在是一个太懂得怎么和他人保持界限的人，他尊重利亚，所以如果他真的说出这种话，利亚反倒会开始疏远他，不再把他当成是个朋友。 “好啊，不过三个人的位置不好坐，可以的话，就把男朋友带来吧。” 托德讲到“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故意把这三个字和前后两个字留了一秒的空隙，结尾的时候还有点刻意开玩笑的意味。 利亚眯着眼笑，托德也会用这种方法来试探啊。 男生好像都一样幼稚，管他是不是个“成年人”。 “哪儿来的男朋友哦，忙都忙得要死。我会把塔塔带来的不过。” 利亚下一次会不会带男朋友她不知道，但塔塔是永远都会在的。 最后，利亚和托德相拥了十几秒，他们当然知道这不是最后一面，不过一张机票的距离，但利亚是真的有点舍不得托德。 平常坐个高铁就能见到的朋友，下次见面就得越个洋了。 下一次来中国的托德也没办法用“回家”这个词了，他临走前把自己在香港的房子卖掉了，利亚以后在香港就没有邻居了。 想想还是有点空空的，虽然她在香港的房子里到现在为止总共也住不够一个月，但托德这个邻居搬走了，这种感觉还是不会很好的。 托德是把利亚整个人紧紧拥进怀里的，出于绅士的教养，他没有把头埋进利亚的脖颈，他只浅浅闻到了利亚发丝的味道。 托德想利亚洗头的时候用的洗发水大概是小苍兰味道的。 嗅觉可以带一缕发丝的味道走就好了，只不过这样的话不知道嗅觉的承重能不能经受住越洋的距离，托德害怕他好不容易携带上飞机的味道飘进空中，落进海里。 那还是算了吧，托德想。 下次见到利亚再问她那个香水是什么好了。 回程的路上，安娜打来了电话。 “那个，想跟你说我已经准备走啦，保罗来接我了，我们没事啦，谢谢你这几天的招待，我真的很开心，以后也会经常跑来上海找你们玩的，我已经跟阿纳斯塔西亚说过了，她要我来跟你打个招呼。” 利亚认真听着对面的安娜的声音，还有安娜旁边的保罗在问安娜利亚送给她的那幅小水彩画她是要放进行李还是直接放包里。 看来哄得很成功，不错。 “好，那注意安全，到家了说一声。” 利亚没去问安娜关于他们和好的那些细节，说实话，那些也并不重要。 小情侣嘛，矛盾还是得自己解决，和好了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不过利亚不八卦，架不住塔塔想分享。 “欸你知道吗？我后来才知道的一个细节，我觉得保罗人还行。” “他以前啊，就大学的时候，和朋友出去玩是必喝酒的。但后来他和安娜在一起了嘛，有一次他又是跟朋友出去吃饭，喝酒，醉了就打电话要安娜去接，安娜历经波折把人带回家安顿好，再各种收拾，然后第二天，她跟保罗说，她不喜欢保罗出去喝酒喝醉，她昨天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很懵的，忍着火气把人接回来，她要保罗不要出去喝酒了，她很担心的。然后，自那之后，保罗就再没碰过酒。” 塔塔一边说，一边点头，好像保罗不是她的朋友的男朋友，而是经她认可的女婿。 “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安娜自己说的啊，再加上我去翻过保罗的ins，还有就是，其实我偶遇过保罗和他朋友，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我没去打招呼。” 塔塔也是第一次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连安娜都不知道的事。 塔塔在莫斯科的时候有一次出去吃饭，刚好后面一桌就是保罗和他的朋友，他的朋友怂恿着让他喝酒，保罗拒绝得很坚决。 “不要，我女朋友不喜欢我喝酒，她会担心。” 塔塔咀嚼的动作放慢，仔细听后桌的对话。 “那又怎样，喝一点嘛，就一点，她又不知道，别喝醉不就好了。” 朋友继续劝着。 塔塔觉得好笑。 喝酒哪有只喝“一点”的道理，每个说只喝一点的人哪个最后不是扶墙边吐边跌跌撞撞回的家。 “对啊，而且你谈了这个女朋友之后跟我们出来吃饭一滴酒都不碰，你自己不想喝吗？” 另一个朋友附和道。 塔塔已经有点紧张了，这小子不会抵不住诱惑吧。 “嗯......不行，我不喝，你们自己喝，待会儿你们要是不省人事了我还能送你们回去。” 塔塔心里突然一颗石头落了地，她依旧不动声色地继续吃着饭，不过心情倒是很畅快。 这事儿她没告诉安娜，她只是在心里默默认可了保罗，这也是她会劝保罗亲自过来把人哄回去的原因。 “可以嘛你，有种私家侦探了感觉了哈。” 利亚趴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这两天的新闻。 利亚平时极少刷娱乐新闻，大数据大概是记住了，所以平台就总是给利亚推送财经和一些政治新闻。 但这两天各大音乐节刷屏，利亚基本没逃过。 也是，夏天嘛，更热情最配。 所以不出意外的，这两天的热搜榜上全是音乐节和各种歌手，也包括阿亨。 瑞是看到利亚给阿亨的转发了某媒体刊登的他的新闻点了个赞，就赶紧打电话来问利亚。 “托德走啦？” 不知道瑞这意思是“终于走了”还是“居然走了”。 “你问你姐夫去呀。”这种时候，利亚就特别想逗逗瑞，瑞吃瘪的表情应该很可爱。 “你这话我就不想听了哈！什么姐夫，八字没一撇呢！就是我姐说严言这段时间很忙，应该是交接的事吧，哦，说回来，我都差点忘了要说啥了。那个......你跟那个美国人，怎么样啦？” 瑞这两天大概也是忙得要死，爱玩儿的瑞已经差不多两周没发ins了，连八卦的精力都没有，瑞说他的体能师最近在疯狂折磨他，因为他的体能师觉得摩纳哥场的时候瑞的脖子没他脸那么粗了。 “他大概是怕你撞车的时候脖子太细了易断。”利亚调侃道。 这次瑞来跟利亚八卦这种事儿，不用想也知道是带着什么任务来的，利亚告诉瑞等一周的时候也想过她迟早要让瑞知道这事儿的。 “能怎么样？不就是啥事儿没有吗？我们也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跟阿亨说去吧。” “......嘚嘞。” 利亚的回答其实算在瑞的意料之内，只不过瑞没想到利亚会把阿亨的名字直接报出来。 虽然瑞有告诉过利亚阿亨很好奇这件事，但瑞不知道利亚能猜出来是阿亨让瑞来要结果的。 但他心想也不能显露出自己的心虚，所以瑞只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把电话挂了去汇报任务进展去了。 “他就整天来打听你感情进展？”塔塔问。 利亚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这样打听也没啥意思啊。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情况他不是很难受吗？你没什么情况他不也只能干看着？” 塔塔不懂，他们怎么净爱给自己找不痛快？ 阿亨看出来托德对利亚的好感的时候有很自暴自弃地发过一条快拍。 【你可以独占一朵花，但太阳会落下。】 塔塔当时就笑阿亨这是什么艺术家心事。 利亚倒是没说什么，她甚至已经忘了塔塔更她说过这事儿了，毕竟那个时候的利亚满心都是跟某个夏季冰凉喷雾的品牌的合作。 不过貌似这次北京的音乐节的其中一个赞助商就是这个品牌，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凑巧，他们合作的夏日香水系列就这样出现在了很多去参加音乐节的观众手里。 “这算......梦幻联动？”塔塔看着cp超话里火眼金睛的粉丝的分享，“人是不是一旦开始追星就会化身福尔摩斯？”塔塔不懂，她又没追过星，安娜为了一个明星跟爸爸吵架的时候她也是无奈又不解。 利亚想了想：“可能是吧。” 她的ins里dm她喊她“前嫂子”的人已经出现了有一阵子了，她们甚至可以把利亚以往的ins一条一条翻下去评论，那些有过阿亨身影的ins尤甚。 因为人数并不太多，所以利亚闲下来的话就会挑几个回复个微笑表情。 “你差不多也得了吧，你越回复她们越觉得你旧情难忘嗑得越起劲。” 更重要的事情是，如果阿亨也知道超话的新动向，觉得自己还有希望，那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要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 利亚倒不这么想。 嗑嗑cp而已，利亚想到高恩当年因为那对情侣也掉了很多眼泪。 她倒是没嗑过什么cp，她只是猜想，大概这些人真的很真情实感吧，所以才会从一地的玻璃渣里找糖吃。 利亚这种心态很奇怪。 一边怜悯一堆cp粉，一边烦采访里总是会问到的关于阿亨的问题。 明明这两者之间也不差什么。 “哇这个人，好扫兴。”这几天都是各大音乐节的消息，塔塔的视频软件也沦陷了。 平台已经开始给塔塔推阿亨参加音乐节的歌单了。 “怎么了？音乐节有什么好扫兴的？” 不就是唱个几首歌吗？ “他一共三首歌，其他两首都正常，唯独里面有一首，叫《钟情于花的人》。”塔塔吐槽道。 这首《钟情于花的人》是阿亨发了那条快拍之后写的歌，里面有一句歌词，阿亨在发布这首歌的时候特地截出来过。 【钟情于花的人忘了太阳会落下】 很明显，这是一首伤感的抒情歌。 塔塔觉得本该轻快的场合，唱这种歌多少有点不太礼貌。 “他下一场好像在海南吧，两周之后，你自己跟他说去。” 利亚饶有趣味地出着损招。 塔塔还真有这想法，下次见到阿亨得好好吐槽这点。 “好啊，而且他还逮着你一个人薅欸！” 而且阿亨几乎所有的悲情歌都是照着利亚写的，他们的故事就那么些日子，那么些感情，所以利亚有些时候也会觉得阿亨的那些悲伤情歌都是一个样。 现在是大家嗑cp上头的时候，所以怎么听都很有感觉，但总是这么些东西，会腻的，利亚和塔塔就有点听腻了。 不都是不知珍惜，后知后觉，爱人错过那套吗？ “老实说，有点无聊。” 不仅仅是利亚和塔塔，就连瑞也得问一句到底有没有必要了。 “现在几乎知道你的人都知道你前女友是利亚，所有人都知道你那些歌的灵感缪斯是利亚，你不能就这样靠她写一辈子的歌，开朗点。” 阿亨当然知道这样不是办法，他也当然没打算一辈子就这样靠着利亚写下去，大家都得往前看。 “所以......我过段时间去趟西藏，你没事的话别跟来，有事也别跟来。”阿亨的语气很轻飘飘，同时还在回着客户的信息。 “什么东西？？你别这么想一出是一出，西藏游热已经过去很久了。” 瑞当然不打算和阿亨一起去西藏，他自己忙着呢，忙比赛，忙金融，他只是担心阿亨冲动。 “哪儿想一出是一出了？这个音乐节前我就想去的，只是工作太多，暂时抽不出空。” 瑞听着阿亨的话，心里在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能传送白眼的手机就好了，他现在是真想翻个白眼给还在北京工作的阿亨。 不过反正他也是个毕业好几年的成年人了，阿亨总不会照顾不好自己的，瑞也随着阿亨去，只是让他别忘了跟朋友们说一声，不然等阿亨回来的时候就会变成“失踪人口”。 “失踪人口？”会让阿亨变成“失踪人口”的大概就只有瑞了，但他还是应着瑞的话，“好，会通知到需要知道的每个人的，不会给你报我失踪的机会的。” 阿亨其实在告诉瑞前就已经买好机票做好准备了，只不过出于忙的原因，他也没什么机会告诉朋友们，特别是利亚。 不过他觉得，无论如何，他需要一点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他需要把自己和有利亚的地方隔开。 第48章 拍卖会上的画和话 阿亨在群里发自己要去西藏的消息的时候，利亚并没有特别惊讶。 “艺术家可能都得去西藏那种地方待一待吧。” 希纳的ins刚分享过自己在云南玩了一周拍的照片，利亚还心情很好地给点了个赞。 利亚没发表些什么像瑞一样的看法，只从茫茫的表情包海里捞出了一个她很久没用过的“朕已阅”的表情包给对方扔了过去。 【票买好啦？】 高恩问了一句。 【买好了，帮你带什么东西回来吗要？】 高恩沉默了一会儿。 【暂时没想到欸，你去了再说好了。】 高恩本来想要阿亨给她带个经轮之类的东西回来，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鬼知道最后谁能记起来这档子事呢？万一阿亨真带回来了什么她又不喜欢了，就很尴尬。 【你们其他人呢？】 阿亨其实在想他们的反应实在有些太平了，平到阿亨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瑞早就跟他们说过了。 【你这种人，能把自己带回来再说吧。】 瑞的风格就是就算进了坟墓也得跟阿亨吵架。 阿亨和瑞继续在群里吵着，利亚和塔塔倒是没去观战。 她们在准备拍卖会的东西。 “东西这么多的吗？我以前还没发现。”塔塔蹲在地上清点着要拍卖的东西，脚麻中。 利亚则扒着架子看看还有些什么东西可以拍卖的。 离上次的拍卖大概也隔了两年左右。 东西实在有点多了。 “差不多了吧，我们也不必一次性全部清完。地上那一堆弄掉就好了。” 不过说起来，她们自从毕业，工作量就大了起来，画画的频率确实没有还在上学的时候那么高了。 工作的人是很难有闲情逸致去画画的。 更别说她们都是没有周末的人。 塔塔的客户大多打的都是越洋电话，时差这种东西真的很磨人。 塔塔在做室内设计的第二年就在自己的社交软件的联系方式那一栏加了个括号，写着【请依据俄罗斯作息时间酌情联络，非紧急事件请邮件联系】。 利亚则每天都在处理一些“小的们”处理不了的问题。 “都是一些只能由我来处理的问题，老实说他们要是能处理就也不需要我了啊，老板不就得处理这些其他人处理不了的问题吗？” 高恩曾问过利亚，她到底每天都在忙什么，利亚当时就是这么回答的。 所以她们总感觉要处理的画不多，可以再等等。 但拖延的后果总是很可怕，比如她们两个现在面对一地的要处理的画不知所措。 最终她们还是决定先处理一部分，剩下的等过年前再处理。 吃晚饭前，工作人员来收走了她们要拍卖的画，她们回到画室，把剩下要处理的画放进一个大箱子里，终于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瘫坐在地上。 “真可以，居然弄了一天，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利亚擦了擦汗，她好像也不记得了。 上次她们说要处理这一堆东西的时候，还没到夏天，其实那时候就可以收拾出大半的。 她们的处理掉的画里有几幅画是很久之前的了，大概是她们还在同一个班上学的时候，绘画课画的。 绝大多数都是水彩，也有利亚画过的油画。 塔塔也曾经画过油画，但画了两幅，她发现自己实在对此不感兴趣，就把画扔在了不见天日的画室里，没再去动它。 那两幅画也在她们上一次处理画的时候被清掉了。 利亚觉得那两幅画还算好看，可以稍微整理整理送给朋友，但塔塔实在是没脸把那两幅鬼画符的填色画送出手。 塔塔画油画完全出于一时好奇，所以她对那两幅画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她甚至没打算让除了她们两个之外的人看到这两幅画。 最终，塔塔把自己唯二画过的两幅油画痛快撕了，扔进了垃圾桶。 拍卖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塔塔期间出了一趟国，她们说好，塔塔下飞机之后就去拍卖行门口等利亚一起回家。 塔塔出国前，提醒了利亚一件事。 “之前也就算了，但这个拍卖行是阿亨父母的，你们之间有阿亨那层关系，会不会尴尬？” 利亚想起来，她和阿亨刚在一起的时候，官宣之前，阿亨跟父母说了一声，利亚还跟阿亨的父母通过话。 他们是不知道小时候的那些事的，所以他们只当阿亨和利亚是出于玩心，才打算在一起试试。 年轻人嘛，谈个恋爱需要多爱呢？ 阿亨的父母没说什么，只让利亚不要为阿亨作出些什么改变，利亚在阿亨的父母心里一直都是一个自由如风的形象。 “不要太沉迷于恋爱，还是要顾着自己的事业的。阿亨这小子呢，艺术家性格，如果他太阴晴不定也不必惯着他的。” 利亚闻言，转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阿亨。 免提的声音不大，但阿亨父母说得很认真，有种在托付些什么的感觉。 她又不是要跟阿亨结婚。利亚想。 但利亚还是甜甜地应了下来：“好啊，我知道啦。别担心，我们两个的不正常程度半斤八两。” 他们两个分手的时候阿亨父母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大概是觉得年轻人的一时兴起可以持续一年多就很不错了吧。 但因为利亚没什么需要直面阿亨父母的机会，所以也没什么尴尬好说。 更何况阿亨父母一直都挺喜欢利亚的，虽说算不上半个女儿，但看到利亚他们也还是会很开心。 “我们之前拿画去那儿拍卖的时候不也是只见了他们一次嘛，没事的，就算遇到了也没什么好尴尬，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利亚猜想，到那天，大概率不会遇到阿亨父母。 利亚猜对了，她确实没遇到阿亨父母，他们去欧洲度假了，而这个消息是当天去替父母看场子的阿亨告诉利亚的。 拍卖当天整体还算顺利，本来也就是一个慈善拍卖，参与的人不多，参与的人也并不抱着宣传营销的目的，所以现场没有媒体记者。 别的画的拍卖过程都很顺利，只是当拍卖师拿出利亚的某一幅画，开始引导现场竞价的时候，人群中出现了一个利亚熟悉的声音。 利亚快落下的眼皮像是突然被人掰了上去。 是阿亨的声音吗？她想。 但她仔细想想，阿亨出现在这里其实很正常，阿亨作为拍卖行老板的儿子，出现在自己家的地方，是无可指摘的。 利亚转过头去，试图在这昏暗的房间中寻找声音的来源。 阿亨离她不算远，就在利亚的斜后方，只不过阿亨并没有坐在某个座位上，他是倚靠在柱子上的。 阿亨没看利亚，他只是双臂抱胸，盯着那幅作为拍品的，利亚的画。 利亚唯一画过的一幅油画。 是以阳光下坐在教室里注视着某个地方的阿亨为主角的画。 这幅画的起拍价是二十万，阿亨大概是害怕有人跟他抢这幅画，嘴先脑子一步喊出了“一百万”。 这种阵仗，即使是不止参加过一次拍卖会的利亚都没见过。 不管是明代的青瓷，西周的酒樽，还是欧洲人狂热的古董车，利亚都买过，但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以这种幅度加过价。 而且这只是一幅画而已，只是一幅一个小朋友画过的，但现在又不想要了的画而已。 现场估计都被这声儿吓到了。 纷纷把脑袋向后探，想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连身经百战的拍卖师都愣了愣神。 “呃......好的，看来这幅画找到了懂得欣赏它的人了呢，那么还有更高的吗？还有人想要加价吗？” 现场原本参与竞拍的人此时都面面相觑，但终是鸦雀无声。 于是很不意外地，拍卖师落槌，恭喜阿亨得到了这件拍品。 【还能这么玩的吗？】塔塔刚下飞机，就得知阿亨居然也在现场，并且居然拍走了那幅画的事情。 【鬼知道呢？反正现在这幅画归他了。】 但得到这幅画的人似乎不这么想。 散场的时候大家都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社交，三四个人围在一起，聊着生意场上的事情。 拿到那幅画的阿亨匆匆找到了快走到门口的利亚。 “我想了想，这幅画，还是还给你吧。” 阿亨把用木板包裹的画递过来想给利亚。 利亚这个时候才看清阿亨的样子。 阿亨今天穿得很随意，随意的蓝白相间的t恤，随意的透气长裤，头发也是看起来就很柔顺的黑色顺毛，像洗完澡刚刚吹干的金毛一样，利亚记得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给刚洗完头发的阿亨吹过头发，阿亨总是很乖地坐在沙发或床上，闭着眼睛听耳边吹风机的呼呼声，真的就像只乖巧的金毛。有几次，利亚给阿亨把头发吹干后没有告诉阿亨头发已经吹干了，她把吹风机放下，然后上头摸了摸阿亨柔顺蓬松的头发，阿亨的头发刚吹干的时候触感很好，利亚把手抽离阿亨的头发的时候，阿亨的淡淡的洗发露的味道会留在利亚的指缝里，藏在利亚的掌纹里。 “这个味道的洗发露不错嘿。”利亚会把手伸到阿亨面前，让他闻闻。 每次这个时候阿亨就会手心朝上托着利亚的手掌，把鼻子凑过去闻利亚手心的味道。 “确实不错，但那瓶要用完了，下次洗发露还买这款。”说完，他亲了亲利亚的手心。 利亚后来并不知道阿亨有没有回购那款洗发露，反正她也没机会知道了。 “你拍到了，不就是你的咯，给我作什么。” 利亚有点哭笑不得。 “但这幅画是你的。” “嗯，是，而且是我画的你，你不想拿回家好好欣赏欣赏？” 利亚其实知道阿亨在想什么。 画是利亚画的，利亚画这幅画的时候的心情被她一并画进了画里，而这种心情，阿亨现在也懂了。 阿亨父母确实比较了解自己的儿子。 艺术家性格，就是寻找知己的执念。 “记得小学学过的李白的《静夜思》吗？” 利亚打算用艺术家的方式跟阿亨聊明白这幅画的事。 阿亨点点头。 利亚接着说：“说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所有的老师都会告诉你，这首诗表达了诗人对家乡的思念，连卷子后面的参考答案也这么说。这么多年，我们也就都这么记着，背着。但除了那时写下这首诗的李白，没有人明白他举头看着月亮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所有人都只是在猜测而已。几千年来，思念故乡的心情几乎所有离开过故乡的人都有过，我在美国的时候很想念国内的建筑，塔塔在这里也总是很想念莫斯科的雪。虽然月亮只有一个，国外的月亮也没有比较圆，但大家想念家乡的时候情绪都是有细微差别的，那是只有本人才能感受到的，没有任何一个别人可以感同身受。我想《静夜思》这首诗只属于李白，更只属于写下这首诗时的李白。” 利亚顿了顿，接着说：“这幅画也一样。这幅画属于我的时候，也只有我还喜欢你的时候而已，现在再看到这幅画，我只觉得陌生，因为我已经体会不到那时的我具体是什么心情了，但你不一样，你明白这幅画的心情，所以你刚刚才会迫不及待把这幅画买下来。你明白这幅画，就说明这幅画找到了归处。而且啊，我的画室真的要堆不下了，我想为我的画室清出点空间，但你还可以把这幅画挂到你的任何一面墙上。” 花了一百万来买下利亚画过的唯一一幅油画，利亚也不知道这事儿是值还是不值。 阿亨沉眸，沉默了一阵。 利亚没催他，就陪着他站在那儿，等着他自己想明白。 五分钟后，利亚坐进了塔塔新车的副驾，带着一声叹息。 “在里面待了这么久，我看别人倒是都出来了，没猜错的话，你刚刚跟阿亨在聊天？” 塔塔倒是一针见血。 “怎么样？”塔塔发动了车子，漫不经心地问。 “拍品都解决掉了，没有流拍的，至于阿亨么，那幅画归他了，我想他已经听明白我什么意思了。”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父母去欧洲度假了，让他看一下场子，他倒真的是就像在自己家一样，穿得特别居家，我怀疑他鞋子一脱，躺下去就可以睡了。” 塔塔听着利亚吐槽阿亨的不修边幅，但她也知道，阿亨今天本来就是没必要好好捯饬自己的，他怎么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 “那他最终还是拿了那幅画？”塔塔问。 利亚和塔塔本来就是要清画室的，所以那幅画再放在画室也不适合，那还能给谁呢？ 现在看来，让这幅画“物归原主”是最好的了。 “嗯，我用他的思维劝了劝他，他知道我什么意思。就拿走了。”利亚一边回答，一边查看这几天销售部的数据。 “他花了多少？”塔塔有点好奇，阿亨能拿多少拿下这幅画。 “一百万。” “......what？？？”很明显，塔塔被吓到了。 完全不怪塔塔惊讶，那幅画的价值远没有一百万，如果不是知道来龙去脉，塔塔一定会一个电话打过去骂阿亨被诈骗了。 “这么一幅画哪值一百万哦！” 画很好看，这点看过这幅画的人都是承认的，利亚确实有点艺术天赋，但一百万这个数字实在太夸张。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仔细一想，也许这对阿亨来说确实值这个价呢？ 利亚不知道这幅画阿亨最终会放在哪里，虽然阿亨就算把画扔了利亚也没意见，但她知道阿亨不会扔的，他大概会要么挂家里的墙上，要么放在自己的工作室里。 利亚想，他会好好对待那幅画的，阿亨既然能开出这个价，就代表阿亨自己觉得画值这个价。 那利亚也管不了什么了。 “你们还聊了啥？”塔塔接着问。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刚刚下过雨的沥青路上，利亚把自己这边的车窗放了下来，她把头靠进车窗框去呼吸雨后凉快的空气，路两旁的建筑上的灯光把路上照得很亮，暖黄色的氛围下，利亚其实已经生出了一点困意。 “嗯？哦，我问他是什么时候的机票，他不是要去西藏吗，然后他说后天走，周一嘛，人应该还好......” 利亚讲出这句话的时候声线已经明显柔和了下来，困意上头的利亚像个软糯着声音撒娇要糖吃的小孩子。 塔塔没再问利亚些什么，她只是把手伸向后座捞了一条小毯子来盖在利亚身上，再把利亚旁边的车窗升了上去，雨后的空气还是很清新的，所以塔塔想了想，还是给利亚留了一条缝隙让车外的空气能飘进来。 等会儿到家了再叫她起来吧。塔塔想。 第49章 要紧的心病 高恩这几天都在世界各地飞，宣传她自己的牌子，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就被瑞拉去了利亚和塔塔家吃饭。 不过虽说是吃饭，他们四个人是一点没有要自己下厨的意思，最终还是点了大概是够四个人吃的外卖。 阿亨买下了利亚的画的事，瑞和高恩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的。 “他买了那幅画？就是我看过的那幅画？？”高恩对这件事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什么东西？什么画？你画了什么画？？” 瑞只是一头雾水，为什么会有一幅除了他自己，其他四个好像都知道的画？ 他怎么不知道那幅画的存在？ 原本利亚就只是把前几天的事当作是一个故事分享给高恩而已，但她还是不忍心把瑞踢出她们的聊天范围。 “我画过一幅油画，在很小的时候，那幅油画是以小时候的阿亨为主角画成的，是他坐在教室里的一个画面，这么多年我都没再画过什么油画，那唯一的一幅也被我扔在不见天日的画室吃灰，我和塔塔这次打算再清理掉一批画，那幅就是其中一幅。”利亚还试图安慰瑞，“放心，你是除了你姐和严言，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阿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高恩皱着眉头开着可乐罐子，问道。 “那天。” 高恩很快反应过来，这个“那天”指的是拍卖当天。 “所以他是当天才知道的？”高恩还是要确认一遍，她甚至把开了一半的可乐罐放到了桌子上，看着利亚，问出这句话。 “嗯，大概是......拍卖师介绍那幅画的时候阿亨突然反应过来那画的是他吧。不过他大概率也已经忘了当年那是个什么场景了。” 阿亨只知道画上的是小时候的他，知道这个拍品是利亚拿出来的。 况且也只有利亚知道，阿亨当年曾经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过茱莉亚。 那个眼神利亚也曾经拥有过，只要她想，她一辈子都可以拥有那种眼神，但她却再也不想要了。 “不过也不知道现在他把那幅画放哪儿了。”塔塔自顾自地说道。 左不过就是工作室或者家里吧。 “他放在房间里。” 原本在一旁沉默着的瑞开口：“他昨天发了一个ins，一张他自己的自拍，在他房间里拍的，露出了一幅画的一部分，那上面是我们学校的校服，可是以前我去他房间的时候，那里没有什么画的，应该是新挂上去的。” 瑞猜想应该是阿亨自己画的一幅画，具体的他本来打算等阿亨回来或者他们两个聊天的时候再问，现在看来，利亚说的应该就是那幅画。 “嗯？是吗？我以为他会放在工作室里的，好每天都看看。”塔塔盘着腿窝在沙发里给朋友们选电影。 “哦他那种性子吧，没放下的话，是不会把画放在自己每天工作的地方的。不然没法工作了。再说了，他现在是明星，会有很多人想要采访他，什么时候找到他工作室拍几个节目的都不一定，那个时候，利亚和阿亨都别想再安生了。”瑞说着，还抬眼看了看利亚。 利亚倒是没看瑞。 利亚此时穿着一条真丝家居服，披着头发坐在毯子上，手里握着的勺子正挖着塔塔碗里的土豆泥到自己碗里，塔塔有说过这份土豆泥放过牛奶的，很好吃。 塔塔能看得出来，利亚现在很放松，并且是已经彻底结束跟阿亨之间的纠结拉扯了。 不过不仅仅是利亚。 就连阿亨也是打算好好整理整理和利亚之间的事情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自己的心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亨这次去西藏，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在出发前参加的节目上说的“感受自然的野性，将本性调动出来，写出更好的作品”。 这确实是一个目的，却不是唯一的一个。 其他的除了觉得最近的娱乐圈烦得很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理清自己想法，整理好心情。 不过有件事情瑞忘了说，利亚应该也没看到。 “摩纳哥那场比赛，比赛前的采访环节，有记者知道我和阿亨是朋友关系，就问了我关于你们的事情，问说你们是怎么开始的，怎么结束的，什么......是不是有第三者插足之类的。” 瑞穿着短袖和一条从阿亨的衣柜里薅来的长裤坐在地毯上，他的手臂搁在沙发上，手掌撑着头，另一只手往嘴里送着一块鸡胸肉。 他的体能师从来不让他吃太油腻。 他本来是不打算把这个事儿告诉利亚的，免得大家都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没在记者面前说些不该说的，并且他觉得，记者问到了利亚，跟利亚有关，那说出来让利亚知道知道还是有必要的。 话说完，瑞转头看了看坐在他右后侧，正在专心看着电影的利亚。 利亚的表情没什么波动，她感受到了瑞的视线，转头对上瑞的眼，向对方抬了抬头，示意对方接着说。 瑞把头转回前方：“然后我说我不清楚，说实话，就算是清楚也不能在你们不在场的情况下告诉他们这些私事。他们倒是没有自讨没趣，反正我告诉他们我不清楚之后他们问我的就都是跟比赛有关的事情了。” 如果现在把瑞拉去测谎，那他大概率会被评为最诚实的测试对象。 可能是因为总是在跟赛车和金融打交道，所以瑞除了怼阿亨的时候，其他时候还是比较诚实的。 但此时却没有人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甚至连平常对八卦最感兴趣的高恩都没有任何声音。 “嗯？高恩？”正坐在高恩旁边的塔塔叫了一声。 利亚凑上前去看，高恩已经睡着了。 他们今天看的是一部叫作《too big to fail》的电影。 一部金融片。 那也就难怪高恩会睡着了。 他们没有选择去把高恩吵醒，让她继续看电影或者回家睡。 作为提议者和唯一的男生的瑞把高恩抱到了客房，给她盖了被子，再轻轻把门带上。 “她一般一觉能睡多久？” 瑞还是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看电影。 “睡到明天？” 一个不算是正经回答的正确回答。 瑞笑着，摇了摇头。 “那个是相机吗？”瑞指着电视柜上的一块砖一样的东西问。 离上次瑞来到利亚和塔塔的家已经有一年左右了，他确实对这个房子里新添的很多东西都陌生得很。 他看到的东西像是一块红色的砖块，上面的坑洼非常逼真，但暴露的是上面的摄像头。 那是高恩上次去法国的集市淘来的相机，她这次全世界跑，回来之后给利亚和塔塔各带了一个陶瓷小勺子。 高恩一直都喜欢一些有种奇怪感觉的可爱东西。 “她有一次送了我一枚徽章，是一个r的形状。” 瑞记得他后来还戴着那枚徽章去参加了一次比赛，赛后记者问他这个徽章有没有什么涵义。 他说是代表着朋友们相信胜利对于他来说是“reachable”，能得到的。 不过说起相机和采访，瑞还是有事情想提醒利亚的。 “全程录像？”塔塔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利亚倒是认可般地点了点头。 想想维恩给她制造的那个麻烦，利亚是懒得经历第二遍了。 “这个还是很有必要的。特别是在面对媒体采访的时候，要放个录音或者录像设备全程录着备份，以免被恶剪。” 单就拿维恩那次来说，他们这几个朋友，要么是知道事情全貌，要么是相信利亚的人品，但舆论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相信他们看到的，甚至是只看到他们愿意相信的。 要不是事情没拖几天就处理好了，否则时间一长，愿意留下来听利亚讲述真相的人就几乎没有了。 舆论，最是没有耐心。 给了个开头，最好马上跳到结尾，毕竟每个人每天看到的信息这么多，需要处理的信息这么多，几天之后谁还管这件事真相是什么。 而且不是谁都能在最佳公关时间还原真相的。 瑞想了想：“你每次的采访现场，公关部的都在吗？” “在倒是在，但我只是让他们看着现场的状况而已。没让他们做什么。” “得让公关部的准备起来了，你的采访会越来越多，面对媒体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多，很多媒体都会为了热度而无所不用其极地抹黑他们的采访对象，断章取义的事情太频繁了。但频繁不代表正确。他们总是搞不懂这回事。让公关部都动起来，不录像的话，最起码也要全程录音才行。而且上次维恩的事情，我们相信你，不代表全世界都相信你，我们站在你这边是因为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们两个跟阿亨的绯闻，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上热搜不是什么好事。”瑞干脆坐过来，面对着利亚和塔塔，很认真地提醒她们。 利亚的每场采访罗维都会在，但利亚的采访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所以罗维总体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 不过出于防范于未然的考虑，利亚还是在当天就让罗维以后每次采访都备齐调试过的录音录像设备，她不想再增加些什么会让她心情变得更坏的公关费用了。 利亚对着瑞点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话，但塔塔的脸色有点不好，可能是因为要播放电影，所以她们把灯光调到了最接近电影院的状态，没有人察觉塔塔脸上的表情变化。 瑞走了之后，利亚和塔塔经过一番洗漱，都躺上了床。 因为打算睡了，所以此时的房间里只有照进来的一缕月光，柔和地盖在利亚露出的半截手臂上。 “我刚刚写了张纸条放在高恩那个房间的闹钟上了，她明天应该会看到。” 利亚想着大概今天该做的事都没有落下的了。 但塔塔还有件事情想做，并且她想，她有必要不把这件事情留到明天。 她没有接利亚的话，而是沉默了一阵，翻了个身对着利亚。 “瑞今天，提到了我们和阿亨的绯闻。” 塔塔的语气很温柔，但利亚能拨开笼罩在她脑子里的困意，听出塔塔温柔里的认真。 她干脆也翻身面向塔塔。 她们就这样面对面地躺着，注视着对方。 利亚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因为虽然塔塔对于她而言是个纯正的外国人，但利亚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她们异国的文化冲击了。 而且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这么习惯和一个外国人住在一起。 说实话，她很久都没有很认真地看过塔塔了。 即使她不止一次说过塔塔真的很好看这件事。 如果说小时候的塔塔就是个精致的真人洋娃娃的话，那成年之后的塔塔就是睡醒直接去加冕选美冠军的地步。 利亚曾经调侃过塔塔的家乡，说那是“欧不欧亚不亚的地方”。 但此刻利亚倒是觉得塔塔深邃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的好看。 就像苏联电影里的女主角。 她在惊叹之余并没有忘记回塔塔的话。 “那个绯闻怎么了？”利亚问。 塔塔想了想要不要组织好语言再说，但她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准备，直接跟利亚说：“重点不是那个绯闻，重点是，你还记得事情发生了之后，你跟我说什么吗？” 利亚让塔塔先顾好自己，不要来担心她这边。 塔塔当时没有反应的时间，也没有纠结这一句话的心情，她当时实在烦得很。 后来事情解决，利亚也回来了，她也就忘了这件事情。 但今天瑞提起了这件事，塔塔倒是觉得，有必要把自己当时的想法告诉利亚了。 “我不喜欢你讲这种话。” 塔塔很诚实地告诉利亚，对她而言，利亚说错话了。 “因为我让你先顾着自己，不要管我，你不舒服了？” 利亚说着话，凑近了看塔塔，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无比诚恳。 塔塔眨了眨眼，点点头：“我知道你说出那句话的用心，但我希望有什么事情都能和你一起处理，这件事跟我也有关系。” 塔塔希望利亚永远都不要说这些在某件事里要把她们双方任何一个摘出去的话。 在塔塔看来，她不是一个需要时刻被保护的人，她确实需要被照顾，但这不代表她不能站出来和利亚一起承担，不论是面对麻烦，还是解决问题，她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需要第一时间躲进防空洞的那个人。 “我不是你什么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况且那次也算不得什么苦......我是说，你不用跟我这样客气的，那次是唯一的一次，我觉得你不懂我。” 利亚看着塔塔扁着嘴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利亚很小的时候被父母带去和朋友一起吃饭，朋友那边做东。 出门前，父母特地提醒她：“你今天是去当客人去的，就要当好一个客人。” 那时年幼的利亚是第一次被父母带着出去吃饭，她不明白什么叫“当好一个客人”，她只知道今天是去吃饭的。 “当好一个客人，就是不要扫主人的兴，要大方点。别人给你什么，糖果也好水果也好，都双手接着然后自然一点，说谢谢就好了，不要扭扭捏捏的。叔叔阿姨问你这个要不要吃那个要不要吃，你就照实说，喜欢就吃，不喜欢就说不喜欢，记住了，不必担心，不用替他们操心什么事情，他们既然做东请我们吃饭，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他们热情，你就热情回去。不要让他们觉得你这人很扫兴。告别的礼仪也是，以前你学过的，我相信这次你也可以做得很好。” 利亚和塔塔的关系自然是比父母和朋友的还要好，距离也更近。 高中和大学的时候，每次她去莫斯科或者塔塔来上海，她们连头都不用洗，就洗漱干净，素面朝天，穿着最舒服的衣服去见最舒服的人。 利亚那天当然不是想撇下塔塔，她也没想过要跟塔塔客气，只是她们都知道，塔塔以前没有传出过绯闻，没有掀起过哪怕是一小阵的舆论八卦潮，她没有经验，也没有公关团队给她出谋划策，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她总是要比利亚更慌乱些。 上热搜的时候，利亚只是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在不牵连塔塔的前提下还能解决这档子事儿。 但她确实会因此忽略了塔塔不需要利亚做到“不牵连”，利亚的说法，确实有点自作主张了。 “对不起。当时事发突然，我确实没有想到你的感受，”向对方道歉这种事，她们都早已轻车熟路了，“我没有任何想要丢下你的意思，如果当时那句话让你难过了，那我很抱歉，以后我会牵着你走的，不会再自作主张了。我大概是忘了，你也可以来面对这些事情而不需要我自以为是的保护了吧。” 塔塔也没打算吊着利亚，这么些年下来，她知道利亚什么时候是在说胡话，什么时候话里字字藏金。 简直可以说比利亚的父母更了解利亚了。 “......行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吧，我原谅你了。你以后要是再试图丢下我......我就去撞墙！” 最后一句话，塔塔说得很赌气。 利亚当然知道塔塔不会去撞墙的，命很宝贵，脸也很宝贵。 不过这倒是说明塔塔确实原谅她了，还在气头上的塔塔是不会讲什么折寿的话的。 塔塔的一块心病除了，接下来就要考虑一下跟公关部具体讲一下设备的事情了。 第50章 利亚的赞助 一个半月之后，瑞所在的车队比奇官宣利亚赞助了他们的车队。 “不是说不玩车队？” 瑞想不通，利亚怎么就突然当了他的金主爸爸了，而且官宣前利亚一声都没吭过，就很突然，瑞快把脑袋挠破了，也想不通。 急于想要个答案的瑞给利亚发了条语音过去。 半小时后：【没玩车队啊，赞助是为了谢你那天的提醒而已。】 瑞记起来，利亚说的是高恩睡在了利亚家的那次。 “只是作为朋友提醒你一下而已，比奇不是什么大车队你应该知道的吧，你确定值得吗？” 发出这句话的时候瑞正在比奇总部工程师办公室的门外。 他们的工程师把瑞叫来商量升级的事情，为了让他们的车更快，快到能拿下冠军，保住领奖台，瑞这几天几乎是跟工程师们同吃住。 夏休之前的最后一场比赛，瑞非常忍无可忍地在tr里对他的华人经理人骂了脏话，并且事后没有道歉。 “册那你们是疯了吧这种时候要我box？我的车跟后面的车差距没有三四个车身，如果我这圈box，按照我们车队上一场的换台速度和策略，出了维修区我就得丢位置！我又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拿回我本来的位置，我的黄胎还可以再撑两圈，我得先stay out，我两圈之后再box所以别再念了！” 疯狂输出了之后他的经理人也不敢说话了，只是由着瑞自己当自己的策略组，自己把活儿全干完了。 官方没把这段语言放出来，瑞讲的全是中文，他们也听不懂，鬼知道瑞是不是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们也就省事地没去管。 瑞说的是对的，车是瑞在开，只有瑞最清楚他的车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没有人能替瑞做决定。 策略组几个人就只知道盯着传送回来的数据大眼瞪小眼地纸上谈兵。 经理人在庆功宴上瑞把头摇成拨浪鼓之前赶紧下了个决定：增进车手和工程师之间的友好交流。 瑞这段时间都很忙，即使是到了夏休，对于他来说也是放不了假的暑假。 除了体能训练这种日常固定项目，瑞还去恶补了些空气动力学之类的内容。 没办法，车队和车都拉垮，只能瑞自己来。 所以当瑞得知利亚赞助了比奇的时候，他真的很担心利亚这些钱会打水漂。 【送给你玩咯就当，而且你最佳的成绩很好啊，自摩纳哥之后，每场都能有领奖台，运气好点还能听到国歌，多好，总之我对你有信心，你现在就差辆快车和更高的经验值了，你可以的。】 可以？ 瑞还真的不太确定。 比奇原本是家科技公司，但他们的科技点好像不在车上，这点让瑞很头痛。 阿亨曾经安慰过瑞，人家红牛本来是卖功能饮料的，现在车开得比那些专业卖车的还快，比奇只是现在拉垮而已，有瑞在，比奇会好起来的。 那时的瑞耸耸肩，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如果把二级方程式的围场看作一间教室的话，那比奇就属于那种，虽然靠谱的时候不多，但很乖巧很听得进意见的会让老师又哭又笑的学生。 简直，夸也不是，骂也不是。 利亚的赞助来得也并非一时兴起。 事实上，利亚一直就有在有意无意中关注比奇的动向，刚好最近比奇的某个赞助企业破产，老板跑路，比奇必定就像被架上了火烤一样。 玩车队，哪儿哪儿都要用钱。 这也是利亚不打算组车队的原因。 虽说利亚的这笔赞助正好解了比奇的燃眉之急，但其实利亚也不是这么快就决定要赞助比奇的。 瑞自进入四级方程式以来，他的父母就没有再出钱出力支持过瑞的事业。 原本瑞还在跑卡丁车的时候，瑞的父母和宁几乎会到场支持瑞的每场比赛，金钱的支持自然也不在话下。 照瑞父母的话说就是：“我儿子也就这么一个爱好。” 但瑞对待赛车是认真的，他决定进入四级方程式的时候，瑞的父母是坚决反对的。 “卡丁车这些也不过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也出不了什么事，你要玩也就玩吧，可你要是真去开赛车，那可是要出人命的！你知道有多少人命丧围场吗？” 在瑞提出要开四级方程式的时候，瑞的父母就去查过了，即使不去看报道里穿插的画面，仅仅是看文字都足够感受到这些事故的触目惊心。 但宁倒是持不同意见：“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嘛，这是勇敢者的运动，我觉得不错啊，而且现在开赛车总比以前安全了不知道多少，有halo啊hans啊一级防滚架啊，这些都可以保护他的，让他去试试好了，没准我们家能出个正式的f1赛车手呢，到时候瑞得配享太庙。” 瑞在一边听着，一边疯狂对着姐姐点头。 “那就等他拿到了超级驾照再说吧，”瑞的父母还是不肯松口，而且猛的，他们突然转向宁这个也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你可别学你弟去玩赛车哈，你们两个我们谁都丢不起。” 宁闻言，乖巧地应话：“知道了。” 宁对赛车不感兴趣，只是瑞喜欢，她就陪着去训练去比赛，瑞这一路走来的数不清的夜训，绝大多数都是有宁陪着的。 宁的卧室的架子上还有一个瑞拿到第一个四级方程式冠军时候的头盔，那时那天从领奖台下来的瑞亲自给宁戴上的。 每次瑞去比赛，宁都会在p房里死盯着画面。 没人知道她那时是更希望瑞赢得比赛，还是瑞平安完赛。 宁当然不会去玩赛车的，就算她对赛车感兴趣，她也早就过了开始这条职业道路的最佳年纪了。 自进入四级方程式以来，瑞就全靠的自己，父母不会再为他的赛车花钱了，宁给他的他也全都不要，只是自己拼命工作，体能训练，家境殷实的瑞自加入比奇以来也是第一次为赞助这种钱的事儿头疼。 现在又是恶补各种赛车有关的专业知识，愣是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另一角度的“六边形战士”。 不过这次赞助的事儿他没去告诉在美国忙得昏天黑地的宁，免得宁又得担心，所以此刻的利亚对于他来说就是救兵。 上天派来的那种。 【得了吧，我又不是灵山编办，哪儿什么都知道呢。只是知道你们缺赞助，不是赞助比奇，是赞助的你，所以要好好干。】 俨然一副金主爸爸的样子。 瑞笑了笑，随手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就继续回到办公室和工程师们讨论去了。 另一边，利亚刚从墓园回到公司，塔塔这几天要出国去参加比赛，就不陪着利亚去了。 只是塔塔走前，利亚把塔塔的第一个作品印在了自己推出的第一款香水的瓶身上，让塔塔带着去。 “这是干啥？让我不忘初心？”塔塔摆弄着手里的瓶子。 这个全世界只一个的瓶子。 “yep，别紧张。” 不解，但塔塔还是把它带上了。 塔塔办理完酒店入住的时候收到了一条语音：“已经回公司了。” 塔塔把行李放好，回了个“ok”。 “继续说吧，下个月去哪儿出差来着？” 利亚最后确认了一遍上周的两个采访的反馈，没什么让利亚不满意的了。 还真别说，有了录音，利亚放心多了。 总是有种，文科生考试前都愿意花个几块钱打印一堆大概率用不上的资料捧着去开卷考的意思。 “去美国，别的......”娜娜把安排浏览了一遍，“这两个月暂时就没有既定的出国行程了。” 利亚想了想：“好，走吧，去开会。” 今天的会议其实就一个问题：要不要跟一家德国洗浴企业合作。 那是个百年企业，口碑很好，利亚小时候也用过他们家的东西，在德国，那是个很漂亮的招牌。 其实真正要议论的事情在会前几天就已经有结果了，这次的会议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虽然整个会议大家都踊跃发言，各抒己见，利亚也时不时装作思考，但事实上只是在想中午吃什么而已。 袁辰也好，市场部营销部财务部这些部门也好，都知道利亚的喜好，已经有结果的事其实已经不必再特地开个会议来讨论的，这也不是什么很值得拿来讨论的事，但既然利亚说要开会，那就自然有利亚的理由。 今天的会议法务部也日常缺席，这种时候法务部自然也是不必在的，只是今天的法务部确实有自己要忙的事。 在整个会议室都在陪利亚演戏的时候，一条信息发到了娜娜手机上。 【需要收集的都已经带走了。】 娜娜的手指在屏幕上轻敲：【好的，辛苦了。别忘了删掉聊天记录。】 颇具玩味地，她看了看正皱着眉敲字中的财务部一把手张赋文。 会议没过一个小时就开完了，利亚想着，这戏演了一个小时，也算是能扯了。 但娜娜和利亚的戏还没完。 两天之后，警方登门拜访。 “您说我们公司的财务有问题？哪儿的事儿？我不知道啊。您确定吗？这可不是小事。” 娜娜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那个...我去跟我们老板说一声。”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事，我们调查完就走。”说完，为首的那位就带着一队人走进了财务部，引得一整骚乱。 娜娜继续演：“好了，财务部的各位先出来吧，不要打扰他们工作。”她转头又向着站在她身边的一身警服的人，“财务部出了问题是大事，我得通知我们的老板和法务部，您理解一下，我们也都是打工人，难做。” 收到这样的请求，对方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娜娜就煞有介事地在众人面前打电话把法务部和利亚都叫了来。 此时的财务部外的走廊上，除了利亚不允许跑出来看热闹乱人心的其他部门的其他人员之外，利亚，娜娜，警方的一队人，法务部的钟伦和财务部都挤在一起。 最中间的是利亚，左右两边分别是娜娜钟伦和本次案件的负责人陈警官。 “钟伦，如果他们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你要尽所能去配合，还有赋文，你也是，我不希望这不只是个误会，而且不管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财务部出的事，传出去都很不好。”利亚皱着眉，给法务部和财务部老大交代。 利亚从出现到现在都是一副又焦急又担心的样子，陈警官想，她大概率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既然是办案，当然是什么都要讲证据。 现在是夏季后半段，虽然公司里打着冷气，但大家毕竟是围在一起，空气不算流通，看着在财务部的办公室进进出出搬文件，个个都汗涔涔的。 不管是看的人还是搬文件的人，大多数都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但警方的汗却流进了两个人的眼睛里。 不是利亚和娜娜，而是赋文，和他刚刚出办公室的门的时候第一眼就心虚地瞟了瞟赋文的，赋文的小侄子张景。 众人也都不说话，利亚看着陈警官一脸严肃的样子，陈警官抿了抿嘴，咽了口口水，用不轻易被人觉察的幅度叹了口气。 一时间，除了翻文件的声音，就只有一群人的呼吸声了。 利亚看了娜娜一眼，再瞥了眼不远处的茶水间。 娜娜眼睛一转，立刻心领神会地走进茶水间，给不忙着文件的事儿的几位递了白开水过来。 “一杯水而已，涉及不到什么交易之类的东西，放心喝吧，可没人敢众目睽睽之下下毒，只是这些都是常温的水，喜欢冷的的话就再去换一杯来。” 利亚看陈警官有些犹疑，大方地给对方解释。 “不用换了，谢谢。”陈警官双手结过水杯，没等手把水杯送到嘴边，嘴就先凑上去喝了一口。 利亚也得以借此跟对方攀谈起来。 “其实就是有人举报说你们公司的财务有点问题，说是跟一些黑色产业有勾结，而且平白无故少了几十万，既然是平白无故，那多了不好，少了也未必没有问题吧。不过没事，如果是冤枉的你们，我们当然会秉公还你们清白。” 陈警官一副“都是小事，不用担心”的样子。 虽然说是“没事”，但里里外外忙活着的身影却并不这么想。 利亚和陈警官正聊着呢，原本在办公室里查文件的一位擦了擦从鬓角处流下来的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里面有个箱子，锁起来的。” 虽然没明说，但想也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利亚给赋文使了个眼色，赋文立刻动身去跟着对方开箱子去了。 就这样前前后后地折腾了两个小时。 最后警方带走了一批文件和财务部的大部分电脑。 “没问题吧？”陈警官走前还问了利亚一句。 看似是在问利亚，警方带走几台电脑了一些资料要不要紧，但事实上却是在试探利亚。 利亚倒也不急：“这些是财务部的资料，你自然应该去问财务部，我们每天的数据都存着的，如果财务部觉得没问题那你们尽管查，不耽误我们工作。” 赋文也识趣，赶紧附和，担心自己多反应一秒都让警方觉得他有问题：“当然没问题，不妨碍我们工作的，没事。” 有了这两句话，警方当然非常顺利地，把他们需要的文件都带了回去。 电脑没了，很多文件也没了，财务部工作起来就得费点劲了。 赋文刚想再去请示些什么，刚微张的口就被利亚堵了回去。 她站在财务部和法务部一堆人中间，提高了音量：“好了，不用担心，我相信你们所有人的人品，你们的职业道德，我相信这次会顺利过去的，这只是调查而已，调查就是让清的更清浊的更浊的工作。只要他们秉公来查这件事，当然很快就会过去，只不过在调查结束之前要麻烦大家用备份的电脑和资料了。放心，我的公司出不了事。” 最后的一句话，利亚是看着赋文说的，顺便还扫了站在赋文旁边显得有点战战兢兢的张景。 张景大学毕业之后就被赋文弄进这家公司，他没什么能力，实在算是平庸的人，而且很小市民心态，总想着去占占便宜，本来利亚知道赋文把自己的侄子带进了公司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波澜。 如果这个人真的有才华，就用着好了。 举贤不避亲，利亚懂这些道理的，真能用的人，利亚是不太在意他是怎么进来的。 但时间一长就不对劲了，利亚在核查财务各项报表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多番对比之下，她得出了一个结论：有人在挪用公司的钱。 查这事儿不需要多久，真想查，结果当天就能出来，要是不想查，那也是能拖多久就多久的。 然后利亚就发现，是张景一直在挪用公司的钱去赌博，并且越拿越多，眼看着已经到了利亚会忍不住翻白眼的地步了。 利亚决定，该叫停这件事了。 有利亚的公司“疑似”出了财务问题的事儿当天晚上就上了热搜。 【真有事儿？】 阿亨有点担心利亚。 【不能说没有，不过也算不得事。】利亚安慰道。 【什么情况？需要帮忙吗？】 高恩刚刚降落赞德福特，看到国内的热搜，懵得很。 【不需要啦，一个星期之内我就能结束这事儿。】 利亚老神在在地打出一行话。 瑞，尼冉他们的信息利亚也一并回了。 她确实不需要帮忙，连安慰都不需要。 她稳着呢。 第51章 薛定谔的财务问题 唯一一个没有去问利亚情况的塔塔现在正在迈阿密享受难得的清闲。 不过穿着比基尼前凸后翘的在打沙滩排球的女孩子是沙滩上的事，塔塔正倚靠在椅子上，看着微博上的热搜词条下的那些猜测。 【你们看，我就说吧，维恩的公司有账目问题她公司肯定也有，这下曝出来了吧。】 【哎呀这些公司都一个样，上次我就看出来了，维恩倒了她也快了。】 ...... 明明是自己无端的恶意猜测，却显得好像是全世界最懂的样子。 人就是很容易犯这样的错误。 此时阳台上的风很舒服，塔塔面前的是一个吃了一半的提拉米苏，甜点旁的那杯插着塑料吸管的气泡水里的冰块已经化了一半，杯壁湿湿的都是水珠，还有几滴正顺着杯壁溜进杯子周围的那一滩里。 塔塔记得她上次喝冰的东西还是在高恩面前，她和高恩出来逛街，正值夏季，她们总觉得不喝点冰的东西会被视为对夏天的亵渎。 高恩问她为什么上次大家都在一起的时候她不喝冰的东西，明明那杯百香果她也很想喝的。 “利亚不喝，所以我陪着她。”塔塔淡淡地，嘴里还嚼着刚吸上来的果粒。 高恩没听明白：“她不让你喝？” “她没有不让我喝，只是她不能喝，我就陪着她不喝，别想太多。” 塔塔盯着手里的那杯果茶里的冰块，晃了晃杯子。 冰块相互碰撞又划过杯壁发出沉闷杂乱的声音，颇有种被随意拿捏的感觉。 提到利亚，高恩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嗯？利亚今天忙什么呢怎么不出来？” 彼时，维恩才入狱没几天，网上开始传谣，说是维恩倒了，林杰也进去了是因为林杰在利亚那儿也做过，不小心发现了一些财务问题，就被利亚送进去了。 利亚简直哭笑不得。 简直什么跟什么？这帮人，真的很会猜，只不过越猜离正确答案越远而已。 罗维曾经问过利亚这事儿要不要找法务部处理，告一告，弄几个人进去平息谣言。 利亚摇摇头。 要是真这么干只会让他们更加确定这事儿是真的，到时候网上的舆论就会变成是利亚动用自己的关系扰乱司法公正，被发现了所以赶紧捂嘴。 那谣言就会甚嚣尘上，脱离控制了。 塔塔这次连个电话都没打过去其实就是因为利亚跟她说过，她打算趁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好好把事情解决掉。 那塔塔就让利亚好好处理，她则专心于自己的比赛，毕竟只有两天的时间了，她对自己的作品有自信，所以只要挑状态好的时候稍微修改修改，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塔塔在迈阿密比赛那天，警方发布了一条微博，大概就是说，都是一场误会，举报人误把维恩那时的旧账安到利亚头上了，利亚的公司没有任何财务问题，也没有跟黑色产业有关系。 吃瓜的造谣的都可以散了。 利亚这边就是给几个在造谣的过程中转发量“达标”了的微博用户发了律师函，对外也就当这事儿有个结果了。 利亚的办公室里，赋文战战兢兢地站在利亚的办公桌面前，利亚伸出手，手掌摊上地向赋文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座椅，让他坐下。 赋文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襟，才缓缓抬脚走过去，慢慢地让屁股挨上椅子。 他也没敢倚着靠着，只这样直挺挺地坐着，不发一言，眼睛却是自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那份文件起，目光就没移开过。 利亚注意到了他目光停留的地方，有些玩味地看了看赋文，开口道：“看什么呢？”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白皙修长的食指按在文件上，那份文件不厚，不过十几页纸，便被利亚轻轻地推了过去，停在赋文眼前，让他看得更清楚。 “好奇的话就打开来看看吧。” 利亚的语气，就好像是威胁罪犯最好配合办案的审讯员。 食指离开文件前，利亚还敲了敲封面上的“调查结果”四个大字。 赋文虽然年纪比利亚大个几岁，但这次他却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等着利亚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责问他。 利亚创业初期，赋文就是利亚的得力辅助之一了，他这个财务部一把手的地位也是稳得很，所以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这样的，担心自己今后命运的状况。 利亚罚人的时候有些阴晴不定，这个他以前就是听说过的，利亚可以笑盈盈地宣布坏事，也可以一脸责怪地让人加薪升职。 林杰就是个例子。 公关部的说，明明林杰是他们部门的人，可从头到尾，从林杰进入这个部门，到锒铛入狱，他们都好像是看戏一般，什么都不知道。 利亚明知道他是维恩的人还把他放进来，林杰犯了错，利亚也不罚，还让江欣娜去安抚公关部的同事，告诉他们没事，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再然后，公关部的同事们再看到林杰，就是隔着个屏幕看财经和法制新闻了。 明明他们是林杰的同事，但却什么都不知道。 身为财务部的一把手，这次财务部被卷进了谣言，后来又被证明清白，赋文本是没有什么害怕的理由的。 但他就是不自觉地犯怵。 利亚看他良久不动，就用眼神示意他把文件拿过去看，她自己还是靠在转椅上悠闲地转着圈。 让人看不透喜怒哀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不懂事坐父母的董事长位置的跋扈千金小姐。 赋文抬眼，小心看了看利亚，利亚似乎在他打开文件之前是不打算说话的了。 赋文没办法，不管怎么样，不管利亚要怎么做，僵着都不是好办法。 像是才听见似的，赋文应了一声：“好。” 说着，便把文件拿了过来翻开看。 赋文知道张景有在偷拿公司的钱放进自己口袋，但他也只知道这些，至于数目，次数，都怎么用，什么时候的事这些，张景都是没有告诉赋文的。 他第一次知道张景在动公司的钱的时候有警告过张景，这么好的脑子却只会放在这种事情上，但对方置若罔闻，这边答应了绝不再犯，那边就又开始嘀咕着公司的钱。 赋文看暂时没出什么事，想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自己拿钱补上就好，也就没再怎么管。 而且利亚那边也从来没有任何表示，大概率就是不知道这事儿了。 但他手上的那份文件却清清楚楚把张景在公司账目上动的手脚一五一十地全都列了个明。 这份文件十几页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 赋文却只读出了一行字。 【我什么都知道，包括你不知道的事】 说什么跟黑色产业有关联的事也就只能是编出来的了，但举报是怎么回事？这些账呢，张景给他惹出来的祸可是实打实的钱，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呢？ 赋文正在脑子里努力想要理清事情的逻辑，就听见对面利亚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我记得，张景是你侄子，是吧。” 赋文的思绪被打乱了，却也没有太多时间反应。 “对。” 赋文不敢多说些什么，毕竟他不知道利亚是怎么想的。 “你们叔侄平常关系怎么样？他在你部门，你的手下做事，你身为上司也身为家人，总得照顾照顾他吧，有些他刚来不懂的事，你也得多教教他。” 依然是听不出喜怒哀乐的语气。 赋文找不着利亚的那根情绪线，只能问什么答什么。 “还不错，他毕竟是我侄子，平常在公司，我只是他的上司，公事公办。” 话音未落，就听见利亚在对面“哦”了一声，尾音故意拉长。 “是要公事公办，不过该教他的你得教他，不该教的一个字都别提，否则他容易犯错。有些事呢不管是当学生还是当员工都是得明白的，要终生学习，比如说什么......”利亚故意停顿了两秒，“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啊，不该拿的别拿，要遵守公共的秩序，这些之类的。” 赋文坐在利亚对面大气不敢出一口，也不敢动，只能点点头，对利亚的话表示认可。 利亚盯着赋文，把话说完：“如果一个人连这些都不明白的话，很难成人。特别是你们这些做长辈的，要注意，人的一生就这么长，你以后成为父母了，也得这么教自己的孩子的。不过虽然你现在是没有孩子，但财务部的同事们，也算的上是你在职场里的孩子了。父母教孩子都是为了保护孩子，我想你一定是对财务部的同事们很好的，起码有在好好教他们，保护他们，我看他们对你还是很信任，很依赖的，不是吗？” 问话既然出来了，赋文当然得答，而且这是句反问，也是句明知故问。 赋文听懂了利亚的意思，挤出来了一个笑容：“的确，我会继续让财务部做好公司里的螺丝钉的，绝不让财务部出错。” 利亚看着赋文，点点头：“这次的事情，你们财务部都受惊了，你要回去好好安抚他们，处理好该处理的事，不要让财务部经此一吓倒是吓出一身病来做不了事，只要一点小病都要把潜在的病根及时拔除，然后再补上些营养，人才好做事，不然病重了的时候财务部可就不是看个病，拔除病根这种简单得去找秦律就能解决得了了，肯定得经历一次大换血，你也难过。” 利亚从始至终没提那份文件的事，也没提要张景怎么样，但赋文却已经明白怎么做了。 因为在走之前，赋文非常识相地，把文件放回了利亚的桌子上。 事情的最后就是张景在两个星期后自己递了辞呈离开了公司，收到辞呈的时候利亚装作很意外地特地把人找来问了问。 “怎么的？你来这儿不到两年，做得不开心？还是因为你叔叔是赋文？有什么事儿你可以直接说的。” 没等张景回答，利亚又补了一句：“你叔叔就是这样，你要辞职也不说是怎么了，没了你，我可是觉得可惜得很。” 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站在门口等着的娜娜一眼。 娜娜点了点头。 “以后打算怎么着？”利亚问。 张景脑子动得飞快，答道：“我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沉淀，公司的事情对我来说实在有些负担。” 利亚才不管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呢，毕竟法务部突袭财务部的那天是先把赋文给困在了会议室的，警方离开的第二天也是利亚要秦律去探探张景到底是在想什么的。 沉淀什么的大概率是借口，但利亚不在乎，反正他拿的那部分公司的钱是已经补上了，利亚为了填平那几个窟窿安全度过查账而自己掏出来的钱也已经回到了她自己的口袋里。 张景刚开始贪公司的钱的时候利亚就察觉到了，她一直都有在一边替张景填上张景自己挖的坑，一边保存好张景擅动公司财务的证据，所以警方那边才没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钱在他们看来，就是普通的公司流水账，再怎么查也是公司的流水账。 但张景是非走不可的，他能用两个星期的时间填上那些账也算是他有能力。 不过利亚始终觉得，财务部的人脑子虽然得灵活，但太灵活终究也不太好。 特别是，在不知道这个人职业道德怎么样的情况下。 警方的微博发出之后，利亚以“安抚情绪”的借口放了财务部两天假，经过两天的休息，大家的惊吓和猜忌都差不多平息了。 网上说利亚的公司有财务问题的也绝大多数都噤了声，剩下一只手数得过来且成不了气候的还在嘴硬说利亚是买通了什么，妨碍了司法。 利亚看着这些言论，不在意地一笑置之。 这些是牵动不了利亚的情绪的，毕竟这些天还有好事得知道呢。 烦扰利亚的事情解决了，塔塔比赛是结果也出来了。 本来是件高兴事，因为塔塔几乎是无可争议地拿了个第一回来，但她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兴。 等塔塔回到了家，利亚才知道。 塔塔这次遇到户口本选手了。 “有个叫亚瑟的人，他姓莱纳。”塔塔很平静地说。 利亚没听过那个亚瑟的名字，但倒是耳濡目染地，对莱纳这个姓有印象。 莱纳是室内设计界很有权威的人，很多商界和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家都是他的作品，他甚至有参与过几个大使馆的设计工作。 在业界，他很有名望。 他原本是个建筑设计师，设计过很多的美术馆和博物馆，走上室内设计这条路是因为一次心血来潮。 做室内设计的他的一位朋友看到了他为自己的家做的设计之后，就建议他可以走这条路试试看。 后来的事就是一路畅通无阻成为很多新人室内设计师的标杆的辉煌事迹了。 塔塔自然也很崇拜他。 其实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实名举报说发现了评委的内部邮件，有人跟评委打过了招呼，要把亚瑟送上第一，否则莱纳那边不好巴结。 本来莱纳的儿子也是室内设计师的事大家都知道，本想着虎父无犬子，如果亚瑟跟他爸一样，有天赋，有实力，公平竞争是当然的事，他们也不会有任何不愉快的情绪。 但亚瑟的能力着实不怎么样，再加上那份邮件突然被曝光，而且都可以查到具体的人身上，锤得不能更锤。 在一阵不满声中，主办方也只能说是某个想让莱纳为自己设计房子的富商给评委施压，要他们把奖直接黑幕给亚瑟，而这件事莱纳什么都不知道，考虑到比赛的公平，主办方决定修改比赛规则，以让比赛顺利继续。 “你们就是为这事儿才拖了这么久？” 怪不得塔塔这次去这么久，本来说是去三四天就能回来的。 塔塔现在的心情就是五味杂陈，无语得要死。 “本来他们说是要让我们重新设计，现场比，匿名投票，”塔塔现在想起来主办方的嘴脸就烦，“被我们几个白眼砸回去了，他们要真敢这么干，以后比赛也别比了。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赛，这可是正经比赛，为什么弄得这么不专业？最后他们担心改了规则之后还是有失偏颇，就还参考了一些我们以前的作品......哎呀烦呢！” 塔塔一脸赌气地把自己往沙发里一砸，也没管自己的外套脱没脱，就连行李箱也像是被她遗弃了似的，随意滑到了墙边。 利亚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塔塔大概率是没有力气出去吃饭的，利亚这两天在忙公司的事，冰箱里的存货也不太多，只剩下几颗苹果和桃子和一些懂得梆硬的肉类而已。 利亚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可能是夏天，所以晚霞尤为明显，蓝紫色的染上了一大片，就这么挂在利亚的视线尽头。 恍惚间还以为是生活在什么梦幻般的仙境。 塔塔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根本懒得动弹，要是照以往她早就一把拉住利亚喊她来看晚霞了，哪儿还能在这沙发里无动于衷呢？ 利亚干脆给她把一层薄毯抱了来，轻轻盖在塔塔身上。 隔着塔塔的衣服和皮肤的是一层薄薄的汗，还没干，家里又打了空调，利亚担心她一热一冷的容易感冒。 “先睡会儿吧，我点个外卖，一会儿叫你起来吃。” 说完，利亚便靠着沙发，盘腿坐到了地毯上，点完了外卖继续把手架到笔记本键盘上开始工作。 做饭利亚也是没什么力气的了，毕竟塔塔回家的半个小时前，利亚也才到家而已。 第52章 黑幕和公平 比赛上的事儿让塔塔着实消沉了几天，这几天她总是闷闷不乐的待在家里，利亚看她心情不好，就干脆推掉了几个不太重要的聚会和晚宴，每天一下班就回家拉着塔塔说话看电影，想让她好起来。 安娜这几天有来电话，是来通知塔塔去参加婚礼的，她和保罗要结婚了，只是塔塔这几天手机都是关机状态，ins和推特上的私信也都没理过，安娜联系不到塔塔，就来找利亚询问情况。 “心情...不好吗？” 虽说安娜知道了塔塔还好好地待在家里，没有任何危险，但知道塔塔心情不好，她也是吃了一惊。 心情不好到几天不开机不理私信？ 到底是多天大的事？ 利亚就把前因后果告诉了安娜。 安娜还一边听一边去搜了搜这个户口本选手的作品。 安娜不懂室内设计，虽然她和父母的家都请了俄国有名的室内设计师来设计，但她本人不懂这些，她只是觉得这些作品唯一的作用就是唬人，毫无美感。 利亚当时出于好奇去搜亚瑟的作品的时候也是一个想法。 别的不说，但就论配色，极其相近的两色撞在一起，浓厚的色彩撞在人的瞳膜上，扑面而来的冲击力，但单调且生硬，不是大片的黄，就是大片的蓝等等，晃得利亚眼睛疼，她可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真住这种房子里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说安娜原本还不清楚塔塔emo的原因的话，她想她现在应该就已经知道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 利亚缓缓开口。 塔塔当然不是纯粹因为亚瑟的实力而emo的。 安娜不知道的是，其实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区域的小型比赛，只不过那位不是因为户口本，而是因为对方给评委塞了好处。 并且那一次，正义并没有到来。 甚至在比赛结束，事情无意中败露的时候，大家都收到了封口费。 塔塔当然也收到了，她把那份用信封装下的东西往桌子上重重一拍，便转身摔门，扬长而去。 “这是侮辱！这就是侮辱！我要举报他！” 塔塔试图把自己所有的怒气灌注于这十几个字里。 利亚把塔塔按了下去。 此时西伯利亚的塔塔的祖父母家外面是过膝的大雪和利刃般的寒风。 塔塔头上的点点雪花正在慢慢融化。 利亚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起作用的是屋里的壁炉里的柴火还是塔塔心里的怒火。 利亚知道塔塔现在正在气头上，所以她一边附和着塔塔的那些沸腾在塔塔的怒气里的话一边揽着她，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让塔塔先尽量冷静下来。 等塔塔的呼吸不再像刚回到家那样急促了，利亚覆上塔塔的手，问了她几个问题。 “你刚刚说要举报对方，你现在还这样想吗？” 塔塔很想当然地看着利亚点头。 “对方是你现在随随便便就惹得起的人吗？”利亚把语速放缓，认真地问。 塔塔有点犹豫着，摇了摇头。 对方和塔塔家境差不了多少，他们家之间也有着各方面的往来，哪怕只有一个小项目。 “你能确保你举报他之后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好的影响哪怕只有一点吗？” 塔塔摇头。 “你有直接的实锤证据证明这件事确实发生过吗？” 塔塔摇头。 “你有不被反咬一口说是你想黑幕但评委拒绝了你然后你恼羞成怒编造一个故事去诋毁他们的自信吗？” 塔塔摇头。 “你确定其他参赛者也都收到了这些钱并且会愿意站出来和你一起做举报这种有风险的事情吗？” 塔塔还是摇头。 塔塔的头就像是拨浪鼓，利亚的每个问题都敲在了塔塔的理智上。 把塔塔的脑子敲得“咚咚”响。 不过幸好，她现在更冷静一点了。 她打消了有可能让她承担那些她承担不了的后果的冲动想法了。 但利亚的意思不是让塔塔坐以待毙，她没有要塔塔忍下这个不公。 忍着气不出，是个人都是要生病的。 “你打算怎么做？”塔塔问。 利亚总是有些好办法，但首先利亚要弄清楚现在对于塔塔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我打算教你怎么做。但你得告诉我，现在你更想赢，还是更想要公平？” 解决问题就像写作文，不能偏题，否则就是白忙活。 塔塔眨巴着眼睛，她的眼睫毛因为刚刚哭过所以显得格外根根分明。 “我想......要他失去再这么做的能力。” 对于塔塔来说，这个比赛并不那么正式，所以她没有那么看重赢这件事，而公平现在也已经被对方破坏了，她也不能确定收了好处的其他人愿不愿意站出来和她一起赌一个结果。 塔塔现在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对对方的教训。 利亚看着塔塔的眼睛，她仿佛能透过塔塔的眼睛看到塔塔飞速运转的大脑。 “你想想，”利亚决定给塔塔一些想法，“他这样喜欢用钱来解决问题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这说明他用惯了这种伎俩，这种人，是不可能出自一个踏踏实实为人处事的家庭的，不劳而获这种想法也不可能是他自己天生自带的，得是有人教他，示范给他看，并且允许他这样做。” 此时，沙发不远处的壁炉里传来的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混杂着两个人均匀的呼吸，室外的寒风仍时不时敲打着门窗，但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房子是木质结构，但已经经受了近百年的洗礼，所以很牢固。 利亚第一次来到这个房子里的时候就想，对于天灾人祸来说，这个房子算得上是一块啃不下的硬骨头了。 吃饭的时候利亚把这个想法告诉塔塔的祖母。 祖母笑着把自己面前的那盘埃利维耶沙拉推到了利亚面前，然后半开玩笑地告诉她：“但你还是得小心，否则后面那片森林里的熊就可以轻松啃下你的骨头。” 利亚不知道熊能不能啃下自己的骨头，反正她只知道她们后来在河边把刚钓上的两条鱼送给突然出现在她们身边趴着看她们钓鱼的熊的时候，那头熊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利亚给塔塔提供了思路之后几乎就没有再管这件事了，她没有问塔塔是怎么解决掉的，只是让她自己的去做，去想办法，只不过要“聪明一点”。 反正结果就是对方背靠着的那家公司被曝光有各种造假行为，卖的产品也被曝出有多次用钱来掩盖质量不过关的事实的黑历史。 调查和各种新闻报道风卷残云般地揭开了对方的遮羞布，还顺带着带起了几条藏在冰面底下的鱼。 塔塔把新闻和股价狂跌的截图发给利亚的时候，利亚打来了一个电话。 “这就是比赛颁奖的时候你非要去看的原因？” 利亚本来还奇怪，被黑幕本就是一件晦气事，看着德不配位的人站在他本配不上的领奖台上照理来说只能把人看生气，但塔塔那天就非要拉着利亚去看，笑得还比谁都漂亮。 甚至因为笑得太漂亮了还被人拍了下来发上网夸了夸，小火了两天。 “对啊，”塔塔的声音听起来明媚得很，就像是阴雨连绵之后踩着干透了的地面跑进了阳光底下，“我那天看他那么开心，就想着过几个星期他就会有多不开心。你看到他狼狈着挡镜头的样子了吗？笑死我。还有啊，现在我们的网上还有一些他以前的同学的爆料，一个比一个精彩。我妈跟我说，她之前跟那家公司抢一个项目，后来也是被对方黑掉了的，她就顺着那个去查。结果果然，跟你想的差别不大。” 当然，这些是安娜从来就不知道的事情。 她只是好像隐隐约约有听过那家公司的名字，也许在哪儿瞟到过这则新闻，但具体的，细节的，她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但与此同时，安娜想到了另一件事。 “前几天你上了你们那儿的热搜，说是财务有问题，后来又说没有问题，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儿吗？” 安娜知道这事儿也不奇怪。 塔塔在自己家乡本就算是名人，利亚也是跟着塔塔在俄国各种媒体面前刷过脸的，而且安娜作为塔塔的朋友，对利亚自然也会稍微关注一点。 “啊那个......其实没什么事，借别人的嘴澄清我自己的事而已。” 利亚倒是没想到安娜会关注到这些。 “所以举报的事......” “我放了点消息给眼红我的同行。” 利亚知道安娜想问什么。 安娜不了解利亚，有这样的疑问是很正常的。 谁能确定自己朋友的朋友的人品呢？ 而且如果这件事利亚是真的无辜，多问一句关心一下利亚的状态也是无伤大雅的。 安娜明白利亚没打算透露给她更多，便把话题重新拉回到塔塔身上。 “她现在情绪怎么样？” 利亚转过头去看了看房间里，在安娜的电话打过来前几分钟刚刚睡着的塔塔。 她暂时没有醒来的意思。 “至少比前两天好点了，刚回来那两天失眠，昨天开始倒是嗜睡。” 安娜听着利亚温柔的声音，叹了口气。 塔塔这几天的抑郁情绪如果联系到上一次的经历，那大概率就是无力，一种失落的无力。 不过毕竟塔塔不是一个人住，利亚会照顾她，如果塔塔需要补觉，那就让她补着吧。 她待会儿检查完婚宴的宾客名单大概率也得去补个觉。 “她醒了的话，别忘了告诉她我要结婚了的事情。哦对了，你来吗？跟塔塔一起。” 宾客名单里是没有利亚的，但安娜其实有点想要请她来。 也就多问了一嘴。 利亚笑了笑，回绝了对方。 她就不去凑热闹了，怎么想她都没有非去不可的道理。 但她还是在电话里祝贺了安娜，并且承诺安娜，她会让安娜自己挑她的新婚礼物，然后让塔塔带过去。 等塔塔知道安娜要结婚的消息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她这觉睡到脑子晕乎乎的，醒来的时候已经到饭点了。 她懵懵地翻了个身，隐隐约约问到一缕米香味。 那是从砂锅里偷跑了出来溜进房间里的。 利亚知道塔塔这一觉时间这么长，睡醒一定会头晕，就干脆弃了那些味重的东西，给塔塔煮了点粥。 利亚在网上看了点食谱，然后准备了些瑶柱，花生，瘦肉，皮蛋，青菜之类的东西放进去一起煮。 她本来想做广式艇仔粥的来着，但做着做着发现复刻不出来，就很潇洒地放弃了。 本来嘛，这种东西也就是一家有一家的做法。 不过是不是正宗的艇仔粥塔塔倒是毫不在意，因为她一勺一勺地吃得很开心。 利亚在心里抹了一把汗。 幸好，粥是好吃的，食客的心情看起来也不错。 自从塔塔回到家，她晚上就总是失眠，利亚就会给塔塔念些俄语童话故事，最后念得自己都要睡着了，也不知道是哄她还是哄自己。 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习惯，利亚总觉得，俄语很适合用来念那些两三行念不完的东西，信也好，故事也好。 失眠时的俄语故事就像是呼啸寒风中家里的壁炉。 利亚想，今天晚上如果塔塔再不想睡，那就是睡够了的原因了。 “安娜什么时候结婚她说了没？” 塔塔边说着边用勺子刮了刮粘在锅底的粥，再捞起肉眼可见的最后一颗瑶柱放进嘴里。 利亚找了几颗自己的给塔塔捞过去。 利亚在处理赋文的事情的那段时间父母给她寄了些新鲜的冻干瑶柱过来，每一颗都呈淡黄色，大只且完整饱满，今天利亚正好趁这个机会赶紧吃掉些。 “具体什么时候没说，只是说了一个月后，请柬她会寄过来。” 塔塔把利亚给的那几颗瑶柱用陶瓷勺底按进了粥里搅了搅：“你也去吗？她说了她请你了没？” “没说，但我告诉她我不去了，”利亚其实没有很认真在听塔塔的问题，一整顿饭，她都在观察塔塔的情绪，“你现在心情怎么样？睡这两天好点了吗？” 利亚觉得这两天经历的事情有点“休克疗法”，可能是塔塔的俄国基因吧，睡个长觉，就像是重启因为同时运行的程序太多而罢工的电脑。 塔塔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好一点了，她只是知道自己没有刚知道那破事的时候那么闷着了。 利亚这几天一直都很在意她的情绪，她当然是知道的，但有些想不明白的，必须要接受的事情塔塔必须也只能自己想明白，利亚能做的也只是照顾她而已。 不管是早点回家陪着她还是在她失眠的时候给她念什么故事，利亚也只能做到这样而已，不说利亚，任何人来也都只能做到这样而已。 而利亚的优势则在于，塔塔不会介意她在家里做出任何事情。 碗筷都收拾掉洗干净之后塔塔在水槽边切水果，而利亚在沙发上工作。 敲字的声音和水果刀碰到案板的声音此起彼伏，杂乱，但稳当。 就像这个世界的杂音和她们的生活。 塔塔端着水果平盘和随意插在桃子上的两根金属小叉子走到沙发前脱了鞋子靠上来的时候利亚也差不多搞定今天的工作。 “猜怎么着？”塔塔咬了一口叉子上的桃子果肉，咀嚼了几下，“我好像是才开始慢慢接受这个世界就是很不公平的。” 相对公平。利亚想。 但她没有马上提出自己的异议，而是选择继续听下去。 “你还记得吗？上一次，那个上了新闻的？”见利亚点了点头，塔塔继续说，“那个时候我以为事情就结束了，我是说，不公平就结束了，但不知道是谁，也许是命运，非要我认清现实。不公平是一直都在的，就像生病，痊愈以后并不代表就不会再生病了，只要活着就会生病，只要活着就会有不公平。你的肠胃病一直就没好过，就像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一直都没断过一样。我希望你能随心地吃冰冷的东西，就像我希望我参加的每场比赛都只有实力之间的较量一样。” 利亚咽下嘴里嚼得差不多的桃子肉，舔了舔唇上沾着的薄薄一层甜渍。 “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跟不公平相处？” 塔塔把手上的叉子插进第二块桃子果肉里，桃子的汁水随着叉子的插入渗了出来、 塔塔很干脆地咬住这块果肉使之与金属的餐具分离。 “我需要变得更厉害，我要他们黑不掉我的奖，我要用实力证明没有人可以在有我的比赛里搞小动作。” “如果可以呢？” 利亚关掉电脑，放到一旁的沙发上。 “那么那个时候我也不需要靠奖项证明我自己了。这个圈子里，实力至上。” 塔塔嘴里的还没嚼完，但她却已经恶狠狠地把叉子插进了第三块果肉里。 第53章 多年不见的谭雅 “我的眼泪会成为雨水，顺着雨伞的轮廓扑向你的衣襟拥抱你。” “什么？”利亚倚靠在皮质的椅子上，双手伸过头顶伸了个懒腰，顺便打了个哈欠。 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台正在散热的笔记本，像是把利亚一个上午的疲惫均匀地卸下。 今天阳光很好，不时的风顺着窗户边缘溜进来环抱利亚，利亚一身的淡蓝色透气真丝长裙给皮肤的呼吸留足了空间。 夏天的燥热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凉爽开始占据上风，过两天估计就可以正大光明穿长袖了。 她本来是闭着眼睛在听着塔塔念最近朋友们的ins文案，却听到塔塔念了这么一句。 “这是谁的？”利亚睁开眼，脑袋转了个方向，视线的终点是在沙发上的塔塔。 “嗯？阿亨的，刚刚又删了。”塔塔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确认了好几遍，确实是被秒删的。 这不是塔塔第一次看到这句话了。 没记错的话，这是阿亨的某一首歌的mv里男主说的一句话。 他自己宣传这首歌的时候还把这句话作为宣传的文案，她和利亚都给那条微博点过赞的。 不过看利亚迷茫的样子，大概是不记得了。 “怎么的？在西藏emo了？这么突然？”利亚合上笔记本，干脆起身坐到塔塔身边和她一起看。 “鬼知道呢？如果西藏是个能让人静下来好好思考问题的地方，那也不错，不是吗？” 塔塔反正是真的这么想。 她希望阿亨回来的时候不说判若两人，至少脱胎换骨。 不要老是像个哀怨的深情男二一样，这样别说阿亨和利亚，连塔塔也会跟着不痛快。 两个人没有再就这件事讨论什么，毕竟照阿亨自己说，他得明年才能回来。 高恩让他给自己带个经轮回来。 【开过光的那种。】 阿亨答应得很痛快，仿佛只是让他去学校隔壁的小卖部买支笔。 塔塔的手指不停，继续往下翻。 瑞继上一站的阿布扎比，在霍根海姆也得了个领奖台。 利亚回忆了一下她看过的那些瑞的比赛，得出一个结论：“他上辈子可能真的是条鱼，我说。” 这次霍根海姆连着下了两天的雨，正好撞上了排位赛和正赛。 瑞当时就说他觉得自己稳了。 “没有人可以在雨下成河的赛道上把车开得比我还快。”他信誓旦旦地说。 不了解瑞的人大概会觉得这人脑子有点问题，但事实是，瑞完全没有在胡说八道。 瑞只要比赛遇到雨天，他就像是加载上了最顶尖的装备。 利亚看过瑞的雨战，很帅。 赛车飞驰而过的时候从胎底被排出的水就像是锋利的刀刃，强硬地把所过之处的积水切开。 利亚突然想到了神话里带着翅膀的战车，利亚觉得瑞的赛车跟那个比大概也差不多。 不过瑞自己倒是更愿意称之为风火轮。 “你不觉得那些水花很像风火轮下面的火吗？要不是为了安全，赛事方会出动安全车，我可以更快的来着。” 于是那天，他成功收获了利亚的一个白眼。 安全车还不是为了保证大家都能平安完赛吗？ 反正宁对于安全车的安排是非常认可，仿佛安全车里载着的是瑞的命，车牌上贴着“免死”两个字。 不过瑞说得有道理，不需要安全车的时候，瑞的赛车在赛道上呼啸而过，像是嘶吼着宣告自己的速度，然后高傲地飞驰着离开。 瑞告诉过利亚：“一级方程式更快，时速三百。” 利亚第一次对“时速三百”有实感是在等高铁的站台。 她知道高铁速度很快，跟三百的时速也差不了多少。 但当一列高铁就在她面前以三百的时速快速经过停靠的站台的时候，利亚还是愣了两秒。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刚被列车带起的风卷起的发丝早就重新垂了下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两秒，利亚甚至在想，如果她躺在那排铁轨上，大概会被瞬间切成三段。 因为当列车碾压着跑过钢铁制成的轨道的时候，那个声音像是怒吼，又像是尖叫，听得人汗涔涔的。 利亚觉得这列车根本不是在运行，而是以极其暴躁的心情冲向目的地。 利亚自诩自己不是个胆子有多小的人，但她确实很佩服瑞居然在这速度与激情的路上走得越来越远。 别说雨天开车，就算地面没有一滴水，利亚开车也还是会特别小心。更别说撞上雨天会像瑞一样兴奋了。 每次雨战，瑞都是最神气的那个，他能把对手们甩得老远，然后轻松拿到冠军。 虽然神气，但瑞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每次雨战夺冠后的庆功宴他都会把大部分功劳归于车队。 他会说是车队给了他一辆好车，并且每次升级都是有效升级。 因为他雨战的成绩不是一直都这么好的，当你没有一辆好车，就算有天赋也无处施展。反之亦然，所以他也总怀疑是自己在睡梦中任督二脉被谁打通了。 “嗯？是谭雅？”利亚认出了站在领奖台上亚军位置上仰着头狂灌自己香槟的短发女孩子。 “谭雅？”塔塔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你之前说有个来参加过你们家的酒会的一个女孩子也在玩赛车，是这个人吗？” “嗯，就是她。” 谭雅跟利亚其实算不上很熟，只是认识，并且躺在“大概率绝不会联络”的虚拟列表里。 利亚知道谭雅的父母经营着一个墨镜公司和美妆公司，财力能完全负担赛车的费用，利亚一直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而且她一直都在低级别的方程式挣扎，她起步晚，卡丁车就开了好多年，中间又停了几年，听说是全世界旅居去了，潇洒得很，年初才听说她进入二级方程式了，利亚因为跟她不熟，所以只是礼貌性的发去了祝贺，没想到她进步这么快。 利亚记得，她第一次在自己的酒会见到谭雅，是母亲让她去跟人家打个招呼。 那天的利亚其实什么都不想干，酒会也不想参加，所以她没穿给她准备好的几套高定，她甚至没看一眼，而且因为实在太不上心，几乎忘记今天的活动的利亚最后是随便套上了一条平时和高恩出去玩的裙子踩着点踏进了会场的门槛。 这个时候再去说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再说利亚生得好看，随便一条裙子一个造型都够应付宾客了。 母亲本来以为利亚摆烂不来了，都打算打个电话去催了，结果刚打开通讯录，就见穿着一袭淡紫色抹胸长裙的利亚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了门口。 母亲哪还有心思去顾利亚穿了什么，就赶紧领着她去见那些她没有见过的，家里的商业合作伙伴。 但母亲也总有自己的事情做，她环视了一圈，找到了谭雅的方向，给利亚指了指：“喏，那位，是谭叔叔的女儿，就上次你去参加过他们在加州的分公司的成立晚宴的，那是他女儿，谭雅，不知道瑞认不认识，她也在玩赛车的来着，你去打个招呼，不要失了礼。我忙别的去了。” 说着，她还给了利亚一杯苹果汁。 利亚叹了口气，无奈叹道：“所以为什么未成年人也要营业啊？” 利亚把果汁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那是刚榨出来的苹果汁，拥有新鲜果汁的清香。 利亚抿了抿嘴，吞了口口水，她确实是有点渴了。 正在利亚喝了两口果汁打算抬脚向谭雅的方向走去的时候，谭雅先来到了利亚面前，叫出了利亚的名字。 利亚抬头寻声，终于看清了来人。 谭雅今天穿着一身橙色收腰过膝长裙，裙摆的褶皱让利亚觉得大概每个想在婚礼上悔婚的新娘子都得穿一条这样的裙子，跑起来不会限制动作，连裙摆都不用提。 在几乎所有女孩子都披着头发或者企图用刘海之类的显得自己的脸小的时候，谭雅清爽干脆的高马尾是很扎眼的。 露出来的部分皮肤也是干净得离谱，没有任何首饰点缀，倒是显出几分原生自然美来。 她就站在利亚面前，笑盈盈地，等着利亚说话。 “你...知道我的名字？”利亚问。 但她从来没有见过谭雅，至少对于利亚来说，谭雅这个名字很陌生。 “我以前见过你的照片，而且我爸妈说了，今天全场最漂亮的女孩子，就是利亚，看来我判断得不错，你真的很好认。”谭雅笑得眉眼弯弯，利亚觉得，她适合去做年画模特。 画里坐在池塘边抱着一条鱼，两颊打上夸张的腮红以显得喜庆吉利的那种小娃娃。 “你也好认啊，全场最开朗的就是。” 利亚深谙社交之道，但也全然出自真心。 那天利亚和谭雅互换了联系方式，但之后就再没怎么联系过。 父母也从来不问利亚和谭雅有没有“keep touching”。 这个人也就一直被利亚晾在通讯录，像她曾经加过的好多别的商业伙伴的孩子一样。 虽然因为不熟，利亚不打算去联系谭雅，但她还是给谭雅庆祝亚军的ins点了个赞。 对于塔塔来说，谭雅这个名字就是那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现在又突然出现的人一样。 她和谭雅没有任何交集，她只是听过利亚提起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从来都只存在于利亚的嘴里，甚至，她今天才知道谭雅长什么样子。 但塔塔好歹注意到了谭雅的长相，像高恩和宁，则是对这种事完全不关心。 群里已经欢呼起来了，这个云庆功宴很突然，但一点不影响气氛。 本来在大自然的熏陶下已经日渐平和的阿亨显然也很高兴，每次比赛他都会为瑞紧张一番，哪怕明明知道瑞一定会做得好。 【我会问问那边的僧人有什么东西适合拿来庆祝，然后给你寄过去的，照这么下去，你拿到超级驾照进入f1不是问题。】 【谢了bro】 利亚在群里附和了几句祝贺瑞的话，没打算去破坏气氛问些有关于谭雅的话。 只是那天睡前，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想起谭雅来。 她想起了谭雅的短发，没记错的话，她跟谭雅见的第一面，利亚也是顶着一头短发。 谭雅还问过利亚为什么她是这个发型。 因为在那个宴会上，利亚是全场唯一一个短发女孩子。 “哦，你说这个，”利亚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跟一个月前相比，这头发倒是长了不少，“我嫌热，就叫造型师给我全剃了。” 一个月前正值盛夏，而这个夏天活动又格外的多，婚礼，看秀，国内国外的特殊日子，都得做装造，利亚没过两三天就得接受造型师在她头发上捣鼓，捣鼓完了还得顶着这样的发型保持完整个活动，利亚烦得很。 于是，在终于忍无可忍之后，利亚制止了正掏出工具准备工作的造型师。 “今天，我只有一个要求，”她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剃光它。” 造型师怀疑自己听错了，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他盯着利亚的眼睛，企图在那里找到些什么“开玩笑”的痕迹。 利亚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剃光它，这就是你今天的工作，然后找顶做过造型的假发来。” 造型师以为这位大小姐是发疯了，他顾及着自己的工作，死活不肯。 直到利亚跟他签署了一个很简单的书面协议来保证如果出了什么事，利亚自己担全责，造型师才犹豫着从包里的某个角落拿出了自己很少使用的剃刀。 “我会帮你去找一顶质量好的假发，希望不会出任何错误。” 造型师看着好奇地戳着自己光溜溜的头皮笑得满意的利亚，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神志不清就是利亚神志不清了。 不过他宁愿是自己神智不清，起码他在神志不清之前还跟利亚签过这个简单的协议。 就算是要丢工作，他也不必名声尽毁。 但他还是不免觉得，这个大小姐的想法是真的难知若阴。 以前可从来没有任何人跟他提过这个要求，特别是女孩子。 特别是没打算出家的女孩子。 说真的，他有点担心利亚的精神状态了。 “所以，你后来被骂了吗？”谭雅睁大眼睛问利亚。 利亚听得出来这不是担心，也不是幸灾乐祸。 比起那些，谭雅现在就是好奇，纯好奇。 利亚没打算瞒着她，实话实说：“差点？我妈看到之后大吸一口凉气，因为我是在那个活动结束之后才告诉她的，我爸摆弄着那顶造型师给我拿的假发笑了很久。不过不得不说，那顶假发质量很好，戴上之后完全看不出来是假的，因为那个就是用真发做的。哦对了，那个造型师也没有因此丢工作，我爸妈完全没怪他，他们说反正我非要剃的头我最终也会剃掉的，跟是哪个造型师没有关系。” “等等，”谭雅突然想到，“假发顶在头上不也是热吗？” 利亚觉得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毕竟谭雅没干过这种要造型师把自己头发剃光的事：“又不是我自己的头发，热的话扯下来就好，在别人发现前再安回去。” 谭雅差点没绷住，咧着嘴角，笑得很爽朗。 分别的时候，谭雅抱了抱利亚，在利亚耳边留下了一句话：“你好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利亚觉得谭雅的声音格外悦耳。 她不是没听过别人夸她可爱，特别是在小时候，自她有记忆起，真心的非真心的各种夸奖她听过太多，她甚至有点对“可爱”这个词感到麻木了，已经很久没有像她记忆力的第一句“可爱”那样能带给她高兴的夸奖了。 可能是因为这句话出现的时机，也可能是说这句话的人，和利亚与这个人的距离。 利亚总觉得，这样的悄悄话更真诚一点，好像在那样一个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距离里，谎话和假意会全部被过滤掉，而只留下可信度最高的真心。 而这些年过后，当利亚看到一头短发的谭雅时，利亚倒是有些恍惚。 利亚也许知道谭雅的短发是怎么回事。 长发对于一位赛车手来说，其实是有点麻烦的东西，如果谭雅是为了更方便开车而剪的短发，那当然无比合理。 但那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些年来，利亚觉得谭雅好像变了，但似乎又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利亚不确定。 但有一件事情是利亚确定的。 这位安静地躺在她通讯录这么多年的女孩子好好地长大了，她成为了一个不会让人觉得可惜甚至可怜的人。 就像她本来就该成为的那样。 也许以后利亚会在哪一站大奖赛亲眼看到穿着赛车服的谭雅。 那么那个时候，为瑞呐喊的利亚也一定会为谭雅加油的。 第54章 利亚看不见的地方 【我的采访出来了，命你们2小时之内看完。】 这是庆祝瑞夺冠的两天之后，瑞在群里发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是：【除了亚军的谭雅，我和季军都参加了采访】 高恩和阿亨这些人对于谭雅这个名字的印象大概率跟塔塔差不多，像是一个名字，被打上了马赛克。 【发来看看，我懒得找链接了】 高恩发上来一句。 她飞机刚刚降落墨尔本，离下一个活动的准备时间还算充足。 利亚看着聊天记录里谭雅的名字，叹了口气。 谭雅的话，如果缺席采访，有可能是玩儿去了。 她右手持着手机，左手自然搭在皮质沙发上，食指指尖有规律地敲打着沙发。 “利亚！什么颜色好？” 塔塔小跑过来，递给利亚一本布料颜色本：“安娜让我随便穿，得体就行，我也不能穿得比她漂亮，所以我现在在纠结，薄荷还是天蓝？” 她们已经在这个工作室待了一个上午了，塔塔被量尺取了一上午的身材数据，现在又得挑颜色。 兴奋，但累。 利亚挪了挪身子，接过本子，仔细对比了提供的颜色，合上了印着花花绿绿的色块的本子。 “天蓝吧，但是要更淡点。我们有一种传统的蓝，叫碧落。你本来就是宾客之一，不能盖过主角的风头，但又不能太休闲太随意，碧落本身清冷但又显得庄重。我知道你不想理人，所以干脆写在衣服上好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不想做的，不想参加那些活动，婉拒就好。安娜应该了解你的。” 安娜确实算了解她，所以才没让她当伴娘，不然事情会变得更繁琐。 安娜这次办的是海边婚礼，出于怕麻烦的心理，宾客名单尽可能做到精简，不必请的也就一律不请了。 话说他们原本是打算办一个东正教的婚礼的，特别是在家人殷切的期待下。 但安娜实在是越看东正教婚礼的流程越觉得烦闷，最终还是把这些一脚踢开，决定办个属于他们两个主角的婚礼。 但信徒的虔诚程度总是不可预测的。 于是这个婚礼就被一拖再拖，最后拖到了这个时候。 安娜没跟塔塔抱怨过他们跟家里的长辈的沟通过程，只是说她可以放心去参加婚礼了，安娜还嘱咐塔塔要她别迟到。 另外她还问了塔塔，对狐狸毛是否过敏。 “问这干啥？” 那天利亚刚下班回到家，塔塔也刚挂掉安娜的电话，从房间走了出来。 在利亚看来，这个问题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除非她要养狐狸。” 利亚拿起自己还有两三口水的玻璃水杯喝了一口。 她已经不记得这个水杯是不是已经在餐桌上放了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 这个问题大概塔塔也不清楚，毕竟她下午才从纽约回来，过两天为了做婚礼上的高定又得飞巴黎。 她几乎是今天一回到家就去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了一条轻薄透气的过膝真丝睡衣，并且罕见地随手拿了利亚的一根手工木簪子把头发盘起来，簪子一头的珍珠像水滴一样垂落下来，而盘不起来的额前一缕头发轻轻搭在塔塔的颧骨处，每走一步都能在周围的空气里洒下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 塔塔轻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她真的要养狐狸。” 塔塔没告诉利亚，安娜怀疑那只狐狸上辈子是只白毛鸽子，因为自从家里养了狐狸，长辈们对这对新人的离经叛道行为就几乎噤了声。 这事情发展倒是着实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安娜要养狐狸的事情真的很突然，算是临时起意，那段时间正是他们和家人吵得最僵持的时候，然后安娜就突然生出了要养狐狸的念头。 “而且是雪狐哦，毛色是白的，我就说它上辈子是白毛鸽子吧。”安娜显然对这“天父的旨意”很满意。 塔塔其实并不对什么过敏，在这种方面，塔塔从小就是很好养的小孩。 “所以安娜要把狐狸带到婚礼上？”利亚漫不经心地开了一包饼干。 今天开了一天的会，还有采访大纲什么的，她实在是没什么时间好好吃饭。 “嗯......她说可能。如果去的人里没有对狐狸毛过敏的她就带去。哦对了，我过两天去巴黎你也一起来吗？帮我出出主意？” 利亚闻言，把这几天暂定下来的行程都捋了一遍。 她今天看到的那个采访大纲的采访日期刚好是塔塔出发去巴黎那天。 “欸对了，”利亚突然想到了今天看的采访大纲，“有一个维恩的狱友的朋友在网上说我去看过维恩了，他们捕捉到了这件事，所以大纲里有个问题就是问我去那里干嘛。” 塔塔看到过那条微博，不过博主没说自己的身份，只在评论里回复了说自己认识维恩的狱友。 但那条微博没有激起多少浪花，评论也只有十几条，便再也翻新不下去了，塔塔也就没有在意。 “你打算怎么回答？” 媒体大概以为利亚去那儿是专门寻仇的吧。 而且媒体非要提这茬是因为维恩名下的其中一家上市公司被发现有财务公开信息造假的情况，也就是说，维恩的这牢还得再坐几年。 和他一起进去的林杰因为表现良好刑期一减再减，据说没两个月就要出来了，维恩的倒是一加再加。 利亚把鲨鱼夹从头发上拆下来：“实话实说呀，他们下一题还问是不是想去让维恩弃暗投明什么的。我想疯了吗？他们以为我是去救维恩的吗？没有人需要我拯救，包括维恩，我救实话实说我只是单纯好奇维恩的想法而已，这样就可以了。希文和罗维也觉得如果没有特殊的必要，最好面对问题还是实话实说。” 塔塔听着，挑了个眉，点点头：“那你就这么来吧。” 塔塔本来以为一到了巴黎就要去取身材各项数据，但对方却因为临时有件急事只能推迟到第二天，利亚早上做完采访，得知这一消息，就干脆跑去巴黎陪塔塔一起。 取好身材数据回酒店的路上，塔塔整个人已经累瘫倒在了利亚身上，她闭着眼睛听利亚讲谭雅的事。 “瑞那个采访我看完了，瑞不是说谭雅没去那个采访吗，结果我刚要退出那个采访，就看到了底下给我推送的谭雅的采访，好像也是那两天录的吧，我以为她是玩儿去了，没想到是另有采访。” 原本看到谭雅的单独采访的时候利亚是有点惊讶的，随即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开了链接。 采访不长，利亚是在塔塔去沟通裙边颜色的时候把那个采访看完的。 其中让利亚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谭雅还在开卡丁车的时候的一件事情。 在任何地方，偏见都是存在的，特别是在国际的场合中，在一些欧美主场的比赛中。 谭雅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但当她在里发车线不远处被一位来自欧洲的选手恶意撞出了赛道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生起了气。 比赛结束后，她跑去和撞她的人理论，对方显得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这种人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对方两手一摊，歪着头，用一种“你来错了地方”的眼神看着她。 谭雅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她这个赛季的第一场比赛。 第一场比赛就被人撞出了赛道，换谁不是满脑袋的问号。 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的怒气灌进去：“什么叫我这种人？我怎么了？” “我是说，你这种中国女孩子，你来这里干嘛？你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个时候谭雅才知道，按照对方的认知，她这样的黄皮肤的女孩子出现在围场，就应该是去当观众的，再不然也是某个工作人员的家人之类的。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赛车手名单上，更不该拥有一辆自己的卡丁车。 嫌不尽兴，对方离开的时候补了一句：“我撞你不是我的错，是你的。” 谭雅顿时火冒三丈，她盯着对方离去的北京，抱着头盔的手指蜷缩了起来，她愤愤地想：我下次，一定要把他以同样的方式顶出去！ 但谭雅却最终没有这样做。 她没有把对方顶出去，她甚至没有碰到对方。 因为第二周的比赛，谭雅几乎是以冲的方式离开的发车线，而这一次，对方根本没能碰到她。 拿下了这个赛季的第一个领奖台的谭雅走下领奖台的时候遇到了上一周把她撞出了赛道的那个人。 她特地走到对方面前，站定，然后极其平缓地吐出了几句话：“你上周不是问我来这里干嘛吗？我现在告诉你，我来赢的。” 说完，她也不等对方反应，捧着奖杯，扬长而去。 主持人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个故事，然后问出了在看采访的利亚也很好奇的问题。 “可是为什么你突然决定不撞他了呢？不是说要把他也撞出去吗？” 谭雅先是一愣，随后笑着耸耸肩。 “因为这不是报复他最好的方法。” “其实我有这个想法的当天就后悔了，如果我在比赛中撞了他，确实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但后果是我不想去承受的。我撞了他，一我们有可能双双退赛，二我会被罚，三卡丁车也是会产生修车费用的，四这并不能真正起到打击他的目的。” 瑞以前其实也告诉过他们，对于他们这些赛车手来说，有一件事情可以打击到他们。 永远不可能战胜另外一个人的事实。 当一位赛车手意识到他永远不可能战胜某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感觉到一种绝望感。 “简称：杀人诛心。” 瑞是这样说的。 而且谭雅做得很好。 对于这样的男性来说，女孩子一向来被他们视为“不会控制自己情绪的感性生物”。 但谭雅告诉他们，女孩子本来就是可以让理性和感性共存的存在。 不行的是个人，不是性别。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塔塔趴在利亚腿上，闭着眼，但轻声细语地。 塔塔想，如果袁辰是聪明的女孩子，秦律是勇敢的女孩子，那谭雅就是聪明和勇敢的结合体。 利亚曾经和塔塔一起看过一部叫作《他是龙》的电影。 那时的利亚嚼着嘴里的生菜叶问她：“你们的女孩子们，都这么聪明勇敢的吗？” 但塔塔不理解，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问利亚：“这不是部爱情电影吗？” 后来利亚又买了电影的原着小说来读，那本书直到现在还在利亚的书架上。 虽然利亚已经很久没有把那本书抽出来看过了。 “以后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看到瑞和谭雅一起在f1里争冠。” 利亚瞥了一眼刚刚从窗外闪过的塞纳河，憧憬着以后在f1的赛场上看到瑞和谭雅的样子。 利亚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成为队友，他们都会穿着什么颜色的赛车服，但利亚已经开始期待了。 塔塔依然闭着眼睛点点头，但还是有点保守地开口：“前提是有一辆好车和不拉跨的团队。” 不过再具体的，塔塔也就不懂了。 那些空气动力学，机械工程学什么的，塔塔不想看，头疼得很。 大学的时候，同寝室那个女孩子读的是材料和机械工程，她们一起住的每一天，塔塔都觉得这一个寝室根本就是有两个世界。 “衣服什么时候做好？”利亚问。 “说是不出意外的话，两周。他会派专人送过来。” 说完，塔塔左手撑了撑利亚的腿，重新坐了起来，叹了口气。 终于又结束一件麻烦事。 利亚倒是觉得好笑：“你知道你刚刚撑着坐起来的样子很像猫咪踩奶吗？” 塔塔不明所以，转过头来看着利亚。 “你什么时候养猫了我怎么不知道？”塔塔跟利亚住在一起，没在家里看过什么猫。 利亚为什么显得很懂的样子？ 该不会是什么中国人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猫神故事吧。 “嗯确实有一只，”利亚有些玩味地对塔塔说，“一只来自西伯利亚的猫，看得懂西里尔字母的那种。” 塔塔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煞红了脸。 她不再说话。 她这段时间大概是忙到脑子里的纹路打结了吧。 不过当一只猫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猫咪只需要吃吃喝喝然后醒了玩累了睡就好了。 第55章 陌生的爱 “你上次说的让安娜亲自挑的香水到底是哪款好东西？安娜这么开心？” 婚礼持续了好几天，最后一天的晚宴塔塔没去参加，而是直接坐上了车和利亚去吃一个广东人开在莫斯科的粤菜。 此时的塔塔正用一双木筷子撕扯着盘子里的被秘制酱料浸透了的肠粉。 那一节粉皮被提起来的时候略淡于酱油色的酱汁滴落了下来消失在了盘子里的一滩酱汁里。 塔塔快走的时候安娜让塔塔一定要把自己的感谢带到，她很喜欢利亚送的礼物。 她以为那是什么未发售的新款香水。 “what？不是香水，是比较特别的东西。” 其实是利亚去问过安娜，有没有想好去哪里度蜜月，安娜说还在考虑，一切都只停留在脑子里，有在考虑要不要去趟欧洲，瑞士之类的地方。 “瑞士吗？我在那边有处房产，你们想的话，友情价租借给你们，多久都可以，附赠私人飞机接送服务。” 利亚说的那套房产利亚买来装修完之后除了度假会去住之外，平常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偶尔会租借给朋友或者剧组，影视公司什么的去用，但也会委托中间人签订一份严格的合同。 不仅是瑞士的那套，利亚在全世界各地都有这样的房子。 瑞就曾经辗转知道了他的一个英国朋友在美国读书的时候的住所是其实是利亚的房子。 只不过瑞的这位英国朋友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套房子的主人到底是谁。 但这种问题其实没人在意，不过是“哪个幕后富豪”而已。 利亚的提议安娜答应得很痛快，痛快到利亚以为这次蜜月由安娜全权负责，保罗则根本没打算管。 “哦那倒没有，只不过去哪儿住哪个酒店这些我决定，他就负责一些细节的东西。你懂的，分工合作嘛。” 塔塔边听着利亚说着她不知道的发生在利亚和安娜之间的事，一边把盘子里的肠粉干完了。 “你这算是，抢你初恋的饭碗吗？” “不算吧，毕竟我提这事儿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这茬儿。”利亚笑笑，她拿起刀叉开始切那块刚上来的漏奶华。 这家的漏奶华可可粉撒得很多。 可能是为了符合这个国家的人的口味吧，这份漏奶华的奶很明显用的是甜牛奶，另加了很多糖的那种。 作为一个总是往中国跑的俄国女孩子，塔塔倒是能接受这个。 她甚至想要给这份漏奶华配个熏鱼。 不过说起尼冉，他结婚之后就极少来朋友聚会了，能知道的有关他的消息也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在陪老婆。 瑞夺冠的那几次，尼冉也是会晚了几拍送去的祝贺。 不过瑞倒也不在意，因为根本没什么好在意的，况且他也有忙得晕头转向甚至差点忘记宁的生日过。