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倾城:噬心皇后》 第一章:初露芳华 http://..org/ 弘德二十九年,春 风国京都城内一片死气沉沉,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完全不似昔日繁华之貌,昨夜一场大雨突袭城内,雨过天晴后空气中还弥漫着尘土的味道,让人闻了极是不舒服。【最新章节阅读】 一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妙龄女子站在华丽丽的太子府邸门前,静的就好像她本就是一处风景,身边一身绿衣的丫鬟为她撑着雨伞,这主仆一黄一绿倒是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昨日,她爹蒙冤入狱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事发突然,她找遍了朝跟她爹相熟的官僚打点,却都是无功而返,容菀汐不明白,她的爹可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多年来为了风国出生入死,南征北战,在朝中,在皇上面前,乃至在天下百姓面前都是很有威望的一个人。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功臣,怎么会好端端的被关进刑部大牢呢?隐约间,容菀汐觉得,这件事应该和太子有关。 三年前她才14岁,随父归朝的皇家盛宴之上,太子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过来给她爹敬酒的时候,一杯薄酒全部撒在了她的七彩罗裙之上,然后眼神还带着戏虐之色,这样一个男人,爹爹怎么会同意把自己嫁给他?所以便有了后来太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亲,却被容将军当场婉拒的事情。 而这一次,爹爹出事,除了太子,应该也没有别的人敢c手了。 心里这么想着,忽见太子府邸管家出来,居高临下看着这主仆二人道,“容小姐请回吧,太子殿下身子不适,不见客。” “喂,你是故意的吧,太子殿下怎么就不见客了?上午不是还去天香楼喝花酒了吗?”丫鬟初夏气到不行,指着太子府的管家,就差对骂起来。 容菀汐急忙拦下初夏,笑道,“没有关系,既然太子殿下不舒服,那我明日再来就是。” “小姐……。”初夏心有不甘。 容菀汐给了初夏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随后,两人上了马车。 马车内,初夏愤然,“小姐,这个太子实在是太过分了,他就是故意的,这个大色狼,三年前就打小姐您的主意,没想到现在还是这么无耻,居然敢陷害老爷,威胁小姐,这哪里是太子的样子吗?这样的人以后怎么能胸怀天下百姓?” “你这小丫头总是这般牙尖嘴利,不过你可小声些,这些话要是被人听到,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容菀汐无奈的看着初夏笑了笑。 “奴婢才不怕,奴婢说的是事实好吗?整个京都城内,那么多皇子,就太子和宸王的名声最不好,以小姐你的聪明才智,根本就不是那猪一样的太子能配上的,太子打小姐您的主意,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初夏这丫头跟了小姐三年,一直明白小姐是大智慧的人,遇事聪明冷静,临危不乱,不是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能比得了的,只可惜……小姐为人太过低调,低调到这三年,京都城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面,才会让那个什么丞相庶出的女儿拿了京都城第一美女的称号,心里真的很为小姐叫屈。 容菀汐听了初夏的话,也不辩驳,只是垂着头,摆弄着手腕上的碧玉手镯,脑海里浮现出三年前皇家盛宴的发生的那件事。 三年前她才14岁,随父归朝的皇家盛宴之上,太子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过来给她爹敬酒的时候,一杯薄酒全部撒在了她的七彩罗裙之上,然后眼神还带着戏虐之色,这样一个男人,爹爹怎么会同意把自己嫁给他?所以便有了后来太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亲,被容将军当场婉拒的事情。 如今想来,虽然她爹是护女心切,不过当时也真是考虑不周,驳了太子的面子,如今报复他们父女倒是也不意外,只是苦了她爹,一把年纪,本来都要卸甲归乡的人,却还要在刑部大牢受罪,想到这里,容菀汐心里一阵惆怅,看着窗外,眼神也不自觉地变得深邃而忧伤。 太子府内,金辉煌黄的主殿之上 “人走了吗?”太子挑了挑眼皮,漫不经心的问着。 “恩,走了,奴才都按照殿下吩咐的说了。” “很好,这个容菀汐,本宫倒是想看看,她能坚持多久?”太子风北麟此时正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上,身下是两名衣衫暴漏的歌姬正在为他揉腿。 太子风北麟正直年轻气壮,喜爱美色天下皆知,京都城内大大小小的美女,上到王侯将相千金,下到歌舞坊娼妓,只要他看上的,没有能逃得了的,通通得手,他之所以这么嚣张,也是因为生母乃是当朝周皇后,皇后的母族周氏又是风国第一大家族,历经三朝,根深蒂固,有时候,就是连皇上,对周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年前,太子风北麟对归朝的容将军之女容菀汐一见钟情,却求而不得,心里一直记恨此事。 前些日子又听到容将军要辞官带女远走他乡,所以按耐不住,设下了这么一盘大局,坐等猎物上门。 对他来说,容菀汐就好比囊中之物,随手捏来……却不想,这件事生了变故。 如果风北麟早知道自己设局会导致后来的局面,想必就算杀了他,也绝对不会这么做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次日清晨,容菀汐换上一身白色印花罗裙耐住性子带着丫鬟初夏再一次来到太子府。 却依旧被告知,太子身子不适…… 面对太子府紧闭的大门,初夏急了。 “小姐,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初夏真是见不得太子这幅故意刁难小姐的模样,早就没了耐心。 “等着吧,他会见我的。”容菀汐此时倒是冷静的很,她明白,太子设局就是为了引她出来,所以她有信心。 这时,身后不知道何时停了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诶?太子府门口的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生的如此好看?” 容菀汐回过头,看清楚来人后,眼眸微微一变,忙欠身行李:“臣女给宸王殿下请安。” 第二章:百般刁难 http://..org/ 一身淡紫色华服的男子,从马车上走下来,光看脸的话,绝对是满分的那种,初夏曾经就和小姐私下八卦过,要是轮相貌,京都城内宸王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长相妖孽的王爷,却是青楼的常客,饮酒作乐是他最大的爱好,胡闹起来,跟太子相比,恐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白了,就是此人在京都城内口碑极差。 风北宸下车后,歪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然后抬起右手,敲了敲头,似恍然大悟,“哦,本王记起来了,你不是容将军的女儿吗?” “正是臣女。” “你怎么在这?你跟太子殿下很熟吗?”宸王问这话的时候,眼神明显的戏虐之色。 容菀汐却也毫不生气,只是宛然一笑,“不熟,只是有事求太子殿下。” “哦,这样啊,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我正好也找他有事?” “不必了,多谢宸王殿下,臣女在这里等就好。” “成,那本王先进去了。” 看着宸王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初夏忍不住低声道,“小姐,这个宸王肯定是故意的,整个京都都知道了老爷出事,他就是明知故问,就是让你难堪。” “无妨,何须在意那些旁人的眼光。”对此,容菀汐倒是看的很淡。 隔了一会,只见太子一身蟒袍偕同宸王一起走出来,两人似乎心情不错,边走边聊着什么。 容菀汐见状立刻上前,欠身一礼,“太子殿下,臣女容菀汐……?” 岂料,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太子不耐烦的摆摆手:“本宫要出门,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 说话的过程中,太子始终没有正眼看容菀汐一下。 说完这番话,太子就率先进了马车内,倒是宸王顿了一下脚步回过头别有深意的笑道,“我们现在要去淑女坊喝花酒,你要是着急的话,也跟我们一起??” 初夏以为,宸王这么轻浮的话,小姐肯定是拒绝的,哪知道,小姐却只说了一个字,那就是好。 没错,容菀汐说了好,连宸王都惊讶了…… 哪里会有名门闺秀跟他们两个男人去青楼那种地方呢?要是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见宸王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容菀汐淡淡一笑,“宸王殿下一诺千金,说到就会做到的,是吧?” “额……你要是想来,本王倒是欢迎。” “小姐……?”初夏急忙上前,似乎想说什么。 “初夏,你先回府等我消息,我没事。”丢下这句话,容菀汐就跟着风北宸上了马车。 太子风北麟看见容菀汐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那表情就好像,见了鬼一样难以置信…… “你怎么把她也带上来了?” “我看容小姐一直在门口等着怪孤单的,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淑女坊,然后她就来了。”风北宸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就是一句玩笑话,哪知道这容小姐当真了。 好在马车内够宽敞,三人同时坐,也不觉得拥挤。 宸王倒是懂点礼仪,并排坐到了太子身边,容菀汐艺人独坐另一边。 三人六目相对,气氛一时间无比尴尬…… 太子的目光落在容菀汐的脸颊上,肆意的盯着她看。 这张脸确实倾国倾城不假,不过真正吸引他的是容菀汐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那种感觉就好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那绝对不是一个深闺千金上能有的特质。 “太子殿下,臣女今日来是想……?”容菀汐虽然不习惯被人这样打量,但是碍于救父心切,也顾忌不了那么多,索性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哪知道,话一开口,就被太子打断…… “本宫现在没心情说任何事。” 容菀汐再次沉默…… 这个太子,果然是为了报复她啊,对她百般为难。 随后三人都不再说话,宸王倒是心大,靠着马车似乎浅眠了一阵。 而太子爷不在盯着容菀汐看,而是看着马车外,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没一会的功夫,到了淑女坊,太子率先下车。 宸王下车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容姑娘,这里可是青楼,要不然你就别进去了吧?” “无妨,我这几年本来也不怎么出门,对外面的传言也不在意,其他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只想跟太子殿下把事情说清楚,救出我爹而已。” 见她执意如此,宸王也不在说什么,转身进了淑女坊,容菀汐只是默默的跟在身后。 京都城内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是第一才女的奇女子,只当她是宸王或者太子的红粉知己。 甚至淑女坊的老板,兰姨还打趣的笑道:“宸王殿下,几日不见,越发的有魅力了,居然能得到一个这么出色的红颜知己。” 这种地方,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宸王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屑解释。 容菀汐倒是也没介意什么,只当做没听见,既然她准备好要救出父亲,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场面,太子肯定不会轻易罢手,她心里都明白。 淑女坊顶楼最大的包间内 十几个乐师歌姬,热闹的很,太子和宸王看似都是常客,和这里的姑娘们打成一片。 容菀汐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她不害怕,但是也不适应。 席间,一名歌姬唱个一首江南小调之后,太子显然心情大好,搂着歌姬在怀,几杯酒下肚似乎上了点情绪,他眯着眼睛看着容菀汐好一会,最后勾勾手指:“你——过来给本宫倒杯酒。” 宸王捏着酒杯,朝着容菀汐的方向看了一下,见她依旧面不改色。 他很好奇,这样的一个奇女子,面对太子的刁难,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只见一身白色罗裙的容菀汐,素手提起酒壶斟满一杯酒,然后缓步朝着太子走来。 太子的眼中全是轻蔑之色…… 什么贞洁烈女,什么奇女子,第一才女,都是虚名,自己一句话,她还不是乖乖的过来献媚? 和这些歌姬舞姬也没什么分别吗? 太子的嘲讽,容菀汐全部看在眼中,她微微一笑,递过一杯酒,声音宛然动人,“殿下请用。” 太子殿下伸手去接,就在这一瞬间,容菀汐忽然松手,一杯酒全部洒在太子的衣袍之上…… “大胆容菀汐,你找死吗?”太子震怒。 顿时,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宸王倒是有些许意外,看着容菀汐的眼神变的有些不寻常起来。 第三章:失了尊严 http://..org/ “太子殿下请息怒。【全文字阅读】” “别告诉本宫你是无心的,本宫不是傻子。”太子没好气的瞪着容菀汐,面色y郁。 只见容菀汐不慌不忙,也不害怕,只是淡淡一笑,“臣女确实是故意的,不过臣女也实属无奈,刚刚那一幕太子殿下是否觉得熟悉?三年前在我爹归朝盛宴上,太子殿下也是这么对待臣女的,当时臣女只觉得殿下也是有心的,不过事情过去那么久,臣女都不记得了,反而殿下却还是没有容人之量,人人都说太殿下心怀天下,不会跟臣女这样的小人物计较,所以臣女就是想看看,殿下如今是不是外界传的那般英雄神武?还是……真的连一点小事都会怀恨在心的人。” 容菀汐这番话,听的其他人都要吓破胆了,要知道,这些话如果激怒了太子的话,那可是死罪,是要掉脑袋的,可是也她一个弱女子就这么不慌不忙的说了出来,那种临危不惧的气场,确实让男人都不得不佩服。 风北麟也不是没脑子的莽夫,听了容菀汐的这番话,虽然心中有气,但是如果真的动怒,那就是真的坐实了自己心胸狭隘的传言,这里是淑女坊,是民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免不了会外传出去,到时候弄出什么幺蛾子,对他自然是没有好处的。 “容菀汐,以前只觉得你有几分姿色,如今看来,你不仅有姿色,还很有智慧,你这顶帽子给本宫扣的可真是漂亮,让本宫想治你罪,都无从下口了。”太子的语气倒是很平静,听不出来愠怒来。 “太子殿下言重了,臣女也是斗胆,看来殿下没有怪罪的臣女的意思,既然殿下连臣女泼酒这么无礼的举动都能原谅,那三年前的事情也不要计较了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爹乃一卸甲归朝的老人,也掀起不了什么风浪来,还请殿下手下留情,给我们父女一条活路。” “呵,如果本宫说,你爹的事情与本宫无关呢?”太子盯着容菀汐的眼睛反问。 “臣女不信。” 听闻,太子仰天长笑几声,“哈哈,好个不信,容菀汐,你果然是个有趣的女人。” 见太子的语气有些松懈,容菀汐忙上前附身行礼,“三年前是菀汐不识抬举,折煞了太子殿下的面子,臣女在此给殿下赔罪,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太子看着容菀汐的侧脸,还有那身上散发着阵阵的幽香,没来由的心情大好。 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今晚来太子府陪我,明天我会让你爹出刑部大牢。” 说完,太子起身离去…… 留下一脸踌躇的容菀汐……该来的还是来了?去太子府陪他一夜吗?那样爹爹就能平安回来了吗? 太子先行离开后,宸王摆摆手,褪去了乐师和歌姬,看来太子对容菀汐是志在必得了。 看着小姑娘一脸的不情愿,说实话,宸王还挺同情她的,毕竟她根本就不愿意跟着太子。 容菀汐垂着头,默不作声,风北宸有些看不下去,走过去,“你没事吧?” 容菀汐没有说话,抬起头的刹那,脸上都是泪痕,可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风北宸此时近距离的看着容菀汐,才彻底看清楚这张脸,这是一张足以倾国倾城的容颜。 她肌肤胜雪,双目含情犹似一汪春水碧波灵动,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高挺的鼻梁,小巧的红唇,凑成精致的五官,让人为之所悸动,不敢亵渎,一身白色罗裙,过腰际的乌黑长发,让她出尘如仙,傲世而立。尤其此时此刻,泣无声,泪满痕,更是让任何男人见了都我见犹怜。风北辰十二岁开始混迹风云场,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这无声无息的灵动之美,哭起来足以让全天下男人心碎的脸,这一刻,就连那有着帝都第一美人之城的秦颖月都要逊色上三分,自愧不如了。 也难怪风北宸会看的有些失神……更理解为什么,让太子惦记了足足三年。 “对你的遭遇,本王表示同情。”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那你需要什么?”风北宸有些好奇的反问。 “我需要救出我爹。”容菀汐说的极其认真,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 “救你爹容易啊,太子不是给你指了一条明路吗?” “我不想。”容菀汐侧头擦拭了一下眼泪,如果不是为了救她爹,她才不会做这么没有尊严的事情。十七年来,她从不曾哭泣,可是今日却在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面前泪崩,到底是自己太软弱了,还是终于戳到痛楚了呢? “其实做太子妃挺好的,以后说不定就是皇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莫过于此了。”风北宸感慨着。 半晌,容菀汐气吐幽兰,“不是你以为的挺好,就是所有人都以为挺好。” “意思是你看不上太子妃之位呗?也对,三年前你们容家就拒绝了太子的求亲,如今若不是迫在眉睫,你想必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吧。” 容菀汐沉默……宸王说的确实都对。 宸王轻叹一声,朝着门口走出,忽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这个念头可能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本来是要出门的,却忽然转过身一本正经的说道:“容菀汐,想不想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我来帮你救你爹,你嫁我如何?”宸王魅惑一笑。 “嫁你?”容菀汐微微皱眉,似乎弄不懂宸王葫芦里卖什么药? “是啊,不过你要权衡一下,嫁我的话呢,顶多是个王妃,跟着太子,没准就是皇后了,不过好处也是有的,你如果嫁给我,我不会干涉你任何事情,你还是自由的,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你放心,我也有深爱的女人,我们之间,互不干涉,这不是挺好吗?” “可是……你为什么要娶我?”容菀汐不明白,既然互不干涉,宸王为什么不娶别的大家闺秀呢?京都城少女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因为你才貌双全啊,不是京都城第一才女吗?娶你做王妃岂不是很有面子?” “宸王殿下,我不是三岁娃娃,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我。”容菀汐冷静的回道。 第四章:另择他路 http://..org/ 宸王轻叹一声,心想不说实话的话,是骗不了这个丫头的,索性摊开了说道:“简单,因为我深爱的那个女人在太子身边,而太子却惦记着你,所以我要是能把你娶了,也算是替自己报仇了。” 容菀汐记得听初夏八卦过,好像宸王深爱着丞相府那个庶女多年,不过不知为何,那个女人后来跟了太子,这么看来,宸王要娶自己,确实还说的过去。 “怎么样?这个理由够了吗?”见容菀汐不说话,风北宸问道。 “宸王殿下,如果你能救出我爹,我怎么报答你都行,可以不要成亲吗?”容菀汐什么都可以舍弃,只是不愿意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做赌注,她这一生都想安静的过,根本就不想守着这个牢笼般的京都。 “除了这个,本王还真没什么感兴趣的,天色不早了,我的提议你想一下,要是实在不愿意去太子府,那就去宸王府找我,给我一个答复。” 说完宸王转身离去…… 只剩下心情万分复杂的容菀汐…… 无论是太子还是宸王?都不是她的良人,她喜欢的那个人,笑起来如阳光一样温暖。 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是个盖世英雄……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小姐,您没事吧?”初夏立刻迎上来。 容菀汐失魂落魄的摇摇头…… “小姐,你还没用膳吧,我让知秋去吩咐厨房那边弄点吃的。” “不用,我不饿。”容菀汐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轻声问道:“刑部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有是有,不过……?”初夏脸色不太对劲,欲言又止的样子。 容菀汐抬头看了丫鬟一眼,有些无奈,“初夏,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吞吞吐吐了,都不像你了。” 初夏听罢,咬了咬嘴唇,说道,“刑部那边传来消息说,老爷谋反罪名落实,七日后要在午门外斩首。” “什么?”容菀汐再也坐不住了,嗖的一下起身,整个人脸色惨白。 她自小失去母亲,只有一个爹爹相依为命,爹爹为了她多年不曾续曲,连一方侍妾都没有,甚至去边关都要带着她,如今马上就要安享晚年了,却还要被斩首示众,这怎么能接受的了。 容菀汐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摇摇欲坠,跌坐在了椅子上……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初夏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搀扶住小姐。 “我没事。”这三个字,容菀汐说的有气无力。 “初夏,给我那件七彩罗裙拿出来,我要出去一趟。” “小姐,您都奔波一天了,明儿在出去吧。”初夏心疼的看着主子。 “一刻都不想耽误,必须救出我爹。”容菀汐知道,她只要晚一分,爹爹可能就要多受一分苦楚。 随后,容菀汐喝了一杯水,换上七彩罗裙上了马车。 “小姐,咱们去哪?”将军府车夫小心翼翼的问道。 沉默许久,容菀汐才缓缓说道:“宸王府。” 是的,两者选一,她最终选择了宸王,无论宸王是报复太子爷好,是为了气秦颖月也好,动机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没有爱,这样最好,以后没准相看厌倦的时候,还能赐她一纸休书,到时候依旧是自由之身,可是太子那里不同,且不说太子为人如何,以后太子一旦继承大统,她再不济也是一个妃子,那时候想要脱身就难了,对于后宫嫔妃来说,最后的归宿不是皇陵就是冷宫。 容菀汐是聪慧的,她权衡了利弊之下,决定答应宸王的提议。 宸王府内 风北宸看见容菀汐的时候,是没有一丝惊讶的,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容菀汐会来。 “我想好了,我答应你的条件,你快点救我爹出来。” “好。”风北宸答应的也是极其痛快。 “那我先走了,等我爹出来,我会履行诺言的。” “你放心,你爹明早肯定毫发无伤的出来,容菀汐,留下来陪我……。”风北宸的话还没有说完,容菀汐皱眉:“宸王殿下,我已经答应嫁给你,你就这么等不及了吗?我现在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在这里过夜的话,以后就算做了宸王妃,也是要被说闲话的,到时候你也脸上无光。” 宸王一怔,随后爽朗一笑,“过夜?你想太多了,我是说,你留下陪我吃个晚膳吧,就当庆祝一下我们合作愉快。” 容菀汐一听是自己误会了,脸颊不禁的红了起来,很是尴尬。 虽然她没什么心思在这里用膳,不过宸王已经答应救出她爹,还是不要太驳了人家面子就是。 最终,容菀汐留下跟风北宸一起用了晚膳。 而另一边,太子府的人,等的却已经是焦急不堪,他以为,容菀汐一定会来,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可是他没有想到,容菀汐已经把自己的命运赌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了,而那个人,不是他。 纵然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也有着想得却得不到的女人。 这时,女子轻快的脚步声响起…… 太子满脸欣喜,抬起头,看见的却是自己的侍女,顿时喜悦全无。 “殿下,该用晚膳了。” “滚。” 太子莫名震怒,吓得整个府邸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这位爷迁怒自己。 夜色已深,眼看容菀汐还没有来,太子有些按耐不住,冷冷的开口,“容菀汐,给你机会你不要,过了今晚我会让你下跪求我上你的。” 次日清晨 太子刚刚起床,管家急匆匆来报;“殿下,容将军出狱了。” 太子闻言,眼皮一跳,“谁准他出狱的?” “据说……是太后娘娘亲自下的口谕。” “不可能,皇祖母怎么可能干涉这件事?”太子显然不信,太后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幽居深宫多年,连选妃都不参与,更别说朝政了。 “奴才听说……是宸王殿下跟太后娘娘求的情。” “什么?是风北宸?”太子此时此刻,面色无比的y郁。 第五章:太后赐婚 http://..org/ 刚到慈宁宫门口儿,太后身旁的宫女儿敬敏迎了出来,“宸王殿下、容小姐,太后不料二位来得这样快,刚歇了午觉儿。【最新章节阅读】怕是有一会儿才醒呢。请殿下和小姐随奴婢先去正殿等候吧。” 容菀汐点点头,轻提着罗裙,随着宫女儿和宸王进了慈宁宫。 宫院内春阳正好,一侧是一片茂密的牵牛花架,其下有一处吊在花藤间的长椅;另一侧是一方大理石桌、四个圆凳围着,不远处一汪小鱼塘,游鱼自在徜徉其中。 容菀汐见正殿紧连着寝殿,怕扰着太后午睡,便道:“不如我们就在院内等吧,刚好晒晒太阳。” 敬敏看向宸王,宸王伸了个懒腰,“也好。” 有小太监用袖子擦了两处挨着的石凳,这才引着容菀汐和宸王坐下。 容菀汐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牵牛花架上,敬敏看了,低声道:“听嬷嬷说,早年太后娘娘还是皇后的时候,因着喜欢在花架下看书,先皇特意吩咐人在坤宁宫院内,置了这一处花架藤椅。陛下仁孝,知太后思念先皇,特意让人移过来的。只是到了慈宁宫后,太后就再没坐过了。” 宸王笑道:“就你知道得多,都可以在宫内开馆说书了!” 容菀汐见此,就知道宸王平时定然经常往来慈宁宫,和宫里的宫女儿们是很熟悉的。难怪这宫女儿会如此多嘴,原是说给宸王听的。 看着这一处花架,容菀汐若有所思…… 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女人一旦入了深宫,即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到头儿来却也难逃这深宫悲凉。 而身为王妃却是不同,尤其是宸王妃。 静坐了一会儿,里面有宫女儿传话:“敬敏姐姐,太后传殿下和小姐进来说话。” 容菀汐跟在宸王身后进了正殿。 太后午觉醒来,已梳整得宜地端坐在正殿主位上,身旁站着慈宁宫的掌事薄嬷嬷。 太后如今已年过五旬,但因常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宜,望之如四十许。 “容家丫头,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缓缓开口。 “是。”容菀汐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目光却是垂视着地面,没有僭越半分。 太后见了容菀汐的容貌举止,心内满意,面上却并未表露什么,只是道:“容家丫头,昨儿宸王到哀家宫里来求,说你们两个两情相悦,想要娶你为妻。” 太后言罢便无他话,没有做明确的问话,只是一句陈述,便等着容菀汐的反应。 容菀汐听太后没有下文,略一思量,平和道:“回太后,算上今日在慈宁宫的相见,臣女与宸王一共才见过三次,彼此还不甚了解。但若能嫁与宸王殿下为妻,是臣女的福分。” “其实你父亲已经归家,若你不愿,大可和哀家说,哀家会为你做主的。”太后语气温然,听着十分和缓。 但容菀汐心里却清楚,太后可以这么说,她却不能这么应下。太后之所以如此说,定是看出了她和宸王是在用婚姻做交易。做了这个交易倒不要紧,但倘若出尔反尔,那可就是玩弄皇子,是亵渎皇家威仪的大罪。 更何况,事已至此,不是太子就是宸王,两害相权,自然取其轻。 容菀汐轻施一礼,声音温婉如春风,话语却坚定,“臣女虽说是小女子,但也懂得知恩图报、也知道言必信、行必果。臣女谢太后恩恤。但臣女没有后悔,也从没想过要反悔。” 一直若无其事的宸王,忽而侧头看了她一眼,眸光中有一丝异样。 “哀家这么说,倒也并非全然出于为你着想之意。哀家虽说久在深宫,但也知道,宸儿的名声不怎么好,而你,却是京都城中公认的第一才女。若哀家将你赐给宸儿,许是会被人说成乱点鸳鸯谱,耽误了好人家的女儿。” 太后说完,看着容菀汐,等着她的回应。 容菀汐并不避讳,而是温然道:“不瞒太后,臣女也知道,民间的确有一些对殿下不太好的评价。” “只是那些评价说起来,也不过就是诟病宸王殿下生性多情风流,却从无一人说殿下德行欠佳,无一人说殿下于忠孝有失。臣女不才,却也知道美玉向来藏于顽石中。” 宸王看着容菀汐的眼神,愈发深了些。 “纵然你自己不介意,哀家也可以不介意外界的评说,只是你父亲那边……你父亲爱女如命,又脾气执拗。太子想要娶你,你父亲都不同意,如今更何况是花柳名声同太子并列的宸王?还有,太子似乎对你很有些执着,若他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容菀汐从容道:“太子殿下是当朝储君,敬陛下、敬太后,那是人尽皆知的。若是太后下了懿旨,即便太子殿下心有不甘,也不会违抗的……” 停顿了下,思量后,缓缓道:“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做了什么出格之事,能应付的,臣女一定应付,不会让陛下和太后娘娘烦心。” 没有把话说死,还留了言外之意在。太后心思敏慧,自然能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而且即便太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多半也是不会计较的。太后要听到的,只是她有自己处理麻烦的态度和决心。 太后自己心里也清楚,小麻烦一定会有,但是大麻烦,太子一定不敢弄出。所以即便有她处理不了的麻烦,在皇家眼里,事情也未见得有多大,出面平息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 给了太后思量的时间,容菀汐才继续从容开口:“至于父亲那边,父亲纵然爱女,却也是以‘忠’字为先,若是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意思,父亲是绝对不会违抗的。更何况父亲疼爱臣女,自然是会听臣女的劝说的。父亲那边,臣女会自己处理好,多谢太后为臣女着想,请太后放心。” 听得容菀汐在太后面前的这一番应对,宸王看着她,眼底有了些许笑意。这小女子的头脑,便是十个男人也不及。有这样知书达理的人在府中,府中自是能得安宁。 第六章:云中锦书 http://..org/ 屋内静了半晌,才听得太后的声音响起,“哀家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希望能够得到一心之人,白头不相离。【全文字阅读】你该知道,宸儿娶你,其实只是看中了你的好名声。即便这样,你也无妨吗?” 容菀汐听出了,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她必须要妥善应对。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两种方法,一种是实话实说,说她两害相权,取了轻者;另一种便是“报恩”之说。 选择前者,虽说诚实,但却也有些冒险;若选择后者……即便太后没有表露,她也能察觉得出,太后对她之前的回答很满意,正因为如此,如果这一次继续哄着太后,或许会让太后觉得她巧言令色。 所以若选择后者,便要十足诚恳、看起来十足真心,太后可是老谋深算,不能得罪的人。 容菀汐缓缓开口,声音从不点而红的樱桃朱唇中逸出,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知恩不报,非君子所为。” 看到容菀汐如此坚定的样子,宸王轻咳了一声,这番话说的他都要感动了,这个容菀汐还真的是不简单啊,连皇祖母这么难对付的人都能相处自若。 容菀汐只是用余光看了,面色仍旧很平静,垂首淡淡等着太后的话。 太后看了眼容菀汐,又看了眼宸王……眼神深邃起来。 “你们下去吧,哀家和皇上商量下,晚膳前会有定论。” 拜别了太后,容菀汐跟在宸王身后出了慈宁宫,一路往北宫门走。 容菀汐始终看路,目不斜视,亦没有看就走在她身前不远处的宸王。 两人一前一后这么走着,直到到了御花园边缘的柳林中,宸王才停下脚步,回身叫了她一声:“容菀汐,过来一下。” 容菀汐的脚步仍旧和先前相同,平平稳稳、不紧不慢,到了宸王面前,轻施一礼:“殿下有什么吩咐?” 宸王侧头打量着她,她的面容,在春日里柔和的日光和嫩柳的轻拂下,更显得倾国倾城。一缕发丝飘散在面颊,随着微风轻抚着她白如雪的肌肤……宸王伸出手去,为她将这一缕发丝轻轻掖在她的耳后。 在宸王完成这一动作后,容菀汐却是略一侧身,用这一轻轻的动作,表明了疏远的态度。 “哈,怕什么?本王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对了,刚才看你……好像对慈宁宫内的牵牛花架很感兴趣。”宸王仍旧侧头看她。 没等容菀汐回答,宸王略低声道:“据说当年皇祖父最宠爱的,不是皇祖母,而是静贵妃,也就是现如今西宫里的静贵太妃。” 容菀汐听出了,宸王以为她对慈宁宫内的牵牛花架感兴趣,是因为羡慕帝后的伉俪情深。 微微一笑,淡淡道:“殿下误会了,那就只是一个好看的花架而已。” 宸王却是不在意她的回答,继续侧头看着她,像是要捕捉她的目光似的。 “今日你在皇祖母面前表现很好,本王不妨给你一个承诺”,没有捕捉到她的目光,宸王倒也不执着,而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成亲之后,如果你能像皇祖母那般,把府里打点得井井有条,牵牛花架那样的恩宠,我会给你的。除了心不能给你,在宸王府,你有绝对女主人的特权。” “臣女谢殿下。”容菀汐象征性地轻施一礼。 宸王摇摇手,“不用客气,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容菀汐起身抬头,刚好看到宸王正穿过刚抽嫩芽的一片新柳。他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在这生机勃勃的嫩绿中,这一身月白恍若一道流光般炫目。如此风姿,融合在柳林中,竟是一幅绝美的画卷……只是,再美的人也不是她心头所爱,她心里微微叹着气,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跟宸王一起出了宫。 一路出了北宫门,回到家中,晚膳前,一道懿旨传来。 “容氏之女菀汐,温良贤淑、品貌端庄,为闺秀之表率。哀家欲牵良缘,今将容氏女赐予三皇子宸王为皇子正妃,于半月后之良辰五月初八成婚。容卿家教女有方,赏黄金百两、锦缎百匹、骏马十骑……” 容菀汐和父亲接了圣旨,父亲打赏了传旨的蒋公公,亲自送蒋公公出了门。 回到正厅,只剩他们父女两人之时,看着桌子上那明黄色的懿旨,容将军这才一声长叹。 “菀汐我的儿啊,是为父害了你……” 容菀汐边收着懿旨,边平静道:“没有害我,爹爹,能嫁给宸王是女儿的福分。” 容菀汐随即又蹲在父亲膝下,握着父亲的手安慰道:“爹,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能平安回来就好,我们别再提了。其实……宸王挺好的,今日还承诺说以后会对女儿好的。” “哎……”容将军又是一声长叹。 “爹,别瞎想了,快传饭吧,女儿都饿了。”容菀汐继续安慰着父亲。 席间,容菀汐发现父亲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父亲是在为懿旨的事而心有烦忧。父亲没说,她便也没有问起。因为她知道父亲不会做出抗旨的糊涂事来,父亲如今心里难受,只是因为太心疼她。 家仆们撤了晚饭,容菀汐又陪着父亲说了会儿话,这才告退回房。 晚间初夏打了沐浴的水,容菀汐吩咐了退下,见这丫头却犹犹豫豫的,好像有话要说。 “怎么了?” “没……没什么。”初夏支吾道。 算着日子,容菀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难怪在晚饭席间,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不是为了太后赐婚一事,而是在考虑要不要把信给她。 “他的信来了吧?”容菀汐的声音很平静。 初夏点点头,“刚刚奴婢去打水,老爷给奴婢的……” “拿来吧。”容菀汐道。 “奴婢怕小姐看了,心里难受。”初夏撇着嘴心里万分纠结。 “无妨。” 见小姐如此坚决,初夏也只好把翎王的信递给了小姐。 借着烛光,容菀汐轻轻展开了他的来信…… “汐儿……” 伴随着这一声轻唤,容菀汐似乎看到了那在边疆原野上策马驰骋的美少年。 他勒马回身,看向她。他的笑容,如同阳光一般温暖…… 他是个盖世英雄,文能定乾坤、武能保家园,他戎马长枪、铁骨铮铮,却也有执着的柔情,多年不变…… 这,才是她爱的人,不入我心者,不屑以敷衍,能入我心者,必待以君王,以前的容菀汐便是这样的人,可是从今以后…… 云中锦书寄相思,千里传情话不成。 容菀汐看着他的来信,听他说边疆的情况、听他嘱咐她春日里要注意休息、仔细着身体…… 脑海里浮现着他的样子,心里响着他的声音,但是面上,却不见半点涟漪,仍旧是平平静静的。 越是看着自家小姐面色平静的样子,初夏心里就越是心疼,劝道:“小姐,还是别看了吧,心里怪难受的。” 第七章:久旱逢甘 http://..org/ 容菀汐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书信仔细看完,这才折好了递给初夏:“收起来吧。【全文字阅读】” 初夏闻言,从梳妆台下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雅致的首饰盒,打开,里面却不是首饰,而全是这样的书信。 三年来,他的书信每月一封,从未间断。 他思虑周全,顾及着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若是被别人发现了与男子有书信往来,会被人说闲话,因而从不让她写回信。她知道,他的心里是盼望着能收到她的回信的。既见不成,有字迹聊慰思念也好。但却每一次,都在信的最末尾,写上:“勿念,勿回。” 勿回她是做到了,勿念,却让她怎能做到? “小姐,这盒子……还是烧了吧?”初夏道。 “收好了,随贴身的东西一并带到宸王府去。”容菀汐道。 “啊?带到宸王府去啊……这,这不好吧小姐?太危险了。” “无妨,宸王不会有心思查我的东西,就算查到了也不会在意。” 这些书信如果放在家里,一旦被有心之人翻出来,那才是祸起萧墙。而毁掉……情还未尽,牵绊犹在,她为什么要毁掉?那可是她最珍视的东西,她怎么舍得? 容菀汐不知前路如何,不知道他们的情意还能延续多久、不知道是否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只是或散去、或永恒,那都是后话,不急着立刻剖断。 这世上,除了下一刻要做的事情之外,没有什么是有定数的。世事无常、瞬息万变,今日不知明日之事。未到现出结局的那一刻,谁也不能妄下定论。 太子府,后花园旁的一处小院落。 “姑娘,姑娘……太子殿下往这边来了,奴婢听着,是来咱们这儿呢……”丫鬟小桃一路小跑儿进了屋。 “来了,真的来了……”秦颖月心里一喜道。 “是啊,奴婢听到了殿下和小海的谈话,绝对错不了呢!说是……”小桃没有转述太子的话,而是道,“姑娘快打扮下吧,殿下很快就到了呢!” 因为太子殿下说的是——要不是老三非要和本宫抢人,本宫险些忘了还有秦颖月这号儿人,老三也忒小心眼儿了! 秦颖月念头儿一转,吩咐道:“把那件素白罗裙拿出来,快些。” 自己则去梳妆台前,卸掉了满头的珠翠,把头发披散下来,青丝如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缓缓沉淀了情绪……镜中,已经是一个满眼哀婉、楚楚可怜的柔弱佳人。 忙换好了衣服,让小桃将换下的锦裙收好,自己将梳妆台上的钗环全部收起。梳妆台上干干净净的,清素得很。 “月姑娘……太子殿下来了……”太子身边的小厮张福海向屋内喊道。 说话间,太子已经走到了门口儿。 秦颖月轻移连莲步,慢悠悠儿地到外屋门前迎了,屈膝施礼道:“妾身见过殿下。” “嗯。”太子应了一声,在圆桌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光是从声音上,就能听出颇有闷气。 秦颖月示意小桃,小桃退下去,关上了房门。 太子闷闷不语,秦颖月也不说话,只是到太子身后去,轻轻给他揉捏着肩膀。 “行了……”半晌,太子拍了下她的手,道,“别按了。” “妾身见殿下似是有些不悦,朝堂上的事情,妾身不懂,也只能以这些小心意来宽解殿下了。”秦颖月柔声道。 她的声音弱弱的,语气中透着伤悲,太子听着,倒是有些诧异。 如果没记错的话,秦颖月可不是这样柔弱悲切,而是很娇嗔的。 这才回身看向她。 见她一身素白、披散着如瀑般的长发,那张生得明艳动人的娇媚面庞,在这样简单的装扮下,反而更显出挑。竟有一种“我虽无心倾国、天下却在裙下”之感。 女要俏、一身孝,这话倒是没错。看惯了那些打扮得炫目多彩的女子,偶尔一见这样的人,忽觉眼前一亮。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身子不舒服吗?”太子问道。 秦颖月微垂着首,摇摇头,“没有。” “既不是病了,本宫怎么觉得你与往日有些不同?” “太子殿下说的往日,是多久之前的事儿呢?”秦颖月哀哀凄凄地说着,“殿下已经有十几日没有见妾身了。” 太子笑笑,这下自然明白了她为何如此打扮,如此语气。原来是久未见他,深宅长日,觉得了无生趣。看来心里的哀怨深得很呢。 “殿下的女人这么多,可妾身,却是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呢……”秦颖月哽咽地说着,轻轻拭着眼角,垂着头,更显得委屈。 其实太子今天为什么会过来,她心里是清楚的。府里都在传,今天下午,太后将容菀汐赐给了宸王。太子原本对容菀汐是志在必得的,不想只是一日的功夫,竟出了这样的差错。 而且她也知道,宸王抢走了容菀汐,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宸王是为了报复太子。 对于宸王对她的喜爱,她一直都清楚。 如此一来,若是太子也想到了这层干系,很有可能会对她心生厌恶,觉得是她害的他错失了容菀汐。但是那又如何呢?难道太子还能做出要和宸王交换女人的事儿么?他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对她的怨气再深,他也不能怎么样,多说是过来言语发泄一番罢了。 但是以她的本事,只要她见着了太子,她就有把握让太子的这番怒气发不出来。非但这怒气发不出来,她还有本事让太子的心里生出些许得意。 如今他中意的女人被宸王抢去了,但是在早前,宸王中意的女人,不也被他抢了么? 看到宸王爱而不得的女人,却在因得不到他的宠爱而消沉,但凡是个有自信的男人,心里都会觉得很得意吧? 所以她表现得越是哀凄,太子心里就越得意。 果然,太子看了她半晌,拉着她的手,道:“朝政繁忙,本宫整日抽不开身,忽略了你。” 秦颖月乖乖地听着,心里却是一声冷笑。心想谁不知道你整日寻花问柳?你不是被朝政缠得脱不开身,而是沉溺在温柔乡里出不来吧? 但面儿上,却是乖觉得很。缓缓抬头,怯怯地看着太子的眼睛继续娇嗔:“太子殿下……真的没有忘了妾身么?” 第八章:妙计一出 http://..org/ “怎么会呢”,太子哄道,“本宫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全文字阅读】你当初陪着我一起在皇家书院里同窗读书的情意,可不是那些莺莺燕燕能比得了的!” 许是对女人随意哄骗惯了,即便原本没想要给她好脸色,也随口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这蠢女人却当真了,竟是喜极而泣。 见她抽泣着背过身去,“殿下莫要理臣妾,臣妾就是太开心了……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太子笑笑,自然懒得劝她,也转过身去,手杵在圆桌上,在想事情。 其实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老三抢了容菀汐,但是他也抢了老三喜欢的女人,不过是打平手了。 只是他要的,不仅仅是打平手而已。老三胆敢和他抢女人,这种嚣张纵容不得。 距离大婚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如果让老三就这么消消停停儿的、顺顺利利的,是不是太说不过去? 更何况,无论如何,也要把容菀汐弄到手儿里玩儿一次才行。只不过这事情倒不急,他人之妇玩儿起来,反而更有意思。不如就让老三先**一番,他直接去摘成熟的果子。 秦颖月回过身来,见太子又在想事,仍旧轻轻给他揉捏肩膀,温柔问道:“若是实在有什么想不通的,殿下不防和妾身说说。或许话说出来,办法也就跟着出来了呢。” “也好,本宫是想要问问你”,太子道,“本宫对容将军的女儿很感兴趣,前一阵子做了件事儿,眼见着要成了……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 “什么事儿呀?”秦颖月故作不知,道,“只不过太子殿下智谋无双,即便妾身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儿,却也相信这事儿一定能成。因为妾身相信殿下。” “原本是能成的……”太子叹了一声,“只是半路杀出个宸王来,截了本宫看上的人。宸王去和太后求情,救出了容卿。若不是如此,昨晚容菀汐就已经在本宫的床上了。而且今天下午,太后已经为容菀汐和宸王赐了婚,本宫彻底输了一局,岂能就此罢休?”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宸王他也是太过分了……好歹殿下你可是兄长呢。”秦颖月假意不知。 “你真不知道原因?”太子回头问道,眼中颇有深意。 秦颖月忙施礼道:“殿下恕罪,妾身真的不知道。妾身不知殿下为何一直冷落妾身,但倘若殿下真的是对妾身有什么误会的话,妾身甘愿以死明志!在书院里,妾身就一直仰慕殿下,妾身心里念着的,头脑中想着的,一直都只有殿下一人而已!” 若是表露出完全不知道的样子,显然太假了些。就是要让太子觉得,即便她知道、她也不敢说。就是要让他觉得,她敬他、怕他、爱他……太子这样的男人,贪慕新鲜是一时的,对安全感的追逐才是永恒的。 “别怕,本宫只是随口问问。”太子扶起了她。 秦颖月也不再说,起身了,仍旧轻轻给他按摩着,边道:“如果妾身遇见了这样的事儿,也会想要出一口气的。殿下可有主意了?” “还没想到,所以才问你。本宫记得,在太学的时候,你是很有些鬼主意的。” 秦颖月缓缓为太子按揉着,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却不马上说出。半晌才道:“妾身想到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 “太后将容将军的女儿赐给了宸王,容家很快就是皇亲国戚了,这几日里,登门道贺的人自然不少,不如殿下也去坐坐?” “怎么讲?” 秦颖月道:“殿下去将军府,可不能和朝中的大人们一样坐坐就走,而且也不能自己去。殿下带着一个平日里很顺从殿下的大人一起去,和容将军聊一会儿之后,就说下想要见见容小姐,向小姐当面道贺。也不必等容将军的回应,提出要求之后,立刻对同行的大人说,让他先回去,一定要弄得很有深意的样子……” “如此一来,何愁别人不误会呢?殿下明明和这位大人一起进去的,可却只有这位大人自己出去,这事若是传出去,可是对容小姐的名声不太好呢。若是宸王殿下听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头顶发绿?” 太子听了,思忖半晌,忽而一拍桌子,道:“好!好主意!真是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可以用最平常的举动,达到最惊人的效果!即便事情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父皇和太后问题起来,他也只是去府上拜会而已。若有责怪,那他便是十足委屈,满腔的冤枉。他只是觉得自己身为太子,应有容人之量,所以不想让容将军一家心有疙瘩,这才特意登门道谢,表明自己对这件婚事的真心祝福。却不想事情怎么被有心之人传成了这样儿! 妙哉!妙哉! 简直是兵不血刃而退敌之兵的妙计! “颖月,本宫就知道你的小脑袋里,多得是鬼主意!”太子笑着敲了下秦颖月的头。态度显然和刚进屋时完全不同了。 秦颖月笑着,心里也是暗暗叫好。却不是为了这个主意,而是为她自己。 入太子府已经快有半年了,可是直到现在,她还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姑娘”,是上不得台面儿的侍妾,连个美人都不是。只是刚入府那一阵儿,太子图意新鲜,连日来她这里**。可没过多久,这新鲜劲儿过了,就将她抛到脑后儿。 等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一个翻身的机会,她岂能抓不住? 她不是嫡出,没有尊贵的身份,想要成为太子妃,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太子的宠爱。但是在太子这样的人身上,宠爱二字又实在太不靠谱。所以想要在太子身边长久地拥有立足之地,除了足以吸引人的美貌之外,还要让太子觉得她很有用,让太子觉得离不开她。 今日之事,仅仅是个开始…… 自从太后的懿旨传下,来府上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父亲的身子,自懿旨传下的次日就不大舒坦,但又不好驳了朝中同僚的面子,前两日每日都起身见客,折腾得身子愈发不好。 可能是父亲身体抱恙的事情传了出去,近两日倒没有人登门拜访了,而是以道贺的帖子作为替代。除了道贺之言外,少不得对父亲的病情表示关切。 前一阵子里人人躲着,这一阵儿就人人捧着。人情冷暖,莫过如是。 这日容菀汐正在伺候父亲喝药,门外小厮来传:“老爷,太子殿下和礼部王尚书来了。” 听闻太子来了,容家父女皆是脸上一惊。 第九章:破解之法 http://..org/ 容菀汐本是不愿意让父亲再起身去见客的,但太子来了,还带了一个见证。【无弹窗小说网】若父亲不见,岂不让人觉得父亲在和太子怄气?若是太子借着这事儿大肆发挥,说父亲傲慢无礼,传到皇上耳中,总是不好。 “父亲,女儿先回避一下。”容菀汐只是道。 容将军点点头,对小厮道:“让外面的人引着太子慢些走,我这就出去迎。” 太子为了避嫌,为了表示他是诚心拜访而不是过来找茬儿,特意在懿旨传下的五日后才来。 看到容卿恭恭敬敬的在院内迎接,太子忙扶起了他,“听闻将军近日身子不大好,本宫好生担忧,特意从府里带了补身子的药,请将军笑纳。” 说着身后小厮将手中的盒子打开,是一枝人参。小厮拿了一根银针c入其中,静待片刻,展示无毒。这才合上盒盖,将人参递给容将军。 “这……太子殿下如此厚礼,微臣怎敢收下呢?”容卿拒绝道。 “哎,将军尽管收下就是。将军之女很快就要嫁给本宫三弟了,本宫这个做兄长的,怎样也该有所表示不是?这是本宫私下给将军的贺礼,大婚当日,定然还有另一番正经贺礼送上。” 太子如此表示,容将军也不好不收,只能表示领情。接了人参,谢了恩,请太子和王尚书到正院去坐。 初夏在一旁树林中看着,见容将军和太子往正院儿那边去了,急匆匆跑去告诉小姐。 “小姐,太子殿下对老爷好生客气,倒像是赔罪似的,送了老爷一只人参呢。”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心内暗忖,这可不是太子的作风。太子近日前来,怕是还有别的所图。不知爹爹能不能应对。爹爹为人刚正,可不要入了太子的套儿才好。 过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忠伯来传:“小姐,太子殿下非要见小姐,说是要当面道贺。老爷吩咐老奴,说‘原原本本’告诉小姐就是。” 容菀汐听出了,父亲应该是让忠伯把正院儿的情况全部告诉她,而不是几句话的通传而已。因而问道:“忠伯,你把太子自从见着了我爹、直到说要见我的时候,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说与我听。” 忠伯说了人参的事,说了坐下后的话……这些倒是没什么不妥,只是一些关切而已。 但是听到,“太子殿下对王大人说,王卿,你先回去吧,本宫和小姐还有事儿呢……奴才听太子殿下说得y阳怪气的。老爷推说小姐未出阁,不方便见男宾。但太子说,该不会是将军不想给本宫这个面子,还记得早年之事呢吧?老爷只好让老奴来叫小姐了。” 容菀汐略一思量,便彻底明白了太子此行的来意。 吩咐忠伯道:“忠伯,你去告诉太子,就说我不在府内,带着初夏出去了。若是太子问你我去哪儿了,你就说,不知道,找遍了府里也没有,定是出去玩儿了。他若不信,大可以带着他搜府。” 忠伯知道自家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且从不会做错误的决定,因而也没问为什么,应了一声就去照办。 “初夏,我们从后门儿出去。”容菀汐道。 你不是想要侮辱我的名节么?若是同时在场的证据都没有,你又从何处传起呢? 捕风捉影的事,也要有“风”才行。 容菀汐带着初夏从后门儿出了将军府,初夏紧跟着小姐的快步,问道:“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官媒所。” “啊?官媒所啊?小姐是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自己去那种地方啊?而且官媒所位于主街闹市之中,小姐去官媒所的事,要是被给别人看去了可怎么好啊?” “就是要让别人看见才行。” 如果不弄得轰动一些,怎么可能有人证明在这个时辰,她是不在府中的? 虽说一个姑娘家亲自去官媒所,传出去是不太好听的。但父亲卧病在家的事情,现在也是人尽皆知。即便太后责怪下来,她也只是不想要让父亲劳累着,所以才想着自己去亲自挑选喜婆而已。 只是一件寻常女子没做过的事情,却并非什么有伤风化的举动,有何不可? 容菀汐带着初夏,一路到了官媒所。还刻意在门口儿交谈了几句才往门内走去。 两个姑娘家亲自进官媒所,自然引得路人的注意。 见这两个姑娘家正在迈进门槛儿,真是到他们官媒所来的,里面有个小伙计迎了出来:“小姐,这里是官媒所,是官家设立的、给达官贵人、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们说媒、张罗婚事的地方。看小姐的打扮,还没出阁吧?” 容菀汐便不往里走,而是退了一步站在门外,道:“这位小哥,我是未出阁不假,但是已许了人家。我是容将军的女儿,今日来,就是想要挑选一位喜婆,劳作张罗婚事之用。” “啊?容将军的女儿?就是那个太后赐婚给宸王的吗?小姐就是要做宸王妃的容家小姐啊?” 容菀汐的话音调并不高,也没有多大声,只是正常的言谈而已。但是这小伙计受到了惊吓,接连几声惊呼出口,可是让周围百姓们听了个清楚。 这正合了容菀汐的意。 “是啊”,容菀汐道,“我父亲生病了,想着不劳累父亲,便自己过来挑选。我记得官媒所里,也没有不接待姑娘的规定吧?我能进去吗?” “哎呦……居然是容家小姐啊,难怪如此容貌气度……” “是啊,长得真美啊……” “不愧太后看中的人,如此孝顺让人不喜欢都难啊……” “只是到底是个姑娘,亲自来挑选喜婆,总是有些不妥吧……” “皇亲国戚还用来这里挑喜婆啊……” 大家议论纷纷,这些都在容菀汐意料之内,她只是笑而不语。 第十章:集市偶遇 http://..org/ 容菀汐静静的将周围人的议论听在耳中,面色却是十分坦然的,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风范…… 只是官媒所小伙计为难道:“这个……是没有这个规定啊……只是小姐到底是个姑娘家,小的是怕传出去对小姐不好……” “容小姐来了,快请进来……”一个三十出头儿的女人迎了出来,对小伙计小声斥道,“怎么这么不开眼?竟让小姐在外头儿等着?亏得小姐是不和你一般计较的!” 迎出来的是这里的主事赵官媒,容菀汐在赵官媒的介绍下,选了一个很合眼的官媒。【全文字阅读】约了选好的洪官媒明日上午到家里去和父亲商谈。闲说了几句,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带着初夏离了官媒所。 赵官媒和洪官媒送她们到门口儿,少不了一番临别之语,赵官媒还说要用轿子送她们回去。 容菀汐只是淡笑道:“不妨事的,我和丫头随处逛逛,不急着回府去。二位就送到这里吧。” 如此在官媒所门口儿的一番耽搁,自然又惹来了不少注意。 更何况又有了官媒所的人作见证,就算太子那边要传什么谣言出来,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哎呦,小姐,你看那边……这是谁家的小姐啊,怎么这么不要脸?竟然自己来官媒所和媒婆打交道。”不远处,一个穿着一身翠绿的小丫头,正对自家小姐说道。 秦颖萱顺着丫鬟的所指看向官媒所门前,刚好那小姐转过身来,看清楚了她的脸……秦颖萱觉得有些熟悉。 这不是三年前,在容将军归朝盛宴上见到的、容将军的女儿么? 呵呵……容菀汐…… 这就是刚被太后赐婚给宸王的女人,容菀汐。 她怎么就这么好命呢?能得以嫁给宸王……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宸王到底怎么想的? 正想着,容菀汐已经带着丫头往这边来了。 秦颖萱眼见着容菀汐正走过来,也不避让,就这么直立着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容菀汐。 容菀汐想要给初夏买几件首饰,因而并未注意到前方这个正打量着自己的人。而且弄出了去官媒所的事情,街上行人们的打量自然是少不了的。容菀汐只是如同出门置办东西的小家碧玉一般,自在地挑选着看中的东西。 挑中了一个玳瑁发钗,放在初夏头上比一比,觉得还可以。 “小姐”,初夏轻轻拉了下容菀汐,低声道,“那边那两个人怪怪的,一直在看小姐。” “无妨,让他们看去。”容菀汐道。 她此行的意图,不正是被人看到么。承受一些不目光,这是不可避免的。 “不是啊小姐”,初夏道,“我真的觉得有点儿奇怪,小姐看看。” 容菀汐付了钱,低头为初夏买下了这个发簪,刚要递给初夏之时,忽听得一个声音响起:“这是容家小姐么?” 一个挺和悦的声音,但是容菀汐却听得出,这是故作和悦。声音中,有些傲慢。 容菀汐不知是谁,抬眼看向向自己走来的一个穿着嫣红色罗裙的小姐。长得挺娇俏的,倒是个美人儿。 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好像是在三年前的归朝宴上见过。这是……秦丞相的女儿秦颖萱。 “秦姐姐。”容菀汐微微笑道。 “妹妹好记性”,秦颖萱笑道,“刚才在官媒所见到妹妹的时候,我还没认出呢。瞧了好半晌才敢确定的。不知妹妹怎会自己来官媒所的?可是有什么让妹妹为难的缘故?” 秦颖萱很是关切的样子,容菀汐虽觉和她不熟,不愿意和她多言语,却也耐心地微笑道:“没什么为难的缘故,只是父亲病了,不忍劳动父亲来选。已经约好了媒婆,明日就到府上和父亲去谈了。多谢秦姐姐关心。” “原是这样啊”,秦颖萱仍旧是很熟络的样子,“如此,姐姐就放心了。只不过……” 全是为容菀汐着想之意:“若是这个原因,妹妹实在不需自己前来的。荣将军是武将,身子骨硬朗的很,小小病痛,想必不日便好的。妹妹好生着急呢……也是呢,能嫁给宸王殿下那样的美男子,妹妹上心些也是应该的,可不能出了差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倒像是我们小姐急着要嫁……” 初夏话没说完,容菀汐就将她打住了。向秦颖萱和悦道:“姐姐提醒的是。姐姐还有其他事吗?妹妹说好了,要给我家初夏买些首饰,做些衣裳的。还有的忙,不如改日再陪姐姐说话?” 秦颖萱一笑,道:“你这丫头,妹妹平日里……” 还没说完,就见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向这边而来。这马车,她认得,是……宸王的。 她平日里不顾大家闺秀的仪范,常到街上走动,为的,就是能瞧上他一眼。 这条街的尽头,是淑女坊。他是要去那儿的吧? 看到秦颖萱忽而收了话望向她身后,容菀汐也回身看去。 刚好他掀开车帘,向她招呼道:“本王要去淑女坊,你要不要上车一起来?”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她面前。 宸王掀开车帘,整个上半身探出马车,向她伸出手来。在没有得到她回答的时候,就直接说道:“上来。” 好像确定了她会跟着似的。 容菀汐觉得有些好笑,随他去过一次,难道他还真的把自己当做了酒r朋友? 他笑得很明媚,倒像是这y霾天空下的一道柔光。 容菀汐看了眼天色,施礼道:“今天就不陪殿下过去了,臣女还要给初夏买些衣裳首饰。得抓紧着些,怕是要下雨了。” 宸王笑笑,也不勉强:“那好,咱们改日再约。本王听说淑女坊昨儿新研制出了一道菜,原想着带你一道去尝尝的。” “多谢殿下记挂着臣女。”容菀汐轻轻施礼,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街上行人这么多,岂能不表现得恩爱一些呢?她看出了宸王是这个意思,想着日后的相处还是要和谐些为好,自然会在这种小事情上顺着他。 宸王看着她,也不说让她起身,半晌,声音有些温柔:“是臣妾,不是臣女了。” 他语带笑音,丝毫不避讳这是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你很快就是本王的王妃了。” 第十一章:操之过急 http://..org/ 容菀汐保持着屈膝施礼的姿势,等着宸王的马车离开,这才起身,要带着初夏去一旁的裁缝铺子。 忽听得秦颖萱笑道:“原来是宸王殿下啊,刚刚我瞧着那马车好生华丽,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呢,竟是被这马车的样子给震住了。姐姐胆儿小,让妹妹见笑了。” 容菀汐转身看向秦颖萱,微笑道:“不会的,若是忽然见着了这样华丽的马车,我也会好奇地多看一会儿的。” 秦颖萱是知道她刚刚忽然如此看着宸王的马车,有些失仪,这是忙着补救呢。 “怕是要下雨了,姐姐也早些回去吧。我先进去了。”容菀汐略指了下裁缝铺子。 秦颖萱摆了十足的态度,得体的点点头。 看着容菀汐的背影,神色却是一点点暗淡下来,直至有些冰冷。 怎么她就这么好命呢……真是不公平啊。 秦颖萱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轻叹了一声,带着丫鬟回府去了。心里,不是不怕的。 都说那容菀汐极其聪明,若是让她看出了自己对宸王的情意……哎……自己的颜面还要不要呢……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如此仰慕一个男子,可这男子深爱的,却偏偏是她的妹妹。 她也真是太不小心了,见得他的踪迹,竟是这般难以自持。 容菀汐带着初夏挑选了几个身衣裙,因着天色,便不再多做耽搁,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回。 “小姐,奴婢怎么觉得秦小姐好奇怪啊。刚才宸王殿下和小姐说话的时候,奴婢偷偷看了秦小姐,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宸王殿下呢!”走在一条无人的巷子里,初夏道。 容菀汐笑笑:“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原本只是想着让官媒所的人做个见证,却不想有了宸王和秦家小姐这两个意外收获。 回到家中,嘱咐初夏将买来的东西与知秋分了。正说着,就听知秋从房中跑出来道:“小姐去哪儿了呀?方才老爷派人在府里遍寻小姐呢!” “去给你们买些东西衣裳首饰,家里这几日忙,来不及做了。改日到了王府,可别被人小瞧了去。”容菀汐笑道。 “我就不要了”,知秋道,“奴婢还在长身体呢,等身量长成了再打扮,现在穿着也是浪费!都给初夏姐姐吧!” 容菀汐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是善良,买的多,你们两个都有份,对了,太子走了吧?” “啊?太子来了啊,奴婢不知道啊。”知秋把头摇得像是个拨浪鼓。 “你啊,别光顾着听话,平时也要学得伶俐一些”,初夏用手指戳了下知秋的小脑袋,“光是会听吩咐有什么用?府里缺壮劳力吗?” 容菀汐微笑着看着她们玩闹,这两个丫头,是要给她作陪嫁,随着她一并去宸王府的。初夏倒还好些,虽然平时话多,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有些思量的。但知秋今年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孩子。不用细想,也知道宸王府里一定不太平,险恶得很。但愿她们两个都能平平安安的。 太子不知道容菀汐出去做什么了,也没细想,只是按照原本的打算,在将军府里逗留了近一个时辰。出了将军府,就示意跟着的小厮张福海。张福海立刻会意,飞也似的去办了。 容菀汐,就算你能躲过了见本宫,但是谁能知道呢?你以为本宫就只是为了见你而已么。见到或者不见到,其实并没有那么要紧。要紧的是本宫的确来了将军府,而且的确留了很久。 太子不觉得容菀汐是真的出去了,容菀汐一直深居简出,不愿到外面抛头露面,这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更何况那管家的话明显是敷衍。估计是躲到哪里去了。 只是容卿已经下令搜府***,当时他的小厮也是以帮忙之名跟着的,的确没发现。容家府宅这么深,怕是有什么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这都不要紧。容卿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他总不能非吵嚷着不见到誓不罢休,岂不是太没风度? 太子脚步轻快,心情很好,万万没想到小厮带回的消息竟是如此…… “殿下,奴才在街上听说,容家小姐今天去了官媒所呢!”张福海回来禀报道。 “什么?官媒所?”太子道,“你没听错吧?是容菀汐亲自去的?” “是啊,街上有人亲眼看见的。茶馆里有人在谈这事儿呢。” “什么时候去的?” 确定了这事情的真实性,太子关注的,已经变成了发生这件事的时辰。隐约觉得,事情或许发生了变数。 “是……”张福海被问住了,吓得直擦汗,“他们没说。奴才急着回来并报殿下,一时忘了问。” 也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道:“殿下,您说,会不会容家的管家没有撒谎,小姐当时真的出去了?” 太子脸色y沉下来,道:“让你放出的消息,放了没有?” “殿下,已经放了……奴才是在完成了殿下的吩咐,回来的路上才听到这消息的。” “你现在立刻去打听一下,大概是在什么时辰”,太子道,“如果真的是在咱们去将军府的时候出的这事,立刻让那些人停止散布消息。如果不是,还是随着他们去散步。快去。” 张福海忙擦着汗退下了,已是吓得脚步有些发浮。 太子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眉心紧蹙。 幸亏发现得及时。如果容菀汐真的是在他登门的时候去了官媒所,而坊间又有了他和容菀汐在将军府后宅私会的传言流出……没人相信这传言是一回事,若是被有心之人注意到了,难免不会觉得这是他的故意安排。比如说老三那边肯定会闹腾。 若是老三听到了传言、也知道了容菀汐去官媒所的事,岂不要在心里暗笑,嘲笑他又被容菀汐白摆了一道。 至于皇上和太后那边的应对,倒不要紧,按照之前打算的去做就行,无需变更。只是他丢不起这个人,总不能被人捡了笑话去。 静等着小厮的回复。半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已经漆黑。 厨院那边来问了几次,他都没有要传晚饭的意思。哪有心思吃得下去。 忽见张福海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殿下……奴才查到了。” 第十二章:又败一局 http://..org/ “快说。【全文字阅读】”太子急切道。 “奴才打听过了,是……是……是未时四刻里进去的,申时一刻里出来的。正好儿……是咱们在将军府的时候。” 太子点点头:“安排传出去的消息,都收回来了?” “奴才已经告诉他们别再传了。但……多少还是有些人听到了吧?”张福海道。 太子脸色y沉:“滚下去,真是群饭桶!” “是是是……奴才这就滚……”张福海忙应了一声,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居然又被容菀汐给摆了一道,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怎么就这么难搞定? “张福海,滚回来!”忽然扬声叫住了已经“滚”到院子里的张福海。 “是!”张福海立刻跑回来。 “你去,带上几个心腹盯着些。一旦有人谈论本宫和容小姐的事情,立刻给本宫摆平,绝不能让他们再传,明白么?”太子吩咐道。 “是是是……”张福海又连声应了退下了。 虽然太子收势比较及时,但这传出去的消息,岂能是说收回,就立刻全都收回的? 集市上的人那么多,风国国风开明,对百姓们的言论不会严加管制,百姓们谈论时局、谈论王子公主们,也是常有的事儿。以至于这消息,两三日的功夫,到底还是流传了出来。 这日一早儿,宫里就来了消息,说皇贵妃请小姐入宫觐见。 容菀汐一听是宸王的生母沈皇贵妃来传,却并不诧异。当听到太子放出的谣言已经散步了些时,就知道了会有今日之事。 即便这消息传得不算恣肆,但天下事,尤其是这都城里的事儿,只要宫里的人肯留心,也是能轻轻松松就掌握个清楚的。 容菀汐换了一身淡粉色的罗裙,带了些昨日就准备好的亲手做的点心,带着初夏进了宫。 “小姐穿上这身淡粉色,真是漂亮”,马车里,初夏笑道,“显得小姐可温柔了呢!” “你这丫头就知道哄我。”容菀汐笑笑。 估计皇贵妃也会喜欢的。皇贵妃沈瑶敏,是太傅沈大人的女儿,知书达理、温柔端庄,她会喜欢一个温婉的儿媳的。 在容菀汐的马车之前,已经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北宫门。 但马夫并未在这儿等着,而是得了主人的吩咐,赶着马车回府去了。 宸王一路去了母妃的漪澜宫,见了母妃,拜道:“儿臣来给母妃请安。” 皇贵妃正坐在里屋的小桌旁绣花,听了这声音,忙放下手中的刺绣。 她去年刚刚过了四十岁寿辰,但却仍旧容颜姣好,看起来竟如同一个三十出头儿的美妇人一般。 岁月没有在这张美丽的面容上过分刻下足迹,但宫里二十余载的沉浮,却全都积淀在了通身气度上。凝练成了一种温婉沉稳、波澜不惊的气度。一颦一笑间,又有身为宫中美妇特有的娇然仪态。便是宫里的一些正值青春的年轻妃嫔,见了她的容颜和韵味,也只有望而兴叹的份儿。 在宫中的处变不惊,恬淡悠然,在她儿子的面前,却是未有显露。而是一路快步出了里屋,笑容已爬上面颊。扶起了她的儿子,慈爱道:“你这孩子,多久才过来一次。在外头儿逍遥快活,怕是要把母妃给忘了吧?” “哪儿能呢?”宸王笑道,“儿臣天天记挂着母妃,只是怕扰了母妃的清净,所以才不到宫里来。而且儿臣已经是已成年的皇子了,总往父皇的后宫里跑,也是不妥当。” 宸王说的却不是哄母妃开心的话,而是真真正正的顾虑。他知道母妃思念他,他自然也是思念母妃的。只是宫规严苛,宫中有心之人又这么多。他不能常伴母亲身边,自然要仔细着些,不要给母亲招祸。免得自己在宫外,欲救而不及。 皇贵妃笑道:“是这个理儿……来,尝尝母妃宫里新做的点心。” “母妃今天传了您的未来儿媳妇儿进宫吧?”宸王边跟着母亲,边问道。 “这事你也知道?”皇贵妃道,“你的消息怎么如此灵通?一早儿才发生的事儿。” “只是恰巧而已”,宸王接了点心,道,“原本儿臣是想要约见容家小姐的,派了小厮去传。小钧很机灵,刚出门,就看到有传旨的太监往将军府去了,儿臣这才知道的。” 皇贵妃听此,觉得儿子对太子和容家小姐的事情并在意,不免有些担忧:“宸儿,母妃知你身边从不缺美丽的女子。这倒不是什么大过错,只是注意有个节制就行了。可千万不能因身边女子众多,而对自己正妃的名节都不在意。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你绝对不能因此而纵容她的不贞洁,明白么?” “母妃是说最近民间的传言么?”宸王道,“那事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就在太子在将军府拜访的时候,儿臣还在集市上看到了容小姐。” “哦?”皇贵妃有些诧异。但只是一个念头儿闪过,便了然了。 “如此便好”,皇贵妃道,“只是原本母妃也要见见这未过门的儿媳的。” “母妃”,宸王忽而笑道,“不如你来考考她,就装作您不知道真相的样子,看看她能如何应对?不是说容小姐是京都第一才女么,难道母妃就不想要看看,她是不是浪得虚名?” 正说话间,门口儿宫女儿传道:“娘娘,容家小姐到了。” “母妃且问着,儿臣去里屋屏风后面等。”宸王道。 皇贵妃摇头笑笑,也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娶妻娶贤,若是当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于礼仪本分上也是不会错的。 容菀汐让初夏在门口儿等,自己提着食盒进了屋。皇贵妃坐在主位上,容菀汐并未抬头去看,始终微垂着首。 “臣女容氏,拜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容菀汐将食盒放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稽首大礼。 对容菀汐从一进门儿到现在的言行气度,皇贵妃是很满意的。但面色上毫无表露,半晌,才出了一个平平的声音:“起吧。” “谢娘娘。”容菀汐拎着食盒起身。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皇贵妃问道,声音有些慵懒。 第十三章:面见贵妃 http://..org/ 容菀汐觉得这慵懒的声音,倒是和第一次见到宸王时听到的声音有些相像。【无弹窗小说网】 “回娘娘,是臣女为娘娘做的玫瑰糕”,容菀汐道,“臣女不知娘娘的口味儿,味儿轻味儿淡的,各做了些,还望娘娘不弃。” 皇贵妃略扬脸,一旁的贴身宫女儿锦玉边上前接了。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容菀汐应了声“是”,抬起头来,却仍旧垂眸,不敢冒犯皇贵妃。 皇贵妃打量了半晌:“的确是个美人胚子,难怪让太子惦记了这许多年,便是你已许配了人家,他还是如此不死心。” 容菀汐施了一礼,并不否认,却也不承认。只是平平稳稳地说道:“三年前太子殿下曾经向父亲求娶臣女,这事儿臣女是知道的,但是父亲已经拒绝了太子殿下。臣女殿下一直在深闺中,鲜少出门,且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自是不会过分在意臣女这一小女子的。臣女与太子殿下,之后便再无关联了。” “你深居简出,这一点本宫是清楚的”,皇贵妃道,“只是太子殿下在不在意你,朝中、民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容菀汐,太子殿下对你如此痴情,你心里,是有几分感激的吧?毕竟是女子,谁人不喜欢长情之人呢?” 皇贵妃的声音不紧不慢的,未见丝毫怒意,听着反而还有几分慈爱的笑音。但容菀汐却不敢掉以轻心,而是屈膝行礼。声音不高,温婉得宜:“臣女不瞒娘娘,其实在面见太后之时,太后也向臣女提起了太子。” “而且……想必娘娘也知道了臣女父亲的事。臣女是这一阵子,才知道太子殿下对臣女之意,许是殿下忽然想起了臣女。但臣女知道了,便全当做不知。臣女愚见,一直觉得,心静,便万物皆静。” 皇贵妃看了容菀汐半晌,心里对她所说的“心静,则万物皆静”,是很赞许的。因为这也是她在宫里多年遵循的处世之道。只是有时候世事纷扰,却也不容得你静下去。 “所以说……哪怕太子到了你的府中、到了你的闺房前,你也是不见的了?”皇贵妃微微笑着,直接问道。 “倘若有一日,太子真的到府中想要见臣女,父亲就算拼了命去,也不会让地太子殿下到得臣女闺房前的。”容菀汐的声音很轻,但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其实皇贵妃本不是如此咄咄*人之人,但此时容菀汐越是应对得当,她就反而越想要考考这个儿媳。这是她儿子的正妃,自是要比寻常女子多一些胆色视见的。她很想要看看容菀汐的胆色和识见。 “可是本宫怎么听说,就在三天前,太子已经去了你府上呢?”皇贵妃道。 “这事臣女也听父亲说起了”,容菀汐很坦然地回道,“因着父亲在病中,太子殿下不仅亲自登门道贺,还送了一只人参给父亲。因着太子殿下说,这人参是他身为宸王殿下的兄长,代殿下送给父亲的,父亲便不好不收。” 皇贵妃看着应对从容的容菀汐,觉得她的确是很聪明的。既说了实情,很是诚恳;却也表明了他们一家心向宸王,因为太子说是代宸王而送,所以才说的。这便堵住了接下来她可能出口的问题。 一旦听到容将军收了太子的人参,若她有意刁难,就一定会问,“看来你父亲对太子也不差”。 如此轻易的几句言语,却有四两拨千斤之效。 “怎么是听父亲说的呢?你没在家吗?”皇贵妃温然问道。 “是……”容菀汐说着,忽而跪地道,“臣女有罪,请娘娘恕罪。” “哦?何罪之有?” “臣女……臣女是未出阁的女子,却自己去了官媒所,许是丢了宸王殿下的颜面。”容菀汐道。 皇贵妃只听人禀报了传言中的太子和容菀汐的事情,却并未听人禀报这官媒所的事。一时听到了,的确是有些惊讶的。但却只是秀美微微蹙了一下,便仍旧平平地问道:“怎么自己去官媒所了?” “因着父亲病了,臣女不想父亲劳累,便自己去了”,容菀汐道,“就是在臣女在官媒所的时候,太子殿下才去臣女府中的。臣女在官媒所中耽搁了好久,又带着丫头在集市上买了些衣裳首饰,及至晚膳十分才回家的。” 皇贵妃听了容菀汐的话,看着她,已然知道了她去官媒所的用意。 虽说容菀汐做出了如此大胆的举动,但到底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节,也是情有可原。而且,她如此做,也是保全了宸儿的名节。 皇贵妃缓缓起身,扶起了她。 “好了,你也是一片孝心,这一次的事情,本宫就不责怪你了”,皇贵妃扶着她的手道,“但是以后,言行上还是要注意一些。” 见皇贵妃不再问太子一事,容菀汐就知道,即便没有明说,这事儿也已经过去了。 皇贵妃又说了些关切和嘱咐之语,也告诉了她宸王的喜好,有些乏了,这才让她出宫去。 容菀汐知道皇贵妃的慈母之心,心里对她是很敬重的。但是这敬重,却也只能埋在心里而已,不能被这一份对慈母之心的敬重而模糊了头脑。 今日她做了维护宸王的事,皇贵妃才会对她如此;而若是明日她做了宸王名声的事,那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容菀汐拜别了皇贵妃,带着初夏往北宫门走去。 到了门口儿,刚上踏上马车之时,忽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容菀汐……” 他笑着跑来,道:“你的脚程够快的!本王只是和母妃说一会儿话的功夫,你就走到这儿了。” 容菀汐听得他也在皇贵妃宫中,却并未问什么,而是下了马车,轻施一礼,淡淡道:“臣女拜见殿下……殿下有什么事儿吗?” “我没乘马车来,与你同行吧。”宸王道。 第十四章:红玉佳人 http://..org/ 容菀汐没有拒绝宸王要同乘一车的请求,而是略一侧身:“殿下请。【全文字阅读】” 宸王轻便地跳上了马车,回身将手递给她,想要拉她上车。但是容菀汐却装作没看见,只是面色平静地、目不斜视地顾自上了马车。 被容菀汐忽视了,宸王倒也不恼。只是笑着吩咐马夫:“去琳琅阁。” “去那里做什么?”容菀汐自然不会以为宸王是想要自己过去。 琳琅阁是京都城中的一个专卖稀有之物的商铺,与其他的商铺自是不同。没有特定的经营范围,绫罗绸缎、稀有宝钗、精致把玩、罕见摆饰,雷之国的紫金、火之国的血玉、雨之国的七彩珊瑚、云之国的苍山白石……据说各种稀有之物,在那里都能找到。这也是风国国力强盛、商业发达的一个显现之一。 见容菀汐用眼神询问,风北宸仍旧卖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容菀汐也不问下去,而是静等着马车行到该处。左右不过是他又听到了什么稀奇好玩儿的东西,想要过来淘买罢了。 琳琅阁虽说是京都城中一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方,但却并非位于主街闹市,而是位于次街,与一些青楼花馆、客栈酒肆在一处。 到了琳琅阁,宸王先下了马车。亲自撩开车帘,仍旧是伸手要将容菀汐扶下来。 这一次容菀汐没有装作没看见,而是道:“多谢殿下t谅。只是这马车不高,不敢劳动殿下。” 说着,已经腰身轻移,避开了宸王的手,自己下了马车。 宸王看了眼自己的手,笑笑,有些讪讪的收回来。这个容菀汐,要不要这么较真儿啊? 见宸王来了,小伙计忙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草民拜……” “免了,在外头不拘这些虚礼。” “嘿嘿……小的多谢殿下!”小伙计应了一声,就引着宸王道,“殿下,您要的东西已经来了。” 因为做的都是达官贵人、大富之家的生意,这里的伙计倒是闯荡得很,一点儿也不惧怕这些贵人们。当然,前提得是——这位贵人是常客,熟了。若是不知身份的,自然要更恭敬几分。保不齐哪日陛下就微服私访,亲自到此了。 “哎呦……殿下可来了……”掌柜的从楼上迎了下来,“殿下定的东西已经到了,昨儿采办刚送来的时候,被工部的纪大人瞧到了,可是馋得不得了呢。听闻是宸王殿下您的东西,这才不敢打主意。” 许是因为上午达官贵人门都在各自衙门里,店里没有客人,容菀汐也觉得自在许多。宸王跟着掌柜的上楼去了,她却在楼下闲转悠。这里果然名不虚传,叫“琳琅阁”,还真是挺对得起这个名字的。 容菀汐正在看一个质地细腻的三彩瓷,忽听宸王道:“容菀汐,等下再看!你看中什么,本王都买给你,你先上来!” 容菀汐笑笑,听着这话,还真是对她十足宠爱呢。 “王妃娘娘真是好福气呀!能得到宸王殿下的这般宠爱,是多少女子几世都修不来的呢!”小伙计在身后奉承道。 “叫我容小姐就好。”容菀汐淡淡道。 轻提着罗裙一路上楼,宸王就站在最后一节楼梯上等着她。 看着这小女子今日穿着淡粉的颜色,映得她的皮肤更白皙了些。衣裙上绣着的百合,在温婉之中,又显出几许淡雅。堕云髻坠在一侧,说不出的婉约动人,又有种遗世独立的清高…… 这果真是个绝美的女子,便是娶回家里做摆设,也是一个赏心悦目的摆设。 跟着宸王进了二楼一个雅间。屋子不大,里面是一张小圆桌、上面摆着精致的点心、淡淡的清茶。熏香袅袅,沁人心脾。 “请殿下和娘娘稍候,小的这就去取。”掌柜的道。 “你买的什么?”容菀汐给了他一句闲聊。 “等下你就知道了。”宸王又在卖关子。 容菀汐便不再问下去。 而宸王得出的结论是——这女人真不解风情。若是身旁其他的莺莺燕燕,现在早就缠着他问个不休了。 很快,掌柜的便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出来,道:“昨儿晚上让精巧的工匠连夜赶制出来的,就等着殿下今儿来取了。” 盒子打开,是一个红色的玉镯。 这种颜色的玉,容菀汐是第一次见到,但是却一点儿也不诧异。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火之国的血玉了。 琳琅阁果然神通广大,看来这坊间传言,并非是虚谈。风之国与火之国向来没什么往来,而如今,这火之国的血玉,却真真切切的摆在了他们面前。而且从掌柜的刚才的话中可以听出,似乎在琳琅阁里看到这种东西,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 宸王满意地点点头,道;“本王就知道杨掌柜办事最为稳妥。” 杨掌柜笑道:“都是为了殿下满意。” 宸王将玉镯拿了出来,对容菀汐道:“手给我。” 容菀汐看了这玉镯,便不将手递过去,而是问道:“殿下是想要将这玉镯送给臣女么?” “你我就要成亲了,本王还没有送过什么东西给你,想来也是不妥。” 容菀汐起身,施了一礼:“臣女多谢殿下记挂。” “手。”宸王道。 容菀汐却是双手捧起,做接东西状:“臣女多谢殿下恩赏。” 宸王笑笑,将玉镯直接放在她手心,顺了她的意。 “你不是看中了楼下的三彩花瓶?我们再去选选,你都喜欢什么,买来了一并放在你的房间里。”宸王道。 “臣女只是看看而已”,容菀汐跟着宸王出门下楼,边道,“不敢让殿下破费。” “无妨”,宸王笑道,“好歹是娶媳妇儿,花费一些是应该的。” 宸王要在楼下挑些东西,但容菀汐却是不选。宸王也不介意,由着自己的眼光挑选了几件摆饰。 出了琳琅阁,宸王很自然地上了容家马车,容菀汐也跟了上去。 马车中,却是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玉镯递给了宸王:“殿下这礼物,原本不是给臣女的,臣女不愿夺他人之物。” 第十五章:赏罚分明 http://..org/ “哦?你怎知这原本不是送你的?”宸王倚在马车一角,懒洋洋地看着她。【最新章节阅读】 “《诸国志》中记载,火国有美玉,色如血,他国之玉莫敢与之敌。这红玉产自火之国,且掌柜的又说,这东西是昨日才到的、连夜打磨的,可见是直接从火之国远道而来。臣女与殿下相识,还不到十日。可见这红玉,是殿下在见到臣女之前、在太后赐婚之前就定下的。”容菀汐道。 宸王懒懒地挪动了下身体,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原本是打算送给淑女坊的月儿,一个月前,本王吃多了酒,月儿趁机向本王讨要。本王已经答应了她,总不好食言,就让人去寻了来。” “既如此,殿下还是送给月儿姑娘吧。”容菀汐归还的态度很是坚决。 “送什么送?”宸王闷闷道,“半个月前就已经和一个外地商贾走了。反正是没主儿的东西,你拿着吧。” 容菀汐笑笑,心想这倒是宸王应有的作风。好东西别浪费,左右得哄到一个女人才行。 “既已是没主儿的东西,臣女就不推辞了。多谢殿下恩赏。”容菀汐道。 宸王略抬眼,打量了她一下,有些好奇:“一个风月场所的女子剩下的东西,你就不觉得本王是在羞辱你?” “殿下没有羞辱臣女的意思,臣女不会多想的。”容菀汐道。 宸王笑笑,竟有了些许安慰的意味儿:“放心吧,本王的确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仔细地将她从上倒下看了半晌,才道:“这是个好东西,你配得上。” 容菀汐笑笑,并不言语。 不过是一个随手的礼物而已,就像是他刚要扔掉的东西,忽然看到她走过,觉得她能用得上,就给她了。而她也不想要弄得太矫情,刚好自己确实看上了,便收下来。 有意羞辱她?宸王才没有这个心思呢,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戴上,给本王瞧瞧。”宸王道。 容菀汐也不扭捏,将这晶莹剔透的红玉镯子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纤纤玉腕,如血红玉,宛如红枫林中白鹭过隙,妙哉、妙哉……”宸王赞叹道。 容菀汐笑笑,倒也不在意他这红枫白鹭的描绘是否得当。 “吴伯,先送殿下回府吧。”容菀汐向车帘外喊道。 既然是容家的马车,她总要尽到主人家的本分才是。但是宸王却并没有和她客气的意思,而是道:“不要见外。本王堂堂八尺男儿,岂有让女人送回家的道理?” “马夫,回将军府……”宸王向外道。 听着自家小姐没有再吩咐,吴伯就顺着宸王的意思,直接回了自家府宅。 马车停在后门儿,容菀汐向宸王道谢下车。刚要吩咐吴伯送宸王回去,却见宸王跟了下来。 “殿下,就送到这里吧。”容菀汐轻施一礼。 宸王忽然倾身凑近了她,竟是凑近了她的脖颈,深吸一口气:“嗯……真香……” “请殿下自重……”容菀汐出了一身的j皮疙瘩,只觉浑身不自在。迅速闪身后退,施礼道,“殿下,臣女回府了。” “多大点儿事儿啊?”宸王笑道,“你还真生气了?怎么本王送你礼物,不见你欢喜,对你这点儿惩罚,你就恼成这个样子?” 容菀汐只是淡淡地回道:“殿下误会了,臣女没有恼,只是光天化日,臣女不想宸王殿下被人说闲话。殿下是皇族,理应为天下人仪容行止之表率。” “本王的仪容不好么?”宸王摸了下自己的脸,道,“还可以吧?且举止间潇洒风流,应无什么错处。” 容菀汐不语。心里却觉得,这家伙真是很有一番巧言善辩的本事。 “好了”,宸王笑道,“不逗你了。你要知道,这红玉镯子,是本王给你的奖赏,奖赏你在漪澜宫讨得了母妃的欢心;刚刚的事,则是对你的惩罚,惩罚你不记着本王说过的话。本王记着,本王明明提醒过你,在本王面前,要自称妾身,但是你却把本王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容菀汐”,宸王的声音虽然还是笑着的,但是却颇有深意,“你记着,以后你每一次做得好,本王都会给你记下一个奖赏;你每一次做得不好,本王也会给你记下一个惩罚。怎么样,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相处就明了得多了吧?” 他的最后一句,是完完全全的玩笑之意,但容菀汐却没有和他玩笑的心思。而是直接应了他之前的几句话,道:“臣女记下来了。” “若无他事,臣女告辞。” “好,改日本王再来瞧你。” 容菀汐转身进门,忽而停住了。 缓缓回身,看向宸王。宸王刚好也在看她。 容菀汐轻轻施礼,轻轻的声音从水嫩的唇畔逸出:“殿下,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殿下为了让我们之间的相处更方便些,主动想了个法子,我也该有所回应才是。臣女敬重殿下,不如就借着殿下的主意吧?不知殿下想不想听?准允与否?” 宸王看着她垂首认真说话的样子,居然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看女人说话,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她的樱桃朱唇一开一合,便像是锦瑟被拨动了华弦似的。只是这话说的,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 即便不用听她接下来的主意,他也知道,这小女子一定是要将他了。 但越是如此,却反而越想要听听。他倒要看看,这小女子的脑袋瓜,到底能聪明到什么程度。 “好,你说来听听。”宸王道。 “既是出于礼尚往来之意,臣女的法子便是……”容菀汐缓缓道,“殿下做了一件好事,便给殿下一个好表现;殿下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我便记着,恰当的时候,就给殿下一个坏表现。殿下以为,这个法子如何?殿下是君子,自不会做来而不往的事吧?” 宸王摇头笑笑,侧头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头脑和心都给看穿似的,嘴里还嘀咕道:“容菀汐,你这脑袋里,到底还有多少鬼主意……” “来日方长,殿下。”容菀汐淡淡笑道。 这样看着容菀汐静静的笑,风北宸的心里忽然觉得舒畅了不少。 第十六章:风却不止 http://..org/ 宸王看了她半晌,颇有兴味儿地说道:“容菀汐,本王忽然很期待这‘来日方长’……本王也不是那不懂怜香惜玉之人,既然你已经提出了,不如这样吧,本王答应你。【最新章节阅读】但是咱们两个,都稍作些变通。” “殿下请讲。” “本王不愿意记着这些琐碎的小事,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本王,咱们俩个之间的奖惩,都要在三日内完成,一件事对应一奖或者一惩,若不践行、过了日子便不作数。免得你攒了几次,忽然在关键时刻当众扫本王的脸面,本王可不想丢人。你觉得这法子怎么样?” “殿下的法子,自然是好的。”容菀汐微微笑道。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宸王道。 明知道这小女子即便不算反将了他一军,也算和他打了个平手,但心里反而有些期待,倒是觉得这种较量很有意思。 宸王摆摆手:“这几日你乖乖在家呆着,等着本王来娶。” “妾身恭送王爷。” 见宸王上了马车,不多时马车便拐过了街角。容菀汐摇摇头,觉得有些好笑。竟像是小孩子之间的争执,互不吃亏似的。 宸王是原本是想要用这法子牵制住她,让她做一个听话的人。宸王以为,她为了不再发生刚刚那种被冒犯的举动,一定会小心一些的。她会小心不假,但如果只是自己在小心着,也是一件太憋屈的事情。 凡是长远的关系,都要讲求一个势均力敌才行,若是一开始就败下阵来,以后只怕要步步被人牵着鼻子走。 虽说她表面上不愿意忤逆宸王,但心里可从没有表面上表现出的这么恭顺。宸王自然也清楚这一点,这才想要制着她。而最终为什么又没有制服?倒不是因为她的计策有多妙,而只是因为……这位宸王,的确是一个大气有风度的人。 倘若这件事情放在太子身上,只怕结果会大不一样。 如果容菀汐知道了此时、就在同一时间,太子在府中是怎样的情况,定然会觉得自己没有冤枉太子。 太子府,后花园旁的一处小院落。 太子在屋内来回踱步,脚步不快,却也是半晌未停,一直在想事情。 秦颖月恭敬侍立在一旁,不敢言语。 她也知道事情败了。虽说事败的原因并非是她的主意不妙,但谁能保证太子不会迁罪于她? 边沉默着,已经边在心里想着接下来的主意了。还有六天才是五月初八,六天的时间,太子是不会这么放弃的吧? 但毕竟时间有限,而且若是失败了,一定没有再重来的机会,所以一定要想得十分稳妥才是。 太子又踱了几步,总算在圆桌旁坐下。 秦颖月忙垂首轻步上前去,给太子轻轻捶着肩膀。 “好在这一次虽说事情失败了,但也没有给本宫招来什么祸端。那些传播得并不算广的谣言,就算太后和父皇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只会以为是民间闲谈。”太子道。 “殿下只是想要给自己出口气罢了,是再应该不过的事儿,自是会吉人天相的。”秦颖月柔声道。 “只是还有六天呢,难道本宫就让他们这么顺顺利利的成婚,自此被民间传为佳话?让太后和父皇心里欢喜?”太子道。 也太便宜了老三。 主要是那容菀汐,一想到她和别的男人要被人称为佳话,心里就说不出的不自在。 今天母后还将他叫到坤宁宫里去,询问了一番。瞧母后的态度,原本是要责问的,但好在他辩解得当,这才没有认为是他故意散步的谣言。但母后也警告了,说莫要惦记着那容家小姐,以后给他选一个好百倍、好千倍的女子为太子妃。 可若是他能做得妥妥当当的,既出了气,又让父皇和太后挑不出错处来,惦记惦记又有何妨?反正是无伤大体的事情。 小心是必要的,但也无需小心太过。小心太过,便是窝囊。 他这个太子做得,已经很窝囊了…… “太子殿下可有主意了?”见太子思量了半晌,秦颖月问道。 太子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之前也想了几个,但觉得都不太可行……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主意?本宫瞧着,你像是想出了主意似的。” “妾身的主意,和太子殿下的比起来,自然不值得一提”,秦颖月道,“但人常说,智者千虑,也有一失的时候,想来若是殿下恰好没想到这一种,也是有可能的。如此,妾身就卖弄了。” “你快说。”太子道。 “殿下,容将军驻守风国与雷国交界处的边关多年,听闻容将军为人,很是刚正不阿的。只怕容将军在任的这些年里,得罪了不少人吧?妾身听说,那雷国民风好斗,遍地可见野蛮无礼的登徒子。有些人啊,常年在风雷两国的边境做一些倒腾人口的生意,将风国的女子偷回去,卖给本国的男子。” 秦颖月笑道:“殿下您说,以容将军的性子,这些年是不是挡了许多人的财路?被人记恨在心也是很正常的吧?如今容将军安居京城,周围又没有兵卫把守,若是有人想报仇,是不是很容易?” 太子听得,顿觉胸中豁然通透了。是啊,若是容菀汐被那些粗蛮之人给劫去了,名节何在?没有了名节,别说是嫁给宸王了,只怕以后连给人做妾的资格都没有了吧? 那时候若他不嫌弃,表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愿意将容菀汐收入府中,那容卿不是要感恩戴德的?还能神气什么? 更何况,放着这么一个失了名节的皇家弃妇在她自家,太后也会觉得碍眼的。若他悄无声息地收到了府中,也算是给父皇和太后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父皇和太后一定不会深追究,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有了这主意,还需要什么仅仅给老三戴绿帽子的不痛不痒之举啊?直接就能让容菀汐和老三的婚事成不了! 这法子可真不错,怎么早没想到呢! 但是这主意却不比之前的法子简便,这主意可是一个险招,必须要谋划得当才行。 第十七章:策划绝杀 http://..org/ 首先,容卿在雷国的仇人到哪里去找?即便找到了,却如何能在六日内赶到风国京都城来作案?怕是从京都城到雷国去找人,需要的也不仅仅是六日了吧? 还有,若是被人供出了此事是他指使的,在父皇和太后面前,他还有何辩解的机会? 再者,那容卿如今虽说安居在京都城中,但是早年杀伐征战的本事一定没有落下。【全文字阅读】虽说现在将军府中的防守并不严密,不过是一些无能家仆而已,但单是容将军本人,就足以对付那些小贼了。 第一个问题……可以解决。未必非要去雷国找人,那么实在干嘛?弄一些人扮成雷国之人的样子就行了,但却一定要扮得十足相像,让人一看就是雷国的人、不能有丝毫破绽。 第二个问题……其实也好解决。只要找到可以牵制动手之人的东西,让他们宁愿死,也不敢供出他就可以。这事儿,其实交给太子府的影卫去做就可以了。这些影卫,连母后和外公、舅舅们都没见过,更何况太后和父皇?太后和父皇见了,也不会看出这是他的人。 至于第三个问题……其实更好办了,只要做得小心一些,不让容将军发现不就行了?将军府占地可不小,如果容小姐被人掳走的时候,是不呼不喊的,能惊动得了谁?谁能出来拦截? 见太子面上露出喜色来,秦颖月已经看出,太子不但采纳了她的建议,而且已经想出了具体的做法。但却是故作忐忑地问道:“殿下……妾身的主意怎么样呢?若是妾身的主意不好,还望殿下不要怪罪妾身,饶恕妾身的鲁钝。” “哎,本宫怎么会怪罪你?你如此一心为本宫着想,本宫疼你还来不及。”太子道。 说着,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乖乖的,本宫出去办事。” “妾身恭送殿下……殿下,晚上……您……还会过来吗?”秦颖月含羞问道。 “今天说不准,不知道事情办得什么情况。你先歇息,不必等本宫。”太子道。 “是……殿下也别劳累得太晚了,身子要紧。”秦颖月的声音和神态都很是失落。 但是太子出了院门之后,秦颖月缓缓起身,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儿失落的样子。 出了太子府,太子直奔城西的长乐候府去。 却不是从正门进入,而是走后门,直奔长乐候府世子、小侯爷宋绪的院落。若是从正门走,必定阖府来迎,他可不想弄得这么轰动。若是以后让人联想起来可就不好了。 这位长乐候府的世子,虽说比他还小了一岁,今年才二十,但却是有些历练的。早年随容卿和翎王在边塞驻守过两年,一直尊容卿为“老师”,和容卿的关系是很亲近的。与容卿同时归朝,归朝后容卿深居简出,倒是疏远了些。 反而与他在言谈喜好上很是投契,常常往来,还曾经劝说过容卿,想要让容卿应下这门婚事。可容卿那老顽固却是不听。 宋绪七尺身高,生得倒是很有一番书生的俊秀之气。平日里文采也是不错,又爱学些舞刀弄剑的把式,倒也哄得京都城中不少的女子爱慕之。 见宋绪正在院子里柳树下练剑,剑花弄得柳叶纷飞,太子拍手笑道:“好!好!公子真是好剑法啊!” 一听是太子的声音,宋绪忙扔下了手中的剑,一路小跑到了院门口,行大礼:“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有失远迎……底下的奴才怎么搞的,也不知道通传一声儿!怠慢了太子殿下,回头儿在下一定重重责罚他们!” “哎,公子无需多礼”,太子道,“是本宫让他们不要通传的。公子快快免礼吧。” 宋绪起身,道:“既然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在下便扰了他们。殿下宅心仁厚,在下愧之不及。” 太子笑笑,看了眼周围人。宋绪见此,立刻会意。忙遣退了一旁伺候的端着茶具、水盆、果盘儿的婢女们。 院子里安静下来,宋绪引着太子进了屋。 太子知道此事无需卖关子,卖关子啰嗦来啰嗦去的,也未必能打听到什么又用的消息。因而一落座,便说起了边关之事。 当然也不能说得太明显,自然不会直接说,“本宫要派人假扮雷国匪徒,劫容小姐”。 “本宫在府里读书,忽然读到边关和雷国的一些事,一时大感兴趣,便来你这里聊聊。” 听得太子如此说,宋绪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管太子问什么,他都能回答得口若悬河。 闲谈了一个时辰,太子已经将雷国人的特征和容将军驻守边关那些年发生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 雷国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征,就是一个字——壮。雷国的男子,长得都要比风国的普通百姓们壮一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衣着打扮上,样式和风国差不多。只是因为民风彪悍,所以即便是有些银钱的人家,也不愿意穿料子精美的衣服,嫌行动起来不甚方便,所以普遍钟爱粗布麻衣。甚至于有时候雷国太子出巡,也会随百姓们一样,穿粗布麻衣以图方便。 从宋绪的话中,得到的最有用的消息,莫过于容将军在归朝之前处理的那个案子了。当年容卿和翎王一起合计,使妙计将雷国边境的一个最大的倒腾人口的组织的几大头目擒获,自此瓦解了这个组织。 那个组织之所以能够屡屡在风国边境的几个城镇中犯案而不被发现,是因为他们用一种“醉梦长”的迷香。据说这种香料香飘极长、药效持续时间极长,而中了这迷香之人,会陷入沉沉的睡梦中,即便是锣鼓在自己的耳边敲响,都不会醒来的。 太子迅速在脑海中整合了这两个讯息。当然,光有这两个讯息还不够完美,如果再加上这“醉梦长”的迷香,便能实现绝对的稳妥,便能更好地把自己摘出去。 “你可知这‘醉梦长’如何研制?如此文雅的名字,想必气味儿是极其好闻的。”太子道。 第十八章:大红嫁衣 http://..org/ 心里已经想着,能弄到这“醉梦长”的配方自然是好,以后也是有用处的。【无弹窗小说网】但若弄不到,其实也不要紧,反正也要直接留书信给容卿的。倒也不必太过执着于此。 不想宋绪却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太子殿下,不瞒您说,我这里就有现成儿的‘醉梦长’。其实这东西啊,也不是他们那些粗鄙的人研制出来的,而是从雷国的一个游方老郎中那里长期大量购买的。也是赶巧儿,那天他们干的是大买卖,所以带了不少这东西,都让我搜来了。” 太子得知自然大喜:“哦?可否给本宫一些?” “这是自然,殿下稍后,在下这就去取。”宋绪道。 不多时,宋绪拿出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小瓷瓶,双手奉上:“尽数送与太子殿下。” “哎,用不了这么多”,太子道,“本宫只是觉得稀奇,用纸包包一些回去看看就行了。” “留在在下这里,也是没什么用处的。侯府中没有极通药理的名医,无法将其用做研究药理之用。”宋绪道。 太子笑笑:“那好,多谢公子的一番心意。本宫将其交与府上名医,许是会有大用处。” 其实宋绪手里的醉梦长可不止这一瓶,但是这自然不能让太子知道了。 又闲说了几句,太子惦记着去安排这件事,也便不耽搁,起身告辞。回到太子府,太子寝房的西墙壁是个暗门,其外有一个置放摆饰的约有五尺高的柜子,机关在柜子的第四排第四列与第五列交界处所对应的、墙壁之上。以柜子上悬着的一把宝剑按了机关,暗门缓缓而开。 太子将柜子挪出了一人位,进入暗门,又将柜子移回远处。以机关关上暗门,太子寝房中又是一片寂静,毫无异常之处。 这条暗门里有一条密道,悠长深邃,直通郊外别庄的假山下。假山下有一处地下练武场,以作培养暗卫之用。每年只有一人能活着走出这里,能知道这山上是什么地方,自此成为直接听名于他的影卫。 太子戴上挂在第二道门外的面具,进入其中。 “主人。”一个黑衣劲装的女子见门开了,立刻上前来恭敬道。 太子一抬手,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免。” 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随着到假山外去。 这暗卫所成立三年,织星是第一年里走出的影卫,现在由她来培训这些新挑选上来的影卫备选。 出了假山,往山后绕去,一片茂密树林之后,是一处清雅的房舍,太子建了,表面上是用来清净读书的,但却是派遣影卫的地方。 “你选三个人”,进了屋,太子背对着织星,低沉道,“武功不需要有多出挑,但一定要身材壮硕魁梧,看起来像雷国之人。我这里有一些药粉,你给他们。” 太子并未将药粉直接递给织星,而是讲这一小包药粉直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还有,你写一封书信出来,要用歪歪扭扭、像是刚学会写字的人的那种粗劣字迹……” 太子一一吩咐着,织星仔细听着,片刻不敢松懈。 “这三人……回来后就解决掉。”太子道。 “是。”织星应道。 太子挥挥手:“去准备吧,三日之后、也就是五月初五那晚行动。三日之后的子时,来这里向我复命。” 如果做得太早,也是个麻烦。最恰好的时间便是,临近大婚之前行动,大婚前一日或是前一晚,再将她堂而皇之的扔回来,以表示“享用完了”。 短短两日的时间,谅容家和老三有再大的本事,也找不到容菀汐的下落…… 容菀汐,一旦失了名节,变成了没人要的弃妇,你不求着本宫让本宫上你,那才是奇事呢…… 这两日洪官媒常来府中与父亲探讨大婚事宜,府上也一件件的一一准备着了。眼见着今日已经五月初五,家里绣娘赶制出的嫁衣一早儿便送了过来。 容菀汐穿着倒也合身,但却也不能说是十分满意的。 “小姐穿着可真好看。”家里的老仆赵婶儿道。 “这几日里大家赶制嫁衣辛苦……”容菀汐说着,示意初夏打赏,“你们拿去打个牙祭也好,也是讨个喜气,莫要推辞。” 赵婶儿见容菀汐特意打赏,还以为她十分喜欢这嫁衣。千恩万谢地接了打赏,乐呵呵地退下了。 “小姐,奴婢瞧着这嫁衣不太好看,太俗气了些。就与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们穿的是一样儿的,哪能体现出咱们小姐的容貌气度来?” “短短时日,能赶制出这样精细的嘉逸来,已属不易。左右不过是穿一日的事儿,好不好看也没什么要紧”,容菀汐淡淡道,“收起来吧。” “原本小姐可以穿着自己绣的嫁衣美美……”初夏话还没说完,就立刻住了嘴。 倒是勾起了容菀汐的一个心思来,随着初夏到柜子那边,从中拿出了一件绣了一半的嫁衣。 红缎夺目、金丝呈祥…… 这原本是她自己绣了,等着嫁给翎哥哥的时候穿的,现在却也用不上了。 “小姐……”初夏知道自己失言,垂着头,“奴婢多嘴了……” “不是你的事”,容菀汐道,“这嫁衣要用别的衣裳护着些,往后咱们久不在府里,别让它染上了灰尘。” “是。”初夏乖乖应了句。 可是……留着又有什么用呢?就如同那些书信一般,见着也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小姐对翎王殿下情深意重,如此呵护着这段情谊,但却是和她自己过不去呢…… 刚收好了嫁衣,就听门外有家仆在传:“小姐,宸王府来人了。” 容菀汐迎了出去,不知宸王府来人有何事。 来的是三个小丫鬟,一个像是管事儿的站在前头儿,另外两个小丫头手里端着两个金托盘。 “奴婢云裳,见过小姐……”为首的丫鬟道。 容菀汐见她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很是讨喜,眉清目秀的,又见她举止得宜,便知道这是宸王身边的一个主事大丫鬟了。笑道:“姑娘请进来说话儿吧。” 第十九章:飞来横祸 http://..org/ “多谢小姐。【最新章节阅读】只是大喜在即,奴婢卑贱,不敢冒犯小姐闺房。”云裳施了一礼,声音很是利落干练。 “殿下差奴婢给小姐送了王府里为小姐做的嫁衣,和一些殿下这几日里亲自挑选的首饰。殿下说,希望小姐于大婚之日穿戴。匆匆赶制,还望小姐不嫌弃。” “劳烦姑娘了”,容菀汐笑道,“劳姑娘回禀殿下,就说妾身喜欢得很,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是。”云裳应了一声。 容菀汐对她如此客气,却也未见这位云裳姑娘有什么愧不敢当之意,始终不卑不亢的。看来这位云裳姑娘,在宸王面前是很得脸的。 但容菀汐也没有打听的心思,反正嫁过去之后,王府中的情况她自是会弄清楚的,不急在这一刻。 示意初夏打赏,道:“劳烦姑娘们跑这一趟,请姑娘们喝茶。” “奴婢谢小姐赏。”云裳也不扭捏,而是很自然地接了。 容菀汐却并未觉得她贪财,而是看出了,宸王平日里一定常常派遣她做事,她这是受打赏受得习惯了。不然不可能眼睛都没像那钱袋里扫一下。 初夏打赏了云裳,和知秋一起,将小丫鬟手里的托盘接了。 回屋看着这嫁衣,两个小丫头感叹起来。 “到底是王府里的东西啊!初夏姐姐,你看针脚做工,多好啊!可是比公主们的衣服还好看呢!” “说得就像你见过公主似的!你这没见识的,难道我们将军府的东西就差吗?赵婶婶年轻的时候,可是祁水一带最有名的绣娘呢!” 容菀汐是愿意听她们两个斗嘴的,让人觉着岁月静好。 可是这俩小丫头今天却很出息,居然不斗个你死我活了。而是几乎同时问道:“小姐不试一下吗?” 容菀汐没这个心思,只道:“我瞧着是极好的,就不用试了。反正即便不合身,也是要穿的。” 和宸王的约定,她可没忘记。她总不能在这种小事情上输了一局。对于这场不似成婚的成婚,她没有期待、没有忐忑,时至今日,也知道抗拒无果。只是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而已,只要完成就可以了,自然不必太在意其中的过程,更何况是这些嫁衣首饰等点缀之物? 容家父女行事低调,将军府里的奴仆们,只是够用就好,并不为充排场而置办太多。 白日里将军府就从未有喧闹之时,到了晚上,便是越发的静谧。 三个身手矫捷、身材魁梧的黑衣人,从将军府的后院墙偷偷潜入府中。按照事先记下来的地图,一路悄无声息地到了容将军的寝房院外。 两人留在院墙内,一人施展轻功,轻轻松松跳了进来。 容将军戎马半生,近年来虽一直在家休养,但警觉性却并未减退。然而连日来卧病不起,入睡前喝了汤药,睡得自是沉了些。再加上这黑衣人身手实在太轻便,脚步声极轻,几乎是无声息地就到了窗外,以至于容将军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人的到来。 直到这黑衣人将内里装着“醉梦长”的细芦苇杆伸进窗子的时候,容将军才有所警觉。 “谁!”一有警觉,便立刻起身。 一缕味道极其清淡、极其不易察觉的白烟被人迅速吹进了房中。借着月光,容将军已经看到了窗外的人影。抓起架子上的佩剑欲要直接从后窗冲出,去抓这人。却见这人忽然往前门跑来。 容将军刚刚踹门而出,就见这人趁着门开的空当,冲入了房中。容将军一心要抓住这人,只顾与他拼斗,竟是不慎吸入许多迷香,越发觉得头脑晕沉、视物模糊……拼着一股不屈的性子又拼斗了半晌,最终还力不能敌这迷香的作用,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老爷……”西厢房中,一个小厮听到了打斗的声响,披着衣服,拿着灯笼出来查看。 显然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有功夫点灯笼呢。以至于还没看清楚来人之时、还没来得及惊呼之时,就已经被人一刀封喉! “呃……” 见这小厮闷哼一声,脖颈汩汩地流着血,黑衣人低声道:“找死。” 也不敢多做停留,将鼻子中的塞鼻用力喷出,便迅速从后院儿翻墙而出。 三人一起向容家小姐的院子快步而去。来容卿的院子,主要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将那一截芦苇杆留在院外。还有就是搞定了容将军,能够确保截走容家小姐之时万无一失。 解决了容府之中最具有危险性的人物,再加上有这迷香的辅助,这三人的行动自然务必顺利。 一个黑衣人用棉被裹着一个人,从容家府宅最偏僻的后院墙翻墙而出,其余两人,一人紧随其后,看着周围的情况;一人则绕到容家府宅正门去,用匕首将一封书信c在了写有“将军府”三个镀金大字的匾额之上。 太子坐在郊外别院的小院儿内,未到子时,织星已经抗着他想要见的人进了屋。 “主人,人带回来了,没有纰漏。”织星复命道。 太子点点头:“很好。那三个人呢?” “属下刚刚已经在树林中解决了,将人送过来,属下就去就地掩埋。” “嗯”太子点点头,“退下吧。” 听着织星在树林中掩埋尸体的声音,太子有些不放心,怕容菀汐会被这声音惊醒似的,捏住了鼻子,又用了些醉梦长给她。出了房门,等到屋里的药效散去,这才进屋。 此时容菀汐只穿着一身荷色寝衣,隐约可见玲珑有致的娇俏身体。面容暗甜,眉不画而黛、唇不点儿红、精致纤巧的翘鼻如同悬胆一般挂在脸上,更显得小巧的脸蛋儿不盈一握…… 然而太子伸出手去,手却悬在了半空中。 “真无趣……”太子收回手来,暗念道,“本宫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里用得着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容菀汐,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本宫,让本宫来碰你的。” 太子如此想着,拂袖起身,竟是再不对容菀汐做冒犯之举。即便他此时有绝佳的机会。 第二十章:晨起惊宅 http://..org/ 其实太子自己也知道,哪怕是在此时真的占有了容菀汐,容菀汐也是不会有任何反抗的举动的。【无弹窗小说网】只是他堂堂太子,岂能做如此偷j摸狗的事情?想要,他就要在容菀汐清醒的时候,光明正大的要。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女子到底能骄傲到什么时候。只怕这次事情之后,她是再不敢拒绝他的。 太子静坐在一旁,等着织星处理完尸体回来请示。 “主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拿上这里的一床褥子,带着她,跟我去密道里。”太子道。 言罢,阔步而出。 织星按照太子的吩咐,直接用褥子和棉被将容菀汐包起来,抗着容菀汐紧跟上了太子。 两人从假山进入练武场,太子已经又戴上了那张狰狞的怪面具。一路走在夜晚安静的练武场,两边地下石屋之中,偶尔有呼噜声传来。是十屋一共十间,里面住着的,是这一年的备选影卫。 他们之中,已经有三人已经死了。 出了练武场外的石门,太子又走了一段儿,指着一个转弯处,道:“把她放在这里吧。记着,每隔三个时辰,就给她用一次药粉,千万不能有差池,明白吗?” “是。”织星应道。 其实这醉梦长的药效是五个时辰,太子在行事之前,已经找人试验过了。但容菀汐这女人不同常人,每一次都能让她化险为夷,这一次绝对不能疏忽。宁可过分谨慎,也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 太子沿着密道回太子府,回到自己寝房之时,眼见着下弦月悬在天上,想着,明天就是五月初六了。 呵呵……明日一早,老三那边、容卿那边,一定一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他们只有两天时间,能查出什么来?即便在这两天时间内,将京都城翻一个底儿朝天,除了他故意让人留下的线索之外,他们不会再有任何收获。 次日一早,在东厢房住着,伺候容卿熟悉的婢女正想着去给老爷烧水,一推门,便见到小厮小言躺在门口儿。 晨雾蒙蒙,杏儿看不清小言身上是什么情况,玩笑着喊道:“小言,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跌得到爬不起啊?” 但是等了一会儿,也没得到小言的回应,也没看到小言起身。 杏儿这才知道事情不对,急匆匆的上前去查看。一看之下,“啊”的一声惊呼,吓得半条魂儿已经没有了! 只见小言他脖子被人割了一道口子,头下全是血,鲜血已经干涸。小言的眼睛睁着,样子极为痛苦。 “老……老……老爷……不……不……不好了!”杏儿回了半晌神儿,才勉强站起来,哆哆嗦嗦地向正屋内喊道。 但是……也没有得到老爷的回应! 杏儿大惊,惊呼了一声“老爷”,拔腿便往正屋里跑。 推开门,只见老爷也躺在地上,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起来:“老爷……” 但哭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老爷居然还是喘气儿的! 老爷没死!老爷还活着! “老爷,老爷?”杏儿急着上前去推了推自家老爷。 但是老爷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睡得很沉。 “老爷,老爷?出事儿了,您快醒醒啊老爷!”杏儿又推了容将军几下,见他还是不醒。 把手指凑近了他的鼻子,见他的确是有鼻息的,可是却为什么偏偏不醒呢…… 但确定了老爷还活着,心也放下了大半。仔细看了看屋内的情况,发现有打斗的痕迹。但是却并未见有乱翻的痕迹,屋子里的几件贵重摆设一件也没少。 正诧异着,互听门外忠伯的声音响起:“老爷……” 忠伯的声音未落,又听得初夏的声音:“忠伯!不好了,出事儿了!” “哎呦!可不是嘛!”忠伯边应着,边一路小跑儿进了院儿。见门开着,扬着手中的一个东西就冲了进来。 但是…… “老爷……老爷!”看到自家老爷躺在地上,即便是这个有阅历的干练管家,也不免慌了神儿。 “忠伯,您别着急,老爷还活着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叫也叫不醒。”杏儿道。 忠伯上前去仔细查看,发现的确如此。 忠伯是有些视见的,见此情况,便道:“多半是中了迷香。杏儿,你去找江大夫过来瞧瞧。” 不多时,江大夫过来瞧。一把脉,便知是中了迷香。以清凉油和冰敷帮容件滚稍作缓解,再加上施针*毒,容将军很快醒转。 容将军摇摇头,清醒了些,道:“昨晚进了个贼人,不想我竟中了他的圈套。” 初夏知老爷刚醒,但却也是实在心急,顾不得许多了,直接道:“老爷,小姐不见了!” “什么?”容将军大惊。 但转瞬,眉头紧紧锁起,沉默不语……显然昨晚的人,是冲着女儿来的。普通采花贼自然不敢采官宦人家的女儿,而江洋大盗,消息又是极其灵通的,怎么敢动要加入皇家的姑娘? “老爷”,容忠递了手中的一张纸给容将军,“这是老张一早而开门打扫的时候,在门口匾额上发现的。奴才让人拿了下来,您看看……” 容将军接了字条,之间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容狗,三年前你坏我们兄弟财路,如今让你女儿来还,爷们儿会好好疼她。 三年前……坏财路…… 难道是……毒蜂会的人? 三年前,雷国边境有一个专门偷风国女子倒卖的组织,他和翎王设计一举抓获了他们的几大头目,瓦解了毒蜂会。除此之外,三年前也就没有什么坏人财路的事了。 难道是毒蜂会的残余来报仇? 容将军眉头紧锁,道:“那一身便服来,咱们去报官。” 若真是毒蜂会的人…… 容卿简直不敢想下去!那些人穷凶极恶,根本没有什么良知可言。之前倒卖风国女子的时候,见到漂亮的,每每都会先糟蹋了再卖。 “老爷,可是……毕竟小姐后天就要与宸王大婚了,这事儿如果传出去……”忠伯提醒道。 第二十一章:府中查案 http://..org/ 容卿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干系,但是女儿的名声、和与皇家的婚事、同女儿的性命比起来,自然还是性命更重要! 她知道女儿性子倔,若是真的被人给……女儿会选择玉碎吧? 而且毒蜂会的人如此恨他,居然千里迢迢追到风国的京都城来,又岂能轻易放过女儿? 早一日救出女儿,女儿就少受一些苦,女儿活着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无弹窗小说网】其他的…… 他只要女儿活着,哪怕自此带着女儿隐姓埋名到异乡去生活,哪怕父女二人一辈子相依为命。 可他也知道,对姑娘家而言,贞洁和名声是最重要的…… “罢了!若有何错处,所有罪孽,都由我一人承担吧……”容卿道。 哪怕是女儿将来怨恨于他……他只要女儿安好即可,其他的,一切他都愿意承受。 他不担心女儿会怨恨于他,他担心的反而是,女儿如此懂事,什么事情定要憋在心里自己扛。 容将军起身更衣,忽然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老爷……要不然,咱们先去找宸王殿下吧?宸王殿下的力量,可不比官府差。” 容将军忽而“咝”了一声,略一思量,真的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宸王是和自己女儿有婚约的人,若是女儿有了什么闪失,宸王的脸上也不好看。更何况,这事情一出,宸王注定是悔婚的,所以也不怕他对女儿、对容家诟病什么,只要能救出人来不就行了? 容将军不免暗怪自己短了思量。太担心女儿,一时竟至乱了分寸。 这事情若是由宸王出面,自然要比去报官更隐蔽一些。而且一旦报官,只怕有人巴不得他的女儿回不来。但告诉宸王,却是不同。至少无论如何,宸王都是希望女儿能回来的。 “阿忠,备车,去宸王府。” 容卿带了容忠一路去宸王府。 宸王不料容将军亲自前来,倒也给足了面子,亲自出了自己昭贤院的院门迎接。 “小婿不知岳父前来,有失远迎。”礼数上,也是显足了尊敬。 见容卿一脸愁容,宸王自然不会觉得他是来退婚的,怕是有什么难言之事。 “你们先退下。”宸王吩咐左右婢女道。 “岳父,且屋里坐。”宸王道。 进了屋,容将军想宸王施了朝堂之礼,道:“下官拜见王爷。” “岳父快快请起”,宸王亲自扶起了容卿,道,“岳父陆不必与本王多礼。” 然而容卿却是不起:“下官有一事,恳请殿下帮忙……求殿下,务必救小女性命……” “容菀汐怎么了?”宸王笑道。 虽说表面上仍旧是随意笑着、一副不当回事儿的样子,但心里,已经料到容菀汐是出事了,而且事情还不小。不然以容卿这一把傲骨,是断然不可能过来求他的。 即便容卿没有当面儿说过,他也知道,容卿其实对自己这个女婿并不满意。 唯一能让容卿软下骨头、失了分寸的,就只有他的女儿。朝堂之上、乃至整个风国之中,谁不知道容将军爱女如命? 容卿在心里想了半晌,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能更和缓一些。这种事情,怎么说,都和缓不了,还不如直接让阿忠把信给宸王看更好些吧? 容卿起身,示意阿忠:“给殿下。” 阿忠将手中的那张粗纸递给了宸王。 宸王看了上面写的……拿着字条沉吟半晌,道:“雷国的人?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报仇?而且已经过去三年了……这帮江湖人,这么将义气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求财,但实际上,做的却是散财的买卖。从雷国到这里,车马费要多少银两?食宿要多少银两?只怕这些银钱,够他们正常生活两三个月的吧?” 听宸王这么一说,容卿也忽然察觉出了这事儿的漏d…… 而且,昨晚他和那黑衣人交手,很显然那黑衣人的武功很高。而且使用的是颇具武学精髓的招式,绝非雷国那些粗鄙的匪徒可比。 难道说,是有人假借毒蜂会复仇之名而掳走女儿?那么这事儿,目的就不在于什么所谓的报仇,而在于掳走女儿这件事情本身。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掳走汐儿。 谁会这么做? 心里一出现这个问题,紧接着,下意识的,答案就已经蹦出来了……难道是……太子? “岳父,且与小王仔细说说昨晚的事儿。”与容卿不同,宸王是很能沉得住气的。 见此,容卿更确定了,自己来找宸王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宸王不会如同自己这般,关心则乱。 但……却也由此可以看出,宸王对自己的女儿,真的丝毫不在意。 自宸王知道汐儿被抓走之时起,及至现在,都没有表露过身为未婚夫婿该有的紧张和关切。 容卿将昨晚自己的经历和宸王说了,也说了初夏的禀报:“汐儿的婢女说,她昨晚没有听任何声响,今早才发现汐儿不见了。可见汐儿也和我一样,是被人用了**。” 他记得,当时毒蜂会的管用手段是,用一种叫做醉梦长的迷香来迷倒女子。那种迷香,以药力持久而闻名。 而从昨晚到今早,如果是一般的迷香的话,即便他是在病中,被杏儿叫了半晌,也早该醒了。可杏儿却说,用力摇晃他好几次,他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且江大夫用针*出药性的时候,当时的确还有不少残余药性。 难道……他所中的迷香,就是醉梦长? 可由此,岂不说明了,这的确是雷国之人所为? 不敢疏忽,将这一发现一并告诉给宸王。 宸王听了,思虑半晌,道:“我们还是先回岳父房间查看一下,或许对方在打斗中,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 容卿道:“好,殿下请。” 两人一路回了将军府,在屋内查看一番。一番查看下来,宸王反而更确定了这人不是雷国之人。 若是雷国之人,他们一路奔波而来,且又在春季多雨时节,鞋底一定是很脏的。可从桌子上留下的这个脚印上看来,除了些微轻土,就没有别的。 宸王听容卿说,他发现那贼人的时候,那贼人是在后窗外,便去后窗外查看。一番仔细查看下来,发现了一根细芦苇杆,捏起来,屏住呼吸向内看了看。果然见到其中有些许白色粉末的残余。 “岳父,府上可有家医?”宸王问道。 “有”,容将军吩咐道,“阿忠,快去传江大夫。” 容卿见了宸王手中的芦苇杆,也知道这应该就是那人用以吹进“醉梦长”的东西了。若这芦苇杆内残余的粉末,经江大夫查验一番,确实是醉梦长无疑的话,那么对方便真的是雷国毒蜂会的歹徒。 在宸王面前,容将军看起来还算得上沉稳平静,但却已经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对方不是毒蜂会的人。 因为一旦对方是毒蜂会的人,也就说明,女儿真的凶多吉少;但倘若是别人假借毒蜂会之名,只是为了做成掳走汐儿这件事,或许未必会真的冒犯女儿。 不多时,江大夫疾步而来。 几人进了屋,宸王将芦苇杆递给江大夫。江大夫用鼻塞塞住鼻子,将芦苇杆中的白色粉末倒出了些许于食指上,送入嘴中,品了品。 因为芦苇杆中所剩的白色粉末并不多,且门窗都是关着的,屋内没有可吹散这些粉末的风,宸王和容将军只是屏住呼吸,而并未太过谨慎。 这东西原本是要吸进去、药效随着呼吸扩散,如今江大夫直接捻了一点儿在舌尖品尝,反而使它失了效用。 “啧……好极,好极!”江大夫啧啧称叹。 用清茶漱了口,方解释道:“这东西里,有一味药叫‘醉仙草’,有极强的麻醉效果,人服用之后,无知无觉。因为可止患者病痛,乃是有仁心的医者们最想得到的药材之一。只可惜,这东西长在雷国光明山下日照谷中,且数量稀少,外人很难得到。” “雷国……”容将军沉吟道,“如此……这东西可真的是醉梦长了。” “不错”,江大夫道,“老爷好识见。在下听说,这雷国近年来出现了一种药效极强的**,名唤‘醉梦长’。其主要原料,便是这‘醉仙草’,再配以‘长息’、‘安宁’、‘清心’等几味安眠效果极强的药材作为辅料。” “又有十余种轻度麻痹药以特定剂量混合在一起,调配而成。可使人长眠至一昼或一夜而不醒,且根本没有解药,只能以医者行针*毒之法来解。想必老爷中的,就是这醉梦长无疑了。” 容卿点点头,心内一沉:“果然,果然是雷国的人……” “江大夫,你先下去吧”,宸王道,“这东西你拿回去研究一下,看看能否研究出其中的具体用料和调配的方法、剂量。若研究出了,可否记录下来,赠与本王?” “好,在下一定尽全力而为,殿下放心。”江大夫道。 容卿见此,不免觉得有些心寒。如此时候,宸王居然还有心思问江大夫要配方?在宸王心里,汐儿的安危,竟还不如这罕见的**重要么? 第二十二章:笑里藏刀 http://..org/ 江大夫退下之后,却听得宸王问道:“当时岳父抓住那几个匪徒之时,他们身上可有这东西?” 容卿已是不悦,却也还是回道:“当时那些匪徒正要犯案,身上自然会带着这东西。【无弹窗小说网】只可惜那些人已经被下官砍头了,殿下感兴趣的东西,也随着他们长埋在边疆的乱葬岗中了。” 宸王听出了容将军的不悦,知道他定是误会了,倒也不解释,而是接着问道:“当时可是岳父亲眼看着他们砍了头、亲自将他们扔去乱葬岗的?还是让手下的什么人去做的?” “宋小侯爷去做的。”容将军已不愿多言。 但话音刚落,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殿下的意思是……”容将军知道自己误会了宸王,宸王问这些,倒并不是因为对那醉梦长极度感兴趣。而是因为这事很关键。 宸王道:“这事不可能是雷国的人做的。如果岳父相信小王,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小王去处理,如何?” 容将军有些迟疑,他自然是不相信宸王的。但看宸王的样子,倒是有些胸有成竹似的。 容将军掂量片刻,最终道:“好,如此,此事可就劳烦殿下了。” “岳父见外了”,宸王道,“小姐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小姐出了事,本王去处理,自然是应该。” 容将军勉强笑笑,觉得这事交给宸王去办,最大的好处便是……或许能让宸王在第一时间亲自看到女儿的情况,以此,再决定娶还是不娶。而若是由他出面把女儿救出来,费的周折自然不少,这且不谈,最重要的是,宸王不亲眼见到,便只会往最坏之处去想。 送宸王出了门,见宸王并的马车往城东方向去了,不知道宸王是去太子府,还是回他自己的府宅。 宸王回了宸王府,写了两个帖子,让小厮卓酒分别送到太子府和长了候府,嘱咐了他莫要弄串了,也不要让太子和小侯爷知道对方也被邀请的事。 悠闲地靠在屋内的长塌上闭目养神,等着卓酒带来的回话。 毫无意外的,太子和宋绪都应了他的约,说好了一起去淑女坊用午膳。 及至晌午,换了一身张扬的紫色华府出了门。一应安排已经做好,只等着那两位的到来。 一进淑女坊,兰姨就迎了上来:“已备好了殿下最爱的酒菜,姑娘们可都等着了……” “让莺莺和燕燕进来唱曲儿就好,午膳时候,就不图热闹了。” 兰姨一脸了然地笑道:“懂……大婚在即嘛……” “兰姨如此聪明,难怪教导出的姑娘们都如此招人儿疼。”宸王笑道。 说笑着进了屋,酒菜不多时就已经上齐了。莺莺和燕燕进了屋,说笑了几句,一曲《伊人多娇》刚起,宋绪就到了。 “宸王殿下,许久不见,在下还以为殿下忘了我呢!”宋绪一见面就打趣道。 因着是在秦楼楚馆之中,宋绪也不拘泥着。大家只做朋友之交,太谨慎了反而扫兴。之前和太子殿下一起同宸王来玩儿过几次,都是能玩儿得开的人,投契得很。 宸王和宋绪说笑了一会儿,便听得门口儿又响起了脚步声,来人直接推门而入:“三弟,本宫还没到呢,怎么就先奏起……曲儿来了?可是没有半点儿做东儿的诚意。” 话说到一半儿的时候,看到宋绪也在场,话自滞住了一刻,但却也并未十分明显,仍旧是接着说笑。 但玩笑的心思却已经没有了。可巧不巧的,怎么就偏偏找了宋绪过来? 虽说之前他们也一同宴饮过,但老三和宋绪私下里的来往并不多,每一次三人一起的局子,都是他做东儿组的。若说这次老三只是想要礼尚往来而已,却也未免太凑巧了些。 呵……等了半日,没听到容卿去报官的消息,原来是去找他的好女婿解决问题去了。胆子倒是不小,这种有损老三名声的事情,居然还敢找老三来帮忙解决。这容家父女,果然都有两下子,胆量和识见,都非常人所能及啊。 “原来还有其他客人?本宫还以为,是三弟你忽然良心发现,想要孝敬兄长一回呢?原来是要请别人,让为兄作陪而已!三弟,你不厚道,该罚!”太子笑道。 宋绪事先也不知道还有太子前来,当时他还特意问了来送信的小厮卓酒,但卓酒说,“殿下只让奴才给小侯爷送了帖子,没请别人。” 如此,自然料到这是一场鸿门宴了。 因而也趁机笑道:“是啊,宸王殿下,你可真该自罚一杯啊!不对,得自罚两杯才行啊!在下也以为殿下只是请了我一人儿呢,好生受宠若惊啊!没想到是要孝敬兄长,让在下作陪而已。” 太子看了宋绪一眼,两人瞬间都明镜儿似的。宋绪的意思,就是要提醒太子,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酒宴。因为他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来的。 宸王也不推脱,很痛快地端起酒杯,道:“好,是本王的帖子写得不清楚,让二位误会了,本王这就自罚两杯,向二位赔罪!” 言罢,便痛快地将这杯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斟了一杯酒,也饮尽了。 放下酒杯,叹了一声,道:“哎……也是这一上午没得安生,以至于写帖子的时候糊涂了。” “哦?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让三弟这么烦忧?莫不是三弟的哪个相好儿的又嫁了外地商贾不成?”太子笑问道。 “比这还严重些……”宸王愁眉不展,“是容家小姐出了事儿。一早儿我去将军府拜访,才知道昨儿晚上,容小姐竟被匪徒给掳走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匪徒,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哦?竟有这事儿?”太子惊讶道。 宋绪心内震惊了片刻,也紧跟着思量道:“竟有这事儿?容家可报官了不曾?这可不是小事啊!” 原本宋绪只是觉得宸王请了他们两人、却又不让他们各自知道对方的到来,这事儿有些奇怪。但却并不知道宸王如此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如今听到宸王这么说,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太子那日过来找他闲聊边境和雷国的事,却并非只是闲聊而已。估计太子的目的,就是要从他那里了解到容将军的仇家、以作掳走容小姐的托词。再加上还顺带着带走了那醉梦长,这事儿,定是太子做的无疑。 宸王浅酌了一口酒,目光在太子和宋绪的脸上各自打量了一下。故意让他们看出了自己的打量,方道:“那匪徒明明白白的留下了书信,说是雷国之人,找容卿来报仇的。容卿原本也是打算报官的,但是忽然看到了那匪徒与他打斗的时候,留在桌子上的一个脚印,又说什么……不是雷国的人,我知道他是谁了。” “恰好家仆从后窗外搜到了一个芦苇杆,里面有些白色粉末的残余,家医看了,说是叫什么……醉梦长。本王原是想着尽女婿的本分,先去拜访他一下,谁知道会遇见这种事儿,本王是懒得管的,只听了容卿的保证就是了。” “什么保证?”太子故作没事儿人般笑道,“那容卿可是个耿直之辈,若他下了保证,可一定要做到的。别再是保证了一定会讲女儿嫁给你。出了这样的事他若是做了如此保证……三弟啊,可别怪哥哥我多嘴,这对你来说,可未必是福啊!” 宸王也笑道:“可不是如此么。若娶了个残花败柳,可没什么意思。所幸容将军的保证是,他知道了那醉梦长是从哪里流出来的,说有办法弄个人赃并获,还他女儿清白。反正我是乐得看戏的。不如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过了晌午,许是会有大戏看……” 宸王说着,又是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太子倒还好,笑得很是不慌忙不忙、神色如常。但宋绪明显有些坐不住了,眼神躲躲闪闪的,只好端起酒杯来,以饮酒作为掩饰。 忽而放下酒杯,一拍大腿,道:“哎呀!糟糕!糟糕……” “怎么了?”宸王随口问道。 “我忘了晌午父亲要问我的功课的!接了宸王殿下的帖子,欢喜得不得了,竟是把这事儿给忘了!要是父亲发现我没在家,定然料到我又出来和花酒了!这次一定会打断我的腿啊!” 说着,起身向宸王深施一礼,道:“殿下,实在对不住,在下要先行一步了。改日在下做东儿,请宸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一起去天香楼喝花酒,给二位殿下赔罪。” 宸王笑笑,也不拦着,道:“既然公子有要紧的事情,本王岂能拦着?要是公子真的被令尊打烂了p股,本王心里也过意不去啊……公子请,本王送送你。” “不敢劳烦殿下,殿下请留步。”宋绪道。 说着,已经再次向太子和宸王施了礼,拔腿就走。 宸王笑道:“公子,你p股开花儿啦!” 边说笑着,边跟上了宋绪。 太子怕宋绪胆子小,兜不住就把他给卖了,也忙跟了出去,不想让老三和宋绪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第二十三章:心慌自乱 http://..org/ 宸王听到脚步声,回身笑道:“大哥就留步吧,你我这样的身份,若是一起送公子,怕是公子受不住这份福气哪!” 说着,一只胳膊勾住了宋绪的脖子,低头和宋绪低声说这些什么。 太子只看到宋绪一愣,随即就被宸王拖着下了楼,完全处于被动状态,而且还看到宋绪点了点头。 心内暗道“不好”,但如果这时候再追上去的话,岂不显得他太沉不住气?可是送了个笑话让老三去捡。 如果他知道宸王和宋绪说的只是,“你猜太子为什么非要送你”、以及一些没用的闲谈之语,只怕会气得半死。 宸王送宋绪下了楼,又故意在楼下耽搁了半晌才回,让人觉得他是一直在和宋绪交谈的。 太子也是够能沉得住气的了,一直坐在屋里听曲儿等宸王。即便要走,也是要顾全着面子,找个说辞当面向老三请辞的,而不能这么急匆匆地如同逃跑一般。 事已至此,若是沉不住气,那还有什么男儿的担当? 宸王慢悠悠儿地回来,笑道:“皇兄没有将那粉酥r鸽全吃了吧?那可是我最爱吃的菜。” 太子起身,笑道:“本宫还没来得及动呢。要不是刚刚宋绪提醒,本宫险些忘了,本宫说好了午膳要去宫里陪母后用的。本宫得赶紧进宫去,怕是母后一直等着呢!” 宸王依旧不拦着,只是遗憾道:“这怎么说?原本想着请皇兄和宋公子一起过来乐一乐,接下来还安排了好几个节目呢,你们却都走了……罢了,我自己看吧!独乐乐也好过不乐。” “对不住三弟了,改日为兄请你喝花酒赔罪。”太子笑道。 说着,转身往门口儿去了。 宸王起身,到了声:“恭送皇兄。” 看到太子走了,宸王一笑,悠闲地坐下喝了口酒。慢悠悠儿地品尝着面前的美味菜肴,真像是要在这里独乐一般。 太子匆匆出了淑女坊,上了马车,一路急着往太子府赶回,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前一后跟着的一个脚步极快的人。 看到太子回府之后,两人在太子府后院墙拐角处藏着,等了半晌,却始终不见太子出来。低声交谈一番,其中一人快步离开,去淑女坊。 听到有人敲门:“殿下。” “进。” “殿下……”来人在宸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宸王略一思量,吩咐道:“你去告诉雷停,让他继续盯着。本王这就去容家,等下你也跟过来。” “是。”追风应道。 追风走后,宸王等了片刻,打赏了莺莺和燕燕,也离了淑女坊。 原本以为太子定会直接去关押容菀汐的地方,一是确定容菀汐确实还在、容卿没那么大本事查出人来;二是要命人将容菀汐送回来,以绝后患。这样一来,只要他前往关押容菀汐之处,他的两个影卫一定会将太子当场拿下、人赃并获。 到时候也好说,只让这两个影卫装作不知道太子身份的样子,说自己是劫匪,跟着太子,只见他车马华贵、衣饰鲜亮,以为是个富贵人,想要在他身上发一笔财。却不想他家里有这样漂亮的小娘子,就动了色心。 等风和雷人赃并获之时,他再说见有人鬼鬼祟祟跟着皇兄,便觉有异,也跟了上来,不想竟看到是皇兄绑了容菀汐。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在,又是自己亲眼所见,不愁太子不承认。 可太子却直接回了太子府,并没有去别处。 要么就是自己的计策不管用,太子并未察觉出宋绪和他交代了什么;要么就是……容菀汐原本就在太子府,而不是在别处。所以太子回了太子府之后,也并未出府办事。 前者的可能性很小,但凡不是傻子,都能从他的话中听出怀疑和敲打来,再加上他故意送宋绪出去,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太子定然起疑。而皇兄又不是绝顶聪明之人,能看出他的怀疑和敲打,却绝对看不出他是在故意设套让他钻。 所以一定是后者。 “人就在太子府中,或者太子府中有什么密道,能够直接通往关押容菀汐之处,反正是不需要太子入府之后再回来的。”马车中,宸王慵懒地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嘴里却忽而低声自语了一句。 所以接下来,最后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容菀汐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来。 如果太子对自己的隐蔽性很有信心,或许还会借此闹一闹,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而是大张旗鼓地将容菀汐送回。让人都知道容菀汐是被人劫走一晚又送回来的。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将军府都要盯紧了。为确保万一,太子府那边也不能松懈。 宸王乘马车到了将军府,让马夫将马车赶到府里,自己则出了府,到门口儿的大石狮子旁等着。 容将军听说宸王送了马车回来,却又走了。一阵诧异,却也觉得,事情应该都在宸王的掌握之中,不然他哪有心思送马车回来?却不知道,此时宸王就靠在他们将军府门前的大石狮子上,在当门神。 春日里,午后的阳光也是懒洋洋的。宸王靠在大石狮子上等,直到身上被阳光烤得热乎乎的,瞌睡虫也爬了上来,却仍旧不见动静。 但却无任何不确定的情绪,仍旧悠闲地靠在大石狮子上,只是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而已。 皇兄不是极能沉得住气的人,为了防止真的被人查出他来,一定会见好就收,将容菀汐送回来了事。只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难道……皇兄是想先占了便宜,然后再送回来? 宸王摇摇头,觉得虽说皇兄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这样的人。但实际上,却未必会做这样的事。 同样都是身上流着风国皇族血y的人,所以有一点宸王还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太子还是有骄傲在的。 趁一个女人昏迷不醒的时候做这种事,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会觉得不齿为之。 宸王能沉得住气,太子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太子自回府之后,就进入了寝房西墙壁后的密道,一路往练武场那边匆匆而行。可毕竟练武场在郊外,即便疾步而行,再加上吩咐交代,如此一番下来,一个时辰总是有的。 眼见着太阳略微西斜了些,午时已过。但将军府正门外,仍旧没有动静。而等在后门的追风也没来消息、等在太子府外的雷停也没来消息。 宸王伸了个懒腰,却依旧沉得住气…… 忽而,头顶有了一阵飞檐走壁的声音! 宸王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一身黑衣、身材有些矮小的蒙面人,扛着一个身包锦褥的……人,一个大粽子一样的人,来了。 黑衣人动作很快,也很谨慎,将包裹着容菀汐的褥子抽走,顺势将容菀汐扔在了地上。 容菀汐也是够倒霉的,刚巧砸在了第一节大理石台阶上,随即,骨碌碌地滚了三节台阶,摔在地上。于此同时,包裹着她的锦被也开了,这小女子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以天为盖以地为庐,平躺在被阳光烘烤得热乎乎的地面上,熟睡…… 宸王倚在将军府门前的大石狮子上,闲看着这个正睡得香甜的女人。她穿着一身荷色的寝衣,肤色如雪……而且……看不出来,身材还是很有看头儿的,有料。 总算欣赏完了,宸王慢悠悠儿到了容菀汐身旁,直接将她横抱起来,锦被也不要了。 敲了敲将军府的门:“开门。” 他根本没有想要去追那个黑衣人,也没有想过要去抢夺那个可以作为太子罪证的锦褥。因为他知道对方轻功极高,他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黑衣人是悄无声息地直接将容菀汐扔在将军府门口儿的,而并未选择扛着容菀汐招摇过市,引来一众看客,可见,太子的底气没有那么足。 其实这一次,皇兄实在是被吓怕了,自己先乱了阵脚。不然,原本是能赢的局。 看到宸王殿下带着自家小姐回来,院儿里早有小厮一路喊着:“老爷,小姐回来了……” 有家仆将门口儿的锦被收了回来,将军府的门口儿,干干净净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容将军行事低调,当初开宅建府的时候选择的是一处并不繁华的街道,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僻巷,因而周围少有人走动。因着这低调,这一次便得到了福报,容菀汐被人扔在这里的时候,除了宸王之外,没有人看到。 容卿听到家人们的禀报,急匆匆迎了出来。果然见宸王抱着女儿回来了!宸王的抱着女儿,显然有些不妥,但考虑到女儿中了醉梦长,现在定然还在熟睡中,宸王抱着进来,倒也合情理。 且女儿身上裹着宸王的衣裳,也总比裹着那家丁拿着的被子,要成体统得多。 宸王原本也没想到要给容菀汐裹上,可是被那小厮一喊,府里出来看的人就躲了,总不好让这小女子就这么穿着寝衣暴露在家仆们的眼中。因而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第二十四章:宸王信任 http://..org/ 容卿从宸王手中接过女儿,道了几次感谢。【最新章节阅读】见宸王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跟着他往女儿的院子去,略一犹豫,倒也没拦着。 如今女儿虽回来了,但这事情却不算完,还有事儿要说。 宸王倒是懂规矩,跟着容卿到了容菀汐的院子,却在容菀汐的闺房前止步,坐在院子里的一条长椅子上等着。 看宸王如此,容卿心里反而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出了这样的事,宸王非但没嫌弃,反而尽心尽力地将女儿救回,已是不易。如今又是这般懂规矩……即便对女儿的心思到底差了些,但是身为一个王爷,能做到如此,可见并非纨绔轻薄之辈,且也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 姻缘已定,若是宸王不打算悔婚,日后女儿还是要嫁入宸王府、做他的王妃的。 因而道:“殿下,请外屋里坐吧。” 宸王也不推辞,道:“也好。” 宸王进了外屋,目不斜视,直接坐在背靠着寝房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江大夫带着药箱进来,向宸王施了一礼,便匆匆往寝房去了。 初夏落下了寝房的门帘,容卿也从里走了出来。 “咳咳……”宸王抬眼看向容卿,道,“小王瞧着,江大夫的医术不错,即便是行针,却也不需要……咳咳……退去寝衣吧?” 容卿忙道:“殿下误会了,并非如此。只是屋里人多,怕影响了江大夫医治。江大夫医术高明,定是隔着寝衣行针的。” “嗯,那就好”,宸王道,“本王可不想让未过门儿的王妃,先被人瞧去了。” 听宸王的意思,很显然是还要娶女儿过门的。容卿这颗心,也不知道到底是放下了,还是悬起来了。 但宸王的话说得极其自然,完全不像是有什么犹豫的样子。就好像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一丁点儿都没想过要退婚一样。 容卿思量再三,还是主动提议道:“殿下,不然……让王府里有资历的嬷嬷,验一下小女的贞洁?” 宸王睁眼,诧异道:“为什么要验?本王还没瞧过呢,岂能让那老嬷嬷先瞧了去?” “呃……呵呵,本王的意思是说……不用麻烦了。”宸王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不妥了。 虽说宸王的话说的的确有些不妥,但其中的意思,却是让容卿感动不已。也就是说,宸王相信女儿是清白的。 “这……”,但容卿想了想,还是道,“不如……还是等汐儿醒了之后,让她自己定夺吧。” “好吧”,宸王道,“那么就依小姐的意思。” 容卿见宸王的意思,倒像是怎样都无所谓似的。一时倒也摸不准,宸王到底是相信女儿,还是根本不在意女儿是否清白。 知秋也从寝房里出来,只留初夏一人在给江大夫大下手。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里面还没传来容菀汐醒来的消息,可见中毒之深。 容卿正要去问,忽听得里头儿初夏道:“老爷,小姐醒了。” “醒了就好……”宸王却是起身,向容卿施了一个晚辈之礼,“岳父,且让小姐好生休养。等小姐休养好了,若是愿意去府中,小王随时欢迎。当然,不来也无妨,后日一早儿,小王来迎娶小姐。” 容将军回了一个臣下大礼给宸王,道了声,“恭送殿下”。因心系女儿,倒也并未远送,只送了宸王到门口儿。 容菀汐但觉头脑沉沉,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长时间。只是看初夏和知秋两人紧张的神色,以及江大夫也在,就知道是出事儿了。 “初夏,怎么回事儿?”容菀汐问道。 “小姐醒了就好,可吓死奴婢了……”初夏道,“说起来,这事儿可多亏了宸王殿下呢!” 江大夫不便在小姐闺房多做逗留,道了声:“老夫等下会给小姐熬好了调理身子的药,差人给小姐给小姐送来,小姐好生将养。” “有劳江伯伯。”容菀汐道。 “初夏,送送江伯伯。” “是,小姐。” 说话间,见父亲进来了。容菀汐只是觉得头沉,身子乏得厉害,其他的倒并未有什么不适。因而要起身给父亲见礼。 容卿忙制住了女儿:“女儿啊,醒了就好。” 容菀汐见父亲一脸关切,问道:“爹,女儿到底是怎么了?昏迷了?还是生病了?怎么女儿自己倒没有什么病痛的感觉?” “女儿啊……”容卿怕两个丫头不藏事儿,吩咐道,“知秋啊,你去迎了初夏,你们两个去厨房里给小姐弄点儿清粥小菜儿。关好了房门,别让小姐着了风。” 屋里只剩下父女二人,容卿才将事情的原委和女儿说了。道:“此事多亏了宸王,不然女儿怕是没有这么快回来的。虽然宸王没说是从谁手中救出的你,但为父觉着,定是太子无疑。当年处决毒蜂会的人,是宋绪去做的,定是他将那醉梦长自己密下了。自回京都之后,他就和太子走得极近。” 容菀汐点点头。其实没有父亲说的这一层原因,她也能料到这事情是太子做的。不然除了太子,别人也实在没有做这件事情的必要,更没有能将人悄无声息从将军府中掳走的本本事。 “好在女儿现在回来了……”容菀汐道。 心里,已在仔细回想着从昨晚到现在而发生的事儿,但却实在想不出什么来。对昨晚最后的记忆,便是她吩咐了初夏下去休息。 太子到底有没有对她做冒犯之举,她说不准。毕竟对太子这个人,她是没有一丁点儿信心的。 “女儿……”容卿欲言又止。 “爹,您要说什么?尽管说就是。”容菀汐道。 “女儿啊……这个……”容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知道女儿懂事,最终还是直接说出来,没绕弯子:“人都知太子对你有意,如今他将你掳走了一夜,自然有损你的名声。好在这事情处理得隐蔽,除了咱们家的人和宸王之外,是没有人知道的。咱们家的人倒不要紧,为父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莫要将此事传出。” “但宸王这边……”容卿道,“为父是担心,万一太子对你真的做了什么,而你自己却不知道。一旦嫁与了宸王,许是日后会受他冷眼相待。莫不如在出嫁之前,咱们剖白清楚的好。” 容菀汐明白父亲的意思,如果太子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她是断不可嫁给宸王的了。 如果太子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她断不能让太子就这么白白占了便宜。 “为父刚刚向宸王提议,想着不然就让王府里有资历有身份的老嬷嬷来验一验。女儿啊,这……其实没什么为难的,你也不用太不好意思”容卿尽量宽慰女儿,不想让女儿觉得受到了屈辱,“便是入宫去选秀女,也是要经过宫里老嬷嬷的查验,之后才能被指给王爷们、或是留在宫中的。” “自你被赐婚给宸王后,太后和宸王都没有提出这个要求,但是咱们,可不能错了这礼数……宸王的意思,是听你的定夺。你若是愿意便去,若是不愿意,也不妨事。为父瞧着宸王的意思,倒是定了要娶你过门儿的,完全没有受到这事情的影响。但为父的意思是,咱们可不能留给人诟病的机会。” “爹的苦心,女儿明白”,容菀汐道,“这半日父亲也劳累了。不如父亲先回去,让女儿自己好好儿想一想?” 容卿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女儿是个心里有思量的人,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来。 若是女儿的贞洁真的有损,他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为女儿讨一个公道。 即便宸王没有保证什么、他也没有明着向宸王提出什么要求,但是倘若女儿真的去宸王府让人查验,不管结果如何,这件事情本身、以及这件事情的结果,都不会被泄露半分。通过这一次的事情,宸王的品性作风,还是可见一二的。 容菀汐只是躺在床上静静地闭目思量着。父亲说的没错,别人可以不在意,但是身为女儿家,自己的贞洁,却是不能不在意。 她和宸王的婚姻,只是一场互不交心、互不交身的交易,即便她的贞洁有损,宸王也不会在意什么,所以她不需要向宸王证明。 既然不需要向宸王证明,那么让宸王府的嬷嬷来验贞洁一事,便是更没必要了。 但她必须知道自己是否还是清白之身。 等了半晌,初夏和知秋端着清粥小菜儿进来。 容菀汐看了一眼,吩咐知秋:“知秋你再去厨房悄悄,可有什么新鲜的糕点?瞧着这清粥,实在没食欲。” 知秋应了一声,忙小跑着去了。 容菀汐向初夏招了招手,示意初夏附耳过来。 在初夏耳边耳语一番,初夏大惊地“啊”了一声:“小……小姐,要那种书做什么啊?” “你别嚷”,容菀汐低声道,“你是想要吵嚷得天下皆知是不是?” 初夏立刻住了嘴,不敢再说。 第二十五章:所幸清白 http://..org/ 容菀汐低声道:“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我不该确认一下自己的清白么?不自己查验一番,难道还让别人查验?” 初夏连忙点头,知道自己失言。【无弹窗小说网】 “小姐,奴婢糊涂了,小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其实那种书也没有什么的,就和那诗书礼仪是一样的,只是教我们东西而已。” 容菀汐笑笑,也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只是低声嘱咐道:“你小心一些,借了身小厮的衣服,将要买的书写在字条上。到了那杂书铺子,不要说话,将字条递给老板就是了。一定要小心一些,莫要被人盯上了。” “小姐放心吧”,初夏笑道,“奴婢再用头发做一撮儿小胡子。” 容菀汐点点头,道:“只要别让人认出你是容家的丫鬟就好。” 这些小老板一个个人精似的,岂能看不出初夏是女扮男装?但是只要他们认不出这是容家丫鬟就行了,认出初夏是女子也不要紧。 那杂书铺子在城南花鼓巷子中,平日里他们是不去那边的,只是听家里的小厮们说过一回。那里倒也并非只是卖这些见不得人的书,一些民间流传的医病偏方、食客厨师们做的美食谱子、游侠儿们写的江湖见闻、山水游记,在那里都能找到。 风国民间学堂很多,且学堂的费用并不高,一些家里稍微有闲钱的人家,都送孩子们去学堂里学习,因而百姓们普遍都识字。百姓们普遍知书达理,这是其他国家所不能及的。 初夏出去了,天黑方回。 见初夏穿了一身小厮的青色布袍,头上戴着一顶方巾,还果然捻了一撮儿小胡子在鼻子下面,而且还用眉黛点了几个黑痣在脸上,样子看起来颇为滑稽。 容菀汐笑道:“怎么弄得像个丑角儿一样?” 初夏心有余悸,谨慎地关上了房门,道:“可吓死奴婢了!不过小姐放心,这一路上奴婢是十分谨慎的,在城中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回来的。” “那就好”,容菀汐道,“书给我吧,你快回房去梳洗一下,卸了这好笑的妆容。让知秋去烧水,我要沐浴。” “是,小姐。”初夏应了一声。 离开之时,还不忘红着脸提醒道:“小姐,可要藏好了啊,不要被人发现了!” “知道了,我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就烧毁它。”容菀汐道。 初夏点点头,红着脸跑出去了。 容菀汐觉得好笑,这小丫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是个内心腼腆的好姑娘。 容菀汐倒是不避讳这些的,虽说看着,的确是有些难为情的。但也正如初夏安慰她的话那样,她真的就只以为,这些东西同那些教人们道理的诗书是一样的,只是内容不同罢了。 只看了前几页,弄清楚了怎样来断定女子是否是完璧,就将这本薄书用蜡烛烧毁。 知秋打来了沐浴的水,容菀汐吩咐了她退下。泡在热腾腾的玫瑰浴中,身子上的疲惫也轻了些。 自己确认了一下,万幸之至,她仍旧是完璧。 知道了太子并未对她做什么,容菀汐是彻底放下心来。让热气熏蒸着自己的疲惫,及至身上的乏累感完全散去。 她没有必要向宸王交代什么,但是她要对她自己有个交代,或许还有……那远在边疆的的人。 过了今晚,便是五月初七了。 只有一日的时间,便是五月初八大婚之日,想必太子那边是不会再有任何动作了,因为他来不及。 过了五月初八,自此,在世人眼中,她就是宸王妃了…… 没有人知道她与他曾私定了终身,没有人知道在边疆的旷野上,她看着他策马飞奔的样子,有多快活。 隐约觉得,那是她一生再也找不回的时光。 太子府中,太子在一众美人的簇拥下,脸上却未见丝毫笑意。 今天不应该将容菀汐送回去的。 若是他不将容菀汐送回去,再等上一日,容卿和老三那边,也未必能弄出确凿的证据来。而到了明日,容卿必定沉不住气,一定会不顾老三的阻拦去报官。 老三说是容卿看出了端倪,他当时被宋绪的存在分了神,并未细想。但如今想来,谁不知道容卿爱女如命?发现女儿被人劫走,多少也是会有些心神慌乱的,如何能如此细致地查出蛛丝马迹来? 一定是老三认定了是他,先认定了是他做的,再由毒蜂会的事情上联想到了宋绪。这便叫了他和宋绪过来,好一番诓骗。 当时因为事发突然,且宋绪那不成器的先慌了神,害得他也乱了阵脚。若是当时再多思量一番,这局,他定赢。 可如今他已经将人送回去了,事情并未闹大。以至于现在他这一局唯一的价值,就是让老三心里有一个疙瘩,老三或许会以为,他已经先给容菀汐开苞了。 且看明天老三退不退婚。若是老三退婚,局面便会逆转回来,是他赢。但若老三不退婚,他便输得彻底。 好在老三也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线索,不能咬定了这事情是他做的。且这事,无论是容家还是老三那边,必定不敢大肆张扬。若老三不退婚,父皇、母后和太后,定然都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也倒乐得个安稳。 翌日一早,容菀汐用过早饭,便带着初夏出了门儿,往宸王府的方向去了。 容卿听了家仆的禀报,心内担忧不已。害怕若女儿的贞洁真的有损,以女儿刚烈的性子,会不会……出不了宸王府? 但转念一想,女儿是极其识大体的,知道若是她在宸王府出了什么事儿,定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女儿有思量,绝对不会做让容家门楣蒙尘的事儿。切女儿很孝顺,不会让他担心、不会抛下他不管,所以无论结局如何,女儿都是回回到府中的。 因而定了心神,只是在府中静等着女儿回来。 容菀汐来宸王府,倒并不是要给宸王什么交代,而只是让父亲放心而已。父亲不知道她和宸王的交易,只以为她嫁入宸王府,此生就是宸王的人了。 得了门口儿小厮的通传,云裳迎了出来:“王爷在花园里练剑,小姐先随奴婢去房中等,还是去花园?” “去花园吧。”容菀汐道。 不知怎的,心里竟想要看看这一贯慵懒的人,手握长剑是什么样子。 且不想这看起来整日无所事事的人,晨起竟是这般用功。但凡是用心做晨功的人,其内里绝非是个懒散无壮志之辈。 宸王…… 容菀汐笑笑。 她早就觉得,宸王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纨绔。至于风流么……至少如今看来,不像假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如此美男爱风流,倒也没什么错处。 初春花园中满是嫩芽,娇粉新绿,一派生机勃勃。 宸王穿着一身简洁的月白色练功服,金丝束袖束着手腕脚腕,衬得身材纤浓得宜,隐约可见手臂和胸膛那匀称健朗的线条儿。 宸王平日里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不想今日看来,竟是这般有男子气概。他在晨风中舞剑,每一招式都是苍劲有力的。且一招一式都精准无比,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得过且过的随意性情。 俄顷,他的汗珠随着出招挥洒,使得他那皎洁的面庞上,恍若蒙上了一层露珠,竟是比这院中的花草还剔透一些,美不胜收。如白玉的面色有女子之美,坚挺刚毅的五官线条儿,又有这世间男子少有的凛冽气势,如此鲜明对比,使得他的姿容更摄人心魄。 此景、此人,原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容菀汐如此瞧着,竟是被他的姿容风骨吸引住了…… “殿下的容貌风度,是世间万千男子所不及的。” 忽而听得云裳轻轻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容菀汐回身看了她一眼,笑问道:“姑娘跟着殿下多久了?” “回小姐,奴婢自十岁起便在皇子监中服侍殿下,至今已经八年了。”云裳道。 “难怪,瞧着姑娘的言谈举止,便知姑娘是殿下身边的主事大丫鬟了,不知姑娘可通房?”这话,容菀汐问得十分自然。 云裳脸上一红,摇头道:“奴婢陋质,入不得殿下的眼。且奴婢只是殿下跟前儿的大丫鬟,却不是主事的,王府中,由靳嬷嬷主事,奴才们的事情,都归靳嬷嬷管。” 容菀汐点点头,笑道:“可惜了姑娘这样的妙人儿。” 云裳更低了头,恭敬道:“小姐抬举奴婢了。” 容菀汐笑笑,回身继续看花丛中那舞剑的人。我们宸王殿下的风流债,可真是不少呢…… 恰巧这位风流王爷抬头之时,看到了她。出了最后一个招式,瞧她一笑,这笑容,竟是温柔满溢……手中剑尖一挑,飞了一个花苞给她。 容菀汐出手接了,刚好握在手心里。 见宸王停了舞剑,云裳忙上前去,双手奉上帕子给宸王。 宸王接了帕子,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边向容菀汐走来。笑问道:“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第二十六章:大婚前夜 http://..org/ “怎么,殿下料定了妾身今天会来吗?”容菀汐笑道。【无弹窗小说网】 “你不来……”宸王说着,伸手来拂了下她脸颊边的一缕发丝,“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丫鬟怎么服侍的,嗯?” 宸王说着,已经回头看向初夏了。 初夏到不怎么怕宸王,而是道:“是小姐头发太柔顺了嘛,怪不得奴婢的。” 宸王笑笑,回过头来继续刚才的话:“你不过来一趟,怎么能让你爹放心?” 容菀汐看向宸王…… 却是最终没有说什么。 宸王知道她会来,也知道她来宸王府,绝对不是让嬷嬷来查验、也不是向他来证明什么的。 和这样聪明的人交流,果然省心省力。 “可用过早膳了?”宸王问道。 “用过了。”容菀汐道。 “本王还没吃呢,陪本王用早膳,如何?” “好。” 两人一路回了宸王的昭贤院,云裳带着小丫鬟们上了早膳。宸王吩咐她们退下。 云裳不解,很自然地留下来服侍宸王用膳。 容菀汐见此,便知道平日里宸王用膳,都是云裳在一旁服侍的。所以这次宸王吩咐了退下,云裳并未想到这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但今天宸王的意思,应该是让她们都退下。 果然,听得宸王道:“云裳,你也退下吧。” “是。”云裳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刚拿起来要给宸王夹菜的银箸。 屋子里就只剩下初夏一个奴婢了,宸王看向初夏:“怎么,还怕本王吃了你家小姐不成?” 容菀汐笑笑,道:“初夏,你也出去吧。” 初夏很担忧地看了小姐一眼,显然是怕小姐被人吃豆腐。 容菀汐向她点点头,初夏这才退下了。 “你这丫鬟多大了?”宸王问道。 “十六。” “也该到了可配小厮的年纪了,改日本王给她找个好人家,打发了她。”宸王玩笑道。 容菀汐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见初夏没在门外,这才放心。不然指不定这丫头回家怎么和她哭号呢。 “这是我的丫鬟。”容菀汐提醒道。 “免得她总是碍你我夫妻的事儿。”宸王耍小孩子脾气似的嘟囔道。 见容菀汐面无表情,似是不悦。宸王一摆手,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你也太不禁逗了。” 忽而认真看着容菀汐,正色道:“昨天的事情,本王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的身子,应该还是完璧。所以你不必悬心,明日顺顺当当嫁过来就是。” 容菀汐看向宸王,对宸王如此肯定的语气,是有些诧异的。 “本王毕竟与皇兄从小儿一起在皇子监中长大,这点儿定数,本王还是有的。他好色是真,但绝对不会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见容菀汐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宸王解释道。 听得宸王如此解释,容菀汐更加确定了,这是一个胸有沟壑之人。 “劳殿下费心了……”容菀汐淡淡道,思量片刻,还是道,“臣女自己已经验过了,是完璧无疑。” “哦?你……” “臣女让初夏去买了这方面的书,看了前几页。”容菀汐倒也不避讳。 听容菀汐这么说,宸王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只是笑道:“不懂就要学,这的确是你的作风。” 容菀汐一愣,不禁看向宸王…… 不想,他竟还是有些懂她的…… 但也只是一个念头儿闪过而已。 忽而起了些许玩笑之意,笑问道:“刚刚殿下说,太子殿下好色是真。那么不知……殿下的好色,是真是假?” 宸王一笑,看着容菀汐,眼中带着玩味:“你觉得是真是假?” 容菀汐笑笑,不再言语。 是真是假,本与她没有关系,她问这些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想的。 陪着宸王在王府中用了早膳,带着初夏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去父亲房中,告知父亲,明日一切如常。 容卿看着女儿,满是心疼:“女儿啊,你受委屈了。” “没什么的”,容菀汐道,“若不是嫁与宸王,以女儿的身份,早晚也是逃不过选秀的,总要有这一遭。女儿并未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父亲千万不要为女儿忧心,不然女儿这心里,反而更不好受了。” 容卿叹了一声,道:“听说那宸王府中,姬妾众多,有名分的、没名分的,大大小小十几人……” 容菀汐宽慰父亲道:“哪一个王公贵族家里不是如此的?更何况弄到家里来,总比在外面更好一些。府里越是人多,越反而没什么可争斗的,大家各过各的罢了。” “但愿如此吧……”容卿轻叹一声。 闲聊了一会儿,容菀汐拜别父亲回房。 明日就是小姐出阁之日,将军府上下,人人都在忙着,你来我往的没个停歇。但是在容菀汐的院子中,气氛却是安静得很。 容菀汐只是随手捡了本书来看,如此安静地就过了半日。 初夏和知秋劝着她试嫁衣,劝了两次,见她没有试穿的心思,也就不再劝下去了。 明日是她出嫁的日子,但此时容菀汐的心里,却是无喜亦无悲。 将军府中是如此忙活着的,宸王府中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宸王这一日都不在府中。 上午容菀汐走后,宸王入宫去见了太后和母妃。陪着母妃在宫里用了午膳,出了宫,便直奔淑女坊喝花酒。 如此玩儿了半日,回到府中,已是过了晚膳十分,天色漆黑。 看到府中已经装饰完毕,处处是大红灯笼,树上、屋檐上、门窗上,都缠着红绸,宸王被这景象所感染,竟有些想起容菀汐的面容来。 看到这景象,第一个涌入他脑海的,是容菀汐的面容。但随即,却是那在太子府中的绝代佳人。 “佳人无双,岂可代之……”宸王有些醉了,喃喃了一声,推门进了屋。 云裳迎了出来,见宸王有些醉意,忙吩咐着底下的小丫头去做醒酒汤。 想要扶着宸王到里间床榻上躺着,但宸王却推开了她,去小书房的椅子上坐着。 宸王昭贤院的正屋里,分着三间小屋,以两个雕花月门隔着的。中间的是平日里会见亲近客人和用膳起居的一个宽敞的方厅。方厅东侧是寝房、西侧是一间小书房。 宸王就坐在小书房内的长桌旁,定定地看着桌子上的一张雪白的宣纸。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半晌也没有提笔作画或写字的意思。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在那宣纸上。 “殿下?”云裳有些担忧,轻轻唤了一声。 宸王眉心一簇,显然云裳的话,打乱了他的思绪。 原本是想要画出颖月的样子的,可是想了半晌,却怎样也想不起她面容上的细节来。 自半年前太学肄业后,他就再没见过她。 原是打算太学肄业后,就向她表露心迹,接她过府的。哪承想,在肄业的前一个月,她就已经做了皇兄的女人,不再来学堂。 原本他以为,或许是皇兄强迫了她,可去太子府的时候见了她两次,瞧着她对太子死心塌地的样子,竟不似如此。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和太子是何时对上了心思的。 接触了容菀汐之后,容菀汐即便不愿,但在表面上、在一些小事上,却仍旧对他很是顺从,这才让他忽然意识到,或许颖月也是不愿意的。只是事已至此,反抗不得。 想不仔细了,宸王便索性不再去想。许是真有些醉了,想着明日要娶容家小姐过门儿,竟有了一个玩笑的念头儿。忽而嘴角有了一抹笑意,坐直了身子,吩咐云裳道:“研磨。” 却不是在这张宣纸上落下笔迹,而是拿了一张普通的纸张,写了几行字。 “明日接小姐进门,望小姐今日早些安寝。愿卿好梦。”宸王写了这些,递给了云裳:“给容家小姐送去。” 云裳不看其上的字迹,盲叠了信,在宸王身后的架子上抽了一张信封出来,装好了。向宸王施了一礼:“奴婢这就送去。” 宸王的身姿,在烛火的暗影中,显得有些疲累。缓缓闭上眼睛,渐渐有了睡意…… 浮生若梦,醒时几何? 唯于天下大事上,才醉不得。 容菀汐方要歇下,忽听得院门外有小厮来传:“小姐,宸王府来人了。” 容菀汐让初夏出去见,不多时,初夏拿回一封书信来,说是:“宸王殿下给小姐的。” 容菀汐接了,打开来看,只是短短几行字—— 明日接小姐进门,望小姐今日早些安寝。愿卿好梦。 笑笑,将信递给初夏:“放灯里烧了吧。” 想必宸王殿下是多情风流惯了,一时换了对象,却也收不住呢。 容菀汐也不放在心上,只觉得有趣,笑笑便罢了。 一夜无话,次日天还没亮便起了。向外看了眼,却见早有初夏和知秋一本正经的、恭恭敬敬的、带着几个使唤丫等在门外。 这俩丫头,可少有这么正经规矩的时候。 见小姐开了门,初夏道:“小姐,可梳洗么?” “进来吧。”容菀汐道。 今时不同往日,随着初夏和知秋进来的,共有六个使唤丫头。端盆儿的、拿帕子的、递水的……每人盯着一件事,各司其职。 第二十七章:风光大婚 http://..org/ 在初夏的伺候下洁牙、净面、穿上了那身宸王府送来的红嫁衣…… 知秋将宸王那日一并送来的首饰端到梳妆台去,由府上手最巧的赵婶婶伺候她梳头。【最新章节阅读】 忽而听得门外侍立着等吩咐的小丫头们唤了声:“老爷。” 是爹爹来了。 “女儿,爹爹进来了?”容将军道。 “爹爹快请进。”容菀汐说着,起身去迎爹爹。 容将军进了屋,看到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儿,瞬间红了眼眶。忙压住了情绪,扶着女儿起身。 “没什么事儿,为父就是过来看看你。”容将军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 见女儿还未梳头,容将军道:“为父在这里瞧你一会儿,你继续着,莫要耽搁了时辰。” “是。”容菀汐向父亲施了一礼,应了一声。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赵婶婶手中的梳子,从头顶,落在发尾—— “一梳梳到尾……” 赵婶婶边念叨着,梳子又再一次回到头顶,缓缓从头顶落在发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赵婶婶的手再次从发尾回到头顶,声音有些哽咽:“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容菀汐在铜镜中看着坐在床前圆凳上的父亲,见父亲正偷偷拭着眼角儿……不觉间鼻子一酸,眼眶也有些红了。但却忍住了,将这欲要流出的泪,又倒着流了回去,咽尽了。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她不想让父亲为她担心。 赵婶婶从头到尾,缓缓地梳着,梳完了,便开始盘发髻。 赵婶婶手很巧,这莲花髻盘得美极,且又与宸王府送来的那几个纯金和红玛瑙的头饰极配的。 容菀汐这才发现,宸王倒是细心,这发饰竟是配了一套的,而且还有一副红玛瑙镶金耳坠,同这嫁衣的颜色和头饰的颜色、盖头的颜色,都是极配的。 赵婶婶梳完,镜中,已经是一个待嫁的新嫁娘了。 “小姐,奴婢为小姐上妆?”赵婶婶道。 容菀汐轻轻点头。 赵婶婶知道自家小姐素来不愿浓妆艳抹的,因而只是给小姐化了个淡妆,未失小姐原本如清水芙蓉一般的面色。但毕竟是出嫁,妆容太简单了,却也显得不够隆重。因而用胭脂活了水,在梳妆盒中找了支未用过的画眉笔,沾着这胭脂之色,在小姐的眉心,画了一朵红色的梅花。 “赵婶婶手真巧呢”,初夏凑上来瞧,笑道,“这梅花坠在小姐饱满的额头下、如黛的秀眉间,竟如同鲜活的一般。” 容菀汐瞧着这妆容,也是极其满意的。 瞧了片刻,微微笑了:“赵婶婶化得真好……” “是小姐生的好啊”,赵婶婶看着铜镜中的美人儿,已是挪不开眼,“能娶到小姐这样的绝世美人儿,真是宸王殿下的福气呢……” 容菀汐的笑容中,有些苦涩…… 这发髻很好、妆容很好,这嫁衣也很好,一切都很好……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就欢喜不起来呢。奇怪的是,却也没有悲凉。 容卿缓缓起身,道:“女儿啊,也用些早饭,这一上午有得折腾呢。为父先回前院儿去,许是宾客都到了。” 容菀汐起身送别父亲,容卿已经不敢看女儿。 他的女儿,今日就要出嫁了…… 父亲走后不多时,听得前院儿的人来报,说太后和皇上、皇后、还有贵妃娘娘,都差人送了贺礼过来,好些呢。 但容菀汐是新嫁娘,显然是不需要出门谢恩的。 容菀汐吃了些小菜儿清粥,擦了嘴,又重新咬了口脂,便坐在床头等。 洪官媒到了,忙将红盖头给她盖上了,又嘱咐了一些等下要注意的规矩,也就别无他话。 不多时,门口儿来人传道:“吉时已到——宸王殿下来接亲了——” 霎时间,将军府内喜乐齐鸣。这忽然而起的声音,有些刺耳,震得容菀汐眉心一簇,极是不舒服。 洪官媒搀扶着她,伴着这喜乐的声音,容菀汐的脚步,却是沉重得很…… “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翎哥哥,我喜欢这句诗……” 容菀汐的脑海中,忽然响起她曾经说过的话。那时,她拿着手中的《乐府》,指着这句诗念给他听,她的脸红彤彤的,烧得厉害。恰如这一睁眼,她所看到的满目大红这般。 那是她想要对他说的话,那是她对他一片深情的回应,她知道他听得懂。 “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容菀汐的脚步停住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他的容颜。 他勒马回身,向她笑了。那笑容,如同日光一般炫目、温暖…… 他说,“汐儿,待你过了十七岁生辰,我便去府上向老师提亲,好不好?” 她害羞不答。 他急了,追问道,“汐儿,你不愿意嫁给我吗?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 他承诺道,“汐儿,我保证一生只对你一个人好,再不看其他的女子,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看不厌到白头,你说好不好?” 她跑远了,只留给他两句:“你要来便来,谁也不会拦着你!反正爹爹挺喜欢你的!” 他追了上来,围着她跑,开心得合不拢嘴儿:“太好了!汐儿答应我了,汐儿要做我的王妃了……我太欢喜了……我真的太欢喜了……” 下个月初十,便是她的十七岁生辰。 洪官媒轻轻催了声:“小姐?” 容菀汐闭上眼睛,深深一个呼吸……睁眼之时,已是脚步坚决。 迈过门槛儿的后,脚步越发的坚定了。 这世上,没有回头路。 且半月之前的彼时彼境,她根本没有选择。 她负了他不假,但是于心,她是无愧的。 容菀汐随着洪官媒的搀扶,一路到了正院儿,又由正院儿到了门前。 朱红色的大门开启…… “小姐出阁了……”洪官媒扬声喊了一声。 容将军跟在女儿身后,步履蹒跚地送到了门口儿。别人瞧着,这大喜的日子里,容将军的神态身形,竟像是瞬间苍老了十余岁。果真是“嫁女如割r”,这话,放在爱女如命的容将军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在场之人未免都有些唏嘘。 容菀汐察觉到父亲的脚步,察觉到父亲于门槛儿内而止。 在迈下第一节台阶之前,容菀汐停住脚步,缓缓回身。 向门口儿父亲官靴的方向跪了下去……重重三叩首…… 无言,却是泪凝于睫。隔着盖头,这一次,容菀汐没有故意控制着,而是让那一滴泪,垂了下来。 一身红色喜服的宸王骑在健壮的白色骏马上,正立于门口儿的大石狮子前。看着那纤弱的女子重重叩首于地,半晌不起……他的眼中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女子初嫁,一生,的确只有这一次而已。 宸王看着那红衣的新嫁娘,步履沉稳地下了将军府的台阶,很懂规矩地、向他这边施了一礼。随即便由官媒搀扶着,上了花轿。 这小女子,始终是这么平平稳稳、不紧不慢的,如此仪度,的确有些别样的风骨。 “王爷接王妃回府……起轿……”有太后特意从宫里派出的司仪内监喊了一声。 喜乐再次响起,热热闹闹儿的,十里长街都沉浸在这喜悦的氛围中。 百姓们夹道观看,花轿后不远处,有从容家道贺完毕,跟着去宸王府道贺、喝喜酒的大臣们。 花轿的前头儿,是一条长长的仪仗队,宸王骑在骏马上,走在这仪仗队之前。即便一身大红,胸前还挂着一朵新郎官儿大红花,却也依旧掩盖不住他的绝世风姿。这一身大红,寻常男子穿着定是不好看的,但是被他匀称健硕的身姿、轩昂的气度衬着,这一身不适合男子穿着的红色,竟有种惊世骇俗的美。让人瞧着,未免觉得第一次见识到,原来这大红色,竟也能显现出这般阳刚的风采来。 人群中,一个身穿紫色罗裙的女子,手中紧紧攥着锦帕。 她的眼睛追随着他的身姿,看得痴了,心却是痛的…… “小姐”,一旁一个绿衣服的小丫鬟道,“咱们快回去吧,街上人太多了,莫要让这些平民百姓冲撞了小姐。” 秦颖萱斥了她一声:“多嘴。” 为什么,为什么那坐在花轿中的人,就不能是她呢…… 三年前宫里选秀女,她原本是有机会被赐到宸王府服侍的,可是却病错过了选秀,及至又耽搁了三年。还有三个月,宫里就又要选秀了,可如今,宸王有了王妃,或许皇上和太后不会再御赐服侍的秀女给他。 她很后悔,若不是一直要面子,不想让爹爹察觉到自己这一份儿心思,或许今日坐在这花轿中的人,就是她了…… 喜乐吹吹打打,容菀汐静静坐在花轿之中。花轿颠簸、喜乐喧闹,可容菀汐的心,却静得很。 一会儿会有一些事情让她去做,她只要照着人的指引去做就行了,没什么要紧的。 忽而人群中起了一阵异样的声音,甚至于参杂着一些惊呼之声。喜乐尴尬地吹奏了几声,听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他来抢亲 http://..org/ 容菀汐隐约听得前方传来的声音中,有“二哥”二字。 渐渐周围的喧闹也听了,好像人人都在屏息听着前方的情况似的,就如同容菀汐现在做的这般。 在她听到宸王的声音中有“二哥”二字之时,原本平静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此时,迎亲的队伍之前,是一众身着铠甲的兵将,约有近百人,将前方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之人,身穿一身银色的铠甲,骑在一匹健硕的枣红色骏马之上,面容英俊、气宇轩昂。 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宝剑还未出鞘。 他看着面前那个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倌儿,道:“这路,你要过去,可以……但你身后的花轿,要由本王带走……” 听得他自称“本王”,又见他如此装束气度,忽而人群中起了几声惊呼:“是翎王!是翎王殿下来抢亲了!” 容菀汐的心,更是一惊。 但随即,却迅速恢复了平静。 是啊,若听说了她要嫁人的消息,以他的性子,他是会过来抢亲的。 他向来杀伐决断、有勇有谋,但于感情上,却也是十足的冲动、执着。 他是不会选择暂且压下而去图以后的,因为于感情上,他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由着她就这么先嫁给别人,他做不到。 宸王笑道:“二哥,你这话说的,弟弟怎么有些听不明白?花轿里的,是太后亲自赐婚的,本王的王妃。这花轿留给你了,本王的王妃乘坐什么?” 刚见到翎王这般架势之时,他就已经料到二哥要做什么了,但却不想要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毕竟是光天化日、长街之上。想着不如和气解决,至于今日拦路一事,他日他们兄弟二人,私下里再去质对。所以只是说了,“二哥可是有公干?弟弟正在迎亲回府,良辰吉时错不得,可否请二哥先让个通路?” 但不想翎王却给了他这样一句。以至于他的话,一时倒也客气不得了。 他知道二哥不是鲁莽之人、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更不是容易冲动、不顾大局之人,但今日,这是怎么了? 宸王回身看了一眼,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是二哥爱那花轿中的人,爱得极深了。以至于为她失了分寸、闹了笑话、触了圣怒,也在所不惜。 “三弟,你莫要装糊涂,那花轿中的人,本王也要一并带走。”翎王语气坚决,直接把话说明了。 宸王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道:“二哥,你该知道,身为皇家子嗣,有时候说错话比做错事的后果更严重。” “二哥,我知道你是因为急着去公干,见弟弟的车马拦路,心里有些不痛快,因而一时说了吓唬弟弟的气话。弟弟不会放在心上的”,宸王的语气很深,深意明显夹杂在话语中,“二哥,你若非要急着过去,做弟弟的,今天成全你不出错。毕竟有兄弟情分在,做弟弟的,总不能让你闯了大祸,惹得父皇龙颜盛怒。至于刚刚的玩笑,以后你我兄弟二人坐下来,无旁人在场的时候,再细细剖说,如何?” 宸王故意加重了“大祸”、“龙颜盛怒”和“无旁人在场”等,以提醒翎王,这件事的后果,和此时所处的场合。 翎王自然也听出了宸王的意思,听出了,其实他的三弟非但没有记恨他的拦路之举,反而是在帮他。 但是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的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了,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成,后果会如何。 得了消息,他便日夜兼程的从边关赶回,但到底还是来不及进宫请太后收回成成命。他赶回京都城之时,宸王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在失去汐儿和行险一搏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但翎王也知道,老三是不知道他和汐儿的事儿的,所以太后赐婚,老三奉旨娶汐儿,本不是老三的错。 刚刚盛怒之下,的确是迁罪了老三。 因而语气也和缓了些,道:“老三,为兄与汐儿青梅竹马,早已互许真心。我知你之前不知道,不知者不为罪,为兄不会怪你的。今日之事,也的确是为兄让你失了面子,改日我亲自登门向你赔罪。今日,你若能让为兄带了汐儿走,为兄定感激不尽。不如我们和气一些解决,我带了汐儿走,此事就此作罢,你看如何?” 宸王闲闲地坐在马上,嘴角含笑地听着翎王说完这番话,笑道:“看来二哥不糊涂,还能看得出,做弟弟的是想帮你的。既然如此,如何非要抢了我的王妃去?二哥,弟弟先前还想着要帮你,现在你却非要抢了弟弟的王妃不可,是不是有些太不厚道了?” 对这位他之前唯一有些敬重的兄长,此时宸王却只有恨铁不成钢之感。他已经给翎王铺足了台阶,但翎王却不顺着往下走,反而愈发往上爬,说得更明显了。 可以看出,二哥这一次是不计后果,铁了心要拼尽全力带走容菀汐。既如此,这事儿既然藏不住了,他也不必再为翎王兜着。 而容菀汐……他决不能让他人带走。 “二哥……”宸王玩笑一般,“既然你非要把事情闹大,那么弟弟也就只好奉陪到底了。如今你非要抢走本王的王妃,可本王不许,你说,这事可怎么办呢?” “老三……”翎王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女人众多,何时对一个女人如此痴情了?我知你定然是为了面子,这好办,我折辱了你一番,你以后也想个法子折辱了我便是,我一定不还手,算作给你的补偿。如今我带走汐儿,对你、对我、对汐儿,都是好事。你何苦为了面子,娶一个不爱自己,自己也不爱的女人回家?” “二哥,你这话说得,未免太武断了吧?你怎知我不爱容菀汐?”宸王笑道,“我还就真明着告诉你了,我今天,娶定她了。” “而且……”宸王忽而深意一笑,回身看向花轿的方向,扬声道,“你又怎知,容菀汐不爱我呢?倘若她不爱我,如何会同意嫁给我?说不定她早就仰慕了本王呢!” 容菀汐听着,知道这话是宸王故意说给她听的,却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在这时候,他却还有撩拨女子的心思呢,气人的本事倒是一流。 幸而翎哥哥是有些思量的,不至于被他气了去。但就让他们这样一直斗着嘴,倒也不是办法。 但愿宸王能够真的以言语劝说了翎王,就此将翎王劝回去,别让此事闹大。 宸王和翎王两人之间,平平静静的解决了,这才是最佳的解决方式。而一旦她出面,无论如何,这事都平静不了。日后街头巷尾传出,怕是会有许多种说法。于翎王的名声、于父亲的名声、于她的名声,都是更为不利的。 因而容菀汐只是沉住了气,静听着宸王和翎王继续的交谈,希望能出现最好的解决之法。其实下意识里,她对宸王的能力,是信任的。 翎王也不慌忙,而是道:“事情的原委,在赶来的路上,我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老三,汐儿自回京都之后,深居简出,何曾见过你?你与汐儿相识,不过是半个月之前的事儿,半个月的功夫,能生出多少感情来?你莫要再开玩笑。” “我知你是一时斗气,也是担心我。你放心,我带走汐儿后,定然会入宫去向父皇和太后请罪。只要父皇和太后面前,你不追究,我定有办法妥善了结。此事,是哥哥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为兄定有重谢。” 翎王说得,可谓很有耐心、也很诚恳。看得出,真的是想要妥善地解决此事,也顾及了兄弟的情意,并非全然不顾及宸王的感受。 但宸王却只是在马上闲笑着。 半晌,笑道:“二哥,弟弟看出了你对我的王妃很是情有独钟,知道自己无意间抢了二哥你的心爱之人,心里很过意不去。可毕竟我与王妃也是两情相悦,且又有太后赐婚、父皇恩准,如今满朝文武相送,这台阶儿,我是下不来啦。” “不如二哥给弟弟让路,且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二哥承诺日后不会再纠缠弟弟的王妃。此事,便是弟弟欠二哥一个人情,日后必有重谢。二哥以为,这样如何?” 宸王的回答,完全以翎王的主意作为回应,一时倒是噎得翎王哑口无言。自然也听出了,宸王的意思,是想要让他意识到,他自己刚刚的提议,是有多无礼。 可无礼也好、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也罢,今日,他已经站在了这里,站在了她的花轿前,便不能让她嫁给别人,哪怕拼了性命去。 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便不能有误。 “所以……三弟的意思是,不让了?”翎王已经握紧了手中长剑。 宸王的目光落在翎王的手上,一笑,并不回答。 而是忽然从马上一跃而起,夺了一旁侍卫的腰间的佩剑,拔下剑鞘,直接向翎王刺去:“许久未与哥哥比剑,不如今日比一比,那花轿中的人,谁赢了谁娶!如何?” “好!弟弟也算痛快!”翎王躲过了宸王的一击,也拔剑而起。 第二十九章:艰难抉择 http://..org/ 两人竟是在这闹市之中,与房舍屋瓦之上,自在来去,你退我进、你进我退,互不相让,竟像是两个江湖侠客一般潇洒恣肆、快意恩仇。【全文字阅读】 翎王心中是有思量的,知道宸王单独与他比斗,是不想让他动用带来的亲卫,不想让这些亲卫和宸王府的迎亲侍卫们发生激斗,以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因领他的情,也知道宸王的功夫不如他,因而起初出招有所收敛。还想着看准时机,直接冲到花轿上去,破了那花轿,带走汐儿。 但几招过了下来,竟发现宸王的剑术大有长进,他险些落了下风去。因而也不敢怠慢,当真激斗起来。 不想他这三弟看起来醉心声色、每日逍遥,实际上却用功得很,于剑术上竟已是这般出神入化,只是来去之时,轻功稍显逊色。 但问题是,他这些年久练马上功夫,于轻功上却也没有什么长进。虽能看出宸王的破绽来,但实际上,自己与他的轻功却也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两人激斗许久,看得观看之人们的脖子都酸了,却仍旧分不出个胜负来。 虽说是坐在花轿中,看不到外面打斗的情况,但容菀汐的面容,却仍旧不见丝毫紧张慌乱,还是平静得很。只因她知道,慌乱也无用,还不如趁早想出个好的解决方法来。 虽说宸王并没有以最和平的方式平息了这一场抢亲的闹剧,最终却反而在一定意义上,将其加重了。但她也听出了宸王最初的确想要息事宁人的,而且她也从围观百姓们的议论中,听到了翎王带了不少戎装的亲卫过来。 容菀汐知道,如今这单独比斗,即便看起来是宸王计激化了矛盾,但实际上,仍旧是宸王心胸宽宏,在尽量压着此事,不让这场混乱扩大。 宸王如此解决方式,其实已经是面对翎王的果决,所能采取的,最好的方式了。 她的心里,不是没有感激的…… 但这感激,与翎哥哥来抢亲所带来的感动相比,却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只不过,这两者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宸王这样做,只是顾及着他自己的颜面、皇室的颜面,以及……或许真的是顾及着兄弟情义。 如今翎哥哥这一闹,不管结果如何,在皇上和太后那里,一定是会受到不小的责罚的。 他不是没有思量的人,可如今,为了她,竟然不惜毁了自己这年少的英名、背弃了自己一直奉行着的忠孝仁义、一直奉行着的君子言行,竟然于这闹市中,为抢弟媳,而与自己一直爱重的弟弟大打出手。 翎哥哥的生母惠昭仪,是沈太傅续弦的夫人所生的女儿,是沈皇贵妃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因而翎哥哥曾说过,在这些兄弟中,他和三弟的关系,要更亲厚一些,因着除了父族的关系,还有母族的这一层关系在。 如今,翎哥哥却为了她…… 可,这又能如何呢?最终的结果,不还是一样的么。 如有可能,她宁愿不要这一份感动,她要的,只是他平平安安的。她希望她从未来过此处,她希望他没有得到她大婚的消息,甚至于,哪怕是得到了她大婚的消息,却不曾想过要赶来。 因为无论这一场比斗的结果如何,她都是注定了要嫁给宸王的。 如今她已经在嫁去宸王府的路上了,有着太后的赐婚、皇帝的准允,若中途跟了翎王走,那岂不是让风国皇室沦为了天下人的笑柄?太后和皇上怎会准允? 她不怕亡命天涯,但是她怕毁了他的一生。 他是这般一心为社稷、为百姓之人,他是这般有才华、有雄韬、有伟略,可自此,却要被自己的父亲下令追捕、被自己的家族所抛弃,自此成为流亡在外的流民么? 更何况,倘若他真的抢了她走,太后和皇上也绝对不会放过父亲的。 容菀汐正想着,该以怎样的方式阻止这一场比斗,该以怎样的方式,才能使得他在受到最少的伤害的情况下、劝说他放弃抢亲之举的时候,忽听得一阵尖细的声音传来…… “太后有旨……请宸王妃下轿接旨…” 这事儿,这么快便传到宫廷去了。 “太后有旨……请宸王妃下轿接旨……” 到得轿前,传旨内监又重复了声。 听清楚了这内监的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蒋公公。且回想一下,刚刚宣旨的声音、和方才在将军府前说“起轿”的声音是相同的,便觉得懿旨到得如此快,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可见太后派来的司仪内监,就是蒋公公。如果是别的公公见了翎王抢亲之事,或许不会有这么快的动作、但蒋公公却是不同了。 容菀汐提裙下轿,因头顶的盖头不方便,因而只是跪在轿子前,道了声:“臣女接旨。” 若太后能直接明令让她嫁给宸王,倒是解了她的困境,免得她直接出言去伤翎哥哥。可,若是太后让她自己选择,那便仍旧是最坏的情况。仍旧是,只有由她亲自出言伤了陵哥哥,才能平息了此事。 蒋公公扬声道—— “容家之女才貌绝伦,君子爱之,实属平常。陛下宽厚,知年轻人情意之事,非吾等长辈所能堪破,今既宸王、翎王皆爱之,且由容家之女自己定夺。陛下与哀家,愿促成晚辈之美事,成全一桩真良缘。” 容菀汐心内一沉,果然,是最坏的情况。 “宸王妃,接旨吧……”蒋公公道。 他故意加重了“宸王妃”三个字。 容菀汐知道,这是太后的授意。 容菀汐将双手举过头顶,将公公将旨意放在她的手心,容菀汐道了声:“儿臣……谢恩。” 而不是方才的自称“臣女”。这便已经说明了她的选择。 太后的这一道懿旨,从太后和皇室的角度来讲,真可谓明智至极。 若是不想要让这个抢亲的闹剧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反而成为一段佳话,唯一的扭转方式,就是反所有人的意料而行之。 所有人都以为翎王这么做是混账之举,是要受到皇上的训斥和重责的。可太后偏偏说,她和皇上,都觉得这是年轻人之间的平常事,且显出了十足的长辈的宽宏,完全是站在长辈为晚辈着想的立场上来处理此事的。让人听着,岂能不说吾主仁慈圣明? 可是……这皇家美名的背后,一切的重担,却都压在她的身上了。 太后的意思是,*着她和翎王当场做了断。 当然,这也的确是对她的宽宏处置。 如若不然,干脆一道懿旨下来,说她水性杨花,理应问斩以儆效尤。将所有责任都推在她这个小女子的身上,两位皇子,仍旧是无辜的。但这样做,却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太后和皇上选择了最明智的处理方式,也顺带着留住了她的性命、保全了容家满门。 在所有人都等着容菀汐做决断的时候,蒋公公向已经停住了打斗,落在花轿旁的宸王和翎王道:“二位殿下,太后有口谕给二位殿下。” 宸王和翎王同时跪地听旨。 听得蒋公公道:“翎儿、宸儿,你们二人都是哀家的好孙儿,都有能识得美玉的好眼光,哀家之心甚慰。但好女只有一人,如今哀家让容家好女自己决断,无论容家女儿做出怎样的决断,你二人,都不得有异议。自此停了玩闹,该成亲的成亲,该避让的避让。若觉思念哀家,便到宫里来,陪哀家说会儿话,也好过在外头儿耍小孩子脾气,任性胡闹。” 听了太后的这一番口谕,宸王和翎王同时叩头,嘴里说着—— “孙儿谢皇祖母关怀。” “孙儿谢皇祖母体谅。” 蒋公公宣读完了太后的旨意,回身向容菀汐请示。察觉到蒋公公走到自己面前,正在施礼,还未他及询问,容菀汐便淡淡开口:“我早已有了决断……” 她是怕蒋公公再做提醒,再叫她“宸王妃”。这一次,翎哥哥就在近前,倘若被他听出了端倪,只怕会闹到太后那里去的。 她不能让他为了自己再犯错。 容菀汐看着他的战靴所在的位置,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向他施了一礼。并未停顿,屈膝下去,随即便道:“多谢殿下厚爱,然……我已是宸王之妃,在宸王殿下于府门前接我上轿的那一刻,便是了。二哥,如若不弃,也可到王府里喝一杯喜酒再走。” 翎王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却也是清清楚楚地听明白了她的话,听明白了她的选择。 他也能猜到她的顾虑。 他只是看着她,半晌,道:“我知你的顾虑。可你不用怕,我会替你解决的,全部都会替你解决。你……不相信我么?” 容菀汐的心在滴血。 可是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她却只是有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随即便道:“殿下,您忘了太后的懿旨了吗?妾身已经做出了选择,此事,就此便了结了。” 翎王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 半晌,道:“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看不厌到白头……” 第三十章:新娘入府 http://..org/ 然而,却只是在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他没有给她嘱咐、更不可能给她诅咒。他没有说什么决绝之语,也没有说什么牵绊之言。他只是在知道了她的选择之后,奉行了太后的懿旨,不再纠缠,离去…… 如果最后的那句话,能算做他给她的隐言的话,那么他隐含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是说这誓言不会变,还是说……这誓言,他已经于今日,扔掉了…… 容菀汐不清楚,她猜不透,也无力去猜…… 在容菀汐做选择的整个过程,宸王始终嘴角含笑,负手而立,饶有兴味儿地看着容菀汐。他的眼中没有期待也没有担忧,在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更没有丝毫诧异。 因为他知道,这是她唯一能做出的选择。 这小女子,也是够无奈的…… 她的承受力、隐忍力,远远超乎于常人。 宸王扶着容菀汐,将她往花轿那边扶去。上轿之时,她听到了他策马扬鞭的声音,还有紧随于他身后的那些亲卫的铁骑之声。这样的战马之声,在这繁华富庶、安宁祥乐的京都城中,显得这样的刺耳、这般的震撼人心…… 容菀汐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这一个停顿而已。随即,她便平静地上了花轿。 宸王亲自为她放下轿帘,也没再言语什么。而是阔步到前头儿去,牵了自己的马,翻身上马。 蒋公公忙道:“王爷接王妃去王府……起轿……” 随着这一扬声,喜乐和花轿同起。震天的喜乐声如此欢快,花轿也是如此轻快且平稳,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又或者,那只是一场幻梦……那只是一场她自以为会发生的、她在心底最深处期盼着会发生的,幻梦…… 然而,他那痛楚的声音,却仍旧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自己耳畔,全然盖过了喜乐的喧闹。 他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看不厌到白头……”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还是只是忽然想起了,便就这样说出了口,只是说说而已。 可是容菀汐已经搞不清楚,她想要的他的意思,到底是承诺、还是扔掉。 理智告诉她,还是扔掉更痛快一些。但心却告诉她,心里的情意犹在,这一场婚姻,只是一个交易而已,他不应该这么早将承诺扔掉,他们…… 容菀汐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她也不确定,他们之间,到底还有没有机会…… 她只是知道,她待他的心,犹在。她的心意,从未变更。 一路到了宸王府,在洪官媒的指引下,从进门儿、到过火盆儿,到进屋儿,都顺顺当当的完成了。 拜堂之时,因为是皇家成婚,高堂在宫中,且皇家媳妇儿的父亲是不能送到婆家来的,所以拜高堂,便只是拜向摆在皇宫方向的两把高椅。而将军府的方向,是没有设椅子的,因为皇子不必向臣下行大拜,这也是为了维护皇室的威仪。 最后……夫妻对拜…… 容菀汐和宸王相对站着,同时缓缓拜了下去。 容菀汐没有很快起身,而是……停了许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停顿。许是因为“夫妻对拜”这四个字,重重地撞击进了她的心里,一时被这气氛所感染吧。 而宸王,却也没有马上起身,也是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 蒋公公很会看颜色,见此,也是等了半晌,才扬声道:“礼成……” 宸王起身之时,扶了她一下。 容菀汐微微屈膝施礼,以示感谢。 宸王要留在这升平院内接受宾客们的敬酒,也是招待宾客。容菀汐则是由洪官媒搀扶着,身后跟着陪嫁的初夏和知秋,在王府的主事靳嬷嬷的引路下,一路向宸王赐予王妃的昭德院而去。 路上听靳嬷嬷说着:“这昭德院,是殿下特意赐给娘娘的。殿下住着的是昭贤院,娘娘这昭德院,光是在名字上,就与殿下是极般配的,可见殿下爱重娘娘。” “借嬷嬷吉言。”容菀汐道。 宸王府是在前朝太子府的旧址上建成,占地面积极大。先前容菀汐虽然来过两次,但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并没有看到这宸王府的全貌。 从升平院出来,走了好长的路,却仍旧没有到昭德院,但这一路上,倒也并不枯燥。 每走到一处景致好的地方,靳嬷嬷都会将这一处的名字说给她,并很生动的用言语描绘这一处的景致。 听雨阁、寻香小榭、芙蕖、莲塘、问柳斋…… 一处处的,光是听着名字就极美。以至于容菀汐倒真的对这宸王府中的景致大为感兴趣,想着除了这盖头,明日一定要好好儿在府中转一转。 先前随着云裳来的时候,就发现这王府中假山溪流很多,颇有园林之风。且假山坐落有秩,将每一处房舍群都很好的隔绝开来,此处不见他处之屋脊,这于园林建造上而言,是独具匠心的。 “娘娘,咱们现在正在一处假山间的小道儿上,出了这小路,是一片柳林,其中有一间独立的屋子,是殿下平日里读书做学问的地方,名唤‘问柳斋’。这柳林中还夹杂着梅树,是以一株柳树、一株梅树的次序栽种的。殿下在这问柳斋读书,夏日里可赏柳、冬日里可观梅,是极惬意的。” “嬷嬷,既如此,为什么不叫‘问梅斋’呢?听这问柳斋的意思,倒像是要寻花儿呢,哪里像是做学问的地儿呀?”初夏问道。 “初夏,不得胡言。”容菀汐提醒道。 “没关系的小姐”,可是这小丫头却不觉得怎样,“奴婢瞧着嬷嬷很亲切,不像是那挑毛拣刺儿的人。奴婢只是觉得好奇,便问一嘴,嬷嬷不会介意的。” 靳嬷嬷忙笑道:“娘娘莫要责怪姑娘,奴婢瞧着初夏姑娘如此纯真,心里喜欢得很,怎忍心挑她的错处?更何况娘娘平日里的教导自是极好的,姑娘本就没什么错处可言。” “说起来,可能是在后宅中,侍妾夫人们住的院子里,有一处梅香园,殿下便觉得这里再叫了‘梅’字,便不太妥当了。且殿下素有风骨,这‘柳’字,是更合君子之意的,不似那‘梅’字,难免有些女儿之态。” 靳嬷嬷的声音很和缓,不疾不徐的,无半分嚣张之态、更无谄媚之感。 容菀汐听着她的言语,心里是很喜欢的。因而也笑道:“嬷嬷解释得极好。” “娘娘小心着些,我们这就要过柳林了……”靳嬷嬷提醒着,又道,“殿下的问柳斋位于柳林之中,房前屋后都是柳树梅树。过了这问柳斋,再走上片刻,便是一条小溪,与芙蕖和莲塘相同,都是从城外护都河中引来的活水。据说太子府和东宫别院里,引得也是这护都河中的水。” “奴婢说远了”,靳嬷嬷笑道,“且说这条小溪,这条小溪名唤‘泾渭’,意为前宅后宅‘泾渭分明’。姬妾们,是不得通过这条小溪到前宅来的。这柳林、问柳斋,更不是美人和姑娘们能来的地方。若有哪位美人或姑娘,想要去前宅见殿下,只能走花园。经过云裳姑娘或小厮卓酒的通传,才可见的。” 容菀汐听靳嬷嬷的语气措辞,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平日里爱多嘴的人。因而如今她的话虽多,容菀汐听着,却也不觉得讨厌。 这靳嬷嬷可能是觉得王妃新入府,对王府还不甚了解,便趁着这一路上,把能想起来的都说些。可见其处事之周到。 这一路走来,即便还未与靳嬷嬷正式相见,容菀汐对她已是很赞赏了。 “嬷嬷,那如今我们可是走了这柳林、过了这问柳斋了,等下显然也是要过泾渭溪的,如此岂不是坏了殿下定下的规矩吗?” “殿下t恤娘娘,特意吩咐奴婢,可引着娘娘走近路。且担心娘娘觉得枯燥,特意让奴婢给娘娘说些府里的景致、人物,以便娘娘初做了解。” 容菀汐笑笑,只怕宸王让靳嬷嬷给她说景物是假,想让靳嬷嬷先打开话匣子、以便她向靳嬷嬷询问这府中的人物,才是真。 倒也是够体谅的。 而且没想到,宸王看似放荡不羁,但府里这些服侍的奴婢们,却都是极有规矩的。难道说这些懂规矩的奴婢们,都只是恰好凑到了宸王府?恰好得到了宸王的重用? 自然并非如此,可见宸王在识人用人上,还是很有一番思量的。 只是不知道这些思量,会不会用到选女人上。不知道宸王府的那些姬妾们,是不是也如见到的这几个宸王府奴婢一样懂事。 既然宸王给她铺了路,她也不好不询问了。 “娘娘,过了‘泾渭’,便是姬妾夫人们所住的后宅的地儿了。娘娘的昭德院自是与夫人们的院子不同,是最大最华丽的,且是这后宅里的第一个院子。过了‘泾渭’、一小片柳林之后,就是娘娘的昭德院了。”靳嬷嬷道。 容菀汐借着她的话儿问道:“如今后宅里,有名分的没名分的都算上,共有多少姬妾?” “回娘娘,共有八个。”靳嬷嬷道。 第三十一章:一对璧人 http://..org/ 果然是个聪明人儿,一说到这关键之处,却反而不似介绍景致那般细致。她问了数量,靳嬷嬷就说了数量,并未说其他。 宸王的意思,是让靳嬷嬷给她介绍府里的姬妾情况,靳嬷嬷自然也是清楚的。但在这事儿上,却不c之过急,估计是想要在介绍每一个情况之后,都给她一个思量的时间。以免一起说了,人太多、情况太复杂,惹得她不悦。 只不过,原来只有八个姬妾,这与外界传言的十几个倒是并不相符,可见是外界夸大了宸王的风流。只有八个姬妾,这与她事先预想的十几个相比,简直少了太多,已经可以说成——是个惊喜了。 容菀汐便耐心问道:“嬷嬷且细细与我说说,这十一位妹妹,各自都是什么位份、都是什么时候入府的、各自都是什么出身、年岁几何?” “是……”一说到正经事情上,靳嬷嬷的声音也恭顺起来,不似先前那般闲谈之态。 “娘娘,咱们府里这十三位夫人,只有四位是有名分的美人,其余的,都还没有位份,只是养在府里的姑娘而已……” 靳嬷嬷将这府里,有关宸王女人们的事情,缓缓道来…… “殿下一心钻研学问和武艺,又忙于朝中公务,对府里的夫人们是不甚用心的。因而忘了赐位份,是常有的事儿。” 三言两语的,就把宸王这到手之后就将人抛到脑后儿的行为,说成了不爱美色,醉心学问。 “四位美人,有两位是在殿下开宅建府的次年,太后娘娘在秀女中的良家子中挑选出来,送与殿下的;一位是四殿下在江湖一歌舞坊中买来的干净的美姬,自己舍不得用,送与殿下,咱们殿下领四殿下的情儿,便当场封了美人;另一个,是去岁巡视江淮一带,湖州府尹送与殿下的庶出小姐。” 容菀汐听着,觉得倒还好,只有一个是官员家的女儿,且又是一个外官的庶出女儿。 可见宸王风流是风流,但是并不糊涂。没有做出那种,把朝中大小官员的嫡出或庶出小姐弄到家里的糊涂事。 “美人和姑娘们,年纪最大的,是太后送来的薄美人,与殿下同岁,今年双十年华,是太后跟前儿薄嬷嬷的侄孙女儿;年纪最小的,是府尹刘大人的女儿刘美人,今年才十六岁。太后送来的冯美人年十九,家里是开学堂的,很有些学问;梁美人今年十八。其余的姑娘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模样儿生得,都算干净乖巧。” 至此,靳嬷嬷的交代便完了。 还真是容菀汐问她什么,她便说什么。半句不少说、半句也不多说。 说话间,已经进了昭德院院门儿,此时容菀汐正在洪官媒的搀扶下,埋过门槛儿。 已经进了屋,容菀汐便也不再问下去。原本是还想要问一嘴,“殿下最宠爱谁的”,但一想,三天回门之后,第四五日里,姬妾们就要过来请安了,到时候一看便知。 更何况,在宸王身边的女人,谁能谈得上得到了“宠爱”?得到的,也不过是一时的鱼水之欢罢了。 咱们这位宸王殿下,万花丛中过,心中却只留一人。 洪官媒扶着容菀汐过了方厅,进了寝房,扶着容菀汐坐在床上。 提醒道:“殿下在升平院子里宴客,估摸着是要热闹到晚上了。娘娘坐着也是劳累,便是躺下歇一觉儿也是无妨,只要不掀开盖头就行了。” “好,等下若累了,我便休息。” 容菀汐又道:“这一向多亏了洪官媒帮扶着,有劳了。” “哎呦……娘娘这是哪儿的话!折煞卑职了,能帮着忙活娘娘的婚事,是卑职的福气哪……” 送了新娘子入房,官媒的活儿就算完成了。靳嬷嬷引着洪官媒出了昭德院,打赏了她好多银钱,又特意吩咐府上用马车将洪官媒送出去。 这才回了院儿里,却不再进屋,而是站在门外道:“奴婢就守在门外服侍着,娘娘若有吩咐,尽管让两位姑娘出来叫奴婢就是。” 容菀汐知道她是害怕自己不自在,也避免了让自己觉得是被看管着。靳嬷嬷如此懂事,容菀汐怎能让她在外站着? 因而让初夏去请进来,但靳嬷嬷却说不妨事,平日里伺候宸王殿下,也是要在门外侍立好久的。容菀汐便不再劝说。 忙活了大半日,容菀汐也是腹内空空。初夏见方厅中的圆桌上有玫瑰糕之类的点心,就拿了来。容菀汐送到嘴里吃了,又将嘴巴露出来喝了水。没了饥饿之感,困意来袭,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宸王府内庭院深深,前宅升平院里,一定是热热闹闹儿,吵嚷得很,但在这后宅之中,却是安静得很。 容菀汐这一觉睡得很沉,微微醒转的时候,刚好听到门口儿有了一声喊:“殿下回来了……” 门口儿靳嬷嬷紧接着向里头儿通传一声:“二位姑娘,娘娘,殿下回来了,且准备着吧。” 宸王在门口儿吩咐了靳嬷嬷退下,进了屋,看到初夏和知秋两个,各自立在容菀汐一侧,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自己摆手吩咐道:“都退下吧。” 但这两个小丫头却不听他的,而是同时看向容菀汐。 容菀汐察觉到她们俩的动作,也道了声:“退下吧,无妨。” 初夏和知秋施礼告退,不多时,屋内院外都陷入了极度的安静之中。 以至于有一瞬间,容菀汐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还没醒?怎么这么半天了,他还不掀盖头?且一时竟是这么安静无言? 宸王坐在梳妆台旁前的圆凳上看着她,看着这个穿着一身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的人…… 如若不掀开来,或许他还可以想象,这盖头下是月儿的面容。 然而目光一转,看到床上端坐之人那恬淡的仪度,即便是静坐着,却也能让人感觉到的傲然的风骨,他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人不是月儿。看着她这太过有特点的娴静却傲然的身姿,根本无法将盖头下的脸想象成月儿的样子,哪怕是一刻都不成了。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此时坐在大红喜床上的人是谁。 当然,他也从没有想过要骗他自己,他一直都清楚他要娶的人、和他心中牵挂的人,分别是谁。在此情此景之中,他只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借着这微醺之意,在想她一下而已。 既想不成,也便罢了。 这小女子头顶着这顶红盖头,板了一日,只怕心里早就厌烦了,还是让她快点儿解脱了吧。 各有各的难处,何不互相体谅一些? 容菀汐总算听到了宸王的脚步声,听到他到方厅儿去,估计是去那金挑杆了。 宸王拿着金挑杆儿在手,缓缓走来。 在她斜前站定之时,又侧头端详了她半晌。而且他很确定,他端详的人是容菀汐。 半晌,方听得他的声音:“王妃,本王为你挑起盖头?” 容菀汐略略颔首。 宸王手中的金挑杆儿,缓缓碰到了容菀汐的红盖头。 手腕轻抬,盖头随着金挑杆儿的升起,而缓缓掀开…… 窗外红灯笼的光亮朦胧笼罩着满目大红的寝房,窗下小桌台上,龙凤红烛跳跃…… 一帕红绸随着挑杆挑起、轻轻滑落在地…… 容菀汐换换抬头,看向他。 她的……这个为她挑起盖头的人,的确是可以称得上她的夫君的。于名分上,的确如此。 容菀汐抬头看着他,刚好他也看着她。 他手中的金挑杆悬在半空,却是不动了,就这样毫无避讳地看着她的面容,恰如此时她看着他那样。 她肤若凝脂之美,眼眸若有盈波之光,秀鼻如悬胆、粉唇如花瓣……轻施粉黛、不浓重、不热烈,让人瞧着,便恍若看着一个芙蓉仙子刚刚出水一般。她眉间的那一朵胭脂色的梅花,更衬得她的面容,倾国倾城…… 此刻,他竟是有些词穷。似乎除了“倾国倾城”之外,再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来。 这真的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她的美丽,不张扬、不骄纵,却是有让人哪怕只瞧上一眼,都会被她深深吸引去的魔力。 她的面容这般恬淡纯美,但接触下来,却发现她的内心如同磐石之坚固,甚有思量、甚有傲骨,说实话,这样的女子……便是遍寻世间,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般面容、这般风骨,的确是有让天下男人皆沉迷的本事的。 可惜了她明珠暗投,偏偏,他是不在这世间男子之列的。他的心,早已许了别人。 他欣赏她的美、只如欣赏一块美玉、一件珍宝一般…… 如此欣赏之法,实是暴殄天物…… 容菀汐迎着他的目光看着他,红烛一个跳跃间,未免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眼。睁眼之时,却看到面前原本若有深思的男子,眼角眉梢,已经又换上了他惯常的闲适笑意,嘴角也是微微勾起的。 他收了金挑杆儿,负手而立,含着笑,低头看着她。 红烛映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容,竟像是个翩然入画的谪仙,如此朦胧不真实…… 第三十二章:红烛映月 http://..org/ “怎么,你我二人,就这样瞧上一夜么?”宸王含笑道。【无弹窗小说网】 容菀汐收回了目光,很平静的,并未有什么慌乱和羞涩之感。但她的脸上,的确泛起了些许红晕,这是她自己能感觉得到的。 “你脸上胭脂的颜色,真好看……”宸王笑道。 容菀汐听出了他是故意笑她,却也不恼。而是淡然起身,向他轻施一礼,道:“殿下,拘束了一日,妾身有些乏了。不知今晚殿下去何处安歇?” 言外之意自然是,反正不能在这里。 可宸王偏偏就逆着她的言外之意来,道:“本王哪儿也不去,今晚是你我的d房花烛之夜,本王岂有去他处的道理?” 说着,宸王直接拉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往方厅走去:“还没喝合卺酒呢。” 容菀汐看了桌子上放着的两个金酒杯、一个很精致的鸳鸯酒壶…… 两杯淳酒饮合卺,自此白头不相离…… 容菀汐并不想要和他喝这d房合卺之酒。纵然今天的所有事情,她都是做的规规矩矩,没有不合礼数的,但这最后一步,她却不想做。因为她不想将这大婚的仪式弄得圆圆满满的。 大的礼数她错不了,但小的礼数,尤其是只有他二人在场的情况下,能推辞,还是推辞了吧。 “殿下”,容菀汐轻施一礼,“其实殿下也不想要和妾身饮这一杯合卺酒的吧?这里只有殿下和妾身两人,咱们没必要全然遵循着规矩来的。” 宸王一笑,道:“不过是一杯酒而已,本王刚好有些口渴了,为何不可饮一杯?你是不想和本王交杯?” 容菀汐垂首不语。 宸王笑道:“不要太在意,只是绕一下手臂就可以了,图个好玩儿。” “过来。”宸王向她一招手。 容菀汐听清楚了他的话,“只是一杯酒而已”。 是啊,刚好有些口渴了,只是一杯酒而已,为何不饮? 宸王是在提醒她,莫要太当回事儿。 也是她一时被这d房花烛的气氛所感染,错了思绪。夫妻对拜都拜过了,又何必太在意这一杯酒?若刻意避讳着,反而不妥? 容菀汐上前来,接过了宸王递过来的酒杯。 宸王的手臂绕过她的手臂,眼含笑意看着她…… 容菀汐也不扭捏,很痛快地一饮而尽。 将酒杯放在圆桌上,宸王方笑道:“怎么样?本王说好玩儿吧?这样看着对方,角度很有趣。” 容菀汐笑笑,不接话。 “好了本王也乏了。歇下吧……”宸王说着,就往寝房里走。 而且毫不避讳地站在衣架前宽衣,很痛快地便将外袍搭在了木架上。 容菀汐却是站在方厅内不动。 不多时,宸王已经顾自脱得只剩下一层内里的绸衣绸裤了。 容菀汐垂首,不看他。 “你愣着干什么呢?还有什么没完成的事儿吗?”宸王回身道。 说着,也不等她的回答,便跳上床去,拽过被子就盖上了。他躺在中间,问她:“你睡里侧还是睡外侧?你如果不挑,本王就睡里侧了,本王习惯睡里侧。” 容菀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痛快道:“好吧,妾身睡外侧就可以。” “你自己忙吧……”宸王缩到床里去,胳膊伸出被子,向她摆摆手,“我先睡了,你别熬到太晚,我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光亮……” “好,这就睡。”容菀汐应了一声。 容菀汐退了头上的珠翠,摘下了耳坠,还有嫁衣上的一些坠饰。只剩下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的时候,吹了红烛,就这么躺到床上去,打算和衣而眠。 实际上,这龙凤红烛是要彻夜燃着的,但宸王不是说他不喜欢光亮么?吹了更好。 宸王也没说什么,只是翻了个身,用一只手臂撑着头,看着她:“你最好还是把嫁衣脱掉。这嫁衣上刺绣太多了,若是本王不小心翻身,刺到了皮肤就不舒服了。” “殿下可以不翻身,这样睡得更香甜一些。”容菀汐道。 “睡着了,我怎么知道我会做什么?”宸王如笑得很有深意。 但容菀汐却是一点儿也不紧张:“殿下品性高洁,不会对妾身做什么的。” “哦?你这么信任我,我如果不做点儿什么,岂不是衬了你的意?”宸王道。 听着这声音,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轻浮。 但容菀汐却只是笑笑,倒也不介意。 “你笑什么?”宸王仍旧撑着头看着她。 为了避免和宸王目光交流,容菀汐闭上眼睛,道:“我还以为殿下要说,既然妾身这么信任你,你总不好辜负了妾身的信任。” “你想错了……”宸王躺下去,隐约间还伸了个懒腰,“不过你如果脱了这身嫁衣,我碰着了不恼,便不会对你怎样了。” 容菀汐不动,已经打算从现在开始,忽视掉这个人的存在。 但他的声音又响起。 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且音调低沉,虽是含笑,却仍旧有让人难以忽视的王者的威严。如此闭目听着,很有男子气概,竟是意外地好听得很。之前与他的言语交流自然不少,但注意力却总是在他那不羁的面容上,却从未注意过,他的声音竟是这般好听。 他说的是,“以后的同床共枕的日子还长,你若总是穿着衣裳,或许会闷出病来。随意一点,不要太放在心上。” 容菀汐正思量间,他又撑起头来,玩笑道:“本王最喜欢腼腆害羞的女人,你若放开了,本王反而没有兴致。” 容菀汐摇头笑笑,起身。 其实宸王倒是好意,这嫁衣厚重,许是怕她穿着不舒坦吧? 容菀汐脱了嫁衣,只穿着一身红色的寝衣进了被窝。闭着眼睛低声缓缓道:“其实殿下如果真的为妾身着想,莫不如以后常去别人的院子,别来这里就是了。这样大家都自在。” 听她已有睡音,宸王笑道:“好了,睡吧,本王爷乏了。” 容菀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宸王许是喝了些酒水的缘故,不多时便有轻微鼾声响起。 十七年来,她自有记忆起,就是自己睡的,身旁如何躺过别人?更何况,还是一个打着轻轻鼾声的男人。 他的声音中,男子气息如此醇厚,容菀汐哪里还能睡得着?听着是觉得极不舒服的,根本无法忽略掉这个人的存在。 想着起身,但也的确乏得很。且不知宸王睡眠的深浅,竟也担心若起身,会吵醒了他。她也知宸王今日是从早忙活到晚,定是很疲累的。 如此想着,也只好让自己尽量习惯身旁有另一人的存在、有另一人的呼吸,让自己在这样的条件下,也能平心静气地睡去。 渐渐浓重的困意袭来,容菀汐也便睡着了…… 换了新的地方,睡得并不沉。次日一早,容菀汐先于宸王醒来。 睁眼之时,到底还是无法忽略掉身旁之人的存在,转身看向他。 他睡觉倒是很老实,只是从原本背对着她的姿势,转换为对着她的背而已。容菀汐见他眉头紧锁,以为他是做恶梦了,却见他面容平静、呼吸平稳,不似做恶梦的样子。倒像是他正常安眠时,便是这样一般。 平日里他总是风流不羁的样子,眉眼间总是万事不过心般的笑意,让人觉不出他的深浅来。但此时,剑眉微蹙如锋,鼻若利刃、薄唇微抿,一看之下,便是那胸中有沟壑,身怀家国天下的样子。倒像是一个下凡游历的仙人,总是给世间一以最闲适的笑意,却也在所看所及之间,悲悯着人是疾苦,心系着万千山河…… 看着他安睡的面容,不觉间,容菀汐竟是看得失了神。她恍似看到了这张俊美的面容上,应出现的最本真的样子…… “你打算这么看着本王到什么时候?”忽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弄得本王都不好意思醒来了。” 容菀汐下意识的念头儿,竟不是觉得难为情,而是——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容菀汐淡然起身,背对着他,去柜子里找衣裳。宸王府应该是给她准备了衣裳的。 开了床边的柜子,果见里头儿各色罗裙有十几件。 容菀汐从中挑了一件淡粉色绣梅花儿的,听得宸王懒懒地吩咐道:“给本王拿件衣裳来。” 容菀汐这才仔细看了,柜子里的衣裳,倒并非都是给她的,而有两三件是给宸王准备的,可见府里奴才们办事周到。容菀汐挑了一件月白色的给他,刚要扔过去,却又收回来了。 “你干嘛?”宸王道。 “毕竟是要入宫敬茶的,大喜的日子,你穿得这么素净,不合时宜。”容菀汐道。 说着,又挑了一件青色的袍子扔给他。 宸王倒也不挑,出手接了,说了声:“粗鲁。” 他不挑剔她的眼光,却无法对她侍奉夫君如此随意的行为不做评价。 容菀汐也不应,而是关了柜门,想要去唤奴婢进来伺候梳洗。 “你很喜欢月白色?”宸王问道。 “觉着你穿那样的颜色,很有风骨。”容菀汐道。 “哦?既你喜欢,本王以后常穿就是。”宸王笑道。 第三十三章:初伴晨起 http://..org/ “不必了吧”,容菀汐道,“淑女坊和天香楼、锦绣阁的姑娘们,可不会喜欢这么素淡的颜色。【最新章节阅读】” 宸王笑笑,起身,倒她的梳妆台的柜子里翻腾去。 容菀汐一时被他的言行牵引住了,倒没有立刻叫奴婢们进来,而是看着他。寻思他在找什么呢…… “啧……这些奴才,就没给你准备个小刀儿啊、剪子之类的东西么……本王瞧着,你们女人那唇纸眉笔什么的,不都需要时常修剪的么?” “你要剪刀做什么?”容菀汐道。 “你不懂”,宸王道,“但是你先别叫人进来就是。” 宸王说着,也没兴致再找了,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索性直接…… “哎!你干嘛?” 还没等咬下去,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容菀汐道:“我有办法,你别做得这么明显。” 宸王满眼的诧异。 容菀汐松开了自己的手,到一旁柜子里去找针线盒。 “你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针吗?”容菀汐道,声音中,难免有些嫌弃和无奈。 “一时没想起来,毕竟平日里又不常见。”宸王道。 容菀汐笑笑,他平日里见着的,都是女人涂红抹脂用的东西,这些做活儿的东西,自然不注意。 容菀汐找了根银针出来,到床边去。记得昨天是没看到红色锦褥上有放白帕子的,因而在两个枕头下找了找,果然见宸王的枕头下,压着一个帕子。 这帕子本应是靳嬷嬷在他们安寝前铺上的,但宸王昨天吩咐她先退下了,之后没让人过来铺床。 容菀汐撸起袖子,在自己的小臂上刺了一针。是有些疼,但她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儿疼痛而痛呼什么,甚至连眉头都没簇一下。只是很平静地将挤出的血抹在了帕子上。 然后放下衣袖、把针放回原处。 看得宸王已经有些呆了…… 这小女子,在干什么? 懂得的倒是不少。只是你懂得了,难道就不应该装作不知么? 回身,就迎上了宸王那……说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眼神。有些惊讶、有些无奈,甚至于还有些惊喜似的……混乱的眼神。 “怎么了?”容菀汐平静问道。 宸王不说话,上前来,撸起她的衣袖,见那个小针眼还在冒着血珠呢。 “你这女人……”宸王转了下她的手臂,好像要确认一下有没有其他伤口似的。 容菀汐还等着宸王的下文呢,但是宸王又没有别的话了。 而接下来…… 容菀汐眉心一簇,手臂挣了下,想要收回手臂。 因为宸王的唇正在她的小臂上,而且还用舌尖抵着她的伤口 但是宸王力气很大,她又无所准备,一时自然挣脱不开。 等宸王放开了她,容菀汐忙放下衣袖,看着宸王的眼神里,已有奴意。 “我是在帮你”,宸王解释道,“这样可以止血。我还没嫌你的血腥味儿呢,那一滴血现在都在我的舌头上呢……” 宸王说着,还张了张嘴,像是要伸出舌头向她证明以下似的。但又觉得有些不妥,嘴巴还没张开的时候,就已经闭了嘴。 容菀汐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歪理,只觉得一阵恶心,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好像每一寸皮肤上都是他嘴唇的触感似的,不免一个激灵,起了一身的j皮疙瘩。 “不信你看看,是不是不出血了?”宸王道。 容菀汐看了看,果然不再出血了。但想来真是那么微小的一个伤口而已,原本也不会继续出血的。 “记你一错。”容菀汐道。 只说了这一句,就向门外喊道:“来人……” “哎呦……”宸王听了,忙到窗前去,将那已经染了血的白色帕子铺平了,用被子盖住了。 靳嬷嬷应了一声,带着云裳和初夏、知秋两个进来伺候梳洗。 见了那帕子,默默收了,欢喜得很。 容菀汐知道,她是要报给太后和皇贵妃去的。 宸王先洁了牙净了面,容菀汐也不和他争抢,自己洗漱完了,便在一旁瞧云裳给他梳。 别说,他这长发披萨下来的样子,还真是俊美得令人心惊。 他在铜镜中看着她,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容菀汐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脱口而出:“嗯?什么?” “针。”宸王提醒道。 “书上看的”,容菀汐道,“不是和殿下说过了么。” “哦……本王记起来了。” 宸王忽而一个坏笑:“看得倒是仔细。你还看到些什么了?” 容菀汐却是面容坦荡,道:“不是说了吗?只看了前几页。” “那谁知道呢……”宸王笑道。 “我自己知道就行,不需谁知道。”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被扫了兴致,道:“真无趣,也不知道脸……” 原本是要说“也不知道脸红”的,但是忽而想到,他是在铜镜中瞧着她的。这小女子,言谈仪度都平静得很,没有半分羞涩慌乱之感,但她的脸颊,可是最诚实的。 宸王忽而回头看向她。 果然看到,那个在雕花月门前静立着的小女子,脸上有两抹红晕。 “王妃上妆了?真够快的。”宸王笑道。 天知道此时容菀汐有多想要用线封死了他的嘴! 但面上仍旧平静,淡淡道:“殿下快些吧,别霸占着妾身的梳妆台不起。” 宸王转过去,让云裳继续梳头,道:“怎么成了你的梳妆台?这王府里的东西,可都是本王的。” 这话倒是没错,容菀汐也无从辩驳,只好闭口不言。 宸王起身,笑道:“该你了。” 容菀汐坐下之时,宸王脑海中忽而一个念头儿闪过,道:“记你一个错。” “殿下何来此言?”容菀汐不解。 “你把本王的东西说成是你的,这是僭越,难道不是错?”宸王笑道。 容菀汐也笑了,因为她明白了宸王的意思。宸王是等着一会儿和她谈判,要说——不如咱们扯平了? 初夏给容菀汐梳头,宸王吩咐了靳嬷嬷传早饭。容菀汐看到,靳嬷嬷应了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有笑意。见了这笑意,容菀汐心里就更放心了。 靳嬷嬷定然以为王爷王妃很恩爱,回头儿太后或是皇贵妃问起,靳嬷嬷是会把晨起看到的听到的,都禀报过去的。 靳嬷嬷是宸王府的管事嬷嬷,平日里听宸王的吩咐自是一定的。但也正因为是宸王府的管事,和宫里的来往是一定有的。太后和皇贵妃对她怕是极为熟悉的,平日里定期询问王府中事是一定的,更何况是在宸王大婚之后的这几天? 让太后和皇贵妃都以为他们夫妻恩爱,这是好事,可以避免了很多麻烦。 初夏给容菀汐梳了了斜倾的坠云髻,因着她的罗裙上绣着红梅,便将昨儿戴着的红玛瑙耳坠拿出来,要给容菀汐戴上。 “换一对儿普通的珍珠耳坠儿就行了。”容菀汐道。 “是。”初夏应了一声,在首饰盒里找了一对儿圆润的珍珠耳坠儿给容菀汐戴上。 宸王知道容菀汐是小心行事,那对红玛瑙的耳坠,虽说和她的衣裳极配,但如此出挑的搭配,未免太张扬了些。她那本就极纯美的面容,配上这温婉的淡粉色,本就极惊艳,若是衣着上再出挑了些,未免让长辈们不悦。 “殿下,早膳到门外了,可摆进来吗?”门外云裳请示道。 宸王吩咐了声,“进来”,云裳便带着三个小丫鬟进了屋,每人手里端着一个金托盘,其上有两个或三个大小不一的碗、碟。可见王府里的早膳倒是并不铺张,只是够用就好。 容菀汐对宸王的看法,未免又改变了些。这府里被他管理得如此规矩正派,他本身又岂能是纨绔之人? 摆饭的小丫鬟们退下之后,云裳留了下来,看样子是要服侍宸王用膳的。 初夏和知秋刚到府里,还不懂府里的规矩,也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该留下,因而看向容菀汐。 平日里在将军府的时候,她都是让这两个丫头坐下来一起吃的,反正院子里就三个人,并不拘泥那些虚礼。但在王府里,却是不同了。 容菀汐不愿意让这两个丫头干站着,便吩咐道:“你们两个都退下吧。” 宸王见此,也吩咐云裳道:“云裳,你也退下吧。” 云裳眼色微微一暗,道:“是……” 三个丫头都退下了,靳嬷嬷许是在差人吩咐了摆饭之后便去忙别的了,这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虽说是四目相对,但容菀汐却觉得,这样很好。至少自在一些。 早膳有红枣莲子羹、花生酥、桂花糕、百合粥,以及一些小菜儿…… 这其中的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容菀汐就装作没领会到,倒是听得宸王赞了声:“嗯……今天这百合粥做得不错。” 而容菀汐则是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并未搭话。 寂然饭闭,宸王吩咐云裳进来伺候漱口。容菀汐和宸王用清茶漱了口,瞧着天色已经大亮,是时候该进宫奉茶了,便出了门。 马车上,宸王终于开口了:“今儿一早,本王被你记了一个错、你也被本王记了一个……” “好吧,扯平了便是。”没等宸王说完,容菀汐便道。 第三十四章:王妃入宫 http://..org/ “呵呵……甚好、如此甚好……王妃果然蕙质兰心,一点便通”,前半句还算正经,但后半句,“要么就是咱们两个心有灵犀。【最新章节阅读】” “等下出了皇宫,殿下要去做什么?”容菀汐忽略了他的话似的,问道。 宸王想想,笑道:“去淑女坊吧。一直说带你去尝他家的新菜品的。” “这话,殿下还是留给淑女坊的姑娘们吧,她们会乐得与殿下心有灵犀的。容菀汐淡淡道。 被她如此抢白了一番,宸王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女子,真有趣儿啊…… 这一早上斗智斗勇的,倒是觉得日子过得都有滋味儿了些。 到了北宫门,宸王先下车,向容菀汐伸出手来。 容菀汐一想到他们的约定,也便将手递给了他。不然或许会被他说成,“记你一个错,因为你辜负了本王的好意”。 两人先去慈宁宫,宫里薄嬷嬷迎上来道:“太后今天身子不大舒坦,说领了殿下和娘娘的心意。让殿下和娘娘直接去户皇贵妃处便是。” 容菀汐知道了太后的意思,喝媳妇儿茶,主要是婆婆的事儿,太后不想抢了皇贵妃的先。 因而笑道:“劳烦嬷嬷代本妃向太后问安。如今天色还早,便不叨扰太后了,等下我们去漪澜宫请了安,日头再足些,再过来向太后请安。” 薄嬷嬷应了声“是”,道了声:“恭送殿下,恭送娘娘……” 这位薄嬷嬷,便是王府里薄美人的姑乃乃了。先前来慈宁宫的时候,薄嬷嬷站在太后身侧,出于对太后的避讳,容菀汐并未看清楚她的样子。今日一见,虽说上了些年岁,也应近五旬了,但因跟着太后,保养上倒也得宜,望之仍旧可见年轻时的风采,五官是极明晰的。瞧着她的五官,可见年轻时是个美人儿。 “府里的薄美人得殿下的心吗?”往漪澜宫的路上,容菀汐直接问道。 其实也是闲谈之语罢了。接触下来,与他倒无什么生分之感,反而于相处上,已有些亲近自在了。 “王妃这么聪明,赶明儿自己看”,宸王笑道,“不若我们来玩儿一个游戏,在见了府中的姬妾们之后,你给本王说一说,本王最喜欢哪个、最不喜欢哪个,若是猜中了……若是猜中了……你说你想要什么奖赏?” “若是猜中了,殿下欠妾身一件事吧”,容菀汐道,“待妾身想起来了,再问殿下讨要。如何?” 宸王笑道:“但这事儿可要是游戏方面的,可不能是太正经的事情。不然本王与你玩儿个游戏,却要答应你一件生死大事,岂不太吃亏?” “殿下放心,妾身有分寸的,不会说太不合理的要求的。”容菀汐道。 “好”,宸王道,“如此可就说定了玩儿这个游戏。但若你猜不准,可怎么办?” “若是猜不准,妾身也答应殿下一件事就是。”容菀汐道。 “好!”宸王笑应道。 容菀汐是不担心宸王被她猜准了却也说不是的,因为她自有法子得到真的答案。其实很简单了,两人一起写下来不就行了? 一路到了漪澜宫,由宫女儿通传之后,进了正殿。 皇贵妃已经等在正殿中了,见他二人来了,始终是一脸慈爱的笑意。 容菀汐和宸王向皇贵妃行了跪拜之礼,便有宫女儿端了茶来。但却只是递了茶盏给她,并无下面的小托盘。 容菀汐接了茶盏在手,却发现……这茶烫得很。 但却是面不改色,起身上前去,在皇贵妃近前又跪下,双手奉茶于头顶,道:“儿媳给母妃敬茶。” 皇贵妃颔首,拈着盏口接了,轻轻抿了一下,估计是没有碰到盏中之茶。将茶盏放在一旁的小方桌上,这才道:“很好,起吧。” 起身之时,容菀汐看到,那盏茶里仍旧腾腾地冒着热气。 手指已经烫红了。 但皇贵妃说了一句“很好”。很显然指的是她没有将这滚烫的茶盏扔了,是为“很好”。 皇贵妃让他二人起身后,笑说了一些关切嘱咐之话,便给一旁的宫女儿使了个眼色,不多时,那宫女儿拿了一个精致的小首饰盒出来。 宫女儿屈膝在容菀汐面前,将这小首饰盒打开了,奉在容菀汐面前。只见,里头儿是一只白玉手镯。玉质极好,通身没有半点儿瑕疵,极其罕见。 “这白玉镯,是本宫入宫的时候,太后赐给本宫的,如今本宫把它送个给你。”皇贵妃道。 容菀汐起身,向皇贵妃行了个大礼:“儿媳谢母妃的赏。” “无需多礼”,皇贵妃说着,吩咐宸王道,“宸儿,你给王妃戴上,让母妃瞧瞧。” 宸王拿了这白玉镯在手,伸出手来要容菀汐的手腕儿。因着是在皇贵妃面前,容菀汐连一瞬犹豫都不曾,便将手腕儿递给了宸王。 宸王将手中的白玉手镯给容菀汐戴在手腕上,笑道:“王妃戴着,虽然不如母妃戴着好看,但却也是极合适的。” 皇贵妃笑道:“你这孩子,太会讨母妃欢心了。本宫瞧着,还是你媳妇儿戴着更好。” 容菀汐没有参与到这母子俩的说笑之中,而是屈膝向皇贵妃再次谢恩。 又闲说了半晌,瞧着皇贵妃有些乏了,宸王便说了告辞之语。容菀汐对宸王的举动还是很满意的,他似乎很懂得婆媳之间的微妙之处,知道由她说告辞是不合适的。 出了漪澜宫,为全礼数,便再次去慈宁宫拜见。 知道他们是拜过皇贵妃过来的,这一次太后便见了。闲说了一会儿,太后笑道:“既你母妃已经赏了礼物给你,现下哀家这里,也没有什么合适送给你的东西,便不赐你什么赏了。” 容菀汐温然道:“皇祖母风体安泰,便是给儿臣们最好的恩赏。” 容菀汐知道,太后这是处处避着,处处让皇贵妃的先。不赏赐她,倒并不是因着她有什么错处。 太后颔首,道:“往后常随宸儿进宫来坐坐,不必拘泥什么。” 依旧是由宸王说了告辞之语,容菀汐和宸王拜别了太后。 太后吩咐薄嬷嬷道:“唤云,你去送送老三和他媳妇儿。” “是。”薄嬷嬷应了一声。 在方才的言谈之中,虽说薄嬷嬷就立在太后身侧,但太后却并没有提起府里姬妾的事儿,更不可能额外提薄美人什么。 但平日里送客的,都是敬敏那样的底下的丫头,并不需要薄嬷嬷亲自来送。更何况宸王是常来往慈宁宫的,于礼数上更不需要什么额外的关照了。如今太后特意让薄嬷嬷来送,可见太后是给薄嬷嬷一个说请她关照之言的机会。 而即便薄嬷嬷并不向她托请关照,只要她看出了太后的用意,便也等同于薄嬷嬷已经说了。 看来太后对这位薄美人,还是很看重的。是在提醒她,薄美人不同于其他姬妾。 薄嬷嬷一路送他们到慈宁宫门口儿,只是恭敬地施礼道了声:“恭送殿下,恭送娘娘。” 并未说其他。 容菀汐虽说领会到了太后的意思,但却也并未向薄嬷嬷说什么。因为她还没有正式见到这位薄美人。一来对薄美人的性情不甚了解,二来,也不知道薄美人是否受宠。 恩宠一事,从来都不是外人能保证得了的,而在自身的福气。 今日的请安,不同于前两次进宫那般波涛暗涌,只有在向皇贵妃敬茶之时的那一个考验而已。出了北宫门,虽说手指红肿胀痛的厉害,但容菀汐却是觉得很轻松的。 其实以后各自关起门来过日子,和宫里的来往还是少的。只要她把宸王府里的事情、主要是那些姬妾们的事情,都搭理的清清楚楚的,就可以了。 而只要太子不再找麻烦,能让她爹顺顺当当的告老还乡,或许……她真的可以离开王府。不管是一年后、两年后、还是三年后……什么时候宸王对秦颖月失去了兴趣,不想要再和太子较量了,那就是她离开的时候。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殿下不是要去淑女坊吗?”到了宸王府门口儿,容菀汐见宸王也随她下了车。 “本王不是说要带你一起去吗?”宸王道。 没等容菀汐答话,宸王便道:“回府还有事儿。倒不是因为你不去,本王便不去了。” 容菀汐原本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虽说宸王对她还算不错,也时不时地有些玩笑之言,但她还不至于如此自作多情。 进了王府,容菀汐这才有空儿仔细看王府中的景致。 见她走得不疾不徐,宸王道:“怎么,手不疼吗?快些,回去上了药再看这风景也不迟。” 其实已经疼得麻木了,容菀汐倒是并不在意。 但宸王会额外关切,的确让她有些意外。还以为宸王并不会在意那些女人间试探算计的小细节。 “母妃也真是的”,宸王闲闲道,“先前不是都试探过了吗?何苦还弄这热茶出来。” “先前试探的,是胆色识见,这一次试探的,是隐忍力”,容菀汐道,“若想要做好皇家的儿媳,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宸王笑笑,在一片花丛中回身看她…… 第三十五章:太子奚落 http://..org/ 他忽然停下来,容菀汐一时没收住脚步,险些装进了他的胸膛里。【无弹窗小说网】 但宸王却没有继续走的意思,而是侧头看着她,好像要从她的脸上端详出什么东西似的。 容菀汐只是垂首不语。 半晌,宸王道:“本王不知你与二哥的事,倒是无意间坏了你的良缘。若你嫁给二哥,虽也是皇家儿媳,但却无需在意这些,只随着二哥去边关自在逍遥便是了。” “这世上没有如果。”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一笑,道:“是啊……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奇妙。” 一路回了昭德院,宸王往昭德院走,容菀汐倒也不拦着。反正王府上下都是他的地方,现在是白天,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回了昭德院,宸王便吩咐初夏:“你去昭贤院找云裳,让她带你去找鞠大夫。说王妃烫伤了,让他带着几种医烫伤的药膏,过来瞧瞧。” 初夏一听自家小姐烫伤了,有些慌了神儿,并没有立刻按照宸王的吩咐去做。而是紧张地问容菀汐:“小姐烫伤了?哪里烫伤了?快给奴婢瞧瞧。” “不妨事的”,容菀汐道,“你只去鞠大夫那里拿些药膏回来就行了,无需连人也劳烦过来。” 初夏应了,但这一次却没听容菀汐的,而是听了宸王的。宸王府极大,来回奔走通传也是不易,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见一个花白胡子的瘦高老者,跟着初夏急匆匆进了院儿,老者身后跟着云裳。 容菀汐道:“急什么?慢些走就是了,别累着鞠先生。” “不妨事,不妨事……”鞠大夫笑道,“别看老朽五十多了,但身子骨却是硬朗的很呢。不知王妃哪里伤着了?可容老朽一看?” 但这后一句话,却是看向宸王说的,在向宸王请示。 宸王点点头,容菀汐便伸出手来,道:“只是刚刚回府的时候,初夏刚倒的热茶,本妃还以为是凉的,不小心烫着了。” 这老者面容慈蔼,不似那偷j耍滑之人,但能入得宸王府做家医的,也必定是心思极灵敏的。今日是她入宫奉茶的日子,回来手指头便有烫伤,难免让人起了联想。 虽说这样说,难免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但这却也是对鞠大夫的一种警告,提醒他不要乱说。 容菀汐刚入宸王府,对王府中的各人各事还不甚了解,在摸清楚各人的脾性之前,少不了谨慎一些。 鞠大夫只是看了眼,便道:“不妨事的,老朽带了药膏来,娘娘只消过一个时辰涂抹上一些,有个三两次,便能消肿了。” 容菀汐接了,道了声,“劳烦”,便让初夏送鞠大夫回去。 其实本是小伤,宸王这般在意,倒是刻意弄得府里上下闹腾似的。怕是事情传出去了,府里的姬妾们难免看着眼红。 但宸王是一番好意,容菀汐却也不便说什么。 涂抹完药膏,见宸王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容菀汐倒也不赶他走,而是直接到西屋小书房去看书。 宸王却追过来道:“别看了,快到午膳的时辰了,我们去淑女坊玩儿?” “我不去。”容菀汐道。 “说了要带你去吃粉酥r鸽的。”宸王道。 “你是自己想吃了吧?”容菀汐笑道。 对他如此好意邀请,自然是没什么脾气的。 虽说是合作关系,但也实在没必要弄得太过疏远。人家是好意还是恶意,她是能分得清楚的。 “自己吃着也是无趣儿,咱们两个一起去,也是有个陪伴不是?”宸王笑道。 容菀汐忽而起了玩闹之意,道:“也好,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宸王道,说着,还自己感叹了一声,“明明是我请你吃饭,怎么弄得像我求你似的?” 容菀汐笑笑,忽略了他的抱怨,道:“你若是再点姑娘,可不许点上次我去时在场的那些。” “好说,好说……”宸王笑道,“更何况你去了,我自然是只点两个唱曲儿的便罢了。” “还有一件事……”容菀汐道,“你去,给我找一身干净的小厮衣裳来。” 宸王笑笑,知道她是要男扮女装随他去。这样也好,免得带一个女子进去,引得淑女坊的姑娘们不便。 宸王吩咐了在门口儿听候吩咐的云裳去办,容菀汐听得云裳平平静静地应了一声,却觉出她的声音有些低落。 不是她多疑,而是这世间最难掩饰的,便是女子的情意。 即便云裳是个再稳妥不过的人,但日日在风北宸跟前儿,看着他和别的女子热络相处,是不可能做到一丁点儿显露都没有的。 换了一身青色的小厮衣裳,这颜色,倒是和宸王的有些相似。容菀汐笑着施了一个抱拳之礼,道:“小的可不敢冒犯了主子爷,还请主子爷换一身儿衣裳吧!” 门口儿的云裳忙道:“是奴婢的错。到了司衣房去,只见有这一身新做出来的小厮衣裳合娘娘的身量,便拿了过来。” “不妨事的”,容菀汐笑道,“我不过和殿下开个玩笑,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本王也嫌和你这糊涂小厮穿一样儿的掉身份,换一身儿去!”宸王笑道。 容菀汐见宸王换了那身她今早儿拿的月白色衣袍,觉着这衣裳虽好看,但去那烟花之地,未免太素净了些。 只是宸王穿了,她倒也乐得欣赏。 和宸王出了门儿,一路去往淑女坊。刚到晌午,这淑女坊里,就已经有不少宾客了。 见宸王来了,兰姨迎了上来。没仔细看他身后跟着的人,只以为是个普通的小厮罢了,便笑道:“殿下今儿要选哪位姑娘陪着饮酒?奴婢这就去安排。” “不必了”,宸王道,“今儿小饮怡情,让莺莺和燕燕过来唱曲儿就行了。” “哎呦……不巧了”,兰姨笑道,“刚刚太子殿下点了莺莺和燕燕过去,您看……” “那就叫了彩蝶和戏花吧。”宸王道。 “好嘞!奴婢这就去安排……” 容菀汐听着这淑女坊中姑娘的名字取得倒是文雅。即便听说太子在此,倒也并未放在心上。 若是太子心理还惦记着她,她便是把自己锁在宸王府里闭门出,太子也能弄出风波来;若是太子觉得无趣,自她成亲之后便放下了,便是见了面,也没什么。大家坦坦荡荡的,不必把过往那些恩怨放在心上。 一切只看三天回门之后,父亲向皇上请辞,能否成功了。 也是无巧不成书,容菀汐和宸王刚上楼,就见太子从包间里出来,迎面撞上了。 太子来了,这最大的包间,自然是太子在用,而宸王只能居隔壁次间。太子玩儿得很尽兴,显然心情不错,拉着宸王便道:“三弟来了,快进来同坐,宋公子也在。” 宸王笑道:“小侯爷不地道啊,说是要请本王和大哥的,怎么只请了大哥?这算什么赔罪之法?” 倒像是当时之事就只是那个表面,毫无隐含的较量一般。 太子深意笑道:“三弟,这过去的事情,若深究起来总是不好的。一顿花酒而已,三弟可别弄得大家不痛快。你我兄弟之间,岂能因这花酒、女人之事伤了和气?咱们好歹是皇室贵胄,总要有与这身份相配的肚量才是。” 太子这话虽说听起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容菀汐听着,却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意思,而显然这个意思,是只有他和宸王能听得懂的。 大婚前自己被掳,是宸王将自己救回来的。当时宸王没有和爹爹细说这救回她的细节,因为涉及到太子和宸王兄弟间的事情,爹爹显然也不便问。到底是谁做的、救出来的易与不易,各自心里清楚就行了,是心照不宣的事。 容菀汐觉得,太子的话,显然和上次的事情有关。 宸王像是领了太子的提醒之情般,笑道:“兄长说得极是。” 转而便不再谈此事,而是道:“只是弟弟带了朋友过来,便不和大哥同饮了。” “哎……”太子拍了下宸王的肩膀,推心置腹般,“做哥哥的,是担心你心里不痛快,毕竟大婚当日,被你二哥弄了个没脸。这容菀汐……咳咳……算了,已是你娶回到家里的人了,做哥哥的也不便说什么。” “刚刚本宫还和宋小侯爷说起,可怜了三弟你这般风流人物……哎……不说了,不说了。改日若是心里憋闷得很,便来找哥哥喝酒,做哥哥的,随时奉陪。” 宸王笑道:“有什么不痛快的?” 忽而笑容里有了些狡黠,低声道:“说实话,弟弟反而觉得很是自豪。美人众人爱,但美人却独爱我一个。大哥你说,我这心里岂能不舒坦?” 太子扯了扯嘴角,道:“你这般安慰自己,倒也是化解之法。” 显然他是没看到容菀汐一在场的。 容菀汐现在想的是,等下太子若看清了她的脸,会否觉得有些难堪?毕竟是这种背后强行坏人名声的事。 太子拍了下宸王的肩膀,以示安慰,便继续向楼下走去。 第三十六章:知己之交 http://..org/ 走过容菀汐身旁之时,忽然停了脚步,低下头来细细打量她。 容菀汐也不掩饰,而是施礼道:“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呵呵……弟妹请起。”看清楚了是容菀汐,太子倒还算坦荡,声音里没有丝毫尴尬之感。 容菀汐应声而起,心想,太子的仪度到底也并非常人。 “弟妹新婚,本宫在此道贺了。”太子依旧说得很是坦荡。 “妾身谢过殿下。”容菀汐道。 “好,那你们二人好好宴饮,本宫便不叨扰了。”太子道。 太子此时,倒是言语有度,似谦谦君子。 若非他刚刚对宸王的那一番变相的奚落,只看到此时的太子,容菀汐还真要以为太子会一笑泯恩仇,当做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但从他刚才的态度上看来,显然并非如此。他非但不会一笑泯恩仇,反而记仇得很呢。 见太子走了,容菀汐随宸王进了包间。 趁着菜还没上齐,那两个唱曲儿的歌姬还没到场的时候,容菀汐歉然道:“让殿下受委屈了。” “什么?”宸王却是不解般。 容菀汐也不解释,她知道宸王听得懂。 半晌,宸王道:“无妨,你别放在心上。别人的评说,是别人的事,本王从不在意。” “殿下胸怀坦荡,非寻常男子所能及。”容菀汐道。 宸王笑笑。他听得出,这小女子的夸赞是真心的,但越是如此,一时间,却反而让他不知该如何应答。 能得到容菀汐这样的奇女子的赞赏,是不是一件幸事?别人怎样,他不知道,反正听了这赞赏,他的心里是极舒坦的。与听那些美姬们平日里的阿谀奉承,自不是同一种境界的感受。 不多时歌姬进来唱曲儿,宸王极赞赏的几道菜也上了。容菀汐随宸王品尝着这些美味菜肴,听着这秦楼楚馆里特有的浓情蜜意之曲儿,倒也是一番别样的享受。 渐渐两人相谈甚欢,容菀汐也陪着宸王吃了几杯酒。看得出,宸王的兴致很不错,听得宸王笑道:“与你畅谈,到是比与那些同僚们在一起言谈还痛快。这般宴饮,倒也是极有乐趣,你以后要常陪本王来玩儿。” 容菀汐只当他是吃醉了酒,便只是笑笑不语。 说实话,一番畅谈,虽说只是谈一些诸国风貌以及当下各国的局势等语,并未涉及到当今朝政、朝堂局面这些敏感的话题,但即便如此,容菀汐却发现,她与宸王在许多事情的见解上,倒是颇有些相同之处的。 他不当她是一个妇道人家,而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朋友,平等视之。即便她说出什么与小女子的身份不符合的雄谈壮论,他却也丝毫不诧异,好像本应如此一般。 能与这般懂得自己的人畅谈,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幸事? 原以为过了d房花烛之夜,宸王就会去姬妾们的住处了,还想着能从宸王去何处安寝之事上,看出宸王对府姬妾们的在意程度,但宸王今晚又留在她的住处。 从淑女坊回来,宸王在问柳斋里待了一下午,晚膳竟是过来与她同用的。且用过晚膳之后,便无离开的意思。 此时容菀汐见宸王正在若无其事地脱掉外袍,略一思量,到底也没说出什么劝他离去之语。 估计他是想要做出一个夫妻恩爱的假象来。若是这两三日里都陪着她用膳、在她这昭德院里安寝,在王府里,王爷宠爱王妃的事情,自然就传开了。王府里的事,早晚是要传到宫里去、传到外面去的。 既已成婚,让人觉着夫妻恩爱,总比让人觉着夫妻不和、让人捡笑话得好。 容菀汐也拖了外衫,只着寝衣躺在床上。今晚倒是与昨晚不同,他的呼吸很平稳,并无昨晚的微鼾之声。容菀汐的心,也随着他的呼吸,而安稳起来。在他身边躺着,竟是觉得身心很平和,极舒坦的。 忽然想到他那紧锁着的眉心,微微起身,借着透进床幔的皎月之光看了……果然,他的眉心仍旧是紧蹙着的。 容菀汐复又平躺下来,不知不觉间,竟是伴着他的呼吸,甜睡过去…… 三天回门,一早儿容菀汐便起了,特意穿了身荷色的锦裙,为自己画了个淡妆,让自己看起来神采奕奕些。 “真好看……”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是宸王醒了。 容菀汐笑笑,自然不会把他的赞赏放在心上。宸王是从不吝惜对女人的赞美的。但却没有几句是真的。 这两日里,宸王每日与她一同用膳、在她的昭德院里安寝,估计宸王和王妃夫妻恩爱的事已经传出去了。要不了几日,宸王在她这里的耐心也就没了。到时候,她又乐得清闲了。 若非要说她有什么损失,那就是至此失了一个言谈甚欢的朋友。不过原本也并非朋友之交,倒是不必太放在心上。 “今天你回门,本王也不便打扰你和父亲团聚。你不必管本王,本王自己在你府中闲转悠便是。”宸王边由着云裳服侍他更衣,边道。 容菀汐也不客气,笑道:“多谢殿下t谅。” “嗯。”宸王应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 一番梳洗完毕,容菀汐用完了梳妆台,宸王在云裳的伺候下梳了头。 容菀汐在一旁看着……觉着,其实给宸王梳头,应该是正妻做的事。但在皇家里,自幼便有奴婢服侍着,便也不在乎这些了。 梳了头,宸王吩咐屋里的人都出去。 容菀汐不解,却也没说什么,而是向初夏和知秋点点头。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宸王方道:“自打太后赐婚以来,本王以筹备婚事之故,一直未上朝。但本王昨儿听说,你父亲又向父皇请辞了,且又被驳了回来。” 容菀汐并不知道这事,但大婚已过,父亲向皇上请辞,倒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原本父亲就打算回乡休养的。 但宸王自己也说他已经半个多月没上朝了,可却对朝中的情况了如指掌。最主要的是,宸王并不向她避讳这些。 许是晨起之故,此时宸王的面容上,倒是少了平日里的玩笑之意,而是多了几分郑重。 “你且坐下,本王与你说个故事。”宸王道。 容菀汐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了。宸王仍旧坐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背靠着梳妆台、一只手臂搭在梳妆台上,舒适惬意。如此晨起四目相对,容菀汐的面容却是平静得很,未见有丝毫慌乱之感。 “本王曾听太后说过一个故事,那还是父皇做皇子之时的事”,宸王道,“有一年先皇寿辰,父皇差人从雷国寻到了一头火狮,想要送给先皇做寿礼,送到蒙山猎园的斗兽场去,供先皇观赏。这头火狮虽说在雷国就已经经过了训兽师的训化,但一路运来,脱离了那个环境,多少还是有些暴躁的。” “父皇发现它的脾气很不好,底下有人建议说,再找了训兽师来训,以免圣寿宴之时,这火狮忽然发起狂来冲撞了皇上。但父皇却说,无需找驯兽师了,本王自有法子……你猜,父皇的法子是什么?” 宸王说到这问题之时候,嘴角才现出了平日里那不羁的笑意。 容菀汐摇摇头:“妾身不知。” 宸王也无心卖关子,再次正色起来,继续道:“父皇的法子是,把那火狮子放到他的屋子里,与他朝夕相处。” 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见容菀汐面不改色,且面上没有丝毫诧异之感。笑道:“当时有人就说了,三殿下为什么要将这狮子放在自己的屋子里?把这狮子放在花园里,请驯兽师来训,不是更稳妥些吗?若是这狮子伤人,可怎么办呢?你猜……父皇怎么说?” 这一次,容菀汐却是并未说“妾身不知”,而是缓缓道;“妾身愚见,若是妾身说错了,殿下可别笑话妾身。” “你且说便是。”宸王的眼神饶有深意。 “妾身觉着,父皇当时说的,或许是……若是放在花园里,本王瞧不见它,即便它被驯兽师驯化得很好了,本王却也依旧不放心。而放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哪怕狮子顽劣欲伤人,本王见着了,也有应对之法。只有本王亲眼见着了、确定了、那才叫稳妥。” 听到容菀汐的回答,宸王眼中的诧异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淡淡点头,道:“你猜得没错。” 宸王觉得容菀汐多少能猜到些原因,但却没想到她竟能猜得这样精准。 “当时父皇的回答,和你说的**不离十。父皇说,本王每日里瞧着它,它的伤人之心、顺从之心,本王都能瞧得一清二楚。而倘若它去了园子里,本王再也摸不准它,那才是最危险的。更何况它习惯了屋子里生活的安逸,而这安逸是人给他的,他不想失了这安逸,自然不会伤人。”宸王道。 宸王的意思,容菀汐已然明白。她知道宸王是在告诉她,皇上不会准许她爹还乡。 忽然想起太子之前说的,“倘若本宫说,这事不是本宫做的呢”…… 第三十七章:良臣之苦 http://..org/ 当然不可能不是太子做的,但当今圣上并非昏君,太子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诬陷一员良臣,皇上不可能看不出来。【无弹窗小说网】但,问斩的旨意,的确是皇上下的。所以说——皇上乐于推波助澜。 而为什么之后放弃了?也可见皇上之圣明。皇上觉得,如果她嫁给了宸王,她留在京都城中,父亲自然也会留在京都城中,以期陪伴女儿。 皇上要的,只是看着这只雄狮在他的屋子里安稳顺从地生活而已,而并不是非要杀了这只雄狮不可。毕竟现在看来,这只雄狮还是毫无伤人之意的。 所谓皇者多疑,就是如此。但皇者圣明,从中也可见一斑。 太子并非蠢笨之辈,反而甚有思量。他之所以会让王尚书诬陷父亲,正是看准了皇上不想准许父亲乞骸骨这一点。 即便此时雄狮毫无伤人意,那也绝对不能放他到自在的山林中去。搞不好他哪一日被其他的狮子所蛊惑,想伤人了,就会冲到这九重宫阙里来。 所以若留不住,为了绝除后患,皇上索性借着太子的胡闹,定了父亲的罪。 当时她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因为被事情推赶着,来不及细想而已。而化解了麻烦之后,太子的再三继续刁难、对翎哥哥的歉疚、心里感情的胡乱、应付太后、应付皇贵妃……这最关键的一点,反而在脑海中越化越小,及至不见。 多亏了有宸王的提醒,不然容家只怕要遭祸了…… 容菀汐起身,向宸王郑重行了一个稽首大礼:“妾身谢殿下救容家满门之恩……” “你这是干嘛”,宸王却又是玩笑的语气,边扶着她起来,边道,“本王就是忽然想起了这个有趣儿的故事,给你讲一讲而已,你怎么突然弄得这么郑重?什么救命不救命的,一大清早说这些干嘛?” 容菀汐笑笑,倒是顺着他的意思来:“妾身觉得殿下的故事好听,这是作为对殿下给妾身讲好故事的报答。” “以后如果有机会,本王多给你讲一些”,宸王伸了个懒腰,拉长了声音,“也好让你好好儿报答我……来人,摆饭——” 不多时,厨院的小丫鬟们过来摆饭。 容菀汐和宸王用过早膳,便一起回将军府去。 因着容菀汐的意思,这三天回门办得极其低调,只是用一辆马车拉着她和宸王,如同平日里拜访一般,进了将军府而已。 听到门口儿有马车停下的声音,忠伯忙开门迎了出来,道:“小姐,姑爷,老爷一早儿便起来等了,在门口儿望了好几回呢……” 说完,还低声提醒道:“小姐可千万别和老爷说,不然回头儿老爷又要怪奴才多嘴了。” 容菀汐笑道:“这两天家里可还好?” “都好”,忠伯扶了容菀汐下车,道,“江大夫说,老爷的病也见好了,只是需要些日子调养而已。但老爷觉着病了太长时间,不好总在家里待着了,昨儿非去上朝了。还是皇上见老爷的身子不大好,便又恩准了老爷半个月的假。” 一路说着话儿,里面已经有小厮去通传了。 因着是三天回门,宸王是以姑爷的身份来的,所以父亲并不需要出门来迎接,而是在今日要以长辈的身份尊重着的。 容菀汐和宸王进了正院儿,见父亲正在门口儿看着他们过来呢。 宸王倒是很热情,一进院子,便向父亲揖了一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哎呦,不敢当不敢当”,容将军迎了出来,向宸王行了个臣下之礼,“拜见殿下。碍着这回门的规矩,未出门远迎,已是过意不去了。” 宸王扶着容将军起身,道:“今日咱们不论这些,岳父近来身子不好,就该在府中将养才是。” 入了正屋,闲谈了一会儿宸王便推说有些乏了。容菀汐笑道:“不如让管家引着殿下去妾身出阁前的闺房中小憩一会儿?待午膳好了,妾身再让人去请殿下?” 言谈间,对宸王的态度和语气都是极亲切的。 宸王也很顺着她的意思来,很配合。一脸温柔地笑道:“好,那本王就去你的闺房中转转,说不准啊……” 忽然凑近了她的耳边,低声道:“那床榻上还有你的体香呢……” 容菀汐觉得,宸王这玩笑开得有点儿过了。但是在父亲面前,自然是要表现得极恩爱的,因而略低头,娇羞道:“殿下莫要胡言。” 宸王向容将军施了一礼,一本正经的,就像方才并未说什么胡闹之言似的。极其正派地道:“岳父,小王先去休息片刻,等下再陪岳父用膳。” 容将军起身,送宸王到门口儿,还关切道:“殿下只管放心睡着便是,午膳时分,下官会差人去叫醒殿下的。” 容菀汐发现,宸王刚刚那一句胡言,父亲听了,反而没有什么不悦之感,倒是更放心了些似的。 父亲并非阿谀之辈,若心中对宸王的话极不满,即便面上不表露,却也不可能送他到门口儿。 那样胡言,父亲却不怒反笑,容菀汐虽觉得奇怪,却也不细想这个中原因。总归能让父亲放心,自然是好的。 宸王走后,关上房门,容菀汐却听得父亲叹了一声。回身低声道:“女儿啊,不管宸王殿下的名声如何,如今你既然已经嫁过去了,若是他对你好,你便……你便一心一意跟着他吧。哪怕是风流一些,但与你在一处时,他知道疼你护你,你也便……” 容卿不愿意说出那几个字来,但女儿已经嫁过去了,且现下看来,宸王对女儿还是很喜爱的……那样的言语,若非是真喜爱这个女子,再风流的人也调笑不出。既宸王待女儿还可以,他岂有不劝着女儿安生过日子的道理? 因而顿了半晌,还是道:“也便将就着吧。” 容菀汐安慰父亲道:“女儿了解父亲的担忧。但实际上,这宸王府中其实只有八个姬妾而已。而且这两日里女儿瞧着,她们都是极安静的,平日里倒不怎么出来走动。即便殿下风流,可见却也不怎么往家里添置的。女儿的日子是能过的极舒心的,倒是无将就之说。其实嫁过去才知道,这是好日子呢。” 容卿勉强笑道:“那就好。若是心里有什么不舒坦的,可莫要委屈了自己。只管和父亲说。最不济,咱们不在他那王府里受委屈就是。” 容卿知道女儿是在安慰自己,便也不再说什么担忧之言,只是交代了女儿这一句,让女儿知道她是有后路可走的,也便结了。 听到父亲说起这事,容菀汐便顺着父亲的话,说起了这乞骸骨一事。 宸王今晨和她说那个故事,自然就是想要让她趁着回门之际,好好儿劝说父亲的。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父亲自然会听。但若从宸王嘴里说出来,父亲难免会细细思量一番。虽说最终父亲也是会听从建议的,但朝堂的意味儿未免浓了些,总不比父女间的言谈更亲切简单。 容菀汐自然没有和父亲说宸王讲的那个故事,只是仔细分析了先前的事,且将那猛虎在屋中,和猛虎在山林的结论说给父亲听。 父亲听了,未免一阵唏嘘。沉默了许久,显然是在细细思量的。 许久,方道:“不想陛下竟是这番思量……可怜为父一腔赤胆忠心……” “其实在狱中,为父也不是没想过这层干系。但总觉着,许是陛下爱子心切,一时被太子的花言巧语迷惑了。但如今既然女儿都这么说,可见……陛下的心思就是这般,不会错的。如今细想来,再怎么爱子,却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妄言,便欲斩一功臣良将,连召至殿前分辨都不曾……” “其实这也怪不得陛下”,容菀汐道,“毕竟为皇者有为皇者的顾虑。身居高位者,难免多疑。虽说女儿也希望父亲能归乡安度晚年,但以现下的情况来看,父亲还是暂且不要提归乡之事了。刚好,也能在京都中多留几年,陪陪女儿。” 容菀汐笑道:“殿下是不管女儿自己的行踪的,女儿闲来无事,可以每日过来陪父亲的。” “哎,这成何体统呢?嫁出去的女儿,岂有天天往娘家跑的道理?你若能每月回来一次,为父也是欢喜的。” “好,那女儿就每月回家一次,父亲可别嫌烦。”容菀汐笑道。 容菀汐知道,父亲如此说,便是放弃了乞骸骨的念头儿了。 其实父亲想要还乡,也是为了她。京都城是个是非之地,毕竟是外戚,若是有心之人想要以外戚之故大做文章来害她,也是防不胜防的。莫不如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好。虽说要忍着对女儿的思念,但是为了让女儿得到长久的安稳,却也只能苦了自己。 但如今放弃了还乡,却也是为了她。因为不想让女儿受到牵连,所以只能继续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以后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父亲这半生,除了为了风国、便是为了她。 第三十八章:欢喜误会 http://..org/ 如此这般良臣,却也终究逃不过朝堂的钩心斗角、精明算计;如此这般慈父,却也得不到上苍的垂怜,不能顺了他带着女儿回归乡里、让女儿嫁与她自己的如意郎君的意。 世事何其无情、苍天何其不公。但这人世间的每一个人,却何尝不是,都这般挣扎着匍匐而活。 苍生蝼蚁,匍匐天地。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即便是为皇者,却也未能逃脱。各人有各人的苦,各人有各人的难罢了。 同宸王陪着父亲在家里用了午膳,闲说了一会儿,过了午时,容菀汐便和宸王起身告辞。 自是舍不得父亲的,但想来不过隔着几道街而已,以后归家也方便,倒不至于太过悲切。 一路回到将军府,宸王没有去问柳斋,而是跟着她回昭德院。 远远的,云裳迎了过来。请了安,看了容菀汐一眼,欲言又止的。最后只和宸王道:“殿下,四殿下来玩儿了,现下在昭德院中呢。” “哦?他回来了?不知道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宸王笑着往昭德院而去,还没进院门儿,便喊道:“老四,你又跑出去胡闹,连哥哥大婚都不见你的影儿!你说,该怎么罚?” 容菀汐却觉得有些奇怪,靖王来了,怎么不去昭贤院中等,而来她的昭德院,这显然不合礼数。 “小王拜见王兄、拜见王嫂……” 进了昭德院,便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一身蓝色锦袍的俊美男子。身量较比宸王矮了小半头、也不似宸王这般卓然挺拔,但这并非是因为他身姿气度不佳,而只是因为宸王太过出挑之故。若是单拿出来,绝对是走在集市上都会引得众人驻足观望的翩翩美男。 容菀汐不禁心内感叹,这些个皇子们,一个个不但天生贵胄,且都是这般容貌出挑,真是让寻常王公家只有望而兴叹的份儿。 在院儿里站定了,还未及和靖王说话,就听到屋内有抽泣的声音。 房门虚掩着,容菀汐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听着声音,好像是初夏的。 “这是怎么了?”容菀汐问云裳道。 “这……”云裳不知该怎样回答,略抬眼看向靖王,很为难的样子。 靖王也是一脸地不好意思,向容菀汐深施了一礼:“小王在此向王嫂赔不是了……” “殿下快请起。本妃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殿下何故要向我赔礼?” “这……”靖王向紧紧关着的房门看了一眼,道,“这个……其实我也是无意的啊。” 靖王挠了挠头,很是过意不去。 宸王道:“老四,莫不是你调戏了你王嫂的婢女?” 靖王忙摇头:“不是不是!真的只是个误会而已……” “汪!汪!”忽然,房门里传来了小狗儿挠门叫唤的声音。 容菀汐是更加糊涂了。因而也不问靖王了,打算直接去问初夏。 “哎哎……王嫂留步!”靖王却拦了上来,道,“王嫂还是听小王解释吧!要是让那丫头说,指不定说成什么样儿呢!” “不许你冤枉我!”忽然房门被人推开,初夏推门而出,擦着眼泪儿,道,“我定然是实话实说的,岂会胡言?” “初夏”,容菀汐轻嗔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是把你惯坏了不成?怎能这样和靖王殿下说话!” 受了委屈,再被自家小姐训斥了一番,初夏哭得可是更委屈了。但是却也不敢太失了体统,不敢发出大的声响来,只是自己呜呜地闷着帕子抽泣。 “呜……汪!汪!” 这声音响起,院儿里的人这才看到,初夏的脚下,蹲着一只白绒绒的小狗。看起来是个小狗崽儿,没几个月大。 此时正仰着头,摇着尾巴看着初夏。 “这个……王嫂,事情就是因这只云国雪绒犬而起的。”靖王道。 初夏也不好一直站在门口儿,侧到一旁侍立着,犹在暗自抽泣。 一旁儿的知秋道:“小姐,初夏姐姐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嘴巴里鼻子里都呛了水。才刚儿换了干净的衣裳,身上还直哆嗦呢!我们自幼跟着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容菀汐见初夏哭得委屈,而且头发湿漉漉的,哪儿能不心疼?因而上前去扶了她,安慰道:“是我的不是,话说得重了些,让你心里不舒服了。可殿下面前不得没规矩,这也是要注意的事儿。以后千万不可再这样儿了。你且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宸王拉住了刚要开口的靖王,拉着他站在一边儿,给他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儿,显然是在警告——你别胡闹,这可不是你玩儿得起的丫头。 靖王一脸委屈…… 初夏哽咽着说了事情经过…… 听靳嬷嬷说,厨院里刚从郊外花庄收来了一批新鲜的玫瑰花,她想要给小姐酿玫瑰露喝,便拎着小篮子去取了些。回来的时候路过芙蕖,看到一个男子在水中泛舟…… 初夏自然是不敢仔细看的,以为能在这芙蕖中泛舟的,除了宸王也就不会有别人了。还以为是小姐和宸王回来了,便向小船儿上施了一礼,扬声问道,“殿下,小姐可在小舱里吗?” 那人向她招了招手,扬声道,“你近前来。” 初夏听着,虽说觉得这声音有些不像宸王的,但也没有细想,还以为是小姐和宸王有什么吩咐,便到芙蕖边儿上去了。垂首屈膝施礼,等着吩咐。 这人也划舟到了近前来,蹲在小舟上,在她手里挎着的那一篮子玫瑰花里捻了一朵。凑在鼻尖闻了,道了声,“真香,人美花娇,妙极、妙极……” 初夏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了,这声音不似宸王的,而且宸王也不可能和她说这样的话。 吓得抬头看向对方。可忽然间,小舱的布帘儿里冲出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速度很快地向她的花篮冲来!把她吓得不轻,一个站立不稳…… 原是自己能稳得住的,可偏偏那人趁机拉住了她,把她往水里拖。她本就站不稳,被这样一拽,自然是跌落到水里,成了一个落汤j了…… 受了这样的委屈,初夏怎能不哭? 容菀汐听着,也是心有不悦。想起靳嬷嬷和她说过的、那梁美人的由来,未免觉得这位靖王殿下,也是那风流纨绔之辈。 还未及向靖王再询问一番,就听得站在门口儿的靖王急着辩白道:“初夏姑娘,我真是冤枉啊!我是见你受着了惊吓,怕你摔着了,想要稳住你啊!可谁承想那小舟一晃,我站立不稳,这才误把你拖入水中了!团绒不也掉下去了么?幸亏本王有些身手……” “老四。”宸王轻嗔着提醒了一声。 靖王也觉得,这时候似乎不是显摆身手的时候。因而忙正色起来,在门口儿站了,隔着门槛儿,向容菀汐再揖一礼:“王嫂明鉴,且听小王说来……” 容菀汐的声音平平静静的,让人察觉不出喜怒来。只是淡淡道:“殿下请讲。” 初夏自幼跟着她,她们三个便如亲姐妹一般。若是靖王有意调戏初夏,她是断然不能让初夏白受了这一番委屈的。 靖王道:“小王出去游历归来,带了这只云国雪绒犬,想要送给王。云裳说王兄陪着王嫂回门了,小王便在府中随意闲逛着等。正在小舟上惬意地晒太阳,忽见不远处岸边花丛中,一个小姑娘正在追逐一只蝴蝶跑。小王难免多看了几眼。忽而这小姑娘向小王施礼,小王见她是把我当成自家王爷了,便想着逗逗她。” “就只是逗逗她而已,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许久未见女子如此天真烂漫的样子,这……想要逗逗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啊。后来就发生了初夏姑娘说的事情。可是本王真的只是想要拉住她、想着别让她摔着。只是一时竟忘了小舟不稳,以至于引得初夏姑娘误会……王嫂,小王真的是无心的。” 见靖王说得很是诚恳,容菀汐倒也觉得,其实靖王不至于没分寸至此。便是真看上了他王兄府里的一个小丫头,只要问他王兄要了去不就成了?何故非要把人拖入水中、做这种下流的戏弄? “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呢?”初夏委屈道,“奴婢瞧着那蝴蝶儿好看,追着它玩儿,这有什么错处呢。难道就因为如此,就该着要受殿下的一番戏弄吗?” “初夏姑娘,我真的不是有心的……若说戏弄你,也就只是佯作你家王爷这一件事儿而已,却也不至于把人拖入水中,这般荒唐无礼啊。不过,对于佯作你家王爷这件事儿,我还是要向你道歉的。” 靖王说着,很郑重地站直了,清了清嗓子……咳咳…… 随即,向初夏诚恳地揖了一礼:“姑娘,小王错了!小王不该夸你人比花娇、不该叫你到近前来,就该自己在心里默默欣赏的……小王真的知错了!姑娘你就看在……看在……” 靖王边想着,忽而目光一瞟,看到了蹲在初夏脚下的雪绒犬,“看在雪绒向你摇尾巴的份儿上,你就原谅了本王吧!” 第三十九章:缘分伊始 http://..org/ “噗……” 靖王的一番糊涂话,逗得原本还一脸委屈的初夏,“噗”地笑了出来。【无弹窗小说网】 容菀汐听着也是好笑,忙扶起了靖王,道:“殿下可莫要折煞了初夏。只是这样的误会,下次别再有就是了。” 见初夏笑了,而且脸上还有些许红晕,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因娇羞所致,容菀汐倒也觉得,这事儿说开了并没有什么。 靖王如此不顾身份的向初夏赔罪,虽说话仍旧有些不成体统,但堂堂一个王爷,能做到如此,本就是一件难得的事儿。 靖王略抬眼、不敢看还想看地看着初夏,试探着问道:“初夏姑娘……你……你不生气了吧?” “奴婢哪儿敢生殿下的气!”初夏也不知是气还是羞,一跺脚,背过身去。 “嘿嘿……”靖王挠了挠头…… 忽而看向宸王:“王兄,这雪绒犬,我看你也不甚喜欢,觉得不如美人儿好看,是吧?” 