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塔塔收到了短信。 “说是我这几天穿的那件，已经下飞机了，等我们到的时候得去拿一下。” “那可不急，我们慢慢来就行，你参加婚礼的这几天我还去见了几个你们的寡头，他们看起来挺凶的，但幸好过程中没遇到什么难题，我过一段时间可能得再飞莫斯科一趟，亲自确定一些细节的东西。你那边呢？婚礼持续了这么多天，很繁琐吗？我看你心情还不错。” 塔塔现在确实心情不错，她正在一碗艇仔粥的配料里寻找着对她来说口感有点奇怪的浮皮。 出乎利亚意料的是，塔塔居然还挺喜欢这种口感。 上次利亚做了粥，并且告诉她这种样子的粥是广东那边的美食之后，塔塔就念上了。 甚至念到了婚礼之后。 利亚看她既然这么喜欢，就开了老远的车带她来这家她前一天去见某一位寡头的时候偶然发现的粤菜餐厅。 然后就被塔塔念了。 “我吃餐盘上的甜点的时候，你居然在吃这么好的东西？” 利亚暗自觉得好笑。 塔塔这一脸小怨妇的样子还真有点可爱。 “作为赔偿，这一碗都是你的，好吧。” 利亚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刻意拖长了尾音，语气变得柔缓，像在哄小孩。 据塔塔说，婚礼没什么好玩的，安娜本来想安排一个室外的婚礼，但考虑到朋友们可能会怕冷，而且什么时候刮风下雨也不是凭着安娜的面子来的。 参加个婚礼，然后淋了一身感冒回去可不值得。 所以安娜把婚礼的场地定在了一座租来的古堡内。 但婚礼的这几天，古堡倒不像是古堡，更像是一座皇宫，灯火通明的。 跳舞的音乐在这个建筑里就没断过。 塔塔一度怀疑安娜是请造型师焊了一个公主头在自己脑袋上，毕竟是怎么跳都没有散过的发型。 说是婚礼仪式，倒更像是祝贺结婚的一场派对，就连被安娜带来助兴的小狐狸每天不是被rua被投喂，就是在打扮得喜庆的宾客中间转悠，并且肉眼可见的更圆润了。 安娜本来是想把利亚叫进来一起玩的，但利亚一直都在各个城市之间，在见各种俄国富商的路上，忙得很。 安娜也只能作罢。 “但安娜确实很漂亮，特别美，那套抹胸露肩的大裙摆婚纱在她身上美炸了。” 利亚的关注点却明显偏了出去。 “所以，东正教的婚礼就真的算了？” 利亚不信教，但也从小就被教导要尊重别人的信仰，尊重别人合理的爱好。 所以利亚实在有点不敢相信，东正教的仪式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算了。 “哦那倒不是，我跟你说，我真的觉得有些时候，没有希望就是最能带来希望的事。本来他们是打算放弃东正教的婚礼仪式的了，不管是他们双方家人还是当事人。就是完全放弃，不打算继续挣扎了。但坚持要办的人放弃了，坚持不办的人倒是想通了。他们就打算呢，他们按自己的想法先办一个婚礼，本着大家开心就好的原则，怎么开心怎么来，没有束缚没有规矩，然后再办一个有家人在的东正教的婚礼。简单点的，这样...两全其美？是这个词吗？” 利亚点点头。 塔塔的中文一直都运用得不错，这也得益于她中国朋友比俄国朋友更多的经历。 利亚把自己的风衣拢了拢，靠在了椅背上。 一份饭加几个小吃下肚，利亚已经不行了，而且她没有皮带可解，不然其实可以再吃一点。 “不行，”利亚舔了舔嘴唇，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利亚的腹肌中间的分隔线今天大概会被肉肉填平，“吃不下了，剩下的你还能吃多少？” 此时的餐桌上还没光盘的其实就剩塔塔的粥，一盘只剩一个的榴莲酥和一只已经被切掉了一块的菠萝油了。 塔塔的眼珠子转了转。 午饭到这顿晚饭之前塔塔其实是吃过两个小蛋糕的，虽然是一口搞得定的那种，但晚饭吃到现在她确实还能吃。 “能吃多少吃多少吧，吃不下的要么打包要么就算了？” 利亚想着也行吧，就一边玩着插在饮料上的吸管，一边听塔塔讲婚礼上的事。 走出餐厅的时候，利亚认出了一辆停在隔壁店面门前的布加迪。 “这辆车怎么了？” “这辆车，好像是昨天我去见的那个寡头的新婚妻子。” 如果利亚的记忆没错的话，昨天那位寡头的豪宅外面就停着这辆车，他还跟利亚介绍说他上个月刚刚二婚，二婚的对象是个俄国明星，挺年轻的，是利亚没听过的名字。 利亚那时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那辆布加迪真的很好看。 利亚不是没有在上海之类的别处看过布加迪，她自己就有一辆只在北京用的布加迪。 但像这辆一样的在阳光下会散发出钢铁被烧红后的光泽的布加迪倒还真的从没有过。 利亚不禁在被请进门前多看了两眼。 “那个寡头什么名字？” 塔塔听说过最近有个寡头给自己幼年丧母的女儿找了个后妈的事，只不过不确定是不是这个。 “伊戈尔。”利亚回答。 “啊~”塔塔懂了，就是那个，“他新婚老婆的名字你听过就有鬼了。那是个网红，也不是个大网红，哎呀反正不是太有名气的。她以前呢是没有固定工作的，一般都是日结的工作，但全世界各地倒是没少去。这人资料被扒出来的时候大家发现她能几乎是一个星期换个岛度假是因为有很多富二代，会雇陪玩。” 利亚知道这些陪玩的事。 她曾经跟中东那边的富豪做过生意，有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但不多。 主要就是说有些富二代会给ins上的美女发去私信，邀请对方陪自己玩，酒店机票什么的全都不需要操心，就是陪着玩，至于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就是无限引人遐想的了。 利亚记得父母和自己说过，尽量不要去那些常年把自己裹起来的国家的富豪组织的聚会，再大面子也别去，知根知底也别去。 但父母并不愿意告诉她为什么，还严肃地说：“有些问题的答案你这辈子都不知道，是种幸运。” “可是不是说是个明星？” 利亚坐在汽车座椅上，却没打算发动汽车，她搓着自己在室外冻了两分钟的手，试图让它暖和点，趁这个时间也好听个八卦。 此时莫斯科已经醒了，街景也都睁开了眼。 利亚干脆把车里的灯打开，眨巴着眼睛听塔塔讲故事。 车里到底比外面要暖和，塔塔换了个姿势，面对着利亚，半个身子自然地靠着椅背，开始给她讲自己知道的东西。 “后来吧，说是有个导演无意中刷到了她的ins，觉得她长得漂亮，偶尔发过的几个对嘴型的视频也还可以。实话说，她确实长得漂亮，动起来更漂亮，难怪会被看重去演戏。那个导演自己讲过的，他和对方私信聊过，再让对方去面试了一下。她面试的那个角色是导演当时正苦苦找演员却一点进展都没有的角色，刚好她就适合，就让她去演了。算演员吗......如果演过戏的都算的话，那她算是个演员，但事实上，她只有那一个影视作品。听说有经纪公司要签她的，结果她拒绝了，然后转头就嫁给了伊戈尔。你也知道，他是我们这边的制造业寡头。不过奇怪了，他亡妻也漂亮，而且莫大毕业的博士，还精通四门外语，在外交部待过，很大方，我爸是她校友，她曾经回学校演讲，我爸说她很温柔很稳重，一看就是见过很多世面的那种女孩子。”可是为什么伊戈尔二婚找了这么个网红呢？差别太大了。” 可以说，塔塔当时去搜伊戈尔二婚妻子的资料就是想知道，这位继任者到底跟那位伊戈尔的白月光有几分相像。 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伊戈尔这种人，钱赚得越多，眼光会越差吗？” 利亚摇摇头。 她觉得伊戈尔的眼光并没有更差。 利亚是跟伊戈尔说过话的人，他前一段时间还在跟本国和别国的政府官员联系。 利亚小时候不觉得官商凑在一起能发生什么好事。 “不都是些得进局子的事吗？”利亚很不屑。 但后来她慢慢知道，有些重要的消息，其实就是这么来的。 就比如说，她从和伊戈尔的谈话中得知，加州的某一块地方开发潜力非常高，政府打算出台一些利于房产市场的政策。 开车去接塔塔的时候，她已经在通知尼冉去留意那块地方了。 她并不很懂房地产，但尼冉懂，而尼冉需要的很多信息都只有利亚才有办法获取。 利亚和尼冉都觉得，有些钱，是可以一起赚的嘛，而且这两人之间知根知底，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利亚认为，伊戈尔智商还在，况且他的眼光起点那么高，又在风云变幻的商场打拼这么多年，不可能眼光会掉到那种地步。 “她就是......很漂亮，身材好，但没有脑子的那种人。” 美丽废物。利亚想。 “我也许知道他为什么选了这么个人来结婚了。” “嗯？为什么” 如果真的像利亚猜的那样，那么伊戈尔确实是个聪明人。 人与人相处，本质就是利益的交换，就算是真诚这样的情绪价值，也是可以用来交换的利益的一种。 但看起来伊戈尔并不一定爱他的二婚妻子。 “为什么？” “因为她是个美丽废物？”利亚引导着塔塔，“你猜猜看伊戈尔和她结婚能有什么好处？” 塔塔想了想，却始终除了“一个漂亮的另一半”之外想不出别的好处。 “她是个目光短浅的网红，这就够了。如果她太聪明，像伊戈尔的亡妻一样，那伊戈尔大概率不会娶她的。” 伊戈尔会看上她，大概率就是因为她是个“美丽废物”。 这位继任者并不聪明，目光短浅，起码和伊戈尔比，哪儿哪儿都不在一个等级。 伊戈尔送她房子车子，给她钱花，但并不教她跟商业有关的任何内容，也不会给她任何实质性的资源，只是养着她。 没猜错的话，他们的婚前协议早就签好了。 她需要的是钱和嫁个富商的名位，而伊戈尔需要的是个美丽花瓶，他“伊戈尔的妻子”这个位置上有一个人，并且这个人必须绝对安全，不可能威胁到他的事业，没有能力和他争抢财产，就算是有一天要对簿公堂也只能被拽着走，根本手无缚鸡之力。 爱是没有的，陪伴之类的丈夫的职责是有的，成为伊戈尔的妻子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拿着钱花而已。 “等等，”塔塔打断了利亚，“你怎么就觉得伊戈尔对她没有爱的？伊戈尔不是还送了她房子和车子吗？” 利亚笑了笑：“给你花钱，不代表他真的爱你。伊戈尔是个寡头，他很有钱，房子和车子而已，不是什么非得靠爱才能送出去的东西。况且你的娃娃如果需要新的衣服，你不会拒绝给她买一箱的，不是吗？” 伊戈尔是很爱他亡妻的，他原本是想跟芬兰的一位富商达成合作的，那个合作断断续续谈了很久，但就在他快跟对方谈妥了，也跟对方混熟了的时候无意中得知对方曾经是他妻子实习期的老板，并且给他妻子穿过小鞋。 伊戈尔一气之下就中断了所有正在进行的程序，并且强硬地告诉对方，他不会再跟对方合作。 想想不解气的伊戈尔在一年之后收购了对方的公司。 然后就是委委屈屈地被刚下班得知这个消息的老婆骂了一顿。 伊戈尔这个唯一的女儿出生的那两三个星期，他甚至没出现在公司哪怕一次，所有会议都是线上进行。 那阵子，股东们开会的时候就总是能听到从伊戈尔的窗口传来的婴儿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塔塔想着利亚跟伊戈尔也没那么熟吧，怎么好像这么了解？ “因为后来有一位自己出来单干的股东有跟我妈合作过，某个宴会上他自己说的，声明一下，他那时没喝醉，我就在旁边，他还说看到我太可爱了就想到了那件事。” 塔塔沉思了一会儿：“所以爱是什么呢？花钱和爱又不互为必要充分条件。” 爱是什么呢？这个问题利亚也不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利亚只是觉得心疼算是爱，撑腰算是爱，陪伴算是爱，伊戈尔对他的亡妻和女儿算是爱，至于那位继任者是否得到了她想要的所有。 那这个问题就得问她自己了。 第56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当利亚在回程的航班上得知塔塔没打算去参加安娜的东正教婚礼的时候其实有点诧异。 她盯着塔塔，睫毛扑闪，但塔塔并没有看到，她一边用手整理快滑落到膝盖的黑白格子毛毯，把它重新拉回到能完全盖住大腿的地方，一边仰起头，让鲜榨出来的橙汁顺着塑料瓶子流进她的喉咙。 利亚其实有点担心这样会不会有点失礼，毕竟塔塔和安娜也算是认识很久了，两家也都很亲密。 塔塔咽下一口橙汁，再把盖子放回瓶子上去旋紧：“不用担心啊，那个婚礼，因为是比较正式的，所以就只会有双方的家人和一些亲戚之类的而已。我们年轻人对那个没有执念的，除了新郎新娘，没有人会去参加第二次的他们的婚礼的，这是早就说好了的，大家都同意了，我之前没有告诉你而已。” 塔塔的语气显得无比淡定。 安娜的东正教婚礼对于塔塔来说其实没有特别重要。 她当然祝福安娜，但来来去去地去参加婚礼就显得不是特别有必要。 所以塔塔现在倒是什么都不操心：“睡会儿吧，你刚看完了报告，接下去还有五个小时要飞呢。” 说着，她把自己的u型枕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套到了利亚的脖子上。 “你呢？”该说不说，利亚确实有些困了，在机场下载完的几份报告利亚是花了三个小时看完的，说眼睛不累当然是骗人的。 塔塔耸耸肩，努了努嘴：“我还得再分析分析一些室内设计的经典案例，我导师说得很对，我看过的优秀作品不够多，我需要更精准地找到我的那些东西。所以...你睡着吧。” 利亚点点头，把头转回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刚被利亚噼里啪啦敲出声音的电脑键盘此时也没了声响。 利亚的座位上就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而利亚的位置紧靠着的窗户外面就是密不见底的云层。 塔塔记得她的一个高中同学，现在就每天开着一架战斗机，跟这些云层亲密接触。 利亚是在落地的半个小时前醒的，而塔塔刚刚做好了自己的最后一页笔记。 她们两个不约而同地伸了个懒腰。 利亚抬起左手手腕，那上面是一只细巧的橘黄色手表，利亚大学的时候就在用的。 “六点多了，我们待会儿吃什么？”利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刚刚看表的时候利亚定了定神，但显然还不够让利亚醒的。 “瑞不是说请我们吃饭？好像是有事宣布。看样子，应该是好事。”塔塔把平板之类的东西收进包里。 利亚睡了五个小时，确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有这档子事。 利亚点点头，看来今天晚饭有着落了。 不过有着落的不仅仅是她们两个的晚饭，还有她们的好奇心。 她们几乎是下了飞机一刷推，就知道瑞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了。 利亚翻了翻推特账号，然后给fia，比奇的官推挨个点了个赞。 坐进瑞安排的车驶向酒店的时候，利亚笑出了声：“这小子算不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嗯？什么意思？” 看起来小老外要学的中文还多得很。 “比奇不是进入f1了吗？因为之前的那个厂牌，叫什么来着？轮时？他们退了，就空了一支车队席位，我本来以为会被什么有名的厂牌顶上的，没想到啊，居然还有比奇的事。瑞也就跟随比奇官宣成为f1赛车手了，不错啊，这小子，收拾收拾好升咖了。”利亚解释道。 “其实是条件之一吧。”瑞本人后来在饭桌上是这样解释的。 “我跟比奇之间的谈判其实过程挺复杂的，本来这事儿是没比奇份的，因为有个大车队，就是那个霍顿要签我嘛，但我觉得能像比奇这样给我这么高的自由度的车队也很难找了。我的车本来就是最适合我的，我跟车队的默契也来到了新的高度，那当然最好是继续合作啊。而且去了大车队，我也只能当二号车手，资源都是向着一号车手倾斜的，大车队的车队经理自己想法也多，规矩又严，是不可能像比奇一样随着我瞎闹的，那那个时候就真的跟坐牢没有任何区别了。” 对于瑞来说，他其实没有很在意自己效力的车队到底是不是大车队，他只知道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旁边的宁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笑：“他算聪明的，他挖了一个之前在一个大车企工作的工程师过来，那人还是他同学，虽然他在此之前在比奇只呆过半年，但这半年里赛车的升级工作做得很出色，相较之前有明显的大幅提升，他把这位也带去f1了。” 宁这话说的，倒是有点“苟富贵莫相忘”的感觉了。 利亚听瑞说过这位同学，他发在群里的采访里也提到过这位。 “哦对，还有一个人，”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事，“那个谭雅啊，她去了那个车队当二号车手。” 利亚握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一顿，直接收了回来，她甚至不记得两秒之前她的筷子的目标到底是面前的哪道蘸料。 利亚突然觉得很开心，但也许更准确地说，那叫感动。 她也是那个时候发现，不只是她，就连她的朋友们，和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是朋友的谭雅这样的人，长大了，并且成为了至少是自己想要的样子。 “所以，严言今天没来？”高恩几杯勃艮第下肚，环视了一周，才发现严言没来。 她已经为自己服装品牌的营销和成本烦了一个月了，随时都要理智，要保持冷静，一个月下来高恩已经开始想念在朋友们面前喝醉的样子了。 高恩用手掌撑着脑袋，已经有点懵懵的了。 “他啊，”坐在瑞一旁的宁看着高恩已经有点上头了，赶紧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高恩和利亚中间盛了碗汤给高恩，再把高恩的酒杯放得远了些，“总部开会去了，不知道什么事。” 利亚在一旁虽然没说话，但想想，他应该是要参与到总部的事情当中了。 托德前段时间有跟利亚说过，自己要出来单干，不再供职于别人的公司了。 几年前托德其实已经有一家基金公司了，他虽然没告诉利亚，但他们好歹还是会有些业务有交集的地方，要想不发现，还是挺难的。 不过显然，不管是利亚还是托德都不太在意这件事。 “塔塔现在什么情况？美国比赛完不是有几天没回我消息？我一直想问的来着，今天看到你才想起来。” 那次瑞本来想着塔塔刚刚比赛完，那应该可以来看自己的比赛吧，结果塔塔两天都没回他消息。 问利亚，利亚也只说没事，瑞没做任何招惹塔塔的事，过几天就好了。 塔塔此刻正扒着面前的生蚝，显得有点吃力。 “没事啊，回到上海，几天之后就没事了。” 塔塔把自己比赛的经历再跟朋友们一通描述，声情并茂的。 瑞点着头听着，最终没忍住，插了一句嘴：“那利亚呢？你那几天帮塔塔疏导了？” 利亚当然没有，她又不是秦律，不知道怎么疏导别人的情绪，而且塔塔也不需要她来疏导些什么，有些问题，有些挫折是坎，这些坎，就算再亲近的人都无能为力。 而利亚也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什么事情？” “陪着我啊，那几天她一下班就马上回来，然后照顾我。” 塔塔回答得非常理所应当。 瑞有些不敢相信：“就这？” 塔塔的语气非常坚定，就像在告诉瑞一个有关于“一加一等于二”的知识点：“就这。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 如果是瑞或者高恩站在利亚的位置上，塔塔还得强打着精神安慰他们。 鬼分得清到底是谁照顾谁呢？ 至少利亚在，塔塔可以放任自己颓废两天。 但显然瑞依然理解不了：“你们女孩子的友情，真的很奇怪。” 毕竟阿亨是那种会在瑞心情低落的时候直接送瑞一次海岛旅行的人，最差也得是带着瑞跑一趟酒吧。 但瑞的体能师会严格控制他的酒精摄入量，所以通常，瑞的经理迈克都会选择直接放瑞两三天的假。 “尽量别碰你们国家自己的酒和伏特加，还有不要酒驾。”迈克总会这样提醒他。 所以瑞并不理解为什么对于塔塔来说，几乎“什么都没做”的利亚能让她这么安心。 而事实上，利亚自己也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在塔塔疯狂怀疑人生的那几天，选择接收塔塔不好的情绪，然后用行动告诉她：“没关系的，这样也是可以的，不必时刻都豁达，不必马上找到问题的解答，暂时的迷失是可以的，颓废也是可以被允许的。” 利亚的泰然会让塔塔的负面情绪从趋于稳定，直到消失。 阿亨也曾对利亚提出过这样的不满。 这些对塔塔的包容，利亚从来没有给过他。 在阿亨身边的利亚像是流水，走到哪儿都可以，但对于塔塔来说，利亚是海，包容得了一切，且心安理得，理所应当。 利亚曾对阿亨自嘲过：“也许我不适合爱情。” 而阿亨在思考过后还是把那句“只是因为我不是你的爱情”换成了“你会迎来你自己的爱情，在你乐意的时候”。 “岂止，男孩子的友情也是奇奇怪怪的。”宁轻轻倚靠在柔软的沙发扶手上，给瑞翻了个白眼。 来的路上，宁没关车窗，所以在经过一个烧烤摊的时候很不幸地闻到了各种蔬菜和肉串在调料和食用油的助力下被明黄色的火焰炙烤得滋滋作响的味道。 她中午和客户吃的是西餐，还是很典型的“白人饭”，这饭吃得宁有些不可言说的郁闷。 理所当然地，宁是不可能抵挡这种像是鱼看到了挂在鱼钩上的鱼饵的诱惑的。 她立马找个地儿停下了车，然后循着香味找到了源头，喜滋滋地在车里啃完了一整只鱿鱼。 所以宁本来也就不是很饿，此时的她干脆拿出包里的一根簪子把头发盘上去固定好，慢悠悠地开始喝瑞给她点的水果茶。 她指的“男孩子”其实是严言和托德。 严言前两天告诉她，他打算跟托德一起干，托德其实有向他发出过邀请，要他务必慎重考虑，只是严言如果真的答应托德的邀请的话，就会常年呆在美国。 “为了你？” 高恩问。 醉意朦胧的高恩突然想起了她大学追过的那对cp，还有曾经的她和万万。 “一半吧，不算完全为了我。” 严言如果常年在美国工作，前途当然不需要担心，严言本来就是能力很强的人，在哪儿都不会差，而且他算是托德带过的，亲自盖章过的能力强，宁也从来不担心他在托德那儿会做得不好。 宁在美国的事业也蒸蒸日上，她暂时当然还是会留在美国工作。 所以少了异地的烦恼，当然很好。 只是严言也当然不可能完全是为了宁才考虑跑去美国。 “顺路而已。”宁说。 宁不是对她和严言的关系悲观。 恰恰相反，她认为顺路的两个人可以一起并肩走一段是很幸运的事情。 她当然希望这段“顺路”能尽可能长一点。 “我...能嗑吧。” 高恩已经开始醉意上头了，灯光的照射下，高恩脸上的红更深了些。 利亚左手手肘支在餐桌上，手背托着下巴，看着半清醒半晕乎的高恩，觉得她可爱，终于忍不住在宁开口前出言逗她：“怎么你之前不是嗑我和阿亨的？这么快就换啦？” 利亚的语气，像在哄小孩。 但高恩不这么想，她现在就是觉得自己脑袋像是个水球，而利亚就是非得拿手指头去戳戳灌满了酒水的球壁的，让老师头疼的小孩。 “不冲突啊，”高恩确实是醉了，她干脆扁了扁嘴，不痛不痒地反驳，实则是在撒娇，“你和阿亨是be文学，但我也可以喜欢甜甜的小情侣的嘛。” 宁看高恩醉到脑子已经开始不清楚了，赶紧哄着人别再喝酒了，要嗑就嗑着吧，她和严言都不会反对的。 几个人也顺着宁的话，把桌子上的那两瓶酒放到了高恩够不着的地方。 然后开始为高恩考虑待会儿怎么回家的问题。 “她怎么来的来着？”利亚问。 利亚和塔塔今天是最晚到的，但她们都没有在楼下看到高恩的车，那辆贼显眼的深蓝色迈凯伦。 瑞想了想：“她说她是打车来的，她今天没开车。” 其实如果高恩还清醒的话，他们是打算叫车来送高恩回去的，但几个人一看高恩那一副任拿捏的样子和抬不上去的眼皮，最终还是决定让瑞和宁送她回去。 “她一直都不怎么会喝酒吗？”宁算是几个人里最不了解高恩的了，她也没见过高恩喝酒。 只是大学的时候有一次，高恩把万万带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万万全程注意着不让高恩喝酒。 那个时候高恩就说过，自己小时候是爸妈和哥哥护着不让喝，长大了又有万万提醒着。 所以她一直以来酒量都很差。 两杯上脸的那种。 今天来的时候看到高恩已经一杯酒下肚了，宁还在感叹这孩子怎么突然会喝酒了？ 利亚摊了摊手：“如你所见。” 此时其实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不是赶着去工作，就是赶着去休息，于是他们决定，瑞和宁送醉醺醺的高恩回家，利亚和塔塔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利亚还有几个资料没有上传到工作群呢。 分别的时候，瑞把高恩稳当地抱进车后座，宁把高恩原本放在餐厅椅背上的外套盖到了高恩身上。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宁回头对上利亚的眼睛：“我过几天要见个客户，她挺喜欢你的香水的，她快生日了，你给推荐一款吧，我到时候送过去。” 利亚有点意外地睁大眼，随即笑开：“不用我推荐啊，你那款就很好。” 利亚说的那款，其实是利亚送给宁作为生日礼物的一款香水，利亚爽气地把宁拉到调香室自己挑的。 宁很喜欢那个味道，她说会让她想起早春的晚上，她总能在醉白池闻到的梅花香味。 那个味道是裹着风飘来的，是不会让人反感的素净的香味。 那款香水也因此被宁取名为“明月醉白池”。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名字还是这个味道确实好闻，这款香水是这几年“lia”的“松江花夜集”系列卖得最好的一款香水。 “真的？”宁一瞬间还以为这是利亚的客套，“你这数据收集得这么精确？” 利亚干脆拿出手机打开自家的app：“对啊，明确记录着呢。你一个金融圈的数据应该收集得比我精确吧。” 塔塔在一旁紧了紧自己的风衣：“这次去你可以去炫耀了，这款香水是你给起的名字，对方会开心地恨不得再跟你们合作几辈子。” 这个客户还会和他们合作多久宁倒是真的不确定，只是有一件事情宁可以确定。 这个礼物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57章 香水101 宁的预感是没有错的，严言最后真的接受了托德的邀请，加入了他的基金公司。 但最近收到了入股邀请的不只有严言。 还有拒绝成为尼冉房地产公司股东的利亚。 “尼冉怎么说？” 灶台边说着话的塔塔没看利亚，她刚刚从房间里出来，在锅里的面煮熟之前，她决定先给自己垫上一个苹果。 她脚边的垃圾桶里是断成一截一截的苹果皮，水槽边的削皮刀还没洗，上边的一点点苹果汁在暖色灯的照射下发出亮晶晶的光。 塔塔一手撑着大理石台面，一手扣着苹果往自己嘴里送。 午饭之后，她就一直在房间里工作，没吃过东西。 她曾经跟利亚抱怨，学生时代，每次只要碰上考试日，那早饭不管吃多少，不到中午都一定会饿，她已经麻了。 动脑子真的很耗能量。 “他还是很遗憾的，但还是拜托我一定要和他一起去实地看看具体情况，好给他点建议，他公司成立的时候我不是就祝他发展得好吗？真心的呀。但很多时候，还是要谨慎，我不急。” 利亚最后在平板上确认了一遍数据，然后保存了所有资料，退出工作界面，把盘在头发上的一支电容笔拿了下来插回平板套里，再把平板放到一旁的沙发上。 三个小时前收盘的时候，利亚打算做空的对象股价已经跌得差不多了。 塔塔把锅里的面分出来装碗的时候听到利亚给娜娜发语音，让她暂时不用去跟对方的股价了，反正也就一周内的事了。 “这次是个什么bug被你发现啦？” 利亚一边接过塔塔递过来的一双筷子，一边把自己手腕上的一个发绳递过去：“发现bug这种事，其实主要拼速度。你能多快发现别人没发现的事情，你就有多大的胜算。” 对于利亚来说，时间和信息都是生命。 尽可能少的时间，和尽可能多且重要的信息更是。 而利亚掌握到的信息，是这家公司大部分的股票都掌握在公司几个高层手里，他们就是靠自己手里的股份来操纵自己公司的股价。 而bug其实就是利亚发现这是个突然窜出来的公司。 或者说，一个实际价值和股价不符的公司。 利亚本能地觉得有问题，于是让娜娜去查，接下去就是做报告然后建仓做空了。 “你们这样的空头还真是，有一种慈悲的残忍。” 塔塔用勺子舀了一点汤喝了一口。 她其实没有责怪利亚的意思，也没有在阴阳怪气些什么。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混迹金融圈的朋友们的做事风格了。 她不是救世主，怜悯本身救不了任何人。 她的注意力更多的其实是在碗里的排骨汤面里。 最近天气更冷了些，她们也很少再碰沙拉之类的东西了。 而且深受利亚影响的塔塔觉得，人就是该时刻暖呼呼的才不会生病。 “嗯，确实。”利亚的声音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利亚并不否认这件事。 如果说原本，利亚还对受此影响的普通打工人感到抱歉的话，那她现在大概就是跟塔塔考试日的肚子一样，麻了。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自己作为空头时的残忍。 瑞曾经评价过利亚看心情和社会的经济现状来挑选做空对象的行为。 “虚伪哦。” 当然，利亚也不否认。 一般情况下，如果最近的经济状况不太好，利亚就会不选择做空任何一家公司，而在经济状况好的时候，她就会挑选那些“玩大了”的公司来做空。 利亚当然知道瑞说她虚伪是什么意思。 她自己其实也这么觉得，她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颇有种，沾了无辜人的血还要对着对方冷冰冰的身体念往生咒的意味。 但她已经接受了这件事，她接受自己的虚伪。 所以她丝毫不否定瑞的看法。 从小到大，每次当她为自己的某些“不高尚”懊恼的时候，父母就会告诉她：“不需要要求你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而是要允许你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利亚允许她成为她自己，不管是高尚还是不高尚，都是她的一部分，她全盘接收。 晚餐的面塔塔吃得很满足，利亚猜想她大概是确实饿了，饭前那个苹果算不得小，但塔塔还是可以很轻松地解决掉自己面前的那碗面。 塔塔舔了舔嘴唇，手伸到旁边的纸巾盒，抽了一张，擦了擦嘴。 原本展开的纸巾现在被塔塔攒成了一颗球，篮筐是身后的垃圾桶。 而利亚还在还有一半的面汤里挑着菜，无意中瞄了一眼对面的空碗。 “我本来以为我加的那个蛋你吃不下了的，食量变大了？” “没，纯饿了，一整个下午我都没吃东西，完全忘了这事儿，人的肚子空空的时候就是什么都吃得下的。” 塔塔回想她这一天，除了中午吃了个饭，休息了一个小时，其他时候都没停过，从回上海以来每天都是这样。 再加上大家都忙，也没人约她出去玩，就算有，也都被塔塔一口回绝掉了。 朋友们问她在忙什么，为什么玩消失，她也都不说。 唯一知道塔塔动向的就是利亚了，但要命的是，利亚除了工作上的必要沟通和社交，其他时候跟着塔塔一起玩消失。 高恩和瑞他们对这两人比较了解，也就随她们去了。 利亚最近主要是在筛选投来简历的调香师，什么背景的都有，利亚看这些资料整个人一个头两个大。 塔塔笑她其实可以搞一个调香师版的选秀节目，肯定很多人看。 利亚倒吸一口凉气，算是否了这个本就是开玩笑的想法。 “你的调香101搞得怎么样了？” 收拾餐桌的时候，塔塔随口问了一句。 一句本身并不太要紧的话。 利亚把吃得干净的碗和两双筷子两个勺子塞进了洗碗机里，顿了一下，无奈表示：“没什么进展？感觉他们的经历吧，虽然有留过学的，有很有经验的，有做出过很好的产品的，但就是感觉平。而且希文和罗维报上来的数据再结合财务部的数据表示，我们之前其实在营销方面花的钱不算少的，我现在就希望这个成本能下来，更下来一点就好了。” 塔塔认真听着，没忍住问了一个问题：“我去美国比赛前，你给我的那款香水，是哪个调香师的作品？” “怎么了？用得不舒服？过敏了还是怎么？” 利亚按下了【清洗】键，转过来看着塔塔。 她没有直接回答塔塔的问题，她想塔塔应该不是过敏，否则塔塔回来那天她就能看出来，而且那款香水塔塔不是第一次用了，以前是从来没有出过事的。 “不是，”塔塔放下手里的抹布，“我到的第一天就用上了，几乎每天出门前都会用，直到出了那件事情。但我只要是喷了那款香水出门，就一定会有各个国家面孔的不管是路人还是设计师来问我我用的是什么香水。” 利亚一听这些话，来了兴致。 那款香水一经问世销量就不错，算是所有刚刚起步的企业中销量很好的，这也为利亚积累了信心和顾客好评度。 她干脆拉着塔塔坐下，打算好好聊聊关于香水的事。 “问你的人多吗？你喷了很多？” “问我的......一天四五个路人？他们都挺敢问的，他们一般都是先叫住我，然后夸我很香，再是问我这是什么香水，一般都这个流程。” 利亚觉得这种场景很熟悉，大学的时候她有换过一款洗发水，她换洗发水的第二天就有两个不认识的女孩子没忍住上来问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哪款洗发水，在哪儿买的，好不好用。 她那时还跟高恩开玩笑，说：“这牌子以后得付我推广费了。” 可是现在想想，这不就是自传播？ 还能省下营销钱？ 如果说还没开始创业的大小姐利亚是从来不把钱当钱的话，那她经过这些年的锻炼也开始学着节俭，开始学着心疼钱了。 所谓“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 “我每次出门会喷个两泵吧，我觉得还好，不算会腻或者刺鼻的剂量。” 塔塔记得她每次出门的时候都能隐隐约约地闻到那股很好闻的味道，她觉得这样大概就可以了。 起码这种味道并不会打扰到别人，是很温柔的，包裹着全身的香味。 但她明明只擦在了耳后和手腕上的。 利亚看着塔塔手舞足蹈地描述她在美国被人搭讪问香水的经历，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想，也许，那个调香101还真能试试呢？ 她当然不打算也不可能去真策划出一个选秀把东西搬上镜头，她不要那个。 经过一晚上的考虑，她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把所有通过初步筛选的人的名单发给了娜娜，然后给娜娜安排了一个事儿。 【你去安排一下，就说我要他们用一个月的时间调出自己的一款香，材料什么的他们自己准备，需要调香室的话你去找一间大点的房间，隔出几个小空间，设备器具都给他们准备好，要求别过分就行。一个月之后我要用一个星期来验收成果。】 【怎么验收成果？】 利亚没回答，只是让她去做，至于怎么验收...... “所以你要怎么验收成果？” 塔塔把早饭买回来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利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塔塔。 “还没想好具体的，但大概率会像选秀节目一样吧，让路人之类的去决定，看谁被搭讪得多？” 利亚的语气很轻松。 她总是这样，事情有眉目的时候，整个人都能畅快了。 而且今天是周末，暂时没有需要她特别操心的事情。 所以她今天打算中午的冥想多做十分钟再睡觉。 但塔塔没那么轻松。 吃完早饭没多久她就得出发去机场了，这次的目的地，是意大利的蒙扎。 有个客户有一处在蒙扎的f1赛场附近的房产，他想请塔塔去给他设计，来年在蒙扎看完比赛就可以就近回自己的房子休息了。 “待会儿送你去机场？” 利亚用筷子扯下一节肠粉，蘸了蘸盘子上的酱汁，悠悠闲闲地问。 塔塔把筷子戳进盘子上的一只焦黄的生煎，放进碟子里的醋里，划拉了两下：“行吧，反正这一年我感觉我就没有好好在家里呆着超过两个月。” 说完，塔塔自暴自弃似的把生煎整个塞进自己嘴里，她还是困，昨天晚上画稿画到凌晨。 就连她去买早餐的时候，为她打包早餐的阿姨也劝她吃完饭可以的话还是休息一下吧。 “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啊，一个比一个不要命地工作。”她说。 塔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一句“谢谢阿姨”回应了对方的关心。 早餐买回来的时候是七点半，塔塔是十一点半的飞机。 利亚本来是打算差不多到了九点左右就叫塔塔起床，但她表示：“没关系，早点起来吃早餐，觉可以在飞机上补，够了。” 前一天晚上还自信满满的塔塔真到了要走的这一天反倒是奄儿了。 利亚很不留情地补刀：“虽然但是，补觉，这是个伪概念哦。” 不过塔塔到底有没有在飞机上“补觉”，利亚最终也没能知道，因为这不是她该管的。 中午的时候娜娜就告诉利亚自己已经都安排下去了，让利亚放心。 利亚完全没有不放心的理由，这点从娜娜一直都在涨的奖金就看得出来。 但显然，娜娜本人关心的不是这些。 给利亚发完消息的娜娜遇到了刚拿到自己的奶茶的希文。 她决定上前去问问希文这个比她更经验老到的人。 “利亚以前是怎么录用调香师的？” 希文很奇怪娜娜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她又不是hr。 而且希文也不是hr，她怎么就觉得自己会知道呢？ “赌一赌嘛，也许你知道呢？”娜娜睁大了双眼，求知若渴。 希文觉得娜娜眼睫毛扑闪的样子就像一只茶杯狗，两只手能捧起来的那种。 可爱爆炸。 但说回这个问题，娜娜还真赌对了。 不过希文的消息来源，是一位因为要去深造而辞职了的调香师。 以前利亚录用的都是那些有调香实验室负责人的推荐信的，再不然就是利亚看中了谁然后亲自去挖来。 一般都这样，利亚还没有用别的方式录用过调香师。 “怎么啦？那些调香师惹着利亚了？” 希文原本和娜娜并排走着，此时却突然把头偏向娜娜，靠进娜娜的脸。 她猜想是大概有什么八卦了。 “暂时没有这种迹象，一切都太平，我只是好奇，毕竟这种艺术啊设计啊不太能用标准来评判的东西就是很难判断水平，不是吗？” 娜娜说的其实有道理。 文科比理工科更难找工作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文科及其周边的学科都很难被量化。 无法用数据证明些什么。 不像理工科，一个人能力如何能非常直观地拉出一个表来比较。 但调香师这种职业，“好”是非常主观的。 虽然娜娜在利亚手下工作时间不短了，但她很多时候还是觉得自己对老板不太了解，很多事情，娜娜都把握不到利亚的做事风格和逻辑。 她只是照做而已。 利亚并不要求她做别的，也完全不要求娜娜去摸准自己的喜好。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不必操心那些。做好你的工作就好。” 娜娜也就不再去管那些在她职责范围之外的事情。 不过说起来，利亚好像对他们一直就是放养式管理。 她并不在乎大家到底是在哪儿完成的工作，是在迈阿密也好，圣保罗也好，西伯利亚也好，她都完全不在乎，只要大家能保质保量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 她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凭什么要员工卷起来，老板不卷要员工卷这算怎么回事？” 并且作为老板的利亚很讨厌说自己员工无能废物的人：“他是废物，那录用他的你以及你创立的公司是什么？” 所以她主打的就是让员工自由发挥。 能完成工作就行，公司么，爱来不来，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利亚并不做硬性要求。 而且作为一个老板，利亚从来不会在下班之后给员工发工作相关的消息。 因为她自己就很烦在完成工作之后被打扰。 “一个有能力的老板会让员工在该上班的期间完成好所有的工作。”利亚说。 娜娜进入公司的第一年听说公司没有调休的时候是很吃惊的。 那个时候还是希文告诉娜娜，这是公司的传统。 法定节假日该放就放，周末也算法定节假日，所以当然放假。 并且希文还提醒娜娜：“尽量不要去朋友圈炫耀，利亚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嫉妒的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你。” “这么好啊！”那时的娜娜完全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希文却伸出一根食指，竖着在她面前晃了晃：“好是好，但有代价的，我们的工作会很有压力，哦还有，虽然我没有去做过她的助理，但她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要求，你照做就是，别问，她心情好就会教你一点，心情不好就别去惹她了。” 娜娜狠狠点头，像是刚刚拿到了一张黄牌提示卡，保命的那种。 第58章 喜剧和恐怖电影 如果说塔塔在家的时候虽然安静，但利亚还有能听到塔塔呼吸声的安心，那每次利亚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是总得提醒自己：塔塔现在不在家。 而利亚也早就学会了，在塔塔不在的日子里，好好照顾自己。 现在的气温已经完全不需要开空调或者风扇了，相反比之前更冷了些。 利亚给自己泡了壶茶，清洗茶具的热水被她浇在了茶具旁的茶宠身上，此时因热水作用渐渐显出透白的颜色的茶宠重新变回了有些沉闷的檀木色。 利亚记得那个茶宠是宁送的，那是一只兔子。 宁还特别挑的愚人节送了她这么一只兔子茶宠，并美其名曰为利亚“脱敏”。 利亚看了看自己曾被兔子咬过的那只手，无奈地笑笑，最终还是收下了这只兔子。 不过脱敏的效果还确实不错，宁送她那只茶宠的时候，利亚的曾经受伤的手早就好了，如果不说，真的没有人能仅凭肉眼看得出来她曾经被兔子咬过。 任何伤会好的，不管是皮外伤还是心里的伤。 这点在阿亨身上好像尤为明显。 从阿亨的ins来看，他最近的心情已经从emo到沉浸在创作的氛围中了。 阿亨昨天就在ins发了一张自己站在经幡下的照片。 【把经幡收集起来铺成的路，能否回到电波到达不了的过去】 出于礼貌，利亚顺手点了个赞。 然后不出意外的，cp超话又沸腾了。 这次是高恩告诉她的，利亚实在不敢相信她居然已经关注这个超话很久了。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什么都嗑。】 【她们这好像不是在嗑哦，超话里已经有人开始喊让“爸爸妈妈复婚”了。我居然还在这个超话里看到了几个阿亨的粉丝，说的话可恶毒，酸溜溜的。】 利亚没去管那个超话的事，反正也是粉丝的狂欢的场地。 关于那些“意难平”，利亚是已经平了很久了，阿亨的进展也不错，剩下的就留给粉丝自己娱乐去吧。 毕竟不管是她还是阿亨，都忙得很。 阿亨最近的ins大概是有要创作的意思，而利亚也忙着经营她的公司。 秦律前天给她发的心理咨询报告，虽然秦律把员工的名字都隐掉了，但其实利亚还是能看出来，到底哪个是财务部的数据，哪个是公关部的数据，毕竟她是很清楚自己每个月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的。 上个月压力最大的，是市场部和营销部。 【大问题没有？】 压力是肯定有的，谁上班是为了养老来的呢？ 所以利亚也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会考虑一些补贴什么的。 【大问题暂时来讲是没有的，跟前几个月的数据去比较，其实在平均水平上没有太大变化，总体来看基本持平。而且他们普遍的问题就是焦虑，压力大，之类的，这种问题一般出现在几个新人身上和上个月相对更忙的部门中，不过我还没有给出让他们去看病的建议，所以还好。】 利亚读完这几行字，也算是能松一口气。 【你对我有什么建议？】 秦律那儿安静了一阵，然后就是左上角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你考不考虑，弄个冥想室，之类的？】 冥想室吗？ 利亚本人会做冥想，她也知道公司不只有她会这样做，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在公司设置这么一个空间。 【展开说说？】 【安排一个房间作冥想室，然后让他们开始下午的工作之前进去呆个二十分钟之类的。利用二十分钟，让他们得到更好的休息，并且这二十分钟的浪费还可以换来更长期的高效率和心理健康，这笔账你会算。】 利亚当然会算这笔账。 秦律一直都觉得利亚是个很精明的人。 说利亚公司财务有问题的谣言被警方一个声明直接击破了之后。 利亚做了一件在希文和罗维看来其实有点没必要的事情。 她亲自在微博上感谢了警方的秉公办案，还她们公司一个清白，并且大书特书财务部的同事和她那几天到底为这件事耽误了多少工作，并且这件事对财务部以及其他部门员工造成了心理上的伤害。 她还把张景的离职原因表述为“出于没有保护好财务部的信息而导致公司陷入舆论风波的惭愧所以在多番挽留下还是自愿离职” 利亚还表示不会放过造谣者，然后就真的摇了两个传播谣言的账号处理掉。 那之后，针对利亚的谣言明显少了很多，希文和罗维都能过上一段清静的日子。 所以这笔账，利亚会算。 很多长辈都教过她“不要困在短期能见利益里”。 利亚想了想。 没人能在这二十分钟内给她造支火箭或者造艘游艇出来，还不如送给他们以寻求长期的好处。 利亚之前就经常把会议安排在下班前的一个小时左右，由于她开会从不拖泥带水并且要求大家只讲重点，所以会议一般都开得很快，十分钟半个小时就能开完，接下来，利亚会通知同事们，可以下班了。 利亚敢这么干，是因为她的公司自创立以来，状况就没有不好过。 利亚也明白，如果她的公司哪天出在崩溃的边缘，她是没有这种底气来谈员工的“自由”的。 因为公司做得不错，所以她有“因人定制”的余裕。 那么冥想室这种东西，确实可以考虑考虑了。 冥想室八字还没一撇，利亚要娜娜安排的调香实验室倒是已经准备好了。 六位调香师也已经全部进入到工作状态了。 看起来一切都在轨道上。 利亚把脚抬起来放到沙发上，然后用黑白格子针织披肩盖住脚背，其实现在还没有很冷，瑞还没有结束这个赛季，高恩也还愿意出门。 高恩喊塔塔出去玩，塔塔让她去找利亚，自己还得出差，忙的要死。 高恩已经忙完一轮了，正处在憋疯了的状态，她感觉自己就像在监狱里已经不见天日的过了十年的囚犯，高恩听了塔塔的话转头就找上了利亚。 利亚很自然地拒绝了，短期内除非要出差，否则她是不会再出去了。 最近的一次出差大概就是两周后和尼冉一起去看酒店选址。 塔塔说她会一起去的，但她应该会直接飞过去。 【所以到头来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 虽然是文字的形式，但好像那些字根本不是打出来的，而是塔塔用怨念谱成的。 【瑞不是跟阿亨“异地”中吗？你找他玩去】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她们都清楚，瑞现在不是上班就是在上班的路上，根本没得消停，玩是别想了。 瑞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情。 虽说他下一年的席位是有了，不过他需要表现更好，才能让他在这最高一级的比赛中稳住位置。 那他就要不停地刷存在感才行。 利亚对瑞的上进表现毫不吝啬地给了两个赞。 毕竟利亚赞助比奇可不完全是出于对朋友的支持。 她一个赞助商能图什么呢？ 而瑞也得凭实力来留住利亚的资金，所以他现在根本不可能陪高恩去玩。 瑞这个赛季就差最后两三站了，瑞甚至没有得了冠军之后把照片发群里炫耀的时间。 利亚听说瑞每次一比完赛就又投入于高强度的训练之中，一点都不放松。 并且她还听说不止瑞有自己带到f1去的人，谭雅也有。 谭雅自带了一位中医诊疗师去，那位诊疗师是谭雅外公带出来的学生，学生时代在国外是屡屡获奖的，谭雅对他也比较熟悉，自f2时期起，那位诊疗师就一直跟在谭雅身边。 在利亚那儿碰了壁的高恩着实失落了一阵，聊天结束前，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问利亚：“阿亨呢？他之前说什么时候回来来着？” “哦他啊......”利亚回想了一下，“他好像说的半年左右吧。” 阿亨在群里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瑞其实问过他具体是多久，但阿亨只说“半年左右”，其实是他自己也不确定。 阿亨如果说要旅行的话，是向来每个准确的时间的，只不过这次这个“半年”比以往的时间都要长。 阿亨还逗瑞：【可能一高兴就不回来啦】 阿亨当然不可能真的不回来。 他还没有退休的计划，而且他说过自己以后要像hins那样开演唱会的。 说到演唱会的时候，阿亨还说过，要让利亚以家属的身份进入后台，然后唱小甜歌的时候把她牵上来。 利亚笑他：“我要是代入一下女友粉，我都得气疯。” 那时不仅是阿亨，就连利亚都觉得他们可能真的已经步入正轨，甚至可能会走很久很久。 他们两个分别去不同的国家留学的时候，阿亨曾经安慰过自己，利亚说过，再相爱的两个人也需要有分开的时候，需要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和时间，因为作为独立个体的人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太久，就算他们深爱彼此，也难保不会发疯。 况且，分开时对对方的想念会累积，再见面，就会更珍惜。 所以阿亨虽然惴惴不安，但依然告诉自己不用害怕，他们的感情会更好。 但显然利亚并没有在关心这种问题，利亚一直都很潇洒。 甚至她的很多研究生同学到毕业才知道利亚是有个男朋友的。 可是明明，每天来接送利亚，和利亚去吃饭的是一个西伯利亚女孩子。 利亚的很多同学基本都已经默认了这件事，他们以为利亚是出于文化不同，所以一直都没说，直到利亚在美国留学期间的最后一场聚会里，阿亨凑巧打来了一个电话。 “你从来没有提起过他欸，你不想他吗？”利亚的一位同学曾经问过这样的问题。 “想啊。”利亚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没有在撒谎，她是真的很想念阿亨，但又不一样，因为她同样想念着很久没见了的高恩，瑞和宁。 在美国的时候，利亚每每和塔塔聊起阿亨，都是把阿亨放在朋友堆里一起聊的，她几乎从来没有把阿亨单独拿出来当作是自己热恋的男朋友这样去谈论过。 也许有，但她已经忘记了。 所以塔塔从来就不看好这段感情。 她说：“你们两个，以前是你一往情深，现在是他一厢情愿。” 利亚很惊喜般点着头，但她的关注点根本不在塔塔说的话对不对这件事情上。 “你的中文，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进修了？” “......”塔塔对这种反应大概是已经习惯很久了，她坐到了利亚身边粘着利亚，一副讨乖的样子，“没有吧，耳濡目染，老师教得好。” 但利亚的学生并不止一个塔塔。 还有一个现在每天都会去新的调香室记录情况的娜娜。 【还有车载香薰和室内香薰的进展跟牢一点，也让产品研发部多重视一点，市面上那些现在占据较大占比的产品多对比对比，应聘调香师的情况现在一个星期说一下就好】 开发各种香薰和空气清新剂或者洗护用品好像是绝大多数香水品牌必走的一条路。 利亚自然不会错过。 之前出的各个系列的空气清新剂的反馈都不错，所以是时候迈出下一步了。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走，利亚还是有点懵的。 她把电脑合上放到一边的沙发上，把披肩取下来，起身去关了窗。 她的肚子已经开始响了，而桌上的一壶茶也早就失去了原有的温度。 宁其实有跟她说过几次关于每次泡茶不要多泡，尽量在还冒着热气的时候喝完。 但利亚总是忘记这件事。 她一边可惜着那壶还没喝完的明前龙井，一边把茶过滤了出来，想着晚上做奶茶。 但现在该考虑的是吃饭的问题。 利亚刚刚起身去关窗的时候顺便把窗帘也拉上了，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冷，夜晚来得也越来越快。 已经六点多了。 她今天已经在沙发上窝着工作了一天了。 利亚实在不想自己做饭了，虽然冰箱里食材还有很多，但利亚上下浏览了一圈，发现冰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袋冷冻的猪肉和牛肉。 好像是一周前去超市买的吧，利亚想。 但她记得她以前是不吃这些东西的。 任何进嘴的东西都是最新鲜的，不管肉类还是蔬菜，她从来只吃最新鲜的。 小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吃过放过两天的食材。 父母也从来不允许她点外卖，但上大学开始，她就可以熟练地使用外卖软件了，特别是自从创业以来，她也开始去关注各种软件里的优惠券。 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之后，利亚的冰箱里也开始出现了超市货架上的各种食材。 懒得开火的时候，利亚也会去外卖软件里光顾各种餐厅。 就比如今天的晚餐，利亚点了一个越南河粉的外卖。 利亚选这家不是没有理由的，这家店开在利亚上下班的路上，她和塔塔是一起去吃过的。 半个小时不到，利亚给塔塔发了一张河粉的照片过去。 【我怎么感觉这个河粉里的丸子，比我们上次去吃的时候要大了一点，可是价格没变，现在的生意这么好做的吗？】 一行字发了出去，利亚便把手机随意放在一边，打开财经新闻下饭。 今天的新闻刚好放到利亚做空的那家企业股价跌到在破产清算的边缘摇摇欲坠。 戴着一副墨镜看不到眼神的创始人在公司门口被记者们团团围住，说自己不会回答任何问题，有问题就去问律师。 利亚突然觉得好笑。 明明他前天还在公司的推特官方账号上发了一个视频，那时的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身黑西装穿得笔挺，没有一丝褶皱，他的眼神非常坚定，语速和缓地说自己公司的财务状况非常好，非常健康，并且欢迎记者来实地采访。 利亚注意到他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那幅画利亚是知道的，也是阿亨曾经画过的。 那是一幅十九世纪的画，名为《死亡之岛》，出自一位叫作阿诺德勃克林的瑞士画家，他是为一位丧夫不久的夫人作的那幅画。 那幅画，弗洛伊德，列宁和希特勒都各有一幅。 整张画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不管是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湖水，通常会种在墓园里的柏树还是缓缓驶向小岛的那艘船上像是棺材的物品。 都无不暗示着死亡。 为什么要把这种画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利亚不知道他到底清不清楚这幅画的寓意，是故作内行，还是希望自己就算是“死亡”也能得到美好的祝愿？ 不过现在看来，“美好的祝愿”他大概是无法得到了。 她又想起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她的一位法国同学用“暴发户”“无知”这种词来嘲讽过美国人，她那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现在她倒是觉得，这种评价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在的。 毕竟新闻里这个被记者围堵的美国人在失去面具之后的姿态不是一般的滑稽。 利亚在国内看喜剧，塔塔那儿的却是恐怖电影。 利亚晃晃悠悠地看新闻吃粉，塔塔却在熬夜画图，她的客户刚刚给她发来了第三稿的改稿要求，塔塔的头发都被自己抓得乱糟糟的。 她扫了一眼时间。 嗯，距离她的cad被打开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了，而3d max还在一旁standby，她是真的有点憋不住，这算是她碰到过的要求最多，最摸不透的客户了。 她想到利亚曾经带她看过一部港剧，讲医生的。 她想，人家是三十六小时on call，我是二十四小时standby。 都没得睡。 【你什么时候睡觉？】 塔塔并没有直接回答利亚的话。 【再检查一下今天的工作进展吧，然后就睡了。你还没睡？都第二天了。】 现在的上海刚过晚上九点。 塔塔不自觉地苦笑一声，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大概是，看到太阳升起前都睡不了吧。你要睡的时候，别挂电话，我给你放助眠音频。” 利亚其实没有什么睡不着的毛病，但既然塔塔这么说，利亚也就应着。 反正这个助眠音频大概率不是给利亚放的。 “什么助眠音频？” “沉浸式体验室内设计师在你耳边工作。” 这下利亚听明白了，这是在吐槽自己睡不了觉。 利亚不懂室内设计的那些东西。 她看设计图跟塔塔看金融数据一样头痛。 以前，塔塔也只是会拿着完成得差不多了的3d图来让利亚提一些细节意见或者让利亚选一选喜欢哪个而已。 利亚在迈阿密有处房产，就拿来给塔塔练手了。 不过出来的效果很好，起码利亚非常满意。 看到最终结果前，利亚其实是担心过的，因为那是利亚算是塔塔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客户，光是cad就连续工作了一个月，塔塔总是删删改改。 某些细节的改动就会导致一大片图稿都要重新画过，这种感觉是很难受的。 所以最终交付的时候，利亚很惊喜。 有种欲扬先抑的惊喜。 所以这次，利亚相信塔塔同样可以。 第59章 讨厌的espresso 塔塔离开意大利前专门跑去隔壁的米兰看了看高恩。 高恩那两天在忙时装周的事情。 作为设计师，她要陪穿着她的设计的一位演员走红毯，塔塔可怜她硬得营业，就去陪她说说话。 “利亚什么时候出发去美国？” 高恩盯着一颗丸子头慵懒地翘着脚半靠在沙发上，蓬松的头发被阳光描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她身上还穿着酒店的浴袍，那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高恩的名字，就在胸口的位置。 “应该已经出发了，我待会儿差不多了就走，你们是下午的活动对吧？” 塔塔答着高恩的话，却始终没看她，而是站在衣柜前不停翻动着挂在衣架上的一套套衣服。 高恩拜托塔塔给自己挑一挑去吃午饭的时候穿的衣服。 “嗯对，下午红毯，中午我跟那个演员一起吃饭，晚上是晚宴，没事的话我明天走。” “晚宴的时候别喝酒，我们都不在，可没人能把你送回来哦。”说着，她拿出了一条乳白色真丝围巾，放到了床上的黑白波点包臀长裙旁边，“外面就穿你自己的那件大衣吧，反正也不用来走红毯。” 高恩听到衣服挑好了，把手里的叉子放到十分钟前还放着一块三角芝士蛋糕的白色陶瓷碟子里，起身走到塔塔身边，看了看。 这个搭配还不错。 而且...... “能穿就行，管他呢。”高恩摆了摆手。 利亚总是说很羡慕高恩。 因为高恩是个不怕冷的人。 高恩甚至有试过和塔塔一起去刚破过冰层的河里游泳。 不过没几分钟就被岸上的利亚叫回来了。 因为那天她们跑去河里是一时兴起，根本没有救生人员，这两个人一玩嗨了利亚就叫不回来了。 所以这要是利亚，塔塔大概是会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利亚裹起来。 但其实今天的温度也还好。 降下来的室外气温和早上温暖的阳光还能让高恩把自己挂到阳台的栏杆上晒晒自己。 “对了，利亚为什么会不接受入股尼冉的房地产公司啊？” 这个疑问存在于高恩心里很久了，她只是今天才找到机会问。 塔塔踢踏着酒店的棉白拖鞋，双手插兜，靠在了梳妆台旁的墙上，缓缓开口：“这消息是利亚放给尼冉的，那她肯定就希望能从中赚一笔，入股尼冉的公司，这事儿会更方便，但不入股，利亚就会更安全。” 而且不以入股尼冉公司的形式，利亚也可以从中牟利，反正都是变着法儿投资的路子而已。 如果入股的话，利亚就相当于被推到了和这个项目相关的台前，那么一旦出了什么事，利亚是很容易陷入麻烦的。 而如果只是跟着这个项目，做一些周边的投资，始终保持相对独立，那么会安全很多。 至于尼冉，反正他也要拓展自己的海外业务的。 早在当年b轮融资的时候，尼冉其实就已经告诉过朋友们，他打算把业务拓展到海外。 那个时候不论是瑞还是利亚，都告诉尼冉不用着急，公司还没上市，当然要一步一脚印地走，能想得更长远是好事，但眼前香港的市场还有待扩大，他应该要着眼于眼前。 尼冉现在的海外业务进展得很好，只不过因为没有利亚的消息渠道，所以很多超前的消息尼冉都是拿不到的。 这个消息算是一张车票，尼冉不需要把利益分出去也能得到利亚手里的消息，那么他们之间的友好合作也就永远都有下一次。 塔塔也曾问过利亚：“那如果有一天他自己掌握了那些消息渠道，然后不需要再跟你合作了呢？” 利亚倒是不以为意：“那是迟早的事，他迟早会掌握那些消息渠道的，只不过有些消息只有我拿得到，就像有些行业内的消息只有他们内部能接触到一样。” 不过后面的，塔塔没有告诉高恩，高恩只需要知道利亚还是更愿意在稳中求进就可以了。 “真好。”高恩说着，晃了晃露在阳台栏杆外的两条白皙细长的胳膊。 高恩一直都很羡慕利亚和尼冉他们这些公司都已经上市了的人。 “股市，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好酷哦。” 高恩的公司才到b轮融资，她也想在股市看到自己公司的名字，她也想玩那些专业的东西，但她现在显然离那个还有点距离。 这就是羡慕着大学生的高中生的样子吗？ “我该走了，还有两个多小时。”塔塔亮起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利亚刚刚降落加州，准备坐车去酒店。 她现在出发的话，到机场就可以慢悠悠地。 她不喜欢赶时间，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的心情是很糟糕的。 离开前，她故意拍了一下还在晒太阳的高恩的屁股：“晒得差不多了就准备一下吧，我到机场的时候你应该也得吃饭了。” 高恩点着头，向身后准备系上围巾的塔塔摆了摆手。 这两天的高恩总是懒懒的，她听塔塔说，利亚在组织对调香师的考核，而她也在考虑是不是该找几个设计师合作试试。 只是她始终对这种让外人参与自己的设计品牌的事情有点胆怯。 所以说是有点累，其实是因为害怕，所以有点拖延症犯了。 那就懒着吧，她想。 等到没有借口了再行动好了，反正，时装周也确实是个拖延的好借口。 塔塔降落加州的时候是利亚来接，她们顺便去吃饭。 “尼冉呢？不来接驾？这么不懂事？”去餐厅的路上，塔塔心情还不错地跟利亚开玩笑。 “他啊，大概忙着吧，应该在为明天的实地考察作准备，反正我也没叫他，”利亚递了一杯矿泉水给塔塔，咧着嘴逗她，“我们待会儿就不吃意大利菜了哈，怕你espresso喝到吐了。” 塔塔点点头，接过利亚手里的矿泉水，看包装上的中文，这瓶水应该是在当地的亚洲超市买的。 “还要开多久的车？我饿了，”塔塔暂时不打算喝那瓶水，她其实现在不渴，只是确实饿了，飞机餐好死不死的给她提供了一杯espresso，空姐告诉她，这班飞机上的喝的只有水和espresso了，还郑重跟她道了个歉。 她当然不打算为难空姐，人家又什么都不知道。 她就是觉得下一次，她得先一步问清楚这种事情。 塔塔接受了空姐的道歉，只是这样一来，她实在有些没胃口吃饭了。 利亚一脸不可置信：“你不是吧，空着肚子来的？” 以利亚对塔塔的了解，塔塔应该是不至于在飞机上什么都不吃的，但又说不准。 “意面我没吃，就把酸奶和一盘小份沙拉搞定了。”塔塔拍拍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我当时都想问人家要个榨汁机了，我还能把这堆我吃得下的东西弄成奶昔，就不用这么饿了。” 说到第二天的实地考察。 “尼冉有没有说打算在那边搞个什么东西？”塔塔问。 他们明天打算要去的那个地方附近的一处森林会被开发，新建一个特色景点来拉动旅游经济。 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会借各种社交媒体来宣传。 所以既然是景点，那么对于酒店当然是利好的。 “所以，是要做酒店吗？” “不出意外的话？还得去看看那处森林是个什么情况。主要是那处森林之前着过火，导致本来就被当地人种坏了的一块地方直接被烧秃了，当地政府觉得也不能白白损失那么多钱和这一块地，所以在想办法建些什么。” 欧美其实有很多这种酒店。 波多黎各，巴里等等地方都会有一些全景酒店在社交媒体上大肆做宣传。 这些一般都是用来给人们度假的，特别是欧洲人，对于他们来说，度假是绝对不可能少的事情。 他们总是乐于花个每晚几千美金的价格去把自己的年假消磨在能看到“纯天然”景色的酒店房间里。 利亚也不是单纯陪尼冉实地考察去的，如果真是这样，她可没那么多时间跨越个太平洋来帮朋友。 她自己都忙死了。 娜娜早上告诉她，那几位来招聘的调香师的工作已经到收尾阶段了。 等到利亚回去，应该就差不多可以开始验收成果了。 【补偿方案跟赋文说过没有？】 【说了，赋文那边已经把补偿方案里的那部分“经济损失”单独划出来了。】 利亚明白，花这么多时间来把人“扣下”，多多少少会给人造成经济损失，所以补偿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利亚让财务部计算好了同行的调香师的平均实习工资，招聘结束后，她会把这部分的损失赔偿给未被聘用的人。 【好，接下来，你去做一件事情。明天出门前，喷两泵你最喜欢的香水，是不是我们公司的无所谓，然后不用来公司，去上海最繁忙的，购买力，或者说经济实力最强的人待的地方去转一转，粗略记录一下有多少人来跟你搭讪，问你用的是什么香水。你可以开公司的任意一辆车去，只不过不要让车显得太高调。】 【明白。】 如果不是要来美国，这种事利亚是打算自己去干的。 她这次同意陪尼冉来美国，一方面是为了看看周边有没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另一方面，是为了找一些属于加州的自然的味道。 回去好让研发部研发新产品。 而塔塔其实也不是单纯来陪利亚的。 塔塔原本是不想来的，毕竟她得从欧洲飞到北美，这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长，想想就累，而且尼冉的这个项目，塔塔是没钱可赚的。 她决定忍受这十几个小时的路程跑到美国来，主要是因为尼冉和利亚的特殊关系。 尼冉是利亚的已婚前任。 而且尼冉的妻子不来。 那这嫌还是得避一避的，不然落人口实，就很难说清了。 况且他们都不算完全的素人，上热搜被人议论还是比一般的素人要容易得多的。 只是利亚有点担心塔塔那边的进度。 “你那边什么情况了？会耽误吗？” 此时她们刚刚坐到餐厅的包厢里，服务员先给她们上了餐前面包和两杯水。 塔塔叹了口气，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掌捧着脸，她的手肘旁边正放着在车上就被她自己解下来了的围巾：“不会耽误什么的，现在都已经把设计拿下去让他们可以开始动手了，怎么说呢？甲方挺满意的，那我就好谢天谢地了，一共改了六版，后面的就快很多，而且顺利到让我有点吃惊了。” 利亚伸出手去拿来塔塔的围巾，三两下把围巾整整齐齐叠好了再放回去。 此时的塔塔已经开始脱大衣了。 包厢的暖气打得很足，塔塔从进来到现在也才不到五分钟，却已经开始出汗了。 要不是她不愿意饿着肚子睡觉，她一定是脸饭都不愿意吃的。 不过还好，餐厅的上菜速度比塔塔的犯困速度要快一点，两个人坐下才十分钟不到，菜品就都上完了。 “你下飞机的时候，我就让他们可以开始做了，吃吧，”利亚把原本盛着餐前小面包的两个空盘子递给了服务员示意对方收走，“你的牛排给你做了七分的。” 那是一份很普通的五星级西餐厅的牛排，不过塔塔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想吃点熟的。 利亚自己的则是一份意面。 她们两个对这一顿都没有什么要求，填饱了肚子赶紧回酒店休息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第二天九点多，得到了充分休息的三个人和两三个尼冉那边的下属就都来到了考察的现场。 那是一片红木森林，前几年几乎每年夏天都会着火。 实在是很像是一年一度的盛会。 经过几年的火灾，森林中间的一块早就被烧干净了，算是什么都没留下。 当地政府本来每次都会来救火，但后来估计也疲了。 特别是新上任的州长看这个地方每年都着火，干脆就不管了，反正每年都会着火，那也不需要特别认真去救火，而且那周边是不怎么住人的。 毕竟这个地方不论是离居民区还是富人区都远。 偶尔可能会有经过的流浪汉或者骑行者在森林附近露宿一晚，也大概率出不了什么事。 这次可能是财政那边很久都没有新的油水了，才打起了这块地方的主意。 早在来加州前，尼冉就已经查过了，随着全球气候变暖，森林大火也越来越频繁，这片森林每年都着火其实是因为政府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去维护过了，再加上不断的有新的露营者到来，很多易燃易爆的垃圾就被留在了那里，还有不合理的砍伐导致这片森林密一块疏一块，一些极其易燃的垃圾，比如未燃尽的火柴，气罐等等就很容易被毒烈的阳光直接照射，不起火才怪。 曾经有一年森林起火就是气罐在太阳光直射下爆炸引起的。 但为了景点的项目，政府已经派人来清扫过一轮了，虽然因为工作效率低，效果并不太明显，但相比起尼冉在网上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的几年前的照片中展示出来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几个人看过之后都觉得，这块地方如果被好好开发，商业价值会非常大。 本身就是很贴近自然的景色，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政策，但就伊戈尔透露的那些，当地政府是打算好好做的。 这个项目一旦完成，开始利用社交媒体进行宣传，那就完全不需要担心客流。 但尼冉要做的毕竟不是他曾经做过的，有经验的传统的酒店，而是与自然融为一体的，以度假的欧美人为主要顾客的度假式酒店。 这是尼冉没有尝试过的。 “你有跟那些有做这方面的酒店的经验的人联系过吗？” 塔塔坐在一处木桩上，边给自己擦手霜边抬着头问正在看可用森林面积的尼冉。 不远处的利亚正在捡地上的树叶和一些枯树枝放到鼻子前闻。 尼冉倒也诚实：“还没，不过我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我先自己研究研究。” 尼冉不是那种特别内向的人，不过还在做运动员的时候，尼冉的教练就告诉他，要专注自己，不要害怕强大的对手，别去管别人的事，做好自己就好。 这话同样身为运动员的瑞却只同意一半。 “在赛车比赛里，你不去抢别人的位置，就会有其他人去抢，他们还会来抢你的位置，好成绩是抢来的，要aggressive！狠一点，不然领奖台就永远没有你的份。” 虽说都是运动，但尼冉的和瑞的还是有不小区别的，所以当时的他们并没有朝着相悖的想法继续吵下去。 利亚掰了点枯树枝和几片落叶装盒，朝这边走了过来：“如果有相关的采访啊节目啊什么的你确实可以先研究研究，但这种你不懂的东西，如果要减少犯错成本，还是尽早去联系一下哦。” “又或者，你可以去这些酒店住一住，看看有没有什么灵感。” 塔塔接下了利亚的话。 尼冉来之前做过功课，但真的看到这片森林的样子还真的有点懵。 现在接近冬天，一个不存在的森林里的酒店在冬天的背景下实在显得抽象了。 尼冉不自觉皱起了眉，有些犯难的样子。 酒店业总是有旺季和淡季，特别是这种依靠着自然的酒店，难免不会陷入被动。 想到这里，尼冉的食指和大拇指下意识地互相摩擦，呼吸也越发沉重。 尼冉陷入一个死胡同的时候就会有这种反应，利亚去看过尼冉比赛，被对手打得措手不及的时候尼冉总是这个样子。 气氛一下子掉了下来，陷进了泥土里。 “把该拍的素材拍下来吧，然后回去再想想办法，考虑一下我们刚刚的建议。”利亚不想在原地干等着，率先开口。 尼冉原本凝重的表情慢慢放松了下来，他从一堆思绪中把自己抽出来，看向了利亚。 利亚对上尼冉的眼，点点头。 尼冉同意了，让下属去拍些必要的素材来，毕竟僵着也不是办法。 临近中午的时候，几个人收拾了一下设备，坐上车离开了这片森林。 不过一行五个人都没说话，尼冉的两个下属在根据刚刚的情况写报告，尼冉自己则继续盯着一堆资料发愁，利亚在看研发部传过来的新产品进展信息，塔塔在改她的新设计。 没有人在关心别人，除了在看后视镜的司机。 第60章 人事部的水火不和 经过一个下午再加上一个晚上的考虑，尼冉决定听取利亚和塔塔的意见，他想先去认真地住一住这种类型的酒店，然后再跟相关的从业者聊一聊。 当然，在此之前，他非常绅士地先把两位女孩子送回了国。 并且临行的时候告诉利亚和塔塔：“千万不要酒后做决定，任何人喝酒之后智商都会变低。” 尼冉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听瑞说过高恩已经多次喝醉了酒让朋友送回家了。 利亚愣了愣，笑着应尼冉：“知道了，老妈子。” 尼冉其实不是第一个跟利亚和塔塔说这种话的人，这样的话，利亚的父母，瑞，宁和阿亨他们都说过。 他们就怕利亚和塔塔被诓去喝酒，然后迷迷糊糊的被坑了还不知道。 利亚虽然笑他们操的是亲妈的心，但也心领了他们的好意。 “酒后不做决定”，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能标星的提醒。 只不过看起来高恩比利亚和塔塔更需要这样的提醒。 回国的利亚立马去了一趟公司。 她要初步验收一下成果。 在此之前，娜娜先跟利亚汇报了一下这几天的工作进展。 “其实相比起学生，都市丽人们是更加没空去停下来跟我搭讪的，因为大家都很忙，不过我特地去一些开放的咖啡厅，大早上的办公楼这种地方转了转。一天下来每个场地来搭讪的人都保持在五六个，我原本以为大家都忙得没空去关心一个陌生人身上喷了什么香水这种事的。” 这其实也出乎了利亚的预料。 她把自己腿上块滑落下去的棕色针织薄毯往上拉了拉，手指放到鼠标滚轮上上下滑动，眼睛则紧紧盯着屏幕，那上面的是今年以来每个月每款产品的销量。 “好，”利亚粗略翻阅了一下娜娜交上来的报告，“接下来，你去安排一下，让他们几个自己用上自己调制出来的香水，去上海各个地方转一转，最好有视频记录下来有多少人去搭讪过问香水的事，把细节情况返给你，你去统计一下，为期一周。有没有问题？” 利亚那句“有没有问题”其实只是照例一问，她猜测娜娜大概率不会给这个问题一个肯定的回答。 但利亚只猜对了一半。 娜娜听到这个问题，抱着文件夹的手指稍稍握紧，像是下了个决定似的开口：“这个没有问题，但有一个别的问题。” 利亚闻言，从一堆数据里抬起头，看着娜娜，示意她说下去。 “人事的老大不是出差去了吗前段时间，他去出差的时候是二把手胡乐康来暂时管理人事的嘛。” 利亚点点头，她记得这个人，这个胡乐康是能力挺强的，虽然年轻，但利亚觉得他可以，就直接让他成为了人事的二把手，后来人事部的老大劳森出差去了，利亚就让他暂时去带领人事部，直到劳森回来。 “他暂时带领人事部的时候没有出过错，大家也都没什么意见。但问题就出在劳森回来之后。他说人事部人太集中了，应该为不同的部门分不同的小组什么的，还有一些关于绩效评定啊考勤培训啊之类的。这些话他在人事部开会的时候当着劳森面说的，这几天乐康说劳森最近让他专门去处理一些很无关紧要的事情，都不让他碰了，说是他经验不足，需要历练，劳森就来找我问我能不能找找你，看你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意见。” 利亚听完娜娜的叙述，眨巴了两下眼睛，笑出了声。 她想了想，先是问娜娜：“他去找你的事，都有谁知道？” “我是在一家星巴克碰到他的，他看到我走过来坐到了我对面，当时我全程没看到除他之外的我们公司的人。” 娜娜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经历的事都说了出来。 利亚点点头：“最近各部门不是又要心理咨询了吗？你去帮我拿一下乐康和秦律约的时间。” 娜娜本能想点头应声，却一下子愣在原地。 利亚的操作她又看不懂了。 “事情会好好解决的，但尽量别让人事部的其他同事知道。”利亚安慰娜娜，语速和缓，语气坚定。 让娜娜莫名觉得事情就是会像利亚说的那样“好好解决”的。 离开办公室之前，利亚把放在桌子上的盒子往前推了推，让娜娜拿去研发部提取一下充分，顺便问娜娜：“其他部门的同事们都还好吗？” “嗯，其他都还好，而且有些平常不来公司的都连续来公司好几天了。” 毕竟大家的八卦热情还是很高的。 说实话，娜娜本来是不打算把这些人事部的事儿告诉利亚的。 关于劳森和乐康之间的矛盾本来就是人事部自己传出来的，所以她早在乐康跟她吐苦水之前就知道人事部的事儿了。 那个时候没管，是因为这事儿就不归她管。 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利亚其实是因为她发现针对乐康的风气有扩大的倾向。 利亚没有特别在意同事之间的关系，反正也只是同事而已。 但如果耽误工作，那利亚就会很烦躁。 下班前娜娜就拿到了预约心理咨询的信息，娜娜本着一定要在利亚下班前把手里的信息给到利亚的想法，一边翻看手里的那堆预约信息，一边朝利亚的办公室走。 “心理咨询是两周后啊？”娜娜边看边喃喃着，“人事部的事儿该不会在这两周内变得更糟吧？” 虽然奇怪，但娜娜终究没有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但塔塔不一样。 塔塔看了看利亚拿回家的那份资料，听利亚讲完人事部的矛盾，眉头锁得很紧：“你就不怕他们矛盾加剧？” “我明天会安排他们的工作隔开点......不过要说这事儿，怪我。”利亚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儿她有责任，“乐康能力强，但他毕竟刚毕业，就让他当空降二把手，这个决定确实欠妥。” 应该让他再历练几年的，现在看来，乐康完全不懂职场生活。 “你不打算帮帮他？” 塔塔寻思着难道利亚就任由劳森“公报私仇”吗？ 而且不是说其他同事对乐康提出的不利于他们的培训之类的建议也有不满吗？ 要把不知情的乐康往火坑里推吗？ 以塔塔对利亚的了解，她大概率真的打算这么做。 利亚摇了摇头，把准备拿去浴室的梳子先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此时利亚的睡衣已经被整齐叠好放在浴室旁的大理石桌面上了。 她知道塔塔在担心什么：“让他暂时吃点苦头吧，以后的职场生活里，他会对这次的经历印象很深。吃点苦头，长点记性。我会让情况在我控制范围内，不会让事情失控的。” 至于吃完苦头后，该教给乐康的，她自然会教。 只不过这些事情不能摆在台面上，特别是让人事部的同事看到，那从人事部传出去的谣言就会危及到公司的正常运转。 不能让他们觉得利亚是在偏心乐康，给乐康开小灶，不然乐康在人事部就得被穿小鞋。 第二天开会的时候，利亚特地夸了夸人事部，特别是作为人事部老大的劳森。 “而且劳森前段时间出差那一个多月真是辛苦了，我还没单独说过呢，我本来担心劳森一走，刚进公司没多久的乐康可能会很吃力，毕竟没有经验嘛，现在看来我完全多虑了，人事部在劳森的带领下非常井井有条，大家都各司其职，一点都没有因为劳森不在而慌乱，乐康的工作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以前我就从没看到劳森在公司里乱晃，大概率是一心在忙工作吧，”利亚顿了顿，看向劳森，点点头，算是对他这段时间工作的认可，“特别是那一个多月在国外学习交流，我想以劳森的认真负责和聪明的脑袋以及领导力，人事部一定会在劳森的努力带领下越来越好，你们也好学学。” 利亚说到这里，站在旁边的娜娜环视了一圈，对上了希文的眼神，挑了个眉。 本来今天开会前娜娜分发会议资料的时候希文就和娜娜八卦过利亚会不会今天拿这事儿出来说。 人事部的矛盾其实各个部门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因为不是当事人，火也还没烧到自己的工位，所以大家每天都抱着把人事部的事儿当作下饭菜的心态来工作。 罗维甚至已经连续出勤一个星期了，他以前可是能不来公司就不来公司的。 “利亚知道这事儿了吗？”罗维是在公司门口把娜娜拦下来的，他逮着娜娜就问。 娜娜环顾了一下左右，把罗维拉到一旁的一楼咖啡厅里。 “她能不知道吗？这又不是什么小事。” “你告诉她的啊？” 不然利亚能怎么知道这些下属部门的事的呢？ 娜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是我们老板，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儿她都门儿清根本不需要我说的好吧，谁敢在她面前瞒什么啊她又不是傻子。” 罗维不死心，打算再问出些细节：“你怎么知道她知道了的？她怎么说的？” “她就问我各部门的同事们都还好吗？她以前不怎么问这种话的。” 确实，利亚以前除非出差很久，否则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更不会无缘无故在开会的时候逮着一个人夸，还是夸一个人辛苦努力。 娜娜明白，利亚一般实在夸不出什么了才会夸人努力。 毕竟，谁不得努力活着呢？ 不过这下罗维更加确定人事部的事儿利亚已经知道了。 “你就夸了夸劳森，这有用？” 晚上回到家，塔塔迫不及待地问利亚要来了这部连续剧的最新一集。 人类的八卦是永远都不过时的。 只不过塔塔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职场，所以很多事情她也不懂。 职场的事情她只能通过利亚的叙述和经历窥见一二。 “有啊，乐康这几天能过点太平日子了，劳森暂时不会去找他麻烦，人事部的其他同事也会收敛一点了。” 利亚今天还特地交代秦律，人事部的心理咨询全部结束之后来找一下自己谈谈劳森和乐康的情况。 不过秦律倒好像是早料到了什么。 【我之前在餐厅遇到乐康，问他怎么了为什么好像不太高兴，他就说最近总觉得人事部都在针对他，但又很不明显所以他不敢确认。而且他始终想不通自己做错什么了。】 【你怎么说？】 【我让他别想太多，他还太年轻，没有经验。】 利亚其实同意秦律说的没有经验。 在职场上的事情的认知上，乐康还太没有经验。 利亚从火红色的壁炉旁回到沙发上的时候，塔塔顺手把一杯热牛奶递给了利亚。 利亚接过牛奶杯双手捧起喝了一口。 利亚能在发呆的塔塔眼睛里看到壁炉里堆在一起几根的木柴和包裹着木柴不停跳动的火光。 塔塔手里还捧着一杯温热蜂蜜水，那是远东寄来的椴树蜂蜜。 塔塔的母亲给她们两个各寄来一瓶，利亚的那瓶她早就喝完了。 今年的上海冷得格外的快，现在室外的气温是明显地降下来很多了，不是夏天的回光返照，没有需要仔细观察的秋风送爽。 趁着这几天的好天气，她们把薄被子丢进洗衣机里滚了滚，再晒干收起来。 更厚一点的棉被早已被叠好放到了床上。 “尼冉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已经打算暂时放下酒店的事先去带他老婆去各个特色酒店体验了，他说这样应该会有些灵感，说谢谢我们愿意陪他去看那片光秃的树林。” 利亚点点头，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 尼冉不去找她们两个她们倒是乐得轻松。 而且利亚想那块地方如果真的能好好开发的话，周边会有很多很有得赚的投资项目，她也不急于在尼冉的酒店项目上赚钱。 “哦对他还说，不管那个项目能不能成都谢谢你告诉他那些内幕消息。” 塔塔说完这句话，凭着记忆在脑子里再扒拉了两下，应该是没有什么漏掉的了。 “那些算什么内幕消息，”利亚边笑，边喝了一口已经开始冷却的牛奶，“算送他个人情罢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投资房地产的计划。” 利亚觉得就她对房地产的兴趣来说，她还不到要投资房地产的时候。 利亚突然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让他找酒店的室内设计师的时候别找别人就行。” 毕竟安娜最近去瑞士的时候带了利亚的香水去，帮利亚唬来了几个老钱客户和一些投资。 这算无心插柳吧。利亚想。 这也是利亚对她的“调香师101”越来越有信心的原因。 “娜娜说这两天返回来的数据还是比较客观的，因为这些调香师无一例外都会去一些咖啡厅，公园，写字楼那种地方，变量并不多。我觉得再过几天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的。” 利亚这么说着，耳边却一直在注意从壁炉里传来的柴火在高温灼烧下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音。 利亚很喜欢那个声音，壁炉的声音总是能让她在冬天睡得很好。 这似乎跟利亚真实感知到的温度没有什么关系。 塔塔忘记把细长的搅拌勺从厨房拿过来了，她现在只能轻轻晃动手里的杯子，好让一点点沉底的还没化开的蜂蜜一点点消失在水里：“所以呢？你现在看上谁了？” “还没看上的呢，”利亚冲塔塔瘪了瘪嘴，“她现在没办法确定，虽然说是说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不过我也不敢说就不会碰上类似黑天鹅这样的小概率事情。” 说完，利亚又把剩下的两三口的牛奶一饮而尽，“腾”地站起来，接过塔塔手里空了的杯子放进了水槽接满水。 “明天再说吧，看看每天返回来什么样的数据。”利亚边说着，边把身上的披肩脱了下来，随意扔到了沙发上。 她顺手牵起了塔塔就直接回了房间打算洗洗睡了。 一切都正在发生，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接着就是了。 利亚总这么想。 第61章 人力资源部的火药味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希文见到了很久没见的格里。 这几天已经开始有在陆陆续续进行心理咨询的工作了，希文猜测格里可能是刚从秦律那儿出来就直奔餐厅了。 但希文猜错了，格里其实是刚从利亚办公室出来。 “利亚找你？啥事儿啊？” 希文叉子上的几根面条被卷起了一半，剩下那一半拖沓在盘子上，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希文的头发属于又长又多又柔顺的类型，就算是扎着高马尾，头发还是会一晃一晃地跑到前面来。 更别说是在希文身体前倾的状态下，又有几根头发从肩上滑落到了胸前。 白色毛衣上凸起的纹路接住了那几根头发，没让它们碰到桌子上的午餐。 利亚有一段时间没有单独找过希文了，不过也确实是因为希文的工作做得不错，没什么需要利亚操心的地方。 格里叹口气：“他让我去给她送一些销售部今年以来的数据，还有一些人员调动情况什么的，也没什么事。” 确实没什么事。 利亚以前也叫希文给她送过数据和一些报告，不过一般这种情况都发生在年中或年末总结前，算是突然的抽查。 而且没人知道利亚到底什么时候会突然提出要这些东西。 去年就没有过这样的事。 “你出来就来吃饭了？” “嗯，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先吃了再说......哦对，我刚刚在门口看到劳森了，他好像刚吃完饭，说是要去一趟利亚那儿。” 劳森其实在娜娜告诉他利亚想见他的时候完全猜不出来利亚的意图。 他有想过或许是因为乐康，但他不确定，因为利亚自从美国回来就一直没提过这事儿，所以当他真的来到利亚面前的时候，是有点局促的。 利亚签完一份文件，抬起头：“来了？” 利亚的语气很自然，一句“来了？”倒像是在问他“吃过饭了？”。 把笔盖扣好的利亚伸出左手指了指劳森身前的椅子：“坐啊，你打算一直站着？” 劳森闻言，赶紧上前拉开椅子坐下，他的背打得很直，两只手交握放在腿上。 办公室的门早就被娜娜带上了，现在办公室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利亚的办公室隔音非常好，三个最吵的时间段，利亚的办公室都可以最大程度上屏蔽掉外面的声音。 高恩第一次来利亚的办公室就发出过“你这里比图书馆更适合用来学习”的感叹。 劳森均匀的呼吸声尽量和利亚的保持同频，他希望在看第二份文件的利亚能忘记他，但与此同时，他又希望利亚可以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说出来，没什么能比等待更煎熬。 利亚没有晾他很久，只是赋文那边送上来的报告有些细节，利亚需要考虑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跟劳森道了个歉。 “希望我没有让你等很久，你以后得适当提醒我，不然我会忙忘的。” 这句话，利亚是笑着说的。 所以应该不是在生气吧，劳森想。 至少利亚没有要找他兴师问罪的意思，最近的工作他应该有做好。 他突然感觉回到了学校，那些突然被叫去老师办公室就不免开始心虚的日子。 而很多时候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劳森恨不得把利亚现在的表情印出来然后找秦律去分析一通。 然而利亚的表情却并没有什么深意。 她只是在淡淡地笑着，像是在说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你的工作效率一直都很高，人事的同事们也都很辛苦，我都知道的，年末的时候一定会好好奖励你们的。不过呢？”利亚特地拖长了最后三个音，“你们人事部资历最浅的乐康在你手下也才一个月？他怎么样？有因为没有经验而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吗？” 劳森想了想，老实地答：“暂时还没有。” 凭良心说话的话，乐康的能力是强的，他能让劳森不高兴的原因就只有缺心眼情商低。 “十分满分的话，你给他打多少分？” “七分......吧。” 劳森这个时候其实已经不怎么紧张了，他想利亚大概率只是问一下新来的乐康的情况而已。 乐康能力很强，但资历太浅。 所以利亚想起来突然问一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利亚挑了个眉，点点头。 看来事情比她想得好很多。 “这么高啊？他很好吗？不给他打低点？” 利亚一边看剩下的文件一边问。 手上翻动纸页的动作轻缓。 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劳森回忆了一下这一个月以来乐康的表现。 其实这一个月以来，人事部的同事们对乐康的态度是有个过程的。 从刚开始质疑乐康的工作能力，到认可乐康的工作能力，最后到现在的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不会做人”。 “他......工作能力不错，还是有帮到我们的，而且适应能力不错，我没有费什么心思去教他，剩下三分就留给他进步吧。” 劳森说着话，把手机放到了办公桌上，双臂搭着椅子扶手。 “进步啊，”利亚点点头重复着劳森的话，“你觉得他还有哪些方面需要进步？” 说到这儿，那劳森算是比较有发言权的了。 “在经验和待人处事这些方面吧，他的进步空间还是很大的。” 很直白，但也很委婉了。 起码劳森没有说出“实在差劲”这种话。 利亚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待人处事啊，也是，现在刚从学校出来没多久的小朋友们好像确实不太注重这些，管好自己就好了。他就在你手下做事，你对这些印象会比较深刻。有什么具体的例子吗？” 利亚也不看文件了，她干脆把最后一份文件合上放到一边，专心听劳森说话。 劳森像是突然逮到一个告状的契机，来了劲。 “之前有一个绩效考核的总结报表是要给你看的，他就打算直接拿过来给你，是有个同事在旁边刚好看到了，提醒他要先拿来给我看的，”劳森顿了顿，“一般这种的都是我看看报表有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没有的话再让他拿给你，毕竟他要是出了错的话最好还是我们人事部先查漏补缺比较好，不然拿给你看之后有问题是很浪费你时间的。” “嗯，”利亚点点头，“这些东西要教还是要学都是得费点劲的......劳森啊，你是人事部的老大，你得帮我，稍微去教教他这些事情，这任务我交给你了，你想想办法？” 利亚这句“想想办法”颇有种学生时代的卷面上看到的“你能解出这道题吗”的意味。 就是让劳森务必完成任务的意思。 利亚看重劳森，他当然很乐意帮利亚这个忙。 他连连点头答应，并保证完成任务。 劳森离开的时候娜娜其实悄悄观察过他的状态。 肉眼可见的比来的时候轻松很多，娜娜不知道利亚到底都跟他说了什么，她大概率也不会去问利亚的。 因为利亚早就告诉过她。 乐康的错她不会犯，所以没有必要去纠结那是什么道理，知道了再去做，反而就显得刻意用力了，用力的话，是会出洋相的。 利亚派娜娜去迪拜帮她办事的时候曾经借给她一辆女武神。 但娜娜原本只知道那是辆豪车而已，利亚向来不缺豪车，所以她也从来不纠结。 话虽这么说，当她办完事从大楼里出来却发现利亚的女武神旁边已经围了一群人的时候她还是慌了一下。 她没见过这种阵仗。 那些专门拍豪车的人把这辆黑金女武神围了两三层，就像是朝金鱼池塘里扔了一把鱼食之后看到的场面。 周围的那几辆布加迪，法拉利，甚至那辆纯金的迈巴赫都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 娜娜不知道这辆车有什么特别，也许是因为这辆车的防弹玻璃镶的是金边，也许是因为这辆车实在太亮了。 但这些拍车的人对这辆车的热情是娜娜没预料到的。 她还想过要把利亚给她的防狼喷雾和开过刃的蝴蝶刀拿出来。 娜娜在上海见过这样的人，但不多，偶尔有拍车的也是稍微捕捉了一张就走了，并不会停留很久，像这样的恨不得每个零件都来个特写的是基本没有。 她想也许是上海人都忙，忙到根本对这些车不感冒。 但也许是别的原因。 总之，出于谨慎和不知所措的心理，她还是给利亚打去了一个电话，即使她知道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利亚那儿大概率已经睡了。 利亚在听明白娜娜的意图之后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她刚刚完成自己一天的工作，虽然还没睡，但确实属于下班时间，而且过了下班时间很久了。 她让娜娜放心，不用紧张，如果那些人乐意的话，可以把车门打开让他们拍里面的构造，没什么的。 她还特地解释了一下这辆车受欢迎的原因：“因为这辆车是特别定制的，这些人应该是油管上或者什么地方专业拍车的，所以知道关于这辆车的一些信息，而且这辆车用了马丁最新的一项技术，除了我这辆，别的车都没有。不过这辆车我只在迪拜用，用来撑撑场面。” 这也就是利亚让娜娜开这辆车出去办事的原因。 利亚平常不开特别好的车，代步而已，她不需要一个类似“身份牌”一样的东西来彰显什么。 但不代表她任何场合任何地点都不需要。 末了，她提醒了娜娜：“以后看到这种状况冷静一点，只要没有发生需要报警的情况，你都自己看着办就好了。还有，非必要紧急的状况，不要在别人要吃饭和睡觉的时候联系别人，特别对你的平级和上司。” 利亚没有生气是因为她确实不介意这件事，但她还是决定提醒娜娜，以后最好不要犯这样的错误。 几天之后，娜娜把最终的结果汇总给利亚的时候，利亚没有很惊讶。 跟她想的一样，数据没有太大区别。 “这一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去告诉人事部办理一下这两个人的入职手续，”利亚的食指点了点数据最好的两个人的名字，“其他人你就让财务部去处理吧。” 娜娜离开前，利亚猛地叫住了她。 “我差点忘了，你下午约个时间把他们都叫来，我稍微总结一下，不然就显得我对他们太不上心了。” 要她为最近总是反应慢找理由的话，利亚觉得大概是逐渐下降的气温快把她的脑子冻住了。 她去旁边的饮水机接了杯热水，也不为别的，就是想暖一暖脑子。 回到办公椅上的时候利亚整个后背贴上了椅背，闭着眼睛收着腿转了一圈。 她还是喜欢家里的沙发，那个更软，也更暖和。 利亚记得当初定椅子的时候是她自己挑的，她特地挑了一个有点硬的皮制的办公椅，好让自己不必在这张椅子上舒服到睡着。 算是另一种并不标准的“头悬梁锥刺股”。 塔塔反正也懒得去管她，利亚一向来就这样。 但随着利亚的性子来这件事其实是利亚母亲教塔塔的。 “她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可以了，利亚有这个能力。”她说。 秦律做事很有效率，人事部的最后一个咨询做完当天下午，她就把人事部的咨询情况给了利亚，比别的部门的报告更快。 【辛苦了。】 【主要还是想知道你要怎么跟乐康说。劳森这个月倒是比上个月要开朗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 【你猜猜看呢？】 为了表示自己心情好，利亚还随意挑了一个搞怪的表情包发过去。 其实曾经有人给过她“不要老是发表情包这种东西，发消息要简洁干净”的建议，不过利亚没听。 不耽误正常工作就行，她想。 利亚随手点开了研发部新上传的产品研发进度程序。 截止到昨天下班前，研发进度最快的精油已经进入了安全性测试阶段，其他的香薰之类的产品也快了。 利亚想了想，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发出了一行字。 【新来的那两个调香师，思嘉和凯文的受试作品，让他们投入制作吧，不用太多，先各做两百份。】 好的东西就是要先拿去试试水。 利亚打算把这四百份作为特别款放到她上海和北京两个地方的门店试试。 前两个月，香港刚好新开了一处线下门店，返回来的数据和评价都还不错，起码利亚认为还算挺好看的，不过这“盛世”能不能维持就另说了。 利亚把思嘉和凯文制作的样品拿回家给塔塔的时候，塔塔两手各捏着一只装香水的小瓶子，闻了闻左手上的，再问了问右手上的。 “我喜欢这个，”她颠颠左手上的那只，“有一点淡淡的红酒味，一丁点的苦味中和掉了中调里的酸甜，尾调里的花香有点让人感觉身处花海，但不冲，一种淡淡的闻到，她放了洛神花？” 利亚点点头，看了一眼烤箱里的烤鸡。 “还有一丁点橙皮。前调是我很喜欢的绿茶香，有点在喝果茶的感觉。” “我记得你不就在云南那地方种了洛神花吗？”塔塔突然反应过来，利亚在全世界都有香水原材料产地。 茶叶也是利亚很喜欢的一个材料。 不过利亚对茶叶的喜好是对比出来的。 小时候老是闻到各种价高且夸张的香水的利亚从来不喜欢冲的味道，她很喜欢的，是那种天然的肥皂，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所以她总是更偏爱天然的东西调出来的感觉。 “所以这是哪位做出来的？”塔塔问。 “思嘉，欸对了，我给你看看她传回来的视频。”利亚不再管那只烤鸡，而是径直走向塔塔，掏出了手机，“你应该还记得她。” 说着，利亚就点开了娜娜发给她的，思嘉的其中一天的视频。 整个视频十多分钟，利亚没有等，直接拖动了进度条。 “这不是伊戈尔的老婆？她到上海来了？”塔塔没想到居然能看到她出现在上海的咖啡厅，“她英文居然还不错。” 幸好伊戈尔的这位老婆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明星，所以在上海几乎没人认识她。 但她确实漂亮，所以引得一些回头是一定的。 二十多岁的年纪，把贵妇装穿出了高定的感觉，任谁都会多看两眼的。 不过她不是那种只有“漂亮”这一个优点的女孩子。 她并没有贵妇的傲慢和那种莫名其妙的高高在上。 不知道是她本来就如此还是伊戈尔教的。 她搭讪思嘉的方式，是请了她一杯咖啡，举止有一种被刻意教导过的大方，虽然明显，但对这种大方不熟悉的人识别不出来。 以前在社交媒体上总能看到的花花绿绿的指甲油被卸了个干净。 她胸前的那条长的毛衣链利亚认识，是最新发售的apm monaco的经典teddy bear系列，自然垂落于胸前的那只深蓝色镶钻小熊尽显高级又不失可爱，跟秋冬很搭。 不知道她这次来上海有没有把伊戈尔送的那辆布加迪开过来。 不过说起布加迪。 “瑞说他新提了一辆布加迪，本赛季最后一场比赛要开出去炸街。”塔塔说。 瑞还很得意地把车的照片发在了群里，实在有种把群当朋友圈发的架势。 “他下一场是在哪儿来着？”利亚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关心瑞的事了。 “在迈阿密，让我们去p房看比赛来着。去吗？” 下一场比赛在两周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利亚确实可以出席。 塔塔的新项目进度也不错。 “你那边没问题的话，让瑞给我们在p房多加两块毯子。” 这是瑞在f2的最后一场比赛，利亚还是很有兴趣去看看的。 第62章 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乐康是个很直白的人，按照秦律的话说，就是“想事情太简单”。 直来直去，没什么心眼，但嘴又不甜。 刚从学校里出来的乐康可能没有经历过特别需要搞明白人情世故的事情，所以很容易出错。 利亚一面把任务内容给了研发部，另一面就把乐康叫来了办公室。 乐康下意识地害怕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可能让老板不满意了，可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值得挨骂的事。 起码这几天劳森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简单来说，乐康只是缺心眼而已。 所以当他听到利亚问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工作感受如何的时候，乐康是有点懵的。 他没见过这架势，他实习的那家公司的老板都没问过他这种话。 他感觉利亚大概是知道了些什么，他不觉得利亚是个傻子。 所以他很老实地把自己的感受和经历都说了一遍。 利亚本意是听乐康说总结的，两句话能结束那种，但这孩子好像是把自己当成了罪犯，然后把“犯罪过程”以及一些“细节”一通交代，利亚都要睡着了。 她想，她这种人可绝不能去当审讯员，真的会疯。 利亚快速清了清脑子里的没用的信息。 终于决定打断乐康。 她敲了敲键盘，让娜娜去走廊上的自动贩卖机那儿给自己买两瓶水。 借着接过娜娜的水的档口，利亚把另一瓶水递给乐康，顺势开口：“我看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你辛苦的成果我也看到了，你也确实很有能力，你刚来没多久确实是需要适应适应。但是呢，就是有些事，你需要学一学。” 乐康拧瓶盖的手瞬间僵住了，他猜想利亚是不是借着这话是在骂他。 原本还悠悠荡着的心脏僵在了半空，却是怎么都下不来了。 利亚没理他紧不紧张，他现在开始紧张了倒是说明这人情世故的阶梯他已经上了一个台阶了。 “我知道你很聪明，能力强，但你要知道，你不是在当数字游民，也不是在经营只有你一个人的企业，你不是一个人在工作，你在一个部门里，和人在一起，那就要学着和他们相处。” 利亚其实很讨厌去各种上流社会的聚会，那些活动里觥筹交错，名利的味道在举杯换盏间迅速弥漫融合，男人的手表和女人的珠宝们经过灯光的放大镜折射出来的光晃得利亚眼睛疼。 而小时候的利亚被父母领着，穿梭在上百万的拖地高定裙子和版型优越的私人定制西装裤中间，不情不愿地笑到脸僵。 她很诚实地提出过抗议，她说她不喜欢那种地方，也不喜欢那些人。 “人情世故是最讨厌的东西。” 说出这些话的利亚刚刚把自己的丸子头上装饰着的一串珍珠链子拆卸下来，她已经顶着这玩意儿三个小时了。 这个时候的利亚还不知道，她的人生中，还会有比人情世故更让她讨厌的东西，那个时候的利亚同样不知道，她将会不再那么讨厌人情世故，而是学着去利用这个曾经让她讨厌的东西。 “你需要利用这些去达成你的目的，利亚，你不需要真的跟他们交朋友。” 父母这样安慰她。 现在的利亚早已没那么排斥这样的场合了，她想，她不是变成了自己讨厌的人，而只是不可避免的长大了，而已。 而此时她看着眼前的乐康，很本能的，想告诉他些什么。 “嗯，挺好，我是说你的那些建议，”比如说他对奖金等级提出的那些建设性意见，但利亚话锋一转，“但你要知道，你是人事的二把手，也只是人事的二把手。有些事情，该一把手干的，二把手就最好不要做，因为这并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 利亚记得她很小的时候写周记，顺便把自己对这位新老师的意见如实写了上去。 但结果返回来的却只有用红笔在那页留下的【这是个不错的想法】的评语。 利亚的那些意见就好像在沙子堆里写下的字，被风抚平后，根本没人看得出来它们曾经存在过。 利亚因为那个失落过一阵，她想不通，那明明是很好的意见，为什么没有被采纳接受呢？ 但后来季老师告诉她，因为那位老师刚刚毕业，他甚至是他们市的优秀毕业生，从小被夸到大的，这样的“天之骄子”不可能承认自己的不足，还是在自己尚未成年的学生面前，否则这个班主任就可以换个人来当了。 后来的利亚觉得也许季老师说的并不一定准确，但她也渐渐明白了，有些事要成，是得讲时机和身份的。 “还有，你提出的那些建议，不管好不好，都跟人事的同事们的利益直接或间接挂钩，你要是说了他们爱听的还好，但如果你的建议在某种程度上会贬损他们的利益，他们不会去怪最终实行的劳森，而会怪提出建议的你。” 乐康听着利亚说话，眼珠子提溜着，却全程不发一言。 这些都是劳森不会跟他明说的事情。 乐康抿了抿唇，看向利亚。 越近冬季，乐康嘴唇的水分就流失得越快，虽然还没到十二月，但已经开始干裂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来回答利亚，人情世故对于乐康来说，是个陌生又熟悉的东西，他不是第一次听说，但确实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应该要去接受，应该要去学习。 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可难道来工作不就应该专注自己的工作吗？他们不会真的把情绪带到工作里的对吧......” 话还没说完，乐康就意识到一件事。 为什么不能带着情绪工作呢？只要不耽误工作就行了。 利亚看起来并不介意这些。 因为此刻的利亚正非常玩味地看着乐康，睁大眼睛，装作好奇乐康接下来要说的话的样子。 利亚记得劳森告诉过她，乐康曾经提出过要实行强制打卡上班的制度，除非生病或者存在不可抗力，否则不来公司上班的都得扣工资。 利亚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 这人事部到底是谁的？是谁说了算？ 而且乐康显然并不清楚利亚允许员工居家办公的原因。 如果九点上班五六点下班的话，下班之后很多员工大概率就不会再碰工作的内容了。 但利亚是谁啊？ 利亚可是黑心奸商啊。 放他们居家工作的话，原本九点半的会议就会以“大家都醒了吧”为由提到八点半甚至八点，而下班的时间也就会变得模糊而约等于不存在。 况且，员工来到公司，那么如果他们在公司发生任何利亚不愿意看到的事，背后的风险和后果是利亚来承担。 至于他们会不会真的出什么事，那谁说得准呢？ 希文的那个滑梯提议最终还是被利亚否了就是出于安全考虑，况且公司又不是没有电梯，没必要装那东西。 不过秦律提过的冥想室，利亚倒是已经在投入布置了。 毕竟利亚虽然黑心，但长远考虑还是可以的。 虽然用张爱玲的话来说，乐康在人情世故方面是“惊人的愚钝”。 但乐康到底不是蠢，这么一番对话下来，他也明白了些。 眼神里的不解和理直气壮也收敛了不少。 利亚从旁边的一沓文件里抽出两份，递给乐康，食指点点文件封皮：“这两份拿去给劳森，我觉得这里面的两份名单有点问题，你让他回去再看看。还有，”利亚顿了顿，“你聪明，我才想跟你说这些，我不希望你这么聪明的脑袋最终毁在这些你原本觉得根本不重要的事情上，那就不好了，而且稍微灵活一点，也能为你工作提供不少便利，再说了，你是你们人事的二把手，你得帮我。” 利亚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看着乐康的眼睛，眼神里多了些叮嘱。 乐康接过那两份文件，下定了决心似的深呼吸：“也许不会很快，但我会努力去学。” 利亚望着乐康离去的背影。 小朋友就是听劝。 “这就完事儿了？” 娜娜趁着乐康出去的档口，进来给利亚送了份资料。 “他说他会去学，那就学着吧。” 话虽这么说，但利亚其实在想乐康提出的那些建议。 撇开乐康的情商不说，有些建议还是有道理的。 所以劳森才不好发作吧，不然早就当场回怼找回场子了。 但因为是确实不错的建议，确实值得考虑考虑的建议，所以劳森只能暗戳戳地记乐康一笔。 说起来，不是每一位上司都能听得进建议。 更别说能接受用自己的不接受的方法说出的好的建议的上司。 那大概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 劳森不接受乐康提建议的方法，倒真不是劳森的错。 就算是把劳森换成利亚，她也不一定能保证自己不会当场黑脸。 也许乐康换一种更温和，更聪明的方式提出自己的想法，劳森会很乐意接受。 而不是像前段时间那样，人事部的同事们都不能专心工作。 乐康的事就像是流感，从乐康和劳森中间，传遍整个人事部，甚至整个公司。 利亚总觉得乐康那句话自己也适用。 自她创业以来，父母从来没有主动教过她什么。 所以这些年她也在不断摸索着，犯错就会亏，那么就从教训里吸取有用的东西，不断成长。 她又何尝没有经历过乐康的处境呢？ 利亚刚开始创业的时候父母其实是有尝试阻拦过的。 她一个购物从来不看价格的人，何必非得跑去趟浑水。 但架不住利亚已经决定了要做，谁劝都没用。 出身富庶的孩子们好像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想证明自己能力的执念。 父母拗不过她，就为她买下了这栋办公大楼，所有基础设施设备全部购置齐全，就没再管过她创业的事。 “融资之类的事情你都自己搞定，如果你可以撑十八个月的话，那就稳了。” 利亚的父母其实很想传授她些什么，但除了钱，很难立刻想到别的，也就这么随她去了。 a轮融资的时候有几个人找上利亚，说是要投资，但利亚那时候单纯得实在有点傻，就连他们其实是想借着利亚够上她们家的产业的心思都看不出来。 愣是摔过痛过被坑过之后才学了点聪明。 但幸好，利亚很懂得吃一堑长一智。 小时候利亚闹腾，总是跌跌撞撞的，擦伤碰伤破皮流血简直是家常便饭。 但她每次受伤都不哭，反而乐得像成年人在无人管辖的地方捡到了金子。 她也不是受了伤不觉得疼。 她只是知道，受伤流血的地方再过几天就会结痂，那个东西硬硬的，等它自动脱落，就好了。 周身存在过的伤疤就像是盔甲，她从来都不觉得穿着盔甲的自己可怜。 她只是在加固盔甲的过程中明白了，不是每一片盔甲都适合她。 利亚今天到家比以往都晚，塔塔没催她，只是一边工作一边等利亚回来。 而不赶紧回家的利亚没有干什么特别的事。 她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刚刚出狱不久的林杰，把他送到了机场而已。 林杰这趟是要出国去的。 他在狱里表现得很好，刑期被一减再剪，所以出狱的时间比原定早了很多。 出狱之后的林杰先是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下。 虽然这件事狱里也不是不能干，但他总觉得，同一件事，在里面和在外面做是不同的。 然后他就整理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资源，打算出国重新开始，就算只是试试，林杰也想去一趟。 “其实那天晚上我就想明白了，”林杰坐在利亚旁边，车的副驾位置，语气很平缓，“那时候我就知道大概率是酒有问题。” “酒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冰......我和维恩互相算计，锤头挥到了你脸上，抱歉。” 利亚平静地纠正他。 利亚完全不心虚，她知道这个问题林杰早就想明白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但林杰不是傻。 林杰闻言，转过头看了看利亚，自嘲地笑了一声：“没关系。” 利亚那天其实赌了一下，这点利亚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利亚给林杰那颗下了药的冰的同一天，维恩就因为林杰没有及时回复消息而找人去利亚公司看过了。 这是在利亚的计划之中的部分。 她知道维恩会自乱阵脚。 所以维恩当然会去找林杰，去质问他，是不是出卖了自己，或者干脆就是被策反了。 利亚不确定的，其实就是林杰的矛头会先对准自己，还是维恩。 而现在看来，她确实赌赢了。 但这个事实其实让她有点难受。 比明明白白地输更难受的，莫过于稀里糊涂地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杰会选择去攻击维恩，而自始至终把自己放在局外。 但她不打算去问。 反正过去的事儿也都翻篇了，人该向前走。 而林杰手里的资源确实算够的，反正给他在国外重来是足够了。 况且他有朋友住在那边，他不至于太窘迫。 “去哪个国家？”利亚问。 “德国。我朋友有一处闲置的房产，他愿意免费让我住一年，之后他会考虑收取租金。” 利亚点点头，没再说话。 前往机场的这一路的二十多分钟，利亚的车里一直播放着爵士乐。 两个沉默的人听着爵士乐，想着自己的心事。 可能是得益于音乐，被填满的空间并不会因为没有人说话而显得沉闷尴尬。 到了机场之后，林杰是自己走到车后把自己的箱子搬下来的。 他拖着行李箱俯下身，双手扒着车窗玻璃，隔着他刚刚坐过的副驾位置跟利亚道别。 而他留给利亚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再一次为我伤害过你抱歉。” 他并没有等利亚的回答，直接转身向后走向了候机大厅。 利亚知道，没有意外的话，这是她最后一次跟林杰说话。 由于利亚的车开上前往机场的路的时候利亚就告诉过塔塔，她今天会晚回去，所以开了一天的会的塔塔是等利亚回程才点的外卖。 