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轻咳一声,道:“你王嫂面前,不得胡言。” “嘿嘿……”靖王笑道,“我看王兄是不喜欢的。所以这……” “谁说本王不喜欢?”宸王笑道。 容菀汐看出了宸王是故意逗靖王呢,因而笑道:“老四,你别听你王兄逗你。这小狗儿是你带来的,你自己处置便是。” 宸王闲闲地靠在门框上,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是啊,你王嫂说得对,老四,这小狗儿,你想怎么处置?” “王兄,你别笑得好像知晓一切似的”,靖王道,“我一看到你这样的笑容,我心里就直发慌。” “你这话本王就听不明白了,合着本王在自己的府里,还不能笑了是吧?”宸王笑道。 靖王一摆手,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转而看向初夏,自己却是笑得比谁都灿烂:“初夏姑娘,你看……本王冒犯了你,害得你哭了一场儿,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这只雪绒犬这么喜欢你,不如你留下它吧,这样本王心里也好受一些,不至于那么愧疚。” 初夏自然是不敢贸然收下皇子的礼物的,因而看向容菀汐。 容菀汐笑道:“你别看我,四殿下是送给你的,又不是送给我的。” 初夏看了看那只仰着头向她摇尾巴的、毛茸茸、胖乎乎的小可爱,心里其实是想收下的,真的很舍不得这小家伙。但是却又不敢收…… “初夏姑娘,本王现在又无家室,王府里连一个姬妾都没有,带回去谁照顾啊!而且这小狗儿本王既要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了。如果你不要,那本王就只有带回去随便扔了,看它自己的造化吧……” “别、别啊……”初夏有些着急。 “好了,你要是喜欢,你就收下。咱们院子里,也不差这小家伙的一口吃食。”容菀汐笑道。 她看出了初夏喜欢得很,说实话这,这小家伙,她自己也是很喜欢的。但最主要的还是……其实收了靖王这个礼物也没什么,既然靖王都说了,这只是赔罪之物,自然无关乎其他。 更何况,这“缘分”二字其妙得很…… 若真是一桩良缘,这是初夏的福气;倘若是一桩孽缘,那也是初夏人生中该经历的一段悲喜。 感情的事旁人搀和不得。她这个做主子、做姐姐的,又岂能将其扼杀了? 得了容菀汐的准允,初夏乐呵呵地抱了这只白绒绒的小团子在怀里,乐颠颠地施了一礼:“奴婢多谢殿下。” “现在知道谢我了?”靖王摇头笑笑。 容菀汐发现,靖王看着初夏的眼神,很温柔。 “你给这小狗儿取个名字吧,本王也听个乐呵!”靖王提议道。 初夏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最终还是看向容菀汐:“小姐,奴婢想不出好听的名字来。” “王嫂给赐一个?”靖王道。 容菀汐倒也不推辞,笑道:“我看这小狗儿绒绒的、白白的,也不知道谁给这一品种的狗起了‘雪绒’的名字,怪贴切的。不如它的名字就叫了‘雪绒’吧。” “王嫂,你这也太没诚意了吧?都说你是京都第一才女呢!”靖王道。 “取名字总要贴切些才好,这可不是卖弄文采的时候。”容菀汐笑道。 好在宸王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也极赞成“雪绒”这个名字。 靖王是不方便进王嫂的房间的,因而几人笑说了一会儿,宸王就带着靖王出去了。不用问也能知道,宸王一定是带靖王喝花酒去了。 容菀汐和初夏、知秋一起,给雪绒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小狗窝,又去小厨房找了一个专门给雪绒用的小铜盆,做它的饭碗。忙活了一下午,晚膳后,三人仍旧是围着这只小狗儿转,看着它在屋里蹦蹦跳跳的,心里便柔软得很。 容菀汐以为宸王会玩儿到半夜才回,没想到戌时刚过,宸王便回了。而且仍旧是回到昭德院中来。 有了雪绒,院子里简直等于安了一个不用付月钱的通传的。 “汪!汪……” 听得雪绒的叫声,正在梳妆台前梳头的容菀汐向旁边窗子处看了一眼,果然见那挺拔的身影正往屋子里来。 这一刻,竟忽而有了一种“对镜盼君来”之感。 容菀汐自己摇头笑笑,也不计较自己心中忽然出现的这玩笑般的念头儿。 “殿下回来了……”容菀汐听得他开门的声音,便出了寝房迎接,轻施一礼。 宸王见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寝衣,长发垂顺的披散着,面容恬静,声音轻柔。屋内烛光跳跃,映着这一室的温暖……一时,竟是有种安宁的归属感。 扶了她起身,道:“怎么这么早便要歇下了?也不等本王。” 听得他竟有些抱怨之意,容菀汐觉得好笑。等他与不等他,又有什么分别?她又不是这王府中的那些姬妾,等他来、盼他来,***好。 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容菀汐是不喜欢的,因而离他远了些,淡淡道:“殿下今晚还要留在这里吗?” “当然了”,宸王已经在脱外袍了,“不然本王来这里干什么?大老远儿的走过来的。” 容菀汐也不答话,既然他要留在这里,同床而眠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离本王那么远干什么?”宸王忽然意识到,容菀汐刚刚是故意躲远了的。 容菀汐倒也不掩饰,直接道:“妾身不喜欢殿下身上的酒气。” “原来是这样……”宸王道,“你可真麻烦……觉着回来晚了你会不高兴,特意早回来了,沾了些酒气,你又不高兴。” “妾身没有不高兴。”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笑笑。 忽而声音中有了些许失落之感:“是啊……你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反正本王也不是你在乎的人……” 宸王坐在床上,双手在身后撑着床,看着她:“如果是二哥,你会和他恼吧?” 容菀汐不答话,只是到木架旁将宸王脱下来的衣袍整理平整了。 “如果是她,她一定会和我吵吧……呵呵……”宸王苦笑两声,倒在床上。 容菀汐这才发现,其实他只是身上酒气较淡而已,并不是饮得少。显然,他有些醉了。 他的身上,不饮酒的时候,总有一种独特的、淡淡的清香,说话的时候,这清香配着那男子气概极浓的略沙哑的声音,很有一种让女子心神荡漾的独特魅力。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被他这卓然的身姿、俊美的面容、独特的气息所俘获,可他的心里,爱的,却偏偏是那个不属于他的人。 人啊,总是爱和自己较劲儿的…… 容菀汐为宸王脱下锦靴,抬着他的双腿,将他推向床里。 宸王迷迷糊糊的,伸手将容菀汐揽住了,将她的身子紧紧压在自己胸膛,有力的大手抓进她的秀发中抚摸着…… 她听得他用极低的声音叫了声:“月儿……” 她听到,这声音里,是满满的沉痛…… “月儿……”他又唤了一声。 容菀汐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 许是他这与往日里大不相同的沉痛的声音,让她觉得有些惊讶,许是这心跳在她耳边太过明显,许是…… 也不知怎么了,容菀汐没有推开他。只是任由他把自己当做别人,就这么紧紧抱着…… 半晌,他的这一阵梦呓过了,容菀汐察觉到他的手轻轻松开,这才缓缓起身。 起身之时,看到他那熟睡之时紧锁着的眉心,容菀汐忽然明白了,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推开他。因为她心疼他。 即便只是合作伙伴,这些天相处下来,她的确不讨厌这个人,而且心底里,是已经把他当做朋友的。看到一个颇为谈得来的朋友,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喝得烂醉,有些为他担忧、为他心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容菀汐平静地为宸王掖了掖被角。想着明日他醒了定会头疼,左右毫无困意,便起身去给他弄些醒酒汤。 到西厢丫鬟房里,唤了知秋去厨院里跑腿儿,拿些葛根和蜂蜜回来。 容菀汐自己则是和初夏去小厨房里生火烧水,等知秋拿了葛根回来,煮了葛根汤给宸王。 初夏低声笑道:“小姐,为什么要给殿下煮醒酒汤啊?小姐好生体贴啊。” 第四十章:姬妾请安 http://..org/ “你这小丫头,莫要胡想”,容菀汐道,“毕竟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着的,互相体谅些,总比像仇家一般相处要好得多吧?” 初夏却是偷笑不语。【无弹窗小说网】 忽然想起今天下午,靖王说讨厌看到宸王那了然笑容的样子,此时的容菀汐,终于有些体谅靖王了。被人这样笑而不语地对待,还真是不舒服。 容菀汐端了煮好的葛根汤和一小碗蜂蜜进屋,待到葛根汤凉温了些,将这一小碗蜂蜜倒进去。 到床边去叫了宸王两声:“殿下,先醒醒……殿下……” “嗯……”宸王应了一声。 容菀汐看到他的眼睛挣扎了几下,最后竟然真的睁开了,而且声音还算清醒,问道:“什么事?” 听到他如此清醒地问话,容菀汐到是一愣,一时竟怀疑是不是自己觉错了,或许他根本就没喝多。 看到宸王揉了揉额头,容菀汐淡淡道:“小厨房里给殿下煮了醒酒汤,殿下喝一些再睡。” 宸王靠在枕头上坐着,奇怪道:“小厨房?小厨房里何时有专门的奴才了?你让初夏和知秋去煮的吧?” “啊。”容菀汐胡乱应了一声,递了碗给他:“殿下快喝了吧。” 容菀汐到了近前,宸王鼻子动了动,显然是在嗅气味儿。 随即……便含笑不语。眼中带着一抹笑意,将这一碗醒酒汤咕嘟咕嘟喝下了,倒是听话得很。 她的身上,有柴火的味道。这醒酒汤,多半也不是初夏和知秋弄得。 她这醒酒汤果然管用,喝过了,不多时,便觉头脑清醒得多了。 这一清醒起来,忽然觉得……刚才自己是不是抱了谁? 因而看向她,似是探寻。 但这小女子只是一脸平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修指甲,完全不像刚刚被人冒犯的样子。难道是他记错了? “嘿……容菀汐?”宸王趴在床上,叫了容菀汐一声。 “嗯?”容菀汐随口应道。 “我刚刚……没有对你做什么吧?”宸王问道。 “没有。”容菀汐答得很是痛快。 但是宸王有些不相信,知道从她的声音和表情上是看不出什么的,一定要看到她那最诚实的双颊才行。 因而道:“你转过来,你看这儿……” 宸王随意指了一个地方。 容菀汐回身,顺着他的手平静看去,只是床幔而已,没有什么啊。 宸王看到她的脸,的确仍旧是如雪的白皙肤色……这心里,竟是忽然有些失落之感。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倒也没有否认之意。这小女子,的确有点儿意思……而且,其实每天和她较量着,也是一种别样的乐趣。 自是和与其他人较量不同,这小女子的聪慧和气量,便是十个男人也不及。 “明天本王的那些女人们,就要来见你了。你可别忘了我们说好了的游戏,可看仔细着些。”宸王道。 就不信这小女子能赢!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能让她输的办法,当然,这也不是故意诓骗她或是怎样,而只是说实话而已。该着他是会赢的。 次日一早,云裳便送了宸王的朝服过来,看来宸王今天是要上朝去了。 一起用过了早膳,容菀汐在门口施了礼,恭送宸王。 初夏和知秋撤了圆桌,在这大方厅内,左右各摆了四把椅子,在左右四把椅子之间,各摆了两个放茶具的小方桌。不用特意设主位,原本在北墙处,就有一方小桌,左右两个椅子的。且那一处的地面,是比屋子里其他地方都高出一处的水泥抹的小台阶儿。 但凡是大家族的府宅里,老爷和夫人的屋子里,正厅都是这样设计的。以尊家主之仪、主母之仪。 刚摆好了这些,就听得知秋在院门口儿向内喊道:“小姐,薄美人求见。” “进来。”容菀汐道。 薄美人来得可真够早的,昨儿让靳嬷嬷传下去的,说是辰时二刻见她们,现下刚过了辰时一刻,薄美人就来了。 “美人怎么来的这样早?”容菀汐在主位右侧坐着,和悦笑道。 “妾身脚程慢,怕误了向娘娘请安的时辰,便提早儿出来的。”薄美人道。 容菀汐见她体态匀称,容貌端庄大方,眉眼儿间更是平稳得宜之态,便知她是个沉稳有思量的人了。也难怪太后会将她赐给宸王。 且她今儿是自己过来的,并未与旁人结伴而来,更可见其思量之周全。 “妹妹坐吧,无需多礼。”容菀汐笑道。 薄美人却道:“还未给王妃娘娘敬茶,妾身不敢僭越。” 其实容菀汐让她坐,也是考考她而已。若她真的忘了敬茶一事而坐了,那便是糊涂。然而这位薄美人却并不糊涂。 初夏见此,便端了准备好的小茶盅出来,屈膝递给薄美人。 薄美人接了,上前几步,又在容菀汐面前恭敬跪下,举茶过头顶,道:“侍妾卑下,给主母敬茶。” 容菀汐略颔首接了,饮了一口,递给了初夏。亲自起身将薄美人扶起来,道:“美人快请坐。这该走的规矩咱们都走完了,接下来咱们自在说话儿,美人千万不要拘谨着。” 薄美人谢了恩,倒也没继续推辞,而是坐在了那八个椅子中的,左首第一位上。 容菀汐见了,却也不说什么。这原是她应该坐的位置。 “美人入府几年了?今年年方几何?”容菀汐坐在主位上,温然问道。 “回娘娘,殿下十六岁开宅建府,奴婢是次年七月里,太后赐予殿下的良家子,如今在府中已三年了。入府那年,奴婢十七。”薄美人道。 容菀汐听得她的语调很平缓,而且说话的时候,眉眼儿始终是垂着的,不敢僭越半分。她今天穿着一身松柏色的深色衣裙,虽说看起来端庄沉稳,但未免显得老气了些。如此颜色,大多是过了二十五岁、已生养的女子才穿的。 虽说她语气沉稳、贪图得宜,但容菀汐却觉着,越看越不舒服。总觉得沉稳太过,便是沉闷死板,且心机极深。 但这只是容菀汐心里的想法,面儿上却是没有表露分毫的。容菀汐只是淡淡印了口茶,咽尽了,方笑道:“原来美人是与殿下同岁的呢,且又较本妃入府早,可是本妃的姐姐呢。先前不知姐姐年岁,只以位份而论,倒是论小了姐姐。” 薄美人起身,施礼道:“娘娘面前,妾身岂敢托大?” “不妨事的”,容菀汐笑道,“姐姐无需多礼。姐姐若太拘谨着,本妃也是不自在的,咱们姐妹自在说话便是了。” 薄美人应了声“是”,便起身归位坐着,不再过分客套。 容菀汐也没和她提慈宁宫,她自己也没提起,只是闲说了几句她那宜兰院里的情况。正说话间,院门口儿又进来一个女子,身后跟着一个服侍的小丫鬟。小丫鬟自院门口儿便止了,同薄美人的丫鬟站在一处。 女子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裙,个子较薄美人矮了半头,身姿纤巧。进了屋,只见她生得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秀鼻纤细,只是眉眼儿略显单薄,拉低了这张面容的整体姿色,看起来不过中上之姿。如若不然,以这小嘴儿秀鼻、娇俏脸型,怎样也应是上乘之姿的。 女子盈盈施礼,声音轻柔:“美人冯氏,给娘娘请安。” 她行的是屈膝之礼,而不是薄美人一进门时行的稽首大礼。 “美人无需多礼,坐吧。”容菀汐道。 “侍妾还未给娘娘敬茶,不敢妄坐。”冯美人道。 容菀汐示意初夏,初夏端了一杯茶给冯美人,冯美人接了,上前来,这才向容菀汐行了跪地之礼,道:“侍妾给主母敬茶。” 容菀汐听得她故意略去了那“卑下”二字,只是含笑接了她的茶,并未说什么。 将茶盏递给初夏,道了声:“美人起吧,莫要拘着礼。” “是。”冯美人应了一声,略向左侧首位看了一眼,便于右侧首位上坐了。 紧接着刘美人和一个姑娘也到了,二人结伴而来,进了屋,刘美人向薄美人笑道:“姐姐怎么来得这样早呢?昨儿说好了一道儿来的呢,我们刚刚还去宜兰院找姐姐了呢!” “让妹妹白跑一趟了,一早儿被奴才们闹哄的,竟忘了妹妹的约。”薄美人平稳笑道。 刘美人生得一张小巧的圆脸儿,脸上r呼呼的,一笑,脸颊上有两个圆圆的酒窝,甚是讨喜。虽说已经十六岁了,但是看起来却要比十六岁更小一些,身量和容貌上,都像是没长开似的。 随刘美人一起来的那位姑娘,进了门倒并不玩笑。薄美人话音刚落,她便悄悄儿拉了刘美人一下,随即便跪地向容菀汐行了稽首大礼,道:“侍妾赵氏,拜见娘娘。” 被赵姑娘拉了一下,刘美人也忙跪地,道:“美人刘氏,拜见王妃娘娘。” “二位妹妹快请起,坐吧。”容菀汐笑道。 没等刘美人开口,赵姑娘忙道:“未给主母敬茶,不敢起身。” 容菀汐听出了她话语慌忙,倒像是在说给刘美人听似的。 不免多瞧了她几眼,只见这位赵姑娘,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第四十一章:庭前芍药 http://..org/ 她肌肤白皙、杏眼儿温婉如含情,鼻子和嘴唇都生得寻常,只是这白皙细腻的皮肤和一双美丽的杏眼儿、再加上这匀称的鹅蛋脸型儿,已是足以使其位列上乘之姿。 初夏递了茶给刘美人和赵姑娘,容菀汐发现,赵姑娘仍旧抢了先,规规矩矩地向她跪地敬茶。双手奉过头顶,“侍妾卑下,给主母敬茶”,言行都未有失。 紧接着,刘美人依样画葫芦似的,也如同赵姑娘那般,给容菀汐敬了茶。 虽说这位赵姑娘抢了刘美人的先,但容菀汐对她的品性,反而愈发喜欢了些。容菀汐看出了,其实她并非是抢先之意,而是怕刘美人错了规矩,在给刘美人打样儿呢。 这府里,姬妾们勾心斗角是免不了的,但赵姑娘却是这般真诚待刘美人,可见其品性之佳。 赵美人轻轻拉着刘美人,到右边去坐了。如此一来,刘美人自然是坐在右侧二位的,而赵美人则是坐在刘美人身侧。 二人刚坐定,院门口儿有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而来。 前脚儿进屋的,是侍妾齐氏,后脚儿进屋的,是侍妾闵氏。二人依次敬了茶,齐氏抢先一步,坐在了左边第三位上。闵氏度了位次,便也只好坐在齐氏之下的左侧末位。 这两人的面容都是中上之姿,齐姑娘身材凹凸婀娜,极有女子之美;闵姑娘眉眼而轻佻,极有撩人之态。 这二人落座后片半晌,眼见着辰时二刻已到,才见门口儿又进来一个女子。这女子的到来,引得除了薄美人和冯美人之外的在场之人,都向其看去…… 女子穿着一身嫩柳色衣裙,身材纤细高挑。及近了,才见这张面容肤白胜雪,五官匀称。纤细脖颈如同天鹅一般高傲,眉眼儿间,也尽是清冷孤高之态。通身气度,都透着一个字——寒。只是往屋里一站,就仿佛有冰冻三尺之能似的。 若是单从这张面容上来论,也只不过是上乘姿色而已,但加上这通身清冷孤高的气度,便使得这人,有了倾城之感。所谓冰雪佳人可倾城,说的就是如此吧。 女子微微屈膝施礼:“美人梁氏,给王妃请安。” “无需多礼,坐吧。”容菀汐道。 梁美人起身,连一声“是”都没应,就在赵美人之下的右侧末位上坐了。 她坐姿笔直,双手搭在一起放在腿上,是极规矩的。但容菀汐知道,这绝非是因她刻意守规矩、懂规矩所致,而是她原本坐姿便是如此。 她坐在右侧最末位,耳观鼻鼻观心,好像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谁都不说话。但这位梁美人,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察觉,仍旧面无表情地这般坐着。 “梁美人”,容菀汐温和开口,“可否到近前来坐?且坐在薄美人身侧吧。” 梁美人起身,向薄美人身侧而去。然后,就这么坐下了,一句话也没有,也未见有什么因挪位而起的情绪。脸上一直都是这般平平静静的,清淡孤高。 在容菀汐身旁服侍的知秋,低声对身旁的初夏道:“这位梁美人的神态,和咱们家小姐有些时候的神态,倒是很像呢。” 初夏用极低的声音道:“别胡说,小姐虽面容沉静,可何时孤高到这般目中无人了?” 容菀汐略看了她们两个一眼,也是拿这两个小丫头没有办法。此时屋子里这么安静,她们便是再低的声音,也会被人听去的。自己倒是说得乐呵呵的,以为隐蔽得很么? 初夏忙低了头,正了脸色,低声向容菀汐道:“小姐,已经辰时二刻了。” 容菀汐淡淡点头,温和道:“让大家过来,只是为了和大家见个面儿,认识一下。往后咱们在这府里,其实走动是不多的。殿下到何处去、没到何处去,都要看殿下自己的喜好,倒是与咱们无干。本妃与姐妹们一样都只是想要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只愿自己循规蹈矩的,别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毕竟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在,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没个惩治,也是不成体统……” “哎呦……大家伙儿都到了……” “汪汪!汪汪……” 容菀汐的尾音还没落,就听得院门口儿传来一个娇娆的声音。随这声音一起进来的,是一个穿着一身艳丽玫粉色衣裙的女子。 “娘娘院儿里的这只小狗儿,这一早晨也没叫过,怎么这时候倒叫起来了……”齐姑娘笑道。 冯美人向门口儿瞟了一眼,倒是淡淡的接了齐姑娘的话儿:“许是习惯了这一早晨的人来人往,冷不丁来个不同的,吓着它了。” 女子体格风s,容颜娇艳,原本就娇媚的面庞,被这一身艳丽的玫粉色衬得,更显得美艳非凡。再加上这笑容满面、顾盼神飞的鲜明神态,倒是显得比梁美人还出挑几分,倒成了这王府姬妾中最殊丽的。 “侍妾卢氏,给王妃娘娘请安……”卢姑娘向容菀汐施了个屈膝之礼,娇声道。 容菀汐面目平静地看着她,声音也是很平静的,未见有丝毫不悦、也未见有丝毫和悦,只是平平淡淡地问道:“姑娘入府多长时间了?” “回娘娘,有半年了。”卢姑娘道。 这位卢姑娘,说话倒是极痛快的。 “殿下待你可还好?”容菀汐问道。 卢姑娘已经在不觉间直起了身子,只是垂首回道:“回娘娘,殿下对妾身挺好的。” “常去你的院子里吗?”容菀汐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 卢姑娘也没听出什么来,目光在在场之人脸上扫了一圈儿,笑道:“不瞒娘娘,娘娘嫁过来之前,殿下但凡来后宅,来的都是妾身的院子。” 齐姑娘轻嗤一声,曼然道:“咱们殿下是最爱新鲜的,你是刚来的,殿下岂能不常去你的院子?再过半年,若是又有了新妹妹来,你再瞧瞧……有什么可炫耀的呢。在坐的姑娘美人们,谁不是如你这般过来的?” “是吗?”卢姑娘笑道,“怎么我倒是没听说,齐姐姐什么时候专宠过?” 但齐姑娘的心思,却已经不在和她言说之上了。而是忽然慌忙跪地,向容菀汐道:“侍妾失言,还望娘娘莫怪。娘娘明鉴,侍妾并无冒犯娘娘之意!求娘娘宽宥……求娘娘宽宥……” 容菀汐见她慌乱得很,也知道她是无心的。这位齐姑娘虽说是有些心眼儿的,但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以她的思量,倒也想不出指桑骂槐的主意来。更何况,她也没有这个必要。 “好了”,容菀汐温然笑道,“姑娘莫要太紧张,本妃不是那多思狭隘之人。姑娘起吧。” “多谢娘娘。”齐姑娘应了一声,起身坐回座位上,哪里还有再和卢姑娘斗嘴的心思? 卢姑娘一声轻轻地冷笑,显然很瞧不上她的样子。 也不等容菀汐吩咐,便自己坐在最末尾的椅子上去了。只剩下这一个位置,她不坐在这里还能坐哪儿?但即便坐在这最末尾的椅子上,却也是神态傲然,打量了在场之人一圈儿,眼中满是不屑。 “卢姑娘”,容菀汐轻抿了一口茶,方淡淡地继续道,“本妃可让你坐下了?” 卢姑娘一愣,不情愿地起身,道:“可是这屋里只剩下这一张椅子了,妾身不坐在这里,还能坐在哪里呢?” 容菀汐知卢姑娘是故意曲解了她的问话,倒也不纠结在这一点,而是道:“陆既姑娘不愿意坐在这张椅子上,那便到一个更舒服的地方去,如何?” 卢姑娘还不至于蠢笨到,以为容菀汐会给她赐座一个高位,因而脸色已经沉着起来,倒还是能沉得住气的,开口仍旧是笑音:“不知娘娘想要赐妾身坐哪儿?” 容菀汐道:“今儿卢姑娘来迟了,许是贪恋着外头儿春色正好。如此,便去院子里晒晒春光,如何?” 卢姑娘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话语却还是清醒的,无辜道:“娘娘,妾身并未来迟啊。娘娘说的是辰时三刻,是姐姐们都来得太早了而已。” “妹妹如此聪慧,也不像是耳朵不好使的样子啊”,闵姑娘笑道,“娘娘说的是辰时二刻,怎么我们听着的都是辰时二刻,而到了妹妹你这里,就变成了辰时三刻了?呵呵……妹妹好生会推脱。” 卢姑娘顺势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有意冒犯娘娘不成!这罪名可不是随意扣的!传闻娘娘乃是咱们京都城的第一才女,自是心如明镜一般。娘娘明鉴,岂能因为你这一两句话,而怪罪于我?” 容菀汐嘴角含笑,就知道她看起来甚是无脑,但实际上,却也是有些思量的。 “娘娘,妾身真的不知道是辰时二刻,昨儿靳嬷嬷差人来告知的时候,妾身正在小憩,根本没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都是底下的奴婢传给妾身的。” “秋燕,你过来!”卢姑娘说着,便招呼自己的使唤丫头。 小丫头进了屋,战战兢兢道:“姑娘有何吩咐?” “啪!” 第四十二章:妖娆无比 http://..org/ 一记耳光打在秋燕的脸上,卢姑娘怒道:“你这小蹄子蠢驴一样!明明是辰时二刻来昭德院,你为什么和我说是辰时三刻?你是蠢啊,还是有意陷害我?” “姑娘……” “啪!” “还敢多嘴!” 根本没有秋燕分辨的机会,卢美人就又一记耳光打在了秋燕的脸上。【最新章节阅读】 “好了……”容菀汐淡淡开口,面色平静,仍旧是无法让人从面色上看出一丝怒意来。 但在此时,听了容菀汐这样淡淡的话,所有人却都是下意识地屏息看向容菀汐。 薄美人心中暗自思量着:“这小姑娘好生厉害,如此喜怒不形于色,让人一点儿摸不出深浅来。” 一时屋里只有秋燕低头抽泣的声音。 容菀汐道:“卢姑娘,你这丫鬟太糊涂了,竟把辰时二刻说成了辰时三刻,害得姑娘来晚了,只剩下那个不愿意坐的座位。只是奴才糊涂,主子之过,可见平日里姑娘平日里对底下的奴才们教导有失。你自己院子里的事,本妃也不好搀和。只是咱们府中,到底也要讲求个尊卑体统。你既来晚了,不管是何缘由,都该罚。” “本妃罚你一个月的月钱,姑娘没有异议吧?” “娘娘,都是这小蹄子……” “好了……”容菀汐缓缓起身,温然笑道:“姐妹们陪着本妃闲聊了这半日,想必都乏了,咱们今儿就此散了吧。” 容菀汐说完这一句,便已经向内室走去,显然不给卢姑娘抗议的机会。 几个美人姑娘们都道了声,“妾身告退”,便也不在这里多留。 容菀汐罚了这一贯嚣张的卢姑娘,其他人自然是乐得捡笑话的。 卢姑娘看着容菀汐的背影,显然很是不甘。但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声轻轻的冷笑,便曼然离开了。 这时候,如果她再争取什么,岂不显得她太小家子气?不过是一个月的月钱而已,她总不能让人觉得她香来院穷得很,连一个月的月钱都输不起。 出了昭德院,除了刘美人和赵姑娘之外,所有的姑娘美人们,都是带着自己的丫鬟只身离开的。除了柳美人之外,人人心中都是各有思量,未免都对容菀汐的行事做派做了些揣摩品评。 薄美人带着她的丫鬟冬雪,回了宜兰院。关上房门,冬雪这才低声问道:“夫人觉着这位王妃娘娘怎么样?” 薄美人摇摇头,道:“年纪虽小,行事做派,却全然不像是一个久在深闺中刚出阁的大家小姐,倒是老辣得很呢……” “也是呢”,冬雪道,“奴婢在院门口儿听着,这位王妃娘娘,语气平平静静的,但罚起人来,却是丝毫不给人辩驳的机会。若是一般官家小姐,刚刚到了这府里,哪敢罚人呢?更何况还是卢姑娘那样受宠的。” 薄美人缓缓转动着手中的茶盏,道:“是个不好对付的……出身又高贵、容貌也是这般美妙,偏偏还甚有思量……” “谁知道怎么忽然蹦了这容家小姐出来?”冬雪低声抱怨道,“如果咱们殿下再这样风流下去,再过个两三年,太后为了收殿下的心,这王妃之位一定是夫人您的。” 薄美人轻叹了一声,道:“太后再怎么看重我,到底也是在意身份的……怪只怪,我不是那官家小姐出身,平头百姓家的,若无大的建树、若无子嗣,怎能登上这王妃之位?” 坐不到这王妃之位,若是一直在这府中还好,但倘若真的有朝一日去到那就冲宫阙里,届时太后和姑乃乃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九重宫阙里,可还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她是太后赐给宸王的,在这府里的地位本是不容忽视的,一旦仰仗不在了,那便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r中刺,人人得以践踏。登高、若不能登到极致、若不能登到那最高最安稳之处,就只有摔得比别人惨的份儿…… 如今周氏外戚当道,皇上早就对周氏起了铲除之意,届时,太子十有**是要被废的。而除了太子之外,皇上最疼爱的、身份最尊贵的,莫过于宸王。 且这些年来,她细细品着,宸王绝对不是那胸无大志之人,而是颇有一番谋略。她不相信,这样一个人中龙凤,会不对那至高之位有所向往。 前路艰险……这容菀汐,即便再难对付,她也必须要将其铲除。 不为别的,只为活着,只为安稳终老…… 宸王下了早朝,想着容菀汐定然已经见过那些姬妾们了,因而推了太子去天香楼的邀请,直接上了马车回府。竟是对她的答案无比好奇…… 太子看着宸王上了马车,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心里暗忖道:“这容菀汐,果然有两下子……” 香来院中,卢姑娘在房中缓缓地来回踱步。半晌,忽然冲出房门去。 “姑娘……”秋燕跟了出去。 她的双颊还红肿着,心里怎能不委屈?但做奴才的,除了忍气吞声、以求不出错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虽说心里是不想管卢采曦的死活的,可若不跟着,出了事儿,或许死的是她自己了。 “姑娘要去哪儿?”秋燕跟在卢采曦身后低声问道。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平庸无奇。不出挑、却也不是特别差。如此平凡,放在人群中,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格外注意。 “心情儿不好,出去走走。”卢采曦说着,则是往莲塘那边走。 今天是容菀汐第一次见姬妾,殿下下了早朝,定然是要到她的昭德院问一问情况儿的。而从府门到后宅,不管是从花园芙蕖那边走、还是从泾渭柳林那边走,这莲塘,都是毕竟之路。 卢采曦一路脚步匆匆地到了莲塘,坐在池塘边儿的大理石护栏上,缓缓平静了心绪。 看了跟在身旁的秋燕一眼,道:“对不住你了,在昭德院里打了你。可你也要知道,我这是没办法。咱们两个是拴在一条绳儿上的蚂蚱,若我在这王府里立不住脚儿,你再被派到别的地方,谁会重用你?也不过是一个粗使丫头罢了。” “是,能跟着姑娘,是奴婢的福气。”秋燕道。 可心里却想着,即便从前只是个粗使丫头,日子过得也要比现在自在得多。她倒是真希望靳嬷嬷当时没有把她指给卢姑娘,这好差事,谁愿意做谁做。 每日里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自己出了错儿,可即便如此,却还是逃不了动辄打骂。心情儿好的时候、用到你的时候,就给你几分好脸色,用不到你了、心情儿不好了,你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卢采曦往门口儿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道:“等下殿下来了,你可机灵一点儿,明白么?” “是,姑娘。”秋燕小心翼翼地回道。 卢采曦点点头,便不再言语。而是在心里想着些委屈的、悲伤的事情,开始酝酿情绪。 不多时,这一双本就婉转含情的眼中,便是泪光点点…… 轻轻啜泣了下,往门口儿走来的方向瞧了眼,又底下头来,十足的委屈。 不多时,略一抬眼,看到前方假山处有人走来。因而忙转过身去,对着池塘,呜呜哭泣不止。 “姑娘,你不要哭了,奴婢看着都心疼……”秋燕低声劝道。 “都是你这小蹄子办事不利落,害得我得罪了王妃娘娘。今儿她刚来,对我就如此不满,往后我在这王府中的日子,可怎么过呢?我看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姑娘!”秋燕忙紧张兮兮地拉住了卢采曦,跪地道:“都是奴婢的不是,姑娘若是心里不舒服,打奴婢骂奴婢都行,就是千万别和自己过不去啊!姑娘可千万要想开了些,别做傻事啊姑娘!” “你放开我……”卢采曦挣扎道,“我便是不死,活着还有什么趣儿呢?殿下都多久没到我的院子里来了?先前儿受宠的时候,人人瞧着我眼红,现下殿下不来了,主子娘娘到了王府里,也是这般不待见我。在这夹缝儿中活着,早晚有一天也会被人给欺负死的!我还不如现在死了的好,好歹留个脸面在!” 说着,狠命地挣脱秋燕,爬上栏杆就要往下跳! “怎么回事?”忽然,一个略沙哑的声音沉沉响起。 卢采曦听着,他是有些不悦的。 “呜呜……殿下,你就当妾身不懂事儿吧!妾身不能再服侍殿下了!”说着,“噗通”一声跳进了池塘里。 宸王摇摇头,面上有些不耐烦。 “云裳,去把卢姑娘救上来。”却也还是这么吩咐了云裳一声儿。 他最厌烦的,就是府里姬妾吵吵闹闹,没想到一回府,就看到这么一出儿。 这容菀汐,是来帮他安顿后宅的,还是来给他添麻烦的? “怎么回事?”趁着云裳跳下去救人的功夫,宸王问秋燕。 “都是奴婢的不是。今儿王妃娘娘叫府里的美人姑娘们去请安,昨儿来人告诉的时候,奴婢一时糊涂,听错了时辰,还以为是辰时三刻,便如此告诉了姑娘。可我们到了昭德院,才知道原来是辰时二刻。王妃娘娘怪姑娘来晚了,当众让姑娘好大的没脸,还罚了姑娘一个月的月钱。” 第四十三章:有赏有罚 http://..org/ 宸王摇摇头,多大点儿事儿,何至于这么闹腾。【全文字阅读】 “王妃怎么让你家姑娘没脸了?都说了些什么?”宸王问道。 说话间,卢采曦已经被云裳救了上来。 “殿下莫要问了,妾身不想做那不安分的传话儿之人,妾身也不想因妾身之故,惹得殿下和娘娘之间出了嫌隙!妾身知道,妾身前一阵子太受殿下的宠,引得府中姐妹们多有不满,如今娘娘来了,自然也是要拿妾身先开刀的。这是主子娘娘治府的手腕儿,妾身是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侍妾,岂能说娘娘的不是?” 卢采曦一番话连珠炮儿似的,说的委屈至极,但宸王却只是面色平静的听着,等她说完了,方道:“不过是个误会,你既来迟了,王妃不罚你,府里岂不是没个尊卑规矩?好了,不要再闹,好好儿回去歇着吧。” “殿下明鉴,王妃罚妾身,妾身本应就这么受着的,不该说什么。但秋燕向来是个仔细的丫头,怎么偏生昨儿就听错了?妾身受了娘娘的罚不要紧,但殿下您一定要知道,妾身是被冤枉的啊……只要殿下t谅妾身,妾身就是受再多委屈,也不要紧的……”卢采曦说着,又哽咽起来。 宸王一摆手,胡乱一应:“好,本王知道了,而且也很体谅你。” 说着,就已经负手阔步离去,不再听她的聒噪言语。 走了几步,忽而脚步一顿…… 回身道:“第一次向王妃请安,你来晚了,王妃以为你对她不敬,罚你一个月的月钱,这是轻的。这样吧……” 宸王看向云裳:“吩咐下去,就说是本王的意思,卢姑娘冒犯了王妃,扣她三个月的月钱。” “殿下……”卢采曦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宸王,眼中泪光闪烁,一滴泪水滑落,楚楚可怜。 “你来府里这半年,的确很讨本王欢心,而且也没什么错处。是本王疏忽了,忘了赐位份给你……云裳,告知给靳嬷嬷,让她派人知晓后宅各院,从今日起,晋卢姑娘为美人。” 卢采曦愣了一瞬,随即重重叩首于地:“妾身谢殿下厚恩……” 宸王颔首:“行了,回吧……” “妾身恭送殿下……”卢采曦恭顺道。 宸王阔步离去,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曾。 不知这回容菀汐该如何应对……宸王的嘴角微微勾起,心里还是很好奇的。 一路到了昭德院,容菀汐正在院子里逗雪绒,拿着小线团儿,引着雪绒走。 “你把它当猫呢?这是一只狗。”宸王提醒道。 “小时候都一样的。”容菀汐将线团儿递给了初夏,向宸王施了一礼。 宸王一抬手,示意她起来。 进了屋,吩咐了初夏和知秋出去,自己在柜子里找了一身便袍换上了。边道:“今儿见了她们,觉着如何?” 容菀汐道:“妾身已经猜出来了。” “哦?那你说说,不王最喜欢哪个,最不喜欢哪个。”宸王道 “若是妾身现在说出来,这对妾身不公平”,容菀汐笑道,“殿下也不是那占小便宜的人,不如我们公平一些,将答案同时写在纸上,到时对一下,看看妾身写的,和殿下写的可一样。殿下以为,这样如何?” “是个好主意!”宸王回身,已经很痛快地穿过方厅,往小书房走了。 容菀汐也跟了过去,磨好了墨,两人各拿一纸一笔,同时将答案写了下来。 宸王写完了,将这张纸扣过去,用手挡着,眼角有一抹得意。 容菀汐写完了,很是痛快地直接亮给宸王看。 只见宸王眼角的得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相反的,容菀汐的眼角,则是现出了些许得意的神色。语气却是淡淡的,略带笑意:“妾身猜的可对?” 宸王摇头笑笑,亮出自己的答案来:“容菀汐,你赢了……” 容菀汐写的是:无最喜欢的、也无最不喜欢的;宸王写的是:两者皆无。 “你怎么猜到的?”宸王有些好奇,顺势闲闲靠在椅子上,问她。 容菀汐边收了这两张纸,扔到一旁的废物篮子里,边道:“不是用猜的,是用看的。和殿下做游戏,不用脑子怎么能赢?” “看来你知道自己很聪明。”宸王笑道。 容菀汐淡淡道:“有时候吧。这世上每个人都不傻,只是有人棋胜一招儿罢了。” “对本王的这些姬妾们,王妃都有什么印象儿?说来给本王听听。”宸王道。 容菀汐坐在书房窗前的椅子上,淡淡道:“都很不错,殿下的眼光很好。” “敷衍我……”宸王伸了个懒腰,“你如果真的觉得都很好,为什么觉得本王都不甚喜欢?” “殿下心里住着一个人,所以这些女子哪怕再好,对殿下而言,也只不过是一时感兴趣的把玩而已,只能入得眼、却入不得心,所以何来最喜欢的、不喜欢的之说?”容菀汐道。 宸王靠在椅子上看着她,半晌,懒懒起身:“你啊……这一次赢得彻底。” “想让本王为你去做什么?想好了么?”宸王往寝房去。 容菀汐跟了过去,笑道:“妾身已经想好了。” “哦?说来听听。” “妾身觉得,这几日里,咱们的戏也做得差不多了,不如殿下从今儿起,就别留在昭德院过夜了吧?咱们都自在一些。”虽说是在说驱逐之言,但容菀汐的语气却很平常。 宸王笑笑,这小女子,真是很有本事。即便是在驱赶他,而且明着说这几日他都是在做戏,可这样平静坦然的语气,却让人丝毫提不起反感的情绪来。 既已输了这局,总不能说话不作数。 宸王也便笑着应下了:“好吧……只不过今晚不行。” 容菀汐不解:“为何?” “对王妃这样一个聪慧又善解人意的小女子,本王不能落井下石……这话你现在不明白,等下你就知道了。” 宸王脱了鞋上床躺着:“本王小睡一会儿,午膳时分叫醒本王.。” “嗯。”容菀汐淡淡应了一声。 嘴上虽说淡淡的,但却帮他关上了寝房敞开的窗子。 听到窗子闭合的声音,宸王嘴角含笑,愈发觉得这小女子有趣儿得很…… 太子府。 太子寝殿里,一众美姬围绕着,太子却忽然觉得烦得很,摆摆手:“都退下吧,让本宫清净一会儿。” 原是想着,叫美人们过来服侍着,心情儿会畅快些。但看着这些平日里也算得上美之姿的女人们,却总觉得难看得很。这些平庸陋质,真的入不得他的眼。 遣散了美人们,太子也不自己在房中闷着,而是阔步向花园而去。 今儿早朝上,老三提议整治三淮河道,立刻就有十几位朝中大员附议。父皇虽说并未立刻准允,但却已经让工部草拟出一个规划来。估计三五日里,这事儿就定下来了。而这事儿是老三提议的,父皇自然会派老三去督办。 这可是个建立功绩的肥差,既能到三淮那富庶地带去大捞一笔,又能赢得三淮百姓的以及往来客商的一众称赞,美名也有了、钱袋也鼓了…… 刚出了议政殿,趁着大臣们都往外走,分不出彼此的时候,大舅舅就到他身旁来,给了他一个眼色。在大臣们之中,大舅舅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那眼神,分明是让他在这事情上c一手。 若是毁了这件事情,让这件事情不成,倒也好办。只要让工部的折子拟的胡乱一些,父皇看了气恼,这事儿自然不成了。 工部荆尚书一直持身中立,从不涉任何势力。但这一定意义上,却也表明了,其实他是站在老三这一边的。只不过这一点的影响倒并不大。 即便荆尚书心里是站在老三那边的,但现在并未明着党争,就算他出事儿了,老三也不可能帮他。所以只要自己或是护国公府那边出面,让他胡乱拟个折子,他是不敢拒绝的。 但这样一来,这事儿也就就此了结了。说实话,老三这整治三淮河道的提议,实在秒得很。如今既然老三已经提了出来,他何不借个东风? 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让此事施行不了,反而是要促成此事,但,一定要把这督办之权握在自己手里。如此,可就等于让老三为他做了嫁衣.老三的心里,指不定怎么憋闷呢。 上上之策是借风而行;下下之策,才是止了这阵风。 只是想要实现这上上之策,着实不太容易…… 其中,一些朝臣们和父皇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就是一个很难弄清楚的模糊事儿。 老三在朝堂上的势力,一直含混得很,没见他提拔过哪个大臣、也没见他和哪个大臣走得很近,更不见他对朝堂之事过分关心……当然,今天的事情除外。 一直以来,老三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在朝堂上做摆设的闲散王爷似的。 而且父皇让老三上朝的原因,听起来也有些可笑—— 父皇的意思是,宸王贪玩儿胡闹,怕他没个约束,性子愈发散了,因而让他每日上朝来,权当做是当初在太学点卯一般,每日于时辰上约束自身。且平日里听听天下之事,总不至于渐渐在脂粉堆儿里把自己给荒废了。 第四十四章:美人献策 http://..org/ 但谁能真的把父皇的这一意思当真?父皇让老三上朝,这原本就暗示了朝堂上的另外一股势力。【最新章节阅读】 所以只要老三在朝堂上,即便他不说、不言,也自有一些不识相的大臣,愿意站在他这边。 譬如说今天,他不过这么提了一嘴,就有十几个大臣附议……如此影响力,实在不容小觑。 如今要看的,就是父皇心里,想不想借着这件事情重用老三;那些暗赌老三的大臣们,会不会借着这件事情明着向老三献殷勤、极力帮扶。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父皇的心思…… “殿下……” 正在花园儿里闲散心,忽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袅娜娉婷的女子向他盈盈施了一礼,娇声如嗔,不免听得人心神一荡。 “倒是巧了,正要去找你的。”太子笑道。 自容菀汐和老三大婚后,他也有几日没来秦颖月这里了。走到这花园里,想起她就住在边儿上,一想起她的手腕儿,倒是很想来听听她有什么看法。 只是这朝堂上的事,却也不能轻易和她说起。 秦丞相是站在哪一边儿的,现在还不甚明了。 “许是妾身感觉到殿下要过来呢,原是在屋里闲坐着,见春光正好,便忽然想要出来走走了。”秦颖月近前来,娇声道。 太子点点头,拉了她的手,让她与自己并排走着。一时无言,只是愁容满面。 “殿下可有心事?”秦颖月轻声问道。 太子到前方树荫下的一处长椅上坐了,遣退了周围的奴婢们。只和秦颖月道:“老三和那容菀汐,看起来夫妻恩爱得很。今儿下了早朝,本宫本想着约老三去天香楼喝花酒,谁知老三却急匆匆地赶回府去了。他从本宫这里抢了人,如今却这般恩爱,本宫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儿……” 秦颖月侍立在太子身侧,听得太子这样说,故作失落地问道:“殿下心里,还是放不下容家小姐吗?” “谈不上放得下放不下……”太子哪里能承认?只是道:“只是老三从本宫这里抢了人,本宫心里到底不舒坦,至今还过不了这个坎儿。他们若不恩爱也就罢了,本宫乐得捡一个笑话,但如今如此恩爱……呵呵……” 今日在朝堂上,父皇夸老三成亲之后,收了玩乐之心、稳重多了。 但若是让老三后院儿起火,且事情闹得大一点儿,传得满城皆知、传到父皇和太后的耳中去,父皇不悦之下,未免会训斥老三一番。且刚夸过他,就被他的胡闹打了脸,父皇的面子上,总是过不去的。这督办之事,自然也就因此而黄了。 秦颖月这女人,在一些小算计上很有心机,不如问问她,有什么能让老三家无宁日、闹出大笑话的法子来。 半晌,听得秦颖月道:“殿下心里会不舒服,也是人之常情。人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如今宸王做了错事,没有得到该得到的惩罚、却反而得了这许多好处,实在让人心里不平衡的很……” “是啊……”太子道,“可是有能有什么办法?本宫也就只有和你发发牢s罢了。如果宸王府里现在闹出一个大笑话来,传得满城皆知的,或者出了什么有损宸王名声的事儿,打破了他这夫妻恩爱、人人称羡的局面,本宫倒也乐得看热闹,也就不在这儿牢s了……” 太子这么说,自然是很有深意的。是要让秦颖月按照他的意思,想出个主意来。 秦颖月是个聪明的女人,无需多解释,便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其实如果自己仔细去想,他也并不是想不出法子来。而只是他一个堂堂太子,若总是算计这些,未免有些失了身份。莫不如让这个聪明的女人来想,他是乐得清闲,也全了自己的身份体面。 秦颖月当然能听出太子的意思。其实刚刚太子向她发牢s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出,太子是想要让她想办法了。这才说了那番引着太子继续往下说的话。 知道太子来找她,只是让她出主意的,她心里没有什么失落之感、更不可能有任何反感,反而觉得放心得很。因为这就是她想要达到的状态。 太子可以不爱她、可以不宠她,但一定得是需要她的。这样,她才能和太子府中其他的女人不同,才能最终在他心底里、在这太子府里,拥有一个别人无法撼动的地位。 “其实……以宸王那风流的性子,宸王府中后院儿失火、或是宸王自身出了什么让人嘲笑的笑话,也是顷刻间的事儿……”秦颖月缓缓道。 “哦?是吗?你倒是说说,会是怎样的笑话?”太子笑道。 秦颖月在心中掂量着措辞,缓缓道:“只是宸王殿下如此冒犯太子殿下您,若殿下只是等着宸王出事儿……虽说这是殿下高风霁月,不愿意和宸王一般计较,但妾身却总觉得,太子殿下您,未免太委屈了些。” “莫不如我们直接送宸王个礼,主动弄出个笑话来更好些。妾身知殿下不愿和宸王计较,可却也总不能由着宸王的性子来啊?总该给他个警醒的。” 太子听着秦颖月的话,心内满意。这女人,不但脑子好使,很有些鬼主意,而且很会说话。 这一番话,既能引出接下来的主意,又显得他好像原本很不愿意和老三计似的。 因而拉着秦颖月一通坐在长椅上,道:“你且说说,我们怎样帮老三弄出个笑话来、逗逗他?” 太子说得轻描淡写,已经将此事的性质,完全变成了兄弟间的玩闹。 秦颖月斜签着身子坐着,缓缓道:“妾身想着,殿下的生辰快到了。殿下可是忘记了?” “呦……”被秦颖月这么一提醒,太子才忽然想起……算上今日,五日后就是他的生辰了! 这一阵子被容菀汐的事儿弄得头疼,自己倒是忘记了。往年生辰,虽说都不大办,但朝中同僚、相熟的公子们,都会到府中来乐一乐的。但是这一阵子,大家也都知道他在容菀汐这女人和老三身上吃了闷亏,自然谁都不敢提这乐呵一事。 主事宋嬷嬷倒是问了一嘴,问今年会有多少宾客,酒席菜肴几何,他只是胡乱说了声,“不过了”,这事儿就过去了。他没再吩咐,宋嬷嬷也就没敢再问。 “殿下每日忙于朝政,想是忘记了”,秦颖月笑道,“每年殿下生辰,虽说为了低调,并不会大c大办,但是相熟的臣子们要为殿下尽心,总是要到府上聚一聚的。往年宸王殿下、靖王殿下、六公主和七公主,不是也会来府上玩儿的吗?大家伙儿宴饮得尽兴,尤其是宸王那样风流的人,若是错了礼数,做了糊涂的事儿,也是常有的吧?” 太子眼眸一转,看向秦颖月:“你的意思是……” “府中姬妾这么多,宸王殿下可并非全认识的”,秦颖月继续用和缓的声说着,像是说故事一样,“万一今年宸王殿下喝多了酒,把这太子府当做了自己府中,把哪一个美人,当做了自己的美人儿……只是……妾身担心的是……太子殿下的脸上,会有些挂不住的。但实际上,仔细想一想,却也没有什么的,是宸王殿下醉酒失仪,又与殿下何干呢?且也不是那美人儿的错啊。” 太子听着秦颖月的话,思虑了半晌,目光,再次落在了秦颖月的身上。问道:“只是老三眼光很高,看美人儿很挑剔的。更何况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如同你这般聪慧,怕是还未事成,自己就先乱了阵脚。这美人儿……可是很不好挑选哪。” 其实在说出这一主意的时候,秦颖月就想到了太子会让她去做。 毕竟宸王钟情于她这件事,在太学里,不少公子哥儿们都是看出来的,而宸王似乎也并未否认过。所以做这件事情的人,除了她,就没有更合适的了。 这事若是成了,一来可以闹到太后和皇上那里去,壮一壮自己的名声和地位;二来,只要自己不**、只被宸王抱抱、拉扯一番,其实太子是不会介意的,这事儿若成了,太子定然对她心存感激,自此会更看重她。 所以她是不抗拒以身犯险的,但是在太子面前,却也不能这么快应下来。让太子太轻松地把这事儿办成了,太子自然不会觉得她有多为难、自然不会在意她的付出。 因为只是笑道:“殿下慧眼识珠,挑选的姐妹们,个个都是聪慧美貌的,想要挑选一个做这事儿的人,应该是不难的。” “啧……”太子却是摇摇头,道,“我那三弟的口味刁得很,这你是知道的,咱们同窗共读,这些年里,他除了看上你之外,可有谁真的入了他的眼?若不是如你这般极美丽极聪慧的女子,想让他在太子府中忘乎所以,怕是不可能的。” 秦颖月也不再继续装傻,而是迟疑道:“殿下的意思是……” “本宫的意思是,此重任,只有你能担当。”太子握住了她的手,很是诚恳。 秦颖月却是慌忙跪地,重重叩首:“求殿下饶妾身一命……” 第四十五章:敲定奸计 http://..org/ “何出此言?这和性命又有什么关系?即便不成,就算被他看出来了,难道他还敢在太子府中要你性命不成?”太子诧异道。【无弹窗小说网】 “妾身是太子殿下的人,从身到心,都只是太子殿下一个人的。若是被别人碰到了,哪怕是一根手指,妾身也无言苟活于世了啊……若是真的被宸王碰到了,妾身如何能对得起殿下给的恩宠呢?” “虽说妾身是庶出,但也是读过太学的人,对自己的贞洁名声是极其看重的。妾身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绝不可被人染指半分!请殿下恕妾身直言,咱们府里,出身烟柳之地的姐妹不是没有,她们是不在意的,还望殿下饶了妾身一命,让这些不在意名节的姐妹们去做吧……” 秦颖月说着,一下下地重重叩头,真的是实打实的往草地上磕头,半分不含糊。 太子瞧着,忙拉了她起来:“你想得严重了,其实只要做的得当,是一定不会有闪失的……” 见秦颖月的额头已经流了血,太子想想,倒也觉得无趣,便没有再去劝。 这府里女人很多,便是老三自己不动情,总有那让他动情的法子不是?酒水里做手脚,可是最容易的。 “你既不愿意,这事儿便作罢了。你且回去,让丫环叫了大夫来,处理一下伤口。” 说着,竟是真的起身,显然是就此打住了这个念头儿,根本没有再劝的意思,也没这个耐心。 秦颖月见此,忙起身叫住了太子:“殿下……” “还有什么事?”太子回身问道。 秦颖月垂首,紧紧攥着衣角,像是心内很纠结的样子。半晌,狠狠咬牙、下了决心一般,道:“殿下,妾身愿意去做。” 太子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只是笑道:“无妨,不过是和老三开个玩笑而已,成与不成,也是没什么要紧的。既你不愿,便不要勉强了。” “不不不……妾身不勉强……能为殿下做事,妾身觉得很高兴。而且,妾身真的怕别的姐妹们做不明白。” 秦颖月忙摇摇手,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却是极力做出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那眼中,还带着点点委屈的泪光。这幅模样儿,让人看着是极心疼的。 太子瞧着,心里也是不舒服。张张嘴,原本是要说“算了”,但……转念一想,索性当做没看到她这一副可怜的模样一般,只以她说的话为准。 笑道:“那好,既如此,便是你去做吧。还有,今年的生辰已经很近了,生辰宴,也由你来c办,本宫会让宋嬷嬷来帮着你的。也没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就是别太张扬就行了。本宫会交代下去,今日起,晋你为美人,赐你一个封号……你聪慧,就辞了你这个‘慧’字,慧美人,如何?” “殿下安排就是……”秦颖月缓缓施礼,柔声道,“殿下有这个心思,妾身心里,欢喜得很。但若没有这个美人的位份、没有这个封号,却也不要紧。封号和位份都不重要,只要……只要妾身能常看到殿下,妾身就知足了。” 太子点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很好。只是这微分和封号,都是你应得的,本宫这就交代下去。你快些回去处理下伤口,别疏忽了。” “是。”秦颖月柔柔地应了一声,这声音,简直可以酥软人的骨头。 太子却只是一笑,便转身去吩咐这些事儿了。 虽然看出了秦颖月不愿意,但仔细一想,这事儿,还是要由秦颖月去做,更有信服力一些。老三对秦颖月的情意,不少人都清楚,一旦事发,这些情况,必定是会传入太后和父皇的耳中的。有了这些传闻,再加上出事的人的确是秦颖月,不愁父皇不相信。但若换了一个普通的美人儿,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既然要将这件事情闹大,那么就一定要让别人认为,秦颖月并不是他府中的普通姬妾,要让别人认为,他待秦颖月是不同的。这样,才会显得老三极其放肆、才会显得他极其委屈。 若只是一个连美人的位份都没有的姑娘,即便真的被宸王玩儿了,他也没理由把事情闹大。如果只是一个放在太子府中连位份都没有的人,宸王相中了,按着兄弟的情意,他其实是应该表现得大度一些,直接送给宸王的。 只有这美人是在他的太子府中极其重要的、是他自己极其喜爱的,闹起来,才会合情合理。 只是秦颖月这样聪明的女人,会对他如此痴情、肯为他做出如此牺牲,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女人,倒是比府中的其他女人更好些…… 秦颖月恭送着太子走远了,这才缓缓起身。看着太子离去的方向,微微勾起嘴角…… 从小儿她就知道,想要什么,一定要靠自己的聪慧去争取。而且她也知道,凭借她的本事,她一定能得到。 如今,她已经是太子府中的美人了,而且还是唯一有封号的美人…… 宸王府。 昭德院里,随着摆午膳的奴婢们进来的靳嬷嬷,正在向容菀汐说宸王的一个交代。 她已经亲自传了后宅各院儿,王妃的昭德院,倒是最后一个了。 靳嬷嬷的话很是平静,而且面带笑意,看起来,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平常不过的事儿。也是了,宸王晋了一个姑娘做美人,自然再寻常不过。 但显然,靳嬷嬷也知道这话不太好和她开口,所以才跟着摆饭的奴婢们一起过来的。赶在这个当口儿,想要将此事化得小一些。 容菀汐知道靳嬷嬷为难,更何况这事儿在她这里,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因而听着靳嬷嬷说完了——“殿下晋了卢姑娘为美人,但因冒犯娘娘,罚了卢美人三个月的月钱,让奴婢将此事通传给后宅个院儿”之后,便笑道:“劳烦嬷嬷亲自跑一趟,殿下也真是能折腾人,这点事儿,让底下的小丫头们传来不就行了?” 靳嬷嬷听了,忙笑道:“这是奴婢分内的事儿,多谢娘娘关怀。” 又闲说了几句,容菀汐始终是和悦笑着,而且神色如常,完全不似因为这件事儿而有什么恼怒的样子。让靳嬷嬷退下了,便回屋去叫宸王起床。 难怪宸王说“不能落井下石”,原来是这个意思。 今天她罚了卢美人,紧接着,宸王就晋了她的位份,这明显是在安抚卢美人,打了她的脸。但却也并未将事情做得太过分,为了顾全她的颜面,倒是罚了卢美人三个月的月钱。如此,倒像是两厢不得罪似的。 但是孰轻孰重,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那三个月的月钱,和一个美人的位份比起来,自然还是美人的位份更重一些。 “殿下,殿下……午膳摆好了,起来用膳吧。”容菀汐轻轻推了他两下。 “嗯……”宸王用十足的睡音应了一声,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 然后一个打挺儿,利落地坐起来了。 容菀汐笑笑,觉得宸王倒是好叫醒,不是个懒床的人。 但凡不懒床的人,都是极其有自制力的,这可和他一贯营造出来的懒散随意的形象不相符合了。 宸王起身,懒洋洋地走到方厅圆桌前坐了。 云裳自换了干净的衣裳,将宸王的吩咐禀报给靳嬷嬷之后,就来到这昭德院中听候宸王的吩咐,一直在门口儿侍立着。 见宸王坐在圆桌前,自是要进来服侍他用膳的。 但宸王见她进来,却是一摆手:“不必了。本王睡着这一阵儿,想必你站得也乏了。你回房去歇一歇,下午本王也没有什么需要服侍的。你可以做些自己的事儿。” 虽然宸王此言,全然是关切之意,且容菀汐也知道,云裳听得出来。但却还是看到云裳眼眸微微暗了暗。 听得云裳应了一声:“是,奴婢告退。” 宸王只是注意着他面前的吃食,哪里能察觉得到云裳这细微的神态变化? 容菀汐自然也没有必要提醒他什么。 宸王能如此关切她,可见待她自是与常人不同。即便是一个姬妾在此,只怕宸王也不会因她侍立得久了,便不忍心让她再服侍吧? 其实这才是云裳的福气,只是此福气,却并非是云裳自己想要的福气。外人看得通透,但是身在其中的人,却总是糊涂得很。 “你那两个丫头,太不成规矩”,宸王道,“眼瞧着是午膳的时候了,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也不知你平日里是怎么教导的。” “她们在将军府里自在惯了,妾身不愿意约束她们。即便到了王府里,妾身也不忍让她们失了本性。”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一笑,道:“好在现下只是在王府中。” 容菀汐看向他,眼中的诧异,却只是一闪而过。 似乎,他并不想要向她掩饰他的野心。 宸王只是这么随口说了一句一般,并非像是透露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似的,仍旧泰然自若。 若是旁人,只怕会以为自己会意错了吧。但容菀汐不知道,如果是旁人,宸王还会不会这么随意间就说出了如此干系重大的言语来…… 第四十六章:王府生活 http://..org/ “对了,本王睡着这一会儿,你可得了什么消息?”宸王问道。【最新章节阅读】 嘴角抿着一抹笑意看着她,好像在等着她露出不悦的神态似的。 “没什么特殊的消息。”容菀汐面色平静地盛了一碗青笋汤给他,随即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宸王笑笑,道:“你这小女子,真是……憋死个人了……” “妾身怎么憋着殿下了?”这下,换做容菀汐嘴角含笑地看着他了。 宸王倒也不掩饰什么,坦白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晋了卢美人,难道你不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容菀汐淡淡笑道,“不过是殿下一时兴起,随意给妾身找了个麻烦,考考妾身的气量和本事罢了。” “呵呵……”宸王笑道,“那可未必。或许本王真的因为你责罚了本王心爱的美人,所以恼了,故意让你没脸。” “是吗?”容菀汐笑道,“殿下能如此心爱卢美人,倒是件好事。” 宸王被容菀汐噎得,好悬没背过气去! “你啊……”宸王摇摇头,倒也不再说什么。 原是想着要看容菀汐如何应对的,可却不成想,这小女子竟然这么快就看出了他的用意。既然这小女子已经看出了,他是故意让她没脸、故意要看她如何应付这一个下不来台的局面,那么她一定会装作没事儿人似的,什么也不做,不给他看好戏。让他白白期待了这一番。 真是……噎死个人哪…… 只是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就不相信,她能次次都赢、次次都能如此平静处之。 他还真想要看看,这小女子强悍容忍力的限度,到底在哪儿。到底要受到什么程度的武力挑衅,才会和他发火儿。 看来这种小打小闹是不够的,得给她弄一些大难题才行…… 用过午膳,宸王睡得饱了,午后反而没有困意。 容菀汐困意袭来,但宸王却说:“走啊,喝花酒去!” “你自己去吧……”容菀汐往寝房走。 “自己去多无趣”,宸王道,“今儿我带你去天香楼。下了早朝,太子约我去来着,我想着回家为你平事儿,都没去。” 听得容菀汐笑了出来:“我有什么事儿需要你平的?怎么说的这么好听?不是急着回来给我找麻烦么?” 没等宸王说什么,容菀汐就摆摆手,道:“不记你一个错,已经很客气了。你莫要在捉弄我,最好见好就收。” “什么你啊我的……”宸王道,“怎么对本王如此不尊重?记你一个错。” 容菀汐笑笑,倒也知道刚刚一时玩笑,竟是错了规矩。你啊我的直呼个不停。但宸王这又趁机记了她一错,倒也实在太刻意了些。过一会儿,就要说“扯平”了。 但宸王这一次却根本没有说出口。也是,原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儿了。 容菀汐看宸王换了身儿衣裳,竟是穿了一身稳重的玄色。他本就面如冠玉,俊美非常,如今穿上这一身玄色的锦袍,衬得这张原本就极其惊尘的面庞,更加分明了。 许是刚才玩笑太过,此时容菀汐看着他,却是全然不掩饰自己的欣赏:“殿下的这一身风骨,最适合穿玄色和月白色。平日里那些颜色,平白辱没了殿下的风姿。原本一身傲骨翩谪仙,却被那凡俗颜色,弄成了一个风流浪荡花公子。” “谢王妃抬举”,宸王负手而立,风姿翩然,但嘴里的话却是顽劣不羁,“本王就愿意在这浊世花柳中打滚儿、温香软玉里厮混……” 容菀汐笑笑,不再言说些什么。只是起身轻施了一礼:“妾身恭送殿下。” “嗯,很好。王妃一定要保持住这种宽宏。非但不拦着本王,反而恭送本王去那风流红尘中,甚好……甚好……” 宸王笑着出了门儿。 容菀汐看着他那卓然挺拔的背影,脑海中回想着的,是他的那句“好在现下只是在王府中”…… 这人,深不可测…… 即便他表现的,像是无意间暴露什么似的,但容菀汐知道,那绝对不是无意之言。他是故意逗她,故意让她真真假假分不清,想让她猜测、让她犯迷糊。 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自然不是对她有兴趣,估计只是闲来无事,又恰好她不是那么蠢笨的人,便想着较量着玩儿。 “较量就较量”,容菀汐摇头笑笑,暗自道,“谁怕谁呢……” 宸王倒是守诺,说今晚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情,果然在晚膳后就回来了。而且容菀汐发现,他的身上,今晚是一丝酒气也没有的。是他身上所特有的,很清淡的气息…… 宸王只在容菀汐这里又留宿了一晚,第二晚,果然应了容菀汐的意,到别处去了。 容菀汐以为,宸王会去新晋的卢美人那里,但听说,宸王是去了闵姑娘那里。 当然,当她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是第次日了。 这日一早,容菀汐便叫了靳嬷嬷过来。 “嬷嬷请坐。” 容菀汐叫了靳嬷嬷进昭德院,自己正在小书房里看书,指了下窗边的椅子,对靳嬷嬷道。 靳嬷嬷道了声谢,斜牵着身子坐了。 “之前王爷召幸美人、姑娘们,嬷嬷这边可会记档?”容菀汐问道。 “回娘娘,并不曾。”靳嬷嬷道。 其实一直一来,她也知道这样是不妥当的。但毕竟记夫人们受临幸的事,应该是正妃们记档留意,殿下没有让她去做,她是一个下人,总不好主动提起。 “从今儿起,你准备一个小本子,殿下哪一日去了哪个夫人的院子里,都要记得清清楚楚的,不可有半分差错。这是于皇家血脉有关的事情,咱们可不能疏忽了。”容菀汐吩咐道。 “是。”靳嬷嬷应道。 又道:“昨儿殿下是去了闵姑娘的踏雪院,回头儿奴婢就记上。” 容菀汐笑笑,没有交代其他的事情,关怀了她几句,就让她退下了。 她知道靳嬷嬷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告诉她殿下没有去卢美人那里。但实际上,她是不在意的。 上次见面就可看出,府里的这些姑娘美人们,各个儿都不是省油的灯……或许,除了刘美人之外。她未免要留意一些。这些正妻该做的事情,她还是会做得明明白白的。 不多时,宸王下朝了,直接穿着朝服就往她的昭德院里来。仍旧是在这里换了一身便袍。 “三日后,太子生辰,让我们过去乐呵乐呵,你也随本王同去。” “我就不过去了吧,太子殿下一定没有邀请我。”容菀汐道。 宸王笑道:“本王发现,你这你啊我啊的,和本王用得愈发顺口儿了。”宸王笑道。 容菀汐没明着表示什么,接下来的话却是纠正了自己的自称:“太子殿下让殿下过去,自然是想要好好乐呵乐呵的。妾身随着殿下前往,岂不是扫了殿下和太子殿下的兴致?” “没事儿,六妹妹和七妹妹也会过去,你和她们玩儿,我们男人们在一处,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宸王道。 其实容菀汐是不想去的,便没再接话。如果宸王很想要让她跟着过去,紧接着一定还会说的。如果宸王也只是说说就算了,那就没什么的。 “你不说,本王就当你答应了。你帮本王备上一份贺礼,五月十八,咱们一起过去。”宸王道。 “妾身随殿下去倒是无妨,只是妾身不明白太子殿下的喜好,备贺礼的事儿,殿下还是交给靳嬷嬷去做吧。往年应该都是嬷嬷在办吧?” “也好。知道你要避嫌,等下本王交代下去,让底下的人去做。”宸王道。 虽说这事情是交给靳嬷嬷去做,但五月十七这日,容菀汐还是问了下,靳嬷嬷给太子准备了什么。靳嬷嬷说,殿下的意思,送的是一幅薛子玉的《徽山浮云》。 薛子玉可是前朝名家,他的字画现在可并不多见。宸王倒是大方,这等宝物,随随便便就送给了太子。可是以太子的品位,这东西到了太子府,估计要和那寻常金银珠宝等物放在一起了。真是可惜。 但好在这贺礼是没什么错处的,容菀汐也就没提什么。 这两日宸王仍旧是下了朝,倒她这里来转转,陪着她一起用午膳。但是自午膳后,人就不见踪影了。这两日,接连去了齐姑娘处、赵姑娘处。 五月十八一早儿,容菀汐便准备了一身端庄得体的湖蓝色锦裙,梳妆好了,等着宸王下朝回来,一道儿去太子府。 倒不是因为对这事儿有期待,而只是因为不想再梳妆那么麻烦而已。 宸王来了,见她已经梳妆得宜,笑道:“看来王妃对和本王一起赴宴,还是很上心的嘛!” “你怎么不说,我是急着要去见太子呢?难道殿下不觉得,我急着去见太子,这解释更好一些吗?毕竟是因为要去太子府,我才梳妆打扮的。”容菀汐道。 “本王又不傻。”宸王笑道。 容菀汐也笑了。遇着这般了解她的人,她还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随宸王一道去太子府。此时还早,宸王和她是第一个到的。 进了迎宾的仪来院,只见…… 第四十七章:赴宴东宫 http://..org/ 看了面前这个穿着一身娇粉色艳丽锦裙的女子,看到宸王看她的眼神儿,容菀汐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宸王府中,卢美人受宠幸的次数最多……因为卢美人生得,眉眼儿很像面前这个女子。 面前的女子,身姿婀娜、神态娇娆生动,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一等一的美人儿。尤其是那一双形状分明的妙唇,盈盈一笑,其中贝齿如珍珠一般颗颗玉润,极其整齐。那一双眼眸,如同卢美人一般,一言一笑间,恍若含着万般难以诉说的柔情。 “妾身见过宸王殿下,宸王妃……”秦颖月向她们二人盈盈施了一礼。 娇声似嗔,只是寻常言语,用她这娇声说出来,都让人觉得一阵酥麻。 宸王看着她,就只是这么怔怔地看着她,就恍若寻了几生几世,终于又寻到她了一般。一时竟是连让她起身都忘了。 “夫人快快请起。”容菀汐笑着扶起了秦颖月。 “殿下在后宅歇着呢,这边都是妾身在c持着。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殿下和娘娘莫要怪罪。” “小桃,快去叫殿下,就说宸王殿下和宸王妃来了。”秦颖月回身吩咐丫鬟。 “是,夫人。”小桃道。 宸王就这么站在门口儿,看着她,眼神儿有些痴。好像被这小丫鬟跑出去的脚步声惊醒,这才回过神儿似的。又恢复了那一脸闲适地笑意:“大哥封你做美人了?” “妾身陋质,却错得太子殿下厚爱。殿下封了妾身做慧美人。”秦颖月笑道。 宸王进了仪来院的宴客大殿,随意找了一张长桌旁的椅子坐了,随口道:“哦?还是个有封号的美人,可见大哥是很喜欢你的。” “殿下先喝杯清茶解解渴儿,妾身瞧着,殿下许是下了朝就赶来了吧?怕是连喝茶的功夫都没有呢!太子殿下一会儿就过来了,等下靖王殿下和公主们也过来,一些殿下相熟的公子们也会过来的,殿下就不会觉得闷得慌了……” 秦颖月说着,恍若容菀汐不在一样,亲自给宸王倒了一杯茶,双手递给他。容菀汐听着,她这说话的语气,是有些亲昵的。 倒并非是因为她本就是娇声之故,而是这语气,一点儿也不像是兄长的侍妾和弟弟的交谈。但……若说太过越矩,倒也不至于,只是让人听着有些不舒服而已。 原本容菀汐对秦颖月这人,是没什么反感或是不反感的感觉的,对容菀汐而言,这就只是她的合作伙伴所喜欢的人而已。而且,说起来,还要多谢秦颖月的存在,使得她在面对那样困境的时候,有了另一条出路可走。 可今日听她这语气,容菀汐这心里,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了。总觉得这女人很有些城府,甚至于,有些心机太过。 但却只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而已,自然是不会有任何表露的。太子府的女人、宸王喜欢的女人,不管品性如何,说起来,都只不过是一个与她完全无关的外人而已。 宸王已经接了秦颖月递过来的茶,茶已经送到嘴边儿了,却是忽然停住了。 “汐儿,你渴了吧?你先喝,本王还能忍住。”宸王忽然将茶盅递给容菀汐。 一直安静坐在宸王身边,已经自己把自己当空气的容菀汐,忽然听了这话……险些就要一脸诧异地看向宸王了!呵……你这恩爱秀得,毫无先兆啊。 但面上却仍旧是平静得很,好像早就料到宸王会对她“如此体贴”似的。只是关切道:“还是殿下先喝吧,妾身还不渴呢。” 秦颖月笑道:“都说殿下和娘娘夫妻恩爱,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呢……” 容菀汐听着,她的声音里,有些许失落之感。 不免看了眼宸王,只见宸王眸光深沉,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显然宸王刚刚那么做,就是故意给秦颖月看的,是想要气一气秦颖月、以此来看一下秦颖月的反应。可如今秦颖月表露出了醋意,也未见宸王有什么得胜之感。 容菀汐觉得有些好笑,宸王殿下这是自己折磨自己呢,有什么趣儿呢。既想伤人、又舍不得伤她。想不到一贯万事不过心般的宸王,竟也有如此纠结的时候。 容菀汐倒是乐得看笑话了……很想要看看,在接下来的这一番相聚里,宸王和秦颖月这一对苦命鸳鸯的悲情戏码,要上演到什么程度。 但是并没有等这对苦命鸳鸯继续悲情相对,门口儿就传来了一阵朗笑;“三哥怎么来得这么早啊?弟弟还去府上找你了呢!云裳说,你已经带着王嫂过来了!” “怎么你自己来的?那俩丫头没和你一起来?我还以为她们要去找你呢!” “估计是梳妆打扮呢”,靖王笑道,“昨儿我入宫去给皇祖母请安,见着凝儿了,她和我好一番打听三嫂的样貌。说是怕被三嫂给比下去了,一定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行,不能显得咱们皇家女儿太寒碜。” 靖王说着,这才看清了在宸王面前的秦颖月,一时笑声尴尬起来。看了看宸王、看了看容菀汐、又看了看秦颖月。呵呵……够热闹的啊。 “妾身见过靖王殿下。”秦颖月向靖王施了一礼。 “夫人快快请起。”靖王掩住了尴尬,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 可能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刚刚笑得太尴尬,觉得有些不妥,笑道:“大哥呢?怎么今儿是夫人在仪来院中?往年大哥过生日,倒是未见得大哥叫了后宅的夫人们来c持。可是劳烦了夫人。” “殿下在后宅歇息,妾身已经让丫鬟去传了”,秦颖月的声音虽说依旧是娇柔的,但语气却极其沉稳得体,“妾身也不知殿下是怎么了,今年生日,非要让妾身c持,要宋嬷嬷辅佐妾身。妾身哪里懂得这打点太子府的事儿呢,少不得要多学着些了。” 靖王点点头,道:“看来大哥看重夫人。” 如此一番,也算是圆回了自己方才的失态,便不再言语什么。而是到宸王身边去,和宸王说笑。 容菀汐听着,秦颖月和靖王施礼、说话的声音是都很平静的,与同宸王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同。 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从一进门儿到现在,秦颖月会让她觉得这么不舒服。因为秦颖月从声音到神态,无一不在说着——我和宸王是有过去的人。 虽说即便她自己不表现出“有过去”的意思,有了宸王殿下的这一番平日里难见的深沉痴情,明眼人也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可别人看出是一回事,你自己刻意表现出来,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既然对宸王有意,又为何要做了太子的美人?难道也是太子*迫你不成? 当然,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可是秦颖月与自己不同,倘若当初自己遇到危难之时,翎哥哥在京都城中,她是万万不会选择投靠宸王的。而宸王久在京都城中,既然郎有情妾有意,秦颖月又有什么不能和宸王说的呢? 虽说她不知道秦颖月具体是在什么时候成为太子的女人的,但总不可能恰好是在宸王去岁巡视江淮一带的时候发生的事儿吧?若是这样,那可就摆明了太子是趁宸王不备,抢他的女人,这种留人诟病的蠢事,太子是绝对不会做的。 一时,对宸王和秦颖月的故事,容菀汐倒是有些好奇了。 秦颖月给靖王和宸王还有容菀汐都斟了茶,这时候,靖王倒是懂规矩,道了声:“有劳夫人。” 容菀汐也随之道了声,“有劳夫人”,但宸王却是不说话。 似乎,很避讳对她有任何称呼似的,能避免就避免了。 “呦……二位殿下怎么来得如此早?在下还以为,在下是第一个呢!”院儿内又响起了一声朗笑。 容菀汐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是……宋绪。 容菀汐淡淡别过头去,装作没有看到他。 之前在边疆的时候,父亲对宋绪悉心教导,无论是从骑s上、用兵之术上、还是诗书礼仪上,都是无所保留的。宋绪也一直对父亲很敬重,一口一个“老师”的叫着。 可是真的出了事儿,她找到府上的时候,宋绪却避而不见。 这等小人,容菀汐不愿与他交谈。 “在下拜见宸王殿下、靖王殿下、宸王妃……师妹,自边关归来,许久未见,一切可好?” 容菀汐淡淡道:“一切都好,劳小侯爷挂心了。” “王妃言重了,直呼在下姓名就好。”宋绪道。 “父亲教导的礼数,本妃不敢忘记,岂能直呼公子姓名?怎样也该以公子二字尊称的。公子起吧,莫要拘礼。”容菀汐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 但宸王却听出了,容菀汐对宋绪,似乎很有些不满之意。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她总是这般喜怒不形于色,声音和表情都是淡淡的,而且他们相处的时日也不算长。但对这小女子的喜怒,他却是很能揣摩明白的。 这倒也能称得上是缘分了。 说话间,院儿内响起了几声儿银铃般的笑声。 第四十八章:原是鸿门 http://..org/ 随着这笑声而来的是,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容貌和衣饰皆不俗。【无弹窗小说网】容菀汐一见之下,就知道这一定是六公主风北凝和七公主风北怡了。 而且,很好猜出其中哪一个是风北凝,哪一个是风北怡。 六公主风北凝,是宸王的同母胞妹,是皇贵妃所出,生得自然是和宸王有些相像的,容貌上是极出挑的。所以这一打眼儿的大美人儿,就一定是风北凝。而风北怡是歌姬吴美人所出,虽说不知那吴美人是什么容貌,但瞧着另一个女孩儿,容貌只能称得上是中上,就可断定这人一定不是风北凝,而是风北怡。 这断定方法实在简单得很,其实只要完全根据宸王的容貌来看就行了。宸王生得如此好看,他的胞妹,容貌定然也不差。 风北凝先跑进了屋,直接忽略了她的两个哥哥,上下打量了容菀汐一眼……欢快地施礼道:“凝儿拜见王嫂……王嫂,你生得可真好看哪!昨儿四哥将嫂子夸成了一个天人一般,凝儿还不相信呢!今儿一见,竟然觉得四哥说得一点儿不差,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容菀汐扶起了她,笑道:“被妹妹这样儿的大美人儿夸奖,嫂嫂心里可是乐开花了!” “是吗?那嫂嫂快乐出个花儿来,让妹妹瞧瞧!”风北凝笑道。 她穿着一身嫩黄色的罗裙,梳着利落的单螺髻,举手投足间,都是开朗活泼之态,甚是讨喜。那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儿,让人一望去,就知道这是一个极聪明伶俐的女子。 容菀汐瞧着,很是喜欢。正想着怎样给她“乐出个花儿来”逗逗她,就听刚进来的风北怡道:“一进院儿就见你咋呼了!吵吵闹闹的,真惹人讨厌!” “三哥、四哥、三嫂,怡儿给你们请安……”风北怡施礼道。 “怡妹妹快请起。”容菀汐笑道。 “咦?这位美人儿是谁?”风北怡起身,目光落在秦颖月身上。 “公主,妾身是太子府里的慧美人。”秦颖月施了一礼。 风北怡打量了秦颖月一眼,又看了看容菀汐一眼,笑道:“两位嫂嫂都是美人儿。” “你还说我吵闹呢!一进屋,你不也是吵闹的很嘛!”风北凝道。 “我这是合乎礼数,各个都能照顾得到。哪像你啊,就拉着最漂亮的说个不停!” 听到风北怡说那“最漂亮的”,秦颖月眼色一暗淡,但随即又是眼含笑意。 宸王笑着阻止了这两个小丫头的斗嘴:“你们两个啊,一出现就弄得方圆十里都不安生。要是在这样吵闹下去,我们可到别出去玩儿了。” “三哥别走嘛!我不和她斗嘴了就是!”风北凝忙挽住了宸王,生怕他下一刻就抬脚儿走了似的。 风北怡找了个椅子坐下,顾自吃起了小碟子里的瓜子,也不在和风北凝斗嘴。 这两个小公主的到来,使得整个仪来殿都陷入到一种欢快的气氛中。容菀汐是很喜欢这两人的,觉得她们天真烂漫。但却也知道,这天真烂漫,多半也只是仅限于言行而已。在皇家生活,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们,有哪个能是心里没有思量的? 人人心里都是各有思量,只是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同罢了。 “哈哈……弟弟妹妹们都到了,是本宫来迟了……”太子的声音传来。 屋里的人都起身,向太子施礼。 “免礼。都是自家人,不拘这些虚礼……月儿,你可怠慢了本宫的弟弟妹妹们?”太子免了礼,旁若无人地揽着着秦颖月的腰肢。 听起来是询问,但看起来,更多的却像是在**。 “妾身不敢。”秦颖月柔声道。 容惋惜看到,太子的目光,向宸王这边扫了一下,好像是故意在看宸王的反应似的。 “你啊,被本宫宠坏了,有什么不敢的?”太子笑道。 说着,在她的腰肢上捏了一把,道:“你就在这人陪着本宫吧,等下还有客人来,你帮忙招呼着一些,本宫好和弟弟妹妹们自在说话。” “是。”秦颖月应了一声。 太子在上首主位上坐了,宸王和靖王也不随意坐着了,而是移了位置。宸王坐在左首第一张小桌旁,容菀汐自然是陪侍在宸王身侧的。靖王则是坐在了右首第一张小桌旁。两位公主一左一右于第二位上坐了,自然是风北凝居左、风北怡居右。宋绪度量位次,在左边第四位上坐了。 容菀汐瞧着,就知道应该还有两个重要的人要来。 秦颖月于一张矮于太子所坐椅子一头的矮椅上,斜牵着坐了。 闲谈了片刻,护国公府的两位公子都到了。一个是护国公长子周青山的儿子周朔,另一个是护国公次子周青峰的儿子周延,是太子的两个表哥。 这两位护国公府的公子,现下在朝中领的都是闲职,一个是吏部行走,一个是大理寺佐卿,皆为从四品官。但职务虽闲,官品虽小,这两人所在的机构,却是极重要的地方,用作王公贵族公子们的历练,是再合适不过的。 且即便这两人的官品虽小,但因着和太子是近亲、又是护国公府的公子,自然要比那些品阶高些的朝中大员还要尊贵,更别提与那从五品的骁骑营参事宋绪相较了。但因这宋绪是长乐候府的世子,有着世袭的爵位在,自然也要比那些普通官员尊贵一些。 这两人刚落座不久,大臣们和其他公子们陆陆续续也都来了。太子做生日,倒并不是大c大办,获邀而来的,统共也就是十五人而已,且并没有二品以上大员,多数都是朝中的年轻才俊,大家伙儿能谈到一块儿去的。 年长一些的、官品大些的,也就只有三品兵部尚书冯孝羽、三品户部尚书陈志敬、三品刑部尚书魏东启。 虽说看起来,赴宴的朝中重要官员,也就这三人,但单只是这三人,就已经占据了六部的一半。可见太子在朝中的势力,还是很稳固的。 见人来齐了,但时辰还早,太子先吩咐了歌姬舞姬献曲儿献舞,上了些瓜果点心、和些许清酒,以作开胃之用。 大家伙儿闲谈着,欣赏着这太子府中美妙的歌舞,气氛很不错。 过了一个时辰,及至晌午,菜品陆陆续续上齐全了,太子的生辰酒宴才正式开始。 从大家伙儿刚刚的言谈中,容菀汐得知,往年太子生辰,大家伙儿都是要从上午乐呵到晚上,玩儿上整整一日的。 “本宫爱姬为本宫请了个唱淮戏的戏班子,等下咱们去沁芳阁看戏去。听说一共安排了三个曲目,许是大家伙儿未必都能耐住性子看这么多。爱看戏的看戏,不爱看戏的,咱们回屋去赌色子、斗蛐蛐儿、比诗斗剑……和往年一样,大家自在一些,若有乏累的,自寻了屋子睡觉去便是。总之这沁芳阁,今儿就是咱们胡玩儿的地儿。” 酒过三巡,太子笑道。 众人都饮了些酒,且平日里也是常聚在一起玩儿的,此时更是没有什么拘谨了。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甚至还有人玩笑:“听说那唱淮戏的姑娘们各个出挑,若是下官们有相中的,可否买回府去?” “这事儿本宫可管不着,也收不着你们的银钱,就看公子们怎么去讨那些伶倌儿的欢心了!若有相中的,你们去和那班主谈,顺带着也给本宫谈回来几个?”太子笑道。 “若真有合适的,我们自然可着寿星先挑!寿星殿下相中了哪一个,不好意思出面去说的,尽管和我们说,我们帮殿下去谈!只是夫人在场,怕是殿下不方便说出来吧?不然只以眼神示意我们就行了!” 太子笑道:“本宫倒是不怕的,本宫的慧美人是极贤淑宽宏的,若本宫真瞧上了哪个,许是不用你们出面,爱姬就去帮本宫筹谋了……是吧爱姬?” 太子说着,拦了秦颖月在怀里,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许是因为喝多了,又是朋友们一起乐呵,各人都不太拘谨着。太子这一惯好色成性的人,是更不可能遮掩什么了。 倒是宸王,许是酒水上头,一时间喜怒竟有些形于颜色了,见此,顾自灌了一口闷酒。 不巧的是,宸王这一举动,恰巧被太子看到了。又或者说,太子和秦颖月当众亲密,为的就是要看宸王的反应…… 太子并非蠢笨之辈,靖王都知道宸王喜欢秦颖月,太子又怎会不知?且即便当初要秦颖月的时候,并不知晓,但之后也总是能看出来的。 容菀汐总觉着,今日太子特意让秦颖月作陪,其用意,有些不同寻常。 “三弟,可是因为王妃在场,自叹得不到那美丽的伶人,这才顾自喝起闷酒来?”太子笑道。 容菀汐见宸王的确有些醉了,且这醉,还是不同于往日的那种。 往日里宸王即便吃醉了酒,未到倒在床上彻底放松的那一刻,言谈举止仍旧是十分清醒的,让人看不出半点儿酒醉之意。但今日,太子这么问他,宸王却只是端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闷声儿一饮而尽了。 第四十九章:奇情暖酒 http://..org/ 容菀汐忙夺过他的酒杯,笑道:“好了,殿下不要和妾身赌气了。【最新章节阅读】妾身斗不过你。妾身也知道那淮戏伶倌儿,在咱们京都城中并不常见,这样吧,若殿下真的看上了哪一个,只要那班主同意,妾身便给殿下买回家去,可好?” 说着,藏在桌子下的手,轻轻掐了宸王一下,提醒他清醒些。 因着是在桌子下,容菀汐这一掐,自然是可着自己的方便来,直接掐在了宸王的大腿上。 被容菀汐这么一掐,又看到她那极有深意的眼神儿,宸王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 摇摇头,暗想道,今日这酒,怎么这么上头? 且不仅仅是上头,似乎人饮了,心里的各种情绪,也被牵引得十分明显。 “殿下……”容菀汐摇了摇他的胳膊,略略撒娇,“妾身都说了,同意殿下买伶倌儿回去了,难道殿下还要和妾身赌气吗?” “当真?如此,这事儿可就说定了,要是本王有相中的,王妃可不许阻拦。”宸王总算恢复了清醒,笑道。 “当然当真,妾身岂敢诓骗殿下?”容菀汐笑道。 “哈哈……老三,想不到你还挺惧内的啊!”太子笑道。 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然后……像是极受委屈的样子,摇头道:“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哪……若是随便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回家,心里总是不甘。若是娶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总少不了要顾及她的想法儿……等大哥娶正妃的时候,自己品味一番便知了。” 秦颖月笑道:“也是宸王殿下多情,若是遇上那不懂得体谅女子心思的,谁管家里正妻的心思呢?就只顾着自己风流了吧?” 宸王笑笑。不知怎的,看着她娇笑的容颜,竟有些心慌意乱之感,头脑早不似往日里那般清醒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来回应她的这一番夸赞为好。 太子见宸王不说话,抓住了机会,笑道:“三弟,我说你也太小心了些。今儿是咱们聚在一起乐呵,就只管乐呵便是,何必避讳太多?我知你是故意避嫌,从前在太学里的时候,月儿和你关系最好,本宫也是收了月儿后才知道,原来三弟你一直钟情于她,甚至有坊间传言,说你至今仍对月儿难以忘怀。” “但三弟你是什么样的人品,本宫心里是清楚的。三弟岂是那般拿得起放不下之人?更何况你我兄弟情义,岂能因为这点儿y差阳错的误会而受到影响?你只管自在和慧美人交谈便是,无需刻意避讳着。” 听着太子的这一番言语,容菀汐更觉着,今日的宴饮,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酒壶上…… 当时婢女上酒的时候,说这是特意为公主们和娘娘、美人准备的清酒,酒性不烈,最适合小饮怡情。当时容菀汐见秦颖月的面前也放着这样一壶酒,风北凝和风北怡自然也是如此,便没往心里去。如今瞧着……酒水里,或许大有名堂。 这名堂不是在她的酒水里,而是在宸王的酒水里。 弄出这女子清酒的名堂来,是故意让她不和宸王共饮一壶酒吧? 不然,宸王今日怎会如此不同。他绝非是这般短思量的人,竟给了太子如此抢白的机会。 太子这么说,可就把一些人心里猜测的事情,弄到明面儿上来了。是坐实了宸王对秦颖月的情意,好像巴不得弄得天下皆知似的。 他这么做,意欲何为? 难道说,只是想要驳回个面子,让人觉得,宸王抢了一个他中意的人、他也抢了一个宸王中意的人,他没有输? 容菀汐觉得,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虽说太子行事做派不怎么样,但绝对不是那种目光短浅之人。不至于又是酒水又是让秦颖月在此作陪的,费心摆了这么大一个局,就只是想要趁着宸王脑子不清的时候,抢白他几句而已。 宸王脑子里想着应对之言,但想了半晌,脑海中竟都是一片混乱,完全提不起半点儿清明来。且……这混乱的脑海中,竟都是秦颖月的样子。她现在的样子,往日里太学里的样子,竟是挥之不去,驱散不得。 意识到一定是这酒水有问题,宸王自然不能在此多留,恐再给太子抢白的机会。虽说一时想不出机妙的辩白之言,但告辞离席的这点儿意识还是有的。 只是……也正因为有了这意识,正因为暂时无法辩白太子的那一番话,此时若说离开,显然不妥。 下意识地看向他身旁的女子,眼中,有求救之意。 容菀汐看到宸王看向她,那眼神不似往日里那般戏谑,也不似往日里那般让人一眼望不到底,而竟是……求救。 一时心内一颤,不知怎的,心房竟是被他这目光狠狠撞了一下。他这一刻的目光,如此清晰地在她心里有了一个烙印…… 但却也不及多想,忽然捂住了肚子…… “哎呦……咝……”容菀汐捂着自己的腹部,一脸痛苦之状。 “王妃怎么了?”宸王忙关切道。 “妾身也不知怎么了,这肚子里一阵绞痛,难受得很……”容菀汐皱眉道。 “这可如何是好……”宸王焦急起来,忽然道,“你是……哎!本王都说了,这几日里不可贪杯,你定是趁着本王不注意,多饮了些。” 说着,起身向太子施了一礼,道:“大哥,弟弟怕是要先离席了。不知这府中可有适宜王妃休息的地方?弟弟带着王妃去静躺片刻,许是能好些。” 太子笑道:“那你们先去沁芳阁吧,沁芳阁距仪来院不远,且在其中随意找一间屋子就行了,都是干净无人住的。且三弟你也是知道路的,弟妹身子不便,本宫就不让丫鬟跟着照看了,可别冒犯了弟妹。你夫妻二人去休息便是。” 容菀汐捂着腹部,故作疼痛的样子,由宸王搀扶着起身,向太子略施了一礼,便由宸王扶着,出了宴客大殿。 出了仪来院,走了一会儿,见左右无人,容菀汐这才直起身子。见宸王清醒了些,不免有些淡淡的埋怨:“你不是喝了那酒,脑子不清楚了么?怎的还想得出那样的理由来?” 宸王那理由,就等于摆明了告诉在场所有人,她正在来月事呢。这事,对一个女人家而言,到底是有些难为情的。虽说在这样的时候,她自然不会矫情这些,但是宸王也完全没必要说的那么清楚不是? “也不知怎的,被你腹痛的样子一吓,瞬间清醒了不少。”宸王抿嘴笑道。 容菀汐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再言语。其实先前之所以有些埋怨,是因为,她以为宸王还在和她较量,故意让她难堪的。但如今看他紧锁眉头的样子,却也觉得并非如此了。 想来,应该是他忽然清醒过来,一时应对也是有些慌乱的。只为了事情可信,并未顾及太多,更不可能有什么和她较量的心思。 此时他嘴角抿着一抹笑意,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但他紧锁着的眉心却出卖了他。 容菀汐觉得,他此时一定非常难受,只是强撑着保持清醒罢了。 “你哪里不舒服?”容菀汐问道。 “头,身上,都不舒服。”宸王的回答倒是很痛快。 忽然,踉跄扶住了前方回廊旁的柱子,狠狠摇了摇头,像是想要让自己清醒些似的。 “这样未必是办法”,容菀汐道,“我扶着你,我们尽快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你躺下休息一会儿,或许会好些。” 宸王点点头,倒是不拒绝容菀汐的搀扶,扶着她的肩膀。忽然,停住了脚步,甚有深意地盯着容菀汐…… “怎么了?”容菀汐问道。 当他是病号,对他自是要比往日里关切一些,声音也没来由的有些轻柔。 “你可知,那酒是怡情的酒。”宸王盯着她的眼眸问道。 “有闲逗妾身的功夫,殿下还是快走几步吧,可别一会儿头疼身软的走不动了。”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笑笑,随着容菀汐的脚步继续往前走。自语一般,道:“这女人怎么就这么聪明?就是唬不住她。” 容菀汐觉得,这事儿倒是与聪明与否无关,如果站在宸王面前的人是秦颖月的话,宸王说这话,秦颖月自然是会当真的。因为她知道宸王心里有自己。 但此时站在宸王面前的,是她,他们两个原本就是不相干的人。即便这酒水有怡情的作用,宸王的自制力还是有的,不可能对一个并不想要的女人有什么冒犯之举。 幸而在方才那样混乱的时候,宸王还是保有一丝理智在,知道向她求助,利用她离开大殿。如果他们继续在宴客大殿中,宸王饮了这怡情的酒,若是秦颖月上前来给他敬酒,就在他身边向他眉目传情…… 容菀汐不确定到那时,宸王还能不能把持得住。 并不是对宸王的定力没有信心,而是因为,太子既然想要用这个法子,自是要确保万全的,这酒水,药性一定烈得很。再加上宸王原本就对秦颖月如此痴情…… 第五十章:美人如蝎 http://..org/ 若是宸王因此而做出当众失仪的事情,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如此想着,一路扶着宸王,由宸王指着,很快也便到了沁芳阁。【全文字阅读】 容菀汐随便找了个房间,让宸王平躺在床上。想要吩咐人去给宸王打些水来,但这沁芳阁里,却像是一个奴婢也没有似的。 “你在这里躺一会儿,我去打一盆凉水,给你搓搓头,或许会好一些。”容菀汐道。 宸王点点头,看着她…… 看来那酒性真的烈得很,容菀汐发现,此时宸王看她的眼神,竟也是如此深情。 他的眼中,原本就满是星月之光,璀璨得很。如今加了些情酒的促使,这一双眼眸,更像是被施了巫术一般,如此迷惑人心。竟让人只看上一眼,就深深陷进去了…… 容菀汐一个激灵,摇摇头,暗笑自己也是糊涂了。到底还是着了他的道儿,被他成功地逗了一次。 其实想想倒也无妨,那一瞬的深陷,倒也算不得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像是看到那花园中开得格外漂亮的花朵,也会被其吸引,一瞬失神一样。于她而言,宸王也不过是那花园中的傲柳劲松、娇花飞蝶,美得值得人去欣赏。 容菀汐出了内室,到这间小屋子的小厅里端了水盆儿,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儿,却是忽然停住了!回身看向宸王…… 如果太子是想要用这烈酒,让宸王当众失仪,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让他们出大了宴客大殿?其实当时,如果太子说让宸王留下,让风北凝或是风北怡陪着她过这沁芳阁来,却也是情理之中吧?太子本可以轻易留下宸王的,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 难道他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以太子那一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做派,放弃,显然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有后招儿。 容菀汐缓缓退回了房间里,把水盆儿也放回了原处。难怪这沁芳阁里一个奴婢都见不着,估计就是想要让她亲自出去打水,把她调走吧? 容菀汐关上房门,又回了寝房。 却忽而一回身,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觉着……这沁芳阁也待不得! 如果她不去打水可怎么办?难道太子就任由她这么守着宸王,使得他的计划施展不成? 显然太子这一次的筹划十分缜密,第一层计,是让宸王当众失了仪;第二层计,则是料到了宸王会察觉出酒水有意,先离席,所以打算在这沁芳阁中来个调虎离山、紧接着演一场好戏。而……难道就这第二层计,就止了? 不可能,既然已经想到了这第二层计,那么一定会想到,如果无法让宸王落单,该怎么办。 这沁芳阁,是一会儿众人听淮戏的地儿。太子让他们来沁芳阁,显然是要让宸王在这里发生点儿什么,恰好被那赶来的众人所看到。 为了确保好戏如期上演,太子一定有其他的办法来对付她,总有办法让宸王落单。 所以这沁芳阁待不得! 见容菀汐在站在厅中思量半晌之后,忽而疾步折返回来,拉起他就要让他起身。 “干嘛?”宸王此时已经难受得很了,声音也不似先前那般冷静,而是……已有了些许迷情之意。 “这沁芳阁待不得”,容菀汐道,“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你知道这附近还有什么可以容你躺着休息的地方吗?” 宸王极力隐忍着,压抑着喘息,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你最好不要再碰我,不然情况会很糟。” 容菀汐知道宸王的意思,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大惊小怪地放开他、矫情地护住自己,而是依旧沉稳,平静地道:“你忍着点儿,我知道你的定力很好。如果被人看到你当众出丑,情况会更糟。” 听得她如此平静,宸王甚至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真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容菀汐扶着宸王起身,心里却是在自责。当时在宴客大殿的时候,宸王是糊涂的,可是她却并未饮这酒,她却清醒得很。可太子说沁芳阁的时候,她却没有意识到这问题的所在。是走到这边,随着事情一步步的发展才意识到的。未免暗恨自己的思量,到底太短了些。 当时只想着离开大殿,只想着让宸王找个地方平躺着休息,想着等宸王好些了再做图谋。甚至于还想着,等宸王好些了,该如何戳破那酒水的蹊跷,当众将条子一军。思量太多,却反而忽略了这前来之地,本身就是一个危险之处。 容菀汐发觉宸王的身子愈发地不灵便了,而且气息也很急促。他火热的气息,就吹拂在她的耳畔,弄得容菀汐的身上,一阵麻麻的,不由得心也有些慌了……但脚步却依旧沉稳。 容菀汐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觉得有些心慌,是担心宸王会耐不住这药性,一时迷乱,真的把她当成了旁人,为所欲为。 自己的清白是一方面,如果宸王真的这么做了,被人瞧见了,这脸面自然要大跌的。 好不容易撑着他走到了门口儿,容菀汐推开房门,自己先迈出了门槛儿。正打算回身搀扶靠在门框上的宸王之时,忽后脑被人重重一击!眼前一黑…… 宸王看到一个黑衣人拖着容菀汐走了,重重捶了下门框,疾步追了出去。 但这脚步却已经不听使唤,没走几步,就已经虚浮得很,气息也很不匀称。竟是眼见着那黑衣人转过转角,消失不见……正自暗恨之时,忽听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宸哥,你这是怎么了?” 宸王一怔! 先前在太学的时候,月儿和他的关系最好,他知道她最恨这些身份尊卑,因而不愿以身份之故,让月儿觉得不舒服。他说,私下里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宸哥。 她也乐呵呵地答应了。 那一刻,他看到她笑得很开心。她说,宸哥,还是你懂我。 可是……他真的懂她么? 那一刻,他是确定的;可这一刻,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确定。 “宸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秦颖月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她的身上,仍旧是那股他熟悉的,好闻的玫瑰花粉的清香。她说她最喜欢这香气了。府里什么好东西都是嫡姐的,可偏偏这些玫瑰花儿,嫡姐嫌有刺,不稀罕,去便宜了她。 她说,有刺又怎么了?只要好看、只要它有迷人的香气,还是会有人不顾疼痛去摘的。更何况它还有这么多用处,我可以用它沐浴、净面、做香粉,有用就行了呗,疼点儿算什么…… “宸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别靠在柱子上了,多凉啊,我扶你回屋儿吧。”秦颖月说着,已经扶住了他的胳膊。 风北宸深深地看着她,眉心紧锁…… 这事,她知不知情? “你啊,也真是的,不胜酒力就不要喝那么多嘛……我知你心里不好受,我这心里,又何尝是好受的呢?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宸哥,你别这么折磨你自己,我看着难受……” 她的声音,一如往日,很娇柔、很灵悦,与她在太子身边之时的娇媚之声完全不同…… 她是在谄媚太子。可对他,却是真的…… 已经进了屋,秦颖月观上房门,将他按在了椅子上:“不许乱动了,就这么歇一会儿。我给你倒杯茶,醒醒酒儿。你啊,别看这是凉茶,凉茶才最醒酒儿呢!而且凉茶的作用可多了呢,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啊,你都忘了吧……” 她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些许失落…… 风北宸的气息愈发急促,几乎不敢去看她的脸。 “宸哥……”秦颖月递了茶给他,屈膝蹲在他面前,“你先喝了,有什么话儿,你清醒了我们再说……我知道你一定有话要和我说,我这才偷跑出来看你的……” 她很委屈,泪光点点。 “月儿!”宸王忽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秦颖月的手一颤,这茶,却是向她自己的衣衫上倾斜过去,洒了她一身。 “宸哥,怎么了?”她的眼中,已经是魅惑的神色。 她知道,再怎么有定力的人,也终究是抗不过这“鸳鸯醉”的。这从火国传来的迷情之药,药效可不似一般秦楼楚馆的俗物,即便是绝了七情六欲的神仙,喝了这药,最多半个时辰,也一定熬不住。 “月儿,到底为什么?”风北宸气息急促,但他却并不想对她做什么,即便是借着这个药性,他也不想要冒犯她。他只是想要问一个为什么…… “宸哥……”秦颖月试着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可他握得很紧,“宸哥,你弄疼我了……” 宸王这才松开了手,却是捏住了她的肩膀,紧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你是何时和太子在一起的?到底是太子*迫于你,还是你对他起了情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秦颖月凄然…… “宸哥,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知我一直有傲骨,一直不认为我这个庶出的女儿,和那嫡出的千金小姐有什么不同,可……到底人是逃不出命去的。身为女子,命如草芥,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五十一章:捉贼捉赃 http://..org/ 秦颖月说着,忽然起身,深情地看着宸王:“宸哥,若不是今日,你在宴客大殿中如此失了分寸,这般顾自灌闷酒,我都不相信你真的是对我有情的……我还以为,其实你对我,也只不过是如同对其他女子一样罢了。【无弹窗小说网】可是我今天才知道,你对我是与对其他女子有些不同的,即便不会如喜欢王妃那样喜欢我……” “宸哥,知道了这些,我才敢来找你的。宸哥,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到底还是有些许分量的,我就知足了……宸哥,事已至此,我除了尽心服侍太子、讨他的欢心之外,没有别的出路。宸哥,你忘了我吧……” 秦颖月觉得,这一番连真情流露带劝说放弃的话,已经激起了宸王心中的遗憾和不甘。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因而深深地看着宸王,恍似有即便用一生都言不尽的深情似的,忽而主动将宸王拥在了怀里。 此时宸王本就受了那药性极强的“鸳鸯醉”,如今再被秦颖月按着他的头,紧贴在那最柔软的地方,听着她的心跳…… 一时竟是头脑一热,只觉得一股极强的热流涌遍全身,已是一丝理智也无。低唤了一声,“月儿”,就将秦颖月按在了桌子上。 秦颖月也不挣扎,只是半推半就地说着:“宸哥,你别这样,我已经是太子的女人了。我身子不干净……”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说,完全是等于在鼓励宸王。因为宸王一定是不嫌弃她的。就算这时候宸王忽然有些清醒了,却也不忍心停下来,那无异于伤她。 宸王听得她的这一番自卑的言语,是更加的意动情迷了。此时,只有心底里满满的,对她的情。他唯一的念头儿就是,他岂会嫌弃她?怎么可能嫌弃她? 迷酒的作用、深情的怂恿……使得他的头脑彻底混乱,除了她的声音、她的面容之外,什么都没有,竟是一丝清明的角落也无…… 此时宸王是迷糊的,但秦颖月却是清醒得很。更何况她此时贴在桌子上,原本就是更能听清楚外面的声音的。 她的外衫已经被宸王脱掉了,露出光滑的肩膀来…… 秦颖月听着,脚步声愈发的进了。 忽而挣扎起来,道:“宸哥,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我们不能这样……” 看到她的挣扎,宸王忽而有一瞬清醒。 可秦颖月又道:“我真的不干净……” 他看到她哭了。 看到宸王又俯身而来,秦颖月眼中,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此时的宸王,自然是看不到的。 “宸王殿下!你放开妾身……求你了……” 听得脚步声到了门前,秦颖月忽然改了口,叫他“宸王殿下”,而且挣扎得也愈发激烈了。 宸王也听到了门口儿的脚步声。 可……已经迟了…… “三弟!”忽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随之,自然是一脸怒气的太子,以及一众看好戏的看客们。 宸王站起来,狠狠摇了摇头…… 看了桌子上失了外衫、露着肩膀的秦颖月一眼,他知道这的确是他做的。 宸王摇了摇头,清醒了些,面上是十分平静的,未有丝毫慌乱之态。 这真的是他做的,即便是中套儿了,他也辩驳不得。更何况,也没必要辩驳。 “三弟,本宫希望你能给出一个解释。”太子沉声道。 宸王正了正衣袍,药效还并未完全散去,头脑仍旧不甚灵光。但却不至于哑口无言。 看了秦颖月一眼,笑道:“原来是大哥的慧美人,弟弟酒吃得多了些,糊涂了,还以为进来的人是王妃呢。” 又是那一贯风流不羁的样子,好像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弟,你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些!”太子的声音是很恼怒的。 虽然此时他的心里并不恼怒,反而很是得意,但面儿上,却一定要做出极其恼怒、极其沉痛的样子来。 如不如此,岂能把这事情闹大? “弟弟冒犯了夫人,向夫人赔礼。”宸王向坐在桌子上哭泣的秦颖月施了一礼,很是诚恳地道歉。 此时的秦颖月,只是哭,没有任何话语。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 即便是自己来做这件事,也一定不能让宸王察觉出这事儿和她有关,而要在宸王面前做一个受害者、做一个被太子利用了的,毫不知情的受害者。 她不能因此而失了宸王对她的喜爱,要知道,男人的虚荣心也是很强的,有宸王喜欢着,太子才会愈发觉得她珍贵。人人争抢着的,那才是宝贝,而只有一人要的,那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东西。 太子先前的意思是,让她一口咬定了宸王对她的冒犯,而她虽然意识到这样做不妥,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因她也要让太子觉得心疼。 通过这几次的事情,太子已经将她认定为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了。而此时,这个聪明的女人却忽然忘了先前说好的事情,只顾着哭,可见她的确是极其委屈的,太子怎能不心疼? 此时秦颖月的心里,是很满意于自己的权衡的,但面儿上的哭泣却是不停,反而越哭越悲切。 见秦颖月只是顾着哭,而且哭得如此悲切,太子也是有些心疼了。因而也不等着秦颖月指证宸王了,自己对宸王道:“三弟,你做出如此有违礼法的事情,却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道歉就完事儿了?三弟,你可还懂得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大哥”,宸王也是很无奈,“我真的把夫人当做王妃了,这……认错了人,难道不该道歉么?” “大哥,事情有些奇怪……”宸王没等太子继续暴怒质问,就很有深意地说了这一句。 当然,也没有等太子问哪里奇怪,便道:“我们回到沁芳阁,王妃觉得身子好些了,可本王却头沉得厉害,不光是头脑沉沉,这身子也灼热得很,很是难受。王妃见本王醉得如此蹊跷,一时慌了神儿,要去给本王打冷水搓头。本王看王妃出了门,听到王妃一声痛呼。之后,该是王妃打水回来的时候,夫人就进来了。” 宸王看了秦颖月一眼,不忍心拿她开玩笑。但这一刻,也实在无法确定,这事情到底与她有没有干系。 毕竟太子进门前,她忽然换了“宸王殿下”来称呼,是有些蹊跷的。 因而笑道:“大哥,你说……该不会是王妃和夫人顽皮,一起说好了,给本王开了个玩笑吧?又或者,是不是大哥也知道这个玩笑?”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太子继续保持着恼怒的情绪,道,“你错了便错了,不知所云的说什么玩笑不玩笑的?你且说,你冒犯兄嫂,该当何罪?” 太子也不给宸王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若是冒犯别人也就罢了,随便哪个女人,本宫送与你就是,可为何偏偏是本宫最看重的慧美人?你没见本宫有抬举她做太子妃的意思么?” 宸王的那一番话,是想要提醒在场之人意识到这事儿的蹊跷,意识到他是被陷害的。 但眼见为实,更何况他盛怒在前,这些人岂敢说什么?今日来的这些人中,除了老四和那两个小丫头之外,都是他的人。而那两个小丫头,已经被他使到旁处去玩儿了。老四……在没找到最合适的时机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可他不会给老四这个帮忙分辨的机会。 如今,老三是只身对众敌,便是大罗神仙,却也奈何不得。 听得身后之人,已经有人在议论,说,“宸王这一次实在风流太过,太不成体统了”…… 在场的这十几人,就是老三丑行最好的见证。 “老三,这事儿本宫不能姑息你。我是做哥哥的,这一次,必要让你认识到什么是是非曲直才行。你随本宫进宫去吧,我们叫皇祖母来分辨这事。看看皇祖母是否也觉得你是情有可原……” 听了太子说要进宫去,宸王却只是笑笑,道:“好吧,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岂能不陪着大哥走完?” 看他笑得饶有深意,一时身后那些看出了太子的意思、正在故意私语着议论的公子们,此时都下意识地收住了声音。 宸王的话实在太蹊跷。从刚才说事情的经过,到现在这句话,分明是在指太子有意加害他。 原本他们只是想要做个顺水人情给太子,想着反正已经是眼见为实,便是指责宸王一番,也只不过是站在道义礼法的立场上进行评说而已,宸王不会记恨什么,而太子却会领他们推波助澜的情。 但现在……倘若真的是太子有意加害宸王,他们这一番评说,岂不成了故意泼脏水? 这些个贵公子,哪一个不是自幼在富贵圈儿中摸爬滚打的?人际关系、各中利害,都拿捏得十分清楚,是绝对不会做蹚浑水的事情的。 因而宸王这话一出,气氛立刻尴尬起来。 靖王适时笑道:“咦?怎么不见王妃嫂嫂呢?这可奇怪了,这好端端的在府里,人怎么不见了?该不会是被那两个小丫头拉去玩儿了吧?” 第五十二章:欲加之罪 http://..org/ “也是有可能的”,太子道,“更何况府中布局复杂,三弟妹是第一次来,或许是迷路了……哼,没想到本宫府中的布局,倒是无意间成全了三弟。【最新章节阅读】” 太子仍旧保持着愤怒,但心里,已经在算计着时间。 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有人来通传一个重要的消息,而这个消息,是可以化解容菀汐去向不明这一危机的。 “出了这样的事儿,不管缘由如何……”靖王故意加重了‘缘由如何’四个字,“都应该让王妃嫂嫂知道。大哥还是找了三嫂来,咱们一道儿进宫去吧。” “有你什么事儿?这等丢人的事情,你别跟着瞎掺合。为兄只是想要尽到做兄长的本分,及时让你三哥知道什么是是非对错而已。你以为本宫真要弄得像是请太后断案似的,吵得她老人家不安宁?无需什么见证,本宫和三弟带着慧美人进宫便是。这等家丑,还是处理得低调一些。” “大……” “好了,不要再说了。容慧美人整理一下衣衫,平复一下心绪。入宫前三弟妹若再不回,本宫会派人去找的。” 太子这话,明着是说给老四听的,但实际上,却又何尝不是说给在场众人听的? 这是皇家的家事,哥哥教训弟弟,哪儿有那么多的y谋论?甚至连“断案”二字都谈不上。就只是兄长对弟弟的一份关爱而已。 然太子越是这么说,却反而越是坐实了这其中的猫腻儿。一时人人心中都在暗自忖度着…… 谁不知昨儿早朝上,皇上任命了三殿下做整治三淮河道的督办?这无异于是在表示,自此要重用宸王。 原本宸王和太子共同上朝议政,其暗喻,就是朝中本该有两股由皇子所引领的势力。只是宸王一直吊儿郎当,皇上除了让他去岁巡视江淮一带之外,也没派给他什么实际的差事,因而这“暗喻”,终究也只不过是个“暗喻”而已,没落到明面儿上。 但有了这治理三淮河道的督办一职,情势可就大不相同了。整治三淮河道,要涉及到工部、户部、吏部等诸多关节,还有那三淮巡抚、三淮府尹、三淮一带诸多名门大户……这不是在给宸王结交他们的机会? 除了已经是***的户部尚书陈志敬,这些人,都有可能成为宸王党。若是局势已成,则党争开始矣…… 在这等紧要关头,太子岂能不有所行动? 太子察觉出人群中愈发安静了,却反而没有觉得这是自己的失言。因为,他从没有要向这些人隐瞒自己的谋划和意图。他要的是,大家明面儿上都说他是受害者,朝堂上、私下里,都为他说话,但实际上,真相却是心照不宣。 他是要试一试这些人的忠心。在知道这件事情名为意外、实为加害之后,如果他们还随着自己一口咬定了宸王无礼,那才是真的一心投靠他的人。如若畏首畏尾,日后这样的人,不深笼络也罢。 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但凡是真心投靠他的,还不是会卯足了劲儿的,明里暗里的给老三泼脏水?根本不用他去制造什么议论,自有人为他效劳。 忽而院外响起了一阵惊呼,有人即匆匆地跑来…… “不好了……府里遭贼了……不好了……”张福海急匆匆地跑来。 “殿下……出大事儿了!”张福海慌慌张张的,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众人侧身垂首,为太子让出一条路来。太子出了门儿,站在房门口问道:“怎么回事儿?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殿下,刚刚宋嬷嬷去后宅,发现后宅里好多院子都是一团糟,屋里被人翻得底儿朝天,好几个姑娘和丫鬟都不见了!吓得宋嬷嬷赶快让奴才过来传。嬷嬷在后头儿跟着呢。” 张福海故意禀报得十分混乱,像是真的吓慌了神儿似的。 太子皱眉,道:“你是说,咱们太子府里进了贼,不仅偷了东西,还顺带着偷走了本宫的几个侍妾和府里的丫鬟?” “嗯嗯嗯!”小海头如捣蒜。 宸王眼眸微眯,看向太子的背影…… 忽而一笑:“所以说,大哥的意思是,弟弟的王妃,也被那些闯入府中的匪徒掳走了?这可真是巧了!” “三弟!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还能如此悠闲地说风凉话?”太子怒道。 说着,紧张兮兮地问张福海:“两个公主可还在?失了多少珍宝?丢了几个女人?” 张福海摇摇头,道:“宋嬷嬷吓坏了,还没和奴才细说呢。只说奴才跑得快,让奴才先来告诉殿下。” “哎呦……这……”宋绪道,“这贼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到太子府来了!我看他们真是不想活了!” 一时人人都像是被这紧张的气氛所感染了似的,静等着宋嬷嬷的到来。 但实际上,看不出这是一计的,能有几人呢? 太子先是让张福海来传,没把事情说具体,只说了个大概,完全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宋嬷嬷的身上。如果宸王和靖王想要提出什么疑问,事情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下,自然无从问起。 等了一会儿,宋嬷嬷急匆匆地赶来,说了在后宅看到的情况。一个老嬷嬷,被吓傻了,自然说得也是语无伦次。 只是大概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 后宅里失了窃,看来是一个团伙所为,因为一共有五个院子被洗劫了,丢的都是侍妾们的金银首饰,有三个正好在房中的侍妾和两个丫鬟,都被人掳走了。 “珊瑚姑娘被吓得直哭,奴婢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说,看着那些贼人一人扛着一人走了,吓得她只能躲在院墙后,不敢出声儿。人都在前宅儿,她知道她一声张,没等人来救,自己就先遭殃了。” “一共有几个贼人,她看清了没有?” “一共来了六个贼人,这她倒是看清了的。”宋嬷嬷道。 宋绪忙道:“一共来了六个贼人,当真是一人扛了一个走的?可是府里只失了五个女子,那另一个是谁?可见着两个公主和王妃了?” “奴婢也怕呢,已经让几个小厮和小丫头们,四下里去找公主们和王妃娘娘了。” 宋嬷嬷道。 “啧……这事儿……难道是近来流窜到京都里的江湖人干的?”刑部尚书魏大人道,“听说近来京都城里来了一伙儿过来办事儿的江湖人,各个儿在左臂上有纹身,也不知是个什么帮派。” “只是若非有大事,朝堂和江湖中,不成文的规矩是两不相干。他们还没在京都城中犯下大事儿呢,或许只是来游历,京兆尹也就没放在心上。刑部更是不管这茬儿了……要真是这些人所为,让下官有何颜面再见太子殿下啊?都是下官们的疏忽。” “在左臂上有纹身?”宋绪沉吟道,“莫非是铁手帮的人?据说这是江湖上一个邪帮,行事毫无章法可言。不管是在江湖中,还是寻常百姓间,但凡有机会,都是无恶不作的。烧杀抢掠、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事情,都是没少做的。” 听宋绪这么说,几个有见识的公子也应和起来…… 都说着,“是啊,是听说过这么一个帮派”,“听说地方府衙里抓着的强盗采花儿之徒,十有**是这个帮派里的”…… 一时,大家都在为太子府里丢了的那几个姑娘忧心。 太子也是愁眉不展,道:“若是如此,本宫那几个没姬……哎……这倒也不要紧,只是如果两个皇妹和三弟妹也遭了秧,让本宫这心里,如何过意的去啊?” 宸王只是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看着他大哥演戏。 秦颖月穿好了衣服,仍旧在轻轻啜泣着…… 宸王看了她几次,几次想要找寻她的目光,但她都始终垂着头,没给他眼神交汇的机会。 所以他便依旧悠闲…… 在刚知道太子这一计的时候,因为头脑中的清明还没有完全恢复,一时竟是极其担心容菀汐的。但也不知道那药效是个怎样的散去之法,好像一惊吓、一担忧,心思沉着起来,这药效反而散去得快些。如今彻底清醒过来,便不担心容菀汐的安危了。 既然在大婚之前,太子都没有对容菀汐做什么,在大婚之后,尤其是在争这督办之职的紧要关头,他是更不可能让这事有横生枝节的机会了。 如果容菀汐能平安回来,那么这事儿,交给京兆尹府和刑部之后,估计也就草草了之。但如果容菀汐不能平安回来,这可是王妃被害的大事,父皇一定会过问,想要草草了之,便不那么容易了。 而且在这时候,太子根本没有心思去对容菀汐做什么,他担心在途中横生枝节,若是一朝暴露,便满盘皆输。 确定了容菀汐不会有危险,宸王才这般悠闲地等着太子的戏。 只是心里也已经确定了,今天是被太子摆了一道,这闷亏,他不想吃,也只能咽下去。 因为为今之计,最好的应对方法,只是让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了太后那里,自己只消说明这事儿的过程,皇祖母自然心中有数。只要皇祖母心中有数,父皇听了这事,自然也会明了。 第五十三章:将计就计 http://..org/ 太子会因这事而挤掉他、得到督办之权,这事儿是一定的,但即便如此,他就真的赢了么? 有的时候,得到未必是好事,而失去也未必不是福。【最新章节阅读】 重要的不是这件事情的结果,而是父皇能不能从这个过程中窥见到什么。 如今父皇扶植自己,为的只是和周氏一族的势力相抗衡,实际上,对太子本身是没有什么不满和铲除之意的。但父皇心中想来清明,这件事情,父皇应该能想到是太子故意加害。即便出于父子之情,心中不忍确认,但怀疑,却总是有的。 有了这一番怀疑,便是日后所有疑虑的根基。更何况,有了这一番怀疑,父皇又岂能真的责怪于他?估计也只是点到为止罢了。 这事,太子的思虑可谓周全之极,只是千算万算,忘了算计到父皇的英明。 其实对于整治三淮河道的督办之权,太子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不动。由着他担下这个重任,在过程中,再找他的错处。届时整治河道一事牵涉甚广、需要处理的事情极多,他难免会有一些一时疏忽、顾及不到之处,那时候太子再出手,只消稍稍做一些手脚,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他个措手不及。 所以他一直担心的,反而是太子不和他争抢这个督办之权。 在父皇授意他提起整治三淮河道一事之时,他就不想要担下这个督办之权,不想要做这个人人都打得到的出头之鸟儿。但父皇既有此授意,他是绝对不可能在此事上让父皇失望的。因为这个授意,便是扶植他对付周氏的一个,明着的开端。 无论如何,父皇有此授意,他都必须提得好、提得巧,c办得当。而在接下这个督办之权后,自有人按捺不住,帮他做撤退之举。 等了半晌,府里派去搜寻的丫鬟小厮们,跟着两位公主急匆匆回了沁芳阁。听得其中一小厮禀报道:“殿下,我们搜遍了府里上下,实在找不见王妃娘娘的踪影,许是……” 太子眉头紧锁,怒道:“这些个贼人,胆敢冒犯到本宫这里来了!本宫看他们是活够了!” “哎呦……微臣听说啊,这些江湖人,最是无法无天,最愿意找刺激的”,魏东启道,“越是别人不敢为之的,他们越要去做,以显示自己的本事。这些人狂妄自大的,哪儿能意识到这事儿的后果啊!” “大人说的有理”,宋绪道,“这些个贼人,不但不以做大逆不道之事为耻,反而以之为荣。咱们觉得这是不要命、不可理喻的行为,估计在江湖中,是会被传为佳话的。胆敢到当朝太子府来劫人,以后这些人在江湖中行走,人人都要高看他们一眼。” “这些个歹徒!小海,你去报官!让官府务必要将这些歹徒捉拿归案!”太子吩咐道。 原本是没有的事儿,被他们三言两语的,便认定为真的了。 太子原本只是想要弄一个大胆歹徒入府劫人的事儿,并没有想要具体落在谁的身上,到时候随便抓一个人来,冒充附近的山贼给砍了,也是没有人能挑出毛病来的。但魏东启这老家伙,真是有眼色,和宋绪两人一场一喝的,便连具体是哪伙儿人干的,都给推算出来了。如此,这事儿可就更*真了。 宸王见这一场好戏总算是演完了,懒洋洋地起身,道:“大哥,你还去不去慈宁宫了?如果大哥不去了,我可是要去找我的王妃了,没准儿还能把那真正的幕后匪徒给抓出来呢!” 没等太子开口,宸王就笑道:“不过我猜,大哥是一定会去的,不然府里那几个侍妾的名节,岂不是白失了?还有那后宅弄得一团糟,想必也需要不少人力。” “他们只有六个人,能有什么人力?不过是一些会掐准时机的江湖歹人,趁着咱们在前宅宴饮的功夫,入府猖狂!三弟这是在嘲笑哥哥这太子府,防守不严了?” 太子三言两语的,便岔开了宸王的意思。 宸王笑笑,也不继续说明。此时在场的人,人人心里都有数,可是这些人,多半都是太子的人,就算让他们听得再明白,又能有什么用处?何必为了让他们更为清楚,而白费许多口舌?点到为止就好,谁也不是傻子。 “的确……”太子的语气忽然软了一些,自责道,“王妃在本宫的府中出事,本宫是脱不了干系的,被你埋怨一番,也实属正常。只是三弟,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王妃只是不见了而已,你就这般埋怨本宫这个做哥哥的,可是你却对你的嫂子做了什么?还是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 “这事儿……”太子长叹一声,“你实在太伤了为兄的心。一件事归一件事,王妃在本宫府中出事,本宫一定会报官,让京兆尹府的人来彻查,给三弟你一个交代。但三弟你在本宫府中做的事儿,却也推拖不得。” “既已吩咐下去了,不如你我现在就去求见皇祖母。这是家事,你的对错,由咱们皇家的尊长来判断,尊长明是非,自会给你该有的惩罚。三弟,你莫要恨哥哥,日后你若知悔改,行事妥当一些了,自然会明白做哥哥的苦心。” 太子这一番长篇大论的,又是自揽责任、又是诉衷肠,说白了,也就一句话——这状,我告定了。 风北凝和风北怡在一旁听着,虽说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那场好戏,但听到太子这么说,又见慧美人坐在椅子上轻轻啜泣,自然也明白了一二。 “大哥,有话好好说嘛,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风北凝道,“谁不知道三哥和三嫂夫妻恩爱啊?更何况大哥的慧美人,容貌也不及三嫂嘛……三哥就算呢喝醉了酒,也不可能对慧美人无礼啊!更何况三哥的酒量很好,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儿啊!” 风北凝看似懵懂的几句话,却是道出了事情的关键。 但……此时,道出关键也没有用,因为这些人都是太子的人。 “好了”,太子对他的妹妹倒是很包容的,没有用盛怒的态度去对待,只是和缓道,“凝儿,你还小,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干系。等你有了钟情之人,你就明白了。” 太子看了秦颖月一眼,叹道:“便是别人生得再漂亮,你先钟情了她,却也忘不得。别人,哪儿能替代得了呢……” 这话,自然是在说宸王对秦颖月的情意了。 “诸位,对不住了”,太子回身,向在场诸位一抱拳,道,“本宫原本是想着请大家过来乐呵乐呵,结果这戏也没听成、晚宴也没用上。咱们今儿就此散了吧,改日平静了,本宫再请诸位公子和大人们宴饮赔罪。” “殿下太客气了,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们都为殿下您揪心,岂能在意这些玩乐未尽兴的小事?殿下忙正事要紧,后宅里遭了窃,想必少不了一些需要殿下亲自处理的事儿,臣等先行告退……”宋绪施礼道。 宸王略看了宋绪一眼,觉得这人的言行,虽说极尽阿谀谄媚的本事,是个十的小人,但却很有一番言谈的技巧、且脑子极活络,极会看准时机的。 其他人也各自向太子施礼告辞,自然,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也向宸王和靖王施了告辞之礼。 “走吧三弟,咱们也随大人们一道儿出去。”太子道。 是怕这些人走了,没人盯着宸王,宸王会推辞不去。 宸王笑笑,摇摇头,风度翩翩地阔步而行,倒是先于太子一段距离。 太子看了宸王的背影一眼,又回身看了眼秦颖月,眼中闪过一抹狠辣。 这一次,若不能借着秦颖月之故重重挫一挫你的锐气,日后你羽翼渐丰,怕是真的要在本宫眼皮子底下玩儿人了。他这三弟,绝非那循规蹈矩之辈,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宸王先于太子出了太子府,和回身向他道别的公子大人们寒暄了几句。并未继续潇洒前行,而是在门口儿等太子。 如果让大哥意识到那最重要的一点,这闹到宫里去的事儿,一定不成了。自然不能给他多思量的机会,要趁着这功夫,让他好好演演戏。 大哥也是棋术高超,这个局,能布到如此精妙的程度,实属不易。其实这一次的输赢,只是一招之差。是大哥没有料到,他原本就不想要担这个督办的重任。 太子看了宸王一眼,马车已经停在了府门前,太子没说什么,阔步上车。 秦颖月跟在太子身后,垂着首,哀哀凄凄的。太子拉了她一下,秦颖月也坐到车里去了。 “三哥,你跟我的马车走吧?”靖王道。 “不必,既然这是大哥与我之间的事,还是我们同乘一辆马车为妙。”宸王道。 不能给太子意识到这事那细微不妥之处的机会。这一局棋,只差分毫,便是一个念头儿闪过,输赢就立刻扭转了。 “慧美人,劳烦你去公主的马车上?”宸王掀开车帘。 太子心内暗想,老三又在搞什么鬼? 第五十四章:入宫分辨 http://..org/ 秦颖月看向太子,太子点点头。 秦颖月下车之时,宸王再次去寻找她的目光。但是她仍旧垂着首,一丝目光交流的机会也不给他。 宸王上了车,悠然靠在车窗上,环抱着手臂,闭目养神。 太子看着他,几次欲要开口,但最终都没有问出来。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太子心内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事儿,哪里有些不对劲儿。老三何曾是这样任人摆布的人?如果他不想要去太后那儿,定然有理由推脱。但……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老三知道这事儿已经传出去了,如果他推脱着不去太后那儿,反而显得没有担当。他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去慈宁宫。 不知道老三心里想的,到底是哪一种。 偏偏老三一路无话,这种尴尬的时候,他也不好问什么。只得在自己心里思量揣摩一番。 到了北宫门,太子略一犹豫,还是先下了车。不管怎样,老三冒犯了秦颖月的事情,是真真切切的,就连老四都是亲眼所见。这事儿,老三还能想出什么辩驳来? 无非也就是他在大臣们面前的那一番说辞而已。但是这些说辞,放在太后和父皇那里,却并不一定管用。太后和父皇,都没在事发当场,并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如何能断定,老三就不是狡辩? 如此想着,太子的心里更定了些,脚步愈发地沉稳了。 宸王跟在太子身后,不紧不慢地闲逛着,秦颖月同风北凝跟在宸王身后不远处,靖王和风北怡又随在他们之后。几人都是一路无话。前一个时辰还是很欢快的气氛,现在却完全变了味道。即便是换了一处所在,走在这春花烂漫的御花园中,却都能觉出空气里弥漫着的尴尬了。 路过的宫女儿们屈膝施礼,等着这在都中的皇子公主们过去了,心里也是暗暗纳罕。怎么瞧着皇子和公主们,都像是心有不悦似的? 快到慈宁宫,太子回身,看向风北凝和和靖王他们:“行了,别跟着了,都去玩儿吧。也没有多大点事儿,一个个的弄得好像要分辨生死似的。去吧,本宫和你们三哥进去就行了。” 风北凝看了宸王一眼,显然不想让自己三哥单独跟着太子进去。太子和慧美人一同进去了,自然是所有矛头都指向三哥的。但当时自己不在场,若是真分辨起来,却反而有些不利。 如果她不过去,三哥一人对他们两人,显得势单力薄,皇祖母自然是会心疼的。但如果三哥这边也有帮衬着的人在,可这些帮衬着的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不是等于默认了太子的话,觉得无可辩驳么? 显然靖王也是这么想的,拉了风北凝一下,道:“六妹,你随我去玩儿?” 风北怡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早就不想跟着了,听了太子这话,更是直接道:“那你们去分辨,反正这事儿和我们也没有关系!” 说完,就往自己宫里去了,看也不看这里纠结着的众人。路上还有心思摘花,看起来是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件事的进展。 风北凝担忧地看了宸王一眼,也只好道:“好吧,四哥到我宫里去,我有件儿稀奇的东西要给四哥看。” 两人说着,也走远了。 这时候,对宸王和太子说什么,都是不妥当的,所以还是如同风北怡那般,谁都不嘱咐、不关切的好。 就剩下他们三人了,太子诚恳道:“三弟,其实这事儿也并非非要闹到皇祖母这里来。若是闹到皇祖母面前,三弟你是一定会受到责罚的,这责罚一出,你冒犯兄嫂的事情,可是天下皆知了。不如你态度诚恳一些,认个错,这事儿也就结了。” 宸王笑道:“我不是早就向慧美人赔过罪了?不是大哥非要让我长些记性,所以才要把事情闹大的么?我要是不去,岂不显得我真的心里有鬼,真的对大哥的慧美人余情未尽、甚有图谋?” 其实太子这样说,是在试探宸王,想要看看他是否还有后招儿。 宸王自然也听出了太子的意思,之所以弄得死要面子的样子,就是想要让太子放心。 太子点点头:“也好,既如此,咱们就到皇祖母这里分辨一番。你这一次玩儿得过火了,哥哥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希望你事后不要埋怨哥哥。” 宸王笑道:“自然不会,咱们只是就是论事而已。岂能因为这一件……误会,而影响到咱们兄弟间的感情?” 宸王仍旧是那闲散的笑意,话语也未见的有恼怒之意,仿佛事情闹到了这个份儿上,于他而言却仍旧是不重要的。 两人不再说什么,一路向慈宁宫而去。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宸王殿下。”敬敏见二人来了,迎出来拜见。 “皇祖母可方便?我二人想要给皇祖母请安。”太子道。 “皇后娘娘在陪着太后说话儿,奴婢这就去通传一声儿。”敬敏道。 太子自然是知道母后在此的。万一闹到太后这里,太后不给宸王明面儿上的处罚可怎么办?太后不给予老三责罚,如何让这事儿有四散开来的依据? 但母后在此,却是不同了。一来,母后可以为此事做个见证,确保这事儿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去。二来,母后在此,太后是不好明着包庇宸王的。甚至于,分辨不清楚的时候,还可以直接提议去找父皇来做主。 其实他原本的打算就是,闹到太后这里,想办法让太后去请父皇来做决断。但觉得让太后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不易,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是无法完成的。这才请了母后过来。 即便有些丢人,但成事要紧,就算会让老三嘲笑依赖母亲,却也无妨。 听到皇后也在此,宸王却仍旧是面色坦然。 虽说他不知道太子非要张罗着来见太后,具体做了什么打算,但是他也能料到,太子一定已经把宫里的事儿安排得万无一失了。 原来这万无一失,就是找母后来帮衬……呵呵,大哥还真是周家的好儿郎啊! “老三,你可别误会”,太子解释道,“我真不知道母妃在此。这是咱们两个的事儿,我可并不想找人来帮忙。更何况事发突然,我也没有这个时间不是?” “如今母后在此,如果你觉得这对你不公平,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太子的提议刚落,就听敬敏道:“太后娘娘请二位殿下进来说话。” 宸王也不理太子的提议,阔步而入。 看到宸王阔步而入,太子反而心内一紧,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是不是他漏算了哪一点? 但已经站在慈宁宫门口儿了,又有母后在,想来就算老三有应对之法,也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 进了慈宁宫,皇后正坐在左下首位上陪太后说话儿,太后略斜着身子靠在主位上,闲闲地听着皇后的说笑。虽是五月里,但慈宁宫内阳光正好,下午的时候,开着宫门儿,屋内被阳光烘烤得是有些暖烘烘的。薄嬷嬷立在一侧,给太后轻摇着蒲扇。 “儿臣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后请安。” “儿臣给皇祖母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太子和宸王两人跪地,同时向太后和皇后请了安。身后的秦颖月也随着他们跪了施礼,只是心神哀戚间,并未说话。 “快起吧”,太后笑道,“刚刚和皇后还提起了你们,可巧你们就来了……麟儿,今日你不是做生日吗?怎么不在府里乐呵?” “哎?你身后那孩子是谁?”太后前一句的话音未落,忽然看到了太子身后的秦颖月。 秦颖月再次向太后和皇后施礼,道:“妾身太子侍妾慧美人,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后娘娘。” “怎么回事儿?哀家瞧你,怎么不太乐呵似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是啊,好端端的美人儿,怎么把眼睛都哭成一个红肿的桃子了?”皇后笑道。 听到这样的问话,秦颖月又拿起帕子,强忍着啜泣似的。 太子见此,也知道等她说“求太后为妾身做主”,是不可能的了。因而忙自己跪地,行了个稽首大礼,道:“孙儿有一件事,恳请皇祖母给下个定论,分辨个是非曲直。” “什么事儿?”太后道,“今儿你生辰,本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哀家瞧着,你说的事儿,倒是和喜事儿无关呢。” “皇祖母,今儿是儿臣的生辰,儿臣在家中略备酒席,请了平日里相熟的一些公子们到府中乐呵。儿臣与弟弟们的关系向来很好,如今三弟和四弟在京都中,我们平日里也是一起玩儿的,今儿自然也请了弟弟妹妹们到家里。” “可是酒过三巡,三弟妹说腹痛,三弟便陪着她先去了沁芳阁休息。过了片刻,儿臣觉着不放心,便让慧美人去瞧瞧三弟妹。哪承想三弟妹不在屋子里,倒是三弟,许是酒劲儿上头,竟然趁着这醉意,想要对慧美人不轨!” 第五十五章:美人之慧 http://..org/ “儿臣和公子们到沁芳阁的时候,正见三弟将慧美人压在桌子上,欲强行那不轨之事,慧美人正奋力挣扎……” “哎呦……这,麟儿,你仔细着些,莫要辱了太后的凤耳。【无弹窗小说网】”皇后听到这里,极其忌讳地用帕子掩住鼻子,好像如此便能去除了污秽之气似的。 但,转而却又忙收了自己的失仪之态,温和道:“麟儿,这其中应是有什么误会。你三弟虽说风流,但于品性上,是毫无错处的,如今怎会做这种强霸兄妾的事儿?你莫要太武断了。本宫知你见了那样的场面,心里是不好受的,但个中原委,你可问清楚了?怎么就这样匆忙地闹到太后这里来?也太不成个体统。” 皇后打理六宫,向来是沉稳持重的,如今怎么可能听了太子这话,立刻就极惊讶了?显然那惊讶是故意装出来的,继而又迅速恢复了平稳,就是故意弄出这尴尬的气氛来。 宸王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面上却仍旧闲闲的,不见有丝毫分便之意,也不见有丝毫认错之感。倒像是太子说的这一切,与他无干似的。 太后听了太子的一番陈述,又听了皇后的话,便顺着皇后的话,问道:“这事儿听着很是蹊跷。许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儿。宸儿,你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儿?” 宸王不紧不慢地道;“回皇祖母,当时孙儿吃了几杯酒,觉得这酒水,与平日里的大为不同,孙儿还没喝到半壶,竟是醉得头脑沉沉,身子也轻飘飘的。因而便想要先行离席。但又觉得公子们都在场,且他们平日里也都是知道孙儿的酒量的,孙儿可是千杯不醉。如今若说醉了,怕是被人耻笑。” “所以孙儿示意王妃,让王妃找个由头儿,我们好离开。大哥让我们去沁芳阁,到了那沁芳阁,孙儿已是酒劲儿上涌,浑身灼热得厉害,王妃便去给孙儿打冷水。可孙儿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王妃在门口儿惊呼一声,随即便没了声音。” 宸王继续道:“孙儿并未多想,只以为王妃是摔着了。估摸着王妃快要回来的时候,房门开了。这时孙儿的酒劲儿已经上到了极点,还以为进来的人是王妃,便冲过去,想要和她亲热一番。” “自己的娘子,又是在一个安静的屋子里,也不用避讳什么吧?哪承想,大哥忽然带着一堆人踹门而入,孙儿这才发现,原来这人不是王妃,而是大哥的慧美人。孙儿自知酒后认错了人,便立刻向大哥道歉了。可大哥非要说孙儿是故意的。这……孙儿本没有冒犯慧美人的意思,如何承认?” 太后颔首,道:“原来是这样……”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宸王和太子。宸儿的这一番话,看似是在详细的叙述事实,但想要表述的重点,她已经听出来了。 一是那酒有问题,二是太子出现的刚刚好,而且还是带着一众看客出现的。 太后仍旧面色慈爱地看着这两人,过了一会儿,转而看向慧美人。 “麟儿,你这慧美人生得,果真很美。”太后缓缓道。 “三弟好美色,那是人尽皆知的,谁承想,今儿竟然好到了儿臣的头上来!”太子道。 仍旧是故作极悲愤的样子,好像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 “慧美人,你是哪家的女儿?何时跟着太子的?”太后和缓问道。 太后瞧着这慧美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回太后”,秦颖月的声音很低落,轻声道,“妾身是丞相次女,秦颖月。” 太后微微点头,更加仔细地打量了她。 原来这便是秦丞相的庶出女儿秦颖月,传闻中的京都城第一美女。 果然是个容貌极其出众的美人儿,且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举止却也十分规矩,没有什么错处,更不见有什么吵闹。 之前在容将军的归朝宴上,见着了丞相的嫡出女儿秦颖萱,那孩子长得倒也不错,只是和面前这个秦家的庶出丫头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难怪会觉着她眼熟,到底是同父所出,于容貌上,两姐妹还是有些相似之的。 “慧美人,太子让你去瞧三王妃,到了门口儿,你为何不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当时宸王认错了人,你为何不及时提醒他,而是由着她糊涂下去?”太后的声音中,已经有了些许威严。 “太后……妾身真的敲门了,许是宸王殿下喝醉了酒,没有听到。妾身担忧王妃娘娘的情况,便只得冒犯了……”秦颖月慌忙跪地。 宸王看了她一眼…… 其实,在太后把矛头指向她的时候,她可以用其他的法子推脱的,而没有必要非要顺着自己的那一番陈述来。 若是她将实情说出,说她是在门口儿遇着他的,将他扶进了屋子,说了些话,他便把持不住了。这样一来,岂不能直接断定了他是在说谎?而且也坐实了太子所言的,他对秦颖月原就有觊觎之心。 一旦她这样说了,太子只消说明他对秦颖月的情意在宫外可是人尽皆知,提醒了太后这一点,想来他这认错人的分辨,就站不住脚儿了。 但是她没有这样说。 当然,即便这一分辨站不住脚,太后却也未必会断定,他真的是主动冒犯秦颖月的。 但于面儿上,总是没有什么为他开脱的依据了。 太子觉得秦颖月这话有些不妥,觉得她说的太模糊了些,没有清楚地指认出老三来。 但是看她俯首于地,不住地哭泣,却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她只是想起当时的情况,吓傻了而已。毕竟她没有什么袒护老三的理由。这女人很聪明,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太后沉默了半晌,目光在太子和宸王身上扫过。 宸儿对秦颖月的痴情,她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她不相信宸儿会是这样没有分寸的人。定是麟儿借着那迷情之酒,联合了秦颖月一起,设了这个圈套给宸儿。 “好了……慧美人,你不要哭了,哭得哀家心烦……”太后缓缓道。 “是。”秦颖月哽咽地应了一声。 “哀家看出来了,你们都很委屈,各自有各自的苦衷……这事儿,本是个误会,瞧瞧你们把这大喜的日子弄得!要怪,就怪老三你实在糊涂,不该贪杯。还不快向你大哥和慧美人道歉?” “是啊……都是那酒闹的”,宸王道,“改日我一定要去大哥府上,再寻了那酒来,喝它个三天三夜,看日后它还能不能醉了我!” 说完,向太子深揖了一礼:“大哥,是弟弟酒后糊涂,大哥莫要和弟弟一般计较。” 言罢,又向秦颖月施礼。 皇后使了个眼色给贴身宫女儿琉璃,边曼然开口,打断了宸王:“宸王,你莫要抬举了她这个小小的侍妾。原本你们是在太学里的同窗,你又是皇子,天生贵胄,岂有给她行礼的道理?快快请起,本宫替你免了给她的礼。” “母后,儿臣善做主张,母后不会怪儿臣吧?”皇后看向太后,笑道。 “也好,宸儿,那就免了吧。”太后道。 “慧美人,你也起吧,别给哀家跪着了。原本y差阳错的,你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太后说着,看向一旁的薄嬷嬷:“哀家记着,前几日内务府送来了一些极美的流光宫锦,你去找来,哀家要赏给慧美人。” 眼见这事儿要被太后这样了结了,太子不动声色地、轻轻拽了下秦颖月的衣角。 可秦颖月却是不起身,又叩头于地,哀哀凄凄地哽咽道:“妾身卑贱,自小儿便知道,受了什么欺负都是应该的,不管受了什么欺负、受了什么侮辱,都别指望能有人出头来给妾身做主,别指望有人能给妾身道歉……” “妾身自知身份卑贱,如今太后赐的赏,妾身是万万要不得的。妾身虽然卑贱,却也不是那为几匹流光宫锦就能扔了自身尊严之人……” 听着秦颖月这悲痛哀戚的声音,宸王心内一紧。 他知道,她最恨的,就是被人以身份卑贱之故,给予不平等的对待。 如今皇后说她身份卑贱,不配受皇子的赔罪,太后也觉得如此,便不让他施礼赔罪了。这些话,可是触及到了月儿心底里最敏感的地方。 出于对她的心疼,一时宸王竟然没有意识到这话里的意思。 但太子却是心里暗喜,心想秦颖月果然是个聪明的。如此言语,并未明说让太后做主、并未明着指证宸王冒犯她,但却将这一切都隐喻在其中了。其实这样,反而比那哭天抢地的讨说法要好得多。 “怎么如此听着,倒像是你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不是误会那么简单似的?”皇后道。 “琉璃,你做什么去?”太后看到琉璃趁着众人不备,贴着门口儿出了门儿,喊了一声。 琉璃只好停住脚步,回身施礼道:“太后,宫里还有些事儿,奴婢怕小丫头们办不明白。” “是什么事儿?”太后问道。 第五十六章:太后之明 http://..org/ 琉璃很是沉稳,不慌不忙地,道:“今儿是太子殿下的生辰,早在五个月之前,皇后娘娘就为太子殿下酿了梅花酒,算着时辰,还有半个时辰,酒就要开坛了。【全文字阅读】这梅花酒,开坛之后最后一步调配,是最需要仔细着的。得奴婢亲自去做才行。” 太后颔首道:“皇后一片慈母之心,哀家听了,都颇为感动。更何况太子了?” “唤云,你去跟着瞧瞧,看看琉璃怎样做这最后的调配。学会了,赶明儿哀家有空儿,也给皇上酿制一些。”太后道。 “嬷嬷不是要为美人夫人去取流光宫锦吗?不如奴婢先回去,等下嬷嬷办完了事儿,再去坤宁宫里找奴婢。”琉璃道。 “不妨事”,太后道,“让唤云同你回去,还能帮你忙活忙活,不然我们这明着学你的技,一点儿学费都不给,岂不太不厚道了?取东西的琐事,就让小丫头们去做吧。” “唤云,你跟着。”太后已经下了命令,意思是,没得商量。 琉璃无法,只好略抬眼,看向自家主子请示。皇后一皱眉,也只好略一点头。 琉璃见了自家主子的示下,值得带着薄嬷嬷一道儿回坤宁宫。 幸而她没有说什么不着边际的事儿,而是说了一件确有的事儿。不然让薄嬷嬷跟着,反而没有那梅花酒,她该如何收场? 皇后见琉璃和薄唤云出去了,也不继续先前的话题了,而是起身,道:“母后,儿臣担心琉璃做不妥当,还是臣妾跟着,亲自看着吧。臣妾告……” “不要着急”,太后略一抬手,制住了她的告辞,“哀家还有话没和你说完呢,都被他们这一番闹腾给打断了。处理了这事儿,哀家同你说说,你再回去也不迟。” “这事儿到底是太子和宸王之间的事儿,如今皇贵妃没在场,儿臣却在这里,看起来,对宸王总是不公平的。儿臣还是先回去,等老三他们把这事儿分辩完了,儿臣再回来陪母后说话。”皇后道。 没等太后继续说挽留之言,宸王便笑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说实话,皇后娘娘在这里,儿臣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总觉的太子哥哥有母妃庇护,而我却没有。” 太后听宸王的意思,倒像是要由着皇后离开似的。 一时虽有不解,却也并未再说挽留之言。 皇后虽说面不改色,仍旧端庄沉稳,但心里,是在犯嘀咕的。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宸王没看出她是想要去搬皇上来?老三虽说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却从不是那蠢笨之人。怎没可能因为这点儿事儿,就吓得糊涂了? “皇后,既如此,你若实在想走,哀家也不留你了。有空儿咱们改日再聊,反正也不是什么极其要紧的事儿。但你若想留下来,那便留下来等。”太后见皇后不语,温和提醒道。 “是……”皇后应了这一声,却是顿了半晌,才道,“儿臣谢母后体谅,儿臣先行告退。” 先前已经说了诸般该离开的缘由,如今如何能再坐回去?去不去找皇上,那是后话,总之这慈宁宫,她是不能再留了。 太子也是心内犯迷糊,一时也实在无法迅速掂量出,到底是让母后按着原计划去找父皇,还是放弃这个计划,就此了结此事。因而在皇后看向太子的时候,太子是无法给予皇后任何眼神交流的。 皇后出了慈宁宫,太后这才道:“慧美人,听你的话,是着实委屈的。哀家一时疏忽,不承想却让你觉着受了屈辱。哀家老了,难免有思虑不周的时候,你别放在心上。” “妾身不敢……”秦颖月道。 太后笑道:“好了,既不敢,又为何非要同哀家较劲儿?快起吧。” 秦颖月故作犹豫,看起来是极其为难的样子,但最终,还是道了声:“谢太后。” “皇祖母”,秦颖月刚要起身,太子就道,“请皇祖母明鉴!有些话,孙儿觉得,,现在是不说不可了。” “你说。”太后淡淡道。 “皇祖母可能不知,其实在太学的时候,三弟就一直钟情于月儿。只是当时孙儿并不知道此事,还是月儿跟了孙儿之后,孙儿才从三弟的举动中和别人的言语中,确定下来的。孙儿知道,三弟一直没有忘记月儿,这才有了今日之举。” “皇祖母,孙儿不是那不疼爱弟弟的兄长,如果三弟真的喜欢孙儿的那个美人,随便哪个,孙儿一定会给他的。可是这慧美人却是不同,慧美人也是孙儿心尖儿上的人。但实际上,如果只因为这一点,孙儿也不会闹到皇祖母这里来的。孙儿来慈宁宫,其实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为三弟好啊。” 太子为了拖延时间,是故意短话长说,而且将要把等父皇来的时候再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三弟风流惯了,没个约束,若是再这样下去,指不定这人就毁了。孙儿身为兄长,必定要借着这次的事,让三弟明白,什么叫做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让三弟懂得什么是取舍、什么是规矩……” 太后嘴角含笑,并未细细追究他的这些话。只是问道:“那么以麟儿之意,该当如何?” “皇祖母应重重责罚三弟,向他立个规矩,若是日后再风流,该当何罪……”太子道。 太后笑笑,道:“麟儿的话也是有理,你们这几个兄弟,哀家瞧着,就老二还妥当些。可到底也闹出了前一阵子的笑话来。你们啊,怕是把那学过的诗书礼仪都忘在脑后儿了。” “这样吧”,太后道,“这事儿,你们各执一词,哀家老了,也实在分辨不出,到底宸儿说的是真相、还是麟儿你说的是真相。只是麟儿最后那一番话倒是没错,你三弟不能总是这样风流下去,没个约束。既然哀家一时分不清,且你又是做兄长的,凡事自然该以长兄为重。哀家便听你的意思,罚了你三弟。” 太子听到太后这样一番话,却是并未有丝毫松懈之感。太后虽说久在深宫,看起来除了他们这些孩子的事情之外,对朝政和后宫之事,是概不过问的。但实际上,太后对周氏外戚也是颇为忌惮的。 同为外戚,陈氏一族和沈氏一族,势力与周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无论是为了自己的母家,还是为了皇权的稳固,太后都是希望周氏的势力能被削减的。所以,因此之故,在自己和宸王中,太后自然是偏心宸王的。 如今太后虽说承诺了要处罚,但处罚的,只怕也是不痛不痒而已。 果然,听得太后道:“宸儿,你既然忘了那诗书礼仪,就回家去,将四书五经都给哀家抄写一遍。哀家限你十日之内抄写完,给哀家送来。” “啊?十日啊?皇祖母,孙儿就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抄不完全部的四书五经啊!一个月不眠不休都抄不完的东西,你让孙儿十天就抄完?” “这才能约束着你,让你别再出去胡闹。”太后道。 “既如此,三弟便在家潜心抄书吧,明儿上朝便别去了,免得那些纨绔公子们,见了三弟,又要约三弟去喝花酒。涉及到人情世故,三弟也不好推脱。这几日便躲着些,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如何?”太子道。 宸王笑笑,道:“也好,那就不上朝了吧。只是父皇若是问起来,少不得大哥为弟弟请罪了。” “这是自然”,太子道,“只要你诚心悔过,我自然是会帮你的。” 太后满意点头,道:“很好,你们两个,这才像是兄弟的样子……” 宸王说明天不上朝,太子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口头儿之言,又不是太后的要求、又没有什么赌誓保证,明儿宸王是一定还会上朝去的,到时候随意敷衍他一番不就行了? 只是,想要随意敷衍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来,一会儿或许父皇会来。如果他能撑到父皇来了,便直接把太后的决定,和他同宸王说好的事情,告诉给父皇便成了。二来,若是父皇不来,明日宸王上朝,他就当众大为惊讶地问,“三弟,你怎么来上朝了”?直接在朝堂上让老三没脸。 再者,今儿是自己的生辰,母妃定能找到机会去见父皇的,一定会把老三这放肆的行为,先给父皇透露些。 又拖延了一会儿,见皇上没来,太子也就不再耽搁,起身说了告辞之语。 反正这一次他筹谋得当,有好几条路可走,即便一条不成,还有下一条。 太后见皇上没来,而宸王也有了要走的意思,便也没有挽留,闲说了几句关切之语,便让他们退下了。 秦颖月说了不要那流光宫锦,他们告退之时,太后便笑道:“既然慧美人不要那宫锦,哀家就不特意派人去取了,以后若有合适慧美人用的东西,哀家再赏给你。” “妾身多谢太后抬爱。”秦颖月恭谨道。 太后颔首微笑,道:“好了,都退下吧。” 第五十七章:巍峨未央 http://..org/ 老三蒙在鼓里,或许看不出,这事儿秦颖月定然也是掺合在其中的。但她却是旁观者清。这事,秦颖月不可能是无辜的。 出了慈宁宫,宸王向太子道:“今儿是大哥的生辰,大哥既然进宫了,一定是要去坤宁宫陪皇后娘娘的吧?弟弟先行告退。” 太子点点头:“老三啊,你不怪哥哥吧?应该是能体谅做哥哥的一番苦心的吧?” “当然。”宸王笑道。 宸王笑得十分轻松,也很是诚恳,完全不似有什么深意的样子。 “你放心,王妃的事情,我一定会继续跟进的。这一阵子你就在家静心抄书便是,我定然把那贼人抓回来。至于王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王妃真有什么不幸,本宫定然将那些贼人五马分尸!” 宸王笑笑,道:“这贼人进太子府犯案的事儿,弟弟根本就不曾在皇祖母面前提起,就是因为相信大哥。我相信大哥你一定会把一切都做得很圆满的……” “呵呵……本宫尽量吧,但……若王妃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三弟你也要想开一些。”太子故意吓宸王。 但宸王却只是笑笑,看向秦颖月:“慧美人是随大哥去坤宁宫,还是随本王出宫?” “三弟!”太子提醒一声。 宸王摇摇头:“大哥不必提醒我,我就是没记性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么活着多累啊?” 说完,也不等秦颖月的回答,潇洒地翩然而去。 看着宸王的背影,太子的眸光渐渐紧敛……老三,这一次你真的输了。 原本想着的,老三或许会有万全的应对,但在刚刚的那一番对峙中,老三却也没怎样。到底是他把老三想得太复杂了,还是把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 或许,在这事儿上,老三一直都是在装胸有成竹,想要让他们自乱阵脚? 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老三这一番胸有成竹,的确奏效。母后就是被老三的那一番言语给吓着了,这才没有请父皇过来。 “月儿,你随我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太子道。 “是。”秦颖月低低应了一声,掩饰住了心底的欢喜。 秦颖月跟在太子身后,一路往坤宁宫去。这巍巍宫墙、飞檐斗拱、琉砖碧瓦,随着这未央宫城头顶的一方湛蓝的天,就这么映入她的眼帘……光是瞧着,这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恣意畅快…… 能主宰这未央宫的女人,那才是人中之凰、天下之尊。大夫人?呵呵……算得了什么呢?在她面前,甚至连一只匍匐着的蝼蚁都不如。到那时,她想让那贱人怎么死,那贱人就得怎么死…… 可是到那时,她却不能让那贱人死。这世间,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听说有一种酷刑,叫“g刑”。是将人剁去四肢、割去耳朵、挖去眼睛、割掉鼻子、舌头……只留下一个如同g棒一般的躯体,是为“人g”。如果把大夫人做成人g,一定很好玩儿。 最好再弄一些蛆虫来,让它们在她的身上爬、噬咬她的皮肤……到那时,这个自诩仪态万方的丞相夫人,还能认为她自己是个美人儿么?呵呵……猪狗都不如,笑死人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痛苦,是不是能比那被人打死之后、尸体喂狗的痛苦,更重一些…… 行走在这未央宫中,因着是跟在太子身后的,自然不用卑微垂首,她愿意看哪儿,就看哪儿。只要太子不回头,没有人能指责她僭越。这些往来的宫女儿太监们,都在向太子施礼避让,谁敢看她?谁敢冒犯她? 可如今借人之威,终究不痛快。如果有一天,真的能成为这未央宫的女主人,那才是痛快至极…… 太子听秦颖月一路如此安静,一丝询问也无,不免回身看了她一眼。 秦颖月慌忙收了目光,垂首,恭敬侍立。 “你喜欢这未央宫?”太子问道。 他已经看到,她打量这未央宫的时候,是满眼的欢喜。 秦颖月知道太子定然看到了她的神情,因而也不掩饰。诚实地点点头:“妾身很喜欢。” “为什么?”太子问道。 “因为太子殿下是储君,日后是一定要入主到这未央宫里来的。只有有福分跟着殿下到未央宫里生活,才能日日看到殿下……”秦颖月柔声道。 太子看着她,眸光深邃…… 半晌,带着笑音问道:“你是因喜欢本宫,才喜欢这未央宫;还是因喜欢未央宫,而喜欢本宫?” 他的声音是笑着的,但秦颖月却知道,这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问题。 可……他既然已经如此问了,如果她说,她是因为喜欢他,才喜欢这未央宫的,会不会有些太假了?他既然如此问,便是有怀疑的。 而他为什么会怀疑?显然是觉得,像她这样诡计多多的女人,是不可能太过痴傻地爱一个男人的。 他觉得,她的爱,必是有所求。 而言语总是无力的,不管她现在说得有多深情,太子都是不会相信的。太子这样心计深沉的男人,能让他相信的,就只有他眼见的事实。 秦颖月微微一笑:“有时候,言语最是无用。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殿下不会马上厌倦妾身,何不边走边看?这不也是一番别样的乐趣吗?” 太子笑笑,放眼看着这高耸巍峨的宫墙…… “这未央宫里的高墙,多高、多华丽……除了这未央宫的主人,怕是人人都要仰望着他。可一旦地动山摇,它摔得也是最惨的。如今你和本宫,都站在这高墙之下,若此时有地动,你可要与本宫一起死在这高墙之下了……它能取悦你,也能害死你……你,怕不怕?” “太子威重,震得住那地动山摇。”秦颖月屈膝施礼,坚定道。 太子一笑,扶起了她。拍了拍她的手:“借你吉言。” 宸王刚走到御花园儿里…… “嘿!”忽然有人从身后花丛中跳出来,想要吓唬他。 宸王回身:“凝儿,你又胡闹……” “三哥你这没趣儿!妹妹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你不说感谢也就罢了,干嘛还要说人家胡闹呢?” “你等我干什么?”宸王道。 “四哥……四哥!别躲了!出来吧!”风北凝没回答她三哥的话,而是向一旁招手。 “我让你跑!” 忽然,花丛中又冲出一个人来! 宸王看着那合身一扑、蛐蛐儿没抓到,却把自己摔得不轻的、他那比他还没正形儿的四弟,已是哭笑不得。 “好了,还不快起来?等下被哪个仰慕你的小宫女儿看到了,可要对你失望了!”宸王笑道。 风北凝看到她三哥没事儿人似的,笑得和往常一样,完全不像是吃了大亏的样子,很是诧异:“三哥,你是被大哥给气糊涂了吗?” “什么气糊涂了?有什么可生气的?”宸王笑道。 风北凝眨着水润的杏眼儿,看了他半晌,拉长了声音:“哦……那就好,那就好,我和四哥好生担心呢!” 看三哥的样子,应该是到了皇祖母那里,皇祖母袒护他来着。 且三哥一贯心思豁达,哪怕是皇祖母的袒护不太明显,三哥多少还是受了委屈的,非是大是大非,三哥都不会放在心上。 “是啊三哥”,风北靖正了正衣袍,“我们好生担心你呢!自你和太子去了慈宁宫后,我们就一直在这儿等着。” “嗯……”宸王看了那花丛一眼,“看得出来,是挺担心我的。” “我这也是充分利用时间么!更何况,我对三哥的担心,都在心里呢!要是随随便便表现出来,那多肤浅呢!”靖王笑道。 宸王笑笑:“好啦,我没事,你们快去玩儿吧,别为我担心。” “可是三哥,三嫂可怎么办呢?三哥可从太子那里探到端倪了?”风北凝问道。 风北宸看了这小丫头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小丫头,平日里看起来大咧咧的,实际却聪明得很呢!只是平日里不遇大事,不曾表露罢了。 之前母妃总为妹妹担心,怕她以后嫁到夫家,回受夫家的算计欺负。他就说凝儿古灵精怪,一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但母妃爱女心切,当局者迷了……有机会,一定要让母妃见识一下凝儿的聪明才行。 “三哥,你这么看着人家干吗?”风北凝被她三哥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三哥实在太过俊美,即便知道这是自己同母同父、最亲近的哥哥,但有时候被三哥瞧着,却还是会止不住的脸红。 母妃也真是的,三哥一个男人家,把他生得这么好看干什么啊?简直是个男颜祸水啊! “你们都放心吧”,宸王笑道,“王妃是一定会回到府中的,不出明日。而且,定然一点儿闪失都没有。” “三哥,你……确定吗?”靖王道,“不是弟弟糊涂,也不是弟弟不相信你,而是……那毕竟是三嫂啊,三哥怎么这么云淡风轻的?难道……你真的还没有放下……” 第五十八章:手足之情 http://..org/ 靖王四下看看,见这御花园里,能放眼看到的地方的确再无旁人,这才压低了声音:“你真的还没有放下秦颖月?有人说你娶三嫂,只是为了她这京都第一才女的好名声,真的是这样吗?” “啧……我说你啊……什么时竟像个妇道人家似的,这么八卦?”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靖王道,“而且,我觉得三嫂人挺好的,不管人家对你是不是真心,你既然已经她娶回家里了,总该好好对待才是。【无弹窗小说网】” “我对她不好?”宸王道,“后宅大权都给她,日日去见她,哪个姬妾有这样的恩宠?” 老四这个鬼灵精,竟然能看出容菀汐对他不是真心的,难道容菀汐表现得很明显?怎么他自己倒没觉得?一直觉得,在外人面前,这女人的戏还是很好的。有时候他都要被她给唬住了,险些就要以为,这女人对他动了情。 “别瞎猜,你三嫂对我的仰慕,那可是堪比沧江之水,恣肆奔腾……” “我看不像。”老四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自欺欺人。 他可不是猜的,他是从初夏的态度上看出来的。如果三嫂真如三哥说的那般,对三哥那样崇拜爱慕,怎么前日和初夏提起三哥的时候,那小丫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丫鬟的态度,都是随着小姐的态度而来的。 “行了,你们两个可还有事?”靖王说得如此肯定,宸王一时也没找到可以作为有力证明的事儿来,索性不去分辨。 “没事儿了,我随你去府上玩儿”,靖王说着,回身对六公主道,“六妹,你就别跟着了。” “我不!凭什么我不能跟着啊?” “三嫂又不在,没有女眷陪你玩儿,你跟着我们两个,不是碍事儿吗?” 靖王说着,揽住宸王的肩膀,急匆匆道:“三哥快走,别让她跟上来。” “你想的美!”风北凝一跺脚,急匆匆地跟了上来。 这一会儿里,宸王谈笑如常,这两人也便都放了心。但三哥的情绪是一方面,事态的进展又是一方面,所以这两人都觉得,还是跟着三哥回府,更为稳妥一些。 宸王又岂能不知道这两人真正的意思? 凝儿与自己一母同胞,最亲的兄妹间,把对方看得极重,那是一定的。 四弟虽说不是母妃所生,生母淳贵人早逝,自幼是跟着太后长大的。但实际上,却也同在母妃跟前儿长大没什么区别,反正他总是去漪澜宫和慈宁宫里,除了例行去坤宁宫请安之外,别的宫室,他是概不来往的。 他们三个从小儿就好,平日里打打闹闹的,谁都没个正形儿,谁也不会把对对方的关爱挂在嘴边儿上。但只要出了事儿,他们三个,一定是一条心。 听得四弟和凝儿在自己身后斗嘴,宸王这心里,也舒坦了些。 回去给父皇上一道请罪的折子,自己把这事儿主动交代了,免得让大哥先发制人。所以这事儿,还迟不得。 只不过倒也不必太过着急,只要在晚膳之前给父皇送过去就行了。皇后和大哥向父皇说起此事,是绝对不会弄得太过刻意的,一定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里,看似随意地提起。主动向父皇请安的时候,说这事儿显然是不合适的。 回到王府,宸王直接去容菀汐的昭德院。 其实他并不是故意要到这边来的,只是一进王府,习惯性地就往昭德院这边走了。半路上,才忽然想到,容菀汐现在不在昭德院中。 但是身后有弟弟妹妹跟着,总不能中途折返回自己的招贤院去。不然少不了被这两人一番嘲笑。 “三哥,王嫂又不在,你回昭德院干嘛?我多不方便啊?”靖王故意这么说道。 其实心里,已经在窃喜了。 刚刚走到芙蕖之时,三哥忽然脚步一顿,他就知道,三哥一定是出于习惯才往这边儿来的,这会儿是忽然意识到了。只是碍于面子,死撑着。 只不过,这倒是便宜了他。又可以逗小姑娘玩儿了。 可是他三哥却也能把他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的,开口就道:“为了给你创造机会。” “咳咳……三哥,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靖王嘴硬道。 “那好,等下到了昭德院,我换身衣裳,咱们就去喝花酒。得告诉初夏一声儿,我们去喝花酒了。王妃回来,好让她告诉王妃。”宸王道。 “三哥,如此敏感时期,你还是消停一点儿吧!更何况我们还带着凝儿呢,多不方便啊!”靖王道。 宸王笑笑。这小子还嘴硬呢。当着初夏的面儿,说去喝花酒都不敢了,还说没对那小丫头有意思? 到了昭德院,初夏迎了出来:“殿下……四殿下……” “这位是六公主。”见初夏不知该如何称呼,靖王忙提醒道。 “公主殿下。”初夏施了一礼。 “你就是初夏吧?我们刚刚还提起你呢!四哥好怕你呢!”风北凝笑着扶起了初夏。 初夏有些尴尬,转移了话题:“咦?我家小姐呢?” 不是她看少了一个人,小姐是真的没在,而且也没跟在后头儿。 “她会晚些回来。”宸王道。 靖王见初夏立刻担忧起来,忙道:“你放心,王嫂只是在慈宁宫里陪太后说话儿呢!” “哦,那就好。”初夏道。 还以为小姐在太子府中出事儿了呢!原本小姐去太子府,她和知秋就很是担心,可小姐却说没事儿,不让她们跟着。 “知秋,给本王磨墨。”宸王一进屋儿,就吩咐趴在小桌上的知秋道。 知秋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倒也听话地去磨墨了。 “四弟,既然你不方便进你嫂子的房间,就在外面和初夏玩儿吧。逗逗雪绒。” “雪绒也睡觉呢!”知秋道。显然被打断了好眠,很不开心。 宸王笑笑。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四会猜到菀汐对他并无爱慕之意了,一定是从这两个小丫头的态度上看出来的。这两个小丫头对他如此不待见,显然知道自己并非她们小姐的心头所爱,气他坏了自家小姐的良缘呢。 宸王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地写了两页纸。陈述了事情的经过,认了错,说了太后对他的处罚,以及皇兄对他提出的,不让他上朝、闭门思过的提议。 当然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虽然无意,但出了这样的事情,着实自责,实在无颜上朝去面对大哥。说儿臣担心大哥看到儿臣上朝,以为儿臣并不诚心悔过,一怒之下,再当着满朝文武提起今天的事情来。 “儿臣颜面是小,皇家名声是大。儿臣已经做了糊涂的事,岂能再给皇家名声抹黑?岂能让父皇为儿臣担忧?儿臣让父皇脸面无光,深感自责,儿臣一心悔过,自觉无颜面对父皇,因而向父皇提出此不情之请,自请十日不朝。望父皇恩准。” “儿臣,跪拜涕泣。” 写完了,轻轻吹干了墨迹,向门外喊了一声:“老四……” 此时靖王正和六公主、初夏一起在远儿内逗雪绒呢,很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干嘛?” 宸王将这封请罪信装好,到门口儿去:“你过来,帮三哥一个忙。” 靖王只好将雪绒塞到初夏的怀里,就往门口儿来了。刚刚雪绒在他怀里,初夏在边儿上逗着,看起来就像是逗他们的孩子似的,那画面别提有多美了。三哥可真不开眼。 “老四,你把这封请罪信给父皇送去,且等了父皇的答复再回来。”宸王说得很随意,好像这信里,只是一句简单的“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已。 但靖王却郑重起来,岂敢怠慢? “三哥……”靖王接了信,道,“你放心,在父皇面前,我一定会妥善应对的。” 宸王点点头:“去吧。” 看到四哥出了门儿,风北凝看了她三哥一眼:“三哥,要不要我也跟着?” “不必,人多可不是好事。”宸王道。 “嗯,我也这么觉得……”风北凝这么嘀咕一句,就继续逗雪绒去了。 渐渐日暮西沉…… 晚膳前,靖王急匆匆进了昭德院。 其实三嫂没在家,他是不用顾忌太多的。在家哥哥嫂嫂,岂会挑他的礼?因而见初夏和凝儿都在正屋里,他也就很自然地进来。 到书房去:“三哥,父皇说了,准。” “父皇还问你什么了?”宸王问道。 靖王道:“父皇看了三哥的请罪信,只是思虑了半晌,便说了,‘告诉你三哥,说朕准了,让他在家里好生抄书就是’。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宸王颔首,道:“这反而是最好的情况。” “是啊,父皇根本都没问我,这说明,父皇看了那信,就从字里行间看出三哥的意思来了。”靖王道。 “不错,只不过现在父皇只是心有怀疑而已,顶多是更偏向于信我一些,因为我的请罪信在先。但若想要让父皇在心中下具体的定论,还要看明天大哥在朝堂上的表现。” 因为不了解前朝的事儿,后面的话,风北凝就不太能听的明白了。但是听到四哥的话,也知道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父皇是更倾向于信任三哥的,她也就放心了。 第五十九章:无耻折腾 http://..org/ 留了老四和凝儿在府上吃晚饭,虽然容菀汐没在,但宸王还是吩咐人把饭摆在她这里了。【最新章节阅读】嘴上说的是,“免得折腾。” 晚膳后,六公主和四殿下各自回宫回府去了,初夏见自家小姐还没回来,有些着急了。试探着问道:“殿下,小姐真的在慈宁宫里陪太后吗?” “当然不是真的”,宸王道,“估计你也听出了,我们在太子府,发生了一些事。” 初夏有些着急,但是自家小姐不在的时候,她却反而要比平日里沉稳得多。 平日里什么事儿都有小姐去思量,什么事儿都用不着她c心,总是习惯性地依赖小姐。 但如今小姐不在家,她也不想让宸王小看了他们将军府的人。因而仔细想了一番,才道:“殿下,小姐应该会安然无恙的吧?不然殿下怎么可能没事儿人一般?定是殿下心里有分寸,拿捏准了的。” 宸王看了她一眼,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挺聪明的。” “殿下,那我们小姐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今儿晚上会回来吗?”小姐不在,知秋却也沉稳起来。不慌不忙的问道。 知秋如此不慌不忙的,连初夏都有些惊讶了。 回身捏了捏她的脸:“行啊,小丫头长大了啊!” “人家早就长大了!”知秋道,“只是平时有小姐在嘛,咱们什么事儿都不用愁,就只管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啊,小姐也愿意看咱们无忧无虑的。可小姐不在的时候,咱们不得沉稳一些吗?总不能辜负了小姐对咱们的恩情和教诲!” 初夏笑笑,颇有感怀:“是啊……平日里都是小姐呵护着咱们。你瞧咱们两个,哪儿像是做奴婢的呢?被小姐宠的,分明比那官家小姐还自在逍遥……” 可是如今小姐出了事儿,她们却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虽说看宸王如此笃定的样子,她也觉得,小姐是会平安归来的。但这过程里,小姐怕也是要受苦的吧。皮r上的苦到不至于,只是皮r上的苦,却也从来不重要。 世间的最苦,从来都是在心里的…… 自老爷遭祸那日起,小姐的心里,就没安生过。 宸王听着这两个小丫头的话,不免在心里想着……菀汐,你还真是一个让人想不喜欢都不能的好女子…… 只可惜,你这样的好女子,怎么偏偏和本王绑到了一处? 这缘分二字,有时候当真奇妙的很。只是孽缘和良缘,在一段缘最开始之时,从来都分不得那么明显。 “殿下……殿下……”忽而,小厮卓酒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殿下!不好了殿下……”卓酒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院子里,站在门口儿道,“有人在西郊乱葬岗,见着几个昏迷不醒,衣衫不整的女人,报给京兆尹府了。有人说……说那里面有王妃娘娘!” 宸王却只是淡淡点头,道:“备车,去京兆尹府。” 初夏和知秋都很担忧,但是看到宸王依旧如此沉稳的样子,也不好把这担忧表现得太明显了。 见宸王起身,初夏跟上来道:“殿下,奴婢随您去吧。” “不必了,你去传了鞠大夫来,让他过来等着。本王和王妃很快就回。”宸王道。 见宸王步履沉稳、不慌不忙地出了院子,知秋低声道:“初夏姐姐,你说,殿下真的担心小姐吗?” “你既然已经看出了殿下其实是担心小姐的,那就说明,一定是真的。”初夏道。 “可是……看起来又不太像,我也糊涂了。”知秋道。 “或许只是不表现出来吧。如果殿下不关心小姐,又怎么会从回府到现在,一直都在咱们昭德院里?” 上苍保佑,一定要让宸王殿下妥善化解了此事,千万不要让小姐的名节受损、也千万不要让小姐真的出事儿…… 宸王上了马车,吩咐了马夫快点儿赶车,而且吩咐了,声张一些也无妨。马夫一路喊着,“宸王出行,尔等避让……避让……”,赶着马车疾驰在这即便在晚膳后,却依旧很热闹的京都市集上。 晚霞最后的余光笼罩在京都城的大街小巷,闹市里,各商家小贩儿已经点起了灯笼,一派祥和之象。这祥和的傍晚的京都,被宸王这马车一路惊得,也喧闹起来。 早有一些好信儿的百姓,跟着宸王的马车往府衙方向去了。 其实这京都府衙门前,早有附近的百姓围在这里,正在院外看着那大堂中的情况,指指点点。 “宸王到……”宸王只身前来,马夫冯四便担下了小厮的活计,向里喊道。 围观的百姓们立刻避让,给宸王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宸王阔步进入府衙,听得身后的百姓们窃窃私语。 “听说宸王还挺宠爱王妃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王爷还能要王妃了吗?” “应该不能了吧,对咱们女人来说啊,还有什么能比清白更重要的? “就是呀,这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儿媳妇儿,而是皇上的儿媳妇儿呢!宸王殿下怎么能留一个残花败柳在家里呢?” 宸王一路进入大堂,京兆尹岳槐忙下了主位,急匆匆迎在门口儿:“下官给殿下请安。” “大人请起。”宸王道。 岳槐看了地上一排躺着的那六个女子和一个报案的行商一眼,已是心内一沉。 这行商来报案,说从西郊经过的时候,看到有六个女子衣衫不整地被人扔在乱葬岗那边,但看起来却不像是死了的人,凑近了一瞧,果然还有鼻息。他让人去看看是否确有其事,底下的人果然带了六个女子回来。 一想到下午太子府的人来报官,他就觉得不好了。可是底下的人不懂事儿,一路带了这六个女子回来,少不了要惊动一些百姓。但其实这倒也没什么,还是可以挽回的。正当他打算关起门儿来处理的时候,太子府忽然来人,示意他务必要开堂审理此案。且言外之意是,这六个女子,就放到公堂上,让围观百姓们辨认。 六个女子被抬进府衙的时候,当下就有百姓认出这里面儿有宸王妃了。好在他有意低调着,也没击升堂鼓,引起的主意倒并不算极多,只是周围的百姓知道而已。但即便做了这样的权衡,这一次,却也还是把宸王给得罪了吧? 正欲哭无泪,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摘清自己之时,忽听宸王却是笑着问他的:“午时那会儿,不王的王妃丢了,如今听到大人这里有六个不明身份的女子,可否让本王辨认一下?” “不……不可能吧……”岳槐忙笑道,“王妃娘娘怎么可能被人扔在乱葬岗呢?” 边说着,边给宸王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让宸王暂时否认了王妃在其中。 宸王笑笑,这位岳大人的脑子,转得倒是挺快的。要是换做旁人,估计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否认他自己知道这其中的干系,只说以为这是普通的民女罢了。 但这位岳大人,却并未如此推脱,而是采取了另外一种应对方式……投诚。 宸王却是不理会岳槐的话,绕过了他,到那大堂里并排躺着的六个女子身前仔细辨认。 果见左边数第三个,就是容菀汐。 容菀汐的外衫有些不整,发髻也有些凌乱,但内衫倒是很完好,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而其他几个女子,样子的确对得起看客,不像容菀汐这么含蓄。一个女子外衫尽褪、一个女子露着香肩,还有一个女子,大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 太子的人对菀汐果然够客气。 “王妃果然在这里……”宸王说着,蹲下来为容菀汐整理了外衫,又将她有些散乱的发髻简单整理了下,这才横抱起容菀汐。 宸王抱着容菀汐就往外走,对岳槐道:“既然本王已经找着了王妃,就不打扰大人审案了,大人继续。” 岳槐看着宸王就这么抱着这个有失贞之嫌的王妃,即便心里再有思量,却也还是有难以抑制的惊讶的。 “这……”岳槐沉吟一瞬,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好道,“殿下不留下来询个究竟吗?” “本王只管找着王妃便可,其他的可是与本王无干。大人不必有所忌惮,照常审案就是。” 宸王说着,抱着容菀汐就阔步往院门外走。 岳槐脚步一抬,但眼眸一转,还是收了回来。只是在原地施礼道:“下官恭送殿下……” 说完,就果真继续回去审案了。 其实这案子在现在这个程度,有什么可审的?不过是问问这个行商姓甚名谁,为何来此处,为何又会恰巧走了乱葬岗那条路,为何又会发现了这些个女子。 问来问去,也不过是一个路过之人而已,能问出什么名堂来?最后也就是随意给他扣上一个嫌犯之名,暂且关押了,静看这事情的后续进展。 宸王抱着容菀汐出了府衙,围观百姓们已经看呆了。见宸王如此温柔地抱着她王妃不说,还很细心地为她拂了下脸颊的碎发……殿下看着王妃那眼神儿呦,简直温柔得都能溢出水儿来,就像宝贝一个稀世珍宝似的。 第六十章:初初心动 http://..org/ 宸王将容菀汐放到马车里,刚要上车,忽听得不远处有人喊道:“三弟……” 是太子撩开车帘,正向他一招手。【最新章节阅读】 宸王也不急着上车,而是站在马车前等太子。 太子下了车,宸王向他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大哥。” 相对于宸王的面色悠然,太子的面色却是极其凝重的。 “哎……”长叹了一声,向马车里看了一眼,“弟妹还好吧?可是受了什么欺负?” 宸王深意一笑:“弟弟心里有数儿,咱们皇家的人,傲骨和底线还是有的。” “呵呵……”太子笑笑。 “三弟……”太子拉过宸王,将他拉到马车一边,关切道,“这事儿闹到这个份儿上,不管怎样,也是人尽皆知了。我看你留着这个已经失了好名声的女人,实在没什么用处,不然就借着这个由头儿,扔了吧。” 宸王话里的意思,太子自然是听出来的,但却也不甚放在心上,当然也不可能挑明了。这事儿,宸王和他,心照不宣就得了。 只不过……这风凉话,说说倒也无妨。 “哥哥也是为了你好”,太子低声笑道,“其实哥哥看的出来,你心里还是记挂本宫的慧美人的,娶这容菀汐,也就只图她一个好名声儿罢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容菀汐对你的用处,可还在?” 太子这话,很显然是计谋得逞之后的炫耀了。 他是要让宸王知道,这一次,他的收效可不仅仅是那明日要到手的督办之权而已。还有,他毁了容菀汐。 这一次的闹腾,可不比婚前的小打小闹。婚前的那一次,只是让老三自己心里犯嘀咕罢了,但这一次,可是人尽皆知了。 太后和父皇虽说对皇家儿媳的贞洁也是极其在意的,但只要容菀汐没死,这事儿就不算大到不可敷衍过去的程度。 人已经劫了,那江湖匪徒的名义也假借了,这一次,就算不把容晚汐摆到公堂上来,太后和父皇听说了这江湖匪徒劫人的事儿,也是会怀疑容菀汐的贞洁的。 但虽然怀疑,这种隐晦的事情,却也绝对不至于让太后和父皇一怒到,下旨大动干戈地追杀狂徒、剿灭其帮派。越是涉及到皇家儿媳的贞洁,太后和父皇反而越希望这事儿快点儿过去,息事宁人。只是以后,对容菀汐的态度,可自然不比从前。 既然无论低调处之、还是大张旗鼓,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何不把这事儿做大了,让老三更难堪一些? 宸王只是含笑看着太子,半晌,才压低了声音笑道:“自然还在。就像那长在弟弟花园儿里的葡萄架子,结的果实,弟弟从来都不吃,外人瞧着眼馋,却也摘不到。只要它在弟弟的花园儿里,能让别人馋而不得,这就是它的价值。” “呵呵……”太子笑笑,“三弟啊……” 说着,向马车内看了一眼:“本宫怎么觉着,你今天有点儿沉不住气?往常这样明显的话,你可从不会说出来的。” “弟弟说什么了?”宸王一脸不解地笑着,“只是大哥问话,弟弟答话而已。大哥……” 宸王拍了下太子的肩膀:“咱们兄弟之间相处,还是简单一点儿的好嘛。弟弟一番赤诚待大哥,若大哥对弟弟百般揣摩猜测,岂不是太伤了你我的兄弟情分?一次两次还好,权当做兄弟间的玩闹了。但若是次数多了……呵呵……当然啦,长兄为大,就算次数多了,弟弟也还是会依旧如同敬重君父一般敬重大哥的。” “走啦……大哥快进去看看你那几个美人儿吧,别为弟弟担心……”宸王一挥手,笑着跳上了马车。 太子看着宸王府的马车缓缓行远,转过这条短街,进入集市之中,不见了踪迹。摇头苦笑笑,暗叹道:“三弟啊,若是在寻常百姓之家,你说你一番赤诚待我,我一定相信。但在皇家,除了那落在圣旨上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可以确定的……就像你说这话,你自己也不相信一样。” 从小儿他们就被各自的母亲灌输各种利弊权衡,看尽宫里的勾心斗角,哪怕是在最为纯真的孩提时代,亲兄弟之间,却也没有“赤诚相待”这一说。 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凉…… 原本这世间,最值得相信的莫过于亲情。但是在皇家,亲情太薄,父母、兄弟,相互之间,都是心隔肚皮,人人都只不过是这天下权势之局中的一颗渺小的棋子罢了。但人人都想要让自己主宰整个棋局…… 宸王和容菀汐回到王府,抱着容菀汐下了马车,一路往昭德院而去。 鞠大夫已经等在院子里了,见宸王回来,忙应了上来,道:“殿下,娘娘这是怎么了?” “许是中了什么**之类的,你给瞧瞧,看看可是对身体有碍?”宸王抱着容菀汐进了屋。 将容菀汐平放在床上,细心得为她挽起了袖口。 鞠大夫隔着帕子拔了脉,眉头紧锁,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药效极强。从脉象上看来,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药效呢。看来只能行针*毒了。” “好,劳烦先生即刻为王妃医治。”宸王道。 听鞠大夫这么说,宸王就知道这一次,太子让人用的仍旧是醉梦长。 这药果然好用,看来太子已经用上瘾了,越发的顺手。不知道江大夫的配方研究得怎样了,等这小女子行了,倒是要带她回家一趟。 一来,是要让容将军放心;二来,自然是问一问那醉梦长的进展。 虽说这药,现在看来对他还没什么用处,但未来的日子里,或许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机会。 宸王看着那个面容平静地小女子,原本平静的面容,没来由地,眉心一簇…… 这一次,的确是自己连累她受苦头了…… 倘若她与他,没有这一番结为夫妻的机缘,此时的她,或许还只是一个欢心待嫁的闺中少女吧。 当然……她这身子,如今仍旧是一个黄花闺女…… 看着鞠大夫为她行针散毒,看着她这一张绝美的睡颜,宸王不禁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给她指这一条路,以她的聪明才智,或许也会想到其他的解决办法的。 彼时在淑女坊中,看了她那平静落泪的绝色面容,他的心里,便认定了这是这世上,唯一可以和月儿媲美的人。当时生出了娶她为妻的念头儿,一方面,是因为想要将太子一军,以报夺月儿之仇;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名声好,娶她做王妃,于大局有助。 但实际上,他的潜意识里,还有另一个极其简单的原因,那就是——因为她美。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好色,府里的这些侍妾,也都是因为瞧着美才弄回来的。以助于营造醉心声色的形象是一回事,但他也不可能什么庸脂俗粉都弄回来。前提还是要……好看。 可这一阵子相处下来,愈发觉得她这好名声和好看的外表,都不那么重要了。 渐渐的,他真正对她的心,提起了好奇和探寻之意…… 艳色天下重,宸王摇头笑笑……暗自自嘲,归根究底,还是只是因为她好看而已。不然他才不会多看一眼、才不会起探究之心。首先要好看,才会提起他的兴致。这般肤浅的好奇,岂能与他和月儿之间的感情相提并论? 他们在太学中同窗共度三载,读书时一起做学问、下学了一起游山玩水、谈天说地,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如今,佳人暗投,而他的身旁,也有了这样一颗美妙的明珠。 只是这佳人和明珠,到底都是苦命的人,都可惜了。 鞠大夫医术高明,和将军府中的江大夫相比,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比江大夫用的时间更短一些,就*出了容菀汐身体中残余的**。 “殿下,在下把脉象,毒已经尽了。只是娘娘的身体还处于沉睡的西瓜中,只要用冰毛巾敷在娘娘的额头上,娘娘很快就会醒转的。”江大夫道。 等在外屋的初夏和知秋听了,也不用宸王吩咐,两人一起,忙不迭地去弄冰毛巾了。 雪绒好像也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似的,原本只是在外屋里初夏的脚边转悠,见初夏走了,却探头探脑地进了内室里来,仰着头看、摇着尾巴,看着躺在床上的容菀汐。 宸王笑笑,坐到床边去。拉起了容菀汐的手…… “你瞧瞧,你人缘儿多好?连这只小狗狗都这么担心你。”宸王道,声音中,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极其动情的温柔…… “唔……汪……”雪绒好像听出了有人在提它似的,叫了两声儿。 不多时,初夏和知秋弄了冰毛巾来,放在了容菀汐的额头上。 “你们两个,去厨院拿点儿食材,回来去小厨房给王妃弄些清粥小菜儿。”宸王吩咐道。 “直接让厨院做了送过来,不就可以了?”知秋道。 见自家小姐要醒转了,先前的思量瞬间不再了,光顾着担忧了。此时她就只想守着小姐。 初夏看出了宸王是故意支走她们,因而拉着知秋的手,道:“放心吧,鞠大夫的医术很是高明的,小姐一定会平安醒来的。” 第六十一章:布局维护 http://..org/ 初夏拉着知秋出了房门,宸王低头看向地上那一团摇着尾巴的、白绒绒的东西,笑道:“你要不要也出去?” “唔……唔……”雪绒当然听不懂宸王的话,但是这小家伙,好像能看清楚人的脸色似的,见宸王对它笑,立刻凑过来,在他的锦靴上蹭着撒娇。【最新章节阅读】 原本身体内的迷香药效已经全解了,再被这冰毛巾一激,容菀汐很快便醒转。 觉得头脑沉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看到,那样好看的一张脸,正温柔地对她笑。看到这样如同春风一般暖人心的面容,容菀汐竟也微微勾起嘴角,笑了……而且,迷蒙的眼中,有些许温柔的神色流露。 “菀汐,你醒了?”宸王轻轻摇了下她的手。 容菀汐这才察觉到,原来自己的手,是被他攥着的。 但是头脑沉沉,一时也不想要将这只手矫情地收回。即便是出于朋友间的关心,在她昏迷的时候,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倒也说得过去。 宸王见容菀汐没有拒绝之意,不知怎的,这心里,竟是更软了些。 容菀汐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宸王立刻帮她拿起枕头,扶着她,让她靠着。 一坐起,容菀汐的头脑就清醒得多了。看着宸王,第一句话就是:“事情解决了?你可受委屈了?” 听得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宸王的心里,竟似有一汪春水融化开来…… 宸王看着容菀汐的眼神,不由得更温柔了些…… 被宸王这样看着,容菀汐觉得有些尴尬,玩笑道:“好了,这事儿妾身又没打算埋怨殿下,也没打算向殿下讨赏,殿下就不用用美色来忽悠我了吧?” “咳咳……”如此一番柔情,竟然被她用如此玩笑的态度来对待,宸王觉得大跌面子。随之,也立刻清醒过来。 “放心吧,本王何许人也?岂能让人欺负了去?只有本王欺负别人的份儿!”宸王玩笑道,言语和神态,都恢复了他那平日里潇洒恣肆的样子。 “哦?是吗?这么听着,你是欺负了……”容菀汐原本和他玩笑,是想要说“秦颖月”的,但话没出口,就立刻变成了,“太子殿下?” 宸王对秦颖月的痴情,从这一次在太子府发生的种种,就可见一斑。 宸王这等绝不会轻易流露自己感情的人,当时在见到秦颖月和太子在酒宴上亲近的时候,却是那般不顾旁人地喝闷酒。虽说也是借着那情酒之效,但若并非他心中深情太重,即便是情酒之故,以他的定力,也时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 他这人,城府太深,荒唐顽劣、风流不羁,都只是他的外表而已,所有的心思,都藏在他那深不见底的心胸中。 他的情感,只怕只有在秦颖月面前的时候,才会如此失控地流露出来吧? 可……如此想着,忽然想到,宸王刚才看她的眼神…… 容菀汐摇头笑笑,自己也是糊涂了,怎么会这么想?宸王看她的眼神儿,岂能和真情流露沾边儿?他是在忽悠她呢! 宸王看出了容菀汐中途转了对象,正打算按着她问出的来回答,却看容菀汐忽然摇头笑了。 “你笑什么呢?”回答便变成了反问。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其实殿下这人……还挺有趣儿的。”容菀汐道。 “有趣?”宸王笑笑,忽然剑眉一挑,眼中已经有了调戏之意,凑近了容菀汐,“哪里有趣,爱妃体会过吗?可想体会?” 容菀汐别过头去,知他是故意玩笑,若她恼了,可刚好衬了他的意。容菀汐也不恼,只是道:“殿下就打算让妾身这么一直饿着?” 宸王见她不恼,收回了玩笑之意,有些悻悻的:“你啊……你觉得本王有趣儿,本王现在却觉得你无趣儿了。” “哦?殿下是现在才这么觉着吗?妾身觉着,妾身一直是个无趣儿的人哪。”容菀汐玩笑道。 身上酸软无力,但与他这般说笑着,身上的难受感倒也减轻了些。这美色二字,果然奇妙,不仅仅对男人有作用,对女人,也同样如此啊…… “你又笑什么呢?” 这一次,容菀汐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难道还能直接说,“妾身把殿下当做了那可以令人赏心悦目的美人儿”? “殿下”,忽然门口儿响起了一句轻轻的通传,“京兆尹岳大人来求见。” “知道了,请他到问柳斋。”宸王交代云裳道。 “是。”云裳应了一声退下了。 这问柳斋并不是王府中的见客之所,而是宸王的一处极私人的地方,他怎么忽然请了京兆尹去问柳斋? 正诧异之时,听得宸王道:“本王去处理一些事,很快便回。爱妃可不要想本王啊……” 这一刻,容菀汐有一瞬错觉,像是……他去问柳斋,是因问柳斋距昭德院极近,可以使他快去快回。 然而这一瞬错觉,只是一瞬即逝,半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好。”容菀汐只是淡淡道。 宸王看着她,一笑…… 忽而伸出手来,为她捋了一下她面颊边的碎发,将它们掖在她的耳后。容菀汐发现,他很喜欢这个动作,好像专门儿和她垂散下来的发丝过不去似的。 宸王为她顺好了长发,手掌轻轻地在她头上拍了两下…… 他接下来的这个动作,让容菀汐觉着很不舒服。 但宸王已经起身出门儿了,容菀汐也就没有刻意强调什么。 宸王走后,容菀汐顺了下长发,他那轻轻的两下,触感还在,仿佛在她的发间留下了些许温度似的……不得不承认,宸王对女人很有一套。就他刚刚那一番温柔,任凭换做哪个女子,都早就被他弄得心神荡漾了吧。 只是她知他心中所爱,她也知道自己的心中所爱。 宸王走了,雪绒好像忽然活过来了似的,冲着她哼唧了两声。 容菀汐笑笑,伸出手来逗它。 这一刻,倒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宸王到了问柳斋,片刻后,岳槐就在卓酒的引路下,急匆匆地赶来了。 见了宸王,便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下官拜见殿下……” “大人请起,无需多礼。”宸王说着,示意云裳和卓酒退下。 岳槐只身前来,一个随从也没带,且一身轻便装束,看起来,就像是害怕被人识破他的身份似的。 云裳和卓酒退下之后,岳槐见周围没有旁人,立刻跪地叩首:“下官有罪,恳请殿下责罚……” “大人何出此言?快快请起,咱们在自己府里,无需弄这些虚礼”,宸王说着,边扶起岳槐,“有什么事儿,大人直接说便是。” “哎……”岳槐叹了一声,道,“微臣知道自己办事儿不妥当,审案那会儿,不应该让娘娘就那么躺在府衙里的。” 宸王听了,只是一笑,道:“大人坐下说话儿吧,本王瞧你站着,都累得慌。” 岳槐微微一愣,没想到在这时候,宸王居然还会赐座给他。 倒也不推辞,只是深施一礼,斜牵着身子在书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 宸王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了,十分闲适,随意问道:“那么大人为什么又那样做了呢?” “下午微臣接到太子府的人来报案,说是府中遭了窃,几个姬妾也被掳走了,宸王妃也在其列。下官吓坏了,忙派人去太子府中查了一番。刚回到府衙没多久,就见有人来报案,说是在东郊乱葬岗那边,发现了六个女子。下官慌慌张张地让人去查看,哪儿承想,底下那些不开眼的,就这么把人给带回来了。” “这样一来,自然惊动了一些百姓,事儿就闹大了。可能太子殿下觉得,事儿已经闹成了这样,如果下官不开堂公开审理的话,许是会让百姓们诟病,说我风国吏治不清明。因而授意下官,务必要开堂审理。因着这是太子府的事儿,下官知道事关重大,原本就慌了主意,自然是太子殿下怎么吩咐,下官就怎么做了。” 宸王听得他这一番啰嗦的言语,但却并未真的把岳槐当做一个糊涂的、啰嗦的人。 如果岳槐真的是个糊涂之人,他现在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 通过这一番啰嗦,岳槐想表达的,主要有两点意思。一是他慌了神儿,当初没有可细想的机会;二是,将宸王妃放到公堂上,是太子的意思。 但身为臣子,自然不可能说太子殿下什么不是。只说是底下人不开眼,太子殿下为了平息民间争论,这才不得已下令的。 此番岳槐来宸王府的主要意图,就是要和他说出这一番啰嗦。以防因此事而得罪了他。 岳槐知道,如果他是个聪明的人,定然能从这一番“如实陈述”里,听出端倪来,听出他的投诚之心。如果他不聪明,而是真如外界传言的那般酒色之徒,大不了也就是领了一番责罚去。自此,便再不用顾及他这边的情况了,以后站准了太子那边便是。 这位岳大人,三十出头儿中了榜眼,放了七八年外官,在京都中毫无背景,一步步靠自己的钻营和政绩,才坐到这京兆府尹的位置,绝对是个极聪明且有真本事的人。 第六十二章:谁心先乱? http://..org/ 岳大人今日此举,是在投石问路呢。 可宸王却也不觉得岳大人的投诚是十足真心。这位岳大人,应该是本着谁也不得罪的原则来办事儿,太子那边他也想要顺着、自己这边他也不想得罪。打的算盘,应该是静观其变,看谁会提拔重用他、看谁是个真正的明主。 只是岳槐心里的这一番思量,他倒不必放在心上。只要知道岳槐是个聪明人就行了。在现阶段,他要的并不是一个十足忠诚的追随者,而是肯办事、会办事的人。 岳槐见宸王只是轻抿了一口茶不说话,却反而不觉得宸王会降罪于他。 但一些必要的惶恐还是要有的:“下官有罪,一时犯了糊涂,恳请殿下责罚……若是殿下不责罚下官,下官这心里,着实难安哪……” 岳槐已经又叩首于地了。 宸王只好绕过书桌,再将他扶起来。 “大人何罪之有?大家都是一心为我风国办事的人,只是各自的出发点不同罢了。这事儿,赶到这里了,也是没办法。倘若本王在大人的位置上,在当时的情况下,也会那么做的。由此反而可以看出,大人是一个认真办事的好官。” “殿下太抬举下官了,下官愧不敢当啊……”岳槐顺着宸王的搀扶起身。 “事发之时,本王也在太子府,听大哥断定,说是近日来到京都城中的一些江湖人做的。说是什么……铁手帮的人。反正具体是怎么安排的,本王也就不清楚了。只是本王觉得,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即便那些江湖人胆大包天,却也不会对本王的王妃做什么。” 宸王说着,又绕到书桌后的椅子上闲闲地坐着,示意岳槐也坐。 岳槐重新斜牵着身子坐了,恭敬地听宸王的话。 宸王很是悠然,像是讲故事似的:“如果一会儿大人抓到了那些江湖人,一定要细细审问一番,让他们如实交代,没敢对本王的王妃怎样。至于大哥的那些个姬妾,本王觉的……啧,看起来都那般凌乱了,估计说没被人怎样,这也是没人相信的。” “只不过,他们一定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六个女子,不一定哪一个都能冒犯得到。当时在场的,衣衫轻薄的那几个美人儿的面容,大人可记得清楚?估摸着,她们是被人动了,其他人,都没被碰过。大人觉得这样是不是很合乎情理?既对关注此事的人们有了交代,我们也问出了实情,不至于让无辜女子的清白蒙尘。” 岳槐听着宸王的一番话,听得宸王这一番吩咐落下,便忙说道:“殿下英明,一定是这样的无疑。” 宸王点点头,笑道:“说实话,这事儿本王是有些着急的,毕竟是关乎于王妃的清白。好在大人是个好官,办事得力,估摸着,不出一个时辰,这事儿就有进展了。这毕竟是关乎于皇家女人们的事儿,大人连夜审理,也无妨吧?” “此事事关重大,下官岂敢怠慢?更何况那些江湖匪徒们诡计多端,既然好不容易抓住了他们,岂有关押他们过夜、给他们逃跑机会的道理?殿下放心,只要抓着了那些个歹人,下官一定能从他们的嘴中问出实情来,还王妃娘娘清白。” “嗯”,宸王笑道,“大人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有天助。大人派上几个心腹,再去东郊那边寻寻,或许会抓住两个江湖人。派去的人不必多,但必须是要像大人这样聪明妥帖的人才行,一定得是大人信得过的。” “多谢殿下指点,殿下放心,那些个贼人,今晚是跑不了了。”岳槐道。 “只是……”岳槐故作犹豫地问道,“下官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案子,不知道这些个贼人,该当何罪?” 宸王笑道:“以大人对律法的熟识,该什么罪,就是什么罪。这等胆大妄为,斩首示众这程度,该是有的吧? 岳槐满心疑虑,但既然宸王已经同意了让他定斩首之刑,想来……应该是派了死士吧。殿下怎么吩咐,他怎么做就是了,听话办事,总不会错。 “好,岳大人还有的忙,本王就不留你了。等下审理此案,如若大哥到场,本王一定到场。如果大哥没去,一切便全由大人明裁。”宸王道。 “是,下官告退。”岳槐恭恭敬敬地向宸王施礼告辞。 宸王起身笑道:“本王要去瞧王妃,刚好送大人到门口儿。” “哎哟……这,下官不敢受此抬举啊。”岳槐诚惶诚恐。 “什么抬举不抬举的?”宸王笑道,“大人弄得这般郑重,把本王都弄糊涂了!本王和大人谈得来,咱们同僚之间、朋友之间,何必弄得这么一本正经的?走吧走吧,本王可都想王妃了!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王是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啊!” “殿下风流多情,臣等粗鄙陋相不可比啊!哈哈……”岳槐随着笑道。 送了岳槐出去了问柳斋,宸王吩咐云裳亲自送岳槐从后门儿出去。岳槐从前门儿进,那是迫不得已,但如有可能,他自然愿意从后门儿更为隐蔽的出去了,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见宸王如此礼遇自己,而且办事如此精明周到,岳槐心里,已是有些偏向于宸王了。只是自己倾向于谁是一回事儿,人家看不看重你,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单单只是从今晚的这一番交涉来看,他就可以断定,宸王绝对是一个值得辅佐的明主。只是这样的明主,坐下绝对不乏有才干的、誓死效忠之辈。自己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除了这一次的案子之外,以后怕是没有什么能被宸王用到的地方。 不知道以后的际遇如何,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之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得罪就是了。 即便暂时没有用武之地,他朝一旦宸王真的登极,他的仕途,即便说不上不可限量,但做朝官的机会总是有的。 岳槐走后,宸王叫卓酒跟自己去昭德院。回到昭德院,在小书房里写了一封书信,递给卓酒:“你去,给雷停送去。别被人发现了,骑快马走密道过去。” “放心吧殿下。”卓酒接了书信,急匆匆退下了。 宸王对卓酒还是很放心的,这小子虽然平时也是个嬉笑玩闹的主儿,看起来没个正经,像是个行事不稳妥的。但实际上,心里却也是有思量得很,遇着大事,办事是很沉稳的。只因平日里总随着他玩闹,难免沾染了一些他的胡闹脾气。 安排妥当,宸王含笑进了寝房:“爱妃可想本王了?” 容菀汐忽略了他的调笑,问道:“殿下是打算反击了?” “反击谈不上……”宸王说着,锁住了她的眼眸,神情有些认真,“只是该守护的,本王一定不能让人糟蹋了去。” 容菀汐看他忽然认真起来,一时,却也没想到他口中说的那“该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只因她还不知道在自己昏迷之后,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她只是能粗略地估计到,一定有人过去引诱宸王了,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秦颖月。在最关键的时候,一定有人破门而入,将宸王抓了个现行儿。接着,自然是太子的一番恼怒,将此事闹大。 宸王所说的这“要守护的”,总不可能是他自己的名声,因为宸王对他的名声,似乎并不在意。那么,涉及到此事的,其他的需要他守护的东西,自然就是秦颖月了。 宸王坐在她床边,仍旧在看着她。好像是想要通过对她的注视,想通些什么似的。因为容菀汐可以看得出,宸王是在想事。 容菀汐也不打扰他,只是觉得被他这样认真地注视着,有些不舒服。因而闭上眼睛,学着他的样子闭目养神。 宸王见她闭上眼睛,也不说什么,而是起身出门儿。站在院子里,向屋后小厨房那边喊道:“初夏,你们的粥熬好了没有?怎么这么磨蹭?” 初夏和知秋听了,相视一眼。 知秋道:“这是怎么说的?初夏姐姐不是说,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别打扰他和小姐单独相处么?刚刚咱们进去伺候小姐,小姐也说不用伺候,想自己待会儿!两个都赶咱们走,如今却又来催咱们了!” 初夏笑道:“还能怎么回事儿?估计是殿下惹着咱们小姐了。反正咱们小姐是绝对不会出错儿的。” “本王问你们话呢?来个喘气儿的啊!” “殿下且等一等嘛!米粥就是要熬得稠稠的才好喝啊!”初夏跑出来,对宸王道。 “快点儿,你们小姐饿了!本王瞧着心疼!”宸王道。 听得他站在院儿里为难那两个小丫头,容菀汐已是轻轻笑出了声儿。 这是怎么了?她又没有戳他的软肋,他何必弄得像是恼羞成怒一般? 宸王进了屋,见容菀汐一脸笑意。又像没事儿人似的,悠闲阔步,坐到她床前来。 一时四目相对,两人竟都是愣住了。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六十三章:暖室暖情 http://..org/ 还是容菀汐汐按回过神儿来,向蹲在宸王脚边的雪绒招手:“雪绒,过来,到姐姐这边来。别让这人不小心把你给踩死了!” “姐姐?”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又看了一眼这只、正从他脚下摇着短尾巴往容菀汐那边走的小狗儿,眨眨眼,道:“本王可不想做它姐夫。” “随你,谁也没强求。”容菀汐笑道。 雪绒仰着头看着容菀汐,一双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r嘟嘟白绒绒的圆脸,萌态十足……就这么一脸期待地等着容菀汐接下来的举动,估计是以为容菀汐是要喂它好吃的呢。 “她那边没有好吃的”,宸王起身,到窗前摘了一片百合花瓣来,逗雪绒道:“来,到姐夫这里来,姐夫给你好吃的。” 看到宸王手里真的有好吃的,雪绒摇着尾巴扭着p股,一溜小跑儿到了宸王面前。 宸王也是言而有信,真的把那片花瓣喂了它 雪绒嚼了两下,好像是觉得有些难吃,想要吐出来。宸王忽然指着它的嘴巴,警告道:“不许吐!” 小东西眨了眨眼睛,咕噜一下,吓得咽进去了。 “噗……”容菀汐猝不及防地笑了出来。 实际上她也没想要忍着。容菀汐觉得,他们之间这样相处,挺好的…… “被本王的威仪给震住了。”宸王负手而立,破有派头儿。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较量的对象,还真要被他这派头儿给唬住了,以为他赢了一场怎样的大仗呢。 “殿下,小姐,粥好了……”初夏在门口儿低声请示道。 “进来。”容菀汐道。 初夏进了屋,闻到食物的味道,雪绒就抛弃了宸王和容菀汐,往初夏那边去了。 “知秋,把它拎出去,它该睡觉了。”宸王道。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一只小狗儿,你和它计较什么?” “碍眼”,宸王道,“有它在这里,爱妃都不看本王了。” 容菀汐摇头笑笑,心想你本也不愿意让我看吧? 初夏很识相地,将托盘放在窗下小桌上,就道了声:“小厨房里还有些事儿要忙,小姐和殿下有什么吩咐,就去喊奴婢。” 容菀汐点点头,但是看到小丫头嘴角含着的那一抹恍若了然的笑意,心里有些不舒服。看了宸王一眼,眼中未免有了些许责怪之意。都是宸王这般故作亲热给闹的。 宸王却是无视她的嗔视,端着粥碗坐到床边,盛了一勺,吹了吹…… 在宸王还没有把这口粥递给她的时候,容菀汐就淡淡道:“不劳烦殿下,妾身自己吃吧。” 宸王见她忽然又恢复了这般平静淡然的神色,一时这心,竟是忽然跌了一下一般。但也并未深想什么,自然也不会明着问她这是为何。只是把粥递给了她。 见这小女子的神情淡淡的,很平静地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米粥。宸王起身,将装着小菜儿的小碟拿了过来,夹了一些送到她的碗里。 看到这菜,容菀汐怔了下。竟是被他刚刚那一呵护的举动给弄糊涂了。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身上有些酸软而已,还不至于起不来床,非要在床上吃吧? 但已经如此,也实在没必要再特意下床了,只是快些吃完便是。 不免暗叹,这男人,当真有让人乱了心神的本事…… 宸王看着容菀汐这般淡然的神情,半晌,笑道:“爱妃忽然这般淡然,该不会是……” 宸王凑近了些,继续道:“对本王动情了吧?害怕自己动情,所以才这般躲闪?” 听了宸王的话,容菀汐只是平静地咽下了嘴里的粥,又将碗里的粥快些喝尽了。起身去窗下的小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漱口。 看到她这般不拿他的话当事儿,宸王倒也不急,只是一脸含笑地等着她的回答。 待容菀汐重新躺回床上进了被窝,没等容菀汐开口,宸王就先发制人:“爱妃是被本王说中了,所以在拖延时间,想应对之法呢!本王猜得可对?” 容菀汐靠在枕头上,丝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笑道:“殿下,妾身只是不愿满嘴食物地和殿下说话而已啊……” 看到容菀汐的笑容有些无奈,宸王心里有了些许挫败感。这小女子……怎么就能这般沉稳呢!哪怕是这个程度的挑逗,都不能让她慌乱? “咳咳……其实本王也不愿意让爱妃太过丢脸,所以爱妃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为了爱妃的面子,本王不会再问。”宸王故作强忍笑意的样子。 容菀汐却是摇摇头,笑道:“为了殿下的面子,如果殿下非要这样自欺欺人,妾身也是不会说破的。” “你……”这下宸王是真的笑了,缴械投降,“本王又输了一局。” 容菀汐含笑不语,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话。 其实她刚刚忽然变得平静疏远起来,只是因为不喜欢宸王那一过分细心亲密的举动而已。而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她不想要多想。 宸王这样的风月老手,对付女人的招数可是很多的。如果不处处提防,指不定哪一次,就真的被他再次感动着了。即便因他而起的感动再多,却也丝毫影响不到她对翎哥哥的感情,但到底欠人之情,总是要还的。 容菀汐只希望他们之间,能始终保持着和平、亲切,但是不过分热络亲密的状态。只有两人之间只是合作关系,不涉及到人情往来,退步抽身之时,才能更痛快一些。 而且在这样的人面前,只有始终做到心里坦荡毫无亏欠,才能够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势均力敌地较量。 “你身子不舒服,今晚本王就不打扰你了。你早些休息,本王去别处。”宸王给她掖了掖被子,温柔道。 “多谢殿下t谅。”容菀汐道。 “这王府里,盼着本王走的,也就只有你一人儿。”宸王笑道。 容菀汐笑笑,不语。 “菀汐……”宸王看着她,忽然颇有感慨,“本王到底要使出怎样的解数,才能让爱妃你败给本王一回?嗯?” “殿下何必非要赢呢?如今这般和平相处,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宸王起身,又恢复了那一惯闲散的笑意,“对本王而言,你我之间的较量,不赢,便是输。因为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女人……当然,除了太子府里的那位,除此之外,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在本王的手心儿里过上三招儿的!” 容菀汐见他如此随意地提起秦颖月,未见有什么心痛之感,却也还是出于担心他,又和他玩笑起来:“那么至今为止,妾身在殿下手上过了几招儿了?” “本王没细数,不过总归三招是有了,可你还没输。哪怕一点点儿动心也不曾。本王不甘心……所以爱妃,我们来日方长。”宸王笑道。 “可是较量的结果,一定不如殿下的所愿。妾身还是劝殿下三思,可不要最终跌了大面子才好啊……而且殿下可别忘了,我们还有那关于错对的约定呢,要是殿下为了唬妾身动心,做了什么错事,妾身于责罚上,可是不会手软的。” 容菀汐虽说也是玩笑的语气,但这也的确表明了她坚决的态度。这种无聊的较量,她实在不想和宸王继续下去。 “本王看那错对之事的约定,对的那一层,是没什么意义的,你我二人都没用过。以后不如就变成错事约定吧,这样还简单一些。若是你我哪里有什么做得好的地方,彼此心知肚明,感念在心就是了。”宸王道。 “是个好主意”,容菀汐道,“妾身谢殿下没有把那错事该罚的约定也给销毁了。” “怎么会”,宸王笑得有些得意,“本王不用做那些冒犯于你的错事,光只用那些对你关心呵护的好事,就能赢了此局。” 容菀汐见他与自己较量之心甚重,也知道他是起了玩儿心,劝说是不成的,所以只能由着他去了。 宸王出门儿之前,忽然回身笑道:“爱妃猜一猜,今晚本王要去哪个院子?” “妾身猜不出”,容菀汐笑道,“不过不管是去哪个院子,妾身都祝殿下一夜梦好。” 宸王摇摇头,再次挫败一般,悻悻地出了门。 他自然不是去哪个侍妾的院子里,而只是回了问柳斋,等着府衙那边的动静。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至亥时。宸王走后,即便屋子里安静下来,容菀汐也是没有丝毫困意的,许是百日里睡得太沉了。起身活动下筋骨,站在窗边,看到窗外繁星点点,皓月当空。开了窗子,夜风轻轻拂面,传来一阵清新…… 容菀汐深深呼吸一番,忽而起了去外头儿走走的念头儿。如此皓月朗星的夜晚,这宸王府里的景致,一定好看得很。 她还从没有仔细瞧过这宸王府中的夜色呢。 身子酸痛,但其实躺着反而无益,不如走一走,舒展一下,更有利于恢复。 虽然已是五月里,但日夜间的温差很大,晚间还是有些凉的。容菀汐找了个红色的披风披上,点亮了一盏灯笼提着,打算出去转转。 第六十四章:意外发现 http://..org/ 初夏和知秋在小厨房里说话儿,听得房门有响动,觉得许是宸王走了,便过来照看小姐。却见自家小姐正提着灯笼出门儿。 “小姐,您这是要干嘛去啊?身子本就不舒服,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走动?”初夏急道。 “正是因为身上不舒服,浑身酸疼无力,才要走一走,舒展一下。你回房去找个披风,随我去吧,路上好说说话儿。知秋,没什么事儿了,你早些休息,正长身体呢。”容菀汐道。 听到小姐这么说,初夏和知秋也就不说什么了,觉得或许走一走也是好的。 初夏应道:“奴婢这就去拿披风。” 知秋跟上了初夏:“我和你们一起去吧,人多一点儿,还能壮个胆儿!” “知秋,不许胡闹!在王府里能有什么事儿?你快些休息,别耽误了。长身体的时候可马虎不得!”容菀汐道。 “是。”知秋只好闷闷应了一声儿。 容菀汐带着初夏出了院子,这后宅里虽也有一些不错的景致,但毕竟有姬妾们在住着,若是被人瞧见了,觉得她半夜巡宅可就不好了。更何况不知道宸王在哪个院子,要是被宸王看见了,还不得以为她是过来找他的么?因而并不往就近的后宅那边去,而是带着初夏往前宅去了。 初夏提着灯笼,跟在容菀汐身后,嘟囔道:“殿下也真是的,今儿小姐身子不适,难道就不应该陪着小姐吗?干嘛还要去夫人们的院子里呢,也不差这一晚上嘛!” “让他陪着有什么好的?”容菀汐淡淡道,“让他陪着,岂有安安静静地欣赏景致的份儿了。” “小姐……”初夏低声唤了一声儿。 容菀汐正等着她的下文的时候,却听这丫头没了声音了。 “怎么不说了?干嘛支支吾吾的?”容菀汐回身道。 “小姐……”初夏道,“奴婢觉得,其实殿下对小姐挺用心的。” 容菀汐回身,继续向前走,随意看着泾渭中的溪水,随口说出一般:“是挺用心的……” 他正和她较量着呢,想要看看什么时候,自己的男子魅力在她这里能起到作用,岂能不用心呢? “一听小姐就是随意敷衍奴婢的了”,初夏道,“可是奴婢说的,是真的呀。下午小姐没随着殿下一起回来,殿下却也直接来了咱们昭德院,而且晚饭也是在这用的。” “虽然殿下看起来是挺平静的样子,但奴婢觉着,殿下好像是因为担心小姐,才一直留在咱们昭德院中的,觉得这样踏实。不然殿下为什么不去他的昭贤院里等着呢?若是殿下真的不在意小姐,干嘛不去夫人们的院子里打发时间呢?” 容菀汐听这小丫头分析得头头是道儿,却是笑笑不语。 今天下午,宸王绝对不是在府中干等着这么简单,他一定是有所举措的。所以在这种时候,他自然没心思去夫人们的院子里了。而至于为什么不去昭贤院…… 容菀汐也说不上来,但却也不想去想。总之,绝对不是像初夏说的这缘由就是了。 她亲眼见识过宸王对秦颖月的痴情,所以是更不会胡思乱想的。 即便是在夜里,而且也知道宸王是在后宅,但容菀汐却仍旧没有抄近路走泾渭溪,而是绕过去走花园。 宸王定了的前宅与后宅泾渭分明,她这个做王妃的,自然要以身作则。 容菀汐带着初夏走在花园儿中,夜晚花园儿里一个人影也无,明月皎皎映照着花园儿里的花花草草,风吹枝叶婆娑,偶尔可听见轻轻的虫鸣……如此月夜漫步其中,的确是一番别样的享受。 在花园儿中走了一段路,便可见月光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的芙蕖,芙蕖边儿上,停着一乘小舟。 “可惜了你我都不会划船,不然如此月夜,乘着这小舟泛舟于芙蕖之上,岂不美哉?”容菀汐道。 “啊……是,是啊……”看着了那小舟,初夏有些失神,随口应和道。 容菀汐回身看了她一眼,笑笑不语,又继续往前走了。 被容菀汐笑得心里发慌,初夏提着灯笼的手都有些不稳了,很不自在地转了转手中的灯笼。 容菀汐看在眼里,知道这丫头是想起靖王了。 三月份里,初夏刚过了十六岁的生日。其实女子到了十六岁,若是家里着急的,早该给张罗婚事了。算起来,再留初夏一两年,终究还是要送她出嫁的。 容菀汐是舍不得的。 她们三个自幼一起长大,初夏跟着她的时间,比知秋跟着她更早了两年。如此朝夕相伴,一朝见不着了,岂能不想念?知秋还能多陪她两年,但到十七八岁的时候,也该嫁人了。到那时,在这王府中,她就真的是孤孤单单的了。 或许到那时,她自己也不在这王府中了。 不知前路如何,她希望,她能随着父亲告老还乡,平平安安地伴着父亲。若是还能与翎哥哥再续前缘,自然是好。只是感情的事,从来都不能强求。大婚那日,她如此伤他,更何况他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这一两年里,若是太后和惠昭仪那边c持起来,他或许不会违抗吧? 而她是断不可做他的妾室的。 并非因为自持着身份,而是因为她真心待他。既如此,必然是只能做他的结发妻子的。因为爱,容忍力自然就低了些。她爱他,就希望自己和他能是平等的,就希望他能给予自己同等的爱。 想起翎哥哥,一时思绪有些乱,也无心欣赏这美妙风景了。只顾着缓缓前行。 初夏显然也是有心事,跟在她身后缓缓走着,并不说话。 主仆二人各自想着自己心里的人,原本是来花园中看景色,此时却变成了闷头儿寻路了。不多时,两人已经出了花园儿,到了前方的假山之中。 容菀汐已经整理好了心绪,回身提醒初夏道:“山道窄,小心些。” “知道了小姐,小姐也小心一些。”初夏道。 走在假山之中,忽听得外头儿不远处有人喊道,“小北,你脚程快,快去吩咐了冯四备车,殿下要出去!” 是卓酒的声音。 殿下要出去? 宸王不是去姬妾那里安歇了么?怎么听着卓酒的意思,倒像是在前宅呢。 “这么晚了,殿下要去哪儿啊?”初夏低声道。 容菀汐摇摇头,两人继续往假山外走。 见卓酒已经往昭贤院那边跑回了,看起来是很着急的样子…… “小姐,看来是出事儿了呢,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哪!”初夏道。 容菀汐略一思量,道:“你先把卓酒叫过来,我问问他。” 容菀汐不觉得宸王是要深夜会哪个美人儿去。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他没有这个心思。但先向卓酒了解一下,稳妥一些还是好的。 “卓酒……卓酒……你过来……”初夏向卓酒喊道。 卓酒听了这声音,向这边看了看。也不知道是谁,又走近了些,才看清楚灯笼上写着的是一个“德”字。 是昭德院的人。 待跑到面前,看清了是王妃和初夏,忙施了一礼:“娘娘。” “不要多礼”,容菀汐示意他起身,问道,“本妃刚刚听你喊人备车,说殿下要出去?这么晚了,殿下是要去哪儿?方便让本妃知道吗?” “这……” “你别为难,本妃只是担心殿下而已。若殿下是去看哪个美人儿,本妃就不问了。”容菀汐道。 卓酒忙摇摇手,道:“不是的娘娘,殿下不是出去会美人儿。殿下是……嗨,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让娘娘知道的,反正事儿闹起来,或许还要劳烦到娘娘呢!殿下是要去府衙。府衙里抓着了劫走娘娘和太子府几位夫人的歹徒,正在升堂审问呢。” 容菀汐听了,却只是淡淡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若是殿下问起谁叫你,你说是本妃也无妨。本妃这就回昭德院休息去了。有什么事儿,你再来昭德院找。” “是,娘娘。那……奴才过去了哈!天黑风高,娘娘和初夏姑娘都小心一些。” 容菀汐略一颔首,卓酒便匆匆忙忙地往昭德院去了。 宸王说是去姬妾的院子里休息,应该是不想让她担心吧,想让她睡个安稳觉。知道宸王自己是有一番应对的,容菀汐却还是有些好奇,很想要看看府衙那边是什么情况。 醒来之后,她一直没问宸王,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觉得宸王自有解决的办法,这事儿其实是不用她c心的。 而且用问,清醒过来,略一细想便也知道,太子不可能让人就那么把她打晕了,没个说法,估计单单针对她而言,还有一番别的安排。如今听到卓酒这么说,就了然了。 太子是用自己的几个姬妾一起,布了个歹徒劫人的局。这样,自然能解释当时她为何不在沁芳阁里了。 如今抓住了歹徒,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说。如此可以借机毁她清白、让宸王蒙羞的大好机会,太子岂能放过? 容菀汐一路快步而行,急匆匆向昭德院走去。 “小姐,我们走这么快干嘛啊?”初夏一路小跑跟在身后,问道。 第六十五章:他的守护 http://..org/ “有事。【全文字阅读】”容菀汐只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倒也不急,只是好奇罢了。担心去得晚了,这事儿就解决了。 就算宸王并不在意她的身子于实际上是否清白,但却一定在意她在外面的名声。这可是王府的脸面。所以宸王是一定会想办法应对的。而且……她相信宸王,一定能应对得极其得当。 只是一时有些好奇,想要看看他在公堂上会怎样运作罢了。 已至亥时,大多数人家都熄灯准备睡了,但那升堂鼓一敲响,“威武”之声一起,还是会在附近引起不小的动静的。那些还未睡着的人们,少不了好信儿地出来观看。 如此漆黑深夜,自己装成小厮混迹在其中,是不易被察觉的。 回到昭德院,容菀汐找了之前和宸王去淑女坊穿的那身小厮衣裳,很快地给自己梳了个小厮的束发。找了个没写字的素灯笼点着了,交代了初夏一声,“我去府衙,你早些休息”,就出了门儿。 “小姐,奴婢随您一起去吧……”初夏追了出来。 “你穿这身衣裳不方便,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丫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早些休息。” “可是小姐,天已经这么晚了……”初夏很不放心。 “没事儿,府衙那边一定热闹得很。更何况京都城里很太平,我又是这样一身打扮,不会有事儿的。”容菀汐道。 初夏还是不放心:“奴婢去找人借一身小厮的衣裳。” “好了,别闹了,再耽搁下去,好戏都演完了。你快回房去,别啰嗦。”容菀汐笑道。 说着,已经快步出了院门。 容菀汐到了后门儿,有在一旁小屋里守夜的家丁来前询问,容菀汐亮出了自己的王妃府牌来。家丁施了一礼,便让她过去了。 出了宸王府,一路快步往府衙那边走去。 到了府衙门口儿,只见挂着“太子府”和“宸”字大灯笼的马车,停在府衙旁的大石狮子附近。府衙院门口儿,已经围了一众围观百姓。 府衙门前亮着灯笼,容菀汐灭了自己的灯笼,凑到人群中去。好在围观的人并不是很多,容菀汐很轻松地挤到了前头儿。自然不是在那人群正中,而是在最边儿上的位置。有府衙的门柱挡着她的脸,况且灯下黑,里头儿的人是看不清她的。 院儿内和大堂里,都是灯火通明,除了看不清人脸之外,里面的情况,容菀汐还是可以看个大概的。 宸王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坐在堂下右首的一张高椅上,太子则是居左而坐。 有太子和宸王在,府尹是不敢上座的,因而只是在堂中转悠着,化解了这一番尴尬。 堂下,跪着的是两个江湖打扮的壮汉,和一个行商模样的人。 堂内很静,并没有什么喧嚣之声,只是那两个壮汉偶尔说几句话,看到有主簿在一旁小桌儿上,根据他们的话在做着修改。好像是在作画儿。 堂内安静,外头儿围观的百姓们也安静起来,没有什么议论之声。 容菀汐随这些围观的百姓们一起,静静等着…… 公堂内,宸王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看了斜倚在椅子上眉头紧锁的太子一眼,并未说什么。 察觉到宸王的目光,太子也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如今堂下跪着的这两人,并不是他安排的,今晚连夜开堂审案,也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老三好大的手笔……”太子心念道。 他是听着府衙里的人来报,说是人犯已经抓着了,大人正在审理,问殿下要不要过去。这才知道这事儿的。 以岳槐的本事,如何能抓到那莫须有的江湖人?更何况即便抓着了,却也不必连夜审理吧?很显然是老三的意思了。 但即便听了老三的授意,岳槐却也不敢全然瞒着他了结此事,还特意派人过来告诉他。是想着两边都不得罪呢,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你听了宸王的命令,那便是宸王的人。以为卖个好儿给本宫,本宫就能领你的情? 呵呵……这位岳大人之所以两边押宝,是因为他两边都吃不准,不知道这一场角逐到底谁能赢。而他居然能看得出,其实宸王也在这江山之逐之中,就已经说明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了。 太子看了宸王一眼,老三这么急着抢在他之前了结此事,不惜自己找了死士来,为他收拾烂摊子,为的,可是容菀汐的名声儿。 不然即便这事儿由着他自己解决,也不过就是明后两天的事儿。随便找了两人来,认了罪,说偷了太子府的财物,辱了掳走美人儿们的身子,这事儿也就结了。如此了结,对老三唯一的影响便是——他的王妃丢了名声。 所以如今老三这般替他劳心劳力来善后,为的,也不过就是挽回宸王妃的名声而已。 老三对这容菀汐,可当真上心得很呢。 又过了片刻,主簿已经在这两个“歹徒”的描述下,画完了三张画儿。 主簿把画好的给他们看,问道;“是这三个女子吗?” “差……差不多儿吧!其中一个脸上长着黑痣的人道。 另一个人看了,也点点头:“官爷,我们也就能说到这个程度了。毕竟我们也不是那些读书人啊,没有那把美人儿说活的本事啊!” 岳槐点点头,从主簿手中结过了画像,双手奉给太子:“殿下,这就是他们糟蹋的那三个美人儿了。” “哎哎……大人,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两个只是小喽啰,这种好事儿,怎么能轮到我们身上啊?可不是我们糟蹋的!”那脸上长着黑痣的人道。 太子瞧着他们两人,虽说是一副江湖草莽的做派,但眉宇间气宇轩昂,岂是那些江湖草莽可比的? 不免摇头笑笑:“老三啊,你可真是下血本儿了。” 这事儿走到此刻这个份儿上,其实也没必要遮掩什么。只是不过分明说就是了,一句玩笑,说说无妨。 宸王笑笑,也不否认什么。 太子仔细看了这三幅画像,点点头,道:“好了,本宫知道了。” 那长着黑痣的人道:“太子殿下,您明鉴哪!这三位夫人,真的不是我们哥俩儿糟蹋的,都是他们干的!他们原本还打算糟蹋了宸王妃和其他两个美人儿呢,但是因为分赃不均,打起来了。我们这两个小喽啰,就只顾着逃命,哪儿有心思做这事儿啊!” 太子笑道:“壮士,方才你已经说过了,宸王妃并未受到侮辱,你们甚至连碰她一下也不曾。本宫和宸王,还有岳大人,以及在场的衙役们、门口儿的百姓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了,你何必非要再强调一回?如此刻意,反而不妥当啊。” 太子全然是玩笑之意,但言外之意,显然是在说,这人是故意来摘清宸王妃的。 长着黑痣的人故作不解地挠挠头,道:“太子殿下,总之小的二人,真的就只是跟着大哥们跑腿儿的小喽啰而已,我们进了太子府,甚至连拿东西的机会都没有啊!都是他们装好了,扔给我们帮忙抗着而已……太子殿下,您千万息怒,就饶了我们兄弟的性命吧……” 说着,磕头如捣蒜:“求太子殿下开恩哪!太子殿下饶了小人兄弟二人,小人们必定日日为太子殿下祈福……求殿下开恩哪……” 另一人也随着他连连叩头。 太子笑笑,将这三张画扔在一边儿,起身道:“行了,既然人已经抓住了,该知道的本宫也知道了,剩下的事儿,就由岳大人处置吧。本宫也乏了,明儿还要上早朝呢……” 见太子要走,岳槐忙深深施礼,恭敬道:“微臣恭送太子殿下……” 宸王也起身,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道:“知道本王的王妃没有被人碰到,本王也就放心了!哎呀……这下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大哥,等等我,咱们一道儿出去。” “下官恭送宸王殿下……”岳槐直起了身子,再次深施一礼。 宸王随着太子阔步出门儿。 容菀汐见宸王迎面而来,皎月之光、灯笼之光,将他本就清俊的身姿拉得更长了些,不知怎的,容菀汐心内有一瞬触动。 即便并未听到审问的全过程,但从堂内刚刚传出的那一阵对话中,容菀汐已经听出了,这两个所谓的歹徒,是宸王找来的,之所以连夜审案,只怕也是宸王的安排。而他为的,是守护她的名节。 不管他这样做的出发点是什么,最终受益的,都是她。而他这么做,也的的确确可以称得上守护了她。 宸王走到府衙院门口儿,不知怎的,目光竟在这些围观百姓们身上扫了一眼。这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躲在门柱之后的,只露出上半边脸,正瞧着他的容菀汐。 宸王一愣。她怎么来了?还是这副装扮…… 但随即,却是看着她笑了。 容菀汐不料宸王会向自己这边看来,因而刚才一直都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可谁知他的目光忽然扫来,一时竟是无可躲避,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撞上了…… 第六十六章:感念于心 http://..org/ 看到宸王对她会心一笑,容菀汐似是被这笑容感染了一般,也向他笑了。 宸王看到,那小女子虽说只露出了半边脸,但那一贯波澜不惊的平静双眸中,此时竟然有了如水般的柔情笑意。她的半边脸挡在门柱之后,只露出秀气的鼻梁和一双美丽的杏眼儿,向他露出会心的温柔笑意,一时,竟有些眉目传情之感…… 出了府衙,宸王回身给容菀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跟上来。 容菀汐见宸王随着太子往马车那边去了,悄悄退出了人群。却是在人群边儿上,并未马上跟过去。她知道宸王的意思,也不是让她立刻跟来。 太子在马车前停住,回身看向宸王,笑道:“三弟抄书抄得怎样了?可累着了?” “还好还好……”宸王笑道,“哥哥也知道,弟弟写字一直很快,其实抄书这事儿,对弟弟来说并不难。弟弟只是在皇祖母面前故意装可怜呢!” “那就好”,太子拿出长兄的仪范来,关切道,“只是你也不能光顾着抄写,而不往心里去。这书中的道理,该懂的还是要弄明白的。毕竟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弟弟可不一定每一次都有今次这般幸运哪!” 太子说的,自是有深意的。 “是,大哥教训的是”,宸王却只是恭谨道,“弟弟一定仔细体味那书中的道理,不辜负大哥的一番苦心。” “呵呵……好。抄书是重要,身子也重要,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本宫就不和你啰嗦了。”太子笑道。 二人之间的言谈,全然是那仁爱兄长和恭谨弟弟的感觉,谁也不明着提起这一番y谋算计、巧妙应对,甚至连对今日这案子的审判都不曾评说一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可谁都知道,这一场较量角逐,已经明着开始了…… 宸王躬身送太子上马车,声音依旧是很恭敬的:“弟弟恭送大哥……” 太子上了马车,车帘垂落,宸王方直起身子来。 看到太子的马车走远了,绕过了短巷、入了长街,容菀汐这才到宸王身旁来。 因着穿着小厮的衣裳,所以并未给宸王行侧手屈膝的女子之礼,而是一抱拳,躬身向宸王揖了一下,粗声道:“殿下。” 宸王瞧着她笑笑,拉着她的手,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早些休息?” 没等容菀汐回答,宸王又道:“夜里风凉,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了?上车再说吧。” 宸王先上了马车,伸手来拉容菀汐。 容菀汐看了他的手一眼,略一迟疑,便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 在外面冻了这半晌,容菀汐的手是冰凉的,但宸王的手却是温热的。容菀汐将冻得冰凉的手放在宸王手心的一瞬间,忽而一道暖流,流遍全身…… 进了马车里,容菀汐方道:“许是白天睡得太沉了,晚间走了困。妾身睡不着,便带着初夏在府中闲逛,想要看看王府夜色。走到花园儿前的假山中时,忽听卓酒吩咐人备马,叫他过来问了,便知道了殿下要到府衙来。” “这些本王都知道”,宸王笑道,“可是卓酒说,你回房去了。你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担心本王才过来的?” “妾身是因为好奇。”容菀汐如实道,声音是很平静的,没有半点儿波澜。 “哎……”宸王叹了一声,靠在马车上,看着她,“爱妃,你不觉得这时候,你应该说一些哄本王高兴的话么?毕竟本王这番连夜奔忙,可是为了维护你啊!” “殿下不是说了吗?感念于心便好……”容菀汐道,略停顿了下,平静的声音缓缓道,“妾身,已感念在心了。” 听到容菀汐这话,宸王却还是颇为遗憾:“挺好的话,你说你为什偏要如此平静地说出呢?爱妃,你听本王的,将刚刚那一番话,换一个神态说出来。就是含羞带臊的那种。来,如此说出来,让本王乐呵乐呵。” 容菀汐本是压抑着自己对他的感激之情,故意这般平静的,但如今听他这么没正形儿的话,心里又没个防备,未免“噗”的一声儿笑了出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神态上再娇羞一些……再娇羞三分就足够了,来,爱妃试一下。”宸王不遗余力地鼓动着她。 容菀汐摇头,已是笑得和不拢嘴儿了。求饶道:“好了,殿下不要再闹了,妾身是真的做不出来。”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你就给本王试一下,就算不好看,本王也不会怪你的。而且你只要试一下给本王瞧瞧,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日后本王是绝对不会再用这事儿向你邀功的。”宸王却还在逗她。 容菀汐无奈地摇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是怎样也退不下去。一时被他逗得开怀,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神经不对劲儿了,竟然真的…… “妾身,已是感念……”用一只手轻轻掩着口鼻,让自己的目光尽量“含羞带臊”一点儿…… 但话说到一半儿,实在把自己恶心得不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便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殿下饶了妾身吧”,容菀汐告饶道,“殿下也看到了,妾身实在做不出来。” 宸王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儿,摆摆手,宽宏道:“好吧,看在爱妃真的尽力的份儿上,本王就饶了爱妃这一回……” 忽而,眼神中有了些许郑重,话语中也多了些许深情:“爱妃能为本王做出此举,不王也是感念于心。” 见他忽然这般动情,容菀汐反而有些清醒了,心里有些不自在。但此时气氛很好,为了他们的和平相处,一时却也不想太过明显地立刻疏远。 因而只是转移了话题,问道:“那两个人,是殿下派过去认罪的吧?只是这入太子府盗窃偷人的罪一定,可是该当问斩的。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安排?” “那两人是本王手下两个极为得力的影卫,雷停和追风。本王自是不会舍了他们。先让岳槐按照律法给他们定罪,回头儿秋后问斩的时候,用两个死囚来替换一下就结了。”宸王道。 “如此便好,若是就此让他们两个丧了命,妾身于心难安。”容菀汐道。 宸王看着她,语气很坚定:“倘若真的只有他们丧命,才能守住爱妃的清白,本王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 听得他坚定的语气,容菀汐心内一窒。但随即,却只是淡淡的笑了…… “爱妃也帮本王一个忙吧……”宸王又恢复了那闲散的笑意,伸了个懒腰,复又靠在车上,懒懒道。 “什么忙?殿下请讲。”容菀汐道。 总觉得宸王不会提出什么好要求来。 “哎……”宸王长叹一声,道,“大哥把这事儿告到皇祖母那里去了,皇祖母罚了本王抄书!四书五经啊,要十日内全部抄完。” “也不是很多啊”,容菀汐很认真地说道,“这责罚可是轻的了。” “你……”宸王叹了声,“问题是,是要抄给皇祖母看的,不得工整一些么?若是抄的不好,岂不是显得本王悔过之心不诚?可本王的字迹,实在不太美妙。所以爱妃……你看,你那娟秀字迹,皇祖母一定喜欢。” 容菀汐知道他是犯懒了,有那时间,他还不如去后宅姬妾们的院子里转悠去呢,哪有闲心耗费在这等无聊的事情上? “王爷的字迹不好么?”容菀汐笑问道。 “当然不好了,其丑无比。”宸王睁着眼睛说瞎话。 容菀汐笑笑,且不说王府后宅中的几处题字,就说成亲前一晚,他写给自己的小信,那字体,苍劲有力,恍若劲松傲柏迎寒而立、又恍若山之巍峨傲视群雄,那样的字体,将其风骨恣肆地彰显其中,让人见之不忘。 容菀汐有意将他一军,因而并未明着反驳他,只是笑道:“明日接小姐进门,望小姐今天日早些安寝,愿卿好梦……殿下给妾身的这封小信,殿下可还记得?” 宸王笑笑,她这话,虽未明说,但也点名了他的睁眼说瞎话之举了。可……以为这样就能将住他了? 这小女子,聪明是聪明,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想来这一次,她是忘了那最重要的一点…… “哎呀……真没想到呀,爱妃对本王给的那一句小小的关切,竟然记得这样清楚。”宸王饶有深意地笑着。 容菀汐心内悔之,但面儿上,却仍旧神色如常,坦荡得很。静想了一瞬,便诚实道:“说实话,妾身也是不愿意记着的。之所以记着殿下的话,全然是因为,当时被殿下的字体惊艳着了。殿下那般好字,让人见之不忘。” 宸王却不顺着容菀汐的话往正道儿上走,而是忽然前倾着身子,凑近了她。眼神很是暧昧:“本王既让爱妃见之不忘,可思之如狂吗?” 第六十七章:月下漫步 http://..org/ 此时宸王距离她只有一拳的距离,且又是这般暧昧的眼神。容菀汐别过头去,淡淡道了声:“殿下自重。” 宸王眨了眨眼,一脸无奈地退后了。又靠在车壁上,叹道:“你又来了……” 容菀汐静默不语。 宸王也不再说什么。两人一路回了王府,容菀汐先下了车。回身向刚下车的宸王施了一礼:“今晚之事,多谢殿下。殿下早些安寝。明日……妾身为殿下抄书,算作报答。” 宸王颔首一笑,算作回应。 容菀汐也不再看宸王,而是借着这皎皎月光,一路往昭德院那边快步而去。 宸王站在原处,半晌,也提步跟了上去。 宸王有意不让容菀汐发现他跟着,所以故意放缓了步调。但即便如此,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还是越来越近。 宸王不禁暗笑,到底是个小女子,走得再快,步子的大小在那儿摆着呢,也不能将他落出太远去。只要他想追,轻轻松松就能追得上了…… 容菀汐一路快步而行,走在莲塘上的大理石拱桥上的时候,忽而听得身后有另一人的脚步声传来。 刚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而有意放缓了步子,仔细听去。却发现,这并非是她自己脚步声的回响,而是她的身后,真的有人跟着。 不免心内提起了警惕,刚要快步而行,但却又觉得,这样快步前行,并不是办法。若对方有意想追,即便她快步飞奔,对方也是能追得上的。 宸王见容菀汐停住了步子,看样子是在略略回首,但却并未全然转过头来,就知道她或许是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害怕了。估计是正犹豫着,到底是要回身对峙,还是快点儿逃跑呢。 刚想要出言告诉她,“是本王”,可这小女子已经猛然回头了! 借着月光,隐约见到这小女子一贯平静的脸上,现出了凛冽之色。宸王竟是有些慌了神儿,忙快步向她飞奔过去,边出声儿道:“是本王,爱妃别怕。” 一回身,看到这站在月夜中,拱桥下的身姿,容菀汐就看出是宸王了。却不想宸王竟会有些慌乱地飞奔过来,竟像是——急着安慰她似的。 宸王到了容菀汐面前,轻轻抓着她的手臂,柔声道:“爱妃可吓着了?本王不放心你自己回去,原想着悄无声息地送你回昭德院的,却不想吓着你了。” “没……没事……”不知怎的,看着他如此关切的样子,容菀汐竟是觉得心内一瞬慌乱。就只是两个字而已,却非要别过头去,避过他的眼神儿,才能说出来。 幸而宸王并未发现她的异常。估计是以为她受了惊吓,一时没回过神儿来呢。 只是轻拥着她的肩膀,赔罪道:“是本王的不是,吓着爱妃了……” “没事,妾身回身,见着是殿下,也就不害怕了。”容菀汐淡淡道。 并未避开他的轻揽,而是就这么由着他揽着自己的肩膀,在月夜中漫步,缓缓下了拱桥。 借着下桥的功夫,容菀汐才不动声色地先行,避开了他的轻拥,看起来并非很刻意。 宸王一心怨自己吓着了她,也未在意她这一细微的举动。只是负手跟在她身后,问道:“都这么晚了,本王已经随你过来了,不如今晚就在爱妃处安歇吧,免得折腾。” 容菀汐背着他点点头,以示答允。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先于宸王而行的,因而停住脚步,略躬身垂首,等着宸王走到她前头儿去了,才与宸王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随着他前行。 “爱妃有心了,只是现下只有你我二人,咱们不必在意这些。来,过来,到本王身边来。”宸王却是回身向她招手。 容菀汐原是想要说,“妾身不敢僭越”的,但听得宸王如此诚意的语气,倒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因而上前一步,和他并肩而行…… 过了莲塘,是一片青葱的草地,不远处便是一座假山,隔断了花园和莲塘,只有一处曲幽的小路连通着。 容菀汐和宸王并肩走在这月夜下的草地中,青草带着些许深夜的清凉,轻轻拂过她的脚面,草中有蛐蛐儿的叫声,两旁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夜风吹拂枝叶的簌簌声响。 月光笼罩着身旁着静默不语的翩翩佳公子,清风吹来他身上特有的清淡气息,如此和他并肩而行,容菀汐的心里,没来由的,极度安定……心内,是自从父亲遭祸以来,许久未有过的平静泰然、安闲恬淡…… 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感觉,是他给她的。 宸王忽然挺住脚步,容菀汐自然也随他停了脚步,看向他,眼中有询问之意。 宸王盯着她的眼睛,问道:“爱妃可喜欢?” 容菀汐愣了一下,但随即就意识到,他想要问的,应该是她是否喜欢这月夜漫步。 容菀汐并不否认,而淡淡颔首。 宸王一笑,道:“本王也很喜欢。” 但是这声音中,却有轻叹之意。 宸王继续向前走,容菀汐也便跟着。到了假山间的小路,宸王拉了她一下,把她推到前面去,让她先走。 这山路狭窄,两个女子略错开了,一前一后儿走在其中刚刚好,但若一男一女并肩而行,怕是有些拥挤的。容菀汐知他好意,便也不推辞,走在他的前头儿,由着他在身后护她周全。 出了假山,便是花园了。 两人仍旧并肩走着,此时和宸王并肩走在其中,却是与和初夏走在这里的时候不同。原本容菀汐以为,她的心里,应该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可此时,她却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了不同。 自己心里感受到的东西,她不愿意否认。宸王今晚的种种举动,的确让她很感动。而且,也就是在今晚,在今晚的这一件件事情的接连触动,让她开始以看待男人的目光来看待宸王,而不是只把他当做一个无关性别的合作伙伴。 “这般月下漫步,其实爱妃心里是有遗憾的吧……” 两人走在花丛中,都是半晌不语。正在容菀汐很享受此时的安静相伴之时,宸王忽然问道。 容菀汐并不回答,而宸王似乎也并未想要她的回答。而是顾自说道:“爱妃是否想着,如果在你身边的人,是翎王就好了?” “妾身不曾。”容菀汐连一瞬犹豫都没有,就平静道。 因为这是实话,在这一刻,她真的没有想到翎哥哥。 可是因为宸王的这一番提醒,容菀汐心里,除了难过之外,还有深深的愧疚。这愧疚,自然不是对宸王的,而是对翎哥哥的。 刚刚和宸王安静漫步,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身旁之人,就是风北宸,而不是她的翎哥哥。可即便如此,她却是很享受此情此境,顺带着,自然也包容了在这情景中的,身旁之人……接纳他在这一刻,走进她的安静世界之中。 容菀汐这么说了,宸王便是一丁点儿怀疑也没有,就这么相信了。 带着歉意,叹道:“如此说来,是本王对不住爱妃了。爱妃没有想到二哥,本王却想到了太子府的那位……” 容菀汐淡淡一笑:“殿下不必歉然,殿下对慧美人痴情,此情此景,想到慧美人,也是人之常情。” 宸王却是摇摇头,道:“本王想着,如果此时,伴着本王在这月下漫步之人,是她……那又会是一番什么样儿的光景呢?可是本王却想不出。不是因为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儿,而是……呵呵……” 宸王苦笑了一声,便不再说下去。 容菀汐也不去问,也没有心思去想他那未说出口的言语。更不会计较他在与自己月下漫步的时候,会想起别人。就只是这么淡淡的听着,听过了,便过去了。 宸王也不再说什么,两人仍旧这么并肩安静地走着。 其实刚刚,在他想到月儿的时候,想要将月儿放在此情此景中的时候,他并不出那番光景来,而是不愿去想。因为刚起了相较的念头儿,在那一刻,他的心底里,竟然觉得,没有人能及得上容菀汐。仿佛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有身旁是她,才更贴切、才能有这一番并肩相伴的安宁享受…… 因为不愿意让月儿在与容菀汐的相较中落败下来,就只能不去想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漫步到了芙蕖边儿上。 月至中天之时,月光最盛。此时的芙蕖,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竟像是落满了星光一般,分外好看。 容菀汐静静欣赏着眼前的月下清渠,忽而想起了来时和初夏说的那番感慨。若是有人会划船,在如此月夜,在这芙蕖中泛舟,岂不美哉? “殿下可会划船?”容菀汐抬头问道。 “当然。爱妃是要……”话没说完,宸王自己便悟到了容菀汐的意思。 温柔一笑,阔步向芙蕖边儿停着的小船儿走去。站在小舟上,回身向她一招手:“菀汐,上来。” 容菀汐欣然一笑,脚步轻快地上了小船。在甲板上坐了,笑问道:“殿下不困吗?若是乏了,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第六十八章:芙蕖嬉戏 http://..org/ 宸王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本王也觉得,与今晚这般装扮的爱妃在月夜泛舟,未免少了些情趣。【全文字阅读】或许偶尔一回头儿,正要对你说情话的时候,见了你这身装扮,一个糊涂,还要误以为自己有龙阳之好呢!” “所以未免出现这样的误会,殿下还是不要说那些糊涂话了。如此咱们都自在!”容菀汐笑道。 宸王已经拿起了船桨,道:“那怎么行?若是不说些情话,岂不是辜负了这般良辰美景?” “美景是不差,可是此时已夜深,早就不是什么良辰了,殿下辜负了也无妨。”容菀汐和他玩笑道。 宸王手中的船桨在岸边一撑,小船已经退到水中了。宸王不紧不慢地划着船,两人渐渐到了水中央。 “你猜本王刚刚在想什么?”宸王忽然回身问道。 “妾身不知。”容菀汐笑道。 “本王在想……到底该说些什么样儿的情话呢。可越是在这种太过美妙的时刻,越不能胡说”,宸王道,“所以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极有新意的情话来。倒是送一句诗句给爱妃,更贴切一些。” 容菀汐靠在小舱边儿上,闲适地看着宸王,笑道:“是什么呢?”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宸王缓缓吟道。 他的声音很好听,和着这朗月繁星,盈盈渠水,容菀汐听着,竟然真的被他带到了这诗句的意境中去…… “爱妃,小舱里有长笛,你给本王取出来,本王给爱妃吹奏一曲,如何?”宸王笑道。 能有如此耳目享受,容菀汐自然是愿意的了。起身去小舱里,取了放在小桌上的一把白玉长笛,递给了宸王。 宸王将船桨挂在船上,接了长笛,与容菀汐并肩坐在小舱前的甲板上。玉笛与薄唇相接,修长好看的十指有节奏地起伏着,一阵婉转动听的曲调就传了出来…… 如思如说、如慕如诉…… 容菀汐用手做枕头,平躺在小舟上,看着这漫天繁星,听着这悠扬曲调儿……嘴角,渐渐漾起了温柔的笑意,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 宸王见此,吹笛的嘴角,也微微弯起,眼角眉梢,亦都是温柔的笑意。 一曲罢了,宸王见容菀汐已经就地躺在了小舟上,想着已是夜深,不如就直接在这里安寝更好。 进小舱去,拿了一张被子出来。自己躺在容菀汐身边儿,将这张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 容菀汐知道了宸王要在这里安寝的意思,也不拒绝。相反,她也觉得,如此甚好…… 能伴着这朗月繁星入睡,听着涓涓流水之声,被柔柔清风吹拂着,实在是一种太曼妙的享受…… 却不想,一夜梦好,醒来,却成了落汤j—— 清晨,阳光照在脸上,容菀汐缓缓醒转。昨晚为了睡觉舒坦,解了束发,披散着长发而睡。此时醒了,起身之时,长发不慎在宸王的脸上拂过,以至于宸王…… “阿嚏!” 宸王打了一个喷嚏,一时忘了是在小舟上,揉了揉鼻子,重重躺了下去。 然后……小舟被他的这一猛然压下去的重量,弄得一阵晃荡。容菀汐起身想要稳住小舟,可是反而更糟糕。 宸王察觉到小舟的动荡,显然也清醒过来。忙道:“爱妃别动,交给本王!” 然后就猛然起身,又是用力过猛,直接一脚踏空,把自己摔下去了! 他自己落水也就罢了,偏地还垂死挣扎,扒着小舟的甲板不放,大呼道:“爱妃救我!” 这小舟哪里承受得住他的重量啊?一个大倾斜,直接把容菀汐也甩出去了! 此时,宸王看着落在水里,却不慌不乱地游到他面前的容菀汐,一声哀叹:“哎……爱妃就这么无情么,连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都不本王?” “英雄救美是不成了”,容菀汐自在地游着,笑着看向扒着小船不放的宸王,“殿下需不需要妾身美救英雄?” 宸王轻嗤一声,道:“爱妃以为本王不会水呢?未免太小瞧了本王!” 说着,总算松开了那仿佛美人酮体一般令他难舍的小船,一个鱼跃,一头扎入水中了。 月白的衣衫、漂亮的泳姿,如鱼一般在水中穿梭。 “好了,妾身知道殿下是会水的,而且游得很好,妾身甘拜下风……殿下快回来吧,早晨水凉,莫要冻着了……”容菀汐向宸王喊道。 宸王也不坚持,扬声回了她一句:“能让你觉得甘拜下风就好……本王总算没白挨冻……” 说着,已经向容菀汐这边游来。 容菀汐只是笑看着他游过来,欣赏着他的泳姿和沾着水的英俊面庞,并未想到…… 到了跟前儿,他还不忘使坏呢! 游到了容菀汐面前,宸王忽然扬起一个大水花儿,把容菀汐兜头给浇了! “好啊你,你使诈!”容菀汐被他激起了斗志,也扬起一捧水,向宸王撒去。 “和本王斗,爱妃还嫩着点儿!”宸王说着,又扑棱起一个大水花儿。 宸王力气大,若是拼斗水花儿,容菀汐自然是拼不过他的。就算她卯足了劲儿一扑棱,估计激起的水花儿也不如宸王的是三分之一。可是总用这一捧一捧水来对付他,如同浇花儿似的,也是不成。 正在容菀汐吃了一败,在心理迅速想着应对之法的时候,忽听得岸上有人大喊道:“快来人哪……快来人哪……有人落水啦……” 是靳嬷嬷的声音。 “靳嬷嬷……”宸王向岸上招了招手。 靳嬷嬷到底是上了些岁数,况且晨起雾大,她原本并不知道这水里的人是宸王和王妃娘娘。如今听到宸王的这一声喊,可是慌了神儿。 大喊一声:“殿下,老奴来救您……” 言罢,就“噗通”一声儿跳进水里了。 拼了命地往宸王那边去,可是……她自己是不会水的! “糟糕!靳嬷嬷好像不会水!”宸王惊呼一声,飞快向靳嬷嬷挣扎的地方游去。 容菀汐也跟着宸王游了过去,老远儿的,就听到靳嬷嬷在喊:“殿下救命啊……老奴不会水啊……” 以及宸王无奈的声音:“你真是老糊涂了!难道忘了本王水性很好吗?哪里用得着你来救!” 光是如此之言,也就罢了,还能算的上是对靳嬷嬷的关心。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容菀汐哭笑不得。 “本王正与王妃在水中嬉戏,你这不开眼的忽然冲进来做什么?搅了本王的好兴致……” 容菀汐已是笑得无奈。 好歹靳嬷嬷也是不顾自己生死而冲下来的,竟换来了他这般对待。 亏得靳嬷嬷是个聪明人儿,了解他的脾气,定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若是哪个不聪明的奴才,还不要至此寒了心? 宸王边责备着,却边快游不停,急着救起了扑棱着挣扎的靳嬷嬷。 靳嬷嬷呛了不少水,到了岸上,咳咳弯腰往外咳着。 宸王蹲在岸边向容菀汐招手:“爱妃快些上来,水凉……” 容菀汐把手递给宸王,由着他拉着自己上了岸。嗔了宸王一眼,便向靳嬷嬷关切道:“嬷嬷这是要到哪儿去?可是冻着了吧?快回去换身儿衣裳,有什么要交代的,告诉给本妃,本妃帮你吩咐下去。” “咳咳……咳咳……”靳嬷嬷弯腰用力咳嗽了几声,将呛进去的水都咳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少不了也就直接咽下去了。便忙回身向容菀汐施礼,道:“不妨事的,奴婢只是去厨院统计一下账目而已。奴婢这就回去换身儿衣裳,等下再去也是一样的。” “好,嬷嬷快去吧。若是觉得哪里有不舒服的,可千万要去找鞠大夫瞧瞧。莫要着了凉。本妃就不和你客套了,有什么事儿,嬷嬷自己看着办便是。” “是。老奴多谢娘娘关怀。”靳嬷嬷道。 “快去吧,别在这儿吹风了。”容菀汐笑道。 靳嬷嬷应了声“是”,向宸王施了一礼,便匆忙往自己房间赶回了。 被靳嬷嬷扫了兴致,宸王抱怨道:“她可真是越来越糊涂了,真扫兴。” 容菀汐笑道:“殿下不回去换身儿衣裳吗?就打算这样在风里晾干了?” “走吧,回昭德院去。”宸王道。 容菀汐和宸王湿漉漉地走在花园儿里,到后宅去,刚到昭德院门口儿,就见薄美人正迎面走来。 薄美人见宸王和容菀汐身上都湿漉漉的,忙跑了过来,紧张道:“殿下和娘娘这是怎么了?失足落水了吗?” 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搂住了容菀汐的肩膀,笑道:“爱姬不必担心,本王与王妃只是在芙蕖中戏水来着。” “是这样啊,是妾身大惊小怪了。” 薄美人说着,极端庄地向宸王和容菀汐施了一礼,道:“妾身给殿下请安,给娘娘请安。” 容菀汐笑道:“姐姐无需多礼,姐姐到昭德院这边来,可是来找本妃的?” “几日未给娘娘请安了,心里记挂着娘娘,想着过来陪娘娘说说话儿。”薄美人道。 第六十九章:发绾君心 http://..org/ “难得你有此心”,没等容菀汐开口,宸王便道,“这府里的姬妾们,就属你稳重识大体,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全文字阅读】只是今儿是不行了,本王要与王妃一起用早膳,改日本王不在,你再过来陪王妃说话儿吧。” “是”,薄美人应了一声,“妾身告退。” 薄美人退下了,容菀汐看了眼宸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因着心内了然,所以只是一笑,便躲开了他的轻拥,并未说什么。 宸王又是在故意给她找麻烦呢。 府里的这些姬妾们本就不好对付,如今这个腹黑的夫君,不帮着她处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就算了,还处处为她制造麻烦。即便是从合作伙伴的角度而言,宸王也不是一个好搭档。 看来是得想一个法子,治一治宸王不断给她找麻烦的坏心思才行。 “看来本王的女人们都很喜欢爱妃呢!”进了屋,宸王笑道。 “托殿下的福,再这样下去,她们会越来越喜欢妾身的。”容菀汐的声音中有些无奈。 “怎么?爱妃不高兴了?本王这是帮你啊!让她们觉得咱们夫妻恩爱,她们才能敬重爱妃你啊。”宸王笑道。 容菀汐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穿似的:“真的是这样吗?” 虽然她的话不讨喜,但宸王却很是开怀。因为他发现,这小女子看他之时的表情,总算不是那么平静冷淡了。能让这小女子对自己露出探寻的神色来,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 所以宸王决定,也别辜负了美人心意。直接缴械投降:“当然不是。爱妃猜得没错,本王就是在给爱妃找麻烦呢。” “只不过爱妃放心,本王的这些姬妾中,馨兰是最不善妒的。”宸王笑道。 容菀汐笑笑,没再说什么。 看来宸王对他的这些姬妾们,还是不够了解啊,或许是懒得去了解…… “小姐……”忽然门口儿响起了初夏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路小跑儿进了屋,“小姐可算回来了!都担心死奴婢们了!” 容菀汐看她这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笑道:“是吗?担心我啊?担心我怎么这么晚才起啊?” 知秋也一路小跑儿进了屋,道:“小姐可冤枉死奴婢们了!昨儿晚上,奴婢们等啊盼啊的,就是不见小姐的踪影。熬到后半夜,初夏姐姐说,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干等下去,得出去问问才行。我们就去问了卓酒,卓酒说王爷和小姐已经回来了,来昭德院了。” “一时我们都急坏了,以为小姐和殿下在回昭德院的路上出了什么闪失呢!便急匆匆的沿路寻找,后来听到那芙蕖中传来长笛之声,卓酒说,是殿下在吹笛,我们这才放心了。如此折腾到后半夜儿,这才起晚的。” 容菀汐听她珠落玉盘般地说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当时应该派人来告诉你们一声儿的。“ 初夏笑道:“我们哪儿敢说小姐的不是呢?反正小姐和殿下夫妻恩爱,忘了我们也是应该的。” “你这小蹄子!”容菀汐戳了下她的头。 “呀!”忽然两个小丫头同时惊呼起来。 “怎么了?”容菀汐诧异道。 “小姐身上怎么都湿透了?是落水了吗?”初夏道。 容菀汐笑道:“还说担心我呢?就是这么担心我的?见了我的面儿,光顾着埋怨我了,连你家小姐身上湿透了都没看出来!” 这两个小丫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好了,你们先下去吩咐摆早膳吧,我和殿下换一身儿干净的衣裳。” “是。”两个小丫头应了一声,急匆匆退下了。 打发了这两个小丫头,容菀汐找了身儿干净的寝衣和外衫给宸王,道:“殿下先换吧,妾身去书房等着。” 宸王拿了衣服,道:“本王去书房换。” 容菀汐自己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拉上了床幔,从里到外都换干净了。 刚拉开床幔,便听得书房里传来一声——阿嚏! “殿下可是着凉了?”容菀汐从寝房里出来…… 却见宸王刚换好了寝裤,上半身儿……一丝不挂…… “你还好意思问?”宸王并没觉得有什么,而是保持着手抓衣服的姿势,并未穿上,笑道,“昨儿晚上,你把被子都抢到你那边去了,本王是吹了一夜的凉风。” 容菀汐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低了头,道:“殿下既然着了凉,就快些穿好衣服吧!” 说完,转身到梳妆台去了。 这人也真是的,换衣服的时候,也不知道避讳着点儿,就站在那小月门儿的门口儿换。 听了容菀汐的话,宸王是真的迅速穿好了衣裳。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听王妃的话,而是……他有急事要做。 换好了衣服,宸王快步进了寝房,从容菀汐身后伸长了脖子,绕到前头儿来看容菀汐的脸。 果然……红的。 容菀汐有些恼,直接用一只手掌乎在他的脸上:“殿下快去忙。” 宸王却是顺势拉住了她的手,道:“这可是爱妃第一次主动触碰本王的脸,此刻……值得纪念。” 容菀汐抽出了自己的手,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宸王:“知道殿下要梳头,妾身不敢占着地儿,殿下坐吧。” 宸王脸上的笑意,就如同夏花一般绚烂绽放,全然收不住。这小女子,居然也会恼羞成怒了……好极,好极! 容菀汐背对着宸王,看不到他的时候,这心绪,才稍稍平复下来。 她是怎么搞的?竟然在他的面前这般含羞地红了脸,竟然被他逗得心慌意乱…… 好在看不到他的时候,这一番慌乱也就淡了些…… 深吸一口气,迅速平复了心绪,也不知道自己的脸是否还是红着的,应该还有些余温未退吧。但只要心里淡然了,脸上的样子,也就不太重要了。 “爱妃,过来给本王梳头。”宸王毫不客气地真的抢了她的椅子坐,招呼她道。 容菀汐平复了心绪,淡淡转身。也不忤逆他的意思,而是真的拿起梳子来给他梳头。 只是脸上、心里、举止上,都又恢复了那平静淡然的样子。 他的头发原本沾了不少水,但路上被晨风一吹,干了不少。这种微湿的程度,正是头发最柔顺、最好梳的时候。 可是宸王却道:“头发沾了芙蕖里的水,真不舒服。可惜爱妃不肯服侍本王沐浴,不然这时候若能泡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出出寒气,当真妙极。” “不然殿下到别的院子去?反正今儿已经误了时辰,是来不及去上朝了。”容菀汐道。 “原本也不必去的”,宸王道,“今儿的早朝,可是大哥一个人的舞台,我可不想去给他搭戏……至于去别人的院子……还是免了吧,你在这边帮本王抄书,本王总不好去和别人翻云覆雨。身体上再舒坦,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容菀汐为宸王盘好了束发,戴上白玉的束发冠。镜中之人……当真俊美得让人心惊。 至于宸王方才那般不顾及地和她说起那男女之事,容菀汐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宸王见无法再逗得容菀汐不好意思,也就只好作罢。 起身,按着容菀汐坐在圆凳上,道:“有来有往才是君子所为,爱妃如此服侍本王,本王岂能受而不回?” 见宸王要拿起桌子上的梳子,容菀汐却及时按住了那梳子,淡淡道:“不敢劳烦殿下,还是妾身自己来吧。” 宸王一笑,也不再坚持,松开了那握着梳子的手。 容菀汐淡淡拿起发梳,将自己的头发梳得垂顺了,便等着初夏和知秋回来帮忙盘发。 宸王闲闲倚着一个枕头斜躺在床上,笑道:“爱妃的发,可是留给二哥梳呢?” 容菀汐苦笑了一下,在铜镜中看着宸王:“不是。” 并非她在欺骗宸王,而是在她拒绝宸王的时候,真的没有要留给翎哥哥来梳的念头儿。拒绝他,只因她知道,他不是自己真正的夫君。而女子之发,只能由真正的夫君来梳。 “那为何不许本王帮爱妃来梳?既然不是留给二哥的,本王是爱妃的夫君,难道不该本王来梳吗?” 听得宸王这么问,容菀汐也不想避讳什么。反正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在,容菀汐便淡淡笑道:“殿下只是妾身名义上的夫君。殿下未曾走进妾身心里,妾身也并未走进殿下心里。而妾身心里的,真正的夫妻,应该是真心相对、眼里心里都只装得下彼此的。” 说着,容菀汐不免有些感叹,看着铜镜中的宸王,微微叹息道:“这一生,若得不到这样的一心之人,便独自白头吧。” “二哥难倒不是你的一心之人吗?”宸王问道。 铜镜不是那般清晰,容菀汐并不能仔细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当然,也不想去细看。看着他,或许只是目光恰好落在这里而已。 翎哥哥,当然是她的一心之人,可却是有缘无分。 “之前是,而以后还是不是,我也不能确定……不是因为我怀疑自己的心,而是因为我吃不准人心。”容菀汐的声音中,仍旧有微微的叹息。但是这叹息,很淡很淡。 第六百七十一章:皇上驾崩 http://..org/ 就算让宸王听到了也没什么要紧,她说的,也不过是一些该当的话。事情就是如此,非要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若宸王听着了,却没问她,显然表明了宸王是站在秦颖月那边的,不想就秦颖月怠慢她的事情而有什么表示。或许在宸王心里,秦颖月就是理应不给她施礼、理应不从她的手里接赏赐。因为在他心里,秦颖月才应当是正妻。她这后到的替代,岂有什么资格能做正主儿的主子? “听说福宝斋新出了一样儿新年福糕,下了朝,我就直奔福宝斋去,给你买了来。”宸王笑道。 容菀汐笑道:“你从议政殿的龙椅旁下来,却直奔福宝斋去,可真是难为你了!” “可不是么,瞬间变成了升斗小民。你快尝尝,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宸王说着,边急着把糕点打开了。 里面放着的,是十几块儿“福”字形状的白色糕点,看起来和牛乳糕差不多。容菀汐拿了一块儿尝了,一口还没咽进去呢,便忍不住笑道:“这哪里是什么新点心?不过是牛乳糕换了个样式罢了。把原本的圆糕点,变成了福字而已。不信你尝尝,口味可有不同?” 容菀汐说是让宸王尝,但却是拿了两块儿糕点递给初夏和知秋。 这俩丫头也不客气,连声儿谢都没有地就接了,也不在意这是宸王特意给容菀汐买的东西,送到嘴里便吃起来。 宸王原以为容菀汐看到这些福糕会很欢喜,毕竟这可是他排队买来的啊。看到她这么一副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嫌弃的反应,未免有些悻悻。自己也拿了一块儿尝了,果然还真怪不得容菀汐。这的确就是牛乳糕,只是换了个模子而已。 “回头儿早晚让人把这破店给查封了!”宸王气道。 话音刚落,忽听得院里传来一阵狂奔,还加上几声着急地大喊:“殿下不好了殿下” 宸王摇摇头,吩咐初夏:“给他开门” “我看他是不想活了,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好了?总是这么慌慌张张,非要打他三十大板,他才能长记性。”宸王和容菀汐抱怨道。 容菀汐笑道:“可别怪得太早,或许真的有什么极要紧的急事儿呢。” 卓酒虽然平时爱玩爱闹,但却也不是真的没分寸之人,还不至于无缘无故地在大过年的喊“不好了”。怕是有什么大事儿呢。 卓酒进了屋,直接自己把请安给省去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道:“殿下,宫里宫里来人儿了!说,说说陛下驾崩了!” “什么?”宸王和容菀汐同时一声惊呼。 虽然知道皇上驾崩是迟早的事儿,但却也从未想过,皇上会恰好在大年三十儿这一天仙去。尤其是在皇上已经撑了这么久之后,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说没就没,甚至于连一个病重的传召都没有。若是病重了让他们进宫去陪伴几日,也总算有个准备。这一消息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宸王和容菀汐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来传的?”宸王问道。 “他自己说,是李公公身旁的小福子。”卓酒道。 宸王和容菀汐相视了一眼,显然并不觉得这事是假的。虽说来得突然,但好在这两人都是相当理智的人,不至于被这突然而来的噩耗给惊得乱了方寸。 容菀汐吩咐卓酒道:“你先别慌,稳住了才行。听我的,这就去找薄嬷嬷,让薄嬷嬷速速去给我们准备孝福,等下儿直接送到宫里去。我和殿下这就进宫去,片刻不耽搁。这事儿至昭德院便止了,莫要再往外传,待到尘埃落定之时,一切自有结果。” 卓酒仔细听了,点头应了声儿“是”。却是依旧看向宸王,见宸王点点头,这才急着去办了。 容菀汐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因着是新年,穿了眼里的玫色,若是这样进宫去,可是大大失了礼数。又见宸王穿着的还是那一身上朝之时的监国太子的明黄,便吩咐初夏和知秋道:“快去给我和殿下找一身素净些的衣裳。” 俩丫头应了,急着去寝房的衣柜里翻腾。此时却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心扑通扑通地跳。 有了容菀汐的安排,宸王不必担心什么。放心过后,却反而是一股如同潮水般汹涌的悲痛席卷而来,兜头而下,压得他透不过气。手心、脚心都是冰冰凉凉的,呼吸也不那么顺畅,一如初夏和知秋那般脸色惨白,紧紧攥着拳头,却还是止不住心内猛烈的颤抖。 父皇父皇 今儿上朝之前,他还去漪澜宫给父皇请了新年的安。父皇的样子明明看起来很不错,还乐呵呵地说,让他下午早些带着菀汐进宫来。说是已经让母妃备了家宴,今年因着身子不适,便不大操大办了,只是叫了在京都城里的这些儿女们,到漪澜宫里用一顿年夜饭,一起守岁,倒是别有一番乐子。 当时父皇说起这些安排的时候,眼中满是期待。那时父皇的眼神儿,是他自打记事儿以来,从没有见过的柔和。他想,父皇是爱他们这些孩子的,父皇期待着这一场只是作为父亲和子女们团聚的家宴。 他还兴冲冲地想着,回家要和菀汐亲自下厨,一起给父皇做两道好吃的菜,带进宫里去。还要去淑女坊给父皇买上两坛子好酒,让父皇尝尝鲜。还想着要和老四一起,像寻常人家那样,向父皇讨些压岁的银钱呢。还想着要将兴儿也带进宫里去,让兴儿给父皇磕头,讨一个大大的金元宝来。 可是没想到父皇竟然去了父皇还没等到这些,便去了 父皇这一生,所得到最少的便是家的温暖、便是天伦之乐,不管是他不愿也好、还是他无福也罢,这都成了他坐拥天下、富有四海的一生中,唯一缺少的东西。及至生命最后的一段日子,他很想要得到这些,然而偏偏天不遂人愿,并不能遂了他的意。 身为儿子,对自己的父亲,他是爱着的;但是身为臣子、身为一个曾经被君上摆布的臣子,对君上,他是恨着的。有时候,这些对君上的恨,甚至超过了对父亲的爱。但及至此刻,及至他听到这噩耗之时,他记得的,就只是父亲对自己的好,就只是自己对父亲的崇拜和依恋。 可是,父皇走了,在还没来得及听他说一句有关父子之间深情的话之时,父皇就这么急着走了。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向父皇请教、还有很多话没有和父皇说清楚。 父皇就这么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让他看到,连最后的交代都没给他。 是否父皇还在生他的气?是否父皇还在气他赢了大哥?所以才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所以才连一句嘱托和交代都没有。 初夏给容菀汐找了一身水蓝色的银丝绣锦裙,看起来清素寡淡。给宸王找了一身银灰色的袍子,看起来沉闷稳重一些。容菀汐很快换好了衣裳,将衣袍给宸王扔了过去,让他也快些换上了。宸王还算麻利地换好了这一身便袍,神情却还是有些怔忪。 容菀汐知道宸王其实是一个相当孝顺的人,只是不幸生在皇家,诸般孝顺之意无处安放罢了。她知道此时宸王心里一定很难受,但劝说之言到嘴边儿,却又觉得说出来是毫无用处的。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快走吧,母妃此时定然在悲痛之中,我们得快些去陪她。” 虽然父皇去了,但是母妃还在。此时他们没有功夫悲痛,而是要撑起一片天,不能让宫里乱了、不能让风国乱了。往小了说,则是照顾好母妃,不能让母妃因悲痛太过而伤了身子。这些宸王自然明白,所以只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便胜过了千万劝说之言。他会尽快把自己的思绪调节好,尽快让自己理智地去面对这一悲痛。 宸王是个理智的人,她一直都知道。他的理智,有时候让人觉得可气,有时候又让人觉得心疼。此时,她只是心疼他。容菀汐很希望宸王能把这丧父之痛歇斯底里地发泄出来,但她却也知道,宸王不可能这么做。哪怕她不劝他,哪怕她说让他发泄,他都不会这么做。 容菀汐和宸王没带随行的奴婢,而是匆匆让冯四套了马车,紧赶着往未央宫去了。到了北宫门,宸王亮出了腰牌,讲明了有急事,直接让马车驶进了宫内,一直到了漪澜宫门口儿方停下。 刚下了马车,容菀汐和宸王便听到了自漪澜宫里传来的阖宫哭声。宫院门口儿的守卫们,此时已经尽数到院子里去跪着,悲痛地哀哭着。这些汉子们一声声的悲哭,让人听着心内凄然。但这些悲哭里,却定然是有真有假。 还有漪澜宫屋里屋外跪着的奴才们,各个哭得悲痛不已,可真的在意皇上死活的,不过是平日里服侍皇上的那几个奴才罢了。而且这些奴才中,除了那忠心的李忠贵之外,其他人,都只不过是在担心自己的去路罢了。 进了漪澜宫,只见寝房里跪着两个年老的太医,皇贵妃跪在床前,此时却只是默默地垂泪。李忠贵跪在床尾,也是一下下无声地抹着眼泪儿。 皇上在床上平躺着,面上一丝血色也无,但是看起来,竟然有些许安详之感。 宸王的双腿瞬间沉重起来,艰难地迈着步子,缓缓自跪了一地的奴才中穿过,往寝房里去。容菀汐慢慢跟在宸王身后,光是从他的身形儿上,就能看出他的悲痛已极。 看到皇上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容菀汐的心里,也是悲哀难受得很。可这番难受,说起来,也不过是出于对死者的敬重罢了,并无太多感情。说实话,虽然她也称皇上为父皇,但却永远不可能真的把皇上当做自己的父亲一般。 第六百七十二章几人哀愁 http://..org/ 宸王艰难地走到寝房里、走到皇上床边,重重地在皇上床前跪下。低低地唤了声儿:“父皇……” 一出口,声音便已经带了哽咽和颤抖。 容菀汐随着宸王到皇上床前,重重跪下,也哽咽地唤了声儿:“父皇……” 然而此时的哽咽却只是三分真罢了,七分是假的,并未比那些哀哭的人强了多少。她对皇上唯一的感激,只不过是他将宸王带到了世上;只不过是因着他对父亲的算计,使得宸王来到了她身边,与她结为连理。 “父皇……”宸王缓缓地爬到更近的床前去,攥住了皇上的手,又唤了一声儿:“父皇……” 然而,皇上并未给他任何回应。 宸王好像要叫醒皇上一般,摇着皇上的手道:“父皇……父皇……” 皇上没有回应,宸王便一声儿高过一声儿,将皇上的手摇晃得也更猛烈了些。然而,皇上依旧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反倒是宸王,恍似一个在梦中忽然惊醒的人似的,撕心裂肺地痛呼了一声儿:“父皇……”终于接受了事实般,扑倒在皇上床边,低低地呜咽出声音来。 容菀汐听着心内凄然,很想要上前去抱抱他、很想要用自己的温柔安慰他,然而未免局面变得混乱,却也只能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上前去。只是随着他哭出声儿来,五分真,五分假。这五分真,全然是出于对他的心疼。 听得宸王的悲哭,皇贵妃的悲痛被引得有些失控,原本无声的落泪,渐渐由低低的啜泣、变成了高声的嚎啕。李忠贵的哭声也是收不住,边一下下地重重向皇上叩着头,边呜咽着痛呼着:“皇上……皇上……” 一时,满屋子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悲过一声儿,恍似那一拨拨袭来的巨浪,经久不绝。 过了好一会儿,宸王的哽咽之声才渐渐弱了,渐渐至于不见。宸王缓缓直起了身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起身平静地吩咐李忠贵,道:“父皇的寿衣、棺椁,可都备好了?” “早年备了九龙金丝楠木棺,因着陛下的病时好时坏,为图吉利,并未事先准备寿衣。”