利亚到家的时候，茶几上的果盘里原本的两根香蕉就只剩下一根的了。 利亚都分不清这根香蕉算留给她的，还是塔塔怕自己再吃一根就饱了所以克制下来的。 外卖的速度比利亚的车速快一点，此时的塔塔正在把外卖从保温袋里拿出来：“回来了？马上就能吃饭了。” “嗯......”利亚边换鞋子边把披肩取下来挂到旁边墙上的挂钩上，探头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点了什么？” 今天的晚饭是两碗粥。 其实昨天也是，只不过昨天的粥是她们自己做的。 她们两个这两天都没什么胃口，很莫名其妙的。 塔塔本来是比较纠结今天到底要吃什么的，利亚没想法，说随便，让塔塔随自己心情。 既然是这样，那塔塔就延用了昨天的菜单，点的还是距离最近的那家专门做粥的餐厅。 “所以，”塔塔把两碗粥和餐具都放到茶几上，利亚去打开了电视，从电视里传出来的老电影开头的声音让两个人都喘了扣气，这毕竟跟财经新闻的导入音乐很不一样，“今天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利亚用木勺子搅了搅粥里浮在表面的皮蛋，摇了摇头。 其实有趣的事情还真没有，一切都很常规，常规到让人想跳过。 没有不好的，也没有特别好的。 但这样利亚就很满意了。 毕竟稳定性在哪个行业都很重要。 “两个新调香师的香水已经在做了，你要是喜欢，生产出的第一瓶我拿来给你？” “好啊，如果能赶上瑞的比赛的话。” 第63章 慢慢忙着吧 十二月初，北方已经下过一阵子的雪了，而湿冷的南方还是一种憋不出来的味儿。 利亚其实没有很喜欢雪，但当她站在雾面的玻璃窗前，用手指划出清晰的一块，透过窗户向外看去，还是会想象上海“银装素裹”的样子。 每到冬天，利亚就会肉疼。 跟每年的夏天一样。 又是可以正大光明开空调的日子了。 只不过夏天吹的是冷风，冬天需要的则是暖气。 利亚不是付不起这些钱，她只是偶尔回归商人本性的时候会觉得，公司里的员工，就连呼吸都在花她的钱，她就会很想给他们安排点事儿做。 开了一上午的会，才匆匆扒了两口饭的利亚把最后一封需要发送的邮件发送出去。 脱力般瘫倒在椅子上的时候，利亚想起了一些来自童年的恐惧。 比如母亲总是会提醒利亚：写作业的时候不要懒懒的样子。 利亚记得，她们去看瑞这赛季最后一场比赛的时候，瑞跟她们炫耀，自己终于可以懒三个月了。 利亚没忍心泼他冷水，“嗯嗯”着敷衍了过去，但其实利亚没说出口的话，是让瑞加紧训练。 更高级的比赛，就有更大的竞争压力。 但利亚挺讨厌这样的。 这样在喜悦中的一盆冷水，会浇灭所有的好心情。 她本人就不是一般的讨厌在明明该高兴的时候被念“要戒骄戒躁，不要骄傲自满过了头”。 她当然知道该继续努力，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但是个人得了好成绩就总得高兴上头一阵子的，这个时候看似冷静的客观就很招讨厌且没趣。 如果有了了不起的成就还不准高兴一会儿，那是完全的反人类。 人不能，至少不该每时每刻都那么冷静自持。 而且瑞总是很有自觉，所以利亚只顺着瑞让他自己看着办。 瑞确实很有实力，他以绝对的优势结束了自己在低级别方程式的最后一场比赛，而位居第二的谭雅也并不显得逊色。 一个轮子的差距而已，泼瑞香槟的时候，谭雅显得很高兴。 相比上一次利亚看的谭雅的比赛，谭雅的进步很大，粉丝也明显多了很多。 观众席上谭雅的名字横幅出现的频率和瑞的相差无几。 比赛开始前，谭雅用马克笔，在其中几张横幅和帽子，t-shirt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拿着横幅的粉丝们奋力喊着谭雅的名字，他们好像把自己当成了谭雅的动力系统。 领奖台上的谭雅注意到了对面观众席的呼喊声，她举起已经被她喷没了三分之一的香槟酒瓶，冲观众席挥了挥示意。 谭雅那头刚刚及肩的头发随着脑袋的摆动不停扫过肩膀。 她好像不再执着于方便的短发了，不知道为什么，利亚还是很想念谭雅的长发的。 也许那样的谭雅，利亚过个冬就能看到了。 下班前，娜娜的最后一个任务是，跟利亚告知她第二天的行程。 但其实娜娜不需要告知利亚，明天的行程是一周前的利亚自己定下来的。 她明天需要在私人飞机上飞一天，见四个客户。 利亚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给娜娜多派了一个任务：去联系她的机组，她需要两条暗色系的羊绒围巾和三件高领羊绒毛衣。 以及，把药箱里的药全部换一批，那些药在她的飞机上已经待了超过半年的时间了。 所以不用看日期，直接全部换掉。 “哦对了，”利亚差点忘了一件事，“再让他们准备四双棉鞋，骆马绒作里的那种。让他们给你也备一套，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可冷了。” 娜娜点点头，应着“好”。 娜娜平时都有在运动，生活习惯很健康，所以她体质一直都不错，而且这次就只是在周边飞一飞，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过娜娜显然低估了利亚忙的程度，甚至包括利亚本人也是如此。 利亚这次飞了整整一周。 以前，娜娜总是羡慕自己的老板有私人飞机，想飞就飞，不需要赶航班这件事，但这一周下来，她怀疑她大概是再也不会羡慕所有有私人飞机的企业家了。 出差的最后一天，她们的飞机从哥本哈根往国内飞的时候，整架飞机里几乎只听得见机器轰鸣的声音。 利亚和娜娜身上各裹着一块羊绒毯子，脚上则是从第二天就开始加厚了的拖鞋。 桌上的两碗鸡汤已经热了两遍，可却只少了一点点。 空姐江元第三次来确认鸡汤的温度之后，轻轻叹了口气，把两碗鸡汤都端回了厨房。 再准备了两杯本就是常温的橙汁给两个人放到桌子上。 此时的桌子上满满当当的。 各种白底黑字的文件资料、平板、电脑、三四只笔、两只手机和刚好占据最后一点位置的，新摆放上来的橙汁。 对坐着的两个人如于无人之境般低着头敲着字，翻阅着文件。 最先抬起头来的，是文件终于整理得差不多了的利亚：“元儿我们到哪儿了？” 江元闻言，把两把叉子放在盘子里的餐巾纸上，走到利亚身边：“刚过斯德哥尔摩。晚饭差不多准备好了，要现在拿过来吗？” 这话不仅是在问利亚，也是在问娜娜。 利亚看了看娜娜，眼神询问她的进度。 “差不多了我这边。” 娜娜离完成此行的工作内容还有一点距离，但她估计利亚吃完饭就得吃药了，剩下的那些，留到饭后也可以。 “入境之后新疆停一停休息一会儿，你给你对象回个电话？” 盛着热了第三遍的鸡汤的碗被利亚单手托着，利亚的另一只手拿着陶瓷勺子搅了搅泛着油花的鸡汤。 利亚知道娜娜最近迎来了一段新的恋情，大概是还在黏黏糊糊的阶段。 这么多天一直都在忙的利亚甚至需要挤出在车上移动的时间回塔塔的消息。 自诩是个贴心老板的利亚觉得，娜娜应该是需要一个给对象打电话的时间的。 “不，”娜娜拒绝得很果断，“上飞机前我刚回过他消息，但我其实告诉过他我会很忙，如果我回了他消息，那说明这是很幸运的事。” 毕竟，只有降低期待，才能遇到好事。 利亚一愣，随即笑开。 利亚是一个从小到大不需要担心生存问题的人，一个购物从来不用问价格，只管自己喜欢就好的人。 她的快乐阈值被一下子拉得太高，能让她觉得快乐的事早就被体验完了。 那么然后呢？ 这也是创业前的利亚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让自己变得更开心一点”。 那就让自己变得稍微痛苦一点吧，只要做一点痛苦的事，轻松的事就会马上显得很容易让人快乐。 瑞就是通过快速结束功课然后去为比赛做准备的方式让自己保持一直有希望的状态。 利亚用勺子把碗里最后一口汤舀了上来，问道：“这个方法是谁教你的？” 毕竟利亚记得她从来没有教过娜娜这些，至于她自己，她好像也从未为任何一段恋情刻骨铭心过。 就像被棉花拂过手臂那般，不能说完全没有感觉，只能说能让利亚记忆深刻的情绪早就迅速溶解在风里了。 “自己悟出来的吧。”娜娜笑笑，端起面前的那块奶油蛋糕。 而与此同时，高恩正在巴黎的一家咖啡店里用金属小勺子刮着琉璃桌面上芝士蛋糕上面的质感像浓稠酸奶的芝士，回想刚刚那半个小时的艳遇。 和万分开之后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高恩还是不免想到他，不免觉得郁闷，那个时候利亚就曾经笑着推荐她去巴黎散散心。 “巴黎是欧洲最适合艳遇的城市。” 那个时候，高恩只当利亚在开玩笑。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认真地认可这句话。 高恩这次来巴黎其实是出差来的，来见几个设计师，找点布料什么的。 办完正事的高恩没急着回国，她打算在巴黎再住个两三天。 所以早上出门前，高恩打扮得非常随意，她只在高领羊绒衫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厚呢大衣，简单把头发盘了上去用鲨鱼夹夹上，把长筒靴子往脚上一套就出门了。 寒风撞在高恩脸上的薄薄的一层面霜上，却像撞上了钢板一块，这点跟高恩这段时间顺利的工作一点都不一样。 所以她今天心情很好的捧了本书出门。 一本叫作《巴别图书馆》的书。 用法文写的。 学设计的时候，高恩无意中在一个书展看到这本封皮上印着显眼书名的书，便愣是在那儿站了两个小时，把书看了快一半。 最后她实在憋不住了，把这本书买了下来。 得益于她的老师就是个法国人，所以高恩几乎没费力气地就把法语学了个七七八八，反正日常交流和简单的阅读是够用了。 虽然本质是肃杀的冬天，但午后的阳光还是很暖和的，整个巴黎都在休息，包括早上还穿街过巷的狂风。 这一路高恩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她把手指插进发缝，快速梳了几下，就没再管自己的发型。 高恩在塞纳河边停了下来，随便找了块儿地就坐下来开始看书。 但塞纳河边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除了她，还有几个白人面孔在画画或钓鱼，再不然就是自己搬来了一把椅子，枕着暖烘烘的阳光打盹，高恩猜想那大概是周边的居民。 一切都让她心情很好，哪怕是被阳光点亮的书本上的字被一块阴影遮住的时候，高恩也没有生气。 她回过头去，发现那是一位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白人男孩子，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琥珀色的眼睛透着宝石般的光。 对方告诉高恩，他很喜欢高恩看的这本书，因为这本书很小众，所以他几乎找不到周围看过这本书的人。 高恩笑笑，便请他坐到自己身边，开始跟对方攀谈。 交谈的过程中高恩得知对方就是巴黎本地人，刚刚大学毕业，还在规划旅行的线路，今天刚从一个画展回来。 他说他经常能看到一身游客装扮的亚洲人在这附近拍照，但他们从不多停留一阵，经常是拍完照就走了。 他以为这些亚洲人总是很忙。 所以他没想到今天能遇到一个有心情跑到河边看书的亚洲女孩子。 高恩很想告诉对方，这其实算刻板印象，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担心自己的解释不免显得太过苍白。 她曾经听自己的欧洲同学打趣说，同样都是三十岁，欧洲人觉得人生刚开始，东亚人觉得可以开始选择墓园的位置了。 所以高恩索性什么都不解释，只是推荐对方，如果旅行的话，可以来中国看看。 毕竟对方得到的样本数量实在太小了。 作为交换，高恩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喜好，此行的目的，当然还有未来如果对方真的去中国，高恩推荐他去的地方。 末了，对方问高恩，要不要晚上一起吃个饭？ 高恩想了想，把毛衣链上的那枚磨损了很久硬币拆了下来，往上一抛，在硬币落下时快速接住，查看了一眼，挑了个眉。 高恩拒绝了对方，然后把这枚硬币送给了对方，便跟对方告了别。 她想，如果下次他们真的能在中国相遇，那么那个时候，她会请对方吃个饭。 因为她知道，他们大概率不会再见了。 告别那位法国男孩子之后高恩就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坐下点了一份流心芝士蛋糕和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把那本书剩下的部分看完了。 此时的她非常平静，平静得就像刚刚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情一样。 平静地好像刚刚的男孩子不是来自于法国，而是高恩自己的梦境。 巴黎还没开始下雪，午后的温度也还算得上是亲切，但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的温度还是在时刻提醒高恩，现在是冬天。 她为自己的晚餐预订了一家酒店附近的餐厅，顺便通知她的机组，她明天上午要回上海。 塔塔这几天也完全没闲着，她从网上找了一堆获过奖的设计作品，逐一分析，仔细对比自己的作品和获奖作品的差距。 已经开始放寒假的瑞来找过塔塔几次。 他其实是想趁冬休期好好练习的来着，但上赛的赛道只在比赛期间开放，他新换过的模拟器虽然贵，但跟真的在赛道上疾驰还是很不一样的，在模拟器彻底耗光他的耐心前，他来到了塔塔家里。 “我这儿是图书馆？还是书店？” 她给瑞泡了杯咖啡，瞟了一眼他带来的那本书的封面。 这本书是他从工程师那儿薅来的，讲空气动力学的书。 瑞乖乖接过咖啡，笑了笑。 全然没有在比赛的时候的嚣张。 毕竟这是在别人家，而且塔塔要是不耐烦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塔塔不是经常发火的人。 但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可以去的地方了。 待在自己家他就只能想到睡觉；上海的书店只要是他知道的都带点网红属性，他不愿意去；图书馆和自习室都不能让他痛快，他就只能来招塔塔烦了。 “你这儿我没那么拘谨，嘿嘿。”瑞双手接过放着刚冲出来的咖啡的陶瓷小盘子。 瑞这个时候乖巧得很，根本不敢说错话。 所以即使他知道手里的咖啡是速溶的，也没有一点不满意。 不过她们家其实也只有速溶的咖啡。 利亚和塔塔两个人本来就不怎么喝咖啡，备的咖啡都是给客人准备的，所以连咖啡机都没有。 但有杯喝的算不错的，瑞哪还敢说什么。 所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两个都是各捧着一块平板对着坐在落地窗前，各做各的事，安静得很。 “吃饭吗同学？” 瑞猛的从一片理论的海洋里探出头。 塔塔此时的心情听起来很愉悦，瑞猜想她大概是稳步取得成果中。 但他们两个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当过同学了，就算是同班上课的那时候，作为朋友的两个人也是绝对不会一起去吃饭的。 塔塔把毛绒绒的袖子撸起来，打开手机里的外卖软件，划拉了两下，抬起头来看着瑞。 瑞懵懵的：“......吃，吃什么？” “不知道啊。问你。” 说实话，他们朋友这么多年，对对方算不上了解，反正这么多年他们都不需要为对方操什么心。 至于喜好，基本就是一无所知。 然后塔塔突然想起来：“哦对，你是运动员哦，应该不能放肆吃东西吧，不是说有什么严格的食谱吗？” 她可不想害自己被瑞的体能师在背地里暗戳戳的骂。 但瑞显然并不在意那些：“这都冬休期了管他呢，就吃吧，车队也管不了我。点个披萨吧。” 冬休期欸，还不准吃些热量高的东西了吗？ 况且瑞也不敢跟塔塔客套拉锯战，趁塔塔心情好，赶紧做好决定，免得被骂。 被塔塔使唤去开壁炉的时候，瑞蹲在壁炉旁，一手撑着腿，一手端着他那杯还没喝完，但早已冷掉了的咖啡，转过头问塔塔：“利亚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塔塔正往自己嘴里送着一瓣橘子。 利亚说过自己已经在国内了，还要再飞一天。 “大家好像都很忙。”瑞自己嘟囔了一句，他以为塔塔没听到。 塔塔却笑了一声：“确实是忙，但忙着不是挺好的吗？” 毕竟很快就要迎来新的一年了，在冬眠之前，最后储存一肚子的能量吧。 第64章 新目标新打算 利亚没想到刚回上海的第一顿饭就能遇到伊戈尔。 伊戈尔的妻子在上海待的时间很久，现在差不多该回去了，伊戈尔是来接人的。 不过他们没能一起吃这顿饭，因为利亚和塔塔是在到达餐厅的时候看到了正准备离开的伊戈尔的。 伊戈尔很痛快，他告诉利亚，经过上一次的见面，他很喜欢利亚，决定帮利亚搞定在俄国的产品销售，让利亚尽快做好计划，好早作安排。 利亚表面是一副早已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淡然，但心里早就已经把嘴角咧上头顶了。 这种好事，就算伊戈尔不说，利亚也会主动去做好准备的。 她承诺伊戈尔，他们在莫斯科一落地，就会收到她发的邮件。 塔塔把包放在大腿和椅子扶手中间，笑利亚：“这饭你没法儿好好吃了吧，我看今天晚上你得熬夜，他们不是明天起个大早回莫斯科吗？” 利亚拿着手机在塔塔面前晃了晃：“我急什么，我已经告诉娜娜去准备需要的文件和资料，她那边先整理一波，我回去再稍微整合一下，这事儿我睡前就能搞定。” 至于加班费呢，利亚早就准备好了，她不会让自己的员工为自己白加班。 她这个人，资本家，但有礼貌。 不过...... “伊戈尔居然亲自来接人吗？这算不算是一种履行丈夫的职责呢？”塔塔问。 此时的她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盖到了腿上。 她拿起手边的那杯水，喝了一口，餐厅提供的柠檬水应该还加了一点糖，很开胃。 她刚刚注意到伊戈尔夫妇是一前一后地走，那只路易威登的秋冬经典款女士手提包被人用两只手拎着，皮质的带子和皮质的手套相触碰，把体温和空气隔绝开。 “算吧，”反正结婚合约这种东西不会细到这种地步就对了，“他们虽然不相爱，但都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皆大欢喜。” 塔塔其实有在国外的社交媒体上看到有人说伊戈尔的这位老婆是“金丝雀”“小娇妻”，还有人说他们是真爱，不看出身、不在意年龄。 反正就是两拨人吵起来了，不过就是热度不高就是了。 利亚倒是觉得，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相爱，还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件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婚姻里的事，本就是冷暖自知。 再怎么猜测也都只是猜测而已。 利亚把包里的簪子取出来，把过肩的长发盘了上去固定好。 利亚今天没有什么胃口，刚下飞机没多久的利亚还是困大于饿，所以就连她盘头发的时候漏掉的一撮额前的碎发她也没去管，只让那一撮碎发在额前晃荡。 塔塔看她这一副懵懵的样子，实在有点担心这饭她还有没有心思吃了：“要不然，让他们打包了我们带回去你先睡，睡醒了再吃？” 利亚摆摆手，把叉子插进了沾着沙拉酱料的半个水煮蛋里，她不能睡，还得工作呢，而且这沙拉要是真等到她睡醒再吃，就不新鲜了。 此时的上海已经换了星星背景很久了，餐厅的落地窗外是一幅科技感满满的赛博朋克电影画面。 餐厅整体的灯光偏暗，突出舒适的就餐氛围，不会强行让人打起精神，也不会把本意是来吃晚饭的顾客直接哄睡。 利亚把嘴里的菜叶子咽了下去，拿起旁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 现在lia已经有了繁华系列，城市系列，属性系列和中国风系列，再加上各个系列的平价线以及各种部分合作联名的洗护、香薰、空气清新剂系列产品。 那么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呢？ 或者这样说，就近来看，她能为市场进一步拓宽做些什么呢？ 她猛的想起了城市系列。 当初做城市系列其实是因为她去过不少国内的城市，她对这些城市印象不尽相同，每个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自己的印象，这是要踏上那片土地才能体味到的，轻易不可在别处复制。 那么是否也可以推出一个城市2.0，做做别的国家的系列试试呢？ 她想她知道接下来的策划要怎么做了。 但她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塔塔：“你怎么想？” 利亚的精神这时候明显是醒了，她嘴角上扬，就连说出口的问话也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 塔塔边拨弄着叉子下的意面边认真思索：“这样...是好，但别的国家的城市你不是每个都去过，不是吗？” 利亚点点头。 的确，她并不是去过这个世界上每个城市。 利亚本想用公司的app，做个问卷调查之类的，分析调查结果，再综合考虑，但后来想想，如果要做这个问卷的话，就必须要下载这个app，那就有点麻烦了。 塔塔嚼着嘴里的东西，悠悠地开口：“试试那些美妆香水之类的博主们呢？” 利亚闻言，瞬间睁大了眼睛，她想起了她推出中国古风平价线的时候，找十五这样的博主做推广，那个收效不错。 利亚不是什么drama queen，不会炒作，但她可以付点推广费啊，让博主们去做那个问卷。 让他们把做问卷到测评香水的过程拍成视频，结尾再问问粉丝的结果，让他们也去做做不就可以了吗？ 这就像属性系列里的mbti，年轻人最需要这种能产生归属感，继而产生新话题的东西了。 这也是利亚当初想做属性系列的原因。 mbti、星座、血型和生肖都是能让人自动归类的东西。 利亚记得几年前有一阵子很火的测试，就是判断受试者最适合生活在哪个世纪哪个年代的哪个国家，相关的话题炒了两个多月都还有余温。 利亚虽然没做过那个，但当年那个测试的火爆程度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不知道最终效果怎么样，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差。但是...不需要跟其他人讨论一下吗？” 利亚摇摇头，她已经决定了的事，就不需要再开会讨论了。 “真好。”塔塔有点郁闷地把盘子里那颗滑溜地像是要出逃的小番茄用叉子插入，但她也不吃，就只是插着，仿佛从那颗小番茄里流出来的一点点红色汁水其实是来自于她的甲方。 第六稿了，她不想改了。 也许是因为累了，也许是因为冬天了，而她也像宋濂一样手指被冻僵了，反正就是不想改了。 可她知道，她必须把稿子改到她的甲方满意为止，开始甲方这个位置上的人好像天生就有着瞬息万变的要求，一下子要改什么细节，一下子又要把什么细节改回第几版，塔塔改稿子的时候甚至会改着改着突然被气得笑出声来。 一想到自己定下稿了之后还得时刻准备着去监工，搞不好还得跟工程方吵一架她就又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所以她是真的羡慕利亚，很多主意只要自己拿就好。 但她其实对利亚的工作内容一知半解，所以她知道自己的工作和利亚的工作是没办法用各种数据或者调查分析来在难度这种事情上较真的。 她很随意地放下叉子，叉子和盘子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叮”的一声有点让她想起了甲方给她发的回复的通知音效。 出差的时候，她们两个会打着视频电话，然后各做各的，时不时和对方抱怨两句。 塔塔跟利亚抱怨的时候利亚会附和她。 利亚对室内设计也不懂，准确来说是半懂不懂，但她知道这种“半懂不懂”的状态最容易让她干出蠢事，她也就干脆只以门外汉的视角去看，专业的词她不是不知道，但她从来只遵从自己的主观感受作出评价。 利亚会陪着塔塔一起骂她的甲方。别的安慰显得利亚站着说话不腰疼，而专业的建议利亚又给不出来。反正塔塔需要的也只有发泄自己的郁闷情绪而已，那么能让她好一点也就好一点吧。 “到哪一步了？回国路上我们没停过，所以我也没给你发信息。” 利亚记得上次塔塔跟她说，甲方想要敲掉一面承重墙，沟通的时候塔塔就很想骂对方有病。 “那面墙最终还是被劝下来了，他本来打算把一个客厅和两个卧室打通成一个空间，后来我们劝了劝他，好说歹说，最终他同意把阳台封起来搞落地窗。墙就暂时不去动了。我觉得应该快结束了，最多再两稿。哦对，你明天要上班吗？” 塔塔算了算她们各自的行程安排。 “明天下午有个简短的会议，半个小时左右吧......你想让我看看你打算参赛的作品？” 利亚记得塔塔说过她之前在准备一个作品集，要去参加一个国际比赛的。 “有几个作品我不太做得了取舍，你帮我看看好了。” “行！” 利亚答应得很爽快，反正明天她一天都可以在家里，明天的线上会议不是什么压力大的会，听听汇报而已。 只要让她能一觉睡到中午就行。 毕竟在今天睡觉前，她要完成今天的最后一个工作任务。 利亚把接力棒一样的文件发给伊戈尔的时候她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他们估计还没醒，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现在跟正躺在利亚身边的塔塔一样睡得很安稳，连同两个小时前刚刚睡下的娜娜一起。 塔塔是交完了最新一稿才睡的，所以陪利亚熬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娜娜也在把文件发给利亚的时候很诚实地补了一句“我说真的，我眼皮已经要罢工了”。 利亚笑了笑，让对方赶紧去睡，剩下的夜该她熬了。 虽说是熬夜，但结果是好的，伊戈尔收到利亚的邮件后很快回复了利亚，说他已经看过了邮件，需要两天确认比对邮件里的细节，他还感叹中国人实在太能卷了。 这倒也不必延伸到国家身上，很大程度上，利亚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而已。 利亚是将近下午起的床，匆匆扒了口饭就赶紧准备准备去开会。 这场简会开得很快，十多分钟就结束了，利亚关掉电脑前，娜娜告诉利亚，她之前要关注的那家美国珠宝企业jelly的cfo在最近的一次亮相的时候眼神不对劲，她请示利亚，下一步该怎么做？ “怎么个不对劲法？嗑嗨了？” “我感觉他好像很疲惫，他甚至在听记者提问的时候一度在放空，眼神很明显失焦了。” 利亚应了个“好，知道了”，便让娜娜忙自己的去。 jelly这个公司很神奇，自从他们聘用这位斯坦福的教授来担任cfo之后，这家公司的股价就像坐了火箭，虽说jelly作为近十年全美最有影响力的“年轻人的奢侈品牌”，但利亚就是觉得他们的股价涨幅不太正常。 一年前，利亚为自己的一位实习生写过一封推荐信，成功帮对方拿下了jelly的一个职位，自那之后，利亚就一直在让实习期间就跟对方交好的娜娜持续打探jelly的情报。 “你猜想他们在操纵股价？”塔塔问。 利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思索，点点头。 她之前的那位实习生最近奖金又涨了，而且涨幅甚于之前，可是明明他们原先的ceo突然提出辞职，说要回家休养身体。 才过半百的人，回家休养身体？怎么想怎么奇怪。 利亚记得娜娜还得知，现在jelly高层几乎是每天都要稳定一次军心，一副“别听别人瞎传，我们公司好得很”的样子。 她有去问过托德，现在美国国内对此什么想法，但托德却表示，他们国内并没有很关心一个奢侈品牌的死活，反正珠宝品牌也不止这一个，只不过是一些股民最近自嘲的风比较大，再加上有些顾客觉得有些可惜而已。 【可能是早就经历过了安然，所以对比起来，jelly的做法也没有很过分吧】 ...... 【怎么？要做空？】 见利亚一会儿没回，托德大胆做出了自己的猜测。 做空的话那jelly就臭了，接下去就没得玩了，jelly的业务还是不错的。 【你对这个公司有什么想法吗？】利亚问。 【看笑话吧，你呢？】托德很诚实，他最近确实对国内的公司没有任何想法，因为他最近在着重于考察欧洲的几个企业。 【......我想等着看下一话。】 颇有种走一步看一步的意思。 【剧情更新了叫我。】 利亚随便找了个友好的表情敷衍了对方，便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再管了。 她其实找人查过这家公司的账和经营管理情况，经查发现他们确实在操纵股价，而且都是些很常规的方法，特别是自从换了个cfo开始，一直都没被人发现只不过是因为这位三个月就升职了的cfo更会做假账而已。 “那员工的薪资是怎么回事？”塔塔问。 “因为他们默许了一些员工的越界行为，虽然不好明说，但都是些能让财报更好看的行为，要留住这些能搞钱的人，自然要多舍得点。”利亚翻着塔塔的作品集，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之前不是见过一位伦艺的教授吗？你给她看的是哪个作品？”利亚记得塔塔有过一个被伦艺的教授夸过的作品，但好像塔塔没有放在这个作品集里面。 塔塔一年前去伦艺参加一个会议的时候认识了那边的一位室内设计的教授，这个月月初，那位教授来上海交流，正好把塔塔叫了去，一起吃饭。 那位教授曾经去过塔塔的作品展，利亚策划的那个，她很喜欢塔塔的作品，还问过塔塔要不要去伦艺成为她的学生。 当然，塔塔拒绝了。 “啊，那是一个酒庄的设计图，我做的最多的就是住宅和餐厅这种地方的设计，酒庄那个放进去的话，可能会打破平衡，显得突兀。你希望我放进来？” 酒庄的效果图出来的时候塔塔很满意，利亚也很喜欢，还说过以后得让塔塔帮着设计自家的酒庄。 但利亚也不懂这些，就只说：“我觉得那个好看，你有你自己的考量。” 不过利亚粗略想想，如果把酒庄的设计放进来，整个作品集并不会显得太不平衡。 只不过就像她自己说的，塔塔总有自己的考量。 第65章 即将回程 塔塔的作品送去参赛那天，利亚去公司看了看冥想室的情况。 与其他公司里其他空间不同的是，整个冥想室都有一种自踏入冥想室的门就扑面而来的宁静的氛围，能让人安下心来。 另外冥想室稍暗的灯光也与别的办公室的敞亮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 地板上铺着羊毛地毯，地毯上的则是一块块触感舒适的坐垫，头顶的灯光打下来刚好照亮摆放着坐垫的那一块，其他地方也因此显得让人看不真切。 “这样的布置可以让人专注于自己，帮助他们更好的进入状态，你觉得怎么样？” 秦律倚靠在走廊落地窗窗框上，一只手环在腰前，一只手拿着刚在自动贩卖机那儿买的咖啡，等着利亚回答她的话。 利亚点点头：“不错，跟我想象的也差不多，”她拍了拍秦律的手臂，“辛苦啦，还要你帮着娜娜去布置这些，你知道的，这本来不是你的工作。” 利亚虽然是这么说，但早就把秦律的加班工资算好让娜娜去处理了。 秦律羞涩地笑了笑，摆摆手。 “新计划看过了吗？有没有期待的？” 年末了，大家都忙，这点是能直接体现在心理咨询报告里的。 利亚想了想：“新计划都看得差不多了，暂时没有不满意的，不过我过几天开会，主要想跟他们讨论一下消毒剂清洁剂的研发还有跟一些助农工程的合作。” 助农工程其实是利亚一直都有在做的。 她全国各地种植原料的地方都是跟当地政府合作，聘用的都是当地的农户，一举多得的事她是很乐意干的。 至于清洁剂和消毒剂那些则是医护给她的灵感。 如果消毒剂和清洁剂的味道能像空气清新剂一样好闻就好了，而且酒精的味道很多人闻地多了是会不舒服的，没人乐意生活在酒精的味道里。 她之前已经做过各种水果味道的漱口水了，反响还不错，虽然跟那些已经存在的漱口水品牌比不了，但至少证明这条路是行得通的。 而且有了漱口水的经验，研发部也不会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也就是说，你又得招人了？” 虽然钱不是秦律在花，但她也知道，明年的计划真落实下去，工作量比今年大很多。 利亚叹了口气：“不用多招，反正很多事情可以和别的工厂啊工作室什么的合作，但确实不出意外的话得多几个部门......再看吧，还有几个会等着开呢。” 要做的事儿虽然还没全部定下来，但幸运的是已经在做的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比如app上的测试，已经有几个测评博主发了视频，不管是内网还是外网上都有了一定的讨论度，开头是好的，利亚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下午，刚开完一个会的利亚正半倚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 “利亚，jelly那边有新消息。”娜娜敲了敲门进来给利亚汇报现在的情况。 利亚缓缓睁开眼，抬起头，示意娜娜继续说。 “我查了一下，jelly那边有一个财务上的洞，那个洞将近一千万刀，本来对于他们来说不是特别麻烦的事，但最近公司的投资出了点法律上的问题，正在被调查。” “他们自己的洞，他们自己填得了吗？” “如果财报上无误的话，可以，但公司今后会举步维艰，突然辞职的那位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想干了的。毕竟他从辞职开始，就算只是光拿自己投资的股息也可以过得很好。” 利亚偏头，看向窗外，如果不看季节的话，大概会觉得外面很温暖，阳光透过落地窗打在办公室的地上，形成了几个规则的梯形。 “那个法律上的问题，严重吗？” “初步了解，是几个高层自己贪污腐败的事情。更具体的我会继续去查。” 利亚点点头：“下班吧，也差不多了。” 离真正下班的点其实还有两个小时，但是利亚自己想回家了，就干脆“大赦天下”般放了大家下班，况且办公室的沙发跟家里的比起来，到底是逊色不少。 “这几份文件放下，我慢慢看，剩下的你再去查。” 利亚下班的时候刚好经过营销部和公关部那一层，她发现希文今天没来上班，别说希文，整个营销部就只有两三个女孩子每天坚守岗位，老老实实朝九晚五的来通勤。 上个月开会的时候利亚问过希文这个问题，希文说她们觉得每天来上班效率更高，而且很多时候，把今天的工作好好地完成就可以下班，对她们来说，这样更好，在家很容易睡着的。 利亚想了想，赶在自己走出公司大门前，给这三位风雨无阻的打工人各点了一杯热果茶。 塔塔听说了这事儿，趴在沙发上，半支着个头，悠悠地调侃利亚：“我怎么感觉你以后要做果茶包的生意？” 利亚摸了摸自己干得差不多了，还留着点吹风机的余温的头发，笑到不行：“你别说，我还真的有果园和茶园，只不过这些暂时都只是香水的原料而已。” 也许以后真的有机会做些别的呢？ 反正利亚不介意拓宽自己的舒适区。 尼冉也是。 尼冉已经跟当地政府正式签了合同，酒店的事，已经提上日程了。 瑞原本还以为尼冉是跟当地政府做了什么私下的交易，但这个猜测被尼冉否了。 “我本来也这样想，但事实上并没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开发计划，就算知道的那些同行，也根本不觉得那块地还救得了，所以我这次根本没费力气。” 总之就是整个流程非常丝滑，像是被充分加热搅拌过后的巧克力。 至于怎么样做这样的度假酒店的问题，这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尼冉不仅亲身去体验了几家这样的酒店，向同行们交流来了经验，还聘请了几位设计过这样的酒店的专业人士。 “主打的就是一个志在必得，相信我。” 尼冉说这话的时候正优雅地端着他的那杯冒着热气的拿铁，悠闲地看着窗外。 一副早已拿到世界的剧本的样子。 利亚倒是不太在意尼冉到底有多少把握，反正这酒店一旦真的开张，整个酒店和从酒店出来的顾客的身上就都会是她的香水的味道。 如果可以，利亚会建议尼冉在酒店搞个喷泉，然后把喷泉做出来利亚公司的logo的效果。 尼冉对此的质疑具体表现就是紧皱的眉毛下的两条线“你以后自己做酒店去呀，薅我的干嘛？” 利亚是真的有这个想法的，没人不希望自己的商业版图疯狂扩张。 但她五年之内大概不会这么干。 之前她有一个护手霜的想法，母亲知道后语重心长跟她说：“不要急，事缓则圆。有了想法之后马上付诸实践是执行力强的表现，但不要想到什么是什么，你手上还有很多事只做了一半，很多事只有一个点子，但事实上八字还没一撇。一个一个来。就算是老顾客，如果被你这么一番狂轰滥炸，再想花钱的也会审美疲劳。而且有些人预算有限，你要给他留点钱包回血的时间。推出一个新东西之后要给它足够的时间收集市场的反馈，不好操之过急。” 被怼了之后利亚认真思考了一段时间，再好好分析总结了一通自己现在手上的各式各样的产品，开了几个会之后，她终于决定把每年推陈出新的频率控制在一个合理范围。 反正在自己具有更强的能力和更大的规模之前，一切都稍微注意，谨言慎行。 瑞和尼冉在谈明年的计划，到底是都跟钱和竞技体育打过交道的人，他们总是格外能聊些，而利亚则看着眼前的那杯茶，眼神失焦。 她想了想自己的计划，很多合作和承包的事情其实都谈好了，这些事情里能签的合同也早就签订了，今年暂时已经没有会要开了，除了她现在还在让娜娜去查的jelly的事，别的就等到明年再操心了。 尼冉今天看起来心情特别好，反正他操心的事有方向了他才不着急呢，于是他就来揶揄利亚：“欸利亚，江欣娜休年假了没？你不会没让人家休息吧？” 利亚送了他一对白眼。 要说尼冉，自从跟利亚分手，他们两个就联系得很少了，而利亚也很少跟他讲自己公司里具体的事，所以尼冉怼利亚的公司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知道。 利亚公司里没有年假，这事儿是瑞也知道的事情。 想放假就自己上报一声，如果有会要开的话就线上开。 希文这几天没出现在公司就是因为要筹备婚礼，忙得要死，虽然忙，但她还是以公事为重，利亚交给她的事她一件不落的都处理好了。 得亏这段时间没有特别需要用到营销部的地方，希文才能在公事和私事之间喘口气。 虽然给了尼冉白眼，但就像老师虽然会骂学生为什么不听课，但到底还是会对学生知无不言一样，利亚认真给尼冉解释：“我公司没有年假，他们放假的时间很灵活，而且她是我的助理，我不会不让她休息。” 尼冉摊了摊手，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 休息时间结束，他该走了。 今天本来是瑞和利亚约着出来喝咖啡，只不过是瑞在路上遇到刚吃完饭的尼冉了，才把他也一起带了来的。 尼冉走了之后服务员就来把他那杯收走了，瑞调整了个位置，坐到了原本尼冉坐的那张椅子上。 “阿亨说他计划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忙得要死。”利亚一直都很忙，忙到没空分心去管别人的事。 她可是一个就算是休息，脑子里也有一块儿装的是工作的人。 根本没有给阿亨的位置。 利亚倒是知道阿亨在这段时间接触了一个藏语组合，不知道是要合作还是纯粹交个朋友的。 这事儿也是高恩告诉她的。 如果说学生时代他们两个还会偶尔聊聊天，约出来吃顿饭，那么这次阿亨跑去西北之后，利亚私下就没有跟阿亨联系过。 他们两个的单独聊天记录也只停留在大半年前的一句【我和塔塔十分钟后到】。 “他说元旦前后会回来，让我们留时间。”瑞说。 元旦的话，那就只剩两个星期了。 瑞边说着，边拿出手机，翻出阿亨已经定好的一月份的一个媒体采访邀约展示给利亚看。 那是阿亨发给他的。 “沈凌亨？你是这么存我们的名字的啊？” 利亚看着瑞给阿亨的微信备注，念出了声。 她从来不知道瑞给他们的备注都是存的全名。 “对啊，省得存昵称存到最后都不知道谁是谁。” “给你姐存的也是陈松宁？”利亚问。 “她给我存的也是陈柏瑞啊，我们姐弟就是这么business。”瑞说着话耸耸肩。 利亚笑着点了点头。 “你不好奇我给你的备注吗？” 瑞摇头：“你不要把别人认成我就可以了，说白了，这只是一个备注而已。我不是塔塔或者阿亨这种艺术家，我没那么浪漫。浪漫的人做浪漫的事” 瑞说的话，直到回到家利亚还在思考。 塔塔去美国出差了，现在空荡荡的家里只有利亚。 安静的氛围会强行让思绪落地。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公司部分员工搞个乾坤大挪移？】 ...... 【怎么了？好突然？】 秦律刚刚洗完澡，此时她正把裹着头发的毛巾取下来，突然看到利亚发来的消息，怎么想怎么突兀。 秦律把利亚的消息读了两遍，回过味儿了点。 【暂时不用的，如果你自己觉得某个人在某个别的领域会更好的话单独找他聊聊问问人家的意见，但如果你觉得差别不大的话，不用管的。】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妥当，她发了最后一句话安慰利亚【没关系的，你把自己搞得太紧张了，我会帮你留意着点的，好吗？】 两分钟之后，对面发过来一个【ok，辛苦】 只是留意一下而已，对于秦律来说，这算是她的工作。 但她也是真的很奇怪，奇怪于利亚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利亚既然不主动说，那也轮不到她来问的。 即使秦律还是免不了觉得，利亚太紧张了。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在利亚手下做事的秦律，还有现在远在美利坚的塔塔。 “你太紧张了亲爱的，我想这种事现在还算不得什么隐患，放宽心，等着迎接新年就好。” 手机里传来塔塔平静的声音，利亚知道，她其实有点困了。 但利亚低着头，左手叉腰，右手将手机贴紧耳朵，嘟囔着“居安思危嘛......”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太紧张于公司的事儿了，但她也知道，此时越是让她放松，她就越是紧张。 茶几上摆放着一盘她自己刚刚胡乱做好的沙拉，而她的金属叉子就安静地躺在离她的手只有两三米左右的厨房台子的餐具盒里，她却怎么都挪不动道儿了。 她也脑自己的这种状态，正不知该怎么摆脱烦恼中。 塔塔眼珠子提溜着转了一圈，看似不经意地开口：“不是说遇到尼冉了，他那个项目还是什么的，怎么样了？他有说吗？” 利亚的思绪一下子被塔塔拉开了：“他说有方向了，他今天特别悠闲，除了瑞，最悠闲的人。” 听到利亚的回答，塔塔嘴角轻轻挑起。 看来转移注意力这招很好使，利亚的语调瞬间轻盈了不少。 “我还没告诉过你瑞来过的事儿吧，他自己有提吗？” 利亚回国之后，塔塔就一直在忙工作的事情，瑞去过她们家这件事早被塔塔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现在想想，她没有及时告诉利亚，不太妥当。 “他说他借我们家躲了躲，还说你请了他一顿饭，下个赛季我们去看比赛的话，他请。不用担心。哦对，他还说谢谢我们那么忙还抽出时间给他画了一幅画。他很感动欸。” “你怎么回答的？” “我就说是他自己争气，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最多就是个锦上添花，没什么好谢的。” 他们之间互相感谢一向来就是这么一副对功劳过敏的态度，话说得很好听。 利亚心情好了，也没再缠着塔塔说话，赶紧放她去睡觉了。 至于她自己，她今天还得再看看娜娜递上来的新的资料，那里面是一些jelly高层投资的公开信息，都是娜娜整理过了的。 利亚想着，如果没什么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并且条件允许的话，她可以准备着跟jelly高层见一面了。 第66章 纠结没有意义 利亚决定暂时不再纠结乾坤大挪移的事情了，但还是在冥想室里放了一个匿名意见箱。 她让秦律每个月月底都去清个箱，看看大家都在想什么。 “这样会不会有点老气？” 利亚坐在秦律的办公桌对面，谢绝了她递来的咖啡。 秦律觉得有点懵。 不是说不纠结了？ “能抓老鼠的，你管是什么猫呢？”秦律抿了一口咖啡，显得很悠闲。 秦律一语惊醒梦中人。 利亚终于想通般笑了笑，她知道她确实不该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利亚离开心理咨询室，把门带上的时候看着波浪形的触感冰凉的门把手出了神。 这家公司具体什么时候成立的，利亚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父母为她买下这个办公大楼，跟她说“它是你的了”的时候，利亚是应该开心的。 可她却有一种被加上火炙烤的不痛快感。 后来就是一步一脚印地走，除了这个起步的办公大楼，父母没再去插手别的事。 所以除了这栋办公大楼，利亚对她自己创立的这家公司哪儿哪儿都满意。 不过她也实在算不上讨厌这栋大楼，她只是觉得这不是她的东西，这样而已。 但心态会变的，她也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有骨气”。 既然给她了，那她收着就好了，又不会掉块肉，其他想要的，她自会动手去争取。 jelly的法务问题其实不严重，是给点钱就平得了的事。 只不过这事儿吧，怎么说都有理，所以很难界定，如果真的闹上去要怎么判，大概率就是看审理这个案件的人早上有没有被人泼了一身的咖啡了。 “那jelly的那个ceo干嘛要辞职......啊~。”利亚往后一靠，将自己整个人都嵌入沙发。 高层权力之争的那些事。 没猜错的话，那些股价浮动啊，传言啊之类的事情也是为了要争抢这一块大蛋糕而搞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jelly的ceo是因为政治博弈走的，还是被吓走的。 “估计是被忽悠瘸了吧。”娜娜没把住嘴，把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不过她也不担心，利亚从来没有不让她讲这些。 “嗯，那就去验证一下吧。”利亚把刚刚看完的，娜娜刚刚递过来的文件递回去，挑了个眉，看着娜娜。 娜娜跟着利亚这几年，经手了大大小小的事情，看着利亚的动作和眼神，再想想她的话，怎么着也能把利亚的想法猜出个一二。 “好，我会详细地去查证的。” 然后再把查证的每一步都保存起来。 你看，利亚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聪明得紧。 利亚有个癖好，她喜欢看到女孩子们熠熠生辉的样子。 那个样子的女孩子简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哪怕只是一个离去的背影。 不管是早上被利亚送去监工的塔塔，还是总是能把工作完成得让利亚满意的娜娜。 男人有了能力很难不变得油腻，但女孩子不会，女孩子只会越来越漂亮。 所以当利亚看到塔塔发来的视频里戴着安全帽和口罩，皱着眉，说自己快被气死了的塔塔的时候，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她没有选择打字，而是按下了语音键，哄着对面的人：“你不会气死的，你会把问题好好解决掉的，我等着你跟我吹牛啊。” 塔塔不是利亚哄过的唯一一个人，高恩，阿亨和尼冉都被利亚哄过。 只不过有这样的待遇的，只有塔塔一个。 利亚哄尼冉的时候因为是第一次谈恋爱，所以笨手笨脚的，撒娇也不是，顺毛也不是，又正好碰上利亚最没有耐心的年纪，所以最后是尼冉自己把自己哄好的。 利亚哄高恩的时候没费多少心思，请了顿饭，又送了个小玩意儿，高恩看着觉得可爱，就好了。 至于阿亨么，利亚不是没有耐心地哄过他，只不过总是没什么真正的效果，时间一长，次数一多，利亚就会耐心耗尽，然后本能地想怼阿亨，骂他“别矫情了”，可一想到他们如今的关系，也只能生生把话咽了下去。如果说尼冉当年是“好了”，那么阿亨则是害怕利亚生气，所以只能“算了”。 塔塔回到家先被香味钓去的厨房，灶台上那一口乳白色的陶瓷锅的锅盖小孔中冲出的蒸汽强势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吸油烟机把不至于让人厌烦的香味留下，此刻的客厅连着厨房都是一股温暖的味道。 塔塔用烘焙手套把锅盖拎起来，往里面探了一眼。 一锅萝卜玉米排骨汤正在里面咕噜着。 “还需要点别的菜吗？我只做了这个。” 利亚洗好了一盘圣女果，放到餐桌上。 去超市买菜的时候利亚就只想到了这一道菜，别的她没考虑到。 也许塔塔会想要吃点别的。 “够了够了，这一锅汤就很香了我的宝，再说了，不够的话我做个沙拉就好，不用担心。 ” 塔塔上前去把利亚腰上的围裙系绳解开。 她没有在敷衍利亚。 这一锅汤其实算多的，她们两个人吃完全够了，努努力的话，再加上那一盘的圣女果也都可以吃完。 利亚是有控制过量的。 也得亏利亚控制过量，没有乎乎往里加食材加水。 这顿饭她们刚刚吃到锅里见底就饱了。 “那个jelly？”塔塔见利亚点了点头，便继续往下说，“怎么样？你拖了这么久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应该不是像之前那样要做空吧。” 毕竟jelly的事，利亚已经提了很久了。 所以她猜测，没有那么简单。 “遇到麻烦了？” “没有，还算顺利，简单来说，就是高层权斗，有人用扩大矛盾，把水搅浑的方法逼退了原本的ceo。高层不会让这家公司真的陷入麻烦的，毕竟这家公司的发展前景很好，也正是因为这家公司的发展前景很好，才要靠权斗，独吞这一整块蛋糕。”利亚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双手撑着台面，转过头跟塔塔说。 啧，没有耐心。 急于求成是很容易被裹胁的。 塔塔从盘中挑起一颗圣女果，却没直接塞进嘴：“那么接下来呢？你打算用前ceo突破还是现高层突破？” “......我让娜娜去查前ceo的事，应该会跟他去见一面。不过不知道约不约得到，我听说他现在住在比弗利，可能到时候要去一趟。” 利亚说着，掏出手机，给塔塔看了看娜娜查到的前ceo家的地址。 是个很简约但显贵气的房子，起码外观是这样。 “你今天监工，感觉怎么样？” 利亚也顺势挑了一颗圣女果放进嘴里嚼了嚼。 “嗯......”塔塔把唇边的一点圣女果汁舔了干净，“就是乳胶漆的颜色，会随着光线变化嘛，那个颜色我们一群人调了一个下午。” “嗯哼，调出来了吗？”利亚问。 及胸高的洗碗机开始发出清洗的声音。 塔塔没有说话，比了个“ok”的手势作为回答。 “喝点热红酒吗？” 虽然还没到圣诞节，那是最搭热红酒的节日，不过她们两个都不介意在寒冷的天气来一杯。 热红酒是塔塔的食谱，而挑电影是利亚的强项。 这些年她们总是极度默契。 挑完电影的利亚拆了几袋零食，她们边喝边分着吃。 “阿亨要我们去关注他新歌的发布时间，然后及时给他点赞，你看到那个消息了吗？” 那个消息发在群聊里，利亚很难看不到。 况且阿亨说过要发布的新歌，是一首藏语歌曲，跟一个藏语组合合作写出来的。 利亚倒是很高兴，因为这说明阿亨很专注于他自己的事业，这也意味着，她也不必再为这段奇奇怪怪的感情而遭受任何困扰了。 无情，却是实话。 就像瑞说的，阿亨不能，逮着利亚一个人薅。 再好的伤感情歌听多了，也是会腻的。 “我就不信在新疆西藏那种开阔又异域风情的地方呆过了他还能写伤感情歌。” 塔塔这话，有一种誓要赌一赌的意味。 不过利亚没去看后面朋友们的回复，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有说是什么风格的歌吗？” “他就只说是藏族感觉的，藏语歌。” 利亚听过藏语歌，但那种感觉利亚也只记得个大概，很模糊了，所以说实话，利亚很期待这首将要发布的新歌。 运气好的话，这首歌的成绩大概会超过阿亨以往写过的歌。 利亚喝了一口热红酒：“你注意到高恩前段时间发的旅行照片里那条毛衣链了吗？” 那上面换了个坠子，利亚想说。 塔塔知道利亚想说什么：“也许是在巴黎遭贼了，人家以为那个一块钱的硬币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吧。” 巴黎确实很容易遭贼，这点利亚每次去巴黎，高恩都一定要提醒利亚，像是什么触发了的自动反应。 利亚也确实被偷过，不过也还好，只是一个装着几张面额不大的纸币的钱包，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而且最重要的是，人一点事都没有。 但还是换来了高恩未卜先知似的一句：“你看，我说了吧。” 利亚“嗯嗯嗯”的应着，也没放到心里去。 那句话其实高恩本人也讲过就忘了，她总是这样，利亚有时很羡慕高恩，因为高恩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可以拿来高兴的事。 听说最近一位美国女明星找她设计晚宴的裙子。 “是我们知道的吗？” 毕竟她们平常并不关心这些娱乐圈的东西。 “她说不能透露姓名，但确实是一位好莱坞新星，属于young&rich的那类，最近两年火起来的，好像还拿过很有含金量的奖。她给的提示挺多的，但我还是猜不出来。” 应该是郁闷的语气，却没有半点郁闷的意思。 让她们去猜女明星，就跟让高铭去猜车手，是一样的效果。 利亚开玩笑似的接了一句：“跟她说苟富贵，勿相忘了吗？” “她已经很富贵了，虽然如果她更富贵一点我会更高兴。”塔塔说着，往嘴里扔了颗梅子干。 利亚拍了拍塔塔：“放心吧，我们的钱已经很够花了，不管是买必需品还是买面子，都够了。” 利亚说的面子，其实是上流社会的东西，那些人，最是眼高手低。 一个个的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得很，很少有谦虚谨慎的。 那些人的面子，是用金钱堆起来的。 金钱本不是什么坏东西，但成了他们站得比别人高的阶梯，他们就不再搞得清楚自己是谁了，目中无人成为了通病。 利亚想过，如果她长得并不漂亮，如果她没有一个很富裕的出身，如果她在最能用美貌财富和伶牙俐齿为自己行方便的年岁，是一个又丑又穷又笨的人，那么如今她还能有这样的成就吗？ 可能得晚个几年，她想，毕竟那个办公大楼，不是她一朝一夕买得下来的。 也可能会再晚几年，毕竟如何赚钱这件事，她是从小耳濡目染过的，比只能自己一步步踏着血路寻觅正确答案的人要好许多。 但她见过的很多“上流社会人士”是远没有这样有自知之明的。 利亚曾经去过一个女孩子的服装店开业派对。 开业的阵仗不小，精挑细选的花篮，各种珠宝摆设，tiffany的沙发和椅子，无不在无声宣告着自己的昂贵。 晃得人眼疼的灯光下，大家都使劲恭维着这位养尊处优，千娇万宠长大的大小姐，说她的店面是如何如何漂亮，他们有多喜欢，利亚听着他们用高出平常几个度的音调对派对主人说些他们自己都未必会信的话。 利亚没有多说话，只是当着对方的面喝了一口对方递过来的香槟。 要死，是冰的。 于是那天晚上利亚并没有久留，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忙，赶紧撤了出去。 后来那个店怎么样了，利亚没有刻意打听，只是几个月后的某一天，利亚下班的时候路过那里发现，那原来的店面早就换成了一家做网红小吃的店。 利亚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网红店和浮躁的千金小姐开的店，谁能存活得更久倒还真不好说。 那么就祈祷利亚自己的两家公司不要短命到如此地步吧，利亚想。 毕竟时间是很聒噪的东西，特别是当你正在做着一件重要但你没有百分百确定的事情。 但也许就像秦律说的，利亚太紧张了。 可能是知道利亚的性格，所以娜娜没有让利亚等很久，她很快把调查结果交给了利亚。 结果跟利亚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利亚把手覆在键盘上，轻轻敲打着，却没有在屏幕上留下任何一个字母：“那么现在就要考虑一下怎么样联系上那位前任ceo了”。 但对方是轻易不见外人的，而利亚跟他又非亲非故，此时的利亚就像一个机器突然被卡住了一样。 暂时找不到突破口的她实在有些郁闷，现在外面又刚好是乌云密布，压下来的气氛像极了利亚的心情，顷刻间，囤积在乌云里的利亚的眼泪哗哗地全都被倒了个痛快。 雨下了一天，从上班，下到下班。 比朝九晚五的打工人更敬业。 只是它偶尔才出勤一次，既不会被扣工资也不会被教训。 娜娜下班前进来把今天最后一份资料拿给利亚，看到利亚双耳上方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开口劝她：“要不然，想不出来就先下班吧，什么事明天再说，总会想到办法的。” 况且这也实在不算是一件紧急的事。 利亚闻言，牙齿松开了已经被咬出齿痕的钢笔笔盖。 她今天只要停下来，哪怕是合上一份文件去翻找另外一份文件的空档，都会想到这件事。 不过她好像也确实是对自己到底挠了多少次头有所自觉，放下笔的利亚自然地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梳了梳。 这下利亚的头发看起来比之前好得多了。 “娜娜，你去查查，他平常有些什么爱好习惯之类的，我想看看突破口在哪儿。然后......”她想了想，应该也没别的了，“下班吧，顺便让罗维准备一下一月份去美国的一些资料什么的。” 暂时想不出什么能约到这位前任ceo的方法，利亚就只能看看，知己知彼，到底是不是真的百战不殆。 利亚记得，以前塔塔设计不出东西的时候，她会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转而先去做些别的，逛街，做饭，看综艺或者约朋友出来玩。 玩着玩着，没准放松了，思路就能打开了。 利亚以前不是没用这样的方式处理过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但她每次都会先纠结一番，没办法可想了，再试试这个其实也算是个办法的办法。 而每次塔塔都会安慰利亚，这次也不例外。 “没关系的，习惯就好，反正你每次最后都能好好解决那些问题，不是吗？”塔塔说。 第67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不能用直接的办法，就找找间接的办法吧，”塔塔并没有只是安慰利亚，她给利亚提供了一个别的可能性，“设计香水瓶身的时候，你不也不是一下子就联系到了希纳的吗？说起来，要谢谢托德。” 塔塔还记得当时就是托德介绍希纳和利亚认识的。 利亚也记得这事儿，她还记得，她说过去美国的时候会请希纳吃饭的。 只不过她们两个都忙，一直都没有时间。 塔塔看着利亚皱着眉，眼珠子车轱辘似的转着，还下意识地努着嘴。 是真的很认真在想解决办法了。 如果一切真的像娜娜调查的那样，那么也就是说，高层到底不会让这家公司出事，也就是说，利亚还有想办法的时间。 但利亚本来可以利用家里的人脉为自己牵线搭桥的。 要不然怎么说人以群分呢？ 他们这几个人，都不爱用家里的人脉为自己行方便。 就单拿瑞来说，失去父母赞助的瑞本来是不必那么努力去想办法赚钱的，想借瑞而搭上他们家的人多了去了，赞助陈家的这位小公子不知道能为自己带来多少好处，但瑞硬是没低过头。 而边比赛边疯狂研究着赚钱的那几年，是瑞成长得最快的那几年。 他一个人在国外上学不说，还得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在名利场里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哪怕只有一点点，因为他必须靠自己的能力，为自己建立起自己的人脉资源。 他在f2里的一位赞助商就是那时候在英国上学时认识的。 利亚的父母和瑞的父母聊天的时候曾说：“没想到这几个孩子还真的证明了自己。” 不知道瑞的父母怎么想，反正利亚的父母原本在听说了女儿要创业的时候是准备好了拿个几个亿用来烧掉的。 不过可能是遗传了都有自己创立的上市公司的父母的聪明才智，利亚在事业上完全不拉垮。 利亚的母亲甚至有想过如果自己想过清闲的日子了，就把自己创办的媒体公司交给利亚，自己就当个甩手掌柜。 但利亚无疑是在较着劲的，她从来没有仗着女儿的身份要母亲的媒体公司为自己做什么事，不论是谣言还是美谈，利亚都是自己搞定的。 只是不知道她是在跟自己的能力较劲，还是跟自己的身份较劲。 当瑞听说了利亚最近的烦恼，是个美国小老头的时候，他凭借着自己掌握到的信息，提示利亚。 “他最近在比弗利的一个别墅里要过生日，请了十多个关系很好的，平时都有在走动的朋友，你去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能跟你搭上关系的。” 就像塔塔说的，去找间接的办法。 反正她还有时间。 而同样有时间的不只是利亚，还有正在冬休期的瑞。 每年的冬休期刚开始的一周他都会专心于冥想。 至于之后有什么娱乐活动，就全看他自己的心情了。 这个冬休期宁也回国和弟弟吃了顿饭，严言倒没有出现，他在托德那儿还是忙得蜡烛两头烧。 瑞把利亚最近碰到的问题告诉了宁，起初宁没想什么别的，只是顺着话头聊下去。 聊那个前ceo的背景，聊他的朋友。 宁突然发现那位前ceo的一位邻居是宁的客户。 那位前ceo刚搬到比弗利的时候，是他的邻居帮了他很多，后来他的很多朋友也是他这位邻居介绍的。 宁让瑞去查查这次聚会他的这位邻居在不在，如果宁猜测得没错，那么这倒是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而与此同时，利亚也查到了这位ceo的平时喜好，家人朋友，并且由此得知了他有一个关系很好的邻居这件事。 但之后要怎么做呢？ 利亚又陷入了沉思。 连接塔塔递过来的陶瓷杯子的手也顿了两秒。 那杯子里的是橘子红茶。 橘红色的茶水里漂浮着一些没被完全捣碎的橘子肉，一根细巧的木质勺子斜插在茶水里，勺子手柄上已经沾上了带着稍许甜味的蒸气，那些蒸气凝结成水珠，挂在手柄上。 这个茶饮的做法是塔塔新学的，高恩教她的。 高恩说不要老是喝酒，热红酒毕竟也是酒，还是多喝喝茶。 中国人嘛，养生。 塔塔笑着调侃她：“可我是战斗民族的女儿呀，喝酒这事儿还是你注意着点吧。” 高恩理亏地努了努嘴，可惜隔着手机，塔塔看不见。 虽说塔塔总觉得喝酒比喝茶痛快，但其实自从家里多了一整套茶具之后，她也跟着利亚喝过。 利亚去买茶叶的时候塔塔也会跟着去，然后做出些诸如“这个茶叶很香”，“那个茶叶成色不错”之类的评价给利亚参考。 “又卡壳了？”塔塔强行抓着利亚的手，把她的掌心附上毛茸茸的杯套。 茶水的热度传到陶瓷杯壁上，再由此传到杯套的一撮撮绒毛上，原本刺烫的感觉被绒毛抚平，此刻正乖乖巧巧，温温柔柔地暖着利亚的手掌心。 利亚的手开始慢慢变热，她也从一堆杂乱的信息中回过神来，扶起勺子在茶水中搅了搅，抬起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 “确实，又卡住了。我无数次说过我绝对不用家里的人脉，但又在无数次遇到难题的时候无数次后悔，可是我g已经立下了......” 利亚的声音里铺上一层后悔，薄薄一层。 而她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变小，话还没说完，却已几不可闻。 “可是这也说明你解决了无数个难题啊，不是吗？这次你也可以平安着陆的，放心吧。” 塔塔虽然不知道利亚打算对jelly干什么，但利亚这样做总有她的理由，而且，从小到大，塔塔都没有怀疑过利亚的能力。 家里的人脉是可以让利亚不用抓耳挠腮地想办法，但也无疑会让利亚得不到应有的锻炼。 到最后，利亚很可能充其量就是一个创业玩玩的废物千金小姐。 利亚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会的唯一技能就是花钱的人。 所以就算免不了会后悔，她也依然会做下不动用家里人脉资源的决定。 可是接下来呢？接下来，利亚要怎么样去接近这个小老头呢？ 回答利亚这个问题的，是瑞打来的一通电话。 “你那事儿有解法了利亚！” “怎么的？” “兰登有个关系特别好的邻居，叫恩佐。” 这个利亚知道，这已经不是什么能让利亚眼前一亮的信息了。 但瑞的下一句话让利亚差点没拿稳手里的茶杯。 “恩佐是我姐的一个老客户，而且兰登很信任恩佐，恩佐帮过兰登很多忙。” “然后呢？” 利亚其实并不确定瑞还有没有想告诉她的，只是她想听，越多有用的信息越好。 “听说兰登现在想投资一个酒厂，但是他要求要前期投入尽量低，后期收益要好，并且酒也要好。可是他最新接触的酒厂都达不到他的要求。” 利亚明白，瑞其实是想说，这个酒厂，她家就有。 “我懂了，你等着吧，这事儿成了，少不了你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利亚端茶杯的手很稳，就像是立在高铁窗台上的硬币。 瑞没跟利亚客气：“我麻烦的时候你也一样帮我的，我不急这一点好处。” 接完瑞的电话的利亚心情好了不少，虽然她不是高兴的时候会特别兴奋的那种人，但利亚姿态里的气定神闲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利亚挂了瑞的电话，转头就点进了宁的对话框，发了几行字过去。 得到对面的回复，利亚的脸上浮上了淡淡一层笑意。 塔塔一直侧着头看着利亚的神情：“这下不急了？” 其实是本来没办法的时候也只能干着急，但有了瑞和宁的帮助，利亚有方向了。 可是塔塔的比赛还没有消息。 “有说过要这么久吗？”利亚很疑惑。 “说过一月份左右才会出结果。” 利亚拍拍塔塔：“good thing takes time。” 塔塔把利亚搭在她肩上的手放回到利亚的杯子上，也拍了拍，一面：“好好好，有道理。”地应着。 之后的几天便是宁在工作中看似无意地跟恩佐提起自己和男朋友很喜欢一个牌子的红酒，并且他们还因此和这个牌子创始人的女儿结缘。 宁还推荐恩佐也去试试看这家的红酒，很好喝的，比欧美卖的红酒便宜并且更醇厚更香。 恩佐果然记下了宁说的话，并且真的去买了两瓶宁说过她总是会回购的那两款。 而利亚则是一边处理公司的事，一边注意着兰登聚会的日期，等着兰登的电话。 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 几天后，兰登果然主动打来了电话。 只是让宁去说几句话而已，利亚就接到了不轻易主动联系不熟悉的人的兰登的电话。 连利亚自己都觉得这事儿自从找到了突破口就顺利得出奇。 当然，这其中，利亚还做了一件事。 她交代父亲，如果是兰登那边的人打来电话，一律都说高层不在，并且不见外人。 然后兰登自然会让恩佐通过宁的方式要到利亚的私人联系方式。 毕竟通过宁，会很容易联系到利亚，也更能方便地把利亚约出来。 利亚接到兰登的电话，并且约定好见面的地方的那天晚上，塔塔调侃道：“你看，攻守易形了属于是。” 塔塔的中文也越来越好了。 但她显然还有件事想问：“这个项链，”塔塔努了努嘴，茶几上摆放这一个从没见过的深蓝色盒子，盒子打开着，里面是一根祖母绿珠宝项链，没猜错的话，是jelly的，“见他的时候戴？” 利亚点点头。 戴去，方便起好话头。 事实也正如利亚所料。 兰登一眼就认出了利亚脖子上的那条项链是自己参与设计的那款。 也就是这款项链为jelly成为了公司发展的基石，兰登很看重这款项链，他甚至把这款项链的首件当作女儿的大学毕业礼物送给了女儿。 原本设下层层锁扣的心房瞬间被打开，他不知不觉中向利亚吐露了很多连公司高层都不曾知道的细节。 高层受贿的证据，甚至在上位过程中牵扯到政府人员的足够毁掉这些高层甚至波及整个公司的丑闻。 利亚一时惊讶于，很多事情，兰登居然都知道。 而退出公司决策层的决定也是半自愿半强迫的。 兰登早就不想牵扯进这些争斗当中了。 但他实在是有点不放心自己创立起来的公司，所以他虽然已经不是公司高层了，却一直都还持有一些公司股份。 现任高层虽然接过了他的职权，但在很多方面还是得给他几分薄面。 在后续的接触中，利亚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些话，说她很看好jelly的前途，但她听兰登这么说，也很担心这家公司的发展，如果这家公司发展得不好，那她会很遗憾的。 兰登闻了闻高脚杯里的红色液体，一层红晕染上两颊，继而蔓延开来，直到染红一对耳朵。 一周后的元旦节刚刚结束，利亚就安排了一次父亲和兰登的见面，而与此同时，“lia”宣布，正式收购jelly，lia从此多出一条珠宝支线。 而lia也不再是一家普通单纯的香水公司。 jelly的被收购标志着利亚的触手正式伸向其他领域。 两天后，群里出现了一条利亚发的信息。 【所有人看过来！】 这句话的下面是一张照片，塔塔的ida设计奖奖杯旁边，多出了一只奖杯。 而塔塔正站在那只奖杯旁边，两根食指齐齐指向这只奖杯。 【那是if吗？】 塔塔心情很好的发了一个挑眉的表情包过去。 if这几年改变了参赛时间，原本是不必这么晚才得知比赛结果的。 【所有不出差的都给我到场哈，阿亨你最好问哆啦a梦借个机器，给我飞回来，我们要庆祝。】 塔塔在下面接了一句：【位置订好了，保证没人能拍到你，我们的包厢没有任何隐私问题。】 塔塔没去看后面弹出的一堆对话，反正都是肯定会到场的意思，她不担心。 只是...... “我没想到收购一家公司这么容易。”塔塔说。 当初利亚把视线放到jelly上的时候她就知道利亚不会是要做空或者做多这家公司的意思，但利亚具体想做什么，她猜不到。 “放了点消息给高层，又放了点消息给牵扯进去的政府，然后开出条件，剩下的博弈，他们自己会完成的，我只需要给出一个时间就好。” 利亚端起手中的茶杯尝了一口。 茶叶的清香正随着蒸气，慢慢铺满整个客厅。 政府为了保住有钱有势的自己人，使了点手段，大大削弱了高层的权力，并以一个很便宜的价格将这个山芋丢给了利亚，反正就是不要让这个公司烂在自己手里就好。 公司到手后，利亚又是一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把原本的几个不安分守己的高层踢出了公司。 舆论是唯一的永动机，绝不停歇。 但不用管，反正没过几天就会有新的话题成为舆论中心，关于jelly的各种猜测都会被淹没于一波波的舆论海浪。 再过十天半个月的，谁又会记得呢？ 再说了，娱乐圈的舆论天然的就是比商界的舆论更符合吃瓜群众的胃口的。 其实收购的事情一结束，利亚就去谢过宁了，但宁也是那一套：“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这个公司既然注定该是你的，那怎么收购不是收购呢？只不过你通过我和瑞完成了这件事，倒叫我们沾上你的光。” 宁这段时间确实是忙，就算是隔着手机，利亚也能听到宁边说话边飞快地打着字。 利亚没好意思继续骚扰宁，便匆匆结束对话，放她去工作了。 “欸，你说，”塔塔喝完手里的那杯，把杯子递过去，让利亚再给她倒了一杯，“如果这次我没拿奖，你还会很高兴吗？” 利亚闻言，停下倒茶的手，看着塔塔，半晌才开口：“如果我这次没能联系到兰登，或者联系到他了，没能套出这么多信息，最后没能收购这家公司，你会觉得我无能吗？” 塔塔连一秒都没有犹豫，边连连摆手，边嘴里念着：“当然不会，你一直都很优秀不是吗？” “对啊，”利亚的声音，温柔但亮堂，“你一直都很优秀不是吗？” “不要从别人那里去寻找对自己的认可，认可要向内求，你要知道，你太珍贵了，我提过让你来设计我们家的酒庄餐厅，不是因为我们的关系，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的作品。先认可自己，别人再来认可你，不要把逻辑搞反了，没有人会认为一个连自己都不认可的人有什么好认可的。而你很优秀，请你认识到这件事。” 利亚其实不太爱说教，但她私心更想看到塔塔眼睛亮亮的，骄傲的样子。 就像塔塔这么多年都一直在当她坚实的后盾一样。 第68章 被盯上的是谁 聚会的前一天，利亚还有最后一个线上会议要开。 主要就是为了讨论讨论洗漱用品的订单规模。 轻奢香水确实能乘上几波流行的东风，网红明星带货的效果也确实不错，但轻奢香水到底不是人们生活必需品。 要想增加订单量，就必须在生活必需品方面多考虑。 “光加大出货有什么用？把公司出的所有必需日用品都整合一下，合并为一个部门，要加大研发，再每个部分多招几个人，劳森，你和财务及其几个会涉及到的部门拟一份计划给我，重要的细节也全部都要列出来，预算尽量精确。”利亚边说，边对自己手边被打印出来的数据皱了眉。 这种会议本该在年底就开好的，之所以拖到过了元旦则是因为利亚在翻看财务部递交上来的预算的时候才猛的想到这件事。 然后赶紧赶忙把人叫到电脑前开会。 利亚在电脑前打着字，手指快没有知觉了，希文却在澳洲暖洋洋地度着蜜月。 这次的会议希文没来参加，倒不是因为利亚怕自己看到舒服的希文得红眼病，主要还是因为希文这次去澳洲，是带着任务去的。 希文这次是边出差边蜜月，边赚钱边花钱。 筹备婚礼的时候，希文因为太忙，所以完全没考虑到婚礼完了还得度蜜月的事情，于是婚礼结束她就发了个朋友圈征集意见。 所以就是说，以后这样的事，要记得屏蔽老板，不然你就是最好的出差人选。 利亚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希文的手机上：“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看怎么样？” “那我得看加班费怎么样。” 利亚的电话来得很快，接到利亚的电话的时候，希文还没卸完妆。 希文就算再不了解自己的老板，也明白老板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打个电话过来给自己出主意，但她不确定这事儿算不算她们营销的分内事，所以她想先搞明白，利亚到底想让她去办个什么事。 利亚的声音很稳，一字一句的：“加班费就是你这次蜜月的全部费用，包括来回机票。” 希文瞬间睁大了眼睛。 她已经完全忘了今天她已经忙了一整天了。 而利亚在这句话后面多加了一句话：“如果做得好，回来还有奖金。” 利亚的话就像魔鬼的低语一样，利亚这两句话放出来，除了刀山火海以及离开这个地球，希文愿意去任何地方度她的蜜月。 利亚当然不会让她的员工去刀山火海的，没有这个必要。 “我希望你去澳洲，帮我调查一个人。” 这个“希望”，当然只是客气而已，这点希文还是明白的。 利亚想要希文调查的人其实是一位曾经做服装做到各大时装秀前排，后又转行做洗漱用品的澳洲企业家。 以前和高恩一起看秀的时候她们跟这位企业家打过招呼，利亚老觉得这人看她们的眼神不太友好，所以她们跟这位企业家的交情也只到打个招呼。 “这个安德鲁，怎么看我们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利亚伏在高恩耳边问她。 “你知道他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高恩不选择直接回答利亚的问题，而是同样问出了一个问题。 利亚摇摇头，利亚以前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只不过那时这个名字总是和“并购”这种词语联系在一起，她想这个人应该很厉害吧，可不知道具体怎么个厉害法。 利亚不知道的是，安德鲁之所以能屡次完成并购，用的全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方法，简单来说，就是利用舆论，搞臭对方，再一举完成并购。 “被他并购的那些企业没有意见的吗？就这么乖乖地被宰？” 秀场上人多，摄像头也多，高恩不好直接把她知道的告诉利亚，回到酒店后，高恩特意支走了所有工作人员，只留一个保镖穿着便服装作客人在这一层走动。 “当然有意见啊，怎么可能没有意见啊。可是一方面是被他搞臭的人本身并不是完美受害者，商场上的事，你也不那么能说清楚吧。” 利亚点点头。 但凡能在商场上留得久，并且还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人，要不然就是家族曾经做过不可告人的事，要不然就是自己做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干净的。 不沾上点血也得带上点泥。 “还有，安德鲁算老钱，他们家族跟上一任美国老大有点关系，有些并购，上层也是有好处费拿的，所以他们默许了很多事。安德鲁的封口费又给得还算大方，并购之后给的待遇也不算差，绝大多数人忍忍也就忍忍了。” 至于后来安德鲁不做服装却改做洗漱用品了，又把公司开在了自己老家澳洲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上面换人了，那一向来在美国作威作福的安德鲁自然得换地方。 而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如自己家来得安全，所以安德鲁自然也就回到了澳洲。 利亚现在已经不满足于在自己国家做做香水生意了，她的子公司分公司迟早会出现在欧美国家，一国独占一个洲的澳洲必然在利亚的计划之内。 她之所以这么急于让希文去查人其中一个原因是利亚担心安德鲁迟早有一天故技重施来算计到自己身上。 另一个原因则是利亚担心安德鲁的算计就在两周之后。 因为两周之后利亚要去美国参加一个活动，那个活动的宾客除了利亚，还有安德鲁。 “好，我明白了，交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 只是去查个人而已，既不是要去刀山火海，也不是要去造火箭，以希文的能力，还是做得到的。 “会不会太早？没准他还没注意到你，没打算对你干什么。” 利亚挂了电话，随手接过了塔塔递来的毯子，铺在膝盖上，盖住双脚。 塔塔的疑问很合理，但利亚并不以为然。 “你觉得太早，没准他倒是觉得刚刚好。” 说着，利亚还瞥了一眼茶几上的合同。 那是伊戈尔和利亚达成合作的合同。 当初伊戈尔也是觉得利亚动作太快，有些事可以慢点，不用急。 但利亚一句：“赚钱的事，自然还是早点好，总是记着还有件事没完成，到了想休息的时候会很心烦的。”就让伊戈尔在去年结束之前顺利和利亚达成了正式合作。 “你看，这不就是去年就定下来了的事吗？”利亚挑了个眉。 做生意跟救人命都得争分夺秒。 “好~”塔塔知道自己说不过利亚，“衣服呢？不会又打算随便挑一件衣柜里的去应付吧。” “不不不，高恩说她最近的研究是苏州缂丝，她让我把衣服交给她，她给我做，她想看看苏州缂丝在我身上的效果。” 这个任务高恩去年就揽了下来，她不让利亚去找高定做，她还信誓旦旦地跟利亚保证：“一定让你成为最漂亮的。” 说这话的时候，高恩的云锦马面裙上的蝴蝶正在阳光下发着金光，像是要冲破丝线的禁锢飞进光里。 利亚倒也不担心自己穿得好不好看，反正她漂亮的事情她自己知道。 抱着尝试新东西和顺着高恩的意思来的心态，利亚放心大胆地把这件事丢给了高恩。 “那去吃饭那天呢？你要穿什么？”塔塔问。 那天？反正要见的是朋友，把自己裹起来就行。 “你要穿什么？” “我今天出去见客户穿的那件长风衣好了。” 其实塔塔才不是觉得那件衣服好，只是那件衣服被她挂在门上，又算暖和的，塔塔实在懒得重新找衣服了。 而塔塔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除了阿亨戴了一副眼镜和一个口罩之外，其他人的着装都简单得很。 连高恩也不搭配了，反正在朋友面前，她是高恩，不是设计师。 利亚这次订的餐厅是一家名为“粤画”的粤菜餐厅。 隐秘性很好，从外看只有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招牌和干净的玻璃门，但推开这扇玻璃门，则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没有人被温馨舒适的灯光包裹还能紧张得起来，况且走廊两旁分别是曲水流觞和被当成珍宝展示的各种粤菜里的名贵食材。 缓缓流淌的水流引着顾客到达自己的包间。 “这家餐厅的老板是个英国留学回来的香港人，本来是个没做过家务的大少爷，结果去了英国几个月就能做出一桌子的粤菜了，毕业之后，他就在英国开了第一家粤画，后来回国开了这第二家。” 清蒸海鲜被端上餐桌前，利亚在给朋友们介绍这家餐厅的由来。 利亚以前没来过这家餐厅，这还是希文推荐给她的。 高恩一时脑子没转过来：“为什么回国了不先在香港开呢？他不是香港人吗？” “这是一家粤菜餐厅，香港最不缺的就是粤菜餐厅。” 利亚把高恩喜欢的水晶虾饺转到她面前。 高恩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手里不停地放下碗里的凉菜，去夹虾饺。 蒸熟后晶莹剔透的饺子皮裹着一颗肉馅，肉馅还嵌着一只完整的虾。 高恩看得眼睛都直了。 “饺子皮有韧劲，虾肉鲜甜，利亚你眼光真好。” 利亚边说着“你喜欢就好”，一边无奈笑笑。 虾饺嘛，好的虾饺都这样。 不过今天的重点不是这笼虾饺，甚至不是这顿饭，这家餐厅。 除了新年，今天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好事。 利亚的收购，塔塔的奖，尼冉的酒店，阿亨的新歌，瑞的新身份，宁的公司和高恩的vouge内页采访。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以后聚会就要去更隐秘的地方了。” 瑞酒量不错，但就连高恩都觉得瑞这是饭还没吃一半就醉了，醉意没上脸，倒先上了头。 不过到底也没人拦着瑞口无遮拦。 这儿隐秘性很好，不会有人偷偷录下他的话发上网卷起什么风浪。 好几个月不见的阿亨倒是明显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儿做了一个海胆头，衣服裤子都松松垮垮的，墨镜的镜腿上绑着一根链子，挂在阿亨的脖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西北的时候总是在外乱晃，所以肤色更深了点。 以至于阿亨随着瑞的脚步踏进包厢的时候女孩子们都差点没认出来，尼冉推开包厢的门的时候更是很顺手地往阿亨的海胆头上薅了一把。 “这海胆头是怎么个事儿？”尼冉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 “我现在可是明星，自然有很多照片要拍啊，有一个节目请我去当特邀嘉宾，我来之前在给他们拍定妆照。” 阿亨是拍完才发现自己好像要迟到了，但他忘了带换的衣服，没办法也就只能这么出场了，定型喷雾没办法一下子弄掉，他就只能在车里匆匆卸了妆。 “你以前有很爱参加这种节目？” 瑞记得阿亨以前可是被评价为“娱乐圈中的遗世独立”的，怎么也这么乐意接综艺了？ “没办法，他们给的太多了。” 阿亨摊了摊手。 这可是阿亨短暂休息之后接的第一个综艺节目，再加上阿亨的回归单曲一跃成了公告牌排名前五十的热门单曲。 不管是阿亨和节目都需要这个热度。 阿亨没怎么犹豫，只和节目组稍微沟通了一下节目流程和重要细节就接下了这个邀约。 “你堕落了。”高恩笑着调侃阿亨。 高恩当然是在开玩笑。 毕竟就连她自己，现在也会为一些她不那么喜欢的流量明星设计礼服。 她早就没那么眼睛只往天上看了。 况且高恩前几天还认证了阿亨送她的小经轮。 “堕落，但能吃饱饭。”阿亨不在意，也笑着回应高恩。 “你确实越来越想得通了朋友。”瑞左手搭上阿亨的肩，右手拿起酒杯碰了碰阿亨的杯子。 高脚杯里的红酒随着杯子的碰撞晃动，随后滑进温热的喉咙。 不知是因为包厢里开得很足的暖气还是已经几杯下肚的酒水，几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除了高恩，因为只有她的高脚杯里装着的是果汁。 高恩现在兴奋得很：“我设计图已经画好了，现在就是等他们把东西织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我跟你说，成品一定会美疯。” 高恩其实很想给利亚看看她的设计图，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她还是想把惊喜留到后面。 “有你帮我设计，我当天看来是早退无望了。” 利亚是真的想早退，如果可以的话。 她这次去美国，其实有两个任务。 补了欠希纳的那顿饭以及去参加一个慈善活动。 吃饭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那个慈善活动。 而且需要注意的点是，安德鲁也会在。 据利亚所知，安德鲁的惯用手段，就是在和别人一起出席的场合中搞事情。 没猜错的话，这次的慈善活动，安德鲁必定有攻击对象，只不过利亚不知道是谁，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手段。 不过幸好，希文已经能做到每天在安德鲁身边晃荡晃荡。 利亚给希文安排了离安德鲁的豪宅非常近的一处房产，给了希文两根录音笔。 希文倒也很自觉，她根据利亚给的安德鲁的资料悄无声息地注意了安德鲁几天，她发现安德鲁每天早上都会去离家一公里之外的一家小咖啡厅买一只面包和一杯咖啡。 并且他每天都会去给一家美国媒体公司打去一通电话，通话时长在十分钟左右。 “哪家媒体？” “一家叫tga的。” tga？ 利亚并不熟这家媒体，以前接受美国媒体采访的时候，她自己是从来不会去关注来采访的媒体的名字的。 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要到来的慈善活动，利亚猜想tga应该是会去参加活动的媒体。 如果这个猜想没有错，那么也就是说，安德鲁大概率会在活动里挑事。 但利亚需要更多信息。 “监听那个电话的话，可能吗？”利亚带着试探的意思问希文。 希文想了想：“如果是监听完整的双方的通话这个难度太大，而且我们不是专业做这种事的，所以很危险。” 但如果能退一步的话...... “怎么说？” “他不是每天都会去那家咖啡厅那儿买早餐吗？我发现，他是每天晨跑一公里去那家咖啡厅买早餐，然后把早餐拿到咖啡厅门外的一个固定的位置上边吃边打那通电话。” 希文随即传过来几张那家咖啡厅的照片。 那确实是家比较小的咖啡厅，陈设很简单，室外也只有两张桌子，每张桌子配有两张椅子。 安德鲁本身住的就是富人区，而那种地方的特点就是偏僻，保证安全保证隐私，还有好的环境。 而且如果就这几张照片里拍到的顾客的着装来看，那家咖啡厅的顾客大概率都是这些躲清静的富豪。 室外的座位少也很好理解，方圆几公里之内本来也没多少住户，外送的联系方式被贴在玻璃门上，很多懒一点的人早上也就叫外送了，并且外送的联系方式其实已经不完整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家店已经存在多年，需要外送服务的顾客早就有外送的联系方式，而像安德鲁这样不需要外送的，则会雷打不动，每天都去光顾。 “你看看有什么能用上那两支录音笔的地方，收集点东西传给娜娜。” “明白。” 第69章 把选择变得正确 希文来告诉利亚她打算在安德鲁常坐的椅子下面安一支录音笔的时候，利亚提醒她：“你是我这边的人，虽然以前没有出镜过，但难保以后不会有，而且你去过那家咖啡厅几次，就算安德鲁不认识你，对你没有印象，也不代表老板不会对你有印象，所以这件事，还是换一个你信任的人来做比较妥当。” 打这通电话的时候，利亚正在从杭州回上海的路上。 她和当地政府合作了一个项目，把自己承包的一个茶园做成茶主题的景区，售卖可以由游客亲自采摘的茶叶以及与民宿、茶馆达成的供应之类的合作。 利亚这次去杭州主要是为了在景区正式迎客前去确认一些专线大巴的细节。 那天的聚餐之后，利亚的桌子上的文件堆成了一个小山。 除了慈善活动的资料，就是茶园的文件了。 有关茶园的文件里就包括鞋套的售卖，新鲜茶叶及其周边产品的售卖，还有观光车收费服务等等。 这些堆成山的文件在利亚看来，就是一沓沓的钱。 自赚到自己创业的第一笔利润以来，利亚就越来越觉得自己创业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以前的零花钱，要多少有多少，利亚从来都不需要愁钱的事。 失去为没有钱而产生的苦恼，自然也会失去因为有钱而产生的满足。 直到利亚开始自己赚钱。 利亚曾听过一句话：【不需要去做正确的选择，而要把选择变得正确】。 刚开始的时候，利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但她现在越发觉得，她做的最对的决定，就是开始。 创业也好，茶园项目也好，还是这次的主动出击调查安德鲁也好。 她都有能力让自己的选择变成正确的。 因为信任自己，所以她自然也信任自己挑选的人。 所以当希文告诉利亚她认真地思考过后决定采纳利亚的建议的决定的时候，利亚的第一反应是：“好。” 然后，她问希文：“所以你的人选是谁？” “我老公，他跟安德鲁的行业极大概率是不会有直接交集的，我让他去帮我买杯咖啡，然后在安德鲁到达咖啡厅之前把录音笔安上去。我让他把录音笔安到座椅的底部，贴着木质结构，这样不容易被发现。” 虽然如果安德鲁非要查的话一样查得出来，毕竟利亚没有为此做过多精心的准备策划，但这个人选也未尝不可。 “那就麻烦你的这位家属了。” 希文听到这话倒是笑出了声：“你报销的蜜月费用里也有他的一份，他也该出出力，哪有收人钱财却不帮人消灾的道理？” 利亚顿时愣住了。 她这次让希文帮她查人查事，本质不就是消灾去的吗？ 希文这话也没说错，就当他是利亚雇来帮希文的吧。 当然，她还没有忘了，在活动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你还记着呢？”希纳把烤箱里盛着面包的烤盘拿了出来，刚刚烤好的面包还烫着，面包的表面在厨房暖黄色灯光的映衬下反着光。 利亚打来的这通电话属于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利亚给她发过工资，又送给了她那款由希纳自己设计的瓶子的香水，其实是够了的。 但利亚再三强调过她还是想亲自谢谢希纳，请希纳不要拒绝。 希纳当然不会拒绝，她挺喜欢利亚的，再加上她确实有空，所以对于她来说，这叫“盛情难却”。 而与此同时，利亚没有忘记托德这位促成合作的中间人。 “我大概还得去确定一下他这几天是不是有空档。” “他应该挺忙的吧，毕竟那之后他有一个慈善活动要参加。他自己说这段时间都挺忙的。” 慈善活动？ 是利亚也去参加的那个吗？可利亚根本没有在公开名单里看到托德的名字。 她甚至一瞬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月底那个慈善活动吗？这么巧，我也会去，可是我没有在公开名单上看到他欸。” “嗯对，他是主办方的朋友，网上公开的那些都是今年特地邀请的人，有几个每年都会去那个活动的嘉宾什么的因为主办方默认会去，所以也就懒得在公开的名单上写他们的名字了。” 那个慈善活动希纳前几年也去过，只不过后来也就因为各种原因，不再去了。 希纳并没有告诉利亚她不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不过这对利亚也不重要。 “我去问问他有没有空出来一起吃个饭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挂断电话前，利亚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托德确实没空，这一个月他最常待着的地方除了他自己的私人飞机就是会议室。 所有不必要的饭局他基本都推了，根本闲不下来。 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 “慈善活动结束之后，如果你也有空，我们再单独喝杯咖啡吧，希纳的事，你实在没必要谢我，要过河除了我这座桥，还有别的方法，我只是顺便而已。” 事实也确实如此。 托德知道利亚并没有那么需要他的帮助，只是如果他帮利亚和希纳牵个线，事情会简单快速很多。 对于他们这样的商人来说，时间是很宝贵的。 这也是他们都会选择购买私人飞机的原因。 私人飞机这种东西在为他们这些需要频繁出差的商人省时间的领域几乎没有对手。 托德这样说，利亚也没有继续跟他客气。 她知道托德不是在推诿，大家都是说惯了客气话的人，哪句真哪句假到底是分得出来的。 月底的慈善活动结束之后利亚就直接回国了，连招呼都忘了跟托德打一声。 于是托德的电话便远渡重洋，打到了利亚的手机上。 不过他不是来跟利亚讨谢的，而是来谢谢利亚的。 利亚接到托德的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把一份录音文件发给母亲。 “我还真是要谢谢你，你的提醒真的很及时，我没上他们的套。” “没必要就为这事儿非要打个电话过来谢谢我，不过还是，不客气。” 利亚确实是觉得托德没必要打这通电话，要真的谢她，发个信息就好，毕竟她也没想到，安德鲁会真的在那个慈善活动上搞事情，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安德鲁要对付的人，不是利亚，而是托德。 希文传过来的录音录到，安德鲁会在慈善活动前跟托德一起开个线下会议，他会在休会的时候跟托德聊天，并且看似不经意的说些不能说的事情。 慈善活动上，他会在tga的记者面前透露他在活动的前几天见过托德，并且他很喜欢托德，和他聊了很多。 接下来，tga的记者就会在单独采访的时候问到托德关于安德鲁的事，并且tga的记者会引导托德说出安德鲁的那些爆炸发言。 最后在剪辑的时候，tga会把片段剪辑成就像这些话是托德出于自己的意志说出来的那样。 利亚不知道安德鲁为什么不先对付他的同行，而要对付托德。 她也并没有那么关心这些。 把录音导入到自己电脑里的时候利亚在庆幸安德鲁这次不是要对付她自己之外觉得，她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托德。 拿到录音的托德也没问这录音是哪儿来的，反正既然利亚能拿到，自然有她的办法。 况且利亚只给他发了这么一段录音。 没用的信息全都剪辑掉了。 他要是真想知道录音的来源，再花钱买个新版switch就好了。 只是他不觉得有这么必要。 很多事情，都是不必去刨根问底的。 这段录音也是迟早要弄到人尽皆知的，毕竟好机会，白要白不要。 “怎么不在慈善活动之前就把这段录音发给阿姨让她公开，不是反正都得公开的吗？” 塔塔趴在沙发上，画着她的新作品，沙发上铺着一张毛线毯，不管是趴在上面还是躺在上面都很暖和。 “这段录音要是真的公开了，那就算得上是大新闻，在哪儿都得占个版面的。活动之前就把新闻闹起来的话，谁还关心那个慈善活动呢？再说了，高恩给我做的衣服，真的美疯了，这身要是穿去戛纳或者各种时装周，哪还有那帮模特明星什么事儿啊。” 利亚说着，往嘴里扔了一颗巴旦木。 利亚说得对，慈善活动结束之后，高恩为利亚做的裙子迅速占领各个社交媒体，连着利亚的名字和这个慈善活动也一直占据社媒的高位热搜。 循着利亚上传社媒的裙子照片下的文案，高恩的社媒粉丝瞬间增加了将近一百万。 高恩扶着快掉了的下巴把原本她只是发在朋友圈图好玩的裙子的设计图以及最终的成品发上了网，又成功圈了几十万的粉丝。 塔塔想想，如果让安德鲁抢了利亚和这条裙子的风头，那确实太可惜。 “所以啊，要等我的裙子热度过去一点，再公开这段录音。” 到那个时候，就真的世界纷纷扰扰，都与利亚无关了。 再说，希文现在也忙得要死。 利亚的裙子热度太高，整个营销部都在趁热打铁中。 不过希文自己是虽忙，但高兴。 她这个老板奖励下属的时候是从来不手软的。 她只管用心工作就好。 这段时间不仅希文在忙，公关的罗维，人力的劳森，销售的格里和财务的赋文等等各个部门也都从短暂的假期中回过了神。 “题塑”自从帮利亚搞定了茶园的项目策划之后，就一直都在接公司外部的单，偶尔有什么利亚用得上的项目，她们也会及时告诉利亚，让她去参考。 至于秦律，她跟利亚商量了一下，给坚持通勤的那部分员工每周至少去冥想室呆两次的建议。 “不在公司的那部分就管不着了呢？”秦律瘪着嘴，装作很可惜的样子。 秦律的工作压力并不算大，她最近心情也恰好好得很。 “那不更好？让他们也多管管自己。挺好的。”利亚把自己手上的水杯伸了过去，碰了碰秦律的陶瓷咖啡杯。 这个陶瓷咖啡杯是秦律刚来到这家公司的时候，利亚送给秦律的，利亚告诉过秦律，这只杯子的意义就像是她刚刚交到秦律手上的那串心理咨询办公室的钥匙一样，它不是用来装咖啡的，而是用来装利亚对秦律的信任的，她相信秦律能帮她守护好员工的心理健康。 “有什么想跟我交流沟通一下的？比如说哪个部门员工压力大这种？” “嗯......压力大么确实是有，但都是因为忙，他们其实都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自从老劳森和乐康知道该怎么跟对方相处之后，人力的各项测评数据已经很久没有过什么稍大的起伏了。销售部的呢，大家心情都挺好的，很多时候，不需要跟他们交谈，就看他们走进来的状态就知道了，忙，但忙得很乐意，一是因为没有忙到影响平常生活的程度，二就是因为你给的实在太多。销售部已经忙了很久了，看来销售部的报表应该很好看哦。” 利亚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喝了口水，算是默认。 今年开始，销售部又招了点人，分担了一下工作量，也相对来说保证了工作效率。 “至于其他部门么......他们的报告都显示正常，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本来以为过完年复工会很忙，但大家的心理健康的状况比秦律想的好很多。 不管是通勤的那部分，还是在家工作的那部分，都没什么问题。 她其实也好奇过，于是逮着销售部随便一位员工，问她为什么会选择通勤，而不是更自由更方便的在家工作。 “她怎么说？”利亚问。 经秦律这么一提，她倒也开始好奇为什么。 “她说，她以前也是不通勤的，每天都是，在家工作，省去了上下班的时间，冬天还可以赖在床上不出门，反正她独居，也不会有人说她什么。但过了一阵，她发现她有点厌倦了。比起每天都呆在家里，每天下班之后回到家能带给她的幸福感更强。她说，那个时候她对家会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回到家会更高兴。” 利亚从没了解过这些，她每次不管是上班还是出差，回到家都很高兴。 她猜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又是出差，又是要亲自到公司里来处理事情，所以对于家，就总是处在失而复得的循环往复之中，从来没有感到厌倦。 她跟塔塔的相处也是这样。 这也是她们不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感到孤单，而反而感到新鲜，又有盼头的原因。 利亚的裙子的热度被时间冲淡得差不多了之后，一段重磅录音突然席卷各大社媒和新闻版面。 那段录音跟利亚发给托德的那段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利亚母亲的媒体公司官方新闻网站上的那一条配上了中英双语字幕的录音视频两三天之内被疯狂转发，热度惊人。 安德鲁直接选择了装死，视频公布两三天也没吭过一声。 或许他想过要马上出来否认，但网上马上就有人发出了安德鲁其他露脸视频中的声线以及习惯用词和录音的对比。 由此证实，录音里正在说话的人，确实是安德鲁。 至于tga那边，由于安德鲁在通话里只报出了tga的名字，所以并不能确认tga真的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 tga也立刻站出来否认，表示自己公司的高层跟安德鲁从来没有任何私下的通话，撇清自己和安德鲁的关系。 托德则是发文回应表示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希望公众保持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 而托德的公关也发文称他们不知道有这份录音，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想要害他们，他们会查清事实。 但事实早就被当事人了然于胸，根本没什么好查的。 利亚告诉过托德这份录音会被公开，至于什么时候，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公开，她不知道，利亚只是提醒托德，做好公关应对的准备。 托德其实猜到了录音事件一定还没完。 这么好的一份录音，如果利亚只是拿来提醒托德，那就太大材小用了。 安德鲁好歹也是在欧美的商界算有名的人，利亚拿到了这样的人的黑料，是肯定不会只是提醒托德注意就算了的。 如果利亚想的没错的话，安德鲁现在大概是焦头烂额，想尽办法稳住自己公司的股价。 说实话，安德鲁做事并不算得上高明，他的行事大多莽撞得很。 利亚查过，安德鲁之所以能一直都没出什么事都是因为他从前对付过的人都是欧美企业家，很大程度上，他们都或多或少被粘在安德鲁的家族利益链条上。 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更何况是在商界呢？ 况且安德鲁给的补偿真的很多，是只要拿出来，只要对方不拼死反抗，这事儿就能平了的程度。 这些年来，用钱摆平的那一堆，再加上畏惧安德鲁家族的权势的那一堆。 安德鲁这一路可以说几乎没有障碍。 不过利亚不担心，他的家族财产经过几代的消耗，又被安德鲁拿去平了这么多事，现在的国家高层也没有他们可以依仗的人，他的家族根基早就不稳了。 所以安德鲁回到澳洲之后消停了好几年，而现在，他需要回血。 他需要故技重施让自己回血。 第70章 浙味 高恩又喝多了，准确来说，是又喝酒了，明明是几个人里酒量最差的，却偏偏也是几个人里最爱喝的。 高铭接到妹妹醉醺醺，还带着酒气的电话的时候正开会开到一半。 一个小时后，高恩被高铭扔到了利亚家的沙发上。 “这个不省心的就拜托你们了。” 高铭叹着气，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高恩的工作室离利亚家很近，高铭又要赶着回去开会，高铭就只能把妹妹交给利亚和塔塔了。 利亚看着匆匆离开的高铭的背影，再看看身上还披着高铭的西装外套，侧躺在沙发上尚不省人事的高恩，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甚至睡得很香。”塔塔在高恩的身前蹲下来，伸出食指，戳了戳高恩的脸颊肉。 高恩的脸就像是一块刚刚从烤箱里拿出来，还冒着热气的云朵蛋糕。 “怎么办？就让她这么躺着？” 塔塔还是维持着蹲着的姿势，她侧了侧身问利亚。 利亚用目光把高恩扫了一遍：“挪一挪吧。” 高恩的脚还悬空着露在外面，一双皮靴子包裹着高恩的小腿肚。 塔塔去客房搬了一张毯子出来，利亚则帮高恩把靴子脱了下来放到了玄关，再从玄关拿了一双专门为客人准备的棉拖鞋放到沙发前。 客厅里暖黄色的灯光烘着三个人。 塔塔把毯子盖到高恩身上的时候闻到了高恩的发尾一点点山茶花油的味道。 高恩身上是从来没有出现过酒味的，她酒量有多差，身边人都知道。 “过来的路上，高铭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开完会会来接人。” 高铭说这话的时候利亚不自觉挑了个眉，看了看在画图，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塔塔。 如果说酒店会收留心碎的失恋人的话，那么利亚和塔塔的家就只会收留酣睡中的醉酒高恩。 高铭就算不说，她们大概率也能把前因后果猜个七七八八。 前两天高恩就跟她们抱怨过自己没有灵感了，她必须要想想办法。 今天早些时候，高恩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文案为【我今天的卧室就是我的工作室】。 配图则是她的工作室正对着外滩的那面窗。 帮利亚做了那套衣服以后，高恩就莫名其妙的有了压力。 她为利亚设计的那条缂丝裙子，那上面的图案融入背景里，一整块布料，浑然天成，灯光似有若无地打在利亚身上的时候，下身深蓝的裙子上的花鸟虫鱼和山川河流在利亚一步一动之下跃然而出，上身的银白长袖衬衫是没有任何装饰的素净，却反衬得利亚的无比华贵。 活动现场其他人穿的那些争奇斗艳的高定跟利亚的这一身淡然的奢华来比实在差远了，仿佛利亚不是来参加慈善活动的，而是来登基的。 她根本不需要“艳压”就赢地轻轻松松，因为就算别人再怎么努力克制，也无法不被利亚吸引去目光。 可能也正是因为缂丝裙子的效果卓越，高恩愣是开始了跟自己较劲。她打印了一张巨幅的海盗爷照片贴在工作室的墙上，每天像供着神佛似的非要拜拜才能安心静下来工作。 高恩现在确实是静下来了，只不过不是沉浸在工作里，而是泡在醉意里。 不过也算了，既然要睡就睡着吧。 利亚和塔塔照旧工作，等着高铭来接人。 她们两个小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呆在同一个空间里，各做各的作业，没人说话，因为没人觉得沉默很可怕。 与其用声音填满整个空间而挤走尴尬，她们更愿意舒舒服服地跟对方呆在同一个空间里，感受时间在指缝中，在眼神中，在呼吸中静静流淌。 高恩直到高铭把她背出门都还没醒，而这个时候已经快凌晨了。 高铭很不好意思地对两个人笑笑，随手接过利亚递来的高恩的鞋子：“打扰你们休息了。” 利亚耸耸肩：“也不算打扰，我们还没打算睡觉。” 利亚这话没错，哪怕今天高恩不来，她们也是要工作到凌晨的。利亚多的是文件要看，而塔塔的工作效率也没有高到一天能把图画完。 “对了利亚，一周之后有一个晚宴，我朋友的，加林的总裁也会在，他跟我朋友有点交情，你要去看看吗？” 高铭突然想起了去年，利亚向他打听的关于加林的事情。 加林是一家公司，地陪公司。主要就是组织地陪，带外国人玩的，自由行的外国人很需要这些，毕竟一个陌生的国家的支付，交通，餐饮之类的事情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来说都是需要了解的方面。 加林的地陪不仅会全程接送客户，还会推荐客户可去的地方，评价不错的特色餐厅，一些景区，餐厅和酒店这种地方会跟加林签订合作协议。加林带人去，他们给客户打折。 还有很多细分的服务。 如今加林的地陪全世界都有，做得很大。 而高铭说的加林的总裁，其实就是加林的创始人，一个白手起家的，现在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女孩子。 利亚想找她其实是想谈合作。 利亚之所以会向高铭打听这个人，其实也正是因为她在调查这个人的资料的时候发现，这个女孩子，跟高铭上过同一所高中，并且两个人在同一级。 但利亚以前其实没有在高铭或者高恩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所以她猜测他们两个至少交情不深。 也正因如此，利亚才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高铭打听的这个人。 “林远纾啊，我听过她的名字，不过也只限于听过这个名字了，没什么印象，她不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不过高铭依然表示会为利亚留意一下，因为他的朋友或者同学中，一定有认识这个人的。 但其实高铭有一个好奇又因为不必要所以没有问出口的问题，高铭走后，由塔塔向利亚问出了口。 如果只是要合作的话，根据官方的联系方式联系上之后，再安排见面之类的事情就好了，不必这么麻烦的。 “的确，合作的话，线上交流就可以了，一般情况下确实不需要我亲自做功课。只是这个人不一样。我打听了一下她的做事风格，她挑合作方是非要见到人不可的，她一定要跟对方面对面沟通，否则她不会信任任何人。” 所以利亚才没有让娜娜去安排，而是自己找人去打听。 塔塔伸出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那几根头发会挡住她的视线：“也就是说，你又要去参加晚宴了。” 利亚从自己头上拆下一个发卡递给塔塔，随手拨弄了两下头发：“也就是说，我又要开始选衣服了。” 虽然利亚要去的不是一个选美比赛，衣服不是重点。 但利亚是要带着任务去的，重点是人设。 她需要打造自己稳重，值得信赖的人设。 毕竟她今天替父亲去见那个客户的时候的dress code就是稳重。 不过说起来那个客户，利亚倒是讨厌得很。 正事没做多少，对方倒是一杯酒跟着一杯酒，饶有趣味地跟她讲他最近约会的两个女孩子。 这两个女孩子，一个是国内当今正红的女明星，差不多二十出头的年纪，利亚听过她的名字，只不过利亚对这种人不太感兴趣；另一个则是某一家会所的工作人员，还不到三十，比利亚小不了多少。 对方说自己最近给那位女明星拿到了一个很好的剧本的女主位置，还给她买了一处房产，专门约会用。 至于那位会所的工作人员，他给她买了一辆白色的兰博基尼，还送了人家两颗十克拉的钻。 但其实据利亚所知，这个客户是结了婚的，他的妻子是一家具有一定知名度的上市公司的创始人，跟他算同窗。 当年大学毕业之后就各自创立公司，如今两家公司都做得不错，虽然不是联系紧密，但也不算毫无利益交集。 原本这两个人日子过得挺好的，只不过日子一长，两个人就都觉得没意思了。 后来丈夫在外找了个女朋友，这件事儿几乎人尽皆知，不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没人会去拆穿他们。 这个圈子里，多的是看破不说破的秘密。 听说他的这个女朋友也没打算上位，就图个长期饭票，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道行和资本是完全没资格和人家的合法妻子斗些什么的。 妻子这边呢，对自己日渐油腻丈夫没感情了，也自然不管他在外面的这些莺莺燕燕。 只不过碍于在外，他们还是一副伉俪情深的做派，她知道如果丈夫的事情暴露在阳光地下自己一定会被牵连，股价也一定会受到影响。 所以他们早就白纸黑字签了一份协议。 主打的就是一个互不干扰，互不拖累，出席各种活动的时候还是一对恩爱夫妻。 原本利亚对这些八卦是没什么兴趣的，毕竟她今天是冲着对方的钱来的。 但整顿饭，利亚把话题拉回来几次，对方就把话题扯出去几次，利亚几乎没有机会聊正事。 她干脆不讲正事了，就只是用茶水把八卦送下肚子。 对方接到女明星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利亚发了一条信息给父亲，让他不要想了，这个人，不能合作。 和客户约的这顿午饭她根本没吃几口，分别后她直奔肯德基给自己买了一份全家桶一个人吃完了。 不知道是这种热量高的炸物真的对身体有充电的效果还是因为利亚没吃早饭，开了一上午的会，中午又只是在喝水，所以实在太饿了，把外卖的垃圾收拾掉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终于回了魂。 假笑真的很累的。 也许是因为有了对比，所以利亚一点也不觉得高恩今天给她带来了什么惊吓。 她反而觉得，喝醉酒的女孩子果然可爱多了。 所以她没忍住地，在高铭离开前摸了摸乖乖待在哥哥背上睡熟的高恩的头发。 高恩靠近脸颊的那一撮头发被高恩暖呼呼的脸颊烘得有些热。 看来高恩确实很暖和，所以才能睡得这么熟啊。 “接下来，你什么时候挑衣服？”塔塔问。 她正把自己的行李从卧室往客厅推。 去年尼冉请她去参与自己的酒店的设计，所以她明天得飞一趟美国。 以往利亚的衣服都多多少少有塔塔自己的想法在里面，她总会给利亚一些建议。 不过这次，塔塔大概管不了利亚的衣服的事了。 但塔塔还是给了利亚一个建议：“其实，不需要营造任何人设。既然她是一个非得见到人才放心的人，那我想，她大概还是想知道和自己合作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其实，做你自己就好。” 利亚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真的可以只在自己的衣柜里找一套暖和的出来，而不是打电话给她的高定设计师了。 第二天送塔塔去机场的时候，塔塔最后给了利亚一剂定心针：“开开心心地去见她，然后开开心心地把好结果带回来。” 塔塔从来没有怀疑过利亚的能力，但利亚知道这件事情的成功概率跟能力倒真的关系没有那么大。 其实就像塔塔说的，林远纾非要见到人这点就看得出她很注重和对方的沟通，她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人。 所以与其花心思塑造什么人设，倒不如诚实地对待对方。 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诚心。 虽然这个世界总是让利亚怀疑真诚是否真的是必杀技。 最终利亚没有经过太多纠结，她选择了一条深蓝色的丝质长裙，外面加了一件白色羊绒外套。 高铭说室内会开暖气，利亚也就只带着那件羊绒外套作备用。 那个晚宴其实是个私人晚宴，原本高铭是要去的，但因为也只是个私人晚宴，而且利亚比他更需要这个场合，所以他就把利亚介绍给了朋友，成功地把利亚送到了这个晚宴里。 昏暗的灯光中大家三两说着话，林远纾也手臂交叠放在腰上，跟围成一个小圈的朋友们说话。 利亚问侍者要了一杯香槟。 但她只是拿着杯子，却并没有喝。 利亚的酒量比起高恩是好很多的，但如果在做跟工作有关的事，利亚不觉得喝酒会有什么助益。 她没有直接去找林远纾，而是拿着酒在林远纾那一个圈子周围晃荡，偶尔找个人随便聊两句，显得自己很悠闲很放松的样子。 但利亚也不是在瞎聊。 她搭讪的人都是和林远纾有说有笑过的人，然后看似不经意的透露自己喜欢去南京路的一家烧鸭店去买一整只鸭。 林远纾的朋友很快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你也喜欢那家烧鸭啊，浙味的鸭子很好吃的，又香，又不会太油，之前就是远纾介绍我去的那家。” 随后，对方把利亚带到林远纾面前，并且告知了这件事。 如此，两个人也算是认识了。 接下来，她们聊了一个晚上，顺理成章的交换了私人联系方式。 并且她们约好，等林远纾这次出差回来，她们就一起去一次，吃林远纾每次去都会点的烧鸭面。 只不过利亚从来没有提到过，今天晚上她用的那款香水是主打山茶花香味的，而林远纾很小的时候，就是住在满是山茶花的地方。 林远纾离开的时候，她的一副山茶花耳坠在一点点昏黄的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利亚说的那家叫浙味的烧鸭店在利亚小时候就开着了，利亚从小到大吃过很多次，是每次去南京路，只要时间充裕，利亚就会去光顾的店。 