李忠贵擦着眼泪儿,哽咽道。 宸王又问道:“陛下驾崩的消息可发出去了?” 李忠贵摇摇头,道:“不曾。才刚儿……才刚儿……” 才说了几个字儿,已是情绪失控,泪流不止。但还是强撑着回道:“才刚儿陛下走得太突然,只是重重喘息了几下,竟然去了。皇后娘娘忙差奴才去唤太医,太医们来了,已是无力回天。不过会这一会儿的功夫,事出突然,皇后娘娘便只是差奴才派人去禀报殿下。” 宸王点点头,道:“先吩咐了司衣局,让他们尽快赶制出一套寿衣来,送到乾清宫去。等下派上几个稳妥的小太监,将父皇移驾乾清宫。找钦天监却核算下时辰,算出个吉时来,发丧,让宫里的娘娘们、宫外的大臣们都到乾清宫来哭灵。宫里该布置的也都布置上,除了慈宁宫外,阖宫素缟。至于太后那边……菀汐,你现在就过去,和缓着告诉皇祖母。” “是。”容菀汐低低地应了一声儿。 此时京都城内并非大乱之势,内忧已除、外患未近,便没有秘不发丧的必要,还是要将皇上的丧事办得体体面面的,时辰上、礼数上,半点不可差。 宸王吩咐完这一番,便对两位太医道:“退下吧,听着传唤便是。” 听了吩咐的人各自领了命去办事,容菀汐随着李忠贵一起出去,往慈宁宫去了。漪澜宫这边闹成这样,估计慈宁宫那边、宫里其他妃嫔那边,已然听到了响动,已经都猜到了皇上驾崩。 容菀汐快步往慈宁宫走,不多时,刚到慈宁宫门口儿,只见敬敏急匆匆地跑出来。容菀汐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姑娘是要去哪儿?” “给娘娘请安”,敬敏施了一礼,道,“太后晕倒了,奴婢是要去传太医。” “快去吧。”容菀汐听了,忙吩咐了一声儿,便快步进宫去了。 不用问也知道,太后这边,一定已经知道了皇上驾崩之事。不然太后一直以来身子健朗,怎的会忽然晕倒? 此时,宫里的奴才们都跪在宫门口儿,低声哽咽着,抹着眼泪儿。见此,容菀汐便更能知道消息已经传过来了。这么个情况,自然也不用等着通传。房门虚掩着,便只是在门口儿唤了声:“嬷嬷,我是太子妃,可否方便进去?” 声音刚落下,里面便传来了一阵急急的脚步声,薄嬷嬷忙给容菀汐开了门,施礼道:“娘娘快请进。” “嬷嬷免礼……”容菀汐急匆匆往寝房走,随口吩咐道,边说道,“在门口儿遇见了敬敏,敬敏说皇祖母晕倒了。是怎么回事儿?可有大碍?” 薄嬷嬷哽咽道:“都是奴婢多嘴,听自御膳房里回来的小奴婢说,漪澜宫那边哭声震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急匆匆地进宫来,便知道怕是皇上驾崩了……” “想着未免消息来得突然,使得太后没个准备,便先和缓着说给了太后。太后听了,开始倒还好,只是哀叹了几声儿,默默掉了几滴眼泪儿。说是累了,让奴婢扶着到床上歇会儿,可是刚走到寝房门口儿,便忽地往下坠去,晕了过去……”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道:“这也怪不得嬷嬷,若是皇祖母没个准备地听到宫里的发丧,怕是要更严重呢……但想来只是悲痛过度,应无大碍,让太医过来瞧瞧便好了。” 言罢又叹了一声儿,跪到太后床前去静等着。如若不然,她说得那般轻巧,还要让人以为她对太后不上心呢。可这时候,上心能如何、不上心又能如何?不过都是让太医过来瞧瞧、尽快将太后唤醒了,开一个调理的方子出来便是,没必要弄得人心惶惶的。 宸王让她过来,就是知道她不会感情用事,能稳住局面。若是她让这边乱了,不是给宸王那边添了麻烦?宸王已是悲痛,她不能为他排解什么,只能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以让他省心些。 不多时,敬敏带了太医过来,容菀汐这才从太后的床前起身。简单吩咐了太医几句,不过是些让他务必仔细瞧瞧的话。太医给太后把了脉,说得也不过是悲痛过度,说若是不着急,便静候片刻,多说一个时辰,也就醒了。若是着急呢,便行针让太后醒来。但却也建议,人长久地昏迷着,对身子的损害极大,即便不着急,也还是行针快快醒来为好。 容菀汐看向薄嬷嬷,道:“不若我擅自做主,让太医为太后行针?” “但凭娘娘安排。”薄嬷嬷施礼道。 容菀汐点点头,吩咐太医道:“劳烦大人行针吧。” 太医只是在太后太阳穴的位置和指尖都扎了两针,不多时,太后便醒了。 太后缓缓醒转,睁开眼睛之时,看到的便是与薄嬷嬷一起侍立在床尾、站在薄嬷嬷身前的容菀汐。一时悲痛上涌,一行老泪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你可是来告诉哀家噩耗的?不必说了,哀家已然知晓。” 容菀汐跪地道:“还望皇祖母务必要保重凤体啊……” 太后经过了刚刚的那一番悲痛,此时再怎么心里难受,也都在冷静接受的范围内,因而只是叹了一声儿,道:“保重能如何……不保重,又能如何……” 她在后宫里半生挣扎,为的不过是自己的儿子和母家的安稳。如今,她的儿子竟先于她而去了,她再保重着,又有何用?即便是她即刻也随着去了,母家的安稳,自然有她的外甥女儿、当朝的新太后来守护。她,已然是个无用的人了。 “太后……”薄嬷嬷也跪地哽咽道,“逝者已矣,唯有见生者安康,才能放心哪……” 言罢,重重叩首于地,将所有悲痛,都压在了这一重重叩首中。 太后的眼泪无声的落,却是抬起手来,让敬敏扶着她起身。靠在枕头上歇息了一会儿,渐渐平复了心绪。方道:“走吧,带哀家去瞧瞧皇上。” 容菀汐抬头,见太后面容平静,便放心了些。知道太后在后宫里久经沉浮,心态自然要比宸王和母妃沉稳得多。且人到了这个年岁,悲痛归悲痛,冷静下来,却也还是将生死看得比寻常人淡一些。太后说要过去,便让她过去瞧瞧也无妨。反正早晚是要去见的,莫不如趁着那刚刚悲痛已极的劲头儿过去,见了,所受到的冲撞反而会少一些,情绪反而能平静些。 容菀汐上前去,与敬敏一起扶起了太后。太医忙上前来,施礼道了声“冒犯太后”,将太后手上、额头上的针都取了下来。 太后瞧了眼自己这一身华贵的衣裳,吩咐敬敏,道:“换了吧。” 容菀汐一抬手,示意太医退下。将太后的手交给薄嬷嬷,自己便也随着太医退出了寝房,到门外去等着。 不多时,身着一身青色黑丝绣素服的太后,在薄嬷嬷和敬敏的搀扶下出了门儿。头上只戴着几根用以固定发髻的素银簪子,面容憔悴,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许。 容菀汐上前来,替下敬敏搀扶着太后,和缓道:“父皇去得安然,听李公公说,不过是喘息了几下,一口气儿没倒上来,便去了,并未受什么苦。太子命人将父皇移驾乾清宫,且已经知会了钦天监算吉时,择吉时发丧。寿衣也已经着司衣局赶制了,约莫今晚便能出来。一应筹备,应无什么错处。” 太后叹了一声儿,不说什么。虽然仍旧对容菀汐心有反感,但这时候,哪有心思和她计较较量?只当做身旁一个服侍的奴婢罢了。 容菀汐和薄嬷嬷扶着太后出了慈宁宫,敬敏和吴嬷嬷跟在身后照应着,慢慢儿往乾清宫走…… 第六百七十三章先皇大丧 http://..org/ 发丧的吉时一到,宫里丧钟九响,是大丧之音。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丧钟九响,唯有帝王驾崩之时才有。 厚重的丧钟传遍整座皇城,霎时间皇上驾崩一事,已是人尽皆知。在官邸里、府宅里的大臣们听了这丧钟之声,几乎都是愣住了。愣住片刻之后,便都冲到门口儿去,向着未央宫的方向重重叩首,悲呼道:“陛下……” 京都城里的百姓们,都停止了手上的活计,商人匍匐在铺子前、行人直接跪倒在地,向着未央宫的方向高呼起来:“陛下……” 整座皇城,瞬间陷入到极度的悲痛之中。明明是朗日当空,却恍似笼罩着一层阴云。 未央宫里,更是如是。听得九响的丧钟一过,后宫里顿时悲哭一片。一些早就打探到皇上已经驾崩的妃嫔,此时更是能放声肆无忌惮地高哭了。各宫各苑,好像在比拼谁的哭声更大似的。你们宫里的哭声高、我们宫里的哭声则更高。此起彼伏,使得整座未央宫恍似一座惨遭战乱洗劫的悲城一般。 未央宫里的哭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弱了些……渐渐安静得没有半点儿声音。不多时,便是一阵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拨紧接着一拨儿,前后接连着,急匆匆地往乾清宫赶来。 前来的妃嫔虽多,但放眼望去却无颜色。人人都是清素寡淡的模样,不似往日里那般争奇斗艳。 在丧钟响起的半个时辰之内,乾清宫的院内,已经跪满了一地素服的妃嫔。然而宫门紧闭,她们低低的啜泣之声,都被那宫门冰冷地拦截在门外。 容菀汐知道,门外那些低低的哀泣之声,都是真真儿的。因为这乾清宫里静静躺着的,是她们的夫君、是她们一生的寄托。可是如今,他走了,带走了她们的所有希望和美梦。他走了,就注定了她们在余生里,只能青灯古佛的过。或者,连这样的安然都没有,甚至会惨死得还不如天牢里的囚犯。 这些深宫女人一生的悲凉,在此刻犹是。 她们之中,所有人都是可悲的输家。放眼望去整个后宫,唯有一人是赢了的,那就是她的婆婆,如今已经贵为皇后的沈瑶敏。 可是……她真的赢了么? 直到皇上此生的最后时刻,她才在他这里得到了应得的名分。而在以往的漫长岁月里,她只是谨慎着、逢迎着、算计着,片刻不敢松懈。这一生里,只有在最后相伴的这短短两三个月、甚至是最后的短短几日里,他们才有了夫妻之间、爱人之间,该有的坦诚相见。可这一切,来得会不会太晚了些? 她不要这样的赢,她要的,是年年岁岁的相知、日日夜夜的相守。哪怕……最终是输。她要的,只是与他相依相伴的过程。若得不到这些,她守在这宫里,还有什么趣儿呢? 她之所以坚定地留在他身边,为的,不是生前身后的尊荣,为的,就只是他啊…… 门外的哭声哀哀不绝,屋里却是安静得多。此时新皇后只是跪在皇上床前,静静地看着他,太后坐在床头不远处的椅子上,闭目缓缓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宸王和容菀汐也是跪着,垂首、不敢冒犯皇上遗容,只是安静地陪伴着皇上。 李忠贵去忙活寿衣和棺椁的事情去了,太后让薄嬷嬷和敬敏到外面去等着,此时乾清宫屋里,竟是连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但却也因此,反而显出些许家味儿来。这是在平常之时所不能有的。 “父皇……”忽的,院内响起一声悲呼,并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在满是低低的女人呜咽之声中,显得格外突兀。是靖王赶来了。 靖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直接推门而入,往寝房里冲来。扑到皇上床前,跪着匍匐到皇上床边,眼泪顿时如同泉涌一般,一声声儿地唤着“父皇”,哀哭不止。 “父皇……父皇……儿臣来了……你看一眼儿臣哪父皇……”靖王失控的悲痛使得这原本已经平静了的屋子里,又盈满了哀伤之气。听得靖王的哭声,皇后的眼中,又是泪水汹涌,顷刻间便流满了面颊。 宸王眉头紧锁,眼中噎着泪,不多时,那眼泪便收不住,也随着靖王的悲哭流了下来。容菀汐并没有那说哭就哭的本事,只是听得靖王哭得这般哀恸,心里也很难受,眉头紧锁着、神色哀戚着……仅此而已。 靖王哭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弱了。自知失礼般忙摸了摸眼泪儿,跪着后退了几步,向皇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头挨在地面上,长跪不起。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靖王的眼神,未免有些阴沉。但在这时候,却也懒得和他说什么了。 临近年关,靖王是怕她借着新年的由头儿,撺掇他和锦瑟见面,便在府里称起病来。这才称病三天,此时听得他悲哭之时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和“卧病不起”四个字沾上边儿了? 儿孙们的事情,她只管这最后一遭,这事儿完了,她是该歇歇了。只是这一件,为保她陈家、沈家之安稳尊荣,却是不得不做。 太后叹了一声儿,复又紧紧闭上了眼睛,缓缓转动着佛珠。 听了太后的这一声儿叹,靖王顿时反应过来,知道太后叹息的是什么了。一时大有谎言被拆穿之感,分外窘迫,却又不得不向太后请安。 直接跪着转身,向太后叩首道:“儿臣给皇祖母请安……还望皇祖母节哀。” 太后缓缓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好半晌,才淡淡“嗯”了一声儿。 得到太后的回应,靖王便像听到了“免礼”二字似的,转过身去,继续垂首跪着。 “父皇……”靖王刚转过身去,院子里,便响起了一声儿女子的高声悲哭。依旧是一路急匆匆地跑着,依旧是连敲门也不曾。 “父皇……父皇啊……”因着是年少的女子,平日里又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悲痛之时自然不似男子那般内敛,此时已是哭得撕心裂肺。 “父皇……都是儿臣不好,都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该贪玩儿出去的,儿臣该陪着父皇的……父皇你醒醒啊……和儿臣说句话啊……父皇……”风北凝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弄得宸王和靖王更悲痛了些。皇后自是不必说,已经用帕子捂着,痛哭出声儿来。 因着这里没有外人儿,皇后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哽咽着斥责道:“早告诉了你,要在漪澜宫里守着些,你却是这般不知分寸地跑出去。怎的就差这一日半日的?还没出嫁呢,就这般忘了父母之恩!你们有大半辈子的时光能过,何以非要赶在这一时?” 皇后平日里极心疼自己的女儿,一点儿重话都舍不得说,可这一次,是真的被这不成体统的女儿给气极了! 原本凝儿和姬侍郎的事情,她是颇为赞同的,只是再三叮嘱凝儿,务必要守住了本分,可莫要做了出格的事儿。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并不糊涂,不会做那有失女儿尊严的事,也就是平日里书信往来、偶尔借着探讨诗书之故见见面儿罢了。便并未严苛地管着。哪成想,今儿年三十儿的,竟然还偷跑出去了! 若说要在这些孩子中,非要找出一个皇上平日里最疼之人的话,那一定就是凝儿。相比于宸儿,皇上对这个聪慧伶俐的女儿,要更上心些。可如今,这孩子竟然如此怠慢了她父皇! 皇后但觉为皇上心痛,一时悲从中来、怒从中来,话不免说得重了些。 听了母亲这样的责怪,风北凝只觉得母亲说得极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悲痛混着自责,哀哭之声未免更大了些,已是嚎啕。 皇后听得她哭得这般悲切,过了一会儿,也是心有不忍。擦着眼泪哀叹了一声。原本想要安慰她不必太过自责,说这也是赶巧儿了,但是话到嘴边儿,哽咽却是收不住,便也只得作罢。 风北凝又哭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弱了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如同靖王那般,跪着后退了几步,退到她四哥身边儿去,向父皇重重叩了三个响头,亦是长叩不起。 一直到了日暮时分,司衣局才送来了赶制的皇上的寿衣、妃嫔们的孝服。即便是这个时候送来的,其实已经是快的了。虽说为图吉利,李忠贵并未吩咐人事先做好寿衣,但却是先让人做好了刺绣的布料,只剩下剪裁成衣、细细缝制了,再加上皇冕、朝靴等物便罢了。 一件龙袍,最繁琐最费工夫的,便是布料上的刺绣,如今这最繁琐的完成了,其他的自然好办一些。如若不然,怕是最快也要十几日,这寿衣才能赶制出来。 靳嬷嬷早就给容菀汐和宸王送来了孝服,只是一时不得方便,便在门口儿等着。这一会儿,趁着众人都各自退下去换孝服之时,宸王和容菀汐也将孝服换了。靖王府里的孝服随后便送到了,靖王也便快快换上。风北凝是宫里的人,孝服由司衣局来做,随着众妃嫔的孝服一并送来,回自己宫里换上了。 不多时,换好孝服的妃嫔们和两位皇子公主,便又回到乾清宫中,继续跪着。 一个时辰之后的下一个吉时,四品及四品以上大臣们身着孝服进了宫,跪在乾清宫院外。白如雪般跪了一地,因着人多,已将左右两边的永巷都堵上了。 三日哭灵、七日守灵,七天里,乾清宫内,都将是这般放眼皆白。 不仅仅是乾清宫里,整个未央宫、乃至整座京都城,都素白得恍若冰雪之境。 今儿是年三十儿,理应红灯摇曳、炮竹声声,但此时,未央宫里、京都城里,却死寂一般。原来这一早儿的瑞雪兆的,并不是丰年,而是这满城如同雪花一般的丧白。 第六百七十四章将离潜邸 http://..org/ 七日的煎熬,人人都哭得双眼红肿模糊、人人都跪得双腿肿胀麻木。七日一早儿,大行皇帝的灵柩便在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的护送下出了未央宫的正宫门未央门,哀乐之声震天,送行之人绵延三四丈,十里长街哭声不绝。 这日是大年初七,本是喜庆之时。可是满街的素白、震天的哀乐、飞扬的鹅毛大雪,却只让人觉得满心满目的哀伤。 与风北凝并排走在皇上的棺椁后,容菀汐忽然想到,怡儿惨死和亲途中的消息,也是在大年三十儿那天传来的,怡儿出城和亲的那天、他们归来的路上,也是这般鹅毛大雪。 不到三年的功夫,皇上去了、慎妃去了、庸王去了、怡公主去了,这么想来,皇家之人,竟已去了一半儿。原来这明月的阴晴圆缺,察觉到之时,不过只是倏忽之间。 犹记得初嫁进宸王府之时,时为太子的庸王的生辰,俩丫头结伴而来,笑语嫣然。那时,一屋子的人虽然各怀心思,但却也聚得齐全,却也还是兄弟姐妹甚是分明,不至于到最后那兄非兄、弟非弟、姊非姊、妹非妹的地步。 仿佛只是转眼间,那些在当日笑得开怀之人,此时都变了模样。死了的、面容惨白平静,活着的,带着那有血色的面容,笑得或奸诈、或悲凉、或了无生趣。 从来只愿花更好,不想去岁绚烂再难重。 …… 大行走皇帝入陵寝的第二日,宸王府里便热闹起来。虽然新帝将于算上今日的三日后登基,此时府里仍旧为大行皇帝守着孝,满府皆白,但府里的欢声笑语却是不歇。 因为这是夫人们和贴身侍婢们在府里的最后一日。明儿一早,她们便要搬进未央宫里去了。她们的男人,将要成为皇帝,她们,将要成为宫里的娘娘。 后宅里热热闹闹地收拾着,受到这欢闹气氛的感染,初夏和知秋自然也是喜形于色。毕竟她们的主子,才是这些即将进入未央宫的女人里、身份最尊贵的那个。 “殿下是一定要封小姐做皇后的,皇后的衣裳首饰,可是更多得用不完了,奴婢觉着,咱们这些东西还是不带着为好,怕是到了宫里,浪费地方呢!”知秋边收拾东西,却边乐呵呵地说不要带着。 容菀汐笑道:“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本分节俭二字,这些东西可都是还能用的,就这么扔了,你这小蹄子也不怕造业障吗?” “呸呸呸……”知秋忙呸了几声儿,笑道,“小姐可千万别吓唬奴婢,奴婢不扔了就是嘛!要是把奴婢吓个好歹的,小姐进宫去,可不是没了说话解闷儿的人?” 容菀汐笑笑,忽地想到一事,道:“不知道殿下那边可是怎么安排卓酒的?要知道,能在未央宫里陪伴皇上的,就只能是公公了。我记得书中看过,历代里一些从潜邸登基的皇帝,有不少都将在潜邸里服侍的随从变为公公带着……若是殿下那边想要卓酒跟进去……” 容菀汐说的是担忧之言,但看着知秋的眼神儿,却不是担忧,而是含着试探的笑意。 知秋忙红了脸,低下头去,道:“这个……这个奴婢怎么能知道呢……不管怎样,都是殿下的安排,小姐应该问殿下去啊……” 容菀汐笑道:“你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看来殿下还算厚道,并未打算把一个颇为阳刚的小厮变成太监。估摸着,应该是打算给他个官儿做做。即便卓酒倒霉一些,最不济也是个看守潜邸的活儿。但这潜邸,依着祖制只能留一年,明年这时候便要变为空宅,卓酒这看守的活儿也做不长,终究还是做官儿的命呢。” 知秋被容菀汐说得愈发不好意思,脸已经快要埋到胸口里了。跺脚急道:“小姐这是说什么嘛!他是做太监还是做看守还是做官,和奴婢有什么关系呢?奴婢就只管跟着小姐,管他做什么!” 看着她那窘迫的样儿,容菀汐和初夏一脸了然的相视大笑起来,完全是一副捉弄得逞的模样儿。 知秋气得放下手中的活计,背过身去冲着墙壁,跺着脚道:“我再也不理你们啦……” …… 在这府里的最后一晚,容菀汐很是留恋。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床榻,只是身边,却并没有她熟悉的气息。 这最后一晚,她很想让他来昭德院,很希望,这一晚,能有他陪伴着度过。纵然未央宫里的宫室再宽敞华美,纵然宫里的高床软枕再舒适惬意,可却依旧会少了些家的感觉吧? 这昭德院里、这张床上,才是他们始为夫妻的地方。纵然即便在此时,他们还没有圆过房、仔细算来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可毕竟是在这里,他们喝了合卺酒、他们同床共枕、他们渐渐放下防备相拥而眠…… 她很希望留在这里的最后一晚,能像最开始的那一晚一样,有他的陪伴。 可是……他没有过来。 稍感欣慰的是,她派人打听到,他仍旧是留宿在问柳斋。所幸不是去秦颖月那里……所幸不是。 …… 次日一早儿,随着天色渐亮,晨锣一响。原本安静的府里,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便热闹起来。 初夏正在给容菀汐梳头,知秋乐呵呵地跑进来,笑道:“小姐,咱们可得快着些呢!刚刚奴婢从厨院回来,听清平和冬雪结伴着往回走,说是她们院子里都已经准备得当了,就等着宫里来人引路呢!咱们可不能落了后呀!” 容菀汐笑道:“急什么,未央宫就在那里,难道还能跑了不成?我们就只管慢悠悠儿地用了早膳便是。” “是呢”,初夏笑道,“反正小姐的马车不出门儿,谁也不敢先走。” 听了初夏这话,容菀汐却像忽然想到什么急事儿似的,忙吩咐道:“快着些!咱们快些吃了早饭,可别耽搁着。” 弄得初夏好生疑惑。 容菀汐笑道:“若是宫里的人已经到了,咱们却过了好久还没出去,让人瞧着,岂不是觉得咱在摆谱呢?这还没进宫呢,可别先招惹上是非。” “管他们呢”,知秋道,“小姐才是这府里最要紧的主子,让他们等着,也是应该的!” 容菀汐嗔了她一眼,略带责备地说道:“人人都有各自要守的本分,他们的本分是等着主子没错儿,可是身为主子,若是一味拖延着,便是错了自己的本分。身为主子,更应以身作则,岂能先错了?” 容菀汐认真嘱咐道:“日后进了宫里,你们两个是我身边儿的奴婢,便是宫里奴婢的表率,人人都看着你们呢。你们可切不能再像府里这般随意了。稍有行差踏错,则是多少双眼睛盯着呢。纵然我护着你们,可那未央宫里,主子难道只有我一个吗?还有太后、太皇太后,万一她们不饶你们,可怎生是好呢?” “人哪,越是身处高位,越要谨慎着些。你们两个可千万要记好了,在宫里,可万万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仗着我对你们的宠爱而为所欲为。待下要宽和、侍上要恭敬,时刻恪守自己的本分,明白吗?” 知秋把头埋得深深的,点了点头,道:“小姐,奴婢知道了。奴婢到底是奴婢,岂能错了自己的本分呢?奴婢再不乱说话就是了!” 容菀汐听得她的话有些不对劲儿,刚想要劝她几句,便听得厨院里送饭的奴婢们已经进了院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作罢。 “小姐,奴婢和初夏姐姐的东西还差着些没收拾好呢,奴婢这就收拾去。”知秋施了一礼,并未等容菀汐的吩咐,便退下了。 见知秋出了门儿,容菀汐低声道:“我刚刚的话,可是说得重了些?” 初夏笑道:“哪有,小姐只是提醒我们罢了。知秋这小丫头……怕是要离开这里了,心里有些舍不得吧。” 容菀汐点点头,安静地等着摆饭的奴婢们都退下了,这才道:“她应是惦记着卓酒呢。不知道卓酒日后何去何从,心里不落定。回头儿等我见着了殿下,好好儿问问殿下对卓酒的打算。若是卓酒去处好,不过这一两年,便将他们的婚事给办了。卓酒那小子很不错,又机灵又踏实肯干,是个好归宿。” 初夏叹了一声儿,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卓酒现在喜爱知秋是没错儿,从眼神儿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是若日后做了官,如何能收得了知秋的性子呢?知秋这丫头,已经被她和小姐给宠坏了,半点儿重话听不得、半点儿委屈受不得。若总是这般任性,如何能担得起一府主母的位子? 听得初夏的叹息,容菀汐还以为初夏是感怀自己的境遇、有些思念靖王了,便回身拉着她的手道:“世间之事,缘起缘灭,莫可强求。他放了,或许并非心里没你,只是诸般缘由牵扯,不好继续下去罢了。既然你二人有缘无分,他便并非你的良人。人生路长,日后总能遇着那与你有缘有分之人,与那人结为连理,才是一生圆满。不然,就算你与靖王现在成了,也总会有些不对味儿的地方。” 容菀汐轻拍她的手,和缓笑道:“就像我和翎王,为何彼此牵挂了多年,最终还是没能得以成为夫妻?想来,怕也是有缘无分吧。你瞧瞧,若是遇着与自己有缘有份之人,一切不是水到渠成的?我与宸王相识、成亲,也算是很顺利的。这便是有缘有份的,没有那些琐事的烦忧。” 初夏点点头,道:“奴婢明白……奴婢原也没想着还要和他怎样。原就不是一个地位的人,人家不过是玩玩儿罢了,是奴婢自不量力地当了真。” 初夏说着,眼里却已经盈润起来。 容菀汐看着心疼,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嗔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自量力?是他配不上你才对。瞧他每日里糊里糊涂浑浑噩噩的,像个什么样子呢!逃不过‘混蛋’二字!我们若嫁,日后非要嫁一个凭自己真本事吃饭的状元郎不可!” 第六百七十五章:未央易主 http://..org/ 初夏抽了下鼻子,笑道:“小姐就会取笑奴婢!奴婢这辈子谁也不嫁,就跟着小姐一辈子。像慈宁宫里的薄嬷嬷一样,这才是奴婢的归宿呢!” “胡说我岂能这般耽搁了你?”容菀汐摇头轻叹了一声儿,转过身去让初夏继续梳头,心里却是愁肠百转。 眼瞧着她们都已经年岁大了,都到了该当成家的年纪。她纵然再是不舍,还能留她们多久呢?知秋年纪还小,若是卓酒这边不成,再耽搁两三年也没什么,可若初夏再耽搁两三年二十出头儿,可真是个老姑娘了。 她嘴里说着靖王先放下了、说靖王是个混蛋,可却总觉得,不至于如此。毕竟那烂醉几日的事,可是真真儿的。或许,放下的确是真的,但“混蛋”二字,至此却谈不上。或许,他真的有什么不得不放手的缘由? 只是自打庸王办丧事之后,她便没再见着靖王,连见宸王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实在没法子探听到什么。更何况,即便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在,既然放下了,也便只能如此了,难道还能再强求着人捡起不成?纵然有缘故是真的,但放下,却也是真的。 两人之间,一旦有人提起了“放下”的心思,这情,再怎么深再怎么重,却也再难回到当初。“放下”二字提起之时,就注定了这段情的终局是不问缘由的。 匆匆吃过早膳,刚漱了口,就听得卓酒站在院外喊道:“娘娘二位姑娘宫里引路的人来了。” 知秋紧忙开门回道:“知道啦,你快去忙吧” “那我先去告诉别人儿,就不进屋给娘娘请安了啊”卓酒着急道。 “快去快去!”知秋摆摆手。 容菀汐笑道:“再看看可有落下的东西,卓酒将这几个院儿都传到了,还要一会儿的功夫呢。我们好好查看一下再出去。” “奴婢们都收拾好了,绝对没有什么落下的,小姐就放心吧!”初夏虽是如此说着,但还是去包好的包袱里仔细查看了一番。 主仆三人结伴出了门儿,这一次却不是如同平时出门那般往王府后门走,而是往前宅正门儿而去。宫里来的引路内监已经等在门口儿,府里送娘娘夫人们入宫的马车也已经按着位份排好了,从正门口儿一直排到临近院墙边儿上。 娘娘的马车是三辆,一辆乘坐、两辆放置衣裳和金银细软等物;其余夫人们的马车,美人的位份是两辆,一辆乘坐、一辆置物;姑娘位份的马车,则是只有一辆,一应包袱等物,都放在这一辆马车里堆着。 容菀汐是最先出门儿的,先上了马车,初夏和知秋侍立在马车两侧。不多时,薄馨兰和冯雅意前后脚儿地出了正门儿,随后是赵韵如和刘玉洁结伴而来,紧随着赵、刘二人的,是柳清姿,柳清姿身后不远处,是秦颖月。秦颖月之后是霍小燕,走在最后的是齐月灵和闵红媚。 王府里的九位姬妾齐全了,各自按着位份上了马车。薄馨兰怀里抱着小公子,当仁不让地坐在了紧跟着容菀汐之后的马车,随后抢上的是冯雅意。刘玉洁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出来刚好见第四辆马车还没人坐,恰好她身边儿的丫鬟霓云也引着她往那边去,她就随着霓虹坐在了第四辆马车上。这位置,按理也该由她来坐,只是她未必能想到这些位份之说。 霍小燕和柳清姿谦让起来,霍小燕让柳清姿坐在第五辆马车上,但柳清姿却只是将目光在她脸上淡淡扫了一眼,说不上善意也没有恶意,目光就这么如同扶风一般从霍小燕面前拂过,随即,便到后一辆马车旁去了,把这第五辆马车让给了霍小燕。 霍小燕“哎”了一声儿,还想要劝她。一旁的清平却是轻轻拽了她一下,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上车。霍小燕便只得一耸肩,好一番不解的模样,撩开车帘上了车。 容菀汐在第一辆马车里掀开车帘往外看,将霍小燕和柳清姿这一番谦让都看在眼里,却是眉心微微促了一下。她不认为霍小燕在府里生活了这么久,还不认得柳清姿的性情。一开始谦让一下是理所应当的,但在柳清姿并不理会地拒绝之后,她没有必要还想要再劝说什么。和这样性情的人,理应一笑置之了事。 如此这般,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装傻充愣之嫌。 柳清姿和霍小燕都上了马车后,齐月灵和闵红媚又谦让起来,最终两人决定同乘一车,将第八辆用于乘坐的马车只作放置东西之用。赵韵如是不和她们客套也不和她们争抢的,早就在她们站在马车前时,便主动往后头去了。 与赵韵如一样,在出了府门之后便往后面去的,还有秦颖月。因着秦颖月直接抢了最末尾的一辆马车坐,赵韵如反而没有自谦的机会,便只能坐在倒数第二辆、第九辆用以乘坐的马车里。 “赵姐姐你过来和我一起坐嘛”众人方各自找了马车坐定,刘玉洁便掀开车帘向后面喊道,“我自己坐着好生闷得慌呢你离我那么远,我瞧不见你,心里发慌我还以为你就紧跟着我呢” 赵韵如掀开车帘,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满是宠溺:“好了好了别嚷嚷了,才多远的路呢,不一会儿就到了等分好了宫室,我再去找你” “你过来嘛”刘玉洁撒娇道。 这撒娇的声音,好像是和自己心爱的男子说话一般,听得容菀汐都是一阵浑身不舒服。 “不去啦你别啰嗦了乖,等到了宫里再闹”赵韵如笑道。 容菀汐听得真切,赵韵如的语气,哪里像是对小孩子呢?倒像是 容菀汐一个激灵,忙放下了车帘,但觉心内受到了震颤,紧忙让自己平复着呼吸。当然却也不能确定什么,只当做一件稍微有些不同的、好玩儿的事罢了。 第七辆马车里,闵红媚道:“这俩人儿是干什么呢让人听着好不自在。” “她们两个关系好嘛,整日腻在一处。刘美人又是小孩子脾气,一想到要进宫了,许是心里害怕,想要抓着个人儿呢。”齐月灵笑道。 闵红媚摇了摇头,道:“别人或许不懂得,你我这种出身的,什么事儿没听过、什么事儿没见过呢。” 齐月灵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笑道:“这呵呵也是也是挺有意思的倒也是个伴儿呢。” 闵红媚摇头笑笑,两人不再言语。 “吉时已到娘娘起驾”司仪内监高声喊了一声儿。 为首的给容菀汐驾车的冯四扬起了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打了三响儿,随后,才轻轻抽了下马屁古,赶车走了。 引路内监翻身上马,引在前面,两旁有开路的御林军,队伍一路缓缓的、顺畅地到了未央宫门外。到了宫门外,开路的御林军止步,引路内监出示了腰牌,并未下马,引着这队马车自北宫门进了宫。 此时,西后宫和中后宫里的先帝遗孀们,都搬去了东后宫居住,将这当朝皇帝的后宫,给容菀汐她们让了出来。 沿着永巷走了一会儿,到了将入御花园之时,便有早等在外面的九个引路嬷嬷迎了上来。引路太监下了马,将马交给一个迎上来的小太监,和引路嬷嬷交代了各个马车里坐得都是谁,负责各主子的引路嬷嬷,便到自家主子的马车旁去,向自家主子请了安。 齐月灵主动下了马车,往后一辆马车去了。各嬷嬷在各家马车旁,只等着第一辆马车先走,便能前往各自的宫室去。 负责给容菀汐引路的,是宸王早派进宫里来打点的靳嬷嬷。靳嬷嬷在容菀汐的马车外给容菀汐施了礼,道:“娘娘,殿下说坤宁宫里不吉利,让娘娘住进漪澜宫里去。漪澜宫里的一应,都已经拾掇好了,全都是殿下昨儿亲自从琳琅阁里买来的新东西,内务府送上来的布置,殿下说不好看,只用了两样儿。” 容菀汐掀开车帘笑道:“殿下有心了。也劳烦嬷嬷昨儿跟着忙活了一日。” “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殿下吩咐奴婢,让奴婢日后就跟在漪澜宫里伺候着。”靳嬷嬷道。 “这敢情儿好,原本若殿下不说,我也要向殿下要了嬷嬷来。依我瞧着,殿下的这些准备,最得我心的,便是将嬷嬷留给了漪澜宫,其他的,我也就对他说声儿谢罢了!”容菀汐笑道。 “承蒙娘娘抬举,奴婢惶恐”靳嬷嬷忙施礼道。 容菀汐笑道:“咱们别在这里光顾着说话儿,可是耽搁了姐妹们。快些到宫里去吧。”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 冯四的马鞭再次响了三下,随后,却是下车牵着马,由靳嬷嬷在前头侧着身子引路,往漪澜宫去了。 身后儿的各位主子,也都是由马夫牵着马、引路嬷嬷引着,缓缓地往各自的宫苑里去。 马车行驶在御花园里,秦颖月撩开了车帘,看着因着前日的大雪,而雪白一片的御花园。就这么撩着车帘看着,渐渐,失了神 这是未央宫啊她终于,进入到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 轻轻摸了下自己脸上的面纱,但觉一阵恨意滔天地涌来秦颖萱,待到我在未央宫里站稳了脚跟,便是你们母女丧命之时! 今日,最尊贵的人是容菀汐,所有人都围着容菀汐转,但日后呢还能如此么?容菀汐,我不绝不会让你得意到最后。 今年开春儿,这御花园里的花许是为你而开,明年开春儿,这御花园里的花许是为你而妍,但后年呢、大后年呢这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便会换了新的主子,那个人,一定是我。 纵然路险且艰,但她终于,还是进入到未央宫中,成为了未央宫里的女人。这是好的开端,不是么? 第六百七十六章:漪澜新主 http://..org/ 宸王给容菀汐分了漪澜宫、让霍小燕住在毓秀宫,其余各姬妾的安置,都是由着靳嬷嬷定下的。 漪澜宫里,靳嬷嬷将这情况告诉给容菀汐,道:“殿下只钦点了娘娘和霍美人的住处,其余主子们的住处,便让奴婢看着安排。奴婢按着位份和宫室大小为各位主子们拟定了住处,交由殿下过目,殿下看了,并无什么更改之意” “最让奴婢为难的,就是宜兰院里无名无分的秦主子了。因着不明不白的,奴婢也不好按着位份给主子安排,只得将主子安排在霜露阁。殿下对奴婢的安排,看得还是挺仔细的,但也并未就此而说些什么。” 霜露阁那里可相当偏远,在西后宫的最边儿上。听说先朝皇帝为让后宫诸妃嫔都能知书达理,特意在宫里设了个藏书阁,以便妃嫔们随时取阅。 但是本朝并不需要这个地方,因为本朝纳妃还是以家世学问为重,且在本朝,女子也可入私塾读书,即便是平民百姓家,亦有不好少知书达理的女子。所以这地方在本朝便被改成了一个居住之所。只是因为位置偏远,一直以来都没人住罢了。 靳嬷嬷将秦颖月安置在这里,显然有发配之意。而宸王并未对此有什么不满。难道她一直错怪宸王了?宸王并非还对秦颖月有情,而只是不忍心让她流落在外而已? “如今霜露阁里陈设怎么样?可相当清冷吗?”容菀汐问道。 “陈设有些旧,但因着没有人用,却并不算破败,只是看起来稍稍有些简朴罢了,整体还是挺不错的。那里又大,可居住的地方有两层呢!秦主子住在那里,可多自在呢!”靳嬷嬷道。 容菀汐笑道:“的确,霜露阁建造精美,的确是个好住处。只是屋子里的东西有些年头了,纵然都还能用,可看起来太旧也不大好。回头儿你去内务府知会一声儿,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尽快将霜露阁里的东西都换成新的,屋子里哪里有不好的地方,也都仔细修葺一下。最好在今儿就把事情给办完了。不然明儿殿下登基,再做这些事情可不妥当。” 靳嬷嬷仔细听了,恭敬应道:“是。” 靳嬷嬷说的是那里还好,其实那霜露阁里此时一定相当破败。外头或许不怎么样,但都是一进了屋里,定然灰尘密布。光是吸着这些灰尘,就够让人憋闷一阵子了。秦颖月到了那里,怕是再宽的心,也受不住。更何况她并非是什么心宽的人呢? 要是能闹起来,反而是件好事。可以秦颖月的心性,估计只会隐忍着,将这些苦难都化作前行的动力罢了。 让靳嬷嬷派人将这里修葺一下,并不是为了让秦颖月觉得舒坦,而是做给给宸王看的。即便靳嬷嬷说,宸王对此并无异议,但容菀汐却还是吃不准,不知道宸王到底是因着并不想亲近秦颖月,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 “霜露阁里伺候的奴婢可还稳妥?”容菀汐问。 靳嬷嬷道:“各主**里的使唤奴才,都是内务府安排的。按着位份,美人夫人们的宫里各有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宫女儿,姑娘位份的宫里,便只有一个小太监、一个宫女儿。至于那名分不明不白的秦主**里,内务府给报上来的是,安排了一个使唤宫女儿这些,殿下也知道了,却也并未说什么。” 容菀汐点点头,心想宫里人惯会拜高踩低,知道能被安置在霜露阁的,一定是个相当不受宠的侍妾。再加上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知道了秦颖月的出身,以为宸王已经不待见她了、甚至是把她当做一个麻烦和耻辱,便更不会给她什么优待,只会依她所住的宫室,继续给她寒酸着来。 “也好”,容菀汐道,“其实主子夫人们在王府里都自在惯了,人多了服侍,反而会不习惯。” 靳嬷嬷笑道:“但依着位份,娘娘的宫里,可使唤宫女儿和太监各四个、掌事嬷嬷一个、陪嫁丫头一个或两个。这可是祖制,纵然娘娘是个一切宽和从简的人,宫里的这些规制,却也还是别推辞了吧?” 容菀汐笑道:“这是自然,底下那些小宫女儿小公公们,又没犯什么错处,我岂能不用他们呢?正说到这儿呢嬷嬷快将大伙儿都叫进来,咱们说会儿话。” 靳嬷嬷说的,是皇后宫里的奴才规制。但既然内务府的人开眼、且宸王那边也没说什么,她自然也不用谦和着。 至于宸王到底会不会封她做皇后即便是出于朝堂上的压力,宸王也定然会全了新帝登基的体面,封他的正妃做皇后。但,到底是不是出于真心呢她真的吃不准。 因着秦颖月的出现,她对他,是一切都糊涂着,全然不敢下定论。 漪澜宫里的太监宫女儿们,自打容菀汐进宫起,就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口儿了。这一会儿得了传召,便是更加拘谨恭敬,恨不得连呼吸都小心着些。容菀汐坐在主位上,看到跪在地上请安的这些奴才们这般恭谨惧怕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一定听说过自己的性情,以为她是个严苛的主子。 这漪澜宫,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却是第一次坐在主位上,第一次看着跪在下面的人。看到他们这般模样,容菀汐恍似看到了第一次进宫给皇贵妃请安的自己。此时,母后已经迁居到慈安宫去了。而她,则是坐在了这个整个未央宫里最有福气的地方。 只愿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只愿她真的能如同如今归为皇后、即将为太后的婆婆一样,真的能得到帝王的一世恩宠。 容菀汐知道奴才们害怕,但却还是安静地看了他们半晌,这才笑道:“内务府派来的这几个人是好,瞧着便顺眼。在我宫里服侍,没什么特别要嘱咐的,便只做好‘忠心’二字便罢了。若是不聪明的,有人教你们聪明,若是不伶俐的,自然也有人耐心教你们伶俐,这些都没什么要紧。但若不忠心则是没什么回转的余地,下场,也是我说不准的。” 容菀汐并未刻意让他们不害怕自己,而只是把自己要说的话给说了。其他们现在这般惧怕她,反而是好事。因着惧怕,很多事情都上心一些,可以省去了不少麻烦。也不必解释什么,日后相处得时日久了,他们自然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但若一开始便不惧怕,则是连最基本的忠心都保证不了,又何来日后之说? 奴才们吓得都只是叩首于地,并不齐声的各自慌忙保证道着 “奴婢定然对娘娘忠心不二” “奴婢誓死效忠娘娘” “奴才断不敢有二心。” 诸如这样的话,惶恐地保证之声响在漪澜宫里。这就是容菀汐入主漪澜宫后,这里响起的最大的声音。 这些奴才若当真忠心,少说也要伴她在宫里三五载;若不忠心,则很有可能是她在宫里开的第一场杀戮。在后宫里,很多时候,这些奴才都事关成败。若是自己宫里有了她人心腹,则是与把自己放到别人的刀尖儿上无异,随时都有可能赴黄泉。她不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什么人安插在其中的眼线。一时自然也看不出来,只能日久留心着些。 容菀汐并未多说什么,就只是简单吩咐了这一番话,便让他们退下各自去忙了。屋里仍旧只留了初夏和知秋、还有靳嬷嬷。 漪澜宫原本就是未央宫里最华贵的宫室,宽敞明亮不说,一应墙面油漆等,都是整洁如新的。宸王虽说将宫里的摆设都换了,但这里的格局,还是先前的模样,换了摆设之物,其实并未与先前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靳嬷嬷见容菀汐正在环顾漪澜宫,特意道:“殿下命人将整个床都换了新的。” 她并未点名了宸王这么做的用意,但容菀汐又岂能不明白?毕竟之前的床,可是皇上咽气儿之处。如今她新人入宫,即便对公公再孝顺,却也难免觉得不吉利。更何况,先前的床是皇上和母后住过的,她住着,未免有些僭越。 容菀汐点点头,道:“这里布置得甚好其他姐妹都分在哪里?” “除了秦主子和霍夫人之外,薄夫人住在钟粹宫、冯夫人住在承禧宫、刘夫人住在月阑宫、柳夫人住在钟灵宫,齐主子和闵主子一起住在淑仁宫、赵主子自己住在凝香阁。”靳嬷嬷禀报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按着位份,倒也得当。以赵姐姐如今的位份,若是自己分一个宫室,必定会惹人不满,倒是封了这个小地方独居,更妥当些。” 靳嬷嬷笑道:“奴婢有幸和娘娘想到了一处去,便将这样的安排呈给了殿下。其实赵主子的性情倒还好,和谁都能住到一块儿去。但毕竟是原本潜邸里的老人儿,如果让赵主子住在哪一宫里配殿,待到宫里进了主位新人儿,难免要让赵主子觉得屈辱。如今这么封了一个小宫室,安安静静的,想来赵主子也喜欢。” 容菀汐对靳嬷嬷的安排颇为赞赏,说了几句欣赏她的话,便让她出去代为关怀各宫,客气着问问众姬妾们住得是否舒坦。且也说了,让靳嬷嬷传达她的意思,说若是有谁住得不舒坦的,尽管和她提出来,由她去向殿下言说。 退一万步讲,即便宸王不封她为后,也一定会封她做现有的这些后宫里,最尊贵的妃嫔。多客气着,未免显得有些矫情,莫不如顺其自然地承担下来为好。 此时的霜露阁里,秦颖月和小桃正在收拾着这遍布着蜘蛛网和灰尘的、久久闲置着的屋子。小桃见秦颖月只是毫无怨言地自己亲自动手收拾,哪里还敢抱怨什么?也只能随着她这般既来之则安之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各司其位 http://..org/ 被分在霜露阁里的,是皇后特意安排的一个得力侍婢夏果。自然夏果也不是原先漪澜宫的心腹,原本是在赵嫔宫里的洒扫小宫女儿,只是一直在为漪澜宫里的掌事宫女女儿慧淑做事罢了。也可以说,是一直在为皇后做事。 如今赵嫔带着小公主去了东后宫,自然不会带走她这个小小的洒扫宫女儿,因而她又被派到内务府,等着内务府的人给她分派新的差事。与其说等着内务府的指派,莫不如说是等着皇后那边的意思。 如今皇后将她分到了霜露阁秦氏这里,说的是让她盯着秦氏。可是一看秦氏住在这样的破地方、又是这么一个温吞得受了慢待也大气儿不敢喘的性子,有什么可盯着的呢? 奇怪的是,如今霜露阁里这位秦氏的身份,宫里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这可是做过太子妃的女人、也是现在的太子殿下曾经最钟情的女人,原本以为这是个厉害的主儿呢,在庸王谋反一事上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还靠上了现太子这棵大树,并且眼见瞧着太子就要登基了、她就要做未央宫里的娘娘了。可却不承想,竟然是这么一个受气的窝囊废。 夏果边在一旁帮着这可怜的主仆二人收拾着,边在心里如是揣摩着秦颖月的心思,不免对这里放松了些。且眼瞧着这样的光景,对秦颖月,也便自然而然地怠慢了起来,没有多恭敬。 自打马车越走越偏僻之时起,秦颖月就知道,她一定不会被分到什么好地方去。到了这霜露阁外,瞧着外头还好、只是偏僻了些,待到进了屋,见了这般光景,心口顿时堵了一块大石。但却是一句抱怨也无,好像她原本就应该住在这里似的。只是吩咐了小桃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暂且堆放在一处,以便她们收拾屋子。 那个等在霜露阁门外的小宫女儿,见了她倒是恭恭敬敬地问了声“主子万安”,但等到小桃从马车上拿东西的时候,她却是不紧不慢地伸了两手儿而已,根本没尽力,怠慢之意可见一斑。 但她却并未责怪夏果,只像没看出来似的,由着这拜高踩低的小宫女儿怠慢着。这一会儿她和小桃收拾屋子,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但却仍旧没有吩咐夏果做任何事,由着她拿着抹布东抹一下西抹一下地乱混。 她不知道这小宫女儿到底是谁的人,若只是内务府的人,她这一番好脾气可是白费了,但若是宸哥的人呢?若是皇后那边的人呢?或者是容菀汐那边的人? 那么她这一番好脾气,可是用到了正地方。尤其是在皇后和宸王那里,至少能让他们知道,她是真的安分、真的委屈。 靳嬷嬷先去吩咐了内务府,让内务府的人快些去帮霜露阁换了陈设,随即便到各处瞧了,自然也来了霜露阁。内务府的人一听是容菀汐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着。靳嬷嬷最后来的霜露阁,到的时候,内务府的人已经在这儿忙活着了。 见是靳嬷嬷来了,秦颖月忙让小桃迎了出来。小桃向靳嬷嬷施了礼,笑道:“外头风大,虽说屋里也没个落脚的地儿,但主子的意思是,可别怠慢了嬷嬷,让嬷嬷快到屋里坐。” 秦颖月如今再怎么不尊贵,却也毕竟是个主子,岂能亲自出来迎接她这个奴婢?这点靳嬷嬷自然知道只是除了秦颖月之外,哪怕是到了薄馨兰和霍小燕那里,都是主子亲自过来迎接的。如今还没分封位份呢,她是宫里的嬷嬷,这些主子夫人们,尊敬着她是应该的。到底这秦颖月,要比别人有傲骨多了,心气儿高着呢。 靳嬷嬷也不推辞,随着小桃进了屋。虽说屋里的确很乱,但两个主位上的椅子却是干净的。但靳嬷嬷哪敢坐在秦颖月身侧呢?知道这女人可是个记仇的主,毒辣着呢,因而即便秦颖月再三让她,她也不敢坐。 坐在左边主位上的秦颖月笑道:“那好,我就不为难嬷嬷了。小桃,快给嬷嬷擦了个干净的凳子来坐。”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忙不迭地去办,很是积极。 靳嬷嬷忙笑道:“主子千万别忙活,奴婢只是奉了娘娘之命过来,问问主子在霜露阁里可习惯?娘娘说了,若是各位主子有对自己的的住处不满意的,可千万要提出来,由娘娘去和殿下说,帮忙给换一个住处呢。” 秦颖月笑道:“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霜露阁,岂有不满意的地方呢?我瞧着这霜露阁还有二楼,也是规整得很,但觉得我住在这里,有些浪费了这么好的地方呢。感念娘娘还来不及,岂有埋怨的道理?” 靳嬷嬷笑道:“主子觉得舒坦便好,奴婢这就去给娘娘回话,不叨扰主子。” 恭恭敬敬地向秦颖月施了一礼,即便屋里混乱,却也还是后退着走。走到一个箱子前,被挡住了,这才向秦颖月又施了一礼,转身走了。秦颖月是个记仇的,虽说只以现在的局面看,也不能指望日后秦颖月一旦得势、能对她有多宽和,但面儿上尊敬着,总不至于惹来太大的祸端吧? 靳嬷嬷自己在心里想着:“可是说不准呢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已经嫁给了庸王的人,却还能在庸王的谋逆中全身而退,靠得可绝对不只是侥幸。以残花败柳再加上容貌被毁之身,居然还能随着殿下入未央宫来,靠得,也绝对不只是殿下的心软。 这女人,日后必定会在未央宫里有一番大作为。 但即便知道这女人注定并非池中之物,她却依旧选择了容菀汐。不为别的,只为与容菀汐相处两年有余,清楚的知道,娘娘虽然处事果决,虽然在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是多讲道理少讲情面,但娘娘的心,却是善的。 身为奴婢投靠主子,选能有出息的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还是要选明事理、心善的。人到了她这把年纪,便也只求活着的时候能顺心安稳些,至于最终的归路,反而不那么重要了。人终有一死,横死还是寿终正寝,似乎也没太大区别。 出了霜露阁,靳嬷嬷急着去给容菀汐回话儿。先将内务府的人已经去霜露阁忙活的事儿、和秦颖月的话给容菀汐说了,这才说了其他主子们的事儿。 “几位主子都对住的地方挺满意的原本因着闵主子入府比齐主子早了两个月,奴婢提请给殿下的,便是闵主子住东配殿、齐主子住西配殿主殿是空着的,以便现有位份的权衡和日后的分封。但是闵主子和齐主子谦让起来,和奴婢提,说让奴婢代为请示了娘娘,准许她搬到西配殿里去;齐主子却也和奴婢说,让奴婢切莫代为转达闵主子的话。奴婢无法,便也只得都和娘娘说了。” 容菀汐笑道:“这是她们两个之间的客套,咱们不必管。还是按着入府的顺序这么分。左右不过是两个配殿而已,东西的分别能有多大?稍微尊贵那么一星半点儿而已。除此之外呢,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儿?” 这两人现在的谦让,便是日后的相争。她们两个入府时间相仿、在府里地位相仿,那么这一宫之主的位置,到底该给谁?想必她们两人心里,都是各有一番计较,现在且不必在意。 靳嬷嬷回道:“还有刘夫人。刘夫人非要让奴婢回来请示娘娘,说想让赵主子到她宫里去住。说什么我知道了,你们的分封就是按着位份,拜高踩低的。嬷嬷你看,赵姐姐不是位份低、做不了一宫之主吗?那就让她到我的宫里来,随便住在东西配殿都行,还给宫里省了地方不是?” 容菀汐听着好笑,道:“她就是这么个直脾气,说这些话也不是和你恼,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刘夫人心性纯真,奴婢岂能多想什么呢?也是觉得哭笑不得罢了。但夫人的请求,奴婢还是得如实转达给娘娘才行啊。”靳嬷嬷无奈笑道。 容菀汐想起她们两人说话的语气,静了片刻,道:“你且不必管她,就当她没说过这些话罢了。” 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但那两人说话的语气让她们两人住在一处,总觉得不太妥当。 靳嬷嬷应了一声儿“是”,见容菀汐的意思,好像是有些察觉出这两人的蹊跷了,便道:“娘娘奴婢想跟娘娘嚼个舌根。” 容菀汐笑道:“有什么有趣儿的事,嬷嬷只管说便是,何来嚼舌根之说?” “是”靳嬷嬷道,“之前在府里的时候,刘夫人常常去赵主子的院子,两人刺绣聊天儿、下棋看书,总是玩儿到很晚,直接就那么在一处睡下了。再不然就是赵主子去刘夫人那儿,依旧是一腻歪就一整天,几乎日夜总是在一处的。主子们相处得好,不争风吃醋,反而这般姐妹情深,这是好事儿。但若总这么下去,岂不是怠慢了殿下?若是得着机会,娘娘还是提点一下为好。” 容菀汐知道她是善意提醒,笑道:“我记下了,日后若得着机会,定然提醒她们。” “奴婢僭越”靳嬷嬷惶恐道。 容菀汐笑道:“无妨。我知道嬷嬷好心为宫里着想,高兴还来不及,岂会觉得嬷嬷僭越?日后嬷嬷和我相处,便如初夏知秋一样,自在一些便是。” “是。”靳嬷嬷应道。 容菀汐却是暗自觉得为难提醒?若真不只是什么姐妹情深的好事儿,让她怎么好开口提醒呢? 在宫里胡乱收拾着,如此也就忙活了一日。日暮时分,有乾清宫的人来传,说殿下今晚在漪澜宫用膳,让娘娘准备着。 虽然听说他要来,容菀汐很欢喜,但这般通传,却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从前在府里,他可是说来就来,哪里用得着这些繁琐的通传?且也从来没有人说让她准备着。 如今,却也要这么麻烦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新帝登基 http://..org/ 只是这一瞬,容菀汐便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宫里,而不是“家里”。但是在宸王府之时,的确可以称之为“家”。 既然他要来,既然小福子已经说了让她准备着,容菀汐又岂能不按着宫里的规矩准备一番?也是为了图一个吉利吧,别刚入宫,就灰头土脸的见他。因而让初夏给自己好生打扮了一番,又特意厨房亲自烹了茶。 刚忙活完,他就来了。 此时,他穿着的并不会是她习惯的便袍,而是一身太子的明黄。在日暮的霞光下,让人看着,有些刺眼 容菀汐心里不舒服,但却还是从敞开的房门迎了出去。带着喜悦地施礼道:“给殿下请安” 宸王忙扶起了她,笑道:“风多大啊,怎么开着门儿?” “才刚进屋,还没来得及关上呢。”容菀汐笑道。 “忙活什么了?怎么才进屋?”宸王跟着他乐颠颠地进了屋。 容菀汐指了下桌子上的茶壶,笑道:“给你烹了一壶好茶刚刚小福子来传,说‘殿下晚膳之时摆驾漪澜宫,娘娘擎早儿准备着吧’,想来想去,我能做的准备,也就是弄好了妆容,给你烹一壶好茶了,不然还有什么呢?什么也不会啊” “你这是埋怨我呢”宸王说着,揉了揉额头,坐在圆桌旁,道,“可是宫里就这么多规矩,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是想要还像在家里那样直接跑过来,可是时日久了,岂不是让人觉得后宫不成规矩?如今咱们刚进宫里,一切规矩还是先立起来为好。让她们先适应了,日后我们两个再自在些,她们便知道漪澜宫这边是特殊,便也不敢胡闹什么了。” 容菀汐原本只是一句玩笑的话罢了,没想到竟引得宸王这般疲累,一时有些自责,忙到他身后去,帮他按着肩膀,柔声道:“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一句玩笑的话,怎的引得你这般倦意浓?可是朝政上有什么不好处置的吗?” 宸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什么,只是初初登基,一些事情要处理罢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我的新政想要推行,并不那么容易,还是得等一阵子才行啊这些大臣们上的奏折上,轻易便可能看出他们都一心循旧制,希望我能承袭父皇的制度。” “原本新政推行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更何况如今正赶着年初,谁都是安逸着。若非因着父皇大丧和先帝登基,大家伙儿都能过个好年。这一会儿竟是上一些望你承袭旧制的折子,怕也只是这一阵子的想法而已。等到开春儿之时,大家伙儿的心思都活泛起来,你再提起了新政之事,定然一呼百应。” 宸王笑道:“嘴上的应承有什么用?他们要真给我做才行啊那些个老朽我真是恨不得让他们就此回家种田去,莫要坏了朝堂上的风气。” 容菀汐见宸王的确恼得很,知道再做什么劝说也是无用的。因为不管怎样,新皇初初登基便行新政,未免让人觉得有些不敬君父之嫌。待到局势稳定一些,再提新政也不迟。宸王初登基,一心只想着大展宏图,的确有些着急了。 因而容菀汐只是愈发轻柔地帮他揉捏着后背,说起了后宫的事儿。温柔的呢喃般说着:“陆靳嬷嬷将分给各位姐妹的宫室都报给了我,还说已经让你过目了,你说就按着她的安排办。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更改什么。只是霜露阁那个地方着实闲置日久,因而我便让内务府的人帮着收拾去了,都换上新东西,想来应该好些。” “嗯我听李忠贵说了这事你办得很好。若非李忠贵从内务府回来之时,我问了一嘴,他顺便提起了,我还不知道霜露阁那般破败。原只以为那里僻静宽敞,恰好适合她居住不然以她如今的面容,若是和大家伙儿住在一处,每日里看到她们争奇斗艳的,心里岂能舒服呢?” 容菀汐心内一凉原来,他让秦颖月住在这里,竟是这个原因 给他轻轻揉捏的手法儿,未免也乱了些。 但宸王却并未察觉到,反而觉得她时轻时重的揉捏让人很是舒服。笑道:“你这给人揉捏的手法儿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怎么这么舒服呢?” “还用学吗?不是自己摸索着就能会的事儿?”容菀汐道。 说着,也没什么再给他按揉的兴致了。只是和他起坐在桌旁等御膳房送晚膳过来。 原来他由着靳嬷嬷将秦颖月安置在霜露阁,竟然不是晾着她,而是全然为她着想是啊,他怎么可能晾着秦颖月呢?那是他最爱的女人哪 第一次与他一同入宫的那日,他不是说过吗? 菀汐,除了这颗心,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所以啊他现在做的,不正是如此吗?除了这颗心,他的确什么都给她了。在未央宫里的第一顿晚膳,他是在漪澜宫里用的,给足了她尊荣;将先帝皇后、当今太后曾经居住的宫室给她住,全了她的名分;特意从琳琅阁里弄来这些东西给她摆设把玩,为她撑足了体面。可是,终究这颗心却并不在她的身上,而是飞到了那偏远的霜露阁去。 容菀汐没有再和他粘着玩笑的兴致,宸王因着朝堂上的头疼事,也没什么交谈之心。因而两人安安静静地吃过了晚膳,宸王便回乾清宫留宿去了。依着祖制,新皇登基的头一晚,必定是要住在乾清宫里的,万万不可在哪一个妃嫔的宫里留宿,且乾清宫里也不能找人来侍寝,以免女子的阴柔之气,影响了龙之纯阳。 次日一早儿,辰时刚到,朝鞭九响、大乐齐鸣,是新皇登基的仪典开始了。 宸王原本想要将这登基之典办得一切从简,但拗不过大臣们纷纷上奏,说新年伊始,这大典若是办得隆重热闹,必定能给风国带来祥瑞,以去去岁战乱之气。宸王虽说并不信这些,但一想到历代新皇登基之典,也没有办得太简单的,自己总不好开这个先河。若日后国中风调雨顺还好,可一旦有了什么差池,他可是成了罪人了。 因而这大典,还是由着礼部去紧密筹备,弄得可是相当隆重。 大典整整进行了一个时辰,议政殿那边的礼乐之声,才随着一阵厚重的、伴着大臣们跪叩的号角声而停了。一叩首是一声号响、二叩首是两声,三叩首则是三声,九拜则是一声极长的不带喘息的绵延之声。 这一阵老让人听着便肃然起敬的声音停了,容菀汐的心,也随之落了定。站在漪澜宫敞开的宫门口儿,看向议政殿的方向虽然她看到的只是飞檐碧瓦,但恍似,已经看到了他身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脚着九龙朝靴、头戴白玉琉珠的皇冕,站在议政殿的朱红色的大门前、站在高高的长阶上,缓缓抬起双手,道了声:“众卿平身” 他,终于得长所愿,成为了风国的王、天下的王。 她相信,但凡是想要的东西,他都能得到。因为他,配得上这世上一切最尊贵的、一切最美好的。 此时,站在议政殿门前的宸王,在说了“众卿平身”之后,缓缓落下双手。负手而立,看着他目光所及之处的,这大好山河。 远山朦胧晨雾中,这里,是他的国。 那远方朦胧的晨雾,恍似她眼中流转着的水雾盈波 多希望,此时她能站在群臣的最前方,看着他,走向皇座。仿佛只有有她在,这快活,才是真真儿的。 真好,所幸他能确定,她会一直都在。 这女人,连同他一起去死都不怕,又怎会怕同他共看这大好山河? 前路漫漫,他终于可以在属于他的国里,同他心爱的女人,携手前行 “小姐,前面的仪典好像结束了呢”听得议政殿那边震天的大乐已经停了,却见容菀汐仍旧怔怔地看着议政殿方向,初夏还以为自家小姐糊涂了呢,轻声提醒道。 容菀汐轻叹道:“是啊,仪典停了,他是皇帝了” 她早就知道他的野心,在他们相识不久,他就毫无掩饰地向她表露过这番野心。如今,他赢了,她是真心为他高兴。可这心里,却是不可否认的,好像丢失了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仪典大乐的停息,而消失了 到底是什么呢,她却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便是皇帝。他不仅仅是她的“夫”,而真真切切的是她的“君”。她再也不能跟他你啊我啊的叫得肆无忌惮,她要称呼他为“陛下”;她再也不能放肆地拽他的耳朵、不能放肆地拧他的胳膊,她只能恭恭敬敬地尊敬着他的龙体;每次见他之时,都要恭恭敬敬地施礼,每次他走之时,都要恭恭敬敬地送他因为,他是皇帝,而她,不出意外的话,将是他的皇后。他们要以身作则,不能让后宫里乱了分寸。 这是他说的,真真切切的话。 容菀汐只觉得,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到他身边,才能和他肩并着肩贴得很近,而他忽然跳到了高塔上,让她即便费力抓也抓不着。 可是她却不甘心若你身处云霄,或许,我可以化作风,依旧永远将你萦绕。 因着仪典,今日的早朝开始得要比往日晚,纵然群臣们除了恭敬称颂新帝之言外没什么可奏,但下朝却也比平日里晚了近一个时辰。宸王恨不得马上冲到漪澜宫里去,让她看一看自己的一身龙袍,问问她好不好看。可宫里诸多琐事缠身,使得他想走也走不开。只得到御书房去,先召见了秦羽、赵鸿儒等一应老大臣,说了些体己的话儿,交代了些需要在正月里便着手的几件事儿。待到这些老大臣们走了,还要分封妃嫔,尊太后、太皇太后 第六百七十九章:妃嫔受封 http://..org/ 慈安宫的先帝皇后理应被尊为太后、慈宁宫里的皇后,则被尊为太皇太后。尊太后和太皇太后,因着本身带有哀事的情况在,只是让总管大太监跪着宣读一道诏书、赐以金册金宝,随后再由他亲自到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宫里请了安便罢了,不需要择良辰吉日大行册封之礼。 因而皇上只是亲自拟定了尊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诏书,交由李忠贵,让李忠贵找钦天监算了今日的吉时,前去宣读。 李忠贵接了诏书,心内不免感慨万千。依旧是这样熟悉的明黄卷轴,依旧是在这御书房中,可是他的老主子已经不在了。此时将这诏书递给他的,是他的新主子,刚刚登基的三皇子宸王。御书房还是这个御书房,他也还是这么一个老了的、快不中用的奴才,可此时,却已经是新朝了。 新帝是个英明宽和的人,并未因他是伺候过先皇的人,而把他打发到皇陵去守着,反而将他留在身边侍奉,让他继续做乾清宫的总管太监。其实他反而希望自己能得了守皇陵的差事,可以常伴他的老主子左右。可新帝器重,这是莫大的尊荣、莫大的福气,他岂能如此不领情? 自先帝大行之后,原本他已经以为自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了,却不料新皇对他这般器重,心里自是感念非常,想着定然不能辜负新帝器重之意,也定然那不能辜负老主子对他的厚待。唯有鞠躬尽瘁,直至身死而已。 尊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诏书写完,皇上便着手分封他从府里带来的这些女人。其实他最烦处理这些女人们的事,总觉得把时间花费在这儿,还不如睡一个舒服觉来得痛快。但这事儿却又偏偏只能由他来做,总不能交给靳嬷嬷和李忠贵不是? 但按着历代来的多用的处置法子,其实他只要先定了皇后,然后再将这些妃嫔的分封交给皇后去做就行了,根本无需自己过心。但这样一来,岂不是等于给菀汐找麻烦?若有谁对位份不满,岂不是都怪罪在菀汐身上? 还是他把这事儿揽下来吧,谁让他心疼他的皇后呢。 皇上将如今搬进宫里的几个女人的名字列了出来,从上到下看了一眼,便给她们将位份写上了。不过是按着在府里位份的高低和进府的早晚来分封罢了,也没什么难的除了两个人之外——薄馨兰和秦颖月。 这两人,到底该放在什么位置上? 薄馨兰有子,且是他的长子。若是把薄馨兰放到高位上,未免对菀汐造成威胁,所以只能往低位上放。但毕竟薄馨兰在府里也是个美人的位份,且还是太后赐的,如果让她和齐氏、闵氏之流同样的位份,岂不等于在打他母后的脸?也让那些老大臣们觉得他太过感情用事。 因而看了下,便将原本写了“妃”的霍小燕,变成了“贵妃”。如此一来,薄馨兰这个妃位,便显得不那么尊贵了。现在的位份便是:霍氏为贵妃,刘氏、薄氏为妃,其中,刘氏上了封号,封为淳妃,其余两人皆无封号;冯氏、柳氏为嫔,且两人都上了封号,冯氏为慧嫔、柳氏为静嫔;齐氏、闵氏、赵氏皆为贵人。 至于颖月 皇上在她的名字后,迟疑了许久,最终,也没有落下任何字。将她封得低了,是委屈了她,可是将她封得高了,却是委屈了菀汐。反正只要让她在宫里安稳着便好,想来暂时没有位份,她也是不介意的。且暂时没有位份,便没有人会将注意都放在她这个先太子遗孀的身上,也是为她谋了个安稳。 待到新帝登基的劲头儿过了,宫里头再有什么妃嫔分封,想来也不会引来太多注意,大家听一下便罢了。 除了菀汐这个皇后和霍小燕这个贵妃之外,其他妃位、嫔位的分封都不需要弄出什么大的阵仗,只需要找司礼官、择了几日,随同乾清宫里的太监一起去宣读了诏书便罢。至于菀汐和霍小燕的分封,菀汐这个皇后,则要到太皇太后宫里去受封,而霍氏那边,则是要为其选一个极其体面有分量的司礼官。 “李忠贵,按着朕写的位份,替朕把分封的诏书写出来。差人叫靖王和秦羽、赵鸿儒入宫,择了吉时,让靖王去霍贵妃宫里,淳妃和薄妃那边,让秦羽去,慧嫔和静嫔那边,让赵大人去,至于三位贵人,便由你带人去传了便罢。”皇上将这张纸递给李忠贵,吩咐道。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见这张纸上并没有容娘娘和秦氏的名字,不免觉得心内疑惑,但却也不敢问什么。想来陛下不至于糊涂到真的要封秦氏做皇后吧?估计只是因为容娘娘是正妃,理应是皇后,所以没必要写在这上面而已。 李忠贵麻利地去拟了册封的诏书,皇上却是并未就此歇下来,而是又摊开了一张圣旨,提起笔,想要自己写些什么。 可是这笔悬在半空,墨汁都滴到了明黄色的圣旨上,却还是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落笔。 李忠贵在西墙小桌旁,偷偷抬眼看到皇上这般反应,心里未免有些担忧毕竟皇上在未登基之前的风流性子,也是人尽皆知。该不会真的在犹豫着不知道写谁呢吧? 皇上又换了一张圣旨,再一次提起笔,但是又过了好一会儿,墨汁已经滴了好几滴,晕染了大片明黄,他却还是没有将笔落下。 到底写什么呢 历代以来,册封皇后的诏书也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系出高阁、淑慎尔德之类的,没半点儿心意,好像走过场似的。要是这么册封菀汐,估计她会不高兴。菀汐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是这冠冕堂皇的地位,她要的,是灵魂的懂得 这个可是难办了。 他不是不懂得,可是该怎么才能把这番懂得写得漂亮?总不能像是两人坐在饭桌旁聊家常似的吧? 这个不然,作一首诗?作诗嘛,说不上擅长,但总也不至于水平平平,他的诗,还是有颇多可圈可点之处的。往常为了彰显学问,也曾即兴在烟柳之地留下过不少被传颂的诗句,可是那些女人懂什么啊?做得不好,她们也听不出来,但是菀汐可就不同了。 以菀汐的学问,他的那些可圈可点,在菀汐的慧眼慧耳中,完全凸显不出来,因为她只能找出他的毛病。可别弄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毁了自己自诩学富五车的一世傲骨不行不行,万万不可取。要是真让她挑出毛病来,这事儿可是要被她嘲笑一辈子!想想就觉得害怕啊! 那么恪守成规不成、新奇地作诗也不成、唠家常更不成还有什么呢 皇上很是头疼用笔杆挠着自己的脸,看着那只有一片越来越大的墨迹的圣旨好半晌又沾了一点儿墨汁,打算落笔先练练手儿,可是只是写了“容氏”二字,便觉不妥。这个是容氏、那个是霍氏、另一个是秦氏、再一个是刘氏、冯氏、齐氏这些有什么不同呢?千篇一律的称呼。 不免又悬起了笔,又想了好一会儿 新的墨汁滴落下来,渐渐圣旨上的墨迹晕得越来越大,只剩下能完整地写上一两个句子的地方了。 “咝”看着这狭小的地方,皇上反而想到了什么。其实有时候,只要一句简短的话,便能将满腔的深情表露得淋漓尽致。 皇上放下笔,将腰间的钱袋取下来,拿在手中摩挲着,看着那上面绣着的娟秀字迹:“只愿君心似我心,死生不弃长相依。” 不得不承认,要是比脑子,他真的比菀汐差了太多啊。这女人,就只用这一句话,就把他给拴得死死的,就能让他每每看到之时,都感动不已。他却是没有这个本事。 受到容菀汐的启发,皇上觉得,话不用写得太多。多了,时日久了,她许是就忘了,还是简单明了为好。 看着手里的钱袋静静想了片刻,便将钱袋重新收回了腰间,换掉了这一张已经被墨迹晕染了的圣旨,又拿出了一张新的。将笔尖重新沾上墨汁,缓缓地、郑重地落笔 “爱妻容氏,朕心如卿心,执手不弃。与卿千秋,共赏山河万里。” 这几个字,皇上写得极其缓慢。他的字本就好看,原本写起来,也不需要特意费什么心思。但这几个字写得,却像是刚刚学会写字的孩童一般,一笔一划的,生怕自己写错了似的。写完,自己仔细看看,觉得不甚满意,还想要重写。但一想到这一张圣旨其实就和婚书一样,若是重写了,总不太吉利。便也只得作罢。 只是自己看了半晌,便叫李忠贵过来,道:“李忠贵,你快来给朕看看,这圣旨写得怎么样?” 李忠贵忙凑到近前来,躬着身子仔细瞧了,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 “怎么样?”皇上又追问道。 “这”李忠贵很是为难,但却又不得不问,“陛下,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圣旨啊?好歹也写个事情上去啊,没来由地这一句话自古以来,圣旨也从没有这么写的啊!奴才瞧着,如若不然,殿下把这话写在小信上给娘娘?” “这是朕封后的圣旨!”皇上说着,很得意地用手指在上头弹了一下,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啊?这”李忠贵更加为难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劝说一番。委婉地提醒道:“陛下,自古以来,哪一个帝王封后的圣旨都没有这么写的。别的且不说,就是这圣旨上,连一句‘册尔为皇后’都没有,这也实在说不过去啊!入宗人府的籍册库之时,谁知道这是什么呢?” 第六百八十章:册尔为后 http://..org/ 圣旨向来一式两份儿,一份儿在接旨的大臣或妃嫔的手中,另一份儿则是由他们这些奴才誊写好,放到宗人府的籍册库中去,以作凭证。皇上这圣旨放到籍册库去,后代若有查阅,可是个什么说法儿呢? “你笨哪,不是都要在这儿写上,何年何月何日、做何事之用吗?”皇上点了下圣旨背面儿。 李忠贵受到了提醒,却也还是为难,道:“可是陛下千古以来,也没有这么写立后圣旨的啊” “管先人做什么?朕册立自己的皇后,难道还要学他们不成?千古没有,朕便开这个先河又能如何?若是在此事上做了千古第一人,使得朕和皇后一起名垂千古,这也是一件大为痛快的事儿啊!”皇上笑道。 李忠贵发现,皇上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是放光的。自然看出了皇上的决心、也看出了皇上对皇后的用心。此时,这圣旨怎么写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觉得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定——好在皇上真的不糊涂。且既然皇上如此看重皇后,日后宫里一定太平些。后宫太平,皇上才能安心于朝政,先帝总算能放心了。 “险些被你绕了进去!朕只是让你看看这字儿写得怎么样而已,你说说,好不好看?皇后看了会不会喜欢。”皇上道。 李忠贵更是哭笑不得了,实在没法子掩饰,只得流露出来,道:“陛下,谁会整日里捧着圣旨看哪!喜不喜欢,不过是几行字而已,就算陛下写得不甚好看,也没什么要紧的。” “你的意思是说朕的字写得不好看?可是朕觉得倒也还好啊”宸王摸着下巴看着圣旨,皱眉道。 “没有没有”,李忠贵忙道,“陛下写得很好看,陛下的字本就苍劲有力,看着便让人过目不忘,这几个字写得尤为郑重,可是更好看了些!奴才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你能看得出来朕写得很郑重?”皇上惊喜道。 李忠贵忙点点头,诚挚道:“真的能看出来!” 心想,陛下您这字儿写得一笔一划的,是人都能看得出来相当郑重了。 “那就好。”皇上总算放了心。这一会儿,墨迹也干了,便利落地合上圣旨,递给李忠贵,道:“收起来吧。去钦天监算了一个大吉的日子,再到太皇太后那边安排一番,都安排好了再来回朕。” “是。”李忠贵双手接了圣旨,可是松了口气,心想总算结束了这奇怪的对话。 忽地想到什么,请示道:“奴才要先将封娘娘为皇后的圣旨晓谕后宫吗?” 皇上想了下,道:“不必多此一举,随后朕亲口告诉她。” 只是由别人嘴里传出去的话,未免太生分了些。夫妻之间的事,还是不走这些规矩为妙。 皇上这一天里就没闲着,自然宫里也没闲着。在几位司礼官进宫之后,下午日落前的吉时吉刻,后宫里分封的圣旨便传到了各个宫苑。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尊诏,在妃嫔们册封之前传了。在后宫里正响着各式赞美的册封诏书时,皇上已经在太皇太后的宫里请安了。 原本是让太皇太后做主,来定先帝各妃嫔的位份,但太皇太后却将此事推给了太后。皇上瞧着太皇太后倦怠,便闲说几句请了告退,到太后宫里去了。好在太后并未推辞,而是将此事揽了下来,以为他分忧。 这一番请安下来,已是日暮十分,后宫里的传旨之声早就停了。皇上在乾清宫里用了晚膳,晚膳后,便随便找了个差事,打发了李忠贵出去忙活,也将宫里其他服侍的太监宫女儿们打发了,只留了小福子在宫里。 小福子今年才十六岁,但却做事伶俐、脑子活泛,却又不失了年轻人的胆儿大,这些事情找他来跟着一起做,再合适不过。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从乾清宫里,便出来两个小太监。这俩小太监一路低头快步往北宫门处走,都埋着头,一看就是有什么急事儿、且又不能被人发现的样子。幸亏这一会儿永巷里没人,不然可是难免惹人注意。 这俩人儿在晚膳后、天黑之前灰蒙蒙的天色下,捡着僻静之处走,渐渐也就不那么紧张了,走得相当自然。再加上这一会儿宫里人都是脚步匆忙,且他们两个之中,除了有一人那高挑匀称的身形过于抢眼之外,并无什么奇特之处,都是宫里二等太监的服制。因而一路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顺顺利利的。 两人到了北宫门,亮出了乾清宫的腰牌。看了那高个儿之人,门口儿侍卫虽然险些惊掉下巴,但因着那人一个轻微地抬手示意,侍卫们便也不敢声张,竟是连请安都不敢。 俩小太监顺顺利利地出了宫,往潜邸的方向去了 晚膳后,容菀汐坐在漪澜宫的西书房里看书,心,却是不定。总是时不时地抬头向窗外看一眼、又或者是静静地听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可是并没有出现那人的身影、也没有出现他的脚步声。 他封了后宫里除了她和秦颖月之外的所有潜邸姬妾,却唯独空着后位。这未免让人觉着,这后位,就是要在她和秦颖月之间做出选择。 若是以她之前对皇上的了解,自然不会觉得皇上会做出封大嫂做皇后的糊涂事来,这不仅仅是受到臣子们诟病这么简单、也不仅仅是弄得风国百姓们人心动荡这么容易,而是要遗臭万年的。哪怕千载之后,再有人提起这件事,仍旧要笑掉大牙。 可现在呢她真的吃不准了。毕竟在他将秦颖月接回府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在意世人的眼光了。更何况对秦颖月,他向来都是这般孤绝。只顾着爱她,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 未登基前,他喜欢秦颖月的事情便弄得满城风雨,登基之后呢?天下都是他的,以他那向来不乏张扬恣肆的性子,难道,真的还会在意这些不甚紧要的诟病么? “哎”容菀汐轻叹了一声儿,放下了手中的书。实在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自从秦颖月进府之后,她的心就开始不定起来,进了未央宫之后,这心,被这深深深的宫墙压迫得,更慌了些。 正在圆桌旁下棋的初夏和知秋,听了容菀汐的叹息,相视了一眼。初夏给知秋使了个眼色,知秋立刻会意,忙向容菀汐撒娇道:“小姐,你快来看看哪,初夏姐姐欺负人!都快把奴婢给围死了,小姐快来帮帮奴婢!” “你自己棋艺不精,却说人家欺负你,这怎么能说得过去?”容菀汐笑着走过来,只能暂且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其实多思无益,在他犹豫到底是要将皇后之位给她还是给秦颖月之时,他的心,她就应该看清楚了。 他的心,确确实实是在秦颖月那儿,而不是在她这儿。 自后宫里的这一番分封之后,不止是容菀汐这儿,其他宫里的主子们也是不得安生,各自有各自的考量。 包括那甚有些意外地得了高位的霍贵妃和淳妃在内,人人都在思量着日后的路。 这般思量,在那意外得了低位的慧嫔那里尤甚。 无独有偶,承禧宫里,冯雅意也是欲静不得静,放下手中的书,长长叹了一声儿,难以纾解心中的苦闷。 妙月端了清茶过来,低声劝道:“娘娘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定然疲累,不若喝几口清茶歇一歇?” 冯雅意接了茶,送到嘴边儿,却是没有喝进去的意思。又叹了一声儿,将茶杯重重顿在了书桌上。 妙月低声道:“娘娘可是因着分封的事儿,心里不舒坦吗?” 冯雅意将茶推到边儿上,示意她端走。边道:“这事儿本宫原是不想挑剔的,可这位份实在太不合情理,没想到在陛下心里,本宫竟然和那只受宠过一两次的柳清姿是一样的” “同样都是美人,霍美人得了贵妃、刘美人和薄美人得了妃位,而到了咱们这边,却是这么而一个明摆着贬低的嫔位。本宫是出身平民百姓家,不如淳妃那官宦小姐的出身,可好歹与陛下往日里的情意,总要比淳妃强一些,怎的,忽的就成了和静嫔一样的地位了?” 妙月道:“是啊,从前在府里,卢氏没来的时候,陛下最宠幸的莫过于娘娘。即便卢氏来了,陛下待娘娘,也总比静嫔更看重一些。陛下对娘娘的性情甚是喜爱,怎的就忽地变成这样儿了呢?难不成是受了奸人挑唆?” 冯雅意摇摇头,叹道:“其实却也不是忽然变成这样儿的。自从娘娘如府,陛下的心思就只在娘娘那儿,除此之外,也就那不安分的卢氏和薄妃,还能陛下面前说上话儿。可本宫这边呢,空留着一番傲骨,他不来、我便也不凑到他身边儿去,久而久之,可不就远了么” 又是一声儿重重地叹息:“其实陛下待本宫,原本就并无什么深重情意,只是娘娘和卢氏未入府之前,在这些女人里,本宫还算是知书达理,能和他好好说会儿话罢了” 是她一直高估了自己,一直太看重了陛下的情。还以为即便不到她这里来,他的心里,却也是记挂着她的;即便他不来,在他心里,她也是与别人不同的。 这一次分封,恍若当头一棒,无情地将她给打醒了。原来,是她一直自作多情。 她的心很痛、也很不满很不甘,可却又没有舒展的法子,没有资格去质问他、去找他吵闹。是她一直误会了,又和他有什么干系呢?不在意,他就不来,难道在往日里,他还表露得不够明白吗? 是她太傻了,在每一个独守空房的夜里常常希望着,有朝一日,他玩儿够了、玩儿腻了,便会又想起她的好来,便会对她一直以来的安静隐忍心有愧疚,会加倍地对她好。 可是呵呵其实他早就忘了她了。不对,而是该说,在他的心里,她从来没有地位 第六百八十一章:宫苑深深 http://..org/ 她从来都不屑于和府里的女人们争抢,即便知道他心里装着的人太多,却也从没有想要费尽心力地去打败这些人,从没有想要独占他。她想要的其实很少,只要自己在他心里,是与别人不同的,这就够了。 因而她一直在做与别人不同的事。当他独宠容菀汐的时候,薄馨兰和卢采曦变着法儿地稳固地位,她呢,却只是独善其身、每日在自己屋里修身养性罢了。甚至还不如那懂得巴结容菀汐的齐氏和闵氏的脑子活泛。 正是她的一贯独善其身、一贯不屑于争抢,才使得她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落得与那一直以来只作为摆设的柳清姿一个下场。 柳清姿至少还有靖王之礼的身份作为仰仗,可是她呢? 论家世,她父亲只不过是个教书先生,远远及不上那正四品府尹的千金刘玉洁,哪怕刘玉洁只是个庶出,更不必说和霍小燕相比较了。那霍小燕虽说是江湖草莽出身,可是人家家族势力庞大,在平乱中为陛下立了大功,以如今的局势,便是王侯之女也莫能与之敌。至于那又有太皇太后和太后撑腰、又生了长子的薄氏,则更是将她甩了十万八千里。 论容貌,她不过是长得秀美温柔些,和容菀汐那倾城之姿是比不了的,和柳清姿那仙人般的仪态也没得可比,甚至于还不如那高挑英气的霍小燕独特,和齐月灵、闵红媚那般浑身媚术之人相较,更是山野村妇一般。就连刘玉洁,现在都出落得灵动可人儿,比她抢眼得多。也就是和那心宽面善的老好人儿赵韵如,还能比一下容貌了,但却也未必能高出一些来,不过是打个平手儿罢了。 这样的她,若是自己再没个争抢的心性儿,日后可怎么在未央宫里立足呢?又怎么能再常常看到他呢? 她不怕因着位份低微被人践踏、不怕没有仰仗辛苦度日,甚至于不怕自己会遭人陷害惨死冷宫,但是她怕,这一生,她在也无法去到他身边。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如果她不努力地去争抢,她很有可能,真的就这般偏安一隅,一生只能遥望。 她不甘心她要到他的身边儿去。她不奢望自己能专宠,但是她,必须要常常看到她。不然此后漫长的余生里,她该怎么熬呢?从最开始之时,她要的,就仅仅是他的心哪。她不敢奢求全部,但却也不能,连一小块儿都得不到。 为他,她付出了全部的身心、付出了一生,她想要的,就只是能在他心里占据一个小小角落而已,她的所求,过分么? 妙月人不如其名,并不聪慧灵动,想事情总不甚通透。且在遇着一些极需要妥善言辞之时,嘴巴也是笨得很,总想不出合宜之言来。但待自家主子的心,却是极好的,一心只为主子着想,见不得主子受半点儿委屈。 看到自家主子这般自怨自艾,妙月想了好半晌,才道:“其实娘娘什么也不比她们差,何以让她们占据了上风去啊?陛下对娘娘,原比对薄妃好得多,是娘娘一直以来太过谦让了,才让她们这些不懂得谦让的抢了先” 冯雅意笑道:“你这话说得倒是没错,的确如此啊是我一直以来不争不抢的,太过谦让了。” 看到自家主子这般受欺负,妙月心里难受,只想着能让自家主子讨回该得的东西。因而劝道:“娘娘,咱们可不能再这么忍着了,不如咱们直接去找陛下,让陛下知道娘娘的委屈,讨回娘娘该得的妃位。” 冯雅意摇摇头,道:“此话切不可再说,若是传到了陛下耳中,怕是我们连这安稳居住的宫室都没有了。至于这该得的位份我自然是要讨回来。只是你记着,我们切不可把这番心思表露出来。不管是在外头、还是在承禧宫里,都不能表露任何不满。如若不然,你我怕是都难逃一死。” 妙月虽然不够聪明,但却很听她的话。她交代什么,妙月绝对会照着去办。 妙月忙点点头,应道:“是,奴婢都听娘娘的,绝对不会给娘娘惹麻烦。” 冯雅意叹了一声儿未来的路,难走得很哪生死、成败,都未必能由得她自己。但若不去争、不去抢,这一生行至最后之时,却也是对自己没个交代。 在这深宫里,若得不到他的喜爱,她这个活生生的人,又与这些死着的朱墙碧瓦何异呢? 不同于冯雅意这边,同样在位份上被人压着的薄馨兰,此时却是乐呵呵地。抱着孩子等在慈安宫门口儿,来给太后请安谢恩。这一会儿,已经是她从慈宁宫里回来的时候了。 太皇太后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给了好一番嘱咐,还特意提醒她,让她带着兴儿来给太后请安,以谢太后赐了她美人的位份。明摆着是在提点她要和太后搞好关系呢。原本太皇太后不说,她也是要过来的,有了太皇太后这番提醒,一会儿和太后说了,太后定然明白太皇太后对她的器重之意。 至于这位份她岂能不气,岂能甘心呢?霍小燕家里立了大功,且陛下又有拉拢江湖之意,封她做贵妃,这是无需嫉妒不满的事儿。但那从没有受过宠幸的刘玉洁,却得了一个“淳”字的封号,同为妃位,却压了她半头,这事儿,可就耐人寻味了。 若只因刘玉洁是官宦之女,在她们这些出身平平的姬妾中,理应被分封高位,但却也没必要非要给她一个封号吧?只是与她同为妃位,便是停合乎情理的分封。可刘玉洁那“淳妃”的封号,却是真真儿的。细想来便不难发现,其实这就是陛下为了故意压制她才弄出来的,和刘玉洁的出身、以及刘玉洁这个人,全然没有关系。 但,这又能如何呢?若因此而赌气抱怨,岂不是显得她不大度?因而得了封位后,匆匆吃了晚膳,便开始了请安谢恩。她就是让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知道,她是一个本分的人,不管位份高低,她都心存感激。 慈安宫里的芳菲姑姑亲自出来传话儿,笑道:“太后请娘娘快进屋来说话。” 薄妃道了声“有劳姑姑”,进了院儿。让冬雪在门口儿等着,自己抱着兴儿进了屋。 太后此时一身青色锦裙,发髻已经盘成了庄重老气的模样,一头珠翠并不张扬却很得体,虽是面容憔悴,但因着脂粉的掩盖,看起来倒还好些,总不至于让人一见便能看出是新丧夫之感。 此时太后端坐在主位上,还没等她请安呢,便笑道:“哀家就知道你是个体己的,知道哀家正想念孙儿,便带着孙儿来见哀家。” “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薄馨兰恭敬施礼。 “芳菲,把兴儿抱过来给哀家瞧瞧。”太后笑道。 芳菲从薄馨兰手里接过了兴儿,递给太后。太后抱在怀里,放笑道:“你不必拘谨着,坐吧。” 薄馨兰却是没坐,而是直接变屈膝施礼为跪地,跪在地上,重重叩首道:“臣妾些太后大恩” “何出此言?”太后诧异道。 薄馨兰叩首于地,道:“今日陛下赏了臣妾妃位,臣妾心里欢喜。臣妾能有今日的位份,全都仰仗太后的提携。若无太后在臣妾入宫之前提携了臣妾做美人,臣妾今日,又岂能受封妃位?” 太后笑道:“原来是这事儿,不打紧的。你有子嗣,陛下封你为妃,是情理之中的事,却也不是哀家的功劳。” “太后对臣妾大恩,臣妾感念于心,没齿难忘。”薄馨兰又是重重一叩头,感激得声音都有些哽咽。 这番感激,看起来似乎太过了些,但是在太皇太后那边,她的感激可是更重。因为若没有太皇太后,她又岂能到殿下身边儿来,岂能进入未央宫? 可这些感激,却也都是做做样子罢了。心底里,对太皇太后也好,对太后也好,她都没什么真正感激之意。人人不过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对她好、提携她,只不过是为了她们自己的利益。且太皇太后当年将她送给宸王,对她而言到底是好是坏,她是说不清的。 但毕竟在明面儿上看来,她都是得到好处的那一个。既然如此,说一些感激之言岂不应该?好话谁不会说啊,说了,只会让自己得到更多好处,又不会掉二斤肉。能动嘴巴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吝啬着的。 太后静静看了薄馨兰半晌,满意点点头,道:“你倒是个之知恩的好孩子,不似菀汐。未来路还长,若真感谢哀家的提点,便将这条路好好走,明白吗?” “是臣妾谨记太后教诲”薄馨兰真挚道。 在太后宫里说了好一会儿话,婆媳二人有说有笑的,相当谈得来。说了半个多时辰,瞧着太后露出了倦怠之意,薄馨兰便很识相地带着兴儿告辞。 除了慈安宫,说心里不欢喜,那是骗人的。但这番欢喜,却也还是被自己压下去了。太后明显有扶持她的意思,这是好事,会使得她未来的路更好走一些。但太后的扶持,到底能到什么地步呢?难道还能真的让她做皇后不成?只怕不然。因为她毕竟出身寒微。太后这么做,有很大的可能,只是为了刺激容菀汐而已。 一旦容菀汐真的和陛下夫妻恩爱、再不做那些水性扬花之事,且又给陛下添了皇子,那么她便要成为太后的弃卒。甚至于,包括太皇太后那边、 可是一切才刚刚开始,难道她薄馨兰,就是天生被人利用欺辱的主儿吗? 秋夜凉如水,宫巷深深,永巷里的风吹着,给人带来寒意的同时,却也让人的头脑,愈发地清醒。 容菀汐等到了熄灯十分,却仍旧没等到皇上。这一晚,是他登基后,可以在后宫里留宿的第一晚,可是他并没有到漪澜宫里来 第六百八十二章:后冠之重 http://..org/ 容菀汐思量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心里的在意,对初夏道:“你去打听一下,陛下现在在哪儿呢。”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明显是沉不住气了。其实即便她今天没有派人去打听,一旦今晚他去了霜露阁,明儿一早,这后宫里就要传得沸沸扬扬的,她还是能轻易知晓。 可就只是这么短短一夜,睡一觉做一个梦的功夫,她都等不了她真的已经无可救药。 不多时,初夏回来回禀道:“靳嬷嬷说,陛下今晚留宿在乾清宫里,并未到后宫。” 容菀汐点点头,却并未因此而感到多么轻松。 他依旧如同在府里那般,谁也不偏向着,让人摸不着头绪。这一次,他到底要犹豫多久呢?犹豫之后的结果,即便还是到她这里来,又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迫于无奈呢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最开始的时候,她就不应该由着自己陷落进来,由着自己陷落到他编织的温柔网中。他只是风流惯了,对她的撩拨,和对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她却当了真。一次接着一次地相信他的心、相信他的情,虽痛不悔。 可此时,她却是知错难返。 容菀汐轻叹了一声儿,吩咐道:“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了吧。” 皇上接连三晚都留宿在乾清宫里,即便是白天,也没有踏进后宫半步,好像忽然一心向佛,吃素戒色了似的。 直到第四日,后宫里才有了动静。一队内务府的人端着金托盘,浩浩荡荡的,毫无征兆地来到漪澜宫门外,且是由李忠贵亲自领着的。 初夏正在院子里喂雪绒,见了这阵仗,忙进屋来禀报容菀汐。初夏刚进屋,门口儿李忠贵的声音便响起:“陛下有口谕,劳烦娘娘接旨” “小姐,外面好大的阵仗,来了一队内务府的人,奴婢瞧了一眼,好像端着的是锦服首饰之类,看来陛下要封娘娘做皇后了呢!”初夏很是欢喜。 容菀汐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应是如此吧。” 虽是露出了笑容,但让人看起来,却怎么总有些无喜亦无悲之感。 容菀汐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儿,平静地出了门儿。 见漪澜宫正屋的房门开了,李忠贵便忙带着内务府的人进了院儿。见面便笑道:“娘娘大喜啊” 因着是带着皇上的口谕而来,所以不能向容菀汐施礼。反而要由容菀汐跪下了,恭敬道:“臣妾听旨。” 李忠贵好生为难,觉得皇上的口谕实在无法说出口。他做奴才这么多年了,也从未听过这样的口谕啊。但既然这是皇上的原话,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传了。清了清嗓子,道:“朕想你了,明儿见。” 听得容菀汐一愣,抬头看向李忠贵,意思是,“没了?” 李忠贵都快哭了,点点头,意思是——没了,就这一句。 “臣妾领旨”容菀汐只得说了这一句,连谢恩都没法儿说。谢什么恩哪?是谢谢他想她了,还是谢他说明儿见? 这是什么口谕呢?你好歹也要把封后的事情说出来不是? “娘娘快请起吧”李忠贵忙收起了尴尬,一脸堆笑道,“这是陛下让内务府赶制的凤袍,早在内务府为陛下赶制龙袍时,陛下便一并将此吩咐了。样式是陛下亲自过目的。陛下准了,几十个一等绣娘这才没日没夜地赶制出来。娘娘瞧瞧可喜欢?陛下说了,若有什么不中意之处,便让司衣局的人去改。” 容菀汐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并未让初夏接过来细看,便笑道:“没什么不满意的,送进去便是。劳烦公公代为转告陛下,多谢陛下有心。” “是,娘娘放心,奴才务必将话带到。”李忠贵道。 说完,吩咐身后内务府的人,道:“都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将东西给皇后娘娘送进去?” 内务府的人忙应了,有序地一个接一个地送进去。李忠贵施礼对容菀汐道:“明儿封后大典定在吉时巳时二刻,在慈安宫举行,太皇太后会到慈安宫去。慈安宫那边,今日下午便会筹备上了。陛下说了,娘娘只管在漪澜宫里睡个好觉,明儿巳时,陛下会来漪澜宫接娘娘。” 容菀汐笑道:“我记下了,明儿断不会错了时辰便是。” 回身吩咐初夏,示意初夏赏。 初夏赏了李忠贵一个十两银元宝,因着这是沾喜气的赏赐,李忠贵便也不推辞,谢了恩接了。知秋引着内务府的人放置好东西出门儿,容菀汐又让初夏赏了来送东西的人。一共十二个人,每人赏了一两银子。 众人都乐呵呵的接了,千恩万谢的告了退。 这等喜庆之事,容菀汐却是怎样也乐不起来。事到如今,他还在这般过嘴不过心的撩拨她。说想她了,说明儿见,呵呵难道这几日里,有人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不让他过来不成? 心里没有便是没有,弄这些虚情假意,有什么趣儿呢听着这些虚情假意的话、看着这些迫于情势而不得不给她的赏赐,容菀汐但觉得呼吸沉重、难受得无以复加。 先前她以为,他们已经坦诚相见了,可现如今呢他们又回到了最开始之时那般做给人看的、做给对方看的,表面的恩爱和气。 初夏和知秋忙着查看皇上赏赐的东西,并未发现容菀汐有什么异常。皇上赏赐的,除了一身凤袍凤冠之外,也不过是一些上好的首饰,还有一些上好的笔墨纸砚而已,没什么奇特的。 俩丫头看了一番,发现没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便去看凤袍。将大红的绣着金丝凰的凤袍抻开了,不约而同地一齐笑道:“小姐,快来试一试啊!” 容菀汐见她们两人兴致高,不愿意让自己心里的思量坏了这喜庆的气氛,便也笑着到长镜前来,由着俩丫头服侍着,将凤袍穿在了身上。 “小姐,真合身儿呢,一看就是专为小姐做的!陛下可真有心呢!”初夏笑道。 容菀汐看着这凤袍这般合体,心内不免也有些诧异。秦颖月虽是和她差不多高,但两人的身段儿却是不同,秦颖月的肩膀略宽些、胸前更丰满些,那蜂腰却是细得不应一握、臀布也要比她圆润挺翘。若是以秦颖月的身量、或是折了她们两人的身量之中来做,这凤袍她穿着,定然不能这般合身。 难道他并无什么犹豫,而一直都想要封她做皇后?那么这连日来的疏远,却是为何? 容菀汐真有些想不通 但此时凤袍加身,看着长镜中的自己,却也无暇多想。 长镜中映着的,还是这一身大红,然而厚重的金丝凰萦绕其上,与出嫁之日的嫁衣,又是大为不同。穿着这一身凤袍,心里,蓦然生出浓烈的庄重感。 不似出嫁之日的那般不情不愿,而是心潮澎湃。 她愿意做他的正妻,与他携手此生、与他死而同穴。 不管她这正妻之位最初是怎么来的、如今是因何故而延续,此刻,她忽然意识到,她看重这个身份,就如看重他的心一样。 只有作为他的正妻,她才能与他并肩而立。不管他爱也好、不爱也罢,今生里、青史上,他们的名字,都将紧紧拴在一起。 一番心潮激越之后,容菀汐却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和她所读过的、历朝历代里所有无法得到夫君真心的皇后一样,可悲可叹。明明知道他心里真正爱的人不是她、明明知道他封她为后只是为了脸面,却还是要牢牢抓着后位不放,不能给自己最后的体面和潇洒。 明明知道,她能得到的就只是位份,却还是在痴心妄想着,只要守在宫里、守住了这位份,终有一天,会得到他的心。 可那么多可怜之人,哪一个真的成功了呢?哪怕如同当今太皇太后一般,能从皇后做到太后、再做到太皇太后,一辈子始终做这未央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又能如何呢?在自己丈夫离开人世的那一刻,都没能成为他心里最深的眷恋,这一世,岂不是白活? 初夏和知秋服侍着容菀汐上了凤冠,容菀汐依旧怔怔地看着。看着在长镜中飞舞的金凰、看着她头顶厚重的双凤翊龙冠,那环抱着的双凤口中的红玛瑙,鲜红欲滴,恍似泣血 容菀汐深吸一口气,稳稳地端站着,纤细的脖颈挺得笔直,撑起了头上那厚重的金冠。想着这便是她能与他并肩而立的、明着的仰仗,但觉不管这凤冠有多重,她都撑得起。即便再沉、再累,她也不能低头。 如若不慎使得这凤冠掉了,如此重冠,十有八九会折断她的脖颈、带走她的头颅。 所以她,不能弯腰低头、不能输。 但即便输了,她也绝不会因此刻这般固执地贪恋而后悔。 想要什么,便要拼尽全力去争取,这才能虽败无憾、纵死无悔。 她要的,是和他并肩而立,执手连心。 霜露阁中,小桃一路快步走回,见夏果没在屋里,便忙低声禀报道:“主子,外头都传开了,说皇上要封容氏做皇后,凤袍凤冠都已经送到漪澜宫去了,才刚的事儿。” 秦颖月放下手中的谋论,抓了一把小桃刚端进来的瓜子儿,边剥着一个瓜子皮儿,边悠然笑道:“有什么可惊讶的?这不是注定的事儿?容菀汐一路从宸王正妃、做到宸亲王正妃、再到太子正妃,如今太子登基,她自然是皇后。” 看秦颖月这般悠然的样子,好像完全不因容菀汐做皇后而有什么不满似的,小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施了一礼,算做失言的赔罪,退到秦颖月身后陪着去了。 秦颖月将这粒瓜子仁儿剥了出来,缓缓放入朱唇丹口中,眼眸却是慢慢儿紧敛起来,从那微眯着的眼缝儿中,透出了凶狠的光 第六百八十三章:一世长安 http://..org/ 容菀汐这一生,顺遂得可真让人嫉妒。为什么有人生来就拥有一切,而有人,拼尽全力地去争取,最终,却只能跟在这好命之人的后头儿呢?她和容菀汐相比,差什么呢?容貌、聪慧、学识,她都不输给容菀汐,甚至于,她还最先拥有了宸哥的心,可是为什么,容菀汐却比她先登上后位? 为什么呵呵,为的,还不是容菀汐有一个疼爱她的好父亲?若容卿当年畏惧庸王的身份,将容菀汐嫁给了庸王,以容菀汐的谋略,此时定然已经和庸王一起入了王陵了。若容卿再娶个新夫人,再生个女儿出来,容菀汐这嫡出的身份,也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可偏偏,这些“如若”,都没有发生。 所以容菀汐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这一切和容菀汐本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容菀汐啊容菀汐,若只凭自己的真本事,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秦羽、魏夫人、秦颖萱,这一家子人将她害到如此境地,以为她便会就此忍气吞声吗?她不会。不然,她也就不是今日的秦颖月了。 你们这一家子都给我等着,你们的“好日子”,可是在后头儿呢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在未央宫里,为自己谋个一席之地。宸哥到现在还没有分封她、把她晾在这偏僻的地方不管不问,到底是何意?难道真的打算你不给她名分,真的打算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养着她不成? 若真如此,情况可就不妙了。这说明,在宸哥心里,她做不做他的妾室都无所谓。只要能给她一个容身之地、能让她衣食无忧,就算对得起她了。 秦颖月咬牙你把我当什么了?当成向你摇尾乞怜的狗吗? 她断不能由着他这么做,必须要反击但这反击,却又急不得,必须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秦颖月恨恨地想了片刻,忽地,那紧锁着的眼眸猛然睁开,眼中露出惊喜的光来。回身招呼了小桃,让小桃凑到她耳边来。 小桃谨慎地看了看房门,确定房门是关着的,且房门外面并无人影儿,这才凑近了。 秦颖月对她的这一番谨慎很是满意,紧接着的交代,也是更放心了些 主仆二人窃窃私语了半晌,秦颖月微微一笑,小桃虽说觉得有些勉强,但也还是规矩地应了一声儿“是”。 容菀汐,你的好日子要不了多久了。 三月初便是薄馨兰的生日,上次和薄馨兰闲聊的时候,她着意打探了。到时候若谋划得当,她可以新仇旧恨一起算。 容菀汐,且让你高兴一阵子 次日一早儿天还没亮,初夏和知秋就已经醒了,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子,直到太阳升起,这才端着盆盆罐罐地去敲门,叫了容菀汐起床。 容菀汐起了,看到桌子上摆着的东西,可是傻了眼。这俩丫头是要干什么?要开脂粉店不成? “小姐,时候还早呢,奴婢们服侍了小姐敷面润手可好?”初夏兴致勃勃地问道。 容菀汐无奈道:“我能说不好么?不然不是让你们白忙活了?” “奴婢就知道小姐最好了”,知秋笑道,“我们的确弄了好长时间呢,天还没亮就醒了!就想让小姐今天容光焕发、倾国倾城。” 容菀汐笑笑,真是拿她们两个没办法。有这番折腾的功夫,还不如让她多睡一会儿来得实在。 在初夏和知秋的服侍下,先用玫瑰花汁子蒸了面、又敷上了初夏和知秋活好珍珠粉玫瑰膏,边用玫瑰花汁润着手,边静静等着,足足等了两刻钟的功夫,初夏才说可以洗脸了。容菀汐简直如同上刑结束了一般,忙将脸上的黏腻冲了下去。 这一番折腾后,方匆匆用了早膳。早膳又坐到梳妆台前去由着初夏给梳头,瞧着初夏笨手笨脚地梳着那繁复的发髻,容菀汐简直想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劝说道:“无需弄得这么繁复,反正将凤冠压上了,谁也看不见什么。” “那怎么能行呢?今儿可是小姐的大日子,奴婢一定要把小姐弄得漂漂亮亮的。”初夏却是不依。 容菀汐见她这般认真,也就只得由着她折腾。 初夏给容菀汐盘了盘桓髻,将凤冠和陪着的头饰都戴上后,瞧着容菀汐的整个发髻,都比平日里厚重了一圈儿,显得这精致的面容愈发小巧,且一看,就比平日里多了些威仪气势。 俩丫头看着容菀汐,不由得看得痴了 容菀汐笑道:“怎么,你们两个还有个男儿心不成?” 初夏忙笑道:“是小姐太好看了嘛!” “你们两个,就会哄我开心”,容菀汐笑道,“你们是平日里总见我梳那些轻便平顺的发髻看腻了,如今换了一个,便觉得新鲜。” 瞧着时候也不早了,容菀汐便不和她们多啰嗦,让她们帮忙换上了凤袍。 皇上说会来接她一起去慈安宫,可对于他的到来,容菀汐此时,却是没有期待。她宁愿不见他,也不想要看到他故意装出的柔情蜜意。 正怔怔地看着长镜中想得出神儿,忽地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既熟悉的、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真奇怪,算起来也就几日没见而已,她竟然会觉得他有些陌生。 “菀汐你真好看”皇上已经走到她身后来,环抱着她的腰,将头搭在她的肩膀,看着长镜中的人。 容菀汐笑道:“是这凤袍艳丽,将人也衬得光彩了几分。” “怎么不等朕过来再穿呢?朕紧赶着下了朝,就是想多陪你一会儿。他们原本还有事要奏呢,朕就当没看出来,直接说了下朝。你却不等朕” 他语气亲昵温柔,又带着些许撒娇般的嗔怪,可容菀汐听着,却觉得极不舒服。她清楚地听到,他说的是“朕”,而不再是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那无关身份的称呼。 容菀汐轻轻将自己的身子往前了些,脱离开他的怀抱,笑道:“好了,别腻歪了,我们还是快些去慈安宫,可别让母后和皇祖母等着急了。” “嗨你急什么呢!只要不错了吉时就行,早过去一会儿也没什么意思。她们两个你也该知道,看着新人换旧人,不免想起父皇,心里一定不好受,万一给你脸色看,你多亏呢!”皇上悠然地往床上一躺,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容菀汐忽然想起太后对她的态度,再想了想皇上现在的话,好像皇上早就知道了太后对她的不满似的。 “走吧”容菀汐劝道,“慢慢儿走就是了。”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皇上哪里经得住容菀汐的劝?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因而忙起身,道:“好吧,慢慢儿走就是。” 容菀汐叫了初夏跟着,但皇上却道:“又没什么事儿,朕在你身边,还不够你差使得嘛?就只是我们两个去,带着旁人做什么。” “初夏怎么能是旁人?”容菀汐道。 “今儿这日子里,咱们夫妻之外的,都是旁人。”皇上认真道。 容菀汐摇摇头,拿他没法子,也就只能将初夏留下来。 明明不见的这几日,已经对他的心对他的情,都认得真真儿的了,可是此时见着,却又觉得,此时的他,和秦颖月重回他身边之前、他们俩最浓情蜜意的那些日子里的,没什么不同。 真真假假,容菀汐不想去分辨,她有些累了就算是假的,只陷入到他此刻的温柔里,却又有什么不可呢?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不管他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都不会离开他。 皇上牵起她的手,阔步往宫门口儿去。他的步子很大,原本说是慢慢儿走,此时却有些着急似的。容菀汐快步紧跟着他,觉得有些吃力。 出了漪澜宫院门口儿,正要叫住他之时,却见他忽然停住脚步。正在诧异,却觉得自己的双脚忽然离了地面,人竟是被他横抱在怀里。 恰好宫门口儿有三五小太监前后走过,容菀汐有些着急,拍打着皇上的肩膀,道:“你快放我下来啊!这是干什么呢?” 皇上含笑,道:“怕你累。日后若朕走得太快,你跟不上,朕就抱着你走。总之,不管路有多远,朕绝不会把你扔下。” “我不累不然就叫了步撵嘛?干嘛非要抱着?”容菀汐一来是觉得这样抱着实在太不成体统,二来,还是因为心里有些抗拒。 因为她真的分不清,此刻的他,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那怎么能行?”皇上的语气更加温柔,“你不懂朕的心意今日这条路,朕一定要抱着你走。” 容菀汐还真被他给弄糊涂了,这条路上难道有什么机关不成?还非要抱着走。 其实稍稍想一想,也不难发现,他的意思应该是,他想让她轻而易举地便得到这世上最尊贵的一切,不需她受半点儿苦累。 “以后你就只管把自己放心地交给朕,有什么事儿,朕来帮你扛。朕要许你一世安稳,自今日起。”果然,皇上自己没憋住,说了出来。 这一刻,容菀汐的心,不是没有感动。而且,她真的很想要相信这话是真的。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她相信,这就是真的,不是吗? 可即便她相信他的话是真的,却也不会认为,日后她就真的能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地只是舒心过日子。后宫里女人们的事儿,他又岂能知晓呢?一旦她做了皇后,若无统领后宫之权,这后位便如同虚设,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拽下来;只有有了统领后宫之权,这后位,才是真真儿的。 但既然统领后宫,后宫的诸多琐事,都要由她来管,她自然不能让后宫里出乱子。所以说啊,即便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又能如何呢?该是她自己承受的东西,她还是要自己承受,甚至于半点儿不能让他知晓,又岂能让他来扛? 第六百八十四章:婆婆刁难 http://..org/ 可即便心中有诸多隐忧,此时被他这么抱着,还是觉得很安稳、很满足 容菀汐轻轻将头埋在了皇上的脖颈中,皇上笑了 容菀汐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欢欣,但觉得只为了这一刻,让她在未央宫里一世厮杀,也值了。 人人都知道今儿是封后的日子,还以为从漪澜宫去慈安宫的路上,要有好大的仪仗,可没想到路过的宫女儿太监们看到的,竟然只是皇上抱着皇后,就他们两个人,走在这长长深深的永巷中。 而且据几个胆儿大抬头的小太监说,皇上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看起来竟然有些傻乎乎的。 当然,这都是容菀汐后来才从宫里的传言中得知的。此时的容菀汐,只是将头埋在他的脖颈、他的胸膛,但觉得如此安稳。她要让自己记住这一路的感觉,以便她在日后深宫夜场风冷之时,能用来暖自己 快到慈安宫门口儿之时,皇上才把容菀汐放了下来,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容菀汐知道皇上不抱她更近前的用意,怕是被太后或是太黄太后的心腹奴婢看着了,说给她婆婆和太婆婆听,使得两位长辈更对她不满。 只是皇上居然能察觉出太后和太皇太后对她的不满,这真的很奇怪。皇上纵然很聪明,却是不会把心思放在揣摩女人之间的婆媳争斗上。太后对她的不满,又从没有当着皇上的面儿表露出来过,难道皇上只是因为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就觉得太后和太皇太后一定会对她不满了? 不至于,毕竟在儿子心中,母亲总是最善良最宽和的。纵然皇上知道他母后并非什么良善得不通世事的女子,但却也绝不会认为,他母亲会只是因为风言风语,便对儿媳明着甩脸色。 所以话说回来,太后为何只是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就这般明着给她脸色看? 进了慈安宫,容菀汐的思绪便停了。见着此时慈安宫的清冷,容菀汐哪里还有心思想原由呢?应付这结果都来不及。 今日是封后大典,慈安宫里不说布置得有多喜庆吧,但是宫院里,至少要有一些侍立迎接的后宫各局女官,规规矩矩地排了一路,自她进门儿时起,便行叩拜之礼;也要有乐府的人随着奴婢们的叩拜一起奏大乐,以昭皇后尊仪。且慈安宫的正宫门,一定是大大敞开着的。 非是她矫情挑事儿,而是因为,这是历代以来,在后宫里册封皇后的规矩。 可此时,慈安宫的院子里连一个洒扫的奴才都没有,更别说乐府的人了。而且正宫门紧闭,并没有迎接之意。 早就拿着圣旨等在慈安宫里的李忠贵,已经急得直冒汗。明明就在一刻钟前,慈安宫里的准备还是合乎礼数的。可是就在还有一刻钟的时候,乐府的人竟是忽然来报,说是有一个乐姬正值月事,恐坏了大典的吉利、冲撞了皇后 且紧跟着,琉璃便来报,说是司珍局的宋掌珍家里刚刚托人送信儿来,她母亲于昨夜去世了,如此正值大丧,可是要冲撞了这大喜之日、坏了娘娘受封之吉。 太后听了,便斥责了乐府萧司乐一番,让她将那来月事的乐姬重责三十大板;但宋掌珍那里,却是因为家母之丧并非己过,只得安慰一下便罢。 继而太后以未免冲撞皇后为名,撤了所有乐府乐姬和侍立着等着跪拜的各局司官、掌官。只因一人之不吉,已经连带着坏了整个仪仗的喜气,不能让这些沾染了晦气的人留下。 李忠贵见此,忙想要差人去禀报皇上,但却被太后叫住了。太后和太皇太后轮番儿问他一些关于宫里这一阵子的事儿,他又不能不答。如此拖延着,便到了此时。从窗子里偷偷看到皇上和娘娘来了,真是急得恨不得自责了事。 看到皇上和容菀汐来了,太后和太皇太后这才不再问,由着李忠贵去做应对。可是已经事到此时了,还能有什么应对呢?李忠贵只能在心里连连叫苦,忙冲到门口儿去,给皇上和皇后大开了房门,跪地行大礼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恭贺皇后娘娘大喜” 一进院儿,看到这般冷清场面,皇上也有些懵了。今儿早朝的时候,他还特以没让李忠贵跟着,而是让李忠贵盯着慈安宫这边的情况,以便下早朝之时,把这边的布置告诉他。听得李忠贵说,慈安宫这边,的确都是按着历朝历代的规矩来安排的,布置得相当得当,他便放了心。以至于如今看到这般冷清的场面,可是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正想着该怎样化解以让菀汐不觉得难堪之时,李忠贵便开门请了安。皇上一想,这种情况,实在没法子笑呵呵地忽略掉,还是得先弄清楚了情况。因而招呼了李忠贵过来,道:“你过来朕问你,御书房里你怎么弄的?可是老糊涂了不成?” 说的是御书房的事,但谁不知他要问的是什么?不过是不明着说出来,给太后和太皇太后、菀汐,都留着一层不捅破的窗户纸罢了。 李忠贵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忙一路小跑儿的过来,腿脚儿简直和年轻人一样麻利。 “给陛下请安。”到了皇上身边儿,李忠贵靠得很近,施礼道。 “你那糊涂事儿,朕都不好意思说!朕给你留个面子!”皇上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李忠贵在他耳边说。 容菀汐哪儿能不知道皇上要问的是什么呢?因而后退了几步,笑道:“我可不能听,可别坏了公公的一世好名。” 李忠贵千恩万谢地给容菀汐施了礼,战战兢兢地踮起脚尖儿,在皇上面前耳语了一番。 皇上听了点点头,道:“朕知道了。” 听了缘由,便放了心。不管怎么说,好歹母后和皇祖母还没有把事情做得太难看,没有直接不布置这些,而只是弄了一个好听的由头儿把这些人又打发了。 今日是大吉的日子,自然还是和和气气为好。想来菀汐听了这缘由,定然会顾全大局,不会挑剔什么。以菀汐的性子,不仅心里的难受她会忍着,反而还会装傻子地宽慰皇后和太皇太后,以把今日的场面弄得和气漂亮。 因而又拉起容菀汐的手,边阔步进屋,边明着问李忠贵道:“怎么回事儿?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各局的掌事还没来?乐府的人也不见踪影儿!你快去催催,让他们快着些!眼瞧着连一刻钟都不到了,怎么还在路上耽搁着?” 李忠贵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忙跪地叩头道:“奴才该死” “怎么了?大喜的日子,什么死啊活啊的?当心朕割了你的舌头!”此时皇上已经带着容菀汐乐呵呵地走到了正屋房门口儿,停下来回身问道。 李忠贵道:“奴才该死是奴才督办乐府和后宫各局不力,使得乐府和司珍局那边出了乱子” “什么乱子?”皇上刚知道这事似的,忽地变了脸色,有些着急地皱眉道。 “乐府里,有个乐姬今儿来了月事,这可是见红之事,大大的不吉利啊;司珍局那边则更严重了,就在刚刚,宋掌珍的家人传信儿到宫中,说宋掌珍的母亲与昨儿晚上去了,这可是大丧啊” 李忠贵连连叩首,道:“太后和太皇太后听了这番禀报,可是气得不轻,重重责罚了乐府。但事已至此,因这两人的不吉利,已经坏了仪仗的吉祥喜气,太后和太皇太后为了皇后娘娘日后的福气着想,只得把今日等在宫门外的人都打发了,且又命人关了房门,以绝晦气。” 容菀汐听了李忠贵的这番话,岂能听不出蹊跷来?这就是太后和太皇太后那边故意冷待她,但却又不能事出无名显得心胸狭隘,便授意了乐府和司珍局那边,弄了这么一出儿。 刚刚李忠贵和皇上说的,定然便是这缘由。皇上听了,觉得既然是有一个体面的由头儿在,便还是问出来,更利于和和气气地把事情办了。因而这才问了李忠贵。李忠贵聪明,三言两语的把责任揽在了他自己身上,把太后和太皇太后给摘了出来,反而变成了一心为她着想、因此事而气恼不已的好心人。 皇上的意思是将今日的事儿办得面儿上过得去,她又岂能背着皇上的意思来?并不是说要谄媚皇上或是怕皇上,而是因为,单从她自己这边考虑,她也不能让今日的封后大典变成一个笑话。所以不管怎样,这闷亏,她都必须自己吃下。这傻子,她都必须做。 因而忙快步进了屋,向太后和太皇太后请了安,拘着礼便急着道:“母后和皇祖母切莫因此事儿动了气,这些赶巧的事儿,都是底下人的疏忽所致,一层一层地深究下去也是麻烦。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咱们可切莫因着底下人的疏忽而给自己添堵。若母后和皇祖母因儿臣的事而气坏了身子,儿臣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说完,重重跪在地上,诚挚道:“请母后和皇祖母切莫为儿臣担忧,这些虚礼,儿臣本就不在乎。母后和皇祖母的认可,才是儿臣最在乎的事儿。如今看到母后和皇祖母为儿臣的事情这般用心,儿臣心内只有万分欢喜感激,全然不想其他。” 重重一叩首,道:“儿臣叩谢母后和皇祖母的大恩” 这一番话,说得太后和太皇太后都不好反驳。若她不是一股脑儿说出来,她们两人插上了话儿,或许还能说一些体面的话,阻了她这一番卖弄。可是她这般诚恳着急地宽慰,片刻不停的,弄得她们根本无从开口。只得看着容菀汐又跪又拜地做足了感激,把她们两人硬生生地架了起来 第六百八十五章:容氏皇后 http://..org/ 其实太皇太后已经懒得同皇上和容菀汐计较了,但太后心里还因皇上的求情而记恨着容菀汐,背地里安排了这一遭。太皇太后如今只想安稳度日,什么事情都懒得管,自然不会对太后此举诟病什么。 被容菀汐架到这个份儿上,太后根本没有别的应对法子,只能笑道:“你这孩子向来懂事儿,你的孝心,哀家和母后都知道了,别拘着了,起吧” 太皇太后便也笑道:“你说得极是,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咱们可切莫因这些奴才而没了兴致。还是快些将你的后位正了,才是要紧。” “是”容菀汐应了一声儿,规规矩矩地起身。 皇上给李忠贵使了个眼色,李忠贵便开始念封后的圣旨。 容菀汐已经做好了听一堆冠冕堂皇的无用之言的准备,但不成想,李忠贵念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话 “爱妻容氏,朕心如卿心,执手不弃。与卿千秋,共赏山河万里”李忠贵的声音很尖细,扬声缓缓读来,这话,更有了几分刺心的郑重。 单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让容菀汐听着,便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好像这世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而已。 他的圣旨里,依旧没有一句“册尔为后”的话,但意思,却已经表露得再明显不过。且再明白的册封皇后之言,却也不如这简短的两句话,更能动人心弦。 这是在慈安宫里,是在太后和太皇太后面前,而且,这一道册封皇后的圣旨,是要入典籍库,留存到后世的。他就这般不按常理行事、这般为所欲为。这么简短的封后诏书,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般没正经的封后之言,也是亘古未有。但,这种事儿,却也的确是他能做得出来的。 是只有他才能做出来的事。 爱妻容氏对他而言,他是她的妻,而不是什么“高阁之女”。对他而言,他封她做皇后,不是因为她“系出高阁”、“淑慎尔德”,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只是因为,“朕心如卿心”只是因为,他想要与她执手不弃,共赏山河万里 只是这么简短的两句话,容菀汐顿时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些怀疑、那些纠结,全都不见了。剩下的,便只是——肯定。 她确定,君心似我心。 如果这样偏执大胆的封后诏书都不能让她体会到他的心意,那么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她不再怀疑呢? 她若再怀疑下去,岂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 太后和太皇太后听了这圣旨,等了好半天,还以为李忠贵还有接下来的话呢。可是李忠贵念完这句话,便将圣旨递到了容菀汐面前,根本没有再念下去的意思。 此时,容菀汐愣了神儿,太后和太皇太后也愣了神儿。而坐在太皇太后左下首的皇上,就只是深情地看着容菀汐几个主子都没什么反应,李忠贵哪里敢催促?只能这么静静地等着。一时,这慈安宫里,竟是安静得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过了好半晌,皇上才轻声提醒道:“菀汐,还不领旨谢恩?” 只是一句轻声的提醒,如此平淡的话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如此温柔深情。 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容菀汐都觉得浑身酥麻。 像是着了魔一般,哪里还有什么思考?就只是他说什么,她便照做了。 有些怔怔地叩首道:“臣妾多谢陛下恩典” 话说完,被自己的声音给吓着了,这才清醒过来。忙抬起手去,接了这不伦不类、却甚得她心意的圣旨。 容菀汐的声音响起,醒来的不只是容菀汐,还有太后和太皇太后。太后先笑道:“陛下早年就爱胡闹,如今已经贵为天子,却还是这般不拘礼法。你这话算什么?到底是封菀汐做皇后呢?还是不愿意给她后位?说得这般不清不楚的,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哪。” 太后的话并不友善,谁人都能听得出来。 皇上笑道:“母后此言差矣。试问历朝历代以来,有几个君王,能真的把皇后当做自己的妻呢?可在儿臣心里,皇后这两个字是不重要的,‘妻’为先,‘皇后’在后。因为菀汐是儿臣的妻,所以所有一切,都是菀汐该得的。又何来名不正、言不顺之说呢?” 听得皇上的话,太后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是毕竟在宫里沉浮了半辈子,面儿上的事情岂能错了?因而只是笑道:“皇上你的用意甚好,哀家听了,都好生动容,想必你媳妇儿心内,已经乐开了花儿。” 此时容菀汐并不矜持着,施礼笑道:“母后诚知儿臣。” “呵呵”皇后笑了一声儿,便端着放在她和太皇太后之间小几上的金册金宝,来到了容菀汐面前。 在容菀汐面前站定了,只是和悦笑道:“从即日起,你便是皇后了。身为皇后,理应为后宫表率。哀家觉着你向来懂事,想来凡事应该办得不差。” 言罢,便将金册金宝递给了容菀汐,并未说别的嘱咐。这一番话说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但听着,却是怎么都不舒服。明摆着是走过场的客套话,全然不是出于真心的祝福。但容菀汐所需要的,也从不是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认可和祝福,她要的,也就是把事情办得体体面面的。 好在太后是和她客套一番,而不是训斥她一番。这样一来,只要她接了金册金宝,事情就解决了。如此快便完成的封后大典,想来也是历代以来所罕见。但容菀汐却觉得,这样甚好。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容菀汐深深一叩头,随后,便抬起双手,将装有皇后金册金宝金托盘接了过来。 太后点点头,回身向太皇太后请示道:“母后,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意思显然是,如果没有什么别的吩咐,今儿就此散了吧!其实和逐客差不多。 太皇太后笑道:“菀汐向来懂事,哀家能有什么吩咐?便不说什么了吧。” 太后施了一礼,笑道:“是。” 随后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容菀汐笑道:“皇后若没什么事儿,这便回吧。如今陛下刚入宫,宫里琐事多,可别都在哀家这里耽搁了。” “是。”容菀汐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并未对太后和太皇太后合起伙儿来的怠慢有什么不满。 这是她巴不得的呢!快些结束了此事,快些离了这阴阳怪气的地方,乐得自在。但是,至于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态度,她却也不能就此不管不问。毕竟同在后宫中生活,若是婆媳不和,日后难免会弄得诸事难办。只是这事儿却也急不得,还是要找着了一个恰当的机会才行。 皇上悠然起身,随意笑道:“如此也好,刚好朕御书房里还有事儿没处理呢,这回去办了。” 太后淡淡一笑,道:“朝政是要紧,但身子,却也绝不能疏忽了。” 容菀汐看得出来,因着皇上的这一道圣旨,和与太后解释之时的态度,太后已经很不悦了。但为了保持表面的和气、也是因着不可能因为儿媳而和自己的儿子甩脸色,便只能忍着心里的不满,强撑着笑意。 皇上施礼应了一声儿“是”,又和太后、太皇太后告了退,便拽着容菀汐起身。毫不避讳地帮她拿了金册金宝,带着容菀汐出宫去了。 看着皇上和容菀汐带着李忠贵出了院门儿,太后沉声道:“早知道容菀汐这丫头聪明,却不想也是这般有狐媚子手段。这才几步路呢,皇上就怕她累着了,连金册金宝都舍不得让她拿着。” 太皇太后摇摇头,笑道:“这容丫头啊,的确是个狠角色。只是儿孙们的事情,我们也不必太较真儿了。儿孙们自有儿孙们的造化吧。” 太后叹了一声儿,不再言语。 话虽如此,可是做母亲的,哪里能不为自己的亲儿子担忧呢?就像先帝在世之时,时为太后的太皇太后,不也是对他诸多担忧吗? 这容菀汐若是个一心在皇上身上的还好,可她的心里,明明还有旁人。可皇上却在她身上陷得这么深,若她有一天不安分了、翎王也不安分了,这可如何是好?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帝王之家无兄弟,哪怕是亲上加亲的兄弟,却也不能完全信任。翎王、靖王,都不能全然掉以轻心。男人,为了权力、为了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出了慈安宫,皇上笑道:“今儿你可有什么事儿?”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容菀汐道,“宫墙深深,压得人半点儿活泼不得。” 皇上“啧啧”了两声儿,笑道:“闷得慌就说你闷得慌的,弄这些文绉绉的干嘛?” 忽的,低头凑到容菀汐脸颊旁,问道:“说,想不想让朕带你出去玩儿?” 容菀汐睨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要回御书房吗?” “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而已,找借口走罢了。回去也没什么事儿,看你闷得这么难受实话说,朕也闷得难受。不如咱们找个地方玩儿去?”皇上继续诱惑容菀汐。 容菀汐看了一眼看到他满眼的笑意,哪里还能招架得住,因而点点头,道:“好。” 本应好好儿的一个封后大典,结果弄成了这样儿,谁的心里都不好受。虽然她不说、皇上不说,但各自心里都明明白白的。找个乐呵让彼此心里都舒坦些,也好。 更何况于容菀汐而言,今儿的确是个重要的日子。太后和太皇太后怠慢了、不重视,不要紧,毕竟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她自己,却不能只是由着这么简简单单的。好歹要给自己一些美好的回忆才行。 不然日后宫深夜长之时,该当如何支撑呢? “走!我们这就换了衣裳出宫去。”皇上拉着容菀汐的手就往漪澜宫的方向走,完全不顾及这是在什么地方,还像在宸王府里那般随意。 第六百八十六章:一路惊喜 http://..org/ 容菀汐知道,皇上不是不明白在慈安宫里念出那道圣旨是什么后果,他要的,反而就是这个后果。他看出了太后和太皇太后对她的不满,因而想要借着这道圣旨,表明他的态度。 在这场并未有什么明着表露,但却已经拉开序幕的婆媳之争中,他,是站在她这边的,这让她感到很放心、很安全。 皇上拉着容菀汐,一路快步走在永巷中。这永巷,依旧如同容菀汐初初入住未央宫之日那样深、那样长,但是此时,容菀汐却并不觉得它很磨人,反而觉得,这条又深又长的永巷,其实还可以更长一些。让他们能就这样牵着手,一直走到天地的尽头 看到容菀汐和皇上这么快就回来了,初夏和知秋都很诧异。忙迎上来,紧张道:“小姐,没出什么事儿吧?” 容菀汐笑道:“能出什么事儿呢?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可是怎么这么快啊?而且奴婢们并未听到大乐吹打的声音啊!”初夏道。 “因着乐府的奴婢没安排好,大乐便没奏起来。这样反而更好,只是接了金册金宝,没有那些繁琐的规矩,省事儿。”容菀汐说得十分轻松。 初夏和知秋见皇上在场,便也不好问下去。只是从皇上手里接了金册金宝,又从容菀汐手里接了圣旨,送回屋里好好放着去了。 容菀汐和皇上前脚儿进了屋,随后小福子便送来了两套小太监的衣服。容菀汐看到这衣服,便明白过来,皇上应是早就安排好了一些事儿,说带她出去玩儿,并不是临时起意。 既然皇上有这个心思,她又岂能不领情?废话不多说,利落地换上了小福子送来的衣服,向正在寝房里换衣裳的皇上施了一个小太监请安的礼,笑道:“奴才给陛下请安,敢问陛下有什么吩咐?” 皇上心里想着出去以后的事儿呢,哪里有心思看她?头也不抬地说道:“起开起开,没看朕正忙着呢!” 容菀汐原本想让皇上看一看她穿成小太监的模样,但看到皇上这般没兴致,便也识趣儿地不说了。心里,未免有些失落。 皇上着急地换好了衣裳,仍旧没心思看容菀汐,抓起容菀汐的手便往门外跑,好像有一千两黄金等着他去抢,抢慢了就没了似的! 容菀汐紧跟着,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不是出去玩儿嘛!急着去看漂亮姑娘呢!”皇上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实在太着急了些。因而忙放慢了脚步,说话间,这才回头看容菀汐。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可是不得了整个人瞬间怔住了。上一刻是活蹦乱跳的,下一刻,就已经变成静如呆傻了。 “咳咳”看到容菀汐诧异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皇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清了清嗓子。 看到皇上这一反应,原本还有些失落的容菀汐,此时瞬间舒坦了起来,心里很是满意啊。 刚要伸出手来拍一拍他的肩膀,很得意地说一声“看吧看吧”,但忽然意识到,他已经是皇上了这想要伸出去的手,便没有真的伸出去。不过却也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只是“嘿嘿”地娇憨一笑,道:“走啦看看你都准备了什么好玩儿的!” “谁说朕准备了好玩儿的?”皇上跟了上来。 “你啊。”容菀汐笑道。 “朕?朕什么时候说了?你可千万别误会什么,要是抱着希望出去了,一不小心朕再让你失望了,这不是坏了今天的好兴致吗?”皇上还在狡辩。 容菀汐很无奈地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衣裳皇上瞬间明白过来! 只得尴尬地笑笑,道:“去了便知道,去了便知道” “嘿嘿嘿”容菀汐得意地一笑,同时,却是借此机会,故意向后退了一下,等着皇上走到自己身前去,这才跟了上来。 皇上察觉到了她故意退了一步,但却也没说什么。在宫里,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着,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出了未央宫,皇上却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只是带着容菀汐在集市上闲逛。宫里常常有出来替主子办事儿的小太监,所以容菀汐和皇上在这儿闲逛,百姓们也不觉得奇怪的,只当做两个出来办事儿的小太监而已,看都懒得看。 两人从集市逛到了太学、又从太学逛到了后山、又逛了回来此时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因着两人在集市上买了两个包子,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吃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饥饿感。可是到淑女坊门口儿,一闻到里面传来的饭菜香气,容菀汐还是有些迈不动腿儿。 下午正是淑女坊开火的时候,这饭菜的香气一飘出来,每每都弄得行人口水不止。此时,除了容菀汐之外,一样咽着口水的,还有皇上。 两人相视一眼,心灵相通,顿时迸发出默契的火花来。下一刻,就已经一齐冲了进去。 一进门儿,便往他们常去的楼上雅间儿走。兰姨见此,忙迎了上来 皇上刚要吩咐做什么饭菜,却听得兰姨道:“哎哎两位公公请留步” 此时,皇上和容菀汐已经走到楼梯边儿上了。 “两位公公,真的很对不住,我们这里是青楼,二位公公来这里,怕是怕是不太妥当吧” 皇上回过头来,看向兰姨,问道:“有什么不妥当的?” 兰姨眨了眨眼睛,看清楚了是皇上,顿时慌了神儿,吓得忙要跪下。 皇上紧忙制止了她,低声道:“莫要声张,去上些好酒好菜来。” “是。”兰姨吓得声音都弱了些。向皇上和容菀汐施了一礼,恭敬退下了。 这里本是皇上做王爷之时的产业,如今的皇上,自然就是他们的大老板,其实若是换做平日里,她是不怕皇上的。可问题是,她刚刚把皇上当成小太监了啊!这可是大大的冒犯! 但好在,主子在登基之后,并未变了性情,仍旧如同先前那般随意。不然,她可是死十次都不够的。 容菀汐和皇上在淑女坊吃了酒菜,因着怕暴露身份,并未叫平日里相熟的歌姬舞姬过来,只是吃饱喝足了事。 因着两人相谈甚欢,虽是只有他们两人,从淑女坊饭毕出来之时,也已经是日暮西沉。 因着吃了些酒,容菀汐已经有些乏累困倦了,但皇上却还是兴致高昂,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容菀汐不忍心坏了皇上的兴致,便只能陪着他在京都城里瞎转悠。直到到了日头落下、天色暗下来之时,皇上才伸了个懒腰,道:“好啦,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容菀汐打了个哈欠,应道:“好吧。” 说实在的,心里真的有些失落。还以为他有什么安排呢,原来就只是这么闲逛而已!看来他准备好衣服,其实也就只是打算带她出来闲逛一番,并没什么特别的。 哎可是今天对她来说,其实意义和出嫁是一样的,甚至于于她而言,今日,才是真正的出嫁。 但无奈在皇上心里,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所以这封后之事,也就只是他们日子中的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各人想法不同罢了,她真的不能怪皇上什么。 所以也就只能乖乖的跟着皇上回去,虽说有遗憾,但却绝对不能矫情地表露出来。 跟着皇上往回走,走着走着,却发现路有些不对。这方向,并不是回未央宫的,而是回到宸王府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你是不是走错了?玩儿糊涂了,忘了我们现在已经住进未央宫里了?”容菀汐凑近了几步,低声问道。 皇上摇摇头,含笑不语。 看着他那一副卖关子的模样,容菀汐的心里顿时欢喜起来。看来,他是真的有安排啊!一时,那沉重丧气的脚步,都变得欢快起来。 察觉到容菀汐的变化,皇上嘴角的笑意,更浓烈了些。她明明就是在乎么! 到了宸王府,此时,宸王府那因着没有主人住,而本应关闭的大门,却是敞开着的。 皇上猛地将容菀汐横抱起来,阔步往府里走。 容菀汐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紧跟着,一定还有更好玩儿的事情等着她呢。因而并不挣扎,只是乖乖地由着皇上这么抱着她。 可是皇上只是抱着她进了府门,便将她放了下来。随即,顾自地阔不流行往前走,根本不搭理她。 “哎”容菀汐已经懵了。但是看到皇上并不理她,只得紧跟了上去 就在刚刚追上皇上之时,皇上猛地回头,忽然伸出手来,在她的脖颈上敲了一掌! 容菀汐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呢,就已经晕倒在了皇上怀中。 醒来之时,容菀汐看到的,是满目的大红而且,怎么身上这么重呢? 低头看去,只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已经穿上了一身红色的嫁衣。对,这是嫁衣,而不是早晨穿过的凤袍。 这嫁衣的样式,她记得。这是她嫁入宸王府的那天,穿这的那身儿衣裳。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昭德院。 龙凤红烛摇曳,桌上两个红色的酒杯并立一切,和那晚的情景,出奇地相似。 容菀汐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是做梦吧? “吱呀”房门开了。 其实这房门,原本就虚掩着,皇上一直站在门外,等着吸了清凉香的容菀汐醒来。 容菀汐看到,有一个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的男子阔步而入他那好看的眉眼儿,正盯着她,露出勾人的笑意来 两人相对无言一切,都在这无言的凝视之中。 眼见着他已经缓缓走到自己面前来,容菀汐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儿,猛地将双手护在了自己胸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你给我换的衣服?” 第六百八十七章:圆房之夜 http://..org/ 皇上一脸坦然:“当然,不然还能有谁?” 看到他这么自然的样子,容菀汐反而觉得自己反应得太过了,好像不应该这么紧张似的。 他是她的夫君,给她换衣服,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因而甜甜地弯起嘴角一笑,尽量让自己恢复平静。但是不知怎的,这脸,竟然像是火烧的一样。 尤其是,在他凑近了她之时 皇上缓缓地走近容菀汐,容菀汐想让自己别这么紧张、想要让自己自然一些,可心却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这番紧张窘迫,根本掩饰不了。 近了、近了他的锦靴,已经抵在了她的脚尖儿。 “哎”容菀汐正在紧张得呼吸不稳之时,忽然身上一松,整个人都被他悬空横抱起来。 “你要干嘛啊?”容菀汐带着惊讶和嗔怪地问道。 皇上把头埋在她的耳边,笑道:“你说朕要干嘛?” “我我怎么知道你要干嘛啊?快放我下来!”容菀汐挣扎道。 皇上笑道:“怎么这么猴急?