浙味原本只是卖烧鸭的，也从不留人堂食，后来生意越来越好，他们就渐渐地加了面，饭之类的品类，店面也做大了些，顾客来了也可以坐下吃顿饭，后来也开始做外卖。 不过跟那些一上来就舍得砸钱租店面的倒还是差得远。 母亲其实也曾经觉得很奇怪。 明明家里有高级私厨，大多数好的厨师只要钱给够了都是可以请到家里做饭的。 母亲猜想利亚可能是吃五星酒店里的高级餐食吃多了，倒是更喜欢这些陈年路边小店。 不过上了高中之后，随着学业和事业日渐忙碌，利亚也就极少去过了。 特别是上了大学之后，利亚再想吃那家就只点过外卖了。 利亚也是在查资料的时候发现的林远纾的这一爱好。 没想到她们两个居然有这个共同点，这件事情让利亚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山茶花香水的事，倒确实是利亚设计过的。 起码到现在为止，事情进展非常顺利。 利亚一点也不急着提出合作，要再等等，事缓则圆。 第71章 多线并行 利亚在国内想办法接近林远纾的时候塔塔正在美国和尼冉以及其他的建筑设计师对着还只有一半壳子的度假酒店谈工作。 中午吃饭的时候，尼冉和塔塔一起坐。 他们外卖了熊猫中餐，塔塔不太吃得惯这种奇奇怪怪的中餐，所以吃的不多，但尼冉显然是饿了，他往嘴里塞了一口炒面：“之前我们不是一起去吃饭嘛，在国内的时候，后来这段时间阿亨都没有再跟我提过利亚什么事。放下一个人这么容易的吗？” 塔塔笑笑，摇摇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上次吃饭的时候，她只是觉得阿亨看利亚的眼神相比之前多了一点坦荡，但这种坦荡好像不是放下了的坦荡，而是一种想明白了的松弛。 “他有没有问过你和利亚分手那时的事？”塔塔问。 尼冉和利亚在一起的时候朋友们全程都在场，当然这也包括阿亨。 只不过很多事，如果当事人不说的话，不太会有人问的，除非有人特意提起来，况且利亚和尼冉分手之后依然保持着对对方的尊重和坦荡，所以他们自然没有任何的八卦可以听。 阿亨其实问过尼冉关于他和利亚之间的事情的，只不过那是在利亚同意阿亨的告白之后没一段时间。 阿亨问过尼冉，利亚爱他的时候是不是会这样，利亚表现出什么样子算是她爱上了一个人。 尼冉咽下嘴里的最后一点炒面，这碗东西着实有点油了，他喝了口水，清了清喉咙：“然后我就说，我也不知道。他还不信。” 说完，尼冉便叹了口气，塔塔其实知道为什么尼冉会叹气。 “老实讲，利亚没爱过我，她只是喜欢我而已。” 尼冉这句话起码塔塔是赞同的。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见过利亚认真地爱过什么人，认真地探讨的话，连她对阿亨的爱都浅薄得很。 只不过小时候的利亚不知道。 小时候，利亚没有在周围见到过和她年龄相仿的，特别好的男孩子。 毕竟那时候瑞在利亚眼里都是那种讨厌的小男生。 所以她很喜欢阿亨的温柔周到，他不像瑞一样整天追求速度与激情，也没有其他小男生的莽撞。 甚至，小时候就不容易emo而是更喜欢理性思考问题的利亚很迷阿亨身上其实有点文艺的，好像是蒙着层纱的气质。 知道阿亨喜欢茱莉亚的时候利亚就像是顺着阿亨，掉进了一个悲情女二的陷阱里，陪着自己心里的阿亨演戏。 后来她跟尼冉在一起，塔塔也没感觉出来利亚有多爱尼冉。 她只是知道利亚很喜欢尼冉。 她会给尼冉展示各种她觉得很有趣的事情，但从来没考虑过尼冉喜不喜欢。 尼冉呢，他会接受利亚给自己的那些利亚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是因为他喜欢利亚，而且恰好他并不讨厌利亚给他的东西。 那时的利亚确实是喜欢尼冉的，只不过她不爱尼冉，所以放下就显得极其容易。 这种浅薄的喜欢并不会停留太久，只需要转移注意力就可以。 塔塔用白色塑料勺子不停在盛着番茄鸡蛋汤的碗里搅拌着，机械地嚼着嘴里的东西。 熊猫中餐，还没有利亚做的一碗艇仔粥好喝，她回去要让利亚给她再做一碗。 塔塔在想着利亚做的粥的时候，利亚在吃她点的浙味的外卖。 林远纾喜欢的那碗烧鸭面。 利亚以前也吃过他们家的面，只不过那时的利亚重点都放在鸭肉上。 今天仔细地去尝尝那个，她发现这家的面也做得很好吃。 他们用的面是手擀面，很有嚼劲，也不会不入味，比利亚讨厌的煮完之后就软趴趴没什么嚼头的挂面好太多。 她想，全世界都在成长，甚至包括她从小吃到大的一家店。 所以她这次找上林远纾当然不会只是想要在地陪的车里放自己的香氛这么简单。 利亚其实在世界各地都有杭州的茶园这样的景区，她这次找林远纾谈，就是为了达成这方面的合作，她希望加林的地陪车能把全世界的游客载到她的地方。 跟着地陪的车走，对很多攻略不会做得很严谨的人来说是最有性价比的选择。 而合作的第一步，就是一份山茶花园的合同。 两个月后的一场综艺项目招商会上，利亚接到了一个电话。 “利亚，我们的那个山茶花园的游客，有超过一半都是坐地陪的车来的，他们还拿着加林给的特惠券，这两个月加林和我们都赚疯了！” 这个结果，利亚是能料到的。 当时利亚在晚宴上第一次见林远纾，第二次和林远纾去浙味吃了一碗面，第三次利亚就把林远纾请到了山茶花园的茗茶室里谈妥了合作的事情。 林远纾是个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做任何事都会很痛快的一个人，只不过她不是一个爱掀起什么风浪的人，尤其不喜欢麻烦，所以她才喜欢在前期安安静静不被任何人打扰地做些准备工作。 后来她们没有再约过一起去浙味吃面，只不过偶尔，利亚去浙味买鸭子的时候会碰到刚好去浙味吃面的林远纾，她们会互相打个招呼。 如果那天利亚特别有空的话，她就会过去坐到林远纾对面，陪她聊聊天，只不过大多都是围绕着她们的合作项目就对了。 而今天的重点，是这个招商会。 阿亨个人的音乐综艺的招商会。 塔塔有点搞不明白利亚的想法：“你不是前段时间才拒绝了那个旅行综艺的邀请吗？” 塔塔说的那个前段时间的旅行综艺其实是一个以和前任一起去欧洲旅行为噱头的综艺。 那个综艺已经确定了两组娱乐圈内曾经的情侣，一对是演员和把他捧红的编剧，一对则是曾经公认的金童玉女组合。 节目组考虑到阿亨最近的热度以及口碑，再加上“实力创作歌手以及商界明星老钱小姐”这样的看点，他们给利亚发去了邀请。 利亚本着“搞不懂为什么要跟前任一起旅行”的心态，很干脆地拒绝了对方。 所以塔塔不明白为什么利亚又要参加这个招商会。 利亚茶杯里的那一点茶水已经不再冒着热气了，她把壶里剩下的茶浇到茶宠上。 已经冷掉的茶水顺着陶瓷兔子的轮廓，分成几条细流流进盘子上的小孔里。 “他们录综艺的那个地方，是一处庄园，因为说是什么治愈系音乐综艺嘛，我就把我自己的一处庄园租给了他们，他们给我看了看节目的一些已定计划，我觉得，可行。” 现在的人需要这种治愈系综艺，边听歌边云度假，再加上他们拟邀的几个圈内音乐人也都是口碑很好，综艺感不错的人，有几位还是偶像出身。大概没人不想看这样的综艺。 而且就节目组透露的来看，这个综艺还有一些休闲的，竞技性不太强，纯粹放松用的游戏环节。 “稳赚啊！我就要在我自己的庄园里疯狂给我自己的东西打广告，自己的庄园嘛，用起来不会心疼。” “至于那个旅行综艺，我们当年以及后续那些事儿又要拿出来说一遍不说，反反复复上热搜的还是那些事儿，然后我的股价升高一段时间，产品销量再上去一段时间，然后呢？然后怎么说？看热闹的流量确实很值钱而且很轻松，但我不是只想要那些短暂的高销量和股价，再说，我还得长时间让人怼着我的脸拍，太累了，我可不干那累人的活。” 这样的话塔塔听过的，从利亚父母口中，利亚父母还告诉过利亚：“钱这种东西，如果想赚得久，就不怕赚得慢。” 洪水是用来吃人的，不是用来喂人的。 “而且......瑞和阿亨都遭遇过私生的事情，所以......”利亚最后声如蚊蝇，实在不想往下想了。 利亚的担心不无道理。 瑞去年的那个赛季就不止两三次被私生堵门，这帮人，劝是劝不走的，也没有明确针对私生的法律，他们也是听不懂类似于“这是我的隐私”之类的话的，无奈的瑞只能一次次的报警。 阿亨更倒霉，他的知名度比瑞高多了，私生追他到每一个酒店，每一个拍摄场地，甚至每一班阿亨坐过的飞机，逼得阿亨开始频繁坐自己的私人飞机出行。私生问题让阿亨不堪其扰，他好几次因为私生的骚扰而接近崩溃。 工作室给他配了安保，但用处不大，他最后也放弃了。 而当阿亨的私生知道利亚是阿亨的前女友之后更是悄悄跟了利亚几天，利亚最后是找法务部，跟派出所协商，没收了私生的“作案工具”，看有几个还没成年，就又教育了两天，这才了事。 时间一长，他们也忘了利亚这号人物，继续专心致志地堵阿亨去了。 就连塔塔，在被误会是阿亨女朋友的那两天也被堵过。 所以塔塔太明白那种感受了，私生就像幽灵，而被盯上的人只有两条路可以走，放任或者毁灭。 所以阿亨很难得才能跟他们约出来吃顿饭，一个原因是阿亨确实比较忙，剩下的原因就是猖狂的私生的问题。 “我们不是下个月还要去看瑞比赛吗，私生不会盯上我们吧。你要不然加几个安保？” 利亚早就想好这件事情了，她们以前去看瑞比赛的时候其实一般都是安排两个安保，再加上她们和瑞的关系以及她们的身份，不管是赛会方还是当地主办方都会更注意一点。 今年开始，这项运动吸引来了好几个相较之前更有头有脸的大赞助商，所以就算阿亨也会去看瑞的比赛，赛会，车队和主办方都会全程加强安保的。 据利亚所知，他们还为那些大人物专门准备的飞机和专享通道。 不行的话，就用专享通道就行了。 “反正我们不是靠粉丝吃饭的偶像明星，不需要演出这种贴心的样子来营销。保证安全就可以了。” 利亚翻开ins，伸出手指，开始例行给有商业往来的账号点赞。塔塔画图画得头疼，就上了沙发，把下巴靠在利亚肩头看利亚的ins。 “嗯？这个男的，”塔塔伸出手指了指界面上的一张照片，那是希文发上去的，一张她和丈夫出去吃饭的照片，希文正跟他丈夫贴着脸，坐在一家有海景窗户的餐厅里，“我好像有点印象欸，他是不是原本也是你公司的？” 利亚点点头：“他原本是公关的老大，罗维上一任，他和希文的关系从在公司里就开始了，大家其实都知道。我原本不怎么想管，直到有一次他们两个因为私人问题吵架，正巧碰上了那段时间两个部门之间有些利益冲突，直接导致两个部门的同事们都惴惴不安，过不好日子，那个时候我就单独叫他们来谈了谈。没过两个月吧，他就说有一家外国的公司想请他去，他斟酌了一下，想答应。我想了一下，就让他去了。主要他这算转行，我是有担心过的，还问过他确定吗，他说这样对他和希文都好，只是要麻烦我了。我有什么麻烦的，当时他底下的罗维正好能力不错，这个机会也可以把他拉上来......” “等等？”塔塔越听越不对劲，“他们两个这是，爱上同事？” 利亚把头转过来，对上塔塔的眼睛，点了点头。 她知道塔塔想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爱上同事呢？看到同事和老板不是应该火大才对吗？爱上同事是什么逻辑啊。 利亚记得她看过谭雅曾经接受过的一个采访，里面有一个问题，是问她围场里的车手们长得好看的挺多的，这么多人里有没有能让她起色心的。 谭雅当时的表情很无语，她挑了个眉，无奈地笑了笑：“围场里能让我起色心的是一个都没有，能让我起杀心的倒是比比皆是，简直一抓一大把。” 看到这个采访的时候塔塔还发表过评论：“谁会爱上自己的同事啊，特别还是那种跟自己有竞争关系的那种同事。” “你叫他们谈话的时候，都怎么说的？”塔塔问。 她一般是不问利亚那些关于利亚公司里的话题的，毕竟很多东西她也不懂，但听到想八卦的问题，她也会主动问问。 利亚其实根本无意要拆散这对小情侣，她只是把两个人叫来分析了一通利弊而已。 诸如什么，要懂得给两个人的关系留退路，在同一个领域同一家公司工作的话往后如果处不好了不好收尾，要么尴尬要么撕逼甚至毁灭，之类的。 利亚建议这两个人给对方一些神秘感，毕竟他们现在在同一家公司，走得这么近，如果同居，那就真的几乎二十四小时呆在一起，再亲密的关系也会发疯的。 再说了，他们两个现在都是一个部门的老大，其中一个部门要是出了点事，你们两个的关系马上就会被列入猜忌范畴，很容易有信任危机的，原本只是一个人的事到最后极有可能会拖两个部门下水，那她这公司还开不开了。 还有些别的，反正利亚也是想到什么说了什么。 利亚想着，反正这两个是成年人，可以自己商量出个解决方法的。 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塔塔把脑袋抬起来，把手搭上去：“不管是不是爱上同事，现在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不就好了吗？” 塔塔其实能察觉出来利亚还是在想当初那个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虽然利亚说过自己会尽力做到只改进，不后悔。 但偶尔想起来，利亚还是会忍不住纠结。 通常这个时候，塔塔都会告诉她，她做得很好，放宽心。 有了塔塔的宽慰，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利亚都能肉眼可见地好很多。 就像利亚的母亲曾经在塔塔面前评价自己的女儿：“这个孩子呢？好不好哄，只取决于你是谁。” 塔塔对此是完全认同的。 小的时候，利亚的父母会轮流送她上下学，利亚的身体还不错的时候，父亲会在车里的车载冰柜里放些饮料和零食，接她放学的时候利亚会去那个冰柜里拿饮料喝。 后来利亚开始接受不了太冷的东西了，父亲就把那个冰柜换成了保温柜。 没了喜欢的冰饮料的利亚自然是高兴不起来，再加上刚换上保温柜的那几天正值盛夏，利亚就全程一个人背着父亲生闷气，父亲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再加上利亚没有当场发作，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女儿的情绪。 中间的那只小书包仿佛间隔开了千山万水。 但回到家的时候，利亚忍不住了，当着整个屋子的人发了好大一通火，父亲这才想起来，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她打开了保温柜之后什么都没有拿出来，热的咖啡牛奶也好，常温的果汁和零食也好，她都没有拿出来。 最后是怎么好的呢？ 其实很简单，母亲让私厨加了一碗加了瑶柱的鸡蛋羹，利亚还没动勺，情绪就好了。 后来塔塔和利亚母亲聊这件事情的时候，母亲说：“她也不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冰柜换成保温柜，她知道的，只不过心里上过不去，一时间堵在那儿了，她爸爸又将近半小时没注意到她生气了，这才爆发的，那个时候，她需要我们给个漂亮的台阶下，就这样而已。” 听到这话的塔塔笑了笑，心里却在想：可是如果是别人，利亚大概率连气都不会生的，她只会若无其事地把对方扔进黑名单，并且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 利亚从来就是这样，双标得很。 第72章 不就这么回事 利亚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比如她有很聪明的时候，但也有自认为很聪明的时候。 但她却并不需要变得完美。 因为她是活生生的人。 但她的产品不一样。 “所以你建立了那个用户社区来收集建议？”高恩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查看自己的社交软件的数据。 白色发圈扎出的一条高马尾随着高恩的脑袋在沙发靠背上不停摩挲，一点碎发散落在鬓边，高恩倒是毫不在意。 反正她来找朋友，又不是来找什么心上人。 她自从不纠结于自己的瓶颈期之后搞出了好几套火爆的苏绣设计。 所以她现在看起来心情很好。 高恩能和利亚做朋友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大概就是她们在某种程度上相当像。 比如在遇到工作难题的时候。 高恩此时身着一件紫色的宽松卫衣，下身的那条白色阔腿裤是利亚上次说过想烧掉的那条。 不过利亚相信高恩不是特地要气自己，她只是太随心所欲。 那就随她吧，还能怎么样呢？ 高恩不工作的时候，大概没人能猜出来她从事着时尚行业。 “香水倒还好，就是那些日用必需品，必须快速更新迭代，才能增加客户粘度，抢占市场。” 利亚不会设计衣服，但论商业，利亚是认真的。 跟高恩这种把衣服品牌当副业，设计工作当主业的心态很不一样。 此时亮着的电视屏幕里传来了尼冉的声音，他在新落成的酒店门口接受采访，希望大家可以期待这家即将开业的度假酒店。 他黑色西装外套胸口的名牌清清楚楚地印着【l.lord酒店负责人：崔尚逸】 “哇，”高恩撑着旁边的沙发扶手坐正，她瞥了两眼台标，瘪了瘪嘴，“央视什么时候来采访一下我就好了。” 利亚倒热水的声音停了两秒。 热水倒入杯子的时候形成的热膜会让声音稍显沉闷，但随着热膜被逐渐升高的水平面吞噬，声音就会逐渐尖锐。 所以有时哪怕光线不足，利亚倒热水的时候也不会烫伤自己。 她很清楚应该在什么时候停下。 这次她倒了两杯热水。 利亚记得高恩是拒绝过央视的采访邀请的，在几年前，那时她刚刚做出一个爆款设计，央视就找上了门。 但高恩以自己还是学生，学艺不精为由拒绝了那个采访。 但事实是那个采访的时间和她约会的时间撞上了，拟定采访的那天，高恩刚好订到一家哪怕是svip也难订到的餐厅，她急着带万去吃，所以就拒绝了那个机会。 利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正穿着加绒的紫色家居服坐在桌子前，盯着作业里的一堆数据做记号，她觉得拒绝这种好事实在有点可惜：“那个机会不是挺好的，帮你宣传宣传名字。” 高恩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把一双手套脱下来，拿起针和早被她裁剪好的布料回到那个立着的假人模特前捯饬自己的设计。 她没有马上回答利亚的话，而是等到摆放好模特腰上的布料位置才叹了口气后开口：“反正吧，我在想，如果我的设计真的这么好，那我以后自然会出名的，而且现在虽然国内的报道不多，但国外的像是法国啊，意大利已经有我的报道了，要不要接受那个采访，差别也没那么大了，你说是吧，利亚。” 利亚想，高恩在拒绝那个采访的时候必然是认真考虑过的。 虽然利亚总说高恩恋爱脑，但真正跟高恩的梦想相悖的事情高恩会谨慎考虑的。 只不过这次，高恩在一次锦上添花的采访和难得的约会机会之间选择了后者而已。 所以利亚没有反驳高恩些什么，她没张嘴，而是从喉咙里流出了一个温温柔柔的“嗯”。 利亚不知道为什么高恩在看到尼冉接受央视采访的时候会羡慕，也不知道如果再来一次，高恩会不会有不同的选择，不过就算再来一次，就算高恩真的接受了那个采访，于她今天的现状也不会有太大不同的。 利亚数了数，她们几个人里面，好像就真的只有高恩没在央视的镜头里出现过了。 阿亨曾经在某个颁奖典礼之后回答过央视记者的几个问题；利亚的茶园也上过几次央视的节目，她也应邀上过某个节目；瑞在官宣成为f1一年级新生的时候跟谭雅一起上过央视的节目；宁在华尔街接受过央视的特邀专访，那个节目的主题是“在华尔街发光的中国人”。 这样看来，高恩会羡慕好像也不能被叫作奇怪了。 “别担心，都会有的，你想要的。”利亚坐到了高恩身边，捧着水杯和她一起看新闻。 高恩转过头对上利亚的眼睛，调侃道：“你是山东人吗？说话倒装？” 高恩对这点印象深刻是因为她工作室的一位助理就是山东人，她原本是不会注意到倒装这个特点的，只是有一次她的客户跟她提到了这位她工作室的小姑娘，但他却死活记不起人家的名字，最后憋了半天，终于像抓住了仅有的一点点线索一样，提示高恩：“就是你们工作室那个总是把主语放后面的小姑娘啊。” 不过虽然这个小姑娘是个北方人，却打破刻板印象的很细心，做事也细腻，所以高恩没让她去做那些比起完美来，完成更重要的工作，她只让她去做润色，完善细节的部分。 高恩还因此被利亚夸过聪明。 但高恩的聪明跟利亚的聪明不太一样。 高恩偶尔展现出自己的聪明，剩下的不管是天赋还是别的什么，高恩都全然跟着自己的天赋走。 而利亚则是在收购了第三家公司之后终于决定要放缓第四家公司的收购进度。 塔塔最近在布达佩斯出差，利亚打算过两天飞去布达佩斯，和塔塔一起休息一个月。 高恩今天就是单纯来找利亚玩的。 毕竟她几天后也得飞一趟巴黎。 “不想去，那个协会活动什么的，烦！” 高恩自暴自弃地丢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干脆又躺下了。 反正利亚这儿是高恩除了自己家和工作室之外，难得的可以休息的地方了。 “不过话说，你就这么把一堆事儿留给娜娜了？” “大致的事情其实都安排好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细节，娜娜只需要确认一下，她搞不定的来跟我说就好了，你知道的，我公司又不是地狱，就算要她们加班，加班费也一定让她们满意。” 利亚确定行程前其实是有确认过的，起码半年以来，公司都没出过不好的大事。 这半年以来，捷报频传，大家都多多少少升职加薪了，升不了职的人也拿到了可观的奖金。 反正就股东来说，他们也暂时找不到提出异议的理由。 对于他们来说，钱到位了，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母亲跟利亚说过，判断一家公司好坏的一个很重要的标准就是：创始人的地位和影响力。 简单来说，就是这家公司没了创始人还能不能活下去。 创始人应该重要，但绝不可不能缺。 否则这家公司的寿命就会和创始人的寿命一起结束。 一家好的公司，好的企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公司就像是利亚的孩子，利亚已经顺利把公司养大了，接下来，就该教他点独立的技能了。 可是，教自己的孩子吗？ 利亚想，虽然说她的刚成年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也成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很久了，但她偶尔还是会觉得，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朋友圈里，敏敏的最新一条动态是她儿子牙牙学语的一段不过十秒的视频。 可是敏敏被季老师抱在怀里和她们玩好像还是昨天的事。 利亚的父母早就已经没有在操心利亚的事了，毕竟现在的利亚没有什么是需要操心的，她自己的事，自己会看着办的。 他们都知道，利亚总是很有自己的想法。 “你的事，塔塔操心就好了。” 某天早饭，父亲一边刷着财经新闻一边用筷子夹起一小节油条，很淡定地跟利亚说。 确实，这些年利亚的事都是塔塔在操心。 “可是为什么不插手我的事呢？你们对我没有好奇的吗？比如做得怎么样，之类的。” 父亲依然是刷着新闻，偶尔抬起头来看利亚一眼，藏青色的家居服轻轻覆盖着皮肤，很明显，他今天没有会要开。 起码是早上没有。 跟现在已经全副武装坐在餐桌前的利亚很不一样。 “这个啊......因为你是个有自理能力的人啊，我们充分尊重作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的你，如果你到现在都还插手你的事，管东管西的话，算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职。我想我们作为父母做得还不错，是因为你有独立的能力和底气，否则，如果你离不开我们的话，那我们不是亲子关系，而是主仆。” “至于好奇么......你现在不是做得很好吗？我总是能在新闻和行业报告之类的地方看到你的事情，说你又做成了这个，搞定了那个。你妈昨天在美国，还跟我说，她一个客户给你们投资过，他给刚上大学的孙女买的礼物就是你的香水。大家都很看好你。” 父亲把玻璃杯里快冷掉的水一饮而尽：“你和塔塔不是一起住吗？病了或者心情不好了怎么的，你们会互相照顾的，不是吗？” 父亲说话的时候，利亚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个头。 父亲说的是没有错的，她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高恩问过利亚，为什么跟塔塔关系这么好，以及，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是塔塔呢？ 利亚当时的回答是：“因为第一所以重要，也是因为重要，所以第一。” 这种感觉每次都是在她们两个得出差的时候变得很强烈。 “欸，塔塔现在在哪儿？”高恩问。 “布达佩斯，出差中。” 利亚把目光从沙发上挪开，看向窗外。外面下起了小雨，灯光随着雨丝滴落到大理石地板上形成一个漂亮的光斑。房间里是安静的，安静得像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博物馆。 事实上，塔塔已经在布达佩斯呆了快两周了。 “真好。”高恩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嗯？”利亚把视线转回来，回到高恩脸上。 “我说你有人可等~”高恩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像是气泄光了的气球，瘪下来的球体里装着的是一点失落。 一个恋爱脑，居然没有恋爱谈。 简直离谱。 万最近倒是结婚了，朋友圈看到的，利亚和高恩都去给万点了个赞。 新娘好像是万的同事。 高恩沮丧地抓了抓头发。 “前任都结婚了，我还没谈，我哥也从来不催我找个男朋友。” 高铭才不会劝高恩谈恋爱呢？不然烦的就会是高铭了。 烦恼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很能量守恒。 就像一个人的收入就是另一个人的支出的经济学原理一样，能量守恒。 但高恩现在最烦的其实不是谈恋爱。 她的公司要进入a轮融资了。 她想顺便跟利亚取经。 利亚眼珠子转了两圈，直接站起身去拿包：“去附近买双鞋吧，我送你，给你去巴黎出差用。” 高恩根本没搞懂利亚玩的是哪一出，但利亚这么做总有她的理由，高恩没多想，屁颠屁颠跟着利亚出了门。 两人此次出门穿得极其随意，利亚今天穿的是早上去买早饭的时候穿的一条橙色裙子，很宽松，跟工作无关的时候，利亚其实不太在意形象。 不过，利亚还是在出门前，给了高恩一根香奈儿的腕表，她没跟高恩解释，只是让她务必戴上。 高恩当然不是缺这一双鞋子，只不过利亚既然说要送她，她也会大方接受。 但在面对一排排各式各样的鞋子的时候高恩还是有点犯难。 “这双高跟好看欸，但去那儿的话走路还是很有必要的，我怕脚痛。我上次穿了一双藏青色的绒面方头高跟走完了我们家在上海的两家酒店，第二天我就没下地，痛死。” 利亚知道高恩说的那次，高铭让她带两位贵宾选在上海住的酒店，因为父母都在国外，高铭又在北京出差，就只剩高恩还在上海。 高恩还说，幸好他们家在上海只开了两家酒店，不然她当场弃鞋逃跑。 “可是你为什么不穿好走的鞋呢？”塔塔问。 “鬼知道他们不喜欢徐家汇那家，非要去静安那家啊！” 所以利亚是知道高恩对高跟鞋的心理阴影的。 但如果穿运动鞋去就有点矫枉过正的意思。 她也不是真的要去运动，运动鞋就显得太大材小用了。 跟高恩选好的衣服也完全不搭。 “那怎么搞？”高恩瘪着嘴四处扫视，拿不定主意。 利亚很随意地走到其中一列鞋子面前，拿起一只米色皮质平底鞋招手示意高恩过来看：“这个？不会太累，也不会太显眼。” 高恩疑惑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接过了利亚递过来的鞋子：“这个好欸，看起来就很舒服。” 说着，高恩坐下试了试。 “喜欢吗？”利亚俯身下来，轻声问她。 “喜欢。”高恩抚摸着鞋后跟的地方，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就这双了？” “嗯！” “喜欢就别表现出来。”利亚说。 随后，她让高恩把鞋子脱下来。 然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跟向他们走过来的销售员说话。 “你们这款鞋子，还有更舒服一点的吗？感觉这个皮质，还是有点硬了。” 利亚的脸上写满了“没有很满意”的意思。 随后就是利亚不断地问质量，问折扣，让销售给她解释说明，就是没说自己要不要买。 利亚边问还边时不时地看看视线范围之中的别的鞋子，露出有些为难，有些纠结的表情。 销售看向利亚身后的高恩，企图在这另一位客人脸上寻找些线索的时候，高恩也学着利亚的样子，表现得不置可否。 此时的销售显然开始有点慌了，她开始使尽浑身解数让利亚买下这双鞋子。 最终，经过将近半个小时的拉扯，高恩拎着一只鞋袋，高高兴兴地挽着利亚离开了，就只剩下身后cole haan的销售员卸下千斤大石般的长呼了一口气。 吃饭的时候，高恩似懂非懂地问利亚：“看得出来她只是个刚上岗的新人了，你为难她干嘛。” “她是销售新人，你不也是融资方面的新人吗？谁比谁有经验呢？” 利亚确实没必要为难那么一个新人，但对于目的导向性的利亚来说，新人最重要的不是不被顾客为难，而是出得了单。 今天的这一个多小时，不管对于谁来说，都是很值得的。 第73章 不停变化 利亚把公司各个部门送到了不同的国家团建之后，难得清闲的利亚和塔塔跑到了意大利去找瑞玩。 她们和瑞的上一次约饭还是在高恩融资成功的那一天。 那天瑞迷迷糊糊地听完了那双鞋子的故事，皱着眉，放下了酒杯：“我还是不懂，高恩不是寻求融资的人吗？是被动方吧，这跟那双鞋有什么关系？” 那时的瑞刚完成巴塞罗那的比赛，整个人晕晕的，脑子还没从一阵阵引擎的声音中缓过神来。 此时正值盛夏，餐厅里的空调打得很足，高恩拿起她挂在椅背上的白色毛线外衣穿上，清了清嗓子，她身上的粉色包臀裙看起来就只有薄薄的一层，看着都冷。 “利亚让我想象如果我是那个销售，我会怎么促成成交，就是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对策，这样。” 但高恩没说完，利亚其实还教了她一件事情，那就是一定要表现得比对方更淡定，甚至是一点都不在意，哪怕现实是你求着对方办事。 这其实就是一个比谁先绷不住的过程。 销售里，这个技巧屡试不爽。 谁都知道，谁都会用，但依然百试百灵。 瑞自从踏进f1之后就把自己金融的工作量大大减少了，反正对于他来说，赛车要紧。 金融换个人来也能做，但赛车不是。 “我感觉赛车更需要我。”一次酒后，红了整张脸的瑞是这么说的。 这句话他是呢喃着说的，但大家都听得清楚。 其实从小到大，说到金融方面的天赋，一直以来就是宁更好，宁的天赋在玩钱，瑞的天赋在玩车。 倒也算是各司其职。 如果说刚开始，瑞还想在金融上跟姐姐较劲的话，那在自己的赛车职业生涯步入正轨之后，他也没再纠结些什么了。 后来，宁的其中一个生日，瑞借着带宁兜风的由头送了宁一台超跑。 一台蓝色磨砂质感的定制星座顶兰博基尼。 因为他记得有一次比赛结束，宁对着刚从领奖台最高一阶走下来的瑞说：“如果我也能不管不顾地感受一下在超跑里发疯就好了。” 而那个生日，宁一共收到了两台超跑，另一台来自于宁的父母。 宁生日的那天正好在梅雨季，所以其实是没什么风好兜的，倒是外套上的褶皱里容易兜住些雨水。 宁很赏脸地把利亚和塔塔都叫上了，毕竟这台超跑是瑞这几年送给她最贵的礼物。 “你在意礼物的价格？” 利亚有点惊讶。 她坐得有点不舒服，于是换了一个能让皮质座垫包住大部分的臀部的坐姿。 调整完坐姿，她又往塔塔怀里靠了靠。 没办法，她最近为了融资，见了太多人，也走了太多路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利亚，我总觉得这小子没心，没想到，他其实是有的。” 宁感动的地方在于，这是瑞第一次用自己的工资给家人买礼物。 这倒让利亚想起了她载过的一位陌生女孩子。 利亚因为把一份文件忘在了公司，特地开车去取。 结果在后视镜里远远地就看到路边有一个女孩子坐在一棵树下揉捏着自己的脚踝。 那条路其实很少有人会走，就算有，大概也是一些在那儿久居的老人家。 利亚也是因为稍一分神，才把车开到那条路上去的。 大晚上的，虽然有路灯，但如果能不去那条路，是个人都不会想去的。 利亚把车停到女孩子身前，才看清她。 她穿着一身黑西装，裙子也是不过膝的包臀黑裙。 早已被雨水浸湿的，除了露在外面的皮肤，衣裙，还有耷拉在后脑勺处的一根黑色的皮筋。 借着昏黄的灯光，利亚依稀能够判断，她大概是没化妆。 看上去素得很。 她整张脸都湿了，不知道那上面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被她整齐摆放在双脚旁边的那双黑色皮鞋有着和她的双脚并不匹配的尺码。 一看就知道。 因为就算是光线并不充足也能看到她脚背上被勒出的一圈痕迹。 “上来吧，女士。”利亚一键打开车窗，探出头。 要不是不能确定对方的年龄，利亚就叫“小姐姐”了。 还在揉捏脚踝的人闻声抬头。 对上了利亚充满好奇但友好的眼神。 她刚想出声拒绝利亚的好意，但却被利亚的一根手指堵了回去。 利亚伸出手指着她的脚，告诉她：“你这样是回不了家的。你知道的，这附近最近的是一处墓园，除了几个钉子户，附近的人早就都搬走了，上来吧，我送你回去。不麻烦的。” 女孩子愣了愣神，叹了口气，她抹掉了自己脸颊上的水，把那双鞋子拎起来，倒掉里面的雨水，拉开车门，坐进了利亚的车里，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但还是，麻烦你了。”女孩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利亚知道她大概率是从墓园那儿来的，但她没直接开口，而是提醒对方，以后买鞋子还是要买合脚的，现在合脚的鞋子便宜的贵的都有，买一双舒服的最重要。 然后，利亚从车后座扯出来了一条白色的毛巾递给坐在副座的人。 女孩子点点头，谢谢利亚。 “还有啊，如果可以的话，出门前看看天气预报比较保险。” 利亚操心的语气，像极了今天早上劝她多带件外套出门的母亲。 “天气预报吗？”女孩子喃喃着，“啊，抱歉，我已经一周没看天气预报了。” 随后又是一声叹息。 利亚为女孩子选了两首轻音乐播放，她平常喜欢听爵士的，但爵士在今天这个状况好像不太合。 “你知道的，我并不了解你。” 翻译一下这句话的话，利亚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我反正也没有地方好传播”。 对方转过头看了利亚一眼。 再看了看自己那双还在往下淌着水珠的黑色皮鞋。 “我今天是去参加我母亲的葬礼的，就在那个墓园，我父亲两年前去世的，那时我母亲就已经查出患癌了，我父亲走了以后就是我一直在照顾我母亲，我弟弟偶尔也会来。从小到大，他们都是更疼我弟弟一点的，因为他会说话，能哄得人开心，我就显得有点木讷。来上海工作也有五年左右了，不工作的时候还是很明显会感觉到自己的木讷。” 利亚很安静地听着，她尽量不把对方的人生跟电视剧里看过的那些联想起来，她尽量只是当一个旁听者。 “我父母更爱我弟弟这是几乎所有认识我们家的人的共识。最大块的肉，最贵的衣服，最敞亮的房间......我几乎都已经习惯了，所以我很早独立，毕竟他们甚至从来没有送过我上学。今天去墓园的时候，处理我母亲遗嘱的律师说有事情告诉我，我就跟他约在了墓园。他来了之后告诉我，我母亲把所有的钱都给我了，我是她遗产的唯一指定继承人......我想，也许她是爱我的吧，也许呢？她把爱给了我弟弟，却把钱给了我。” 后面的话女孩子没再说下去，她只是抬起手，擦掉了落下来的一滴泪。 “抱歉，我想你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女孩子对着利亚，挤出一个无奈的笑。 利亚没接她的话。 等红灯的时候，利亚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女孩子：“不够自己拿，不用心疼我的纸巾。” 后来直到女孩子站在利亚的车窗外，弯下腰，对着车里的利亚说出了最后一声谢谢，利亚也没有评论过女孩子的人生。 她今天只是个听者，她想。 利亚听过一句话，“成年人的世界里，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 利亚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她估计这辈子也没机会知道了，毕竟她一不缺钱，二不缺爱。 她只是在听到宁评价瑞“还是有心的”的时候，猛地想起了那个女孩子。 她不知道对方的生活现在如何，她只希望对方现在能够像她一直以来一样，一不缺钱，二不缺爱。 不过瑞现在很缺一样东西，积分。 特别是从蒙扎的赛场上下来之后，瑞越发觉得积分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要死，真的要死，我从一个只看排名不看积分的人沦落到了一个指着积分开香槟的人。f1，好难。” 这样的话利亚不是第一次听，上一次，是瑞进入f2的时候。 利亚的耳朵已经可以自动过滤瑞对自己新工作环境的吐槽了，毕竟瑞一直以来都是会自己看着办的。 所以利亚此时还是更关心自己碗里的那片和牛。 此时她嘴里的肉还没完全被吞咽下去，眼神就已经黏上碗里的那片了。 几乎没有人在关心瑞在倒些什么苦水。 塔塔捧着手机在回甲方消息，宁的手指描摹着红酒杯口，舔着嘴唇，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发呆，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包间里此时只有瑞自己的声音。 “不过那个谭雅，倒是确实厉害，她又上领奖台了。”发完牢骚的瑞想起了那个从新赛季开始就很耀眼的那个女孩子。 瑞的那个“又”不是没来由的。 赛季首秀，作为一年级新生的谭雅就上过了领奖台，虽然是季军，但跟瑞，以及其他人比，谭雅的赛季首秀要亮眼得多。 在那之后，谭雅除了赛车出问题，退赛的那两次，真可以算是领奖台常客。 “no struggle。”利亚说。 但其实这是瑞很爱用来宽慰利亚的话，只不过现在被利亚用回到了瑞身上。 利亚这句话没说错。 新的征程，谭雅拥有了一辆新车，一辆更好的新车，比赛更加如鱼得水。 她本来就是极具天赋的天才赛车少女，如今只是长成了理所应当的样子而已。 围场里有一句话，“车决定下限，人决定上限”。 所以谭雅的成绩差不了，而这点是瑞不得不服的地方。 “下一场在哪儿来着？”宁问。 她刚刚从美国跑到意大利来，想到自己放假中，就考虑也许可以看看瑞两周后的比赛。 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赛历，脱口而出：“马德里。” 马德里这个地方他们旅行或者出差都去过，瑞也不是第一次去马德里比赛，还在开卡丁车的时候瑞就去马德里比过赛了。 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放个假不和严言一起吗？托德的公司稳下来了，他最近不是应该挺空的吗？” 瑞对严言这个人评价还行，只不过这个人还有一层姐夫的身份，偶尔会让瑞觉得怪怪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瑞都只把他当作一个朋友来看待讨论。 而对于这一点，宁和严言都松了一口气。 但面对工作，瑞倒是一如既往的头疼。 “怎么回事？我看新闻，托德的公司状况不是挺好的？” 瑞前几天才看到托德接受了美国的一家当地媒体的采访，镜头前的托德，西装革履，神采奕奕。 托德这段时间蓄上了胡子，再加上本身就相对显得成熟的白人面孔，就更显得成熟稳重。 而且除去每天都有专人打理的整套深色西装，连胡子的形状也恰到好处，精心修饰过的利落的线条，完全不会让人觉得邋遢甚至一点点的不美观。 而严言，虽然托德给他的待遇很好，年薪跟之前的高盛比也差不太多，这点严言有说过，但严言严格来算依然是个打工人，只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人而已。 既然是打工人，那自然就没有不忙的。 “玩资本的才叫老板。” 当然，这句话也是共识。 但事实上，瑞并不是在意严言才这样问的。 他的车，上一次测试完后发现海豚跳很严重，幸好上一场比赛的时候没有这个问题，大概率是工程师在追求更快的速度的时候引起的副作用。 上一次海豚跳的时候，是季前测试。 如果海豚跳太严重的话，退赛算小事，重要的是他的腰会第一个罢工。 他可不想让全世界看到他艰难地从车里爬出来，然后狼狈地扶着腰走回p房的画面，丢脸不说，还会耽误后面的比赛。 工程师们安慰过他：“这说明更快了，慢的车是跳不起来的。” 说是这么说，但瑞还是注意到了工程师说话的时候吞咽的口水和算不上轻松的眉头。 瑞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自己的车：“还有时间，别太担心了，与其在这儿唉声叹气倒不如再研究研究想想办法。” 他抬起手，拍了拍距离自己最近的工程师的肩膀：“然后把策略组的同事们也都叫一下吧，我们得开始工作了。” 虽然直到瑞把宁接到餐厅的时候，他们的工作依然进展不大。 不过他的经纪人倒是让他放心：“这才改了两天，没有太大的成果很正常，你去好好吃饭，安心休息，明天再看看。” 瑞没跟宁说自己的赛车状况如何，况且还没到比赛前一天，他也不知道最终状况会不会更差。 再说了，心态都是越对比越崩，他看着谭雅每天跟没事人一样又是滑雪又是冲浪又是沙漠赛车的。 他要是不知道谭雅什么样倒还好，主要是谭雅跟他都是一年级新生，如今的心态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很难不难受。 “你们懂吗？”从宁下榻的酒店出来，瑞跟利亚和塔塔解释了自己不想让宁来看比赛的真正原因。 然后他抬起手，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说了这么一句话。 “还有啊，虽然以前也有过我车出故障了之类的问题，但都没那么明显，这个海豚跳实在是把我折磨够呛，我的车第一次出现海豚跳的时候，我真的是爬出来的，一点不夸张。” 利亚没去看过季前测试赛的直播，反正不是正式比赛，有些车队能藏还是会藏一藏的，所以没人知道季前赛每支车队真正的实力，总的来说，参考价值不大。 宁订的酒店和利亚塔塔订的民宿不在同一个地方，所以瑞还得再把利亚和塔塔送回酒店。 车里，三个人一路无言，只有经过小路的时候车里的物品会随着轮胎碾过凹凸不平的地面而碰撞发出响声。 今天晚上蒙扎的晚风很舒服，像是轻柔的纱描摹着侧脸的皮肤而过，风里夹杂着一点雨后泥土的味道。 瑞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的手肘搭在车窗上，四指背部贴着颧骨，散步似的架势在蒙扎的乡间小路。 他的赛车不是封闭的，比赛的时候所有赛车的时速都会超过三百公里，风阻很大，而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转动特制的方向盘是很困难的，所以他们的体能项目里会专门针对手臂力量定制训练。 而训练有素的专业赛车手去开普通的车基本就相当于降维打击。 但他的对手都是和他一样的专业赛车手，他不算最有天赋的，也不是车最好的，所以难免的，在这样的竞争环境里，瑞就感到几乎不可喘息的压力。 后视镜里，两个女孩子一人捧着一部手机，塔塔在跟同行业的权威们沟通作品细节，利亚则是在分析某个项目接下去的策略。 瑞记得利亚和塔塔第一次坐他的这台svj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算忙，他们在巴塞罗那的道路上聊了一路，塔塔会说她觉得自己的哪个客户因为提出了太奇葩的要求被自己怼了，大家都震惊于当时仅仅是作为乙方的塔塔居然这么硬气，然后塔塔就会解释说，反正她也不差这一个单子。 利亚也会说某个投资人好像特别胸有成竹的样子拖着她，各种挑她的刺，她说她知道那个投资人对这家公司很感兴趣，但利亚不能催他，于是他们就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博弈的状态。 最后利亚表示，她也不管了，反正这人爱投投不投拉倒，她就耗着，见面的时候就是利亚处理公司的事情，对方喝自己的咖啡，看谁先沉不住气。 后来的结果就是，塔塔确实不缺脑子正常的客户，利亚也顺利拿到了投资人的投资，几年后对方还追加了一笔投资，让利亚很是惊喜。 瑞把车停到民宿门口，等着两位女士下车。 利亚的手触摸到门把手前，给瑞留下了一句话：“安啦，事情都会解决掉的。” 瑞想，事情确实一定会解决掉的，就像每一个麻烦的最终结局一样。 但是这个问题，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被解决掉呢？ 第74章 聊聊工作 很幸运的事情是，瑞的车在比赛前被修好了，他和工程师日夜赶工，终于把令人烦厌的海豚跳问题解决掉了。 最关键的一步，其实就是找到赛车性能的平衡点，然后难题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太顺利了吧。”瑞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心想。 海豚跳就像是随着过去修车的每个日夜，被扔进了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 而他也最终来到了领奖台的位置，虽然谭雅依然站在他上面。 算起来，在围场成为同事之前，他跟谭雅并没有见过几面，一个巴掌数得完的次数。 他已经忘了跟谭雅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几岁了，只不过大抵又是在哪个酒会派对之类的场合吧。 像谭雅这样的富家千金，一般都是藤校精英的路子，然后进入华尔街历练，最后有朝一日继承家族企业或是自己另起事业。 毕竟在他小时候，家里就是这么规划宁的人生的。 而且幸好宁对金融是真感兴趣，也是真有天赋，一切都像是在她出生之前就设置好了的一样，所以宁其实没有怎么经历过那种叛逆的日子，她没有为自己的梦想抗争过。 像是所有青春励志片的女主角那样，因为她的梦想天赋和父母为她做下的计划双向奔赴。 所以她压根没什么好抗争的。 但如果宁有一个像谭雅这样的，跟计划不同的梦想，宁大概率也会反抗的，她也会轰轰烈烈地跟父母吵架，出走，或者之类的。 而现在，谭雅是他的同事，他并不了解的，跟他有直接竞争关系的同事。 他自问并没有对性别的偏见，只是当他第一次看见穿着蓝色赛车服的谭雅的时候他还是有那么几秒的恍惚。 他需要反应几秒，来再次消化谭雅不是来体验游乐场里的卡丁车项目，而是来跟他抢积分，抢领奖台，抢冠军的事实。 他想，也许他还是在意性别这回事的，因为他一下子竟然分不清那个总是在赢他的，跟他来自同一个国家甚至同一个城市的对手是男生还是女生会让他相对来说更好受一点。 但不管谭雅是什么性别，就算谭雅是个来自外星球的人，她现在都让瑞很难受。 当然，谭雅没有做错任何事。 最终赛后采访的时候，来自国内的一家体育媒体祝贺了瑞站上了f1的领奖台，然后对方就像是故意的，流畅地把话题衔接到：“你们在冷却室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交谈呀？” “你们”的那个“们”指的是谭雅，她是这场大奖赛的冠军。 他其实很想告诉那位举着大话筒，瞪大好奇的双眼等待着他的回答的记者，他在冷却室没见到谭雅，谭雅在冷却室的一个小房间里，那个房间里有空调，有饮料，有零食，还有一个虽然大，但只能坐一个人的沙发，那个沙发很软，他感觉里面的填充物是太空沙。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上一次瑞来这儿比赛的时候，那一场，赢的是他。 而那个房间，算是专门为冠军设计的，在领奖台，奖杯和香槟之前的开胃前菜。 “没有欸，不过，”他挤出一个笑容，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僵硬，“冷却室之前我们有互相祝贺，我这场表现得不错，我已经把车推到底了，换胎速度和我的保胎能力跟去年比也好，更上一场比也好，都有了让我们满意的进步。当然，谭雅这场状态也很好，我们都很高兴。” 利亚是在这个报道发布的第二天去给瑞的ins点了个赞的，毕竟她实在太忙。 最近有一个意向合作商来跟利亚谈合作。 对方在她的办公室讲了两个小时，利亚就在电脑上整理其他部门的文件资料整了两个小时。 几乎就是完全没去听对方在说什么。 确实不礼貌，但利亚其实已经足够礼貌了。 毕竟对方派来的人是个说话佶屈聱牙的日本人，操着一口霓虹版的英文，利亚是真的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偶尔听清楚的两句话也是弯弯绕绕的。 利亚一下子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不过既然对方要走这个流程，利亚就陪他走，反正他不会耽误自己处理其他的工作。 送走这位合作商之后利亚让娜娜去查了一下。 说是有一个别的洗护产品的牌子也想和这个合作商合作，而且为了把这个合作抢下来，他们确实狠下了一番工夫。 在约见的那天前，其实双方就已经决定合作了。 只不过利亚这边不好惹，另一个洗护牌子本身就在洗护产品这一块是早已站稳脚跟的大企业，属于是谁都惹不起。 于是合作商只好选择了这么一位代表去跟利亚谈。 反正他们也没打算让利亚听明白他们想说什么，讲话的内容也是越弯弯绕绕越好，最好把利亚绕晕，利亚自然对他们就没兴趣了。 利亚听娜娜讲着调查结果，一个劲的笑。 这有什么的，如果是要取消，就直接发个邮件来取消了就好了，临时加入行程的那些才让利亚心烦。 那个下午，利亚其实只损失了一杯水而已。 该处理的工作一个不落全都处理完了。 “那也算是浪费了时间啊......”娜娜接过利亚给她的几份文件，嘀咕着抱怨。 而且娜娜觉得，那个人真的很没礼貌。 “我去查的时候发现，他们在前两天就已经确定要合作了，都谈妥了，然后居然给我们来这一套。” 现在正是临近下班的点，娜娜本来应该很高兴才对，但她现在只觉得晦气，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她得提前去确认过，省得浪费大家时间。 自从跟前任分手之后，她就很烦不把话说清楚，一个劲只浪费别人时间的人，看起来，她比利亚更在意这次的事情。 利亚惊讶于娜娜的反应，毕竟烦也就烦了，娜娜这实在有点耿耿于怀的意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最近？” 利亚只是猜，并没有妄下定论。 然后就是利亚听娜娜花了半个小时来抱怨自己的男朋友，最后，娜娜来了一句：“果然旅行是个很好的看清一个人的方式，对吧？” 她问利亚。 但事实上利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娜娜指的“人”是所有人，那么是的，利亚可以确定。 但如果娜娜指的是另一半，那么利亚无法给出任何回答。 她没跟另一半去旅行过，就连那时候跟托德去挪威，她的心思也很大程度上并不在旅行上，只是不得不承认，托德有很照顾她，也有充分尊重她。 至于互相了解之类的，利亚并不考虑，毕竟那时候，她只是想休息一下而已。 不过说起这个，她倒是想到了最近的一条八卦。 她最近跟伊戈尔谈项目的时候，伊戈尔提了一嘴说他离婚了。 利亚没打算往下问，只是项目谈完，伊戈尔心情好就找了个地方请利亚吃饭，聊着聊着伊戈尔自己喝得高兴了说的。 伊戈尔说本来是没必要的，他和这个人结婚不是为了爱她，只是各司其职而已，但他没想到一个原本对权力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想做个阔太太的人，突然开始打听他公司的盈利情况，还请了个老师，说是补习英语，但其实是在给她上法律和金融的课，甚至她还在伊戈尔面前看似不经意地聊过公司，想了解公司的事。 “她越界了。”伊戈尔朦胧的眼神突然定了下来，最终落到了停在餐厅外面的他开来的那辆帕加尼上，阴狠冲破视网膜释放出冰冷的意味。 然后他说：“婚前协议我就告诉过她，以后如果离婚或者我出什么事了，我会给她钱，但绝大部分财产和公司绝对都是我女儿一个人的。她那个时候很不在乎的样子，结婚后她想要什么我就没有拒绝过她。她对花钱的需求在我接受范围内，但她想碰我工作上的事情，那她就想太多了。上次，我亲自到上海接她，一方面是国内有不利于我公司的关于她的传言传出来，另一方面其实是因为我发现她那段时间约见了上海一个金融圈内人两三次，不是纯粹去玩的。我很讨厌这些麻烦，也讨厌她的不受控。” 他终究没喝醉，所以利亚相信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伊戈尔无比清醒。 利亚没有评价这件事情，她只当伊戈尔喝醉了，她跟伊戈尔碰了碰杯，最终只抿下了一小口赤霞珠。 “我吃饱了。”利亚的双眼笑起来眯成两条线，她作势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确实吃饱了，晚饭就着八卦，都吃撑了。 同样意思也是，伊戈尔可以换个话题了。 那个晚上利亚是在塔塔家那个利亚自己的房间住。 这些年利亚其实住在这个房间的次数并不多，两三年会因为出差或者各种原因去住一住，省了酒店钱，利亚也乐得开心，虽然她并不缺这点钱，但还是那句话，当家才知道柴米油盐贵。 况且比起多好的酒店，她倒是真的更喜欢塔塔家里。 【伊戈尔离婚了。】利亚躺在柔软到像是云朵质感的床上，并没有很想睡觉，于是她选择去骚扰塔塔。 塔塔信息回得很快：【之前我们国内的媒体其实已经有这样的传言了，只是没多少人在乎。】 准确来说，除了会因此产生得失的人，根本没人在乎。 而且关于那个上海金融圈内人的事情利亚其实知道，她之前跟对方吃过饭，对方很不经意地提过一次，因为不重要，也不涉及什么机密，利亚当时并不在意。 只是这次伊戈尔既然自己提出来了，倒是让利亚想起了这段记忆。 利亚翻了个身，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但是，你在改那个稿子吗？我走之前你就在改稿吧，我都出国四天了。】 【那是第三版，这是第五版，鬼知道要再改几遍......】 也许是困了，也许是累了，很快塔塔又传输过来一行字：【睡吧睡吧，我也休息休息，我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要死。】 其实利亚也是这样，她甚至想过如果自己没有创业的话，现在应该刚刚参加完哪个富太太的派对然后回家收拾收拾睡着美容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时担心自己猝死。 房间外的大街上还有行人的痕迹，路灯也还在坚守岗位，就像今天晚上的利亚一样。 塔塔在迪拜的那几天，利亚也是这样，在熬夜工作。 利亚胡乱理了两下头发。 刚洗完吹干的头发上还有吹风机留下的余温。 洗发水的味道粘在利亚的指缝里，淡淡的，但很有存在感。 洗发水的味道很好闻，像是萦绕在每根乌黑柔顺的发丝上，然后晕染进了房间的空气里。 此时只有床头的一盏灯是开着的，预示着利亚一夜难眠，她记得她看过的那些矫情文字里，说自己受情商，也是这样讲的。 只不过别人是因为心事，利亚则是因为公事。 每次宁在她面前吐槽自己的客户非要在自己睡得香的时候电话轰炸她，利亚就反而会羡慕她。 她要是去做坐班的工作，大概也会在朋友面前咒骂老板下班之后联系她，让她处理工作。 但很可惜，她没做过坐班的工作，一天都没有。 所以她其实没什么上班下班的概念，反正从她小时候开始，父母就都在不分场合的工作了。 法定假期什么的，跟他们的员工有关，但也只跟他们的员工有关。 起码员工加班会有加班费，但他们加班却只能收获延长的工作时间，所以原本利亚一点都不理解。 但明明她最开始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会有上班和下班的概念这回事。 “不理解什么？”母亲把幼小的利亚抱到自己的大腿上，让她坐稳，然后端起茶几上的一杯热拿铁喝了一口。 现在母亲做不了这件事了，毕竟利亚已经长大很久了。 “你们没有加班费，为什么要加班呢？” 利亚转过头看了一眼母亲刚刚敲出来的文字，然后很快把头转回来看着母亲。 那些文字的下面跟着几张表格，还有一堆数据。 利亚不想看，反正也看不懂。 母亲把利亚马尾上的发圈取下来，把发圈卡在自己的手腕上，开始给利亚编鱼骨辫。 那是她的新营养师陪她玩的时候给她编的，她很喜欢，这段时间营养师有事请假了，她就会让母亲给她编。 “我们加班是自愿的，因为有收益啊，加班没有额外的收益的话，没有人愿意加班的，况且，他们的加班费，远没有我利用加班获得的收益更高。所以这未必就是坏事。” 所以母亲很乐意为自己的工作加班，即使现在在没有信号的游艇甲板上。 父亲在上一层烤肉，一边翻动签字一边唱着歌。 “你看，你爸不用加班。”母亲笑着把发圈扯出来，固定在利亚的发尾。 然后她一边顺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一边嘟囔着：“我这头发刚洗完吹干的，别沾上肉的味道了。” 但利亚知道，父亲其实是今天太阳出来了才睡了一会儿的，他也在理所当然的加班。 所以对于利亚来说，长大后她极少称自己是在加班。 她只是在工作而已。 而忙于工作的人，是根本没时间考虑要不要谈个恋爱的。 她上一次在那家店里偶遇林远纾，林远纾告诉她最近有个人在追她，她实在是被烦到来脾气了，直接把对方拉黑了，朋友说那个人条件不错。 “条件不错也不谈，耽误我工作，而且我根本不喜欢他，我只觉得自己被骚扰了。” 那时的林远纾刚刚从澳洲回国，时差都来不及倒就直接飞奔来了浙味，不过她嫌行李箱碍事，让助理帮她送回去了。 所以利亚完全能理解林远纾在忙得脚上恨不得装对风火轮的日常里被人打搅的烦躁。 那种心情，就像是堵车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车居然还抛锚了。 林远纾现在是一点都不想聊男人的话题。 利亚心想，既然不聊男人，那就正好来聊聊工作吧。 于是一个下午，两个人在浙味的小包间里又谈成了一个合作。 还真是每次都有新收获。 第75章 多得是东西可学 其实也不怪利亚心急。 她的公司美国分部要开业了，她想着，得趁热打铁才行。 况且，钱和爱是最能滋养人的两样东西。 即便是从出生之前就既不缺钱也不缺爱的利亚，也无比同意这个观点。 秦律把心理咨询报告总结拿给利亚看的时候其实问过利亚：“一点都不想谈恋爱吗？” 利亚其实不知道具体怎么跟秦律解释她的事。 她只是一页一页翻看着各个部门的心理咨询情况报告，半晌没回答秦律的问题，秦律不急，反正利亚这儿空间比她那儿大，虽然比起她的心理咨询室，不管是墙壁的配色还是落地窗的采光透光状况，都公事公办得要死，但利亚这儿的会客区还是极其舒服的，她非常乐意薅利亚几块饼干几块糕点，再要杯茶水，在这儿耗光一个下午。 毕竟她这个月主要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两个星期约了两三个心理咨询，别的压力几乎没有。 利亚看完报告，把厚厚一叠报告合上放到桌子上，手掌搭上去，随意地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塑料封皮，有些冰凉的触感，有一瞬间让利亚忘了这是在夏天。 “我昨天去给希文的照片点了个赞，她和她老公在夏威夷。”她坐着转椅转了半圈，对着坐在沙发上嚼着云片糕的秦律。 那盒云片糕是高恩去绍兴取材的时候给利亚带来的，很小时候的味道。 白色的片片糕体中能看到明显的一点花生碎和芝麻之类的填充料。 高恩给她带回来两盒，她把一盒放在家里，剩下一盒的其中一包，现在已经在秦律的肚子里了。 秦律“嗯嗯”着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 “看到别人在谈恋爱的时候，我才会想一想谈恋爱的事，但想过就忘了，特别是在工作的时候，是完全想不起来的，而且说实话的话，我有塔塔就够了，我没什么缺的了。” 说完，利亚给了秦律一个无奈的笑。 不了解利亚的会本能觉得她在炫耀，隐藏在得意之下，却带着强势意味的炫耀。 但秦律知道，利亚真的已经很努力在思考自己到底缺少些什么了。 秦律对塔塔不算熟，虽然是同学，但她没跟塔塔说过几句话，所以她所知的塔塔，除了小时候模糊的那部分记忆，总是与利亚黏在一起的那部分记忆，就只剩下利亚的只言片语了。 “你知道吗律？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我真的过得很开心，我对我的生活很满意。”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秦律手上最后那口云片糕说的。 那个云片糕是真的好吃，香香甜甜的，跟在欧美吃到的那种甜腻味冲进鼻腔的甜品一点都不一样。 高恩带回来的云片糕，是可以用舌头一点一点抿化的，糕点化开的时候混着嘴里茶叶的香气，像雾一样萦绕在唇齿间。 这两盒云片糕高恩真的是像保护和氏璧那样捧着来给利亚的，那天利亚觉得莽莽撞撞又真心热情的高恩很有趣，就顺便留了她吃饭。 那天她第一次做黄焖鸡，正好多个人帮她品尝手艺。 那天高恩依然是喝了酒，高铭轻车熟路地来利亚家把倒在沙发上脸上泛着层像是飘在上面的红晕的妹妹接走的时候耳机里还在打着工作的电话。 “以后就勒令高恩只能在家里喝酒算了，真是，操心。”塔塔拿起那瓶半空了的赤霞珠。 那么多都是高恩一个人喝的，说实话塔塔也担心，高恩要是自己在外面喝酒，又没有高铭和朋友们在，这人到底是要怎么办。 但其实原本，高恩父母是有让保镖跟着高恩回来的，但高恩非说就只是去利亚家送东西，没必要跟着，让他们先回去，保镖们才没跟着高恩来的。 不过要这么说，高恩也是相当幸福的一个人。 秦律当然相信利亚说自己过得很好，她从零食盘的通体乳白色的玉石盒子里抽了一张消毒湿巾擦了擦手宣告自己下午茶结束。 她走过去 翻到报告的最后一页，在最后一行字下面写了一行字，边写边说：“如果你这样过就觉得自己幸福，那就这样过也是可以的。人对幸福的感知本来就是不同的，你能感知到自己幸福，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写完这行字，秦律转身摆了摆手，她今天工作全部完成，可以下班了。 秦律走后，利亚好奇得把报告挪到自己面前，秦律清秀的字迹划过纸张，留下了浅浅的压痕和一行字：【幸福的老板应该拥有幸福的员工，这个就交给我吧，就像你当年守护我那样。】 利亚记得，团建的那周，秦律没有利用这个带薪假期跑去哪里玩，她回了北京，休息的同时再好好复盘了一遍近两年来各个部门的员工整体和极个别特殊的心理情况报告。 利亚收到秦律发来的将近五十页，但清清楚楚的汇总分析的时候吓得赶紧发去了一笔加班费。 【你以后要在假期加班就先跟我说下，这样很吓人。】 秦律在很不客气地收下了加班费之后还是客气地打出了一行字：【老板多给我发点年终奖就行。】 秦律发过来的分析报告利亚有好好看，虽然她那个时候在瑞的超级游艇上，正懒洋洋地趴在流线型的皮制沙发上看瑞和阿亨比水下憋气。 虽说她为了以防万一，就算是出去玩也会备着一台电脑，但一般情况下，备注里写着的东西，都是不太用得到的。 所以当瑞穿上管家递过来的浴袍，扯过垂落的毛绒腰带系上，转头就看见利亚腿上放着一台电脑的时候，他是真的佩服利亚，毕竟他现在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什么时候他的工程师给他来一通电话告诉他，他的车又怎么了。 “卷成这样啊，阿亨这两天都没接过一通工作的电话，高恩也是直接跟工作玩失踪，你倒是在这儿卷。” 他不停地用一块白色的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海水和汗水已经被毛巾吸走了很多，他的发丝虽然还没那么快干，但也已经没有在滴水了。 这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像一层薄纱一样裹在裸露的皮肤上，哄得人很难不产生困意。 利亚也是在晒着太阳，看着海，昏昏欲睡的时候收到了秦律的报告的，所以卷的不是她。 “没办法呀，当你拥有一位带薪休假依然在工作的员工，这种感觉是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幸福的。”利亚边说着边给了瑞一个挑衅的眼神。 “你等着吧，”瑞把毛巾交给管家拿走，“我待会儿就发个消息给换胎组，让他们死命练换胎去。” 说来也奇怪，他现在谁都不在乎，他就想赢过谭雅，哪怕只有一次。 利亚问过瑞这个问题，为什么其他十八个人都不在乎，就只想赢谭雅呢？但瑞却怪她明知故问：“因为我们相同的地方太像了，一直比不过她，难免不会破防啊。” 此时瑞手里的香槟还剩一口，他看了看那只剩一口的白色气泡水，皱起了眉，随即把那口香槟倒进了深不见底的海里。 晚上的海面实在太暗了，就像一个深黑色的液体大洞，任何东西被倒进去都会瞬间消失，除了心事。 这次其实主要是陪瑞散心来的，他从谭雅那儿受的刺激可不算小。 但说是放松之旅，事实上除了瑞这个主角，其他人心情都好得很。 塔塔刚刚应付完一个难搞的客户，款项已经打过来了，只不过上午接到一位新客户的电话，又火急火燎地坐上直升机离开了，阿亨的新专辑成绩很好，他的歌在社交媒体上的热度很高。 利亚就更高兴了，她才躲过了一位活阎王，此时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 “活阎王？”吃饭的时候几个人说起这事儿，“你指的那个人还是那家食品企业？” 他们说的“那个人”指的是撺掇利亚去收购那家食品企业的人，至于“那家食品企业”，就是最近卷进腥风血雨的一家叫作“foodie”的食品企业，主要做膨化零食的。 这几年做得挺好，是飞速发展的一家食品企业，但前段时间频传说资金链困难，于是就有人专门跑去找利亚，劝利亚去收购这个企业，说他们资金链不行了的传闻大概率是真的，但他们发展确实不错，所以如果利亚可以在这个时候去收购这个企业，按照利亚强大的资金实力，这个食品企业会为利亚成立自己的集团添上重要的一笔。 反正对方这三寸不烂之舌在口腔里都要被他自己磨烂了。 利亚听完，笑了笑。 她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去做食品，这玩意儿是最容易做出事情的，品控非常不好做，所以就算利亚确实是要做集团，她也坚决不碰食品产业。 进嘴的东西，她自己都信不过。 于是，她随便找了个由头把对方打发走了。 “那人是个空头？”瑞冷不丁问了一句。 他反应很快，也许是得益于一些曾经的职业习惯。 “对，见他前我就让娜娜去查过了，他原本不是什么有名的空头，我不知道他也很正常。” 利亚说的“原本”其实没说错。 眼见利亚不上钩，这个空头就又去忽悠别人去了，收购完成之后的没两个星期，foodie就被曝出有严重的食品安全问题。 两家公司股价都狂跌，而这位空头一战成名。 营销号在写他的时候是真的很会编，什么“未来的索罗斯”，“下一步就是做空一个国家”之类的话。 简直给利亚逗乐了。 利亚知道他是空头之后虽然答应了见他，但她根本没打算好好听对方说话，即使不知道对方具体在企图些什么，况且这企图心也实在是明显得可笑，连装都不装一下。 利亚也只是好奇，他到底是想来说什么，到底准备了一个什么坑，又打算怎么极尽溢美之词予以包装。 只是居然真有能上当，被带坑里去的公司，这点倒是让利亚现在想来是离谱中带着些许合理，合理中又带着些许离谱。 事情闹得很大，占足了大的新闻版面，所以几个人都多多少少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曾经还和利亚有关。 但利亚不管那么多，没害成她就行。 她也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空头如今的财富和热度纯粹是因为运气好。 就像有些人不会被低级的骗术收割，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这套骗术要收割的对象而已。 向上是有门槛的，向下也有。 低级的骗术只是门槛，是在圈定自己的目标范围。 所以利亚想，也许是因为他发现骗自己得不了手，于是就赶紧调整策略，改变了自己的目标。 这样看的话，这种不聪明中又确实带着点足够他用了的精明。 你永远都能收割比你愚蠢的人的钱，当然你也可以不理他。 就像利亚一样。 新闻出来之后，娜娜曾经夸过利亚聪明，没有被带到沟里去，但利亚摆摆手：“这跟智商没关系。” 说来，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能解决问题，或者躲过陷阱是得益于自己聪明。 她只是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太好，遇到的对手就几乎没有聪明的，所以自然也用不到她自己的脑子。 特别是维恩，她甚至怀疑维恩能记她这么多年的仇不是因为利益冲突，也不是因为多年的恨，而是源于一些“虐恋情深”。 当然，利亚也只是想想，人在找不出问题的合理答案的时候，就很容易乱猜。 但现在利亚没有需要乱猜的事情了，起码暂时。 因为利亚还要忙更重要的事情。 远比思考一个人为什么记恨她多年更重要的事情。 林远纾很捧利亚的场。 利亚的美国分公司开业那天，林远纾刚好在美国，只是因为忙着自己的事，所以没有去参加仪式。 不过当天晚上，为了庆祝利亚的好事，她们两个特地挑了一个餐厅一起吃饭。 自从她们两个上次一起去浙味，林远纾缠着利亚让她教自己簪子盘发的方法之后，林远纾就彻底抛弃了鲨鱼夹。 几乎每一次见面，利亚都能发现林远纾换了一支新的发簪。 于是她就把自己的发簪设计师介绍给了林远纾。 这天晚上，林远纾头发上的就是那位设计师新做的发簪。 流线型的木质发簪放在手里很有分量，发簪末端是一朵盛开的，真正的山茶花，只不过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原本早该凋谢枯萎的花，现在看来却像是刚从发簪末端新长出来的那样。 温柔的天蓝色真丝披风下是一条米白色新中式圆领包臀长裙。 林远纾今天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东方美人”的气韵来。 如果是在美国白男的经典故事里，这样的美人会在某天午后，被他们邂逅在一家美式餐厅。 端庄又落落大方的含蓄会撞上稳重却幽默风趣的热情，接下来就是他们尽情施展自己的优越感的完美舒适区。 但林远纾不是来谈恋爱的，她只是来工作，如此而已。 现在的林远纾在纽约的一家高层粤式茶餐厅，庆祝利亚的好事。 “美女来庆祝我的开业真的好开心呢。” 利亚的玻璃酒杯里晃荡的液体残留着杯子碰撞过的痕迹。 虽然是粤式茶餐厅，但餐厅有霞多丽供应。 来自勃艮第的明亮的绿色和淡淡的坚果或者水果的香气，全纽约数一数二的质量，吸引了很多食客前来。 哪怕是平常不怎么吃中餐的欧美人，为了这一口酒也会顺便来吃顿饭。 虽然这家餐厅不属于利亚家的商业范畴，但这一瓶霞多丽却的确是利亚的自尊心。 她今天能临时订到这家餐厅的靠窗位置也要在相当程度上得益于这瓶霞多丽。 “本来可以直接送一瓶给你的，不过你的信息来得突然，我也是快挠破了头才想到这里的。我们家的这款霞多丽，全纽约特供这家哦。” 利亚的语气里，不免带着点小得意。 林远纾被利亚的小孩子炫耀般的心态逗笑了，便又举起杯子，和利亚的碰了碰。 林远纾低头笑的时候，额前的一缕头发垂落下来，在餐厅内光线的作用下显得柔顺黑亮。抬起头来的时候，林远纾没有选择甩头，而是抬起一只手，把头发拨到了后面去。 “很清爽的味道，怪不得口碑这么好。不过......为什么特供这家呢？” 为什么特供这家呢？ 这个问题，利亚也问过父亲。 “我们在勃艮第选址的时候，这家餐厅创始人帮过我们很多，况且，这种既能还人情，又能做商业增值的事情，谁不干呢？” 不过在解释的时候，父亲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利亚。 这样一欠一还的行为，是很能建立关系的，这无形中能为双方都节省下不少的成本。 第76章 寻宝厄瓜多尔 香港是个不管是白天看还是夜晚看都足够纸醉金迷的地方。 这点跟陆家嘴很像。 所以当利亚在香港的家里，拉开窗帘，在晃眼的日光中被维港撞进视线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是看到了黄浦江。 但只一瞬，利亚就反应过来了。 香港和陆家嘴还是很不一样的。 香港的金融味道更厚重，像是盛夏迎面拍过来的风，以及八九十年代的港剧画质，像是用座机拍出来的那种画质。 而陆家嘴，总是让利亚想到罗意威的那款黑色圆舞曲。 但陆家嘴并不自带这种味道，利亚在上海的时候也是偶尔会在哪个同事或者哪个路人身上闻到这种味道。 而现在，一股香醇的开心果酱味道充斥着利亚的鼻腔。 那是今天刚刚做好的开心果酱，由专人配着两只贝果一起送来的。 精致的纸质面包袋子上印着一行英文“bakerboo”。 塔塔站在厨房里，胡乱抓了两下刚刚从被窝里起来的时候被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她随意找了个发圈把头发拢起来扎上。 刚刚打开的装满了开心果酱的玻璃瓶小小一只，放在手里却很有分量。 明明这么一小罐东西一个早上就可以清空。 刮刀插进果酱里划出一圈纹路，提起来的绿色果酱体还有能看的清楚的开心果碎。 塔塔拎出一只贝果，用刀拦腰切开，再把刚刚刮刀上的果酱涂了一点上去，端起来闻了闻：“说是香港人最近喜欢吃这家的面包，他们家布甸做得很好，每天限量十个，再多也做不来，我上次来香港，我客户就给我带了一只，奶香味很浓，上面的开心果酱因为放进烤箱烤过了，所以里面的果碎的香味完全被激发了出来，但你知道的，这种东西很容易让我变得很狼狈。” 利亚知道这些，但塔塔还是很喜欢这家自己做的开心果酱的，所以让人一大早去买了最早装瓶的来，顺便再带两只他们家销量仅次于布甸的原味贝果。 塔塔今天没买布甸，因为利亚最近对奶香奶香的东西不太感兴趣。 而且利亚知道那个布甸什么味道，塔塔上次回上海前，去店里给利亚带了一只。 利亚咬了一口开心果酱夹层的贝果，分布在边缘的果酱因为牙齿的挤压像牙膏体一样溢了出来，沾上了贝果的表皮层，也沾上了利亚的嘴角：“他们真的不打算在内地开家店吗？这个开心果真的很香。” “不欸，”塔塔说着，把热好了的两杯牛奶拿了出来，“我问过他们，他们说就只在香港这儿，做做小生意就好，没有更大的指望。” 不过要说上海的话，各种烘焙店，面包房，咖啡店，轻食餐厅之类的，也都够多了这家店还真不一定能从虎狼窝里找出自己的位置。 利亚边点头，边咬下了第二口贝果：“这样也好，在自己的舒适区呆着也未必会有什么坏处，又不是谁都有青云之志的，在这块地方，卖好自己的面包这样的志向本身就很好。” 香港一整年都阳光充足，但与此共存的弊端也很明显，如果下雨的话就会轻而易举地让很多南下人破防。 给塔塔带布甸的那位客户就是个北京人，一次偶然跑去店里躲雨，才发现了这么个宝藏小店。 利亚嚼着嘴里的食物，眼神开始失焦。 利亚总在吃东西的时候放空，虽然母亲也跟她说过，吃饭的时候可以专心一点去享受食物，但塔塔其实已经很习惯利亚这个状态了，一般这种时候，利亚都是在想事情。 “你还记得我上次做的那个果园茶园系列吧？”利亚舔了舔唇。 “记得，你为了芭乐做的那个系列，怎么的？这次要做面包房系列了？新灵感？” 话说果园茶园系列其实是塔塔给她的灵感。 塔塔有个客户，是个酒庄庄主，对葡萄很有研究，所以他请塔塔帮他做自己房子的室内设计，葡萄主题。 塔塔因此花了一个月跑遍了利亚家在全世界各国的酒庄，最后在一棵葡萄树下完成了素得只有她本人才识别得出来的第一版手画稿。 利亚看过塔塔发过来的手画稿之后一个电话就打去了研发部。 在那之后便是些加班上新之类的常规操作了。 但塔塔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们不是总说，为了一碟醋包的一盘饺子吗？你就是为了芭乐做的这个系列吗？” 那时，塔塔的稿子已经去到第四版了，她正想着休息休息，透口气，转头就看到利亚在数研发部报上来的方案。 塔塔知道利亚那段时间很喜欢芭乐，将近一个月，利亚的整个办公室都有一股淡淡的芭乐味道。 只不过那种味道并不来源于香水，而是来源于利亚桌子上的那盘今天刚送来的新鲜芭乐。 娜娜并不懂得香料这些，只是每次都会借进来送报告资料的名义，薅利亚一个芭乐吃。 所以当希文看到吃完午饭的娜娜从口袋里拿了只芭乐出来啃的时候不免打趣娜娜：“怪不得你这几天饭量小，原来是水果吃饱了，也就是利亚会惯着你薅她的芭乐。” 娜娜嘿嘿一笑：“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她办公室真的是一股果香，超好闻！” 彼时希文的工作重点在于和几个着名的火锅牌子合作推出火锅除味剂，她正忙于跟合作商搞好关系，所以到处跑，忙到鼻腔里只有经久不散的火锅底料的味道。 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希文想。 不过想想自己，再想想格里，她也不算是在地下，毕竟地狱还有人呢，惨是对比出来的。 她其实已经两个多月没见到格里了，很偶尔的时候利亚在各部门老大群里点格里，格里的回复时间也随机得很，不过都是些报数据，两三行简单讲一下最近进展的事情。 这样几次，利亚也就不怎么去点格里了。 按理说，销售部的数据报告其实一直都有在系统上实时更新，各方面的数据也都很全面很详细，是不太需要单独在群里点格里汇报的。 娜娜帮希文问过这个问题，返回来的回答是，利亚知道格里忙，但她偶尔也会忍不住好奇，所以会去问格里最近的情况。 销售部一直都忙，除了研发部，销售部算是整个公司加班时长最多的，但他们奖金也拿得多，福利也比其他部门好，其他部门自然没话讲，受不了销售部压力的也一直都有，他们一般会选择调部门，利亚对此也没意见，反正事儿都是一样在做。 还是要让适合的人去做适合的事。 所以即使是有别的部门想转去销售的人，利亚也不会多问一句“他是不是真的想好了，销售部压力很大的哦”这种话，既然两个部门都没有意见，利亚也不会说些什么。 “光是上个月，格里就跑了英国三次，不过伦敦和曼彻斯特的销量确实不错，反正利亚看到数据挺开心的。”娜娜说。 娜娜这个老板脸上的表情挺不明显的，她也是跟利亚相处了一段时间，再逮住偶尔会来公司接利亚下班的塔塔打听情况之后才确定，在工作上，利亚只要不是皱着眉，一般就是心情还行了。 至于利亚什么时候高兴，那就得看利亚什么时候挑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古代哪个得宠贵妃的贴身大宫女。”希文曾经这样形容过娜娜的工作内容。 但其实利亚的心情是不需要娜娜去猜的，只是刚开始，利亚会教给娜娜一些暗号，出去谈工作的时候方便娜娜见机行事。 但娜娜最近的工作内容除了给利亚递送文件资料，就只有伏案敲字了。 “为了啥？她的新灵感？”希文的餐后水果是一颗小苹果。 苹果表皮没削，上面还挂着几颗水珠。 娜娜点点头：“她好像是，打算把这个世界上所有有味道的，能闻到的东西做成香水。” 母亲其实有跟利亚说过这样不是很好。 市面上的香水牌子都有自己的特点，有自己的细分领域，有主打童年记忆的，主打国风古风的，也有主打旅行点滴的，但反观“lia”，似乎从来没有主攻赛道，什么都做，想起什么做什么。 就像利亚中学毕业那天冷不丁买了一张机票一个人飞去埃及玩了半个月那次一样。 利亚是下午参加完的毕业典礼，毕业晚宴是晚上八九点结束的，利亚只是因为听到有宾客提到自己刚从埃及回来，晚宴结束的一个小时内就把机票买好了。 第二天凌晨的飞机就走了。 母亲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利亚已经落地埃及了，因为她收到了一张来自利亚的自拍，下面一行字是【告诉一下爸爸，还有，不要派人来找我】。 母亲收到信息的时候在巴黎开会，她整张脸都是扭曲的，但她依然强装淡定的把会开完了才一个电话打到了航空公司。 “她本来要一张经济舱的机票，但确实已经卖完了，她就说无所谓，我们拗不过她，就只能给她升到了最高规格，实在抱歉陆总。” 航空公司方面确实很无辜，他们以为这位大小姐是有什么突然的要紧事非得这个时候走呢，看这架势，他们也不敢拦着，万一真的耽误了些什么大事，他们也担当不起。 母亲的脸色更难看了，如果说她在收到女儿的信息的时候只是被气笑了的话，现在的她就是根本笑不出来：“要真有什么大事能让你们知道吗？家里是什么随时能飞的私人飞机吗？你们好歹拖一拖她问问什么事情啊！” 这好大一通火直接把航空公司负责人吓得睡意全无，只能一个劲的道歉。 冷静下来之后母亲干脆把扣紧的皮带解开抽了出来，丢在一边。 在松弛的法国，她偏偏把自己搞得紧绷得要死。 如果航空公司不让利亚飞，大概率要挨利亚的骂，现在利亚成功落地开罗，那他们理所当然是要被利亚母亲骂。 反正，都惹不起。 到头来最无辜的不还是打工人吗？ 想到这里，母亲的语气算是缓和了下来：“如果她那边有回程的记录，告诉我。” 电话那头不敢犹豫，也不管他们的这位大股东看不看得见，就只一个劲的点头，连连应“好”。 结束了旅行的利亚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莽撞而挨骂，母亲似乎是想明白了，她给女儿的每一条埃及旅行动态点了个赞，她不得不承认，但也很乐意承认的事情是，利亚的独立能力还是非常强的。 自那之后，母亲便再没有为这样的事情抓过狂。 高中毕业的利亚跑了一趟苏黎世，母亲只是让她顺便去个地方找一位设计师，跟一下一艘私人游艇的设计情况。 好像一切对利亚能力的信任和没有限制的自由都是利亚从开罗带回来的礼物。 “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苏黎世回来的利亚不仅把设计图纸的情况带了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问题。 母亲手中的铅笔在被钉在竖起来的板子上的纸上划出一个漂亮的痕迹。 像是机械臂在设定好的程序的安排下划出的绝不会出错的一笔，利亚总是觉得母亲这个技能很厉害，小的时候，她的手工作品是从来不会上学校的手工作品总榜的，也就是父母和塔塔很给面子，每次都说好看，说利亚的作品比其他人的好很多，说他们很喜欢利亚的手工作品，哪怕只是一只用两个纸杯剪裁粘连做成的纸狮子。 所以利亚倒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作品没上榜而不高兴。 但她依然很羡慕母亲。 就像她一直都很莽撞，并且在学校的书法课和绘画课上对控笔的练习坚持得过且过一样。 她羡慕控笔很厉害的人，但跟她想成为这样的人的可能性没有半毛钱关系。 母亲把手里的铅笔放到板子下的凹槽中：“确实，不过你一直都这样，习惯就好了。” 虽然利亚依然会做出些让母亲满脑子问号的事情，她都一直告诉自己，根本就是她自己赢麻了。 她女儿有一个不羁的灵魂。 后来母亲基本上是完全想通了，她甚至觉得，拥有和别人一样的童年，过着别人也可以过的人生实在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而利亚相对于其他人来说，不过是太幸运而已。 开罗回来之后，母亲就给利亚开了私人飞机和私人游艇的权限，利亚出行不必再经过父母允许了。 但这明明是好事的来着。 原本吵着闹着要开权限的利亚却好像忘了飞机和游艇的事情，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利亚第一次真正行使自己的这项权力其实是为了工作。 她不想等，也不想挤，也不想在去机场的路上计算自己会因此丢失的金钱，而这个时候的利亚好像才突然想起来。 对啊，我不是有私人飞机吗？ 发现了私人飞机新好处的利亚仿佛解锁了新大陆，一碰到一天内要往返多地的情况的时候，利亚就一定雷打不动先通知自己的机组做好准备。 就像这次，娜娜和希文八卦完一顿午饭，就又要跟着利亚出差去了。 这次去厄瓜多尔。 利亚的飞机降落在厄瓜多尔的首都基多的机场的时候娜娜是懵的，头晕的那种懵。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白色的袖口轻轻刮过颧骨处的皮肤，不经意间撩起了搭在颧骨处的几根头发。 很顺便地，娜娜把那一撮头发别到了耳朵后面。 “在飞机上不舒服吗？”利亚扶了扶娜娜，确保她不会晕倒。 将近二十四小时的行程，这两个人都在埋头工作，中间没有停过，为了确保安全，这次是三个机长和三个副手全程护航。 虽说安全有保证，但行程舒服这点是没有人保证得了的。 毕竟这架飞机上，所有人都在专心工作。 “时间有点太长了，我以前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不太习惯。” 九月份的厄瓜多尔的气温尚可以用宜人来形容，没有让人不适的热和让人想把自己锁在暖气房里的冷。 利亚看了看时间，其实真正的工作是放在后天，今天提早到只是为了稍事休整，顺便明天去替母亲看看一处度假小岛，位置环境都不错的话，她打算买下这座岛，然后做做旅游度假方面的安排。 而后天的正事则是去见正好在厄瓜多尔度假的一位调香师，十年前，在整个调香界里，他的名字是最耀眼的，退休之后他便没有在工作了，金钱名利都有了，自然是等着享受余生了。 所以自退休后，他就满世界的旅居，得益于年轻时的好好工作，再加上没有结婚没有孩子，现在孑然一身的他日子过得惬意，且自由。 “我调查了一下温先生的日常习惯，他自从今年三月份搬到厄瓜多尔来，就没有因为什么突如其来的事情离开过他住所的方圆五公里以内，一般都是在他租住的房子和院子呆着，不然就是每两天会出来外食一次或者跟小商小贩的聊闲天，外食的话，有一家餐厅他挺喜欢的，叫hasta vuelta, se?or，中文译名叫直到下次归来，主。还有，他每周二都要去加拉帕戈斯呆上一整天，去接送他的人也不清楚他在那里干什么，再有就是每个月他都会去厄瓜多尔的其他地方玩两三天，然后就是回到他的房子，继续足不出户。我了解到的暂时就只有这些了。” 读完备忘录里的文字，娜娜原本以为利亚会给她下什么工作指示，但利亚没有，利亚从手机屏幕里把视线抽离出来，问她：“饿了吗？” “什么？” “你饿了吗？刚刚在飞机上你只喝了一小碗奶油蘑菇汤。” 但其实利亚也没在飞机上吃多少东西，她本来就容易忙到忘记吃饭。 当娜娜的耳朵捕捉到“饿”这个字的时候，肚子立刻传送信息到大脑，娜娜确实饿了。 很多时候，她们总要经人提醒，才能想到自己好像是饿了。 娜娜乖巧且诚实地点了点头：“周边什么地方吃点随便填填肚子好了。” 利亚想了想，开口道：“去吃温先生喜欢的那家吧。” 反正，这也正好是在饭点。 第77章 杜绝人口买卖 不得不说，人果然是一闲下来就会饿，要不是更换的衣服都放在行李箱里，娜娜一定换身宽松点的衣服去吃饭。 希文问过她，为什么穿得这么正经，一丝不苟的职业装，连一丝熨烫的痕迹都找不到。 娜娜耸耸肩，那天上午，她需要去另一个办公楼送资料，那个办公大楼有个奇怪的规定，不穿职业装不能进，有进入许可也不行。 那天娜娜正好是去替利亚送资料给一位重要的高层，穿得太无所谓也不好，于是她提前两天就把那套衣服整理了一遍挂了起来。 回去之后，这套衣服还得送去干洗。 送文件的时候干净利落没有一点碎发的发型也全然没了踪迹，娜娜其实也忘了自己的头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乱了的，大概是她在飞机上，第一次为了不让头发遮挡视线，把额前的碎发拨到耳朵后面的时候吧。 利亚本来想先去酒店休整一下，换个衣服再出来吃饭的，但两个人确实是饿了，匆匆做完决定之后就是直奔温宇纶最爱去的那家餐厅。 直到下次归来，主。 利亚觉得这个店名很好玩，这个西班牙语名字可真是奇奇怪怪的，利亚心想。 林远纾为她们安排的地陪很贴心地给她们科普这个店名的来历。 说是以前的一位年轻修士受不了修道院清心寡欲的生活，又抵不住外界绚丽有趣的生活，他便每晚都会通过一座有耶稣像的十字架来翻墙出去，躲过戒备森严的看管。 这样的事情他做了很多次，有一次，他刚像往常一样踩到耶稣的肩膀上准备翻墙而出时，耶稣抬起头来，问了这位修士一句话：“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呢？” 修士回答：“直到下次归来，主。” 之后便是他终于在耶稣的警告下惶恐至极，不敢再任性逾矩。 这个店名也由此而来。 “很长的历史了，这家餐厅，他们这些年也有研发些适合全世界各个国家的口味的菜品。”地陪边慢慢地开车，边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给利亚她们描述。 这位厄瓜多尔当地人地陪知道她们是亚洲人，可能吃不惯太“南美”的食物，便这样安慰她们。 利亚其实无所谓吃什么，她只是希望自己的肚子此时能有点东西而已。 但让利亚想不到的事情是，这家餐厅除了有利亚的午饭，居然还有利亚想见的人。 最先认出温宇纶的不是利亚，也不是娜娜，而是那位地陪，是那位地陪把车停下后，突然朝车窗外的一个背影喊了一声：“温先生！你今天又来吃饭吗？” 这一嗓子像是按下的利亚身体里的暂停键，她保持着解开安全带的姿势，脑袋却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 温宇纶听到地陪的声音，快速转过身来。 一条深蓝色的宽松裤子上面是一件白色短袖，白色球鞋的下半部分粘上的已经干掉的泥土的痕迹和泛黄的鞋带很大方地昭示着自己的年岁和经历。 利亚竟一时判断不出来这到底能不能称得上是讲究。 不过温宇纶显然是毫不在意，他虽然算不上是强壮高大，但却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精神矍铄。 如果说隐入尘烟之后能有什么方法快速认出温宇纶，那大概就是凭温宇纶那一双仿佛两块滚动播放着【我什么都不在乎】的大屏的眼睛了吧。 地陪转过头跟利亚介绍：“喏，他跟你们应该是同一个国家来的，我只知道他姓温，以前从事着跟香水有关的行业，哎呀我也不懂那些，他快六十了，还是很有活力。你们没准能聊一聊呢。” 利亚一遍应着好，一边看着慢慢走近的温宇纶。 她给了塔塔一个眼神，塔塔立刻把散下来的头发拢了起来，重新扎了一个马尾，接着，她拉了拉自己的衣角袖口，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仪容仪表在重要的人面前失了礼数。 利亚也稍微整理了一遍领口，再扫视了一遍自己的裙子。 那上面没有粘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希望待会儿也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林远纾不知道利亚去厄瓜多尔的目的，想来大概是工作，但具体的林远纾不清楚，她也懒得去猜，反正那是别人的事。 所以连带着那位地陪也不知道利亚这次是来做什么，更不要说知道利亚是来找温宇纶的。 而温宇纶呢？不出意外的话他知道的就只有这几天会有一位国内来的香水公司老板要来见他，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感觉在玩狼人杀。娜娜想。 但谁是那个狼人呢？ 她们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事情，狼人不会在任何一个晚上选择杀死任何一个人，他只是想要肉而已，用合理合法的手段。 利亚并不打算等温宇纶问起自己的身份，那样就太晚了。 “温先生你好，我是利亚，我们原本约好后天见的，今天在这里见到您，只能说是缘分使然。” 温宇纶瞬间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他伸出右手回握了利亚的手。 “哦是你啊，确实凑巧了，”也许是意识到不用再说英语了，温宇纶很明显放松了下来，“吃饭了吗？我们边吃边谈吧。” 告别了地陪，温宇纶领着利亚和娜娜走进餐厅，在他常坐的那桌坐下。 “陆璐嘉的女儿吧，没想到都这么大了，亭亭玉立又事业有成，你不愧是她的女儿。” 温宇纶让侍者先上了三杯柠檬水开胃。 温宇纶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点不易藏的洒脱。 听到对方提起自己母亲的名字，利亚其实是困惑的，连带着娜娜一起，因为她查资料的时候，完全没查出来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 但利亚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也正常。 “你妈妈和我曾经的一任女朋友是大学室友，那几年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们两个分分合合，你们学校我进不去，她赌气不理我的时候是不会接我电话的，她就会让你妈妈来传话，或者帮我拿点什么东西去给她。” 温宇纶在让利亚母亲拿东西去的时候其实挺抱歉的，因为看得出来对方不太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他早就听说过女朋友的室友是个大忙人，但这个叫陆璐嘉的女孩子很有耐心，再就是他当时的女朋友总是在他面前称呼利亚母亲为“lulu”，所以导致刚开始，他总是会把这个名字记漏一个字。 后来有几次情侣约会，温宇纶也得以见到了利亚父亲。 只不过大学毕业多年，他们也很久不联系了，有什么消息几乎只在新闻里见到。 他和女朋友早就分手了，所以他也没有再见过利亚母亲。 原来温宇纶知道的比利亚猜测的要多这么多吗？ 现在，好像真正的狼人现身了。 利亚眨巴着眼睛听着，她面前的一盘意面刚刚由侍者端上来，还冒着热气，上面撒的马苏里拉芝士还在高温下不停融化，再融合在一起。 但利亚明显忘记了食物的事情，只是专心听着那些她不知道的故事。 温宇纶对利亚母亲并不算了解很多，绝大多数都是来源于大学的几年和这些年来的道听途说。 “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她女儿都这么大了。”温宇纶说。 他其实也是看新闻知道了陆璐嘉有了一个女儿，叫利亚。利亚出名前，陆璐嘉的名字永远都是利亚名字的前缀，很多人如果不是看到了陆璐嘉的名字，根本不会点进那个新闻去看两眼。 现在利亚也到了让自己的名字本身变得值钱的阶段了，她的名字前面再也没有不是由她自己争取得来的前缀了。 温宇纶也知道，从出生之前就已经拥有了名气这件事，是双刃剑。 此时的餐厅里绝大多数都是地道的西班牙语，偶尔几句带着伦敦腔的英语夹杂其中，却只有他们这一桌是起伏动听的平仄语调，就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但温宇纶不管这些：“不过你母亲应该不知道你要来，回去之后，帮我带个好吧。” 利亚点点头，她很少在长辈们面前表现出什么乖巧的样子，反正娜娜对利亚的这个样子实在感到陌生。 “她确实不知道，我工作的事情一般不会跟家里汇报，您知道的，我都这么大了。” 利亚重复了一遍温宇纶的话，“这么大了”。 不过即使不说，家里也多多少少会知道，他们这样的人，消息总是会更灵通一点。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但如果顺利的话，他们过几天就知道了。” 利亚很自然地把话题转移开去，毕竟她今天不是叙旧来的。 上一辈的故事很吸引人，但对于现在的利亚来说，有比听故事更重要的事，也就是利亚此行的正事。 利亚拿起叉子，搅了搅已经融化成一滩液体的芝士，黄色的芝士挂在意面上，每一根挂上了芝士的意面都染进了浓郁的奶香。 利亚吞了一口口水。 “我的助理娜娜应该已经跟您表达过我们此行的目的了温先生，具体的细节部分，我会再为您说明，当然，如果今天饭后您还不算忙的话。” 接下来就是娜娜用利亚把自己的新方案阐述给温宇纶的时间干完了半碗海鲜饭。 原本她在地陪的车里拿出来的那一份文件已经躺在了利亚手里，而利亚那份意面已经被她推到了稍远的地方。 依然是完好无损的样子，连一根意面都没少。 “芭乐吗？”温宇纶看着利亚方案里的主题，想了想。 他以前做过以芭乐为原料的香水，但总是不太满意，可能是因为他自己的细分赛道是花木而不是水果吧，所以他果断放弃了。 “不打算再试试吗？”利亚试探着问他。 据利亚的了解，温宇纶跟芭乐的战争持续了两年，两年以来他都没有调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而那几年正是温宇纶内心最浮躁的阶段。 这点在各类采访中很显而易见。 因为本身就是很有天赋的调香师，所以温宇纶的受到的挫折极少，他的职业道路实在太过平坦了，平坦到自尊心在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的时候就被抬到了太高的地方，平坦到年轻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机会拥有应对挫折的能力和心态。 利亚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如果从小就顺遂，那就最好一辈子顺遂，因为太顺遂的人是很容易被任何一颗小石子绊倒的。 芭乐，就是温宇纶遇到的那颗石子。 利亚翻过娜娜收集起来的资料，里面不管是什么样的采访，只要提到过芭乐的，温宇纶的语气里都是轻易放不下的纠结。 他也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 他依然想证明些什么，就像利亚一样。 温宇纶有些玩味地看着利亚：“你就这么肯定我调得出来？” 这可是温宇纶花了两年得出否定的答案的问题。 “当然，您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也许换个环境，沉淀过后，您会有新想法。” 温宇纶闻言，低下头笑了笑，再抬起头的时候，利亚很难从他眼里分辨出什么情绪。 娜娜已经光盘了，利亚的那盘意面也在彻底变成常温的之前被利亚挑走了几口，温宇纶点的是他常吃的一碗汤，大概是海鲜汤吧，那个颜色跟娜娜盘子里残留下来的酱汁颜色很像。 温宇纶没有开车来，但餐厅离利亚订好的酒店不太远，温宇纶就很绅士地把两个女孩子送回了酒店，分别的时候，他告诉利亚：“让你的调香师先用芭乐和石榴搭一搭，我看看，结果不管好不好都告诉我。” 然后他和利亚交换了联系方式，便走了。 告别了温宇纶的利亚看起来心情不错，步子比走来酒店的路上更轻松，但她还是提醒娜娜：“以后调查人，记得调查一下这个人的社会关系，早年间的经历，特别是特殊经历，和你以前知道的一些名字的联系之类的，不要忘了。” 利亚并没有责怪娜娜的意思，她是在想，如果娜娜可以做得更好一点的话，那当然就得做得更好一点了。 人需要不断试错，才能最终做到不会出错。 娜娜怕自己回晚了，赶紧点头应着。 “可是，他那话算是什么意思呢？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娜娜耐不住好奇，问出了口。 利亚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石榴的事情，她只是告诉娜娜：“去问你的军师。” 这个军师指的其实是塔塔，最近在家里躺着还算悠闲的公司同事嘴里那位“老板唯一指定代言人”。 娜娜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圈，她甚至有一刻忘记了怎么走路，愣着停在了原地。 以前她刚入职，只了解一些很浅层的信息，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老板相处，不明白的时候，她就会去问塔塔，塔塔的联系方式还是有一次塔塔来公司接利亚下班的时候她自己壮着胆子要来的。 这么一来一回几次，她们两个也算熟了。 利亚虽然知道她们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但她们从来没有告诉过利亚她们联系的具体内容。 关于这点，她们很默契的都没说。 娜娜不说是不好意思让利亚知道，搞得好像她很热衷于打探老板隐私来作为八卦的谈资一样，而塔塔不说则是觉得没必要说，反正利亚猜也猜得出来。 【我常常觉得我并不了解我的老板。】晚上整理完资料，躺在床上的娜娜还是打出这行字并将其传送回了在太平洋彼岸的上海。 对面大概是在忙，娜娜快睡着了，才收到微信里的回复【那就不要去猜，她只是在想别的，应该是工作的事情，所以懒得跟你解释，你可以等什么时候不忙了，再问问她。】 【虽然没有说她不好的意思，但这些年，你也这样过来的吗？】 【没，我从来不猜她在想什么。】 就算有，塔塔其实也忘得差不多了。 她们互相猜测意图的年岁已经过去太久了，多年来自然长成的默契可以把所有的猜测埋进亚特兰蒂斯的海底。 【那你说温先生在想什么呢？他到底是答应了没有啊？看利亚的反应，八九不离十是答应了，但我没有头绪。】 【他让你们试试石榴的时候，就已经是变相答应了，至于原因，你自己看着吧。】 塔塔不太愿意把话说得很透，这也是娜娜被她提点了多次却始终不得要领的原因。 但塔塔依然跟娜娜保证【放心，你老板不会把你卖了的。】 第78章 旺盛的求知欲 娜娜知道塔塔说利亚不会把她卖掉的只是开玩笑，她也没打算当真，不过她也偶尔会想，如果利亚没那么难猜，如果她可以从利亚脸上读到类似于真的会把她卖掉的那种表情，那该多好。 “简直本末倒置！而且买卖人口犯法的我的宝！” 娜娜发来的信息把还没睡醒的希文吓了个清醒，她差点就要从床上跳起来了。 经过一个晚上无意识的翻来覆去，她的头发被夹在脑袋和枕头之间摩擦，希文坐起来一个电话打到太平洋彼岸的时候她的头发乱得很明显。 当然，十三个小时的时差效果也很明显。 娜娜刚刚给研发部的发去微信让他们改一下尝试的方向打算去洗澡早点睡觉，手机就响起了希文的来电铃声。 希文最忙的时候都没有把手机带进过任何一个浴室，但现在，她确实是一边刷牙，一边盯着手机上的免提电话说话。 软硬适中的刷毛被希文的拇指按压着刷过每一颗牙齿的表面和缝隙，希文看起来有点急躁。 这是她这个月换的第二把牙刷，上一把被她扔掉的牙刷罪名是【刷毛部分面积太小】。 希文就是这样，平常还好，但只要一忙，她就会闭着眼睛去买日用品，然后发现不合适了，再扔。 这个习惯连利亚都知道。 利亚甚至说过希文刷牙的习惯有点像邻国人的风格。 “很糙，但居然意外地能把事情做得好。” 希文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种想反驳但又找不到点反驳的感觉，也就随利亚这么讲了。 所以她也这样告诉娜娜：“你就放心吧，利亚有种正常的疯感。就这么说来，你是绝对安全的。” 而与此同时，她又开始担心：“怎么样了？很不顺利吗？利亚心情不好？在发疯？” 但她马上又反应过来：“不对啊，利亚只有情况不太顺利的时候才会心情不是很好，进展情况太差的话，她只会很正常。” 要不是今天还有会要开，她指定现在买票飞去厄瓜多尔看看这俩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可娜娜已经在浴室门口站了十分钟了，她最终还是决定先在床边坐下，鬼知道这通电话要打多久。 后来她干脆脱了鞋，靠在了床头：“你刚刚的问题，让我想到了王熙凤。” 希文一头雾水。 简直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就很像王熙凤在贾母面前狂问第一次见的林黛玉问题，问完一个也不等人回答，接着就问下一个，像是根本没打算让她回答一样。” 王熙凤是不是真的想要林黛玉的回答希文不知道，但她现在是真想知道那边到底怎么了。 娜娜没把具体的内容往外说，她只告诉希文，挺顺利的，只是顺利得让她看不懂，但无论如何，利亚满意了就行，她们也没有发表观点的必要。 反正公司股份跟她无关。 娜娜需要关心的无非两件事，月薪，和奖金。 月薪利亚会每个季度给娜娜涨一涨，幅度不大，但也够娜娜高兴了。 至于奖金，利亚从来都不会少了娜娜的，娜娜只需要把工作完成就可以了。 简单来说，她需要负责的不是业绩，而是利亚的心情。 李莲英也就这样了。 第二天的岛的事情利亚还是决定自己去，她没让娜娜跟着，反正那事儿娜娜也给不出意见，娜娜全天都只需要盯一下各部的进展情况就可以了。 当然，特别是研发部。 “你说研发部啊？他们这几天都焦头烂额了，甚至有叫别的部帮他们把食堂的饭啊外卖什么的带上去的，又不让拿进去，就放在外面他们自己出来拿。营销部也是，都要用ai去编故事了，最近就是没有人是好过的。” 最后挂电话前，希文回答了娜娜最后一个问题。 而在这通电话结束的五分钟之后，研发部就得知了他们又得加班的事情。 整个研发部都欲哭无泪，上一轮的精油的体质测试还没完成，新任务就来了。 虽说研发部一直在壮大，但任务永远比人多，这点利亚当初也没想到。 但利亚依然借娜娜的口跟研发部保证，年终奖会很丰厚，所以不要担心。 “钱我们倒是不担心，只是......对方是什么人啊，利亚这么听他话，他要试就真的试？”研发部的问。 总得要知道直接中途把他们的任务难度调高一档的人是什么来头吧。 “总之是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香水界的一个大佬，反正你们忙的话，体质测试就放慢进度，先做这个好了，体质测试还有一周做完，产品上线也得要磨个两个月的，先确定这个吧，辛苦大家一下。” 娜娜不愿说多，换了个话题，把这个问题混了过去。 塔塔懒得教她，利亚又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一个人在酒店房间呆着的娜娜裹着浴袍，拿着毛巾擦干头发的时候越想越好奇。 这种唯独她不清楚情况的事情真的很难受，尤其是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温宇纶这就算是答应帮利亚了。 可那明明只是一个建议而已。 于是，她决定自己琢磨，仅靠今天的经历，和塔塔的一句话“独尊儒术，是别有用心”。 独尊儒术大概率是利亚讲给塔塔听的，外国的教科书不可能会有这些。 利亚提过，塔塔也没有选修过什么东方历史相关的课程。 塔塔对中国的了解，应该仅次于学校里一位混血家庭出身的老师。 而且与此同时，不只有娜娜在琢磨早上的事。 另一边，塔塔把娜娜的提问原封不动还给了在岛上吹风的利亚。 “她这么问？这孩子又在想什么？” 利亚知道娜娜总是对她的事不免好奇，况且她也告诉过娜娜，让她去找“军师”，她原本只是敷衍，没想到娜娜真的就这么照做了。 娜娜总是让利亚想到学生时代那种乖巧清澈的，对老师的话说一不二的好好学生。 这样的娜娜有时让利亚觉得很可爱，有时又让利亚觉得不免头疼。 “不知道，可能是好奇吧，我就把独尊儒术的那句话告诉她，让她不用多想，但她要是真好奇，就琢磨琢磨这句话。” 利亚听到这句话，愣了愣。 她也记得这句话，但她记得这句话前面还有一句别的话。 是母亲告诉她的：“不需要学校教你什么你就信什么。” 那阵子，学校来了一位说话声音很好听的历史老师，利亚很喜欢她，那是一位很温柔很开朗又幽默风趣的刚毕业不久的女孩子。 所以利亚每次到历史课都很认真地听。 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上过上一位历史老师的课。 她总觉得那位老师只知道照本宣科，对他们又有种没来由般的严格。 吃饭的时候，利亚聊起老师今天讲的历史课的内容，本意其实是想被夸历史课学得好。 即使她不需要任何其他人的认可这件事，她是在那之后的不久才真正学会的。 父亲出差去了，偌大的用餐空间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个，母亲今天上午开完会就去洗了个澡，换上了舒服的家居服工作。 利亚刚刚换下来的校服已经被拿去洗了，明天要穿的那一套已经被整整齐齐地挂在了利亚的房间里。 母亲边嚼着嘴里的笋片，边时不时看看在说着话的利亚，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等到这一口顺着食道掉进胃里，母亲才开口，道：“你能为自己找到好好上历史课的理由这很值得高兴，但是......” 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但是后面的话说出口。 毕竟利亚今天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她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拿起砂锅旁边的陶瓷公勺，给利亚盛了一碗排骨汤。 她不想让接下来的对话显得太过严肃，她的本意不是说教。 “但是你不需要学校教你什么你就信什么，利亚。那是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独尊儒术的事情，虽然是真的，但不一定是真心的。” 力捧某个学说这种为整个国家的思想定调的事情，怎么可能随意任性，当然是考虑过的。 儒家学说的创立背景决定了它对统治者的天然吸引力。 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能巩固自己的统治，且方便自己的统治的工具了。 母亲觉得这样教很容易造成误导。 但她不觉得这样的学校有错。 毕竟就算是对于她自己来说，学校也是最好的乌托邦。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即使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学校所在的那条道路，她依然这样认为，从来没有改变过。 但她不认为太让女儿觉得这个世界很理想是件好事。 所以她总是跟利亚说：“这个世界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你得多去亲自了解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 还有：“多问为什么和真的吗。” 利亚每次都是很懵懂地点头，包括这次。 利亚有记忆的头几年，她只知道有人会利用她来接近她的父母，接近她们家的产业。 这些人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甚至在稍微有点社会阅历的人面前，这样的手段和企图心差不多就相当于裸奔。 但对仍然无条件信任周围一切的利亚已经够用了。 所以就总需要家人的耳提面命，毕竟单纯开朗的利亚确实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利亚就总是会多留个心眼，不管是面对发生了的事情，还是听到的话。 这样很难受，但很安全。而且时间一久，利亚也就习惯了。 所以在再次提起独尊儒术的事情，利亚显然是需要点时间反应。 利亚明白塔塔特地把这句话告诉娜娜的用心，但塔塔能不能真把这事儿琢磨明白，她也就管不了了。 “你会把答案告诉她吗？”塔塔问。 娜娜不是她的员工，她也没必要管，但就像娜娜的求知欲旺盛一样，她就是很好奇。 利亚想了想：“如果她再问我一次的话。” 哪个老师拒绝得了好学的学生呢？让娜娜多学点，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的事以后大概率还会发生，所以没准以后娜娜还能帮她些什么。 所以当利亚看到一天没见的娜娜两条眉毛间的川字纹的时候，她是真的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看来你的军师没有把答案告诉你嘛？” 像是一个问句，但却是很明显的明知故问。 “研发部那边什么情况？”利亚问。 她没有直接告诉娜娜那个期待已久的答案，对她来说，现在工作正事更重要。 “哦，研发部那边已经做过调试了，出来效果不错，只是担心会太甜了，他们问你是不是要加茶或者一些木质原料中和一下。原本的精油测试已经快结束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就搞定了，最晚周一下班前会出报告，总之我会两个都再跟进一下的。再有就是研发部问能不能让人事再去招几个人来，人手不够，大家都累得够呛，工作不能耽误，但这样的强度实在太大了。其他部门现在虽然忙了点，但暂时没有任何问题。” 利亚点点头：“你跟劳森说一声，其他部门的可以先放放，先紧着研发部那边，招些新鲜血液进来，很有想法也能踏实做事的那种。研发部现在的进度么......要加什么怎么调，他们是专业的，让他们自己看着办，我相信他们的能力，你继续跟着就行。明天跟着我去再见那个温宇纶一下。” 利亚一字一句地回答着娜娜的工作报告，但既然提到温宇纶了，利亚还是不忍心。 “温宇纶的事，有想法了吗？” 娜娜很诚实地摇摇头，信息太少，经验也太少，怪不得她。 “你还记得昨天我们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正好现在有时间，利亚打算再辅导辅导娜娜。 “记得。但我想不通。” 废话，娜娜要是想得通，她就不必眉头皱出川字纹了。 “昨天温宇纶给我建议的时候，是脱口而出的，那能说明什么？” 利亚抿了一口咖啡，看了娜娜一眼，这家山顶咖啡店的拿铁做得很好喝。 娜娜想了想，昨天温宇纶让利亚去试试那个搭配的时候看上去是有相当把握的，似乎是知道些什么，才让利亚照这个搭配去试。 那就说明，可能当年他试过这个搭配，只不过是卡住了，最终没能做出来，他要是真的当年做出来了，也就不会有利亚飞来厄瓜多尔找他的这回事了。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蝴蝶效应。 “简单来说，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这事儿说白了，如果温宇纶验证了当年的猜想，弥补了当年的遗憾，无论在任何方面他都能得到好处，名气也好，地位也好，心里的陈年郁结也好，温宇纶都能舒服了。 更别说这个搭配的成功本身就意味着他和利亚的双赢。 要是不成功，用的是利亚的人力物力财力和时间，利亚自然不会把失败的经历拿出来说，他也就纯粹当给自己本就悠闲的假期找点事情做，他根本就不损失些什么。 没有人能拒绝一件成功了有好处，失败了没损失的事情，起码利亚不相信。 因为她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而且短时间内利亚都不会见到这样的人了，因为温宇纶确实很乐于跟利亚一起工作。 