合卺酒还没喝呢,就急着洞房了?” 容菀汐轻轻捶了他一下,真是拿他没办法。和他这种情场老手较量,自己完全不是对手。他只需要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把她弄得无法招架。 皇上将她抱在桌旁的圆凳上放下,亲自倒了一杯合卺酒递给她,笑道:“菀汐,为夫敬你一杯?” 容菀汐端起酒杯起身,根本不用皇上提醒,很自然地将手臂绕过了皇上的手臂、皇上的眼中满是惊喜,眸光灼灼地看着容菀汐。 容菀汐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合卺酒不就应该是这样喝的吗?但被他这么一看,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慌忙抬起手臂,将酒杯送进了嘴里。皇上也随着容菀汐的动作,将这一杯酒饮尽了。 容菀汐放下酒杯,两人对站着,皇上的眸光仍旧灼热,弄得容菀汐心内一阵焦急。心想你要真有什么事儿,你就快点儿说快点儿办哪,光是这么盯着我有什么用呢?光是这么盯着我,就能盯出个结果来了?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但却又没什么明显的表示,弄得容菀汐是回应他不对、不回应他也不对,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很是难受。 如此尴尬了半晌,容菀汐索性豁出去了,直接抬头回应了他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满眼笑意地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傻气的甜笑。 “噗”弄得皇上一下子破了功,完全没法子继续他的深情戏码了。 容菀汐一脸得意地,悠然地晃了下头,想要找个舒舒服服的地方待着。目光转了一圈儿,觉得还是小书房的椅子舒坦一些,便提步往小书房去。皇上却是忽然拽住了她,在她还没来得及问“你要干嘛”之时,就已经将她拦腰抱了起来,笑道:“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想逃?不然朕的准备不是白费了?” “你要干嘛?”容菀汐捶着他的背道,“什么叫你的准备白费了?你做这些,就是为了为了为了那什么啊!” “哪什么啊?”皇上很不客气地将容菀汐摔在床上,欺身前来,“嗯?你说,这洞房花烛夜,不做这事儿,还能做什么?” 容菀汐捶打着他:“滚开!谁和你洞房花烛?不是早就成过亲了?” “呦”皇上将身子抬起了一些,道,“那你是说,今天的事儿不算了?” “什么事儿?”容菀汐诧异。 皇上遗憾地起身,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道:“朕还以为,今日才算是你与朕真真正正地成亲呢。毕竟上一次成亲,你是逼不得已但是现在看来,今日,你也是如此啊” “我没有啊!”容菀汐忙解释道,“我今天很开心啊!” 君心似我心在她想着,其实今日才算他们真正成亲之时,皇上恰好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不仅仅是这么想着而已,还真的这么做了。她岂能不舒心呢? “真的?”皇上挑眉坏笑道,“那就表示表示?” 容菀汐轻轻推了他一下,笑道:“谁知道你要什么表示呢” “你知道朕要什么呀!”只是一瞬间,皇上已经把整个人都压在了容菀汐的身上。 “哎呀你起开”容菀汐的声音,已经温柔得连自己听着都觉得酥麻了。 “口是心非!”皇上将容菀汐的双手控制在头顶,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已经有些迷乱,“朕要是真起开了,你还不得气哭了?” “哭什么啊哭?你又不是没这么做过!”容菀汐脱口而出。 只是无心之言,却提醒了她自己。忽然想到了那一晚,皇上在对她一番撩拨之后,忽然停了动作,翻身睡去了。这一次,该也不会如此吧? 皇上愣了下,显然不知道容菀汐在说什么。但此时已经被她勾得火热了,哪里有心思去细想啊?还是先把正事儿办了要紧!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得太久了!在发现菀汐不再抗拒他之后,他有好几次可以“洞房”的机会,可一想到不能冒犯了她,便只能忍着,一直忍到了今天!他容易么! “起开!你去找秦颖月!可别让她知道了生气!回头儿你再去哄她,可多麻烦呢!”想起那晚的事情,容菀汐有些不舒服,推着皇上道。 一听容菀汐提起了秦颖月,皇上那原本涌上来的热情瞬间被浇灭了大半儿。在这种情况下,菀汐居然还有心思想到别人,可见她对秦颖月的存在,的确很在意。 见皇上停了,有那么一瞬,容菀汐自觉失言。但是转瞬间,这自觉失言,便成了失落。“秦颖月”这三个字于他而言,果然很重要。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只是听了这三个字,他居然便停了下来。 容菀汐有些恼,用力推了他一下,将他推到一边儿去,自己转过身去,面向床里。淡淡道了声儿:“睡吧。” 虽然她此时的声音是淡淡的,但是皇上明显感觉到了她方才的愤怒。那用力推他的一下,如此清晰。此时,皇上非但并未因受到了冷待而失落气恼,反而觉得很惊喜啊! 菀汐终于和他发脾气了!而且还是因为吃醋而发!这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哎呀”皇上舒舒服服地顺势躺在床上,手枕着头,道,“你说月儿现在在干什么呢?” 容菀汐听得,好悬没怒得坐起来!但好在还保有一些理智在,觉得外面夜深风重的,要是自己就这么冲出去了,他再追出来着了凉,可怎生是好?但转念却又一想,他会追出来?哼哼就算会追出来,也是着急回宫去找秦颖月呢,和她有什么关心呢?着凉也活该! 如此片刻转了两个念头儿,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更往床里挪了挪。 皇上看了她一眼,觉得分量不够,继续道:“也不知道颖月在宫里住得习不习惯她可真是可怜,从丞相府搬到庸王府、又从庸王府搬到咱们王府,再从在咱们王府搬到宫里,这半生里就在搬家了,也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这有什么?”容菀汐没好气儿地说道:“我从京都到边疆、又从边疆回京都、又从将军府嫁到你宸王府、在随着你到宫里,也没比她安稳多少!却也没觉得有什么!” 皇上强忍着笑意,继续担忧道:“她和你可不一样,她从小没人儿疼,心里敏感着呢!我就担心她在宫里住不惯,也不知道那些奴婢们有没有怠慢了她哎真应该去看看她。只是这一阵子御书房里事儿太多了,也没抽出功夫来。” “今天不是有功夫?”容菀汐实在忍无可忍,猛地起身,直接从他身上跳下了床,对他道,“走吧,可别在我这里做表面功夫了!咱们快回宫里去!各自到了各自的去处,彼此都省心!” “各自的去处?菀汐,朕的去处朕知道,可是你的去处是哪儿?你的意思是说,回漪澜宫去?”皇上问。 容菀汐还以为,他说的去处是霜露阁,顿时火冒三丈,真是恨不得和他咆哮一番、大闹一场,非要和他把话说明白了,告诉他,要是对她没有真心,就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她不需要他的施舍! 但是一直以来的性子和良好的教养,让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气急之时,只是说了一句让她恨不得抽自己嘴巴的话:“我去边疆找翎哥哥!” 话音落下,真的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这是干什么啊?明目张胆地做**吗? 原本一脸悠然地躺在床上的皇上,猛地弹起身子,抓着容菀汐便又将她压在了床上,捏着她的脸逼问道:“什么?你要去哪儿?你再给朕说一遍!” “我才不听你的!想要听话的,回你的去处,找秦颖月去!”容菀汐闭上了眼睛,懒得看他。 “到朕的去处,哪里找得到秦颖月?”皇上又将她的头控制在头顶,这一次,比上一次可是粗暴了不少,直接用一只手狠狠按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则是指着她的心口,道:“朕的去处在这儿呢!难不成皇后你有什么特别的嗜好,看上了秦颖月,心里装着她不成?” 容菀汐愣了一下,随即,把头别过去,赌气道:“鬼才相信。” “你说,到底你的去处在哪儿?”皇上并不在意容菀汐的话,已经钻进了自己的牛角尖儿里了。 容菀汐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儿,听起来像撒娇似的,闭口不言。开什么玩笑?她是活腻歪了吗?再说一遍,就算皇上不想要杀了她,她自己也没脸活了! “好大的胆子还敢管二哥叫‘翎哥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从身体到心里都是朕的人了吗?还叫得这么亲热干什么?好生不守妇道看朕怎么收拾你!” 皇上边说着,边三两下地胡乱撕开了容菀汐的衣裳 第六百八十八章:迟来圆房 http://..org/ 此时,容菀汐却是在整个状况之外,只是想着皇上的话这话很有问题啊!什么叫身体和心都是他的?身体还不是呢,好吧? 皇上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一句自语,刚好回答了容菀汐的话:“虽然现在还不是,但是很快就是了” 这话说得,好像在和他自己赌气似的。 看到他这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容菀汐觉得好生愧疚啊! “其实我我”容菀汐刚要解释,但是唇,已经被皇上给堵住了。 皇上的吻中也带着怒气,好像要用自己的唇舌,将她的唇舌给揉碎似的。 “唔唔”容菀汐发出了两声抗议的声响,轻轻捶了捶皇上的后背。 皇上察觉到她的抗拒,还以为她不愿意呢,唇舌上的力道未免更大了些。 “唔唔”容菀汐继续抗拒。 其实原本皇上也就是稍稍有些气恼而已,对她的用力和急切。多半还是因为着急拥有。可闭着眼睛正享受之时,察觉到容菀汐的抗拒,皇上的怒气没来由地就起了。此时,已经不仅仅是唇舌了,手也开始乱动起来。 察觉到皇上的手已经侵入到了她最隐蔽的地方,容菀汐猛地睁开眼睛,一阵战栗。呼吸急促,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了出来。 见容菀汐睁开的眼睛中满是惊恐,皇上心有不忍。但今天,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放过她。因而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她。不看她,便能完全由着自己的心意来,不会让自己再次因心软而放弃。这是他的妻,只有全都是他的,他才能放心。 皇上闭上了眼睛,这不仅对皇上自己起到了放松的作用,对容菀汐而言,亦是如此。此时他看不到她的样子,这让容菀汐的紧张多少弱了些。如此坦诚相见的时候不是没有,但真的要做些什么,却是第一次。这一次,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的暴露是完完全全的、毫无遮掩的。 随着皇上的动作,容菀汐的身上,已经除了他的影子之外、再无任何遮盖。他闭着眼睛,只是用双手感受着她的身体,动作依旧那么急切,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容菀汐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呼吸急促得、她自己听着都如此害怕,好像下一刻便要晕厥过去似的。 她的声音是战栗的、她的身子是战栗的,可她的心,却的的确确是在迎接他的。 “菀汐”皇上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叹息一般低吟了一句,“你是朕的,你的全部,都是朕的” “啊”一声痛呼,从容菀汐的唇齿中猝不及防地逸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愤、还是因为疼痛,容菀汐的脸涨得通红,指甲都要陷进他的手臂里。她看着他,目光片刻不敢转移她想要看清楚他此刻的样子,记清楚,她心甘情愿为其付出一切的男人的模样。 这是她的丈夫,是她一生的归宿。她愿意为了他,付出心、付出身,愿意为了他一生厮杀。 从她口中逸出的娇羞的、疼痛的、紧张的、甚至于还带着些欢喜的声音,激得皇上血脉喷张。他再也忍不住,终于睁开眼睛,眼带狂喜地看着她轻呼一声“菀汐”,温柔地衔住了他的唇。 身上撕裂的痛,弄得容菀汐一点儿不敢动,只能战栗地抓着他,紧张地盯着他。她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菀汐”皇上的声音低低地响在容菀汐耳畔,他说,“别怕” 可随着这声音而来的,一下极为轻微的动,还是疼得容菀汐低呼了一声“呃”,攥着他的手,更紧了些。呼吸更加急促,眼里都泛起了泪光。 真的只是因为疼 见他看向自己,怕他误会什么,容菀汐忙紧紧拥抱着他,给他以鼓励。 得到容菀汐的鼓励,皇上的狂喜更胜,抑制不住地,用紧紧的拥抱、和一个冲刺的动作回应了她。痛得容菀汐几近痉挛,可却仍旧倔强地没有放手。不管有多疼,这是她的选择,她必须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不能放手这一生,她都不想放手。多疼、多痛,她都能忍受只要他还在她的怀中 怀中的这个男人,值得她为他一生隐忍,一世厮杀 感受到容菀汐的疼痛,皇上的心里一阵自责,不敢再贸然用力了,只能缓缓地,让她慢慢儿适应。可不管他的动作多么轻柔,对容菀汐而言,疼痛都是一样的,漫长绵延的疼痛,并不比那痛痛快快的一下要好受一些。 皇上也察觉出了这样不是办法,索性狠下心来,在容菀汐耳边低声道:“菀汐,你忍一忍” “嗯。”容菀汐用鼻音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回应,带着些迷乱柔情。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浪高过一浪、漫天彻地的疼痛,以及一些无法言说的,愉悦的深情。 皇上彻底狠下心来,将容菀汐的双手牢牢控制在头顶,动作一刻不停。 她紧咬着下唇,随着一声声并不受自己控制的凌乱的声音,倔强地、深深地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温柔地、深情的他们的身体是纠缠着的,目光便也是纠缠着的。长久的相视,随着身体的相连,使得他们都觉得,这一刻,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彼此的心他们的人、他们的心,在此刻,都如此坦诚地、毫无遮盖的,展露在彼此面前 渐渐,令人有些发羞的愉悦代替了疼痛,察觉到她的放松,皇上便更加肆无忌惮地释放着他的深情他已经到了她身体的最深处、完完全全地占有了她 龙凤红烛摇曳,窗外月影朦胧,红色的床幔、红色的烛光,满目的红色,衬着那窗子上剪得七拧八歪的一个“囍”字映得容菀汐的世界,都是红色的。 那歪歪扭扭的剪纸,不似匠人的手法,应该是他做的吧? 毕竟,为了她,他向来都是肯花心思的。 “菀汐”忽的,他狠狠捏住了她的脸,随着身下狠狠的动作,紧紧地盯着她,“你只能是朕的只能是朕的。” 容菀汐想要回应他,可是一张口,却是破碎的声音。这声音羞得她眼泛盈波,一时不敢再言语,只能用更紧的拥抱来回应他。 “菀汐菀汐”他也紧紧抱着她,一遍一遍反复地唤着她的名字。 不知为何,他喜欢在这样的时候叫她的名字,一声声、一遍遍,从不觉得腻 忽地,猛浪一阵高过一阵,一阵迅猛过一阵,容菀汐几乎招架不住她只能紧紧拥抱着他,一半儿是因为本能,一半儿是因为,她想要和他紧紧相连。哪怕只是在他们能紧紧相连的这一刻 “呃啊”容菀汐发出了一声比之前那些凌乱的声音都要高一些的高呼。 皇上也闷哼一声,瘫倒在容菀汐身上。此时,不只是容菀汐,他的喘息也是粗重的。 他粗重的喘息声就响在她的耳畔,弄得容菀汐的脸火烧一样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上歇了一会儿,这才半撑起身子,捏了下容菀汐的鼻子,半是嗔怪地笑道:“你这小妖精,险些弄死朕” 这话容菀汐可不爱听了,心想你话不能乱说啊!到底是谁要弄死谁啊?她的身体里,现在还火烧一样的疼呢。 因而撅起小嘴儿,白了他一眼,把头别过去不看他。 “呵呵”皇上低笑一声,这笑声,出奇地酥软好听,听得容菀汐一下子就麻了 有些气恼地在他的手臂上拧了一下,又轻轻推了他一下:“起开” 这声音,不知怎的,竟是前所未有的娇柔。 皇上听了,哪里还有起开的力气了?又瘫软在容菀汐的身上,蛮横地说道:“不起!朕一辈子都不起!” “沉哪”容菀汐轻推着他,“你这么重,人家本来就疼呢,被你押着,可是更疼了你快起来” 皇上一笑,总算半撑起了身子。又拧了下她的鼻子,笑道:“说你是小妖精可冤枉了你?不仅会勾引人儿,还是个会读心术的!总能找到制服朕的好法子。” 一听到容菀汐说疼,皇上就不忍心再缠着她了,只想让她好受一些。 虽然很舍不得她这缱绻过后柔软温暖的身子,却也只能咬牙离开了,在她身边儿平躺下来。 望着天儿,回味起刚刚的激烈,不免抿起嘴角,一脸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容菀汐没看到皇上这小孩子般的笑容,只是因为舍不得离开他,便自己投入到他的怀抱中来。将光洁的身子,紧紧依偎在他滚热的怀抱中。 皇上用一只手臂揽着她,轻拍着她。两人静静躺着,一时无言。 “菀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上忽然叹息一般说道,“朕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 “谁又没让你等着?还不是你自己不愿意。”容菀汐娇嗔道。 天知道,她真的不是故意弄出这般娇媚的声音来,只是身体中余韵未退,使得她一开口,声音便于以往大不相同。 “哎你罪名可不要乱扣啊,你哪里看出朕不愿意来着?朕简直是做梦都想啊!”皇上觉得着实委屈。 “哼”容菀汐从他的怀里离开,背过身去躺着,道,“上次明明都已经到了那个份儿上,可你却停了,不是不愿意,又是什么?还不是因为心里记挂着秦颖月吗?” “上次?”皇上一瞬诧异,但随即,也便知道了容菀汐说的“上次”是那一次。 恍然道:“原来如此朕还想呢,怎么没来由的,你的怨气就这么大。原来是因为那件事儿” 皇上想要将容菀汐的身子扳过来,容菀汐却是一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仍旧背对着他躺着,不想听他解释。 “你过来,朕有话和你说”皇上连哄带用力的将容菀汐的身子扳了过来,又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第六百八十九章:一梳白头 http://..org/ “你知道上一次,朕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忍住的?”皇上轻拍着她,回忆起之前,大有种忆苦的感觉。 容菀汐听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赌气道:“我怎么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和我又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为了我才忍着的。” “菀汐不是为了你,朕还能为了谁呢”皇上轻叹道,“你这般聪慧,怎么在看待朕的情意上,却这般糊涂呢?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懂朕的心意吗?” 皇上长叹一声儿,这一声叹息里,带着无奈、却又带着些许甜蜜:“朕的心,早就是你的了任你诸般践踏,朕可曾埋怨过?给你的,就是你的,虽败无悔。” 容菀汐静了片刻,嘴硬道:“哼说得好听如此你倒是说说,上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你这边说着在意我,那边却又为了顾及着她的想法而而羞辱我!谁敢信你的鬼话?” 皇上将容菀汐抱得更紧了些,笑道:“你啊精明起来,十个男人也不及,糊涂起来,却是连三岁的孩童也不如。你自己想想,上次都到了那个份儿上,朕若不是真心在意你,何以让自己那么忍着?索性图一个自己痛快,不就行了吗?” “我才不要想,疼着呢我就想要睡觉,你别打扰我了”容菀汐说着,又要挣脱皇上的怀抱。 皇上忙将容菀汐揽住了,笑道:“好好好,你最辛苦了,朕怎么舍得让你动脑筋呢朕给你解释,你就只管听着便好。” “这还差不多”容菀汐恼的快好的也快,又小鸟儿一般依偎在皇上的怀里。心里,却还是有些难过。 激情退去,理智重新回来,容菀汐并不知道皇上要说的、说出来的,到底是真是假。 “上次朕之所以会中途停下来,只是不想没个说法儿地冒犯了你。在朕心里,你我之间少了洞房花烛,这是平生一大憾事。朕希望,你把自己交给朕的时候,是在你与朕的洞房花烛之夜,而不是随随便便的哪一天。菀汐朕很珍视你。” 皇上轻拥着容菀汐,缓缓道来。容菀汐静静地听着,只觉得他的声音如此醉人,怎么听也听不够。至于这一番解释的真假,她已经不能分辨了。 “菀汐朕不能说朕的心里没有她,只是对她的感情,再不是男女之情。朕对她,只是不忍和挂牵罢了。菀汐,朕愿意今生只对你一人好,你愿不愿意信朕?”皇上低低的话语响在容菀汐耳边,弄得容菀汐连想都没想,就想要点头说“好”。 但好在,还没有糊涂得太过。在刚要这么做的时候,立刻制止了自己。 而是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待我好?怎么个好法儿呢?毕竟你待身边所有的女人都很好。” “你想要什么?”皇上认真地问。 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准备好了要给她,所以才会问出口。 “我想要的啊”容菀汐轻叹一声儿,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 看着这满室温暖的红色中的某一点,认真地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看不厌到白头你能做到么?” 自嘲地一笑,又重新缩回到他的怀里,道:“罢了吧且走且看吧。对我,你的确已经尽了力。” 她知道,以他的风流性子和帝王的身份,想要做到一生只要她一人,实在太难太难。但是在他所能做到的,对一个女人的用心、真心上,他给她的,的确已经够多。甚至于或许吧,至少从现在看来,他对她的用心,真的超过了秦颖月。 “你就这般不相信朕”皇上将她抱得更紧了,半晌,郑重道,“朕答应你。” 容菀汐一怔,真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朕答应你了,你反而不高兴?”皇上笑道。 容菀汐直接坦然道:“不是不高兴,是不敢信呢。” “哎你啊”皇上无奈地叹了一声儿,道,“真是让朕没办法。好啦,你相不相信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朕的事。朕只问你,若朕愿意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是心还是身,都再也不碰旁人,你可愿意也做到如此?” “你说什么呢?我岂是那般不守妇道的人?也不能像秦也不能跟了你之后再跟旁人啊,这不是糟践我自己嘛!若是你有一日不要我了,我到深山老林里开一个尼姑庵,做尼姑去好了!” “噗”皇上笑道,“为什么要开一个尼姑庵?国中尼姑庵这么多,随便挑一个不就行了?” “我不想受人管着。”容菀汐道。 皇上敲了下她的头:“一看你就没有清修的心。出家人六根清净,岂会计较这些?” “我只是找个的地方躲着去罢了!毕竟是女子,难道我还能开间寺庙不成?” 心里却想着,要是有一天你真不要我了,我有命去深山老林里开尼姑庵,这也是我的福气。怕只怕,连开尼姑庵的命都没有。你不要我之时,便是我丧命之时。 “朕怎么舍得呢”皇上笑道,“即便是在宫里,朕都生怕你受一丁点儿委屈,岂能让你到深山老林里去?” “啧”皇上忽然半撑起了身子,笑道,“险些被你饶了进去!朕说的,又何尝是你的身子?你是个什么性情,难道朕还能不清楚吗?便是拿刀架到你的脖子上,你也断不会做出不贞的事情来。朕问的,是你的心” 皇上很是郑重:“菀汐,朕愿意将心交与你,你可愿意将你的心交与朕吗?菀汐,你可愿意再不念着二哥?” 容菀汐想说,我什么时候念着了?但见他如此郑重的神色,也不好和他玩笑着,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了声:“自然。” “好”皇上紧紧抱着她,道,“只要你说,朕就愿意相信。” 听得容菀汐好生委屈,心想,这还用我说吗?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但忽地转念一想,觉得其实此时皇上的心里,是不是也很委屈呢?譬如此时他待秦颖月的心,到底还似不似从前,难道还用他说吗?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可是,她真的看不出来 他的解释和保证,她愿意相信是真的,但却不能因此而认为,这一定是真的。还是之前的那句话,且走且看吧。但愿她与他,真的能如今日这般、能如此刻这般,始终紧牵着手、紧连着心。 一夜梦好,次日天还未亮,容菀汐便被一阵穿衣的窸窣声给吵醒了。揉着眼睛看向皇上,皇上正站在窗前,背对着她,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将她给吵醒了。 容菀汐强撑着困意轻轻起身,起身之时,不免牵动了昨晚的“伤口”,疼得轻轻“咝”了一声儿。 皇上听得声音紧忙回头,带着自责地关切道:“是朕吵醒你了?” “没有,早该醒了”容菀汐轻描淡写地说着,心里却是暗暗自责。原本是想要悄悄到他身后去服侍他更衣,可是却露了馅儿,这下可是让他一点儿惊喜也没有了。 但还是轻轻来到他身后,很温柔地帮他系好这身小太监服的腰带。皇上撑着双臂不落下,由着她服侍,笑道:“你若是能每天早晨都这般服侍朕更衣,那可多好呢。” “你不来嘛你若来了,我岂能让你自己劳累着?连这点儿事都不帮你做,也是太不尽本分。可谁让你不给我这尽本分的机会呢。”容菀汐娇声嗔怪道。 觉得自己的声音,真是有够矫情的啊!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在他面前,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呢? 像以往那样不冷不热的,不好吗? “好,你可记着今日这番话,别回头儿不认账了。”皇上回身,刮了下她的鼻子,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快回床上去歇着,睡饱了再回去。” “已经睡够啦,我和你一起回去!”容菀汐却是拽着皇上往梳妆台前走,将他按在了圆凳上:“我给你梳头。” “你真不困啊?”皇上盯着她惺忪的睡眼,追问道。 “怎么这么啰嗦呢头摆正了!”容菀汐推着他的头,让他将头摆正了。 拿着梳子,从他的头顶向下,缓缓梳到发尾。 其实皇上原本只是想要把头发胡乱塞到小太监的帽子里就完了,觉得根本没有把头发梳顺溜的必要。但是现在不同啊,有人服侍嘛! 正在享受着呢,忽见容菀汐将他的头发一股脑儿地攥在了一起,胡乱揪起来,用束发带扎上了。然后,利落地给他扣上了小太监的帽子。 “好了!”容菀汐拍了下他的帽子,大功告成一般。 天知道此事皇上有多憋得慌!一腔热血已经涌了上来,却是这般憋在了心口里,上不去下不来的,只能一口喷出来才痛快了!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啊?反正你回去还得梳,弄得那么顺溜干什么?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得早点儿回去呢!”容菀汐边说着,边胡乱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打算如法炮制,也像对付皇上那般糊弄了。 “行行行你说的对!”皇上起身,将容菀汐按在了圆凳上。自我催眠似的重复道:“你说的对,是这么回事儿,不要浪费时间嘛” 但你好歹给朕多梳几下啊!这般敷衍朕,有没有诚意啊!害得朕白感动了! “哎哎你要干嘛?” “礼尚往来,礼尚往来嘛!”皇上说着,一只手按着容菀汐,一只手操起了梳子,生怕容菀汐逃了似的。 容菀汐知道他要干什么,也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小心翼翼,因为她之前拒绝过他。但现在,在她把自己交给他的第一个清晨,他还有这个为她一梳到白头的心,她的心里,只剩下感激与期待。 不管未来如何,此刻,她感念他的心、感念他的情。 前路如何难知晓,且俱心爱,共今朝 第六百九十章:祖母放权 http://..org/ 冯四早就备好马车在王府后门儿等着了,容菀汐和皇上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疾驰,往未央宫的北宫门而去。未免出乱子,小福子早就等在了北宫门门口儿。 皇上随着小福子往乾清宫去,容菀汐一路顺顺当当地回了漪澜宫。一进屋,却见初夏和知秋俩人儿趴在她的床上,衣服不脱、被子也不盖,就这么胡乱睡着了。 容菀汐轻轻拍了拍俩丫头,笑道:“怎么这副模样?快些起来,回你们屋里好好睡觉去!” 初夏和知秋听得容菀汐的声音,忙起了。眼睛还没睁开呢,就着急问道:“小姐你去哪儿啦!怎么现在才回来呢!可急死奴婢了!” 容菀汐笑道:“我和陛下出去的,担心什么啊!难道陛下还能把我卖了不成?他家大业大的,还缺这点儿做人贩子赚的银子吗?” “哎呦,奴婢们自然不是担心陛下对小姐不利啊!也不是我们急着***,而是太皇太后要见小姐呢!”初夏急道。 “太皇太后要见我?什么时候的事儿?”一听这消息,容菀汐可没了玩笑的心思,认真问道。 “就在昨儿下午,太皇太后派了敬敏姑姑过来,说想要叫小姐到宫里去说话儿。小姐不在家啊,而且陛下是带着小姐乔装出去的,明显不想让别人知道啊,奴婢自然不敢如实招来。只说小姐午膳吃得不舒服,这一会儿闹肠胃,上吐下泻的,不方便去慈宁宫。说等小姐好了,定然尽快去慈宁宫赔罪。”初夏回道。 “敬敏怎么说?”容菀汐问道。 初夏道:“敬敏姑姑就说让小姐好生养着,也没说太皇太后那边到底有什么事儿。” 容菀汐点点头,吩咐道:“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快点儿收拾了,往慈宁宫请罪去吧。” 虽然猜不到太皇太后叫她过去到底有什么事儿,但容菀汐总觉得,太皇太后今次叫她过去,倒并没有什么恶意。因为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已经不太能管到后宫的事儿了。太皇太后对她不满意是真,但以太皇太后的思量,已经没有必要特意叫了她过去,将这不满明着挑出来。若真的实在忍无可忍,不如授意太后,让太后和她说。 所以既然不是恶意,自然是好意。但究竟是何好意,容菀汐自然也猜不出来。 简单收拾一番,匆匆用了早膳,便带着知秋往慈宁宫去。平日里容菀汐去哪儿,还是带着初夏更多一些。但去慈宁宫却是不便。因着靖王的事,太皇太后对初夏甚为不满。如今一个宫里住着,还是不要让她注意到初夏为好。 到了慈宁宫,听敬敏说,太皇太后正在用早膳。便不敢叨扰着,静静在外头等着。 等了足有半个时辰,眼见着那些御膳房的宫女儿早就退下了,听得下朝的钟声也响了,却是还没等到太皇太后的传唤。 容菀汐也不敢催促,只能站在外头吹冷风。 正月里的风硬得很,永巷里尤甚。光只是吹了这半个时辰,容菀汐便觉得面颊发红,有些冻得受不住了。昨儿和皇上只穿着小太监的棉袄在京都城里闲逛,反而身子热得很,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这一会儿,但觉得只想要有一张床,然后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里。 “给皇后娘娘请安”正在胡思乱想之时,敬敏匆匆出了宫门儿,急着请了安,道:“太皇太后请皇后娘娘进去说话儿。” 容菀汐温和地笑了下,点点头,带着知秋进了屋。 因着知秋也在外头冻得不轻,容菀汐不忍心让她在外头等着,便也一并带进正殿里来。 太皇太后手里抱着金手炉,正斜倚着坐在正屋诸位宽阔的紫檀木椅子上。外头初春风冷,慈宁宫里却是温暖如春。 容菀汐顾不得脱掉身上的大氅,便急着叩头请罪,道:“儿臣有罪,还望皇祖母宽宥” “哦?何罪之有?”太皇太后笑道。 “儿臣昨儿吃错了东西,坏了肚子,在宫里折腾了大半日。及至稍微好些了,却见天色已晚,也不敢对来叨扰皇祖母,便拖到了今日一早。”容菀汐道。 太皇太后却是放下手中的茶炉,从薄嬷嬷手中接过了暖茶,缓缓饮了几口,方放下茶盏,关切道:“怎么这么急着过来?可好些了?” “多谢皇祖母关怀,只是肚子舒服一点儿了,身子却还有些虚弱。但是不打紧的,想来今晚再睡一觉儿便好了。”容菀汐规规矩矩地说道。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儿,算作知道了。也不再说客套的话,便对容菀汐道:“起来坐吧,你身子虚弱,莫要劳累着。” 容菀汐听得太皇太后的态度的确很友善,也便稍稍放了心。由着知秋帮自己把身上的大氅脱了,便坐在了左首第二位上。 太皇太后见她没带手炉,责怪道:“宫里的奴婢怎生服侍的?怎么这么莽撞?如此大冷的天儿,都不记得给主子带手炉。” “都是儿臣的不是”,容菀汐笑道,“一早儿她们本说要装手炉的,但因着儿臣急着给皇祖母请安,便让她们莫要啰嗦了,快些跟着儿臣出来便罢。” 太皇太后见容菀汐身边儿的丫头并非她之前见过的初夏,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道:“你惯是宽和” 言罢,便略一扬脸,吩咐薄嬷嬷退下。 容菀汐见此,知道太皇太后是有什么话要和她单独说,便也示意了知秋退下。 奴婢们退下了,宫里便只剩下太皇太后和容菀汐两个人,太皇太后的笑容慢慢敛了回来,问道:“皇后,你可知哀家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儿臣不知。”容菀汐垂首恭谨道。 太皇太后一笑,挑明了道:“哀家是有几句话要说给你听,希望你能记着哀家今日的话。” 容菀汐起身,跪地道:“儿臣恭听皇祖母教诲。” 太皇太后并未让容菀汐起身,而是在静了半晌之后,笑道:“今儿你怕是有得跪了。估摸着等下你母后也会叫你去问话。毕竟昨儿晚上的事,也太失了体统。” 听得太皇太后这么说,容菀汐并不惊讶,而只是提起了些警惕而已。太皇太后大半辈子都在深宫中,在宫里,岂能没有一些自己的眼线?知道皇上带她出去“鬼混”,到今早才回,这并不稀奇。 “儿臣知罪。”容菀汐只能诚恳认错。 “你是该知罪,但却不是为了昨儿晚上的事”,太皇太后道,“哀家如今是太皇太后,后妃里的事情,早就不归了哀家管了,哀家是乐得清闲。你莫要吃心,哀家和你说起昨儿晚上的事,其实对你而言,反而是好事,因为哀家今儿叫你过来,就是着,咱们祖孙二人,不拘什么事儿,都是敞开天窗说亮话。” 容菀汐听得,也只有低低地应了一声儿:“是。” “至于哀家在宫里的这些根基”太皇太后叹了一声儿,道,“哀家老了,只想安稳度日,要这些根基,又有什么用呢?只是这是后话,咱们随后再说。哀家现在要和你说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儿臣洗耳恭听。”容菀汐除了恭顺之外,别无他言。 太皇太后叫她来,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打算,而她冒蒙前来,要做的,便只是将太皇太后的打算弄清楚了,随后才能做进一步的应对。 “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很多事情,即便没有明着的言语,你也能看出一二。想必你早就看出哀家和你婆婆对你不满了,是吧?”太后问。 容菀汐点点头,道:“儿臣不知为何,便只能愈发恪守本分、愈发小心而已。” “恪守本分?”太皇太后一声冷笑,道,“身为皇后,你该恪守的本分,想来你自己都清楚。但是身为陛下的妻,该恪守的本分,你可知道都有哪些?” “儿臣怕说错,恳请皇祖母明示。”容菀汐重重叩首于地。 现在,即便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太皇太后叫她过来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了。有两点,一是为了放权,这是身为宫中女人该有的智慧;而是为了皇上和翎王,这是身为祖母该有的慈爱。而她,紧系着这两个缘由。 “三从四德、有所出,这自然不必说。哀家要说的,是一直以来被世人所忽视的,但对皇上而言、又是十分看重的——你的心。容丫头,身为妻子,你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将你自己的心,完完全全地交给你的丈夫,而不是身在他的身边,心里却记挂着别人。哀家这么说,再明白不过了吧?如此,你可知道你该认的罪在哪儿?”太皇太后的眸光已经很威严犀利了。 容菀汐想了片刻,便坦然道:“皇祖母提醒得是。儿臣不否认,在刚嫁给陛下之时,儿臣心里,的确还记挂着翎王。但在与陛下的朝夕相处中具体说来,就在翎王回京娶蔡妃嫂嫂之时,儿臣的心,就已经完完全全属于陛下,及至此刻,依旧如是。” 太皇太后看了她半晌,忽而一笑,道:“容丫头,你是个聪明的人,你知道选择谁对你有利、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儿。所以你这番话的真假,哀家是不介意的。哀家今儿叫你过来,其实只想告诉你一件事而已。” “儿臣恭听。”容菀汐并不费口舌和太皇太后解释什么。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说得有多天花乱坠,太皇太后听着,也只不过是当笑话罢了。真真假假,太皇太后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之前、现在、和将来,呈现在她面前的、呈现在世人面前的事儿。 “你和翎王在边疆的事情,哀家并不想要追究,想来你婆婆,也不会再追究什么。但是你可知,在这事刚刚在京都传开之时,哀家和你婆婆,做出的决定是什么?” 太皇太后并不等容菀汐的回答,直接道:“我们,打算要了你的命” 第六百九十一章:一梦恍然 http://..org/ “我们,打算要了你的命”太皇太后的声音落下,容菀汐的心里,却又重新重复了一遍。 但觉一阵自门缝儿里吹进来的冷风,吹得她一阵脊背发凉。一股浓烈的寒意自她后背的皮肤侵入,直入骨髓,随即,便袭满了全身 她从没想过,在她一心为了皇家血脉在外奔波之时,京都城里却悬着一把刀斧,只等着她一踏上归程,这把刀斧便会飘到她所在的地方,在她的头顶、重重落下。 可最后为什么没落下呢?她想,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只是对于这皇家中人心的叵测,更加认清了几分。她早就知道太皇太后和皇后都是狠角色,她也从不怀疑,在必要的时候,她们为了自己的孙儿、儿子,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皇家的名声,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她。但那至少也要在她犯了大错之时。可在翎王的事情上,她纵然有错,却哪里是足以致死的大错呢? 不管怎么说,翎王都是太皇太后的孙子、太后的亲外甥,她去边疆,是为了救翎王的性命。纵然她留在边疆的时日多了些,难道功过相抵,还不足以赎她的过错么?她向来知道她婆婆和太婆婆的狠辣,但却从没有想过,她们竟然是是非不分之人。 看来她对这皇家、对这深宫,到底还是了解得不够深呢。这里,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在这里,唯一的理儿,就是“权”。 “你不必觉得寒心”,好像在给她反应的时间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太皇太后的声音才缓缓响起,道,“这就是帝王家。在帝王家,理儿,是讲不通的。谁在高位上,谁就拥有生死手。如今在高位上的人,是你啦” 太皇太后颇有些感触,叹道:“容丫头,你初见哀家之时,是在你父亲的归朝宴上,那时候你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虽是闺秀风范,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稚气,煞是讨人喜欢;再见面,便是你父亲出事儿之时。算起来,也不过是前年的事儿” “那时候啊先皇还健在,你母后不过是宫里的宠妃,哀家还是太后疏忽之间天地变,转眼,先帝去了,你母妃成了皇后、做了太后,哀家也已经是太皇太后。皇上也沉稳了许多,不再是之前和你站在一处之时,那般嬉笑顽劣的样子唯一不变的,似乎就只有你。” “你还是这般沉静恭谨地跪在哀家面前,还是这般波澜不惊。哀家和你说话儿,也还是透不到你的底儿,心里悬着。” 太皇太后叹道:“容丫头啊你可知,哀家在你这个年纪之时,心智半点儿不如你?哀家也不似你这般幸运,你不仅能顺顺当当地做了皇后,还能得到夫君的真心。千古以来,能得帝王如此真心的女人,又能有几个呢?你母后所得到的,都不如你。” 太皇太后很郑重地看着容菀汐,即便容菀汐此时没抬头,但却也能从太皇太后的语气中,察觉出她的神情来。太皇太后的声音很是肯定:“哀家自己的孙儿,哀家再了解不过。陛下已经将全部的柔情,都给了你。容丫头,你可知,这世间最可贵的,就是‘知足’、‘知恩’?哀家问你,你可知陛下之恩?” 容菀汐道:“儿臣敬重陛下、感激陛下,也也深爱着陛下。” “呵呵”太皇太后苦笑一声,道,“这个字,在深宫里,太重、太虚假更何况,他是风国的皇,未来,也必将是天下的皇,你爱不起他。你能做的,就只有仰望着他,如同仰望着空中的日月、天上的神明;忠于他,如同信佛之人忠于佛祖、信道之人忠于老君唯独你不可以爱他。爱他,你便会任性、便会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这对你、对陛下,都不是好事。” “哀家让你把心给他,是让你作为一个一心感念主人、依附主人的奴隶,把你的一切,完完全全地交给自己的主人。你不必觉得委屈、也不必妄图反驳哀家,因为你的主人对你的看重,值得你这么做。” 容菀汐听着心里有气,但原本,却也没打算反驳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她自己作为后妃之时,也能如同今日要求她这般、这么要求她自己么?自然不能。只不过如今所处的位置不同了,彼时她是为了自己,而此时,她是为了她的孙儿。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推己及人。她自己做不到的、不想做的,此时却希望她的孙媳妇儿能做到。因为一旦她的孙媳妇儿做到了,她孙儿的日子,将会更顺心一些。而即便做不到,她的这一番话,也只不过是一些提点、要求而已,又有什么要紧呢?言语又是不花银子的。 所以之于她而言,虽然心中有气,却也没必要为此而发泄什么。 “好了”太皇太后叹了一声儿,道,“话说回来,你可知,为何你现在还活着?” 容菀汐心里已经料到了缘由,但却摇摇头,故作不知:“儿臣不知,还望皇祖母明示。” 除了皇上的求情之外,还能有什么呢?能让太皇太后和太后改变想法儿的,也就只有皇上了。 “是皇上”,太皇太后也不绕弯子,道,“皇上到哀家宫里、到你母后宫里都去求了情,话说得很重。说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他与我们,将死生不复相见。” 虽然心里已经料到了是皇上求情,但是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容菀汐还是很受冲击。她没想到,皇上居然会为了她,而和他一直以来最敬重的祖母、母亲,说出这样冰冷的话来。 “是不是很震惊?”太皇太后却已经是事后的淡然,笑道,“皇上的品性,你向来清楚,他是至仁至孝之人,又很懂得行事的分寸,岂会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严重?可是他也知道,若不伤透了哀家和他母亲的心,我们绝不会罢休。所以为了你的性命,他愿意担下这世间最恶的罪,让自己成了不孝之人。” 太皇太后的声音很是和缓,可容菀汐听着,却觉心潮澎湃起伏,一时难以平静。她想过他会救她性命,也想过,为了救她性命,他会做一些艰难的事。但却从没有想过,他竟然会为了她做到这个份儿上。太皇太后说她是至仁至孝之人,这“至仁”二字,说实话她并不敢妄下断定,但是“至孝”二字,她确信他担得起。 所以如今听到太皇太后这么说,她的心中,除了震惊之外,便还是满满的震惊,甚至于连感激都来不及。 太皇太后没必要骗她,且只要稍稍细想一下便知道,一旦太皇太后和太后这边都动了杀心,如果不用什么极端法子,是根本不可能让她们改变念头儿的。 在她正在翎哥身边一心为翎哥担忧之时,在她因见着了雷停和追风而妄自揣摩他的用意之时,在她计较他和霍小燕的事情之时,他却在京都城内,不顾流言蜚语的,为了保全她的性命,而拼尽全力。 彼时他所顶着的压力,又岂是皇祖母和母后的决心呢?而是这满城关于她不贞的风言风语、而是那头顶发绿的耻辱、而是内心的不确定。可不论如何,哪怕在他对皇祖母和母后说出那一番重话之时、他的心里并不相信她,他却也还是为她,不顾一切地拼尽了他所能拼尽的所有。脸面、孝道,全都不要了。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妻子和自己的兄弟传出了这样的事,不说自己就这件事情而做出什么反击,也总要躲起来,不给别人羞辱自己的机会吧?但他却这般不怕被打脸地、这般不惧嘲笑的,到太皇太后和太后那里闹了一番 彼时他的心情,她不能全然体会得到。但有一点却是很肯定的,那就是,他对她的担心。 正是因为担心她,他才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所有。 她挑衅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和底线,可他,却从未向她提及、从未有一句埋怨的话。 在她和他冷战的时候,他的心,该有多苦呢她自以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自以为自己很伟大很委屈,可实际上呢?真正一再退让的、真正委屈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她以为,他不懂她的心不懂她的情,可事到如今,那个不懂得的人,到底是谁呢? 即便在昨晚,在他和她说出那番保证之言之时,她却依旧把他的话,当做了在自己耳边吹过的一阵清风,当时觉得舒服便罢了,并未往心里去。其实他说的,应都是肺腑之言,都是真的。 太皇太后静静看了容菀汐半晌,不再就此事而说什么。因为她知道,以容菀汐的聪慧,该体会的,自然都会体会得到。至于接下来如何,便要看他们夫妻二人的造化。她这个做长辈的,所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 “唤云”过了半晌,太皇太后扬声叫了薄嬷嬷进来。 薄嬷嬷进了屋,太皇太后却只是吩咐了两个字:“去吧。” 听得容菀汐不免诧异,心想,太皇太后是让薄嬷嬷做什么去呢? 未免自己在这儿多有不便,见太皇太后好像也没有再与她说什么之意,便请辞道:“皇祖母若无其他吩咐,儿臣便就此退下,不叨扰皇祖母静养。” “不急,你且再等一会儿。哀家要和你说的事情都说完了,你再回去也不迟。”太皇太后却并未让她走。而只是紧接着道:“地上凉,你起来坐吧。” 容菀汐不知道太皇太后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儿,便也只能应了一声儿:“是。” 不多时,薄嬷嬷便带来三个老嬷嬷、两个姑姑岁数的宫女儿、三个年长些的太监。几人规规矩矩地给太皇太后和容菀汐请了安,拘着礼等着吩咐 第六百九十二章:命如草芥 http://..org/ 容菀汐细细看了这几人,却觉得都是生面孔,并不认识。她刚刚入主未央宫,认得的奴才,只不过是有过来往的内务府里的、乾清宫里的一些,至于其他各司各局里的奴才们,她几乎没见过。 太皇太后也并未和她详细交代这些人是谁,只是道:“宫里的事情,你回头都要一一接管,过两日哪里报上来有缺,你自然便能将他们都对上号儿。” 容菀汐不解,为什么是“报上来有缺”?也就是说,过两日,这些人便不在自己的差事上了。 但却也并未多问,而只是点头应了一声儿,“是。” 在太皇太后面前,越是不明白的事情,才越要端着,不能轻易露了怯。 听得太皇太后缓缓道:“算起来,你们跟着哀家,最少的七八年、最多的几十年。你们为哀家做了不少事,哀家看重你们的忠心,向来也没有亏待你们。素莲” 太皇太后看向最边儿上、年纪和薄嬷嬷差不多的一个老嬷嬷,叹道:“你跟着哀家一路从德妃、做到德贵妃、再到皇后、太后、太皇太后一路走来,辛苦了。” 唤作“素莲”的嬷嬷忙跪地叩首道:“奴婢的性命、奴婢全家的性命,都是娘娘救下的,能跟在娘娘身边一路服侍,是奴婢的本分、也是奴婢的福气。” “如今你家里一切可还好?前两日哀家派人去瞧了,你那侄孙已经娶了个漂亮媳妇儿,孩子都怀上了这可都仰仗着你的帮衬。他们在家里,总是给你留着碗筷,日日跪在菩萨前为你祈福,盼着你老早儿归家呢。” “奴婢一心只想着好好儿为娘娘做事,断没有归家的私心,还望娘娘明鉴哪!”素莲又是重重叩首。 太皇太后叹了一声儿,眸光在其他几个奴才的脸上扫过,道:“可是哀家如今已是太皇太后,宫里的事儿,哀家已经管不着了。哀家对你们的照拂,自然也就只能到这儿。但对你们家里的照拂,只要哀家和唤云还在世一天,便不会停。” 太皇太后一声沉重至极的长叹:“主仆一场,你们的忠心,哀家都记在心里,如今,哀家希望你们都能走得体面些。” 太皇太后说到这儿,并未马上说下去,而是又在这些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儿。其他人听了,都是愣了一瞬,但紧跟着,便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都是慌忙跪地,重重叩头,却是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也没有人敢哭闹。但那两个稍微年轻些的姑姑,还是吓得浑身战栗。 虽是无言无语,但是一下下急促的叩头之声,还是能让人听出,他们是在求饶,很急切的求饶。 “你们去后,唤云会去告知你们的家人,让他们将你们妥善安葬。家里新修了祖坟,你们可都知道了?一旦归家,你们必定享受家里世世代代的供奉,祖坟里风水最好的地方,是留给你们的。”太皇太后的声音仍旧十分和缓,且带着满满的关切。并不像是要杀人,好像只是一个仁爱的主子,正在和自己的心腹奴才们聊家常似的。 听得太皇太后说到这儿,素莲和另外两个老嬷嬷都明白过来,知道太皇太后是铁定了要杀她们灭口,便停止了接连的叩头。只是在停顿了半晌之后,重重叩了个响头在地面上,不再醒来。 另外几人见这三个有分量的老嬷嬷都不再挣扎,便知道此命休矣。他们几个人微言轻,且太皇太后既然叫了他们过来、说了这一番话,是断然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的。如若不然,一旦他们怀恨在心,岂不等于纵虎归山? 但这几人毕竟是年纪小了些,欠历练,此时纵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活命的机会,却也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知道叩头没用、知道求饶也没用、也不敢和太皇太后多说什么想活着,没本事;想死,却又没胆量。一时焦急,有三人都呜呜哭了起来。 太皇太后看着他们,神色凄然。好像是一个局外人,很是悲悯他们的处境似的。 静静看了半晌,并未有什么安抚劝说之言,而是直接吩咐薄嬷嬷,道:“拿上来。” “是。”薄嬷嬷应了一声儿,绕回寝房去了。 很快,便从寝房里端出一个金托盘,其中,放着八只琉璃酒盅,极尽精致。仿佛里面放着的,是这世上最美的琼浆玉露一般。 “哀家送你们一程来,哀家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愿你们一路走好。”太皇太后说着,端起了一旁的茶盏。 薄嬷嬷先站到了素莲面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得低了一些,道:“冯姐姐,这是妹妹亲自斟的酒,不假他人之手。是娘娘特意吩咐的,务必要为你们尽全了心意。” 冯素莲听着,缓缓抬头,怔怔看着面前的托盘和酒杯。却是并未看多久,便很有些决然孤勇地,拿了其中最边儿上的拿一杯酒。握在手中,看了好半晌,这才狠狠咬牙,一仰脖儿,一口干了进去。 随即,便重重叩首,高声道:“奴婢叩谢娘娘大恩” 话音还未落下,便是一口鲜血喷薄而出。随即,整个人向一旁栽倒,抽搐了几下,很快便没了气息。 可以说,死得很痛快,没遭什么罪。 但容菀汐在一旁看着,却还是呼吸起伏急促,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得老大。 就在刚刚,她想过要为他们求情。可是却又想到,太皇太后叫他们过来,并不是为了给她一个求情的机会,而只是让她做一个见证。或者说,其实太皇太做这些,就是给她看的。太皇太后要让她知道,她是一心想要交出手中的权柄、清除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想要让她这个新皇后放心。 当然,也不仅仅只是想让她放心,而是要让皇上放心。 慈宁宫里出了八条命案,这事儿是藏不住的。但因为这事儿出现在慈宁宫里,所以即便人人都知道,却也不敢议论什么。无需有人私下里做什么警告,宫里听到风声的所有人,都会主动封住自己的嘴巴。皇上自然也不会问。但皇上同宫里的所有人一样,定然也会知道这件事。再加上她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皇上便会对太皇太后放心,再不会担心她手中的权柄。 因为不管太皇太后手里是否还有残留的势力,但只要她有这个表示,皇上便会接受她的诚意,自此只以祖孙相待,再不去问其他。 所以当太皇太后将这些人叫进来的时候,这些人,便已经是死人了。即便她磨破了嘴皮子,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在迅速思量一番之后,她便打算不说什么,由着太皇太后按着自己的意思去做。可此时,看到这么一个好端端的人,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死在她面前,眼睛紧闭、嘴巴因疼痛而保持着虚张的样子,容菀汐的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觉得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 这是第一个死了的人,紧接着,还有七个。 太皇太后的用意没错,这些人知道的皇家的事情太多,如果不将他们除掉、而是放他们出宫,会对皇家名声不利。所以还是死了干净,因为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 在这深深宫墙里,人命,向来轻贱。哪怕是慎妃那个做过皇后的人,也不过如是,更何况这些生而为奴的宫女儿太监呢? 可是在这片皇天下、后土上,每一个人,都是自由呼吸着、都是拼命存活着,人与人之间,又有什么不同呢?罗衫金银、身份地位,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又与生而为人的本身,有什么关系呢? 眼见着那第二个和第三个老嬷嬷已经都端起了酒杯,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们便会将这一杯毒酒喝进去容菀汐在一番内心激烈挣扎之后,再也撑不住,猛地从座位上起身 容菀汐扑通跪地,声音震得整个安静的慈宁宫正殿都是一惊。 “求皇祖母开恩”容菀汐叩首道。 还未等再说具体的劝说之言,就听得太皇太后打断了她的话:“皇后,你退到一边儿去。” 只是如此简短的话语,但因着是打断她而说出来的、又加上这十足威严的语气,让人听着,便觉出了些许怒意。 容菀汐犹豫了一瞬,并没有走。而是直接挑明道:“皇祖母的意思,儿臣已经明白了,想必陛下听说之后,也会明白皇祖母的苦心。至于这些人毕竟在未央宫里服侍了大半辈子,想来让他们出宫是不方便的,不如就让他们在未央宫里,本本分分地继续做下去吧?” 太皇太后平静地看了容菀汐半晌,道:“菀汐,等你到了哀家这个年纪,一切便能看得开,看得淡了。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服侍哀家一场,好好儿来、好好儿去,这便是他们的造化亭笙,你说是不是?” 太皇太后问的,是最边儿上跪着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太监。 叫亭笙的太监颤颤巍巍地点头,道了声儿:“是” 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容菀汐明明看得出,他很害怕、他不想死,可即便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却仍旧不敢违抗太皇太后的意思。 因为太皇太后手里握着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性命,还有他们家人的性命。 亭笙话音落下,太皇太后便满意地点点头,吩咐薄嬷嬷道:“唤云,继续吧。” “是。”薄嬷嬷应了一声儿,便继续派送毒酒,并不把容菀汐的求情放在眼里。 不仅仅是薄嬷嬷,就连这些跪在地上等死的人,却也并未因容菀汐的求情,而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反而仍旧很是恐惧、仍旧不敢抗拒。 他们一生追随太皇太后,认的主子,就只有太皇太后一个,他们不认为别人能有左右他们生死的本事,哪怕这人是皇后。 第六百九十三章:婆婆训话 http://..org/ 容菀汐知道,若是再劝下去,只怕太皇太后就会说,“难道哀家宫里的事情,也要你来管?”若是闹到这个份儿上,事情可就更不好看了。 太皇太后是要以此向皇上表决心,她的心意已决,别人是劝说不了的。此时她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看着。 可这些,毕竟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 他们为这未央宫、为太皇太后,倾尽了半生心血,到最后,却只因知道得太多而换来这样的结局。 容菀汐不禁回头看向正在给这些人派发毒酒的薄嬷嬷其实薄嬷嬷才是知道皇祖母秘密最多的人,不知道她,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 最毒妇人心,深宫里尤是。此刻,容菀汐终于明白了这句话。它并没有冤枉了宫里的女人。甚至于并未能反应得极其确切。 这些深宫妇人,拥有这世上最美丽的面容、最高贵的身份,穿着最华丽的衣裳、说着最得体的话语。可她们的心,却是世上最丑陋的东西。 想来在她们刚入宫的时候,一切,却也不是这样。她们娇俏的面容上透着稚嫩、她们的眼中不乏仁善、她们的心里满怀着美好与憧憬可渐渐的,宫墙深深,压得这一切都变了样儿渐渐,她们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或许过不了多久,她也逃脱不了这被诅咒的命运。 一入宫门深似海,似路人的,从来都不止是萧郎,还有那最初的自己。 容菀汐就这么看着,看着这些她很有心想要救下的奴才们,在她面前接连地服下了毒酒,接连倒地身亡统共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八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太皇太后说让他们走得体面些,她的确做到了。不止体面,而且苦痛也是少的。太皇太后还说,为他们各自的家里都修了祖坟、说让他们享受家族的世代供奉。这些,的确很仁义。 若人真的泉下有知,在他们终于归家、且享受子子孙孙的虔诚供奉之时,是恨太皇太后多一些,还是感激太皇太后多一些呢? 这都是后话,都与她、与这慈宁宫、与这巍巍宫阙,再不相干了。 此时与她相干的只是,她没有本事救下他们。或许不是因为别的,而只是因为,她也是这未央宫里的主宰之一,她和太皇太后是一伙儿的。她们为的,都只是自己的利益。 “唤云,等下叫小卓子带人收拾了吧。”太皇太后在重重叹息了一声儿之后,便平静地吩咐道。 薄嬷嬷应了,随即太皇太后便对容菀汐道:“皇后,你莫要觉得哀家心狠日子漫长,此生里你会做的事情,或许要比这些更甚哀家乏了你退吧。记得哀家告诉你的事,也记得,要把在慈宁宫里看到的,告诉给陛下。” 太皇太后扶着座椅的扶手起身,薄嬷嬷忙上前来扶住了她,并未因为这满地的尸体,而有什么兔死狐悲之感。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仍旧对太皇太后这般尽心。 容菀汐压着心中的余悸,叩头道:“是,儿臣告退皇祖母好生安歇。” 太皇太后并未再对容菀汐说什么客套话,而只是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连带着整个身子,也是颓然而疲惫的,由着薄嬷嬷搀扶着,往寝房里去了。 容菀汐从一排尸体中间的空隙处走过,自己开了房门。忽的一阵冷风吹来,吹得她浑身一激灵。 “小姐”知秋忙上前来扶住了容菀汐,不免偷偷向屋里看了一眼,见躺了一地的人,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但看样子,第一念头儿便是尸体!自然吓得不轻,扶着容菀汐的手一紧,一脸惊恐地看着容菀汐。 容菀汐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莫要大惊小怪,带着她快步离开了慈宁宫。 出了慈宁宫宫门儿,便见慈安宫里的芳菲姑姑正等在宫门外呢。 芳菲见了容菀汐,忙施礼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后请娘娘到宫里说话儿。” 容菀汐笑道:“本宫本也要去给母后请安的,倒是劳烦姑姑跑了一趟。” “娘娘哪里的话,这是奴婢的本分。”芳菲规矩施礼道。 容菀汐含笑一点头,便由着知秋搀扶着,先往前去了。 芳菲今年才刚二十出头儿,本不是什么上了年岁的宫女儿,但因着太后尊位,便自然而然的被宫里头尊为“姑姑”。对这个年岁的小宫女儿而言,是好事,却也是一件天大的坏事。因为做宫女儿做到“姑姑”的份儿上,便是注定一生要留在宫里的。到了二十五岁,她便不能归家了。 昨儿她刚被封为皇后,今日理应向婆婆和太婆婆请安。刚刚对芳菲说的,并不是客套话。不用芳菲请,她过去,这是她尽了孝道、安守本分;但是芳菲请她过去,却是她错了礼数。 瞧芳菲冻得脸颊和耳朵都通红,可见芳菲已经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是太后故意让她在这儿等着的。太后为的,是抢占先机,不能让她占了理儿。 这些婆媳之间的学问哪,其实不用特意留心去学,只要把自己摆在一件事儿面前,一切自然而然就懂得了、会办了。 容菀汐一路快步往慈安宫走,索性慈宁宫距离慈安宫并不远,只隔了两个空着的宫室,不多时便到了。 容菀汐并不用通传,一路脚步匆匆地进了院儿。到了门口儿,才用明显很着急的声音请示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里头传来了绣荷姑姑的声音:“娘娘请进” 听得绣荷的声音,就能听出太后的态度了,太后此时定然很不悦。 容菀汐忙亲自推门进了屋,一进屋,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正殿中间,跪地叩首道:“儿臣和皇祖母说话的而时间长了些,耽搁了给母后请安的时辰,还望幕后责罚” 太后的笑声却是和悦,道:“一早儿哀家便差了芳菲去漪澜宫请你,听你宫里的宫女儿说,你去慈宁宫请安了,哀家便让芳菲去等着,以便将你请过来。” “有劳母后费心”,容菀汐笑道,“儿臣岂会忘了今日该给母后请安?只是皇祖母今儿有兴致,拉着儿臣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儿臣心里惦记着母后这边,可真是分身乏术呢!正想着母后恐会怪罪儿臣,不想出了门儿,便见芳菲姑姑在门口儿等着。想来是母后怕儿臣初到宫里,找不到慈安宫在哪儿呢,特意派人过来接应儿臣。儿臣这心哪,便落下了大半儿。” 容菀汐这一番话说得亲亲热热,太后便也是慈爱着面容陪着笑,可却是皮笑肉不笑。听得容菀汐说完了,便笑道:“真是巧了,哀家正差了人去等你,你就想着要过来给哀家请安。可是你我婆媳二人心灵相通呢。” 容菀汐知道自己拧不过太后,在脑海中迅速想了一番,便也只能笑道:“是呀,可是巧了呢。能与母后想到一处去,是儿臣的荣幸。” 日后若真有什么需要掰扯礼数的时候,这件事儿,一定会被太后那出来说。说她在封后第二日,还要慈安宫里派人去请,才会过来,大大不把婆婆放在眼里呢。 可此时,太后既然已经咬死了,两人再这样拉锯战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只有在日后谨慎着些,避免这计较礼数的事情发生。 “瞧瞧哀家这个记性儿啊光顾着和你说话,竟然忘了你还跪着呢,眼神儿竟也不好了你快起来吧,地上凉,可别冻着了。”太后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含笑道。 她的儿媳虽然聪明,但到底还是欠历练,与她较量,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可却也不能因此而掉以轻心。因为此时容菀汐的手里,有最大的制胜筹码,那便是——她儿子的心。 这也正是她最担心的。 如若并非如此,她大可以不必这般操心、不必费心和容菀汐较量,只需把后宫里的一切都交给容菀汐,自己颐养天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便罢。 可现在她只能做一个恶婆婆。 “菀汐,昨儿你和陛下出去了?”太后直接问道。 容菀汐并不隐瞒,而是有些害羞地点点头,笑道:“陛下一时兴起,想要看看登基后的京都城,非要带着儿臣。儿臣也怕陛下一人在外头没个照应,便跟出去了。陛下这任性的性子,母后可是再清楚不过。” “哼”太后不复方才的和悦,而是用鼻子冷哼了一声儿,道,“皇后,在你眼里,难道这是一件好笑的事情不成?” 容菀汐这才像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慌忙跪地,重重叩头道:“儿臣有罪,还望母后息怒” 太后紧盯着她,半晌,沉声道:“你是皇后,看理应做六宫表率,岂能自己先犯了宫规?而且还是拐带着陛下和你一起,这成何体统呢!” “是,母后教训得是,儿臣知错了”容菀汐认错态度很不错,诚恳道。 太后一笑,对她的认错很有些不屑。但接下来的声音却是平稳:“皇后,哀家也不想多说什么,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且所幸你和陛下都安然无恙地回到宫里。但如若再有此事,哀家定然不轻饶。你可明白?” “是,儿臣明白。儿臣一定谨记母后的教诲。”容菀汐道。 太后看了她半晌,道:“好,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话点到便罢,你退下吧。” “儿臣多谢母后宽宥”容菀汐又叩了一个头,这才起身。 一直后退着走到门口儿,脚后跟儿碰到了门槛儿,这才又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随着容菀汐带着丫鬟离开,太后那原本平静的目光,却是渐渐紧敛起来。对侍立在身边儿的芳菲和绣荷道:“她这是在和哀家装疯卖傻呢反正已经被哀家握住了把柄,再解释也没什么用,莫不如装一个糊涂人,让哀家只能从‘不成体统’之处上去抓她,再找不出什么别的由头儿来训斥。”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六百九十四章:情深不寿 http://..org/ 芳菲轻声道:“皇后娘娘向来聪明。” 太后笑了笑,道:“智者行远往后日子还长,且看着吧。” 出了漪澜宫,容菀汐并未因太后的刁难而有什么不舒服的。只是在想着慈宁宫里的事儿。八个人,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都在她面前咽了气儿纵然她有再沉稳的性子、再成熟的心智,也不可能只将这件事情当做看过的、普普通通的一场戏。 那是八条人命! 他们的哭声是真的、他们的挣扎也是真的。可是她就那么冷漠地、看着他们死在了她面前。 她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恍似豺狼? 容菀汐一双藏在大氅里的手紧紧攥着,但觉心潮起伏,不管怎样给自己以劝说,都久久不能平静。 已是春天了,可这永巷里的风,怎么吹得比冬天的时候,还冷一些呢 “小姐一直对太后很敬重,可是太后却这般给小姐脸色看,真是太过分了!”知秋见这一会儿永巷里没人儿,便低声道。 容菀汐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只是笑道:“无妨,只要咱们这边礼数不差就是了。宫里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较,我们无法左右,只需做好自己便罢。” 说得轻松,可她,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得自己 知秋耸了耸肩,看了看周围高高的宫墙,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有些想念王府想念王府里的屋子、想念王府里的花草,也想念卓酒。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未央宫啊小姐说卓酒是做官儿的命,如果卓酒真的能捞到一个官儿做做,她跟着卓酒出宫去,到外面去过天高海阔的富贵日子,岂不更好? 如今小姐已经做了皇后,离她们是越来越远了。她可不要像宫里的这些可怜的宫女儿一样,一辈子做奴婢,直到老死宫中,也逃不开“奴婢”二字。 但小姐对她这样好,一想到要离开小姐,心里还是挺不舒服的。不由得扶住了容菀汐。 如果小姐永远只是将军府里的小姐,她们永远长不大,那该有多好呢! 容菀汐心里有事儿,一路只顾着往前走。忽的,看到前方拐角处冲出了一抹明黄。这一抹明黄移动的速度很快,急匆匆的。 还未及容菀汐向皇上请安呢,皇上便已经快步走到了她面前,着急地拉着她的手,低声问道:“母后可为难你了?” 看着他这一脸焦急的样子,再想起皇祖母说的那番话,只是一瞬间,容菀汐便红了眼眶。 “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皇上见容菀汐红了眼眶,紧张得什么似的,好像只在下一刻,就要冲到慈安宫为容菀汐讨说法呢。 容菀汐不顾场合地扑进皇上怀中,紧紧抱着他 皇上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此时哪里有心思享受美人儿的拥抱呢?只是忙侧头去看她的脸,看她是不是已经哭了出来。 却见容菀汐已经泪凝于睫,却是紧锁着,倔强地抬头看着这未央宫上空的天。这本是一个独自伤怀的场景,可她对他的紧拥,却是如此清晰。她好像很担心,担心只要一放手,他就会变成小鸟飞走了。所以才这么紧紧抱着他,仿似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菀汐”皇上的声音不由得温柔起来,低低响在她的耳畔,“怎么了?可是受了欺负?” 他还是担心她受了欺负,一次次地追问,想要得到确定的答案。 容菀汐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没有。” “没有?”皇上却是不相信,将容菀汐的身子板正了让她站好,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母后为难你了,是不是?” 容菀汐摇摇头:“没有,真没有。” 皇上心疼地看了容菀汐半晌,又看了看慈安宫的方向。脚步动了下,但到底还是没有往前走。因为如果他去找母后,只能把事情变得更糟。 “前朝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朕从御书房出来,便紧忙打听你在哪儿,果然听说你来慈安宫给母后请安。你说你急什么呢?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务必要等朕回来,记住了吗?”皇上满心满眼的关切与心疼,可说出来的话,却只有这些。 不然还能如何呢?难道还能明着说,你不要和母后一般见识、以后她说什么你不要放在心里?最好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岂能这样添油加醋地挑拨呢。 容菀汐点点头,主动挽住皇上的手臂,笑道:“你这么忙,我们妇人间的走动,岂能再劳烦你费心呢?难不成日后我要召见哪个命妇,也要你陪着不成?我哪有那么不会说话儿、不会行事儿呢!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少惦记些吧。我都能处理好呢!” 皇上看了眼慈安宫的方向,没再说什么。 其实母后和菀汐闹成这样儿,多半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当时说了那一番重话,母后对菀汐的不满也不会这么严重。但如果当时不是如此,此时菀汐的命,可还在吗? 他既不能把当时的情况告诉给菀汐、也无法劝说母后遗忘这件事。事情一旦乱了,便是从哪一处着手都说不清楚。唯一妥当的处理方式,反而是让它就这么乱着。把它交给时间,时间长了,一切混乱的,总会有个头绪出来。 皇上陪着容菀汐回到漪澜宫,便有在这儿长久逗留之意。脱了大氅,到小书房里看书去了。而且还让小福子吩咐御膳房,中午和晚膳他都在漪澜宫里用,一定要给他备上近来最爱喝的淮山羊肉羹。 容菀汐给他递了杯温热的清茶,笑道:“虽是初春,但燥热气也起了,你倒好,不说进一些清热去火的膳食,反而贪吃起这样温补的东西来,险些上火呢。” “上火”皇上顺势揽住了容菀汐的腰,笑道,“你给朕去一去不就好了?” 容菀汐不好意思地看了屋里的奴才们一眼,想要推开皇上。 皇上却是手上一用力,便将她抓得死死的,让她根本逃脱不得。边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呢?原本屋里就闷,你们还拥在这儿,可是更不透气了!赶紧给朕滚下去!” “啧”容菀汐轻轻捶了他一下,嗔怪道,“滚什么滚呢?俩丫头可还在呢!都是面皮儿薄的,哪里禁得住你这流里流气的话?” “禁得住禁得住”,初夏忙笑道,“陛下和小姐便把奴婢们当成和福公公一样儿的就是了!” 皇上正色道:“什么‘小姐’?要叫‘娘娘’!还当你家主子是未出阁的姑娘呢!没准儿昨晚上娃儿都有了!赶紧给朕改口,朕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是!”初夏忙乖觉地改了口:“陛下教训得是。奴婢等这就退下,不打扰陛下和皇后娘娘歇息。” “嗯”皇上听得很满意,摆摆手,“这还差不多,退下吧退下吧!” 容菀汐真是觉得头疼,心想你怎么就这么幼稚呢!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昨晚的事儿不是? 一边在心里嗔怪着他,一边却是脸上通红,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 屋里的奴才们退下了,容菀汐刚要责怪皇上,可皇上却并未给她这个机会。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将她横抱起来,阔步往寝房里走去。 “哎你放开我啊!你不是要看书呢嘛!”容菀汐轻轻捶打着他。 “有你在还看什么书?”皇上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 “你要干嘛啊?光天化日的”听得皇上的声音,容菀汐可是更觉得大事不妙。 “那又如何?朕在自己的宫里,谁敢说一个不字儿不成?便是出去幕天席地去,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容菀汐又羞又恼:“谁去和你幕天席地!你想得美!” 说话间,皇上已经抱着容菀汐走到了床边。没搭理她的挣扎,直接将她扔在了床上,随即便欺身而来,将她压得死死的,让她半点儿动弹不得。 “你节制一些,昨晚刚”容菀汐见挣扎不了,便只能好意规劝。 但一提起昨晚,话还没说完,便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昨晚?昨晚怎么了?”皇上温柔的声音如同呓语,低低地响在容菀汐耳畔,容菀汐但觉一阵酥麻,从耳朵,迅速地传入全身 “朕昨晚还吃饭了呢,今儿不还是得吃?”皇上的唇,已经覆上了容菀汐娇嫩的脖颈。 他用牙齿在她脖颈上轻轻一咬,容菀汐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吟 皇上狂喜,在她身上更加肆无忌惮地撩拨。 容容菀汐闭着眼睛,时不时地睁眼看向他。眼中泛着的盈波,恍似一种无声的鼓励。皇上只看了几眼,便觉得血脉喷张,呼吸愈发急促、动作也便愈发急切猛烈。 容菀汐发现,在他面前,她的理智,越来越不管用了。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看着他因她而疯狂,她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对她的在意和渴望。若非真的将她放在心尖儿上,怎会如此痴迷? 容菀汐看着他在自己身上沉醉、感受着他的在意和温柔,想起在慈宁宫里听到的话渐渐,更加放开了自己。 夫妻之间的情意,在这一刻,最不应该隐藏。 在他的唇又回到她的面颊上之时,容菀汐不再只是一味地由着他来取悦她,而是伸出双手拥抱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儿:“陛下” 随着这一声轻唤而来的,是她生涩却又热烈的吻,落在他的面颊、他的脖颈随着她手上褪下他衣衫的动作一起,落在了他的肩膀、他的胸膛 皇上喜不自胜,但此时,却是像个木偶一般,忽然不会动了。只是看着她,眼中带着满满的惊喜。 她的动作极为生涩,将他的上衫褪到腰间,便有些慌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察觉到她的紧张,皇上这才回过神儿来,用更加炙热的吻,安抚着她的青涩 第六百九十五章:深宫静日 http://..org/ 容菀汐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膨胀。闭上眼睛,仿佛天地都在旋转,都在他的操控下旋转此时,毫无疑问的,他就是她的天地。 他火热的指尖掠过她火热的肌肤,每一下,都是喧嚣着的渴望,也点燃了她身体里无处安放的深情。 她只想紧紧地拥抱他、只想紧紧地将他困在自己的身体里。她狠狠地咬他、紧紧地抓着他、不顾一切地吻他她想要让他明白,她的深情 她渴望能将那些无法付诸于言语的东西,在彼此交汇的这一刻,都向他倾吐出来。 时光漫长、每一个呼吸都是最极致的享受、最深最重的情阳光透过窗棱照进屋子里,容菀汐清楚的知道,这是在光天化日里。但奇怪的是,她好像已经中了皇上的魔咒,在此时,她竟然也不觉得他们在做的事情有什么羞耻的。 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君,他们在来得及爱的时候相爱,在想拥抱的时候相拥,这是无比幸福且幸运的事,不是么? 被褥上残留着激情的余温,容菀汐依偎在皇上怀里,即便已近正午阳光刺眼,容菀汐却仍旧不想起来。她贪恋着他身上的温度。 然而温暖有时,她总不能一味地放任下去。不然等一会儿御膳房的人都来摆午膳了,他们却还没醒,成什么体统呢? 容菀汐赖在皇上怀里伸了个懒腰,然后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一咬牙便要挺身而起。可是这好不容易做出的挣扎,还没等完成呢,就被一只大手给打回了原形儿。皇上又将她拽回了怀里。 “快起来吧,都什么时辰了。”容菀汐轻声嗔怪道。 “什么时辰有什么关系?你刚刚那么咳咳,那么矜持的声音,奴才们早就知道咱们在干什么了,谁敢进来打扰啊!”皇上坏笑道。 容菀汐的脸红的恍似火烧云,推了皇上一下,气道:“都怪你!” 皇上含笑不语,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 容菀汐却是在心里暗自想着,下次一定要先准备好一个抹了浆糊的布条,把自己的嘴巴给封上了!咦?下次?她怎么会这么主动地想到下次? 哎呀可是丢死人啦!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一点儿都不矜持! 都怪他都怪他!如果不是他坏招儿这么多,她怎么可能这么失态呢! “哎”容菀汐叹了一声儿,将头埋在了皇上的臂弯里,不想见人。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种事情嘛,哪个宫里不是一样儿的?奴才们都懂得。你就只管放开了脸皮,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了。”皇上最愿意在容菀汐害羞的时候逗她,岂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容菀汐狠狠捶了他一下! 完了完了她这辈子是毁了!父亲教给自己的、诗书上学到的,都败给了他的歪理邪说。很快,她脑子里的这些正常的东西,便要都被他这些歪理邪说给取代了。真的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现在的情况明摆着的。他说什么,她都相信。 刚刚起身之时,盖着的衣裳滑落到腰间,这一会儿容菀汐觉得有些凉。趁着要穿衣服,容菀汐猛地起身,拽着衣裳跳下了床,不给皇上再次拽住她的机会。 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衣裳,很瞧不上地斜睨了盖着衣裳、枕着手臂悠闲打量她的皇上一眼,道:“我叫初夏进来梳头啦?” “你叫啊”皇上翘起了二郎腿儿,晃悠着道。 气得容菀汐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 只能嘀咕了一句“流里流气”,便不搭理他,自己坐到梳妆台前梳头去了。 “陛下和娘娘这一会儿不方便呢,不然你等午膳之后再来吧!”在院儿里的一阵脚步声之后,门口儿响起了知秋的声音,很是小声儿。 漪澜宫的梳妆台刚好在窗下,容菀汐向窗外看去,只见来人是卓酒。 “是卓酒来求见,不知道是不是潜邸出了什么事儿。”容菀汐回头道。 皇上起身,拽下床幔,道:“等下你梳好了,叫他进来问问。” 容菀汐撅了下嘴,好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儿。便向窗外喊道:“知秋让卓酒等一等。” “是。”知秋听了容菀汐的吩咐,应道。 容菀汐给自己梳了个简单发髻,便叫了卓酒进来问话。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卓酒很乖觉,特意把“皇后娘娘”四个字儿叫得很长很重,是在讨容菀汐欢心呢。 容菀汐笑道:“是什么风儿把你这个潜邸大总管给吹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禀报?和本宫说也是一样儿的。” 见卓酒这一脸喜气洋洋的模样,容菀汐便知道他要禀报的不是坏事,自然也轻松起来。 卓酒施礼道:“回皇后娘娘,是一位少侠来到咱们潜邸,自称是紫云阁阁主君紫夜,说是特意来拜访娘娘的,望奴才能进宫里传一声儿。” “哦?”容菀汐惊喜道,“你瞧着这人什么模样?” 卓酒抱着膀臂扫了扫,道:“哎呦光是和他说上两句话,就冻得不行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长的,那张脸就好像冰雪似的,几乎没有血色,眼睛里、脸上,整个儿都是冷的。奴才觉着,他不像从紫云阁来,而像是从雪国的冰山上来呢!” 容菀汐笑道:“那便是了。你快把他带进宫来吧。” “啊?”卓酒诧异了一下儿,但对容菀汐的决定,自然没有怀疑,忙回了声:“是。” 卓酒退下后,容菀汐掀开床幔坐在床边儿,笑道:“君紫夜来了,秦氏的脸有救了。” 皇上伸了个懒腰起身,边穿衣服边道:“朕顶讨厌君紫夜这家伙,没想到他竟然还自己找上门来!真让人头疼!” “君紫夜的性格的确让人抓狂,别说你讨厌他了,和他说话,我都直想要挠墙呢!但他这人的心却不错,待朋友赤诚,也有医者之仁。毕竟二哥的命是他救的,且他又替咱们在边疆照看了那么长时间,如今人家既然来了,咱们总不好不接待吧?” 容菀汐到皇上身前去,帮他穿衣,继续忽悠道:“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在宫里逗留多长时间。你又有朝政在身,平时自然没有空儿陪他。我看你不如就只见他一面,对他尊敬一些,忽悠着他把秦氏的脸治好了便罢。日后并没有和他周旋的必要,我来应付就是。” “哼哼还是别了”,皇上道,“朕若不紧跟着盯着他,可是不放心呢。” 容菀汐但觉所有的话都被皇上给噎了回去,因为她的忽悠完全不管用啊!她岂能不知道皇上为何讨厌君紫夜呢?其他事情上,他可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唯有遇到关于她的事儿,小肚鸡肠得十个女人都不及。 君紫夜对别人都很冰冷、惜字如金,可一和她交谈,却是脸也不冷了、话也不少了。皇上又不是傻子,在紫云阁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是个醋坛子,断然不会把此事往“君子之交”上去想,而只会觉得君子夜对她有企图。 咳咳别说是皇上了,其实她自己,有时候也会有这种不太君子的揣摩。当然,她整体上还是理智的,而不会像皇上这般被醋意蒙蔽了头脑。 容菀汐安静地给皇上穿好了衣服,这才试探着道:“要不然我让人去叫住卓酒,告诉他,就说我们不方便见?把君紫夜给打发了?只是这样秦氏的脸,可怎么办呢?” 皇上低笑一声儿,道:“好啦,朕岂是不通情理的人?既然人都来了,岂有打发回去的道理?便让他进宫来,朕陪着笑脸儿,好生安顿便罢了。” “就知道陛下最好了”容菀汐踮起脚尖,在皇上的脸上亲了一下。 皇上顿时觉得飘飘然,什么事儿都抛到脑后儿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道:“若君紫夜真的肯为秦氏治脸,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容菀汐清楚的听到,皇上是随着她唤秦颖月为“秦氏”。或许是一时昏了头,竟然真的觉得,皇上已经彻底把秦颖月当做了一个局外人。 “原本今日从慈宁宫、慈安宫请安回来,就该叫了各宫的姐妹们过来说话儿,可是你却在这儿耽搁了我的时间。下午君紫夜要来,好歹是远来的客人,怎样也要招待一下,而不能怠慢他一两个时辰。如此,这召见妃嫔一事,只能推到后日了。只是后日召见她们之时,带不带着秦氏呢?” 容菀汐边给皇上梳头,边细细说道。 皇上想了一会儿,道:“有些事儿吧,就是欲盖弥彰。如果始终让她这么没名没分地住在霜露阁,时间越久,反而越是惹人注意。但若是给她一个位份,让她同宫里的其他妃嫔一样儿,用不了多久,世人也就忽略了她本来的身份,觉得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时的容菀汐是全然信任皇上,听得皇上这么说,也觉得的确有道理。便道:“那便由陛下做主,给秦氏个位份。日后我这边,准保对她同对别人是一样儿的,绝对不会怠慢了去。” 皇上点点头,只是随意想了想,便道:“封个贵人吧,不高不低的。” “也好”,容菀汐笑道,“回头儿陛下派人传旨过去就是了。” “还是你去传更好些,传你的懿旨,就说是你的分封。”皇上道。 容菀汐想了下,便笑道:“好都听陛下的。” “嗯”皇上满意道,“果然朕把你服侍得够舒服,这一会儿怎么这么好说话呢!” “说什么呢!”容菀汐羞恼地捶了他一下。 “你还恼了?你该偷着了!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古往今来,有谁人能有福气被皇上服侍?人家那都是服侍皇上,到你这儿,便成了朕服侍你,你多厉害呢!可是要万古流芳呢!” 容菀汐“哼哼”了一声儿,道:“床笫之事,还当什么好名声儿呢” 第六百九十六章:孤仙来京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午膳前,容菀汐便派小福子去传了她的口谕,说封霜露阁秦氏做贵人。 让小福子去传,自然是为了告诉秦颖月,这口谕虽说是以她的名义传下去的,但却是皇上知晓的,而不是她擅自贬低。封她做贵人,实际上是皇上的意思。只是皇上愿意把这分封低位妃嫔的事情交给她来做。 其实这贵人的位份,也不算低了。与齐氏、闵氏等潜邸里的正经姬妾同位份,可见皇上还是承认她。 她若是个懂事儿的,得到了这分封,便该当知足。自此在她的霜露阁里,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只靠着在宫里熬资历,一点点儿的,把这贵人的位份熬成嫔。能熬成嫔,便已经是她能在本朝后宫里,所能做到的极限。日后成了太嫔,到西后宫里,好歹也能独宫而居。安稳一世,也是造化。 可偏偏,秦颖月并不是个容易知足的人。这贵人的位份,怕只是她野心的开始吧。 若以她的本意,自然是将秦颖月送出宫去,给她一笔银钱,让她在民间做些营生,安稳度日。可这话,她是不能主动和皇上说的。如果她提出这样的要求,皇上定然很为难。就算在挣扎一番之后,决定按照她的想法儿去做,可以秦颖月的手段,总有法子能让她自己留下来。 到时候若是事情闹大了,使得皇上自责不已,她可就成了不给人留活路的大恶人。这件事儿,反而会成为秦颖月赖以上位的砝码。 既然明知道赶不走她,又何必浪费心力呢? 而一旦决定了把她留在宫中,皇上所提出的这个处置,无疑是最稳妥的。 她自己是否会面临危机,这不要紧,要紧的是,皇家的名声。不能让秦颖月的事,而使得皇上成为世人的笑柄。不能是始终留有这么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给看客们。她必须帮着皇上将这不光彩的事情掩盖下去,掩盖到最微小的程度。 容菀汐忽然觉得很可笑,终于,她也变成了一个凡事只考虑脸面的人。 这魏巍宫墙啊……果真是有魔力的。 …… 霜露阁里,容菀汐听了容菀汐的口谕,千恩万谢的叩首,好像得了天大的恩似的。又让小桃打赏了福公公,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去了。 福公公走后,却还有夏果在呢,她自然要把戏做全套。欢喜地和小桃道:“我就说,娘娘和陛下不会忘了我的,总不好让我这么尴尬着。我能有今日的位份,多亏了娘娘宽和,这般不计前嫌地帮扶我,让我能有个名正言顺的容身之所。小桃,快些收拾收拾,我们去漪澜宫谢恩。” “是。”小桃也是应得欢喜。 这些天里,她已经习惯了在夏果面前演戏。对秦颖月的喜悦,自然也是一点儿意外都没有。 “平日里我爱艳丽,可娘娘却爱清素的。你可得给我找一身儿素气的衣裳,免得娘娘看着眼晕呢!还有,金的、玛瑙的、珊瑚的头饰,统统不要,只给我找素银的、淡玉的,听到了没有?”秦颖月很细致地吩咐着。 对于她妆奁的丰盈,她是一点儿也不遮掩着,反而时不时地显露一下。让夏果知道,她毕竟是做过太子妃的人,底子足着呢。 宫里惯是拜高踩低,如今她这不尴不尬的身份,已是被人怠慢,若再让人认为在她这儿图不到什么,日子可是更不好过。 秦颖月一番忙活,午膳也顾不得吃,带着小桃便往漪澜宫去。 …… 漪澜宫里,容菀汐正和皇上用午膳,便听门外的小福子轻声道:“陛下,娘娘,秦贵人来谢恩。” 容菀汐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也看向她,是在打量她的意思。只看到皇上这一个请示一般的目光,容菀汐的心里,就说不出的不是滋味儿。是一半儿欢喜一半儿忧。 欢喜的是,皇上在意她的看法。且即便他已经做了皇上,在她面前,却还是一点儿帝王的架子也没有,反而如同一个看人脸色的小奴才一般,生怕她不高兴。忧愁的是,皇上探寻她的意思,这本身就说明,皇上心里,是想见秦颖月的。正因为如此,才会看她是否准允。 容菀汐自然不愿意把事情做的难看,因而向门外道:“传。” 很快,门口儿便响起了秦颖月恭谨轻柔的声音:“臣妾秦氏,给娘娘请安。” “进来说话吧。”容菀汐痛快道。 “是。”秦氏应了一声儿,便自由两侧奴婢推开的房门里进了屋。 站在门口儿,规规矩矩地给容菀汐施了一礼,道:“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容菀汐笑道。 “是。”秦颖月仍旧是应得十分恭谨。 直起身子,垂首站着,不敢抬头看皇上和容菀汐。 看得她这般恭顺谨慎的模样,皇上不免心内一紧。记忆中,她从来都是张扬恣肆,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此时,却是谨慎得如同一个怕做错事的小奴婢。她是哪那么骄傲的人,岂能容许自己这般唯唯诺诺呢?此时,她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他现在做的,到底是救她,还是害她呢。 把她逼成这副模样,真的是为她好吗? 既然口口声声说是为她好、说要给她安稳和仰仗,又为何不把该做的事情做全,不给她以足以撑得起腰杆儿的地位、不给她以足以骄傲抬头的体面?却像是对待垃圾一样,自打一入宫,便晾着她不管不问呢? 此时皇上的心里很是自责。正因为这股子自责,便开口关切道:“霜露阁里一切可还习惯?” 原本想要平平静静的,但话说出来,还是有些一听便知的关心。 容菀汐听着,心内一颤。但却还是让自己含笑忍住了,没将她的情绪表露出分好。 她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怨妇,绝对不能。 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如今见到秦颖月这般委屈的模样,心里起了关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试想一下,若换位处之,换做她见到如此唯唯诺诺、委委屈屈的翎王,心里又岂能好受呢? 在心里开导了自己几句,此时正好儿秦颖月也回了皇上的话,只说“谢陛下关心,一切都好”,容菀汐便也随着皇上关切道:“宫里可缺奴才吗?回头儿本宫知会内务府,让内务府再给你派两个小太监和一个宫女儿过去。” 秦颖月忙推辞道:“不敢如此越了规矩。且臣妾并不是个多事儿的人,平日里也不需要奴婢们做什么事儿。如今宫里的小桃和夏果,便足够用了。” “也好”,容菀汐笑道,“其实宫里人多了反而心烦,不如这样清清静静的。若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只需直接去内务府找人来帮了短工便是。回头儿本宫吩咐下去,就说但凡霜露阁里来叫奴才,可都仔细着些,千万别怠慢。” “臣妾多谢娘娘体恤。”秦颖月道。 容菀汐并未和秦颖月客套,因为不想和秦颖月有太多往来。若是她这边真的给秦颖月派去了新的奴才,指不定秦颖月要怎么利用他们呢。 估计秦颖月急着推辞,其实并不是怕她真的派眼线过去,而是不得不在皇上面前做做样子。秦颖月心里,可是巴不得她给自己挖坑呢! “若有什么不如意的,可千万要说出来。朕平日里朝政繁忙,后宫的事情都是皇后打理,你直接来找皇后便是。”皇上道。 “是。”秦颖月仍旧应得规矩,且极其简短,并没有什么让人听了甚有歧义的话。 “这个时辰过来,还没吃午膳吧?不如让人再添一副碗筷,一起用一些?”容菀汐和她客套道。 其实这句客套,已经是逐客之言。 “臣妾不敢叨扰陛下和娘娘用膳,刚好宫里的午膳也该送到了,若陛下和娘娘没有什么吩咐,臣妾这便告退。”秦颖月施礼道。 “也好,你留在这里也不自在,还是回自己宫里舒舒坦坦地用了午膳吧!”容菀汐笑道。 秦颖月向皇上和容菀汐都施了礼,道了声:“臣妾告退”,这才退下了。 房门关上,容菀汐收回目光,对皇上笑道:“若君紫夜真的能治好秦氏的脸,她可得多高兴呢!下午我可一定要好好劝一劝他,让他务必帮这个忙。” “你倒是个热心肠,就不怕把她的脸给治好了,朕被她勾引了去?”皇上坏笑道。 “哼……是我的赶也赶不走,不是我的留也留不住,你自己看着办吧!随你!”容菀汐气嘟嘟的说着,手上,却是给他夹了一块肉。 皇上“呵呵呵”地笑着,笑得开怀。 …… 午膳过后,约莫着过了午睡的时辰,卓酒才把人带进宫来。估计是怕叨扰了皇上的午睡,故意拖延着呢。但其实皇上和容菀汐都没有睡意,一直等着呢。 皇上在小书房里看似静心地看书,心里却在想着,要是这大冰块儿真的胆敢对朕的皇后存有不轨之心,就别怪朕不客气了。管他紫云阁的势力有多强大呢,反正他现在是羊入虎口!哼哼……谁让你胆敢动朕禁脔,朕便是做小人又能如何? 容菀汐则是坐在桌边,拖着下巴看着门口儿发呆。看似是在发呆,但心里却想着,她是不是已经傻到家了?世上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的情敌了! 如果把秦颖月的脸治好了,无疑,秦颖月用以争抢的本钱便又多了些。皇上爱美色,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儿。而秦颖月的美色,的确很诱人。 原本她就不是秦颖月的对手,却还想着要把秦颖月的脸治好了以公平竞争,这不是擎等着输呢嘛! 哎…… 但,一旦赢了,这胜利,却也是纯粹的、酣畅淋漓的。 两人都在胡思乱想之时,门口儿便响起了知秋的声音:“陛下,娘娘,卓酒带着客人来了。” 能再见故友,容菀汐还是很兴奋。忙直起身子喊道:“快请进来!” 看到容菀汐这般打了鸡血的模样,皇上满是醋意地狠狠把书摔在了书桌上…… 第六百九十七章:不受待见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听到皇上摔书的声音,即便隔着一间屋子呢,容菀汐都能闻到自小书房里飘来的酸味儿了。 没来得及安抚这个小醋坛子呢,便见君紫夜已经进了屋。 他一身白衣胜雪、披着的大氅也是雪白,再加上那雪白无血色的皮肤,让人瞧着,还以为是白无常来了呢! 但这白无常笑得,却是很和悦嘛! “在下失言迟来,还望好友莫怪。”君紫夜向容菀汐一抱拳,笑道。 这大冰块儿见面便笑,意图难道还不明显吗?此时皇上的眼中,已经快要冲出利刃来了。 “怎么会怎么会!君大哥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何来责怪之说呢!”容菀汐笑道。说得兴冲冲的,别提有多热情了。 “咳咳”皇上干咳了两声,提醒他们,这屋里还有人儿呢。 听了皇上的声音,君紫夜这才注意到皇上。但却只是向皇上行了一个江湖上的抱拳之礼,如此便算作打招呼,并未有任何称呼。 对容菀汐和皇上的态度,差距不要太大了些。弄得容菀汐都好生尴尬啊! 可是君紫夜习惯了对人冷淡,且又是一个向来不会屈服于权贵的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皇上也是大度,没和君紫夜摆君王的架子,起身笑道:“都说阁主孤仙一般,如今仙人降临朕的未央宫,可是未央宫里的一大幸事啊!想来阁主舟车劳顿,不如早些休息,今夜朕在漪澜宫设宴,晚上咱们再叙旧?” 晚上,把他宫里的女人们都叫来,再叫上乐府的歌姬舞姬,把他弄得眼花缭乱的,看他还如何去打菀汐的主意。 “还好,一路游山玩水,并未有奔波之感。”君紫夜也真够实诚的,完全没听出皇上说的是客套话呢。 “呵呵”皇上真是噎着了,被他弄得不会说话儿了。 和这样的人交流,还真是得时刻谨记着自己是一个宽宏的人,不然句句话都有要杀人的冲动啊! “虽说并不疲累,但先安顿下来总是好的。我和陛下这就亲自送君大哥去住处陛下,咱们给君大哥安置在哪里为好?”容菀汐可配合皇上了,听出皇上是在故意赶人,便顺着皇上的话,也要将君紫夜赶走。 不然,等下这个醋坛子若对远客横眉冷对,也不好收场呢。 “不便住在宫里”,君紫夜道,“我还是回王府去,晚宴之时再过来。反正王府到未央宫也不远。” 呃容菀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总不能直接说,“那你回去吧”?但显然,君紫夜已经看出了她和皇上是在逐客呢。这可真是太尴尬了。 “太折腾了吧?”容菀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掩饰,“想让君大哥先去休息,就是怕君大哥太过劳累。可若大哥再返回王府去,不是错了我们的本意?若君大哥实在不愿意留宿在宫中,不如我们还是在漪澜宫里说会儿话?用过晚宴,君大哥再回去?” 没法子,为了遮掩自己的逐客之意,容菀汐只能这么说,此时,真是恨死皇上了!怎么就这么小肚鸡肠啊?偏偏君紫夜只是性格冷了一些,但却不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傻子,反而心思玲珑剔透得很,对旁人的善意或是恶意,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无妨”,君紫夜和气道,“原本也该当先来宫里拜访一番。且因为我并未事先打招呼,宫里这边有些不方便,也是再正常不过。我先走,你且忙着。” 说的虽然是疏远之言,但从语气上,却一点儿也听不出不悦和疏远之意,反而相当体谅。 “不忙不忙”容菀汐忽的念头儿一转,笑道,“其实我们正盼着君大哥过来呢!宫里有件事儿需要君大哥帮忙可是非君大哥不可啊!我们就盼着君大哥能在宫里多留一会儿呢!只是陛下觉得不好意思马上和君大哥开口,总不能在君大哥连落脚之处都没定的时候,就麻烦君大哥做事啊!君大哥你看如果你真的不累、不需要马上休息的话,可否随我和陛下走一趟?” 君紫夜清淡的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意思是问什么事儿? 原本真以为容菀汐是看出了皇上对他的到来并不欢迎,不想惹得皇上不悦,便只能顺着皇上的话赶他走。但现在听容菀汐这么说,又看她的表情的确是很难开口的样子,自然有些糊涂。 “君大哥这个说起来真不太好开口啊你先坐,坐下来再说!”容菀汐在圆桌旁的凳子上让了下,满脸的纠结。 君紫夜早就忘了容菀汐逐客的事儿,一心只想着她有事要求他,便顺着容菀汐的请,坐在了圆凳上。 皇上已经看出了容菀汐的意思,知道她是为了不让君紫夜看出她的逐客之意,而顺带着把秦颖月的事情说了。其实这个时机正好,反正早晚都是要和君紫夜说的,而且君紫夜也不可能拒绝。那还不如先把他们要办的事情给办了,之后君紫夜若真的胆敢对菀汐有什么过分的表露,他可就更不用客气着了。 不免在心里暗赞他的皇后,觉得有菀汐在,什么事情都能化繁为简、轻松应对了。 “是我们后宫里的一个贵人”,容菀汐坐在另一旁的圆凳上,皱眉道,“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给毁容了。原本挺好看的一张脸,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 “我嘛,瞧着她可怜,之前见她要死要活的,为了能让她有活下去的希望,便和她说,我一定能帮她请到天下第一神医来为她治。当时我以为你从边疆会直接过来嘛,就这么吹出去了。但是已经过了这么久,我还没兑现承诺,这脸上有些挂不住啊。” 容菀汐拍了拍自己的脸,一脸哀求道:“君大哥,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日后我还要在宫里立威呢!若是失信于人,以后谁还听我的啊!君大哥,我以后在宫里地位能否稳固,可就全看你的了啊!” 容菀汐向君紫夜抱拳作揖,可怜兮兮的。 忽的想到了皇上,回身看了眼皇上,又道:“而且宫里总有这么一个被毁容的娘娘,皇上的脸上也不好看哪!不光是我,皇上也答应了她,说一定会为她把脸给治好。可天底下,能治好她脸的人,也就只有你了。皇上也想着要求君大哥办这件事,但又因为帝王的身份,担心君大哥以为这是命令、不情不愿的,便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托我来说” “君大哥,你可千万不要为难。如果特别不想帮忙的话,直接拒绝我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是好朋友嘛,只做朋友之间的交谈,你不必和我客气。但如果你觉得其实帮帮忙也无所谓啦,你就帮一下呗?” 容菀汐磨磨叨叨的,听得皇上都直挠耳朵了。怎么这么烦啊? 这时候,皇上忽然觉得,其实君紫夜是个挺好脾气的人啊! 知道容菀汐又在玩儿心眼儿,皇上听到的是烦,君紫夜听到的,却是容菀汐真的很需要他帮忙、但是却又不想让他为难。如此,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且不说他对容菀汐的那种很很特殊的感情,就只说是朋友相求,他也不可能拒绝。但凡是他认定了的朋友,他必定全心相待。即便是他明知道做不到的事情,却还是要拼尽全力努力一下,更何况是他能做的事情呢? “好,我们这就去那位贵人的住处瞧瞧。”君紫夜道。 他并未说什么客套的话,因为对自己的医术,他很有信心。 容菀汐笑道:“太感谢君大哥了!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咱们这就过去!” 容菀汐起身,向君紫夜做了个“请”的手势。 君紫夜惯常不会场面上的客套,所以容菀汐做手势让他先走,他便也不客气地走在了容菀汐和皇上的前面。 容菀汐和皇上前后脚儿出了房门,叫上小福子。皇上吩咐道:“去霜露阁,你去前头引路。” 小福子应了声儿“是”,急忙跑到君紫夜前头去了。 从位于中后宫的漪澜宫,到偏僻的、西后宫边儿上,路途可是不近呢。但想来君紫夜是习武之人,并不惧怕这初春阴寒,皇上的身子早就好了,此时正是需要历练之时,容菀汐便也不提议乘步撵,而是对小福子道:“小福子,一路上给贵客讲解着,让贵客顺道好好观赏一下咱们未央宫的后宫。” “是。”小福子应了一声儿,便开始了讲说,“贵客,咱们现在所处的,是未央宫的中后宫。未央宫里,中后宫和西后宫,是当朝娘娘们的居住之所,东后宫则是先帝朝娘娘们居住的地方但是在先帝朝,有一个例外,那便是世祖皇帝的静贵太妃” “因着世祖皇帝对贵太妃恩宠有加,仙去之前,特意下了一道口谕,让静贵妃迁居去西宫的合欢殿。不管后世是谁统领后宫,都不许令其迁宫据说,合欢殿是静贵太妃初入宫时居住的地方。世祖皇帝曾经在合欢殿里专宠贵太妃数年之久贵客请看,前面便是合欢殿了。” 小福子说着,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松柏掩映下的殿宇。在这森严巍峨的宫墙里,被一片翠绿包裹着的合欢殿,恍似闹市中的一间清幽雅舍,安然静谧、与世无争,却又有些大大的不合时宜。 容菀汐知道合欢殿里住着的是静贵太妃,也从皇上的口中听过,静贵太妃是皇祖父最宠爱的女人,但这特意的一道口谕,却也是刚刚知晓。 合欢殿位于西后宫里位置最好的地方,最近中后宫、最近乾清宫,曾几何时,这里也是管弦声喜、红烛帐暖,可此时,里面是什么情况,谁知道呢。 在她入宫的这一阵子里,从未见合欢殿有什么动静,更别说见到合欢殿里的主子了 第六百九十八章:面容可医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想来皇祖父的本意,是让他心爱的女人,能永远留在他们最初相爱的的地方,守着他们的回忆度过,不至于到一个陌生的宫室之中,再寻不见往日的痕迹,孤苦伶仃。 可实际上,这对静贵太妃而言,却并不是好事。死了的人再不见,只留一室回意。而活着的人,到底还是逃不开着凡尘俗世诸多烦忧,想要只抱着回忆过,谈何容易呢? 皇祖父朝的妃嫔,如今只剩下太皇太后和静贵太妃两个人。如今太皇太后依旧在慈宁宫里,因着孙儿登基,顺理成章地又上了尊位。但静贵太妃呢?自从皇祖父去世之后,便无人管、无人问了,只是空留一个尊号罢了。 想来,皇祖母应该是记恨她的。但毕竟是母仪天下之人,要拿出自己的宽广气度来。所以从不会找她的麻烦,由着她在西宫里担着这尊号。不管不问,这便是皇祖母的智慧。 因为对于贵太妃而言,没有儿子、失了丈夫,且又因丈夫的一念之差,而始终处于这么尴尬的境地中,已经很艰难了。她活着,本身便是一种煎熬。既然如此,皇祖母又何必再枉做恶人呢? 轻声说话之间,小福子已经引着他们走过了合欢殿。那合欢殿仍就如同他们刚路过时那般,寂静无声。从不因路人的来来往往,而有一丝波澜。 容菀汐忽地颇有感触,看向皇上,略带叹息:“也不知道霜露阁和漪澜宫,哪一个才是你心里真正的合欢殿呢?” 皇上抚额道:“哎呦,你又来了难道要朕磨破嘴皮子不成?” 容菀汐笑道:“好啊,你倒是磨一个我看看,我不信你有这么强大的内力!” “你”皇上不服气,将自己的上下嘴皮子磨了一下,觉得的确做不到,便也只好认了怂,不在抗议什么。 容菀汐虽然是在玩笑,可心,却并无玩笑之意。她真的很想要相信他,她也的确做过这种努力,但只要秦颖月存在一天,她就不可能真的放心。 由爱故生忧,果然如是。 有小福子的讲说,容菀汐对后宫各处也更为了解了些。原本很长的路,竟然觉得没多久便到了,并不觉得疲累。 霜露阁宫室不小,但因奴才少,便显得冷冷清清的。门口儿连个听候传唤的人都没有。 小福子向内扬声儿喊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很快,阁门大开,是秦颖月带着两个丫鬟出来恭迎。 “臣妾不知陛下和娘娘前来,有失远迎,还望陛下和娘娘恕罪。”秦颖月诚惶诚恐地说道。 皇上温然道:“无妨,原本也是很突然的事。皇后帮你求了神医,以医治你的面容。咱们进去说话。” 秦颖月略抬头看了看站在皇上和容菀汐身后半步远的君紫夜一眼,便应了一声儿“是”。侧身等着皇上和容菀汐先走进去,又等了君紫夜也过去,这才跟了上去。 一眼看去,便知道这个在京都城里、皇宫里还敢穿一身素白的人,并非等闲之辈。京都城里的百姓们,家中若无丧事,绝对不能穿一身素白,更何况这人还胆敢穿着一身白衣进入未央宫呢?可皇上非但并未因此而治了他的冒犯之罪,反而对他很是尊敬,可见这人来头不小。 多半,这人便是传说中的紫云阁阁主,天下第一神医君紫夜了。 若这人真的肯为她用心医治,她的脸、她的此生,岂不是有希望了? 进了屋,君紫夜也不等他们再说客套的话,便直接对秦颖月道:“请这位小主将面纱摘下。” 秦颖月含笑摘下了面纱摘下面纱之时,脸上的伤口尽现于人前,但她的笑容,却仍旧十分得体,并未受到这丑陋伤口的影响。 对于秦颖月的承受力,容菀汐真的很佩服。如若换位处之,此时要将伤口展露给别人的,是她,她真的不认为自己能像秦颖月这般从容。人的内心到底要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如此程度的宠辱不惊? 秦颖月的得体,倒是和君紫夜的冷淡刚好碰到了一处。第一次看到秦颖月的伤口,君紫夜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很平静地细看着她的伤口。半晌,道:“利刃所伤,好医。” 听得君紫夜这话,秦颖月大喜,这才有了早该有的情绪波动。忽的跪地,叩首道:“求神医救小女子容貌神医救了小女子容貌,便是救了小女子性命,小女子必将感激不尽求神医仗义相救!” 秦颖月知道,自己没什么东西是能拿得出手给君紫夜的,所以并未说什么具体的报答,而只是说了这番不太有用的感激之言罢了。而且既然皇上已经把人给她带来了,就说明君紫夜一定会救她。 如今给君紫夜行此大礼,不过是和他客套客套,以便在医治过程中两人交流顺畅。而且,主要是给皇上看的。她要让皇上知道,其实她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这才不再提起罢了。 对于秦颖月行的如此大礼,君紫夜也很是淡然,道:“小主不必多礼,在下既然受人之托,必定终人之事,定将尽全力为小主医治。” 皇上原本就不待见君紫夜,心里和君紫夜较着劲儿呢。见秦颖月对君紫夜行如此大礼,心想,“你大可不必啊!这小子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是为了讨好朕的皇后罢了!” 因而笑道:“颖月,你快起来,可别吓着了君阁主。若是感激,放在心里便罢了。君阁主不是在意言语之人。” 秦颖月道了声:“是”,起身看向君紫夜,笑道:“不知君阁主何时可以为我医治?不瞒君阁主我我真是做梦都想看到自己的脸完好的样子。现在的样子,我我” 秦颖月哽咽了几声,说着,便背过身去,好像怕被皇上看到她落泪似的。 对于秦颖月的情绪变化,容菀汐已经完全能做到淡然处之了,不会像刚开始看到之时那般反感。秦颖月能这般对情绪收放自如,也是她的本事,不是么?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这就是秦颖月的擅长之处。 “颖月,你莫要着急,君阁主既然来了,自是现在便要为你医治。你快些平复了心绪,让君阁主好好看一看吧?”皇上道。 容菀汐听得,皇上声音里的关切,是真真切切的。 但这也无可厚非。见了秦颖月的面容,再见她这般凄然的模样,哪怕是一个局外人,都会起了恻隐之心,更何况是皇上呢? 秦颖月哽咽地应了一声儿“是”,背对着皇上擦了擦眼泪,平复了片刻,这才转过身来。残破的脸上,又是那样得体的笑意。且双眸中还含着泪光,让人瞧着,别提有多楚楚可怜了。 幸亏君紫夜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不然看到她这副模样,很有可能要被她把魂儿给勾去了。 君紫夜此时只是道了一声:“冒犯”,便上前去,离秦颖月的脸近了些,仔细看了下她的伤口。 并未用摸的,就只是仔细看了下,便道:“虽说可以治愈,但是治疗起来,却需要时间。若按时内服外用,想要等到肌肤光洁如新,怎样也要一年的功夫。” “一年啊?”秦颖月并不掩饰自己的惊喜,道,“神医,一年之后,我的脸真的可以治好吗?” 君紫夜点点头,没什么模棱两可之言,而是给了秦颖月一个肯定的答复。 秦颖月捂着自己的脸,看着皇上,大喜道:“陛下你听到了吗陛下?神医说了,只要一年,臣妾的脸就可以治好了!陛下” 秦颖月激动地上前几步,抓住了皇上的手,道:“臣妾的脸可以治好了!臣妾又可以回到在太学时的样子了!陛下你高兴吗陛下?” 皇上温柔地看着她,声音也是温柔而包容的,道:“高兴。” “陛下臣妾真欢喜!”秦颖月说着,竟然直接扑进了皇上怀里,牢牢的抱住了皇上。 皇上看了容菀汐一眼,眼中有些为难,但却也还是回应了秦颖月的拥抱。 轻拍着她,道:“这下放心了?以后只管听话吃药就是了。” “嗯!”秦颖月在皇上的怀里重重点头,道:“臣妾都听陛下的!” 容菀汐把头别向门口儿,不去看他们两人这般紧拥的样子。然而房门是紧闭着的,容菀汐的目光落在其上,还是憋闷得很呢。 皇上并未和秦颖月拥抱太久,而是趁着说话之时,轻轻推开了秦颖月,笑道:“去问问君阁主有什么吩咐,都记好了,可别做错了什么。” “是。”秦颖月察觉到了皇上的疏远,但是并不介意。而像是没察觉到一般,乐呵呵地向皇上施礼。 回身看向君紫夜,笑道:“神医,可有什么需要仔细着吗?” 此时她的这张如鬼魅般的面容,配上她的笑,说实话,真的挺吓人的。 想来秦颖月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并不好看,但却并未有什么收敛,好像故意让她自己看起来可怕似的。 好在君紫夜是个不容易被吓着的人,见着这般,表情依旧冷冰冰的。说道:“只需不吃辣食、不食生冷便可。其他并无什么需要仔细之处在下这就拟出一个方子来,让太医们去配制便是。” 皇上和容菀汐都很相信君紫夜的医术,所以并未问君紫夜方子的具体内容,便只由着他开好了,让小福子即刻送到太医署去。由太医们配制了,换下了秦颖月现在用下来的药。 君紫夜是个不会客套的人,在诊病之后,自然不可能和秦颖月多说什么。皇上见容菀汐和君紫夜都在此,可能也不好多留,便说了让秦颖月好好将养等语,带着容菀汐和君紫夜离了霜露阁。 这一番诊病,因着君紫夜的医术高超,并未用多长时间,距离晚上夜宴之时还有一会儿呢。可是君紫夜并未有离开的意思 第六百九十九章:不亦说乎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走,君阁主,朕亲自带你转一转未央宫……菀汐,风大,你先回去。晚上咱们就在漪澜宫里设宴,让各宫妃嫔们都过来,再叫上些乐府歌舞姬……对了对了,还有老四,你可别把他给忘了,不然他又要怪朕……好了,就这些,你去安排吧!”皇上很热情地自告奋勇地陪客人,却打发了容菀汐。 容菀汐看出了皇上是故意不让她和君紫夜在一处待着,便也不为难皇上,笑着应了声儿:“是。” 又提醒道:“只是……陛下,毕竟君大哥是男子,让宫里的姐妹们一起来宴饮,是否不妥当?” “无妨”,皇上笑道,“君阁主可是天下第一神医,平日里难得一见,让大家伙儿都跟着你开开眼界!还有啊……歌姬舞姬,你可都给朕挑最漂亮的。” “呵呵……好,臣妾遵命。”容菀汐苦笑不得。 估计皇上是想对君紫夜用美人攻势吧?想要让君紫夜在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美人儿面前,暴露了“本性”。可是容菀汐知道,君紫夜的本性,就是一个冷冰冰的正人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那种。今晚,估计君紫夜只会盯着自己面前的菜肴。 但君紫夜的冰冷和吝啬言辞,使得他并不会对皇上的这一番安排有什么异议,只是既来之则安之罢了。 而且此时,他已经随着皇上往前走了,完全应了皇上的话,好像真的对未央宫很有兴趣似的……其实只是懒得拒绝罢了。 容菀汐被这俩人儿扔在了霜露阁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不知道里面的人,此时是什么心情儿呢。 是重生般的喜悦吧? 这一切,却是她带来的。 千古好情敌,除了她之外,可能没有人能担当得起这个称号。 她清楚的看到,在君紫夜肯定的点头之时,皇上的眼中,流露出的是满满的喜色。 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她是愈发地不清楚了……她唯一能知道的,只是这么做无愧于心。 在她明明能有法子救人的情况下,却故意不救,于她自己的心而言,的确说不过去。 好吧……能做的,她已经都做了。日后便是公平竞争,谁也别客气着。 但愿在她们两人都得如火如荼之时,皇上还能记得她曾经救过秦颖月的容貌。能记得她曾经的好,而不是完全把她当成一个奸诈的坏女人。 …… 入夜,漪澜宫内歌姬轻轻吟唱,舞姬曼舞婀娜,虽是没有什么大的响动,却在靡靡之中透着雅致,别有一番意趣。 因着皇上驾崩未出百日,所以宫里和京都城内,没有分封仪典之时,是不允许见大乐的。但这种轻歌雅唱却是无妨。 皇上和容菀汐坐在主位上,因着地龙未撤,所以虽是初春天冷之时,妃嫔们还是设了锦褥,席地而坐。君紫夜是客,坐在左首位,右首位是霍贵妃,随后依着位份而坐。 容菀汐派人去府上传了靖王,靖王听说是在漪澜宫设宴,便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固辞了。容菀汐知道,靖王是故意躲着初夏呢。 原本并不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毕竟爱过别离之人,相见不如不见吧。可却听去传话的小康子说,刚从靖王府里出来,就见一个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儿,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是一个模样很好看的官家小姐。容菀汐听着,甚为不是滋味儿。 想要从皇上的嘴里探听些什么,但皇上不知道带着君紫夜去哪里了,回来的时候,夜宴已经准备好了,容菀汐也没工夫问。 君紫夜果然如同容菀汐实现料想的那般,只是专注于面前的菜肴。而且并不是吃,只是看而已。 容菀汐特意吩咐御膳房,一定要做得清淡一些,但此时看来,却仍旧不合君紫夜的胃口呢。只是那蜜汁莲藕动了几口,其余的,都只是尝了一口了事。估计勉强尝的那一口,只是为了给他们面子而已。 皇上时不时地看君紫夜一眼,见君紫夜只是端坐着看着他面前的菜肴,并不注意这些美人儿,不免也觉得悻悻。索然无味,这顿夜宴,很快便散了。 散场之时,漪澜宫里才总算有了活泼的声音。 原本应该率领众妃嫔先回去的霍小燕,叫住了刚起身的君紫夜。笑道:“阁主可是天下第一神医呢,本宫早就盼着能见上阁主一面,不想今日竟然真的有缘见到了!不知阁主可否帮本宫一个忙?” 霍小燕的求人也真够不客气的,只是客套了一两句,便直接说了自己的企图,一点儿和缓的言语也没有。 而且也不等人说愿不愿意帮,便紧接着道:“君阁主,你给本宫开一些润肤养颜的方子可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京都城里的水土不适应,自从到了京都城里,本宫的皮肤就干燥得很呢,很不舒服。君阁主您是神医嘛!医者仁心,一定希望病人们都能好起来呀!” 被霍小燕这么一闹,其他人也都蠢蠢欲动。原本就很有些随着霍小燕讨方子之心,再加上皇上居然给了她们鼓励,可是更不能走了! 霍小燕话音刚落,皇上便借着酒劲儿笑道:“小燕,你说得好!做朕的女人嘛,就要漂漂亮亮的!刚要有这个机会,你们快都求了方子来!都把自己弄得和皇后一样,白白嫩嫩的!快点儿快点儿!” 有了皇上这吩咐,这些女人们哪里还能矜持着呢?女人们,为了容颜美丽,从来都是最积极的。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君紫夜的面前,就已经围满了宫里的娘娘小主们。娘娘和小主们都顾及着身份,自然不敢太近前,可就即便是隔着五六步远的距离,君紫夜也不好逃跑啊。只能冷着一张脸,傲然地负手而立,道:“娘娘们自重。” 这话说得可相当不好听了,在场的女人们都有些挂不住脸儿。听了这话,谁还有心思再求什么房子啊?都有了退缩之意。 皇上却笑道:“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自重什么?你们今儿可务必都求着方子,不然不许走!这可是朕的命令!” 皇上借着酒劲儿捉弄君紫夜,玩儿得很开心,容菀汐却是觉得头疼……这可怎么办哪? 一会儿这些女人把君紫夜给逼急了,君紫夜不会用武功伤了她们,打出一条血路来吧? “哎呦……”容菀汐扶额,另一只手,在暗中掐了皇上的大腿一下儿。 “嗷……”皇上猝不及防,低呼一声儿…… “都看朕干什么?快点儿办正事儿呀!”皇上边窝囊地弯腰捂着自己的大腿,边霸气十足地命令道。 这些女人们也真是够配合的了,都露出很惶恐的样子来,忙回过头去对君紫夜道:“求阁主赐药。” 君紫夜哪能看不出皇上是在故意捉弄他呢?此时虽然面上仍旧冷冷淡淡的,但心里却是觉得好笑。好歹是大国君王,竟然这般小孩儿心性。忽然觉得,风北宸这人,有点儿意思。 正在容菀汐想着怎么化解此时的尴尬之时,忽听得君紫夜痛快道:“好,既然诸位娘娘有求,在下便帮这个忙……” 说话间,目光已经落在了霍小燕的脸上。只停留了片刻,便吩咐霍小燕身边的清平道:“姑娘,请记方子吧……” 容菀汐可是再一次被惊着了。 不多时,君紫夜便给这些求药的妃嫔们的都开了方子。见君紫夜这么好说话儿,知秋看了容菀汐一眼,拽着初夏,蹑手蹑脚地往君紫夜身边儿去了。壮着胆子道:“烦请神医也帮奴婢们瞧一瞧……” 这话一出,各宫娘娘们身边儿的丫鬟,也都随着施礼道:“烦请神医帮奴婢们瞧瞧。” 君紫夜向来是一个不在乎身份高低之人。所以此时这帮宫女儿们向他求药,他的本意,便不会推辞。因而又一一给这些宫女儿们瞧了,说了各自的调理方子。 看得皇上和荣惋惜面面相觑,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各人想要求的方子也求了,皇上也再没有捉弄君紫夜的法子,只得一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儿闹哄了,快回自己宫里去吧!” 这一声儿吩咐很没好气儿,好像刚才的那一番闹哄,不是他撺掇似的。 君紫夜更觉得好笑,嘴角,也不自觉地噎着一抹笑意。 容菀汐看到君紫夜的笑意,觉得惊讶,但是皇上看着,却觉得笑得那么得意干嘛?这仅仅是个开始,这一轮输了,不代表朕每一局都输!你有种继续赖在京都城,就别怪朕手下不留情了! 说得怪狠的,但一下午的相处下来,其实他也挺喜欢君紫夜这个人,并没有要暗取君紫夜的性命之意。再怎么在心里撂狠话,想得也都只是小打小闹的捉弄罢了。 “陛下,娘娘,若无他事,在下这就回王府去了?”君紫夜抱拳道。 不知不觉间,已经给了皇上一个尊称。 但皇上此时哪里能注意到这些,只是强撑着得体的笑意道:“好,天色已晚,朕便不留阁主。让小福子送阁主出宫,回到府里,自有卓酒妥善安置。” 君紫夜点头一笑,飘然离去。 看着君紫夜的背影,皇上挥了挥拳头。 “噗……”看到皇上这么幼稚的举动和表情,容菀汐不由得喷笑出来。 等到君紫夜出了漪澜宫,房门关上了,皇上才放下拳头,闷声道:“笑什么笑?睡觉!这小子胆敢对朕的皇后包藏祸心,看朕怎么收拾他!走着瞧!” “得了吧你……我看哪,就你这些小人行径,可不是君紫夜的对手呢!”容菀汐开怀笑道。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儿?是不是和朕一条心的?”皇上回身指着容菀汐道。 “哼……”容菀汐一扬头,不搭理他。 “好啊你……皮痒痒了是不是……”皇上扛起容菀汐,便往寝房里走。 容菀汐这下可慌了,忙敲着皇上的背,道:“快放下我!奴才们还要收拾屋子呢!” “初夏……传出去,明儿再收拾!”皇上吩咐道。光是从声音上,都能听出火急火燎之感了…… 第七百章:此起彼伏 http://..org/ “有了君神医给开的方子,不出一年,小主的容貌就能恢复了呢!到时候只要小主稍施手段,咱们霜露阁里,可就是未央宫里的独一份儿恩宠了。”小桃见夜深了秦颖月还无睡意,只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那被面纱遮挡住的容颜,便奉承道。 秦颖月冷哼了一声儿,道:“这后宫里的恩宠,岂是你说得这般轻巧呢?” 小桃其实此时已经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了,可是秦颖月不说安歇,她便只能陪着。一心只想着奉承她几句,哄得她开心,便能让自己去睡觉了,但却见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尾巴上,便也不敢再说。 秦颖月道:“你瞧见没有,今儿夜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放在皇上那儿的,久旱逢甘,好不容易见着了皇上,可得多看几眼呢。但是有一人儿的目光,却是时不时地落在容菀汐的身上” 小桃不敢说自己没看见,便只能道:“小主慧眼如炬,看出来的事情,定然不差。” 秦颖月道:“薄馨兰现在在意的,早就不是皇上的恩宠了,而是她的地位。有容菀汐压着她还不够,就连霍小燕和刘玉洁都高了她一头,她岂能甘心呢” 忽的一笑,道:“等明儿你到御膳房传饭之时,故意等着冬雪,将君紫夜要为我治脸的事情告诉给她。不必特意遮掩,让她看出来你是故意为之,反而更好。能办明白吗?” “小主放心,奴婢一定能办好。”小桃道。 给秦颖月回应,若说“尽力”,一定会惹恼了秦颖月。所以在秦颖月问她能不能的时候,她只能给以肯定的答复。至于最后若办砸了,甘愿受责罚就是了。总比一开始就被秦颖月痛骂要好得多。 秦颖月又静静想了半晌,方吩咐了小桃伺候梳洗。 在这霜露阁里,夏果是使唤不得的。稍稍晚一些,那贱蹄子便自个儿休息去了,根本不管她,对主子十足怠慢。但她现在还没功夫收拾这些无关紧要之人呢,最主要的,还是要让自己在宫里站稳脚跟。之后,再一个个的收拾也不迟。 次日一早儿,等到皇上下了早朝,容菀汐便撺掇皇上把君紫夜叫进宫里来,说是他们三个一起切磋棋艺。毕竟人家是远来的客人,总不好用完人之后,便将人发配到王府里晾着吧?那也太不厚道了。 原本以为皇上要耍一会儿醋意才罢呢,却不想皇上很是积极。她的话音还没落下,皇上就已经开门吩咐小福子了。 “哎呀”关上房门,皇上就兴冲冲地拿棋去了,边道:“你和君紫夜下过棋,应该能摸清楚他的路子吧?过来,先陪朕练练手儿,等下朕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呵呵”容菀汐笑得很勉强,实话说道,“陛下,这可不太容易啊。” “你什么意思?是说朕不如君紫夜了?” “不是我的意思只是,棋艺方面,棋艺方面稍有逊色而已。其他地方,陛下可是比他强太多了!他给陛下提鞋都不配啊!”容菀汐嘿嘿道。 皇上闷哼了一声儿,自语道:“朕功夫也不如他、医术也不如他。” 这下容菀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了,因为皇上说得,的确如此啊。她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地忽悠吧? “来来来咱们下棋,下棋哈!”容菀汐主动张罗道。 两人刚在棋盘前左右坐定,便听得门口儿小太监禀报道:“陛下、娘娘,潜邸大总管求见。” “传。”皇上道。 卓酒进了屋,抹着头上的汗珠,惶恐地跪在地上叩头:“奴才疏忽,恳请陛下责罚。” “怎么回事儿?”皇上问道。 “回陛下”卓酒说着,却是起身,双手递给了皇上一封书信。随后便又垂着头后退,规规矩矩地跪着。 皇上和容菀汐相视一眼,打开了书信。只见上面写着:“菀汐吾友,今已允诺前来,见故友安好,心内甚安。阁中诸事缠身,不得久留。此去,勿念。” “走啦?”皇上比容菀汐反应还大,惊讶道。 “啊是吧”容菀汐还有些懵呢。 君紫夜可真是特立独行啊!大老远的从紫云山跑过来,就在这儿待了一日不到?江湖人的豪迈恣肆,容菀汐还是不能全然理解啊。 “啧怎么就走了呢朕还没好好儿教训他呢!”皇上很遗憾地说道,这话语里,不仅是遗憾,细听来,还有些不舍呢。 “什么时候的事儿?”皇上把信随手扔在书桌上的棋盘旁,问卓酒。 “可能是昨天晚上的事儿吧”,卓酒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奴才也说不清楚。奴才是刚刚去君阁主房间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应,又见房门虚掩着,斗胆进去了,这才发现的。但其实一早早膳之时,奴才已经去过一趟了,也是敲门没人应。当时奴才以为阁主还未醒来,便没敢再敲。想来那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皇上一摆手,道:“行了,朕知道了。是那大冰山行事太过古怪,和你没什么关系,无需自责。退下吧。” “是。”没被责怪,卓酒藏着喜色应了一声儿,忙退下了。 皇上是问过叹过便罢,容菀汐却是好生忧愁。原本她还想从君紫夜的嘴里打探到一些关于雪国的事儿呢,但却没得着这个机会。 这一次,容菀汐很赞同皇上的看法,觉得君紫夜这人真的很招人嫌!怎么能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实在太不厚道! 宫里的生活越发安定,容菀汐对母亲的担忧就愈发强烈。原本阻碍她去往雪国寻找母亲的事,就是皇上的安危。如今皇上稳坐金銮殿,只是推行新政会遇到些阻力罢了,想来应无大碍,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如若再拖延下去,除了对母亲不孝之外,怕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只是身居此位,想要逃出这深宫重地,谈何容易呢?除非能得到他准允。 容菀汐手搓着棋子,陷入了沉思 一个一身青色宫装的女子,面容却是年轻的。只是这张年轻的、不甚出众的面容上,却是老气横秋的神色。女子在霜露阁门口站定,嘴角微微一勾,对身后的稍有些姿色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秦颖月正在屋里看书,小桃和夏果各自侍立在一侧,宫里连一个守在门口儿的奴婢都没有。 听得门口儿有宫女的声音响起:“贵人小主可在?薄妃娘娘过来陪小主说会儿话。” 秦颖月放下手中的书,那藏在面纱下的朱口丹唇微微一笑,眼角,也露出些许成竹在胸的笑意来,但却不甚明显。略一扬脸示意小桃,亲自起身向外走去。小桃开了宫门,秦颖月笑着迎了出去,向薄馨兰施礼道:“嫔妾给娘娘请安。” 薄馨兰忙扶起了秦颖月:“妹妹快别多礼,可是折煞了本宫呢。” 秦颖月见薄馨兰客气,便也不多做什么,只是愈发尊敬起来:“不知道娘娘前来,有失远迎。外头风冷,娘娘快进屋吧。” 薄馨兰是个聪明的,想来心里清楚得很。虽然此时她身处低位,但终究不是池中之物,注定是要一跃云霄的。她们俩相处,断然不能以此时的位份而论,对她,薄馨兰还是要恭敬客气些。 薄馨兰能有此心,这是好事儿,也更能看出她是个明白人儿。所以自己这边,就只需要顺着薄馨兰的明白做下去便是了,没必要自轻自贱、妄自菲薄。 俩人亲姐妹般携手进了屋,见夏果在屋里呢,秦颖月哪能不提醒一番?只是这提醒却也不十分明显,以夏果的脑子,是绝对听不出来的。但以薄馨兰的聪慧,却能听得明白。 秦颖月介绍一般笑道:“这小丫头是宫里分来的,叫夏果。人很机灵,耳聪目明的,我很喜欢呢。” 说到“耳聪目明”之时,握着薄馨兰的手紧了一下,薄馨兰立刻了然,且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眼神儿。 秦颖月并不支开夏果,而是吩咐了小桃,道:“还愣着干什么呢?不快去给娘娘烹茶?”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薄馨兰便紧接着吩咐冬雪道:“你去帮忙,别让小桃姑娘自己忙活。” 冬雪也应了一声儿,和小桃两人结伴退下。如此,屋里就只剩下夏果一个奴婢。两个主子都吩咐了贴身侍婢退下,看来是有事儿要说呢,她这个外来的奴婢,理应随着两个贴身侍婢退下,但她略一思量,就权当做没看出来,仍旧在小书房的月门旁侍立着。 秦颖月扶着薄馨兰在圆桌旁坐下,自己坐在了薄馨兰对面,笑道:“自打进了宫里,姐妹们都各自忙着,没个走动,我这霜露阁里原本就冷清,因此可是愈发萧索了。幸而娘娘来了,总算给这清冷的地方增添了人气儿。早该去给娘娘请安,可是又碍于位份未定,没颜面过去叨扰,便一直拖着呢。” 薄馨兰笑道:“妹妹位份的事情说实话,宫里头人人都惦记着呢,只是不方便到皇后娘娘和陛下面前去提罢了。说起来,大家都是一个后宅里住着的,如今又一起进了宫,莫说深厚与否,感情儿总是有一些,彼此都记挂着。想来皇后娘娘心里也是如此,只是诸事烦忧,不得给妹妹定论罢了,妹妹可千万别吃心。” “岂能呢?”秦颖月略叹道,“先前在府里,大家伙儿对我怎么样,我心里都有数儿,始终感激着,尤其是对皇后娘娘。昨儿领了位份,便急着去谢恩了。” 薄馨兰笑着点点头,道:“听说昨儿皇后娘娘带了神医给妹妹治伤,不知神医怎么说?” 对于知晓这件事,没什么可遮掩的。宫里的事情向来传得快,况且容菀汐带着君紫夜过来,又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事儿。 秦颖月满是喜悦,道:“神医说,我的脸有一年的功夫便可恢复光洁如新呢!陛下听着可乐了呢” 第七百零一章:边关捷报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薄馨兰握住秦颖月的手,宽慰般叹道:“陛下对妹妹向来有情,只是妹妹碍于自己身上的伤,一直疏远着陛下。如今妹妹重伤可治,想来治愈之后,日子会比现在好得多,不必久居在这偏远清冷的霜露阁中。” 两人含着笑,眼神儿一交汇,自然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其实薄馨兰前来,本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话。她来了,这就是最要紧的事儿。 只要她在听了小桃的特意传话之后过来,便表明她仍旧同在府里之时一样,还是愿意和秦颖月联手。 所以其实在她进入到霜露阁屋里之时,她此行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只是夏果在和夏果不在,说的话不一样罢了。但这并不影响秦颖月领会她的意思。都是聪明人,彼此之间这点儿心领神会还是有的。 一番客套加真心关切之后,薄馨兰又说了些宫里的吃穿用度和家常儿,等小桃和冬雪烹了茶回来,慢饮了几口,便笑道:“有些日子没带兴儿去给太后请安,想来太后正思念着。本宫还要去慈安宫,便不在此多叨扰妹妹。” 两人客套了几句离别之言,秦颖月便亲自送了薄馨兰出门儿。 夏果没从这番交谈里看出什么门道儿来,甚至于连薄馨兰同秦颖月关系比别人好的这一点,都不能下定论。 毕竟她早就听芳菲说了宫里这些新进主子们的性子,知道其中薄馨兰是最聪明最得体的。如今薄馨兰听说有人来给秦颖月治伤,为了一全她向来和气大度的性子、为了表示自己和其他妃嫔的不同,特意过来看望一番,也没什么错处。 秦颖月送走了薄馨兰后,并未有什么与往日里格外不同的神色,仍旧回到小书房里继续看书去了。 薄馨兰这边,却是要为她到霜露阁一事做个补救,急匆匆回了自己宫里,带着兴儿往慈安宫去了。将她到秦颖月宫里的事情主动说给太后听,总比太后从别人嘴里听到要好一些。只需心思诚恳的说她因着心善,惦记着秦颖月的伤,听说了有人来医治,便去关怀一番,太后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但太后自然不会相信她是因为心善才去的,往深处去多想是一定的。只是太后想到的,应该只是她心里忌惮着秦颖月先前的美貌、忌惮着秦颖月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为了早做应对,这才去打探的。 这样一来,她去霜露阁的事儿,让秦颖月吃了个定心丸,却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在斗倒容菀汐之前,秦颖月不会蠢笨到和她窝里反这也是和聪明人联手的一大好处,出于对对方聪慧的肯定,而有了诸多信任。但在斗倒容菀汐之后,秦颖月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她。当然,她的下一个目标也是秦颖月。 那时她们两人争斗起来,若是秦颖月对她有什么陷害之举,今日她去霜露阁的事儿,就会成为她早就对秦颖月有加害之意的佐证。 可明明知道这是自找麻烦,这事儿,却还是必须要做。毕竟下一轮的较量还未开始,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但这一轮的较量,已经开始了。如若不把这一轮的较量做好,她根本没命走到下一轮。眼前的胜利何其重要啊!她岂能忽略不计呢…… 一路往慈安宫走,亲自抱着兴儿,将他小小的身子护在她温暖的大氅里。任凭初春寒重,身为娘亲的她,仍旧要给他满满的温暖。 在他出生之时起,就注定了她的余生,都要为此而奔波。但她,甘之如饴…… …… 下午,慈宁宫里便传了话儿过来,说太皇太后静心礼佛,为免凡尘诸事的嘈扰,自此无论白日黑夜,都将紧闭慈宁宫宫门。宫里一干人等,皆不可求见。就连皇上也在其中,初一十五的请安都免了。 吴嬷嬷在如实传了太皇太后的意思之后,还恭谨地请示道:“太皇太后特意嘱咐奴婢,务必尽奴婢全力,尽量求陛下准允。” 这一句是画龙点睛,能让皇上更加看出太皇太后放权的决心,更加看出太皇太后对他这个当朝皇帝的尊重。 从慈宁宫里的八条人命上,皇上就已经看出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此时太皇太后下午才派人过来,又给足了皇上考虑的时间,皇上岂会不同意? 太皇太后的势力,自然不可能只是那死在慈宁宫的八个可怜的奴才而已。无论是在后宫里,还是在朝堂上,太皇太后的根基都相当深厚。但是太皇太后只要做出了表态,那些向来听命于太皇太后的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自此,定然会为皇上做事。 所以对于太皇太后的余党,皇上不会计较。只要太皇太后有这个态度,皇上就会放心。 太皇太后此举,无疑可以成为历朝历代里后宫保身的典范,一路万般谨慎筹谋地走到今日,该争该抢时绝不手软、该放手时又绝不留恋,如此,才护得自己一世安稳。 虽然皇上在心中早有决定,但却还是仔细想了好半晌,这才颇为无奈地叹道:“好吧,既然皇祖母执意如此,朕总不能不孝地让皇祖母违背了自个儿的意愿。只是这初一十五的请安……还望嬷嬷能帮朕劝劝皇祖母,让皇祖母准了朕的请安。若是每月的请安都免了,朕不得见皇祖母凤体是否康泰,如何能放心呢?” 吴嬷嬷自然知道,别管结果如何,这话,她是必须要传的。因而一句废话也没多说,便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回禀太皇太后。” “去吧,帮朕多劝劝皇祖母。”皇上道。 “是。”吴嬷嬷应了一声儿,略有些着急地退下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过来回话儿。一进屋,便跪地叩首道:“老奴无能,恳请陛下恕罪……” “怎么?皇祖母还是不肯赐见吗?”皇上有些疲惫地问道。 吴嬷嬷诚惶诚恐:“奴婢磨破了嘴皮子,可太皇太后清修之心已绝,不肯让凡事惊扰了佛祖。但太皇太后也体念陛下的孝心,特意让奴婢带一句话给陛下……” “说。” “是……”吴嬷嬷垂首道,“太皇太后说,望陛下勿要伤怀。人生在世,来去有时,哀家已近天命,归去乃是迟早之事。与其年年岁岁祖孙情重,莫不如趁着哀家还在世之时,便缓缓放下。及至此生缘尽,方不会太过悲痛。如今哀家还在世,自然无从脱了凡缘,心里对陛下亦是牵挂。不若每年中秋、重阳、除夕、十五,各见一面吧。” 皇上听了,静了好半晌,方长长叹了一声,道:“既然皇祖母执意如此,便也只能这样了……只是皇祖母福泽深厚,必定千载。还望嬷嬷代朕转告皇祖母,务必珍重凤体,以绵延福泽,护佑我大风江山千载万载。” 皇上言罢,又是一声儿重重地长叹,一摆手,示意吴嬷嬷退下。 容菀汐看得出,皇上的哀叹是真真儿的,并非做表面功夫。抛却身份地位,太皇太后毕竟是他的祖母。皇上对太皇太后的敬重和孝顺是真真切切的,太皇太后对皇上的关怀和慈爱也是真真切切的,只是身在皇家,所有的感情,都注定上不得台面儿,都注定要败给一个“权”字。 一朝已过、一朝以来,如今这未央宫、这风国,完完全全是一片新的天地。 …… 新皇登基,喜报来。 这于本朝来说,可是一个开朝的大好兆头就在太皇太后避政的是夜,一骑自边关疾驰而来的快马,带着边关大捷的喜报,兴冲冲地到了北宫门下。 已是掌灯时分,皇上仍旧赖在漪澜宫里不走。纵然容菀汐心里有事儿,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哄着陪着。此时正好脾气地给趴在床上的皇上揉捏后背呢。 这一骑从边关传来的捷报先到了乾清宫,乾清宫里没人儿,便由云裳带着送信儿的北宫门守卫,一齐到了漪澜宫外求见。 “陛下,边关来报……”云裳轻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听得“边关”二字,容菀汐给皇上按揉的手不免顿了下。察觉到容菀汐的变化,皇上并未注意门外的情况,而是回身看向容菀汐。那双原本平静慵懒的眸子里,此时,却透着犀利的光。看得容菀汐不免心内一紧,整个人也紧跟着有些慌乱。想要向皇上解释什么,但是这话,却又从何说起呢。 如果此时秦颖月不在宫里,即便皇上对秦颖月已经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可忽然听到她的消息,却也还是会在意吧?正是因为相隔遥远,所以忽然有了消息,才会这般本能地错了思绪。 皇上就这么看着容菀汐,渐渐由犀利探索,变成了平静,甚至是,有些妥协……容菀汐不知道皇上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只是此时即便并不能钻进他的心里去,却也知道,这一番挣扎,的确要比黄连还苦。 “传进来吗?”容菀汐淡淡问道。 皇上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进来。”容菀汐扬声向外喊了一声儿。 云裳应了一声儿“是”,带着侍卫进了屋。 “云裳,给朕递过来。”皇上又趴回床上,好像对这从边关传来的消息并不在意似的。 云裳从侍卫手中接了信,垂首快步上前来。 皇上接了信,容菀汐却是起身,道:“一直躺着,都渴了吧?” 给皇上斟茶去了,并不看着封信的内容。 容菀汐的茶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的信也看完了。接过茶的同时,顺手递给了容菀汐。 既然是皇上递来的,容菀汐在迟疑了一瞬间之后,还是接了过来。 心里,不是不紧张。但是看了这封信,心里的大石头,却是落了下来。甚至于不掩饰自己的喜色,道:“这可真是开年喜讯,一年的好运呢!” “的确是喜讯。雷国和风国僵持了这么久,朕刚登基,边关那边竟然传来了他们投降的消息……但愿这不是他们使的计才好。不过想来……二哥于与敌较量上向来谨慎,若不能确定,这消息断然不会传来。” 第七百零二章:面子里子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边关传来的捷报上写着,雷国惨吃两场败仗,粮草和军备都不足,且国内朝堂动荡,皇上驾崩、新帝登基,因而无心再战,全力求和。愿意割边关两座城池给风国。但从他们所提供的城池来看,这并非险关,留之用处不大。所以其求和是真,以图后劲儿也是真。 “旗城、邦城这两处若割给我们,他们的新边关两城便是白城、和城,这两城城外有黑岩山,山道险峻,易守难攻。一旦大战再起,战局势必扩大到这左后两个附边关,我们对付白城、和城,所需兵力,要是现有这两个附边关的两倍。”皇上平躺在床上,手枕着头,看似悠然,但却很冷静地分析道。 容菀汐笑笑,吩咐了云裳和带来的侍卫退下。人退下后,这才道:“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朕觉得,雷国求和意思是真,但给自己留后手儿,以为下一场大战寻求有力条件,也是真。如今他们新帝登基,咱们恰好也是新帝登基,都是国中情况未定,无心战事之时。雷千琉若有休战之意,咱们不防应下来。但至于这割地之说呵呵,他们那两座鸡肋一般的城池,朕可不接手。” 皇上伸了个懒腰,起身,道:“你去帮朕拟一封文书,咱们这就给他回应。” 容菀汐略一犹豫,并未拒绝。而只是笑道:“怎么说呢?” “三月初十蚕神节,就说朕邀请他们雷国新帝来风国共襄盛世。让他带上今年的岁贡黄金五百两,以臣居之。若他肯来称臣,朕便同他休战,若他不肯,则继续战下去,不死不休。”皇上手杵着床,翘着二郎腿儿,吊儿郎当的。 容菀汐笑了声儿:“老狐狸” 已经在心底里对皇上竖起了大拇指。五百两黄金,对于风国里一个少有脸面的富贾之家,都不算什么大数目,更何况是堂堂一国呢皇上要的,是他们称臣之意,而不是他们那点儿银钱。 若是要得太多,把他们逼急了,破釜沉舟,对此时的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而且皇上也不可能真的以为,能自此便收复了雷国,让雷国心甘情愿的称臣。要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情都这么容易的话,又何来战争之说呢? 皇上此举,多半是为了做给其他几国看。让他们看看和风国作对的下场。一些明理之人,能看出这称臣只是暂时的,但糊涂之人,未免以为雷国已经真的被风国给制服了。 此举,不过也是如同割地一般的交易而已。就看雷千琉是想要脸面,还是想要里子。 容菀汐将皇上的这一番话润色了,将拟好的诏书给皇上看。皇上看了,满意喜笑道:“朕真应该把你派到礼部去做尚书,你这文采,若不去礼部润色文书,真是屈才了。” 容菀汐笑道:“我对做官没兴趣,你若真觉得我做得好,不如赏我一些银钱,宽松一下我宫里的用度,这才是实际的呢!” “你想赚银子,这个不急”皇上笑道,“等过一阵子一切都稳定下来,朕给你一个赚大钱的机会。” “是你那些产业吗?都给我了?琳琅阁也要给我吗?”容菀汐一副财迷的模样。 就知道皇上让她开常乐坊是有长远用意的,原来是想要让她先用这小生意练练手儿。 “啧朕不记得和你交代过小金库的事儿啊?”皇上道。 “还用交代么”容菀汐一笑,将文书收好,问道:“可现在派人送出去?” “叫了李忠贵进来,让他派人连夜送往边关。就是要告诉雷千琉,朕根本不需要考虑,他若想要求和,就只有这一条路。”皇上得意道。 皇上说蚕神节的事情,可是提醒了容菀汐。每年的蚕神节,都要由未央宫里的皇后带领众妃嫔命妇祭祀蚕神。今年她初做皇后,如果错过了这样的大事,只怕会惹来国中百官百姓们的诸多怀疑虑,对民心之稳定大为不利。 更何况如果有心之人揪出她已逃出宫去,而并未非因为病痛之类无法祭蚕神,这事儿,必定要变成一场大风波。甚至于若不将她闹下皇后之位,都不能安生。毕竟宫里还有太后呢,皇上再护着她,却也敌不过举国讨伐。 她自己的名声倒还好,只是一想到皇上又要为了她为难,心里未免犹豫起来。 正在心内纠结之时,听得皇上道:“只有雷国一国来,雷千琉向朕称臣,也没个见证。这么悄没声儿的弄完了,也太便宜他。这样,咱们再以新帝登基为由,邀请风国的近邻远朋来未央宫中乐呵几日,以图和气。就连那久在诸国之外的雨国和雪国也邀请上若他们对逐鹿天下有意,必定前来。” 听得皇上这么说,容菀汐的纠结瞬间停了。因为一旦如此,诸国使者前来之时,她这个做皇后的,必定要陪在皇上身边。且这些人一起来未央宫,难保就没有人怀有歹心、想要趁机作乱。皇上要弄这一场大宴,无疑是在给风国和他自己找麻烦。 但细细想来,好处,却也大于这麻烦。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如今皇上并未和这些国家的使臣或是皇子亲王亲自打过交道,对诸国的意思自然也不甚了解。且尤其是雨国和雪国,看似因着位置之故与世无争,但群雄逐鹿之时,即便作为看客,也不可能不动心吧?只怕早就有了想要下场一试之意了。 更何况正因为位置偏远,对中原的渴望,才会更重一些。若他们真的有逐鹿之意,只怕早就在暗地里谋划上了。他们偏僻难见,如何才能看清楚他们在如此乱世中的所求呢?便只有主动探一探。 如果雨国和雪国不来,可见他们的确是想“求安”,如果他们应邀前来,可见他们也想要趁此机会,来探一探风国,以及其他诸国的底儿。 既然要战,彼此探一探,你探知道你的所需、我探知到我的所需,大家各自取了各自需要的,开战之时,反而都有力。 “这个不急,明儿上朝之后,还是要做做样子,和那些老朽商量一下,之后让他们拟出来就罢了”皇上向容菀汐招招手:“还愣着干什么呢?继续啊!” 说完,便又翻过身去趴着,大爷一般等着容菀汐的服侍。 容菀汐真是拿他没办法,心想你这到底是和我恼了啊,还是没放在心上呢?怎么那么吓人的看了我一会儿之后,却又一切如常了呢?你不能这样啊,这样早晚要把我弄魔怔了 心里对皇上诸多不满,恨不得拎着他的脖子把他拽起来,好好教训他一番。但身子却是不争气啊,人家一招手,她就屁颠儿屁颠儿地找人家去了。 时光飞快,疏忽间便已至三月。 雷国的回信早就传来,不出皇上所料,雷千琉为求国内安稳、皇权稳固,真的答应了风国提出的称臣要求。此时,人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今儿是三月初八,未央宫里就已经收到了除了雪国之外的,其他几国的全部回帖。都说感谢风国皇帝邀请,愿意前来共享蚕神节盛事。 可容菀汐最盼的,就是能见到雪国的使臣。至少能从雪国使臣的口中,稍微打探出一些雪国的近况。有消息总比没消息要好得多,万一这其中,恰好有母亲的小心呢! 但是千等万等,千盼万盼,就是不见雪国的回信儿。难道慕容焰那小子真的没有角逐中原霸者之意?怎么看,他那样子也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 容菀汐正边在院子里喂雪绒,边想着雪国的事,见皇上乐呵呵地进了院儿,笑道:“朕还真以为那雪国皇帝是个清心寡欲的高山神仙呢!可真是高看了他!原来只是因为路途遥远,那边大雪封山不好走,耽搁了送信儿的脚程呢。今儿一早,回信儿就送到礼部去了” 容菀汐大喜,但却并未表露什么,只是如常笑道:“果然,中原这块肥肉,早被他们那些偏远地方的霸者们给惦记上了。” “雪国皇帝有点儿意思啊”皇上蹲下来拽雪绒的尾巴,边道,“回信儿说,雪国皇帝要亲自前来呢都说雪国皇帝在国中不过是个傀儡,朝政都由太后把持,他是个整日无所事事的闲人。现在看来,这传言多半是真的。” 雪绒被皇上拽着尾巴,自然不乐意,几次狠狠扭动小白屁古,想要把皇上的手甩开,可是这烦人的就是不放手。看得容菀汐都恨不得代替雪绒咬他一口了! 可是这小家伙好像也是个会看身份的,自从进了未央宫之后,就不敢和皇上张狂了,每次见着皇上,都夹着尾巴走。有时候容菀汐觉得,如果雪绒也会请安的话,一定会每次见到皇上,都给皇上行稽首大礼,以便让皇上多给他些骨头。 “即便是真的,这傀儡,却也是一个相当有野心的傀儡”容菀汐自己拽开了皇上的手,笑道,“想不想知道这雪国皇帝长得什么样儿?多大年纪?什么脾气?” “哦?你知道吗?”皇上惊讶道。 容菀汐得意地起身,对皇上一招手:“跟我进来吧,进屋就和你说。” “喂朕就逗逗它,瞧把你心疼的!在你心里,朕就是连雪绒都不如!你都不喂朕吃饭!”皇上说得好生委屈。 容菀汐简直哭笑不得,心想明明是你欺负小狗儿好吧?你还委屈上了!要是不把你骗走,只怕等一会儿,雪绒的尾巴都要让你给拽掉毛了! 但皇上嘴里说着不满,却还是跟容菀汐进了屋,着急道:“快和朕说手,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见没见到还是诓朕呢?” 第七百零三章:人心如鬼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就是在紫云山的时候呗,他是君紫夜的朋友……所以有一点你说对了,他的确是个大大的闲人,比你有福气得多。”容菀汐对皇上的嫌弃还没收起来呢。 皇上却是宽宏大度,不和容菀汐一般计较,反而很殷勤地给容菀汐斟了一杯茶,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容菀汐毫不客气地接了皇上递过来的茶,继续道:“此人样貌不错,颇有一副好皮囊,只是性情却让人不敢恭维。时而彬彬有礼温润如玉、时而乖张暴戾,让人完全无法摸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的野心。他对雪国的皇权颇为看重,对当朝太后颇为不满。” 皇上一笑,道:“野心人人都有,只是并不是人人都有能力撑起他自己的野心。待到过几日他们来了,朕倒是要仔细看看,这位傀儡皇帝,是不是心中真有韬略。” 皇上“咦”了一声儿,诧异道:“你竟然是在紫云阁里看到的他,他是君紫夜的朋友,这可真是太稀奇了。君紫夜这样的人,朕还以为他除了对美人儿宽和之外,对谁都是一副冷面孔、对谁都不待见呢。”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笑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君紫夜这人心地不错。据君紫夜自己所说,是他早年游历雪国之时,慕容焰曾经救过他的性命,因而此二人一直书信往来,成为莫逆之交。具体细节我就不甚清楚了,只是有一点能肯定……一旦慕容焰真的需要帮助,君紫夜会为他拼命……但是慕容焰嘛,可就说不准了。” “君子小人,可见一般。”皇上道。 容菀汐知道,皇上所说的这个“君子”,自然是指君紫夜,而“小人”,自然是指慕容焰了。看来皇上对君紫夜的人品早就颇为赞许了。 二人正在相视一笑之时,忽听得宫门外有个小宫女儿的声音传来:“福公公……奴婢是薄妃宫里的冬雪,想要求见陛下,不知公公可否帮忙通传一声儿?” 随即便是小福子的声音,轻声向屋内道:“陛下,薄妃娘娘的侍婢求见。” 皇上随意道:“传。” 看皇上这随意的样子,显然早就不把薄馨兰之前做过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对她并无什么反感。 冬雪快步进了屋,给容菀汐和皇上都请了安,便说明了来意:“今儿是我家娘娘的生辰,娘娘差奴婢过来问问,陛下是否有空儿过去用午膳?” 这是薄馨兰特意算计好的,皇上在容菀汐宫里,若是请皇上过来用晚膳,容菀汐心里忌惮着,担心皇上会直接留宿在钟萃宫,恐怕会从中使绊子,不让皇上过来。但如果只是请皇上过来用午膳,大可以大大方方儿的请。容菀汐非但不会阻拦,反而会劝说皇上过来呢。初为皇后,她总要体现自己的大度不是? 还真被薄馨兰给猜对了,容菀汐见皇上面露犹豫之色,果然劝道:“今儿对薄妃来说,可是个大日子呢,陛下若不劳累,还是去钟萃宫一趟吧?” 皇上却是摇摇头,道:“不过去了,今儿朝中杂事多,朕乏累得很。” 转而对冬雪道:“和你家主子说,朕今儿身子乏,懒得动,让她自己好生过了这个生辰。回头儿朕会派人送赏赐给她。” 见皇上如此坚决,容菀汐岂能再劝?便只是一言不发地含着笑,做起了哑巴。 冬雪看了她一眼,容菀汐却是轻轻地将目光瞟向了别处,表示并不想管这件事儿。冬雪便不敢再冒犯,也不敢多留,只得施礼告退。 冬雪退下后,容菀汐方笑道:“其实你去一下也无妨。难道在你心里,我就这般爱吃醋?” 自己在心里补了一句,“其实我就只爱吃秦颖月的醋罢了,对于其他人,我全然没感觉。” 皇上摇摇头,道:“不是怕你吃心,而是朕不能给她再次图谋的机会。你想想,以馨兰的性子,若她真的只想要图安稳,岂会做这种出头的事儿?这是自打咱们入宫之后,后宫里的第一个生辰,人人都盯着看呢,她岂能不知?朕看哪……她怕是又有新动作了。” 容菀汐笑笑,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皇上的话。皇上能料到这一点,这让容菀汐感到很心安。好像只要有皇上的清明心思在,后宫里的任何勾心斗角,都是与她无关的。因为孰是孰非,皇上都能看得清楚。 …… 钟萃宫里,冬雪跪在薄馨兰面前,将在漪澜宫里的事儿和薄馨兰说了。这一次,并未顾及着薄馨兰的脸面,而是直接道:“娘娘料得不差,皇后的确劝了陛下,可哪承想,陛下的态度却是相当坚决。连一瞬犹豫都没有,便说了不过来。奴婢再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便别过头去不管这事儿了……” “奴婢又等了片刻,陛下说,你怎么还赖着不走?还有事儿?语气已经颇为不悦。奴婢怕惹了陛下,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回来。” 这是要让薄馨兰知道,是皇上铁了心不想过来,而不是她办事不利。 薄馨兰点点头,道:“不来便不来吧,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起吧,跪着干什么?难道本宫还能责怪你不成?” “是奴婢办事不利”,冬雪这才客气了一声儿,“请娘娘责罚。” 薄馨兰一抬手,道:“起吧,责罚什么?如今虽然入了宫,但本宫与你之间的情分,又岂有什么变化呢?本宫并不会因身处高位而冷待了你,你只管放下心来。” “是……”冬雪很感激地应了一声儿,这才起身。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道:“秦颖月这一计,千算万算,算漏了皇上的心。她以为皇上对后宫,在面儿上,总要做到雨露均沾呢。可实际却怎是如此呢……若真如此,入宫多日来,皇上怎会连霍贵妃和淳妃那里都没去过?” 薄馨兰一声冷哼,恨意浓:“也不知道容菀汐那狐媚子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哄得皇上连给后宫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冬雪道:“娘娘蕙质兰心,霜露阁里的那位,和娘娘比起来,还是差一些呢。只是娘娘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为何还要按着她的法子去做呢?” “呵呵……”薄馨兰一笑,道,“其实皇上来与不来不重要,只要让宫里人知道,今儿是我的生辰,但你去漪澜宫里请皇上,并未把人请来,这就足够了。咱们知道是陛下自个儿不愿意过来,但在别人看来,一定是容菀汐从中使绊子。既然如此,我岂不是已经被容菀汐给记恨上了?容菀汐随即再做什么事儿,不是更合情合理一些?” “可……”冬雪有些担忧,“可是陛下会相信吗?” “三人成虎”,薄馨兰道,“其实陛下也是个多疑的人呢……但却只是对于他在意的人和事。平日里他在意的少之又少,所以这多疑,便也没表露出来。更何况,对于容菀汐那样难对付的,咱们岂能奢望一蹴而就呢?还不是得慢慢儿来嘛!” “这一次,只要咱们做得谨慎,不让陛下和容菀汐抓着把柄便好。抓不着咱们的把柄,陛下的心里,多多少少,会对容菀汐有所怀疑。一旦在陛下心里种下疑虑的种子,这种子,在日后的日日夜夜里,定然会不断的发芽……再加上咱们接下来的图谋,这颗种子,必能长成参天大树。那时,便是咱们得胜之时。” 冬雪听得颇为认真,一是做给薄馨兰看的,二是真的觉得薄馨兰说得有道理。不免由衷赞叹道:“娘娘妙算。” 薄馨兰一笑,道:“妙算么……本宫却不这么觉得。不过是殊死一搏罢了。” “哇哇……”兴儿醒了,屋里传来了哭声儿。 薄馨兰一脸的算计瞬间收敛,忙跑到寝房去…… …… 霜露阁里,秦颖月道了声儿“乏了”,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外面春光正好,还是出去走走吧。若是现在去躺下,恐睡着了,中午走了困呢。” “是呢,奴婢正想如此劝主子呢!”小桃笑着扶秦颖月起身,又道,“自打吃了神医的药,主子总是犯困呢。” “这药是良药,还有调理身子的作用呢。这一阵子,我虽然嗜睡乏累,但却觉得每每一觉儿醒来,身子都要比之前轻松得多。”秦颖月道。 主仆二人说着话儿出了房门,并未叫上夏果,好像那是一个假人一般。 但夏果却是不用吩咐地便跟了过来,不远不近地跟在秦颖月和小桃的后面。 秦颖月和小桃明知道夏果就在身后,但却并未有什么刻意躲闪之举,仍旧悠然地往御花园那边走,想要看看御花园里初春的景致。 秦颖月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便低声道:“冬雪去漪澜宫里请了皇上,没请来。” 那双红面纱上的双眸微微眯了一下,含笑点了点头。明摆着,并未因她的计策失败而有什么懊恼的情绪。因为今日的结果,她早就料到了些许。之所以明明已经料到了这可能的结果,但却还是让薄馨兰去做,为的,就是要让薄馨兰以为她是个傻子。 今日薄馨兰按照她的说法去做了,并不是说薄馨兰有多听她的命令,只是因为薄馨兰知道,皇上到不到她宫里去,她自己的计谋都能成。薄馨兰这样能沉得住气的稳重之人,自然不会妄想着倏忽胜利,而是要长久图之。今日之事,只是薄馨兰长久图之的一个开始罢了。 恰好,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和薄馨兰所想相同,所做的也相同都想让对方把自己当傻子,以便斗倒容菀汐之后、她们两人之间的较量。 但纵然,此时秦颖月的嘴上是笑着的,可在最深最深的心底里,却像空了一块儿。拼命地想要抓,却怎样也抓不回来…… 第七百零四章:夫妻间隙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她知道,她已经丢了他的心,再也寻不回来。 她知道,他的心,已经全然在容菀汐那儿了。 …… 三月初九一早儿,各国时辰便陆续进了风国的京都城。及至下早朝之时,云国、火国、雨国的使臣都到了,只有这次诸国聚首的主要缘由之一的雷国、和一直神秘得如同天神之域的雪国的两位皇帝还没到。 容菀汐早就筹备好了蚕神大典和蓬莱殿夜宴,只盼着能将明日这个大日子妥妥当当地办完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也盼着,能从慕容焰那里,得到自己母亲的消息。 皇上下了早朝便又赶来漪澜宫,好像晚一刻相见都等不了似的。容菀汐见他嬉皮笑脸的进了屋,却是觉得头疼。整日看他在面前晃悠,不够心烦的。 “前头儿传来了消息,说诸国使臣已经到了,你可要派人去关怀?”烦归烦,但正经话还是要说的。 皇上一摆手,道:“早就让老四去办了,这一会儿,老四人都已经到驿馆了。朕让他们稍作休息,明儿邀他们一起到北郊皇田里观赏请蚕神。加上你准备的那些消遣,由着他们在未央宫乐呵一日,后日一早儿,便让他们赶紧滚蛋!” 容菀汐一听到他嘴里冒出流氓的话,就忍不住想笑。他总是这般缠着她,容菀汐是越来越不注意和他相处的分寸了,想笑,就毫不遮掩地笑了出来,且并不掩饰嘲笑之意。 皇上却没心思和容菀汐嘲笑,而是皱眉道:“今早儿老四和朕说,母后昨日找他了,要尽快帮他和陈家小姐完婚……” 容菀汐笑道:“皇祖母和母后已经都决定好的事,岂能这么不了了之?早晚都是要提起的。” “你猜老四怎么说?”皇上问。 容菀汐见皇上那颇有深意的神情,再想到之前听说的,一位官家小姐去看望靖王的事儿,不免心内一沉。问道:“怎么说?” “老四说,既然太后有此意,他不愿意违背了长辈的意愿,便由着宫里做主,尽快操办了吧。”皇上的话语里,颇有叹息之意。 容菀汐冷哼一声儿,道:“也好,既然他是个这么孝顺的,我们又岂能阻拦着他?只不过,我又不是他的长嫂,为他操办婚事的事,可轮不到我来做。老四不是一直对母后尽儿子的礼数吗?这事儿,自然由母后操办为宜。” 皇上一脸了然地看着她,知道她是在生靖王的气呢。道:“不只是你生气,朕听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抓住他好一番询问,这才把事情问明白了……老四只说,他不能娶初夏,娶她便是害了她。只是囫囵着一说,并未说什么明白的缘由。倒是和陈锦瑟的事情,说得相当仔细……” “是怎么回事儿呢?”容菀汐问。 难道还有什么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娶的缘由不成?如今旧朝换新朝,他最信任的兄长做了皇帝,又有谁能胁迫他什么呢?若不是他自己愿意娶,谁也胁迫不得。 “据老四自己所说,陈锦瑟主动接近他,非但不埋怨他不娶一事,反而百般关怀体谅。一来二去的,两人便成了知己之交。渐渐,他觉得陈锦瑟聪慧贤淑、知书达理,正是他一直在找寻的女子……” 皇上一摊手,道:“如此,不是再明白不过了?他看上陈锦瑟了,觉得陈锦瑟才是情之归宿,你的小婢女,不过是他犯下的年少错误罢了。他自己喜欢,朕还能说些什么?对男女之情,从没有一蹴而就的,总要走一些弯路。” “哼哼……”容菀汐用鼻子哼哼一声儿,心想,你是趁机在说你自己吧?让我能体谅你之前的错误。如若我不体谅你,岂不是连陈家小姐还不如? “也好……”容菀汐道,“反正初夏原本也不愿意嫁给王侯。只要靖王娶妻,她也便彻底断了心中的不舍,日后再择良婿便是。只是因着初夏的关系,不论是婚事的操办、还是老四大婚之日,我都不能露面。” 知道他最受不得的便是她的撒娇,容菀汐便撒娇摇着他的手,道:“你准不准许嘛陛下……” “准准准!你说什么,朕都准!”一听容菀汐的娇声儿,皇上整个人都酥麻了,哪里有什么理智在呢? 房门虚掩着,门口儿,知秋听了屋里的话,悄悄儿地退到墙边儿上,悄悄儿地转到后院儿去,往后院儿奴婢房里快步而去。 容菀汐听得脚步声,轻轻叹了一声儿。 终究,初夏的一番痴情,是错付了。那年春日里喜喜乐乐中腾起的缘,终究还是一场孽缘。 果然人心难测如江水,波涛瞬息变。 这一次,对于靖王,她也看错了。 …… 午后,雪国皇帝已经到达驿馆的消息传到未央宫里来,随即便是雷国新皇雷千琉到了。 容菀汐心急知道自己母亲的消息,可皇上却是整日都腻在漪澜宫里,即便诸国使臣都到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使得她一点儿空子也钻不得。 即便容菀汐已经极力掩饰着,不让自己坐立难安的情绪表现出来,但这重重心事,又岂能完全掩饰得住? 皇上坐在小书房里看书,看似悠然,但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容菀汐的身上,眼神中,透着些许莫测。 二月里,母后的人查到了一个消息。抓到了如此把柄,母后岂能不告诉他?随即他循着线索去查了,不想,果然如是 她的母亲,是雪国人。是早年雪国宫变里逃出来的皇后徐氏。且徐氏,至今还在人世。 这事,她可知情?可曾故意欺瞒着他? 他不愿意开口问她,他想要相信她。可如今见了她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里的信任,是再也腾升不起来。 他不认为自己的皇后、自己的发妻,会做通敌叛国的事情,可母后之言,却也字字刺心容菀汐步步为营,就是要利用你掌控风国,以图徐氏在雪国之复起。最不济,也是要利用你让风国出兵,为徐氏复仇。 如今徐氏只剩下她母亲一人,若说菀汐是为了图徐氏复起,未免太牵强了些。但若是后者呢?若是后者,菀汐对他的情……岂不都成了别有用心的利用、岂不全都变成了假的? 他不愿意相信,可菀汐为什么会对慕容焰有所了解?慕容焰真的是君紫夜的朋友么?胡说!君紫夜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朋友呢……她在骗他,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她在骗他…… 皇上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颗心混乱无比,想要看清楚什么、却又惧怕发生什么;想要让自己清醒,心里却在不断地抗拒。 容菀汐在寝房里躺下、起来,起来、再躺下,躺下之后又翻了几次身。可最终却还是想不出个解决的法子来。 若是不和他事先打好招呼,即便是等明日慕容焰进宫的时候,找机会问他什么,也并不是完全之举。毕竟这宫里,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她呢!若是有人到皇上面前去嚼舌根,她岂不是有口说不清了? 可若先和皇上说这事儿……到底该如何说起呢?这是她的家事,且又是她自己都尚且搞不清楚的家事,和皇上说了,只会将这件事情变得更复杂。 母亲的事,牵扯到雪国朝政,若只有她牵扯进其中,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也只不过是她们徐氏和雪国皇庭的较量罢了。但若把皇上牵扯进来,可就变成了风国和雪国的事。一旦后果严重,怕是会触发一场大战。 乱世将起,风国的行事必须要小心谨慎,皇上的举措也必须步步为营。若是风国和雪国先开战,周遭几国必定想要趁乱分一杯羹。 雪国位置偏僻,即便攻下来也没什么用处,谁愿意去高山之外生存呢?留着不过是鸡肋罢了。所以诸如火国、雷国、云国之流,定然都将目光放在风国。到那时,风国可就成了众矢之的。被人群起而攻之,想要得胜,谈何容易呢?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把皇上牵扯进来。而一旦让皇上知道了她母亲的事,皇上出于对她的担忧,不论她做什么,都势必要插手,岂能由着她自己去犯险而不管不问呢? 思来想去,最终的结果,却还是不能告诉他。 有一瞬间,容菀汐甚至希望,他们还只是之前的那种合作关系。如果只是合作关系,她反而能变着法儿地去寻求他的帮助,只要稍稍动动心思,应该不难做到。可现在呢……她的所有决定,都是在为他着想的基础上做出的,甚至于忽略了自己。 容菀汐感到很苦恼,觉得自己因着对他的在意,很多事情越来越拎不清。但偏偏,明明已经意识到这是错的,却仍旧执迷不悔。想着,只要他好,便是自己真的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也无妨。 屋内安静,两人各怀心思,想的都是彼此,却是谁也猜不到对方的心思。 …… 三月初十蚕神节,是风国君臣百姓们共祈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盛事。百姓们会在这日的日出之时,在自家院儿内、门前道路上,撒上去岁留存下来的陈谷子,以敬蚕神。一些富贵人家则会将自己的府宅里到处撒上谷子,且开祠堂,于祠堂内外撒谷子,合族叩拜五谷。甚至于还会请戏班子于庭院里唱几出戏,以供谷神消遣。 容菀汐天还没亮便早早儿起了,赶在日出之前,随着宫里的仪仗到了北郊皇天外。由初夏和知秋各自端着一个纯金托盘侍立在身后,托盘里放着两个琉璃碗,碗里装满了五谷。 俩丫头身后,则是后宫里的各位娘娘,随后是朝中命妇。命妇们身后儿站着的,才是宫里乐府的大乐仪仗。 容菀汐的面前,北郊皇田入口处,早就设好了一个约有三人高的高台。高台上插着大风皇旗,皇旗随着春日清晨的狂风烈烈飞扬。 随着晨光破云而出,司礼官敲响了辰时的礼钟。容菀汐随着缓缓升起的太阳,向着高台,拾级而上…… 第七百零五章:蚕神国节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到得高台上,回身取了初夏和知秋躬身举过头顶的谷子,双手各抓了一把,用力甩向高台下的远方。如此反复几次,随着琉璃碗中的最后一粒谷子的落地,容菀汐重重跪在高台上,叩首,扬声道:“求谷神赐我大风富庶安康……” 随着容菀汐的跪地,身后儿的两个侍婢、以及高台下的后妃命妇仪仗们,齐刷刷的跪地,一齐喊道:“求谷神赐我大风富庶安康……” 大乐声起,晨日高升,又是一年春来到。 开年祈福,惟愿山河与君同在,共享盛世千万载…… …… 未央宫里遍地五谷,以示国中富庶。但是这些谷子,以及百姓们家中撒出去的谷子,其实都不是就此而扔掉了。而要在今日子时之时收回,以留谷神所降的福气。随后便将这些谷子都磨碎了喂给牲畜们,以望它们得到谷神的庇佑。 过了上午的祭祀大典,便是下午宫里的欢宴。于蓬莱殿的欢宴,因着雷国来称臣和诸国使臣的到来,更显隆重。 未时刚过,宾客未至,蓬莱殿里便奏响了大乐。及至申时,诸国时辰带着各自的贺礼先进了蓬莱殿,由刚被封为亲王的靖亲王相迎。风国唯一的皇子尚年幼,年轻君王膝下更无太子,亲王便是风国皇室里除了皇上皇后之外,最尊贵之人。由亲王相迎,可见风国皇室对远客人的重视。 雷国自然是皇帝雷千琉前来,火国派了二皇子睿亲王火之玉前来,云国派了四皇子齐王云啸凡,雨国派了太子雨忻然,雪国来的。自然是那实为皇帝,却和太子无异的慕容焰了。 其中,火国太子于前年得了急病暴毙,身为二皇子的睿亲王,实际上已经是火国中未冕的太子据说火国钦天监占卜,说本朝皇帝龙气过重,不宜在真龙天子还在位之时便立太子。起初火国皇帝并未听信,可是先太子过世之后,便不得不信。这便不敢再立太子。 但云国所派来的这个皇子,却是和先帝还在世之时的靖王一样,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闲人一个罢了。 几国之中,除了云国之外,可见其他几国对于风国还是颇有忌惮,不想让风国先对己国不满。但云国却并不惧怕,反而颇有挑衅之意。 靖亲王安排了诸国使臣坐定,便去漪澜宫回禀皇上…… 此时皇上正站在容菀汐身后,环抱着手臂,悠然地看着初夏给容菀汐梳头呢,对蓬莱殿的事情,一点儿重视也没有。只是把目光落在容菀汐的身上,从她净脸、更衣、到化妆梳头,目光一路跟着,片刻不停。 容菀汐只当他是闲着,也没往心里去。 但是此时看着映在铜镜儿中的皇上的面容,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他的面容和他的眸光,为何都是如此之沉重?好像怀了很重的心思,想要从她这里探寻出什么答案似的。 容菀汐向他甜甜一笑,问道:“你看什么呢?” “好看……”皇上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叹息之意,“你说,朕身边儿的美人也不少,怎么偏偏唯独对你,怎么看也看不够呢……是疯了不成?” “难道不好吗?”容菀汐笑道,“你我夫妻恩爱,才能后宫太平,也更利于国中风水,不是吗?” “哪来这么多歪理邪说?”皇上伸了个懒腰,道,“你说,等下朕若是在慕容焰面前说君紫夜的坏话,慕容焰会不会当场和朕翻脸?” 容菀汐觉得好笑:“如此诸国齐聚的盛事,你偏要提起一个江湖人做什么?若你在君紫夜面前说慕容焰的不是,君紫夜必定与你拔刀相向,不拘是在什么场合。但在这样的场合下,如果你和慕容焰说起君紫夜的不是,估计慕容焰非但不会和你恼,反而会装作并不认识这个人呢。” 皇上的眼眸微微眯起,眸光中,已经透出了些许冷冽。只是随即,便被他紧跟着的笑容掩饰住了,使得刚刚的冷冽,好像只是起笑之时的一弯眼罢了。 “所以说,这就是朕说过的,君子也小人的区别么!”皇上随意笑道。 “正是呢……等见了慕容焰,你便更知道他是个怎样的小人了。”容菀汐并未察觉出皇上有什么异样。 “陛下……亲王殿下求见。”今日小福子崴伤了脚,随侍的事儿,就由一直在乾清宫里侍奉的云裳来做,蓬莱殿的事儿,则叫了连日来同样在乾清宫里清闲着的李忠贵。 云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便道:“传……” 靖亲王进了屋,给皇兄皇嫂请了安,便说了诸国使臣已经安顿好,百官正在李忠贵的招待下落座,不出一刻的功夫,人便齐了。 皇上却道:“不急,等过了两刻,朕再过去,你先代朕招呼着。” “是。”靖王应了一声儿退下,并不敢看站在容菀汐身后儿的初夏。 容菀汐知道靖王要与陈家小姐成亲的事儿,初夏已经知道了,为了让初夏彻底死心,便叫住了靖王:“四弟请留步。” “是,娘娘。”靖王很疏远地并未叫容菀汐“三嫂”,且很恭敬地施了一礼。 容菀汐知道靖王是个聪明人,定然明白,她这个时候叫住他,一定是要问他和陈家小姐的事儿。容菀汐笑道:“大典过后,太后那边就要为四弟和陈家小姐操办婚事儿了,四弟府上,可都准备好了?” 靖王略抬眼看向站在容菀汐身后、背对着他的初夏。却是未等目光落定,便垂下头来,只是回答容菀汐的话,道:“劳烦娘娘挂心,府里一应已经准备好了。” “四弟倒是准备得够快的,太后才刚儿说了打算为四弟完婚,四弟那边,却是早就准备上了。看起来,倒像是早就等着太后的这道懿旨呢?可是如此?”容菀汐并不放过他。当然,也是不放过初夏。 既然注定情断,那么便认清楚了这个人,免得日后再有藕断丝连。 靖王犹豫了一瞬,便咬牙道:“是。臣弟和陈家小姐两情相悦,愿意娶陈家小姐为妻。只是父丧未过,未有母亲开口,不敢主动提起,便只等着太后的一道懿旨呢。” “是吗……四弟可确定了,这一次你要娶的,就是你真正想要之人?可别像之前那般,自己还没想好呢,便来撩拨别人。毕竟陈家家大势大,如果你将人家的小姐给欺负了,陈家那边,可不像我们这边这么好说话儿。”容菀汐已经冷下脸来。 “三嫂好说话吗?不是已经和臣弟恼了吗?” “也是呢……”容菀汐笑道:“可本宫并未对你有任何处置,但若你负了陈家小姐,陈家那边,只怕要在朝堂上给你使绊子呢,你可想好了?” 靖亲王咬牙,道:“臣弟想好了……为能将心爱之人娶回家,臣弟甘冒风险。” “咳咳……”皇上见差不多了,忙轻咳了两声儿,笑道:“人都说长嫂如母,如今你长嫂……咳咳,这就不说了。你看,如今你没有长嫂也没有次嫂,你和朕最亲,你三嫂自然要担起长嫂之责,为你尽心。你三嫂是把你当小孩子呢,怕你一时错了思量惹上麻烦……走吧走吧,别听她啰嗦了,快去帮朕招呼客人!” 皇上推着靖亲王出了房门,身后儿,有一声低低的哽咽响起,随后便没了声音。 容菀汐知道这是初夏的哽咽之声,但却并未回头去看,只是自己插上了最后的几根步摇。初夏是个要强的姑娘,定然不愿意让人看到她哭。 容菀汐很恨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她始终都是一个大恶人。一开始没看清楚靖王的为人,纵容初夏和靖王来往,是一大恶;现在事情过去了,她却还是这般硬要撕初夏的伤疤,是为另一大恶。她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但一错追着一错,有了上一件错事,这一件错事,她是不得不做。 “你回房去歇着吧,让知秋随我去蓬莱殿。”待得初夏平复了一会儿,容菀汐回身,轻轻握着她的手,关切道。 初夏点点头,并未执意跟着,施礼道了声儿:“是。” 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容菀汐鼻子一酸……但最终,也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她不能先垮掉,无论何时,她都必须要为她们两个撑起一片天。如果一遇到什么事儿,她便先撑不住了,那么这两个手里无权无势的丫头,还能去仰仗谁呢? 可是对靖王……却也只能如此了。今日,便是个了结。恼归恼、怒归怒,她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以后再不给靖王好脸色看,却不能真的给靖王在朝堂上使绊子。一是她不愿做这种谗言惑君之事,二是,她知道,初夏想要的,是好聚好散。 即便靖王无情,但想来,此时初夏的心里,却也还是无法将他放下。如若不然,她今日也就不会落泪。她想要的,应该只是希望靖王能好好儿的。彼此都好好儿的活着,但却至此之后归于陌路,这便是他们这段情,最好的归路了吧。 见初夏快步出去了,皇上这才进了屋。并未对容菀汐的这一番“无理取闹”诟病什么,只是笑道:“可算着些时辰,咱们晚上一刻便好,别晾着他们太长时间。” “老狐狸……”容菀汐到他怀里去,轻轻用食指推了下他的心口。 皇上顺势握住容菀汐的手,深深看着她…… 皇上复杂的目光,看得容菀汐心内一紧。许是今日情况特殊,再加上刚才在铜镜中看到的他的面容,不免提起了些许警惕。 “朕若真如你所说,是只狡猾的老狐狸,又岂能一再地败在你的手里?”甚至于,很有可能,朕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你的圈套。始终在你的圈套里,及至此刻,依旧未曾出来。 容菀汐看出了他今日很有些不同,但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只能装作没看出来,随意挣脱了他的手,笑道:“好啦好啦,谦虚什么呢……老夫老妻了,谁不清楚谁呢!” 第七百零六章:夜雨将至 http://..org/ 皇上只是笑笑,并未追上来和容菀汐玩闹,也并未回应她什么。老夫老妻果然如此么?从一开始,他便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可菀汐如果这一切的缘起便是一场算计,在菀汐心里,他怎么可能是她的夫君呢? 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很了解他,所以才能这般无差地进入他的心里。但他,从不曾真正看透她、了解她,所以才会一再地因她而沉迷。 霜露阁里,即便夜宴将至,秦颖月却仍旧是一身寻常宫裙,并未格外做什么装扮。而且也未见有什么要与宴之意,只是手持着狼毫,在白宣上练字。此时霜露阁里以及秦颖月自己的这安恬之态,与整个未央宫里的喜乐匆忙格格不入。但偏得,秦颖月却是颇为依然自得,好像那双美臀已经长在了椅子上一样。 把这一张纸写到末尾,秦颖月放下手中的笔,这才抬头对小桃道:“你去漪澜宫一趟,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今日的夜宴,便不过去了,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此时夏果和小桃各自侍立在书桌两侧,夏果在场,小桃自然要做戏一番。小心地劝道:“小主,今日可是家宴和朝宴同举的盛宴,国中几年难得这样的机会呢!小主何不趁此机会在人前露露脸儿,以正自己的身份?” 秦颖月淡然一笑,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道:“你的话是没错儿,可这么做,却只是对我自己有好处罢了,于陛下、于风国,又有什么益处呢?非但没有益处,反而会给陛下添麻烦呢。你也知道我身份尴尬,如此盛世,岂能让人将陛下诟病了去?” 小桃听着,垂着头,一副自惭形秽的模样。好像在秦颖月的高风亮节面前无地自容似的。 “快去吧,可要一路跑着去。也是我说得晚了,现下恐怕陛下和娘娘已经去往蓬莱殿了!总之你可务必要把话给我带到,若是我不事先和娘娘说了,便擅自略避了此宴,可是不守规矩呢!”秦颖月仔细吩咐道。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忙跑出去了。 小桃走后,秦颖月拿出了一张新纸,又开始埋头练字。好一副心静如水的模样 趁着秦颖月专注,夏果瞧瞧抬眼看了下,只见秦颖月的字体颇为铿锵,不像女人的字迹,反而像是一个颇具豪情的男人所写。 对秦颖月这个人,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明明在霜露阁里的所见,都是一副委曲求全、与世无争的模样,可为何传闻却是如此呢?且相处时日久了,她真的觉得,秦颖月这人想当聪明,不可能是这种不争不抢之人哪,可为何却哪里都看不出破绽来呢! 再加上今日看到秦颖月的字,可更是觉得奇上加奇了。哪有女人能写出这般字体呢?真奇怪女人能做到秦颖月这份儿上,可真是能千古称奇了。 漪澜宫门口儿,有一个小宫女儿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小桃的。而是霍小燕宫里的清平:“贵妃娘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容菀汐和皇上刚要出门儿,听了这声音,不免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皇上直接嘀咕道:“这时候她不在自个儿宫里拾掇着紧赶着出门儿,到漪澜宫里请什么安?不是多此一举?” 容菀汐摇头笑笑,道:“小燕是个较真儿的人,未必有青萝那般智慧。” 皇上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自然明白了容菀汐的意思。但却还是笑道:“也不过是小孩儿心性,让她进来吧。” 容菀汐笑道:“这是自然知秋,传贵妃进来。” “她若有青萝那般知难而退的悟性,对朕来说、对朝廷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儿。”皇上看着门口儿,眼眸微眯,呢喃道。说霍小燕是小孩儿心性,其实他自己都不信。 “小燕和青萝怎能相同呢?”容菀汐颇有叹息之意,“青萝对你并无什么深重情意,最多只不过是感激和仰慕罢了。她最想在意的,是自己和两个妹妹的安稳。在府中时日久了,愈发发现这里并非是一个安稳之所,且知道自己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料到自己日后若是被人给欺负了,下场定然凄惨。所以莫不如悄悄儿向咱们请辞,得了咱们一番敬重,自己也得安稳。可小燕” 容菀汐看向皇上,眼神儿颇有深意,一副“你懂得”的模样。 说话间,霍小燕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房门前。皇上叹了一声儿,颇为无奈地一耸肩。的确,吴青萝之所以能那么豁然地放下王府中的一切,自请悄没声儿地离去,是因为对他并无什么深重情意。也许在哪几个错乱的思绪里,也曾动过要跟着他一辈子的心思,但那不过是一时错念罢了。静下心来想清楚了,自然不会再执着。可小燕 若非对他情深意重,岂能做出那般自轻自贱地算计之举?她得来今日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所愿、都是她自己的筹谋,又岂有迷途知返、主动放下之说? “臣妾给陛下和娘娘请安”霍小燕在门口儿停了一会儿,好像花了些功夫鼓足勇气似的,这才说道。 “妹妹快进来”容菀汐亲自扬声道。 霍小燕自己进了屋,留清平在门外。给容菀汐和皇上规规矩地行了问安礼,便道:“臣妾想着,今日大宴,娘娘定然琐事繁多。臣妾虽然蠢笨,但体力活儿总是能做的嘛,便想着过来帮忙。也不知道娘娘能不能用得上,可千万不要嫌弃臣妾才好呀!” 她的话虽然规矩,但却还是透着往日里那横冲直撞的活泼劲儿。以至于不管她此来意图如何,至少这话让人听着,是并不讨厌的。 容菀汐便只装作不明白她的来意,只顺着她的话说,笑道:“宫里这么多奴才服侍着,出体力的活儿也不能让妹妹来做呀!这一会儿本宫和陛下正要去往蓬莱殿呢,妹妹既然来了,咱们便一起过去。可紧赶着些,让前头儿等太久了,也谁失了礼数呢。” “是。”霍小燕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儿。 其实她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和容菀汐还有皇上一起去蓬莱殿,以彰显自己的地位。 清平给她支招儿,说国中少有这样家宴、朝宴并举的时候,如今不仅后宫妃嫔们和皇亲国戚们、国中朝臣们,就连他国使臣也来了,她这个做贵妃的,若是能在人前大为露脸,岂不能坐实了皇上对她的宠爱?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宫里是很得宠的。 她诧异道,“可是本宫并不受宠,只是空有这个贵妃的位份罢了。” 清平道,“但是除了娘娘之外,宫里的其他娘娘们,又有谁在入宫后得到过陛下的宠幸呢?大家还不是一样儿的吗?她们却没有娘娘这般福气,没有娘娘这么尊贵的位份呢!既然大家都没有里子,咱们能争的,不也就是这个面子了吗?” 清平劝道,“如今娘娘的位份虽说比宫里的其他娘娘们高一些,可她们似乎并不把这当回事儿,宫里也没有人格外在意这事儿,还都以为娘娘和其他主子们是一样的人” “娘娘,今日可是个大好机会啊!娘娘何不把自己的地位更加彰显一下,以坐实了与其他娘娘的不同?与一群乌合之众较量,和自此把自己抬到可以与皇后娘娘一较高下的位置上、只与皇后娘娘这一个角儿相较量,哪一个更省心省力一些?哪一个更体面一些呢?” 她觉得清平说得有道理。细想来,她虽然不在意宫中的地位,她想要的,虽然只是能常常见到她,可在宫里这一阵子,她却也已经看明白了。在宫里,要么有面子、要么有里子,里子没有你还能活,但面子没有,你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在宫里,面子,便是位份。她只有先守住了自己的位份,才能说其他。 所以她便应了清平的意思过来了,且并不是为了帮忙而早些过来,而是这般明显的客套。因为若是过来得早一些,皇上和皇后说不用帮忙,岂不是将她打发回去了?可现在却是不同。刚好皇上和皇后也要去蓬莱殿,且从漪澜宫去往蓬莱殿更近一些,断然没有将她打发回去另走的道理,一定会顺道带上她。 即便她的意图,皇上和皇后一眼便能看出来,她也还是要这么做。因为皇上封她做贵妃,原本不就是要给她地位吗?如今不过做一件顺水推舟的事儿,使得她的地位更加彰显一下,想来皇上应该不会太过计较。毕竟,他从来都是一个洒脱随性的人,对不在意的人和事,懒得放在心上。 不幸的是,她,便是一个他不在意的人。 霍小燕带着清平,随皇上和皇后一起出了漪澜宫。刚出漪澜宫,便见巷子里一路飞奔过来一个宫女儿 小桃给三位主子都请了安,便喘着粗气对容菀汐道:“奴婢家小主小主今儿身子不舒服,不能去蓬莱殿了。小主特意吩咐奴婢,务必要早些过来禀报皇后娘娘,还望皇后娘娘莫怪。” “哦?哪里不舒服?可找了太医?”皇上想都没想,便顺口问道。 霍小燕不由得看了皇上一眼,容菀汐只是本能地略转了一下头,便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将这原本该落在皇上身上的目光看过去。 只是随着皇上问道:“是啊,可找太医瞧了?” 说了几句话,小桃的呼吸平稳了些,回道:“还没呢。小主说不碍事的,只是有些头疼乏累罢了,怕是今儿在外头散步的吹了风。估摸着休息一下便好了,不愿麻烦。” 容菀汐早就听出了秦颖月是故意推辞不来,只是刚刚皇上关心则乱,没听出来罢了。因而小桃说完,容菀汐并不说什么,而是看向皇上,等着皇上的话。 第七百零七章奴婢异心 http://..org/ 皇上这时候已经听出了小桃的意思,便道:“也好,那便让你主子好生休息。品书网(..若再有不舒服,及时叫太医便是。” 小桃应了一声儿,又急跑着退下。容菀汐含笑看了皇上一眼,不说什么,只是随即垂首,等着皇上先行。 皇上的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些解释之言,但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 刚刚见小桃那糊涂奴婢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禀报着,还真以为颖月那边有什么大事儿呢,因此所起的关切之情,的确是真真儿的,这点没什么可解释的。就像那日从边关传来了信儿,菀汐不也一样紧张担忧吗? 哎……他只不过是又被自己的小肚鸡肠打了脸而已,而并不是什么旧情难忘啊。但愿菀汐也能想到此处吧。 一行人一路往蓬莱殿那边去,清平、云裳、知秋跟在身后不远处,随后是一些打下手儿的小太监小宫女儿。皇上走在中间,容菀汐和霍小燕随行左右两后方,以至于三个宫女,自然是云裳在中,知秋和清平各在左右两侧。 原本安静的巷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稍微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一声儿请安之言,道:“臣妾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原是薄馨兰快步追了上来。 与薄馨兰一起快步追上来的,还有冬雪。 冬雪快步追上来,许是担心自家主子,并未看着周围,竟然莽莽撞撞地撞到了知秋身上。两人都是毫无防范,“哎呦”一声儿低呼,齐齐摔倒在地! 还是冬雪反应快,忙爬起来,出手扶起了知秋。边赔罪道:“姑娘恕罪,都是奴婢的不是。走路没长眼睛,害得姑娘摔着了。姑娘可伤着了哪里?” 地位上,冬雪和知秋不过是一样的人,只不过知秋服侍的是皇后,稍稍尊贵那么一些罢了。但冬雪却对知秋自称奴婢,实在尊贵已极,弄得知秋也不好发作。且,还没等说什么埋怨之言呢,手心儿里,就被冬雪塞进了一个字条儿。又感到冬雪很有深意地捏了她两下儿,又听得冬雪很有深意地忙说道:“若是姑娘摔伤了,奴婢可怎生和人交代呢……皇后娘娘和薄妃娘娘,定当狠狠责罚奴婢的……” 这后一句话没什么错处,但是前一句的“怎生和人交代”,却颇为耐人寻味了。只是没有看到她塞进来的这一张字条,只是听得她的话,这般慌乱之间,谁也不会多想。 知秋一时迷糊,自然不能直接问她——你给我塞东西做什么?因而只是顺着她的手起身,便顺势把字条藏进了袖子里。宽和了一句:“罢了罢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姐姐这般自谦,弄得我好生不敢当呢。” 两人摔倒之后,冬雪忙挡在了知秋面前,是背对着容菀汐和皇上将知秋扶起来的,容菀汐瞧着的,也只是冬雪这手忙脚乱的背影罢了,哪里能看到这番扶起之中的蹊跷? 薄馨兰见冬雪已经把知秋扶了起来,这一番混乱已停,忙跪地惶恐地叩首道:“都是臣妾管教无方,让贱婢冲撞了知秋姑娘,还望娘娘责罚。” 容菀汐见冬雪这般惶恐地小题大做,原本就有打圆场之意,见薄馨兰这么说,岂能怪她什么?忙扶了她起身,笑道:“薄姐姐言重了,多大点事儿呢。便是你我,走路也又不小心的时候,更何况是底下的奴婢们呢?她们要顾着咱们,一双眼睛和一颗心,都在咱们身上,岂有时间顾着自己脚下的路?” 又对冬雪笑道:“冬雪,你也快别自责。本宫瞧你这般在意你家娘娘,心甚宽慰,岂会责怪于你?快看看自己伤着了没?别光顾着知秋。若是伤着了,快些叫太医来瞧。若是没伤着,咱们快些到蓬莱殿去。” “多谢娘娘关怀,奴婢没伤着。”冬雪道。 容菀汐点点头,见知秋也没伤着,便向皇上施了一礼,意思是可以走了。 薄馨兰和霍小燕、容菀汐三人跟在皇上身后儿,亲亲热热地谈笑着,服侍的奴才们跟在她们身后,安安静静的,之前那一场小混乱,并不算什么。 冬雪稍有些一瘸一拐的,并不太严重,知秋也是如是。只不过冬雪是装出来的,知秋是真的崴到了脚。虽然轻微,想必自己缓一会儿便好了,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 小姐只问了冬雪伤没伤着,只说了冬雪若伤着了,好找太医来瞧,却没问问她怎么样。自从小姐做了皇后,对她们可是原来越疏远了……其实,原本小姐待她也不如待初夏好。 早些年她年纪小,做事情不得当,小姐总带着初夏是应该的。可正因为如此,她在小姐心里不如初夏近,这也已经成了不可更改的事儿。若今日被冬雪撞倒的人是初夏,小姐会怎样呢?一定会很关切吧?只怕不用冬雪将她扶起来,小姐自己就会上前来将她扶起了。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可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自己是做奴婢的嘛!早些年年纪小的时候,还能和小姐撒娇耍赖,可现在呢,她已经懂得了。不管小姐待她怎样好,她到底还是个奴婢,而并不是将军府里的小小姐,不是小姐的亲妹妹。 卓酒教给她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只要你在主子身边儿一日,这就是不可变的。主子可以不和咱们耍架子,可咱们自己心里却不能乱…… 有些时候为了哄主子开心,是要和主子没分寸些,但咱们心里一定要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要清楚,咱们和主子没分寸地玩笑,只不过是另一种侍奉罢了,而不是自己的地位真的有多高,不是自己真的能和主子平起平坐。 若不是卓酒喜欢她,教给她许多道理,只怕她还会一直没分寸下去。哪天小姐真的厌恶她了,可是再无法挽回的。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可真是多亏了卓酒呢。不然她少不了要犯糊涂呢。 “娘娘……”一行人走到御花园中,知秋的脚踝缓过来些,便稍稍快步向前去,轻声道,“奴婢内急……” “去吧,等下直接去蓬莱殿便是了。”容菀汐轻声道。 “是。”知秋应了一声儿,悄悄退出了人群。 看到知秋往一旁通往茅厕的岔路上去了,容菀汐特意细细看了下知秋的脚,确定的确没什么事儿,这才放下心来。 薄馨兰和冬雪这主仆二人,向来行事稳重,今日就算急着追上他们,冬雪也不至于会慌乱到把人撞倒吧?更何况,其实听得脚步声,这主仆二人的脚步并不快,若不是冬雪故意,很难解释刚才的事儿。 只是冬雪为何故意撞倒知秋?难道为的,就只是在皇上面前演一出戏?让皇上看到她们钟翠宫那边,有多尊敬着漪澜宫里? 这种解释确实说的过去,因为薄馨兰先前明着让冬雪到漪澜宫里来请皇上呢……想到这儿,容菀汐不禁后背一凉。 薄馨兰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强出头的事儿?可生辰那日,却特意让冬雪到漪澜宫里来请皇上,而且还说得如此明白,这是为何? 她当日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事情都堆在一起,一心记挂着母亲,把这件事情给抛在了脑后儿,并未细想。现在想来……会不会是薄馨兰在布一局大棋? 那日的所请和今日的莽撞,不过是这一局棋的前几步罢了,紧跟着,定然有后招儿!只是这后招儿,到底是什么呢…… 容菀汐顿时警惕起来,想着,接下来也只能步步为营了。可千万要小心加小心、谨慎再谨慎才行。 不过细想来,以薄馨兰的性子,却是不太可能在今日行事。因为前两步小子儿刚走出去,紧跟着就走大的,未免太匆忙了些。从这般谨慎布局来看,薄馨兰要的大动作,还要在一些徐徐图之的小动作之后呢…… 知秋快步到了茅房,将冬雪塞给她的字条拿出来看。一看,却是卓酒的字:“御膳房外一聚。” “卓酒哥哥来宫里了?他来干什么?今日的夜宴,并不需要潜邸那边做什么啊?而且为何如此匆忙,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知秋心念着,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儿。忙将这张字条揉成一团吃了进去,并未仔细再看一遍。 纸团咽进去,却是着了慌。到御膳房外一聚?御膳房外地方大了去了,她到哪里找他呢?而且,到底什么时候过去相聚呢? 仔细回想了一下字条上的内容,的确只有这一句,并未写明时辰和具体地方。那么看来,一定是现在了。不然冬雪也不会现在把东西给她,或许还有别的机会吧? 只是……也有些奇怪啊……为什么是冬雪给她的呢?印象里,在潜邸的时候,卓酒和冬雪走得并不近啊? 但卓酒当时是陛下身边儿的贴身小厮,和这些姬妾们的婢女,自然少不了有一些往来。而且在小姐进王府之前,薄妃的确是最受陛下器重的一个侍妾,卓酒和冬雪走得自然比其他侍妾的婢女要近一些。 如此想来,东西由冬雪交给她,倒也不算蹊跷…… 不管了,还是先去御膳房瞧瞧再说!如果卓酒不是遇到了大麻烦,是绝对不会做这么莽撞的事儿的! 御膳房是宫里奴才们走动最频繁的地方,人来人往的、有宫外人混入其中,反而不容易察觉。如果卓酒遇到了什么事儿,需要偷偷摸摸地来宫里,御膳房附近的确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知秋越想越对这字条上所写的深信不疑,越想越担心卓酒,越想越觉得害怕……卓酒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儿啊!她的后半辈子,可都指望在卓酒身上呢!不是都说好了吗?只要卓酒放了外官,就把她娶过去,让她到外面去过主子的日子,不必再为奴为婢…… 卓酒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绝对不会! 第七百零八章:万邦来仪 http://..org/ 知秋心里担心着卓酒,一路跑得飞快,全然无暇去细想这件事情是否有什么蹊跷之处。只想着快些见到卓酒、只想着要确定卓酒是安全的。 一路飞奔来到御膳房外,这才有些回过神儿来。御膳房外人多眼杂,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可千万不能让人给瞧去了。因而小心翼翼地躲在院墙后,向四周张望了一番 但看到的,却只是来来往往端菜的奴才们,并未见到卓酒的身影。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便去后院墙外找了找、又去另一边找了找,却都不见卓酒的影子。如此人来人往的,卓酒总不至于躲到御膳房里去吧? 越是找不见卓酒,知秋就越担心。此时一心都系在卓酒的安危上,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上,却依旧没往自己中计这层面儿去想。 看着御膳房院门口儿来来往往的奴才们,知秋把心一横,觉得反正她是漪澜宫里的宫女儿,这未央宫里,还不是她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谁能拦着她?因而直接进了御膳房里去找人。 来往的奴才们见了知秋,无不施礼唤一声儿:“姑娘”。知秋哪里有功夫搭理他们?只是将目光不断地在院子的几个角落里扫来扫去,以期见到什么蹊跷之处。只见西边儿墙角处,放着一个足有半人宽的大簸箕,知秋的心猛地提起,手心儿里都渗出了冷汗! “这时候姑娘亲自过来,可是皇后娘娘那边有什么吩咐?”御膳房里的管事儿黄嬷嬷快步迎了出来,问道。 被她这么一问,知秋便没工夫去查那大簸箕了,只能敷衍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来看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一应菜品可都备齐了?今晚是大宴,千万不可有差池。” “请姑娘放心,一切都准备得当,奴才们已经在上菜了,断然错不了。”黄嬷嬷笑道。 知秋点点头,督办一般,往做饭走菜的正屋里走去。站在门口儿看了一圈儿,见这里全是御膳房里做菜的厨子、打杂的奴婢,并不是能藏人之所,便不多留,又往院子里走。 黄嬷嬷只以为知秋是皇后派来的,对知秋此举并未多想,只是一路跟着,规规矩矩地任凭知秋查看。 到了院子里,知秋想去那大簸箕处瞧瞧,但却苦于没有由头儿。只能故作随意地笑道:“嬷嬷,那个簸箕是做什么用的啊?怎么那么大呢?谁能颠得起来呢?” “用处可多了呢,晒的米面要收起来,都用它。咱们御膳房里有几个有力气的小奴才哪,做事儿也勤快,这点儿重量不妨事的。”黄嬷嬷笑道。 刚好院子里有一个正砍柴的小太监,黄嬷嬷招呼道:“小江子,你去将墙角那大簸箕耍起来,给姑娘瞧瞧!” 知秋忙要说“不必了”,但这小太监行事麻利,边应了一声儿,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砍柴的地方距离墙角不远,知秋再想要开口叫住他,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小江抓起大簸箕,便用一只手掌拖着,将这足有半人宽的大簸箕在头顶旋转,好像杂耍之人耍的手绢儿一般。 可是这大簸箕之后,并没有人 知秋心内一凉,但也强撑着笑意道:“小江可真厉害呢” “是啊”,黄嬷嬷由衷地称赞道,“咱们御膳房里啊,就属他最有力气,手脚最灵活。别说是这竹子的簸箕了,就是一个大铁锅盖,他都耍得动呢!” 知秋哪有心思欣赏这不入流的杂耍?笑道:“这一会儿嬷嬷正忙着呢,我可不在这儿叨扰了。嬷嬷快些去忙,我这就到漪澜殿找娘娘去。” “是,不耽搁姑娘回话儿。”黄嬷嬷施礼道。 其实黄嬷嬷的资历要比她这个年轻的小丫头高得多,但因为她是在漪澜宫里侍奉皇后的,且又是皇后的陪嫁,在这些宫女儿、姑姑、嬷嬷的眼中,她和初夏都是半个主子,谁也不敢怠慢着。 但人家再怎么尊敬她,都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罢了。他们尊敬的人,又何尝是她呢? 知秋快步离了御膳房,出了御膳房,不甘心地又四下找寻了一番,却仍旧不见卓酒的身影,这才忽的脊背一凉,意识到——不好,许是中计了! 卓酒根本就没到宫里来,是冬雪用卓酒的字迹把她给骗来的!她中了钟翠宫那主仆二人的计! 这主仆二人将她骗到御膳房来,为的是什么?又没让她拿什么东西,也没让她真的见到什么人,好像她们的目的,就只是让她在御膳房里走一圈儿。她在御膳房里走一圈儿,能有什么用处呢? 除非有什么事儿,必须要在她来过御膳房的情况下才能做这不是明摆着要栽赃嫁祸给她吗?把她引过来,就是为了给接下来的栽赃找一个确凿的证据! 想到这儿,知秋但觉双腿发软,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了一步,险些没摔倒! “知秋姑娘!”一个眼疾手快的宫女儿忙扶住了她,关切道:“姑娘可是不舒服?” “没什么。”知秋冷淡地甩开了她的手,撑起力气,快步往蓬莱殿方向走去。弄得宫女儿一头雾水,不免对她的冰冷颇有不满,嘀咕了一声儿:“神气什么,狗仗人势的东西” 知秋心跳得很快,跳得好像堵住了嗓子眼儿,使得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 要是真的中了钟翠宫那主仆二人的计,她可如何辩白呢?和小姐如实招来,小姐会相信她吗? 毕竟是她自己手欠,看了冬雪递来的字条单只是这一件事儿,就足够让小姐怪罪她的! 私自收了冬雪的字条,并且私自看了,在小姐看来,仅此,就已经能证明她的不忠了!如果她对小姐足够忠心,不是应该先将字条交给小姐吗?而不是在做错事情之后,知道无法遮掩,这才只能向小姐坦白,以求庇护和原谅。 知秋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恨,她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不过是一张字条而已,给小姐看了,又能如何?就算那上面写的事情是真的,难道小姐还能不让她去吗?难道小姐还能将此事告诉给陛下吗?即便小姐会将此事告诉给陛下,但大宴当前,陛下哪能有功夫管卓酒的事儿呢?估计也不过以为这是卓酒的玩笑罢了。 所以啊,对于小姐,她到底有什么可隐瞒的? 她早就该把字条的事情告诉给小姐,这样一来,即便真的出了什么事儿,看在主仆情意上,小姐多少也会护着她些。可现在呢她瞒着小姐、背叛小姐在先,而且很有可能,要给小姐惹来一个大麻烦,小姐会怎么对她呢?会由着她自生自灭、不再管她吧? “知秋姑娘,你急匆匆的,是要往哪里去?”迎面,是霜露阁的小桃笑脸儿道。 “自然是去蓬莱殿找我家主子,小桃姑娘是要往哪里去?”知秋故作平静地笑道。 “我家小主想喝牛乳杏仁羹,让我来御膳房拿些食材。”小桃道。 “快去吧,御膳房这会儿正忙着呢,你怕是要耽搁一阵子呢。”知秋一笑,便平平稳稳地继续往前走,一改方才的匆忙慌乱。 小桃道了声:“姑娘慢走”,便快步往御膳房去,并未多一句废话。并未有任何停留。 知秋一路走一路想,直到回到蓬莱殿里,仍旧没想出个妥当的法子来。 此时,皇上和皇后已经坐定,各国使臣和风国的文武百官们也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其中坐在左首位上的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正在和皇上交谈。可见众人已经见过礼了,只等着菜品上齐,大宴便开始了。 听得皇上笑道:“慕容兄远道而来,朕甚是欢喜。原应早些派人出去接应,但又恐慕容兄生性潇洒,不愿意被臣下奴才们围着引路,便不敢贸然安排什么,还望慕容兄莫要怪我风国失礼啊” “风兄太客气了”,年轻男子笑道,“朕原本就想要趁此机会游玩一番,自己玩儿得乐呵,且又不是寻不见路,岂需风国这边格外劳烦呢?” 知秋见这人的年岁、穿着、仪表,便知道这就是那神秘雪国的皇帝慕容焰了。此人皮肤极白、高鼻深目,言谈举止间颇具名士风度,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可此时,她却怎的也舒服不起来啊! 眼见着小姐正在认真听着皇上的话陪着笑呢,她若就此打断了,低声和小姐说些什么,只怕皇上和慕容焰的注意也都会放在这边。这件事儿可不是一句两句便能说得清楚的,解释起来,自然要花费一些时间,若是被皇上听去了,事儿不就闹大了吗? “更何况,朕与贵国皇后还是故友呢!此番前来,便权当做见朋友了,岂用那么多国家间礼数的客套?”慕容焰说着,看向容菀汐,笑道:“去岁一别,不知故友一切可好?去岁相识之时,故友还是王妃,今日再相见,便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不知故友可还记得朕?” 容菀汐心想,我什么时候是你的“故友”了?我和你可称不上朋友。最多也就只能算得上认识吧! 但毕竟诸国使者都在场,她总不能在夜宴刚开始的时候就打慕容焰的脸,那岂不是先扬起火药味儿了? 因而只是笑道:“多谢陛下关怀,本宫一切安好。去岁只与陛下在紫云阁上见过一面,不想陛下竟然还能认得本宫。陛下好记性,让人叹服。” “呵呵风兄,你的皇后这般夸赞朕,弄得朕都不好意思了!朕可要说一句冒犯的话来回敬了,还望风兄莫要怪罪啊”慕容焰向皇上笑道。 还没等皇上说什么,便又看向容菀汐。颇有深意地笑道:“皇后倾国倾城之色,但凡是个男人,都会见之不忘啊。毕竟朕也是个男人嘛!” 第七百零九章:夜宴伏危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慕容焰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连忙抱拳赔礼道:“冒犯了……冒犯了啊……还望风兄和皇后莫要怪罪,千万莫要怪罪啊……朕失礼,自罚一杯。” 说着,自己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这一番道歉之举,弄得容菀汐和皇上都不好发作什么。容菀汐反而笑道:“陛下多虑了。陛下夸赞本宫,本宫岂能小肚鸡肠地怪罪呢?如若不然,岂不以小人之心,度了陛下的君子之腹?” 皇上亦是含笑道:“慕容兄如此盛赞朕的皇后,朕高兴还来不及,岂有怪罪之说?” 说着,端起酒杯,回敬了慕容焰一杯。 可嘴角碰到酒杯之时,却是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慕容焰为何如此刻意地说起他与菀汐在紫云阁上相见之事?倒像是与谁事先商量好了,要对得这谎言不乱似的。 “慕容兄说……去岁与朕的皇后在紫云阁里相见,难道慕容兄去岁也去了紫云阁不成?”皇上放下酒杯,故作诧异地问道。 慕容焰也是诧异,笑道:“风兄,你这话问的……岂不和废话一样吗?若朕没去紫云阁,难道还能用了千里眼不成?朕也没有那本事啊!” “呵呵……”皇上笑道,“是朕糊涂了,可真是问了句废话出来……只是慕容兄国事缠身,怎么忽的跑到千万里之外的紫云山去了?可是当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 “嗨……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呢!不过是游山玩水去了!说句不怕风兄和在座诸位笑话的话,朕在我们雪国,那就是闲人一个!国中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凡事都有母后操持呢,朕操什么心呢?就只管自己乐呵罢了!”慕容焰笑道。 他将自己的难堪如此玩笑随意地说出来,倒是弄得听客们好生尴尬。一时,诸国使臣都看向皇帝,想要看这个东道主作何反应。皇上只好陪笑道:“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嘛!朕可真羡慕慕容兄你啊!来,就为了慕容兄的潇洒,朕敬慕容兄一杯!” 随即,诸国使臣便也都随着皇上端起酒杯,虚伪地笑道:“陛下好生清闲快活,让人羡慕啊……” 一番寒暄下来,皇上并未得到自己预想的答案,但此时得到的这太过天衣无缝的回答,反而让他的心更凉、更沉。 作为男人、且是一个身在帝王之位上的男人,能够将自己是傀儡的事如此直接地在人前说出来,可不是容易之举。除非这人是个草包、且完全不要自己的脸面。但是慕容焰其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草包,更不像是不要脸之人。 除非,他是为了隐藏什么更重要的事,这才甘愿如此为之,以转移他人的注意。 那么慕容焰想要隐藏的,到底是什么呢?还不是去紫云阁的缘由吗?要么就是这缘由极其的不可告人,要么,就是……根本没有缘由。他根本没有去过紫云阁,又何谈原因呢? 慕容焰担心他细问下去露出破绽,便说了自己是闲人一个,以堵住他的所有疑虑。既然是一个闲人,去哪里玩儿不都是很正常的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可是,因为这个人是慕容焰,所以他是个“闲人”这事儿的本身,就很蹊跷。 他虽然未到知天命之年,但识人的本事,自诩还有一些。慕容焰其人,和老四绝对是不同的。纵然在去岁的一整年里,慕容焰在雪国都无事可做,他也不可能做出什么游山玩水之事。因为他担负甚重,他没那个游山玩水的闲心。 可若说他和菀汐联起手来做了紫云山上相遇的假象……又不大能说得过去。这么说,对他们两人而言、对他们与雪国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早些认识和晚些认识,又有什么区别呢? 皇上觉得,真相明明就在眼前,但这真相,又因着不大能说通,而马上便要成为一个“误会”。 安静听得其他几个国家的使臣们相互寒暄之时,因着心里的狐疑,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慕容焰的身上,却见,慕容焰的目光,此时却是落在他身旁!也就是菀汐的身上!只这一眼,皇上的脑海中忽地一个念头儿闪过,方才想不通的,现在豁然通透了! 还要什么好处呢?只要能打消他心中的疑虑,让他继续做傻子,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人与人是初见还是旧识,很多无意间的眼神儿,是掩饰不了的。所以菀汐若是与慕容焰只做今日初识,难免两人交谈之中、眼神碰撞之时会有破绽。但若两人做旧识重逢,一些相视之时、交谈之时旧相识的做派,便不会那么惹人怀疑。 菀汐是个何等聪慧的女子?只要是她想要算计的事,恨不得都能算计到每一个头发梢儿上,断没有不细致的道理!给如此容易暴露之处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自然是她必须要做的,绝不会漏掉。 皇上越想越觉得心凉……如此,岂不是坐实了菀汐在欺骗他? 这是怎么回事儿?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抗拒相信的。可为何今日一到宴上、一见着了慕容焰,便是完完全全地探究,好像一切只是为了证明菀汐对他的欺骗似的。他做这一切……怎么好像只是因为,他在心底里就不信任菀汐呢? 可他对菀汐,明明是信任的。他明明愿意相信她!可为何,这番坚定的相信,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处心积虑的探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菀汐太聪明,所以他一直以来,在菀汐身上便寻不到安全感。一直以来他对她的相信,便只是自欺欺人的麻痹? 她太聪慧、他太爱她,所以打心底里,他就不相信,这样的女人,会真真正正地把心完全交给他。 在她面前,他向来都是自卑的。 因为自卑,所以一再地确认,因为自卑,所以又一再地怀疑。也因为自卑,所以才不断地催眠自己、麻痹自己,使得自己变成一个可笑、糊涂、自大的人。在她心里,或许他早就是一个可笑的、自大的傻子了。 皇上越想越觉得气闷……他知道,自己此时似乎是在钻牛角尖儿,可却偏偏不敢出来。因为他担心,一旦退出来了,他又变成了一个自大的、自欺欺人的人。继续怀疑下去,有钻牛角尖儿、小肚鸡肠之嫌,但豁达起来,却又有有变成傻子的危险。到底该选择哪一种,他有些糊涂了。 事实上,他在意的,不是自己的看法、不是世人的看法,而是她的看法。他在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 皇上和慕容焰的交谈停了好一会儿,此时已经是诸国使臣的寒暄时候了。皇后和皇上就只是陪着笑,看着他们说话而已。知秋知道,这时候是和小姐说话的好时机。可却是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仍旧不敢说出来。 或许……或许没什么事儿吧……或许薄妃那边,没等作恶呢,自己就把这计谋给收起来了。这样一来,她岂不是白坦白了? 还是再等等、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千万不要着急。 知秋极力安慰着自己,尽量让自己不露出一点儿端倪。 诸国使臣们一番寒暄过后,夜宴的菜品都上齐全了。由总管上菜的小允子向坐在主位上的皇上和皇后叩了三个响头,恭敬倒退着退下,以示菜品上齐、可以开宴。 小允子退到殿外之后,便和门外一应听候吩咐的各宫宫女儿太监、乐府侍仪、御膳房听候们一起侍立在门外。由站在皇上身后不远处的李忠贵喊了一嗓子:“陆起宴……” 早就准备好的乐府乐姬们便吹了三声大乐,一时一群红衣舞姬自蓬莱殿最边儿上的“瑶柱”两边一起涌到殿中央。歌姬一声柔美却高扬的清唱,舞姬们一个整齐的起势,随即便是歌声、乐声同起,一片火红伴乐,纤腰婀娜、顾盼流辉、美不胜收…… 皇上和容菀汐端起酒杯,示意片刻,便将杯中酒意一饮而尽,提起手边银箸,示意可以动筷儿了。 因着春夜风冷,且今儿白日里天一直阴着,直到此时,外头仍旧乌云密布、不见一点儿星光,怕是要有一场大雨将至呢。因而这场夜宴人虽多,但却并未设外宴,只是在蓬莱殿内举行。蓬莱殿空旷,百官们坐在其中,并不觉得拥挤,只是歌舞之所不如在殿外空地上宽敞罢了。 饶是如此,这些经过乐府严格**的歌姬舞姬们,还是使得这些远道而来的使臣们看得目不转睛,人人眼中都是满满的赞叹之意。当然,有几个品行不端的,脸上可就不是赞叹之意那么简单了,而是满满的色气。 远来是客、客者居上,诸国使臣们自然是坐在左右最前排最前的位置上,随即便是朝中唯一的亲王靖亲王,随即便是宫里的后妃们。随即才是按着官位而坐的朝官们。因着远客之多,从一品朝官,便已经被挤到左右第二排去了。 使臣们坐在近前,对他们没人的反应,容菀汐是看得清清楚楚……容菀汐淡淡看了火之玉一眼,见他那满眼的色相,不免将他低看了些。与火之玉同样好色的,还有云国的几个随行使臣。雪国这边,也不知道是见惯了雪域美人儿,对这些舞姬不觉稀奇,还是真的品性上佳,总之就是一直抱着欣赏的态度,时而正色品评歌舞,并未见什么猥琐之色。 不管是真见过世面还是品性好,都可见,慕容焰很会选人。如此知人善任之人,怎么可能甘愿长久地做一个傀儡呢?卧龙终将翱翔,不过是时日长短罢了。 在一片歌舞升平的和乐之中,忽的,听得妃嫔那边有人惊呼了一声儿:“娘娘!” 听得声音,竟然是从霍小燕那边传来的。惊呼的却不是霍小燕的侍婢,而是坐在霍小燕身旁的薄馨兰的侍婢——冬雪!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一十章:蓬莱泣血 http://..org/ 冬雪的这一声喊极其尖利、极其惊恐,使得这声音穿透了歌姬们咿呀的歌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大殿。震得所有人都不由得向声音所出看去 只见,薄馨兰抽搐了几下,两眼一翻,扑倒在短桌上!身子的冲撞,使得短桌上的碗碟当啷啷地落在地上,更是听得人一阵汗毛倒数。 见此,歌姬舞姬们早就吓得停止了动作,那些挨着薄馨兰的舞姬们,吓得“啊”的一声儿,退出了好远。 蓦地见此情况,容菀汐也被吓着了,不由地站起身子,目不转睛地往薄馨兰岸边看。这一情况来得太突然,皇上一时没回过神儿来,自然也如容菀汐这般,只是往薄馨兰那边看。 冬雪又惊又吓又悲痛,跪在地上拽着薄馨兰嚎啕大哭起来:“娘娘娘娘” 薄馨兰倒下之前,怀里正抱着兴儿,那从嘴里喷出去的一口血,刚好喷在了兴儿的脸上。再加上向前扑倒,将兴儿压在了她的怀抱和短桌之下,闷得孩子也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响起,惊得容菀汐一个激灵,猛然回过神儿来。 容菀汐和皇上几乎同时问道:“怎么回事儿?” 听了皇上和容菀汐的问,冬雪哆哆嗦嗦地抬头,泪水满面。不成体统地大哭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娘娘就给殿下唱了一口米粥,就变成这样儿了” “哇哇哇哇”兴儿的哭声还在传来。 容菀汐吩咐冬雪:“你先别忙着哭,快把兴儿报过来,不要闷坏了他。” “是。”冬雪啜泣着应了一声儿。用颤抖的手,去薄馨兰的怀里把兴儿抱了出来。 一路抱着兴儿上前,双腿也是颤抖着的,看起来十分害怕。 容菀汐回头示意知秋,让知秋接了兴儿。却不成想,知秋已经吓得脸色铁青,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薄馨兰,是动也不能动了。 容菀汐知道她年小少经事,并不怪罪她,只是自己向下走了几步,走了一半儿台阶,将兴儿从冬雪的手里接了过来。 “将米粥给朕端来。”皇上沉声吩咐身旁的李忠贵道。 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薄馨兰的桌旁走去。 知秋已经吓傻了,容菀汐自然无法吩咐她做什么,只得紧跟着吩咐云裳:“快去把太医叫来,赶紧给薄妃瞧瞧!” 没等云裳应下来呢,便听得冬雪急着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知道她对薄馨兰忠心,如今这样的情况,最担心薄馨兰的人自然是她。容菀汐便也没叫住她,只是对云裳道:“看着她些,莫让她一时着急摔着了自己。” 云裳应了一声儿,紧跟着冬雪出去了。但冬雪跑得很快,云裳这时候赶出去,冬雪已经跑出了殿门口儿,已是让人追不上。云裳只得喊道:“冬雪姑娘你慢着些莫要摔着了自己” 云裳边喊着,边冲了出去。回声回响在蓬莱殿,使得蓬莱殿内的安静,更深重了几许。 原本喜闹的蓬莱殿内,此时却是凝重得空气都是沉的。人人都是大气儿不敢喘、一句话不敢多说,生怕沾染上什么事儿似的当然,诸国使臣除外。 这些他国来使,各个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些自己个儿便善于做戏的,倒还露出几许同情担忧的凄然之色来,更多的,则是毫不掩饰对风国这一宫廷丑闻后续之事的期待。 “哇哇哇哇”兴儿哭得厉害,容菀汐只得轻轻摇晃着他,边柔声哄道,“兴儿不哭,兴儿不哭” 但母子连心,小孩子好像感受到什么似的,只是看着自己的母亲,伸出小手儿抓着,继续哇哇地大声哭泣着。 容菀汐犹记得它刚出生的时候,就在她的怀中,安安静静地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他的眼睛,像极了他父皇。 可此时,孩子已经认得他真正的母亲了。他再也不记得初生之时所感受到的怀抱的温暖。这一瞬间,容菀汐忽然很庆幸,庆幸自己并不是狠毒的人,庆幸自己当初并没有由着皇上胡来,没有杀母取子。 “兴儿不哭兴儿不哭母妃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就会醒来等一会儿母妃醒了,就能抱兴儿了,兴儿要乖,好不好”容菀汐只能极尽温柔地哄着他。 然而,依旧不起作用。 小孩子只是挣扎着要他的母亲。 可是他的母亲,此时却生死未卜,根本无法再将他抱起。 容菀汐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知道,这一切,最终都和她逃不了干系。但此时,在小孩子面前,她却顾不了许多,只想着能让兴儿快些止了哭泣,只想着给他安定和温暖,别让他害怕。 她不知道薄馨兰此时到底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没人敢凑上前去探一探薄馨兰的鼻息,包括胆大的霍小燕在内,也包括她。薄馨兰就这么口吐鲜血地扑在桌子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光是这么看来,她的确是死了。 可以容菀汐对薄馨兰的了解,她又可以肯定,如果这件事情是薄馨兰自己谋划的,薄馨兰绝对不会让她自己死。因为她还有一个尚不能行走的孩子,她的儿子需要她的照顾。 同样是女人,她相信薄馨兰会为了兴儿的前程而放弃自己的性命,但却绝对不会是现在。 怀里的小孩儿仍旧大哭不止,容菀汐边安抚着他,已经渐渐地将思绪放在了这件事儿上。 刚才冬雪的话,点明了是有人要害兴儿,薄馨兰只是代兴儿中了招而已。那么,谁最有害兴儿的理由呢?整个未央宫、整个风国,除了她,怕是没有别人了吧?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兴儿的存在,对她而言都是莫大的威胁。只有除掉了兴儿,她的后位才能稳固,日后她的孩子,才能顺顺利利地坐上太子之位这所有人中,其实也包括皇上。 虽然在这件事情之前,皇上定然不会怀疑她要对兴儿不利,但皇上也一直认为,兴儿的存在,是对她地位的一个羁绊。 在这件事情之后呢如果薄馨兰那边真的有证据指向她,皇上会否怀疑她?会会的吧! 毕竟连她自己都知道,她的确有除掉兴儿的必要。除了她之外,这后宫里、风国里,若非要再找出一个有理由希望兴儿死的人,只怕只有秦颖月了。 如果兴儿真的死了,对秦颖月而言,则是一箭双雕。既能除掉了中宫皇后,也能为她日后的顺风顺水做铺垫。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以秦颖月之狠,的确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若说今日之毒是秦颖月下的,以嫁祸给她,薄馨兰主仆二人今日的反常,又是为何呢?难不成这只是一个巧合?是薄馨兰这边自己有了一个图谋,但还没有付诸行动,就被秦颖月抢了先。薄馨兰自己,反而成了棋子之一? 或者说,这并非是一个巧合,而是又所关联,是薄馨兰和秦颖月联手布了一个局,为的,就是要搞垮她。 若是前者,秦颖月那边自然准备好了充足的证据以证明这件事情是她做的;若是后者,那么薄馨兰和冬雪今日之举,可要再次好好深究一番了因为若是后者,薄馨兰和冬雪今日之举,一定与此事之事有最为直接的联系。 容菀汐边轻轻拍着兴儿,边回想着刚才在永巷之时的事。薄馨兰和冬雪快步赶来,除了撞倒知秋之外,就没什么异常之处了。所以她们若在刚才那一番举动上有所图谋,问题一定就在知秋身上!她们是要用知秋来做文章! 容菀汐心内一凛,回身看向知秋,想要问问她,在薄馨兰吐血倒下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蹊跷的事儿。却发现知秋脸色惨白,上下牙齿不断地大颤儿,额头上冷汗淋漓 “知秋”容菀汐一时担忧不已,忙要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但话还没出口呢,却见知秋猛地跪在地上,叩头大哭道:“小姐饶命啊” 弄得容菀汐好生诧异,脱口问道:“这是为何?” “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糊涂小姐可千万要饶恕奴婢,千万要救奴婢的性命啊”知秋的声音颤抖着,伴着几声牙齿打架的声音。让人光是听着,就能知道她有多害怕了。 原本只有孩子哭声的蓬莱殿内,忽然响起了这个声音,自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容菀汐略一蹙眉,知道问题果然出现在知秋身上没错了。但却也不知道知秋到底怎么中了计、不知道她们到底怎样利用了知秋。见知秋如此害怕的样子,容菀汐柔声安抚道:“你别怕,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本宫都会为你做主的。你先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且慢慢说来” 知秋却是不起,而是狠狠摇头,道:“奴婢对不起小姐,奴婢不敢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不清楚呢,先说这些做什么?你还是将发生的事情慢慢儿说来,本宫要先知道个大概,才能为你做主不是?”容菀汐的声音极尽和缓,很想要安抚她的颤栗。可是怀里抱着兴儿,腾不出手来扶起她、也腾不出手来安抚她,便也只能用声音来尽力为之。 知秋已经吓得浑身哆嗦,眼泪在眼圈儿打转,却是因为紧张而流不下来。强撑着,结结巴巴地说道:“都是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瞒着小姐她们她们害奴婢奴婢中中中了她们的计了” 容菀汐蹙眉,觉得知秋这样说下去,即便到明天早晨,这事儿也分辨不清楚。只能尽量安抚道:“你别哭、别怕、也别着急,到底是怎样中计、到底是瞒着我什么,你平缓些细细说来。” 她并不是怕知秋说不清楚事情,而是怕知秋这样哽咽支吾着说话,让皇上听得不耐烦,再做出什么断章取义的事情来。 第七百一十一章:家丑外扬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奴婢……奴婢……惹了大祸了!奴婢去了御膳房!”知秋的声音颤抖着,头重重地叩地。也不知道是头叩地的声音太响,还是所说的话语太过震人,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响起了“咝”的一声儿,不是一个人发出的,而是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去御膳房做什么?”皇上的声音已经很沉很沉。 容菀汐的心,也随着皇上这明显问罪一般的声音而沉了下去。 “奴婢……奴婢去找卓酒……”知秋哭道。 “找卓酒?卓酒什么时候来了御膳房?”容菀汐问。 “卓酒没来御膳房,奴婢中计了……就在咱们来蓬莱殿的路上,冬雪撞到奴婢之时,偷偷塞给奴婢一张字条。奴婢见是卓酒的字迹,说要约奴婢在御膳房外相见。奴婢并未怀疑,因着担心卓酒,便急着跑到御膳房去了……可是到了御膳房,奴婢却找不见卓酒……”把心一横,将这些话说出来,知秋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把话说得清楚一些,或许还能有救。 “字条何在?”皇上问道。 容菀汐也正想要如此问。如今知秋的说法,只能证明她确实去了御膳房——因为如果她并未去御膳房,没有必要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她这么说,能证明她的确去过御膳房,但却不能证明她说的被陷害之事,的确是真的。在别人听来,也有可能是她为了逃避罪责,而故意主动承认。 容菀汐自然不相信知秋会糊涂到给兴儿下毒,但是她相不相信,对于此事而言,是无关紧要的。所有人看的并不是她的态度,而是知秋能拿出来的证据。既然她说,是因为冬雪给了她一张字条,因此她才去御膳房的,那么字条,便是现在所知的,唯一的证据。 可知秋的回答却是:“被奴婢吞进肚子里了……” 这可是等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无异于在向所有人表明,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都是我顺口胡诌出来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证明我所说的话是真的。 “吞进肚子里了?”皇上明显有冷笑之意。 但是话音落下,看了容菀汐一眼,却并未再说什么。 若是再追问下去,追问的可就不是知秋了,而是菀汐。知秋一个小奴婢,若无主子的吩咐,岂敢给风国唯一的皇子下毒?而她的主子,正是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他最信任、最宠爱的皇后。 他可以怀疑菀汐一直在利用他,可以怀疑菀汐一直在为雪国的利益而筹谋,但却绝对不会相信,菀汐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家国天下,以菀汐的胸怀,的确可图之。也正因为如此,菀汐不可能目光短浅到要对付一个小孩子。因为她的心太大、眼光太高远,所以她不可能做这种只有深宫妒妇才会做出来的事儿。 见皇上不再发问,只是把目光落在兴儿的身上,完全是一个担忧儿子的慈爱父亲模样,而并不是那心思机警的王,容菀汐看了知秋一眼,便也不再说什么。 难道还能责怪知秋,问她为什么要把字条给吞下去么?还用问么,知秋能背着她去看这字条,就表明知秋对她,并非全然信任。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不将冬雪递过来字条的事情告诉给她? 人心已异,多说无益。 此时的她,能做的,也就只是等。等着太医那边出结果,等着薄馨兰那边拿出证据,等着……他的决定。 事情刚刚开始,但是似乎,她已经没有了辩驳的余地。 知秋去过御膳房,这就是足以给她定罪的,最直接的证据。 知秋是何等身份?去御膳房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人忽略掉?想必御膳房里的人一定已经见到了知秋。而且若知秋没去御膳房的正屋里,知秋现在也不会这么害怕,她自然也会说出来,说,“奴婢并未去御膳房正屋”。 可知秋现在却只是一味地认罪,却只是咬定了自己被陷害。如此,可见知秋不仅去了御膳房,而且还去了御膳房正屋。在别人看来,她是很有机会在兴儿的饮食中下毒的。明摆着,知秋落入了对方的圈套里,而且被圈得死死的。除了说出实情之外,毫无辩解的余地。 但偏偏,知秋所说出的这实情,无人能信。 容菀汐轻拍着兴儿的手并不慌乱,面上也并未有任何慌乱害怕之色,可心底里,却是真真正正的紧张、真真正正的慌了。她紧张的,是他的心。 若种种证据都指向她,若所有人都相信毒害兴儿是她所为,他,会怎样认为?他还会站在她这边、还会相信她么? 他是会相信证据,还是会相信她? 她紧张的是他的心,慌的是,在此时,自己似乎无能为力。 若知秋是背地里和她说这些,她或许还能想出应对的法子来。但此时,知秋却是当着他国来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如此突兀地招供这些,将她架在了高台上、使得她难以轻易走下来。此时,所有人定然都认为,此时的局面,已经是她们主仆二人商量好的;此时的局面,就是她为了逃脱罪责,而与自己的侍婢一起用的一个计,一个贼喊捉贼的计。 纵有百口,无法可辩。 容菀汐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冤无可诉的无助与绝望。 然而这感觉,却也只不过是暂时的。人活于世,说“绝望”二字,太窝囊了些。即便到了前有刀斧后有悬崖的境地,只要心不惧、只要自己不想死,都断不能说出这两个字来。更何况她现在的处境,远没到必须自尽的境地呢。 纵然身处死局,她也必须自救。 如今的情况是,知秋已经承认了她去过御膳房,但知秋却绝不会承认她在自兴儿的粥里下毒。毕竟知秋跟了她这么多年,对知秋的骨气,她还是有信心的。只要知秋不在殿上当场承认,挨过了这一晚,她们就有翻盘的机会。 既然知秋说,字条是冬雪给她的,那么如果从冬雪的身上入手,或许会找到破绽。但是这寻找,却也不是一时片刻能完成的,更不可能在现在、在当场便能完完成,她需要时间。 暂时找不到辩解之法,就只能抵死不承认,就只能拼尽全力地拖延时间。 正在思量之时,冬雪和云裳带着太医急急赶来。皇上将放在面前案几上的粥递给白太医,吩咐道:“验一验。” 白太医从药匣子里拿出一根银针来,将银针放进粥里。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银针便从头黑到尾。吓得白太医大惊:“陛下……这是剧毒啊!” “朕知道有剧毒,可能看出是什么毒?”皇上问得很是平静。 白太医用手指捏了一点儿米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用药匣子里的一根试针试了,肯定道:“回陛下,是砒霜。” 皇上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忠贵,将这碗毒粥拿出去处理了,莫要让它祸害人。”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从白太医的手中端了粥,从后殿绕到外头去了。 姜太医带着两个年轻的太医正在给薄馨兰把脉,见这一会儿皇上刚好询问完,便禀报道:“万幸之至,薄妃娘娘服用甚少,毒性虽及肺腑、然而如此小量却不致命。只是因毒性之故陷入昏迷,待微臣等为娘娘驱毒,静养个把时辰,娘娘便能醒来。” 皇上点点头,吩咐云裳和冬雪:“把薄妃抬到后殿床上去。” 又吩咐身后侍立的小太监:“把薄妃那边清理了,莫要影响了远客们的食欲。” 雷千琉呵呵笑道:“三哥,事情都闹到这份儿上了,我们哪里还有食欲啊?贵国的御膳房未免也太随意了些,怎的随便什么人都能出出进进的?若是有人也想要在我们的吃食里动什么手脚,就我们这些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老爷们儿,谁能有薄妃的幸运哪?还不得死得透透儿的啦?这让我们怎么敢再吃哪!” 随即宋太师便施礼道:“还望风国皇帝陛下见谅,出了这样的事儿,人人都是心有余悸,怕是再难一如方才之欢宴了。臣有个提议,莫不如此宴就此散了吧!皇帝陛下还是先将后宫里的事儿处理了,家里安定了,再来招呼我们也不迟。” “是啊三哥,谁家没点儿家务事儿呢?反正诸国来使各个儿都是明白人,谁也不会因为一顿饭没吃成,而埋怨了你去。更不会因为你的后妃之争而笑话了你。三哥就只管放心去处理家里的事儿,随即再来招呼我们也不迟。”雷千琉随着宋太师的话笑道。 因着风北怡之故,他这一口一个三哥的叫得亲热,完全做起了自家人的交情,倒是规避了向风国称臣所该有的尴尬拘谨。 皇上知道,雷千琉急着了结此宴,是为了避免等一会儿雷国当着诸国向风国进岁贡之事。若此宴不成,雷千琉只需随后悄没声儿地把岁贡送进来便结了,不至于有当着诸国使臣的面儿,向他称臣施礼之说。 虽说皇上知道这是雷千琉的算计,但雷千琉此言,却也不无道理。出了这样的事儿,谁都没心思将此宴继续下去。瞧着其他几国来使那连连点头的模样,他便也知道,没必要继续和他们寒暄着。更何况他要的只是诸国都明白地知道,雷国向他们风国称臣,而不是自己非要雷国皇帝叩拜的面子。既然如此,莫不如散了此宴,大家都图一个清净。 因而笑道:“妹夫说得极是。只是今日之宴,原是为了接纳雷国之臣服而设,如今妹夫已将第一年的岁贡带来了,朕听人说,妹夫已将黄金准备在蓬莱殿外,朕怎好辜负了雷国诚意臣服的一片心?既然如此,咱们不若先坐下慢饮一杯茶,待到妹夫将那恼人的黄金卸到朕这边,便散了此宴吧?”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一十二章:强强联手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雷千琉在心里暗骂了风北宸一声“老狐狸”,却也知道自己此时骑虎难下。散宴之说是他提出的,如今风北宸已经应了,只是说要将雷国臣服之事完成了便可,他自然不能说我不想做。那岂不是等于在诸国来使面前说,“朕没种,事儿到跟前只想逃”? 因而只能含笑道:“还是三哥想得周到……太师,吩咐人将黄金抬进来吧。” 刚看完一个笑话,便有另一个笑话可看,诸国使臣自然都愿意做看客。不多时,雷国的岁贡便被抬到了蓬莱殿上。 此时歌姬舞姬早已退到“瑶柱”之后,薄馨兰的位置也被收拾干净了,只剩下空旷的理石地面,和一群等着看热闹的人们。 原本皇上和容菀汐自然也能在此时捡个乐呵,毕竟与雷国交战日久,此时终于出了个结果。而且让雷千琉在蓬莱殿上一跪,也总算为怡儿报了仇。然而看到雷千琉不情不愿地在雷国的岁贡前一跪,他们的心里,却都没有什么痛快之感。 因为于他们而言,今日最大的事,已经不是雷千琉的这一跪,而是那还在容菀汐怀里哭着的兴儿、还在后殿里昏迷着的薄馨兰。 “臣携岁贡前来,以敬上国陛下。”雷千琉面容平静,但是从声音里,还是能清楚地听出不情愿之感。 自然,谁也没觉得雷千琉会心甘情愿的称臣。大家要看的,就是他这不情不愿,但却又不得不为之的难堪。 皇上没有心思多为难雷千琉,倒并不是因为心里惦记着薄馨兰的事儿,而是原本便没这个打算。在诸国使臣面前为难雷千琉,反而作践了风国,让人说风国皇帝小人心性、风国并无大过之姿。 “妹夫快快请起……”皇上和悦笑道,“这不过是个形式罢了,日后风雷两国同舟共济、再无二心,这才是最要紧的。” “三哥所言极是。”雷千琉应了一声儿,便顺着皇上的话起身,一刻也不愿和在地上多待。 毕竟是一国皇帝,原本和风北宸应是平起平坐的,此时却让他这般叩拜风北宸,他岂能甘心?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为成大事,有些耻辱却又不得不忍。如果不以此麻痹了风北宸,他雷国如何能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国中粮草不足、兵力不济,再战下去,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为了雷国江山千万载、为了父皇一统天下的大计,身为雷国皇室子孙、身为雷国的皇,哪怕要他的性命,他也必须去做。 在未坐到皇位上时,他看到的皇位,只是无上的权力、无尽的尊荣。可当他坐在那高高的皇坐上,看着他的文武百官、看着他的万里河山,他才知道,原来这皇位之上,压着一个无形的重担。但凡是坐上去的人,都无可逃。 这个重担是——责任。 他肩负着雷国皇室祖祖辈辈的期许、肩负着雷国千万万百姓的身家性命、肩负着雷国万里河山……这些责任重重地压着他,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今日与他前来之人,除了宋太师之外,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今晚风国蓬莱殿上的耻辱,将只了结在蓬莱殿上,回国,纵然国中都知道他们暂且向风国权衡称臣,却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皇帝,在风国的蓬莱殿上、在诸国使臣面前,有多窝囊、多屈辱。 他要让他的臣民们坚定的认为,向风国称臣只是他们兵不厌诈、只是他们将风国当傻子耍。他要让他的臣民们坚定的认为,大雷族人,才是这世上最最高贵的所在,他们不仅仅是草原的铁沁、更是天下的王! 风北宸,今日你加诸给朕的耻辱,假以时日,朕必将加倍讨回! 雷千琉叩拜之后,皇上又和诸国使臣如从常地谈笑了几句,并未因刚才的家丑外扬而有什么尴尬之感。正当谈笑得差不多了,要说“散宴”之时,忽见有一个在门口儿侍立的小太监,从门口儿猫腰低头地快步进来,从宴席边儿上、绕过“瑶柱”,往李忠贵这边来。 小太监在李忠贵耳边窃窃低语了几句,李忠贵又低声吩咐了他一句,并未禀报皇上。 皇上像是并未在意这俩阉人的举动似的,仍旧笑意如常的说了散宴之语,容菀汐却是心内一沉,知道多半是薄馨兰的后续安排到了。 如若没有接下来的证据,而只是那一碗毒粥和知秋的辩驳,这事儿便陷入了僵局。薄馨兰既然决定要做、且又是这般决然地以自己的身子为代价,自然要准备万全,岂能弄得这么糊里糊涂的?更何况,薄馨兰的身后,或许还有秦颖月呢。 皇上吩咐了宴散,各国使臣依礼做了离宴的客套,皇上让靖亲王代为相送。还特意和慕容焰道:“朕一直想和君阁主切磋棋艺,可惜君阁主上次走得匆忙,朕未及与其交手。慕容兄既然是君阁主的挚交好友,少不了要代他劳烦一番啦!慕容兄可一定要在风国多留几日,改日朕去驿馆找你下棋去!” 慕容焰好歹也是个皇帝,与诸国使臣不同,怎样也要多关怀其几句。皇上这么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例行客套罢了。 一番虚假的客套后,皇上无心多留,自然也没必要目送着他们离开,便带着容菀汐快步转入了后殿。 蓬莱殿前殿极其宽敞,后殿却是不大,只是一个比寻常宫室稍微大一些的寝房而已。几位太医正在一齐给薄馨兰行针逼毒,一共四个太医,一人管着一处,以求不出差错。 原本兴儿在容菀汐怀里已经哭声渐弱了,但进了后殿,看到自己的母亲躺在床上,又哇哇大哭起来,伸着小手儿想要抓薄馨兰。 容菀汐看到,此时,站在床边儿的冬雪的身边,除了云裳之外,还有一个人——霜露阁的小桃。 但只是小桃的出现,容菀汐就能肯定,这事儿一定是薄馨兰和秦颖月联手做的局。薄馨兰身先士卒地冲在前面,秦颖月则在后头稳稳地运筹帷幄。这两人强强联手,为的,就是一举搞垮她。 皇上自然也看到了小桃,而且没等小桃向容菀汐和皇上请安,一起跟进来的李忠贵便道:“刚才小禄子说,秦小主宫里的小桃姑娘要求见皇上,奴才瞧着刚才时候不合适,便让小禄子先带了小桃姑娘到后殿等候。” 皇上点头,看向小桃,问道:“你有何事要求见朕?” 小桃忙跪地叩首道:“奴婢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奴婢……奴婢是有事要禀告。” “嗯。”皇上应了一声儿,并未让她起身,而只是道:“你且说来。” 小桃抬起头,支吾着看了容菀汐一眼,一副害怕的样子,又慌忙垂下了头。支吾道:“奴婢……奴婢……奴婢刚才去御膳房的路上,遇见跑得匆忙的冬雪姑娘,奴婢好奇拦住她问了,才知道薄妃娘娘出了事儿。当时也只是唏嘘罢了,并未放在心上,可是约往御膳房走,越觉得不对劲儿……” 小桃继续道:“奴婢先前也去了一趟御膳房,是因着小主原本派了夏果过来取东西,夏果久久未回。奴婢和小主都以为夏果贪玩儿,便也没放在心上,又有奴婢过来一趟。就是这次,奴婢见着了知秋姑娘。而且知秋姑娘匆匆忙忙的,看起来好像很着急、又很有些害怕的样子……什么事儿能把知秋姑娘吓成这样儿呢?奴婢越想越觉得蹊跷,觉得,还是要禀告给皇上为妥。” 皇上听了,只是淡淡道:“知秋的确去过御膳房,她刚才已经和朕说过了。” 看起来好像对知秋并不怀疑。好像因为小桃的出现和小桃的这一番话,皇上反而变得有些相信知秋了。 若以此来看,秦颖月让小桃过来,岂不是多此一举、欲盖弥彰?宫里那么大、时辰那么多,怎的小桃刚好在那时候遇见了知秋?是不是太巧合了些?皇上难免不会想到,这是秦颖月和薄馨兰一起设局来害她呢。冬雪使计让知秋去御膳房,秦颖月再将小桃派过去,让她去做见证。 秦颖月和薄馨兰自然料不到,知秋会吓得先招了,还以为知秋会憋着不敢说呢。这样一来,自然要有一个人过来,点明了知秋去御膳房之事。皇上知道了知秋去过御膳房,便回叫御膳房的宫女儿嬷嬷们来询问,问他们是否见过知秋。如此,自然会想到是知秋下毒、自然会想到是她指使。 小桃的出现和所说之言,能够让皇上很轻易便想到秦颖月和薄馨兰的整个计策……秦颖月岂会这么傻? 所以纵然此时听到的,是皇上站在她这边,但容菀汐却并未放松警惕。而是等着小桃接下来的话,想要看看秦颖月还有什么高招。 小桃显然没想到知秋会主动和皇上招了,听得皇上这么说,明显愣了一下。由此也可见,是秦颖月没想到这一层。但这些却并不重要。秦颖月的大招儿定然在后面,小桃紧接着要说的话,才是重要的。 小桃道:“如此,可是奴婢多嘴了……但是还有一事情,奴婢……奴婢……”说着,忽然哽咽起来。忙捂住了脸,故作平复似的。过了一小会儿,这才放下了捂住脸的手,下定决心似的,重重叩首道:“求陛下为夏果做主……求陛下还夏果一个公道……” 皇上诧异道:“夏果?夏果是谁?” 皇上哪里会在意霜露阁里的一个小宫女儿呢?听得小桃说得这么严重,难免有些糊涂。 “回陛下,夏果是霜露阁里的宫女儿,是小主入宫后,内务府派来的。夏果平日里便因着小主不受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待见,总是怠慢小主,做事很不尽心。今儿小主让夏果去御膳房拿杏仁儿和牛乳,夏果去了许久未回,小主早就习惯了她的怠慢,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让奴婢再去取一趟。可是直到天已漆黑了,夏果却还是未归……” 第七百一十三章:林中死尸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小桃继续道:“虽然小主平日里对夏果的怠慢也有气,但毕竟是霜露阁里的奴婢,小主岂能不惦记着?小主担心夏果在外头惹祸,便让奴婢出去找找,顺便吩咐了奴婢去御膳房拿些玫瑰膏。奴婢在御膳房里拿了玫瑰膏,回来之时,便去附近的树林儿里找夏果,还以为她捉蛐蛐儿忘了时辰呢……可却不成想……” 小桃说着,忽然吓得浑身颤栗起来,不由得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哆哆嗦嗦地说道:“却不成想,奴婢在树林中……在树林中看到了夏果的尸体!奴婢边喊着夏果边在树林儿里走着,并未注意脚下的路。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低头一看,竟然是夏果!夏果已经……夏果已经……已经死得透透儿的了!” 说着,便又是重重叩首,好像要以此而止住自己的害怕和颤抖似的。 “死了?”皇上显然很惊讶,问道,“怎么死的?” 小桃额头杵地,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哽咽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凑近了一看,只见是夏果的脸,便吓得连连后退。撞倒在一棵大树上,这才清醒过来。却还是害怕,根本不敢往前去。原是想着跑回霜露阁去禀报小主,但又恐吓着了小主,且又想到了知秋姑娘的事儿,便紧赶着来禀报皇上了……” 容菀汐仔细听得小桃的话,耐心听她说完了,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一个小小宫女儿,自然知道皇上不是你轻易便能求见的。只是因为这点小事,何以敢在未得自家主子允许的情况下,便来叨扰陛下?” “奴婢莽撞,还望娘娘恕罪……”小桃认错倒是挺快的,认错之后,便解释道:“可是……可是奴婢觉得这不是小事儿啊……薄妃娘娘在蓬莱殿里吃粥却中了毒,这可多吓人呢!纵然奴婢蠢笨,也能想到是有人故意害薄妃娘娘啊!再加上知秋是……是……是皇后娘娘身边儿得力的宫女儿,宫里人谁人不清楚呢,有大皇子和薄妃娘娘在,皇后娘娘就不得安生。” “奴婢胡言,还忘娘娘莫怪!”小桃理直气壮地说完,却是吓得什么似的,连连磕头。 听得小桃之言,容菀汐倒是平静。和缓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自打你入王府以来,本宫几次与你言谈,都觉得你是个头脑不甚灵光、心思不甚通透的丫头。如今这一番番、一句句天衣无缝的言语,让本宫听着,未免觉得诧异。果然宫里历练人,原本糊涂胆小、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小丫头,入宫没多久,便也能将事情交代得这么清楚、也能把诸多有深意的话说得明白了。” 这话自然不是说给小桃听的,而是说给皇上听的。让皇上能察觉到这其中的蹊跷。 容菀汐的点醒很明显,皇上当然听明白了。但却并未继续追问小桃什么,而只是淡淡吩咐道:“夏果的尸体在哪里?带朕去瞧瞧。” 李忠贵忙提醒道:“陛下当心,可莫要让奴婢的晦气冲撞了龙体啊。” “无妨,不过是一个死了的宫女儿而已,有什么可怕的。”皇上说完,便先往后殿的后门而去,众人便也只得跟过去。 小桃快走了几步,垂首躬身,侧身走在皇上前头几步远的地方,以为皇上引路。容菀汐和李忠贵、云裳、冬雪都跟着,知秋自然也跟了上来。知秋跟在容菀汐身后,已是吓得腿脚都不听使唤了,几次险些摔倒。 因着她背地里看冬雪塞过来的字条,容菀汐心里有气,几次都赌气由着她自生自灭,但到底也只不过是赌气的想法罢了,岂能真的不管她呢? 看着她这般吃力地亦步亦趋地跟着,还是叫了云裳一声儿,道:“知秋也不知怎的了,走路这般吃力,劳烦姑娘扶着她些。” 虽然已经了进了未央宫,容菀汐对云裳还是颇为客气,云裳对容菀汐自然也一如既往地恭敬。有了容菀汐的吩咐,云裳紧忙过来扶住知秋,关切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知秋能有哪里不舒服呢?不过是吓得罢了……或许也可以说,她是哪里都不舒服。 容菀汐心里惦记着知秋,几次回头去看,见知秋在云裳的搀扶下,步伐和身子都渐渐平稳了些,想来心绪也是如此,便稍稍放下心来。 她是不能和知秋单独走在一处的,不然若是让皇上瞧见了,岂不以为她和知秋主仆二人在暗地里算计什么?让云裳扶着知秋走在后面,多少能避一避嫌。 知秋却是不理解容菀汐的这番苦心,看着容菀汐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不是滋味儿。看来小姐是真的生了她的气,懒得管她了。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不和小姐认错呢!等到事发了,就由着大家误以为是小姐让她去的,这样一来,小姐为了摘清自己,怎样也会帮她的! 现在好了,如果小姐撒手不管,她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如此想着,不免暗恨自己的鲁钝,暗骂自己沉不住气。不过就是一些较量的心思,怎么小姐懂得、她就完全不懂得呢!以至于给自己弄到了这么被动的境地! 一行人各怀心思,小桃的脚步也快,原本并不算近的路,却是在不多时便到了。李忠贵提着灯笼走在皇上身后,灯笼的光芒映着御膳房外的这片树林,风吹树影婆娑,更使得这一片树林里阴森森的。 一阵夜里的阴风吹过,吹得人不由得一阵脊背发凉。小桃倒吸一口冷气,“哎呦”一声儿,吓得人的心也随之一惊。 “陛下,就……就是这儿了……”小桃结结巴巴地说道。 即便不用小桃说,皇上也看到了,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正躺着一个人。那人在这深夜的树林里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皇上直接从李忠贵手里拿过灯笼,几步便走到尸体跟前儿去。李忠贵低声惊呼了一声儿“陛下”,紧赶着跟了上去。 容菀汐脚步平静地跟在皇上和李忠贵身后,冬雪吓得有些腿软,哆哆嗦嗦地跟着。知秋在云裳的搀扶下,虽然不愿意近前,但没几步远的功夫,却也不得不走到了。 夏果喉咙上有一个很细的血窟窿,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干涸,嘴巴和眼睛都大睁着,模样看起来相当惊恐。嘴里有嚼了一半儿的杏仁儿,顺着皇上手中灯笼的光亮细看去,可见她手上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碎片儿。碎片儿边缘纹路不平,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撕扯下来的。 皇上略一回头,指了下夏果攥着碎片的手,吩咐李忠贵:“掰开。” “是。”说实话,这种情况下,李忠贵也有些脊背发凉啊。但毕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了,世面还是见过一些,也不至于被这样的景象给吓唬住了。壮着老胆上前去,用两只手抓住夏果的大拇指和另外四根手指,狠命一掰,这死人紧攥着的拳头便开了。手中的那一片儿牛皮纸随即落在了阴沉沉的草地上,不过是半个巴掌大小的小小一块儿。 “拿过来。”皇上又吩咐道。 “这……陛下,莫要让这死人手里的脏东西冲撞了龙体啊。”李忠贵担忧道。 “啰嗦什么?朕还怕这些?”皇上不耐烦道。 李忠贵自然知道皇上胆子大,也不敢再劝说,只能用两只手指掐着边儿,小心地将这一小块儿牛皮纸捏起来,双手递给皇上。 皇上将灯笼的光亮提近了,原本要伸出去的手却停了下来,并未自己接过来,而是就着李忠贵的手,细看这一小块儿纸,“咝”了一声儿,回身吩咐云裳:“去叫太医来。” 容菀汐也凑上前去看了,只见李忠贵双手捧着的那一小块儿牛皮纸上,有一些细小的白色粉末儿。这也是皇上并未接过来看的原因之所在,皇上担心把这些冯粉末儿个抓到手上去、以至于太医不好分辨。 暗夜无星无月,怕是有一场大雨将至。一阵狂风吹来,李忠贵忙用双手将这纸片儿给扣在了掌心里,这才免于它被狂风吹走。几人一阵掩面,这一阵狂风吹过,树林儿里才又恢复了平静。 李忠贵也不敢打开手,只是双手留着缝隙地合扣着,静等着太医来。 从这里到太医署更近一些,云裳是直接去太医署找了还在当值太医过来。因着今夜蓬莱殿里有大宴,太医署里自然早有准备,几乎所有的太医都守在宫里。即便蓬莱殿里已经有了四个,太医署里的太医却也不难找,一起便来了两个。 两位太医向皇上和容菀汐请了安,皇上吩咐道:“忠贵,来他们瞧瞧,看看那粉末是什么?” 赵太医小心翼翼地从李忠贵的手里接过了牛皮纸片儿,捻了一点儿粉末在手指尖儿,放在鼻子下面闻了,却是皱眉道:“这……哪里来的水仙汁子味儿?” “嗯?”李忠贵诧异了一声儿,忙将自己的手心儿送到鼻子下闻,“呀!可不是这个味儿吗?好像女人身上香粉的味儿呢!怕是夏果姑娘身上的香气,沾染到纸上了!”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小桃哆嗦着说道,“夏果身上不是水仙花儿的味儿!夏果用的香露是玫瑰花的!刚进宫的时候奴婢就注意到了,绝对不是水仙花儿!” 皇上一蹙眉,回身看向知秋,道:“你过来。” 总在漪澜宫里,不光是菀汐身上的味道他熟悉,就连初夏和知秋身上的味道,他也认得。这俩丫头身上味道相同,都是——水仙花的味儿。 听得他们说起水仙花汁,知秋吓得好悬没瘫软在地,靠着身旁一颗大树,这才勉强稳住了。此时听得皇上叫她,已是吓得双腿发抖、冷汗淋漓,哪有胆量上前去?她们这是要污蔑她杀人呢!这可不是小罪名啊!人已经死了,偌大的祸锅硬生生地往她身上扣! 第七百一十四章:杀人之罪 http://..org/ 容菀汐见知秋怕得已经近乎神志不清了,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知秋越是害怕,皇上就越会把杀人的事儿往她身上想,再加上秦颖月这边一个接一个的确凿证据,知秋很有可能会落入辩无可辩的境地。 当然,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们也没什么可辩驳的。但至少她们没做过的事情自己总该能说的清楚。至于别人相不相信,那是别人的事,与她们尽力与否无关。 因而就在这儿略扬声对知秋道:“知秋,你不要怕,是非曲直,陛下心中自有定论,你且听命上前来便是。” 听得容菀汐的声音,知秋心里多少安定了些,有些哆嗦地应了一声儿“是”,便强撑着胆量,缓缓近前来。 知秋一近前,随着夜里的凉风,皇上可更能闻得清楚了。他可以肯定,知秋身上的味道,和这一小片儿牛皮纸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知秋,在此刻之前,你可见着了夏果?”皇上直接问。 知秋连连摇头,惊恐道:“奴婢没见过!陛下明鉴,奴婢真的没见过夏果啊!” 容菀汐听得知秋回答得如此害怕的样子,心内暗道不好。心想知秋反应这么强烈,谁都会以为她是畏罪了。可这时候,却又偏偏无法和她说什么。因为不管她说什么,在别人看来,都像是给知秋的提点。 此时多说多错,唯有慎言,或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没见过便说没见过,朕不过例行询问一番,你如此害怕做什么?”果然,知秋的反应,让皇上很怀疑。 “可能看出死了多长时间了?”皇上并未继续追问知秋,而是转而问两位太医。 两位太医仔细瞧了,商量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统一的答复:“回陛下,臣等以为,应是在酉时许。” “酉时那不就是夜宴开始之时。” “应是那个时候。”赵太医道。 “小桃,你觉得夏果是因何而死?”听了赵太医的话,皇上点点头,忽然又问向小桃。 皇上这东一句西一句的问着,弄得人好生摸不着头脑。但容菀汐心里却明白,想来此时,皇上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只不过是在印证自己的判断罢了。 从夏果的死相上看来,应是给主子拿了杏仁儿后并未马上回去,自己躲在外面先偷吃起来,但不知何原因,发现了那带有蹊跷粉末的牛皮纸,与人争抢起来,被那人出手杀了。当然,这只是从夏果的死相上看出的,最表面的东西。 以秦颖月的意思,自然是要让皇上往深一层去推敲。只要稍稍一想,便不难想明白夏果之死的整个过程。 听了皇上的问话,小桃细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连连摇头,道:“陛下恕罪,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啊。” “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敢说?”皇上问。 小桃犹豫了一瞬,又道:“有想不明白之处,也有不敢说之处。” 这都是秦颖月教给她的。秦颖月嘱咐得仔细,说如果皇上问她对夏果之死怎么看,第一遍她千万不可回答什么,待到皇上再问,她便说,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有不敢说之处。果然如同秦颖月所料,皇上真的问了她的看法,而且还真的问了两次。如此紧张之时,却也不免对秦颖月佩服得五体投地。 “何处想不通,何处不敢说,你细细说来。”皇上道。 “是”小桃很害怕的样子,支吾道,“奴婢觉得奴婢觉得应该是夏果在御膳房拿了杏仁儿之后,躲在这儿偷吃,但不幸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比如说比如说是有人在埋什么东西、或是扔什么东西。夏果刚好把东西捡了来,也有可能是抢了来,反正两人就因此而撕扯起来了” “只是奇怪的是,既然这牛皮纸上面有香露的味道,应该是女人用的吧?其实夏果力气也不小了,两个女人撕扯,她不一定会落入下风啊,怎么就能被人这么利落地给杀了呢?而且” 小桃很不解地犹豫了一下,看了知秋一眼,道:“奴婢斗胆,大胆做一个假想如果这东西是知秋姑娘的,知秋姑娘就只是拿在手里、或是带了一路,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水仙味儿啊奴婢、奴婢真的觉得是知秋姑娘所为,但这一点又实在想不通。” “奴婢只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儿说出来,不敢欺瞒陛下,还望知秋姑娘莫怪!”小桃说完,慌忙向知秋施礼赔罪。 知秋这时候又惊又怕又气,哪里还能有什么应对?面对小桃这般看似胆小诚实、实则巧舌如簧的话,根本想不出应对之法。“你你”的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来。 皇上道:“你想得倒也细致,只是有些地方未及那么深” 旁人瞧着,估计是想不出皇上哪根筋错了位,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对一个平日里不怎么待见的小丫头忽然有了耐心。听得皇上给小桃解释道:“你没见夏果嘴里还有咬了一半儿的杏仁儿么?可见那行凶之人是偷袭,趁她不备将她给杀了” “且人在极度发狠的情况下,力气可是出奇的大,想要将一个毫无防备的、与自己原本的力气差不多的人给一击毙命,并不是难事。至于那牛皮纸上的水仙汁子味儿,你怎知,就是这一路沾染上的?或许这牛皮纸在这歹人的屋子里藏了许久呢?” 皇上给小桃的这一番仔细解释,弄得人人诧异,包括小桃自己,但却不包括容菀汐在内。因为容菀汐清楚,皇上的这一番解释,明着是说给小桃听,实则是说给知秋听。 皇上给小桃解释完,便对赵太医道:“将那块儿牛皮纸上的粉末全都刮下来,放你手里放一会儿,再闻。” “是。”赵太医虽然不明白皇上的意图,但却也应道。 按着皇上的吩咐做了,皇上将那一块儿空纸扔到夏果的尸体上,吩咐李忠贵:“找人收拾了。” 随即便没了什么接下来的吩咐,只是闭目负手而立,倒像是在这夜深密林中静静练起内功似的。 没有皇上的吩咐,其他人自然不敢妄动,只能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冷风把在场之人都吹得清醒了些,知秋也不似先前那么害怕了。正当清醒的众人都在想着皇上的意图之时,听到皇上对赵太医道:“闻闻这些粉末上可还有水仙汁的味儿?可能分辨出这东西是什么?” “是。”赵太医应了一声儿,用手指捻了一小撮儿粉末放在自己的鼻子下,细细闻了会儿,方禀报道:“回陛下,这上头已经没有水仙味儿了,可以分辨出,这东西是砒霜。” 皇上点点头,道:“知秋,带朕去你房里看看。” “陛下去去奴婢房里做什么?”知秋紧张道。 皇上没回答她,只是吩咐了两位太医和小桃都退下,只带着冬雪和云裳,还有容菀汐与知秋主仆二人,往漪澜宫方向去了。 夏果的尸体被李忠贵领着人带走了,皇上吩咐了小桃退下,小桃也便没强要跟着,而是很关切的样子,随着李忠贵一起去处理夏果的尸体。 走到半路,皇上却忽然停住脚步,回身吩咐道:“云裳,你和冬雪回蓬莱殿去照顾薄妃。”就连她们两个也不带着,身边只留了容菀汐主仆二人。 但皇上越是如此,容菀汐反而越觉得情况不妙。如果皇上不是已经在心里认定了什么,是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地吩咐她们都退下。如今皇上吩咐了这些外人退下,怕是在心里已经认定了什么。不想丑事外扬,这才屏退了这些闲杂人等。 若是往深一些去想,或许或许皇上是想要和她私下里解决此事,想要给她一个机会。 云裳和冬雪退下之后,容菀汐想要和皇上说些什么,至少在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情况下,她不怕问一问他的态度。但皇上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而只是一路阔步往漪澜宫方向走,也不管她能不能跟得上。 “小姐,奴婢真的没有杀人啊小姐一定要相信奴婢,一定要救奴婢啊!”知秋抓着容菀汐的手臂,紧张道。 越是看她这般紧张的样子,容菀汐心里就越是有气,一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坏脾气,低声道:“如今证据确凿,我相信你有什么用?当时看冬雪字条的时候想什么了?怎的不想着要信我,怎的不想着来求我?” 但凡知秋对她信任、对她足够忠心,也不可能做出背地里偷看冬雪字条的事。纵然不敢在当时事发之时便将字条一事说出来,怎样也不至于到背地里偷看、投偷做这个地步,怎样也要把字条拿出来,和她商量一下。 她平日里待知秋可不薄,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般,却不想知秋竟然这般与她藏着心思,这让容菀汐岂能不寒心?岂能不气呢? 但寒心归寒心,气归气,却也只不过说一番赌气的话罢了,岂能真的放着知秋不管不问? 知秋在得了容菀汐的冷言之后,讪讪地收回了手,不敢在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恨自己,恨自己不应该向小姐求情。错都错了,越是求情小姐越气、越不会原谅她。还不如由着事情发展下去,反正最终她不求情,小姐也会想办法的。毕竟救她,也是等于救小姐自己么。 容菀汐以为知秋害怕了,难免有些心软。略停下脚步,回身低声道:“你放心,你是什么样的品性,我还不清楚吗?我自然相信你没做过。既然你没做过的事,我们总有办法能证明你的清白,你只要沉住气便是了,我定拼尽全力地救你。” 她知道此时和知秋说话有多危险,皇上注意到了,或许会以为她在嘱咐知秋什么。可见知秋如此害怕,实在于心不忍,怎样也要给她吃一颗定心丸。而且只有知秋沉稳起来,局面才有可能对她们有利 第七百一十五章:捉贼捉赃 http://..org/ 一秒记住.,为您。知秋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儿“是”,没再说什么求救之言。容菀汐也没再问什么。该知道的,她都已经知道了,情况已经展露得再明显不过。至于不知道的,她暗地里问出来、与当着皇上的面儿问出来,自然还是后者,对她们更为有利一些。 或许那再问出来的话,要对她们更为不利,但情况已经如此了,如果皇上已经在心底里认定了是知秋所为,难道还怕更糟么?都说出来,与只说出来几分,结果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容菀汐现在想的是,皇上心底里的肯定,到底有几分。 是只是微微有所倾向呢,还是几乎已经全然相信了如若皇上全然相信了是知秋所为,便也等于全然相信了,这是她的指使。便等于全然相信了,她是一个为了地位稳固而不择手段的女人。 如此,可是一切都乱了 倘若在他的心里,她有可能是这样的女人,那么他们之间的情、他们之间的懂得,岂不全都变得可笑之至?他连她的品性都不相信,何谈其他呢? 容菀汐只觉得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却不是因为担心这件事情的结果,而是因为某些一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受。 或许,也可以一语以概之:她要的是他的信任,而不是他的包庇。 一路安静,快到漪澜宫之时,李忠贵追了上来。向皇上禀报了夏果的尸体已经让人扔到乱葬岗去了,问皇上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正好,你同朕一道去漪澜宫。”皇上道。 李忠贵和别的奴才不同,在宫里大半辈子,他不但知道什么时候该当聋子和哑巴,更知道什么时候该当傻子。带他一起去,即便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了解到了什么不该了解的,他也会过后既忘。因为他能清楚地知道,这是在漪澜宫里发生的事儿。在漪澜宫里,不管在发生什么,只要皇上不追究,便都等同于没发生过。 如果换做平时,皇上对容菀汐是不可能有丝毫怀疑的,可自打出了雪国的事儿,皇上便有了诸多不确定。之前他对菀汐信任,是因为他能看到的菀汐这么做的意图,和宫里所有人所能想到的皇后如此做的意图,都是一样儿的,都是——皇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后位,所以必须除掉大皇子。 可这个意图,是哪怕由菀汐自己说出口,他都不会相信的、一个太过可笑的笑话。菀汐的品性,不可能做出如此狭隘之事。 但现在,他所能看到的菀汐的意图,和宫里所有人所能看到的这个,都不同,所以他反而有些相信了 但终究,这意图和真相,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会给她机会。只要她愿意,他便能做到既往不咎。 进了漪澜宫,皇上直奔知秋和初夏的房间,也不管此时初夏是在做什么呢,直接推门而入。李忠贵忙跟了上来,边向屋里喊道:“皇上驾到” 原本正在梳妆台前看着那蓝冰玉手串儿流泪的初夏,忙擦了眼泪,匆匆上前来请安:“奴婢给陛下请安” 说了请安之语,看到容菀汐的绣鞋,这才知道容菀汐也在,便又说道:“给娘娘请安” 自然也看到了,一起跟来的,还有知秋。心内不免诧异。心想若是小姐和知秋过来关怀她,皇上跟着倒也不算奇怪,毕竟之前在潜邸的时候,皇上和她们相处并无架子。但李忠贵却也一起跟来了,这是为何?弄得好像兴师问罪似的。可她有什么罪呢?并未做什么错事啊。 皇上并未让初夏起身,而是直接吩咐李忠贵:“老李,给朕好好搜一搜,看看她们房里可有水仙花露,放在哪儿呢。”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趁着皇上不注意之时,有些为难地看了容菀汐一眼,当然还是会按着皇上的吩咐去做。 见皇上如此冷脸,初夏已经由诧异变为了担忧和警惕,略抬头,小心地看向容菀汐 容菀汐却只是略蹙眉摇摇头,没给她任何回应。这事儿一句两句岂能说得清?而且事情的确很严重,也不可能给她一个“无事”的眼神儿。只能让初夏意识到,真的出事儿了,大家都谨慎一些。 初夏见容菀汐蹙眉摇头,便知道情况不妙,不免又看了知秋一眼。只见知秋躲在小姐身后、垂着头、攥着手,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初夏也不敢多问,只能安静地跪着、等着。 她们的房间里的确有水仙花露,是她和知秋平日里在身上用的。常年在小姐和陛下跟前伺候着,总不好让自己汗臭的味道熏到了陛下和小姐啊!只是这水仙花露能有什么问题? 自打入潜邸的时候,她们便用着的,总不可能皇上在入了未央宫之后,忽然讨厌这个味道了吧?更何况此房间里也满是水仙花味儿,也没见皇上有什么过敏之状啊! 看知秋如此害怕的样子难道是知秋用水仙花露惹了祸?可装有水仙花露的香盒就在梳妆台下放着,今儿一天,知秋都未动过。而且平日里,她们都是将花露洒出一些放在衣柜里,一柜子的衣服换洗完了,才会再用,那香盒十几日才会拿出来一次。 很快李忠贵便在梳妆台下找到了装有水仙花露的精巧的琉璃香盒。这样做工精美、且又是琉璃做成的香盒,在奴婢房里出现,看起来未免有些突兀。可小姐待她们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愿意给她们,这香盒还是小姐从边疆给她们带回来的呢,只有这一个,小姐自己舍不得用,却非要让她们拿去。 看到这香盒,一直躲在容菀汐身后、心里算计着自救的知秋,未免也有些动容。小姐待她们这样好,可她却给小姐惹了个足以灭顶的大麻烦。这时候不想着如何弥补自己的错,反而只想着如何自救,怎么对得起小姐呢?难道自己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是她有错在先,就算小姐气得不管她,也是情有可原吧? 李忠贵将香盒双手递给皇上,道:“陛下,这应该就是装香露的香盒了,奴才刚才找到之时,觉得香气扑鼻。” 皇上接了过来,这香盒做工十分精巧,刚好是皇上的手掌大小,打开圆弧形的盒盖,并不能直接看到里面的香露,在盒盖里,还有一个密封的平盖子,以防止香露渗漏。这样一来,两个盒盖中间,便形成了一个小隔层,使得这香盒实际上有两层。只是上一层较小,只够放一只小发簪的。 初夏和知秋自然不会把发簪放在这里,平日里拿着也不方便,不是多此一举?但这里也并非闲置着,而是放着几张抿红纸。将抿红纸放在其中,使得抿红纸沾染上花露的香气,以致抿唇之时唇齿留香。女孩子们通常都这么做。 可此时,这香盒里的抿红纸上,却有着零星一点白色的粉末。虽然不多,但在这通红的抿红纸上,总是一眼可以看见。 皇上拿起抿红纸闻了闻,递给李忠贵,道:“你闻闻,那小牛皮纸上,是不是这个味儿?” 李忠贵双手接了,小心翼翼地闻了闻,皱眉道:“陛下,奴才糊涂,已经忘了那小纸片儿上是什么味儿了啊反正都是水仙花的味儿,闻起来倒是差不多。” 皇上将香盒递给初夏,道:“这琉璃香盒即便放在宫里主子们的房中,也是个罕见之物。是个好东西,可收好了。” 初夏被皇上弄得迷迷糊糊的,也只得接了,道了声:“是。” 皇上从李忠贵手里将那张沾染了零星白点的抿红纸拿了过来,递给知秋,道:“挺香的,吃了它。” 知秋大惊,慌忙跪地叩头道:“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真的不是奴婢做的求陛下明鉴哪” “不是你做的,你怎么知道这上头有什么?这张抿红纸一直都是朕和李忠贵拿着,你躲在后头,岂能看到这上头的白点儿?莫不是你担心自己在拿什么的时候,东西洒落了,这才如此害怕?”皇上笑问道。 听得皇上的话,容菀汐的心瞬间揪了一下,揪得生疼。皇上这么问,看来,是真的认定了。 他,并不相信她。 “你忽然拿了一块儿抿红纸让人吃,换做谁,能不害怕呢?毕竟这东西又不是用来吃的。”容菀汐淡淡道。 皇上这才看了容菀汐一眼,眼中的笑意渐渐收敛,眯着眼睛,将眸光探入到她的眼眸中。然而她平静的眼中没有半点儿波澜,让人哪怕拼尽了全力,也探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其实即便到此刻,他也并未完全相信、并没有认定这谁让就是知秋做的。只不过想要吓一吓知秋,看一下菀汐的反应罢了。但最终的结果,与他先前所料的一样——不过是徒劳。他这般试探,不过像小丑杂耍一般可笑。 越是大事当前,菀汐越是沉稳。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惊慌或愤怒,简直是痴人说梦一般。 “是啊陛下为什么要让知秋吃一块儿抿红纸啊?纵然很香,可这东西也不是吃进肚子里的啊。”初夏见容菀汐和皇上之间气氛奇怪,忙出言缓和道。 皇上收回放入容菀汐眼中的目光,将这块儿抿红纸折好了递给李忠贵:“等下拿出去烧了,免得谁误用了它。” 李忠贵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 皇上负手在屋里踱了几步,在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目光在跪在地上的知秋和初夏的身上扫过,最终,却落在了平静站着的容菀汐的身上。 