当她第二天敲响温宇纶的房子大门的时候，来开门的温宇纶见到利亚的第一句话就是：“看来今天是我退休返聘的第一天。” 今天基多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微风拂面，两个女孩子没有穿得很正式。 她们都穿了一套裙装，薄薄的长袖外套若有似无地隔开厄瓜多尔的空气和刚刚上了防晒的手臂皮肤。 不知道的话，倒真像在旅行度假的刚毕业大学生。 因为温宇纶特意叮嘱她们【怎么舒服怎么穿吧，就当只是来做客而已，两位小侄女】。 娜娜不知道温宇纶是真的把她们当小侄女还是单纯表示客气，但利亚说，既然他说了让我们怎么舒服怎么穿就穿得随意一点咯，你管他是不是表示客气。 娜娜总是会想太多。 但利亚完全没有要娜娜改一改这样的习惯的方法，娜娜的深思熟虑归根结底并不耽误些什么。 第79章 让路走得通 利亚把娜娜跟到了今天早上的研发部发进度告诉温宇纶的时候，他明显很高兴。 他甚至在想，给两个女孩子一人一杯明前龙井算不算是亏待了自己这两个难得的客人。 研发部试过温宇纶给的搭配意见之后，根据公司一贯的适度创新的风格，拿出了几个方案。 虽然这些方案其实根本算不上是方案，根本就是勉强放进备忘录够看的程度而已，但这真的是研发部能在一天一夜的加班之后尽力总结出来的东西了。 毕竟他们又不是只有这一个任务。 温宇纶点了点娜娜的平板，圈出了其中两行：“紫檀和无花果的尝试看起来还不错。” 温宇纶今天的心情也很不错，明显就是刚洗完吹干的一头清爽的头发在阳光的烘烤下透出了洗发露的味道。 橙色的短袖和白色的天丝短裤下面是一双随意的人字拖。 窗外的院子里还晾晒着温宇纶自己洗出来的衣物，一条枕巾和两件短袖在阵阵微风的撺掇下尝试挣脱晾衣架和夹子的束缚。 利亚进来的时候甚至真的有那么一瞬担心过衣服会不会被吹跑。 可能是感知到利亚被衣服带走的注意力，温宇纶出声将利亚的视线拉回：“放心，我的衣架和夹子很好用的，今天天气好，我大早就洗了几件衣服出来晒晒。” 甚至他最后还打趣似的补了一句：“没挂什么你们不方便看的东西哈。” 温宇纶这日子是真的过得很自在，温馨，就像所有的退休生活本来就该的那个样子。 虽然并不挥霍，但实在看着都让人觉得舒适。 如果不算上每个月都要朋友给自己寄来几斤明前龙井的话。 紫檀和芭乐的组合温宇纶其实之前尝试过，只是受制于心情太浮躁，再加上调配过同类型香的习惯性思维，他一直都把握不好比例。 这个问题一度让他很头疼。 从理所当然信心满满，到遇到挫折怀疑自己，再到坚持下去逐渐烦躁，最后不得已选择了放弃。 这中间，经历了两年。 而这两年也是公众开始逐渐怀疑他能力的阶段，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这位曾经的天才是不是江郎才尽，不行了。 连他自己都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只不过，有些人只是在怀疑，有些人则直接把温宇纶的名字和江郎才尽四个大字捆绑着用作了营销文章的标题，并以此收获了足以兑换成可观的收益的点击量。 人喜欢造神，更热衷于看到神从神坛上摔下来。 公众对温宇纶的态度也是曾经令他痛苦的一根钉子。 所以他也承认的一件事情是，他需要利亚，就像利亚需要他一样。 老实说，他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最后一点价值是献祭自己喂饱营销号，他不愿意自己在调香界的最后是像鲸鱼一样的宿命。 生物学家或许是爱鲸的，不然也不会取个“鲸落”这样好听的名字出来，但温宇纶不觉得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走到了尽头，只能换来营销号文章里的“可悲可叹”。 他还是不甘心。 天才都骄傲得要死，哪里肯低头呢？ 即使是已经过了十年无人打扰，无人巴结也无人嘲讽的自在生活，温宇纶依旧隐隐地盼着什么，即使他知道那是大概率不会发生的什么。 但利亚来了，就把温宇纶的期盼带来了。 这不是温宇纶求来的，所以利亚的到来是意外之喜，也像是一些冥冥注定。 那天，利亚和温宇纶签下了一份保密协议，利亚会把调制的样品给温宇纶，让他去研究调整，而在此期间，温宇纶不能以任何形式向任何其他人告知配方以及这份协议。 保密，包括保密协议本身。 这点其实很好做到，只要没有别人知道他们在合作就可以了，温宇纶也没那个心思出去乱说。 只是，那并不是娜娜以为的合作协议，利亚就从来没有要娜娜准备合作协议。 来的飞机上她就问过利亚，为什么是保密协议，而不是更干脆的合作协议。 明明她是去谈合作的，可去的时候却根本不带相关的资料，是为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利亚并没有神神秘秘地不肯说，她很大方地教了娜娜一课：“你知道保密协议的底线是什么吗？” 娜娜如实回答：“既然是保密协议，那根本就是要保密。” 利亚点点头：“而保密协议的退路，也就是泄密。要做好泄密后的准备。” 利亚说完这句话，特地用钢笔点了点娜娜手上那份协议的封面。 保密协议最坏的结果是泄密，所以必须要让结果走不出利亚可控的范围才行。 利亚跑去厄瓜多尔的几天一定会引起国内的注意，进而引发猜测，难保他们不会查到温宇纶身上。 如果那是一份合作协议，利亚不能保证这份协议不会被竞争对手甚至更大范围的公众知道，那么所有人就都知道他们在合作了。 “这样不好吗？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吧。”娜娜实在想不出来，如果营销文案的标题是诸如【利亚温宇纶强势联合】之类的到底有什么不好。 公司热度更高，没准股价也能再上去一波。 利亚放下笔，手臂搭在扶手上，顺势往后靠，她确实有点累了：“但这不是我和温宇纶想要的。” 因为说实话，这次就算有温宇纶的加持，利亚也不确定这个主题能做得好，因为在决定这次的行程之前，市面上并没有特别成功的案例，起码如雷贯耳，或者让利亚眼前一亮的，没有。 连善做果香花香型香水的几个牌子也极少推出芭乐的组合，可见，这确实是个难啃的骨头。 再加上十年前温宇纶是失败过的，这就加重了利亚的不确定。 利亚一向来很自信，在阿亨那儿受挫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动过一次是自己不够好的原因的念头，就算哭，她也只是在哭一个三角形的积木永远塞不进正方形的框里。在学校里成绩没考好的那几次，她也从来不觉得是自己智力逊色于人，她依旧乐呵呵的，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该怎么学，依旧怎么学，耽误不了一点。 但研发部让她知道了，任何一个方案，都是有可能失败的，就算是磨也不一定磨得出来。 并且失败的成本全都是她公司里真金白银的钱，她不得不开始祈祷，祈祷研发部的工作一切顺利。 可连决定买海岛都只是因为这个海岛的形状很漂亮或者纬度数字很吉利的利亚对这样的感觉并不那么熟悉。 她也不想熟悉，没有人不喜欢更确定的事，哪怕是更确定的失败，也总比更不确定的成功更让人喜欢。 人不喜欢无法控制的事情。 她必须做好失败的准备，因为未来是不可能确定的。 所以当利亚知道温宇纶和自己家的陈年旧事后是高兴的，如果被扒出来她的飞机的起落信息，她就只需要对外宣称，是替父母来问候一下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的而已，没有人会对此提出异议，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扒他们是否签署了什么协议。 如果成功了，利亚没有把话说死，就说跟长辈聊天的时候聊到了兴头上，所以得到了身为业内专家的长辈的指导，失败了，也尚有退路可走，反正她只是来叙旧的，工作不工作的，完全不重要。 而这也是温宇纶想要的，好的结果是他一雪前耻，弥补多年遗憾，他依然是那个才华横溢的天才，就算结果不如人意，他也大可以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话，利亚会帮他圆的。 原本吧，保密条款是在合作协议里面的，但利亚仍然决定不做合作协议。 “娜娜，”利亚无奈地笑笑，“我怎么越长大胆子越小了呢？” 以前利亚可是撸起袖子就是干的。 但有一句话叫，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就算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失去些勇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至少利亚这么想。 但瑞说过，如果在比赛开始前感到害怕的话，就会彻底失去赢的可能。 塔塔也说过类似的话来激励利亚：“害怕没关系的，只要你还在往前走就可以，哪怕慢一点也可以。” 所以利亚只和温宇纶签了保密协议，而且就算是保密协议，里面的条款也给双方留足了退路。 开往机场的路上，利亚叮嘱娜娜：“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跟你提过的事，如果连我都害怕了，公司就难走下去了，起码现在我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利亚这个人，虽然会害怕，但一点不耽误行动。 娜娜点头应着好，手指飞快在手机屏幕上打下一行字【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了。】 发出这行字，她退出了和希文的聊天框。 “谁的微信？” “希文，她已经开会开到喊救命了，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利亚稍稍蹙眉，叹了口气。 看起来，她的公司还幼稚得很。 版图扩张的步伐要放缓一点了，不然利亚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失去她就有可能方寸大乱的公司。 利亚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不停相互摩挲着，这其实不是什么特殊的习惯，只是暂时在这样的一个动作里安放自己的不安而已。 这种不安是一种警醒，是to do list上墨迹还没干的一行，不小心印到手上的墨迹仿佛是一笔画进利亚心里的，要利亚记住，该重视起来了。 娜娜注意到了利亚的小动作，想了想，安慰她道：“放心吧，希文没碰到什么难事，只是有些事情必须经你确认过，否则她不敢擅自决定，耽误事儿就不好了，没事的。” 利亚呼吸的时候胸口上下起伏幅度不大，缓缓的，娜娜见过利亚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午休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利亚也是这样的，只是那时候的利亚明显比现在放松。 因为那时的利亚眉头舒展，不像现在，虽然利亚侧着脸，一直盯着窗外的云层，看不完整脸上的表情，但娜娜想，她大概是在放空，大概在想些公司的事情吧。 娜娜对利亚还算了解，现在的利亚脑子里就像是excel表格，上面列着研发部给她的几个方案。 她不打算把这事儿完全丢给专业的人去做，这好歹也是她的事，是她自己说要做的事。 温宇纶提起的紫檀，利亚是知道的。 紫檀木向来稀有，要在以前，她得跟皇帝抢东西，搞不好得被治罪。 “一寸紫檀一寸金”这句话足以表明紫檀的珍贵。 但这类木材向来是作为家具出现的，好多年之前，她们家里就曾经有过紫檀做的楼梯和桌椅。 只不过利亚虽然知道，却并不喜欢，起码作为家具来说，她总觉得那个楼梯太老气。 但老气其实并不算是紫檀的错，只是因为设计师在设计这个楼梯的时候，夹带上了自己的私货而已。 利亚不爱走那个楼梯。或许是因为懒，或许是因为觉得楼梯不好看，利亚在家里上下楼倒还是电直梯用得更多一点。 后来不久，那个楼梯也就被拆掉，重新装了一个大理石材质的。 这下，利亚算是高兴了，每到夏天，她就喜欢赤着脚在楼梯上玩，出于对利亚身体的担忧，父母又在上面铺上了地毯。 就这样一波三折，利亚终于对楼梯满意了。 再后来，便再没有人记得那个被利亚嫌弃的紫檀楼梯的事情。 新剖开的紫檀有种浓郁但清新自然的味道，在一种木质味道里很特别。 利亚去陪父母看设计图的时候闻到过这种味道，但那时的利亚关注点全在一地的木屑，偏偏她那天穿了一双白色的新鞋子。 她也没想到，如今她居然主动拾起了紫檀，一别当年嫌弃抗拒的心理。 而问题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撞进了利亚脑袋里，她猛地坐起身，伸出左手去搭娜娜的胳膊：“我们公司以前的香里是不是没有放过紫檀？那这个紫檀是哪里来的？他们怎么突然想到在里面加紫檀的？” 利亚突然这样问，娜娜也后知后觉，使劲回忆跟研发部的沟通细节，试图从那里找出一点线索。 而研发部确实是给过线索的，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无意。 幸好娜娜记性不错：“好像是星夏，星夏小时候家里住家具城旁边的，会见到很多红木家具，她对那个熟，他们说是星夏随口提的一句。” 利亚对星夏有点印象，那是个很有探索欲的女孩子，利亚看她爱捣腾，就让她来试试看，后来她也就留在了公司。 不过她对星夏的童年倒还真不算了解，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更准确一点来说，实习期一过她就再没关注过这个人，反正提起来也是跟着研发部的前缀。 她的名字也从来没有上过秦律的【需跟进】名单。 利亚其实曾经试图记住自己公司所有员工的名字，当然，那是在公司规模还没有二三十人的时候，她每一个人都能叫出名字，他们的基本信息，喜好，利亚都很清楚，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懒得记员工的名字的呢？她也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她越来越忙，事情越来越多，公司的员工名单越来越密密麻麻的，让她连看一眼都想犯懒。 “紫檀这份让她负责吧，我记得她学生物化学的。”利亚淡淡道。 看来这不仅对于利亚来说是一次机会，对星夏来说也是一次机会。 如果这次做得好，利亚大概会让她直接负责木质组。 利亚确实决定要重点关注一下研发部这位小妹妹了，而与此同时：“再给研发部招些实习生吧，我是说，再放几个名额，研发部的规模可以跟销售部的相当。” 利亚从来不管什么金三银四，金九银十的人才市场，她每次都是觉得人不够了的时候再招。 母亲劝她：“其实可以储备着点，万一要用呢？” 但利亚从来没有听进去过，还是我行我素，母亲也不再劝了，反正她的公司，功与过都是她的事，不在乎便不在乎吧。 利亚自己的人生，利亚得自己负责，没准她这套走得通呢？ 第80章 换过一套餐具 飞机终于降落上海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利亚，娜娜，连着所有机组人员，一是为下班高兴，而也是为又一次的安全返航感到石头落了地。 今天的上海下着小雨，雨水勉强压过了午时最嚣张的燥热一头，虽然利亚的迈凯伦早就停在了离飞机只有几步路远的地方，娜娜还是很及时地把伞拿了出来，撑在利亚的头顶。 雨水伴着风溅到利亚的外套上，迅速晕染开形成一小块水渍，零星的水渍透不进里面的衣服，但利亚还是不自觉皱起眉，用手捏紧了原本敞开的外套。 这样说，还是有点点冷的。 早在起飞回程前娜娜就让司机准备好来接了。 【到时候先把我们送回公司。】 这是娜娜发给司机的话，也是利亚的原话。 利亚要去研发部看看情况，娜娜当然也得去，另外，娜娜的车还停在公司的地下车库里。 上海人对超跑的见怪不怪是被无意中训练出来的，就像他们对外国面孔的不敏感一样。 如果说利亚的父母还感受过因为坐在超跑里而被投来的，来自车窗外的羡慕目光的话，利亚在上海则是根本就不知道那叫什么。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一线城市的人，相较于其他城市来说，就是会更忙一些。 利亚回公司的这个点大家应该都已经处在午饭的结尾状态了，她们刚刚在飞机上也是胡乱解决完了一餐，她甚至已经记不清刚刚吃了什么东西了。 忙起来的时候，就是什么都更容易让人晕头转向的。 希望研发部会比她更强点。 但事实上，研发部比利亚想的更忙，利亚走到研发部的时候，送上来各式各样的外卖袋子很整齐地贴着墙，堆了一排。 利亚蹙眉，心里有些不快。 虽然她自己也常被说“不要不吃饭”，“饭还是要认真地吃”这样的话，但看到自己的员工忙到如此地步的时候，利亚难免还是感到抱歉。 她粗粗地扫视了一遍地上的外卖，大概是知道就算吃饭也只能随便对付两口，所以根本没有人会去点会冷掉的饭，都是以沙拉酸奶三明治这种居多。 难道都只吃这种东西吗？利亚想。 她知道员工们辛苦，平常也会适当给他们加薪放福利的，额外的假期也会放给他们，让他们不忙的时候可以用，不过前几年，他们一般都把假期攒着，加上年假一起用，利亚也没再提起假期的事儿。 但这在研发部忙到饭都没时间吃的时候去看他们的工作进度，倒还真是头一次，更别说看到研发部的外墙边整齐的一排外卖了。 利亚侧了侧身，清清嗓子，开口问娜娜：“他们前几天也这样？” “嗯？”娜娜顺着利亚的眼神，看到了那排外卖，她点点头，“嗯，他们忙的时候一般都这样，一般最忙的部门一个是销售部，一个就是研发部，我们去厄瓜多尔前，我吃完饭回来也是看到这样的画面，不过那个时候，还有几份饭的。” 利亚站在那儿，叹了口气。 她的员工怎么忙到连饭都不吃了呢，怎么就能这么可怜呢？ 原本朝向研发部大门的脚尖转了个方向，利亚边走向来时的电梯边对着娜娜说：“娜娜，这堆东西......处理掉吧，总是沙拉酸奶三明治的人还要不要活了，给他们订点热的肉啊蛋啊之类的，让他们吃点吧，下午和明天给他们放假，好好休息一下，哪怕只是睡一觉也好，成果么，我不急着要，他们可以延长点时间，只是千万要休息好。搞定这些事，你也回去吧，休息休息。” 娜娜有些不确定，她赶紧小跑两步追上利亚：“不进去研发部看看情况吗？这样没关系吗？” 利亚点点头，同时把外套的扣子扣上：“没关系，况且他们哪有时间来给我汇报这些东西，迟两天也耽误不了任何事。松弛点。” 松弛点，她不仅仅是在对娜娜说，其实也是在对她自己说。 最终利亚没能在当天就知道研发部的最新进展，不过温宇纶倒是给了她一个消息。 【我一个月后从欧洲回国一趟。】 意思就是，他得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了。 一个月吗？ 时间够了。利亚想。 意识到自己没必要那么急着催进度的利亚明显压力小了很多，反正嘛，等后天，研发部都休息好了，再花一个早上的时间去掌握一下研发部的各品类研发调制的情况就好，一个月，怎么着都够用了。 花果系列利亚打算在明年的春夏主推，所以原本研发部不必这么如临大敌地赶，只是一下子好像所有事情都堆到了一起。 哦对，是因为利亚，因为利亚不断冒出来的灵感。 利亚向来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她不计较后果，但不代表她不计算成本。 她希望能把自己的想法尽快实现，于是就在不知不觉中，研发部的任务堆满了桌面，多到完全没有放下午饭的地方。 回到家的利亚没有立刻打开电脑工作，她瞥了一眼塔塔的平板，瘪了瘪嘴，收紧手臂，几乎是拦腰把抱枕折了一半。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太乱来了。 “我应该考虑考虑他们的任务量的，他们又不是机器。”利亚的语气中有点犹疑。 站在厨房的塔塔闻言，抬起手里的搅拌机，从装着刚打发好的奶油的盆子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眼神失焦的利亚。 塔塔轻轻笑了一声，刚刚回家没多久的利亚可没有她这样的好兴致研究甜品，她索性站直了身子，把手搭在拿着搅拌机的那只手臂的肩上，活动了几下筋骨。 碗里的奶油此时的状态像极了刚打出来的冰淇淋，和夏天的适配度很高。 她没在奶油里放什么糖，否则总感觉甜品腻得慌，这点跟利亚倒是很像。 她没有反驳利亚的说法，管团队什么的她不懂，她也搞不明白这些部门是要怎么统筹明白，她和她的客户们甚至管理不好对方，所以在塔塔的认知里，利亚做得算是可以了。 虽然没有人去研究利亚的商业模式这种她一窍不通的东西，但到现在为止，还没出过事，在塔塔看来，这就算是很好了。 “他们不是机器，你不也不是吗？有了想法就想做出来，这很好啊，只不过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记得考虑这次被你忽略的这一点就好。所以，待会儿来点红丝绒吗？低糖版，不会腻的。” 利亚的问题当然该由她自己解决，而塔塔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么块红丝绒蛋糕而已。 相比起真的想让利亚尝尝自己做甜点的手艺，塔塔更想让利亚转移点注意力，从心系公司的事情上拨点到食物上也是好的，虽然利亚不是什么甜点爱好者，但管他呢，反正也没人在意。 利亚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塔塔投来的询问的眼神 这几年利亚经历的麻烦海了去了，虽然状态不是那么轻易能调整过来的东西，但利亚已经可以做到提醒自己调整状态这一步了。 她相当接受自己其实这么多年依旧很莽这件事情。 况且那又要不了命。 塔塔的蛋糕胚还没烤好，但娜娜的微信先到了。 【研发部的同事说，星夏这段时间老往木材市场跑。】 【你们怎么聊到的？】 【我给他们订的餐送到的时候留的是我的名字，大概是出于礼貌吧，他们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收到了，然后聊了聊工作的事情，就聊到了星夏，他们说星夏在这件事情上出了很多力。】 可能是因为人总是会多注意注意跟自己有关的事情吧。 曾经有一个夏天，娜娜嫌每天带着遮阳伞遮阳很占包包的位置，主要是因为她那个夏天买了个大容量的水杯总是放在包里，整个包包就显得很臃肿，娜娜不喜欢这样，水杯是不可能舍弃的，那就只能把遮阳伞换掉了。 但遮阳对她来说算刚需，所以需要找个东西代替，于是那个夏天，娜娜的脑袋上起码换了五六款不同的鸭舌帽。 很奇怪，走在路上的时候，她总是更在意那些戴着鸭舌帽的人，她甚至每天上下班的路上会去数，哪天上班的路上戴着鸭舌帽的女生比较多，哪天是下班的时候看到的男生比较多。 所以自从利亚跟她重新提起星夏这个名字，娜娜就不自觉地会对这个人更在意一些。 她和研发部的同事聊天的时候，这个名字也是娜娜先有意提起来的。 【哦对，今天星夏也在木材市场，她中午在外面吃的，所以人不在，虽然忙，但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暂时没有任何问题。】 塔塔把裁切好的蛋糕胚放到盘子里，用刮刀抹平上面的奶油，时不时用余光看看利亚：“又是工作上的事？跟娜娜在说话吧。” “嗯，娜娜说现在还没遇到什么问题，我就先由着他们自己弄吧，还没到需要我的地方。等忙完这一阵，那个温宇纶回国，我们再重点聊聊新品的事情。”利亚说着，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 利亚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工作狂，起码跟宁比起来不算是，而且大家都知道她很喜欢忙里偷着闲。 小时候作业多的时候，利亚就会在学校里一口气把作业解决掉大半。 “反正没人能压榨我休息的时间。”利亚说。 创业之后休息的时间很少，那利亚也会做做冥想，跑去离公司大楼不远的地方喝喝咖啡或茶，“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好的。 雨水带走了空气中大半的暑气，新风系统让屋子里空调都不用开，即使利亚还是在膝盖上盖了一张薄薄的毯子。 塔塔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反正我们自己吃的，我就随便搞了哈。” 利亚边回娜娜最后一条微信，边伸长脖子回应厨房里的塔塔：“能吃就行啦！别在意那么多！” 塔塔又不是要去参加甜品比赛，况且甜品这种东西，能丑到哪里去。 更何况塔塔端上来的盘子里的蛋糕上铺满了一颗颗的草莓，草莓上是一层白色的糖粉，糖粉不多，像是随便抓了一把撒上去的。 草莓下面就是非常中规中矩的一层蛋糕胚，一层奶油，最下面依旧是一层蛋糕胚。 利亚从塔塔手上接过木叉子的时候掂了掂，虽然是细长的勺子，但分量很实。 家里已经换成全木制的餐具很久了，起因是塔塔有一次跟利亚抱怨说她大晚上的忘了拉窗帘，半夜因为冷，去沙发上拿回一张薄毯子的时候，被厨房里的不锈钢勺子晃到眼睛，吓了一跳。 塔塔气呼呼地打了个越洋电话给利亚说她要把餐具都换掉。 利亚随着她让她换了。 但其实那套不锈钢餐具实属无妄之灾，据利亚所知，这不是塔塔第一次因为忘记拉窗帘而被反光的餐具晃着眼睛了。 唯独这次生气跟她这段时间遇到的那个讨厌的客户脱不开干系。 利亚没去哄塔塔，也没想办法劝她，她那时正在见自己的客户呢，满脑子的工作，也确实分不出心。 “我看高恩家里那套缅甸柚木制的餐具挺好看，你明天问问高恩在哪儿买的，把家里的餐具都换一套吧。” 塔塔手脚很利索，也有可能是因为正好让高恩陪着，转移了些注意力，塔塔心情好了，总之塔塔打完那通电话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家里的餐具就都换成了木制的，直到现在。 利亚先用叉子叉上了一颗最上层的草莓，却没急着吃：“你还真别说，缅甸柚木做餐具质量不错，防虫，防潮，用了这么久都没变形过。” 塔塔说过，高恩还给她介绍了各种榉木，巴西花梨木，核桃木等等的餐具，质量都不错的，只是她当时就喜欢这套缅甸柚木的了，其他的都只匆匆看了一眼。 利亚仔细端详着手里的木叉子，看起来没有要吃掉草莓的意思，直到一滴汁水顺着叉子滑落到了利亚手指上，她才不慌不忙地把草莓放进嘴里。 也许可以用木材来作为香水瓶子的材质呢？ 她不是没见过木制香水瓶，但她确实从来没想过把自己的香水用木材装起来，反正质量好的木材这么多呢。 塔塔看利亚眼珠子滴溜转的样子就猜出她在想什么了，但家里实在不是什么考虑公事的好地方。 “备忘录先记下，然后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别老想工作了。” 刚刚搞定上一个客户的塔塔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平板，更别说打开平板开始工作了。 所以她赶紧提醒利亚，这是在家里，不是在公司，在她看来，利亚脑子里那根弦还是绷得太紧了。 但利亚的体感是，她明明已经很松弛了。 她又没有到如临大敌的状态。 也许是国籍不同带来的差异，也许是职业不同造成的无法互相理解，但总之，娜娜是真的很想知道是不是纯粹打工就会好一点。 “如果你只是个上班的，那下了班你就有正当的理由不回上司的消息，你可以请假，你可以一气之下就递封辞职信上去，只要你找好下家。” 塔塔的那份蛋糕的草莓已经被吃完了，只有几个被草莓汁水印上深色的坑和白色的糖粉圈出来的地方能看出来那上面原本有东西。 利亚嚼着嘴里的蛋糕点点头，她嘴边还沾着一点白色的奶油。 娜娜说得有道理。 她其实并没有纯粹为谁打过工，所以她不知道下了班就可以把工作抛开的那种感觉。 她只知道，只要她还活着，公司就必须继续运作。 公司的事情就像是拴在利亚身上的幽灵，自她注册这家公司开始，她就不可能真正做到当自己与这家公司无关。 不过她也没觉得自己紧绷，她只是很习惯这样，习惯看到什么都往公司的事情上去扯，就像是高恩跟万在一起的时候，什么好的都一定要留万一份那样。 那时的高恩很开心。 仿佛高恩其实爱的不是万，她只是喜欢为万留一份她自己喜欢的东西，看见她喜欢的人和她喜欢的食物，衣服在一起，她就很高兴。 说是高恩喜欢万，高恩恋爱脑，倒不如说，她只是在用为万付出的方式哄自己开心而已。 人啊，就是很擅长高估自己对别人的爱，与此同时低估对自己的爱。 利亚用叉子叉了自己的最后一颗草莓喂给塔塔，她一字一句地跟塔塔说：“可是我真的很开心，我已经习惯这样了，我喜欢看到自己的想法被实现的样子，也喜欢看到我的公司因为我的想法变得更好的样子。” 塔塔不懂她的公司，但塔塔听得懂她的话。 塔塔看着利亚的眼睛，没从那里面看出一点被强迫的，不情愿的情绪。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塔塔抿了抿唇，伸出手，搭上了利亚的盖着薄毯的腿：“你只是太忙而已，对吗？” “就像你就算遇到你不喜欢的客户，依然没想过要放弃这个行业一样。” 塔塔笑着点点头：“那就继续做吧，但在此之前，先把蛋糕吃完。” 第81章 不看马术比赛的马术比赛 温宇纶在欧洲，研发部也在疯狂加班到几乎要把公司当家的这段时间里，利亚也丝毫没有闲着。 她飞了一趟美国，邀请托德和希纳一起吃顿饭。 她的理由非常正当。 【想要认真地来道谢，你们真的帮了我很大一个忙。】 利亚的微信跨海而来的时候托德正好和希纳刚从校友聚会中逃出来，随便找了个地方在吃饭。 要是不知道，会以为这是哪位校友打算把他们两个抓回去。 “既然我们现在不饿，那就正好可以聊聊吃饭的事情。”托德叉子上的一小块牛排被棕色的浓稠酱汁包裹，那里面的黑色小点是餐厅厨师自己研磨出来的柬埔寨出产的贡布胡椒粉。 托德盘子里的牛排已经没了一半，可希纳的那份意面却只少了两三根。 她正愁着自己包里的两张邀请函。 她的一位朋友给了她两张马术比赛的观赛邀请函，但她实在不想去，她甚至希望哪天她从包里拿东西出来的时候可以惊喜地发现，那两张烦人的邀请函不见了。 希纳的手摩挲着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体，丝毫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 窗外，炽热阳光的作用下，餐厅所在的大楼投射在对面大楼外墙上的阴影把外墙切割成了两半，阴影的那一半刚好在希纳一边。 托德咽下嘴里的红酒：“你直接拒绝不就好了，哪儿那么麻烦，不想要就别收下嘛。” 他其实想不明白为什么，希纳不是一个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人。 至少在他的认知里，希纳不是。她可以很干脆地拒绝亲戚借钱的请求，也可以很直白地拒绝异性的告白。 甚至，她曾经拒绝了一个很诱人的，人人都挤破了头想要的设计总监的位置。 但他从希纳放空的表情中读不出任何信息。 希纳叹了口气，终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那是个很多年的朋友了，不过你没听说过，是因为我们也就是很小的时候一起玩，每天都在一起玩，但那也只在小时候，这些年，我们不痛不痒地联系着，可能一年一次电话，两年见一面。很多小时候的习惯，喜好都发生了变化。本来你会见她一面的，在我婚礼上，但她那阵子被困在了南极，出不去又进不来的，只能等情况好点再说，就错过了，不过你还记不记得，拍照的时候，我手上的宝格丽祖母绿手钏，”见托德点点头，她接着说，“她送的。” 托德对那个手钏有印象是真的，因为那张照片里，托德唯一能确定的希纳不是很喜欢的东西，就是那个宝格丽的祖母绿手钏。 他当时还奇怪呢，怎么希纳不戴着自己最喜欢的紫罗兰钻石蛇形臂钏。 但希纳只是笑笑，说是朋友送的，便再没解释。 托德也就很识相的没有去追问。 现在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希纳说：“小时候，我很喜欢穿戴着我妈的首饰到处跑，她的首饰里最多的就是祖母绿，所以小时候我也最喜欢祖母绿，但后来我就不喜欢了，因为有了自己的认知，也就会有自己的喜好。我没有再买过祖母绿的东西，却喜欢上了紫罗兰钻。不过这些她不知道，我们不联系得久了，我也没必要时刻记得把我的喜好每隔一段时间给她更新一遍，谁不忙呢。” 托德像是真的听懂了般点点头。 “所以马术比赛是怎么一回事？” “嗯？”陷入回忆的希纳被托德一句话扯了回来，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哦，你说票是吧。小的时候，她生日，不知道哪儿得了一匹中东的马，那时候正好在小孩子容易心理不平衡的时间段，就......同辈压力，特别是我们住得近，又是同年，当然会有很多可用来暗暗较劲的机会，其实原本就不是朋友的话，这种压力会小很多，但那个时候我就故意在我妈面前说我也喜欢马，怎么没见家里给我一匹，我妈当时有点诧异，但没拆穿说，只是说知道了，会给我买一匹，第二周我就拥有了一匹马，我还请她来我家看过，但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只记得那匹马一直在家里的马厩里，由专人照顾训练。我从来没有真的很喜欢马，这点她从来不知道。” 举办比赛的马场是希纳朋友家的，所以出于交情，也出于礼貌，她给了希纳两张。 但她们两口子对这个都没兴趣，要是直接不出现好像也不太好。 所以，她得找个由头。 托德转了转眼珠子：“既然利亚想要正式地来谢谢你，那你何不利用一下这次的机会呢？” “票给她？她又不一定想看。她要是原本不想看，那就太唐突了。”希纳说着，摆了摆手，表示不认可。 “我是说，把票给我，我带她去看，vip包厢那层应该会有很多商业合作机会，利亚大概率不会拒绝，虽然我不算了解她，但好的赚钱机会，她会抓住的。” 如果说希纳是因为烦这两张票才没胃口吃午饭的话，那希纳现在食欲被打开就要感谢托德。 她都不忍心拆穿托德：“那你也得把握好这个机会啊，好不容易找了个这么正当的借口。” 托德哪是想帮学姐解决问题啊，她是借着帮学姐的名义，给自己约利亚出来找借口吧。 “你管是什么目的呢？反正这样大家都开心了不是吗？”托德拿起酒杯，朝希纳一边倾斜。 希纳也举起玻璃杯，两只杯子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声音很轻，但是个人都听到了。 托德杯子里的酒红色液体被他全部倒进嘴里的时候，托德想，怎么着也最好试一试吧。 毕竟这两张票对于他，进可攻，退可守。 把希纳送到家的托德坐在自己的车里，看了眼手上的两张观赛票，点开了和利亚的对话框，发送了一行消息。 【我想这一次希纳又不能出现了，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好好谢她帮你那个忙，我倒是确实有个好办法，只是要看你有没有时间了。】 看到托德的消息的利亚深吸了一口气：“我为的是那两张票吗难道？！” 她想要的明明是和希纳的合作，她想要的是把自己的香水装在希纳设计的木质香水瓶子里，她哪里是想要看马术比赛了。 但她还是一个航班降落到了纽约。 出发前，娜娜简直不明所以：“我的姐，你是不是忘了你最初的目的了？” 直到到了地方，娜娜才明白了利亚的用意。 比赛现场的vip观赛区，飘着一股虽然淡淡的，但十分明显的她们自家一款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娜娜理了理领子，向利亚投来了赞同的目光。 确实，这个面子不能不给，利亚得来。 但说实话，利亚确实是看到票，才知道和自己合作的公司还有这么个马场用来用作国际马术比赛的训练和比赛场地的。 不过对于这件事，娜娜对这家公司的做法还是不太满意的。 “这么大个国际马术比赛，但居然不告诉你，不给你一张票吗？连表现都不会。”娜娜瘪瘪嘴。 塔塔其实说过娜娜，说她，跟在利亚身边工作久了，尽心尽力是很好，但不太好的一点就是，总是替利亚操心事儿。 完全没有必要。 但利亚无所谓：“有空余的时间，我心情允许的话，就教教她好了呀。” 所以塔塔也并不反驳什么，只让利亚随着自己的性子去，怎么着都可以。 利亚现在心情不错，她轻笑一声：“因为情要表对啊，他们又不知道我喜不喜欢马术比赛，贸然给我一张票，就是要我去看，我喜欢最好，但我要是不喜欢而不去看，他们尴尬，我去看呢，我又不高兴，对谁都不好，没发现吗？就连fia也是知道我跟瑞的关系，以及我确实对车不抗拒，他们才郑重邀请我去看比赛的。” 如果不清楚利亚的喜好，而自作聪明地请利亚出席什么活动，马屁拍对了倒也还好，只是有些品牌就是会不做功课，从而惹得利亚很不高兴，利亚曾经特地就这点提醒过希文，千万要做好功课，不然公司能分分钟亏个百八十万的。 利亚不是亏不起这些钱，只是利亚觉得，如果可以把事情做好，就不要因为自己的疏忽而犯些什么错。 所以当娜娜告诉希文自己没有去查温宇纶少年时期的人际关系而导致利亚一点准备都没有的时候，希文很震惊。 “她对你好好，我当年可是被她认真地批评过了的，她居然只是让你注意下次别犯而已。” 希文是真的羡慕，不过要是她是娜娜的上司，娜娜每天在她眼前做事，工作里交集那么多，那她大概也是舍不得对娜娜太严苛的。 更别说娜娜还得跟着利亚四海去出差，虽说差旅费全报销还能跟着利亚好吃好喝吧，但到底也是累的。 就像这次。 娜娜现在觉得她在这个比赛现场的定位跟刚刚从点心餐盘里把一块小蛋糕分出一小碟给她的工作人员也没什么区别了。 利亚碰碰娜娜的胳膊：“你去大致看两眼，有没有跟我们合作过的，我一会儿去打个招呼。” 娜娜点点头，转身走进餐厅的人群中。 虽然现在正是要吃午饭的时间，餐厅里也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工作人员和被陪同着的衣着休闲的vip们。 这样的就餐区域没有人在喧哗，空间里也确实算不上吵闹，但稍微仔细听，还是能辨别出来，占大头的英语对话，和夹杂在其中的其他语言。 有几位vip客户带了网红明星来，所以摄像机都纷纷架在采光好的地点附近。 不出意外的话，利亚再过半个小时就能看到她们的精修照片挂在热搜上。 然后词条下面铺天盖地的夸美，夸好看，再有网友顺便科普一下这个比赛的含金量。 娜娜不太看得惯这种东西，每次都觉得这帮人跟动物园里的猴没有区别，但还是会跟利亚一起给这种人让路，尽量不挡着她们的光。 但她又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有明星网红因为不认识她而催促她赶紧离开不要挡着光的时候利亚都是笑笑应着好，边真的乖乖腾出一条道来。 “可惜你不知道我们家的所有产业，不然你就不会问这种问题了。”利亚曾笑着解答娜娜的这个问题。 利亚没有正面回答娜娜的这个问题，只是碰到明星网红的时候，她也学会了尽量绕着道走，不去跟她们产生冲突。 她也算是利亚带出来的人，这点东西还是教得会的，况且她也记着塔塔告诉她的，少问些跟工作没什么关系的问题，克制一点。 所以现在利亚不直接回答她的，她也就不再问了。 托德向工作人员要了两杯香槟，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利亚：“这都出来了，娜娜怎么还这么忙啊？你们可以放松着看看比赛的。” 笛形玻璃酒杯包裹着酒水，里面的气泡分布不均，虽然杂乱，但稳定，起码比起这个世界来说，已经可以用稳定二字来描述了。 落地窗外的阳光折射进来，打在利亚的鞋子上，利亚今天穿的是平底鞋，露出的一块脚背的皮肤恰到好处地烘着暖暖的阳光。 利亚今天是尽量以舒服来穿搭的，上身的白色v领吊带外面是一件宽松的轻薄深蓝西装，下身则是黑色的阔腿裤，一路遮到脚踝。 “已经很放松了，前阵子还更忙呢。你不也是吗？都约不着人，希纳也是，忙是常态，但这时间也太难凑了，怎么？她最近有什么合作要谈么？” 利亚抿了一口香槟，餐厅提供的香槟没有很好喝，仅仅是不会被打差评的地步而已。 反正利亚是不打算再喝了，这杯酒就当是装饰了。 利亚以前也这么干，成年后的每一次饭局，她都会随便往杯子里倒点酒水什么的，让自己的杯子看起来是满的，但她很少真的会去喝杯子里的东西，一般都只用来社交，好喝的酒她就真的多喝两口，否则把杯口对上唇缝，抿一抿作个样子也就算了，绝不让酒入喉。 这一套流程，利亚已经很熟悉了。 托德想了想：“她在忙些什么也只有她清楚吧，就像你也很难说塔塔会时刻都知道你的工作内容一样，不过最近的合作什么的，很难说有，据我所知，她不怎么和别人合作的，不合眼缘的，她一律不理睬的。她倒是挺喜欢你的，你看这次都舍得把票给你，而不是考虑她的其他朋友。” 塔塔对利亚的工作并不是一无所知，但也确实没有到什么细枝末节都门儿清的程度，在这点上，利亚和塔塔半斤八两。 至于希纳，利亚只确定她并不讨厌自己，但说到有多喜欢，利亚倒还真的不清楚，不过她也不想知道，没什么大用。 托德说的话，利亚也只信一半，剩下一半，装傻和装失忆混着来就对了。 利亚举起杯子碰了碰托德的那杯香槟：“那你可得替我谢谢她，我们也没见过几面，她也太给我面子了。” “你有她联系方式，你可以自己来，否则我这个已经完成任务的中间人总是夹着你们也不好说话，以后有需要我的，我再说两句话就好了，”托德顿了顿，继续说，“塔塔这次没来吗？你们一向来粘得紧，我本来以为她会来的。” 托德告诉利亚有马术比赛这回事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说是他打算和利亚去看。 他对利亚的说辞是：【不知道你和塔塔有没有时间，帮希纳用掉这两张票，就当是放假了。】 但塔塔忙得很，她现在正在马耳他收集素材，根本没空来看赛马。 于是整件事情就顺理成章地遂了托德的意。 没人拆穿他，他也只当自己心思单纯得很。 “塔塔忙着呢。她对赛马不是很感兴趣，我就随她去了，她忙她的工作，我来搞定这个名额。也算各司其职。” 两人走到一处青铜赛马雕像旁的两张沙发坐下，放下酒杯，顺便腾出手来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碳水吃多了，利亚现在倒是有点困了。 “明天回去？”托德问。 利亚已经有些不专心了，托德猜想她对马术比赛也没多大兴趣。 也是，利亚会来是因为希纳，不是因为这是个马术比赛。 “不，后天回去，明天去看看我名下的其他产业大致都是什么状况了，反正吧，来都来了。”利亚耸耸肩。 “这么心系工作，我看你暂时也没什么看得上谈得来的人吧？” 利亚闻言，点点头。 她完全没有在考虑谈不谈恋爱之类的事。 连着名恋爱脑的高恩现在都被工作装满了脑袋，恋爱脑根本被挤压得一点空间都没有，更何况是利亚。 “所以啊，我这辈子跟塔塔过算了。”利亚笑了笑。 谈恋爱的尽头其实就是搭伙过日子，反正爱到最后也就全凭良心，而责任就是良心的最好体现。 这个时候有没有爱，区别好像也不大。 更何况利亚和塔塔本就合得来。 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哪有合不来一说呢？ 那就一起过吧，反正利亚不管是权衡利弊挑挑拣拣，还是下意识的选择里，塔塔都是雷打不动的唯一选择。 高恩曾经很可惜的盯着利亚和塔塔的合照出神。 “你们两个要我说，就是少了点恨。” 利亚被高恩发言吓了一跳，一时完全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才好，但幸好，高恩自己把话说了下去：“我觉得吧，总是在爱有什么意思，我主张爱到深处生出恨来，那你们就完美了。” 这个时候，高恩刚从和万分手的情绪中走出来。 利亚不知道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是还没走出来，还是小说看多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说吧，你就得看点政治啊，人文社科的东西转移注意力，总是在想些什么东西？” 后来她们再也没提起过这次关于爱恨的对话，反正利亚只当高恩是在失恋中说的胡话，全不作数。 高恩也很识趣地不再提了，只是偶尔她看到当时的那幅早就被画成画，挂到利亚卧室墙上的照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这样想。 第82章 有来有回的私人飞机 不知道为什么，利亚看到托德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缺点什么，直到娜娜给她发来了一句话。 【之前宁介绍的一位客户，她今天也在，好像是跟主办方有些联系。】 啊！对了！是严言。 利亚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严言了。 仿佛那只是一个活在宁嘴里的人物，这样看来，利亚居然有点像是素人在谈论自己随手关注的一个明星。 没记错的话，宁上一次提起严言是说两个人吵架了，具体的事儿利亚不记得了，那阵子利亚在想温宇纶的事儿，朋友聚会的时候利亚脑子里也是工作，所以只说了些“不行的话就去散散心”之类的不痛不痒的话。 后来见到宁便是宁回母校演讲的时候，这两个人一个是优秀毕业生，一个是合作企业家。学校知道这两个人关系好，所以就把她们的位置安排在了一起，那天宁没有跟利亚提起严言，讲的事情要么是这次演讲，要么是双方的工作，利亚想矛盾大概是解决了吧，也就没有再问。很多事情，利亚不便问，也根本不想问。 不过现在看来，去散心了的人不是宁，而是严言。 托德说，宁跟利亚抱怨的那周，严言破天荒地跟托德请了个假，托德没有先批严言的假，而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yans你是不是被车撞了？你不会是现在在医院吧？” 严言一向来属于上班认认真真工作，放假了就敞开了玩儿的人，至于请假这种事，托德还真记不清上次是什么时候了。 托德只记得自己有劝他请假过，因为那次严言忙于工作病倒了，托德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好在医院。 那个项目的ddl是下周五，而托德在医院见到还没醒的，手上还插着针头吊着水的严言的时候是这周二。 托德不是不熟悉亚洲人卷生卷死的文化，但他依然觉得，为了学业或事业把身体搞垮这件事，怎么想都是一万个实在没必要。 于是托德当天就给严言放了三天带薪假，并且警告严言：“不要在这三天内让我看到你用公司的电脑或者公司的账号处理任何跟公事有关的事情。” 然后就是这次，所以当严言说他要请一周的假的时候，托德如临大敌。 退出请假申请界面的托德直接拨通了严言的电话。 但严言淡定地说没事，他只是觉得他需要一个假期而已。 上次在医院病房送走托德之后，医生进来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然后，他的医生叹了口气，在册子上其中一行打了个勾。 他很郑重地警告严言：“怎么着也学会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吧。我不希望我下一次在医院看到你的时候得去太平间。” 医生走了之后，病房里就只剩严言一个人了，没有人知道他对着右边的巨大落地窗发了多久的呆，也没有人知道那三天他到底有没有处理过跟工作有关的事情，来负责他的护士只知道，那三天他是整层楼的病人中吃饭睡觉做检查最让人省心的。 严言满血复活归来的那天收到了托德的一个拥抱，看严言的状态，他应该不会再这么不要命地工作了。 托德说到严言从医院回到公司的时候，利亚的香槟杯已经空了，她手里的杯子的液体换成了透明的纯净水。 午饭时间已经过了，下午的比赛正在进行中。 现在餐厅里还留着的人也就只有两类。 工作人员，和对比赛其实没多大兴趣的像利亚和托德这样的人。 利亚调整了一下坐姿，把重心放到了沙发的扶手上。 “严言没告诉你是什么事儿吗？” 托德摇摇头。 托德只知道严言没生病，那周公司没什么非他做不了的事，托德打完那通电话随手就批了严言的假。 只不过公司里的同事好像有说过，他那周跑苏黎世玩儿去了。 回来的时候给公司每个人带了小礼物。 严言说，这叫“礼轻情意重”，边说还边笑嘻嘻的。 “看来你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嘛。我都得问一句你们到底熟不熟了。”托德轻车熟路地开起了玩笑。 他们几个人里，跟严言最熟的其实不是利亚，也不是作为女朋友的宁，而是阿亨，不过他们几个聚在一起的时候，严言这个人名也是混着其他名字一起被一两句话带过的。 想来阿亨大概也有段时间没碰到严言这个大忙人了，可他自己都忙得很。 入夏以来，阿亨在公交车站和大型商场的广告牌都换过两轮有了，更别说网上铺天盖地的新专辑或者综艺的宣传了。 利亚上周参加采访的时候才知道，阿亨去欧洲录综艺去了，被记者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利亚一头雾水，记者心领神会地以为她在装傻充愣，但利亚确实是对此一无所知。 利亚想起来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更好奇对方现状的也是阿亨，而不是利亚，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根本没有在关心的。 托德的球传了过来，利亚也轻巧地接住，再抛回去：“他可是你的员工，你几乎每天跟他朝夕相对的，你都不知道，那我不就更不熟了？我不知道他的事儿，那说明是好事儿啊，说明他忙，也说明你看重他，说明有你的带领和他的帮助，公司发展得很好，这样看来，我当时应该把他抢到我公司来的，只是这样的话，他就得和宁谈异国恋了。” 利亚巴巴地给了托德一个眼神，颇有种“我真是个为朋友着想的好人”的意味。 托德把话题接过来，继续说：“如果当年yans真的去你那儿，他们确实会更麻烦点，但他们现在不是不需要这么麻烦吗？平常下了班还可以约会。” 托德其实没有什么为爱冲锋的概念，他也从不觉得爱和工作能互相耽误些什么。 他想，还是在一个地方最好，毕竟他们这种人，本来能用来约会的时间就要靠挤了。 “那时候的严言的发展是在美国，和你一起，宁的主要工作也在美国，她也暂时没有说有改变的想法，只是偶尔会接国内的工作，所以他们两个都在美国，这叫刚刚好。至于如果里的事，我不是他们，我不好说。” 眼见暂时也争论不出一个结果，托德干脆换了一个话题：“听说袁辰的团队独立出来了？” 利亚喝水的动作顿了顿，微微蹙眉看向托德。 她跟托德说过袁辰的故事，她记得自己跟托德说过这个团队“未来不可限量”。 但她还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托德到底是哪里知道的她公司里的消息，还是这种并不作为主要部门的内部团队的消息。 这事儿可是压根儿连新闻都没出过的。 这件事情有了这样的决定是在两个月前，算起来，利亚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阿亨了，宁也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甚至忘记宁知不知道袁辰这号人了。 连她自己都忙晕了。 所以严言不一定知道，可连严言都不一定知道的事，托德是怎么知道的？ 几秒钟的时间里，利亚的脑子飞速转动，指望着自己能从回忆里抠出些什么来。 托德倒显得很无辜。 他连连摆手，哭笑不得：“可别把我想成什么奇怪的人了啊，我朋友告诉我的，他跟袁辰的团队有合作，挺满意的，吃饭的时候在我面前夸了两句，说这几个小姑娘点子很多，执行力也很强，我就问了起来，他才说的。” 利亚恍然大悟般挑了个眉。 题塑借利亚的平台把名字打了出去，很多初创公司都会找题塑来为自己的未来助力。 她们几个人也渐渐会接到来自国外的工作，利亚给的平台越来越显得束缚了，于是利亚想了想，同意了袁辰代表团队提出来的请求。 她们团队正式脱离公司，但与此同时，团队和公司会建立在原本的基础之上的更深层的合作。 这对利亚来说，不亏。 体塑的名气越来越大了，也该做些适当的取舍。 托德听完，点点头：“无论如何，你能保证自己不后悔就好了。” 这样的话塔塔以前倒是也对她说过。 利亚笑盈盈的，语气像是一位厨师尝试自己研发出来的新菜色：“不啊，我不能保证。” 她希望这个决定是对的，但如果不对，也没那么有所谓，利亚付得起一切代价。 下午的阳光还是很足，利亚的一对流苏耳坠贴近耳垂的部分是一颗钻石，那两颗钻石在阳光的作用下不停地反射着光。 直到这束光被娜娜拦腰截断。 她先是对着托德示了个意，然后面对着利亚说：“那两位都在一起，你看什么时候去见见？打个招呼？只不过他们在看比赛，可能要等等。” “在哪儿？” “a区上方的咖啡区，他们凑在一起讨论参赛选手，我没上前去搭话。” 利亚把最后一口水喝完，转过头问托德：“那我先去打个招呼，你先忙？” 托德眼珠子转了转，转出一个笑，笑得人畜无害：“好，但我这次没坐私人飞机来，我正好要去一趟上海，既然没有避嫌的需要，那走的时候你不介意让我蹭蹭你的飞机和机组吧？” 是询问的语气，但其实没多少询问的意思，这点不仅说的人知道，听的人也清楚得很。 如果说小孩子的不拆穿是真的没看懂的话，那么成年人的不拆穿就是一种学校里不会教的默契，因为还没到需要拆穿的时候。 利亚挑了挑眉，问托德：“有忌口的吗？” 虽然是能想到的结果，但托德依然有点意外，意外于利亚回答的方式，这于他来说，确实是没想过的。 托德摇摇头，表现得极其乖巧：“你安排。” 像是一个典型的东亚小孩？ 但这样的说法其实并不准确。 比起一个东亚小孩，他此时更像是因为要等待主人回家而早早等在门口的狗狗？ 细分的话，拉布拉多或者金毛比较准确。 但托德是托德，他确实是想蹭蹭利亚的飞机，只不过他也确实是有些事情需要去上海一趟。 正值十月初的气温一方面强势得像是要把人烤干，但又迫于秋冬的压力，不得不看着眼色低调。 飞机上出于舒适度的考虑，还是开了一点点空调，不过并不那么明显，只是到能让人感觉到阴凉的程度而已。 刚上飞机的时候，托德本想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利亚，让她盖在腿上不要着凉，但被利亚拒绝了，利亚让机组空姐拿来了一块羊绒薄毯。 利亚把空姐递过来的毯子展开，盖到腿上，拍了拍：“我这儿的毯子，不管大小，管够。” 托德也并不坚持，只把自己的西装外套交给空姐拿去收好，很自觉地在利亚对面的位置坐下。 既然托德说他不忌口，那利亚就定下了个煲仔饭让机组随意发挥了，反正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些东西。 娜娜还没来的时候，除了娜娜的那个前任，希文几乎就是利亚半个助理，她有一次跟着利亚出差，利亚不乐意等飞机，她嫌浪费时间，于是大腿一拍，拉着希文上了她自己的飞机。 机组准备的餐食一般是一人一份，当然也会有备份的食材，以备不时之需。 那次出差，希文一来一回一共吃了四份炖汤。 两份炖汤下肚之后，才将将吃饱的希文曾经问过利亚，到底是用什么办法维持生命体征的。 此时希文的眼睛还盯着利亚面前那份只少了三分之一分量的碗。 希文在想，幸好她早餐吃得晚，或许是因为不饿，所以当她看到利亚慢吞吞舀了一勺飘着一颗枸杞的汤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利亚今天中午根本忙到没空吃饭。 但利亚想想，又确实是这样。 有些时候一忙起来，她会忘记吃饭这件事，想起来了也就啃两口面包，然后接着工作。 这种情况多出现在她刚开始创业的时候。 但希文经不住这么饿着，她抱怨道：“不够吃啊。” 机组准备的一餐的分量是按利亚的食量来的，成年之后，她极少坐自己的飞机出去玩，所以一般只要是机组的工作日，那么利亚也肯定是在埋头工作，照理来说，是不需要准备太多吃的东西的。 所以零食的量也极其克制。 利亚抬起头来，对上希文的眼睛，再看看自己那相比一拳也大不了多少的碗容量。 “抱歉，”她跟希文道歉，“我让他们以后稍微准备多点。” 说完这句话，利亚继续低下头，边喝汤，边回复手机里的消息。 后来，希文便没再上过利亚的飞机，因为她也开始忙了起来，而被利亚带上飞机的人变成了娜娜。 但娜娜没有抱怨过利亚的机组准备的餐食量少。 后来希文跟娜娜提起这次经历的时候，含泪说了一句：“这可能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吧。” 搞得娜娜一头雾水。 机组这次按照利亚的食量准备的广式煲饭，不过这个菜，是利亚钦点的。 利亚对托德的说辞是：“你知道的，我是说，美国根本没有正宗的中餐，我想你会想念这个。” 也是，毕竟那是一个会做出估计连左宗棠本人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左宗棠鸡的地方。 而且不止美国，整个欧美做出来的东亚菜系都奇奇怪怪的，哪怕这家店是一代移民开的，也很难做到让留学生感叹仿佛回到了家的。 托德笑着用勺子把砂锅里煮出一层锅巴的米饭和切片的腊肠青菜等等配菜搅和到一起。 他上次离开香港前，似乎是很有预见性的去吃了一次煲仔饭。 美国好吃的餐食不是没有，只是一般都在唐人街这种本质上属于外国人聚集地的地方，就连他和客户吃饭选定的五星餐厅看起来也逊色不少。 机组准备的煲仔饭比起粤语区本地的当然属于班门弄斧，但作为嘴馋首选，也已经是很及格了。 他自己也没想到，利亚会想到这个。 两个小石锅被端上来的时候还能听到底部兹拉兹拉的声音，现在经过几分钟的搅拌，青菜上沾着片片腊肠，腊肠上沾着若干焦黄的米饭。 比刚端上来，掀开锅盖的时候更显得有食欲。 托德其实有点后悔处理掉在香港的房产了，以前觉得没必要，现在倒是确实大意了。 托德用筷子依次挑出配菜堆叠到勺子上，他低着头，所以神情看得并不真切。 “你在香港的那处房产闲置着吗？” “嗯？”反应过来问题之后，利亚点点头，“闲置着，但有请团队不定时去打扫打扫，每次我去香港出差都回去住。怎么？” 在考虑要不要把我的那套买回来。托德想。 但他没告诉利亚，而是指了指利亚嘴角粘上的一粒米饭，温柔地笑了笑：“但愿我们以后还能成为邻居。” 这句话是真的，他想，从利亚叼着勺子，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他就知道，利亚应该是听懂了。 第83章 回到上海 由于托德安排车来接他去酒店是早在他们出发之前的事儿，所以利亚也就理所应当地省掉了把好人做到底的最后一个环节。 利亚没有回公司，她让司机直接一脚油门把她送回家。 托德估计再十几分钟就到酒店了，娜娜也回公司去开自己的车了，现在舒适的车内空间除了司机，就只有利亚一个人。 利亚两手捧着手机，旁边放着一只两个巴掌大的真皮橘红lv包，如果不是认真研究过的人，大概没有人知道那只包出自一个奢侈品牌，lv的市场部总监很合利亚心意的，特地没让人把logo做上去。 那只包做工精致，质量也很好，自重不会让人拎着觉得坠感太重，内部的空间安排得非常合理，毕竟利亚不是一般地讨厌找东西。拎手缝合处过渡非常自然。 虽然总监没提，但利亚从他手里接过那只刚刚从包装盒里拆封出来的包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专门让人去做的。 所以去看马术比赛那天，利亚特地把这个包拎了去，到市场总监的跟前晃了晃。 利亚手里其实没有参与嘉宾名单，她没让娜娜去要，但想也知道lv必定会派人出席，希纳给她的票上是印着作为赞助商的lv的logo的，毕竟，运动员们的整套装备几乎全都出自这个logo。 托德在利亚在利亚手上看到这只包的时候大致扫了一遍，他打趣利亚：“也是，这种事情如果可以，自己亲自做比让pr做效果要好很多。” 利亚倒是很无所谓，她意识到托德说的是自己的包，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我拎哪个包出来都一样啦，这只这次运气好，毕竟老板也算是公司pr的一部分嘛。” 不过在飞机上，托德答应利亚，下次一定帮她把希纳约出来谈谈合作的事。 托德把锅底最后一根菜叶放进嘴里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跟利亚保证。 利亚暗自觉得好笑，托德那个动作，好像吃了这根菜叶，事情就能解决了一样。 但她不急，一切都要慢慢来，她想她已经成长了很多了吧，至少没有恨不得钻进神话故事里把哪吒的风火轮抢来自己用。 利亚摆摆手：“放心，我也只是先跟你提一提，虽说你现在在我的飞机上，但你不愿意我也不会让机组把你扔下去的。” 利亚自己买下属于自己的私人飞机的那天，塔塔一脸坏笑着给她出了个主意：“以后谁让你不高兴了，你就不动声色，也别表现出来讨厌他，就请他去坐你飞机，让到半空中把人扔下去。” 那时负责人正在跟利亚的助理对合同上的售后服务条款，利亚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看着飞机的各项数据，有“嗯”没“嗯”地应着。 “等我真的用了你说的方法之后，我就甩锅，说是你想干，不是我。” 她知道塔塔是在开玩笑，所以利亚说话时嗔怪的语气也是半玩笑半真心。 但利亚现在靠在汽车座椅靠背上，眼睛看向窗外，却已然失了焦。 她总觉得自己该把刚刚托德在飞机上跟她说的话咂摸出些味儿来。 就比如，托德跟她说：“你们亚洲人是不是都喜欢对自己已经拥有的好东西视而不见？” 利亚才把装了一半果汁的玻璃杯拿起来，杯口都还离利亚的嘴有些距离呢，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利亚确实是忘了刚刚对话是怎么七拐八弯地跑到这里来的，利亚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荒唐，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们欧美人不也这样？” 这句话被嘴皮子里窜出来的声调串起来，毫不犹豫地朝着两个人的额头各敲了一下。 这下他们两个都被吓到了，不是被对方，是被自己。 机舱里的空气好像顿时不会流动了，一切都僵在那里，只能听到空调的风平稳地吹出来的声音。 机组工作人员不是没有在一片寂静中工作过，但以往从没有过这样奇怪的气氛。 向来脑子转得快，嘴皮子也动得快的两个人竟然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对于自己刚刚说话好像确实无礼了的后知后觉抽干了两个人的社交经验，此时的情商显得十分苍白。 沉默被打破是从一杯水开始的。 托德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 一般清嗓子之后的流程是从容地走上讲台，讲台上还应该有一只话筒，提前被调试过，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今天没有这些。 清完嗓子之后的托德没有像以往站在讲台上那样自信满满地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被在场每一位宾客听到。 “对不起利亚，”他说，用一种利亚能听清楚，却并不刺耳的温柔声音，“我为我刚刚的无礼道歉。” “......”利亚叹了口气，给了托德一个短暂的笑脸，硬要找些什么事儿作为借口的话，她想她其实有点累了，“我也为我刚刚的行为道歉，我说话有点不过脑子了。” 在香港的时候她听人说，这种行为叫作“打和”。 利亚想，那他们应该就是打和了吧。 那么接下来要继续那个话题吗？显然，利亚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因为她确实不明白这个话题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像孙猴子一样。 但事实上，看过原着就会知道，那只猴子根本不姓石，他是一个局的起点。 “其实在这种事情上，全世界都一样，跟民族国籍没有关系，跟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有关系。”利亚平静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一直都这样，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她的自言自语都发生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办公室里。 “所以你具体想说什么？”利亚很干脆地问出口。 托德看利亚问得直接，想着也的确不该扭扭捏捏的，他心里轻松了，行动也就自然了很多：“我想问你，你和塔塔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没记错的话，这个问题利亚在马术比赛那天已经回答过了。 她懵着点点头，还不忘补了一句：“除非我们两个谁结婚了吧，不然应该会就这样过一辈子的。” 老实来讲，利亚和塔塔都挺喜欢这样的模式的，她们两个都有自己的事业，并且她们的事业几乎不怎么相干，所以安全得很，再加上她们认识多年，对对方足够了解，连利亚都说有些时候看到塔塔，就像是看到了另一种人生，另一种可能之下的她自己，那种感觉很神奇，说起来，居然有一种好奇心被满足了的感觉。 如果她是个室内设计师的话，应该也就是这样的状态吧。 那么如果是塔塔拥有一家香水公司，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想要一股脑实现自己所有的想法呢？ 至于结婚的事情么...... 还是那句话，不仅仅是塔塔，利亚好像也没有对谁特别上心过。 喜欢阿亨的那段时间，是利亚恋爱脑的巅峰，反正她现在已经记不清自己当年为什么会觉得阿亨那种自带忧郁的氛围很迷人了。 高恩问她的时候，她也只耸耸肩，摇着头，苦笑着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高恩：“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有病吧就。” 她倒是不后悔自己喜欢过阿亨，但这丝毫不影响她觉得自己当年的喜欢实在是出自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 她理解自己为什么喜欢阿亨，但又并不怎么理解。 因为阿亨的好很明显，有人迷上他实在太正常了，但利亚身边其实不缺这样的男孩子，而利亚喜欢他主要原因不是因为阿亨的“好”。 阿亨挺好的，温柔，贴心又细心，开玩笑也不会过头，利亚不仅是真心这样想，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其实很好理解。 这是她自己要喜欢的人，她不可能承认自己眼瞎，当然绝对不可能。 利亚抓耳挠腮思来想去，觉得大概是因为阿亨那种独自一人的忧郁王子氛围在一众中二小屁孩里尤为突出，突出到扎眼吧，否则就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那么话说回来，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利亚对以后的事不会打百分百的保票，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当年多少人都是因为相信了“没有人会不还房贷”这句话而买了mbs和cdo最后亏到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 利亚才不会去调查那个数据，一方面是不太敢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根本不用去看。 多于成千上万就对了。 这样的事情还发生过很多次，有记录的，没记录的，远的，近的。 实在太多了。 所以利亚在自己的猜测前，给了一个限定条件。 托德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其实是因为大学的经历。 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的一位女性朋友在和男友分手之后，毕业就跟自己的室友结了婚。 “但其实情况更复杂，”托德说，“那个朋友是我的同系学妹，她们也是多年的朋友，室友是自己选的，她们就选了对方，期间我朋友交往了一任男朋友，后来就分手了，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谈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分的，只是我知道的时候，是收到了学妹的请柬的时候，我不方便问，但婚礼之前她告诉我，她是真喜欢她室友，不是想凑日子过，现在领养了一个孩子吧，我也会去她的ins下点赞。” 托德说完，利亚算明白了，她终于知道托德之前扭扭捏捏的是为什么了。 托德刚开始想问的问题也根本不是什么她和塔塔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这样过下去。 她知道托德真正想问的问题是什么。 但她无法回答，因为托德的学妹的情况这个问题无论对于她们两个哪一方都算是需要小心的问题。 利亚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却很难表述那根手指对应的是哪个键，仿佛连接着电脑屏幕的是一块硬邦邦的钢板，而不是键帽有序排列的键盘。 一时间，利亚竟想不起来自己原本想敲哪个键。 反正现在也不适合专心工作了，利亚想。 她看了看在一旁的位置上坐着，正飞速敲着键盘的娜娜，在对方正要从包里把降噪耳机掏出来的时候，她叫住了娜娜。 “不用了，没什么机密信息需要你回避的。你继续工作吧。” 娜娜点点头，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上。 利亚不知道娜娜有没有在听，但这其实不太重要了。 利亚开门见山地挑明托德的意图：“所以你其实想问，我和塔塔是不是因为相处太久了而忽略我们可能爱对方？” 托德也不否认，点点头：“是。当然，如果你介意，不回答我也可以。” 要不要回答当然由利亚自己决定，什么叫“也可以”？利亚暗自腹诽着托德。 但利亚其实不想让托德问第二次了，所以她很直接地回答托德：“要说没有爱当然没有人会信。但我也确实很难分别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爱。” 毕竟利亚是个连恋爱脑都由百分之七八十的理性构成的人。 所以利亚很难做到像高恩这样明确自己什么时候处于爱情之中，她曾经向高恩表达过类似的羡慕。 “起码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恋爱脑发作。” 高恩隐隐觉得利亚可能是在揶揄她，但看来看去又不像，毕竟利亚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很真诚，就像刚刚告诉她她的新设计腰部的一条珍珠链子衔接处实在太丑了得换一样真诚。 利亚不知道她们之间算是哪种爱。 友情么有点越界，爱情么又不太确定，总感觉差点意思。 不过有一件事情利亚可以确定，她们都希望对方更好，同时，她们都希望对方能因为有自己而变得更好。 看到好东西会给对方留，也会给对方分享。 也会以一种理所应当的心态管对方的事，但明明她们都很清楚，人际交往中边界感的重要性。 周围的朋友在她们面前提到对方用到“家属”这样的词的时候她们也总以默许表示接受。 利亚想，这样大概算是一种爱吧，不论怎么说。 她甚至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更需要感情和良心来维系，因为根本没有可以约束她们之间的关系的法律。 谁都不曾规定她们对彼此负有什么责任，承担多少义务，拥有什么权利。 那些庄重的，慎重的，需要在亲友见证下对对方说出口的话她们也从来没有说过。 但好像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关系像是一种约定俗成，一种所有人都默认就是这样的心知肚明。 也没有任何人会让她们两个其中一个去谈个恋爱结个婚。 因为完全不需要。 他们甚至会忘记这两个人还谁都没结婚。 但上天显然并不觉得这是个思考人生的好时候，无形的手一挥，便把娜娜的电话砸进了利亚手机里。 “利亚，我现在在公司里，星夏今天在，研发部的同事们说她自己捣鼓出了些东西，你要不要来看看？” 电话那头的声音里除了娜娜的，还有几个研发部同事的声音，虽然听不太清具体的内容，但利亚依稀能抓住几个关键词。 利亚其实不记得第一次看到【梁星夏】这个名字是在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她还没正式进入公司的时候在简历上，但也可能是某次利亚给研发部开会的时候在星夏的胸前那个每位同事都有的姓名牌上。 但总之，这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半个小时后，研发部的办公室里。 研发部的办公室虽说是办公室，倒更像是一个实验室，一个专为研发部所用的办公区，上面瓶瓶罐罐的摆着许多，其他部门的同事们也爱时不时在饭后路过研发部，哪怕是自己需要多走一个长廊，而如此不怕麻烦只是因为研发部的门口经常会飘出来些很有趣的味道。 自从利亚明确表示不用着急，大家可以慢慢来之后，研发部的同事们一下子轻松了不少，眉头间的川字纹也肉眼可见的淡了许多。 只是除了星夏。 星夏负责的紫檀其实是个很小，但加在研发过程中就会变得极妙的部分。 紫檀原本淡淡的香气在作为木材被处理的后期基本闻不出来，但在最开始，那种味道就算是放在所有木材里都算新颖特别的。 星夏最近忙的事情，就是把这个转瞬即逝的味道留下来。 研发部的同事说她可以直接被扔去挖掘还没挖完的兵马俑，星夏一定有办法能把那些千年前极易被氧化消失的颜色焊死在陶俑表面。 这样的玩笑显然不是第一次开了，星夏脸上无奈的笑浮上来，又很快褪下去。 很像刚刚捕食过海面低飞的鸟类的海洋大型肉食家伙们在海面上留下的密集的泡泡。 星夏的本子在桌面上摊开着，上面是一些香料的名称，搭配和一些数据，有些数据后面还被打上了叉。 最后几行的数据下方却是被标上了下划线。 “还顺利吗？”利亚看见星夏把一条试纸插进一支装着淡黄液体的管子封住，她一瞬间怀疑自己还在学校上化学实验课。 星夏的眼睛紧盯着试纸上的颜色变化，一边用笔在另一本记录本上记着什么，并没有闲暇去看利亚。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其实，但还需要两天的时间去验证。” 也就是说，在温宇纶回国前，研发部的工作可以结束这个阶段的任务，那这就是好事，星夏没有诓利亚，他们的工作确实算是顺利。 接下来就等着指导吧，起码利亚不着急，事情总能迎来一个好结果，她对自己和自己的员工都有足够的信心。 第84章 留一盏灯光 等利亚回到家，发现玄关的灯被调成不会刺激到眼睛的昏黄色，而其他区域漆黑一片的时候，她并没有很意外。 借着还是能看得清楚的灯光，利亚熟练地把运动鞋换成底部柔软的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到不远处的卧室门口，往里面探了一眼。 被子是被叠好的样子，床单很平整，平整到几乎是五星级酒店的房间被退掉后被要求整理成的样子。 没有在卧室，那就是在沙发了。 利亚下意识地转身，把注意力放到沙发的方向。 她再次借着灯光，挪到了沙发旁。 沙发上侧躺着一个穿着宽松睡裙的人，脑袋靠在沙发扶手上，一头秀发散着，被脑袋和右手手臂压在扶手上，左手搭在腰间，被一张浅色的毯子盖住，被毯子盖住的地方因平稳而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 塔塔果然睡在这儿。 利亚告诉过她今天因为要回公司一趟所以大概会比较晚回家，所以她知道塔塔会给她留一盏灯等她回来。 而且要么在卧室，要么在沙发。 她们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比较默契，并且似乎也并没有花多长的时间去形成这种默契。 位置调换的时候，利亚是怎么做的来着？ 哦对，利亚会一边看书或者工作，一边等塔塔回来。 利亚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块变得软软的，利亚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是蹲了下来，抬起手来，轻轻拨开了胡乱粘在塔塔脸颊上的几缕头发。 如果是以前，利亚会在蹲下之后轻轻拍两下塔塔把她叫醒，然后轻声细语地哄她回床上去睡，再热的天气，到了晚上也是会冷的。 但这次，利亚没有急着叫塔塔醒来。 她就蹲着的姿势，开始端详起塔塔的脸来。 利亚其实已经对塔塔的脸相当熟悉了，她们实在认识太久了，从小到大，她们一直见证着对方的蜕变和不变，工作压力大，不太睡得好而会惊醒的晚上，利亚也曾透过薄纱窗帘看过塔塔的脸。 都说太亲近的人之间反而会忽略掉对方很多细节，比如宁和瑞曾经一度因为不记得对方的生日而被对方打越洋电话念叨。 但宁是这么狡辩的：“太忙了嘛，你们知道的，反正每年都有你们和爸妈会给我们过生日的，那我还有什么必要自己记着呢？而且吧......就真的很忙啊，学业和事业上都有太多东西要记住了。” 宁也知道自己是在狡辩，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其实没多少道理，毕竟 她自己都不太可能相信这种说辞，所以逐渐声如蚊蝇。 但聊天室里宁的窗口旁边的画面里却是一张实在有些扭曲的脸。 “那也不必连亲弟弟生日都不记得吧！”跟宁不同，瑞倒是很理直气壮地抗议。 因为今天的视频群聊其实是瑞发起的，他一肚子的委屈今天非得倒光了才能算完。 利亚和塔塔的窗口从开始也没说几句话，反正她们哪边都不站，今天的任务就是看戏，阿亨那边更淡定，他一句话都没说过，甚至没有把镜头对准自己的脸，如果说工作室把他和门外的世界隔开了的话，那么头戴式耳机就是完美地把他锁定在了一个离这个战场无关的地方，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电脑屏幕里的音轨上，甚至不知道另一台电脑里在吵些什么。 那次的争吵以宁毫不客气地点出了瑞也不记得她的生日这件事导致瑞也瞬间哑了言而告终。 利亚和塔塔像是审判什么一样对他们一人打了五十大板算作结果，后来也再没人提起这个不记得生日的控诉大会了。 所以此时，看着塔塔的脸的利亚想，起码她们比她们想象地对对方更熟悉。 利亚的手臂交叠着搭在膝盖上，静静地看了塔塔好一会儿。 可能是睡梦中的人被盯着太久，迷迷糊糊中睡意逐渐消了下去，眼皮随着回归的意识而抬起。 塔塔看清了沙发前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闭上眼睛：“要不是你的味道我实在太熟悉，明天就得出大新闻了。” 虽是迷迷糊糊的意识，软软糯糯的吐字，但利亚却听得很清楚。 也许人在半梦半醒之间就是会更可爱一点吧，像塔塔刚学中文的时候生涩的口音。 怪不得季老师说，他退休后的一大乐趣，就是教敏敏的孩子说话。 “你都不知道，小婴儿牙牙学语的时候有多可爱。”季老师对于他找到了新的人生乐趣这件事很是得意。 利亚的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那你要不要回去床上睡？我洗漱一下就好了。” 塔塔没有回答，利亚也就保持姿势等在那儿，不再多问一次，过了一会儿，塔塔像是终于缓冲完毕一样地，点点头。 塔塔把自己搭在腰间的手臂抽了出来，配合着右手，一点点坐了起来。 “几点了？”塔塔小声地问。 窗帘是拢上的状态，所以她也没有办法判断时间的大致区间，她只记得她是九点多的时候，困到不行了才躺下睡的，利亚身后的茶几上还摆着几颗没吃掉的杨梅。 “我刚回来的时候十点半刚过。”利亚把塔塔身上的毯子拿开，站起身去卧室里准备洗漱。 塔塔这一觉一个小时肯定有了。 明天是周末，虽然跟这两个人平时的工作也没多大的关系，但这是个可以像个双休社畜一样休息的假期，所以她们并不担心觉不够睡。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起来的时候应该是可以去找个brunch餐厅解决早午饭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利亚不再纠结研发部的进度之后放松了很多，又或许是因为在飞机上的时候有托德在，她并没有睡得十分安心，再或许是因为利亚认床，总之，第二天利亚真的舒服地睡到了十点多才将将睡醒。 塔塔已经洗漱完毕，回到床上看了好一会儿利亚给她带回来的经典室内设计作品集了。 那本作品集其实并没有多少页，利亚刚从委托人手里拿到这本东西的时候数了数，不到五十页，还没有一百份作品，但塔塔点名要那个，利亚虽然并不怎么理解，但也就随她去，真的托人帮她搞到了这本号称“全世界只有三本”的其中一本作品集。 利亚其实昨天晚上没有告诉塔塔她把作品集背了回来，进玄关的时候，利亚把作品集随手放到了鞋柜旁边的大理石台面上，就在那只lv包的旁边。 后来么，利亚也就忘了这事儿了，还是塔塔早上起床去洗漱的时候路过玄关，自己发现的。 见利亚睡醒之后在看着她，塔塔把本来明知故问的那句“醒了？”硬生生咽了下去。 “想看看我是不是伪人？” 这个梗最近有点火，年轻人很喜欢拿这句话来调侃自己因为什么事情而变得不太一样了的朋友。 利亚哪怕每天忙工作，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心或无意地了解一些现如今的趋势，大家都在讨论什么话题。 所以这个梗，她是知道的。 她笑了笑，摇摇头，并没有回答塔塔的话。 “去吃什么？”她问。 她有点饿了。 塔塔像是料到了什么一样，一只手固定着作品集，一只手伸到旁边的床头柜上，把手机拿了过来，手指上下滑动翻到其中一个界面，展示给利亚看。 “喏，这家餐厅，最近很火，网上都在打卡，我怕人太多得排队，就先预订好了一个包厢，直接过去就好，”说着，她看了看对面墙上是时钟，“现在过去也不用吃早午饭了，直接吃午饭吧，你洗漱一下？” 利亚抿了抿唇，最终点点头。 这几年，但凡是勉强算得上一线的城市都是这样，很多店都是匆匆开了起来，想尽办法做营销，吸引顾客来打卡，就会火一阵，然后没过几个月，这个店铺的位置就会换上新的牌子，新的装修，新的品类，但终究还是那一套，从来没有变过，如此周而复始，她们都有点看厌了。 但刚开业的时候几乎所有店铺的一致操作都是“开业大酬宾”。 这对顾客来说是好事，这意味着大力度的折扣，更好的服务以及质量。 哪怕是对于利亚这种不差钱的人，单纯作为消费者的话，开业都是消费的最好时期。 虽然整个店面装修得非常北欧，颇为小资，但有点吃腻了西餐的利亚和塔塔各点了一份泰式打抛饭和冬阴功汤。 店里这会儿已经排上了长队，明显是热度还没消散，多的是端着盘子举着餐具摆拍的都市男女，与此搭配的衣着和妆容也颇为讲究。 可能是为了出镜，他们特地带上了打光板，妆容也刻意往浓了化。 店员对此视若无睹，其他只是来吃饭的顾客最多抱怨两句，并不会真的上前阻止，当然，除了还在排队的那批倒霉孩子。 因为塔塔提前预订好了位置，所以她们几乎是一到店门口，就被店员热情地领到了二楼唯一的一个靠窗的包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丝滑顺畅，甚至不存在任何一点卡壳。 塔塔手上的木勺子在可能是因为有过虾头和辣椒的参与而香得浓郁的冬阴功汤里捞着文蛤，汤面还有一些基本的虾和蘑菇，香茅之类的。 店员把汤端上来，介绍这碗汤的时候告诉塔塔，这都是最新鲜的，刚刚送过来的。 塔塔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她其实已经很懒得去拆穿一些显而易见的谎言了，随对方怎么说，就配合着演吧。 去纠结汤里的文蛤是不是真的最新鲜几乎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反正这家店她们也不会去吃第二次了，再说，真的要吃最新鲜的海鲜，她们有的是办法。 来这儿吃，一方面是确实离家近而两个人都有点饿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店面的装修风格很对利亚的胃口。 简单来说，就只是随便对付一口而已。 这家店刚开业，如果不是运气实在不好的话，大概率不会干出给劣质的食材的这种赶客行为。 利亚那份打抛饭倒是也中规中矩，用特制模具定型过再倒扣到盘子里的米饭上面是一只蛋黄还没有全熟的煎蛋，旁边堆着酱油色的猪肉，红色的辣椒碎和被炒到深绿色的打抛叶混杂在其中，兴许是觉得这样一份还不够泰式，厨师又往里切了两片青柠作点缀。 两个人今天都十分随意，一人一条的裙子打开衣柜门的时候衣柜里最显眼的，妆是绝对不可能化的，头发也是连梳子都没试着去找的随便用手抓了两把就扎起来的一个丸子头和一个高马尾。 既然是胡乱扎上的，就大约能想到这个发型的“不精致”感。 这种都市里的不精致感在亚洲，或者说在东亚，是很少能看到的。 利亚和一位法国的高定设计师聊天的时候，对方说，利亚的头发自然垂顺下来还带着一点点毛躁的样子很漂亮。 那时的利亚只是笑着收下了这份夸奖，但却并没有告诉对方，在亚洲，很多女孩子会费尽心思，不惜花费上百甚至上千去理发店让理发师帮自己剪一个“法式刘海”。 颇有一种“松弛，但用尽了全力”的一种东亚感。 但她们追求的“法式刘海”都是法国女孩子们自己在家里一把剪刀，一面镜子这样剪出来的啊。 利亚不明白她们在追求些什么东西，只是母亲告诉她，这样的拧巴的感觉在东亚就像是幽灵，飘来飘去，若隐若现，半假半真，但从不真正消失。 好像是一种不知往哪儿去溯源的，对真实的东亚女孩子的规训。 但利亚并不管这些，留学的时候，同是美国留学圈里的同学就说过，利亚有种“什么苦都没吃过的松弛感”。 利亚想了想，对此表示了认可。 难题每个人都不免遇到，但苦难，利亚倒确实没有机会了解到这是种什么味道。 小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苦瓜和莲心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苦的东西了。 即使到了现在，她依然坚定地这么认为。 所以利亚倒不怎么在意今天的午饭算是好吃还是踩雷。 不过也许是因为她运气确实不错，也许是她本来就没抱什么期待，她盲点的这份饭还真的挺好吃。 特别是在聊天的搭配下。 “所以，”塔塔一边剥虾壳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利亚，“他还是没直接说，但算是表态了？” 此时的利亚正在低头把刚刚流到饭里的无菌蛋蛋黄和饭肉翻拌混合，看不到表情，也无法被读出心思。 托德在坐上来接的车离开前，转身对着在回消息的利亚说了一句看似很不经意的话。 “我想，如果最后你有找个人约会的时间，可以考虑考虑我哦。” 塔塔已经开始脑脑补托德说这话的时候贱兮兮的样子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一句：“所以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利亚勺子里浸润了蛋黄液的米饭和肉末像是小山丘一样堆在一起，餐厅用的勺子让利亚想到了香港的两送饭。 只不过香港的勺子是塑料的，这个是不锈钢的，倒确实有那个味道了。 塔塔突然有点讨厌餐厅用的勺子了，明明是泰式美食，用这么港风的餐具作什么？ 真是不讲究。 但想到归想到，利亚反正是不会往家里摆一套这样的餐具的，她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随时会被锋利的边缘划伤，那还是木质的餐具更好些。 “如果你在场，你怎么回答？”利亚比较好奇塔塔的反应，她其实能大概猜到塔塔的态度，以利亚对塔塔的了解，猜测一个大致的方向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看来，那塔塔不在场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那我就告诉他，利亚会有空的，但她会跟我约会。”塔塔的语调往上挑，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利亚突然把头抬起来，勺子里的小山丘原封不动：“那你要不要跟我约会？” 事后塔塔得承认她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因为她真的是在利亚语音刚落的时候猛的看向了利亚，语言系统里竟检索不出一个字。 已经去壳去头，连虾线都被挑了去，干干净净的虾肉此时跟裸奔没什么区别，但最难熬的事情是，它被叉子叉着，却猜不到下一步会在什么时候。 她不是没听清利亚的话，相反，她听得很清楚，而且她完全知道利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利亚知道她听清楚了，只是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以往这样的话她们不是没说过，去欧洲玩的时候她们是这样发的ins，新年第一天她们是这样拒绝其他人约饭的邀请，就连情人节七夕这种节日她们也会一起过，虽然只是想往常再平常不过地吃顿饭，但别人问起，她们就会说，和对方在约会。 这都好解释，唯独这一次，“约会”这两个字被放在这样的文本语境下，根本没人能装傻充愣说不知道。 利亚没有逼迫塔塔现在就给个回答，反正她们的时间还长，也不差这一夕半日。 第85章 那就跟我约会吧 其实有个细节，利亚一直都没告诉塔塔。 昨天晚上，利亚蹲在沙发前看熟睡中的塔塔的时候，想起了一件事情。 一个塔塔以为利亚不知道的事情。 当年她们整理画室的时候，利亚打算把她画的阿亨的那幅画拍卖掉，塔塔假惺惺地试探过，是不是真的是阿亨的那幅画，因为利亚说那幅画不再要了的时候语气极其轻松，像是扔掉一件觉得光是扔掉有点可惜，所以试试卖掉看看有没有别人喜欢的好东西。 一个她不再喜欢了的好东西。 得到了确认的答案，也明白了利亚语气里的意思的塔塔唇角勾起了一个很得意的弧度，像是不声不响地布了个大局并且成功了。 这个笑转瞬即逝，却被随意摆放在旁边的半身镜拆穿，而且很巧的，利亚从镜子里看到了这个笑。 可那时她只当塔塔是太讨厌阿亨，并没有细想。 现在结合塔塔对待那幅画和尼冉送利亚的东西的态度，她好像有些眉目了。 利亚说要扔尼冉送的东西的时候，塔塔会可惜地说：“可是这个还有用啊，这样扔了是不是太可惜？” 她甚至会夸奖尼冉送东西的眼光很好，陪利亚挑送给尼冉的礼物的时候会漫不经心地说：“没必要送他那么好的东西吧，差不多不就得了。” 同样都是出去约会，对象是尼冉的时候塔塔会说：“你们看完电影要吃饭的话，那家粤菜别去，你得跟我一起去。” 而面对阿亨，塔塔会说：“非得去吗......算了，你喜欢就好吧。” 还有无数个曾让利亚想来总觉得怪怪的的时刻，那些虽被毛糙地定义为友情，但在宁，瑞和高恩身上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那些会被高恩斥责为是明晃晃的偏心的言行。 从小的时候开始，白天，她们的分享欲放大到最大值，而到了她们争取来的一起睡的晚上，月光打在两个人身上，激发出探索欲。 她们实在太了解对方了，也离对方太近了，所以当她们得知对方要选择的专业和自己的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的时候，她们都松了口气。 适当的距离，是最好的保鲜剂。 她们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成年。 利亚不知道塔塔只低头胡乱搅着汤里的东西，捞起来又放回去却不说话是不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 反正利亚的视线现在已经找不到落点了。 她依然在平稳地呼吸，咬肌在机械缓慢地动作，嘴里的东西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就这么嚼着。 她几乎可以在问出问题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还是莫名地紧张。 这种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出现过了。 以前，利亚在面对塔塔的时候最多的情绪，除了一种理所当然的坦然，就是一种她不自知的莫名其妙的喜欢。 而现在，面对塔塔的时候，利亚居然开始紧张。 她一面告诉自己塔塔需要时间去消化那个问题，但又一面懊恼自己是不是问出这个问题的时机选得太过随意。 “所以昨天我在沙发睡觉的时候你凑这么近是因为这个？”塔塔冷不丁地甩出一个问题，吓了利亚一跳。 塔塔的问题问得利亚有点心虚，因为她确实做过这件事。 可能是得益于家里良好的隔音材料，也可能是因为夜深人静的氛围是滋生暧昧的温床，总之，蹲在沙发前看着塔塔的睡颜的时候，利亚忍不住越凑越近，她的手撑在沙发和身体之间，两张脸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半厘米。 利亚温热的呼吸打在塔塔脸上，嘴唇几乎就要贴上去。 塔塔深吸的一口气将利亚推了回去，得益于昏暗的灯光，塔塔睁眼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利亚有点发红的耳根。 只是她实在没有想到，原来那个时候塔塔就已经醒了。 她破罐子破摔般抬起头，对上塔塔好奇的眼神，点了点头：“那个时候你就醒了啊？” 塔塔怀疑利亚是不是失忆了，因为她实在太熟悉利亚身上的味道了。 利亚用过很多香水，但利亚身上有种别人闻不到的，只有塔塔能马上识别出来的味道，所以当利亚的脸凑近她的时候，她也曾心里一惊。 她不确定当她明确感知到利亚快亲上她了的时候她是不是大脑宕机，人在无法用理智来思考问题的时候是很难做到不逃避的，因为害怕。 但她在害怕些什么呢？害怕利亚真的会亲她吗？还是害怕这个行为来源于酒后认错人。 她已经无法思考了，她甚至忘记了当时的利亚身上根本没有酒气，而且利亚的酒量比高恩好得很多，起码她不会大半夜喝醉了酒而发酒疯。 现在看来，利亚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心跳声，即使她自己觉得那个声音足够宣告自己的意识已经清醒。 “醒了，”塔塔咽了一口口水，最终还是决定趁着这个机会直接问，“所以如果我没醒，你打算做什么？” 塔塔说着话，右手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不自觉再咽了一口口水。 利亚干脆也不吃饭了，反正她现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个上面，她放下餐具，直起身：“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说实话，我甚至连为什么要凑近你都不知道，但我想，我大概知道了阿亨的歌里唱的爱是什么意思了。” 阿亨吗？这就是个让塔塔有点烦躁的名字了，每次想到利亚是真的为这个人掉过眼泪塔塔就没来由的烦。 而且利亚居然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个名字，就让塔塔更烦。 塔塔曾经回想过她能单纯地把阿亨当作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的时刻。 而那些时刻无一例外都是在没有利亚的时候，在塔塔想不起来小时候的那段时期的时候。 塔塔瞥了一眼汤旁边的那杯柠檬水。 换成酒就好了，塔塔想，这样她就可以装作是喝醉了，然后在利亚面前耍无赖地让利亚答应她以后不准再在只有两个人的场合单独提起这个名字。 利亚一定会哄着她顺着她，答应她的所有要求的，但可惜的是，那只是一杯柠檬水而已，没有任何酒精，只有一片柠檬片的，再干净不过的柠檬水，汤被端上来前，她的舌头就已经确认过了。 她瘪瘪嘴，有点泄气。 那只是一杯柠檬水而已。 如果是高恩，看到这一幕大概会问：“水怎么了？有异味吗？” 但塔塔面对的是利亚，她不会像高恩那样问。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这里没东西让你喝醉的。”利亚很坦白地说。 除非塔塔现在跑到一楼去，把正在窗边找光线凹造型拍照的女孩子手上的那杯莫吉托抢过来，那到或许还有些可能。 塔塔的视线重新转到利亚身上，或许今天确实是个坦诚的好时候：“我是想说......这种话我以前就想说了，你以后别再在我面前单独提到阿亨的名字了嘛，我老是会想到小时候你缩成一团在我怀里哭的那个时候，心情不好。” 塔塔明明可以在要求前加上个“可不可以”，“能不能”，可她偏偏在结尾加了个“嘛”。 不像是征询意见，也不是强硬要求，更像是撒娇，根本没想过利亚会不会拒绝。 但利亚也确实没打算拒绝，她很痛快地答应了：“好，以后我不单独提了。” 利亚说话的时候一字一句，盯着塔塔的眼睛说的，生怕自己的“好”说得太轻易，显得过于随便，失了些郑重感。 她毕竟不是在酒桌上醉意上头，也不是在床上刚醒，迷迷糊糊。 这两个人现在都清醒得很，没有一点脑子转不动的样子。 微风从窗口溜进来，撩动塔塔鬓边的碎发，然后转身就跑，沉思中的塔塔美得像几百年前的巧手工匠花费数年雕琢出来的石像，是要抬去卢浮宫当门面的，单独一个展台，还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好，不许凡人近身一点。 塔塔到底在沉思些什么别人是搞不懂了的，但塔塔的态度利亚已经了然于胸了。 塔塔和其他朋友的确不一样，这样的要求，高恩再黏利亚也是不可能提出来的，利亚很淡定地舀了一勺混合着蛋液的饭，送进嘴里。 饭其实不像刚端上来那样热了，但还是很香。 “还有呢？”利亚问，她搅拌米饭的动作显得无比游刃有余。 塔塔眨眨眼睛，人都是会恃宠生娇的，任何人都不会是个例外，而塔塔则对这件事莫名骄傲。 她开始得寸进尺了，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托德那边也回了吧，不然还真让他等吗？耽误着人家工作。” 塔塔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一种“既得利益者的的体贴”，意思就是，既然有答案了，那就把不该有的希望早点封了吧，反正利亚也不会有真跟托德去约会的那天了。 她们两个确实是相配的，相当相配，利亚倒不觉得这句话虚伪，她只是笑笑，当场拿起手机，给托德发去了一条微信。 塔塔是对的，不会有结果的，就不用再等了，不管是谁都好。 但塔塔有个问题：“可你怎么从来没有对我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呢？” 塔塔指的，其实是自己的那两段恋情，利亚极少流露出不愉快，这件事情曾让塔塔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利亚没有睡不着过吗？ 事实证明，利亚还真没有：“因为我知道你不爱他们啊，你什么时候对他们真的上过心了？那我需要提什么要求？” 利亚回答得理直气壮的，但又字字在理，所以塔塔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驳。 因为她确实从来不曾对自己那两位前任上过心，可以说，一点都没有。 而作为几乎是最了解塔塔的利亚，自然早就看出来了，坦白说，她确实极少感觉不愉快，只是偶尔，利亚也会不免感到拧巴，不过一般都是在塔塔和男朋友在吃饭，没能及时回利亚的消息的时候。 “你对自己也太有自信。”塔塔笑她。 “倒不是自信，是了解你。”利亚很想提醒塔塔，她们两个真的已经认识很久了。 与其说是她们认识很久了，倒不如说是她们不认识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所以，”利亚还没忘记最开始的那个问题，“要跟我约会吗？” 这个问题塔塔还没回答呢。 塔塔咬了咬下唇，像是在做什么决定：“你要不然换个问题吧，这个问题太中性了。你问我，要跟我交往吗？” 利亚顿了顿，不禁笑出了声，她向来是顺着塔塔的，无论她的要求是什么：“那你要跟我交往吗？” 塔塔的眼睛亮亮的，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成两个漂亮的月牙，鼻子下面还有几乎要勾到耳垂的一个。 “好啊！”塔塔的头点得很用力，像是敲下了一个不可撤回的章。 落子无悔。 这顿饭的后半段吃得惬意轻松，吃进去的食物被心情化成了粉红色的泡泡，透过眼神流出来，根本挡不住。 利亚不必再纠结自己的感情了，塔塔也不用再吃那些以往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很有必要吃的醋了。 想到这里，塔塔不自觉地得意，从确认了关系的那刻到这顿饭结束，塔塔的嘴角几乎就没有下来过。 利亚的好心情让她在吃饭之余还能抽出精力调侃塔塔，她把手伸过去，很自然地抹掉塔塔嘴角的汤渍：“汤水都要沾到你耳朵上了，你要留着当下午茶吗？” 塔塔皱着鼻子：“那我有没有下午茶可以吃啊？没得吃那不得留着点吗？” 最终她们没去吃下午茶，吃完午饭后，两个人一商量，便直接回了家，她们知道时间还长，但不论怎么样，腻在一起这件事，分秒必争。 不过在回家前，她们还是走了个流程。 托德是在开完会看到那个照片的，得亏他现在在香港，否则他很有可能成为最后一个知道利亚和塔塔在一起了的事情的人。 他长叹了一口气，在那张食指紧扣，还特意标注出了名字，背景是一张摆放着两个只拍了一半的碗的餐桌的官宣动态下，点了个赞。 他突然有点恼自己在飞机上的一时嘴快了，好像是推进了什么不得了的进程。 托德想过这两个人最后可能会在一起，但他没想到他会成为那个助推器。 惊讶是肯定的，接着而来的是走通了逻辑之后迟来的失落。 托德的司机正载着他和严言行驶在香港的路上，车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刚开完会的两个人又确实本来正打算好好休息，这时候，托德的叹气声就显得尤为明显。 严言没什么眼力见，也或许是真的累了，累到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原本在看窗外飞过的风景的严言很不合时宜地把头转向托德：“再忍忍吧老板，快结束了，这个投资人见完就可以下班了。” “yans，不是快结束了，是已经结束了。” 当然，如果不是严言确实工作做得不错，很得托德的重用，他差点就要以为托德说的是自己的工作。 但事实上，托德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他只是一时分不清自己该庆幸在飞机上说了那些话，还是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在飞机上嘴贱说那些话。 会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的，也总要有一个人，一件事充当事件发生的助推器，这个世界上的千千万万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是这么被链接起来的，人和人之间也一样。 也许从没看成鲸鱼那个时候他就该知道没结果了，不过这样也好，注定没结果的事情拖着就是灾难，不如直接说清楚。 利亚是个聪明人，他喜欢利亚刚开始也是因为这个。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利亚并不是面对感情一直都淡淡的没有感觉，他看不出利亚爱阿亨，也感觉不到利亚可能喜欢自己，其实就是单纯因为真的不爱，不喜欢，没有复杂的理由，不需要专业心理学家的解读，这些通通都不需要。他一直期待问题的答案从头到尾都很简单，简单到以往所有一切猜测都显得干涩无用。 他突然认真地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很多余，因为他过去找不到答案是因为答案本人都还没找到答案。 他点开利亚的对话框。 【约会就不必了，但有机会的话，我会把她带来，讲讲一个关于后知后觉的故事。】 下面是她发在ins里的那张照片。 【谢谢你，红娘。】 托德的手指在屏幕上的键盘上敲敲打打，最终发出一行字。 【我的红娘费很贵，你得好好请我吃一顿。】 那就这样吧。 第86章 慌张的高恩 还在新西兰的高恩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刚参加完活动回到酒店房间。 她没去点赞，也没去评论，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也许都有吧。 因为她下一秒就砸开利亚的对话框，抛出了一个【？】 担心自己语气不够强烈，意思表达不准确，她在下面再发了一个【？？】 【出来解释一下，利亚】 【你们两个偷偷谈恋爱瞒着我多久了？？】 高恩没想明白，这才多久没见，她们两个怎么就谈上了？怎么自己一个恋爱脑一点都没发现呢？ 不行，她得好好盘盘。 但高恩的恋爱脑好像只有在碰到自己的事情的时候管用，她愣是找不到任何一个这两个人感情发生变化的节点。 瑞呢，压根不关注这些，对于他来说，他只跟车谈恋爱，况且他现在算是彻底跟谭雅杠上了，虽然谭雅大概率没空管瑞。 宁在美国跟严言好着呢，再加上工作繁忙，很难关注到这些。 至于阿亨...... 算了，还是别去刺激他了，没有这个必要。 今天新西兰的天气很好，天朗气清，透过窗户洒下来的阳光打在高恩身上，烘着高恩的睡意。 她看了眼手机，利亚还没回她，她已经懒得去计算新西兰和上海的时差了，刚脱下的一条深蓝色抹胸长裙被拿去清洗了，现在她身上的是酒店特地为她准备的，用金线绣着她名字的一套纯白色家居服。 酒店根据高恩的喜好，为高恩准备了一整套洗浴用品，为此，酒店方还特地去问“lia”的负责人要来了利亚最常送高恩的礼品清单。 高恩趴在床上，头发自然散落在脑袋周围的床单上，散发出高恩熟悉的味道。 高恩想着，自己谈恋爱的时候好像也是好几天见不到人影也联系不到的，大学的时候，高恩因为和万在一起，就总是很晚回宿舍，很多时候都是人其实已经被送到宿舍楼下了，但就是非要腻歪一个多小时甚至两个小时才不舍地分开。 利亚通常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高恩，毕竟她自己也得睡觉，她自己也有一堆的事情要忙，所以她会提前告诉高恩，晚上不管多晚，都务必回宿舍睡觉。 倒也不是完全出于对高恩的关心，主要是因为，利亚是高恩唯一的室友。 所以利亚这会儿不回高恩微信，高恩实在太能理解了，因为她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话说回来，我认识你以来，好像是第一次真的看到你谈恋爱。】 一行字弹进对话框里，把高恩的前面几行字顶了上去。 高恩实在有些困了，床头柜上的钟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不到，一会儿的晚宴在七点，嗯，够睡了。 高恩把手机随意甩到一边，沉沉睡去。 刚睡醒吃完饭又有了个对象的利亚此刻倒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没有一点困意的利亚正窝在沙发里，指甲敲在笔记本键盘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塔塔刚刚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说是客户要跟她确认细节，出门前，利亚在塔塔唇上盖了个印子。 上面留着点牙膏的淡淡薄荷味道。 门“咔嗒”一声被关上的时候，利亚还站在玄关没有反应过来，她在想，赶快到唇膏的刚需季节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去选一个味道好闻的无色唇膏，牙膏的薄荷味道实在有些温馨得肉麻了。 想到这里，利亚咬住下唇，可能塔塔感受到的薄荷味也没有多浓重，没有很持久，开一会儿车可能这个味道就消失了。 要不要让研发部搞出一款只有她们两个用的香呢？ 算了算了，还是先别假公济私，公器私用了。 利亚不是一个能把工作和生活彻底分开的人，但她到底知道收敛，不要太过分了。 也许吸引力法则是真的管用，利亚刚念叨完研发部，研发部的电话就真的打了过来，利亚终于不在玄关傻站着一秒钟蹦出八百个想法了，她小跑着坐到沙发上，把笔记本端放到大腿上开始工作。 现在她的工作更需要她。 电话是星夏打过来的，她现在需要利亚拿个主意。 紫檀的味道其实是很淡的，而且非常难留，但这又确实是个可以一试的材料，再加上利亚的重点其实从来都在芭乐，那这就会产生一个问题。 “芭乐的味道会随着前调中调和后调的变化而淡下去，但因为我们还是希望能留香更久，所以后调部分会留紫檀和一点点的芭乐以及其他的材料调和。但中调要不要留紫檀，我们现在没有定论。” 站在利亚的角度，紫檀这个材料对于她出过的香水其实是很新的东西，所以她当然希望可以尽可能保存这个味道。 “我想，让这个木质的调做个打底的作用，有可能实现吗？” 利亚的这句话，其实就是中调尽可能保留紫檀的意思，但她也知道，紫檀的味道是很难留住的。 对于研发部来说确实算是个难题。 对面悉悉索索的，没人敢，也没人能拍板下结论，那利亚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们各种办法都试试，公司会尽量提供你们想要的支持，只要公司办得到，所以你们能用的办法都用上吧，温宇纶快来了，我们也不能就只等着他，剩下的，你们研究一下芭乐的部分吧。” 利亚说出这段话的时候非常流畅，但他并不那么确定这个办法真的就能被他们找到，但无论如何，她希望研发部能试试。 她也确实如自己所说的，会尽量为研发部提供一切他们需要的资源。 她确实找了温宇纶来作救星不假，但她的公司不是没了温宇纶就不能动了，工作还要继续，做好自己能做好的部分，很多时候就已经是事情变得完整的最主要因素了。 于是她扣开了温宇纶的对话框，她想，是时候把现在的一些情况告诉他，让他好早做点准备了。 温宇纶说，他现在在东南亚了。 利亚却在网线另一头笑出了声。 等救星来的这种感觉，像在等配送时间长的外卖。你知道他会来的，他百分百会来的，这件事情无比确定，但就是会忍不住每隔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去看看骑手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和距离数字变小，这种感觉很奇妙。 利亚第一次拥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一种巨大的新奇感包围着她，那是她第一次躲着家里的私厨和营养师点外卖。 但其实也并没有真的瞒住，毕竟是母亲在看到利亚偷偷使唤新来的阿姨去帮她到一个离家稍远的指定地方拿外卖的时候没有声张，事后也没有计较的。 可能这样的外卖更好吃一点吧，那就让她记住这样的感觉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温宇纶倒是不知道他的“小侄女”的这点心思，从欧洲，到东南亚，要说温宇纶都在干嘛，那肯定不是光玩儿了，他几乎可以说是国内最知道欧洲哪里的香水材料好，东南亚哪里的水果最适合用来做香水的人了。 倒也不是完全出于对完成任务的执着，对于温宇纶来说，一雪前耻更重要。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复出的，不能在自己的职业生涯里留下黑点，这点倒是跟利亚确实有关。 他本来都打算全世界巡回养老，彻底躺平了的，毕竟他真的已经躺平了很久了，说实话，也不差把剩下的人生都躺完。 但偏偏利亚找他找到了厄瓜多尔去，两个人之间还偏偏有这样奇妙的关系，怎么看都怎么跟缘分撇不开关系。 那就再试试吧，他不相信自己的见识和脑子在这些年里一点长进都没有。 温宇纶那边是热血动漫的话，利亚这边的画风就是少女漫画，冒着粉红泡泡的那种。 工作告一段落的利亚终于看到了高恩给她发的微信，输入框里的一行字删了又重新打进去，想想不妥，干脆全删光了。 官宣的时候利亚并没有想到要怎么跟高恩解释这件简单又复杂的事情，她现在倒像是个偷偷摸摸做坏事被发现了的小孩子。 但其实也不怪高恩反应大，这件事情给高恩带来的冲击力远比她和阿亨那个时候更强，而且强得多。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高恩皱着眉头确认自己的官宣文案有没有打错字的样子。 她是高恩她也得堂皇着来质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利亚甚至想着，如果被高恩劈头盖脸骂一顿能省掉向她解释的环节的话，嗯，她还是很愿意的。 高恩的微信她还不知道怎么回，瑞和宁又开始来轰炸她了。 特别是瑞：【搁这儿等着我呢是吧？你们两个终于是不装了是吧？你是想要我骂你一顿还是给你放个鞭炮庆祝一下？我都可以。】 利亚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表情包就显出它的好用来。 她随意找了个俏皮的表情包发过去。 【你也可以先放个鞭炮再骂我一顿。】 【......】 宁倒是很直白，也很简短，比瑞淡定了不少。 【恭喜两个字我先说了。】 宁的态度要是不那么好，利亚还真没必要那么心虚，她现在突然莫名感觉对不起宁。 这种愧疚感来得一点没来由。 这次她也是随便找了个表情包发过去。 都说题目要先挑简单的做，利亚再回过头去点开高恩的名字，还是半天打不出一个字。 反正都是得解释的，被高恩骂她也无所谓了，于是利亚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但在睡梦中正香的高恩是一点没听到，一般睡觉的话，高恩会把手机调成静音的，利亚刚鼓足的勇气现在看来一点用处都没有。 此时此刻她又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缩回到了空间有限的硬壳里。 利亚的电话没能打出去，但有个电话却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是她久不联系的那位初恋。 利亚记得尼冉结婚之后两个人曾经因为工作需要见过面，聊完工作的利亚实在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她问尼冉：“结婚之后，日子过得如何？” 那时离尼冉的婚礼才不过两三个月，正是新婚夫妻如胶似漆的时候，利亚完全能想象到尼冉的回答，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利亚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利亚真的是个对爱懵懵懂懂的母胎单身。 尼冉回答得很直率，他几乎没有思考，想起老婆的脸的时候，尼冉不自觉嘴角翘了上去：“很好啊，跟自己爱的人进入婚姻是很新奇但很幸福的体验。” “怎么形容这种爱呢？”利亚问。 “嗯？就像阿亨爱你一样。”正在尼冉办公室拿着工具撬着一张茶饼的利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过来，也许阿亨爱她吧，但是...... “你怎么不说就像我曾经爱过他一样？” 分了多年的两个人此刻对对方极度坦诚，颇有种学术研讨的意味，再加上办公室的茶几上整套的茶具和刚刚烧滚的在一旁待命的热水，整个画面就更严肃了。 但尼冉想留个悬念给以后，他并不急着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帮利亚掰开了最后一小块茶饼的碎片。 “我说过我以后会告诉你答案的对不对？”尼冉直接省去了开场的客套恭喜，反正他们两个够熟。 坦坦荡荡的一对旧情人在这通电话里倒像是最好的知己。 利亚听着尼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却只是在想着要怎么跟高恩解释的事情，她甚至一时没想起来尼冉那句话是什么时候说的，到底是不是真有这回事了。 感性和理性好像并不共用一个脑子，他们之间的隔离就像是铜墙铁壁，炮轰不开，火烧不熔。 隐隐约约的，利亚似乎记得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想告诉你，我一直都觉得你没爱过他，你只是浅浅地喜欢过他，但那不是爱，就像你其实也没爱过我一样。至少，这两种感觉虽然谈起来相像，却很不一样。” 利亚觉得好笑，尼冉偏偏要把这事儿拖到这时候来说，点她呢？ 但说实话，尼冉居然开始有点后悔当年让阿亨来告白了，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尼冉甚至觉得自己那个不过脑子自作主张的提议简直就是在造孽。 “你说那事儿啊？算了，不用道歉的。”利亚叹了口气。 告白是尼冉提议的，执行的是阿亨，但答应的分明是她自己，要说这个决定错了的话，除了自己，她好像谁也怪不着。 会发生的事情就总会发生的，尼冉只是成为了那个触发条件而已。 现在她倒是有一种事情回到正轨的感觉。 而就像当年利亚在尼冉婚后问他的那样。 “那你现在开心吗？” 尼冉的声音传到利亚耳朵里，这句问话似乎一下子把利亚拉回到了那个下午，在尼冉的办公室里，那一整套茶具旁。 如果他们打的是视频电话，那么尼冉根本不需要问出这句话，视觉能给出答案的时候，语言就显得很多余。 “你去给我的ins点个赞我再告诉你呢？” 尼冉是熟悉这种语气的，这代表利亚现在心情很好，且是一种不愿过多言说过多透露的心情很好。 如果这个人不是尼冉，而是一个娱乐新闻的记者，利亚恐怕不会有这样的好心情调侃，她会一边撒着娇敷衍对方，一边给旁边的希文和罗维递眼色，让他们处理好下面的事情方便自己开溜。 可是点个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敷衍媒体也事实上在执行层面轻松得很。 面对他们这帮朋友，两位当事人总得站出来描述一下事情经过。 “他们有来问吗？高恩，瑞和宁他们？” 没猜错的话，利亚还能这么慢悠悠地跟他打这通电话，想必是回过其他几个人的微信了。 “高恩那边，我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挺错愕的，她现在在新西兰，应该是在睡觉，我没打通她电话......你说得对，我心里有数了。” 利亚知道该干什么，至于阿亨，他们也非常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个名字。 还是那个原因：不需要。 热搜已经把阿亨的名字拱到高位上好一会儿了。 【阿亨 利亚】【阿亨 点赞】...... 利亚懒得打开热搜上去翻，官宣之前，利亚已经让希文和罗维去做好应对了。 罗维倒没什么，老板让做就做好了，只是希文，对她这个老板确实是有点无语，也许，不止一点。 第87章 被堵住的利亚 利亚和塔塔商量过后，决定把朋友们约出来，然后好好地说一说她们两个的事。但在此之前，刚开完一个会，跑到茶水间想着喘口气的利亚被秦律逮了个正着。 秦律的腰靠到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的时候利亚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拿稳，幸好她还没喝下一口水。 秦律抱着臂，上半身微微凑了过来：“我觉得你需要做下心理咨询。” “觉得”，但没听出“觉得”的感觉。 利亚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她疯狂回想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自己的员工觉得自己有病：“你不能因为我周末把研发部的喊回来工作就觉得我有病吧，加班费我真的按高了给的。” 利亚说得信誓旦旦，确实，周末这种法定节假日加班的话，利亚会给很高的加班费和很好的福利，还会额外送多一点的假给他们，所以一般忙也就忙了，没有什么人特别在利亚背后嚼她舌根。 况且她也不怎么在意员工对自己的真实态度，要夸就夸，想骂就骂，该干的活都保质保量干完就行了。 秦律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无语，但一想到利亚是刚从会议室出来，而不是刚刚官宣完，脑子里都是粉红泡泡的状态，秦律也就理解了。 “谁说你有病了？哎呀这里不方便说，”秦律环顾了一下四周，同一个空间里，摸鱼的，真的休息的，出来把自己没吃完的早饭啃完的，零零散散有个十个人上下，不包括她们两个，同样在盯着的很有上头两个高清无死角监控，确实不太方便说，她干脆双手齐上挽住利亚的胳膊，把利亚往外拉，“到我办公室里来。” 茶水间离秦律办公室很近，近到中间只隔了一个法务部。 法务部的人不太需要加班，但摸鱼开小差的时间也向来是没有的，属于是从上班忙到下班，然后就可以休息了。 所以几乎一路上没有人看到秦律对待利亚像押解犯人一样的奇怪姿势。 虽然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但这几步也足够利亚想明白秦律非要拉她回办公室所为何事了。 她很淡定地坐到平时都是坐着其他部门同事的沙发上，接过秦律递过来的一杯鲜榨橙汁。 利亚的长袖被她翻上去了一半，白色衬衫塞进一条藏青包臀长裙里，中间是一条棕色的皮带，裙子贴合着皮肤，就像是一层膜，显露着利亚臀部以下的曲线。 她很少穿得很“职场”。 但秦律可不是来批判自己老板的穿衣风格的，她不负责管那些，也不想管那些。 秦律不跟利亚废话，她打算开门见山。 她手上的那杯咖啡还烫着，不能喝。 “感情的事情，你想好了的？”她坐在自己平常做咨询工作会坐的椅子上，紧紧盯着利亚的眼睛。 给利亚看得有点心里发毛。 秦律不是八卦，又或者准确点说，并不是出于八卦。 她隐隐觉得自己这老板怎么说都有点疯，要是想清楚了的，那就最好，最怕的事情是利亚是脑子一热才做的这个决定。 她们公司是一艘船的话，看船长这个疯劲，她是第一个要跳船跑路的。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觉得自己有必要问问利亚，这个决定里，理智到底占几成。 但利亚说实话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不清醒不理智。 柠檬水里没有酒精，那只是一杯柠檬水而已。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塔塔回来之后她们两个人的对话。 那天塔塔是晚上才回来的，累了一个下午的塔塔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洗了个澡换了睡衣，她心情很好地躺到了利亚盘起的腿中间，背景音是已经看了无数遍，已经会背了的《坠入》。 塔塔的头发洗完后被吹得很蓬松，柔顺蓬松的发丝摩挲过利亚的大腿皮肤，有点痒，但很温馨。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样的两个人待在一起配上《坠入》的背景音的时刻这么幸福呢？ 这么想着，她摆弄塔塔的发丝的动作更轻柔了些。 这些年利亚不知道自己是瞎了还是聋了，怎么就对身边这么好的一个人视而不见，转而居然沉浸在虚假的忧郁之中呢？ 太后知后觉了，这样不行，利亚。 背景里的电影台词已经到“你是来拯救我的吗”了，但她们两个都对这部电影实在太熟了，所以根本没有人在意电影的事情，她们在讨论要不要去一趟挪威。 利亚和托德去挪威要看鲸鱼无果之后，塔塔其实一直都憋着一股劲儿，她就是莫名地想跟托德比一比，托德和利亚没看的鲸鱼，她要和利亚一起去看，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可能拦得住。 利亚知道塔塔是在自己较劲，但她其实确实很想再去一次，去弥补没见到鲸鱼的遗憾，即使上次她是真的没有那种闲情逸致，热搜上的事情吊着她，她也管不得什么鲸鱼不鲸鱼的了。 再说了，跟暧昧对象一起去哪有跟亲对象一起去来得有趣的呢？ 塔塔得逞的两只脚翘起，在空中小幅度的翻腾了两三下，桌上的两杯红酒从不同的角度把这个画面印上杯体，还加了一层酒红色滤镜。 利亚在塔塔的额头和嘴唇中挑了后者，她撩起自己碍事的头发，低头迎了上去。 “有区别？”塔塔问。 利亚咂吧了两下嘴皮子，当然有，今天的火腿卷哈密瓜是利亚做的，塔塔的嘴上还留着火腿的咸香和哈密瓜甜滋滋的汁水。 她第一次吃的时候觉得奇怪，哪有这么甜咸永动机的？但后来她也就习惯了，习惯后她居然也开始喜欢上了把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配上口感顺滑，果香浓郁的红酒。 这样的搭配竟然还真的有点意思，利亚也就这么搭配着吃了好几年。 但塔塔的额头上，是虽然很好闻，但却不能入口的雪花膏的味道。 利亚回味着嘴里的火腿和哈密瓜的味道，一边玩儿似的拨弄着塔塔的头发。 闲下来的人就是会多想，所以她问了塔塔一个稍显欠揍的问题：“你今天中午的那杯柠檬水，没酒精的吧？” “利亚，我们两个的桌上没有可以用来醉的东西。所以我很清醒。”塔塔的回答斩钉截铁，不给利亚一点辩驳质疑的机会。 塔塔说话的时候盯着利亚的眼睛，那双眼睛在昏黄的房间里显得亮亮的，利亚觉得那双眼睛就像是宝石，而她就是那个今天因为独到的眼光而发了大财的探险者。 塔塔把利亚拨弄她头发的手抓住，利亚的手挡住她的视线了。 “那你呢？应该没喝醉吧。”反正塔塔记得她们出发前利亚没碰过有酒精的东西，不管是牙膏还是温水。 利亚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清醒得很。” 她不是会趁着酒醉表白的人，更何况她那时是刚睡醒，不是刚把自己灌醉，她不需要酒精带给她的虚假的勇气。 一点都不需要。 所以利亚完全不是一时冲动，虽然她确实疯了点，但还算在一个可控范围内，没到惹出麻烦的地步。 虽然可能罗维要在这句话的后面加个问号。 “那你会祝福我吗？”这好像是每一个被朋友知道恋情之后的人都要问出的一句话。 自然，利亚也问了。 作为朋友，她觉得秦律会祝福她。 秦律确实会，她点点头，只是又叹了口气：“我永远祝福你，利亚，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我不希望你后悔。这跟你的人生有关，也跟公司的形象有关。你知道的利亚，你是公司的脸面。” 她们这艘船的船头挂着的旗帜，上面清清楚楚印着利亚的脸。 “而且我希望你开心利亚，你现在开心吗？”秦律问。 可能是今天上午真的很空，反正也没人闲到觉得自己心理有问题而去找到秦律，秦律的工作就是这样，除了规定的每月要有的一次心理咨询，其他的时候她都会在办公室，等着看看会不会有人突然来找她，或者看看跟她约过的人什么时候来，当然工作忙到取消预约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以前甚至出现过已经预约过，但因为工作而忘记取消预约的这种情况。 秦律已经很习惯了，这种时候，她就会去看看冥想室里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所以闲下来的秦律真的会想很多东西，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操心那个，就像是突然退休了而没事可做，没地方发挥才能，满足自己的高自尊心的高知高干。 利亚手里那杯果汁被喝掉了一半，可能真的是因为是鲜榨的，所以确实好喝很多。 小的时候，利亚每天的早饭里都会有一杯鲜榨的果汁，橙汁也好，西瓜汁也好，梨汁也好，全都是在利亚起床之后，拿最新鲜运送过来的水果榨出来的。 后来利亚因为创业，不得不忙了起来，很多事情也无法再这么费心思了，都是怎么方便就怎么来，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但无论如何，都还是最新鲜的水果现榨出来的果汁最好喝，具体的区别她说不了太细致，她不是研究这个的，但她知道什么东西最好。 就像现在这样。 利亚觉得这问题似曾相识，她应该是在哪里听到过，但又后知后觉这些问题好笑。 “哪有人谈恋爱不开心的呢？”她反问秦律，语气里尽是些明知故问的调侃。 “嗯~”秦律点着头，喝了一口咖啡。 热的咖啡会比冰的更苦一点，但这样很容易提神。 “哪有人谈恋爱不开心的呢？” 也是，秦律猜想利亚会很开心，但今天中午在餐厅遇到希文的时候，她不是那么说的。 “不是哦，她对她前任好像就没怎么上过心欸，存在感很低。大明星存在感最低的地方大概就是在利亚有关的地方？你知道吗？她甚至从来没有这样大阵仗地官宣过和阿亨的关系，就是朋友圈发了发，据她自己说，还是屏蔽过人的那种。那个时候啊，我都怀疑利亚不会谈恋爱的，结果这次居然这么大阵仗地直接发国际版朋友圈，有吓到，不管是我还是罗维，罗维忙了几天，结结实实的，我看他这几天好像都瘦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今天的水果是切开来放在小盘子里的，希文特地要了个优雅的长柄叉子慢慢吃。 她今天倒是心情好，因为确实今天比较闲，换做前几天，就又是要点就近的沙拉店的了。 今天不得不点外卖的人，反倒是罗维。 要说塔塔是在跟托德较劲的话，那希文就是在和罗维较劲，比谁更闲。 希文说罗维瘦了可不算是在心疼他，更像是一种用伪善包裹起来的幸灾乐祸，但也没人能说希文，希文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无辜得很，利亚倒也乐得看这些戏码，无聊的工作种确实需要这种稍微有点人味儿的东西来调剂一下，免得员工被困在办公大楼里，都得抑郁。 秦律倒是知道阿亨的故事，只不过不全，不详细。 她只知道利亚有个大明星前男友，利亚这个前男友她其实没多少印象，读书的时候，他们两个的交流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记得这个人人品不错，不是特别热心，但善良，礼貌。 她没有想到阿亨会进入娱乐圈，当然那个时候她也想不到她现在在利亚的公司里占据着一个重要的位置，还跟营销部总监讨论利亚的上一段恋情。 “不上心吗？”秦律喃喃道。 “的确啊，利亚和阿亨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完一股子完成任务味儿！不知道的以为她有什么kpi要完成，什么合约情人之类的”高恩倒是斩钉截铁。 高恩是前一天晚上的飞机回到上海的，新西兰的事情都搞定之后，她实在忍不到去蒙特利尔的时候听利亚说了，回到上海她就杀去了利亚家，找塔塔兴师问罪去了。 正高兴的塔塔倒是很乐意拉踩拉踩阿亨，就像每个现任对前任的态度一样。 利亚其实跟高恩说过她为了阿亨做的尝试，但每一个的反馈都不太好，感觉不太好，每一次感觉当下的氛围有点温馨了，过后想起来都会觉得，那种感觉还是太强行了。 利亚和高恩就像做实验对照组一样，把高恩和万在一起的感觉跟利亚和阿亨作对比。 比到最后高恩都有些气笑了。 “你就一点感觉没有？” 利亚摇摇头。 不管是靠在阿亨的肩上，为阿亨吹干头发还是送阿亨那把吉他，等等等等。 她都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肯定是哪里出错了。 “你见过哪个女孩子谈恋爱的时候把自己对象当实验工具的？” 利亚和阿亨之间的很多细节其实即使是同屋人，枕边人的塔塔也是不知道的，但有一点她很明确。 利亚和阿亨在一起的时候，利亚更在乎自己的心情和想法。 她就像是做实验的爱迪生，在测试用什么材质的灯丝能让灯泡更亮，她并没有真的很在乎阿亨这个恋人的想法。 她对阿亨的态度一直都是“他是个成年人了，他可以照顾好自己”。 却从来没想过是不是陪着阿亨，去跟阿亨打打电话，主动去找他会让他心情更好一点。 利亚对阿亨一直是这个态度，因为她对朋友就是这个态度。 她对瑞就一直是这个态度，即使阿亨那时候是她的恋人，这种态度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这点不论是谁都不会否认。 “他不来找我哭就是不需要呗，那我瞎操什么心呢？” 塔塔听着高恩的分析，点点头，悠悠来了一句：“她昨天晚上，夸我眼睛很美来着。” 正滔滔不绝分析着的高恩闻言，猛地扭头对上塔塔失焦的眼。 但她很快回过味来了。 某个小女孩的得意扑面而来，躲都没地儿躲。 高恩此刻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是一杯温热的玉米汁。 她下了飞机让塔塔准备的，因为酒店的玉米汁不好喝，有股怪怪的味道，不新鲜的味道。 塔塔有些心虚，她觉得这事儿她该告诉高恩的，但幸好现在没有一个来自网飞节目组的镜头对准着她们提醒着：“别忘了吵架的时候嗓门大一点，动作夸张点。” 网飞曾想给瑞和谭雅拍纪录片来着，谭雅为什么拒绝的利亚不清楚，但瑞是肯定不乐意的利亚知道，毕竟网飞有着恶剪的记录，瑞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给自己招仇恨的。 高恩是恋爱脑小公主，不是抓马大赛冠军。 塔塔的嘴现在红彤彤的，倒不是吃了辣的或者热的东西，纯粹是被她自己咬的，可能在这点上，全世界的女孩子都一样，即使她是个战斗民族的女儿。 审判者和被审判者坐在一张沙发上，拿着两杯从同一只榨汁机里倒出来的玉米汁，电视背景音是最近的新闻。 但同样的，没有人在意电视机里的那点事儿。 高恩实在没忍住，回了塔塔一个白眼，她好像知道她跟万在一起的时候朋友们都是怎么看她的了。 肯定是又好笑又无语。 这种感觉如今居然让她也体验了一遍。好好好，感情这是回旋镖啊，这只回旋镖飞了几年，正中她的心脏。 第88章 虚张声势 塔塔回自己卧室去拿毯子的时候高恩是得到了允许跟着进去的。 高恩经常喝醉了跑到她们家呼呼大睡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所以高恩的待遇是：在这个房子里，拥有一块自己的毯子。 但高恩其实有阵子没来了，洗好的毯子就被她们两个习惯性地放进了自己房间，高恩今天也是感觉到有些冷了，才想起来那块已经很久不见了的毯子，她便开口跟塔塔讨要。 一块毯子而已，塔塔就直接让高恩跟着她进卧室来拿。 可高恩的重点却全然不在毯子上。 她从进门就看到那幅由拍立得捕捉下来再转而用水彩绘成的画了，就挂在床头的那面墙上，挂得稳稳当当的。 塔塔在衣柜里翻找着不知道被压在哪里的毯子，高恩就站在床前，用眼神描摹着那幅画。 她上次为了展览的事情来，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觉得氛围感很浓，画框就像是屏幕一样，她甚至能听到利亚的笑声和背景里的几句嘈杂的英语。 只可惜，上次她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情，根本没能好好欣赏这幅画。 利亚和塔塔的水彩绘画水平都实在称不上高超，连专业都称不上，完全是画得不错的门外汉水准。 这点水平对她们两个来说倒也够了，本来嘛，就是消遣的方式而已，她们不需要特别擅长才能去享受画画这件事情。 “看什么呢？接着，你的毯子。”薄薄的一张毯子，此时安安静静地躺在塔塔的两只手臂上。 “嗯好。”高恩从塔塔手上接过自己的毯子，离开房间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幅画。 “你刚刚在看那幅画吗？”塔塔问。 她虽然在找毯子，但不是没有感觉，高恩一直站在床前看那幅画。 那幅她已经习惯了，甚至已经快忘了存在的画。 高恩点点头：“再跟我说说你们小时候的故事吧，想知道。” 小的时候的故事，不管是利亚还是塔塔，都已经跟高恩说过很多了，但聊归聊，总还是有很多事情是会被故意隐藏或者无意忘却的。 特别是越长大，能记得的越小的事情就越少，所以很多东西，她们都已经忘记了。 不过既然高恩想听，塔塔也丝毫不介意再从自己的记忆库里去翻翻找找，也许犄角旮旯里会有些她自己都不曾在意的有趣事情。 但利亚那边显然没有那么有趣。 秦律在确认过自己老板精神状态还可以之后，开始跟利亚讨论冥想室的事情。 “我前几天去看了看，我觉得吧，他们需要的可能不是一个冥想室，而是睡觉时间。现在在那个房间里睡觉的人都要比冥想的多了。”秦律手中的金属小勺子不停地在咖啡中搅拌，眼神并不聚焦在什么地方。 她只是这样告诉利亚。 利亚其实知道秦律想表达什么，冥想室开放之后，利亚很偶尔地，也会去看一看，毕竟这里面有着她的钱，她不可能不在意。 但一个人，睡着了，和正在打坐的状态是不太一样的，利亚有经验，她分辨得出来。 办公区即使是午休时间依然会有零碎的键盘被敲打的声音和打印机工作的时候吐出纸张的声音，对于一些本就睡眠不太好的人来说，是很标准的噪音，这些人就会跑到冥想室去，图个清静。 利亚知道这个现象，但不代表她有心思去管，一堆事儿压着她，就算当下会提醒自己要去处理，也不代表下了班之后她还会记得，况且这件事情的优先级在她的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里实在排不上号。 但这又实在算得上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总不能一直拖着，就这样当看不到。 利亚的身子往后靠了靠，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她叹了口气，把手里没喝完的杯子放下。 “我也注意到这个情况了，已经有段时间了，也是该解决一下了，不然老是忘记也不好。我会让娜娜去把这个房间安排出两个区，另一个区我会把短的坐垫换成长一点的，然后备点毯子枕头什么的在里面，冥想室这个名字也改一改吧，改成休息室，怎么样？” 毕竟这个房间不是真正的午休区，算不错了，秦律一时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就先这样吧，有问题的话再改就好了，我会再去盯一盯的。” 下午安排了几个人的心理咨询，其实算是例行公事，但现代人谁心理状况没有一点问题呢？秦律是这家公司的一剂药，虽然不说药到病除，但总能让大家都放心些。 现在第一个预约的已经在办公室门外了。 “于公于私你都没什么要问的了吧？” “......没了，有的话，我会逮你的。”秦律站起来，去拿心理咨询的记录表。 利亚也干脆站起来准备离开，而在此之前，她把最后两口橙汁一饮而尽。 温宇纶后天会回到国内，她得再去看看研发部现在什么情况了。 利亚的上下班很少遵循朝九晚五，她只是睡醒了就去上班，事情差不多了就下班，下了班还要考虑工作的事情，今天没结束的事情，还有以后暂定下来和可能要定下来的安排。 她自己倒是乐此不疲。 反正都得工作，至于要不要通勤，倒完全是看利亚自己心情的。 路上偶遇她的员工也不跟她打招呼，除非是像希文这样跟利亚实在太熟，而责任繁重，每次见面都总有些话说的各部门总监，否则打招呼这一步一向来是省掉的。 因为除了销售部，利亚的公司里并没有太多特别外向的人，利亚也就图个省事儿，在员工进来第一天就会告诉对方这个奇奇怪怪的企业文化——不必跟老板打招呼。 不过很多刚进来的员工，特别是实习生，大多也不会非要去纠结自己的老板长什么样子，办公室在哪里，因为利亚真的没有那么神秘，这种事情只需要自己百度或者谷歌搜一下就好了，再者就是，在乎自己的人多了，自然没那么多人一天到晚的把心思放到别人身上，显然，这对利亚来说是好事。 今天下班的时候天还没全黑，几栋写字楼已经早早点好了灯，只不过不知道这些写字楼里的人是加班亦或是被薄纱般的雨挡在了公司门口。 本来只拉下来一半的夜幕就让能见度调低了差不多一半有余，再加上一张雨帘的遮挡，眼前的画面变得更加朦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路况并不太好，即使利亚有车，回家的路依然显得很艰难。 她顺手给塔塔发去了一条微信语音，告诉她自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后又让后勤部把备用的伞放在每层楼的出口。 公司里向来备着够用的伞来解雨天的燃眉之急，这件事情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 向公司借伞不需要任何申请，自己拿就可以，只不过别忘了还回来。 利亚也曾经疑惑过：“要是有人忘了还，或者就不还了呢？” 母亲蹲下来，看着利亚。 利亚手上是母亲刚给倒的水，座椅后面是她自己的书包，她刚放学，母亲还有个会，就顺便把她接来了公司，会开完了一起回家。 利亚身后的落地窗外面，是跟今天晚上差不多的雨，也是一样的朦胧，也是一样的看不清，但利亚身上却始终没有沾湿一点。 母亲并不担心不还伞的事情：“照现在的情况来说，我还没有遇到过不还伞的，再说，不还就不还好了，我也不是丢不起几把伞，要是形成了破窗效应的话......公司里除了洗手间，到处都有监控，只不过这是最后的后招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去用的。” 母亲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大家的重点都在自己的工作上，她还没有看到过对公司的伞动什么心思的人，时间一长，她自然也不会关注这些事情。 利亚到底是从那时就想向母亲看齐的人，她默默记下了备用伞的事情，并且很及时地用在了自己的公司身上。 只能说，前人的经验，就是很好用。 利亚到家的时候离把车开出公司办公楼车库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生活正式开始，大雨像是十分识相地有了渐弱的感觉。 家里的新风系统倒是让屋子里的温度和湿度不论开不开窗，开不开空调都保持一个适宜身体的状态，所以利亚并没有觉得塔塔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自己不适，她很自然地把包往大理石台面上一甩，收手回来的时候揽住了塔塔的腰。 利亚低头就能闻到塔塔脖颈的味道，那是一股淡淡的茉莉花茶味的洗发水的味道。 “幸好你跟我说在路上了，否则我以为你今天得加班。”塔塔把利亚搭在她腰上的手拿下来牵上往屋子里走。 但其实，利亚只是有个公司而已，她的工作和塔塔的一样，都没有“加班”这个概念。 对于利亚来说，这班加不加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反正，都是在工作嘛，她哪有休息的时候呢？ 也许，就是在现在。 利亚的工作塔塔其实给不出什么意见，每次利亚跟塔塔聊自己的工作的时候，细究起来，她的状态都跟听天书差不了多少，她只是云里雾里地听着，点点头，看利亚的表情，再去判断自己该给什么样的反应。 利亚也很贴心地一般不会在塔塔面前提那些专有名词，那些没点基础积累根本搞不明白的东西。 她会用很通俗易懂的方式提出问题，然后听听塔塔的意见。 这点其实反过来也成立。 甚至利亚的胆子可能还更小点，她还是会有点担心，如果她提出的改进意见把塔塔原本好好的作品给毁容了可怎么办？ 但塔塔会鼓励利亚说出来，诸如她觉得哪面墙的颜色在黄昏时候的自然光线下可能会显得太暗，之类的。 她们一起聊具体工作的时候并不多，毕竟对的人呆在身边，只是沉默就够用了，正确的化学反应会生成柔软的氛围，把人稳稳地托起来，比累了一天之后突然接触到刚刚晒好的被子更舒服。 这件事情是她们两个之间的共识。 两个人都不饿，塔塔是下午被高恩塞了不少零食，塞着塞着也就吃饱了，利亚则是因为中午吃得晚，一直坐在办公室里，中间去了一下秦律办公室和研发部，并没有怎么动，所以也不饿，她们就一人洗了个高恩带来的脆桃子吃。 在对桃子的选择上，她们永远都会选择脆的，因为剥皮没有软桃子好剥，也就可以干脆带着皮生啃。 再者就是脆的水果比软的要更不容易吃得乱糟糟的，看起来很狼狈，收拾起来也麻烦。 吃着高恩带来的东西，那必定是得聊到高恩。 利亚一手拿着桃子，一手数了数茶几上洗好的水果种类“她今天带来了很多水果欸，大包小包拿过来的？” 塔塔捏着刚从桃子上拽下来的一小节根蒂，扔进茶几旁的垃圾桶里：“当然不是，她力气不小，但也确实拿不了那么多，先让人送来的，然后再来跟我兴师问罪。也不知道这水果算是贿赂还是严刑逼供......” “哪有那么痛苦？”利亚捧着桃子，不住地笑，“单就桃子来说，还是很好吃的，且算是贿赂吧。她可能是在通知你。” 高恩会来是利亚猜得到的事情，其实塔塔也猜得到，只不过确实有点太突然了，如果不是有水果作为提前告知来缓冲的话，塔塔还是会被突然到来的人吓一跳的。 “不过你还真别说，她突然跑来，我还是有点心虚的，虽然明明知道她的好奇心熬不到去蒙特利尔了。” 幸好，她们对这位朋友是个什么风格都还算是了解的。 “所以呢？她今天气势汹汹过来问了你什么问题？” 利亚的电话高恩没接到，睡醒之后高恩就在群里看到了利亚打算趁瑞去蒙特利尔比赛的时候跟大家说明情况的消息。 所以两个人至今也没有再打过一通电话。 利亚倒是不害怕高恩生她的气，这事儿虽然严肃，但远没有那么严重。 既然这样，那高恩会跑到她家来这件事就是可以预见的了，但她也实在没想到，高恩没逮着她，倒是逮到了另一个当事人。 利亚突然有点愧疚，这种场合，让塔塔一个人在。 但幸好，不谈恋爱的时候，高恩还是很正常的，就现在的这个情况，跟高恩比起来，这两个人倒比较像是一对颠婆。 高恩没问什么过分问题，她也问不出来，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真的就只是让塔塔从实招来而已。 至于为什么没有一进门就问，那当然给她亲爱的朋友一点反应的时间。 “她问我缓过来了没有？我说缓过来了，然后她说......”塔塔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就像今天下午看到高恩出现在面前的一样。 “她说，可我还没有，对吧。”利亚很自然地把话接下去。 她已经能够想象到高恩怨念的表情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没有在官宣前告诉她的冲击是要远比官宣的事实本身更让高恩感到诧异的。 利亚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都不用等到秋后问斩的那种，现在想想，官宣的时间点确实是欠考虑了。不管怎么说，她都应该在把这颗炸弹投向全世界之前先把她的朋友们拉到一边的。 她不能，至少不该这么无差别的误伤。 不该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高恩让塔塔把前因后果整个过程都一五一十地说一遍，她甚至让塔塔适当停顿，她要一点一点慢慢消化。 很高恩的风格，高恩有些时候认真起来有种别样的可爱，会让人想上去捏脸，这点朋友们都是认证过的，而作为高恩四年室友的利亚，是真的干过这事儿。 塔塔曾经为这件事吃过味，直到她自己也没忍住，上去捏了捏高恩的脸颊。 她懂利亚的心情了。 不过当然，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时候，她可不敢上去薅高恩一把。 “高恩听完之后，什么反应？”利亚问。 因为她真的猜不出来，利亚觉得高恩的任何反应都有可能出现，那都是合理的。 塔塔回忆着：“高恩听完之后......没反应。” 准确来说，是好一段时间都没什么反应，高恩听完直接沉默了，神情像是在放空，看不出情绪，高恩只是沉着眸子，蜷在沙发里，塔塔确定画面不是暂停的，她还能看到高恩均匀的呼吸。 塔塔很自觉地负荆请罪：“你要是骂我呢，我也没意见，这件事确实应该在官宣前先告诉你们的，吓着你了。” 高恩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了眼可怜巴巴的塔塔。 “我要是骂你，利亚就得心疼，到那个时候坏人就换我做了，才不给你这个机会呢。”很好，还有心情开玩笑，“不骂你放心吧，我只是觉得，你们该先跟我说说的，让我们跟媒体同一时间知道也太不厚道了。” 塔塔赶紧凑上去撒娇，她抱着高恩的胳膊晃了晃，连说了几个“我错了”，却是十足耍赖的语气。 人就是这样，得了便宜的下一秒就是卖乖。 第89章 大家都痛快了 认真起来的高恩像个金句制造机，比如她在把自己的胳膊从塔塔怀里抽出来的时候说的那一句。 “你们两个在一起，大家就都痛快了。” 利亚那新的一口桃子只咬了一半，不是因为咬到了核，而是没想到高恩会说出这样的话。 照高恩的话来说就是，她在复盘这两个人的感情的时候就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另一半疑似出轨已经冷静了下来进入仔细分析这一环节的家庭主妇。 利亚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那块果肉咬了下来。 果肉和果皮中间连接的那部分咬下去有点涩涩的，像红酒里反上来的单宁的感觉，但利亚没醉，就算醉了，因为这句话也结结实实被瞬间吓清醒了。 “她真的这么说？” 塔塔没说话，却以点头来作为回答。 她想过很多种高恩的评价，并且为每一种设想都做好了回应的方案，哪怕留给她准备的时间并不多，哪怕她能设想出来的评价都在安全线以内，但现实情况依然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高恩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开始的，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她从马术比赛开始，到官宣照片都盘了个遍，任何一个塔塔告诉过她的细节她都分析过了，依然没搞懂这两个人的感情变化过程，既然外界信息没用，她就尝试着自己回忆。 而复盘已知信息的结果是，她觉得这两个人，就应该这样。 她们就是应该要在一起的，高恩想。 在朋友里，她是加入这个群聊时间最短的，所以很多事情她都只能靠听说，而好处则是，无聊的时候，永远都不必担心没有话题。 但塔塔不懂，她甚至怀疑自己的中文应该是还没有学到可以理解一切遣词造句的程度，上学的时候她学过文言文那种东西，虽然她的水平秒一秒本国人是完全够用了，但放到中国人堆里，她还是不免表现出怯场。 “什么叫，大家都痛快了？怎么就痛快了？”不懂的话，得问啊，难道就让这个问题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吗？ 高恩给了她一个白眼，但又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要稍微温柔一点，这个战斗民族的女儿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等她的回答的样子看起来比她更可怜。 她想抬手去摸摸塔塔的头，但手却停在了半空，想了想，还是放下。 “以前，我总是感觉有些什么事情一直都处在拧巴的状态，特别是见到你们两个的时候，但我说不出来，因为判断不出来，你要知道，这种东西就像是鲁莽和勇敢之间的界限，很多时候，你只有跨过去了，才能发现它的存在，进而发现它的位置。现在呢，一切感觉都对了，我也终于知道那种拧巴感是哪儿来的了。” 如果说阿亨在的时候她猜想这种拧巴从阿亨身上来，那自从阿亨的利亚【男朋友】的称呼前加了一个【前】字之后，这种拧巴感依然存在，这就让高恩百思不得其解了。 但那个时候，她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呢？ 而费了一个晚上辗转反侧夜不能眠的高恩知道了，罪魁祸首原来是这两个人。 塔塔很懵，她原本以为她的罪名只有一项知情不报，原来不止这个的吗？原来她当了这么久的高恩心里没有脸的通缉犯吗？ 事情一下子变得滑稽起来，但塔塔没有真的笑出来，因为高恩的神情，真的很像破案的神探。 那行吧，无所谓了，反正高恩会让她无罪释放的。 毕竟，她的认错态度这么良好，她甚至都跟高恩撒娇了。她想。 利亚是认可高恩的想法的，但只有一部分。 她不知道她和塔塔在一起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如高恩所说的，“大家都痛快了”，她也不是朋友们肚子里的虫，根本无从得知，但她自己和塔塔倒是真的痛快了。 她终于感觉到舒服了，她再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对象当作实验工具了，把塔塔看作一个实验工具这件事，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来看，都不可以。 听窗外的声响，雨应该已经停了，只剩屋檐和树叶上积攒的雨水不紧不慢，有节奏地掉落，融进泥土里，填补进沥青道路的缝隙里，现在开窗，应该能闻到那种独属于雨后的味道。 雨过天晴的味道。 像她们官宣的那天一样，虽然那天天气很好，一滴雨水都没见着。 高恩回到沙发上摊开毯子的时候问过塔塔一个问题，一个塔塔没有转述给利亚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高恩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塔塔正在往沙发上掰着她的腿，她想盘着腿坐。 她动作一顿，看了眼高恩，高恩用眼神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塔塔也不知道，准确来说，是她不记得了，她忘了，反正是有几年了吧。 只不过那时她也不太分得清这是种什么感受，她实在对这种东西太陌生了。 在官宣的那天之前，她对此可以说是毫无概念，她只知道，她曾经有过把尼冉和阿亨这两个人从利亚的记忆和生命中完全剔除的想法，她一向来都是最敢向利亚提要求的，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反正利亚会惯着她的。 利亚说过她希望阿亨如果当年不喜欢她，那就一辈子都别喜欢她，一辈子都只把她当作一个好朋友来看待，这样一来，事情还更复杂，说起来，她倒是有点后悔当时没有打电话去把尼冉臭骂一顿了。 不要什么闲事都管，特别是前女友的事。 不仅是利亚，塔塔的这个念头更加强烈。 让利亚随心就好的是塔塔没错，但在这件事情上，不是真心祝福利亚和阿亨的也是塔塔，这更是没有一点模糊的地方。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私心和虚伪，但她真的希望利亚的随心就好，只是，要在和她一起的前提上。 什么关系倒是无所谓，反正，利亚别离开她就行。 她们不是没有分开过，因为工作也好，其他朋友也好，她们都是分开住过的，但没人崩溃是因为，她们都知道对方会回来的。 不在一起的日子也有微信和存在手机里的照片语音聊以慰藉。 她不太能说得清楚这是习惯还是爱了，时间一久，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就长在了一起，混合交融，再也分不出什么是什么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很诚实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不知道，总之就是有一段时间了。” 她现在甚至有点想要让高恩帮她分析分析了，高恩真的是个情感爱好者，朋友里公认的恋爱脑，也许她会有些答案。 但高恩可不打算增加自己的工作量了，不然她真的会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怨种，而塔塔就是她的活爹。 “哪有罪犯让警方帮自己回忆罪证埋在哪儿的？你可别闹了，虽然这里是你的主场，但我来可不是给你破案的。” 高恩的话成功逗笑了塔塔，她捂着嘴笑，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眯成了两道缝，卷长浓密的眼睫毛翻下来，像是高恩的脖子上那一根渐变流苏项链。 “好~”塔塔声音软着，道，“那你办完案了没？等利亚回来了一起吃饭嘛。” 顺便把利亚给拉进来，分散些火力，哪有两个人的事，她一个人在这儿受审的。 亲生的对象，总得患难与共。 不过塔塔倒是没跟利亚说这事儿，因为高恩听说利亚今天回来，几乎是逃也似地走的，她是不想打扰这对小情侣，利亚要是回来知道还有一只锃亮的电灯泡，可能要把她盯穿。 当然，这是高恩自己猜的，她才没见过利亚因为谈恋爱而嫌弃哪只电灯泡的时候，不过如果是她，肯定就不乐意了。 她谈恋爱的时候就最烦凑热闹的，所以利亚也很识相地从来不去打扰，有些时候，她发现了好吃的小店约了万万一起吃，本来想叫利亚一起的，但还是算了没有说出口，一方面是因为利亚本来就忙得晕头转向的，不一定能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这一顿饭，另一方面，她也不乐意自己的约会被别人打扰。 即使是这样，在约会的高恩依然不会忘记利亚，给她带点好吃的好玩的。 高恩不仅审美在线，鉴赏别的也是一副专家的样子，所以每次带回来的东西都还不错，利亚也老实不客气，每次都会很赏脸地吃完。 而利亚贴心的回报，就是高恩绝不去破坏她的温馨时光。 高恩离开前，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时间确实不早了。 然后，她说了一句让塔塔愣神许久的话。 “你知道吗？这样的话可能过于出自我的主观，但利亚她或许是一开始就选择的你，而不是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高恩说完就离开了，甚至没给这个题干留下一个提示。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力量就会显得尤为强大。 因为她决定让利亚来搞明白这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 “因为她是你的室友？”疑问的语气，但确实是确定的意思。 一点不拖泥带水的回答，跟面对高恩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那好吧，作为高恩四年的室友，利亚说不好真的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室友之间是有相似性的，要不然怎么说是一起住过的呢，塔塔觉得自己是犯下了两桩不同的重案，一个审完了轮到下一个来审了的重点罪犯。 刑侦体验感拉满了。 因为高恩盘完，现在轮到利亚来跟塔塔复盘她今天到底都跟高恩说了些什么了。 “她问那幅画了？” “嗯，还让我多跟她说说小时候的事情，我就从绘画班的事情开始跟她说了些。她知道的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其实挺多的，但很多细节的东西我也忘得差不多了，趁这次也想起来了些。”塔塔很老实地回答。 毕竟高恩好奇，小时候的事情又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部分，她能想起来的，觉得说出来也无碍的，也就都一并告诉了高恩。 利亚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原本有一下没一下的咀嚼的动作也恢复了刚开始的频率，这下，她应该是知道为什么了。 不得不说，一起住了四年，说不了解当然是不可能的，况且高恩并不是对着朋友耍心眼，拥有着一股子使不完的心机手段的人，利亚想搞明白她的意思，往前稍微作个推断就好了。 只不过她没有马上把答案告诉塔塔，高恩的那句话有关于她，她得先想想。 高恩想说的，无非就是选绘画班的时候的事情，利亚没有选择阿亨，而是依着自己的喜好，选了和塔塔一样的水彩画的那个决定。 如今回忆起来，利亚当年做下那个决定的时候只是单纯为自己考虑而已，没有太多的“要跟要好的塔塔在一个班学习”的想法，跟塔塔一个班，纯粹属于一种碰巧的顺便。 她没有选阿亨，也不是选了塔塔，她只是选了她自己而已，她一向来就是这样的人，一切以自己为先，剩下的精力，再去考虑别人。 但这样一想，她就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更震惊了。 是“她只要选择自己，就会自然地进而选择塔塔”的推测，还是“她们的世界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融合交叠在一起了”的事实。 “在想什么？”塔塔没等到回答，倒看到利亚慢慢虚焦的眼神。 利亚陷入沉思的时候会放空，眼神就会是这样的。 利亚的注意力从自己的发现中抽离出来，视线攀上塔塔的眼睛，她抬起手，把塔塔嘴角的一点桃子汁水拭去，四指背面轻轻摩挲塔塔的脸颊。 离选绘画课的当年已然过了太久，她们都长大了，小时候可爱的婴儿肥也早已从塔塔的脸上褪去。 利亚不自觉地唇角扬起，笑得温柔。 “在想......高恩说的是对的，也许我从来选的都是你，所以最后的那个人会是你，很命中注定。” 但利亚喜欢这样的命中注定。 她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唯物主义者，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唯心主义者。 她这样的人，就是会两者都多多少少沾点，且每一部分的比例会随着不同的时期灵活改变。 母亲曾经跟她解释过家里和公司办公室都必须要放点招财东西的原因。 原因很简单：“别人帮你再加上你自己努力，双管齐下，结果就一定不会差。” 哪怕只是讨个彩头，每每看到都给自己些心理暗示，也是好的。 所以利亚对玄学事物并不排斥，只是一般情况下，她懒得自己去折腾。 就连她这家公司的办公楼地址都是父母帮她找人算过的。 这种时候想起来，命运倒像是个好东西了。 上天当真是待利亚不薄，早早地把塔塔送了来，这下便再也无法把塔塔从利亚身边带走了。 利亚觉得，她好像无论如何都会爱塔塔的。 虽然利亚不怎么说，但她曾经很担心过高恩的恋爱脑，搞不好有一天恋爱脑会像病毒一样让高恩生病，直到烧坏她的脑子。 现在利亚不担心了，高恩的恋爱脑现在被她的事业心和繁忙的行程压制得死死的，如今看来，她倒更像是那个不理智的。 画么，其实她们都有段时间没画了，自从年中好不容易忙里偷闲花了一天的时间各画了一幅之后，其他的基本就是继续呆在画室里吃灰。 一忙起来，【闲人勿扰，工作除外】的模式就会自动开启，谁还管画室里躺着几幅不见天日的画呢？ 利亚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一怔：“哦对了，明天和后天我都会晚点回来，晚的话，就不要等我了，你先睡吧。” 只不过还是照例，给她留一盏灯就行。 “嗯？”塔塔还没从高恩的事情中缓过神来，思绪还在那个问题里。 “温宇纶，今天晚上的飞机回来，明天和后天他都会一直在公司，至于之后就不知道了。” “研发部不休息的吗？他们好像已经忙了很久了。” 温宇纶倒是无所谓，塔塔比较好奇研发部的状况，没有别的原因，纯粹就是因为她对研发部更熟而已，她好几次去利亚公司，都会碰到研发部的人，很偶尔的，也会跟他们聊几句，而温宇纶，她甚至没见过这个人的面，这个人好像一直就是只是活在利亚的口中。 对一个神秘人没什么好好奇的，只要他能真的为利亚带来利亚想要的就可以了，其他的，她也不想知道，那些温宇纶称呼利亚为“小侄女”的往事她也只是听说，甚至，她会觉得这种称呼有点不礼貌，不过她没说，因为利亚的重点不是这个。 这个称呼说白了，只是一个拉近距离的由头而已。 既然是由头，就不能细想，也没有必要细想。 “研发部确实辛苦了最近，这阵子过了，我们暂时没有什么研发的计划了，可以稍微停一停，我会放他们一周到两周的带薪假，再看情况给些补贴什么的。你觉得怎么样？” 塔塔点点头，反正假不是给她放的，钱也不是给她发的，她到底是没什么所谓的。 “可以的话，你早点回家。”她说。 第90章 及时雨 温宇纶的到来确实像极了一场及时雨，他带来的欧洲和东南亚的花草香料已经借研发部的工具萃取了出来完成了保存。 之后再是一个个的试，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有了温宇纶的指导，研发部的进度快了许多，每天下班的时候也不再向以往那样眉头紧锁了。 他们甚至还能三五个人一起去吃一顿火锅。 忙了不止一段时间的研发部在好不容易能停下来好好休息的那天获得了利亚慷慨给的两周的假，还有些零零碎碎的补贴，钱在这时候并不能算是最能让人觉得慰藉的东西，毕竟研发部实在太需要休息了。 他们对休息的需求程度足够让利亚理所当然地推掉温宇纶的一顿饭。 “不过是一顿晚饭而已，一起吃一顿吧，大家也都饿了不是吗？” 说着是大家，但温宇纶却向着星夏的方向看了一眼。 从温宇纶来到利亚公司的第一天起，温宇纶就很爱往星夏那儿凑，他还常跟利亚夸奖星夏，说这孩子有天赋，思维灵活，是个人才，他还不忘连着娜娜一起，感叹利亚公司可真是人才济济。 娜娜很合时宜地一直在手上的平板屏幕上点点划划，一副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利亚也没提醒她，而是转头抬高了音量，对着整个办公室的同事们说：“听到人家大前辈怎么夸你们了吗？现在趁大前辈在我们公司，你们赶紧抓住机会，好好跟他学学，多请教请教，教科书变成大活人亲自来指导你们，这样宝贵的机会以后哪里还有啊？要争气，争取让研发部成为公司的中流砥柱，我和温先生都看好你们。” 末了，她还礼貌地给了温宇纶一个眼神：“您说是不是？” 温宇纶被利亚这样一抬早就忘了自己原本的意思和本来的意图，直接顺着利亚的话往下接：“大家都很聪明，再加上你的带领，成为中流砥柱那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娜娜跟着利亚也有几年了，这样的举动什么意思，她也早已心领神会。娜娜在两个人对话的档头安静地把星夏拉了过来，让她去利亚的办公室待会儿，回来的时候就说东西没找到，别的不用管。 随后便继续在平板屏幕上点点划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顿晚饭而已，如果是前几天，如果是一帮人一起，利亚也就不说什么，自然地答应下来就好了，只是这顿饭，温宇纶只叫了星夏的那一组。 理由给得很正当。 “星夏那组出力最多嘛。” 这是实话，温宇纶来了之后，几经试验发现，加入了紫檀的几个样品效果比其他的都好，所以这段时间，大家的重点也一直都在星夏的小组上。 这样的话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往往是这样看似没有任何问题的话里隐藏着些许的问题，她无法做到不去想到那一层。 特别是自从她发现温宇纶的目光越来越多地在本该放在香料上但却黏在星夏脸上的时候。 直觉告诉她，不太对劲。 但她不能像刚开始创业遇到这种事情一样，不管不顾地大发一通的火，她记得上一次，得益于对方的大意，又或许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狂妄，总之就是她留下了确凿的证据，永久保存了一段监控和一段清晰的录音，维护了自己的员工。 但温宇纶不算愚蠢，他做事情都会保留余地，起码，让自己可以辩一辩，不至于让事情或者舆论一下子黑白两极。 温宇纶甚至会用“不知道小侄女舍不舍得割爱，让星夏来成为我的关门弟子呢？”这样的话来暗戳戳地跟利亚提要求。 成年人了，应该要听得懂暗示，当然，不想听懂的那一方也大可以装作听不懂，没有明说的事情，都是具有灵活的最终解释权的。 温宇纶不明说，利亚也就装作听不懂，只是就事论事作出回答。 “既然是割爱么，那自然是舍不得的咯，您这次也看到了，这孩子有天赋，是不可再得的人才，我可不得把她留在公司吗？倒是您，舍得跟小侄女抢人吗？” 温宇纶的脸皮不薄，利亚干脆也装聋卖哑，这种时候，“小侄女”的称呼就会格外好用。 温宇纶再脸皮厚，也会起码做好表面功夫，既然是“小侄女”了，那做叔叔的当然不可能跟小辈抢人，况且利亚不是普通的小辈，是温宇纶宠爱的“小侄女”。 这个盾牌，可以说是温宇纶自己给利亚的，利亚不用，她就是傻。 温宇纶笑着，利亚却判断不出他的情绪，温宇纶是不可能当众表现出生气的，仿佛他现在不是利亚请来的外援，而真的只是一个关心侄女工作的慈祥的长辈，所以利亚也知道，他不可能面露愠色，人设不能坏。 温宇纶没有反应多少时间，他点点头：“看来星夏这孩子你真的很喜欢啊，那我当然不会从你手里夺爱啦，不过我还是很期待往后在调香界更高的地方看到她的名字。” 说着，温宇纶瞥了刚刚从门外进来的星夏一眼。 “快过来星夏，”利亚对着她招呼道，“我们刚刚才提到你呢。温先生对你寄予厚望，你要加油。” 利亚牵起星夏的手，却不再让她往温宇纶的方向走一步，利亚自然地把她护在身后，同样的，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星夏刚刚去哪儿了？怎么刚从外面回来啊？”温宇纶问。 “去利亚办公室找个东西，”她和利亚对视了一眼，接着说，“但我没找到，怕耽误事儿，就回来了。” 利亚笑眼弯弯，拍了拍星夏：“没事，一个隐形眼镜的盒子而已，我待会儿回去自己找，那么小的东西你找起来也不方便。” “怎么不让娜娜去找呢？她对你的东西放在哪里更熟不是吗？” “您忘了吗？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就是我们三个一起来的啊，星夏早上在我办公室，还见到过那个盒子，娜娜不方便走开，就让星夏去找。”利亚说谎的功力渐长，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事情就是这样的。 但事实是，早上她们根本不是一起来的，只不过温宇纶也不好说利亚在说谎，因为温宇纶今天自从来到了办公室就一直在忙，根本不知道谁是跟谁一起来的，只不过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家人就都齐了。 温宇纶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让利亚想笑，曾经桀骜不驯的天才调香师如今也沾染上了油腻，学会了伪装，也许是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但也许是本就有这颗种子，利亚也未可知。 隐士在山林野谷中清得像是要隐入尘埃，但灯红酒绿的映照下，任何人都无所遁形，不管多隐秘的角落，世俗的手都够得到。 她不知道以后她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但她希望不要，如果可以，如果金钱办得到，她会跑到未来去见见如今温宇纶这个岁数的自己，然后再回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时光机，是温宇纶。 “既然是要吃饭的，我们研发部的其他同事们也都很辛苦呢，大家干脆一起吃个饭吧，我已经订好了位置，所有人一起，吃个庆功宴，庆祝我们在温先生的指导下顺利研发出了新香水。” 既然是要吃饭的，那就不要厚此薄彼搞特殊，否则温宇纶拍拍屁股回去隐居了，剩下的烂摊子终归得要利亚自己想办法来收拾。 利亚可绝不能让这种麻烦事发生。 她也当然不是真的提前把位置订好了，只需要随便选一家自家的餐厅，让他们准备好最大的包厢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提前订餐厅订位置，反正她们家所有的酒店餐厅最好的套房和包厢都是留给自己人的。 不遇到实在太特殊的情况，她们不会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让别人用这样的套房和包厢。 温宇纶刚想开口拒绝，就被利亚一句话堵了回去：“位置都订好了，菜也都开始准备了，取消的话那边很难做的，您知道的。” 利亚才不管温宇纶是不是真的知道呢，她不在乎，反正娜娜已经心领神会地给餐厅负责人发过要去吃饭的通知了，这个邀请，温宇纶就是不接受也得接受。 况且利亚还很适时地补了一刀：“餐厅是妈妈的，她知道你要去很高兴，要不是她现在在澳洲忙着，就赶过来亲自招待您了。” 利亚这谎撒得轻车熟路，完全没有考虑过母亲现在其实就在家里休息的事实，温宇纶又不至于真去给利亚做个测谎，这种事，纯当个由头，是个成年人都能听懂了，根本不需要硬扯着这一句话不放。 温宇纶不好推脱，被利亚拉着去吃了个很临时的庆功宴，利亚话也说得好听，说是：“您大老远跑过来指导我们，帮我们的忙，怎么好意思让您请客呢？这样显得我这个做小辈的很不懂礼数，所以我才只能拒绝您的提议的，这顿饭当然要我来请，就当是我对您的感谢，顺道再替妈妈跟您叙叙旧。” 这话让温宇纶彻底没话可说，不过好在这顿饭他吃得也高兴，一高兴，就会喝很多酒，醉意上脸的温宇纶还跟利亚说了很多调香的技巧，好用的原料搭配之类的利亚恨不得从一开始就拿出个录音笔记录下来的事情，不过幸好，这事儿坐在利亚旁边的星夏替利亚干了，温宇纶到底也是有这么多年的调香经验，对于他自己的专业，他是有自信的资本的。 饭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温宇纶本想拉着利亚去旁边的酒吧街再喝一轮，因为利亚本来今天就没有让餐厅准备太多酒，六七瓶的红酒和香槟里，研发部的同事们喝了两瓶，其他都进了温宇纶的肚子，而温宇纶显然是觉得不够尽兴。 利亚给旁边酒量不错的两三个单身男同事使了个眼色，稳了稳已经快站不住的温宇纶：“我这家里还有人等着呢，她可不高兴我太晚回去，来，您要是乐意，这几个酒量好的陪您去继续喝。剩下的人也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温宇纶没有细想，也没有犹豫，他抬起手来摆了摆，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没有看利亚，利亚估计他现在也没有脑子去管她刚刚说了什么话了。 娜娜清点了一下人数，开着车来的各带着三四个人一辆，没沾酒的开车，其他的娜娜都安排了车把他们送回家。 不过有一条原则，先把女孩子们送回家。 而星夏呢就由娜娜开着自己的车送回去，反正利亚是不可能让星夏跟温宇纶呆在一起的。 一个醉到不省人事的人，鬼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 离开之前，利亚坐在自己的车里，叮嘱正扶着温宇纶的男生，不要让他喝到彻底醉到倒下，差不多就得了，然后安全地把他送回酒店，大家都辛苦了，明天上午就在家里休息吧，办公室里的事情等明天下午来处理一下，收拾干净了，该提交的提交，该交接的交接，后天开始就放假好好休息吧。 交代完这些她就赶紧回去了，她跟塔塔说过今天不会回去太晚的，但现在已经八点多了。 对于夜生活来说，这个时间还太早，但对利亚来说，这个时间她的心已经在家里了。 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客观来说并不算长，但利亚觉得自己开了两个小时，她今天没喝酒，给温宇纶的借口也很正当：“我得开车回家呢，代驾可不敢来开我这车，司机又都下班回家休息了，再说，没几分钟的路，就还是自己开回去吧。” 温宇纶那时候还处在一个没有喝高但心情很好的阶段，身上的酒味只隐隐约约的透出来了些，而利亚对此的认知是“他喝酒了”而不是“他喝醉了”。 温宇纶也没有再劝利亚喝酒，只是夸起了杯子里的酒，他早知道利亚家涉猎酒产业，但还从来没有试过，现在亲自喝过，倒是不得不夸两句了。 利亚其实已经没有心思放在餐桌上了，她随便找了两句客套话敷衍了过去。 温宇纶的红酒杯已经不知道斟满几次喝完几次了，利亚还是那半杯的红酒，只在刚开始的时候喝了一口，她突然有点后悔把温宇纶拉过来吃饭了，否则她现在应该在家吃饭。 回到家的时候还没到八点半，塔塔当然还没睡，不过她这几天也不怎么睡得早，反正又是为了工作而奋战的新阶段，她已经很习惯了，利亚也对这件事有所自觉，虽然会尽量早点回去，但也懒得叮嘱塔塔些什么，她回到家的时候，塔塔还精神得很。 不需要留灯，家里该开的灯都开着，也不在乎玄关那一盏。 见利亚回来了，靠在沙发上捧着只平板的塔塔懒洋洋地抬头，声音软糯糯的：“嗯？你回来啦？” 说着话，塔塔顺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头发被她胡乱地盘到了头顶，扎成一颗丸子头，有大学女生晚上在宿舍赶功课的感觉了。 利亚应着个“嗯”，边径直走到塔塔面前，俯下身：“你闻闻，看我身上有没有酒味？” 塔塔倒是真的乖巧地凑上去闻了闻，塔塔的鼻尖正好能触碰到利亚耳垂下方的皮肤，那上面没有酒味，没有烟味，只有一点比早上出门的时候更淡的一点白玉兰的味道。 那是早上出门前，塔塔为利亚挑的那款雪花膏。 塔塔抬了抬头，在那上面亲了一口，再重新坐回去：“刚刚没闻出来，不过现在肯定没了。” 利亚瞬间被塔塔逗了笑，她已经假笑了一个下午再加一个晚上了，脸没僵，但心里确实算不上是高兴的。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她讨厌这种有点被裹挟的感觉，挺差劲的。 塔塔看出来利亚兴致不高：“看来今天有人让你不痛快了。” 不痛快么？细说起来，其实还好，可能是累的感受更强烈些吧，因为不管再不痛快，工作方面暂时的麻烦都已经被解决了，她只是懒得敷衍些人际关系之类的东西。 不是做不来，只是难免本能觉得麻烦。 “温宇纶咯，今天算是我付过他帮我的那部分了，他要是再叫我小侄女我会吐，真的会，直接吐他衣服上。” 利亚嘟嘟囔囔地赌誓。 但她自己也知道，以后的接触是一定会有的，她这次见识过了温宇纶的天赋才华，给研发部提的建议也是中肯且好用，一整个过程并没有遇到什么坎，大家似乎说说笑笑着就把新东西研发出来了，像是一点没使力，到底是真的有能力的人。 那么新款香推出之后，就免不了要搞点客套场面，稿子就丢给希文和罗维，但样子再假再敷衍也得利亚自己来做。 一想到这儿，她已经隐隐有些脾气了。 塔塔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利亚是说过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的。 “去洗个澡吧，我给你东西放好了，你哀怨的味道已经飘出来了，我可压不住。” 塔塔从利亚手中把手机拿了过来，顺手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水放好了，家居服也准备好了，就等着利亚呢。 利亚笑弯了眼，她今天确实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温宇纶身上的，家里多好。 第91章 是或否的选择 利亚第二天不上班，任何事情都只发微信给她，实在着急就打电话，不出太意外的情况，利亚不打算出现在公司。 温宇纶一大早的飞机飞回了厄瓜多尔，利亚去送了送，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况且用的是利亚的飞机，她自然得去。 回来的时候塔塔还睡着，她是今天早上才将将睡下的，过两天还要去苏黎世见客户，还要再参加一个活动，这两天她格外懒洋洋的，明明只需要下楼再走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就可以买到的早饭，她愣是不打算把步子往外迈一点，起得早了也非要直接开始工作，然后拖着直接吃午饭。 利亚拿她没什么法子，干脆给她买了上来，而六点不到就起了的好处，就是折腾了一圈回来，早餐都装盘端上餐桌的时候，才八点多。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但利亚记得她出门的时候把卧室的门轻轻带上了。 “塔？”她轻喊了一声，“起来了吗？” 她边问着，边走向卧室看了看。 卧室里，塔塔背对着利亚坐在床边，她刚刚扎好了一颗丸子头，正把梳齿间留着她的发丝香味的木梳子放到床头柜上。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站起身，身上松松垮垮的丝绸睡裙就这么挂在肩膀上，仿佛那里面是空着的。 她好像是瘦了一点。 因为好几天没吃早饭吗？ “我们来吃早饭了好吗？”还是原来的柔声细语，利亚想着，还是哄着人，该吃的早饭就吃点吧。 虽然她也是，这几天早上都只胡乱塞个面包就出门了，甚至忙起来，她也会忘记吃饭，等想起来的时候，也就懒得吃，干脆不吃了。 这样不行，她想。 “我好像有几天没吃早饭了，今天吃什么？”塔塔的语调里听不出心情，利亚只知道她现在没有起床气，否则她哪儿能说这么长的句子？ “几块葱油饼和豆浆，你来看看？” 虽然她今天买的早饭很简单，但好歹能让这两个人都坐下来吃点饭。 塔塔走到餐桌前坐下，餐桌上的东西很简单，最中间的一个盘子，那上面有四五张巴掌大的葱油饼，煎过的中式早餐饼呈现出一种很有食欲的黄色，黄色里混杂着几块颜色更焦褐的地方，那上面还有些面皮中被带进锅里一并处理的葱花，从视觉上来说，已经很香了。 塔塔和利亚的面前还各有一杯温热的，杯壁上的热膜还没有完全消失的豆浆。 她们各自的餐位上还都准备了一套餐具，说是一整套，其实就是刀叉和一只盘子，再没别的什么了。 这些大概是够了，她们两个今天都没有太多的体力劳动，不过在家里待着，也不是非要运动的健身党，这点东西撑过一个上午大概是够了，否则中午就别想着好好吃饭了。 塔塔怕是还没睡醒，她双手作花托状捧着脸，想了想，清清嗓子道：“刀叉拿回去吧，好像也没什么必要，我去洗个手，用手撕着吃吧。” 利亚点点头，去把刀叉都收了起来，也是，在家吃饭高兴就好，吃个饼也不需要这些。 利亚昨天晚上为了躲酒，一个劲的吃东西，还不停地在自己的杯子里倒满可以说得上是烫的玉米糊。 她的车上其实会常备着一些药，助消化的药利亚一上车就吃了，但可能是没休息好，今天去送温宇纶的时候她依然感觉自己还没缓过来。 反观温宇纶，他倒是神色如常，一路上还有心思跟利亚说说笑笑，仿佛昨天晚上喝酒喝到东倒西歪胡言乱语的是利亚，利亚都不知道这种风轻云淡是真的还是装的。至于他昨晚到底喝了多少，还是等研发部的放完假在去问问他们吧。 所以利亚对饼兴趣不大，只慢吞吞地吃了一块，剩下的就都在喝豆浆，温热的豆浆让她的肠胃舒服不少，她这才伸手去拿第二块饼。 “我到时候苏黎世那边的事情搞完，就直接去蒙特利尔了，大概率赶不及排位赛了，我应该是正赛那天会到，你别忘了告诉瑞，否则他以为我躲他什么的。” 塔塔边吃着早饭，边盘着自己的行程，这个行程是上个月确定下来的，活动的规格比较高，还连带着有讲座之类的，塔塔想起来都止不住地叹气。 利亚又想起了温宇纶，她发现温宇纶做任何事都有一种堂堂正正的感觉，他可以做到完美自洽，所以从不怀疑些什么，撇开他做的事情不谈，利亚倒是有点羡慕他这种“行最好，不行就算了”的痛快感。 不提别的，利亚还是很羡慕这种精神状态的，可能是因为过惯了无人打扰的隐士生活了，怎么看都有一种，对这个世界毫不在乎的洒脱。 利亚笑着抽了两张纸给塔塔递过去：“虽然因为星夏的事，我对他观感很复杂，但如果我们都能拥有这种精神状态，那会很开心的。” 利亚现在的状态其实并没有很糟糕，相反，她现在比以前要放松不少，不再那么急躁，那么容易烦躁，只是偶尔，一些莫名的，跟这个世界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还是会倔强地冒出来，像是春雨后新冒出来的笋尖一样，冲破利亚心里平和的土壤，强势地钻出来。 她曾经跟秦律抱怨过，有些时候她感觉冥想没什么用，并不能真的让她变得平和，不然为什么在遇到一些事儿的时候她还是会感受到自己的烦躁呢？ 秦律倒是一如既往的没说利亚爱听的话，她直白得很。 “出家之人都尚有会感受到烦躁的时候，你又不是真的摆脱红尘了，和尚每天干什么事儿，你每天面对的都是什么事儿？尊重自己的情绪，会烦躁又怎么样呢？重点不是会烦躁，而是感受到这样的情绪后你选择怎么做，冥想不是白玉断续膏，也不是什么万能药，要不然药店药房，哦还有医院，就都关了门算了，或者转型做冥想疗愈，但你去看一眼，这个世界上不还是卖药的地方更多吗？别什么都想着让冥想给你解决了，不然你什么都解决不了，因为你根本不是拿它当救命稻草，而是唯一那一根稻草，利亚，任何药都不是这么用的，你得试着放轻松一点。” 那天秦律说了很多，手边的咖啡喝完了又续上，利亚出心理咨询室的门的时候都有点恍惚，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房间里跟秦律聊了多久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被秦律教训了，但又觉得秦律说得挺对的，她根本找不到口子反驳，她知道秦律是着急担心她，不过总之，她是稍微想清楚了些，不就是情绪吗？她可以应付。 塔塔接过利亚手里的纸巾，压在自己的盘子下面，她暂时还用不到这个。 塔塔曾经想过她们这样的组合，大概是极适配的，因为她们永远都会有至少一个人，当下处在冷静平和的状态下，不管发生什么，都至少能有一个人保持理智，所以塔塔虽然觉得利亚口中，温宇纶的精神状态的确很令人羡慕，但她并没有那么想要像温宇纶那样，任何人都没有必要获得别人的精神状态，她自己就过得很愉快，并且她已经习惯这样很久了。 “enjoy~”塔塔举起手边的豆浆碰了碰利亚手里的那杯。 利亚并不能很快分清塔塔是让她enjoy当下的时刻还是enjoy这顿早饭的意思，但利亚也没有很在乎。 这顿早饭塔塔吃得很香，盘子和杯子都清空了，塔塔确实是有点想念早起好好吃早饭的日子了，不过可能倒也不是，和利亚的每顿饭她都能吃得很香。 “或许你已经开始憧憬退休后的生活了，不是吗？温宇纶现在在过的不就是退休的生活吗？” 只是现在被利亚返聘了而已。 利亚叹口气，又或许利亚只是有点累了而已，即使是这么些年下来，她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又必须要搭伙过日子的无奈，也许这是她感觉到累的根源。 她并不是从来都那么有活力的人，她觉得这跟小时候的闹腾有关，她甚至在猜测人这一生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定量的东西在，用完就没了，不能续的那种。 “所以，那个新款你打算什么时候上？” “嗯？早呢，春天上，他们放完假慢慢做，春节前后能做出来就可以了，总能做出来的，急不要急，我已经学会了我跟你说。”利亚食指指天，表情严肃，每说完几个字她就会晃动一下手指，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在发誓。 塔塔不住地笑出声，边点着头：“是，进步得很明显。” 语气像是在哄第一次自己穿衣服的小孩。 “你后天走？”利亚问。 她其实想让自己的机组过来把塔塔送过去，就省得去跟别人挤飞机了。 不过一般情况下，如果实在不急，或者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利亚是不会仗着自己的经济实力就搞特殊的。 塔塔知道她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后天，票已经买好了放心吧，让你的机组送完温宇纶回厄瓜多尔就休息去吧，我这边没什么事。而且你昨天是不是说了明天要去见袁辰的来着？” 袁辰来联系她想见她是在前几天的事，温宇纶开始忙活之后，所以利亚看到袁辰早上给她发的微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袁辰很理解利亚的忙，她还在利亚公司的时候就见识过利亚的自顾不暇，利亚能记得给她回复算是挺好的了。 所以她并没有很在乎要利亚马上回复她，甚至，她有点意外，因为她曾经在一次散会后和希文聊天，希文告诉她，利亚最久的一次，隔了快一周才回复她的微信，而那个时候问题其实已经解决了，当然，是因为希文在没有收到利亚的回复的第二天自己去找了利亚。 “袁辰好像在考虑题塑未来的走向问题，具体的我明天问问她，你如果不需要的话我就不帮你安排了，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塔塔擦着嘴，乖乖地听着，突然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趁我们这两天在家，你给我更新一下哄睡包吧，之前那些我都会背了，就失效了，我有想听的故事和诗歌，我要你给我念。” 塔塔根本没打算跟利亚商量，仿佛利亚为她做这些是应该的，但事实上，利亚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塔塔向她提出要求，她会尽她所能去满足，只要她做得到，而为塔塔念睡前故事，这实在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了，小到根本不需要一点技巧。 塔塔的哄睡包会不定期更新，不过她已经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第二天的早饭也是利亚下楼去买的，还是那家的早餐铺，因为着急出门，所以利亚也没吃几口，不过她倒确实是看着塔塔坐下来，嚼了几口茶叶蛋才放心出门的，她和袁辰约的时间快到了。 “我待会儿去最大的那个星巴克，你要我给你带什么回来吗？” 塔塔嘴里嚼鸡蛋的动作不停，这一口很快就咽下去了：“一个贝果一个恰巴塔吧，然后看看他们可颂做得怎么样，可以的话也带个回来吧。” 反正塔塔下定了决心今天是不会出去的，既然利亚要出去的，那塔塔就不客气了。 不过她今天不出去还有一个让人无法质疑的理由，她在苏黎世要参与一个讲座，演讲稿虽然早就写好了，但她还是得仔仔细细再写几遍，这种东西跟获奖辞可不一样，获奖辞说得随意一点没有人在乎，这对塔塔来说只是固定流程，毕竟除了利亚，基本不会有人真的对她的获奖辞那么感兴趣，他们的重点只在谁获奖了的事实上，其他的，无人在意。 但讲座的演讲就不一样了，别说有很多全世界各国同行的不同行的会来听来看，演讲词要是写得不好，就不能再用“因为是即兴的所以说得不好也情有可原”这种理由搪塞过去了。 塔塔不是没见过大场面，国际上的奖项她大大小小的都拿了许多，再加上因为家里或者利亚的原因，她也被带去过很多大场合，但不代表她就对这些事情完全无所谓了，该重视的，总还得重视起来。 “喝的要吗？或者一些茶什么的？”开门走出去前，利亚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我中午要睡觉。”塔塔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还想着看完字休息休息的，她不会让咖啡因成为捣乱的因素。 而利亚对此表示相当理解，她比了个“ok”的手势，出了门。 利亚来到星巴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街景发呆的袁辰，她手上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摩卡。 显然是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利亚出发的时候就收到过袁辰发来的，说自己已经到了的微信。 趁着她还没跟袁辰开始聊正事儿，她先去把塔塔要的贝果和恰巴塔买了，工作人员说今天的可颂发得很好，气孔很漂亮，很均匀，利亚的嗅觉还能拨开浓郁的烘焙咖啡豆的味道，精准找到面点呼吸的迹象。 她兴致很好，便多买了一个可颂，其中一个拜托工作人员切开，配上了刀叉和餐巾纸。 一个可颂并不算大，但切好摆盘过的样子就是很精致又有满足感，她把那一份放到袁辰面前。 “他们可颂做得不错，刚刚烤出来的很香，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早饭，太多了的话你可以带回去。” 袁辰看了一眼利亚随手放到边上的沙发上的一只纸袋子。 “你买了些面包回去？” “嗯，我女朋友让我带的。”利亚回答得很自然，仿佛这事儿是公理，是真理，不需要证明。 袁辰也老实不客气，她脱下上身的白色小香风外套，露出漂亮的肩颈，两根蓝色的肩带下面是白皙的皮肤。 有段时间不见，袁辰好像也是忙得清瘦了些。 她把装着面包的盘子拿到自己面前，端详了那只可颂一会儿，似乎是在检验利亚说的话。 “确实，他们做得很好，”袁辰拿起刀叉切了一小部分咬下了一口，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谁家前老板这么好啊，还给买早饭？” 袁辰是昨天下午的飞机从美国回来的，又马不停蹄见了几个客户，没记得起来自己还没吃饭应该也不算离谱。 “那不就只有你家前老板了吗？还来给你想办法出主意，哪有那么好的，真是的。所以呢？说说看吧，你说的，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走是什么意思？” 利亚靠在沙发靠背上，左手拿着圆形陶瓷托盘，托盘上是一杯卡布奇诺。 早饭她吃够了，喝点咖啡就算了。 袁辰手里不停，把她和其他三个人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利亚，利亚点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手里的卡布奇诺，越看袁辰就越有一种，仿佛她还是刚刚毕业，来到她的公司施展抱负的女大学生。 可袁辰也好，整个题塑也好，都走到了一个新的分岔路口，她们都更成熟了，有了不一样的烦恼，面对不同的抉择。 是不一样了，利亚想。 第92章 已知的答案 简单来说，袁辰她们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她们的团队扩张为一家公司的事情了。 这事儿的开端其实是她们有一次去美国，见一位香港的客户，结束的时候客户请她们吃饭，对方表示和她们合作得非常愉快，问她们有没有要把工作室扩张为一家专业的品牌策划公司的想法，他来注资。 利亚还是专注于手上的卡布奇诺，刚刚被她用小勺子搅拌过的咖啡液的表面，一点点泡沫还在不住地打转，金属勺柄和勺头的连接处挂着些泡沫，一直顺不下来。 利亚依稀觉得这样的纠结和犹疑似曾相识，但又一时间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好像她自己也面对过，又或者是哪个朋友曾经跟她吐露过，她实在是记不清了。 人生中大大小小的抉择太多了，利亚上一次做选择的时候大概是在两分钟前，她在考虑自己是直接喝一口咖啡，还是先把咖啡搅一搅再喝，但这样的选择不管怎么做都不会有太大差别的，她不会因此而得到什么损失什么，而她决定先把咖啡搅拌一会儿也完全只是因为咖啡杯旁边的餐巾纸上正好放着一只勺子而已。 这个选择实在太小了，小到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起码跟袁辰现在面对的问题比起来，就像是一粒沙子，滴落到了沙漠里，融了进去，即刻就不见了。 “其他人都是怎么想的？”利亚的问题问得很温柔，似乎是害怕惊醒袁辰的思绪。 题塑的代表一直是袁辰，利亚短暂见过其他三个成员几次，但印象不深，她们各有优点，各有强项，但面对重要的问题的判断能力和化繁为简的表达能力，她们确实又都是不及袁辰的。 袁辰能成为题塑的拍板人，是有理由的。 袁辰缓慢眨了两下眼睛，眼珠子转向旁边，又再转回来。 “她们也知道这两条路各有优缺点，她们拿不定主意，听我的，可我就不知道听谁的了，我只能来找你了利亚。”袁辰的表情有点无奈，其实如果她们自己可以痛快地做一个决定出来的话，她是不会约利亚出来的，她知道利亚自己就有多少事情要操心，还在利亚是她的老板的时候，那些画面，她都是真切看过的。 所以这种无奈里，更多的是叨扰到利亚的不好意思。 但利亚心情很好，况且她是真的不觉得自己被麻烦了，她还是挺高兴题塑发展得越来越好，好到可以吸引来投资的地步了。 然而，利亚很难针对这个问题给出自己的建议，她不记得自己是否曾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过，况且这是题塑的事，是袁辰的团队的未来，她并不能保证自己能给出合理正确的建议。 小的时候，母亲跟她说过几次“不要参与进别人的因果”，她觉得毫无道理，但她会照做，因为她猜想这大概是构成母亲的成功的千千万万分之一，如今她好像是有点懂了母亲的用意，她想，面对题塑的未来，不管是袁辰向她提出的求助，还是未来会到来这一事实，她都得再慎重一点。 袁辰在美国见过的那个香港客户利亚是知道的，利亚也见过他，这个客户其实不是香港人，只是现在举家定居在香港，很多事情也都是在香港进行的，他语言天赋不错，粤语说得很好，太太也是个香港人，所以很多人都以为他也是香港人，他以前都是做线上的服务的，这次想做一个线下的实体牌子出来，那阵子他刚好在美国离不开，所以让题塑到美国去找他。 利亚不曾跟他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也只是听说这个人口碑是不错的，提供的服务也从刚开始的一个小城慢慢做到出海，现在全世界都有他的团队，只是听说这个人一直想做实体的东西，找不到口子，刚好碰到题塑的名字和过往的合作案例，才来试试看。 “所以现在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人不是个骗子？”袁辰问。 利亚点点头，她确实没有跟这个人有过太多交流，但就仅有的经历和他在商界的口碑名声来说，他应该不是会坑袁辰的人，而是真的，想要投资题塑。 可利亚还是觉得多余，为什么非得是要题塑正式成立为一家公司呢？ 只是单纯地投资题塑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他真的像他说得那样，非常看好题塑的未来，如果成立一家公司再上市的话，他能大赚特赚一波。 利亚想，她们的香港客户自己就是从小地方一步一步走来的，应该不会不知道小团队的优劣和大公司的好坏，单就拿咨询服务的质量来说，一家公司能做到的未必一个团队做不到。 但袁辰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是要她们自己来做的，利亚能给她的，也就只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信息作为参考而已。 “如果是你呢？” “我会评估过我的团队的需求和市场再做决定。” 这倒是利亚的真心话，如果是利亚的话，她不会果断地拒绝，也不会对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马上答应，她会先评估，她真的需要吗？ 很小的时候，母亲教过她判断一件东西有没有购买的必要的方法，那就是在自己上头的时候问自己一句：“我真的需要这个吗？” 这个方法为利亚省去了不少麻烦，母亲从来没有不让她买东西，只是母亲希望她做下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后悔是避免不了的，但母亲希望她为后悔的决定而付出的代价越少越好。 她曾陪着母亲去巴黎见一位高定设计师，设计师为母亲设计出来的一套抹胸收腰晚礼服利亚觉得很好看，就提出自己也要一条这样的裙子。 但这套高定是为了一个红毯准备的，利亚不会踏上那个红毯，母亲只是觉得在家里太闷了，把利亚带来巴黎走一走而已。 所以母亲蹲下来，看着利亚的眼睛，认真的问她：“如果你很喜欢，那让设计师再给你设计一套就是了，但你真的很想要吗？” 那时还没有母亲大腿那么高的利亚看到什么东西不喜欢呢？她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给了这个问题一个肯定的答案。 母亲没有再说些什么，她真的让设计师当场为利亚量身，设计出了一套款式差不多的晚礼服出来，当然，是缩小版的，至于后来，利亚其实从来没有穿上过那套晚礼服，事实上，利亚回国之后就把那套礼服忘了，两套晚礼服被送到家的时候母亲喊利亚来试衣服，但那时利亚还赖在床上完全没醒，利亚起床气大得很，半梦半醒中的利亚不觉得一条裙子有把她吵醒的资格。 后来母亲把那套晚礼服放进了利亚的衣柜里，直到利亚彻底把它忘却，那条裙子也再没被拿出来过。 再后来，就是母亲用了不知道是什么方式，把那套晚礼服处理掉了。 而利亚对此一点异议都没有。 很多需求是在某一瞬间被生造出来的。 许多年后，利亚对这句话拥有了更深的理解。 “所以，你们现在真的需要成立这家公司吗？”利亚问。 袁辰诚实地摇摇头。 如果说需求的话，她们确实没有，题塑现在的规模运行得很顺利，几乎没有任何阻碍，遇到的难题也都能好好地被解决掉。 但袁辰还是担心，她的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扶手上被袁辰的手肘按压出了一个凹处，她的手掌托着脸颊。 “如果这是个好机会呢？” 如果因为自己的犹疑，题塑错过了一个好机会，那袁辰不觉得她可以置身事外，这关系到她们整一个团队，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事。 到这里，利亚其实差不多听懂了。 袁辰心里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或者说是，偏好。 她只是想把利亚叫出来让她下定一下决心而已，因为对于这一问题，她确实有犹豫的部分。 利亚试着再问了一句：“你确定这是个好机会吗？会不会太急了？” 袁辰苦恼了一会儿，道：“也许事情来得就那么刚巧呢？现实里并没有那么多的设定好不是吗？” 利亚了然于胸般点点头，她表示自己知道袁辰的烦恼了，只不过出于慎重考虑，她还是得先回家想想，再给她些建议。 “你知道就算我给你建议，那也只是建议，最终的决定要不要做，要怎么做还是得看你们自己的对吧。” 利亚先把袁辰送回了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楼下，离开之前，利亚最后向袁辰确认了这件事情。 袁辰不是小孩子，她现在只是无助，又不是无能，她当然知道。 题塑不管要不要成立为一家公司，利亚都没有直接的好处可拿，给她出主意也只是出于朋友的情分而已，说白了，利亚没有义务，利亚无法为题塑的未来负责，因为题塑从始至终都不是她的团队，就连当年在她的公司里，她和题塑更多的也是合作形式，从属性质不强，利亚是给了题塑相当的自由的。 利亚回到家的时候塔塔正在把浙味的面倒到家里的碗里。她还在星巴克的时候塔塔问她中午回来想吃什么，利亚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浙味的店面，而塔塔则痛快地回了她一个【ok】。 塔塔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比利亚更聪明些，她几乎只把故事听了一半就知道袁辰根本就是带着自己的答案来求助利亚的。 “打个很不恰当的比方，一个人大学毕业之后想出国留学，但他其实还有保研这一条路，那当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就可能把他的老师或者朋友室友什么的叫出来问一问，寻求点共鸣，但其实根本不需要，因为不管别人给了他什么建议，他都不会采纳的，建议这种东西本就是仅供参考而已，要不要用是当事人的事。既然袁辰有自己的想法了，我看你也不用想办法干涉或者真的给她提些什么建议之类的东西了。” 塔塔说着话，手里的筷子就这么夹着一片青菜叶子，利亚甚至有点怀疑是塔塔闲菜太烫想稍微晾凉，而不是因为忙着说话忘了吃。 但这不重要，因为利亚几乎完全同意塔塔的想法。 “可我总得回她吧，你给我想个法子吧？”这语气，像是邀请，又像是耍赖，塔塔竟一时并不能分得清。 “这么一来，问题就丢给我了是不是？”塔塔看出利亚的想法，颇有种生死与共的意思。 利亚耸着肩偷笑，虽然她也没真的想把自己摘出去，不过撒个娇让她自己的心情倒是莫名的很好。 吐槽归吐槽，塔塔也没说真不管她呀，利亚在塔塔这儿总是能钻个好空子。 “说真的，”塔塔用牙齿咬上烤鸭酱油色又透着油亮的皮，一把撕了下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觉得她们成立公司这事儿靠谱吗？靠谱的话，你也去分杯羹啊。” 利亚此时正专心致志在碗里用筷子把雪菜搅匀，她不喜欢雪菜都堆到一块儿去的那种感觉。 她听到塔塔在说话，猛地抬头。 “啊？哦......我回来的路上也去查过这个人了，就是那个香港客户，他呢，按照目前的信息来说，没有不靠谱的迹象，不过我对于她们的公司的事情不感兴趣。我也不是非得什么钱都要赶着去赚，我出生之前开始就不缺钱了，就让她们自己玩吧，再说，她们要是真的把自己的名字打出去了，成立了公司上了市，就我们公司和题塑的深度合作关系，还怕我没肉吃？” 利亚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只不过她是真的不感兴趣，题塑发展得好她当然很开心，她可是袁辰毕业之后的第一个老板，看着题塑更强大她自然欣慰，但好像也就是这样而已了，再多的什么，利亚也想不出来，况且袁辰这次来找过利亚出主意，往后就算有什么，利亚也能好开口，起码比别的投资者会做事更方便些。 而这些以后的事儿，就以后再看吧。 反正利亚这次是下定决心要走一步看一步了，塔塔有时会觉得利亚懒懒的，也许那种懒懒的感觉，正是来源于利亚一些实在不愿意动脑子的时刻，这很像利亚在旅行中的风格，走到哪儿就晃到哪儿，悠哉游哉的，从来不为赶路发愁，走错了路，或者因为没带自己的机组忘了时间而没赶上飞机，想去体验当地有名的美食却发现踩了雷，利亚全都不恼，反倒时常会因为觉得当下的状况很好笑而无语地笑出声，边笑还边慢慢吞吞地想想n b，哪怕她其实压根就没为这场旅行准备什么n b，甚至，她连n a都没有，很多次，利亚都是想走就走了，她也并不太愿意在一些小事上纠结，住哪个酒店，吃哪家餐厅，或者要不要去哪个着名景点，随心得很。 只不过工作的时候能由得她任性的机会并不算多，利亚也时刻提醒自己要克制，那么多人的饭碗可指着她呢。 塔塔不再问她题塑的事了，然而，微信还得回复，既然是说过的，要是装着忘记，就会显得很没有礼貌。 利亚也不吃面了，干脆往后一靠，后背抵着椅背，双手捧着手机开始编辑微信。 “嗯？怎么回啊打算？” 塔塔没看利亚，她还是吃着她的面，顺带等利亚编辑好微信回答她。 塔塔挺喜欢吃浙味的面的，在利亚为了跟林远纾套近乎而增加去浙味吃饭的频率之前，利亚曾经带她去吃过，她觉得这个店能经营那么些年而经久不衰还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本来她们也只去买个半只或者四分之一的鸭子，后来干脆把他们家的其他菜品也陆陆续续尝试了些，几乎没有踩过雷。 利亚的手指在手机屏幕跳出来的键盘上敲敲打打，敲打出来了一行字，发送出去之前，她把手机翻转了过来，给塔塔看了一眼。 那上面写的是【你做你内心的决定吧，我都支持你。】 一句正确的废话，但塔塔对利亚这样的回应毫无办法，这实在是一句挑不出错处的废话。 废得好像就算利亚今天没有出现在星巴克和袁辰度过这一个上午，利亚也说得出这样的话。 塔塔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还是继续吃她的面：“所以除了那三只面包，你今天去见袁辰那一面的意义是？” “让这句回应显得不那么敷衍？” 利亚不打算等袁辰回复她，她重新拿起筷子，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面前的那一碗面里。 利亚是真的这么想的，倒也不算是敷衍了，这种事儿，让利亚怎么说呢？不管有没有利益关系，都还是少参与的好。 “袁辰回你了？” “不知道，我刚发过去，不过也不重要了。” 的确，一点都不重要了。 第93章 才看到的蛛丝马迹 蒙特利尔站依然是被谭雅拿下了的一站，倾盆大雨也没挡住谭雅的稳定发挥，她甚至在雨胎出问题的情况下依然不慌不忙，出色夺冠。 “我没看到你们换胎，她的雨胎怎么了？” 高恩岂止是没看到他们换胎，她几乎全程都在往自己嘴里塞各种小点心，没注意到那些，整场比赛下来，她除了吃，大概也就是在领奖台的环节去向站在亚军位置的瑞挥了挥手，当时高恩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只小碟子，那上面是一块芝士蛋糕。 瑞倒也没吐槽高恩来看比赛却只顾着吃这件事，他今天心情不错，虽然依然是输给了谭雅，但他不是想不开的人，他今天刷了职业生涯的最快单圈，换胎策略之类的需要团队合作的事情也没拉跨，他甚至心情好到在看到今天严言也在场的时候没有阴阳怪气，而是走过去拍了拍严言的肩，调侃了一句：“今天人可真齐啊，没见你们以前这么爱我呢。” 不过别说高恩，利亚和塔塔对谭雅今天的状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利亚或是出于主动或是出于被动的整场社交不停，塔塔一直在审采访的问题大纲，她不久又得飞趟西班牙，偶尔才抬起头来看一眼比赛，也不知道比赛进行到第几圈了，只听到观众席一阵阵的声浪没停过。 “比赛中途突然下雨的时候我们都陆陆续续进站换雨胎，负责谭雅的右前轮子的那个换胎工好像是因为雨水脚下滑了一下，没来得及旋紧螺丝，所以导致谭雅的右前一直都是有问题的，不过她还真淡定。” 谭雅其实并没有多淡定，她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一只轮胎没有上好这种情况她也是第一次遇到，不过，她还是很用心地跟记者解释：“怎么可能不害怕哦，我又不是机器，只不过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帮我嘛不是，我已经被驾到火上烤了，惊慌之余总得想办法，我就在tr里反馈了一下问题，然后想办法保胎，过弯的时候尽量减少对右前的损耗。找准时机把距离拉得更大，因为幸好那个时候我出于领跑的地位，所以我想着把距离再拉大，等下一圈进站，损失位置的可能性就会小一点。” “你在tr里反馈问题前还关心了一下那个换胎工有没有受伤，你们团队合作一向来都不错，那么你觉得今天的比赛你们的团队工作得怎么样？” 因为突然到来的雨水，赛会方在采访区早早就支起了雨棚，方便比赛结束媒体记者的采访环节。 不过这雨下得实在是突然，虽然天气预报说会下雨，但大早上的艳阳高照非常具有迷惑性，再加上天气实在太好，到了预报里的时间还是不见一滴雨水，很多人也就觉得是天气预报出错的问题，开始比赛前几乎没有任何的车手选择直接换上半雨胎或是雨胎，对他们来说，等真的下雨了，再进站换上雨胎，也不会耽误多少事儿。 虽然媒体有专用的半室内媒体区，但一个不慎被淋到雨的人还是不在少数。 现在采访谭雅的记者就明显是胡乱拨了两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来的，鬓边还有几根头发因为雨水而粘在了一起，一束一束的。 但她也不在乎，反正需要出镜的不是她。 谭雅也没有好更多，被她脱到半腰的赛车服还在不停往下滴答着水，已经长长的发尾正被谭雅用毛巾裹着吸收水分。 谭雅低头笑了笑：“车有事儿花钱修就好了，人可不能，大家都在同一个车队共事，我要是有事儿他们也会关心我的。而且就是因为工作氛围好，所以我们可以专注于比赛，而不是一些抓马。” “也是，总之今天也恭喜你夺冠了谭雅，你是个非常优秀的赛车手。哦对了，瑞今天刷新了自己的最快圈你知道吗？刚刚采访他的时候他说恭喜你过了，但我没问他是什么时候，你们有聊过吗？我看你们好像没多少私下的互动，跟他这样的同事相处怎么样？” 最快单圈的事情谭雅确实不知道，她并没有很关心这些，不过记者的问题至少说明了一件事情。 瑞又早退了。 他向来这样，从不明着缺席，就是会快速结束掉采访环节然后直接溜，今天也是，他在媒体群访区甚至没有出现超过五分钟。 瑞确实跟她说过恭喜了，他们把车停到发车格上，从车里下来，去称重前，瑞就特地跑过来恭喜过谭雅。 但他们也确实不太熟，至少算不上朋友。 “他也是个非常优秀的车手，虽然我们私底下没有太多的交流，但比赛周的话我们还是会聊聊天的，他是个很幽默很酷的人。” 谭雅笑着，夸了夸瑞。 他们两个虽然算不上朋友，但这些话谭雅说着却并不违心。 “期待你们接下来更好的成绩以及更多的互动吧。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还是在酒店里休息之类的？”记者的问题其实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只要再收个尾就好了，显然，快下班了这件事不管对谁来说都是好事一件。 “去吃饭啊，然后下午去攀岩，跟朋友约好了。你倒是要好好休息休息不要感冒了，今天雨很大。下周比赛见吧。”谭雅说着，从旁边的新闻官手里接过了一块干毛巾，递给对面的人，示意她把头发擦擦干，毛巾就不用还了，之后，她便走了。 谭雅好像总是很忙，只不过一般都是忙着把自己的兴趣拓展到不同的地方，这是利亚很羡慕的，因为谭雅的人生并没有很早就定下基调，不像利亚，对她来说，她的主要任务就是保证她的公司稳定运行，并不断扩张壮大。 当然，羡慕归羡慕，利亚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好，她只是偶尔会想，如果是她，去过谭雅那样的人生，那她现在会在哪里做什么。 “那你和瑞现在就不会坐在一起吃饭了，毕竟，你们是对手。”宁说。 严言的外套盖在宁的大腿上，他正在把宁刚脱下来的皮质外套搭到椅背上。 餐厅的包厢里开着空调，不算热也不冷，只是考虑到他们一会儿吃着东西很容易热。 利亚想了想，看了一眼瑞，不知道他在跟餐厅的负责人说些什么，菜其实已经点好了，只不过是上菜速度有点慢，无所谓，他们反正是要聊天的。 窗外不停地有雨水滴落下来，虽然外面雨早就停了，但屋檐上的水依然在提醒着刚刚下过雨。 利亚不是没听过瑞说围场里的故事，事实上，那些故事几乎每次她见到瑞的时候瑞都会说，新的旧的混同在一起，就像围场里队友之间那些或是朋友变敌人亦或是敌人变朋友的感情一样，让人分不清，辩不明。 利亚取出包里的鲨鱼夹，用手随意拢起了头发夹上：“我们依然可以当朋友，只要不当队友，我们就可以做朋友，对手之间的关系比队友之间的更纯粹。” 高恩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听到利亚这么说，她勾起嘴角觉得好笑：“你们要是真是同行，还在同一个围场比赛的话，现在微博里一定有个你们两个的超话。” “嗯？” “喏，你看，”高恩把手机屏幕转过来，那上面显示的画面是利亚和塔塔的超话，关注这个超话的人已经破十万了，这十万人里当然有一个是高恩，“你跟塔塔就有一个，我第一次看的时候这个超话刚刚建立，不过一百人上下吧我记得，结果刚刚你们这么一说，我就去看了看，粉丝已经十万了，你和瑞要是拥有队友这种拧巴的关系，那你和瑞的超话里同人文和同人图就海了去了，你信不信？” 利亚不需要信，她和塔塔的超话里的最新发帖就是一篇两万多字的同人文，利亚挑了挑眉，却并不那么惊讶，她只是有点意外而已，但也只到这个程度。 不过说到塔塔，包厢里却并没有她的身影，只有一只包在利亚旁边的座位上安静地放着。 “塔塔呢？电话还没打好？她过几天是要去西班牙吧？”宁身边的严言在回托德的消息，她才猛地想起，塔塔几分钟前说过要出去接个电话，可她到现在都没回来。 “有很多细节要确定，她到时候要去西班牙两周左右吧，具体的事情我们也不会互相告知太多，毕竟她们设计的事情我也不懂，我看她那些设计图跟她看金融数据一样头疼。” 利亚无奈地笑了笑。 在工作方面，她们给对方的主打的就是一个情绪价值，至于专业的建议，几乎是一点都没有。 “塔塔最近出差是不是特别频繁？我的合伙人之前在苏黎世开会遇到她了，还问我那个女孩子是不是我朋友。” 利亚想了想：“这段时间比较忙吧，毕竟她的名字在室内设计界越来越频繁出现了，名声越来越响，自然也得忙点。” 她平常的繁忙程度也差不太多，所以她一直都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 严言在一旁接下了话头：“那你们这应该不算异地恋吧，虽然感觉也差不多。” 利亚不知道严言怎么界定是不是异地恋，反正他和宁肯定不是，他还因为这件事情很骄傲过，虽然宁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如果你觉得在一起的时间更少算是异地的话，那我们确实不是。”利亚严谨地皱着眉组织语言。 毕竟她们只是会出差而已，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一起的，偶尔利亚要去莫斯科出差，塔塔也会跟着回去，然后住在家里。 利亚的严谨样子成功逗笑了严言，他控制不住地仰着头笑：“我和宁都在美国的好处就是托德会很开心，因为这就意味着我长时间不见人的可能性更小。” 是吗？利亚觉得不够严谨，如果是在同一个地方，约会就会更容易，这样说的话，不就更不耽误谈恋爱吗？这跟长时间不见人有什么关系？ 不过托德很高兴这倒是真的。 “托德确实说过这很方便工作，是最适合的状态，如果不是异地的话，就什么都耽误不了，能保留自己的空间，还能想见就见。哦对了，托德有夸过你工作很靠谱哦。” 转过几手的夸赞就像用来做炒饭的过夜米饭，跟从当事人的嘴里说出来比起来，多了一丝沉淀过后的风的味道。 严言明显对这样的夸赞很受用，他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托德平常会夸他，当他出色地完成了工作任务的时候托德都会夸他夸得很及时，但从利亚那儿听到，还是很不一样的。 塔塔从外面回来得很是时候，她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托德怎么着了？” 利亚赶紧把塔塔座位上的包放到了靠椅背的地方，给塔塔腾位置。 “告诉严言他被老板夸了呢，上次在美国看马术比赛的时候，托德重点跟我夸了夸严言。我说我可不羡慕，我公司里也称得上人才济济，娜娜希文罗维也都特别靠谱，我们就像两个在攀比孩子的妈。” “这话我下次要是去接你下班碰到了他们一定也告诉他们。”塔塔想着，自从官宣之后，她还没有去接过利亚下班，不过她自己都忙着出差，暂时也是没什么空闲的。 是时候展现出一些老板娘的做派了，塔塔想。 “是都当我不存在了是吧你们？”瑞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他们好像没有要主动邀请自己参与这场对话的意思，那可不行，今天他可是主角。 原本阿亨今天也在，不过比赛看到一半被经纪人一个电话叫走了，阿亨就拜托利亚和塔塔把自己的新专辑带给瑞。 他现在可以正大光明看着利亚也不用担心塔塔投来的异样的目光了，在关系退回了朋友的状态之后好久，终于感情也退回了这个位置。 今天碰到她们两个的时候阿亨大方地送去了祝福，虽然这个组合他确实是没想到，但他依然为两个人感到高兴。 就是跟瑞和高恩一样，有些责怪她们没有在全世界官宣前告诉他们这些朋友而已。 “你们欠我一顿饭哈，等我从澳洲拍mv回来可要薅你们一把。”阿亨表情恨恨的，很有下定了决心的意味。 利亚没想到阿亨这么好哄，一顿饭就能哄好，跟瑞和高恩还真是不太一样。 一旁的塔塔倒是难得看见阿亨眉开眼笑的，她爽快地点头答应，一点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再给你带几瓶红酒，就是别开车来就行。” 三个人说说闹闹了好一会儿，这种纯粹朋友间的气氛她和阿亨都久违了，他们明显心情很好，不过瑞要是知道阿亨那小子比他先知道这两个人确定关系的细节估计会疯狂送阿亨白眼。 但没关系，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两个人特地这样嘱咐阿亨，不然到时候还得哄瑞。 阿亨的嘴严得很，像是一只只吃不吐的存钱罐，放在皇宫里，就是去为皇帝做最秘密的事情的人。 当然，现实并没有这么严重。 起码瑞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总该知道的，比如现在，离瑞最近的那盘清蒸鲈鱼刚刚端上来，才在厨房里淋上的油现在还冒着兹拉兹拉的声音，被热油烫过的葱和蒜末结合鱼肉的味道散发出分泌口水的香气。 但瑞的注意力很显然并不在那个上面。 他直接无视了从鼻子直窜脑袋的诱人的香味，好奇的力量似乎能轻松地扳过食欲，即使他经过两个小时的比赛和半个小时的包括领奖台以及采访在内的工作收尾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确实是饿了，但他觉得那不重要，比起吃饭，他更想立马就知道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利亚和塔塔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利亚和塔塔把她们两个人确定关系的来龙去脉跟瑞交代了个清楚，其间还想起了些塔塔没告诉高恩的细节，从马术比赛，到官宣文案，再之后的便没有了。 严言本来就是被宁拉来看弟弟比赛的，并没有非来不可的理由，所以他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时不时地往自己的碗里和宁的碗里夹菜，提醒宁别忘了吃点东西。 可他越听越觉得奇怪，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越听越放空。 因为这个故事里，托德的部分占了相当的篇幅，他不禁想到了他知道利亚官宣那天托德的表现，他很难不把这些联系到一起。 那些虽然已经过去了但依然隐隐约约可见的东西，那些能把利亚的故事和托德的故事联系到一起的东西。 故事说到利亚回到家的那段的时候严言已经没有在听利亚和塔塔说话了，他还是机械得把宁爱吃的夹到她碗里，但利亚她们在说什么他已经不在乎了。 严言好像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并且他知道不是他想多了。 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马术比赛之后他见到的托德表面上其实没有和以前的有太大差别，只不过他还是不经意间能发现托德的反常，不管是喝咖啡的时候发呆，还是会主动询问他关于他和宁的事等等。 这些反常都没有立刻被严言放进心里，因为大部分的时候，托德都非常正常，还是很工作狂，还是很幽默风趣，还是会在繁忙之余请他喝酒，还是会很及时地夸他工作做得超出预期。 但那些正常中的偶尔反常还是被严言从犄角旮旯里翻了出来。 看来他漏掉太多信息了。他想。 第94章 手心手背 严言不停地给宁夹着菜，碗口的位置很快就被填满了，宁一边听着故事，一边筷子不断地从碗里夹起严言挑来的菜送进嘴里。 她知道严言这么做并不是完全出于对她的关心，还有一部分原因，其实是严言自己。 【照顾女朋友吃饭】这件事情能让他有一个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理由，不把注意力放在众人的聊天中，这样而已。 至于宁饿不饿，其实算是其次。 不过宁也不在意这些，严言给她挑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她也乐意被这么伺候着。 “你没什么想发表的想法吗？”间隙，宁凑过去小声问严言。 严言摇摇头：“你们聊就好了，很多事情我也不方便说。” 宁不知道他说的那些事情具体指什么，但严言总有他的原因，宁也就不再对他在席间不发一言的事情追根究底。 她只是提醒严言：“偶尔还是说说话，别当个透明人，不太好。” 宁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除了她自己，只有严言听得到，严言乖乖巧巧地应了声“嗯”，也是和宁一样小的声音。 宁其实有点想问严言他到底一直不说话是在想些什么，但严言好像没有主动坦白的意思，宁也就算了。 他们两个虽然确实是谈着恋爱的状态，但却并不住在一起，哪怕他们两个的住所相距只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 这点倒是跟利亚和塔塔很不一样，然而，这样的事情如果认真较起劲儿来却是毫无意义，因为准确来算的话，利亚和塔塔是在确定关系在一起前就一直都是一起住的，她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宁和严言对于不住在一起的生活，也习惯很久了。 宁当然不会知道严言在想什么，那些严言也是到今天才想起来的托德的细节，倒让严言有一种想加入这个话题，却发现并不合适的感觉。 因为很显然的，现在在这个饭桌上提起托德也许没什么，但如果提到严言后知后觉的那些能把托德和利亚联系到一起的事情，那就会让整个气氛瞬间变得尴尬，所以他今天的角色，就只是一个受邀出席的朋友，这样而已，托德的事，他就只当自己不知道，且从来就不知道。 也是因为这，他选择沉默不语。 刚开始不说话是在默默聆听，后来不说话是在思考的话，那么现在的严言就认为自己已经没什么说话的必要了。 不过宁不让他太沉默，好像一点都不捧朋友的场，主要的原因就是宁不希望瑞觉得严言不喜欢自己的朋友们，虽然严言最好的朋友阿亨，并不在这个包厢里。 严言不算什么妻管严，可他觉得宁说得对，另一方面是他也不希望瑞误会他，他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见缝插针地附和着，并不带着些许感情。 利亚和塔塔配合着把故事讲完的时候口干舌燥的，其实这个故事不长，但高恩和瑞的问题实在太多，她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地停下来，补充细节，补充缘由。 这顿饭吃得很慢很慢，大概足有两三个小时，桌上的香槟和茶壶都已经续了几次，利亚和塔塔也实在是讲不动也吃不下了。 瑞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了或是怎么，要比八卦，他永远都在高恩之下，开玩笑，他一个比赛压力大得要死的赛车手能在什么事情上最花心思？他只是希望这么大的事儿他好歹得比公众先知道而已，这点倒是跟阿亨很像。 “你们两个是真的想好了的吧？不是闹着玩的吧？”瑞听得很认真，跟故意放空的严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整理了一下情况，搞明白了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整个过程。 他想这应该是心理作用，否则他怎么可能会觉得头疼，他有哪一次比赛结束之后头疼过？除了小的时候在卡丁车比赛中出了个小事故撞到头被强制送医，在医院里待了一个下午的那次。 他开始有点庆幸阿亨不在这儿了，否则他会全程不敢转头去看阿亨的表情，他们已经久不联系了，自然也就很久没有再谈论过利亚的事。 他只知道阿亨知道利亚的事情，因为网上的点赞和随之而挂上的热搜。 媒体记者那边，阿亨可以说是严防死守，每次遇到问利亚的问题他都会让对方过掉这个问题，遇到记者套话水平高超的，他也就两句话以内敷衍过去，根本不给媒体胡编乱写的机会。 保护自己，也保护好利亚和塔塔。 他深刻地体会到媒体的难缠和好事儿，那是他们的工作，就像他需要绞尽脑汁去写出一首好歌，甚至为了一句歌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纠结一两个星期那样。 他理解，但不代表他会任由媒体瞎写，他不会为了押韵什么歌词都写得出来，但媒体可以，他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在一篇稿子上慢慢耗，他们需要阅读量浏览量，他们需要一下子能抓住眼球的标题和同样不逊色于前者的劲爆文章。 他们干的就是煽动情绪的事，情绪上来了，他们的稿费才能多起来。 阿亨明白自己的职业让自己需要与这样的人共存，但他也不免觉得媒体对他来说是把双刃剑，不管出于主观还是客观，他都不能躲开。 不过在阿亨日渐长进的应对手段以及经纪团队的严防死守之下，鬣狗一样的媒体还没找到能把他们两个的名字挤进一个具有煽动性的标题的办法。 然而这并不会太影响他们的工作，娱乐圈里可不缺这种标题的素材。 费尽心思要往热搜上爬的人不知道能把队排到什么地方去，现在跟利亚的恋情相关的词条也就只有零星几个营销号在发，最热闹的地方几乎就只有cp超话。 想到阿亨泛起一阵心虚的瑞这个时候当然不会知道阿亨其实已经可以冷静淡定地接受这个事实了，而且他最新出的那张瑞手上也有的专辑里，几乎已经没有悲伤情歌了，取而代之的是阿亨对于其他人生课题的思考，他甚至把自己好几个综艺的感想写成了歌，放进了这张专辑里。 至于瑞在听完了一整张专辑里的歌去跟阿亨探讨阿亨居然是这种哲学派的创作歌手的路子的事情，就都是之后的事儿了。 但如果撇去对阿亨的想法的猜测，瑞当然无比希望自己的朋友幸福。 他连宁和严言的事情都能接受很久了，还怕接受不了利亚和塔塔的事情吗？ 再细节的事情瑞也没兴趣知道，只是出于朋友的角度，他想要问问清楚。 利亚闻言，无奈地扶额笑，顺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样的话，从官宣以来，她已经听得太多了。 这些善意的攻势向她袭来，让她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倒是让她想到了不久前和父母的一顿晚饭，那时塔塔在苏黎世忙着。 父母其实早就半调侃地跟利亚说过：“要是你突然有一天来告诉我们塔塔是你的另一半我们都完全不会感到意外。” 私厨还在厨房看着一锅汤，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工作区域，那儿什么材料都有，对于他来说，每一道从厨房端出去的东西都是艺术品，其中，利亚对他的手艺最是赞不绝口。 “你还记得吗？那次我们说的？” “嗯，记得。”利亚说。 利亚没有失忆，她当然记得，只不过第一次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利亚并没有问为什么，因为没时间了，她得赶着走。 “所以是为什么呢？” 离利亚最近的是一盘用虾油炒过的空心菜，看起来并不油，却很香，但利亚并不急着吃。 父亲倒了两杯苹果醋，母女俩一人一杯，至于他，他还是更愿意喝水：“你们两个虽然算不上患难与共的过命交情，但这么多年，也相当习惯了吧，所以说实话，我不觉得你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我们只是希望如果有这件事，一定要告诉我们，不要偷偷的，所以你们两个确认关系那天你妈破天荒打了个电话给我，跟我聊了很多，她说你把事情告诉她了，还让我别大惊小怪。” 父亲那天确实有些受到了惊吓，但他原本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塌了的大事，不然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通常都只发微信发语音的人突然给他打个电话呢？ 不过现实却让他只是有点意外而已，他没有多惊讶于利亚和塔塔确定关系的事，他甚至因此而感觉松了口气。 对于塔塔这个人，利亚的父母其实非常喜欢，这些年下来，塔塔跟他们半个女儿也没什么差别了，况且出于为女儿考虑，他们对塔塔非常熟悉，又是知根知底的了解，总结来说，就是【安全】，那么只要两个孩子喜欢，他本人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他能有什么意见呢？作为父亲，他只是希望利亚幸福而已。 私厨把汤端出来准备下班的时候三个人还在聊天，母亲看了一眼最后的这锅玉米萝卜排骨汤，瞥了一眼利亚。 她预言般地提醒私厨：“以后你得熟悉熟悉红菜头汤和俄式沙拉的做法了。” 母亲笑着说，她注意到私厨那有些茫然的表情。 利亚不太好意思看母亲调侃自己了，便随便塞了两句话给私厨，放他下班了。 至于红菜头汤什么的，就留待以后再说吧，再说下去，利亚的耳垂真的能随时渗出血来。 此刻，面对着瑞的关心“质问”，利亚觉得自己很像是在未来老丈人面前下跪保证自己一定会和爱人好好过日子绝不犯错的准新郎。 不过也只是像而已，她可永远都不需要真的把自己丢进这种情况。 利亚做了一次深呼吸：“我们很认真，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起码比起和阿亨确认关系的赌徒心态，利亚现在稳得多，也明显的堂堂正正得多。 瑞其实很想问这两个人怎么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以前不在一起，现在倒在一起了。 他的精力尽用来研究车了，根本没有研究过爱情这种东西，不过他以前也只是听说，说是两个人相处时间越长却不在一起，就越不可能在一起，因为太熟悉了，对对方没有新鲜感，就会觉得没意思。 这是真的吗？瑞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这话有一定道理，但却找不到什么科学依据。 瑞其实还想问利亚，她们确认关系是不是真的是因为爱这种抓不着的东西，毕竟她和阿亨在一起的时候很不像情侣的样子，那一段故事也显然不是出于纯粹对对方的爱而发生的。 不过看着现在坐在一起，甜甜蜜蜜又温馨平淡的两个人，再看看宁和正在认真听她说话的严言，他想，行吧，不论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必要问了。 瑞很清楚，朋友们的事他没有必要问那么清楚，一是他没必要，也没有兴趣知道那么多，二是利亚和塔塔愿意把自己的事情分享出来是出于对瑞这个多年好友的信任，这种别人的事，任何人都有不分享给别人的权利，哪怕那个别人是自己的朋友。 所以瑞当然不会得寸进尺，这些事，点到为止就好，他没有拿起倒了酒的杯子，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那你们就好好谈恋爱好好过日子吧，千万别吵架，否则我都不知道要闭着眼睛昧着良心偏袒谁。”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他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宁和严言吵架他肯定帮自己亲姐，现在在瑞士和老婆度假中的尼冉那对他也肯定帮尼冉，毕竟他跟尼冉老婆是真的不熟，只是在有尼冉的场合，很敷衍又客套地见过几面而已，对方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要跟他做朋友的意愿。 但利亚和塔塔就显得十分特殊，说是“手心手背”也不为过。 他希望自己的朋友都幸福，就像他希望自己能终有一天在领奖台上，让谭雅站在低于自己的台阶上一样。 宁觉得这个话题聊得差不多了，利亚也口干舌燥很久了，出于对弟弟的关心，也出于让这个话题赶紧过去吧的考虑，她决定把话题换到今天的另一个主角身上去。 “好啦，别像机关枪一样的审问她们了，起码大家现在都挺开心的不是吗？那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虽然还是没能赢谭雅，但你刷走了最快单圈，还是很值得祝贺的。”宁很自然地把目光从利亚身上转移到瑞脸上。 宁这句话倒是真心的，她虽然不是竞技体育领域的从业者，但因为瑞，她看的大大小小，低组别高组别的赛车比赛足够多，瑞有些时候也会为她解读一些她看不懂的操作和判罚，这些年下来，宁也算得上是半个专家了。 所以能看懂比赛的宁有些时候也会像个专业人士一样，稍微评价一下瑞的比赛。 她这么做一般是两个目的，显得自己真的有在认真看比赛，以及，稍微安慰安慰比赛结果可能并不那么理想的瑞。 瑞对这招很受用，不过他也知道，宁很多时候只是在哄他。 跟其他的姐弟很不同，他们从小到大几乎只拌过嘴，因为在宁看来，瑞不是那种需要动手教训才会不去惹祸的讨厌男生。 虽然小时候的利亚并不那么想，那时候的利亚觉得，瑞跟其他的男生相比，也就只差一个会在前排的人坐下的时候把椅子往后抽还有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把女孩子的头绳扯下来这种动作而已。 彼时瑞正在用牙咬断嘴里的粉丝，宁提到谭雅的名字的那一刻一筷子的粉丝正好断成两截，剩下的部分落到了碗里。 瑞听到谭雅的名字，属实有点泄气，而泄气是因为，他又一次输给了谭雅。 他和谭雅比了那么多次比赛，谭雅的实力瑞是清楚的，谭雅的天赋和实力，瑞也是服气的，但服气归服气，他依然没有放弃战胜谭雅的想法。 他相信自己能赢，虽然不知道还要再比多少次大奖赛，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难，需要他付出多少，但他觉得，他可以，他就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不过宁不称之为自信，她称之为一种期望转换。 瑞根本不在乎宁怎么称呼，他坚信，等到他真赢了谭雅，他就能证明了。 “我感觉还行，今天的雨不算是拖我后腿，也没帮我，车没怎么出状况，大家都状态在线，我反正对我们车队的工作挺满意。” 宁的这句话仿佛瞬间把瑞拉回到了赛后的采访环节，可他明明都早退了，还是没躲过。 纵然宁和瑞不是动手打架的姐弟，但血脉压制还是在的，他要是不好好回答姐姐的问题，那获得的白眼将会超越只是一个白眼的意义。 所以瑞像在接受采访一样，态度很好地回答了宁的问题。 塔塔的注意力也很快被引到瑞身上，甚至差点没发现这个话题是宁先开始的：“看来以后有机会摸到冠军奖杯呢。” “我一定会赢的，放心吧你们就，希望那个比赛你们都在场哈。” “你要是真拿到了那个奖杯，先让我摸摸，你们的奖杯每一站都有新的花活搞，我的灵感要是也这么源源不断的就好了。”高恩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勺子还在捣碎碗里的豆腐，她想拿豆腐来拌饭吃。 被捣碎的豆腐上混着金黄的新鲜蟹黄和咸蛋黄，像是阳光的照射下并不平静的波光粼粼的海面。 暗潮在海面之下，看不真切，辨不明白，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但他们都准备好了。 第95章 领奖台送高恩 瑞理所当然同意了高恩的要求，等他真的赢下了一次大奖赛，别说奖杯先让高恩摸一摸，下了领奖台直接送给高恩都无所谓。 虽然他知道，整个车队都不会让他这么干。 事实上，高恩也不会真的让他这么干，她只是偶尔会羡慕谭雅手上那些造型奇奇怪怪但居然能算得上是好看的，很有设计感的奖杯，但她不太好意思找谭雅去要求一张合影的同时上手去摸摸那些奖杯，所以她最不需要动脑子的方法，就是找瑞。 所以她希望，瑞能争点气，给她搞来一个奖杯，让她好歹摸摸。 瑞短暂的休息之后就得为新的比赛去做准备了，他的生活就是这样，几乎完全放弃了金融工作的瑞能够为繁忙且紧张的比赛周稍微空出些时间休息。 这个赛季只剩最后的两周了，利亚和宁都答应瑞，阿布扎比收官战，她们不论多忙，都一定会去的。 严言表示他当然会和宁一起去，他不会缺席的，除非宁也不去了。 塔塔大致捋了一遍自己今年确定下来的行程，她不敢打包票一定会去，现在突如其来的会议太多了，而且都是她不好推掉的，她也搞不明白她的同行们到底都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忙得像是要把所有事情都挤在今年做完，然后明年就不过了似的。 “一个家里有一个代表就够了，我尽量为你留空档好吧。”塔塔很严谨，但也藏不住语气里的为难。 塔塔没有在敷衍瑞，她是真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抽出时间去，所以，她赶紧补了一句：“我的支持与你同在我的朋友。” 很意外的，瑞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他对比表示理解，他拍拍塔塔的肩头，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比起安慰，更像是某种示意：“你先忙着你的吧，如果你还能给我的比赛留空挡我会很高兴的。” 然后，他转头向高恩。 高恩没怎么犹豫，今年的最后两个月，她已经下定决心给自己放假了，工作室的同事们在为今年做收尾工作，顺便有什么可为明年准备的，他们现在也好准备起来，然后就可以考虑考虑去哪里度假的事情了，不出意外的话，高恩不会在假期的时间打电话或者发微信给他们去处理些工作的问题，在这点上，他们之间相当有边界感。 但高恩并不想表现得太让瑞觉得理所应当，所以她小开了个玩笑。 “当然，我会去的，前提是，你赢了的话。” 高恩勾起嘴角浅浅地笑，高恩的笑一向来显得很可爱，只不过此时，她的笑挂上了一丝狡黠。 压力来到了瑞身上，不过，他更倾向于这是一种祝福，而不是来自高恩的婉拒或者豪赌。 瑞想着要是高恩真的只有这样才会来看比赛的话那他无论如何得让谭雅退个赛才行。 然而，瑞不会这么干的，就跟高恩一定会去看他比赛，而不管瑞是否能赢这件事情一样。 谭雅退赛他才能赢的话，那还不如他只是输给谭雅然后站在亚军的位置上更好一点，也许，甚至不是更好一点，而是好得太多。 他讨厌胜之不武的感觉。 回国的时候利亚没有直接从蒙特利尔飞回上海，她去了一趟西班牙，把塔塔送了过去。 塔塔之前的一位客户想要修改一下她在巴塞罗那的一处房产的室内设计，他发消息给塔塔，想让塔塔去帮他看看那样改合不合适。 他说他在官网的公开信息里看到了塔塔会去西班牙，如果在工作之前能为自己的事情提前两天到巴塞罗那帮自己看看的话就好了。 那位客户是一位父亲去世不久的富商，他表示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的母亲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缓不过来，他看不下去母亲的消沉，就想让母亲去巴塞罗那度个长假。 但父亲之前在那处房子里住过，所以有些部分有父亲的痕迹，但他不想让母亲在度假的时候还困在悲恸中，所以他想请塔塔来改掉那些会让母亲想起父亲的东西，让母亲好好度个假，尽量不要想起悲伤的事情了。 至于为什么是西班牙，是因为母亲是在西班牙留过学的。 也许自己还没有遇到另一半的学生时期会比悲伤的事更值得怀念一点。 他们沟通的时候那位客户非常有礼貌，他甚至几次跟塔塔道歉，并告诉塔塔，如果实在太忙，那么不来也没关系的。 塔塔表示自己确实很忙，但会抽出时间去一下的，她还在沟通的时候安慰了对方几句。 那个时候他们刚刚好吃完饭。 塔塔发完最后一条信息，退掉了早就订好的回上海的机票。 她转身去问利亚：“我要去趟巴塞罗那，不回上海了，你跟我一起还是先回去？” “嗯？行程时间往前推了吗还是怎么了？” 利亚本来是跟塔塔一班飞回国的，她来的时候也没有动用私人飞机和机组。 “有个客户想让我提前飞去巴塞罗那改一下设计，放心吧没出什么事儿。” 利亚把塔塔的手牵上，手背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那我叫我的机组过来吧，先送你去巴塞罗那，然后我再回去。” 利亚的想法是，反正她也不急着回去，让机组来接一趟也不是什么事儿。 况且塔塔要去巴塞罗那工作的话，首先要保证她的休息，她正好有一架很久没用的私人飞机。 那架飞机比起她常用的更大些，主要是因为那架飞机上还有两个卧室，那上面的床睡起来可比商务舱的沙发椅要好太多了。 只不过她不怎么用那架飞机，小的私人飞机平常也实在够用了。 塔塔没有拒绝，事实上，她找不到理由拒绝，也根本不想拒绝，这场比赛和这顿饭对她来说已经算是短暂的休息了，她接下来还有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工作。 她甚至怀疑自己在练hiit而不自知，她想，这种强度的工作大概跟hiit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得在一张床上睡觉才行。 宁那边自然是跟严言一班飞机，高恩去了瑞士躲清静，瑞跟着车队走。 几乎没人愿意留在加拿大，这个地方，冷得很没意思。 利亚落地上海的时候感觉自己快散架了，为什么就连只是睡觉都这么累呢？ 她好像没有办法在交通工具上真的得到充分的休息。 在彻底瘫下来前，她打起精神来看完了格里发给她的报告。 其实本来是要面对面说的，但还在加拿大的时候视频通话里的格里已经被英国的天气和食物折磨得不像样了，利亚让他把报告发过来然后赶紧回国吧，暂时也没什么别的事要留在英国了。 上海和香港都有不少在英国留过学的富家子弟，利亚认识其中几个，她知道那种地方有多摧残人的意志。 她不是第一次看格里发过来的销售部的报告了，看不懂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要不要让格里亲自来跟她汇报，根本不重要。 这份报告并不是最终的年终总结报告，那份报告还早着呢，至于这份，其实是他们推出的一个新系列的扩香石的销售报告。 公司在一个月前发布了一个新的扩香石系列，名为【石头里的调香师】。 主打的就是能根据不同的需求来调节香水精油的留香时间和扩香效果，利亚是突然想要这份报告的，那时格里还在给新来的小妹妹总结工作。 要不是当时格里的头发上都是定型喷雾，他真的会一巴掌呼到自己脑门上去。 他看了看还在平板上调数据的新来的小妹妹，看来指望她这报告是写不成的了，他不能指望一个新来的，什么都不懂的人来做总结报告，而且对方还是个实习生。 他咬咬牙，让对方先去忙自己的工作，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会椅子上开始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利亚这种突然要报告的情况不多，虽然是报告，但这种情况下的报告没必要太完整，该有的都有就可以。 必要的数据以及简单明了的分析都写清楚，利亚没有别的要求。 格里呼哧呼哧发过来的报告里无非两件事。 就销量来说，新系列的数据非常好看；就地区分类来说，国外的数据明显比国内的好看。 格里猜想大概是国外的人过得太过“松弛”，不怎么有机会见到花里胡哨的东西，而相反，国内的人对一些新东西的接受就显得淡定许多，而且很多都是博主买的，在不找博主打广告的情况下。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会回国了之后跟各个小组一起探讨一下再给出答案。】 格里连轴转的脑子已经成了浆糊，他能清醒着把这份报告拿出来已经算是习惯了这种工作节奏的成果了。 改进方案他是真的无法立刻拿出来给利亚。 利亚没有为难格里的打算，她知道格里确实很辛苦，常年在外出差的整个公司除了她这个老板本人也就是格里了。 【好，这个你回来之后再说吧，你现在还在酒店吗？】 【在机场了，我们定的最近的回国航班。】 要不是格里说的是我们，利亚忙得都快忘记她还让格里带着个实习生在那儿了，不过她现在也不打算去问那个实习生的事情了，一切都等他们回国了再说吧。 刚刚才在迅速在窗外飞过的风景中把格里发过来的报告读完的利亚退出和格里的聊天框，换上舒服的拖鞋，把包包往茶几上一甩，便把自己整个人扔进了沙发里。 利亚重重地做了一次深呼吸，除了膝盖以下的部位都陷进了柔软的沙发，她双手交叠着放在微微凹陷下去的肚子上。 她其实不饿，她只是有点累。 利亚一直都不是一个特别有活力的人，可能是身体不是特别好的缘故。 得益于不间断的调理，她对于生冷食物的接受比起小时候要强了很多，只是依然在只能尝试生食和可以喝两口冷饮中间。 塔塔记得医生的嘱咐，从来都细心盯着利亚的饮食，而利亚的父母因为塔塔也少操了很多心。 他们实在太清楚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了，怕死，但偶尔也会对作死的事情充满好奇而管不住自己的嘴。 怕是一次深呼吸不够，她又再做了一次深呼吸，闭上了眼睛。 此刻，整个空间除了利亚的呼吸，几乎一点点的声音都没有，建筑材料的隔音效果是利亚在购置这套房子之前就特别强调要关注的，她讨厌自己的听觉被不该有的声音牵连。 纱质的窗帘把落地窗和室内空间隔离开来，冲撞进屋子的刺眼光线得益于窗帘的材质，被过滤进屋子里的时候变得柔和，像是薄薄地撒了一层什么最纯净的光粉，连带着整个屋子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柔色彩。 利亚回到家后就没看过时间，她把车锁上的时候草草看了一眼时间，刚过下午一点，利亚并不确定这到底算是生物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她觉得，她大概是得回去睡一会儿了。 利亚入睡得很快，几乎是调整了几次呼吸之后就平稳地进入了睡眠，等一个小时后利亚醒来，再把手机从包里摸索出来去确认时间的时候才发现，快三点了。 随着醒来的时间观念而来的，还有来自娜娜的微信消息。 【珠宝线上有新的合作邀请，对方想见见你。】 随后，娜娜发来了一份邮件和一个人的资料，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利亚入睡不久。 她点开那封邮件快速提取了一下信息。 一个位于加拿大魁北克的经销商，想负责她们在加拿大的珠宝线产品。 对方曾经负责过一个成衣牌子在加拿大的销售，后因为种种原因，这个牌子做得不太好，他这条线路也没有了，如今看到利亚的集团化做得非常好，正好他打算结束因为线路被砍而意外得来的漫长假期，所以想来试试。 对方提到的那个成衣牌子利亚是知道的，所谓的“种种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单纯的因为高层居安不思变，渐渐地被消费者，甚至是忠诚的老客户抛弃，消逝于时代的洪流。 利亚不曾跟那个牌子的高层打过交道，只是她们这些做生意的人，总是会时不时地听到些关于谁起来了，谁倒下了之类的消息，她听着归听着，对于那些消息，她也是偶尔想到了会盘一盘，争取不要成为这些消息中被遗忘的人。 对方希望利亚能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回复他，并表示自己会期待得到利亚的回复。 利亚其实这阵子对经销的事情没有太多兴趣，况且她不觉得自己在这条路上真的走稳了，拥有这个行业里的一席之地了。 她已经决定了要慢慢来，不跟任何人比较，甚至不跟自己较劲了，所以她不觉得对方和她见面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利亚不爱默拒别人，任何事都要有个回复，一个交代，否则就显得不太礼貌了。 她和朋友之间的对话有些时候会出现不接话或者不正面回答问题的情况，但那都是因为答案早就已经在对方心里了，上下嘴皮子一碰也只是说出些多余的音节而已。 况且他们确实都已经很熟了，没人会觉得对方这样是没礼貌的行为。 但对于不熟悉的人就不能这样对话了。 娜娜发给她的资料显示这个人是个二代华裔，父母都是大学毕业之后移民到加拿大去的，期间为了做生意，有常常横跨太平洋，往返于两个国家。有为数不多的采访内容显示他们在家还是说的中文，觉得母语更顺口方便，所以保守估计，现在会的语言已经有三种了。 可是等等...... 又是加拿大吗...... 虽然不在一个省，但利亚可是刚刚从加拿大回来啊。 利亚不免觉得命运这样安排实在是无语。 诸如“人生必修的课题在修完前会以各种形式来到你面前迫使你修完”之类的论调利亚听得不少，但她也没觉得加拿大是个什么躲不过去的地方，即使对方表示如果利亚有兴趣跟他见一面的话，为表诚意，他会飞来上海。 看来这位经销商并没有调查过利亚的公开行程。 利亚发现人好像老是会在一些很简单的事情上犯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错误，不管这个人拥有怎样的成就，当然，包括她自己。 利亚在研究人类的时候从来不会忘了算上自己一份，即使她经常会觉得自己并不像是个正常人类，或者说，普通人类。 利亚对着娜娜发过来的一封邮件和一份资料研究了半天，但如果塔塔在场的话她就会无情地拆穿利亚，她只是在纠结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这个必要见一面而已。 娜娜那边还在等着利亚的回复，顺便等着面前烤箱里的几只司康，耳边是朋友的声音，叮嘱她别站在这种电器前玩手机，手机会爆炸。 还有十分钟...算了，回沙发上等着吧，毕竟利亚的回复还要点时间呢。 只是她不知道是司康熟得更快些，还是利亚的决定做得更快些。 第96章 躲不过去的课题就勇敢点 事实证明利亚做决定的效率比烤箱强，躲不过的课题就勇敢点呗，反正于她而言没什么坏处，见到面了再去套套话，探探敌情之类的，应该也会有不错的收获。 收到回复的娜娜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好，我会如实回复对方并安排后续你们见面。】 【另外，你要我给你带只司康吗？我朋友教我的，挺好吃】 娜娜其实不觉得利亚会对自己的烘焙成果感兴趣，利亚吃到过的好东西远比她听说过的更多，她知道从自己的烤箱里出来的东西肯定没办法跟世界着名的烘焙师的比，实在是胆大包天班门弄斧了，所以，她只是秉持了反正也烤了好多，问问利亚她要不要吃也没损失的心态加上的这一句话。 所以她根本没想过利亚会欣然答应，这次利亚做决定的速度比刚刚纠结着要不要和加拿大的经销商见面的时候更快。 旁边，娜娜的朋友熟练地掰开一只被烤箱的温度激发出香味的肉桂司康闻了闻，继而露出满意的笑容，只是不知道她的笑是为了什么。 “看来你这老板也不像是那种被惯坏了所以没有礼貌任性自私的大小姐嘛。” “当然不是。”娜娜接过朋友手里没被咬过一口的那半个肉桂司康。 虽然只有半个司康，但相比起同样体型的面包，她手上的东西要沉上一点，浓郁的肉桂香气和烤盘上另外几只蔓越莓以及巧克力司康的味道碰撞融合，谁都不落下风，没有任何一种味道可以被盖掉，这么几种味道充斥着两个人的鼻腔，也填满了整个厨房，像是要给磨砂陶瓷砖墙也染上烘焙的味道，满溢出厨房的烘焙痕迹飘散开去，融进厨房窗户外的空气里，而不及地的隔断帘子似乎只起到了一个聊胜于无的作用，甚至更小，娜娜觉得那个味道现在应该已经飘到她的客厅去了。 娜娜听利亚说过她没有很喜欢肉桂，所以娜娜决定另外两种味道的各给她拿一只去。 倒不是为了拍利亚的马屁，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学习成果还不错，她十分庆幸刚刚问了利亚那句话。 利亚经常给娜娜带些点心之类的东西，带她去应酬吃饭也是会叫娜娜想吃就吃，她自己的办公室里的点心零食也让娜娜看着薅，利亚甚至会问娜娜是不是觉得这些零食好吃，好吃的话她再去买些来，去给茶水间和各个部门的零食补给区也都摆上。 不去刻意记得的话，娜娜好像确实有时会忘记利亚的家世背景这回事。 娜娜无数次的觉得，对于她来说，利亚只是一个老板而已，一个完全不差钱的，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的老板。 当然，工作压力也是不可谓不大的，这点整个公司都有目共睹，娜娜不需要为自己去证明什么。 她记得她刚刚和利亚的上一任助理对接工作的时候，对方告诉她，有不懂的就问，有想说的就说，虽然她不一定会回复你，但利亚也不太喜欢别人有关于她的事儿却藏着不告诉她的感觉。 娜娜表示自己记住了，但她忘了这位前辈的下一句话。 “千万记住，不要纠结于看不懂她。” 朋友差点有一刻怀疑自己突然听不懂中文。 “你疯了吧，你居然觉得资本家是你的朋友？江欣娜你老板是不是给你洗脑了？还是你工作这几年脑子精神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朋友定在那儿的动作和紧皱的眉头都无不在表达着她的不可置信，娜娜理解她，毕竟被她整天从盘古开天辟地骂到宇宙尽头历史终结的黑心老板和他的公司在一个多月前倒闭了。 不知道是归功于朋友的诅咒还是黑心老板的报应，亦或是两者都有。 总之就是朋友高高兴兴地拿着公司赔她的钱跑去新疆躲了一个月，这个月，在找到下一份工作前，她大概会每天都来骚扰娜娜。 娜娜自从忙起来就极少和这位朋友见面了，回到家整个人都累得不行了哪儿还有精力跑出去和朋友约着吃饭逛街，她一忙起来，球也打得很少了。 所以她倒也挺开心，她干脆让朋友搬来和她一起住几天，她出差不回家的时候也能有人帮她看家，让这个地方有点人的气息，不至于她每次出差回到家都感觉整个空间死气沉沉的，让她很不舒服。 不过娜娜可没有忘记利亚是她的老板，她只是从来都没有骂利亚的欲望，这点跟差点被黑心老板逼疯的朋友很不一样。 她们之间本质上来说是合约关系，在合约因为各种原因结束前，她们就一直都是这样的关系，娜娜很清楚。 很多时候，娜娜受到的来自工作的压力其实比朋友的更大，所以娜娜也不免偶尔吐槽吐槽，抱怨两句。她没有做得更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利亚知道她们工作压力大，所以她们的福利也比别人更好。 额外送的带薪假，奖金也好，别人都在调休而她们依然雷打不动拥有的周末也好，冥想室，心理咨询室也罢，都让相当多的同事们觉得很值得。 压力大就大吧，反正他们也没少连钱带假连吃带拿。 娜娜倒是有问过朋友要不要来利亚的公司试试看，但历经摧残的朋友明显对她的工作不感兴趣。 她又不是没尝试过满脑子都被工作挤满的工作，她现在就想试试不那么着急不那么卷的工作，上班还能摸摸鱼，不需要焦虑的工作。 朋友其实有想过去开个咖啡店，但这里可是上海，一个没有一个打工人能忍住不卷的城市，所以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家和前公司附近常去的几家咖啡厅每天的状态，很痛快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里可是上海。 “那你就边找工作边在我这儿住着吧，我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太忙，有些工作在慢慢收尾，你正好陪我说说话。” 而且听说秦律正在考虑给自己配一个助手协助自己的工作，没准过了一段时间，朋友会对这个工作感兴趣呢。 就像娜娜也从来没有想过利亚会对自己的司康感兴趣一样。 不过秦律想要个助手的想法由来已久，利亚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她曾经提出过要放出招聘的信息，但被秦律拒绝了，在这点上，秦律有些出乎利亚意料的迷信。 她觉得好的助手不应该是刻意求来的，她更倾向于缘分的指引，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律是要给自己找个对象。 利亚虽然有些意外，但她充分尊重秦律的意见，只管让她自己去找能让她满意的人，而利亚也有记没记的帮秦律留着点心。 秦律倒是安慰利亚说自己不急。 “我现在还没有到会被工作量耽误的地步，所以找助手的事不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利亚，否则我压力也大。” 心理咨询的工作利亚向来是让秦律自己看着办的，秦律比她更专业，利亚也从来没有质疑过秦律的专业能力。 秦律来到公司前，希文曾经因为焦虑内耗到失眠而去做过心理咨询，她回来就跟利亚抱怨说心理医生怎么都这么贵，心理健康比身体健康到底是更矜贵些，可是这样的门槛对于想做心理咨询又实在预算有限的人来说就极其不友好，难道他们不配拥有健康的心理状态吗？当今的社会上哪个人不是多多少少有些心理问题的？ 利亚一下子被希文的抱怨说得沉默了，她知道希文不是在指责她，但此时她似乎已经听不到希文在说什么了，利亚的视线停留在希文没有停过的嘴唇，耳边是因为陷入沉思而逐渐模糊不清的希文的声音。 她必须承认，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她甚至没有机会去思考这样的问题。 因为她根本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她完全负担得起。 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仿佛是个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秦律的到来让利亚开心得想要抱着命运之神使劲啃，命运无疑是爱她的，要不然怎么能什么麻烦都想办法给她解决呢？ 她觉得她大概是命运最爱的人，且没有之一。 被命运眷顾的人此时已经拉上第二层的厚重窗帘，调上护眼的灯光，倚靠在沙发上开始工作了。 利亚的身子的不远处是一只原木色的碗，里面是满满的酸奶，酸奶中间是几块被白色的酸奶液没过一半的脆桃，木碗底下的盘子也是原木色的，碗旁边还有一只必不可少的原木色勺子。 利亚只要心思在工作上的时候，不管是哪顿饭都会想着敷衍着过去，她是没有做饭的灵感的了，虽然家里还有足够让她完成一桌美食的食材，但她不想做，她也不知道该把这种心理归咎于不想开火还是不想进厨房，况且她也不想点外卖，或许是出于一种不想等的犯懒，总之当她边扫视冰箱上下边苦恼着应该要找点东西填进肚子里的时候，她看到了一桶酸奶，还有酸奶旁边的一颗大一点的脆桃。 不过说是桶，那个酸奶倒没有多大，利亚称之为“一桶”只不过是因为它真的是装在一只塑料桶里的而已。 行吧，利亚想，那就这么对付着吧，不用开火，还可以慢慢吃，不用担心食物变凉，反正本来就不是热的，而且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正好可以先做出来放着，等到食物变得常温再吃。 在此之前，她得以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不去管吃饭的事情，而只是专心于工作。 她在塔塔算好时间发微信过来问她吃饭了没的时候只是告诉对方自己吃了，至于吃的什么，她根本没透露半个字，因为那个时候她刚用碗旁边的木勺子蒯了一勺酸奶上来，甚至还没吃。 她记得买那桶酸奶的时候，酸奶是无糖的，把酸奶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时候她根本没去确认过，所以她也不知道勺子里那刚刚一口的酸奶会不会有点点桃子的味道。 以塔塔对利亚的了解，她大概猜到利亚不会把这顿饭吃得太丰盛，但也远不到懒到不吃的地步，所以塔塔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真实回答。 【你那边呢？见到那个客户了吗？他怎么说？】 【见到了，他的诉求就是改掉两个房间的格局，然后加一些他妈妈喜欢的东西进去，就这样，挺简单的，而且他一向来比较礼貌，接到我的时候还跟我道歉了，很好相处。】 塔塔的客户其实都是有脸有面的人，不管是不是出于维护自己的形象，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会起码表现得有礼貌有教养，只不过在面对这一位客户的时候，塔塔也不免觉得对方有点太过礼貌。 塔塔一点也不觉得对方有道歉的必要，反正都算是她在工作，又不是要她免费工作，她就不会在意，只要别耽误她在西班牙的别的工作就好。 客户请了她一顿西班牙菜，那时刚下飞机不久的塔塔其实不太有胃口，她不饿，但她想，反正总要吃饭的，既然对方已经订好位置了，那么自己只管出席就好了，还省了苦恼自己要吃什么的费心。 利亚把头靠到沙发上，闭着眼，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她们两个有些时候在糊弄吃饭这件事情上，有着简直可以说是奇怪的默契。 勺子底部的酸奶被利亚利用碗的边缘刮干净了，不用担心酸奶液滴到她的家居裙上，否则她还得纠结是动手洗还是通通扔进洗衣机。 利亚把勺子凑近到鼻子前闻了闻，可能是因为她用的不是油桃也不是软桃而是脆桃的原因，酸奶清新的酸味和桃子那种独有的水果的香甜并不融合，简直就是各论各的，反正利亚也不在意这个，她就没想过要做出什么美食出来。 月份越靠后，天黑得就越快，六七月份那种吃完晚饭不开灯也不能算是嘴硬的日子要等到明年，利亚的晚饭才只敷衍着吃了一口，七点不到的天空就早已暗下来不知多久了。 不过同样的，利亚并不在意，因为她在考虑一件事情，是否要成为塔塔的那位客户的投资人。 塔塔的那位客户利亚不相熟，但她确实认识，对方出生于国内的一个三线城市，如今是国内最好的豪宅中介的创始人，他还有一个妹妹，听说是个什么投资天才，现在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却已经在北美拥有两个马场和一个高尔夫球场了。 他是做房产销售起家的，后来一步步的成立豪宅中介公司，开始做豪宅中介的生意。 塔塔说过，她的这位客户对她客气有礼貌的其中一个原因可能就是看中她是个室内设计师。 塔塔的室内设计现在在豪宅房地产界有口皆碑，只要是她的设计，中介都能最终卖出一个漂亮的价格。 他们支付给塔塔的巨额设计费用和他们最终能通过房产的成交而得来的利润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而塔塔前段时间去苏黎世很大程度上也是去见见不同的房地产行业的从业者以及潜在客户的。 所以塔塔的客户有充分的动机和合理性，要起码让塔塔和自己的相处显得舒服。 利亚的勺子找到碗里酸奶液上漂着的第二块桃子果肉，从果肉的底下将其托起，顺便舀上来了一层薄薄的酸奶，微微泛着粉的果肉上披着白色的一层，看上去很清爽。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但利亚想了想，把勺子放了回去，勺子在碗里倾斜的角度使得一点点酸奶缓缓流了出去，回到了刚刚离开的那碗酸奶里。 利亚其实有些不是很想吃了，但她也不想吃刚刚塔塔发过来的照片里盘中的火腿，那像玫瑰花瓣一样的火腿在餐厅的亮黄色光线下闪着油脂的光泽。 【很好吃的，我客户推荐给我的，要不要单独买点寄回去？】 【不了，你替我的嘴多尝尝吧。】 如果微信能传送心声的话塔塔此时就会听到利亚有些想她了。 可那种想念又奇怪得很，利亚说不清楚。 她并不是希望塔塔能现在立刻回到家，出现在她面前，因为她确实是明白塔塔在工作中能体会到的成就感的，如今的高度，繁忙的行程，他人的认可和敬佩，这些都是塔塔自己争取来的。 利亚的飞机从未把塔塔送去美国，送去加拿大，送去苏黎世以及西班牙。 所以她希望塔塔能再好一点，她希望塔塔成为最好的室内设计师。 但与此同时，在拒绝塔塔的提议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可能有一刻觉得，如果说塔塔不把火腿寄回来是因为可以安心地在西班牙工作的话，那么如果拒绝这个提议，塔塔是不是就可以尽快完成工作然后回来地更早些？ 此时，整个空间都静悄悄的，几乎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利亚做了一次深呼吸。 家里哪儿都是塔塔的痕迹，她现在闭上眼睛，甚至能脑补出塔塔窝在沙发工作，站在厨房捣鼓面包，或者顶着包着头发的毛巾叉着腰按下洗衣机按键的身影。 塔塔的头发很长，每次洗完头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利亚都能看到一截没能被包裹进毛巾的头发，被洗干净，沾了水的发尾就这样挂在毛巾的外面，一边散发着洗发水的味道，一边每隔几秒就有一滴水滴落到背后的浴袍里，水渍瞬间被吸收了进去。 但如果是盛夏的白天，塔塔就会干脆在浴室里把身子擦干了，换上露肤度高的短薄吊带裙子再出来，也不管房间里有没有开空调。 “我可是来自你的北方。”塔塔总是这样说。 第97章 想你不会有时差 利亚最终还是把那一碗的桃子酸奶吃完了，只不过这花了她几乎一个晚上的时间。 她甚至觉得如果她是边喝着酒边工作，那么酒杯变空的时间也不会比现实情况更短，即使她还是在咽下最后一口酸奶的时候直接起身去把餐具收拾掉了。 她发给一位尼斯的客户的邮件还没得到回复，利亚想了想，他今天爱回不回，反正利亚自己是得先洗漱睡觉去了，睡醒了再看吧。 不过在让自己彻底进入就寝模式之前，利亚给塔塔发了一条微信。 【我很想你，希望在我睡醒之后知道你也很想我】 利亚去西班牙的次数不算多，利亚不记得到底有多少次了，反正她只知道，跟自己去过北美的次数比起来，她对西班牙可以说是相当不熟悉。 所以她也懒得算这个点西班牙是什么时候，塔塔睡了没有，对她来说，起码现在塔塔很安全，因为无论如何，塔塔的那位客户都绝对不会让塔塔陷入危险的境地。 第二天，利亚起了个大早，她今天得去公司和希文开个会。 利亚显然心情很好，开车的时候她特地挑了一首轻快的轻音乐，因为她真的大早上就收到了塔塔的回复，塔塔还很贴心地告诉她，现在她们之间，有着六个小时的时差。 【但我想你不会有时差，早安。】 塔塔的回复发送过来的时候，上面的时间显示为利亚闹钟响起的一个多小时之前。 看来她这一天也是在熬夜工作，利亚其实有很多话想直接打过去跟塔塔说，不论是叮嘱她要注意休息早点睡觉也好，还是没有塔塔的家越发显得安静，安静到利亚有点失落也好。不过她最终都忍住了，现在的巴塞罗那，塔塔要么是刚睡下，要么是还没醒，她不能让塔塔的世界都围着她转，明明塔塔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况且，她也是。 说是开会，但其实只有希文一个人和利亚开会，会议室就直接征用利亚的办公室。 而真正的会议室现在正坐满了公关部的人，罗维在听取各个小组的报告，投影仪已经工作了一个小时了，而罗维要在这次会议中要完成的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利亚的语气里竟还有些可惜：“不是我才是老板吗？而且我早就说过我要开会的，罗维也太不懂事。” 利亚当然不是真的批评罗维不懂事的意思，以前这样看似指责的调侃也有过，一般都发生在利亚心情还不错的时候。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罗维的公关部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处理利亚的问题，这样看来，这个公关部倒不像是公司的公关部，更像是利亚为自己准备的公关团队，专门来处理利亚的公关问题的。 摊上个这样不省心还费心的老板，罗维头疼是应该的，就拿最近的来说，利亚官宣的举动就够公关部挑灯夜战的了，又是出通稿，又是压热搜，又是检查营销号的阴阳怪气咬文嚼字，还要对付不停的各界媒体的轰炸电话。 利亚自然知道公关部的会议和她自己的会议熟急熟缓。 把会议室给罗维让出来，算是应该的。 “还有你去加拿大的事情的通稿哦，虽然这些都是公关部的工作范畴吧，不过罗维可是时刻不停地在确认你的行程和状态，保证不会出什么事。” 希文今天扎了一个高马尾，显得很有精神，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希文婚礼的时候戴过，好像是婆婆给的，白色的小香风外套披在希文肩上，她身上的是一件淡蓝色包臀过膝长裙，撑在沙发上的左手手掌和手臂的连接手腕部分由一根不记得从哪处寺庙里求来开过光的紫红色手绳点缀着，那个寺庙的名字利亚听过就忘了，只记得是她订婚宴之后和当时还是未婚夫的老公去寺庙里求来的。 之后除非希文心情很不好，或者干脆就是忙到忘了，否则她一般都会戴着。 即使在说着话，但两个人却仍旧在各忙各的。 利亚刚到公司不久，有些文件和资料要收拾整理一下，而希文，她则在观察一块孙尼额芬白糕上的一块蜜饯，那是利亚为自己的零食果盘准备的新一批的糕点。 利亚不怎么吃这些很京式的糕点，小的时候她最不吃的就是稻香村的东西，不是不好吃，而是她觉得太甜了，她对于甜的东西的接受度并不那么高，所以即使是甜品，她也几乎只能接受特地调过甜度的那些。 不过这批孙尼额芬白糕倒是经过利亚认证的好吃，奶香味很足，蜜饯也不会过甜，甚至有着出乎利亚意料的清爽香甜。 父亲的一位做点心起家的多年好友知道利亚的取向，就会很偶尔的给利亚寄些过来，算是出于对关系的维护，也算是出于对利亚这么一位潜在合作对象的拉拢。 至于这里面有多少出自长辈对晚辈的照顾和疼爱，利亚向来是以好的眼光的来看待的。反正如果说利亚小的时候这个长辈还会很偶尔地出现他们家的餐桌上的话，那么利亚自从成年，这个长辈就基本上只活在父亲的嘴里了，利亚对此一直都是一个无所谓的态度。 “好吃吗？”希文问，她没吃过这个，她甚至没见过利亚吃过这个，刚刚才知道糕点的名字的希文一瞬间以为孙尼额芬是个什么满蒙人名，后来利亚告诉她，这个糕点的名字不是满蒙人名，但确实是满语，就是奶白糕的意思，起源于清朝，据说富察皇后喜欢这种味道，希文便笑说这时代确实是更好了，她们也算是吃上皇室甜品了。 “你不都拆开了拿在手里了吗？尝一口不就知道了？”利亚在糕点旁边的果盘上挑着橙子，她想给自己搞一杯橙汁，她今天早上只咬了一口法棍就出门了。 说来也怪，她有些时候很喜欢那种很硬很哏的口感，这点连天天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塔塔也搞不明白，但她还是让人在利亚的闹钟差不多要想起的时候把一袋切好的法棍片送到利亚家门口。 “需要茶水送吗？”希文还是端着看，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出些什么花儿来。 利亚终于选定了两只橙子，个头大些，也更熟些。 她看了眼希文，希文也眨巴着大眼睛看她，等她的回答，利亚举了举手里的橙子：“我没试过用茶水的吃法，不过现在我这儿可没有茶水，不过你需要的话，待会儿的橙汁我可以分你一杯。” 希文其实已经吃完早饭了，不过她完全不介意再来顿加餐。 希文接过利亚递过来的鲜榨橙汁的时候白糕已经被她咬了一口了，糕点很好吃，相比起甜，奶味更浓，更显得香甜一点。 “好啦，你吃着糕点，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了。”利亚干脆在希文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也拆开了一包糕点，她也确实有段时间没吃了。 希文点点头，把刚喝过一口的橙汁和糕点放到旁边。 利亚今天叫希文过来开会，主要内容就是有关于她们的地区系列的香水的营销方向。 这其实是林远纾给她的灵感，因为最开始是林远纾在又一次和利亚的偶遇中告诉利亚，利亚的茶款香水总是能让她想起自己的家乡。 “所以你打算往故乡的方向上营销？”希文的嘴里还留着刚刚糕点的浓郁且干净的奶香和新鲜橙子清爽的果香味道，鼻子却好像已经来到了茶园的加工区现场，三种味道在大脑中混合交融，居然没有一点让希文眉头不自觉皱起来的感觉。 利亚点点头，应着“嗯”算是回答：“要把他们的感官调动起来，光是地区多没意思，我想着，要把香味和故乡这种本来就带着情感滤镜的东西结合起来，要调动他们的主观情感，把这种对故乡的好感滤镜顺带着加到这个系列的香水味道上去。” 要赋予一个冰冷的产品不一样的意义，就像法拉利对于看过赛车比赛的车迷的意义，端午节的粽子对于拥有爱国意识民众的意义一样。 当一个产品拥有一个故事，连接一个象征，代表某个神话或者精神，这个东西就会不朽，因为它会成为一个实体的符号，每当它代表着的象意义被提起，它就会在民众心中得到强化，直到完成强绑定。 而故乡实在是个太不需要费心思去营销的东西，它天然地就存在于每一个人心里，它本身就带着一层浓厚而温柔的滤镜。 而这也是利亚一般不会在春节前后在路上的原因，否则她就只能出动自己的私人飞机和机组了。 希文的目光并不聚焦于某处，她像是在放空，但事实上，她只是在认真思考而已。 她缓缓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很好的营销方向。 这样的话，到了中秋之类的节日就正好可以再推一把，省心省时省力。 她们以前也不是没有营销过故乡的概念，只不过并不怎么用劲，做的也是别的香水牌子都会做的事情，没什么特别，所以效果虽然算不上差，也实在不能用好来形容。 利亚仔细观察着希文脸上那若有似无的表情，猜测着希文的对这个提议的好恶，希文应该是有在认真地思考后续的方案部分了，不然不会没有注意到利亚递了两块没拆封的糕点给她，利亚不自觉地笑了笑，把糕点放到了希文的杯子旁边。 她点了点希文面前的桌子，似乎这是什么唤醒机器的手段。 希文的视线慢慢聚焦，快速眨了两下眼，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当然她不是真的在问希文她在想什么，因为她根本没等希文回答，而是接着问，“这个方案你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我需要给你多少时间出方案？两天？一周？” 这下她是真的打算好好等着希文的回答了，她的手悬在糕点盘子上空，犹豫了几秒，拎起一角包装袋，从锯齿状处撕开，取出糕点闻了闻，却不急着吃。 她又从糕点盘子里拿了两块放到自己面前，然后，她定睛看着希文，那块糕点就一直被她拿在手里。 希文想了想：“要好好做的话，就总得多花些时间，否则我也不好意思像交作业一样交上来，毕竟这次跟以往的不太一样，我还得回去和他们去开个会讲讲这个方案，然后再仔细做出一份初始方案来，跟以前的方案一样，你先看看大体的方向行不行，然后我们再精进下去。初始方案我三天内，最晚四天内给你，后续的方案就看第一版的情况再改，你看怎么样？” 利亚倒也痛快，她相信希文的工作能力，虽然本质上还是因为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就交给你们了，我等着验收就好了。你们这段时间怎么样？忙吗？还顺利吗？” 利亚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糕点，她很喜欢调过甜度的奶白糕，虽然早就没有第一次尝试的惊艳了，但好吃是不变的，就连塔塔也认证这一点。 利亚的问题虽说是照例一问，却实在属于明知故问，希文什么情况娜娜是告诉过利亚的，每天不是奔波于办公室和会议室以及公司和合作方，脚底和车轮都像要跑出火，就是像是闭关修炼一样待在自己的办公室不出来。 不出意外的话，整个公司最闲的除了摸鱼时候的员工，就只有作为老板的利亚了。 “还得再忙一阵吧，起码要到元旦过一周，毕竟对于我们来说，节日才是受难日。” 希文这话倒也没说错，只是辛苦了元旦还要加班的同事们。再说，这也已经不算只是“一阵”了。 利亚那块糕点顶上的蜜饯早就被利亚叼了去，糕点的一半已经进了利亚肚子了，希文的那块倒还是只咬了两口的样子。 利亚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希文：“虽然说发你们奖金的时间还早着呢，不过先让我预支一部分吧，你拿两块去当零食吃，然后我这里这两块你出去的时候拿给娜娜，她也辛苦的，要不是人家怕我吃不完，没给我寄很多过来，我肯定全公司的发。” 利亚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真心的，她的语气里止不住的可惜，因为是专门给她做，寄给她吃的，根本没有考虑过要尽量存放得久之类的问题，用的材料尽是些好的，干净的，一点多余的添加剂都没有，所以根本放不了多长时间，也最好早点吃完比较好。 而没有亲自拿出去的理由很简单，一是因为她懒，二是因为多走两步路收益并不高。 她一个多小时前来到公司的时候娜娜久已经告诉了利亚，加拿大的那个经销商暂定这个月中旬来跟她见面，具体时间由利亚这边决定。 而除此之外，娜娜暂时没有非今天说不可的事情了。 所以还不如让希文拿出去给娜娜，她们两个也可以顺便说说话，希文和娜娜是经常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的，这件事利亚知道。 利亚回复邮件的速度很快，希文刚走出去没几秒，利亚就收到了尼斯客户的邮件，没过五分钟她就把回复的邮件发了过去。 然后就是呆在研发部的一整天。 利亚不知道如果是维恩或者别的香水公司的老板，他们会花多少时间和自己的调香团队呆在一起，但她对于研发部的关心程度起码让自己觉得自己这个老板当得还算合格。 她又想到维恩了，只不过让秦律或者塔塔知道的话，大概会骂她实在太闲了，还是得找点事情做。 因为塔塔曾经就真的因为利亚提起了维恩而塞了一块橙子给她堵住她的嘴。 利亚也就很识相地点到为止，话题没有朝着更奇怪的远方跳脱出去，但利亚觉得塔塔曾经的一句吐槽很有道理。 “你还是得找点事情做，脑子被正事填满了，就不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了。”她说。 所以利亚尽量不会让自己闲下来，除非她忙到连塔塔和秦律都说：“你看起来实在太累了，休息会儿吧。” 可能是体质的原因，她并不是什么疯狂工作而不会累的类型，她需要休息，这也是只要条件允许，她就会抽空稍微冥想一会儿的原因，经验来看，基本也够用了。 回家的路上她很破天荒地打开了电台去听，她平常不听那个的，有需要的金融消息娜娜会汇报给她。 她今天就是鬼使神差地随便挑了一个电台开始听，但也许是因为她刚刚从加拿大回来，多少带着点在蒙特利尔看过比赛的磁场，她居然随机调到了一个体育频道，那里面传出了谭雅的声音。 此时正巧是红灯，利亚静下来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那确实是谭雅的声音，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在录电台节目，她的声音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多了点磁性。 这个电台节目邀请了谭雅来作为嘉宾，聊她的比赛，以及比赛之外的生活。 在讲到比赛的时候谭雅说，她很感谢她的医生，不管是比赛前还是比赛后，她的医生都是她能迅速调整状态拿出自己最好的水平的很关键的原因。 哦对，利亚记起来了，瑞说过谭雅有一位自带的医生，那位医生不像别的车手那样由车队来配备，那时她自己的，所以对谭雅的状态了如指掌，谭雅在场上那种活力用不完的感觉大概率也是来源于这位医生。 瑞曾说过羡慕这样的谭雅，利亚说那你也配一个啊，又不是配不起。 但瑞的嘴硬就算是在朋友们面前也软不了一点，他无所谓道：“我不需要医生也可以赢，放心吧。” 瑞从小就是这样，这些年来也从没有改过哪怕一点，这是瑞自己的事，利亚也就送了个白眼给他，没再劝些什么别的话。 身体上的医生利亚已经够了，西药中医利亚也都有经验，只不过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不免想到秦律，她记得秦律说自己缺个助手，说了很久了，利亚也随她自己的意思不插手了很久，下一次见到她，正好可以问问了。 第98章 有个安排 第二天的利亚几乎是一到公司就去了心理咨询室，她以为她会比秦律上班的时间更早，但她的确没有想到的是，秦律前一天是在公司住的。 而当睡眼惺忪的秦律抱着自己的枕头走出来，顺手将其丢到办公椅的椅背和座垫中间用来承托住自己的腰的时候，眉毛快皱起来拧成一团的利亚才想起来，当初设立这个办公室的时候，就是在房间里做了一个里屋出来，供秦律休息用，只不过利亚没有想到，除了睡午觉和堆放自己的一些东西之外，秦律会真的住在里面。 秦律在上海不是没有自己的房子，那个地方利亚和娜娜都去过，装修得不错，窗明几净，采光很好，虽然不算很大，但相比起别的来上海打工的外地人来说，已经是好了很多了。 秦律的家人都在北京，上海只有她自己，和三四个在上海工作，很偶尔才会见一面聚一聚的朋友，所以虽然那个房子只有秦律自己一个人住，但也好歹不算特别孤单。 “所以你确定不需要我给你配备一个助手吗？你都忙得要住在公司了。” 不过利亚还有一件事，没有马上就说出来。 公司里的保洁和保安其实在下班之后都会巡视一下公司的办公楼层，看看还有多少人在公司加班，或者可能谁的贵重个人物品落在了公司。 超出预期的情况他们一般都会在第二天告诉娜娜或者直接报告给利亚，但也许是因为平常他们对心理咨询室的情况就知之甚少，而秦律休息用的里屋又确实比较隐蔽，再加上整个大楼虽然严格管控进入的人员，但对于离开的人，却并不多加用心，总之，利亚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秦律会住在公司这件事。 “放轻松~”今天的秦律这儿没有新鲜的橙子，除了咖啡机和咖啡粉，她这里只有一箱刚到的内蒙的朋友寄过来的纯牛奶。 她给利亚拿了一瓶出来。 “我朋友自己家产的，她说好喝来着，我没喝过，喏，第一瓶用来借花献佛，尝尝”随后，秦律给自己也开了一瓶，她桌上好像没什么零食之类的存货，那大概这就是她的早饭了，“别那么紧张嘛，我一个医生都不慌，你也就别老是如临大敌一样的了，助手的事情我真不急，看缘分什么时候到嘛。至于睡在公司的事情，你知道的，我虽然有一台车，但那是因为我家离公司比较远我才买的，前两天我去了趟外地见了一个朋友，回来的路上车胎爆了，在修呢，我是懒得去挤地铁了，上海的地铁么你知道的呀，等我回到家就什么都别干了，光睡觉就行了，我得累死，所以我就干脆住公司了，你不会怪我乱用公司资源的呀对吧？” 她思维清晰地说了一堆的话，最后试探着问利亚会不会怪她，但这分明不是试探的意思，倒像是耍赖，利亚也随便她，利亚为自己的公司聘请的医生，就算大晚上的用公司的场地开趴，只要最后能把地方恢复原样，她怎么用公司的资源利亚都没意见。 更何况她手里还有一瓶来自于秦律朋友家的奶牛身上的牛奶，颇有些吃人嘴软的意味了。 可能是原产地直装直发的确实会更好一点，浓厚香醇的奶香味经过冷链运输一点都没有在途中丢失掉，那种味道，比利亚昨天的奶白糕更能唇齿留香。 不过这瓶牛奶倒是让利亚再次想到了正在家里安静呆着，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开封是什么时候了的塔塔的母亲寄过来的椴树蜂蜜，那种来自于远东椴树上的蜂巢里取出来的，只是把杂质过滤出去就即刻装罐的纯净一直都让利亚很喜欢，只不过她是真的会忙到忘记吃，所以每次打开冰箱，那半罐椴树蜂蜜都是冰箱里不变的组成，像是从冰箱第一次被利亚开启，那罐蜂蜜就呆在那里，和冰箱长在一起。 早饭利亚是在家里吃的，这次她没有随便啃一口当作对付，她认真地把切成薄片的法棍涂上丝滑的酸奶，往上撒了些肉桂，和一些新鲜的海南的芭乐果肉，再给自己榨了一杯鲜橙汁，她甚至很有仪式感地把吃干净的杯子和盘子都洗干净了才出门去上班的。 所以现在的利亚虽说不撑，但也确实不饿。 秦律走到窗边，旋转窗框上的把手，把窗打开，新鲜的空气和阳光一下子洒进来，秦律站在窗边，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干脆靠在了窗边跟利亚说话。 她的办公室已经一个晚上没有接触过新鲜空气了，也一个晚上没有见过暖和的阳光了，早上的阳光并不刺眼，，反倒是很有着些比闹钟更好使的唤醒效果，秦律每天早上来到办公室，一定会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窗子打开，她喜欢让阳光扑到她的脸上，她称之为“阳光唤醒大法”。 “所以呢？你的车怎么车胎就爆了？现在的天气又不热，你的车也会定期去做车检，出什么突发问题了？” “被几颗钉子扎破了，就在我回来的路上，我当时是哭笑不得，然后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朋友，她让我看看周围是不是正好有汽车维修的店，我看了一圈，还真有，她就在电话里笑了，当时她还没走远，所以最后我是被她送回来的，不过等她来的过程中我去掉了附近的监控，备了案，这两天在处理了。” 利亚之前没经历过这种事，但她倒是听身边白手起家阅历丰富的朋友说过，这种招数现在仍屡见不鲜，她也已经从刚开始的不敢置信，到现在的居然有些好奇，好奇这些人的手段，为什么如此肮脏不堪，且一点都不聪明。 秦律没有遂了这些人的意，可能是出于赌气的心理，她联系了一家自己以前去过的汽修店，特地让人把车运了回去修。 “宁愿多花点钱，也不能把钱花得不明不白的还惹一身的气。千金难买我高兴。”秦律说。 这句话是利亚以前会说的，她现在已经说得很少了，只是她没有想到，秦律会学了去。 “接下来有什么我能知道的安排吗？”秦律问，自从她拥有这么一个专属的空间，就有不同的同事，或出于主动，或出于安排，不停地进出她的办公室，她不太会去问同事们的工作安排，如果说她偶尔还会跟希文和罗维聊聊的话，那么法务部和财务部的事情她都只能通过自己写出来的报告模模糊糊地猜个大概。 而她和利亚都清楚，不出意外，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这算是个闲职。 即使秦律从来没有放弃过变得更专业，没有咨询的预约的时候，秦律就会去上课，或者参加一些交流活动，利亚也从不管她这些，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事，又凭什么不呢？ 利亚想了想她接下去的安排，希文昨天回去之后已经召集了整个部门开了个会议，会议结束之后她告诉利亚，周四前，这份初始方案能到她的手上，而现在周二，利亚让希文不用着急，她并不急着要，只是一如既往地认真去做就好。下周要跟加拿大的经销商见一面，见面的日期和地点已经敲定了，对方表示会准时赴约，虽然利亚兴趣不那么浓厚，但考虑考虑也不是不可以。接下来特别需要她的决策的事情就暂时没有了。 “这样看来，我们两个谁更闲一点倒还真不确定。”利亚说着话，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利亚从来不去跟常在各种聚会里转悠的那些人比较奢侈品或者家境之类的东西，每次被点到名，她都会很谦虚地说自己不太接触那些东西，所以不懂，公司么，也就是无聊了开着玩，没什么多大的利润。 那种时候她一般全身只有一套高定和一套私人定制的首饰，这在其他人眼里简直素得很，不过利亚也不在意，这种聚会，她只负责代表家里出席就可以了，反正一会儿肯定是要先溜的，用什么回答来应付什么话题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利亚其实不知道那些人有什么好比的，他们会从自己身上的奢牌高定，比到家里的家具，从丝带耳坠，比到新买的房产的地段和装修，他们甚至会在利亚以为他们终于没有别的东西好比了的时候比谁家的私厨背景更权威更吓人，不过利亚总是会先从侍者或者点心桌上拿一块糕点，也不吃，就等着这种话题的时候堵住自己的嘴，躲不过去的时候利亚也会适当地敷衍两句，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名流贵客们之中，创过业的不是没有，他们也曾信心满满地举着酒杯接受那些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鼓励，其中也有人向利亚取经，其他人也会怂恿着哄抬着，让利亚分享分享自己的心得，利亚当然不可能真的说出些什么，所以她也只说，因为父母是自己公司的股东，所以很多事情他们可以做决定，她也就不怎么管了，如此，敷衍过去。 利亚并不担心被他们追着问，因为根本没有这样的可能，母亲让她不必在意，现在怎么应对这种情况，以后也这么做就可以了。 “毕竟，会成功的人不会这样问你，这些人问你这么一次，等下一次你们再见面，他的事业也就黄得差不多了，也就不会再提了，你就真假掺半地说，由着他们去吧。” 利亚那时懵着点了点头，她想想也是，这些年来，她身边创业成功的少爷小姐们没有一个问过她如何创业的问题，他们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哪有精力管那些，他们跟利亚一样，面对这样的聚会也都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全当来拉投资了的。 利亚不是从不比较，只是她的关注点跟聚会的常客们很不一样。 拥有自己的事业的人，是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去比那些东西的，他们通常有更值得的东西，相比起去比较，更准确的说法是去竞争，不是用被给予的金钱，而是用自己创造出来的金钱。 不过在此之外，不那么忙的时候的利亚还喜欢去比较谁更空闲这个问题。 她不免会嫉妒一些比她聪明，比她成功，却依旧比她空闲的人，利亚说不好这种心态来源于什么，可以确定的事，这种心态并没有朝着消极的方向发展，反倒是成为了一种偶尔会冒出头的可爱的较劲心理。 赢了也就高兴高兴，输了也不会真的失落，只是利亚会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她会鼓励自己，她也可以。 所以当秦律发现利亚又开始单方面跟她比上了的时候，很无奈地摇摇头，如果说小时候，两个人因为不熟，所以没有什么自觉的话，那么长大之后，成为上下级的两个人有了更多的对话，更多相互了解的机会，秦律发现，利亚好像总是会有这种让她感觉像在看妹妹的时刻，很幼稚，但幼稚得无伤大雅。 这真的是她的老板吗？ 这好像还真的是她的老板，虽然此时利亚的表现真的很不像是个老板。 所以秦律也就顺着她哄着：“那还是你比较空闲，我昨天还去参加了一个论坛，从早上九点多到晚上十点多，几乎一刻没停过，公司哪有这样让我加过班啊？老实说，我在北京实习的时候最勤快也就这样的工作强度了。” 秦律从来都说自己不是那种很卷的，很不要命工作的人，她一个心理咨询师，要是自己都卷出什么严重的心理问题了，不仅无法让客户信服，自己也会因此患上什么严重的心理疾病，简直得不偿失。 毕竟小时候差点因为维恩而产生的心理问题被利亚飞来的一个拖把治愈了，她不能再自己把自己搞生病了。 所以她也只告诉利亚，自己会先照顾好自己的心理健康。 利亚倒是对此表示十分理解，她不觉得秦律这样的工作态度会造成她工作上的困扰。 “我付给你的是报酬，又不是精神损失费。”利亚说。 利亚在当老板这件事情上是很松弛的，起码她自己这么觉得，并且她把这种状态归因于她确实不缺钱这件事情。 创业以来，她对于很多开销确实学会了节省，但并没有达到捉襟见肘的地步，她还是可以相当有余裕的去看待各项必要的或是不那么必要的开销。 秦律和娜娜都无法理解的一件事就是，利亚会给公司配备质量好的，坐起来很舒服的椅子和坚固的桌子，但利亚的办公室时刻都备着老虎钳，锤头钉子这种工具，这些工具平时都安静地躺在工具箱里，见不得天日。她说，虽然她足够相信这些桌椅的质量，但如果这些桌椅坏了，她会自己修，不用请后勤部的同事来。 而希文则是耸耸肩，安慰两个人，道：“看到没有，就算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也得学会自己修桌椅。” 不过自这些桌椅搬进这座办公大楼，别的同事的利亚不知道，利亚自己的桌椅她却是一次都没修过，他们居然完全没有要掉链子的迹象，这点让利亚很欣慰，同时也感觉到遗憾。 每当这种时候，利亚就会想起家里那些上上一代，甚至更久之前留下来的老物件，那些灯，桌子，甚至风扇，钟表。 那些从利亚还不知道存在于什么地方的时代传承下来的东西一直到现在都还能用，质量好得很，家里为这些老物件做过的唯一的事情大概除了想起来就拿去叫人清洗一下之外，就再没有了。 但利亚也不免可惜地看看自己已经在积灰的工具箱，买回来之后，利亚只因为好奇心而打开过一次，她自己都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只箱子了。 所以她也曾经告诉过秦律：“如果我的公司在我化为一堆白骨之后还能长青，甚至永存，那就好了，就像家里的老物件一样。你知道吗？它们真的，完全不会坏的，我的公司也得质量这么好才行啊。” 利亚双手握着牛奶瓶，陷入了沉思，她的动作像是在能冻僵手的冬天艰难地取暖，但瓶子不是热的，现在也远没有到需要这样取暖的地步。 “你又再为公司的未来忧虑了？我的大小姐？”秦律问她。 秦律知道这种表情，她不会读心术，但这种表情她很熟悉，利亚每次这种表情之下，就是利亚为公司忧虑的心情。 秦律没有坐过利亚这样的位置，她无法感同身受，而且她就算是自己单干，也大概率不会有如此的凌云壮志。 不过作为利亚公司的心理咨询师，她也只能说些很对的废话，类似于：“不要太担心了，放轻松一点。” 这之类的话其实不只是她，基本上谁都可以说，娜娜可以，希文可以，塔塔也可以，但利亚会听进谁说的话，又会在什么时候真正学会放松下来，就是秦律无法预料的事情了。 但显然利亚有自己的想法。 利亚做了一次深呼吸，她看向秦律，缓缓开口，道：“看来我还有一个安排，今天晚上就可以做了。” 第99章 给足情绪价值 利亚说的那个安排，与其说是安排，倒不如说是私心。 当秦律从利亚嘴里听到利亚的安排指的是跟塔塔打一通跨洲电话的时候，秦律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扭曲。 不说陌生，但眼前的利亚倒确实让秦律感到讶异，她第一次看到利亚需要爱情的样子，她也第一次发现，利亚所说的自己的药，其实远远不止是药这么简单，塔塔这个人，似乎存在于利亚人生中每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案中。 秦律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这样的变化利亚未曾察觉，因为利亚一心都在想要怎么去跟塔塔说明自己的担忧上，她想，也许她根本没必要组织措辞，她的担忧塔塔不是不知道，从创业到现在利亚已经提了不止十遍百遍了，老生常谈的事不需要反复强调。 但她依然打去了那通电话。 塔塔在自己的酒店房间里打开免提的时候，她正把一滴水从自己的眼睛旁边抹去。 她刚刚从外面回到酒店，洗了把脸。塔塔不太有洗完脸之后用毛巾把脸上的水吸干的习惯，她喜欢让那些水在自己的脸上自然干掉，所以刚洗完脸的时候，就总会有几滴水滑落到眉骨上方，突起的眉骨会减缓水珠顺着面部滑落下来的速度，塔塔每次都会在离开洗手池之后手动把正好顺着眉形落下来和坠在下巴将滴未滴的水擦掉。 在家里的时候，如果这一幕被利亚看到了，利亚会用纸巾或者毛巾轻柔地把塔塔脸上的水稍微擦掉一点，塔塔不爱全部擦干也就罢了。 而塔塔也不去阻止利亚，她就乖乖地待着，等着利亚在自己的脸上捯饬。 不过现在利亚不在，塔塔自然也就没有把水擦干的习惯了，况且利亚在国内，她也看不到。 如果说利亚本身就是一个可以给予自己充分的安全感的人，那么塔塔的声音的存在就能给予利亚一些工作之外的满足感。 她其实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过了这么多年才完成了情感自洽，她早发现自己喜欢塔塔，早跟塔塔确认心意，早跟她在一起，那么之后的纠结和困惑是不是也能因此而少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她好像确实是一个对感情并不那么灵敏的人。 但无所谓，因为起码她现在是舒服的，是无所谓别人对此如何评判的满足的。 就连塔塔叫人给她送的那根法棍，也被利亚当成了晚餐，她想着，要赶紧吃掉才行。 倒不是说利亚有多害怕面包过了最佳赏味期，而是她看到那根法棍就会想到塔塔，根本控制不住，她是非得要去吃掉的。 “不过明天我不吃法棍了，今天都吃完了，明天希文会把初始方案交给我，我让她顺便帮我买份早饭，她吃什么我吃什么。”利亚说， 此时电视里的财经新闻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送到西班牙，进了塔塔的耳朵。 她不喜欢听那些，虽然她不是没看过财经新闻，但她确实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利亚偶尔会跟她讲解，不过看她兴致缺缺，利亚也不再跟她聊财经的事情。 “希文一般早饭吃什么？” “公司楼下的便利店吧，娜娜也喜欢去那种地方解决早饭午饭的，公司的食堂早上也不开。娜娜说她好几次在她常去的便利店看到希文，然后她们就会一起来公司。我看她们买过包子啊，茶叶蛋啊，饭团三明治之类的东西，再配杯咖啡或者豆浆牛奶的，感觉不错，我让她别给我带喝的，其他的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塔塔听着利亚说话，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早上是在酒店的餐厅吃的，也都是煎蛋面包片，沙拉培根那种东西，她不是特别有胃口，拿的不多，最后还拿了一杯水。 中午是在酒店叫的客房服务，也都是那些欧美人爱吃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倒是早上在餐厅对着餐盘苦恼的时候，听到旁边两个听着口音像是澳洲人的客人说打算中午去吃荞麦面。 她那时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虽然已经吃饱了，但提起来，她倒确实有点馋了。 “阿琳娜，等我回来了去吃荞麦面吧，我知道有一家叫荞道的荞麦面，口碑还不错的。” 利亚愣了愣，塔塔叫她阿琳娜的次数很少，不过每一次听到塔塔叫她阿琳娜，利亚的心都痒痒的，她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不知道那说明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塔塔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文化背景去称呼她，让她心情很好。 她没有问塔塔这样称呼她的理由是什么，就跟塔塔不爱看财经新闻一样，她想，塔塔高兴就好，怎么称呼她，她都接受。 但其实塔塔这样称呼利亚并不带着什么目的，她只是想起来了利亚还有这个名字，这样而已。 不代表她很高兴，不代表她很兴奋，仅仅因为这个名字是她为利亚取的，这个事实本身就说明了很多。 她想用自己的方式去称呼利亚，不需要任何限定条件，就像她现在可以用她的方式去爱利亚一样。 塔塔坚信利亚会喜欢她的方式，因为她知道利亚喜欢她。 利亚没有去纠结塔塔对自己的称呼，她沉默着接受了阿琳娜这三个音节：“我记得那家店，我有几次下班路过那里，门头很不起眼，等你回来了我们就去试试，离我上一次吃荞麦面也很久了。” 那家店利亚确实是记得的，听瑞说，很早以前，他们家的一处工厂就在那里，只不过随着生意做大，原本的工厂已经无法生产存放那么多的黑胶唱片了，他们就把工厂开在了别处，利亚没见过那个地方原本的样子，她也没空去关注那些，只不过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地方就已经开起了一些精品店和餐厅了。 利亚从没有去那里逛过，她忙着上学，忙着工作，就算是在小的时候，她也只跟着母亲去过宁和瑞他们家的第二个大工厂，大人在谈生意，孩子们就在各个机器之间穿梭来穿梭去。 现在看来，这样的场景也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就连宁和瑞他们家的工厂，利亚也自不在和瑞同校上学之后再没去过了。 不知道宁和瑞知不知道那个地方开了一家吃荞麦面的日式餐馆。 然而比宁和瑞更重要的，是塔塔似乎在西班牙的日子里不太有胃口这件事情，这是多年以来，不需要多想一步就可以察觉到的自觉。 “怎么？我看你似乎胃口不好，生病了吗？” 利亚和塔塔之间的风格不是因为害怕对方担心而报喜不报忧，如果说她们对父母这样做是省得父母担心，也省了自己多事的话，那么当真的有任何的不寻常，对方往往是第一个知道的，特别是身心不痛快的时候，憋着泪水的眼眶会在对方面前变成洪水时期的堤坝。 利亚并不担心塔塔要是生病了会瞒着她。 塔塔的回答自然，丝滑，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因为她确实不是因为生病而胃口不好的：“没有生病，也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就是单纯的想吃些亚洲东西了，之前在苏黎世的时候就吃了两顿西班牙的菜了，还都是西班牙人开的西班牙餐厅，出发去苏黎世之后的这段时间，我的脚就没有沾上过一点亚洲的尘泥风雨。如果是在莫斯科也就算了，我还能有心思吃饭，我这两天去找过巴塞罗那的唐人街和中餐馆，像是像了，但还是哪儿哪儿的不对，很难对吃饭提起什么兴趣。” 塔塔倒着心里的苦水，利亚认真听着，这样的日子她们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过过，她们总觉得欧美人对于美食的感知力实在不好恭维，所以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会每两周左右回国一次，一是处理公司那些需要亲自出面的事务，二则是赶紧回来吃几口两周没吃到的东西。 高恩曾经半开着玩笑建议塔塔去四川或者东北那种地方过日子。 “上海可不是什么盛产特产美食的地方，上海有的只是全国各地的人才，和全国各地的特产。” 塔塔不知道对于利亚来说，在上海吃的川菜和东北菜跟当地的比起来有什么区别，只不过那些出现在上海的别的地方的美食就足够应付她这个外国人了，毕竟她在上海吃过不下十家俄菜，味道虽然并不完全能还原，但让她解一解思乡之情，也已经是完全够用了。 可显然塔塔要回来还没这么快，起码塔塔还要再煎熬一段时间，怎么着也得熬到利亚见过了加拿大来的经销商才能回来。 利亚原本听着塔塔的抱怨而皱起来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她想，不能让塔塔这么熬着，那也实在太痛苦了，她总得做些什么。 她记得家里的私厨里正在休假的那位刚回来没多久，工作尚比较空闲，利亚想，可以让这位私厨去西班牙，为塔塔做些好吃的亚洲菜，至少在塔塔能重新落地上海之前，让她在西班牙能稍微好过些。 她没有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塔塔，利亚想要留着点惊喜给塔塔，她相信塔塔会很高兴。 所以在电话里她只安慰了塔塔几句，并没有多说些什么，毕竟塔塔只是跟她抱怨，从没有要她给予自己任何解决方案的意思。 而当第二天来给利亚送方案和早餐的希文得知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吐槽了一句：“说真的，惊喜这种事，我还以为你要求婚。” 此时的利亚正在苦恼茶叶蛋和三明治她要先吃哪个比较好，利亚的眉头皱着，视线在茶叶蛋和三明治之间摇摆不定，听到希文这样说，她奇怪地看了希文一眼。 “早着呢，你在想什么？我们两个也不差结不结婚的了。”利亚说。 希文喜欢惊喜这种东西，她非说那是无聊的生活中的小确幸，能让她觉得这个生活过起来还是很有意思的，她说自己选择跟现在这个人在一起，就是因为对方也正巧是个喜欢留些小惊喜给自己的人。 不过利亚倒不这么觉得，如果是她这种人，那她未必会因为惊喜而太过开心，碰到喜欢的人事物倒也还好，惊喜太多，就会显得很没意思的，利亚还会觉得这样做浪费时间。 虽然不浪漫，但利亚会给足情绪价值，或者更简单来说，她会配合。 所以利亚没有说什么话去泼希文的冷水，希文心情好，就能用更好的状态面对工作，工作效率总是跟在重压和心事中强打起精神做出来的很不一样的，她完全没必要去犯这个嘴贱，反倒是应该顺着希文，让她尽量保持好心情，这样的心态，跟利亚对待秦律的时候是一样的。 况且马太效应的真理性已经不需要利亚过多去证明了。 希文这两天的工作成果就足够让利亚感到满意。 利亚是边小口咬着刚剥完壳，印着深色裂纹的鸡蛋边听希文汇报自己这两天的工作的，她们两个都没有拿着方案看。 希文知道自己的方案里写着什么，而利亚，就只需要听希文说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真的拿着方案。 希文说她们这两天的讨论结果是要以慢慢渗透的方式去营销，不是大张旗鼓的直接去找kol做广告，而是在每一个人们能想到的地方不断提起这个概念，然后慢慢地把这个概念和要推广的系列做绑定。 “嗯哼？”利亚点点头，这听起来就有点搞头，她示意希文接着说下去，“那你打算怎么做？” “就比如说，在火车站和公交车站，机场这种地方放那种广告，像是机场里就贴广告的海报，文案要是那种什么【回家的路上一路平安】，然后过一段时间就换个我们要推的系列的海报，文案改成【归心似箭的你是否已经闻到了家的味道】之类的，商圈也可以投放广告，只不过海报的形式和文案就都得改，商圈里不都会有地方美食吗，在那种地方投放广告也能加深他们的印象，不断强化这个概念，同样是过段时间再放上我们的系列。这样的形式可以在很多地方很多场景去运用。不过我们以前没有尝试过这样的形式，所以没有我们以往的数据可参考，但我们整理了几份别的同业和非同业的相关营销方向的数据，你可以看看，都在方案里了，同业和非同业的一些我们可以直接用的相关数据我都有特别做过整理和对比分析，虽然很多数据因为产品和重点的差别借鉴意义不大，不过还是有些用处的。” 希文的茶叶蛋和三明治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吃完的，她边吃还边向新来的两个实习生交代了些事情，利亚发微信说已经到公司了她才重新热了热给利亚的鸡蛋和三明治，前往利亚的办公室的，很顺手的，她还买了一只饭团带给早已经敲上键盘的娜娜。 她手里的那杯摩卡随着两个人的对话一点点变轻，少了的咖啡液都已经通过希文的食道滑落进去。 而利亚左手里的那杯乳白色的液体则是又从秦律那里薅来的牛奶，刚刚把最后一点蛋白扔进嘴里而空出来的右手现在已经拎起了三明治的包装袋，她的目光在不停被摆弄的包装袋上寻找着开口。 不听对话内容的话，会怀疑这只是小姐妹之间的日常八卦。 利亚虽看上去是一副漫不经心，根本没在认真听的样子，但她确实是把希文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希文知道利亚的性格，所以从来不觉得她们这样边吃早饭边聊这些重要的公事有什么不妥当。 不过她们这把正经公事当八卦闲话来谈的画面千万不能让营销部的同事看到，希文在自己的地盘给自己立的人设可是一本正经的威严总监。 别说利亚，这个人设连江欣娜都不会相信的。 利亚很快就找到了三明治包装袋上的开口标记，但她却没有着急着上手去撕，利亚微微蹙眉，定在了那里。 不多久，利亚抬头去看希文，从嘴里吐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好。” “好”的意思，其实就是没有问题的意思。 方案利亚待会儿是要仔细看过一遍的，但是希文给出的整体方向利亚觉得不错，她不打算反驳，而是让希文先去把需要的细节都做出来，过几天拿一份最终的方案来给她。 方向没问题的话，利亚觉得，这个方案就成功一半了。 “会议室呢？现在谁在用？”利亚问。 “现在格里的销售部在开简早，下午好像是罗维的吧，怎么你要用？” “我暂时不用。”利亚摇摇头，她来的路上经过了会议室，那里已经开上灯了，有一位忘了是哪个部门的实习生在调试做pre的设备。 看来那个应该就是格里带去英国的实习生。 说是实习生，其实更像是格里的临时助理，很多格里忙不过来又不需要多少专业能力的事情，格里都会交给她去做，格里觉得让实习生边帮着边学着也挺好，利亚对这种说法持保留态度。 谁知道格里说的边帮着边学着之中，两者的占比各是多少呢？ 第100章 她是唯一一个闲杂人 “需要助手吗？”利亚冷不丁地问出口，倒让希文吓了一跳。 “什么？”希文害怕自己听错了，问了一遍。 利亚看得出希文有点惊讶，这么问确实有点突然，于是，她重新问了一次，一字一句地：“你忙得过来吗？需要助手吗？” 利亚这话题转换得快，一时间也看不出营销方案和要不要增加一个助手这种事情有什么直接关系，希文此时一头雾水，是她咖啡喝少了吗？为什么感觉自己听不懂人话了。 希文使劲摇了摇头，试图把自己脑子里那些看不见的水甩出来些。 她想了想利亚刚刚的问题，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记错了，而利亚咬下一块三明治，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助手吗？不需要欸暂时，我们挺忙得过来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不过我不会介意你把娜娜让给我作助手的哈。”明确了自己脑子没有问题的希文回答利亚的问题的时候还不忘小开了一把玩笑。 不过是不是玩笑其实不好说，因为希文还真的曾经在那么几个踏进利亚办公室前的瞬间想到，如果娜娜是自己的助手就好了。 这些想法来得突然，走得也快，因为希文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助手的事情。 虽然她也曾经羡慕把实习生当助手用的格里，如果她真的有个助手，那么她在公司几乎就只需要开会和出脑子签文件了，但如果说到“需要”这个词，希文不需要助手，她只是偶尔想要一个帮她做些不需要脑子的工作的人而已。 利亚原本笑盈盈的表情瞬间变得正色，她瘪着嘴：“助手你要是需要，我给你选多好的都行，但娜娜可不行。” 玩笑虽说是玩笑，但利亚不介意陪希文演一把针锋相对的戏码，反正现在她们又不讲正事。 可希文今天来，除了给利亚带早饭，就是来说正事的，闲天聊久了，摸鱼的嫌疑就很大了。 况且希文和利亚都有自己别的事要忙，没空真的像是小姐妹一般坐下来边吃边喝边把时间都消耗在谈天聊地上。 利亚不再劝希文，既然她不要，利亚也不打算非给她招一个。 “既然你说不要助手，那我就不叫人事硬给你塞一个来了，多招个人还要多个人事的支出，倒也是犯不着的，你如果偶尔忙不过来的，就把事情分点给新来的实习生好了，让他们多学学，别让他们负责那些重要的，难度大的就行了，毕竟你也是知道风险的，你也不需要我教。” 希文边“嗯”着边点点头，她当然明白的，她又不傻，一个部门的一把手不可能连这些都不清楚，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敢把重要的工作交给实习生去做，他们敢不敢接下都还是个问题。 利亚接着说：“还有就是如果是贴海报铺地广之类的话，要把我们公司的名字和logo放在显眼的地方，要让看到我们的海报的人以后想起来像是小时候能背出来唱出来的广告那么熟悉。” 希文把利亚说的话都记了下，应着“好”，细节的完善问题她回去还得和营销部的同事们去开会才能确定，利亚布置的工作任务并不算太难。 “没别的问题了的话我就回去了哈，三明治我选的奥尔良鸡肉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按照我喜好选了，还行吧？” 利亚倒是无所谓吃什么的，到中午前不会饿几乎就是她的全部要求了，况且忙起来的时候，是不会感知自己饿不饿的。 “很好吃啊，虽然比起塔塔的法棍来差远了。”利亚一本正经的拉踩倒也没让希文生气，希文只是觉得无语，变得高低不一致的眉毛像极了希文不愿意给出的台阶。 她鸡皮疙瘩已经冒出来了，再不离开这个地方，恐怕那些恶心的东西真的会跑出来，她几乎是边逃也似的撤了出去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好好好，我想起来我还得赶紧去处理点要紧事我就先走了哈。” 她甚至没让利亚给自己带的早餐一个五星好评，那些通通都不重要了。 撤出利亚办公室，顺便带上了门之后的希文手掌一把撑到了娜娜的办公桌上，她直着手臂，脑袋尽量往下凑，也不管这个姿势好不好看，她不在乎这个，同样凑了下来的，还有希文的声音，她可不想让利亚听到她在和利亚的助理谈论自己。 “她上一次谈恋爱好像不是这个风格吧娜娜？” 希文的举动把娜娜吓了一跳，她干脆也不敲字了，她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摊了摊手。 “可能吧，你也没必要问我啊，你跟她认识比我早，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因为我不知道啊，我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我刚刚在里面，怀疑面前的是个伪人，你确定这个是你老板吗？” 希文的半气音把娜娜听笑了，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希文这么小心翼翼地在别人背后聊八卦，而且就在当事人办公室前。 她倒不如直接在利亚面前谈论她呢，何必出来跟自己说呢。 “要不然这么着，你重新打开你刚刚关上的门，走进去，自己去问问她是不是被夺舍了？不过她待会儿应该有要事要跟别人谈，你可以等等。”娜娜干脆把眼镜取了下来，笑得狡黠。 娜娜的眼镜镜框尾端分别连接着一条细长链子的两头，使得眼镜可以通过链子挂在脖子上。她平常不怎么戴眼镜，只是工作得久了，视力状况不免不如刚毕业进入公司的时候那么好，所以虽然度数不高，娜娜还是在医生的建议之下，戴上了眼镜，可能是出于弥补，可能是出于心理安慰，总之她在配完眼镜的当天就去给自己调了一条满意的镜链，仿佛这样，眼镜的目的就不再是让她能把事物看得更清楚，而是让她显得更潮，更时尚。 利亚去加拿大看瑞的比赛的几天前，娜娜第一次忘了把眼镜摘下来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利亚面前的时候利亚眼前一亮，对于自己还戴着眼镜的事实还没有自觉的娜娜以为是自己身上沾上了什么。 但她没想到利亚会点点自己的眼睛旁，说着：“so chic，下一次受邀去走红毯或者看秀你就戴着这个去吧，好看。” 人类似乎很容易得到来自他人的鼓励，特别是自己的老板，利亚以前就夸过娜娜很漂亮，工作能力也强，性格也特别得很可爱。 利亚不喜欢正话反说或是委婉地羞辱别人，所以一般情况下，利亚是怎么想的，她就会怎么说，不存在需要别人咬文嚼字的状况。 而自那之后，娜娜就很乐意把眼镜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作装饰品了，她觉得她简直是整个公司最适合立刻被拉去走红毯的人了。 希文也夸过娜娜戴着这副眼镜很好看，特别是那根从镜框一边垂落下来，延伸到脖子后面再钻出来挂在另一边的镜框末端的链子，在光线的映衬下亮得很低调，显得很有质感。 然而希文现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副眼镜上面。 她瘪了瘪嘴：“我要是真这么干，这工作怕是不想要了，那我出来的时候就不会是自己主动出来，而是被撵出来。好啊，以后啊，你就自己去吃饭吧，我无福陪你一起了。” 希文挺直了腰，手离开了娜娜的办公桌，交叉抱在胸前，装作要人哄的样子。 娜娜伸出手去拍拍希文的胯，好声好气地劝她：“好啦，赶紧回去做方案吧，这样利亚可能会给你加薪，我等你加薪了请我吃饭。” 送走了希文这尊大佛的娜娜把眼镜重又戴了回去，继续刚刚停下来的工作，利亚说过这两天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都不要来喊她，当她人没了也没关系。 娜娜记得之前利亚不知道是去哪儿旅行，一眼就看上人家一间以艺术家为主题的gallery酒店了，听说是什么既是画廊又是酒店，每一层都是不同的艺术家主题，房间里也是相关的装潢，让住客感觉自己就是住在美术馆画廊里。 回来之后的利亚提过这事儿，但过后就不知道被一堆七七八八的事情压到哪儿去了，她也是猛地又想起来，说什么都要做一个以自己的香水系列为主题的酒店，老是当别人酒店的洗浴香氛合作商算是怎么回事，她也要搞一个这样酷的酒店。 而且说干就干，她马上拉上了尼冉一起做这个酒店，现在已经到了建了一半的进度了，但利亚因为各种事情的耽搁，还没有去现场看过，出主意的是利亚，但实施起来最费力的其实是每天去监工的尼冉。 昨天尼冉的电话是从香港打来的，他把施工现场的照片传给利亚。 【你确定大堂的门放在阳台的侧面吗？这样会不会阴冷一点？】 【放侧面总比大门直接对着阳台形成穿堂风更好吧，而且阳台的地方本来就是聚光的地方，香港那种地方嘛，你知道的，能热好久。而且那个地方我看过的，风水好。只不过南方是用水托起来的地方，香港那种地方尤为明显，所以在建材方面跟施工方多沟通沟通。我过两天会亲自去一趟，辛苦你了。】 尼冉看过设计图，所以他不可能在施工到一半的时候提出这样的问题，利亚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什么，所以利亚也很识相地决定亲自去一趟，毕竟确实有很多地方，需要利亚亲自去看一看。 这次她打算乖乖坐普通的航空去，她的机组在放假，飞机也正在保养，不出任何意外的话，短时间内她不会再踏进自己的私人飞机了。 在香港建酒店看风水这件事就很东方主义，属于一些国人独有的爽感，要是碰上第一次来的外国人，也可以三两句话去唬唬他们。 利亚其实并不太懂风水玄学的东西，她从来没有研究过这个，她听过也见过，有北方来的长辈和朋友也会跟她讲些类似于“因为北方多不动的山脉，所以容易扎根在地下生出仙家”之类的话，但这些东西到底不能激起她的兴趣。 可即便是不感兴趣的利亚也知道因地制宜投其所好，虽然都是南方人，但似乎那边的人更看重这种全凭老天说话的事情一些。 所以那块地方利亚是特地找的当年来给自己看办公大楼的位置的师傅来看的，利亚也不懂，视频开着，理论听着，这个布局好，那个布局散财之类的话利亚也认真地给着回应，虽然坐在电脑前的利亚面对着那些话基本听不懂一点，但尊重算是给到了，怎么也不算是失礼。 至少那个时候她是这样想的。 但如今再想起来，她自己都不太好意思说自己没去过施工的现场看过了，那些工作几乎都是让尼冉来负责的，对于这个事实，利亚的头已经要埋到地底去了，她甚至不敢问尼冉他的假是不是休完了，本来就不占理的人问出这样没有眼力见的问题，要是被吐槽倒真的是应该的了。 所以利亚今天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把酒店的整个流程都顺一遍，挑出自己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免得明天站在自己那已经建完了一半的酒店面前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要表现出她真的很关心的样子，哪怕她了解的部分还没有尼冉多，她可不能让人觉得自己不靠谱。 酒店开业的时候也必定会有各种媒体记者要来邀约采访的，利亚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那个时候的画面了，她甚至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在暑假最后两天才第一次翻开暑假作业本的小学生，但明明她从未过过这样的日子，只是偶尔会听别人说。 第二天，利亚起了个大早，和娜娜一起飞到了香港，见到了正指着初具雏形的酒店外观跟工人们说话。 利亚没有上去打扰他，施工方负责人听说利亚来了，赶紧上来迎接，他知道这位大小姐，却从来没见过真人，他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边跑还边头脑风暴，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哪个地方出了什么问题。 利亚看出他的慌张，主动伸出手，笑着开口：“盛猷，盛经理，是吗？” “是是是，我就是负责这个项目的施工方负责人盛猷。”盛猷伸出双手回握住利亚的手。 “我这段时间没来看过所以不是特别清楚，你们的工作还算顺利吗？有困难的部分吗？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盛猷闻言，赶紧信誓旦旦地拍着胸保证：“这个您放心，我们都是专业的，一切都很顺利，不会耽误任何后续的工作的。” 生怕利亚不信，他还邀请利亚跟他一起去看看施工情况。 不得不说盛猷压力是在的，好不容易适应了尼冉的存在，甚至能当他不存在一样正常地工作了，现在又来了个利亚，更别说利亚身边还跟着一个捧着平板的助理，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他知道，这个酒店不属于他，不属于尼冉，而属于面前的这个人。 所以他希望，利亚最好对他现在的工作成果感到满意。 利亚能感受到盛猷向娜娜投去的目光，她甚至能用余光感受到那个目光在娜娜手里的平板上停留了一秒。 利亚把手掌轻轻搭在了娜娜的手腕上，示意她把平板收起来，接着转头跟盛猷说话：“你们两个都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来看看大致的情况而已，毕竟如果我作为老板却对我自己的酒店知之甚少也太过分了，不是吗？” 利亚笑眼盈盈的，至少她自己觉得自己不像是个滥用职权的有病甲方。 她没等盛猷准备好措辞，便接着往下说：“很多事情呢，是你们专业人士的专业领域，我不太懂，这两天我都会在现场，有什么不懂的我也得问问你们，你们有什么举棋不定的，也不用通过尼冉，可以直接来找我，不过我看现在的施工情况，有尼冉和你们这些专业的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是需要来问我的，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吧。” 利亚说着，把被风吹到脸上的一缕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别上。 已经进入了十一月份的国内的温度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会自觉给自己加件衣服的地步，香港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今天还有风，凌晨下过的一场雨的痕迹还留在还未完全干掉的施工器械以及糊得黑一块儿灰一块儿的地上，虽然利亚今天穿的是方便行走活动的透气防水的鞋子，但踩在地上的时候从鞋底传上来的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是不免让利亚有点头疼的，今天下班前，她鞋底的沙泥尘土得用铲子来刮，她鞋底的凹槽大概率以及被填平了。 利亚环视了一圈，几乎除了她，所有人都在勤勤恳恳地工作，认真到几乎没人会去看她。 就连娜娜也在对着手里的设计图比对实物，而面前的盛猷，则是在试图挑战一个他并不那么熟悉的领域，他试图从利亚的表情中得出一些提示，进而判断利亚刚刚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那么一瞬间，利亚觉得自己好像是唯一一个“闲杂人”。 第101章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尼冉是在接完老婆的电话，想把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里的时候抬头看到利亚的，他没有急着把手机放回去，而是又一次按亮了手机屏幕，确认了一下时间，才向利亚的方向走去。 他先是对着盛猷交代了要注意的事情，便就让他忙去了，接着，他转头向着刚来到这儿不久的利亚，明知故问般地问：“来了啊？姐？” 利亚被这句话逗得笑，短时间内她还真的想不出什么可以用来回应的小机灵，况且他们之间够熟的了。 利亚的回答很中规中矩，甚至显得有些没趣：“不然呢？你想让我变成言而无信的人吗？” 尼冉摆出一副被冤了的表情，赶忙摆摆手。利亚的话实在有些“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意思了。 “大小姐那么忙，还亲自跑过来也实在太辛苦了吧。” “哪有你辛苦，度假到一半还得来管这事儿，你老婆人呢？” 利亚立即把话题扯开了去，她不想再在自己“为什么最后几天才翻开暑假作业”这事儿上纠结了，她今天就得把这球抛回去给尼冉。 尼冉是个除了工作朋友就只知道老婆的人，他很乐意听到利亚提起自己的另一半：“在酒店呢，刚刚还叫我吃午饭去，她订好位置了，正好也差不多中午了，欣娜也在，一起啊？” 娜娜没接茬儿，显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茬儿，所以干脆不说话，只装作惊讶般，看着利亚，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也不由她做主。 利亚自然不打算去的，酒店的事情她就算是昨天临时抱过佛脚，现在也提不出什么专业的问题，更何况是建议呢，她没有要向尼冉了解的，酒店外观还有个把月就建完了，塔塔早就给她设计完了的室内的图纸利亚也已经让人去准备了，简单来说，现在根本没有非要用到她的地方。 于是她当然只有一个答案，只不过看她怎么说而已。 利亚不打算太客气，官方的话她自己听着都感到麻木，她皱着眉瞪了一眼尼冉：“算了吧，我们要是去的话，你这算吃饭还是加班啊？说好了哈，我可没加班费给你，去约会吧哈，我要先让娜娜把东西放回家然后再去吃饭，司机等着的。有任何问题下午见了面说吧啊。” 两个人都知道，甚至连娜娜也知道，尼冉这么邀请只是出于客套而已，而且还是一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假客套，就像他们很偶尔会互称“前夫”“前妻”这样闹着玩而已，主要目的就是让对方不舒服，但又不会真的不舒服，可事实上，他们关系很好。 不过自从尼冉和现在的老婆在一起之后，他们就没再这么玩过，因为真的珍惜对方这个朋友，所以他们会保持相当的距离，哪怕是工作，都没有单独在一起过。 更何况利亚今天下飞机的时候就被认出来过，几个人指着她，对照着手机，和同行人窃窃私语。那时的利亚不乐观地想想的话，她现在在香港的事情可能已经被传到媒体记者的耳朵里了。 如果这是个地广人稀的城市，可能利亚也不需要思考这些问题，但偏偏这是香港，媒体狗仔眼尖嘴毒的人口密度高的小城市。更何况这里是南区，上面还有中西区，湾仔区和南区。 很多狗仔喜欢聚集在这里，捡些富豪名人的八卦，拿回去起几个劲爆毒舌的标题，完成kpi实在太轻松。 利亚对这座城市是远没有这些狗仔媒体更熟悉的，狗仔媒体们甚至知道去哪里堵利亚。 事实确实如此，利亚的车到达施工地点的时候已经有两三个媒体在试图躲着她拍了。利亚已经长大了，她没那么容易因为什么而觉得烦躁，她觉得自己在这点上还是进步了很多的。 她没有让娜娜或者其他任何人去驱赶那些媒体，或者干脆就是把自己包裹起来，她很大方地当这些人根本不存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带任何个人感情地审视一下这件事情的话，让他们先拍拍酒店的大致外观，也算是提前造一波势，利亚反正是不会介意的。 只是有一点，抛开工作上的关系不说，他们两个现在是各有另一半的前任，又都算是公众人物，要是利亚真去和尼冉一起吃饭，她都猜不出来自己会被怎么写，到时候自己被一堆好事的泼脏水不说，还徒添了其他三个人的烦恼，就算他们都能体谅利亚，能做到对这件事情 都不在意，罗维估计都忍不住边带着整个部门的人挑灯加班边咒骂自己的老板怎么这一天天的尽给他惹事儿。 尼冉也知道利亚不会答应来的，就算利亚为了膈应他真的接受了邀请，他也不大会有不满的，况且利亚没有要膈应他的理由。 于是他当然很顺利地接着利亚的话走了下去：“施工队的午饭都到了，既然你不想去，那我也不自讨没趣了，你们中午稍微休息休息。” 来给施工队送饭的车已经停在了工地临时搭建的房子旁边，现在正一个个地把保温箱卸下来，工人们也在做着上午的收尾工作。 告别了尼冉的利亚没往回走几步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头问娜娜：“今天下午不下雨吧？” 娜娜早就查过天气预报了，希望预报还算准确：“我下了飞机之后查的天气预报说下午放晴，接下去一周都没有雨的，不会阴太久，也不会晴太久，只是会一直刮着风，十一月了，是冷点的。如果天气预报准的话，就是这样。” 得到了答案的利亚转身回去，看了工地一眼，没做多久的停留，她交代娜娜：“你去跟罗维说一下，让他这一周仔细着点网上的舆论，有任何问题都及时处理掉。” “好。”娜娜虽然嘴上应着，但她其实早在知道利亚要见的人是尼冉的时候就一条微信发给了罗维，告诉他们，公关部这两天就别想着摸鱼了，要认真检查所有的舆论场，确保不出问题。 不过等利亚知道了娜娜和公关部令人满意的工作效率的时候，那也是利亚回上海之后在茶水间见到罗维的事情了。 利亚先前拒绝尼冉的时候说过，要先让娜娜去放东西，倒也不是在随便扯个慌敷衍他，自从她在香港添置了自己的房产，还会安排专业的人时不时去打扫整理，保证那处房产一直都是随时待住的状态，她去香港出差就基本上只住在自己家里，再没踏进过酒店。 她也没有让娜娜自己去住酒店的道理，毕竟家里的客房是完全够的，娜娜住在自己在香港的家里，安全，又舒服，一旦发生什么事，走两步就知道了，还省了已读未回的操心。 利亚让娜娜挑了一间客房，把东西放了进去，再简单收拾了几分钟，就带着娜娜出去吃饭了。 似乎是心血来潮，利亚没有让司机开车来她们送到吃饭的地方，反而是带着娜娜一路逛到了中环，边逛边找些吃的，即使她们知道，现在是饭点，哪儿都有排满了外地人和本地人的队伍。 娜娜并不饿，她光是上午就足足吃了两顿，一顿在家里，一顿在飞机上，可能是得益于还没完全空出来的肚子，她并不觉得利亚这种好兴致多少有点毛病。 其实在娜娜的印象里，香港一直都是一座跟上海差不了多少的城市，一座似乎外来人口比原住民更多的城市，她不是第一次来香港，但每次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像这样能和利亚一起慢慢走在似乎是八九十年代的港片里的街道上的机会几乎是没有的。 娜娜的手上此时是一碗咖喱鱼蛋，利亚刚刚买给她的，五六颗鱼蛋被温热的咖喱酱汁浸泡着，其中一颗鱼蛋上还插着两根细细的竹签，咖喱的味道顺着风的方向，混入整条街巷不同的香味里，轻轻略过娜娜的鼻尖。来来往往的人手里或是一袋捞面，或是一杯奶茶，亦或是已经脱了锡纸壳的刚拿出来，还散发着浓浓的烘焙后的奶香的蛋挞。耳膜被不同的声音和语言包裹，来自天南海北的方言，蹩脚但在努力试图沟通的英语和普通话，还有只是听起来声音大所以会被误会很凶的粤语。 娜娜好像是此时才有了些自己身处香港的实感，仿佛以前来的那个地方，只是其中一个出差的目的地而已。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藏不住的兴奋。 她偷偷看了利亚一眼，利亚神色如常，很显然没有娜娜眼里的兴奋和不可置信，相反，利亚很淡定，淡定到娜娜忘记了，她们现在只是在找吃午饭的地方。 香港这种地方，仿佛最不缺的就是大大小小，或新或旧的各式茶餐厅，并且菜单都是不知道多少年才换一次，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但并不妨碍这些食客们摩肩接踵排着队也要去尝尝这香港特色是怎么回事。 这样看来，她们确实是幸运的，因为娜娜手里的那一只塑料碗最后并没有被扔在路边的垃圾桶里，而是放在了一张刚刚被擦干净的老式桌子上，此时她的碗里，还有两颗鱼蛋。 她看着正在用流利的粤语对着不知多久没换的菜单点菜的利亚，突然产生了许多的好奇。 “利亚？”利亚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手放下来的时候看见娜娜正在看她。娜娜的眼睫毛扑闪着，灵动着的好看。 “怎么了？你那杯茶也要去冰吗？”利亚问。 娜娜摇摇头：“我就是想问，你是不是在粤语区生活过？你好像对这种文化很熟悉。” 熟悉倒是没有的，只是显得熟悉而已，做到这点很容易，她只需要比娜娜多来过这个地方一次，她就能轻而易举地让娜娜觉得利亚对这个地方很熟悉。 至于粤语，只是从小就接触过不少的来自粤语区的生意人而已，那些人也都是通过父母认识的，耳濡目染之下，利亚很难不学到些东西。 利亚没有过多解释，她也只说：“你多来几次，也会很熟悉。” 说着，她笑着把刚上来的那杯加了冰的柠檬茶推到娜娜面前，再用手指指背贴上了自己的那杯，确认里面确实没有冰块，杯身也不是冰的，才折了折吸管，喝了一口。 娜娜其实有点好奇利亚和尼冉的故事，但很多事情，都是她不便多问的，媒体倒是有些相关的话题报道，不过就娜娜看过的那些来说，基本都是寥寥几笔带过的。 她听说过这种背景的人的藏秘密的能力，只要她们刻意想要藏，那么她们可以把秘密藏到像是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利亚和阿亨那阵子也是因为阿亨和塔塔被拍到，出过绯闻，才被人顺藤摸瓜地扒到，虽然利亚没有刻意隐藏，但愣是没有一张从朋友圈出去的截图，可见她们还是很有自己的一套的，所以关于尼冉的事，娜娜真的不清楚多少，更何况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利亚的初恋，就是在这位当事人的订婚典礼上，只不过利亚出现在那里的身份只是个普通朋友而已。 后来她也没再见过这位几次，基本都是隔着屏幕，隔着报道，隔着利亚的叙述。 旧情已经完全消散的两个人好像确实更能坦坦荡荡地做朋友一点，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的话，娜娜会以为尼冉只是利亚的其中一个相识多年的好朋友而已。 娜娜大概是因为心情很好，很放松，这种时候她就控制不住非要嘴贱地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可是，真的不去吗？他家属也在，也需要避嫌吗？” 利亚似乎是有点惊讶于这样的问题就这么从娜娜嘴里问了出来，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反应过来，娜娜开始八卦了。 利亚先是对着来给她们送面的服务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扫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一直对着她们看。 “那个女孩子确实很漂亮，特别是她那双小鹿一样的灵动的眼睛，很难让人见一面就忘掉，不过我跟他家那位并不相熟，说白了也只是认识的关系而已。要是去了，反正也是没话说，不跟她尬聊的话，就只能跟尼冉说话了，谈的也也就是工作，和我们之间的共友，难道要晾着人家在旁边吗？还是跟她根本不认识的你去陪她聊天？那这饭到底还吃不吃了？我可没那么自讨没趣，这倒也不是避嫌，更准确地说，只是这样做没有意义，不合适而已。” 说实话，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她和塔塔一起吃饭，要再加一个安娜的话，利亚会找个理由让安娜不要来，或者，把保罗一起叫来。 所以，利亚补充道：“如果塔塔这次也在，我就去。” 即使利亚一点都不想跟任何人玩尬的。 利亚的说法是有说服力的，起码对于娜娜来说，刚上的面，再加上利亚的解释，用来堵住娜娜忍不住搞事的嘴反正是够了。 娜娜算是窝里横，也就是在利亚面前会有什么敢说什么，要是换个老板，指不定怎么给她穿小鞋，碰到痛快点的，把她随便调到其他部门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娜娜常和希文一起吃饭，希文不止一次说过，娜娜的地位，就像极了皇帝身边最受宠的太监。 娜娜倒是不介意希文这么说，因为说实话，她偶尔也有那么一瞬，有这样的感觉，但现在不是封建皇权下的社会，她可是现代独立都市丽人，这样的话每次都能引得希文咯咯地笑，娜娜就会说她“又笑出鹅叫了”。 她们彼此调侃，畅聊八卦，倒也乐在其中。 “那下午呢？”娜娜不打算扯着这个话题不放，因为利亚显然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 娜娜用勺子从碗里盛了一口的汤送进嘴里，清淡的汤色，却是很干净又鲜美的味道，足够回味一段时间的舌尖的触感让娜娜决定下一次自己来一定要再来这家店吃一次，还点这个。 “去里面看看吧，看看有什么想改而且又没有定下来的东西。” 刚跟在西班牙的塔塔汇报过自己上午的行程的利亚终于想起来，那是她去巴塞罗那的时候住过的酒店，她是因为那家酒店才有的做这个酒店的灵感的，她让塔塔不忙的话，帮她去故地重游一下，因为据塔塔说，她对于那个酒店的记忆也已经很模糊了。 利亚暂时还没有要把手正式伸到酒店领域的想法，起码现在为止，她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玩着玩着，说不准就做出来了些什么东西呢？ 况且她有尼冉，这个利亚可以信任的，可以多问一两句的人，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一个虽然是蒙着眼睛冲撞但意外摸到了的机会，她要好好地薅这个人脉，就像她在时尚领域薅高恩的免费劳动力一样。 她当然不会那么理所当然地坑自己的朋友的，她没有那么不懂规矩，反正她们这几个朋友之间也都是这么薅来薅去地走到了今天的位置的，在这点上，利亚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游刃有余。 第102章 那个很香的酒店 等利亚和塔塔回到原处的时候，几只相机已经明目张胆地架好在最容易拍出清晰的照片的地方了，利亚觉得这个场面，实在是有些滑稽，不知道是地界儿不同还是怎么的，内地的狗仔媒体见到她都是得躲起来拍的，起码没人在一切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儿水花的时候把镜头怼到她脸上来拍，再嚣张也好，对上了她也是会逃的，生怕自己惹着什么官司，为了一篇报道，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这里倒好，这架势，算是当着她的面来讨文章写了。 利亚一向来不关注别人的八卦，不过如果香港的狗仔媒体对所有富豪名人都是这么个态度和待遇，倒真的算是另一种众生平等，她在内地倒还真没见过这种场面。 她回想起她在挪威，而阿亨和塔塔被拍到，传出绯闻的日子，要是他们在这儿被拍到的，那被这些人登堂入室等着问清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想到这里，利亚倏地一激灵，总还是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的，太自由了，似乎也不怎么好。 娜娜没看到利亚打颤，她才回了希文的微信，希文让娜娜告诉利亚，周末之前，最终版的方案一定能交到利亚手里。 至于她为什么去找娜娜，而不是直接发微信给利亚，是因为利亚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娜娜发了几句话，看利亚没回，就来找了娜娜，每当这种时候，娜娜似乎就成了利亚跟外界沟通的渠道，最方便的那种。 利亚一向来不急，她让娜娜回了希文，她晚点会把微信里的信息都回了，再有重要的急事就联系娜娜，但凡不急的，不重要的，就都等着她看到了再说吧。 希文又在微信里调侃娜娜：【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个传声筒？】 娜娜几乎可以在脑子里想象出希文现在的表情，肯定是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在手机屏幕上敲着字，笑得狡黠。 【是是是，我是那根线，你就是其中一个筒，半斤对八两。】 隔着不止一个省市，只能在微信里交流的两个人嘴还是很毒，物理上的距离也减不了她们在对方面前犯贱的动力半分。 “罗维那边呢？”利亚一句话把娜娜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不觉得自己上午做过什么很值得出报道的动作，她都没有和尼冉单独待在一起过。 “罗维说如果有注意到会马上通知你，同时采取一些控制舆论的措施，现在他那边还没有动静，要去问问吗？”娜娜回答道。 虽然是这么回答，但娜娜觉得，狗仔们的工作效率应该没这么快。 利亚想了想：“你去微博之类的地方瞅一眼，热搜趋势上这种地方没有的话，就不用管了，其他的交给罗维吧，让他继续盯着，这关系到他要不要加班的问题。” “好，晚上呢？他们下班之后也要继续监测吗？” “高铭之前给了我们一个自动检测系统，他们下班之前让他们把那个打开吧。” 说是自动检测系统，其实还不完善，其实是一个对于高铭的水平来说很初级的程序，无非就是自定义关键词然后自动全网全方位捕捉舆论情况再作出预警的系统。 高恩说高铭要做一个升级版的，原先那个检测相关关键词并不能做到那么深入，总要有一两滴水花才能监测到，虽然能在初期就遏制住可能造成不利的舆情，但这个时候舆论已经能造成点影响了。 所以高铭觉得那个不够好，不打算用了，正在前一个的基础上开发新的。 利亚倒是不需要那么精准地把控舆情到滴水不漏的地步，她脑子一转，问高铭要来了那个初级系统。 “不包升级不包换的哦。”高铭丑话说在前面。 “嗯嗯！一锤子买卖。”利亚像是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样地笑开。 她才不在乎呢，利亚原本是带着条件去的，不知道高铭喜欢什么，她做了三四个方案，没想到高铭比她更无所谓，那个系统里并没有什么会涉及到商业机密技术壁垒的东西，无非就是个自己发明的有趣的玩具，否则高恩才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地把这个系统的存在说出来，高铭就没想藏着掖着，也就免费给利亚了，只不过是出了任何问题利亚自己承担便是了，送个玩具，又能帮到朋友，高铭不心疼。 更别说高铭真正想做的系统根本不是要用来监测舆论的，他只是用这个系统来试水而已，这是连高恩都不知道的。 娜娜往聊天的输入框里敲字的工夫，利亚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最高已经做到了八十层的建筑，香港的豪华酒店她不是没住过，丽思卡尔顿也好，奕居也好，洲际也好，等等等等，她不止一次踏进过那些极尽奢华的酒店大堂，尽显舒适周到的酒店房间。 跟香港那像是镶了金的繁华外表比起来的话，这些酒店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能够在那些高度足够俯瞰维港，纵览香江的酒店落地窗边站着的，无不是在全世界各行各业留着自己的姓名的名流富豪，再不然也是些利亚看得起看不起的明星网红。 所谓的“上等人”名头，虽然远没有那么夸张，但入住高奢酒店是个装腔的好方式这一点，没人会否认。 奢华的东西利亚见得多了，不管是有钱就能拥有的，还是花钱也不一定能拥有资格买到的，她都不太感兴趣了。 所以她不打算跟那些早已扎根在香港的，和【奢华】二字紧紧绑定的酒店去比较，她要做自己的东西，她跟塔塔说过，她希望将来人们去香港，想到她的酒店的时候会说一句：“我知道！那个很香的酒店！” 她还跟塔塔提过，到时候就做一款以她自己为特色的香水，喷在酒店大堂，淡淡的一层，让所有人都闻得到。 可是真要是这样，就会造成一个问题，利亚的个人印记太重了，跟她自己的“就算没有她公司也能转”的本心形成背离。 原本兴致勃勃的利亚经过塔塔的提醒，肉眼可见的突然蔫了下来。 塔塔知道利亚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她补充的话已经准备好了：“当然，不是说不能这样做，你可以去做一个很有你个人特色的香水，然后放到大堂里面去，没有问题，我想，这个行为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如果你想要做到你自己曾经想做到的事情，就不要让这款香水的意义扩散开去，最好不要让它拥有更大的意义。” 此时的利亚倒是缓过来了不少，她明白塔塔的意思，如果把这家酒店彻底打上自己的标签，那么后面的事情，会很难控制。 可以讲故事，可以贴标签，但切忌下定义。 利亚必须对这件事有所自觉。 所以，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她放弃了以自己为基础打造一款香的想法，她觉得，可能控制不住的事情还是尽量谨慎一点比较好，她还没有要为这家酒店倾尽心血的地步，所以自然也没有任何理由要去赌些什么。 准确来说，利亚这辈子都没有任何理由要为任何人事物去当个赌徒，因为她完全输得起，不管怎么输，她都付得起一切代价。 她不需要在面对哪个目标的时候逼着自己闭着眼睛冲过去看看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利亚不傻，她知道这种底气是从哪里来的，至于如果她不是现在这个利亚，那她还能不能拥有这样的底气，很难说。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自己挑一款香，还是在大堂的地方薄薄一层就好了，然后这款香作为空气清新剂作为入住的小礼物，就可以了，你说得对，没必要那么大张旗鼓的，的确显得多余了。” 利亚不愿意多花精力的不止是这家酒店，还有她用在公关上的成本。 为了避免一些会破坏自己心情的麻烦，利亚下午把盛猷喊来给自己介绍，整个下午，她和尼冉愣是根本没碰到面。 “不耽误你们工作吧？”利亚笑盈盈地问。 利亚头上戴着安全帽，探头从其中一层楼的窗外看出去。 这个窗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维港，利亚甚至能在大大小小的船只中精准地找到高恩的那只游艇。 那只游艇就停靠在岸边，在她们曾经办过派对，做过秀场的地方。 利亚估计高恩已经不记得这只游艇的存在了，哪怕它的体积对于香港富商们拥有的游艇来说也算是很惹眼的，因为高恩已经很久没有在她们面前提起过这只游艇了，就好像这只游艇从来就不存在一样，即便是利亚知道，高恩有安排专业的团队去管理游艇的事情。 这算不算是一种解决就业岗位的方式呢？ 想到这里，利亚轻笑了两声，而那个问题就是在利亚的笑声中问出来的。 盛猷猜测利亚现在心情不错，所以他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跟着利亚笑了两声，顺着利亚的心情，说：“你那么忙还特意飞一趟香港，我还担心耽误你的工作呢，只是希望如果你发现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好的地方一定提出来，毕竟我们都是希望能把酒店好好建造出来，总不希望一切尘埃落定了才发现瑕疵的，那到时候修正错误的成本就要高了。” 利亚听了盛猷的话，笑得更开心了，本来就被眼皮遮到几乎不见了的眼睛现在更是彻底消失了，不知道的话，还以为盛猷这个施工方负责人要转行去考公。 “你是在写申论题目吗？” 利亚没考过公，自然也没写过申论的题目，她只是偶然间在茶水间听到有同事会聊这个话题，也就零零碎碎地听来了些，再加上好奇宝宝般的求知欲，她也去了解了一些。 不过了解归了解，她自己是绝对不会去为这种事情费心思的。 盛猷其实一时间搞不明白利亚的心思，他只是能从利亚爽朗的笑声和自然的脸部肌肉判断出来，自己刚刚的话没有让她不高兴。 “我不是考官，”利亚伸出手，拍了拍盛猷的肩膀，试图让他放松下来，“稍微随意一点，别太紧张了。” 利亚身边的娜娜闻言也低头捂嘴笑了两声，抬起头来的时候，她扶了扶头上因为低过头而有些歪了的安全帽。 下午的工作，尼冉是先利亚一步回来的，所以盛猷试着去跟尼冉打听过了利亚，不过他却并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大概是因为他们都不是在媒体里热度很高的公众人物。 尼冉让盛猷放宽心，利亚不是可怕的人，只要他自己没有亏心事，就尽管放心地去跟利亚相处，不会惹上什么麻烦的。 但盛猷的重点其实根本不是利亚好不好相处的问题，上午的两个小时，利亚没有为难过他，看样子也确实是个对建筑不太了解的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所以盛猷在这方面反倒不是太担心。 他的重点在于，利亚要来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跟他打过招呼，包括明明知道利亚要来，且明显跟利亚更熟的尼冉。 实在有种突击检查的意味，虽然他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但还是被这场突击吓得不轻。 利亚并不关心盛猷现在的头脑风暴，她自顾自地问下去：“现在就剩内部结构和装修的事情了是吧，在设备的安装和调试之前？” “是，在地基阶段稍微花了些时间，因为要确保整个建筑结构的稳定和安全，总不能建好了然后出事了吧，那我们罪过就大了。”盛猷回答道。 利亚点着头表示认可，她记得上海出过塌房的事故，闹挺大的，她可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她头上。 盛猷继续说：“主体的施工其实快结束了，起码从外面看，整个样子已经出来了，就像你说的，现在在做内部的东西，然后就是地板啊，墙面啊之类的地方的装修之类的相对更精细的部分。这些部分尼冉都是看过的，也有指导过我们，所以到现在为止的工作都挺快而且挺顺利的，我们会保证接下来的工作也尽快不出任何状况地完成，放心吧。” 说这话的时候，盛猷几乎是完全放下了利亚的背景出身的，他根本无法在利亚的脸上找到些阴阳怪气或者话中有话的痕迹。 尼冉让他别紧张，利亚也是，那他可就不管了，毕竟不管是真是假，他都打算把对方当作一个简单的人来看待了。 一个人是否真的放松，用肉眼是完全分辨得出来的，所以当利亚看到盛猷与之前不同的面对着她的时候的状态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确实已经是个没有架子的老板了。 但很可惜，树立一个好甲方的形象根本不是利亚来这儿的目的，也就是说，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娜娜把翻到下一页图纸的平板放到利亚面前，那个动作，像极了在提醒利亚不要分心。 “最近比较冷了，香港这种地方，虽然已经不热了，但是湿度还是很明显，再加上大风和雨水，你们的安全和休息能保证吗？” 虽然已经到了内部施工的阶段，但利亚看到施工队还是爬上爬下地运着东西，她想到，虽然她的这个酒店的高度跟别的高奢酒店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根本没有到高耸入云的宏伟，她也根本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但这个建筑的高度还是可以用高来形容的，利亚不免担心起他们的安全来。 利亚是第一次亲自身处于一个还没完全建造结束的建筑内，看着施工团队的工作，她倒像是个闲散人等，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放学不是陪着父亲开会就是陪着母亲加班的那段日子。 她需要提醒自己，她已经长大了，而她身处的这个建筑，是从她的意志开始，被建造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盛猷其实没想到利亚会问这个，尼冉倒是从开始就有在让大家注意安全，这方面，他是盯过的，包括很多安全设施的加固甚至是更新都是尼冉特意交代的，利亚的关心在这个时候多少显得正确，却无用。 但多问一句总也是好的，他很诚实地告诉利亚，尼冉在更早些的时候有交代过这些事情，所以安全是觉得能保证的，况且现在是十一月份，相比起十月份来说，当然气温更低，风力更强，危险系数也跟十月甚至是九月份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他们有调整过安排。再加上现在已经基本转为室内作业了，要关心的安全问题自然要少很多。 盛猷还补充了一个信息，利亚一早给他们准备的施工的机器们都很好用，很结实又灵活，给他们省了不少力气。 盛猷如果不提，利亚还真的要忘记那些机器了，那是动工前利亚安排的，她知道专业施工队当然有专业的东西，她基本不用去操心，但最新的好东西他们不一定能用上，好东西的更新普及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既然是最新的最好的机器，当然会先送去最重要最需要的地方，不过利亚想着既然她手上有这种最新的资源，但肯定是不用白不用的，趁着那些机器有几台还闲置着，也没有别的安排，利亚理所当然地把它们搬到了自己的地方。 这样应该不算太过分吧，利亚想。 第103章 餐厅在大楼顶层 那几台机器早就全都用好了还了回去，不过利亚其实并不清楚准确的还回去的时间，只是娜娜有一天进来给利亚送文件的时候提过，利亚云淡风轻地应了过去，就当是自己已经知道了，利亚不主动提起倒让盛猷和施工队都觉得利亚是个贴心低调的人，但事实上是这件事情太小了，她都已经忘了，所以自然提不起，这样而已。 实在有种阴差阳错撞对了正确答案的感觉。 不过演出自己解出了正确答案的样子利亚还是会的，毕竟她总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告诉盛猷，那些东西自己早就忘了吧：“那些机器，用着还方便吗？我不太懂这些技术性的活儿，当时是看它们自动化程度很高，需要人手动控制的地方很少，能保证你们的作业安全，又能让你们稍微轻松一些，才想着给你们弄两台来，好用吗？娜娜说你们用完很快就还回去了，应该是很顺利吧。” 利亚几乎是嘴皮子没停地碰出了一段反正不会出错的废话，她都惊叹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会编这些没什么用的话了，这些看似是说了，但其实没有一点有效信息的废话。 而且明明是敷衍的话，她是怎么脸不红心无波澜地说出来的？ 不过幸好盛猷不在意这些，起码看起来，他并不在意，因为盛猷是毫不犹豫地笑着来谢她的，还配着不住地点头：“当然很好用，我们前期一些危险的工作都是因为有这几台机器才又快又安全地完成了的，而且操作起来也很方便，不需要太花精力在研究怎么用上面，减少了我们差不多一半的预计耗时，不过我们用完之后就担心可能这些机器还有别的重要的用处，就马上还了回去，交接的时候也没出任何问题。”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利亚让盛猷为她介绍了一下一下酒店的建材，结构，在香港这种地方建造这样的酒店跟在别的地方建造酒店需要注意的不同地方等等的建筑方面的事情。 盛猷到底是专业的人，他一早就看出来利亚不懂建筑的事情，他知道这位大小姐不是专业出身的，做酒店也就是心血来潮而已，不懂实在是太正常了，他就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语言讲解给利亚听。 利亚倒也认真地听着，没有敷衍式的摆烂，万一以后她真的要拓展业务范围，那盛猷教她的东西可是有着大用处。 盛猷当然不会跟她讲得很细很深，只浅浅地让利亚知道一下而已，他并没有任何要像学校里的老师一样去跟利亚事无巨细地讲解的义务，利亚想要什么老师是没有的？况且她还有更熟悉的尼冉可以请教，虽然盛猷不清楚，利亚为什么非得让他来跟自己介绍，而不是直接去找明显更熟悉，说话更方便的尼冉。 他们看起来关系不错，但盛猷不太想得通这件事情，利亚不主动提，他也不敢直接问，鬼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他不能知道的事情呢，还是闭麦比较安全一点。 专注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些，转眼就又到了太阳西沉的时候了，三个人都收拾收拾，准备下班，娜娜已经把平板和从利亚手中接过的资料收起来了。 娜娜不知道利亚是怎么想的，但对于她这个打工人来说，她只想下班。 最好尽快，现在，立刻。 今天一个下午，他们三个的屁股都是没有沾过一点凳子椅子的，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人提过这件事，说实话，娜娜是真的有些累了的。 她知道在香港，如果不坐车的话，日走万步算是轻轻松松，所以她是穿着最耐脏，最舒服的，最适合运动的鞋子来的，恰巧利亚也交代过她，就只管舒服就好了，不要太拘泥于衣着，她们是要去工地的，不是去舞会或者晚宴，不需要漂亮，因为在施工的地方，漂亮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娜娜今天没有戴着自己都市丽人的眼镜，而是戴着自己的隐形眼镜，不得不说，隐形眼镜在这种时候相对于镜片眼镜来说是有明显的优势的，就是方便，娜娜都不需要考虑眼镜摔了或者是放哪里这种问题。 利亚对于下班显然也是积极的，娜娜已经好几次看到利亚换着重心让自己舒服一点了，不过可能是因为专心于工作，所以这样的动作也就是在娜娜把时间告知利亚之后才出现。 娜娜已经开始盘算着晚上吃什么了。 利亚最后看了一眼还没有装上窗户的水泥框外，叮嘱盛猷：“今天就暂时先到这里吧，你们也辛苦了，早点下班吧，晚上风会很大，记得把重要的东西都收好，让大家都早点回去吧。” 从十一月份到验收，其实还有很长的时间，中间还有元旦春节等等的法定节假日，盛猷说，最慢最慢，到了二月底也全部都能结束，完成验收了。 当然，在不考虑极其特殊的情况下。 “嗯好的，当然，我们会全部收拾好再下班的，”他顿了顿，感觉自己差点忘了一个人，“要去跟尼冉打个招呼吗？” “你去帮我跟他说一下，让他也差不多可以下班了，我就不去了，你帮我去打个招呼说我走了就好了，我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呢，人家等着我的。” 说着话，利亚给了娜娜一个眼神，娜娜心领神会地给罗维发了个微信去。 等坐上车的时候罗维的回复已经发了过来。 “他说有两家媒体有拍到我们三个站在一起的画面，但因为没有除此之外的任何可以用来写爆款新闻的信息，所以也只在娱乐版占了极小的版面，短短几行字而已，我发给你看看。” 娜娜把罗维发过来的截图给利亚转发了过去。 说了是几行字，其实也就是两三行而已，几乎可以说是掀不起任何风浪。 娜娜接着说：“我去看了看趋势和微博这些社交媒体，没有任何的词条是有关于你们两个的，只是有人发了在香港偶遇我们两个的照片，是中午的时候，在中环那边，文案和下面的评论也都是说你本人比新闻里好看，还有没想到你会出现在香港之类的文字，现在能看到的只有这些。利亚，明天也尽量避免同框吗？” 上车之前娜娜其实环视了一下周围，狗仔的三脚架已经少了不少，仅剩的摄像机也在被套上套子中，大概是他们看拍不到什么新闻，就悻悻然打算下班。 利亚点开了娜娜转发过来的截图，确实是搞不出什么新闻的几行文字，几乎可以完全忽略不计的几行文字，要是她只是个吃瓜路人，根本不会想要点开来仔细查看的文字。 “就这样吧，争取明天也让他们什么都拍不到。我可不想要在紧急公关上花任何一点点时间。” 如今别说他们都是有另一半的人，光是公关部花在处理利亚和阿亨的话题热度上的时间和精力就已经很够了。 这段时间以来，利亚对于得来的热度已经没有那么洁癖了，起码她不觉得被人议论感情的事情是在事业上作弊，更别说利亚又不是第一天被大众议论，他们这几个朋友，没有一个是纯素人，从小到大多多少少都会被议论，利亚已经很习惯了，只不过感情的热度一多，利亚再贪财也会烦的，不论是什么东西，过多过少都不好，这点利亚是明白的，她自然想得清楚其中利害。 今天避嫌的成效还是不错的。 所以利亚的心情也肉眼可见的好。 “回去点外卖，还是我再带你在外面吃？”利亚问。 倒不是说利亚有多贴心，主要是，她听到娜娜的肚子在叫了。 司机还没动，显然也是在等她的决定，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在等利亚的决定。 娜娜想了想，回去点外卖的话，用时肯定会比直接在外面吃要更长，而且因为利亚买的公寓所处的地方，她们还得亲自去拿外卖，还得收拾，想想都犯懒。 娜娜当然选择了后者，起码在外面吃完饭，就可以直接回去休息了，不必再折腾了。 利亚点点头，她对着司机报出了一个餐厅的名字，车子很快驶离了工地。 利亚让娜娜把放在座位下的暗格拉下来，里面的架子顺着暗格拉出的动作被推出来，上面是一双棉拖鞋。 “把鞋子换下来吧，穿上那双拖鞋，还有半个小时的车要坐呢。” 这辆车娜娜不是第一次坐，连司机的联系方式，在娜娜第一次跟着利亚到香港出差的时候，利亚就让娜娜加上了。 但娜娜从来不知道座位底下还有一个暗格，利亚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不过想想也是，从前的几次，她都是坐着车从酒店到另一个酒店，中间最久也就站过不到两个小时而已，确实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把拖鞋这种东西拿出来。 越到一年的尾巴，天色暗得越快，在暮色的渲染催眠之下，车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娜娜看着窗外越发看不清的景色，看着来往提着公文包过马路的人群，慢慢睡了过去。 “要把灯开起来吗？”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娜娜的上半身整个靠到了车后座的靠背上，她的脑袋随着车座靠背不停地左右晃动，他特意把声音放轻，但还是确保利亚能听到。 “你那边够看吗？不够的话开着前面的灯方便你开车就行了，不用管后座。” 娜娜睡着了的事情其实是利亚默许的，所以利亚知道娜娜的情况，只不过她自己不困，回了塔塔的微信之后，利亚就也靠着休息养神。 如果开着灯，可能会把娜娜弄醒不说，还会吵到她的眼睛，她便让司机只管自己就好。 等着行人的间隙，透着窗外亮起的点点灯光，利亚看到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引起她的好奇的东西。 两栋楼之间逼仄的小路。 她总是会用想象力去丈量那些小径的宽度，她想知道自己看到过的那些小径，到底能不能容纳一个成人通过。 塔塔在的时候，她们很偶尔的真的会去实验一下，去走一走，有些地方刚好一个侧身的位置，有些地方则会让利亚觉得干脆找什么东西填了算了，她们会找这些地方，然后乐此不疲地玩。 不过这些好兴致一般都发生在她们没有要紧的工作的时候，因为也就只有那些时候，坐在车里的她们会把头转到车窗的方向去看风景。 想想这种什么心事都没有的日子，好像也很久不曾追上利亚了，那样的日子也许是被利亚扔在路上哪个地方了，又也许，是跟着利亚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不动了，便停在了原地。 就像现在的香港，也已经很不一样了。 不过这种不一样跟外表没什么关系，毕竟除了内地，这个世界上好像其他地方都被按下了0.5倍速，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变一变，不像内地，利亚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哪怕是两三个星期回来一次，都会感觉什么地方变了，不用来回个几次，就是什么地方换了个新店开，哪条路上的一栋楼被拆掉又建好了新的，利亚总是不住地恍惚，因为很多熟悉的地方的变化就像她体内的细胞一样，没一段时间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香港的不一样，本质上来源于利亚心境的不一样，香港似乎不管再过多久都是新旧交融的样子，八九十年代的港产片里的画面就算是再过百年也还是能轻易被找到，可利亚已经不再是那个嘻嘻哈哈地和塔塔一起在各个小径之间穿梭追逐，回到家会因为满衣服满手臂的石灰粉而收获母亲的眼刀的利亚了。 能容纳她的小径越来越少了，她也会因为担心自己的衣服刮蹭到脏东西不好见生意场上的“体面人”们而看着那些小地方想想最终还是算了。 就连这位司机也是，这位司机是他们家在香港的唯一一位司机，因为他们确实不经常来香港，所以他平常也就是在深圳和香港之间穿梭，利亚去到香港出差的时候如果有需要，就让他来接送，而他其实在利亚大学毕业那年也已经退休了，只不过他一直都是独身一人，退休之后也没什么别的事可以消耗时光，毕竟想做的事就凭父母给他出的薪资和他们去香港出差的频率也早就都做完了，他表示还是继续为他们家开车吧，这样还能有点事情干，不至于太无聊。 之后就是继续为利亚一家开车直到现在。 司机平常的生活利亚一家并不会去过问，起码她从没见父母问过提过，所以利亚也只是猜想，他平常不工作的时候日子应该真的过的很悠闲，耳顺之年左右的年纪，白头发却不太明显，整个人都是松弛沉稳，没有烦恼的样子。 利亚把手掌举到面前，她借着车内微弱的光线描摹着自己手背的轮廓。 第一次来香港的时候的小肉手早就甩干净了肉感，如果说，她第一次来香港的时候的手指像是刚从湿漉漉的土地里冒出来的肉笋尖，那么现在就已经像是长成了的竹子。 修长纤细，只不过没有竹子那么的骨感。 利亚又开始恍惚了。 恍惚着恍惚着，好像突然就长大了，车也已经在一处大楼前停稳了，娜娜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睁开了眼睛。 “你睡着了？”利亚问。 工作关系占主导的两个人当然没有义务知道对方的睡眠质量，只不过车停稳了娜娜就醒了还是让利亚疑惑，刚刚半个小时她到底是睡着了没有的？ “半梦半醒吧，朦朦胧胧的，到了后面基本就是睡着了，感觉到车停下，好像不打算再动了，我就想着应该是到了。” 这样也好，省得利亚去叫醒她了。 “你这还困着还吃得下吗？” “吃还是要吃的，而且总比饿醒了翻箱倒柜找吃的好，”娜娜直起身来，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再继续笑着看向利亚，“这回我可没带吃的来。” 利亚记得，上次来香港出差，娜娜好像确实带了两罐八宝粥和两袋即食的鸡胸肉。 不过不是娜娜主动告诉她的，是希文偶然间在她面前提起，她才知道的。 年轻人真好，永远不会亏待自己的嘴。 利亚觉得有趣，便也没再管她，只是告诉她，再忍忍，马上就有东西吃了。 她们今天去的餐厅，在大楼的顶层。 不知道是不是利亚的错觉，她总觉得这种每层都是不同用处的大楼，好像香港和上海这种繁忙又不太大的都市更多一些。 她们进入餐厅之后就直接被服务员带去了一个包间，私密性不错的那种。 那时利亚在娜娜睡着前打电话去订的，娜娜觉得有钱有背景的好处好像在这种时候会被特别地放大，利亚似乎能订到这个世界上所有餐厅的包间，不管这个餐厅是几星级，此时的顾客多不多，就算是餐厅已经关门了的深更半夜，只要利亚想，餐厅负责人和主厨都得从被子里麻溜地爬起来上班。 当然利亚没干过这种事，她也不会干这种事，她没那么丧心病狂，不过确实有一些眼高于顶的一辈子的工作就是疯狂吃喝玩乐没节制地花钱的名媛公子哥们会这样做，这也都是娜娜从她的上一任那儿听来的，八卦这种东西，除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好像就没有别的用处了，就跟那些名媛公子哥一样，一点没有区别。 第104章 开在香港的东北菜餐厅 这是一家开在香港的东北菜餐厅，老板是个跑到香港上学后又决定留下的东北人，利亚知道这家餐厅其实是因为一位香港经销商，据他所述，他那个时候刚好在同一座大楼办事，中午饿了就随便找了不需要出门的，位于同一座大楼并且只隔了三四层的这家餐厅解决午饭，那顿午饭给了他一个从来没有去过内地的香港人很大的冲击，后来他便经常去这家餐厅吃饭，甚至因此去了好几次东北。 利亚不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冲击，但在馋意和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让司机开到了这座大楼前。 “你以前吃过？”娜娜问。 “东北菜的话，吃过，这家，没有。”利亚很诚实，因为她是在让服务员推荐了几道菜之后才作出的回答。 娜娜知道利亚不是每天鱼子酱鹅肝澳龙的人，跟有钱人在娜娜心里的固定印象不一样的是，利亚吃饭其实很随和，新鲜健康好吃就行，她并不抗拒碳水，也不是喜欢干嚼生菜叶子拌沙拉酱的那种类型。 在有些时候，利亚还是很乐意去尝尝自己没有见识过的东西的。 虽然她对吃的并不太懂，因为从来不去刻意研究，娜娜想，这大概就是大多数能吃的东西都能进利亚的嘴的原因吧。 不过这顿饭倒是吃得娜娜觉得很分裂，有一种又贴心又随意的感觉。 贴心是因为大概是为了照顾南方人的食量，所以菜的分量有作适当的删减，尽量让香港的食客们不要三个人来只能点两个菜还得打包回去，虽然远比不得在东北本地吃的有性价比，但无论如何也算是很好了，在南方要想评鉴真正道地的北方菜，还能怎么要求，怎么精益求精呢？ 纽约那种几十年的华人馆子娜娜不是没去过，可是就连那些菜都有些“乡音无改鬓毛衰”的让人觉得奇怪的味道了，娜娜自然也不会太期待些什么。 可是利亚到底还是比娜娜更会吃的，即使她对吃的真的没有太多要求，她依然不吝啬对菜品的赞美，比如，那盘刚刚端上来的锅包肉。 “这家厨师确实是会做的。”利亚点着头称赞道。 她知道厨师听不到，这个包间里除了她们两个，什么人都没有，但她也不在乎。 “怎么说？” 娜娜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那盘肉。 色泽金黄的肉片，没有火候不当的痕迹，上面被炸过的面衣在灯光的照射下还泛着光，一端上来的那种醋浓厚的酸味强势地冲击着娜娜的鼻腔，呛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算利亚有特别嘱咐过要在餐厅自己的基础上再减些菜量，但那股醋酸味是根本躲不过的。 在娜娜看来，好像全世界的锅包肉都长这个样。 利亚用筷子推开几块炸锅的肉片，露出盘底的黄色芡汁，她指给娜娜看：“好的锅包肉盘底是不能有汤汤水水的东西的，只有一层薄薄的芡汁就够了，而且它的酸味够冲，也没有炸糊了的部分，算是做得好的了。不知道这家的厨师什么背景什么资质。” 虽然这家店是利亚带着娜娜来的，但更多的关于这家店的事情，利亚还真没查过。 娜娜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利亚嘱咐服务员要减量之后，服务员小声地俯下身来提醒利亚：“减量的话价格也是不会变的哦。” 利亚倒也是好脾气，她点点头：“行了，我不为菜量付钱。” 服务员脸上的表情一顿，她显然是猜到了利亚不介意这种小事，但她着实是没想到利亚会给她这种回答，她很快反应过来，那种停顿不超过一秒，她接着很有礼貌地在自己的平板上敲了几个字，同时依然是那个音量，那个语气语调：“好的，请稍等，您的菜品会很快上齐。” 娜娜就坐在利亚对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服务员抱着自己的平板走出去的时候没忘了把包间的门关上，利亚倒是全程神色如常，就像刚刚的对话从来就不存在一样。 娜娜还是没忍住，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把那一片刚刚夹起来的挂着浓重醋酸味，还闪着金黄光泽的肉片放进自己的碗里。 “刚刚那个服务员，”娜娜话才说一半，利亚便抬起头来看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对待要被请进包间的顾客也要问出菜品的价格这种问题吗？” 娜娜的这句话说得算是委婉，利亚也听出来了，娜娜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新来的没什么经验吧，多经历几次就好了。”利亚说着，继续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敲字。 看起来，应该是在跟塔塔说话吧。 娜娜只当这场对话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她便又开始端详刚刚端上来的一条多宝鱼，在苦恼着要从哪里下筷，可是明明她嘴里的肉还没嚼完，她想着，也许是刚坐下的时候属于刚睡醒的状态，脑子还在困的意识里，现在坐下来一会儿了，闻到了香味，自然也就想起了饿这件事。 这条鱼其实不是很大，端菜上来的服务员说，这是挑的最小的一条了，可也是能让娜娜吃惊的地步，用来装鱼的盘子就肉眼可见地更大，起码比娜娜吃火锅的锅子要大。 扑鼻而来的红烧香味跟前面的肉比起来又是另外一种冲击，再加上红烧做法钓人食欲的色泽，晃得娜娜眼里根本装不下别的食物，人在饿了的时候好像感官就是会灵敏一些。 她没有扒掉菜上点缀的小葱段，划拉鱼肉的时候，娜娜的筷子扯到了肉边的鱼皮，鱼皮的胶质感随着被撕扯开时的粘连被无限放大，露出里面雪白鲜嫩的鱼肉的时候娜娜都怀疑这条鱼是不是刚刚下海打捞起来的，她也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好吃要紧，娜娜一筷子一筷子地从鱼身上把肉和骨头剥离，她觉得自己的胃和食欲也在被慢慢地填满。 果然，没有收过钱的推荐就是很值得信任，她已经决定要把这家店纳入自己的香港必吃餐厅榜了。 “其实，”利亚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娜娜才发现这条鱼利亚好像还一口没动过，她猛地抬起头，对上利亚的眼睛，此时她的嘴角还沾着红烧的芡汁，利亚笑着让她继续吃，不必紧张，“你的上一任还在的时候，我也遇到过这样的问题，虽然那件事没有发生在我身上。” 娜娜瞬间来了兴致，她原本以为利亚不会讲这些的，关于她上一任的那个时期，没人跟她分享过多少，她的上一任带她的时候，只是偶尔会说一些事情，不过通常都是为了以示告诫。 突然利亚自己愿意讲这些事情，娜娜也是巴不得的，肚子在被填满中，嘴和手都忙着，那耳朵怎么能闲下来呢？ “那好像也是在北美，具体是加拿大还是美国我反正是记不清了。” 时间过去了好几年，再说也不是很重要的事，要不是今天发生了这件事，利亚大概永远都记不起来。 她那时是为了一个投资去的，在对方常去的高尔夫球场，利亚穿得很应时应景，虽然她因为对这项运动根本不感兴趣所以平常不来这种地方，但她还是穿上了自己早就备好的定做的一整套titleist的球具和pxg的球服，球鞋选的是ua，瑞推荐给利亚的，他觉得ua更符合利亚，利亚不在意这些，她只要舒服就好。 “你自己不是有拉夫劳伦的吗？”瑞还问过利亚。 “换换吧。”利亚回答。 其实是因为利亚每次这种需要自己上手的运动的场合都穿的拉夫劳伦，她自己都对那只极有辨识度的泰迪审美疲劳了。 虽然不那么专业，但利亚觉得，她算是给到尊重了，反正她今天也不是为了高尔夫来的。即使她最后其实拿到的投资根本不是那位投资人的。 可是，很显然，有人今天比她更素，素到让人以为是混进来的。 利亚到达投资人的位置的时候是被一阵声音吸引过去的，一身干净整洁的拉夫劳伦的投资人的脸上挂着不明显但也并不自然的神色，他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淡定自若。 利亚顺着投资人的眼神看去，他的视线终点是三个人，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虽然也穿着拉夫劳伦，但看上去更简单一点，那个人背对着他，不住地低头道歉，看不到表情，但感受到了他的态度诚恳。 道歉的对象穿着一套简洁的阿迪达斯，只不过这不是利亚看出来的，利亚其实根本没看出来对方穿着什么衣服，因为一眼看去那套衣服完全不带任何logo，任何能让人看出那是什么牌子的衣服的标识都没有，那是她后来跟对方聊天的时候才知道的。 她的球杆撑在地上，手肘搭在球杆顶部，看向眼前人的眸子里没透出什么情绪，冷冷的，不是冰块冰川一般的冷，像是一杯失了温度的水。 阿迪达斯的身边是一套专业的球童打扮，他只是在旁边站着，乖巧地站着，中立，专业。看来是被培训得很好，可即使是淡定的态度依然掩饰不了眼神里的好奇。 利亚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戏，等歉道完了，道歉的对象也站累了，投资人小教训了两句惶恐的人以示惩戒，这个时候正是需要一个把台阶递过来打破尴尬气氛的人。 球童自然是默认做不了这件事情的，那么这个责任自动自觉地落到了利亚头上。 利亚快步走上前去，表现得像是刚刚到场，惊讶的样子：“早知道今天人多，我就再去学个两招了，不然在专家面前还得露怯，多伤面子呢。” 利亚的语气上盖了层薄薄的做作，很刻意的做作，却不至于让人生厌，这也就是利亚想要的效果。 所有人都知道利亚说的害怕自己露怯是装出来的，而对于这个事实，利亚也有着相当的自觉，但成年人之间说话不费劲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来源于看破不说破，这点跟小孩子时期是完全不一样的。 投资人听到利亚的声音，像是听到了救兵的马蹄声一样，迅速转过了身来，快速走上去跟利亚握手，稳稳当当地下了利亚给的这个台阶。 她看到利亚很高兴，表面上是因为等到了本就约好了的人，但实际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 虽说是像救兵一样的出了场，但该说的场面话利亚也不能落下，她回握了来人的手，笑着撒娇：“我好像来晚了呢，你们都打了好一会儿了吧？” “没有，我们也才刚来，刚刚碰到，你就到了，这不就是叫作来得巧吗？” 趁着客套的间隙，利亚装作不经意地瞥了远处一眼，作出一副刚刚只顾着说话，疏忽了身穿阿迪达斯的少女的样子：“玛丽娜还真是更喜欢自家的高尔夫球场呢，要是我，我也不去别的地方打球了。以后你成为了国际知名高尔夫运动员的话，这个地方就是冠军摇篮了呢。” “所以，你们去的球场是她们家的？”娜娜没听过这个故事，很难不认真地听，连碗里的多宝鱼都有些冷了。 “嗯，玛丽娜从小就喜欢高尔夫，一直都想成为真正的高尔夫运动员，现在她定居在加拿大打高尔夫，她比我小个两三岁吧，来过我们家办的宴会几次，所以我们也算是认识。以后你可能会跟着我去见见她本人。她父母说她有个特点，在家里的高尔夫球场的时候就喜欢换着杂牌穿，反正只要她穿着舒服的，能让她打球的时候不难受的，她都会穿，可能正是因为在家里打球的时候更随心一些，所以她从小开始就是在自家的场地训练，多大咖的教练来了也是在那个地方训练。我那么说是要避免那个投资人搞不明白状况。” 娜娜继续追着问：“那你要见的那个投资人不知道吗？” 利亚摇摇头，投资人知不知道利亚不清楚，反正他带来的那个助理一定不知道。 “那争端到底是什么呀？为什么他的助理要道歉啊？” 娜娜的好奇简直没有尽头，她现在就是恨不得穿越时空回去吃瓜吃个明白。 “争场地啊，他们两个都看上那块场地了，但由于那天玛丽娜是后来去的，他助手又看不出玛丽娜有没有背景，看她穿得素净，没带球童，就误以为是混进来拍照的网红之类的人，不太看得起人家，再加上玛丽娜的球童因为要帮玛丽娜回休息的地方拿她忘了的水杯，来迟了，就起了冲突，后来是那个投资人的球童先反应过来的，然后就是发生了我看到的那个画面。” 利亚说着，干脆往后靠在了椅子后背上，她耸耸肩，无奈地眯着眼笑：“这种事其实并不少见，毕竟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么多，你怎么就能保证你面前站着的人不是非富即贵呢，所以就是因为太多了，这件事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后续，如果不是今天你又问了一句，我是根本不可能想起来的。可是吧，这件事情说来也确实是对方的助理不够专业，好好的去招惹人家做什么？就算真的是混进来拍照的网红，有风度地问清楚，然后把人家请出去就好了，完全没有必要来那么一出。” 玛丽娜没有回家去和父母告状，据她自己说，她本来也没有多生气，只是觉得那个助理没有多少见识还趾高气昂的样子还确实有些好笑，既然认错态度这么诚恳，再加上好像确实把人家吓到了，她也就不计较什么了。 “那你说没有拿到那个投资人的投资，是怎么回事？你在这个事件当中是完全无辜的一个吧。”娜娜问。 利亚点点头，她当然是无辜的那个，就像玛丽娜身边的球童一样，不该做的她什么都没做过，没拿到那个投资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惹对方不高兴了，而是利亚自己不想要那个投资了。 很多时候，助理的态度就相当于他的老板的态度，类似于发言人的职能，他的助理对外是这样的处事方式，很难说他的老板是不是也如此，如果不是，就说明他的老板平时根本没在管对助理的培养，或者不重视对助理言行的管教，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在乎在工作中跟他最近的，有最多交集的人的状态。 退一万步来说，错误已经造成了，可他只是站在旁边神色不自然地尴尬，利亚没看到他有一点迅速的应对措施，居然就让场面这么僵在那里，等着别人去给他做个台阶上来，这其实算是一种失误，起码在利亚看来。 利亚很难说这位投资人是个专业可靠的人，她实在有些怀疑，所以是利亚自己转移了目标，转而拿到了玛丽娜父母的投资。 要拿到玛丽娜的投资其实很简单，陪玛丽娜打一场球，然后给足情绪价值，最后吃饭的时候再自然地提出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 只是那一个下午利亚几乎是把自己的所有高尔夫知识储备都拿出来了，她倒真的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懊悔。 第105章 整活整出个樱花饼 利亚说完，顿了顿，她看着娜娜，郑重道：“所以，你也要注意你平时在外的言行，我不介意只有我们两个在不工作的时候你随意些，我也不介意你在公司里按照自己的心情来，反正你能把工作好好地完成就好，别的我也不去管，只是在外，你要万分小心，反应要快些。” 利亚没用“知道吗”来结尾，这就很像说教，虽然本来就很像了，但利亚觉得这三个字真的没什么必要。 虽然利亚没说，但娜娜却很自觉：“嗯，放心吧。”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够让利亚放心，她补充了一句：“加拿大的经销商要延期见面，说是突然有一个急事要处理。” 这也是突然得到的消息，就在她们刚刚坐下没几分钟，只不过娜娜看利亚在和服务员说话，也不便打断她，就拖到了现在。 利亚似乎是有些意外，她愣了两秒：“去查查是什么事。” 利亚不太爱管闲事，只是她自己突然闲了下来，也不免好奇别人的事。 娜娜的上一任也告诉她，一定要机灵些，脑子转得快些，毕竟鬼知道什么麻烦会从你手里产生，不要跟麻烦扯上关系。 “记着了记着了，不会忘记的，师父别念了。” 娜娜不停答应着，她那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虽然经过被这么郑重其事地提醒，她心里也不免犯怵，可该干的事儿还是得干的，她不能未战先却了。 也许是得益于运气好，她跟着利亚之后基本没出过什么需要她的瞬间反应力的地方，一切都能平常，平常到她有些时候想起来当年的嘱咐，倒更像是一个只会在梦里发生的鬼故事。 娜娜碗里的那块鱼肉上连着的鱼皮因为变得常温了而胶质感更重了些，虽然还是很好吃，很鲜嫩，但跟刚刚端上来的确实没法比，至少经过对比之后，娜娜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这家店做的确实好吃，但不好的地方就在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血来潮，服务员在利亚点菜的时候就说过，会赠送一份樱花甜品。 娜娜的眉毛瞬间像是拧在了一块儿，她怕自己听错了，确定性的问了一遍：“樱花甜品吗？” 服务员操着一口勉强能让人听明白的粤普：“是的，可能是布丁也可能是蛋糕，这个是每桌随机的呢？” 娜娜依旧不死心，她继续问：“现在不是樱花的季节吧？” 这要是在三四月份也就算了，毕竟很多做零食的牌子在樱花季也都是非得要蹭蹭这个热闹开发出一些樱花味的薯片果冻麻薯之类的东西的，从品牌方到消费者都知道这些玩意儿不会好吃到哪里去，但他们依旧会出，明知道不好吃的消费者也依旧会死也要死个明白的去买来尝尝，不过还真别说，这些奇葩的品类倒是养活了一大推的靠营销热度的博主们。 这要是樱花季出的品类也就算了，可这明明是十一月份啊，不管是体感，还是观感，都确实是在寒冷的十一月份没有错。 “是的，”服务员继续解释道，“从今年的三月份开始，我们会把这个活动持续到明年的樱花季结束。” 娜娜有些不敢置信地点点头，只是那动作，像极了机器卡壳。 粉色的樱花糯米饼被端上来的时候娜娜依然是恍惚的，精致的木碟子里装着一只樱花样子的粉色的糯米饼，很明显是用模子压出来的形状和花纹，像是樱花形状的月饼，饼上还点缀了一颗糖渍樱花，四周还摆着两片樱花的叶子，只不过因为被腌渍过，所以颜色更深一些，叶子旁边摆着一只木制的两赤叉子。 装模作样的。 娜娜手拿着叉子，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利亚看着她，问：“叉子不好拿的话，就直接用手吧，他们给了温热的湿毛巾，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是满头问号吧。” 娜娜闻言，拼命点头，她其实搞不明白做樱花味道的品类的意义在哪里，明明老老实实地做东北菜就已经很好吃了。 利亚笑得眼弯：“可能是想做樱花的品吧，类似于酒店出的周边那种东西，实验个一年，看看什么时候卖得最好。” “那还用实验吗？肯定是樱花季营销樱花最好呀。他们自己不懂这个道理吗？” 利亚双手端起小碟子，端详了一会儿，再凑近了闻了闻。 怎么说呢？与其说是樱花味，倒不如说是腌渍过的樱花和叶子的味道更浓一些。 利亚不是没有尝过樱花味道的东西，她很清楚，樱花味道的东西里的含樱花量比草莓味道的食物里的含草莓量更少，少到出奇，因为不比草莓这个原料本身就是一种好吃的水果，樱花本身也只具备观赏价值而已，入嘴的价值几乎为零。 可是人的五官是会联动着工作的，在入口前，视觉和嗅觉会先给食物作预调味，在真正尝到味道前，脑子里就会自动产生对食物味道的预期，这也是很多糕点饼干之类的东西要做成特定的样子的原因。 父亲教利亚品酒的时候，有跟她说过这个思路。 虽然他们因为知道这样会不利于酒的保存和保留风味而从来没有试过把酒瓶子做成葡萄的样子，但利亚是思考过这件事情的，当年希纳在设计香水瓶子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调出了这段记忆。 多年以来，为了赚钱，人们疯狂地营销这么一个毫无食用价值的东西，居然还都能卖得出去，甚至能卖得相当让人满意，这点尤其让利亚觉得出奇。 所以才说，遍地是黄金。 利亚营销的好歹是说得过去的东西，她要是脸皮子再厚些，樱花的品类她怎么着都得乘着四月份左右的樱花春风来赚这一笔。 娜娜像是恍然大悟般眼神一亮：“对啊，我们公司好像从来没有樱花的产品，为什么？可以出个季节限定的沐浴露精油之类的试试呀？” 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娜娜此时就像一只做了好事正在等待被夸奖的小狗，利亚甚至能想象到她眨巴着眼睛，疯狂摇晃自己的尾巴的样子。 不过利亚还是很耐心地跟娜娜解释，道：“因为那玩意儿本来就没什么味道啊，更何况樱花基本没有能用作食品原材料的地方吧。市面上的所谓的樱花味，都是研发人员自己凭着想象自由发挥的东西，所以樱花制品一般都难吃，而且难吃得每家都不一样。” 利亚反正是从来没想过要出什么樱花季限定的东西，如今一想，她还是不打算做这件事情，反正樱花制品别人送了也就是送了，但要她自己掏钱买，那是想当然没有可能的事情。 这种口味的东西，与其说是收割销量，倒不如说是收割热度。 整活整出来的成果不是目的，目的是整活这个动作获得的热度，讨论度有了，谁还管销量呢？再说了，就算是拿正值樱花季出的樱花制品来说，商家品牌也是绝对不会在出新品上花太多的心思的，根本不会供太多货出来。真正值得他们砸钱的，是在广告上，在铺天盖地的话题营销上。 “那我们也不做吗？这好歹是个蹭热度的机会呢。别做多了，多花钱去做广告不就好了吗？”娜娜不懂，她便接着问，她想利亚大概不会觉得她是个不懂满足的助理。 利亚的确不会怪她，娜娜懂得提问题，这在利亚看来是很好的，她讨厌自己手下的人就像机器，虽然现在机器能做的事情已经很多了，甚至多到让更多的人担心自己的工作机会，但利亚想，人类总有永远无法被机器代替的地方。 娜娜既然有问题，利亚也就不厌其烦地回答她。 “在整活这条赛道，我们没有优势啊娜娜。”利亚很温柔地解释。 这么说其实是因为利亚知道，自己的牌子无论是老老实实做高奢香水也好，做日常必需品的沐浴露洗发水这种东西也好，都是一本正经的路子，他们不是“你看这是又来整活了”的风格。 说到整活，说到夺取讨论度，利亚并不专业，她们也不是靠整天上热搜走出来的。 利亚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非得要去凑这个热闹，容易东施效颦不说，想要得到的热度也不一定能有。 虽然她们现在已经在扩张出一条更亲民，更接地气，更能出销量的线路了，但说到底她们在消费者心里不是很玩得起来的活泼跳跃的牌子。 这件事她们来干，显然并不合适。 利亚也不打算在别人的赛道去和别人争得头破血流的，还落不着个好。 砸钱营销的成本也都是成本，罗维也好，希文也好，他们也都希望自己的工作是花小钱办大事的效果，如果投入了时间金钱和精力在一个不符合品牌调性的事情上，有多得不偿失，他们都是掂量得明白的。 利亚说完，低下头看了看那只饼，她没有拿起叉子，而是用筷子把一块饼一分为二，夹起其中的一半直接送进了嘴里。 “好吃吗？”娜娜皱着眉头问。 她那块还没动过。 其实这块饼不算大，基本跟美心的流心月饼的个头差不多，所以利亚并没有费太大劲在咀嚼上。 利亚捂着嘴笑着：“当然不。不过也不算太难吃就对了。” 虽然不难吃，但糯米饼的弹糯口感让利亚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否则娜娜就会看到她咀嚼的样子。 利亚记得塔塔在家里做过糯米的东西，刚开始做得不是很好，所以糯米的部分会有些粘着牙齿，又贴在上牙膛上，利亚就会边龇牙咧嘴地嚼，边和塔塔笑作一团，全然顾不得形象这回事了。 这顿饭她们吃了两个多小时，虽然只点了两个菜，分量也不大，但她们确实在聊天这件事情上花了相当长的时间。 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八点多了，现在离不夜城的氛围还远着，但夜晚的香港更有一种纸醉金迷的感觉，仿佛那一个个亮着灯的房间是一块块闪着金光的黄金，那种晃得人眼睛生疼的迷幻和不亚于白天的热闹忙碌，跟上海纽约比起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娜娜想起来电视剧里总是会演的情节。 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站在一处天台，望向对面的大楼，然后对着自己的身边人道出自己的凌云壮志，将来总有一天，他会拥有对面大楼的其中一个房间。 这种情节一般会放在北上广深港这种地方，很典型，很俗套，又十分理所当然。 娜娜当年来到上海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伟大的愿望要拥有陆家嘴还是哪里的一个房间，坦白来说，她只是想要在这座城市里留下来而已。 虽然她和香港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她总觉得，香港和上海一样，给她一种冷漠感。 那种冷漠不是刻薄，没有人性的冰冷，而是一种理智占据主导地位的疏离客观。 诚然，这两座城市都有新旧交融的地方，现代化科技感和生活化人情感之间有着很模糊但隐隐感觉得出来的界限，但与此同时，这两座城市自身具有的这种冷漠倒让娜娜觉得安心。 它们无一例外地会对每一个人冷眼旁观，却又会给予每一个想要攀爬着往上的人足够的机会，这些机会或许就浮在水上，或许须深潜于水底，但这些机会一定是足够的，发展空间是不可能没有的。而与此同时，它也会无动于衷于眼前的堕落和沉沦，甚至只瞥一眼，便径自走开。 这样说，这两座城市更像是判官，监控审判，嘉奖并惩罚着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每一个人，敞开了门让人进来，同时毫不伸手挽留目送人离开。 它们不会站在任何人一边，它们几乎绝对中立，虽然相对于北方来说少了些随时迎上来的温情感，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环境确实是弱肉强食擅长者的天堂。 起码娜娜洗漱完毕，穿着宽松轻柔的睡衣，站在利亚在香港的房子的巨大落地窗前，一低眼就能俯视热闹的维多利亚港的时候，那种莫名而来的虚荣满足感包裹着她。 这就是利亚几乎已经麻木了的视角吗？这就是利亚喜欢对着海的巨大落地窗的原因吗？ 娜娜好像是第一次认真地体会站在利亚的位置的感受。 她知道利亚有一处房产在悉尼，也是拥有着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那面落地窗似乎更大，因为那处房产的天花板距离地面足有两层楼高，天气好的时候太阳光直落落地打进来，整个空间都显得格外亮堂。 而得益于所选位置的偏僻，利亚选用的建材让房子在不开窗不开门的时候依然能在屋子里听到海浪一层层拍打上岸的声音。 娜娜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有一次她跟着利亚去悉尼出差，就住在那个地方，只不过那个时候她被繁杂的工作搞得焦头烂额的，甚至不太睡得好觉，所以根本无心关注这些。 那会子刚毕业，还没完全适应职场打工人身份的娜娜每天早上起来看到利亚悠闲地喝着刚刚热好的牛奶，嚼着早就切好的，还散发着烘烤融化了的黄油的味道的可颂，甚至会有点恼火。 她想着，她为了工作而失眠的时候利亚却看起来休息得很好，好到仿佛这根本不是出差，只是一次度假而已。 彼时娜娜和希文虽然算不上像今天那么关系好，但也是因为后者经常去利亚办公室谈事情，双方又食堂遇到过几次，所以一起吃过饭的关系，娜娜一时心直口快，把自己的不满说了出来。 希文看了看娜娜，想着她还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孩子，便也就理解了，希文没有发表失眠自己的看法，她只是作为职场里的前辈，又看在娜娜是在公司离利亚最近的人，就好心提醒她：“你今天跟我吐槽的，我听了也就听了，不会说出去，虽然利亚对待我们没有什么架子，但也不代表你什么都能说，以后吐槽利亚的事情，还是少跟别人说，特别是公司里的人，包括我。” 娜娜诚惶诚恐地点点头，记下了。 不过后来她们两个真正熟了起来娜娜才知道，那时的叮嘱是真心的没错，但希文也是个双标的人，她们两个熟络起来之后一起吐槽一起八卦，不知道多少人的名字从她们的唇齿中溜了过去。 只是她们两个倒也默契，几乎没有人再提过那次娜娜的失言和希文的嘱咐。 如果说刚毕业的娜娜还只是想要在这个城市留下的话，那么现在的娜娜觉得，自己不应该只是占据这个城市的其中一隅，她可以站在更高的地方，真正拥有利亚这样的视角，她想，她一定可以做到，让这座城市的其中一个画面，其中一片景色，真正属于她。 她知道她现在离这样的位置还远得很，但她相信她自己。 自从进入这家公司开始，利亚教了她很多，不仅仅是带她去各种场合，见各种市面，还常鼓励她，也许是因为利亚不是从基层一路一点点晋升上来的，所以很多晋升道路上的波折和隐晦的角落利亚并没有见过，她也得以轻易保留了些天真和自信，连带着，娜娜刚毕业时从学校里带出来的少年意气和理想主义也没有减少多少。 希文就说她：“这几年好像成长了，但又好像没有，刚刚好。” 听到希文这么说娜娜自然是高兴，她好像是给点阳光雨露就轻易能活下来的花朵，人总是能轻松地被鼓励填满，就像娜娜。 第106章 人终究是会逻辑自洽的 虽说娜娜已经洗漱完毕，穿好了睡衣，却并没有直接就寝，利亚从浴室收拾完出来之后和娜娜复盘了一下今天的内容。 娜娜觉得这个画面很好笑，似乎换个环境，换个衣服，就是晚上一起晚自习的学生。 娜娜记得，在大学的时候，她和室友就会洗漱之后再学习一会儿，特别是考试周和课业重的时候，如今想来还是很怀念的，她想，大概利亚的大学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吧。 她在自己的平板上做好笔记，抬头去看利亚。 因为要工作，所以利亚就把家里的灯光调成了工作阅读模式，刚刚还透明到能看见外面4k画面的落地窗此时早就被磨砂效果封了个严实，再加上客厅暖黄色的灯光，虽然是在冬天，但依然有种身处开着壁炉的温暖郊外小木屋的感觉，她甚至能感觉到壁炉旁正呼噜睡着的猫身上柔顺浓密的毛的触感。 利亚的头发被一根发绳随意地绑起来，一小撮碎发因为低头专注的动作垂落在脸颊上，发尾的部分随着利亚的呼吸轻微摆动。 在家里的利亚和在公司的利亚并没有太大的反差，没有不同到让娜娜恍惚中觉得是双胞胎的地步，但在家里，穿着睡衣的利亚明显多了几分放松，只用眼神抚摸，仿佛都能触摸到利亚吹弹可破，洗完澡后滑嫩透着沐浴露清香的皮肤。 利亚现在整个人都是淡淡的栀子味道，那种味道像是要冲破松垮着挂在身上那丝绸质感的睡衣，向娜娜环抱而来。 其实娜娜自己用的也是公司的香水和洗浴用品，这倒不是娜娜多喜欢自己公司的产品，她虽然喜欢，但也没有到多狂热的地步就是了她会用公司的产品主要还是因为利亚，利亚给全公司上下发年货的时候总要往里塞些自己的私心，同事们搬回家的年货除了常规的坚果水果零食大米之类的，一定还有利亚想着法子塞进去的公司的精油，沐浴露之类的东西。 反正白用不白用，同事们也都收着了，就当是给公司宣传宣传，颇有一种利亚把自己的灵魂寄于这些年货里，提醒同事们，就算过年的时候也别忘了提两句公司，说两句好话就对了。 所以娜娜对这种味道很熟悉，那就是她自己家里的沐浴露的味道。 娜娜在闻着利亚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出神，利亚却在理完了今天的内容之后才后知后觉于身边好久就没动一下的目光。 她顺着自己的感觉对上娜娜的眼，发现她果然在放空。 利亚在洗澡的时候娜娜就已经粗略地把今天的资料和一堆内容梳理过一遍了，包括施工到现在的效果，流程，需要注意的部分，以及利亚提出过的可能要趁还没实施稍作改动的部分，再加上娜娜挑着重点的工作先跟利亚汇报了一遍，利亚的复盘并没有太吃力。 利亚抬起手在娜娜面前晃了晃，像是催眠一样，但跟催眠的目的不同的是，利亚的目的是把娜娜的注意力带回来。 娜娜的眼神一下子聚焦于利亚的手掌，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她回过神儿来了。 利亚从好奇着试探到逐渐笑开：“你不会是吃撑着了吧？” 撑着么？娜娜想，可能有吧，她们刚刚从餐厅所在的大楼出来的时候娜娜确实是撑了的状态，她还拍了拍自己已经跟吃完饭之前相比，明显稍微鼓起来了的肚子。 可是折腾了一两个小时，不提醒的话，她倒还真的想不起来今天的晚饭吃得很饱的事。 “是吃饱了，可能是晕蛋白质了吧。”娜娜语气轻快地接下利亚的话，希文也爱和利亚这样接着话儿玩。 “明天呢？有要突然改变的安排吗？”娜娜问。 娜娜想起来，利亚洗完澡出来之后接了一个电话，好像跟明天的什么有关，不过利亚没有特地提，娜娜也就等着她。 现在正是问出口的好机会，免得到了明天早上着急忙慌的。 “哦对，”利亚确实是突然想起来的，“明天中午你也是跟着我去吃饭，只不过这次是要去见伊戈尔。” “嗯？”娜娜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她问，“约好了吗？” “没有，加拿大的那个经销商不是说日期要往后延，说是突然有急事吗？” “嗯，他说要去一个活动，有他必须要见的人。”这件事情是娜娜得到消息就马上告诉利亚过的，至于之后怎么处理她就不知道了。 其实要说利亚想查清楚是什么急事需要延期纯粹出于好奇，倒也并不准确，她的另一个动机，其实是直觉，她总感觉这事儿会最终和她有点关系。 所以利亚让娜娜好好查查，结果也确实正如利亚所料，这件事还真能跟她扯上关系。 娜娜去查过了，结果是对方要参加的那个活动是个世界范围内的经销商的活动，本来活动的名单是一早确定好的，但他这段时间一直为着某个经商渠道奔波，该渠道的负责人很看好他，打算把他引荐给自己的朋友，才破例把他塞了进去。 本来事情到这儿就该结束的，但利亚突然想到，如果是世界范围内的经销商的活动，那么作为莫斯科最大的购物平台创始人的伊戈尔也必然会去，他这几天估计也在一直为此作准备。 于是她就让有资源的人去继续查，最终发现伊戈尔这几天刚好在香港，他打算和香港的一位经销商一起去杭州参加那个活动。 既然这么刚巧，那么利亚是必然要去凑凑热闹的，否则就不是利亚了。 “可是为什么不让我去查呢？反正都是在查了。”娜娜问。 身为利亚的助理，这些事情算是在娜娜的工作范畴之内。 “因为这些消息你是查不到的。”利亚很坦白地回答。 伊戈尔这个行程不是公开行程，且他是有意遮掩的，因为就连被利亚派去查出这个信息的人都不知道伊戈尔要见的这位香港经销商是谁。 说是香港经销商，其实就只是知道这个人常年定居香港而已，连他是不是香港人都不知道，更具体的信息就更不知道了，伊戈尔这次隐藏了自己的酒店，他甚至没把自己的车运到香港来开。 利亚只能从她的线人发来的一堆信息里推测出，伊戈尔定了明天中午吃饭的酒店。 需要特殊线人去查的事情，娜娜怎么可能查得出来呢？ 谁都知道利亚有这样一个助理，如果由她去查，一定会留下痕迹，那么以后利亚再想查些什么就必然会有不小的阻力，她自己的声誉也可能受到影响，那倒不如让私底下的人去做这件事。 虽然并不那么准确，但如果非要归类一下的话，利亚觉得，黑手套有黑手套要做的事，白手套该做白手套要做的事。 很显然，娜娜两个都不属于，娜娜是利亚那双质量最好的透明手套。 而透明的手套也自然有她要做的事情。 娜娜想，利亚没让她碰的，要么是她碰不得的东西，要么是她没有能力碰的东西，否则作为利亚的助理，利亚是没有理由不让自己经手的。 “我都差点忘了这事儿了，”利亚拍拍自己的脑袋，可能是刚刚确实在塔塔的ins新发的照片上花了太多时间了，“你让人去把我们家刚刚从葡萄牙运回国的波特酒拿一瓶来香港，明天上午必须拿到。我上次送过一瓶西班牙的雪莉给他，他喝的时候有提起过，他女儿很喜欢波特。我给他带一瓶去。” “好，明白。”塔塔记下了这个任务，并当即联系到了人把任务转达了过去。 从上海到香港用不了几个小时，速度快的话，明天早上她们出发之前就能拿到了。 娜娜的脑袋瓜里好像总有不少的问题：“他们都喜欢这种加强型的葡萄酒吗？” “可能是因为加了白兰地吧，他女儿明显喜欢甜一些的。”利亚虽然没跟娜娜对视，但既然娜娜有问题，她还是会选择耐心地回答。 不过对于伊戈尔的女儿，她确实没怎么接触过，父母那种见人一面就能准确判断出这个人适合喝什么酒，喜欢喝什么酒，并且还能列出好几种佐酒菜色点心的能力利亚显然是没有的。 利亚也懒得去操那个心，她们家也不止一个产业，虽说家里对于酒的酿造和销售已经不只是一两代人的事情了，可利亚依然觉得，她大可不必参与。 父母倒也确实跟利亚一个想法，只不过不是出于就让利亚懒着的想法，家里的各个产业都应该要交给专业的人，或者天生吃这碗饭的人，此时职业经理人的存在就尤为重要。 对于这个女儿，他们的想法其实是允许她只花钱就好，反正他们家的信托以及各种投资零零散散的钱也完全够利亚挥霍一生了，利亚是没有任何要证明自己的紧迫感和需要的，当个废物大小姐，似乎就是她生来的任务。 而这家公司，父母也做好了完全的亏到底的准备，说白了，就是纯粹拿出一笔钱给利亚玩儿去的，他们也没想到利亚居然自己能玩出些名堂来，这样也好，起码利亚好歹有自己的事业可以杀些时间了，不至于在金钱挥霍中不断拔高能感觉到乐趣的上限，然后做出些不受控制的事情来。 别在法制节目看到利亚的名字，曾经就有一段时间是利亚父母的期望。 利亚倒是不害怕，亏了的算父母头上就好了，她虽然没闯过大祸，但这点代价怎么着都是付得起的。 利亚这些年为了自己的公司也确实用过家里的资源，只不过她总有些许拧巴，家里的资源能为她少了很多麻烦，省去不少时间，但她隐隐地觉得，那不还是在靠着家里吗？ 人终究是会逻辑自洽的，利亚现在的想法跟以前倒是大不一样了，家里的资源，也都是她可以用的资源，带了登山杖去登山，却全程只背着上背着下，那么工具的用处到底能体现在哪里呢？这个工具不用也罢。 所以连带着父母刚开始给她的那栋办公大楼，利亚也能接受得心安理得了。 她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就突然想明白这件事情的，也许是在经历某件事情之后慢慢开窍的，但她都记不清了，她只记得，某一次，当她再想起她纠结过，不安过，拧巴过的事情的时候，已经无法再去共情到当年的自己了。 是脸皮变厚了吗？还是在生意场上见识得多了，浸染得久了，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于她而言也就都无所谓了呢？利亚不知道，她只知道，反正她现在借用家里的资源和力量的时候挺理所当然的，那就可以了，谁还管那么多呢？ 所以当她记起来，母亲跟她说过，在国外酒庄的酒已经有新的一批运回了国的时候，利亚自然是不住地窃喜。 虽说公关部平时就会负责这种礼节方面的准备工作，但到底要算到利亚的头上去，那是一笔成本，哪怕再小，都远不如直接拿家里的更好些。 人在不考虑后果的情况下，总是更愿意走捷径的。 利亚眼珠子转了转，想着暂时应该是没什么别的事了，她把手伸到头发旁，把鲨鱼夹取了下来，一头顺滑黑亮的头发顺着利亚的手放下来的动作也一齐散落了下来，垂落到肩上和后背上。 她把鲨鱼夹放到桌子上，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点洗发水的味道，利亚又把手指插进发缝里随意抓梳了两下，这下她的手指缝里估计也会染上洗发水的味道了。 她今天好像确实是没干什么要紧事，要说起来，也就是逮着盛猷给她上了一下午的课，论辛苦，她自然比不上盛猷和尼冉，甚至是娜娜。 利亚下意识地瘪瘪嘴，却并不打算说什么，或者为自己稍作辩驳。 “你手上的工作都什么进展了？” 这话一问出来，娜娜就知道，今天的工作已经来到最末尾了。 她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信息，流利地一条条报给利亚：“希文的方案明天中午前能给到你。公关部下班前确认过舆论词条，都是掀不起风浪的一两张照片和看起来就是没事找事的让人没什么点进去的兴趣的文案，罗维说明天一上班会接着监控，自动监控的系统已经打开了，他睡前会再在线上通过app确认一遍的。还有酒的事情，他们说明天早上八点前会送到，我已经让司机准备着去取了。暂时就是这些。” 这么说，起码到明天八点前，不会有需要利亚操心的事情了，她显然是松了口气地点点头。 利亚深呼吸着伸了个懒腰：“你房间有足够厚的被子，需要的话，就把暖气开起来吧。” 娜娜洗漱完进客房检查手机的电量的时候就研究过一番了，她知道暖气在哪里开。 虽然算是在冬天了，但客房的被子确实是够厚的了，还没有到需要用暖气的地步，她相信这床被子能让她舒服地睡到明天早上。 娜娜挺喜欢利亚房子里的客房的，虽然可能有她也只住过那些房子里的客房的原因，但她确实觉得，那些客房比酒店的房间可舒服多了，连床单被套都有一股淡淡的安神花香味，酒店的话，一般只有有身份的住客特地要求才会有。 利亚的房产一般会有不止一间客房，但那些客房一般都是会空出来的，连利亚自己都不一定会把这些房子都住遍，更何况是邀请客人来住呢？ 有钱人好像都有这种喜好，全世界的买房子，拼命花高价去装修，然后不去住，任由这些房子积灰荒凉，再闲一点的，会像利亚这样，专门雇人定期或者不定期地去打扫收拾这些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去住一个晚上的房子。 这些房子几乎哪儿都有，国内的，美国的，澳洲的，瑞士的等等等等，娜娜怀疑有好多房产甚至已经从利亚的记忆中被繁忙的工作一股脑地都清除了出去。 不住人的房子是很容易破败的，这点还是利亚告诉她的，利亚说，房子如果有那么十天半个月不去住的话，就会很快呈现出要荒凉的景象，细菌和虫卵会很快在这里安家。这也是利亚会雇人去做清洁打扫的其中一个原因。 娜娜问过利亚，为什么不去那些房子里都住一住，利亚耸耸肩一笑：“哪儿住得过来呢？所以才会租出去呀，给别人拍戏，办派对啊度假之类的，只不过不要给我在我的房子里搞出什么麻烦事来就对了。” 虽然很多处房产都不是以利亚的名义买的，但真正拥有那些房产的人说到底是她，要真出了什么麻烦事，又得头疼一阵，利亚懒得费那些心思。 也因此，利亚甚至不允许欧美的租客在办派对的时候叫医生来打玻尿酸，明令禁止，根本没得商量。 被拒绝的租客也会吐槽这个房产的所有者胆子小，没意思。这话当然会传回利亚耳朵里，不过她倒是毫不在意，管他们怎么说呢：“胆子小，风险也小，真要到得不偿失的时候，胆子这种东西可没有用武之地。” 第107章 利亚喜欢落地窗 今天晚上的风很大，两个人吃完晚饭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但得益于房子坚固的结构和极好的隔音处理，在屋子里的人很难察觉到外面的大风呼啸。 娜娜洗漱的时候把隐形眼镜取了下来，再加上楼层很高，站在落地窗前的她完全看不清街道上裹紧了风衣匆匆而过的行人。 娜娜的手缓缓覆上了身上那件并不算厚的睡袍，丝绸的质感使得衣物的表面在哪怕是暖黄色的光线下依然闪着光泽。虽然衣服不厚，但她也丝毫没觉得冷，相反的，娜娜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手上不断散发出来的热。 此刻她就站在今天要听着她的呼吸声一整晚的客房里。 利亚不可谓不喜欢落地窗，这种窗子几乎存在于利亚购置的每一处房产，包括这一处房产，这一个房间。 盛不住更多的水蒸气的乌云终是破开了一个口子，凝结成雨滴的水分从那上面飘落下来，轻薄如纱状，也许要更轻薄些，因为即使是已经站在了窗前定睛细看，娜娜依然分辨不出那是雨水还是窗玻璃上因清洁不仔细而落了的灰尘。她能判断出来现在已经开始下雨了，是因为原本清晰可见的不远处的几栋仍亮着灯的建筑已然开始变得模糊朦胧。 虽说她的这间是客房，但利亚的房子里可能真的没有什么很小的房间，哪怕是关了灯，借着床头两盏半球形的照明灯以及没有拉上窗帘所以依旧能依稀透进来的夜不眠的香港用资本的音节扣出来的灯光，娜娜还是能清晰地感知到这间客房的宽敞。 除了天花板，不管是木质的地板，大理石质的四周墙面还是塑钢的窗框，无一不是棕灰的色调，给人一种沉静冷淡之感，不受欢迎的人一踏进这个房间，大概率会下意识地打个寒颤，这点倒是跟娜娜现在的体感很不一样。 棕色的木质地板上靠近落地窗前的是一只单人用的乳白色意式罗奇堡沙发，沙发的一脚压着的是地上铺着的一张灰色的薄地毯，低矮的床几乎占据了地毯的大半块，像是什么必须有的仪式感。 白色海丝腾床垫距离地毯不过是一个脚踝，利亚定制床垫的时候给娜娜看过效果，娜娜其实不太理解利亚为什么要买这么低矮的床，于她来说，这是很陌生的画面。 那是一个财年结束的时候，利亚原本在看公司的财报，她闻言，抬起头：“哦，这个啊，是因为我晚上睡觉会滚落下来啊。” 说完，利亚便乐得笑开，脚上一用劲，椅子带着她的身子转了一圈。 利亚似乎很乐意在忙到脑子不太会转了的时候开个玩笑逗逗别人来缓解无聊憋闷的气氛，当然，因为工作的原因，这个“别人”通常都是娜娜。 虽然这只是个玩笑，但利亚倒算不上是在说谎，她确实曾经好几次从床上滚下来受伤过，只不过那是在很小的时候，利亚本人其实记不太清了，她只听母亲提过，说她小时候“睡觉可不老实，以后必定是个要搅翻太平洋的主儿”。 反正结果就是，利亚记事起，她就没这么看过高一点的床，起码在自己家里没有。 不过如今看来利亚并没有能够搅翻太平洋，只是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天大的幸运，还是莫大的不幸。 床垫的下方皮革包裹的床板连接着床头都是灰色的，床头的实木框架上方依次是密度海绵，喷胶棉和皮革，床上也很应景地配了一张灰色的被子和灰白两副枕头。 上面的半球形床头灯的高度让人即使躺在床上也伸手就能够到，那上面一条条的渐变纹路让打在墙面上的光不至于刺眼或是晃眼，相比起窗外一座座写字楼在放晴的夜晚发出的直截了当的冰冷，床头灯周围的墙面上的光更像是晕染上去的一样。 床头柜两边各有一只，上面摆着一两本杂志，一瓶香薰和一小盆绿萝。 利亚喜欢绿萝这东西，也不为别的，就是觉得这玩意儿好养活，十天半个月不用去管也死不了一点，她不乐意在自己房间里放置更好养活的仙人掌，要是一不小心扎上去那麻烦就大了，毕竟这是间客房，伤了她自己倒还好说，她虽然算不上皮糙肉厚，但结果她还能承受，可如果她是因为一盆仙人掌需要大半夜把自己的客人或者朋友拉去医院再赔个不是的，那她这辈子都不想要再见到仙人掌了。 娜娜知道利亚在自己房间里放了一株芦荟，她在上海的家里也有，她有一次去她家里送文件看到过。 不过利亚为什么不在客房而只在自己房间里放芦荟，那娜娜就不得而知了。 她只知道一件事情，利亚不称芦荟为芦荟，她称之为自己养的“灵宠”，利亚说自己极少受些很小的伤，就是托灵宠的福，这个方法是家里人教的，很管用。 管不管用的娜娜不清楚，她没有追问的兴趣，这事儿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雨下了一夜，到早上天亮的时候才将将停下，也许确实是因为一个晚上的工作带走了云里的所有水蒸气，它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被带走的除了雨水，还是气温。 今天相比昨天明显是更冷了些。 娜娜倒是一夜好眠，她早上是被司机发来的微信声音叫醒的，她知道司机的微信会来得很早，所以她索性就开了通知的铃声。 正如她所料，司机确实来得很早，除了他已经到楼下了的消息，他还告诉娜娜，酒他已经拿到了，就在车上。 娜娜把消息转述给利亚的时候利亚正在固定腰上的米色皮带，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眼神不经意地扫了娜娜一眼。 “你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下午结束之后就直接回上海了。”利亚说。 娜娜自然不需要利亚来提醒她这件事情，机组那边是由她去通知的，机组今天早上就会把她们这次带来的行李之类的东西带上飞机，然后等着下午接上她们一起走。 昨天换洗下来的衣物现在应该已经换了个整洁干净的状态被包裹好送到飞机上了。 她们根本没有需要担心的事情。 “都收拾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娜娜语气轻松，这说明她并没有真的听明白利亚的话。 利亚调整了一下皮带扣的位置，算是固定好了，她摇摇头：“我是说，你确定你今天穿的衣服是够的吗？我今天早上开窗的时候发现外面比昨天冷。” 娜娜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衣服的事。 虽然娜娜今天穿的是一件长袖的及膝包臀裙套装，但外面的西装外套还是显得有点单薄了，像是上手就能撕破的薄度。 她今天得穿着这套衣服度过一整天，直到回到家。 而且似乎今天，还得下雨，娜娜已经不知道天气预报这种东西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了，所以她还是从带来的行李里面取出了一件厚一点的高领毛衣，放进了车里。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利亚的提醒也是对的，如果说公寓大楼很好地为住户抵御了风寒的话，那么出了公寓大楼的门，能保护人体的温度免受太多流失的几乎就只有身上的衣服了，湿冷的风刮在两个人脸上，手上，那上面立刻就被一阵凉意占据。 她们几乎是逃似的钻进了早就在公寓楼前停好的车里，以求得一点车体结构的保护，利亚似乎是想到了瑞，他的车，可几乎是只有半个车舱的。 塔塔在西班牙的住处已经有供暖了，早上的时候塔塔还开玩笑，说大家都在准备过冬，只有她一个本来就是从冬天的国度出来的人，还困在夏天。 利亚笑她：“那也比感冒要好。” 却并没有告诉她，她昨天晚上的些许失眠。她们又不是不见了，利亚总要说的，那就等见到面再说吧，不必急于这一时，毕竟塔塔是在车里给她打的这通早安电话的。 早安吗？看来塔塔那边才是刚刚下班，她又熬了个夜在工作啊？行吧，这样看来，她们两个也算是半斤八两。 “睡得好吗昨天晚上？”利亚冷不丁地转头问了坐在旁边的娜娜一句。 “啊？我吗？嗯，睡得很好，怎么了吗？” 娜娜其实有些奇怪，利亚似乎并不怎么会问她这种话，她很少在跟着利亚出差的时候能得到这种问候。 这样的问候算是一种额外的待遇，因为利亚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反正当年在悉尼的早晨，她顶着对黑眼圈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看到正在慢悠悠喝咖啡中的利亚的时候，利亚是没有问过这种问题的。 利亚确实不怎么给娜娜这种待遇，这种待遇娜娜的上一任是没有过的，她如今想起来，好像实在是太公事公办了，看上去没有什么人文关怀。 她记得自己曾经看过的朋友的硕士毕业论文，研究三十五岁以下的员工留在公司的因素，结果让利亚十分意外。 朋友问她：“你猜猜看，什么因素会排在第一位。” 利亚当时没看她，她在完成自己的作业：“当然是钱，还用问吗？” 朋友捧着笔记本，坐在对面笑了出声：“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对吧？在看到结果前，我也是这么想，但其实，工资只排第二位，排第一位的，是归属感。” 利亚闻言，从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折线中抬起头，她睁大了眼睛，里面写满了不解，而朋友接下来的话让利亚陷入沉思。 “真奇怪，大家居然都还保有人性。” 利亚承认因为自己的自信，疏忽和傲慢，她似乎是才想起来这句话不久，久到她的助理的位置已经换了一个人，而她在上一任还在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关注过这种事。 即便她的上一任助理是出了名的公事公办，在公司只讲公事只办公务，利亚也不能真的就把对方当作机器一样只知道工作的人。 要说归属感吗？娜娜当然不可能把公司真的当家，就算她再心系工作也好，再觉得利亚是个不错的人也好，再喜欢和希文一起聊天吃饭也好，她都不可能把公司当家，公私得分开，起码到这种地步才行。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利亚待她不算薄，只是比较忙而已，可她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她是利亚的助理，很多事情她要和利亚一起去做，而很多事情，她需要替利亚去做，这样一来二去的，忙点是很正常的事情。利亚对她挺好的了，带她出席各种高端的场合，带她吃她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会耐心地给她讲解一些她额外的，跟工作大概率也没什么关系的稀奇古怪的问题，会把这个圈子的一些资源分配的游戏规则教给她。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情。 丰厚的年终奖也好，重大场合也会有她一份的高定也好，独自出差的时候让她去开的自己的超跑也好，特地给她放的带薪假期也好...... 娜娜觉得，算是可以的了，在她心里，好的老板有很多，而利亚绝对算是一个。 当然，如果不算她会大半夜发微信过来让自己突然爬起来加个班的话。 利亚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其实是假装偶遇伊戈尔，所以相比起昨天，她看待施工这件事情的心态轻松了很多，起码昨天那种“这个看不懂”，“那个不明白”，“是不是该再补补课来”的想法已经没有了，她自己也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得一个好。 反正她的心态轻松盛猷是看出来了，盛猷今天特地在昨天见到利亚的地方附近监工，等着利亚，他一看到利亚就迎了上去，不像是下属，倒像是许久没见了的哪个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有多熟。 “今天这么冷你还来看我们工作，可真是辛苦了，昨天可是下了一夜的雨呢。”盛猷说。 娜娜原本想笑，却终究还是挑了个眉，把心思压了下去。 这话说的，好像他忘了昨天利亚就说过今天会来的一样。而且要说冷的话，昨天也挺冷的了，盛猷自己也明显多了件衣服。 因为中午要见伊戈尔，娜娜不想把西装外套弄脏，所以是在车里把外套脱了下来，再换上了毛衣出来的。 由此看来，盛猷虽然有能力，但到底不是个左右逢源，违心话张嘴就来的人，起码就娜娜来看，他并不怎么会聊天，这点她昨天就发现了。 幸运的事情是这对他的工作并不太重要，他不需要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搞些办公室政治勾心斗角，他需要真的把事情做好，所以这点情商是完全够用了。 她瞥了一眼利亚，利亚对盛猷说的话倒是毫不在意，她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今天更冷了，你们不也是还要出来上班吗？大家今天的状态怎么样了都？” “哦，没有任何问题，你看，都在专心做事呢。” 利亚等的就是盛猷这句话：“昨天你教我的我都认真学着呢，既然都没问题，那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你也继续忙你自己的去吧，我自己去看看昨天没走的地方，顺便简单检验一下昨天的学习成果。不懂的我再来问你。”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让盛猷今天不必去管利亚的事了，自己忙去吧。 盛猷虽然不是搞办公室政治出身的，但这点场面话还是听得明白的，他应着话，也就忙自己的去了。 “要不要去跟尼冉打个招呼？”娜娜问。 她看到尼冉正在不远处指着一块平板对着旁边的工人说些什么，不过是两三百米的距离。 利亚摇摇头，好不容易挺过了昨天，她可不想前功尽弃，来的路上她让娜娜去查看过了舆论管控系统的数据，起码到今天早上为止，没有看到任何利亚不想看到的词条和可能会失控的热搜或趋势。 “看来我的名字离了前任还真是没有关注的价值呢。”利亚状似可惜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脸上是一副装腔作势的自嘲。 娜娜的反应倒也是快，她嘴快了脑子一步，立刻接上：“人都是爱看八卦的，这种东西娱乐圈多的是，他们自然不会来关注哪个商人又赚了多少钱，你又不靠八卦的热度赚钱，再说了，你的名字在商界可比在娱乐圈要值钱得多。你还在意那些？” 利亚本来也没真的自怨自艾，脑子刚醒没多久的时候自然比睡着前要活跃，她不过让自己醒一醒。 娜娜既然是利亚的助理，她理所当然的知道利亚这种时候想听什么话。 利亚分得清真心的夸奖和奉承之间的区别，也知道恶意的诋毁和客观的批评有什么不同，所以她明白娜娜刚刚也只是在说些她爱听的话哄哄她，让她高兴高兴而已，这样本身就不是用来劝谏的话肯定也是听着开心就好，利亚本来也没打算听娜娜跟她讲大道理，娜娜是她的助理，在工作的时候，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情绪上，这些都是娜娜的负责范围。 第108章 好东西不嫌多 利亚今天上午来工地不像是来工作，更像是来走个过场，利亚现在是真的要扶额自嘲了，怎么变得跟那些只知道表面功夫的中年油腻高管们一样了？ 不过利亚的这个过场走得也算是尽职尽责，该去看的地方她都好好看了一遍，整个酒店的情况和到此为止的进度她也都心里有了个数，也算是好好地度过了这一个上午。要不是工人们都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只看见她穿着防风防雨的外套，戴着和他们一样的安全帽的话，少说也得去告状，说她消极怠工。 中午临走前，利亚去跟盛猷打了声招呼，安排了点补贴下去。虽然今天没有看到明显蹲守在拍的狗仔，但同样的，为了避嫌，更为了不多些会让她倍感头疼的麻烦，她没有亲自去找尼冉，而是微信里告知了他，自己已经走了，并且不同告诉盛猷，自己已经打过招呼了。 利亚没有捧着手机等着尼冉回消息，反正利亚知道他现在忙得很，他要是忙完看到了，自然会回微信，狗仔还没有厉害到能黑进他们的手机的程度。 回到车里的利亚搓了搓手，南方这种地方，热是湿热，就算是冷也是湿冷，跟她去过的冬日里的北方那种干脆直白的热和冷并不太一样。 这种不同在夏季的时候尤甚，那种黏黏腻腻的感让人想来都难受，跟现在的冬天相比，倒是生出点她们现在身处冬天的安慰来。 刚刚上车的时候那阵刮过利亚脸颊的风的痕迹哪怕是利亚已经在温暖的车内坐稳了也还是没褪下去，车外的风又开始搜刮汽车漆面上本就所剩无几的温度，贴着车窗而过的时候，留下了的肉眼不可察的划痕印到了车内人的心里。 利亚有些后悔了，她应该要多一瓶酒的，冬日里的酒精是很好的暖身利器，这么想着，她让司机打开了车里的空调。 “哦对了，文叔，这里到餐厅要多久？” “不出意外的话，最长十分钟，包括红绿灯。”文叔其实知道利亚是在担心酒的事情，他虽然不算多了解这位雇主家的女独生女，但在和他们的接触过程中，什么地方需要注意，什么问题代表着什么意思，他都已经了然于胸了。 利亚没有把话点出来，文叔也只就问题给答案而已。 利亚应着“好”，她原本还在担心车里的温度会影响酒的质感和风味，毕竟她对自家的产业再不关心，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地也很难不知道些东西，不过既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的话，心里那一点点的担心也似乎是伴着窗外的风一并过了去。 接着，她转过头嘱咐娜娜：“待会儿见到了伊戈尔你就安静待着只是吃饭，需要的话看情况接个话，其他的事情你就机灵着点，伊戈尔人不错的，也挺有亲切感的。” 她们假装偶遇伊戈尔的过程非常顺利。根据利亚的线人给出的信息，伊戈尔这两天都会以一个最普通的外国人的样子出现在这个本来外国人就多的高层餐厅。 耳边悉悉簌簌的英文，自信听的话会发现大半都很商务，这点跟上海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再加上伊戈尔本身也不是什么名人，自然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他，除了今天的利亚。 利亚找了一处可以看到维港的玻璃窗旁坐下，先点起了东西。 她跟伊戈尔吃过饭，知道伊戈尔喜欢坐窗边，特别是能看到不错的风景的地方，而且另一边的窗边背着光，视线不太好，由此利亚推断，伊戈尔会挑这边的位置，至于先把吃的点起来则是因为她不想显得这个偶遇太刻意，最好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她们上来的时候特地把酒留在了车上。 餐前的葡萄酒上得很快，接着就是一道沙拉作为头盘被摆上了两个人的面前。 服务员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抓捏住葡萄酒的瓶底，为二人倒酒，利亚却无心于桌上略微冒着泡的白葡萄酒，她的视线一直在门口处徘徊。 “先吃点东西吧利亚，否则一会儿伊戈尔一进来就会跟你对视。” 服务员为二人倒完酒之后再说了两句让她们有事就叫自己之类的他已经说了千百次的培训话术之后就走了，服务员离开之后，娜娜终于能看清楚利亚脸上的表情了，她发现利亚瞥向门口的表情有点明显，她要是伊戈尔，肯定进来的同时就会看到利亚在看自己，这样就刻意了，可是，她依然有一件事不明白。 “为什么不能直接约他出来论公事呢？就说听说他在香港，正好你这两天也在香港出差或者之类的把他约出来，我觉得偶遇的安排好像有点没必要。” 餐厅提供的沙拉很普通，就是最常规的布拉塔番茄沙拉，本来就是用作开胃而已，所以没什么特别的，分量也不大。 娜娜用提供的刀叉划破了中间那颗圆圆的布拉塔，外面的固体表皮被切开之后里面流动的奶酪就淌了出来，很快把周围的食材染上了白色，淋上的油醋汁被白色的奶酪托举起来，散发出淡淡的奶味混着点酸。 娜娜并不急着吃，她还是对利亚的答案更好奇一些。 利亚了然般点点头，原来她是在好奇这个，利亚清了清嗓子，然后压低了声音，她可不想伊戈尔一进来就听到整个餐厅有个人在议论怎么算计他：“瑞和尼冉都曾经跟我说过让我应酬的时候能少喝酒就少喝酒，最好别喝，让自己处在清醒的状态，否则酒精上头，人就会降智，难免不被人拖着走，然后头一仰，桌一拍，做出些酒醒了之后让自己后悔的决策出来，比如说同意做一些早就在文山会海中被否掉的项目，以一个会让人近乎昏厥的价格同意一次根本不值当的交易等等。而换个角度看，这也就是几乎逢应酬必喝酒，提到应酬就少不了酒的原因，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本身就会放下戒备，进而放下智商，这个时候就可以说些联络感情的事情了，比如在一个学校上过学顺便回忆青春，家里都有一个让人头疼的年岁差不多的高中生每天鸡飞狗跳的之类，酒精会让感性压过理性，接下来就可以做个合格的木偶被人哄着捧着签文件了。我送伊戈尔酒，当然不是出于让他当场喝当场醉的目的，他酒量比我好，但酒桌上的应酬原理在这里也是适用的。如果我以公事的名义把他约出来，他就会准备好一个讲公事的脑子来见我，他多少会有些戒备心，我何必给自己制造这种信任障碍，而我如果是在他完全放松的情况下以一个不经意的偶遇来见他，他看到我就会惊喜，也会更容易答应我的交易，缘分这种东西放在全人类身上都是适用的，而且以后他还会津津乐道于我们这次偶遇，以后要再想继续做交易显然会比只是因为公事见面更容易。当然就如你所说，我没有必要假装跟他偶遇，直接约出来谈公事就好，但现在有一个更利于交易，利于以后的生意合作的方法，那我为什么不用呢？” 说完这些话的利亚显然是有些渴了，她抿了一口已经被服务员倒好，醒得差不多了的白葡萄酒，然后划开自己面前的那只布拉塔，看着整个盘子里的食物都慢慢浸染上奶香，再用叉子叉起一颗切了半个的番茄送进嘴里，番茄的酸甜和奶酪明显的奶香味混合在一起，在嘴里充斥着，利亚赞叹道：“这家的冷头盘沙拉做得不错，这种东西吧，只要食材没问题，就很难不好吃的。” 可能是有了食物来转移注意力，利亚比起刚刚的状态，确实是更放松了些。 人一旦放松了下来就跟忙的时候一样，时间会过得格外快一点，伊戈尔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餐厅门口，此时两个人面前的头盘刚刚被撤下去，利亚正抿着酒清口。 利亚听到了伊戈尔的声音，眼睛的余光也证明了伊戈尔确实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往自己这边的位置走来，她非常气定神闲地假装跟面前背对着伊戈尔的娜娜说着话，并不忙于吃下一道菜。 怕伊戈尔没看到自己，她还特地更挺直了腰，以便伊戈尔能看清自己的脸。 利亚猜得很对，伊戈尔确实看到她了，看到熟人的伊戈尔也确实看起来非常惊喜，他快走了两步上来跟利亚打招呼。 “天呢利亚！我没想到你居然也在香港！” 既然是假装的偶遇，那么自然做戏就要做全套，伊戈尔的惊讶是真的，利亚就要装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给了自己的角色一秒的反应时间，然后惊喜地站起来去握住伊戈尔的手，再迎上了伊戈尔的拥抱。 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更顺利。 她很顺势地把娜娜介绍给伊戈尔：“这位是江欣娜，我的得力助理，你和我一样叫她娜娜吧，前几次都是我自己来见你，我提过她的，这次你们也算是终于在命运的安排下见上面了。” 接着，伊戈尔很自然地把他们三个安排进了一个包厢，省了让利亚来开口。 在等下一道菜的过程中，伊戈尔告诉了利亚一些她其实早就知道的信息，然后他问利亚：“你呢？虽然知道这是你的国家，你来也方便，不过能在同一个地方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的。” “我来看看我自己的酒店建造得怎么样了，你知道的，自己的产业嘛，总是要上点心的，不过离建成开业还有几个月，开业那天你要来支持我啊。” 利亚能有如今这个这么合理又让人无法质疑的借口说来还是要谢谢尼冉，他不仅这几天在帮自己看着工地的施工情况，还相当于额外帮了自己这笔交易，虽然这件事情尼冉本人还不知道。 “酒店吗？”伊戈尔喃喃着，“你还真是涉猎得越来越广了，又是珠宝又是酒店的，你在美国的分公司也开业一段时间了吧，这么停不下来，也别太辛苦了。” 伊戈尔这了知天下事的样子按道理来说利亚该惊讶一下的，但仔细一想，利亚是跟他做过生意的人，就算不刻意去了解打听，她的这些事情也都是上过新闻的，看到熟人的名字出现在新闻里没人不会多看两眼，况且伊戈尔也不可能对这位做过生意的人一点底细都不知道，总不能像利亚不了解自己的酒店那样的不应该。 有了伊戈尔的话开头，利亚就能轻易地把自己想说的接下去了，即使她和娜娜都知道那些话都是编的。 “是啊，我家人也都觉得我辛苦，想让我休息休息呢，我这次来香港出差，家里就把新运回国内的红酒给我寄来了一瓶，才刚到的，我也没尝过呢，要一起试试吗？就在楼下的车里。” 非要说最后一句话其实是为了打消伊戈尔的顾虑，毕竟这样上下来回一趟，也是需要点时间的，而利亚自然地提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也是需要时间的。 她需要让伊戈尔觉得，去拿一瓶酒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 伊戈尔果然在听完了那最后的一句话之后欣然接受了利亚的邀请，利亚虽然给他送过酒，但好东西是永远都不嫌多的，况且利亚家里的酒就算是在邻近的异国和遥远的他国，销量也很好，是有着不错的知名度的，好歹算是多年的牌子，如果这点传播度都没有的话，早就宣告破产了，哪还能让她们家风光到现在呢。 就算是在以前，提起酒就是耶稣和法国的那段时间，她们家的酒也是多多少少上过各国的王公贵族的餐桌的。 所以伊戈尔对利亚嘴里刚运送回来的酒确实颇为感兴趣。 利亚让人把这酒送来就是让伊戈尔喝的，只不过得在不谈公事的时候。 娜娜把酒拿进包厢的时候利亚和伊戈尔的酒杯刚刚碰到一起，看来她来得刚好，事情已经说完了。 也不枉她为了拖时间没有把电梯坐到底，她是抱着酒瓶慢慢悠悠走了三层楼，又在餐厅门口整理了一下着装和妆容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去的。 虽然手脚慢些是娜娜自己的设计，利亚也知道娜娜会拖着点时间，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她边把包装精致的装着红酒的盒子交给服务员，边不好意思地道着歉坐下：“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吧，中间接了个电话耽搁了几分钟。” 伊戈尔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示意旁边正在把利亚带来的红酒倒进三个新拿来的干净酒杯中的服务员，让他把盛过酒的杯子拿下去。 他向娜娜摆摆手，完全不在意这么点事情：“能等多久？我们正好谈完事情，等着你呢，你就来了，这可是巧了。没出什么大事吧？” “没有没有，放心吧，”娜娜看向利亚，“新的方案先发给你了一版，等回公司了会再详细说明的。” 利亚点点头：“好。”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的，自然，且没有破绽。 只是希文的方案其实在她们来餐厅的路上就发到了利亚的邮箱里了，希文发来的微信也是隔了一分钟不到的事儿，不过娜娜特地压到了现在才说，就是要利亚给出真实的反应，因为利亚是真的不知道。 娜娜也想过要不要那个时候就告诉利亚，不过利亚好像盯着手机在苦恼着什么，娜娜便也就算了，还是把这个消息等到需要的时刻再告知利亚吧。 利亚并不在意娜娜的话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事儿能做好，其他的就都不会是问题。 服务员把装着清澈的深宝石红色的酒体的杯子分别放到三个人面前，见三个人没有别的事了，就又是那两句话说了一遍，然后退出了包厢。 伊戈尔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液还没有来到伊戈尔的鼻子下面，就有一种浓厚的发酵香味直冲鼻腔，那里面拥有发酵前最原始的葡萄浓郁的味道。 伊戈尔甚至还没尝到酒的味道，就已经喜笑颜开，好像比刚刚和利亚碰杯的时候更开心。 他赶紧把杯口移到了嘴唇的位置，抿了一口。 饱满的酒体滑进伊戈尔的口腔，酸度较低，厚重的酒精味道充斥在口腔里，单宁强劲，反上来的涩味很明显，伊戈尔显然很不舍得把口中的液体咽下喉咙，一个吞咽的动作结束后，顺着喉咙滑落下去的酒液残留的香气滞留在口腔和鼻腔，回味悠长。 伊戈尔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还有着四分之一的酒水，笑开着跟利亚说：“我看啊，这以后不仅仅是你的牌子要上线我的平台，连你们家的酒我也想让它出现在我的平台页面上呢。” 利亚巴不得他对这瓶酒评价再高一些，她爱听。 她自己也抿了一口面前的酒水，确实，跟餐厅提供的比起来，她带来的的确好喝不止一点。 利亚举起手里的酒杯，酒体因为突然而来的动作轻微晃动，泛着醇厚的光泽：“好啊，我想我父母会很乐意的，我会去尽力促成这件事情。只不过在此之前，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还请把这瓶酒带走，让您女儿也尝尝看，我很好奇她的评价。” 第109章 酒被伊戈尔带走了 娜娜几乎是全程当作自己不存在地吃完了整一顿饭，期间利亚和伊戈尔都有偶尔向娜娜提出一些礼貌性的是或否的问题，娜娜知道这样的问题要怎么应付过去，给了三个人都想要的回答，她就继续埋头吃饭。 虽说一口嚼两分钟的速度放在本来分量就少的法餐里根本是拖不了多少的时间，但好歹是跟正在聊天的利亚和伊戈尔差不多的时间吃完了饭。 伊戈尔自己还有事，再加上利亚和娜娜本身就是坐着自己的车来的，他也就不送了。 伊戈尔身边的服务员捧着利亚带来的酒盒子，那里面的酒瓶子还有大半瓶，喝掉的部分除了利亚和娜娜的那各一小杯，几乎都是伊戈尔的份，他很高兴地收下了那瓶酒，并且答应利亚，下一次见面，他一定会告诉利亚，他的女儿对这瓶酒的评价。 “她会喜欢的，我向你保证。”伊戈尔说。 “那可太好了，你要知道，在我们的文化里，这本身就是一种褒奖了。” 利亚熟练地接着话，一边却早就已经通知了母亲，两份通稿可以写起来了，一份对各界公众的，另一份当然是给同行看的。 酒最终被伊戈尔带走了，利亚想，伊戈尔有的是办法把这瓶酒带回国，这不是她要担心的，拉开车门前，她最后送了伊戈尔一个笑容，作为对这次见面画下的句号。 胃口不算小的话，法餐是很不容易吃饱的，即使她们从进入餐厅到回到车上一共花了两个小时，希文曾经跟娜娜抱怨男朋友请自己去吃法餐，结果愣是没吃饱，他们居然在吃完一整套法餐之后直接把车开到了最近的肯德基再一人吃掉了一个一人份的套餐。 自那之后，他们的约会就接地气很多，他们会去看开放麦，看livehouse，看相声，然后在全上海搜刮全世界的美食。 “所以你们吃法餐那次，除了吃法餐还干什么了？” “去了美术馆，那段时间刚好有个印象派画家的展，然后又是去听古典乐，再去吃的法餐，那个量吧，一边吃一边消化，等吃完我感觉肚子里也没什么东西了，你能懂我发现自己法餐没吃饱的那种无语感吗？”吃着早饭的希文正捏着自己的酸奶袋子，其中一角已经被希文咬得明显变了形，那一角酸奶袋子的样子，实在像极了做糖画的时候吹气的糖管子，娜娜能不能明白这种无语感娜娜可能并不太清楚，但她知道，希文的酸奶袋子现在看着应该是挺无语的。 考虑到她们下午还得飞回上海，利亚拒绝了文叔说要把她们直接送到机场的建议。 “你吃饱了吗刚刚？”利亚转头问娜娜。 娜娜不太好说，因为她确实没感觉到胃里有饱了的迹象，现在大概也就六分左右吧：“不过也不饿就是了。” “去买点面包，一会儿飞机上吃吗？因为行程短，我没让机组准备餐食，备着的小零食又都是那些，去挑点吧。” 娜娜看了一眼利亚，她的余光瞥到了利亚手上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一下子明白了利亚提议的用意：“那也好啊，我正好给我朋友带些香港东西回去，免得她闹着我不想着她，你推荐去哪家我们就去哪家吧。” 话是这么说着，但利亚难得的扭捏是娜娜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她难免对此感到一阵陌生。 文叔对香港的各类店铺早已是轻车熟路，他偶尔下班或者无聊的时候也会去不错的餐厅或者面包房之类的地方杀杀时间，这些店铺里的种类虽然不能跟内地卷生卷死的面包店比，但从另外的角度看，要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看到的出现的新品会让人眼前一亮，而成列柜里经典又不会出错的老面孔能带给人安心，这些都是让这些面包房独得当地人喜好的特别的闪光点。 之前那家bakerbabe就是文叔推荐的店铺，所以今天也很自然地，文叔把两个人带到了这个老地方。 面包点心店都有的一个特点，就是能把人的食欲勾起来的浓浓的烘焙香，娜娜记得她把自己和朋友做的司康带了两只给利亚的时候，利亚一打开就夸她，虽然还没吃，但起码香味过关了，那是一种烘焙独有的，混着黄油的面点在高温的作用下被唤醒的味道。 娜娜那阵还很得意来着。 不过她如今想来，可能是那天利亚本来心情就不错，所以碰到好烘焙点心才会这么有兴致，这倒也算不得瞎猜乱想，娜娜注意到，利亚走到了陈列柜前，只要店家拿了一个布甸包，一个菠萝包和一个蛋挞，她的决定做得很快，完全没有一个吃货面对着食物那种幸福地苦恼着的样子，兴致缺缺。 娜娜没去问利亚到底是怎么了，她甚至不知道利亚此刻是想继续留在这家店，还是想早点离开，她又觉得自己搞不懂利亚了。 但戏还得演下去，她随手指了几个面包让店家帮她包起来，在等待的过程中，娜娜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微信，她本来想问朋友对方想吃什么，自己给她带，可想了想，她的手指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和文叔的名字。 【我们现在要走吗？其实差不多了，我们都买好了。】 对面看到得很快，但显示输入中没几秒，那边就没了动静，聊天框里只有自己发出的那句话。 她下意识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去看车，却发现文叔拿着手机叹了口气，敲下了一行字。 这行字很快发到了娜娜的手机上。 【利亚没说要不要走吗？】 【没有，不过她很显然没什么兴致要买面包。】 【问问塔塔？】 【信我，问她不合适。】 娜娜之所以这么回答，是因为她知道利亚现在肯定是在因为塔塔苦恼，那这种事，问她就不太合适了，要是有问题她们自己会去解决，利亚不是没有张嘴的人，她一个外人还是旁观的好。 这也就是她一开始就没去问塔塔而是来找她其实不算熟的文叔的原因。 【问问利亚是不是结束了，可以走了，尽量找个工作的理由把她带出来，我们一会儿就直接去机场了。】 工作的理由吗？娜娜喃喃着。 她点开八达通，付完了面包的钱，然后拎着一袋被包装好的面包走近正在陈列柜前发呆的利亚身边，她压低了嗓子：“我们可以回去了利亚，希文刚刚问我你看过了方案没有，没有问题的话她要落到具体执行方面的事情了。我已经让机组人员把方案打印了出来，上了飞机就能看了，看纸质版总比看电子版眼睛要舒服一点。” “嗯？哦，”利亚反应过来，“你结完账了？” 娜娜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面包袋子，那只纸袋子的底部还透着点温热，应该是店家帮娜娜拿了刚刚出炉的那批。 而利亚手上的那只袋子也还不是完全冷掉的，店里本身就开着空调。 工作的事情就像是布洛芬一样从娜娜呼出的话语中被灌到利亚的耳朵里，压下了那一点杂乱的心思，利亚决定，先在回上海的过程中把方案看了，然后再考虑之后的事情。 利亚推门出去的时候刚好站在了太阳光之下，得益于阳光的照射，地上的一滩滩水渍都干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是现在的太阳功绩更大还是上午的风助力更多，阳光就像暖洋洋的纱披在了利亚身上，比几分钟前更低的体表温度把利亚的脑子冻了个清醒，现在的阳光又在清醒之上带走了寒冷的不适感。 利亚坐上车，换了个工作的脑子，她决定不再东想西想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确认一下舆论情况，娜娜。”利亚的状态调整地很快，就像她刚刚从来没有为任何事烦心过一样。 娜娜还是对这个利亚更熟悉一些，利亚的状态回来了，娜娜自然也就舒服了，起码她知道怎么跟一个满脑子都是事业的老板相处。 就也认真工作就好了。 “好，”娜娜一边当即向罗维去确认情况，一边去检查最显眼的舆论阵地的情况，“截止到我们吃完饭出来，也就是一点五十五分，只有几个偶遇你在餐厅附近和施工地附近的动态，绝大多数都没有加任何的标签和词条，至于你和尼冉的词条，则是完全没有，我们下午没有见过尼冉，所以没有任何特殊情况的话，这次安全。” 利亚明显对这两天的舆论情况很满意，她现在也看明白了，上新闻不是坏事，但她想上的是政治经济类的新闻，报道一下她的公司又怎么更上一层楼了，利亚这个人怎么厉害了，她多有能力之类的，至于娱乐八卦新闻，能别上自然是别上，她希望自己的名字尽量别出现在八卦版面。 上次在蒙特利尔，阿亨吐槽她说她看不起娱乐圈那些明星还是怎么，连自己这个朋友都骂上了，自己还在媒体面前说跟前任关系不错呢，可谓是打脸。 利亚连连否认，她确实对明星有所偏待，但对他这个朋友她向来是看好的，也是认可的，她知道阿亨是很有能力的原创音乐人，所以利亚当然不可能看不起阿亨。 至于娱乐明星，她的看法是没有变过的，如果说金融圈的地狱笑话是好学历好脑子比不过只有好人脉的废物，那么娱乐明星就是除了粉丝别的什么都没有的巨婴。 而投胎这件事的技术水平可比拥有誓死追随的拥趸高多了。 “no offense,but i do think so.”利亚给了皱着眉在看她的阿亨一个肯定的眼神。 利亚一点都不打算对外瞒着她对娱乐明星的鄙夷，至少直到现在，她都无意这样做。 “那你呢？”阿亨怼她。 “我？”利亚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就是个吃到了投胎红利的稍微有点自己正经的事业的千金大小姐吗？” 利亚怎么可能搞不清楚她自己的定位，她知道她的人生因为好运气的第一步而占了多大的便宜，对于这点，她同样不否认。 阿亨说不过她，利亚在表态这种事情上真诚得可怕，她几乎承认自己性格中所有的部分，包括那些细微的，可能并不为社会的普遍价值观所接受的部分，那些会被人看作是刻薄的，心胸狭隘的部分。 她从不标榜自己是个合格的好人，她甚至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个普世性的正常人。 利亚看了被自己的话噎住了的他一眼，继续说：“你知道你说好听话和我说好听话的区别吗？” 她没等阿亨的回答，自顾自地说：“我说的好听话，说的人和听的人都知道那只是好听话，却都要装作自己不知道的样子，而你，我们的大明星，你说的好听话除了你自己，没人知道真假，换言之，如果你在说假话，那你真的可以骗到人。” 而事实上，他们都只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就可以了，起码他们都不需要再去对哪句谎言精雕细琢，让它看起来更真诚了，对于他们各自的事业来说，这点技能已经完全够用了。 塔塔在一旁笑得不行，她本来想忍一忍憋着的，但实在憋不住了，从为了不让两个人看清自己的表情而低着头，到最后也干脆不装了，捂着嘴笑。 这两个人的职业她都没有接触过，但却莫名地能明白利亚在说什么，她觉得这种状况很有趣。 但有趣归有趣，这样的气氛是可以适时喊停的，她没被利亚的火烧到过，她当然能把自己作为屏幕外的观众来看待这件事。 “好了好了，”她出声，声音里是还没褪下去的刚刚笑过的痕迹，“我们还是看比赛吧，要是一会儿瑞问到，一个个都答不出来，这个世界上心碎的人又会多一个。” 阿亨看了塔塔一眼，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他一个大明星一天被两个朋友怼的话，就实在太可怜了。 他原本想要塔塔管管利亚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想到了自己读过的毛姆的《面纱》，他当然不会拿利亚和塔塔跟书里的人物去比，这样很不公平，但他确实有那么一刻，发现了这两个人在一起合理的地方。 如果说当初他喜欢利亚是因为长大了的利亚身上有他喜欢的特质的话，那么塔塔跟他比起来就没道理得多，塔塔是一个不论利亚变成什么样子，是什么人，对别人是否偏待是否刻薄都会爱她的人，她知道利亚的几乎所有缺点，也看得到利亚几乎所有优点，但她可以无视这些东西而去爱利亚，爱一个完整的利亚，这件事情是他不敢说自己能做到的。 人是很爱对比的，特别是当一个人发现自己有和别人相似的经历的时候，可那时的阿亨突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坦然，放下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他才终于看明白了这个问题，他好像是一瞬间，确定自己什么都不会再去纠结了。 利亚和娜娜下了车，几乎是逃似的上了飞机，机组也很有眼力见地马上关闭了机舱门，才晴了没几个小时，就又阴了下来，冬天好像真的有些什么诅咒在。 利亚的桌子上，一份被打印出来的希文发给她的方案已经不知道在桌子上躺了多久了，一直等着她呢。 空姐利落地接过两个人手里的面包袋子，放进保温柜子里，那个柜子平常都跟另一个冷藏柜子放在一起，利亚有餐食要求的时候，这两个柜子几乎都是不可能空着的，但这次，却只有保温柜里被放进了面包。 可其实那个冷藏柜子的使用频率低得离奇，身体原因，利亚一般不用那个柜子，她根本不会让机组往里面放些冷饮之类的东西，有时，再特别一些，利亚会让机组去餐厅买她指定的餐食回来，等需要的时候再加热，那里可能会有些水果是需要冷藏一下的，特别是在夏天的时候，所以机组也奇怪，为什么利亚不直接撤掉那个柜子，明明摆在飞机上会占着没必要的空间。 不过这个一直没能问出口的问题被娜娜问了出来，瞬间让机组想起了这个总是被遗忘的问题。 利亚给出的理由倒是十分理所当然：“因为还有位置。”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娜娜，笑着为她解答，但这个答案就像是学生时代，和学生一样不知道选择题的答案，于是只能敷衍着装作这个问题很简单，简单到根本不需要解释。 “因为其他答案都不合理，所以选择这个答案。” 老师们的理直气壮可能是装出来的，但利亚却像是这根本不能算是个问题那样坦然。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柜子不常用，她甚至会让机组把柜子的电源关掉，然后在里面放些奇奇怪怪，杂七杂八的东西，包括一只充电宝，和一副后来被利亚扔掉了的眼镜。 哪怕是已经要沦为小杂物间了，利亚依然留下了那只柜子，并且看起来并没有扔掉它的意愿，仅仅只是因为“还有位置”。 娜娜看着正在斟酌希文的方案的利亚，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嘴比脑子快了，她应该要记着的，她只是习惯利亚了，但不代表自己真的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