皇上的目光落在容菀汐的身上,却仍旧是那般半眯着眼的深沉。只是这般探究着她,不言不语。 他不能想断定这事儿就是菀汐指使知秋做的,却也不能断定这事儿不是她所为。此时心中的天平,偶尔有向一边偏移之时,他就会立刻掰正过来,使得指针始终处于中心的位置 m.,来自。 第七百一十六章:一再忍让 http://..org/ 若向对菀汐有利之处偏移,他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可若往对菀汐不利之处偏移,他又觉得自己太过无情、于心不忍。 可细想来,在面对这样接连的确凿证据之时,他却仍旧坚持着让自己处于中立之位,不已经是一个傻子了么? 被皇上这般注视着,容菀汐仍旧只是面容平静地静静站着,不为知秋辩解什么、不为自己辩解什么、也不问皇上什么。此时她的心,反而是舒展的。因为她已经看出了皇上的犹豫,已经知道,皇上刚才之所以对知秋说那番话,不过是吓唬吓唬知秋罢了,不过想要通过这番吓唬,来看一看她的反应。 对这件事情的真相,皇上的心里并不能确定。不确定,总比完全不相信她要好得多。在这些强有力的证据面前,皇上却还是不能肯定她的罪,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么?难道还不能说明他对她的信任么? 想要让他在这些证据面前,还能肯定地说一句,“狗屁!朕只相信自己的皇后,这些证据都是假的,就是有人在陷害菀汐!”那可真是太为难人了。毕竟,信任并不等于愚蠢。皇上从来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往最好的地方想,纵然皇上对她的信任能到这个地步,皇上对他自己的自信,却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 所以如今的局面,已经很让她欣慰了即便结果可能依旧不如人意。 正在屋内安静之时,忽的,窗台前有了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看去,是一只白鸽落在窗台上。 “咕咕咕咕”白鸽在外面的窗台上走来走去,并没有离去之意。 “宫里哪来的白鸽?”皇上诧异一句,吩咐道,“老李,抓进来。”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忙出去抓鸽子。 原以为要废一番力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却是轻而易举地便将鸽子抓住了。看来这鸽子根本没想逃,真的是一只信鸽。借着屋内油灯的光芒看去,只见这白鸽的腿上,绑着一个纸卷儿。 李忠贵双手抓着信鸽,将信鸽拿进屋子里,皇上一眼便看着了腿上的东西。直接自己动手,将鸽子腿上绑着的东西解了下来。是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字迹很熟悉 “此局将结,切记,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谨慎,谨慎。思卿念卿,静待团圆。” 这字迹他认得,这是二哥的字。 皇上原本还在探究的眸光,一点点冷了下来很快,眼中便全然是冰冷之色,再无犹疑探寻之意。 “不想知道二哥说的是什么?”皇上的声音冰冷刺骨,冻得容菀汐一个激灵。 这样的语气,她从未听过。 容菀汐缓缓抬头,平静地看着他:“我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皇上眸光沉沉地盯着容菀汐,狠狠咬牙,好像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他到底在克制什么,一时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只知道,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 假的假的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设的一个局。 这个局,她清楚、二哥也清楚他们两个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们俩一条心,合起伙儿来糊弄他这个傻子! 一切都是假的从一开始,他便入了局太子府门前的相遇、淑女坊中的那滴泪、慈宁宫之辩、契约之言、无奈之嫁、纠结抗拒、真心相与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由始至终,他只不过是她为报母亲之仇的一颗棋子!由始至终,她心里的人,都是二哥! 他不介意自己成为她的棋子,不介意被她算计,甚至于,及至此刻,他的心底里居然还在窝囊地奢望着,只要她愿意,他就让她算计一辈子,也挺好。至少这样,她就能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就连这么窝囊的机会,她都不给他。她早就和二哥商量好了,待到事情结束,他们就离开。二哥还在那边盼着团聚呢! 待到事情结束,他们这对分隔已久的苦命鸳鸯就可以双宿双飞去了,而他这颗棋子、这个外人,终究只能留在这深深的宫墙内,独自孤寂。在那些与心爱的情郎朝夕相伴的日子里,她可会想起他? 怕是不愿意吧?毕竟她为这一局付出得太多,连自己的身子都搭进来了。在此局终了之后的日子里,他将成为她一生之中永远不愿再提起的耻辱。为了余生能好好儿活着,她会将他永久地遗忘 皇上就这么静静看着容菀汐,渐渐,眼中的冰冷,又一点点化为了一种近乎于乞求的哀伤。 他不想让她离他远去,他不想。 他还想要再看到她,还想在漫长的余生里,在每每心乱烦躁之时,能看到她温婉安恬的笑;还想要在每一个疲累难捱的夜里,能抱着她柔嫩娇软的身子 他,真的离不开她。 所以他不敢挑明。 无论皇上是恐吓还是探寻还是狠绝,容菀汐的眸光,始终如同一汪无波的湖水一般平静。可此时,在看到他哀伤的神色之时,容菀汐这平静的眸光里,却是猛地一阵波动那是心疼。 她最怕看到他这副模样。 事实上,但凡是因她而起的他的情绪波动,只要不是嬉笑玩闹,她都很害怕。她怕他算计、怕他发狠、怕他疲累可最怕的,却还是他这般隐忍妥协的模样。 “陛下”容菀汐轻轻唤了皇上一声儿,上前去,蹲下来看着他,低声道:“怎的忽然又提起了翎王呢?既然是说薄妃的事情,便只与宫里相关,又提那不相干的人作什么?就只是因为这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鸽子吗?” 容菀汐的目光落在李忠贵手中抓着的鸽子上,这鸽子不吵不闹地任人抓着,一看便是一只信鸽没错。但这又岂能是翎王的信鸽呢?自己与翎王到底有没有联系,难道她自己还不清楚么? 问题自然不在这个鸽子本身,而在于它带来的东西——皇上手里紧紧攥着的字条。 皇上为何一看之下,便说这是翎王传来的?定然和笔迹相关。 可是她真的可以肯定,翎王不可能传信给她。就算真有什么急事儿,也不可能把信传到宫里来,不至于如此糊涂。 字条被皇上紧紧攥在手里,容菀汐的手覆盖在皇上的手上,试着把字条从他的手里拿出来,边轻声道:“我还真想要看看这上头写的是什么,怎的就让陛下忽然想起了翎王?难不成写了一首骨肉兄弟的诗吗?” 皇上的手仍旧攥得紧紧的,并不打算把字条给容菀汐看。眸光,仍旧只是落在她的脸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也没有人能从他这略有些空洞的眸光里看出他的想法儿来。 然而这样恍似无知无觉的人,却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忽然起身,转身向窗下的油灯旁而去。 容菀汐不知道皇上要去干什么,起身诧异地看着他却见,皇上拿下了油灯罩,将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张字条扔了进去,烧了。 字条落入火中,灯台上的火瞬间变大,渐渐,随着字条的烧尽,灯台上的火焰又恢复了原样。皇上就这么静静看着它烧完,从容地将灯罩重新罩上。在窗前静立了半晌,回身淡淡吩咐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传到薄妃那边,让她不许再提再闹。如宫里再有人敢提,凌迟。” 后面的话,显然是对李忠贵说的。 这结果原应是容菀汐最想要看到的。原本她所想的最好的结果,便是他无条件地相信她,不问因由、不问后果的了断了此事。可为何,这最好的结果真的出现之时,她的心却如此难受 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冲到了心头,只差一个引子就会爆发出来。爆发出来,大家都痛快。可皇上的一句话,却硬生生将这引子给掐断了,她心里的念头儿、皇上心里的念头儿,都只能继续压着。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同样的结果,所带来的感受却是这般不同 此时出现的这个结果,并不是因为他的无条件的相信,而是因为他的无条件的容忍。 他不相信她,但为了能够继续拥有她,他愿意忍。 可她不愿意让他忍。 她是他的妻,她的心、她的人,早就完完全全属于他,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他还有什么不敢质问?她想让他知道,她是骂不走、赶不跑的。 她想让他知道,她之所以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她爱他、她的心属于他,而并不是因为他的容忍。 不可否认的是,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他真的很让人敬佩。她由衷地敬佩他、也因此而更爱他,心更是因此而被他吃得死死的。可这份情是两个人的,不能总是他想当然地在忍,有些话他们必须说清楚。 “陛下烧了做什么?”在下了半晌决心之后,容菀汐追了出去,叫住已经往前院儿走的皇上。 “烧了,我可更是百口莫辩了”容菀汐深吸一口气,走到皇上面前,“咱们不妨挑明了说。我知道此时你心里怎么想,你以为,我一直和二哥借助信鸽联系,未免被你发现,二哥的信都是传到初夏和知秋这里,再由她们暗地里悄悄给我,是不是?” 皇上猛地皱眉抬眼,看向容菀汐,眸光狠狠锁着她 即便他退让到这个份儿上,她仍旧不愿意再与他掩饰,她没有耐心继续下去了,她要摊牌,是么? “你听着朕不会给你摊牌的机会。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皇上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这几个字,言罢,轻轻推开她,阔步离去。 容菀汐的嘴巴动了下,话还没出口,就听得前院儿传来一声喊:“太后来了陛下和娘娘可在吗?” 这时候太后怎么来了?总不可能是刚巧儿!容菀汐哪里还能再和皇上纠缠夫妻间的事儿,只能先应对眼前的危机 第七百一十七章:太后插手 http://..org/ 一秒记住.,为您。皇上显然也没料到太后会来,脚步明显停了一下。又独自往前走了几步,好像平复了心绪似的,停下来,回身等着容菀汐。边吩咐李忠贵:“迎太后到屋里坐。”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一路快跑去后院儿,说了陛下和娘娘很快便到,让太后先进屋里坐会儿。 太后环顾了一眼这夜里的漪澜宫即便是从外头看来,也是与之前全然不同了。 一朝去、一朝来,但这未央宫里,不拘哪一朝,始终都是钩心斗角,片刻不得停息。 太后随着李忠贵的引路进了漪澜宫正殿,直接坐在主位上,并未细看这已经与她所在之时全然不同的陌生宫室,只是静等着皇上和容菀汐过来。 若换做平时,在皇上也在的时候,她到容菀汐宫里来,是断不会直接坐在主位上的,怎样也要避着皇上些。但今日不同,今日她明摆着是过来插手后宫之事,便没必要客气什么了。也要让宸儿知道,今日她的插手,是无可商量的。 太后刚坐定不多时,皇上和容菀汐便进了屋。齐齐给太后施礼问安,静等着太后的话。 “皇上无需多礼,起吧。”太后道。 太后没说让容菀汐起身,容菀汐便只能拘礼跪着。皇上知道太后定然是为了蓬莱殿中薄馨兰的事儿而来,犹豫了一下,并未随手拉容菀汐起来。若他在一开是的时候就这般明着护着菀汐,少不了要惹恼了母后。此时未见母后什么意图,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哀家听说,蓬莱殿里出了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太后完全忽略了容菀汐的存在,继续问皇上。 “母后放心,没什么大事儿,只不过是馨兰身子不舒服、又加上吃不惯宴上的食物,一时干呕不止。儿子已经派太医去瞧了,太医也说了,修养几个时辰便可,并无大碍。” 太后冷哼一声,道:“你不必隐瞒,哀家刚从蓬莱殿过来,那边薄氏是个什么情况,哀家已经问清楚了。先且不说薄氏皇上,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能让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你把兴儿随便扔给一个小太监照顾,孩子急得哇哇直哭,哀家看着都心疼。你这个做父亲的,怎的就能如此狠心?到底是哪个妖精迷惑得你,让你连人之根本都忘了!” “母后息怒”皇上忙施礼道,“都是儿子的疏忽,儿子这就派云裳去接了兴儿过来。” “不必了”太后道,“哀家已经命人将兴儿接回了慈宁宫如若不然,怕是你的儿子被人害死了,你都不放在心上,连把那毒妇揪出来的狠心都没有。” “劳烦母后费心。”皇上只得如此说了一句。明摆着,母后所说的这个“毒妇”就是菀汐,如果他再和母后争论下去,只怕母后会直接把话绕到菀汐这边来。当然,就算他直接把话敷衍过去,母后今天也不会轻易放过菀汐,只不过是明里和暗里的区别罢了。 “毕竟是哀家自己的亲孙子,有什么可劳烦的?他的父亲不管他的生死,若他的祖母也不管,这孩子得多可怜呢。”太后道。 皇上听着,却是不再言语,做起了哑巴。 从进门儿开始,太后便在试探皇上对容菀汐的态度,到了此时,皇上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显然皇上是站在容菀汐那边的,既然如此,她这个恶婆婆只能做定了。 “哀家听说,御膳房外的树林儿里还死了人?”太后岂能因皇上的沉默而就此作罢?又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是小丫鬟背着主子在外头偷吃,不小心脚滑,自己撞死在大树上了。儿子已经命人将尸体清理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知轻重,这点儿小事也要去母后面前卖弄!”皇上道。 “你管是谁说的做什么?难道这丢脸的事情有人做得、有人包庇得,就没人能说得了?”太后的语气里,是明显的不悦。 其实并非是后宫里的女人到她面前嚼舌根,在未央宫里,眼线她还是有一些。这一点,皇上自然也心知肚明,只是不挑破罢了。 “儿臣已经吩咐了老李,让他传令下去,不许宫里人再乱说。原本没有多大的事儿,以讹传讹,反而闹得不好收场。母后放心,这些事情儿子都会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决不让母后担心操劳。”皇上道。 听得皇上此言,太后真是恼怒已极。但到底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即便此时已经到了可以随着她恼火的地位,但一直以来所养成的习惯,还是使得她将这已经到了心口的怒气,又压下了继续。只是道:“做皇帝的,只管江山社稷便是,后宫之事,何劳你插手?若后宫里事事都要你插手,要皇后是做什么的?” “皇后,你说是不是?”太后总算注意到了容菀汐似的,问道。 “母后所言极是。”容菀汐也学着皇上这般,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规规矩矩地应着,反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之言。 “既然如此,对薄妃的事,你怎么看?她何以在蓬莱殿上中了砒霜之毒,何以这砒霜之毒,又是下在兴儿的粥碗里?你给哀家说说,这下毒之人,意欲何为呢?” 太后缓缓问道。 “回母后,儿臣非仙非神,自然无法窥见他人之心,不明白这下毒之人到底欲何为。”容菀汐的回答也是平平稳稳。 这两人都是能沉得住气的性子,若是拼斗耐性、玩儿嘴皮子功夫,怕是较量到明儿早,也不会把话挑明了说到点子上。容菀汐是愿意这样耗着的,但太后岂愿如此?毕竟她到漪澜宫来,可不是和容菀汐热络感情的。 “很显然,这下毒之人是想要害死哀家的孙儿!只是没料到薄氏慈母心切,会先自己尝了兴儿的那碗粥。也难怪,没做母亲之人,诸多筹谋之中,自然不会算计到这番慈母之心,只是以她那蛇蝎心肠度人。幸而是薄氏先尝,如若不然,哪怕只是一小口儿,也足以要了哀家孙儿的性命!”太后说得咬牙切齿,显然恨极了下毒之人。 容菀汐心想,如果您老人家知道这下毒之人就是您口中所说的慈母,该当作何感想? 太后自己感叹了这一番后,并未问容菀汐什么,容菀汐便继续做哑巴,不言不语的。 “哀家以为,既然是粥里出了问题,御膳房的奴才们一定脱不了干系。皇后以为如何?”太后问道。 “母后说得极是。”容菀汐应道。如若不然,还能作何回答呢?难道说“未必如此”么?那么只怕太后的矛头,此时便会指向她。 “你可叫了御膳房的人过来盘问?”太后又问。 “不曾,还未来得及。”容菀汐规规矩矩地回答。 太后看了她一眼,眼中厌恶甚盛。随即吩咐身旁的芳菲,道:“叫了御膳房里的所有奴婢过来,哀家有话要问。” 一旦太后盘问御膳房的人,知秋去过御膳房的事儿,显然是兜不住的。皇上极力想要压着此事,如果再叫御膳房的人过来一闹,事情更是不好压住了。纵然人们不说不议论,但谁的心里不都有一番计较?真相如何,在旁人的心里,可是更加明了。 既然知秋去过御膳房的事情兜不住,既然太后明白着就是冲她来的,那么也没必要再绕圈子去找御膳房的人了,直接和太后挑明了便是。 “回母后,儿臣虽然并未叫御膳房的人过来问,但今日有什么蹊跷之人去过御膳房,却也知道个大概。儿臣宫里的知秋算一个,此外还有已死的夏果,和霜露阁里活着的小桃。”容菀汐道。 太后从鼻子里逸出了一声冷笑,显然并不打算遮掩对容菀汐的敌意。但却还是笑道:“哀家素来知道你办事稳妥。只是这事儿既然涉及到你宫里的人儿,咱们可更不能疏忽了。还是找御膳房里的人过来问个清楚,免得细细追究起来,有人觉得冤枉。” 宫里女人的这些心思,太后再了解不过,岂能看不出容菀汐是不想要把事情闹大?但是这事儿出在蓬莱殿上,文武百官、诸国使臣,都是见证,家丑已经扬出去了,外头的人都已经人尽皆知,却还是要在家里遮掩着,有什么用处呢? 自己家里关起门儿来的这些遮掩,不过是给凶手遮羞。护的是那行凶之人,岂是皇家的名声? “芳菲,你只管去传”太后又吩咐道。 这一次,芳菲应了一声儿便快步去了,并未因什么人的话而停留。即便清楚地听到皇上说:“母后,不必了吧!” 太后笑道:“原本这事儿理应由皇后来处理,哀家也只不过是因为皇上你这般胡乱安置兴儿,心里有气,过来唠叨你一番罢了。但既然事情牵扯到皇后宫里的得力奴婢,未免被人说咱们失了公允,哀家觉得,这事儿不如由哀家来查,皇上以为如何?” “不劳母后费心但母后所言甚是,事关菀汐宫里的丫头,菀汐的确不便插手。不如这事儿由儿臣来处理。反正儿臣已经插手了,再交给母后,也是麻烦。”皇上道。 太后并不对皇上的提议作何看法,只是含笑不语。 此时皇上越是护着容菀汐,太后就越是不悦,岂能由着皇上这般一味袒护下去?若无容菀汐的身世,只是后宫争斗,她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就过去了,只要日后留心保护好兴儿便是。但容菀汐的身份她断不能容。 诸国之战是迟早的事儿,他大风的皇后,身上竟然流淌着雪国贵族的血,这是何等之危险?更何况,容菀汐的母亲此时仍尚在人世、尚在雪国,这岂不是危中之危? 虽然容菀汐不知检点、诡计多端,但对容菀汐之至孝,只怕识得她的人,都不会有所怀疑 m.,来自。 第七百一十八章:各执一词 http://..org/ 芳菲办事极其利落,不多时,御膳房里的所有奴婢都被她带到了漪澜宫,但却没有让她们一起都进来,而是领了主管黄嬷嬷和冯公公来到门口儿,让其余人等在院子里听候太后传唤。站在门口儿请示了太后,得了太后的传唤,这才带着两位主管儿奴才进了屋。 黄嬷嬷和冯公公进了屋,见容菀汐跪在地上,太后一脸的不悦,便知道今儿要说的事儿可大着呢。对于蓬莱殿里的事儿,宫里头非但不打算轻巧处之,反而打算闹大、闹个分明。 “奴才给太后请安、给陛下请安、给娘娘请安”黄嬷嬷和冯公公同时道。 太后淡淡点头,道:“起身说话吧。” 两人又同时应了一声儿“是”,起身规规矩矩地等着。 太后道:“哀家也不和你们绕圈子,宫里向来是藏不住的事儿的,想来蓬莱殿里的事儿,你们已经知道了。哀家问你们,今日御膳房里,可有什么蹊跷?” 两人都细细想了想,黄嬷嬷先摇头道:“回太后的话,御膳房里虽然每日都人来人往的,但却都是宫里的人儿,今日也是如此,并无外人进入,没什么蹊跷啊。” 冯公公也随之道:“回太后的话,嬷嬷说的的确如此。今日奴才多半时间都在御膳房里,却也并未发现什么蹊跷。” “莫要与哀家绕弯子”,太后道,“在宴开之前,都有什么人去过御膳房,这些人到了御膳房之后,都做了些什么,给哀家细细说来。” “是。”两人又同时应了一声。 还是由黄嬷嬷先道:“快到宴开之时,各宫娘娘们都忙着去蓬莱殿,并未吩咐了奴婢们过来,只是未去蓬莱殿的霜露阁那边,秦主子先后派了夏果和小桃过来,要的都是一样的东西,都要了杏仁儿和牛乳。之间便只有皇后娘娘宫里的知秋姑娘来过,姑娘什么也没拿、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在院里和屋里看了一圈儿,问问奴婢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出此之外,宴开宴散期间,便无其他人来过。” 柿子挑软的捏,显然现在秦颖月就是宫人们眼睛里的软柿子——至少从低位上来是如此。黄嬷嬷故意把霜露阁的人放在前头说,且言外之意是,霜露阁那边的行事大有蹊跷。这明摆着是把秦颖月推到前头,故意在讨好容菀汐呢。 御膳房里两位管事向来同气连枝,宫里常有人开玩笑,说胖冯和黄嬷嬷是没名分的对食——两人同管着一摊活计、天天在一起吃饭,除了不在一处睡,与对食夫妻有什么区别? 冯公公也真对得起宫里的传言,即便在回太后话的时候,也是“妇唱夫随”。黄嬷嬷说完,冯公公便紧跟着道:“的确如此,那一会儿奴才是在御膳房里呢,的确看到这三位姑娘来过,且霜露阁里的两位姑娘,的确要了同样的东西。” 太后哪能听不出他们是在故意包庇容菀汐?明明看出来她今日要针对之人是容菀汐,却还如此说,显然是在择队而站。在宫里的新旧两个主子之间,他们选择的,是新主子容菀汐。宁愿得罪了旧主子,也要在新主子面前卖个好儿。 宫里人向来会审时度势,这没什么可气恼的。太后便权当做听不出来,吩咐道:“如此,便将小桃和知秋都叫来,哀家细细问问她们。” 芳菲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知秋就在后院儿奴婢房里,叫过来自然容易,找小桃却是找了好半晌。芳菲将人带回来之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这还是紧赶着的呢。 在小桃来到漪澜宫之前,虽然知秋和初夏都进屋里来等着太后问话,但太后却只是斜倚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并未问她们什么。待到小桃到了,太后才略有些疲惫地睁开眼,问道:“怎的寻了这许久?” 芳菲道:“小桃姑娘随着小太监们去送夏果了,让奴婢一通好找。” 太后一笑,看向小桃,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情意,很不错。” “共事一场,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小桃道。 太后点点头,问道:“听黄嬷嬷说,今日你们霜露阁前后去了两趟御膳房?去做什么?” 小桃向太后施了一礼,道:“除了正常传饭外,霜露阁一共去了三次御膳房,奴婢去了两次,夏果去了一次。小主想吃牛乳杏仁羹,便让夏果去御膳房里取些食材,可夏果去了许久没回夏果惯常怠慢小主,小主让她做什么,她半路跑去玩儿,久久未归也是常有之事,小主便让奴婢再去取一趟,顺便找找夏果,提醒她一声儿,让她莫要玩儿得太晚” “这是奴婢第一次去御膳房。奴婢又拿了食材,去御花园里寻了夏果一圈儿,没寻见,便也没当回事儿,着急拿着食材给小主回去做吃的呢对了!在这次去御膳房的时候,奴婢见着了知秋姑娘。知秋姑娘慌慌张张、很害怕的样子,让奴婢觉得很奇怪” “也正因为如此,当奴婢第二次去寻夏果、顺便拿玫瑰露的时候,奴婢见着了夏果的尸体、再加上听说蓬莱殿里的事儿,便不由得想到了知秋姑娘。奴婢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不敢隐瞒不报,就斗胆去求见陛下这就是奴婢做过的、知道的所有的事了。” 太后细细听了,道:“你给哀家说说,发现夏果尸体的时候,见夏果是什么样?” 小桃连连摇头,道:“奴婢没看清。奴婢只认得是夏果的样子,便吓得什么似的,根本不敢看。后来陛下亲自带着奴婢们去瞧了夏果的尸体,奴婢这才看清楚的。陛下和娘娘、还有云裳姑娘、知秋姑娘、李公公、还有在场的太医们,也都看清楚了” 小桃做出仔细回忆的样子,细说道:“夏果嘴里有吃了一半儿的杏仁儿,脖子上有一个用发簪捅出的窟窿,手里攥着一小片儿牛皮纸。太医说,牛皮纸上沾染着砒霜。陛下说,夏果可能是捡到了那人丢下的包砒霜的纸,被人偷袭而死。” 太后点点头,没对小桃的这一番话说什么,而是看向知秋,问道:“知秋,你去御膳房做什么?” 知秋看了容菀汐一眼,不知道该怎样说。 容菀汐道:“你只管如实说便是,太后会为你做主的。怎么同本宫和陛下说,便怎么同太后说。” “是。”知秋应了一声儿,便将在永巷里冬雪绊倒了她、递给她一张字条、她便因此而去了御膳房的事儿,都如实交代了。并未多说什么。 容菀汐见知秋此时已经恢复了清醒的神智,知道应是刚才初夏开导了她。虽然事情已经对她们很不利,但知秋沉稳一些,总是能让太后少抓一些把柄,总归还有挣扎的余地。 太后听了,并未对知秋的话表现出什么反感的情绪来,反而很认真地想了半晌。这才秉公道:“如此,事情可就更为蹊跷了去,将冬雪叫来,哀家仔询问一番。” 太后如此秉公处理,却并未让容菀汐觉得轻松,反而更觉得不好应对。若太后明着对她有敌意,她还能以处置偏颇为由,关键时刻帮着知秋。可太后这般秉公处置的模样,最终只怕她连反驳的由头儿都没有。 不多时,芳菲便带了冬雪过来。原本不太聪明的小桃,此时都这么难应对,更别说一直以来就十分谨慎的冬雪了。但此时,这平日里相当沉稳的冬雪,却是极其不沉稳。 一进漪澜宫见了太后,便噗通跪地,哭号道:“求太后为薄妃娘娘和大皇子做主求太后救薄妃娘娘母子二人的性命啊” 太后最讨厌哭哭闹闹的,此时未免觉得头疼。按着额头,道:“你些别急。这事儿事关哀家的爱孙,哀家岂能不管?你好好说话。” “是”冬雪压抑着哭声,哽咽了好一会儿,才又一叩首,道:“不知太后有何事要询问奴婢,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太后道:“知秋,你把刚刚和哀家说的话,再说一便。” “是。”知秋应了一声儿,只得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冬雪细细听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好像也知道太后怕吵闹似的,在知秋说话的时候并未吭声,而是等着知秋说完,这才道:“知秋姑娘,人在做天在看!即便到了此刻,我也并不敢将你往那坏处想,你何以这般急着推脱罪责?别人或许不知情,但你说的事情我到底做没做过,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冬雪一声带着仇视之意的冷笑:“知秋姑娘,恕我直言,怎么我觉得,你这么说,反而等于坐实了这件事就是你做的呢?至少在我这边看来,你此番言语,可是和承认是你所为,没什么区别。” 知秋道:“你这是什么话?明明是你亲手做过的事,怎么弄得好像我在冤枉你似的!明明是你故意绊倒了我,明明是你将字条给了我,你若心里没鬼,何以不承认?” 冬雪平静地看了知秋半晌,然后一声冷笑,好像知秋说得是很可笑的事情似的,又向太后重重一叩首,道:“太后明鉴奴婢是不小心撞倒了知秋姑娘,但却并不知道知秋说的字条是什么” “但知秋姑娘一张嘴、奴婢一张嘴,各有各的说法,旁人也的确分辨不出个真假来。奴婢除了坦白说自己没有做过之外,不知道还能有何汉语。只望太后能够明鉴。” 太后点点头,问道:“知秋,你说冬雪给了你一张字条,那字条何在?” “被被奴婢吃了。”知秋道。 “何以吃了?”太后又问。 “奴婢奴婢还以为字条是卓酒写的,奴婢羞于让人知道自己和卓酒的事儿。”知秋道。 “如此说来,你指证冬雪陷害你,是无凭无据了?”太后问。 第七百一十九章深夜查案 http://..org/ 知秋着急:“可奴婢说的的确句句属实啊太后!更何况在场之人……包括陛下,都看到冬雪撞到了奴婢,又扶起了奴婢!” “知秋姑娘,我是撞到了你不假、也扶起了你不假,可我确实没有给你什么字条。你若记恨我撞到了你,也不必以这种方式来陷害我吧?”冬雪很有些生气的样子,“枉我一直以为你心思单纯,却不想,原来一直是我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阴险算计之人!” “你……明明是你贼喊捉贼!明明是你和你家主子设计陷害我们,却怎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就不怕日后遭报应吗?”知秋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着。 知秋这般言语无状,但容菀汐却并未阻止她,而是由着她说下去。太后自然不会相信知秋的话,而且就算相信了,在此时,却也不可能表露出相信的样子来。但皇上的心中,或许会有进一步的分辨。毕竟皇上与她们在潜邸中相处日久,对知秋的性子还是有所了解的。 “你杀人都不怕遭报应,我们钟翠宫问心无愧,怕什么?”冬雪被知秋激怒似的,也失了分寸。 “够了”,太后被她们两个吵得头疼,揉着额头道,“你们都说自己有理,但却各自都拿不出证据来。哀家当时没在场,只凭你们两人各自的一面之词,也实在分辨不出孰是孰非来……今儿夜已深,哀家乏了,至于你们争论的是非,不如稍后再议。今晚,你仨便都去慎刑司悔过去,想清楚了,明儿哀家审你们之时,你们好说实话。” 冬雪急道:“太后明鉴,奴婢家主子此时仍旧昏迷不醒,奴婢岂能离了主子呢?主子用奴婢用惯了,若是一会儿有什么闪失、急着要用人,身边儿的奴才们又不得力,可怎生是好呢!奴婢行得正坐得直,便是十个慎刑司的刑罚加起来,奴婢也不怕,可奴婢真的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主子!恳请太后明鉴!” “你放心,薄妃那边有太医照看着,哀家也会派人去盯着,岂会出乱子?你只管顾好你自己的事儿便罢了。若你果真行得正坐得直,则更应该去慎刑司走一遭,以证你的清白。” “奴婢是清白没错,但奴婢断不能离开主子!不若太后直接定了奴婢的罪吧!不管知秋说什么,奴婢都应下就是了!只求太后能开恩,让奴婢守着主子,看到主子安好,奴婢也就放心了。到时候太后和皇后娘娘对奴婢要杀要剐,奴婢都毫无怨言!” “你这是何意?哀家岂是那种不明是非胡乱定罪的糊涂人?哀家既然插手此事,定然要将此事的真相查出来,查得明明白白的……够了,莫要再说,哀家乏了……” “皇帝”,太后看向皇上,道,“哀家将这三个奴婢同时打入慎刑司,且在事情没查出之前,封了漪澜宫、钟翠宫、霜露阁这三处,不许这三宫里的主子出去,你意下如何?” 将这仨奴婢带走,皇上自然没什么异议。主要是,即便有异议,他也没法子说啊。太后并不只是带走知秋一个人,而是连小桃和冬雪也带上了,摆明了公平公允,他若还拦着,可太说不过去。但是封宫…… 其实,也好。 如今被母后这么一闹,这事儿已经不可能善了了。更何况毕竟是在蓬莱殿上发生的事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让薄馨兰不再闹、让宫里的人不在多说多议论,这事儿就真的结了吗?不会。 这件事情若是不了了之,其实纵容的并不只是菀汐,或许还有馨兰和颖月。不管这作恶之人到底是菀汐,还是馨兰和颖月联手,只要他一日没将这人给真的揪出来,这人便定会再次有所行动。 其实每一个人都有一根犟筋,那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不过有的人更会审时度势一些,觉得情况不允许,便不会继续下去。但有的人,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馨兰和颖月的筹谋,那么唯一能让她们收手的法子,就是告诉她们——不可为。她们两个都是聪明的人,在明知道不可为的情况下,定然不会再做。但若不和她们说清楚……她们则会认为,还有可图谋的机会,再动手,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所以细想来,倒还是将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才对日后宫里的太平更为有利。 如果真的是菀汐所为呢?查个水落石出,更是没什么错处。至少让他傻也傻得清清楚楚、错也错得明明白白,而不像此时这般懦弱地糊里糊涂。 最主要的是……如果将漪澜宫封宫,菀汐便会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他,真的怕了。 他害怕今日之事,会让菀汐等不到利用他的那一天,会让菀汐采取最决绝的昂方式。毕竟此时慕容焰正在京都、毕竟二哥重兵坐拥边关……如果他成为了菀汐棋局中的一颗弃子,被丢弃了,便再也没有机会。 他怕失去她,所以莫不如就此困住她。 困到什么时候呢?就困到他将一切都弄清楚的时候吧! 趁着慕容焰还在京都、趁着菀汐和二哥还都在乎在世上的名声、趁着他还没传给成为弃子之前。他要弄清楚他们的图谋、他要断了菀汐和二哥之间的牵扯。 他要斩断她的一切羽翼、断了她的一切算计,让她成为荒岛上的一只孤鸟,只能仰仗着一汪清池。 他知道这样很残忍,但这是他唯一能永久留住她的方式。 他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一下,菀汐也是……给自己一个奢望,或许菀汐在冷静一番之后,真的会选择他。 “皇上,你意下如何?”太后见皇上只是把目光落在容菀汐身上,似是在深思着什么。等了片刻,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再次开口问道。 “听凭母后安排便是……”皇上向太后施了一礼,道,“只是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未免弄得宫里人心惶惶。儿子觉得,为查清真相,这宫封得,却也守得。以防万一,儿臣还是派了御林军到此三宫护卫,以保此三宫之万全。” 太后还以为皇上是担心她会趁此机会而对容菀汐不利,心里未免一阵寒凉。在她自己的亲生儿子的眼中,她竟然是这样不识大体的阴狠之人么? 如今新帝初登大宝,虽说朝中风平浪静,但毕竟还未行本朝之新政,纵然没有人敢造反,但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新帝的所作所为、盯着新帝后宫里的这些事儿呢。若新帝初初登基,皇后的中宫里就出了乱子,岂不是要动摇民心?难道她真的会糊涂到夺了容菀汐的后位、要了容菀汐的性命吗? 她只不过是想要给容菀汐些警告、以让容菀汐安分些。她只不过是想让容菀汐知道,这后宫里并非没有明白人、并非能由着你凭借着谄媚的功夫为所欲为。纵然容菀汐身世难堪,但她总不会在未开战之时,就先杀了容菀汐祭旗吧? 此时,容菀汐已是皇后了,再不是那个区区的亲王正妃。容菀汐身居未央宫,岂是她想杀便杀的? 她的儿子可真是太高看了她! “哀家不过是为了让皇后少操老些,帮忙处理一下这件棘手的事罢了。最终怎样做,自然还是要听凭皇帝定夺。既然皇帝心中已有安排,哀家岂有驳回的道理?” “母后折煞了儿子,儿子全听凭母后定夺。” “好啦……时候不早了,咱们娘俩也别谦虚着,便按着皇上的吩咐来办”,太后疲累地起身,吩咐芳菲和李忠贵,“找人将这仨丫头押到慎刑司去。” 很快,便有几个身子强健的小太监过来押人,将知秋和冬雪、小桃都押走了。 冬雪在抗拒了那一番之后,知道没用,便不再多言。但眼见着要进慎刑司,小桃和知秋可都吓坏了,少不了一番挣扎。 太后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儿,小桃却仍旧大喊道:“太后明鉴哪……奴婢不过是倒霉撞见了知秋而已,怎的就牵扯上了奴婢……我们霜露阁里死了人,明明是受害的,怎的就成了要被是审问的?求太后明鉴啊……这事儿我们霜露阁有什么干系呢?何以把奴婢牵扯进来啊……霜露阁里就两个奴婢,如今夏果已死,奴婢若回不去,小主身边儿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了……” 然而太后岂能听她这些废话?早已经出了漪澜宫宫门儿,往慈宁宫回了。 知秋自然不会去求太后,而只是拖着容菀汐的胳膊,任凭几个太监怎么拖拽,就是不撒手。吓得哭声都颤抖起来:“小姐救救我啊……小姐你救救我啊……都说去慎刑司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小姐,小姐……你救救我……救救我……” 容菀汐眉头紧锁,泪凝于睫。她不是不想救,可是,她没这个本事。 她忽然发现,自己在宫里看起来威风,可实际上呢,一切都要仰仗皇上的施舍。她所习惯的一切,一直以来都是在他的给予之下。可是忽然有一天,他不相信她了、他不想管她了,她便无能为力。 在这高高的宫墙内,在这深深的宫城里,她只是这么孤零零地、一无所有的人,连她身边最亲近的妹妹,她都保护不了。 容菀汐不由得抬头看向皇上,可皇上却并未看着她。此时皇上背对着她。看着敞开的门外,看着在油灯光亮映照下,却仍旧黑得一望无际的夜色。酝酿了一夜的雨,直到此刻,依旧没有落下。 无尽的黑、沉闷的夜,压得人甚是疲累,只想让这一场大雨落下,以得一个解脱。 “小姐,你救救我啊……小姐……”眼瞧着知秋已经支撑不住,容菀汐狠狠咬牙,最终,却还是没有对他说出那个“求”字。 若想帮忙,他早就帮了,何苦要背对着她躲避呢? 第七百二十章:迷障难辨 http://..org/ 一秒记住.,为您。秦颖月果然好计谋,而且,果然很了解皇上。 其实她们之前的那些准备,蓬莱殿上的砒霜、御膳房外的尸体,都不足以让皇上真的动怒、都不足以让皇上怀疑上她,但最后的那一张字条只这一样东西,就足以让皇上冷了心、动了气。 翎王,是皇上的死穴。她知道,秦颖月也知道。 当秦颖月能够清楚找到皇上的这一死穴之时,就表明秦颖月已经明白,他的心,早就飞到了漪澜宫、飞到了她的身上。可秦颖月要的,并不是他的心,至少,不只是他的心。 秦颖月不要他的心,而她却只要他的心。出发点不同、谋略不同,她注定不是秦颖月的对手。 正如此刻她不是已经输了? 他可以忍,可以不拿那张字条来质问她,可隔阂,却也因此而埋在了心底里,久久难以释怀。正因为这个隔阂,所以当她真的有求于他之时,他本能地不愿意管她,本能地想要做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由着她独自挣扎,这是他的报复。 他不愿意挑破,只是不想失去她,但留着她,却不代表不折磨。 她向来知道,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人。 知秋的手渐渐完全脱离开容菀汐的手臂,“小姐小姐”知秋叫得惊恐至极,恍似临死之人的哭号,“你救救我啊小姐你不能不管我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小姐” 容菀汐狠狠咬牙,猛地抬头 可是,就在同时,皇上已经提步往门外走了。 容菀汐起身,在知秋的脚被拖到门槛儿上时,终于问道:“知秋进慎刑司的事,你不会管,是吗?” “进慎刑司的又不只是知秋一个,放心,母后会秉公处理。” “你知道她不会。” 皇上回身,看向容菀汐,深深地:“朕也想知道真相。” 容菀汐也看向他,眼中,有心痛、有失望然而一切,最终却还是化作了平静。 “可不可以不要封宫?”你不帮忙,可以,但你至少不能剥夺我自救的权利。 皇上叹了一声儿,看向门外半晌,道:“朕会吩咐下去,所有飞过漪澜宫上空的鸟儿,统统射杀。朕不想让外面这些俗物,打扰了你的清净。” 皇上怔了片刻,忽然回身,抚摸上容菀汐的脸,笑道:“菀汐,朕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朕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查到。所以你只管放心地相信朕,像从前一样,乖乖的,好不好?” “如果我求你呢,你会救知秋吗?”容菀汐并未理会皇上这些奇怪的话。 是的,他现在的作为、他的样子、他的言语,都让她觉得很奇怪她只能这样骗自己,只能告诉自己,这些都太奇怪了,没有必要去深究。如若不然,她担心,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会坍塌。可直到此刻,她还舍不得。 皇上也没有理会容菀汐的这句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乖乖的。” 言罢,拂袖离去,再不给她求情的机会。 小桃和知秋已经被拖到了门口儿,小桃没再有什么哭喊,因为她知道,这里没有她的主子,不会有人救她。而且,估她现在已经料到了,她们三个人里,除了知秋之外,谁都不会有事。深宫里的历练或许不会使人脱胎换骨,但近墨者黑这个道理,却是亘古不变的。常年跟着秦颖月,关键时刻,不需要谁特意去教,自很多事儿自然而然就懂了。 三个入慎刑司的宫女儿被带走了、御膳房的奴才们也散了、皇上也走了,漪澜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深夜宁静。 一阵夜雨前的狂风吹来,吹卷得房门吱呀一声儿。随即,便是“嘭”的一声儿,一扇房门关上了,另一扇还在摇曳着。 宫门外,打更的声音传来,子时了。 容菀汐怔怔地站在屋内,初夏一言不发的,默默地走到房门口儿,关上了在夜风中摇曳的房门。 不多时,漪澜宫院门口儿,就听到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应该是皇上派来的御林军到了。 这些御林军也是静悄悄的,除了脚步声之外,并未发出其他声响。该吩咐的话,想必皇上已经都吩咐了。从此刻起,这漪澜宫里,连一只小鸟儿都飞不出去。 没想到,不过慢了几句话,竟然酿成了这样的后果。其实如果太后不是这么刚巧儿地过来,如果当时她和皇上把话挑明了说清楚,此时的结果便不是这样。 这便是他的一味容忍所酿成的后果。不和她挑明,心里的怒气却还在,总要撒出来不是?这些怒气一点点的积累,在某一个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便毫不客气地发了出来,以一种他认为十分合理的方式。 可这怎么可能是合理的呢?他用他所以为的,来断定这一切,使得这一切本身就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上。 心是真的、情是真的,可就是怎么都说不清楚了。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容菀汐很像要冲出去和他解释,可是她已经冲不出去了。在她发现自己陷入牢笼中之时,解释之心,也便随之没了。 此时容菀汐觉得,外头纵然漆黑风大暴雨将至,但外面的天地,却也总比她所处于的这片天地,要好得多。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无眠夜,谁的心里都不安生。 慈安宫里,太后已经很疲惫了,可是却并未睡意。芳菲在梳妆台前为太后卸下满头珠翠,看着铜镜中的人,太后不由得叹了一声儿。 铜镜中的人,容颜未老,然而这世上,却已经再没了她可以为之而容的人。 先帝去得太早,以至于她在如此年纪,便已经成了这后宫里的一个老朽。上一朝,这未央宫里的争、未央宫里斗,都因先帝的离去戛然而止,而这一朝的,在此刻,却刚刚开始。 宸儿毕竟江山万载,所以这一朝的这些女人们,有的争、有的斗呢。 “太后可是在仇如何断今日之案?”芳菲问道。 太后又叹了一声儿,道:“这三人,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啊。” “但娘娘们的这些伎俩,终究是逃不过太后的法眼去的。”芳菲道。 太后一笑,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你觉得那行凶之人和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呢?” “奴婢愚钝,却也愿意猜测一二若说得不对,太后便当笑话听了,可别洗笑话奴婢啊。”芳菲笑道。 太后道:“你只管大胆说便是,哀家并不觉得你说出来的会是笑话。至少要比他们做的事漂亮得多。” 芳菲道了声“是“,便分析道:“奴婢以为,杀死夏果的人,和下毒的人,未必是一个夏果活着,碍着谁的眼了呢?碍着了谁,自然就是谁弄死的。至于那下毒之人奴婢说不准。总觉得冬雪沉稳城府深,但知秋,的确不是那种颇有城府之人” “且若以聪明来说,以皇后娘娘之智,纵然有心害薄妃,却也不会在蓬莱殿上吧?怎会把事情弄得这么大呢?所以这事情若是皇后娘娘做的,便是一件大蠢事。但这件事情若是薄妃娘娘做的,可就是一件精极、妙极的事儿了。” 太后一笑,道:“的确如此啊。此事乍一看,的确是容菀汐所做。毕竟一来又雪国的背景牵引着,二来有知秋作为确凿的人证,三来她和薄馨兰之间的利益纠葛在这儿呢” “但是细细一想,却觉得,不似她所为但是你发现了没有,今儿皇上很有些蹊跷。他虽依旧护着容菀汐,但却并不怎么相信她。以至于哀家在说抓知秋、说封宫的时候,皇上一见此时并不伤及容菀汐根本,便也没管这事儿,由着哀家如此做了这又是为何?” 芳菲挠挠头,道:“奴婢也糊涂了。” 太后道:“咱们外人细看都能看出蹊跷的事儿,怎么皇上却看不出呢?若说当局者迷,的确有理儿,可却也未必要迷成这个程度。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促使得皇上确信了,但这事儿皇上却没和咱们说。” “的确有这个可能呢”芳菲道,“如此说来,今日的这毒辣之事,依旧还是皇后娘娘做的?” 太后静静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尽然哪如果是容菀汐做的,反而好了,至少这后宫里头,大家伙儿不过都是些平庸之辈罢了,没什么奸诈至极的人。但若不是容菀汐做的那筹谋之人心思之深、识人看事之准,可当真令人的胆寒哪” 芳菲不由得也觉得一阵脊背发凉,道:“是呢,这人必定能抓到陛下心里去,一抓一个准儿。” “馨兰是没这个本事的”太后道,“一是她天资不至于如此,二是她并无此心。她的心,全都在她的儿子身上,并不在陛下心上,如何能将陛下揣摩得透彻?所以这个有本事的人若真存在,只怕是霜露阁那位呢。” “秦小主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儿的,但是此时她能出现在陛下的后宫里,便已经是很大的本事了。便是奴婢用愚眼瞧着,便也觉得小主并不是个善茬儿呢。更何况,陛下和小主的过往当时可是闹得人尽皆知的。若说这当朝后宫里,有谁最了解陛下,只怕是秦小主不差。”芳菲道。 太后点头,道:“这个秦颖月哀家早觉得她并非善类,这才派了夏果去盯着她。本以为她还要多消停一会儿呢,却不想,这便沉不住气了” “太后觉得,这事儿一定是秦小主做的了?”芳菲问道。 太后沉思片刻,却还是长叹了一声儿,道:“看来,哀家的确老了、鲁钝了其实直到此刻,哀家并不能吃准哪。因为容菀汐的身世,毕竟太让人心疑。再加上她一直以来的谨慎聪慧,焉知这是不是她设下来的迷局?或许,她就是故意让所有矛头都指向她、故意让皇上以为是她所为呢。” m.,来自。 第七百二十一章:宫深不夜 http://..org/ 一朝人一朝心,她们那一朝的后宫里,并没有如容菀汐和秦颖月这般七窍玲珑之人,最厉害的角色,也不过是如薄馨兰那般能沉得住气罢了。所以若是以上一朝的老法子来度人,总是度量不通的。 太后手中摩挲着芳菲放在梳妆台上的玳瑁发簪,这玳瑁发簪,还是初入宫的时候先帝送给她的。不同于待其他妃嫔,他总是会送她一些很有心意的礼物,这发簪不过是一生中他所送给她的礼物里,并不稀奇的一个罢了。但是哪一个,她都爱不释手 然而如今,却一只有睹物思人的份儿。那人去了,她再也见不到。 太后思虑了好半晌,方道:“暂且关押着那三个奴婢,等薄馨兰好了,这事儿便交给她来查,哀家也是乐得清闲。” “交给薄妃娘娘来查”芳菲有些糊涂。 “不错”,太后道,“现在并不能定论到底是谁做的,但最终的结果,却一定可以。” 自铜镜中看到芳菲那灵巧的面容上此时却仍旧有些不解,太后继续道:“倘若最终知秋认罪且连累到容菀汐,且紧跟着就死了,那么这事儿,便一定是秦颖月做的。倘若最终知秋虽然认下了罪,但却并未累及容菀汐,且最后还活着,便一定是容菀汐做的。” 芳菲听明白了,恍然道:“倘若真的是皇后娘娘指使知秋姑娘做的,最终知秋就算挨不住认了罪,以皇后娘娘惯常表露出的仁厚,断然不会要知秋姑娘的性命。即便有此心,却也不会马上为之,以免遭人口舌。且秦主子那边又是个心思机敏的,一旦让知秋认了罪,随后立马会找个由头儿躲得远儿的,以免惹上麻烦,不会给皇后娘娘嫁祸她的机会” “但若知秋姑娘认罪后便死了,更有甚者,还有一些紧跟着的证据证明是皇后娘娘做的,那么便一定是秦小主所为。” 太后点点头,以示芳菲猜得不差。叹道:“如此,倘若这事儿不是容菀汐做的,便只有由着那真凶旗开得胜。只不过以后路还长,即便让她赢了这开头儿,她也未必能有本事一直赢到最终。容菀汐输了这一次,却也不算冤枉。她犯下的这些事儿,早该得到惩治。既然皇上舍不得、哀家做不得,有人代劳,挫一挫她的锐气,也不错。” 芳菲连连点头,由衷道:“太后妙计” 太后却是摇摇头,道:“不过是无奈之举罢啦皇上不爱细管女人们的事儿,又太过感情用事,一切只以情意而论,偏得身边儿的这些女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哀家若不勤盯着些,只怕早晚有一日,他要栽在女人的手里。可是皇上他,却不理解哀家的苦心哪” “想来陛下也是因着最近事情乱,一时糊涂,待到陛下回过神儿来,必定明白太后的用意,必定感激不已。陛下向来孝顺。”芳菲宽慰道。 “哀家有这一双儿女啊是好。如今陛下去了,多少人孤零零地独自过后半生,便是那不到双十年华的赵娥,身边儿也不过只有一个女儿罢了,哪能像哀家这般享含饴弄孙之乐?可哀家的这一双儿女,却又着实不让人省心最近你瞧着,凝儿和那姬侍郎怎样了?” 芳菲道:“公主为陛下守孝,并未再见姬侍郎。” “她果真说到做到,总算先帝和哀家没白疼爱她一场儿只是凝儿年岁也不小了,待到守足三年的孝,那姬玉麟若还记挂着她、等着她,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太后道。 “姬大人状元出身,才学品貌都极好,若还能为公主等上三年,可见对公主情谊深重呢。公主能择此良婿,太后日后啊,可是更只有舒心的份儿了” “但愿如此吧”太后苦笑道。 皇上回到乾清宫安寝已是后半夜儿,早就走了困,心里想着菀汐,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如今在宫里,自然不比在府里自在,独自留宿乾清宫,身边儿无人侍寝之时,李忠贵总要安排个上夜的奴才。有时候是小福子,有时候是云裳。夜里若有起夜喝水之时,身边儿有人服侍着也方便,皇上便也由着底下奴才们的安排。 今晚云裳自请了上夜,躺在龙床下五步远的褥子上,听得皇上翻来覆去,云裳的心,也随着皇上翻来覆去的,一刻不曾安歇。 原本宫女儿太监上夜,都只能在龙床旁设一个小坐垫,跪在上头熬一宿。陛下睡着了,他们方能靠着龙床边儿上打个盹儿。之前小福子便这样过了一夜,皇上也没说什么,次日她上夜之时,晚上安寝前给皇上梳头,皇上想起宫里上夜的规矩,便命人送了一床被褥过来,让她只管躺在地上睡个好觉。日后小福子上夜,便也随着如此。 为此,小福子背地里还和她玩笑,说是借了云裳姑娘光儿,若不是陛下心疼云裳姑娘,他怕是熬到李公公的年纪,也还要跪着上夜呢。 他对女人总是好的,温柔体贴。可这些温柔,却都是不过心的。只不过刚好想到了,便随意做了出来,过后既往。可唯独对秦贵人和皇后娘娘不同,其中,对皇后娘娘又尤甚。 今日宫里闹出了这样的事儿,秦贵人和皇后娘娘都牵扯在其中,他的心里岂能好受呢?不管最终查出的人是谁,最受伤的人,终归是他。 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却都在打他唯一儿子的主意。他对大皇子的在意,甚至于还不如对皇后的一半儿多,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骨肉连心,岂能真的不在意他的生死? 只是其一,其二,只怕也是最让他伤心的,那就是,他所爱的这两个女人,并不肯为了投他所好而安稳度日,反而为了权势地位,不惜背地里对他诸多算计。 秦颖月、皇后,这先后而来的两人,都是有大福气的,可是却谁也不珍惜。能得到他的情,是多幸运的事呢,怎的就这般生在福中不知福? 她多希望这有福气的人能是她呢。 “陛下可要喝茶?”又听得皇上翻了个身,云裳试探着轻声问道。 过了片刻,听得床幔内又是一个翻身的声音,皇上问道:“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云裳想了想,道:“奴婢觉得不太像是皇后娘娘做的。” 他有意和她交谈,她岂能强守那无用的规矩,说那些无趣至极的“奴婢不敢妄言”之语? “为何?”皇上问。 “皇后娘娘没有这么做的用意啊”,云裳道,“旁人瞧着这件事儿,之所以会想到皇后娘娘,是因为他们觉得,大殿下的存在碍了皇后娘娘的事儿,皇后娘娘定然有除之之意。但咱们却是清楚的,当初陛下原便是要杀母留子,将大殿下给皇后娘娘抚养,还是皇后娘娘自个儿不同意,竭力劝陛下的呢。若皇后娘娘真有忌惮妃嫔有子之心,最初为何不索性装糊涂,顺了陛下呢?没必要多此一举” “所以以奴婢之眼看来,皇后娘娘并无此心。更何况倘若皇后娘娘真有此心,以皇后娘娘之聪慧,一定会将事情做得悄没声儿的,而不会是在蓬莱殿上。难道皇后娘娘想不到吗?一旦这事儿发生在蓬莱殿上,便小不了。奴婢觉着,皇后娘娘不至于糊涂到给自己找麻烦。” 云裳毫不避讳的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儿细说了一番,而且言谈之中,还用上了“咱们”。她并不是想要借此试探什么、图谋什么,她只是喜欢和他这样亲近。在皇后没嫁到府里之前,府里唯一能和他说体己话的女人,也就是她。 但自皇后娘娘来了之后,他有了凡事可以商量之人,便再不问她什么了。可她却并未因此而记恨皇后,只是羡慕罢了。她对皇后不满,只是因为皇后不珍惜他的情,明明已经嫁给了他,却还想着别人。现在眼瞧着皇后娘娘终于把心都放在了他身上,对他百般用心,她自然没有理由再反感什么。 所以此时,她是真的觉得皇后不会做这样的事。不论是从品性上、还是从对皇上的心来看,皇后都不会这样做。当然这只是相对于秦颖月而言,二择一的选择罢了。毕竟她并不处于主子之位,主子们的心思,哪里能说得准呢。 “所以你觉得,此事多半如同知秋所说,是冬雪嫁祸给她?”皇上又问。 云裳翻了个身,不再平躺着,而是侧身看向床幔。她不知道此时躺在明黄色的床幔内的他,是不是也侧身冲着她。便当做如此吧!她贪恋于此时的感受。 “奴婢觉得这事儿会不会和秦小主有关?”云裳满是提醒之意。 但其实她也知道,皇上应该已经想到了秦颖月那边。却还是提心道:“虽然从今晚的事上看,小桃姑娘只是一个局外人,夏果也不过是因为倒霉罢了,可为何偏得是小桃姑娘这么凑巧?为何偏得是夏果倒霉?怎么都是霜露阁的事儿呢。” 自己想到和听到别人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同。自己想到,或许没几分肯定,但若再听人说一遍,怕是至此忽略不掉。 “你瞧着,秦贵人是个怎样的人?入宫后可有安生之心?”皇上静了片刻后,又问道。 “奴婢瞧着秦小主不像安生之人。”云裳道。 皇上平躺着,张开眼睛看着头顶,但天色漆黑,原本就暗夜无光,床幔更是将外头的一切遮挡得死死的,使得他的眼前也是漆黑一片。原本白日里一睁眼便能看得清楚的,现在是怎样看也看不到了。 云裳不知道菀汐的身世、没看到二哥传来的字条,如此认为,是再正常不过。可见宫里人对菀汐的品性都十分认同,这是好事。 他多希望自己也能如云裳一样,不知道她的身世、没看到二哥的飞鸽传书。那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菀汐 第七百二十二章:眠妖苏醒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可是偏偏,他知道了这些。所以在听了云裳这些话之后,本能的反应竟然是——你想的太简单了。在他有这种想法之时,可见在心底里,他便已经相信了。 在离开漪澜宫、在看不到她、在静下来之后,他所作出的选择,竟然是这样的。 “奴婢……可是说错话了?”听得皇上久久不语,又不是睡着之时的呼吸声,云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不应该那般直白地断定。 “不曾”,皇上道,“你说得都没错……只是朕自己有些事情还想不通罢了。” 颖月不似安分之人,这一点,他早在太学之时就清楚。当时颖月吸引他的,也就是这般不服输、不认命地不安分。但待她到了他身边、进了未央宫里,他却还是希望,她能做一个不争不抢的安分之人,自此安安稳稳地度日,别给宫里添麻烦、别给菀汐找麻烦。 只是因为他不再爱她,对待便这般不同。 云裳的所见不差,霜露阁无端搅和进来,的确很蹊跷…… 几乎一夜未眠,及至该当晨起的时辰,皇上也还是起了。云裳正伺候着梳头,便听得乾清宫门外有人求见。 李忠贵迎了出去,说了几句,便进来禀报道:“陛下,守在霜露阁外的侍卫说,秦小主昨晚咳了一夜,还带着干呕,听起来很痛苦的样子。他们想着霜露阁里没有奴婢在跟前儿服侍着,便只有冒犯着问了一句,小主说不碍事,侍卫们便也没敢再叨扰。但今日一早儿,小主便扶着门框,差他们去找太医。只见小主拿着的帕子上都是血,一早儿和他们说话之时,仍在咳血呢。” 皇上皱眉,道:“朕知道了。” 随即便吩咐云裳:“快着些,朕先去趟霜露阁。” 云裳应了一声儿,手脚麻利地为皇上将头发束好,穿好了上朝的龙袍,以便皇上在霜露阁耽搁了,能直接赶去议政殿。 御膳房里来摆了早饭,皇上只匆匆进了一碗清粥,便吩咐了摆驾霜露阁。 皇上到的时候太医刚进屋,站在门口儿,便能听到里头猛烈的咳嗽声。皇上疾步进了屋,问太医道:“瞧着秦贵人如何?” 李太医正给秦颖月把脉,忙起身给皇上施了礼,这才道:“微臣还得再瞧片刻。” 皇上点头,道:“仔细着些。” “咳咳……咳咳咳……”说话间,秦颖月又是一阵猛咳。 皇上坐在床尾,有些心疼道:“听侍卫们说,昨晚便如此,怎的不让他们去传太医?” “昨夜宫里已经够闹腾了,臣妾不想再添乱。以为忍一忍,便能忍过去了……可这身子……咳咳……却是……这般不争气……”秦颖月说着,又止不住地咳了两声儿。 皇上紧张道:“你快躺下歇着,有什么话,等吃了药不咳了再说。” “咳咳……咳咳……”秦颖月用帕子捂着嘴巴,点了点头。 李太医眉头紧锁地给秦颖月把了好半天的脉,却是忽然起身,跪地叩首道:“微臣医术不精,恳请陛下重责……” “怎么回事?”皇上道。 “回……回陛下,从,从脉象上看,小主……小主除了常年忧思,心气不足、肝气郁结之外,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微臣实在找不出这咳血的缘由来。”李太医道。 皇上点头,道:“不要紧,老马尚有失蹄时。如今霜露阁里没有可用的奴才,你亲自回太医署一趟,再叫几个当值太医过来,一起瞧瞧。” “是。”李太医着实松了口气,忙应了一声儿去办。 君紫夜的药很管用,秦颖月的脸一日比一日见好,自己都能感觉到那疤痕处发痒,像是有新的皮肤滋生出来。但疤痕犹在,脸上的面纱自然也还戴着。此时用帕子捂着嘴,多有不便。可能是怕自己咳嗽冲撞了皇上,却也一直这么捂着,使得那看向皇上的双眸,显得更多了几分委屈,水润含情。 皇上见秦颖月的胸前和喉咙起伏了几下,但却没有咳嗽出来,便知道她是故意忍着。关切道:“不必忍着,想咳便咳出来,咳出来会舒服些。” 秦颖月摇摇头,又暗自压了一会儿,觉得好受些了似的,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帕子,道:“臣妾只是麻烦他们帮忙去传太医,不想他们竟然去禀报了陛下,害得陛下一早儿便赶过来……” 说着,眼中满是心疼:“昨晚小桃没回来,太后派来封宫的嬷嬷说了缘由,臣妾知道,昨儿陛下定然操劳到半夜。原就没睡个安稳觉,这一会儿又赶到臣妾这里来……也不知身子受不受得住。” 秦颖月眼中的关切是真真儿的,灼得皇上心内的愧疚更盛。 “朕向来身强体健的,岂能一夜不睡便受不住了?”皇上笑得轻松,“你只管把自己的身子照看好,莫要操心这些无用的。” 秦颖月笑道:“是啊,宸哥向来健朗……记得在太学之时,还正月里呢,宸哥就穿着单衣到处跑了……” 眼中是颇有感触的深情也苦涩,看着皇上…… “那时候朕正当少年,浑身是劲儿,这两年可不行啦。”皇上仍旧笑得随意,完全是闲聊的样子。 但其实心里,并不是丝毫感触也无。那些年少过往,他怎能忘记?只是时至今日,他已经不爱那过往中曾每日心心念念的人了,这些过往再提起,也只不过徒留一声叹息,提之何用呢? “也不知道母后到底什么时候能放人,小桃不在宫里,你多有不便。昨儿是忙晕了头,忘了给你配人。等会儿朕吩咐李忠贵,让他给你配几个得力的奴才。”皇上不想再谈及过往之事,忙说了其他的。 秦颖月看出了皇上本能的抗拒,却并未有什么失落之感。因为如果皇上当真对过往毫不在意,只把她当做一个同窗,又怎会逃避谈及此事呢?他的逃避,反而表明了他的在意。 戏做得足,秦颖月并未马上回答皇上,而是又用帕子捂住嘴巴,压了一会儿,这才道:“陛下千万不要吩咐下去,臣妾这里真的不缺人手。更何况昨日的事,小桃不过是倒霉碰到了,太后自有公断,想来小桃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过几日会回来的……再说,臣妾和小桃两人度日,早就习惯了……” 说着,不免有些凄然,道:“宫里人人都长着一双势力的眼睛,拜高踩低。如今臣妾的处境……奴才们派来了,怕不是让臣妾顺心的,反而要给臣妾添堵。臣妾就一个人儿,能有什么麻烦事儿呢?再等几日吧。” “放心,朕会让老李妥善挑人,且朕会亲自吩咐他们,让他们不敢怠慢。”皇上道。 秦颖月摇头,道:“陛下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宫里这些奴才,哪一个不是长了几十个心眼子的?在陛下面前一个样儿,在臣妾这里,怕是又一个样了。人前人后如一的奴才,都只在受宠的、高位的娘娘那儿才有呢。如臣妾这般处境……何以奢求?莫不如清清静静的。” 皇上想了想,便道:“也好吧,随你顺心便是。只是小桃不在这几日,你身边没个服侍的人,却是万万不可。朕让云裳过来跟你几天……诶,这你可不要推辞!不然朕可真要给你配奴才了!”见秦颖月开口欲要拒绝,皇上忙阻止了她。 秦颖月见皇上坚决,便也只得点点头,道:“好吧,臣妾不推辞便是……” 忽的叹了一声儿,道:“听得夏果就这么死了,臣妾心里也不舒服。虽说她对臣妾百般怠慢,但毕竟是成日里在跟前儿的人,就这么死了,总归让人惋惜。不想一个出门儿时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秦颖月说着,又是一声重重地长叹:“人的福祸,当真说不准的……臣妾真怕,如果有一天,臣妾也是这般不知怎的就死了,连最后一面也无法和陛下喜相见,臣妾可怎么甘心呢……”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皇上笑道,“夏果那是恶有恶报,你也不必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只管安心养病、舒舒坦坦地过日子,总想着死的时候做什么?” 秦颖月却是没有玩笑之意,而是深情地看着皇上。那眼神儿让人瞧着,好像她真的是个将死之人似的,满是不舍。 被她这动情的眼神儿看得,皇上不免也是心里一阵难受,语气不由得温柔了些:“放心,宫里的太医虽然及不上君紫夜医术高超,但也过得去。李太医只是一时犯了糊涂,怕是还没睡醒呢!等下几个睡醒的太医过来,定能给你开一个尽快痊愈的方子。” 皇上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李太医自己禀报道:“陛下,微臣叫了几位当值的同僚过来。” “进来。”皇上略扬声。 李太医做事情还挺尽责,一起带了四个太医过来,加上他自己,一共五个。每日当值的太医一共才八个,此时年长的几个,怕是都在这儿了。 “好,给秦贵人仔细瞧瞧。”几位太医请了安,皇上一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见皇上竟然是穿着上朝的龙袍在此,几位太医自然都知道了皇上对秦颖月的重视,哪敢怠慢?轮番儿地、仔细地给秦颖月把了脉。然而一个个的,却都还是如同李太医那般眉头紧锁。 “如何?”皇上问。 几位太医相视了一眼,最终由最年长的陆太医道:“回陛下,从脉象上看,小主的确只是心气劳损、肝气郁结。并无什么大为不妥当之处。” “那为何会如此剧烈咳嗽?为何会咳血?”皇上问。 一个太医若瞧不出来,许是庸医,两个太医若瞧不出来,许都是庸医,但不可能今日当值的太医都是庸医吧?所以对于几位太医所说的脉象之所见,皇上并无什么怀疑,但是对秦颖月的咳血之状,显然也没什么怀疑……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二十三章:出手稳准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听得皇上如此问,几位太医自然也知道,对于秦贵人的咳血之症,若是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只怕今日是很难全身而退了。但从脉象看,却的确看不出什么来,这让他们如何回答皇上? 还是陆太医年长经事,细想了想,便道:“小主近日来可是依旧按时服用君阁主的药?” “这是自然”,秦颖月压抑着咳嗽了两声儿,方道,“每日小桃都会按时熬了给我。今早因着这病起得突然,且小桃又不在,便落下了一顿。” 陆太医道:“如此便对了。” “对了?什么对了?难道这咳血之症和君紫夜的方子有关?”皇上有些诧异。以君紫夜的品性,绝不会做出在方子上动手脚的害人之事。 “依微臣愚见,正是”,陆太医道,“君神医妙手,所用之药,定然也与寻常阆中不同。小主吃了君神医的药,平日里可有嗜睡之症?” 秦颖月点头,道:“确实如此。” “但每每困乏之时睡上一觉儿,醒来身子便极舒坦,与平日里熟睡醒来不同?”陆太医又问道。 “正是。”秦颖月道。 “陛下和小主无需担心,小主的咳血之症,只是神医的药服用到了一定日子,起了排淤的作用而已。小主将体内难以由血气循环而排除的淤血,以此方式排出来,日后体内气血通行更加顺畅,对每日所服之药的吸收,要比之前更好些,更助于痊愈……” 陆太医说得极为佩服:“这便是神医的高明之处了。只以药量的积累,便能达到即便连日行针都无法媲美的效果。若以行针来助小主排除体内积淤,一来太过冒犯小主凤体,二来小主定然也要忍受每日行针之苦,但如此,小主只是咳嗽陆个两三日,便能将体内积淤排得干干净净的,并无其他不适之处。如此妙招,令微臣叹服啊!” “敢问小主,除了从昨夜起便开始咳嗽之外,是否并无其他不适之症?咳嗽之时是否并不觉得脏腑疼痛?”陆太医这才补问了秦颖月这么一句。 其实这断病之“问”,岂不应该在他给出结果之前便做出的?他不是不懂望闻问切这些最基本的,而只是故意在此时问出。因为他心里有谱儿,在说过刚才那一番话之后,此时问出,秦贵人定然会给他肯定的回答。 “的确如此……”秦颖月道,“所以我自昨晚咳嗽时起,便觉得能熬得过去,觉得不是什么大病。但今早还在咳血,这才有些吓着了,便劳烦了侍卫去寻了太医。” 陆太医点点头,向皇上又施了一礼,道:“陛下尽管放宽了心,微臣等所料不差,小主咳血之症,是福非祸,待到体内淤血排出,便可痊愈了。” 皇上恍然道:“的确……刚刚颖月和朕说话之时,朕听着,并未觉得气息虚弱,只是见她难掩咳嗽而已……” “如此便好,朕也放心了。只是总这么咳嗽着,却也让人太难熬。不知陆卿可有什么法子,能让贵人既把体内淤血都排出、又能让她不必咳嗽着这么难受?”皇上又问道。 “这……”陆太医笑道,“陛下可真是为难臣等啦……若是不用力咳嗽,岂能将体内积淤排得干净呢?都说良药苦口啊,想要治病,多少是要受些罪的。古往今来医之大者,也未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啊。更何况臣等这般学浅才疏?” 其他几人也随之点头,施礼歉然道:“臣等无用。” 皇上一摆手,道:“罢了,的确是这个理儿。良药苦口利于病吧!只是……只是即便喝了苦药,也能紧跟着吃一块儿糖缓和一下。这不咳嗽的法子没有,可有让咳嗽时痛苦小些的法子?” “回陛下,小主这般咳嗽,必定伤及喉咙,微臣等这就回去拟一个极温和的润喉方子出来,抓好了药给小主送来。”陆太医道。 “好,你们这就去办,务必要弄得仔细些。朕记得,神医给秦贵人的药方,太医署也备有一份儿。你们回去找出来瞧瞧,可莫要与其上的药冲撞了。”皇上吩咐的细致。 “是,陛下放心,这点臣等是不会疏忽的。”陆太医道。 皇上点点头,吩咐了太医们退下。急着去上,便也并不在此多留,简单嘱咐了两句,便转身要走。 “陛下……”秦颖月轻声叫住了皇上。 “怎么了?”皇上回身问。 秦颖月含情看着皇上,好一会儿才道:“没什么,臣妾只是……臣妾只是想,多看陛下几眼……陛下这一走,臣妾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陛下……” 说着,秦颖月这才起身,规矩施礼道:“臣妾……恭送陛下……” 皇上看她那含泪垂首的模样,心内一软,走回来扶起她,笑道:“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你只管好生歇息……” 却只是扶着她回到床边,并未向她保证什么。 然而扶着秦颖月坐下,手要抽出之时,忽地被秦颖月紧紧握住了。 秦颖月抬头,一滴泪便从那满含泪水的眼中落下,顺着脸颊滑落…… “宸哥,你晚上还来,好不好?夏果死了、小桃又不在,我……我和云裳又不熟,不敢劳烦她上夜,我……我害怕……”秦颖月委屈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楚楚地看着皇上,眼中满是渴求。 皇上心内一软,脱口便应道:“好。” 秦颖月含泪笑了,轻轻揉了揉皇上的手,这才不舍的放开了。却还是道:“君无戏言,陛下既答应了臣妾,晚上可一定过来……” 皇上点点头,也不知怎的,竟然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转身离开。 “咳……”身后儿,又传来了秦颖月的一声咳,但声音断得很快,可见是被她压抑住了。 走出霜露阁,皇上的眉心皱了一下。便紧赶着吩咐李忠贵:“快走,莫要误太久。” 在窗内看到皇上匆匆上了步撵、步撵匆匆离去了,秦颖月拿下了捂在嘴边的帕子,端起小几上的茶盅,猛喝了几口茶,用力将喉咙里的鸡血咽了下去。弄得自己一阵恶心反胃,但嘴角,却是笑着的。 君无戏言,他既答应了过来,便一定会来。 …… 回太医署的路上,赵太医轻轻拽住了陆太医,有些紧张地低声道:“陆大人,秦小主的病到底如何?你这般在陛下面前乱说,可别惹上了干系。万一回头儿亲小主的咳血不止,可怎生是好?” 此时永巷里无人,听得赵太医这般问起,其他三个太医里,有一个不明白的,也跟着问了一句:“是啊陆大人,咱们可别摊上了干系?” 其余两人却是含笑,一脸了然。 见永巷里此时无人,陆太医也稍稍放心了些,却还是压着极低的声音,拉着李太医和吕太医近前来,道:“放宽了心,秦贵人根本就没有病。如若不然,怎的我们几个都没把出来?更不可能在我问她之时,那般顺着咱们回答。明摆着是没病。” 如此一说,不必细解释什么,赵太医和吕太医自然懂了。 宫里的这些老太医,如陆太医这般年岁的、且入宫又早的,都已经是历经三朝的人了,更何况太医们又多出自世家,对后宫里娘娘们的那些计较,了解得比皇上还透彻。秦贵人的这种无病称病之举,可是宫里娘娘们的惯用伎俩,一旦反应过来,便都见怪不怪。 秦贵人给他们抛了一个难题出来,他们却不能计较,只能认命。只能凭借着自己的一番翘舌应对,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等会儿还要把戏给做足了,给这无病之人开一个润喉的方子,一点儿不能怠慢。且不光要好人做到底,还得做哑巴,不能和任何人说秦贵人的病是假的,他们自己看出来罢了。 老陆轻声叹了一声儿:“人难做,医难为啊。” …… 太医署的人一旦对哪个宫里的事儿上了心,办事可是相当利落,还不到半个时辰呢,秦颖月便见陆太医亲自提着几包药正往这边来。 此时秦颖月倚在小书房的椅子上,仍旧拿着她的帕子,不断咳嗽着,扔在地上的血帕子已经有两条,一旁还备着两条,誓要将那鸡血全用完不可。这样不过是为了把戏做足,以便让门口儿的侍卫们听到她一直在咳。一会儿赶在云裳来了之前,将帕子泡在盆儿里洗了,也能让云裳看到,她的确是在咳血。 但云裳那贱蹄子鬼得很,帕子是断然不能让云裳洗的,必须要先洗了才行。不然若是被云裳看出了帕子上的是鸡血,定然要到宸哥面前去嚼舌根。 觉着快到下朝的时辰了,等皇上回到漪澜宫,不多时云裳便会过来。秦颖月忙先将两个帕子捡起来,扔在水盆儿里搓洗。刚搓洗了两下,陆太医的请安声便出传了进来。 “陆大人请进……”秦颖月略扬声。 陆元修硬着头皮进了屋,其实已经料到了秦颖月会和他说什么。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倒霉摊上这事儿了呢。如果今日说把不出来,势必要与秦贵人有一番对峙。最后即便他们这边赢了,日后在宫里也不可能再有好果子吃,有哪一个后妃还敢用他们几个瞧病?长久被闲着,被太医署裁下去是迟早的事儿。 他是年纪大了,乐得回去颐养天年,可是他儿子今年还要考太医署呢。他们与秦贵人对峙事一出,怕是没人敢招他儿子进来,谁愿招一条随时会咬人的狗呢?大家都愿意和和气气度日,不到生死关头,万万不会找主子的麻烦。 刚才的情况下,若他不说,场面怕是维持不下去。一旦皇上等得不耐烦而动怒,他们再说什么忽悠之言,皇上可没那么容易相信。 旧朝已去,新朝后宫里,他的新主子,便只能是面前这位戴着面纱的秦贵人了。 陆太医向秦颖月施礼后,便一直安静地站在门口儿等着。秦颖月洗完了帕子,将帕子晾在水盆架上,又抬起水盆儿,要出去倒水。 陆太医忙迎了上来,道:“小主身子弱,不如由微臣代劳。”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二十四章:扶摇风起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也好,有劳陆大人。”秦颖月含笑将水盆儿递给了陆太医,并未有推辞之语。 陆元修端着水盆儿,心里自然有些不舒坦。在宫里过了大半辈子,服侍了三朝娘娘,却也从未给人端过水盆儿,今儿可是头一遭,这位秦小主,果然很有些本事哪。 没办法,谁让他晚年时运不济,不幸赶在了这个节骨眼儿上,遇上了这事儿呢。 陆太医亲自帮秦颖月把水盆儿里的水倒了,刚进屋,秦颖月便紧忙接了过去,歉然道:“我这宫里如今也没个使唤的人,劳烦了陆大人。” 陆太医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言罢,将那一直拎在手中的药包递给了秦颖月,笑道:“这是微臣给小主配的药,最是温和润喉。” 秦颖月接了,笑道:“有劳大人……今日我宫里的事儿,给大人添了不少麻烦,大人非但没有埋怨我,反而这般尽心尽责,让我心内甚是愧疚,且也感激不已。心里想着要好好报答大人今日为我治病的恩情,但苦于这一阵子身子注定不方便,只怕不但不能立刻报答大人,还要有些继续麻烦大人之处呢……” “只是大人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日后局面好起来,定然不会忘了大人今日帮扶之恩。不知大人可愿以医者仁心,继续帮扶我这多病多灾之人?” 秦颖月说得相当了然直接,这倒是在陆太医的预料之外,原本还以为,秦颖月怎样也要和他客套一番呢,却不想,她没套近乎也没聊家常,直接便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忽然想到门口儿那些侍卫,便明白了一二。秦颖月是担心万一那些侍卫里有什么听力极好的人,能够听到他们的话,回头儿再到皇上面前去嚼舌根,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但如今只是说了这番在别人听来很隐晦、在他们听来却心知肚明的话,即便那些侍卫们之中有有心之人,却也弄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这女人的谨慎心思,当真让人叹服啊!鸿鹄岂是巢中物?终有一日到九霄。这位秦小主未来的路,注定长得很。 “小主客气了,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日后娘娘的身子,只管放心交给微臣调理便是。”陆太医施礼道。 “我对陆太医的医术很是放心,有陆太医帮忙,实乃我之幸事。”秦颖月笑道。 “微臣惶恐。”陆太医做足了客气。不管秦颖月的根底到底如何,遇人三分敬,总是没错的。 “想来太医署里还有诸多事情等着大人去处理,我这里病气之屋,就不留大人了。”秦颖月笑道。 陆太医忙道了告退之语,恭敬着退下了。秦颖月这般利落的性子,他确是很有几分欣赏。但这位主子可不好侍奉,日后相处,必定要极其小心才行。 …… 秦颖月的霜露阁里,因着她的妙计,皇上封宫之令,几乎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但容菀汐这边的境况,却是大不相同。 漪澜宫外重兵防守,漪澜宫内死寂一般。就连平日里在院子里撒欢儿的雪绒,今日却都是消消停停地待在它自己的小房子里。那些高空中的飞鸟们,好像都听到了皇上的话似的,此时的漪澜宫上空,是连一个飞鸟也无。 容菀汐静静坐在小书房里,细想着从昨儿遇见钟粹宫主仆之后的所有事。然而细细捋了一遍,却还是没什么头绪。再往后头想,便是她此时如同笼中之鸟一般的处境了,自然更不可能想出什么端倪。便只能往前想……再前头,便是她和皇上在漪澜宫里,不过如往日一样,哪里有什么值得推敲之处?靖王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番例行禀报罢了……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 容菀汐几乎是在回想着昨儿皇上说的每一句话,忽的,脑海中一个念头儿闪过!昨儿皇上问她,如果在蓬莱殿夜宴上和慕容焰说君紫夜的不是,慕容焰会不会和他翻脸。这话当时听起来是没什么,可过后细想来,和着皇上当时那有些蹊跷的眼神,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现在回想起来,昨日皇上的样子,好像是在试探什么似的。可他要试探的,到底是什么呢? 容菀汐只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真相的门口儿,可却怎样也迈不进门槛儿里。 今日再细想昨晚之事,容菀汐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能一概而论。皇上将她禁足,明摆着是因为那张突然而来的字条,但皇上不救知秋,只有一个解释,便是,皇上怀疑是她所为。她一直都不认为皇上是一个脑子混乱的人,皇上不可能把两件事情混到一起去。翎王的字条,只能说明她和翎王有联系而已,却不能说明蓬莱殿的事情就是她做的吧? 即便没有看到字条上的所写,容菀汐也能猜到,那字条上所写的,不过是一些儿女情长的话罢了。秦颖月又不糊涂,倘若她真的写一些翎王让她害兴儿、害皇上的话,皇上反而不会相信。毕竟自己的兄弟是什么品性,皇上心里还是能吃准的。 所以说,皇上相信她害兴儿,与那张假冒翎王的字条无关……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使得皇上信了? 容菀汐实在找不出来,但却有种很强烈的直觉,觉得皇上的相信,和昨日她察觉到的皇上的异常,脱不了干系。 “这都快晌午了,太后那边还没什么消息。也不知道知秋被他们折磨得怎样了,能不能扛得住。”初夏担忧道。 她知道这么说只会让小姐更着急,可是凡事两个人商量一下,总比自己憋在心里要好一些吧?小姐一个人儿这么憋着,可别憋出个好歹来。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慎刑司里花样很多,如果慎刑司那边真的对谁动刑,且又不想让这人死,他们有几百种法子,准保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知秋小时候虽然受过一些苦,但因着当时年纪太小,长大后便记得模糊了。自打进了将军府,知秋的日子可谓过得顺遂,不曾受过什么委屈、更不必说皮肉之苦。她自己也知道,知秋的性子太娇惯了些。但想着若能有幸找到个知道疼人儿的夫君,这有些娇气的性子,反而是福非祸。 可没想到,等不到知秋有归宿之时,便先遭了祸。 以知秋的性子,若是慎刑司真的动了刑,她多半是扛不住的,只怕人家让她说什么,她便说什么了。其实这样也好,知秋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她也能早一日看到皇上的处置、早一日解脱。 如今却是风平浪静,除了封宫之外,别无其他惩治下来,容菀汐反而觉得难熬。 “小姐……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再去求求皇上?”初夏试探着问道。 容菀汐摇摇头,道:“我昨儿已经求过了,可是他并不打算帮忙。既如此,求人不如求己吧。” 可是求己,她们被困在这漪澜宫里,寸步难行,哪里能想出什么救人的法子来。 其实现在最好的法子,只有一个字——等。只要狠下心来,让知秋受一些皮肉之苦,待到知秋招了,一切自然能了结。 “小姐……”初夏忽然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早年咱们出去的时候,不是常带着醉梦长吗?奴婢这里还剩一些呢。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容菀汐心内一亮,醉梦长!若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或许她还能用醉梦长救知秋一命。至少,在实在无法之时,她还可以用此东西出宫去……再去求求他。 她不愿意向他开口,但人命关天,若不尝试到无能为力的程度,岂能对得起知秋呢? “再等等……”容菀汐道,“太后极注重惜福养身,昨儿晚上闹到那么晚,太后定然不会连夜审问,今儿怕也不会太早起了。或许太后故意抻着她们仨,在磨她们的耐性,午后才开始审问,也是极有可能。” “哎……”初夏叹道,“倘若是陛下审问,知秋受的苦还能少一些,且陛下至少会秉公处理。可太后那边……奴婢总觉着,这一阵子太后对小姐颇为不满呢。” “陛下……”容菀汐苦笑着摇摇头,道,“他若是在心底里认准了什么事儿,做起来可是绝对不会手软的。怕是一心想要让知秋招供,招数更花花呢。” 初夏一瞬不解,但随即,很快便想明白了容菀汐的意思。小姐的意思是说,皇上已经在心底里认定了是知秋做的。是啊,不然以皇上一贯对小姐的爱护体贴,怎么可能由着太后封了宫? “这可如何是好呢……咱们打听不到消息,就只是这么干等着,是不是有些太被动了?”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不知道知秋的处境,咱们总是无法放心。可……”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但觉自己已经被对皇上的情意给桎梏住了,如此紧要关头,却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一颗心却仍旧围着他转。难道她该想的,不是怎样才能从这封宫的处境中觅得一线生机吗?却反而只是纠结于他到底是因何愿意奴才至于此。 想通了,又有什么用呢?情况不已经如此了么?她们逃不出封宫的困境,便是想通了、找到了破解之法,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继续做被困的笼中之鸟? 所以对她们而言,当务之急,就只是解决封宫的困境,而不是那些无用的揣摩君心。 “我现在头脑乱的很,你说说,咱们可有出去的法子?”容菀汐问初夏。 显然现在初夏的脑子要比她清楚得多。 初夏细想了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道:“若是逃出去,便只能用醉梦长了。可这光天化日里不比晚上,门口儿的侍卫们若是睡着了,自然会被往来的宫女儿太监们给看见。” 第七百二十五章:慕容图谋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容菀汐点头道:“不错,现在还没到必须出逃的程度,我们若是去看知秋,必须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然可是不好收场……” “小姐,奴婢有个念头儿,不知当讲不当讲。”初夏道。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当讲的?你只管说便是。” “奴婢还是觉得,咱们这么闷头儿想下去,不是办法。最终能决定结果的人,还是皇上。不如小姐还是想法子和陛下见上一面,从陛下那里探得的口风,才是最实在的啊……” 初夏一直知道自家小姐性子倔强,昨日在皇上那儿吃了闭门羹,今日是断不能再求皇上了。可即便不说知秋之事,单只是就昨日皇上看到的那一张蹊跷的纸条,小姐和皇上也还是再见一面为好吧?小姐心思乱,怕是皆因皇上而起。 小姐心里顾及着皇上,做事情难免束手束脚,也正因为如此,小姐才会混乱到想不出该如何破解这个僵局。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被困宫中的僵局,是皇上给她们的,那么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让皇上这个系铃人来解。 容菀汐静了半晌……她不是不知道初夏的话有道理。其实在之后巍巍宫阙里,她们的诸多算计挣扎,在“皇上”二字面洽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多少人筹谋了一年甚至更久,可皇上的一句话,便将一切都化为乌有。也有多少人筹谋了半辈子,原本已经做好了筹谋一辈子的打算,幸运的是,因着皇上的一句话,局走到一半儿便成了——她婆婆不就是这幸运之人最好的例子么? 她不奢望自己能成为这幸运之人,唯愿自己不要变成那个不幸的。 “怎样叫皇上过来?你可有主意?”容菀汐问。 “奴婢觉着,说小姐病了,便是最好的法子”,初夏道,“如今陛下此举,只不过是一时气恼罢了,心底里对小姐自然还是挂念的。若听到小姐病了,还不进干着过来?” 容菀汐点点头,道:“或许吧……” 但她明明没有病,这样一来,也就只能承认她在用计糊弄他了。但这又能如何呢?在她打算再次求他的时候,她便早就应该将自己的脸面放下。 时辰不等人,等太后动了刑,再找皇上过来,怕是为时已晚,皮肉之苦知秋已经受了。 其实,她要做的,并不是选择叫不叫皇上过来,而是尽量说服自己,让自己放下心中的骄傲和脸面。因为除了找皇上过来帮忙之外,唯一的法子,便是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俩丫头离开京都。但这样一来,牵扯得可就多了。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畏罪潜逃。至少在此时,她还不想和他以这样不光彩为收场。 正在容菀汐犹豫之时,忽听得一阵院门开启的声音…… 容菀汐和初夏相视了一眼,初夏紧忙开屋门去看。回头轻声道:“小姐,是陛下。” 容菀汐已在窗内看见了,见他只身前来,容菀汐心内一喜,升起了些许希望。 一来是因知秋许能得救,二来是,庆幸他心里终究还是记挂着她。 “给陛下请安……”容菀汐态度很好,忙到门口儿去,施礼迎皇上。 总要有人先低头,不是吗? 皇上点点头,便吩咐道:“初夏,你退下。也告诉宫里其他奴才,不许近前来叨扰。” “是。”初夏还以为皇上是要和小姐说昨晚字条的事儿,自然心内欢喜。 初夏退下后,皇上并未看容菀汐,而是直接往小书房去,在椅子上坐下,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神情有些疏离。 “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朝堂上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容菀汐语气含笑如常,好像完全不记得有封宫这回事儿似的。 “还好……”皇上深深地看着容菀汐,道,“朕原本打算今日亲自去驿馆见一见诸国使臣,带他们乔装出去乐呵乐呵。却不想没等朕出去,他们便有人来了,好生急不可耐。” “风国京都繁华,诸国使臣好奇,急着想要去转一转,也是情有可原。陛下可让靖王代劳了?”如若不然,此时他怎么能出现在漪澜宫?还不要被他们给缠住吗? 皇上道:“朕让老四带他们玩儿去了,但来宫里的这位,怕是他也没心思去玩儿。” “是谁啊?”容菀汐笑道。就是再傻,也能察觉出皇上今日很不对劲儿,这些话可绝对不是在和她聊家常。 “慕容焰。”容菀汐问得直接,皇上回答得也直接。 “哦?慕容焰这么紧赶着过来,可是有事儿要求陛下?”容菀汐问。 皇上笑道:“被你猜对了,他是有谁儿要求朕。只是他这个求法儿,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啊。” 皇上虽然是笑着,但容菀汐却觉得,怎么比看着他刚才那一脸深沉的样子更为别扭呢? “慕容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有礼,实际上其性子却相当嚣张乖戾,陛下若是被他的什么话给气着了,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没必要和他一般计较。”容菀汐也笑道。 此时两人虽然看起来谈笑如常,但实际上,相处的样子却是相当别扭。皇上悠然地在椅子上坐着,容菀汐则是站在他面前书桌外不远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颇有些不自在。 经过昨晚的事儿,不光是皇上在心底里与她远了,就是她自己的心里,也与皇上远了些。 “你倒是挺了解他……说起来,你与他也只不过是在紫云山上有一面之缘罢了,怎么却像是多年至交一般对他了如指掌?”皇上仍旧含笑。 “是他性子太过外露”,容菀汐淡淡道,“我在去找君紫夜之时,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便要将我给杀了。幸而有君紫夜拦着,我才不至于成为他的刀下冤魂。” “呵呵……看来你是听到了什么极其紧要的话。到底是什么话,可否说给朕听听?” “不过是一些雪国皇家内部的事情罢了,抱怨了一些对他养母的不满,说了些他的野心,哪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对了,还提到了雪国的振国之宝雪域天珠。可能这便是他要灭口的原因。但因君紫夜的力保,我便侥幸逃了一难。” “呵呵……”皇上笑道,“你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容菀汐听皇上说话,是越听越觉得别扭。心里记挂着知秋,也对他这番客套话很有些不满,便也不和他啰嗦下去,笑问道:“他说了什么惹恼了陛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皇上手指无意地点着椅子的扶手,嘴角含笑、眸光深沉,看着容菀汐,又陷入到了沉默中。 容菀汐被他看得更觉不舒服,也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儿,昨日皇上和她提起慕容焰,绝对是有原因的。可是她和慕容焰的交集,正如皇上所说,也不过只是在紫云山上见过一面罢了,皇上又何以因慕容焰而与她产生隔阂?所以缘由一定不在慕容焰身上……难道是……雪国? 未及容菀汐再深想下去,皇上便问道:“慕容焰和朕说,他带了一个人来。这人……” 皇上说着,从龙袍的袖子里抽出一张叠好的宣纸来,放在书桌上,点了下,道:“他说你认识。” 容菀汐皱眉,心想与慕容焰有关系的、她的熟人,也就只有君紫夜了。但看皇上的反应,此时这张宣纸上的人,定然不是君紫夜。更何况慕容焰也不可能用君紫夜来要挟皇上什么。 带着满心的狐疑,容菀汐摊开了这张宣纸……纸上画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但从画像上看,虽是有些上了年岁,但从容貌上却还是能看出,这人,和她长得极像!竟然是……她的母亲! 容菀汐握着画像的手有些颤抖,着急地问道:“慕容焰说他带了这画像上的人过来,是吗?” 皇上见容菀汐这般紧张,眸光中的深沉不由得若了一瞬。但却还是平稳着语气,并未有什么惊讶之意显露,问道:“画像上的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不用问这人是谁,因为但只是看着容貌,就能知道这一定是和容菀汐有关的女人。只是她的母亲。 “这是我的母亲!这画像上的人,是我的母亲!”容菀汐的手是颤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早就忘了皇上今日的蹊跷、早就忘了知秋的事儿、早就忘了自己的处境,急着上前去抓住了皇上的手,道:“她在哪儿?慕容焰说,我娘在哪儿?” 皇上愣了下,随即,回过神儿来,起身关切道:“菀汐,你先别急,坐下来慢慢说。”皇上说着,将容菀汐拉倒自己身边来。 在愣住的那一瞬,他以为自己误会了她,因为她这般焦急的样子不似作假。若心里早有准备,是装不到这种程度的。就连她眼底神色,都是满满的焦急,而不只是表面。 但在起身之时,理智却还是跳了出来,叫嚣道:“风北宸,你清醒一些。若她不作出这般焦急的样子来,你又怎么会为她出兵呢?” 所以此时,他的心里,有两股力量在抗衡着,此消彼长、此长彼消,没个停歇。 容菀汐靠在桌子上坐着,却还是着急地再次抓住了皇上的手,问道:“陛下,你告诉我,我娘在哪儿?你放我出宫去,让我见见她,好不好?” 如果慕容焰真的带了她娘过来,娘在慕容焰的手里,会不会受委屈?纵然娘和慕容焰有着同样的敌人,但是他们所属的利益,到底不同。而且慕容焰既然把她娘带到京都来,用以要挟皇上,显然与慕容焰相交,她娘是出于劣势的,正因为如此,才只能任人宰割。 难道……慕容焰剿灭了她娘的势力,将她以罪犯的名义抓了起来?很有可能。 皇上深深地看着容菀汐,又是许久不答。 “陛下,我没工夫和你解释这么多,我只能告诉你,这画像上的人,真的是我娘!是生我的亲娘!”容菀汐还以为皇并不相信她和这画像上女人的关系,着急地解释道。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二十六章:一语心冷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菀汐,你娘不是在生你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吗?”皇上声音平稳地问道。 “不,我娘没有死,我娘还活着!”容菀汐道,“我娘是雪国人,她只是回到了雪国而已!可是这其中关联太多,一时片刻也说不清楚。陛下,我必须要见到我娘!我必须要看到她是安全的!你帮帮我,好不好?” 看到容菀汐的眼中泛着泪光,听到她说“你帮帮我,好不好”,皇上的心里的怀疑,真的已经动摇到了、只剩下一根铁钉支撑着。一根铁定支撑着这大厦,转瞬将倾。 但一想到昨晚的字条,一想到二哥说,此局将结……二哥所指的此局将结,是什么呢?是不是就在指今日之事? 这是她第二次求他,第一次,是在昨天。可是昨天他没有答应。今天呢?今天他会答应么? “慕容焰的意思是,让朕借给他精兵,帮他回国夺权。如果朕肯借兵,他便将这画像中的人留下;如果朕不肯借给他,他就在回国之前,杀了这画像上的女人。”皇上道。 “借兵给他……”容菀汐紧握着皇上的手,缓缓松开了…… 她知道这对一个君王而言,并不是个能轻易做出的决定。 看到容菀汐犹豫,皇上心中那一颗一直支撑着的钉子,已经脆弱得只差一阵风,便会折断。 “陛下的意思是……”犹豫了一瞬后,容菀汐试探起皇上的意思。 皇上那原本已经松动的心,却又因这一个试探,而变得坚固了几许,一切都是于无形中。 她的试探,就表明她有让他借兵之意。 “皇后意下如何?”皇上反问道。 听得他这般疏远的叫她“皇后”,容菀汐便已经料到了皇上的意思——皇上并不想帮这个忙。 也是,细想来,慕容焰此举,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诓骗?或许慕容焰根本没有抓住母亲,就只是弄了这么一张画像过来吓唬人罢了。如此,他们若是被慕容焰给吓唬去了,不是太窝囊了些? 皇上不愿借兵是没错,但皇上的态度……不知为何,容菀汐总觉得,皇上不愿意借兵,并不是因为觉得这件事蹊跷,而是原本就不愿意为她这么做。即便是为她,皇上也不肯动用国之兵力。 “臣妾希望陛下能帮忙彻查此事,至少要确定慕容焰是在诓骗咱们,还是他手中确实握有臣妾的娘亲。倘若是后者……臣妾希望,陛下能暂且答应他的要求以图后话。”容菀汐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白,并未绕弯子。 皇上靠在椅子上,仍旧是那般深沉地看着容菀汐,好像容菀汐的脸上罩着一层巨大的谜团,他看多久都看不明白似的。 容菀汐已经忽略掉了皇上的反应,她只是想要把自己的意思清楚地表露出来,至于皇上给予什么回应,则是皇上的事了。她能做的,就是在时间允许之下,尽量和他如实交代。她的意思,自然也是如实交代的一部分。 “菀汐,你可知,借兵给他,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损失一些我风国的兵力这么简单?”皇上问,他的声音很平静。 被皇上这样认真地一问,容菀汐还真是被问住了。但不过静想片刻,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借兵给慕容焰,风国国中的兵力自然少了些,若是有外地趁机入侵,该当如何?不能保证雪国没有和其他国家商量好,不能保证这不是雪国自己设下的一个套儿。毕竟在国中皇权和天下霸权之上,还是天下霸权更重一些。至于国中皇权,他们自己家的事儿,等风平浪静之后自己解决,不是更好吗? “可是……那是臣妾的娘亲……臣妾希望,陛下至少能够彻查一番。如果母亲真的在他们手里,陛下至少能帮臣妾尽力营救母亲。或者,陛下放臣妾自由,让臣妾自己去查。”容菀汐道。 其实心底里,她更希望是后者。原本就不想把皇上牵扯进来。可如今看到皇上这样的态度,容菀汐未免有些心寒。 皇上静静看了容菀汐半晌,起身,道:“朕回去派人查查,有眉目了再告诉你。你且放心在宫里等着便是。” 皇上觉得,来漪澜宫,真的是个错误。只要看到她的脸,他的心就会乱,什么也分辨不出。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儿静静地想,也别想要看她的态度了,越看越糊涂。 “陛下……”容菀汐叫住了他,可当他停住脚步,却又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他已经说要去查了,不是吗?竟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是如此发慌,隐约间,觉得这是敷衍。 “陛下……你,真的会查吗?”容菀汐问道。 “君无戏言。”皇上道。 “好,我信。”容菀汐坚定地说了这一句,便向他施了一礼,以示恭送。 皇上又看了容菀汐好半晌,这才转身离开。 容菀汐听到房门关上了,方缓缓起身。不知怎的,嘴上说了“我信”,心里,却还是不信。这种不确定感如此明显,让容菀汐觉得很可怕、也很可笑。 宫外的侍卫还是没有撤走,他留给她这样一句并不靠谱的、算不上承诺的承诺之后,一切都没有变。 旧的问题没有解决,反而增添了新的问题。 容菀汐猛地推开房门,冲了出去,叫住了刚走到宫院门口儿的皇上:“陛下……什么时候能查出个结果来?” 很可惜,他们之间那心照不宣的默契已经不再了,对于他的话,她必须要问个确定。 皇上看了她半晌,道:“朕说过,要等有眉目的时候。” “什么时候能解除封宫?”容菀汐又问。 “要看母后那边什么时候能查出结果。”皇上平静道。 容菀汐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但却,步步走近了他…… 站在皇上面前,容菀汐抬头看向他,看进他的眼睛里……注视了半晌,这才道:“那是我的母亲,生身母亲。她的性命,由不得拖延。” 然而皇上却只是在一声轻轻地叹息之后,抬手摸向她的面颊,问:“朕什么时候诓骗过你?” 的确,他不曾。容菀汐的心又软了一下。 “乖乖等着,朕会尽快。”皇上拍了拍她的肩膀,眸光深深地锁了下她的眼睛,转身离开。 容菀汐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很可惜,也很恨自己。 容菀汐忽然发现,其实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出现在她这里。因为凡事她只相信自己,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与自己相关之人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即便这个人是她的夫君,在她极其在意的事情面前,她也无法做到一切只听凭他的安排。她曾说过的信他、愿意依赖他,其实都只是程度不到的胡乱之言罢了,是自己瞎说的几句话。 宫门关闭,容菀汐又被困在了囚笼之中。他该知道,她最怕的,就是变成一只笼中鸟、就是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可是他却偏偏要触碰她的底线。 自从嫁给他之后,容菀汐觉得,自己的底线一再被触碰、她便一再地后退、一再地妥协。 原本她容不得心爱之人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更别说此时他的心里还有别的女人了;原本她不会做那误人一生的事,可她却还是帮他一起,害了怡儿;原本她是不屑于和人钩心斗角去争宠的,可自打秦颖月入府之后,她做的争宠只是还少吗? 原本她是断不会受人这样囚禁的,可如今……在此刻之前,她竟然还舍不得用醉梦长逃出去,舍不得和他闹翻。 底线一再地被打破,如果不是此刻忽然觉醒,容菀汐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退让到什么程度。一朝惊醒,容菀汐忽然发现,此时,站在这深深宫苑里、看着那冰冷冷的宫门独自感伤的人,如此陌生。她已经不认得她自己了。 嫁给他不过三年而已,再回首,她已经想不起那在将军府门前,和他礼尚往来地谈条件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 曾经,她最讨厌的,就是依附于男人而活。少女之时,她无数次的告诫过自己,可千万不要活成世间诸多可怜女子的模样,不要求男人、不要仰仗着男人,可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仰仗着他而活,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对他说了求字,而且还说了两次。 可能真因为如此,他才忽略了她的请求,根本不把她的请求放在心上。谁会在意一个依附于自己才能活着的女人呢?还未到久而久之,只从现在看来,他想要给她、承诺给她的一切,不已经变成了施舍的意思么? 他说让等着,她就只能等着,他说不给,她就不能再要。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姐,外头风冷。”初夏见容菀汐在院子里怔怔地站着,心疼道。 容菀汐淡淡一笑,随初夏回了屋。 初夏很担心知秋的情况,但看到容菀汐是这副模样,便知道和皇上相谈不悦,一时也不敢问什么。只能给容菀汐倒了杯热茶,让她先暖暖身子。 “指望皇上,怕是不通了。”容菀汐手里捧着茶,手心儿里的热,却无法暖心里的冷。 “陛下还是不肯帮忙吗?”初夏问。 容菀汐点点头。他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小姐,不如我们……”初夏一咬牙,想要说“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可一想到小姐对陛下的情,便没敢说出来。 “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去救了知秋出来。”容菀汐道。 “小姐……”初夏有些惊讶。 小姐行事向来稳重,这样激动的话,不像是小姐说出来的。 可她的耳朵是不会错的,小姐的确说“一不做二不休”。 “小姐,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初夏问道。虽然觉得惊讶,但也觉得,小姐不是随口说一说,她定是在心里做了决定。 “就算咱们能用醉梦长出了漪澜宫,一旦被人发现,只怕还没走到慎刑司呢,就被人抓回来了”,容菀汐叹道,“纵然我们要用这法子,却也只能等到夜深人静之时。” 第七百二十七章:毒不入体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钟萃宫里,薄馨兰在吴嬷嬷的服侍下喝着太医送来的汤药,一碗喝尽了,由着吴嬷嬷服侍着擦了嘴,感叹道:“如今嬷嬷在侧,本宫又想起之前在王府的事儿了。那时候本宫怀有身孕,就是嬷嬷和敬敏姑姑照顾着……若非有嬷嬷和敬敏姑姑,本宫还不知道兴儿当是个什么遭遇呢……” 吴嬷嬷陪着笑了一声儿,道:“都是娘娘自个儿的福气,奴婢们不敢居功。” 薄馨兰歉然道:“进了未央宫,却还是少不了劳烦嬷嬷,本宫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娘娘宽心,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太皇太后闭宫礼佛,将奴婢给了太后宫里,帮太后做事,奴婢自然当听太后的吩咐。”吴嬷嬷恭敬道。 意思却是很明显,是在说,我来照顾你,并不是我自个儿愿意的、也不是因为我和你有什么交情,只不过是听主子的命令行事罢了。 薄馨兰环顾了一下宫里,道:“往日里有小孩子在,本宫和冬雪逗他玩儿,日过得倒也和乐。如今兴儿不在宫里、冬雪也不在,外头又有那些侍卫守着,本宫但觉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得很。” “娘娘这一觉睡得可好?如今娘娘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冬雪姑娘那边,想来并无大碍。才刚儿娘娘用膳之前,奴婢已经吩咐了侍卫去慈安宫帮忙通传,太后心里,也记挂着娘娘呢。” 薄馨兰后半夜醒的,进了些清粥、进了些药,因着身子虚损,不多时便沉沉睡了去,直到一个时辰之前才醒。吴嬷嬷哪敢耽搁?薄馨兰醒了,便急忙差人通知太后去了。 昨晚上的事儿,宫里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漪澜宫、钟翠宫、霜露阁,再加上霍贵妃那边,可是当朝后宫里最重要的四处,如今四处里,三处都牵扯在这件事情中,三处里的掌事大宫女儿都被送进了慎刑司里,怕是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使得阖宫动荡。 纵然兹事体大,却也不能拖延着。越是人人都关心的事儿,才越是该尽快了结了,以免这丑事绵延太久。想来太后那边,很快便会处理慎刑司的事儿,冬雪出来了,她也就可尽早离了钟翠宫这是非之地,不必再和薄馨兰周旋。 屋子里正安静着,忽听得门口儿有人道:“太后驾到……” 薄馨兰忙起身,作势要去门口儿迎太后。 “娘娘……”吴嬷嬷紧忙扶住了薄馨兰,道,“娘娘身子这样虚弱,可别劳累着,想来太后定然不会怪罪。” 薄馨兰的确觉得身子难受得紧,说不清楚到底哪里疼,只觉得一动弹,五脏六腑里好像都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疼得冷汗直流。 “礼数总是不能错的……”薄馨兰挣扎道。 这挣扎的确尽全力,并不是做做样子而已。吴嬷嬷已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为之,吴嬷嬷定然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切些,回头儿吴嬷嬷禀报太后的时候,自然也能说得真切。 吴嬷嬷见薄馨兰坚决,便也只得扶着薄馨兰起床。眼瞧着薄馨兰脚步飘忽,冷汗淋漓,心底里,对她倒是提起了几许由衷的敬佩。这女人对自己,可真是下得去狠心啊。 薄馨兰刚咬紧牙关走了两步,太后便已经进了屋。见薄馨兰如此,忙阻止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生分?无需多礼,快快躺下!” 吴嬷嬷听得太后如此说,边忙将薄馨兰往床边扶。薄馨兰强撑着施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 “无需多言,快快歇息,莫要顾及着哀家。”太后道。 薄馨兰随着吴嬷嬷的搀扶到床上躺下,忙吩咐吴嬷嬷道:“快服侍着太后坐下……” 不忘趁机歉然道:“如今本宫病着,冬雪又不在,宫里那些小奴才们都是不经用的,恐怠慢了太后。” “无妨,哀家岂会计较这些?”太后道。 瞧着薄馨兰已经能起床了、且听她说话还算清醒,太后便知道,这砒霜的中得相当少。如若不然,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怎样也要昏迷个三五日。但昏迷一事是最难装的,更何况还有吴嬷嬷在身边儿服侍着呢?薄馨兰既然醒转过来,便不好隐瞒着。 如此小量的中毒,未伤及根本,薄馨兰掌握得恰到好处。这可真是让人想不怀疑都难呢。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若有力气,和哀家细说说。”太后随着吴嬷嬷的服侍坐在床边,问道。 “昨晚臣妾只是与众姐妹们一起在蓬莱殿宴饮,但因兴儿一直都是臣妾自己带着,臣妾不放心把兴儿扔在宫里给乳母和小奴才们,便也将兴儿带去了。这是臣妾早就告诉皇后娘娘的,以便膳食上的安排……原本都是好好儿的,臣妾不过抿了一口兴儿的粥,想要试一试温度,却是忽的觉得身体中极不舒坦,之后的事情,臣妾便不知道了。”薄馨兰虚弱道。 太后点点头,道:“是哀家叨扰你啦。你从昨儿昏迷至此,能知道些什么呢。幸而你只抿了一小口,若是稍稍喝得多些,只怕这条命便去了。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太后说得和缓,薄馨兰也担忧太后是在怀疑她,但却并未趁着太后的话而继续解释什么,只是心有余悸地后怕道:“承蒙列祖列宗庇佑,如若不然,以臣妾的福薄,如何能逃脱此大祸呢?” 不管真是薄馨兰命好、还是她有意为之,此时都未能见分晓。太后便也不再探寻下去。 见太后含笑点头不语。薄馨兰问道:“太后,不知臣妾宫里的冬雪,可是做了什么错事儿?那丫头对臣妾很忠心,见臣妾中了毒,怕是一时失了分寸,若是对太后有什么冒犯之处,太后可千万要饶她一命。” 这时候若不提起冬雪,那才叫奇怪呢。所以她不必避讳什么,只是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如此,反而能然太后将心里的疑虑打消一些。 “哀家瞧着,冬雪那丫头行事稳重,很不错。只是知秋指认她,说是她给了一张字条,引知秋去御膳房的。那霜露阁里的小桃指认知秋、知秋指认冬雪、冬雪拒不承认且又反指知秋,知秋自然也不会承认……昨儿哀家被她们仨吵得糊涂,哪里有问下去的心思?便只能将她们仨都关押了。”太后道。 其实太后对薄馨兰并无什么敌意,在皇上的这些女人里,她最不待见的只是容菀汐和秦颖月,对薄馨兰,是无关喜好的。即便今次之事是薄馨兰做的,她并不觉得自此便要对薄馨兰怎么样。因为倘若真是薄馨兰这边所为,罪魁祸首,一定是秦颖月无疑。 “冬雪给了知秋一张字条?什么字条?”薄馨兰满是诧异。 “据知秋所说,是那潜邸中的小总管,卓酒的字而成的字条。”太后道。 “这怎么可能呢?”薄馨兰不解道,“卓酒虽然是潜邸里的总管,但之前在潜邸之时,都是殿下去哪儿,他便去哪儿,殿下从来都是去王妃娘娘那儿,不曾常到臣妾院子里来。臣妾和卓酒虽有些情面上的往来,但却并不相熟。他如何能让冬雪帮他传字给知秋?” “但知秋一口咬定,言语确凿。”太后简短道,想要看看薄馨兰如何应对。 “这……”薄馨兰一脸疑惑地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冬雪应该不会欺瞒臣妾什么……不知冬雪怎么说?” “冬雪只说知秋冤枉她,除此外便没什么。”太后道。 薄馨兰细想了一会儿,方才确定道:“臣妾是不信的。多年来,臣妾身边儿最亲近的人便是冬雪。我们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凡事臣妾对冬雪无所欺瞒,臣妾也不相信冬雪会欺瞒臣妾。这事情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说到这儿,薄馨兰的脸色冷了些,有些发狠地说道:“或者,直接连误会也没有,就是皇后娘娘那边的推脱。” 这时候有什么可避讳的?越是说得狠一些,才越能让太后认为她是无辜的。谁人经历了这样的事儿,还能为那行凶之人说话呢?那不是太假仁假义了些?即便放在惯常虚情假意惯了的容菀汐身上,容菀汐也不可能姑息对方。毕竟歹人要害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儿子。 “求太后为臣妾做主……”薄馨兰顿了一瞬,便要起身施礼。 太后忙示意芳菲阻止了她,说道:“身子要紧,哀家已经说过了,这时候莫要讲求这些虚礼儿。” “太后,如今臣妾母子被有心之人给惦记上,是在刀尖儿上活着的,随时都有可能真的被那把刀给伤着了。这一次臣妾和兴儿能得以侥幸逃脱,全都仰仗这太后福泽庇佑。可毕竟歹人在暗处,臣妾和兴儿在明处,防不胜防之时总会有之。若不将那歹人捉出来,臣妾的性命是不要紧,可是兴儿他还小啊……”薄馨兰哽咽地说着,配着她那苍白的面容,看起来甚是可怜。 太后道:“兴儿是哀家的孙子,哀家岂能不心疼?只是哀家毕竟已经上了年岁,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但是今次之事,哀家绝不能姑息。只是哀家如今头脑混乱,不及你们年轻人脑子清楚,这次的事,哀家打算交由你来处置,你看如何?” “这……”薄馨兰有些犹豫……半晌才道,“臣妾知道太后多有不便,但臣妾毕竟是局中之人……如若太后并不想管这事儿,可否劝一劝陛下呢?毕竟……太后和陛下才是不会偏袒的局外之人。” 太后道:“如今诸国来使都在京都城内,陛下朝中之事还忙不过来,哪有心思操劳后宫之事?陛下怕是不会插手。” 薄馨兰知道太后是个说一不二之人,既然已经和她说了让她去查打算,想必是在心里决定了之后才过来的。且太后也知道,她并不是什么蠢笨之人,若是再推脱下去,反而显得虚假。 第七百二十八章:毅力顽强 http://..org/ 见薄馨兰没再推辞,太后便道:“可知哀家为何让你来查?” 薄馨兰不解道:“臣妾不知。臣妾以为,自己本是局中之人,原是不宜查此案的。但太后这样做,想必自有这样做的用意。太后若方便,不如告知臣妾,若不方便,臣妾万万不敢多问。” “在你们三个之中,哀家觉得你更稳妥一些”,太后道,“薄妃,哀家看重你,你可千万不要让哀家失望。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来。” “是。”薄馨兰应了一声儿。 可心底里的疑惑却是并未解开。想来也是,太后怎么可能将让她去查案的缘由真的告诉给她?太后心里必定有一番自己的计较,这番计较,或许还关系到算计她呢,怎能表露出来? 总之,太后说这三人中更倾向于她,她是不信的。只不过太后让她来查,对她而言,到底有利。不然容菀汐诡计多端,皇上又很偏心容菀汐,若是让皇上来查,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 在太后眼里,她是受害之人,由她来查,至少在明面儿上,总能做到公平公允。想来太后是不想要过多插手后宫之事,以落人诟病这是缘由之一,此外的其他缘由,她一时是想不清楚的。 此时身子虚耗甚大,脑子也跟着不太够用,这一番虚亏,可是够缓一阵子了。但太后既让她去查,她又不能等。 此时知秋已经咬上冬雪了没想到那小蹄子居然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把真相说出来!此时知秋已经咬上冬雪,时日长了,若是让容菀汐想出了破解之法,事情可是不好收场。为此她不惜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既然秦颖月已经把风吹得如此之大、把她送到这个程度,她怎样也不好不顺势而为。 没人会拒绝送到手上的胜利。此时摆在她面前的,不说是送到手上的胜利,却也差不太多了。只差最后一步,将容菀汐咬出来,她便赢了。 原本她没打算借着此事一举而赢,但是皇上竟然把漪澜宫也封了宫,而且从太后的意思上可知,皇上不打算管这件事,可见昨晚,皇上并未偏袒容菀汐。 已经知道的,秦颖月做的一件她们商量之外的事,便是杀了眼线夏果,嫁祸给了知秋,除此之外,她不知道秦颖月还做了什么。但可以看出的是,秦颖月做事情,足以让皇上和容菀汐之间生了嫌隙,让皇上暂时不愿庇护容菀汐。 所以她必须趁着皇上在气头上,把这事儿给定论了,免得夜长梦多。 “如今冬雪她们关押在慎刑司的事,想必已经弄得宫里人人注意着,都看着慎刑司那边的动静呢。如果慎刑司那边久久将人押着,未免弄得宫里人心惶惶。更何况,这件事的确不光彩,还是趁早了结了为妙,拖延下去,只会将这不光彩扩大了臣妾愚见,觉得此事当从速处置。可臣妾现在的身子” 薄馨兰很是歉然:“不知臣妾可否让小奴才去内务府领一乘步撵,借几个抬撵的小奴才,以便臣妾去慎刑司瞧瞧。” 太后所想,和薄馨兰相同,觉得这事儿还是要趁早了结了,以免丑事绵延。至于薄馨兰的身子好坏,她是不关心的,只要不在查案之中死了便可。更何况薄馨兰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有数,若是实在撑不住,她自己自然不会强撑着。 但对于薄馨兰的所求,还是要客套几句,道:“如今刚刚醒来,身子虚弱得很,万万不可过于操劳。人在慎刑司里,总不会出什么乱子,你还是专心养病,过几日再说查案之事也不迟。”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道:“臣妾的确身子不舒坦,但此事若长久悬而不决,对宫里人心的稳定,着实不利。臣妾觉得,若能有步撵代步,到得慎刑司,听她们说说也无妨,至少心里头也能有个分辨不是?” 太后点点头,道:“你的顾虑不差,既如此,你如此懂事,哀家也不好再劝什么了。封宫之事,便由哀家去和陛下说,让陛下尽快将人撤了。” “劳烦太后操劳。”薄馨兰道。 如此情况下,两人自然没心思说什么面儿上的废话,太后嘱咐了一句让她当心身子,便带着芳菲离了钟翠宫。薄馨兰让吴嬷嬷服侍着,就躺在床上简单地净牙漱口、擦了脸,让吴嬷嬷扶着她到梳妆台旁,因着不能久坐,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换上衣裳,又回床上卧着,等着封宫解除。 算着太后从这里到御膳房的时辰,如果刚好是一个来回的功夫,皇上的口谕便下到了钟粹宫门口儿,可见局面依旧对她们有利。如果过了好半晌,皇上的口谕仍旧没下来,或者太后根本没能求到皇上的口谕,那么局面你对她们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利。 她们谋来谋去,其实最终能决定一切的,还不是皇上的心吗?如果皇上不管看到什么情况都相信容菀汐,她们做什么都是白搭。只有皇上对容菀汐的信任动摇了,她们才有机会赢。 薄馨兰躺在床上静静等着,幸运的是,刚好是一个来回加上几句话的功夫,就听得门口儿有了一阵传旨的声音。她的耳朵此时不太灵光,听不清楚门口儿的传旨太监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是静等片刻,给吴嬷嬷一个眼神儿,让她去瞧了,确定了门口儿的那些侍卫果然撤走了。 薄馨兰心内一松,让吴嬷嬷吩咐人去领步撵 浣衣局旁边的慎刑司,是不大的三间房舍。中间是为关押犯错之人之所,左右两边是放置刑具的地方,各有一个小房门,使得三间屋子相通。此时正屋之中,知秋、冬雪、小桃三人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都是蜷缩着身子、紧靠着墙角坐在地上,都闭着眼睛,谁也不理谁,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一斤正屋门口儿,几把椅子,其中两把椅子上,坐着两个四十多岁的老嬷嬷。一个体态颇为健硕,生得人高马大,远看去像个男人。另一个却是瘦小精悍,一双眼睛里,满是精光。 此时虽已过了一夜,人都熬得不行,但这两人却仍旧谨慎得很。两人四只眼睛,仍旧紧紧盯着她们三人,片刻不敢疏忽。昨儿宫里的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是太后关进来的人,若是有什么闪失,她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是忍一会儿困倦更难熬,还是砍头更难熬?自然是前者。 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三个丫头之时,忽地听到门口儿有一阵脚步声,随即,有小太监扬声向内喊了一句:“薄妃娘娘到” 听得这一声喊,不光是两个嬷嬷,三个丫头自然也都清醒了,都是猛然抬头。 “薄妃?”知秋心内暗道不好。不是封宫了吗?为什么薄妃可以出来? 而且薄妃既然这么快就好了,可见薄妃计划周全,一点儿纰漏也无,她们怕是真要被薄妃给算计去了! 两个嬷嬷忙起身迎了出去,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薄妃娘娘金安。” 薄妃很疲惫地道了声:“起吧”,吴嬷嬷便紧忙吩咐道,“二位还不闪开些,莫要挡着了娘娘的路。” 两人紧忙闪开了,将门口儿的路给薄妃让了开。薄妃在吴嬷嬷和一个小太监陆的搀扶下,艰难地进了屋。吴嬷嬷忙将两个椅子对着放、合在了一起,将带来的褥子扑在上面,以供薄妃能够斜倚着。 薄妃在屋内坐定,冬雪便忙起身施,叩首道:“给娘娘请安” 除此之外,便没说什么。 小桃也随之机灵地上前来请了安,却是道了声:“求薄妃娘娘给奴婢做主” 薄馨兰淡淡点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细给本宫所说知秋,你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姑娘,身份尊贵,你先说吧。” 知秋心想,你让我怎么说?你和你的奴婢想好了要害我,我岂能当着你们的面儿说出实情?即便我说出了实情,你们也必定要说,这是我在加害你们。一旦是你过来查此事,我还有话可说吗?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我家娘娘呢?”知秋问道。 “陛下下令封了漪澜、钟萃、霜露阁三宫,皇后娘娘自然是在漪澜宫里。”薄馨兰道,声音很是温和。 “我家娘娘不来,我便不说。”知秋道。 薄馨兰一笑,道:“也好小桃,你说。” 小桃应了一声儿“是”,便将昨儿已经说过很多次的话再次说了一遍。末了,道:“娘娘明鉴,奴婢真的和这件事情无关啊奴婢只是倒霉看到了而已,不想怎的就惹上了这样的祸事!” 薄妃笑道:“你放心,既然太后信得过本宫,让本宫来查此事,本宫必定要将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你若真是被冤枉的,本宫自然会还你清白。” “奴婢自然是被冤枉的。”小桃道。 薄馨兰点点头,又看向冬雪,道:“冬雪,你也说说。” “回娘娘,咱们本是被害之人,可是知秋恬不知耻地冤枉奴婢,说奴婢给了她一张字条,骗她去御膳房。奴婢已经在太后面前分辨过了,太后为求公允,便将奴婢押了过来。奴婢真的不知道此时能说些什么啊!奴婢只是担心娘娘的身子”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歉然道:“都是本宫不中用,害你受这无妄之灾。本宫自然是知道你的,但既然你已经到了这慎刑司里,且太后让本宫处置此事,本宫总不能因着你是本宫的奴婢,就对你徇私。从现在起,到此事水落石出之时,本宫就只能暂且放下咱们的主仆情分,一应按着规矩来。” “奴婢懂得娘娘的难处。”冬雪施礼道。 薄馨兰点点头,又将目光落在了知秋身上,好脾气道:“知秋姑娘你看,本宫的身子实在虚弱得紧,不便在此久耗,不如你还是将昨儿发生的事情尽快说了,本宫也好有个判断,以便早些了结此事?” 第七百二十九章:真凶审案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说了也是白说,我何苦白费口舌?”知秋道。 “知秋姑娘……”薄馨兰虚弱地喘了一会儿,这才道,“本宫知道,因为本宫中毒之事,太后和陛下深究起来,害得你进了慎刑司,你心里对本宫多有不满。但既然太后派了本宫来查此事,本宫就不得不查清楚,咱们谁都糊涂不得。早晚都要弄清楚的事儿,咱们这般拖着,对彼此都没好处,不是吗?” “既然不愿意拖着,娘娘直接下处置就是。”知秋道。 薄馨兰深吸一口气,好像在极力压着自己的愤怒似的。静了半晌,语气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和善了。略带着些不悦地问道:“知秋,本宫问你,小桃说,见你在宴开之前去了御膳房,你去御膳房做什么?” “去找卓酒。”知秋道。 “可找到了?”薄馨兰问。 “自然找不到。”知秋回道。 薄馨兰又问:“卓酒是潜邸的总管,纵然深得陛下器重,但依着规矩,即便是进宫里来,也只能去见陛下,没有陛下的吩咐,是不能在宫内随意走动的。可是昨日陛下吩咐了卓酒去御膳房?” 知秋冷笑一声,道:“局就是你设的,一切你再清楚过,何必这么假惺惺的问我?你既然身子不舒坦,便不要说这许多,这才是大家都乐得清闲。” 薄馨兰彻底冷下脸来,道:“知秋,本宫看在你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敬着你的身份,给你三分好脸色,你不要一再得寸进尺,真把本宫当软柿子捏。当着本宫的面儿,直接这般理直气壮地嫁祸给本宫,纵然再有好脾气,也不可能容忍得了。本宫只问你,昨儿皇上可传唤了卓酒,可吩咐了卓酒去御膳房?” 知秋冷哼一声,道:“没有。” “既然没有,你何以平白无故地去御膳房寻卓酒?你去寻他,又要问什么、做什么?”薄馨兰一番接连问话之后,便捂着胸口皱眉喘息起来。 并不是装的,而是当真心口痛得很。不光是心口,其他脏腑也都很难受,好像有一双手紧揪着一般的疼。但她却并不能真的因为身子受不住,而草草了结此事,只能耐着性子一句句地问。 知秋冷哼一声,将头转向墙壁那边,闭口不答。 薄馨兰喘匀了气儿,沉声道:“知秋,本宫问你话呢。” “没什么可说的。”知秋道。 一旁两个慎刑司的嬷嬷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觉得她们一直不说话实在不是办法。如若再做旁观之人,定然会得罪了薄妃。若是日后薄妃受宠掌权,万一找她们的麻烦呢? 因而由那壮硕地钟嬷嬷开口,沉声道:“娘娘是问你,为什么要去御膳房寻卓酒?去寻他做什么?你只管回答这两个问题便可,你说的那‘没什么可说的’,才是废话。” 却也不敢和知秋多凶狠,毕竟这是皇后宫里的人,地位在这儿摆着呢。说实话,她们虽然必须要仔细看着这三位大丫鬟,但却哪一个也不敢得罪。因为这三人的主子,可是这宫里最有分量的人。 “对,你只管答了本宫这两句便是。”薄馨兰道。 “因为冬雪给我字条,上面是卓酒的字迹,写着让我去御膳房一聚。我只知道要过去和他相见,怎知其他的?”知秋道。 薄馨兰深吸一口气,皱眉压抑了自己半晌,方道:“知秋姑娘,本宫有心与你好好说话,想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本想着若你当真无辜,本宫便尽力帮你洗清嫌疑。可你却这般一再污蔑冬雪,岂不是视本宫于无物?知秋姑娘,做人该当刚拿走敢当,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何苦来污蔑他人?” “哼……”知秋冷笑道,“你不是说要秉公查案吗?怎的一说到你宫里的人儿,你就一口咬定并非她所为?连查一查也不曾?” 薄馨兰道:“本宫自然要查,不光是你,冬雪和小桃都要查。冬雪说她并不曾帮卓酒给你传字条,那么本宫便请示了陛下,传卓酒进来对峙,问问卓酒可曾托冬雪给你字条便是;小桃说她奉秦贵人之命两次去御膳房,本宫自然要问问秦贵人,是否派了小桃出去……这都是本宫的事,还不劳你过问。你要做的,只是把当日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给本宫。” 薄馨兰说得仔细,好像是要秉公处理似的,但实际上,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将知秋的意思给偷换了。知秋说冬雪给她字条的意思,是冬雪嫁祸给她,但薄馨兰的意思,却把冬雪真的当成了一个传话的。 冬雪听了,不禁在心里暗自佩服薄馨兰的思量。昨日她自己若也有薄馨兰这般思量,直接让太后叫了卓酒过来对峙,也就不会有这番牢狱之灾了。 知秋被薄馨兰绕得有些糊涂,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刚要出口反驳薄馨兰,却听得薄馨兰道:“好,既然本宫给你个辩驳的机会,你这般不言不语地对抗本宫,本宫也算仁至义尽了。本宫这就派人去请陛下的命,请了卓酒进宫里来,再去秦贵人宫里走一遭,最后再来问你。只是……知秋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到那时,可就是本宫查出来的,而不是你自己招的,到了陛下和太后面前,本宫也没法子为你求情。” 薄馨兰说完这一番话,已是冷汗淋漓,浑身颤抖。 身旁的三个嬷嬷忙紧张道:“娘娘可还好?” 冬雪也上前来紧张道:“娘娘莫要这般劳累,事情便是拖延几日也无妨,娘娘莫要因此而伤着了身子。” 屋里瞬间乱起来,知秋根本插不上嘴。薄馨兰喘息了一会儿,虚弱道:“本宫怕是真要再歇息一会儿……劳烦嬷嬷去请了太医来,可好?”后一句话,是对吴嬷嬷说的。 这种情况,吴嬷嬷岂能说不好?太后让她留在薄馨兰身边儿照顾,只说照看薄馨兰的身子,并未说让她看着薄馨兰。此时薄馨兰身子不适,让她去寻太医,她是没理由不去的。因而只能应了一声儿,急着出去了。 薄馨兰支走了吴嬷嬷,剩下的便是慎刑司里的两位嬷嬷了。刚刚说了要去请示皇上,若是真让她们去请示皇上,卓酒来了,事情反而不好办。她刚刚那么说,也只不过是面儿上话罢了。 薄馨兰边喘息着,边细想了一会儿,最终却还是觉得骑虎难下,只能暗恨自己脑子不清楚,只能硬着头皮吩咐刘嬷嬷,道:“劳烦嬷嬷去请示了陛下,问问陛下,我们是否可以传了潜邸的大总管过来问话。” 刘嬷嬷应了声儿“是”,也便急着退下了。 还剩下一个钟嬷嬷,就她一个人儿,倒也好解决。且薄馨兰进屋之后便观察这两人,知道那刘嬷嬷是个有思量,最难对付的,这钟嬷嬷的城府稍微弱了些。先支走了刘嬷嬷,刘嬷嬷自然不会有所怀疑,但若只剩下刘嬷嬷,她却将人给支走了,事情却是难办。 刘嬷嬷走后,估摸着刘嬷嬷已经走得远了些,钟嬷嬷再出去,也与她碰不到,薄馨兰这才道:“本宫这身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了。可事情总要查下去,若是问不到秦贵人的话,却也没法子下定论,看来还是要劳烦嬷嬷一趟。嬷嬷可否替本宫去霜露阁走一趟,将秦贵人叫来?” 钟嬷嬷虽然平日里便不如刘嬷嬷聪明,有的只是蛮力,但屋里的三个嬷嬷,已经被薄馨兰支走了两个,她就是再怎么蠢笨,也能看出端倪来了啊。担心薄馨兰是故意支走她们,以便有什么图谋,便道:“娘娘有吩咐,奴婢不敢不从。只是如今霜露阁可是封着宫呢,奴婢去叫人,也叫不来啊。更何况娘娘这边没个照应,奴婢怎生放心呢?” 薄馨兰道:“知道嬷嬷昨晚儿晚上定然熬了一夜没合眼,本宫本不应该劳烦嬷嬷的。可是冬雪如今是疑犯,本宫总不好让她出了慎刑司,这也太坏了规矩。便也只能求嬷嬷去做了。嬷嬷放心,既然是查案上的事儿,侍卫们是不会拦着的。嬷嬷只管去说便是了。” 听得薄馨兰如此说,钟嬷嬷自然觉得很为难。如果她不去,可就成了她贪懒,不听主子吩咐了。日后薄馨兰若是到太后面前摆她一道,她可是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薄馨兰说得这般客气,已经用上了“求”字,她若不去,也太不给薄馨兰面子。 一旦这次的事情使得皇后倒了,有皇子的薄妃,可要比那最高位的霍贵妃更有可能掌后宫之权。她今日若是得罪了薄妃,薄妃岂不是要找她的麻烦? 思量一番,没法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求事情出真相,只求能让自己别惹上麻烦便是。应了一声,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支走了钟嬷嬷,薄馨兰的脸色虽然还是很疲惫,但眼中的神色却是变了。给冬雪使了个眼色,冬雪便看了看窗外和门外,确定了没人,向薄馨兰点了点头。 薄馨兰直接看向知秋,道:“知秋,本宫听说,卓酒对你不错?” 知秋知道,打发走了这些碍眼的人,薄馨兰要动真格的了,因而也不像从前那般不配合,这一次却是回得痛快。傲然道:“的确如此,那又如何?” “不如何……”薄馨兰笑道,“本宫是羡慕你呢……卓酒年轻英俊,为人有老道圆滑,大有前途在。你若能跟了他,日后定有好日子过。本宫听说,陛下要给卓酒放外官呢。陛下的贴身侍从,怎样也要放个府尹坐坐,绝不可能再低了……” “不日,你将要成为知府夫人,这是多大的福气?且以卓酒的本事和陛下的交情,终有一日是要再回京都城来,最少也是个二品大员,那时,你若机灵些,指不定能弄个诰命夫人做做,可是大大的风光……”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三十章:审案途中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知秋冷笑一声,道:“我天生命好,有做正妻的命。怎么,你羡慕么?” “是啊,本宫怎么能不羡慕呢……”薄馨兰叹道,“本宫这辈子啊,就是毁在这为人妾室的身份上。如若不然,凭借本宫的德行,怎样也能落得个一世安稳,也不会屡屡被歹人惦记上。但是知秋啊,你是有这个好命不假,能不能守得住,可就是另一说儿了。知秋,本宫问你,你的好命,仰仗于谁?” “自然是我自己,和我祖上的庇佑,难不成还仰仗于你?”知秋道。 “你自己的美貌聪慧和你祖上的风水,这是个缘由,但最主要的,却不是在这两者。你的好命,最主要的,还是得仰仗卓酒。初夏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折腾了一番,不过徒留笑柄。知秋,你想想,如果你嫁不成卓酒了,或是卓酒遭祸了,你的好命,可还在吗?” 知秋恼道:“卓酒待我自然是好的,有什么嫁不成之说?卓酒对陛下向来忠心、行事向来稳重,又何有遭祸之说?你莫要胡诌诅咒,又不会得到什么!” “呵呵……”薄馨兰一声冷笑,果然不再说什么。只是给冬雪使了个眼色,道:“给她看看。”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便往右面那屋里去了。 背着人儿,在亵裤内缝着的小兜里,取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冬雪将这张纸拿出来,一只手扔给知秋,道:“你自己看看吧,若这些东西到了陛下眼前,你的卓酒哥哥可还能活?” 知秋将这张纸接了过来,细看了,不由得面色大变……这上头写的,都是卓酒给陛下办事之时所贪污的油水儿,不仅仅是贪陛下那边的银钱、还有对方给的孝敬、在下头搜刮克扣的银两,一桩桩一件件,就连日子和时辰都写得清清楚楚! “知秋,你以为本宫以平民之身,能进宸王府做妾,凭借的,就只是姑奶奶在宫里当差么?若本宫家里没些筹谋没些本事,怎会把本宫送到这个地步?我们在宫里的仰仗的确只有这一个,但因为我们思量不差、懂得谋划利用,所以本宫才有今日之地位……” “本宫的哥哥你也见过,岂是个鲁钝之人?不妨告诉你,在本宫入王府之时起,便已有意这未央之争,本宫哥哥,一直在以行商的身份为本宫盯着这些有用的事儿。不光是卓酒的,府里其他人的不光彩,本宫也有。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人中有出息的、本宫能用得上的,也就只有卓酒了。知秋,你说……你手中的这东西,本宫是用啊,还是不用呢?” 其实这东西哪里是她自己弄来的?而是秦颖月的主意。秦颖月的意思是,尽管把一切写得细之又细,反正知秋也不认识这些人,也没有机会当面问卓酒什么,只要上头卓酒出去办事儿的时间写对了,就能骗到知秋。至于卓酒是不是有在外头贪银财,她们其实是不知道的。 而且就算秦颖月知道,也不可能将真的告诉给她,还不自己留着用么? 但以知秋现在的反应来看,她是相信了的。说来也是秦颖月有心,卓酒都在什么时候出去给殿下办事,她都不记得,但是秦颖月却能说得清清楚楚,而且这其中,多半都是秦颖月没来王府之前。这女人心思之深、筹谋之远,当真让人思之胆寒。 知秋细细瞧着,见上面写着的几个她知道的卓酒出去办事的时间都对,而且这其中的两个人,卓酒还和她提过呢。说起之时,说的便是这王家有多富庶,说王家的小公子有考科举之意,问他能不能帮忙。当时卓酒说起的时候,话语里隐隐有些得意。 她只当做听一个来自外面的笑话罢了,当时连问卓酒“你是否能帮”都不曾,因为她从没想过卓酒会做这样的事。但卓酒也的确说过,说他手里有不少积蓄,一旦有机会出去开宅建府,定然会让她过上阔夫人的日子。 卓酒在陛下身边做事,所得的赏赐自然不少,但终究也只不过是个办事儿的奴才而已,再怎样也阔不过一个富商巨贾去,但平日里言谈之间,卓酒对那些阔老爷的家底儿似乎颇为不放在眼里,不觉得他们的身家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像这些人的家底儿还不如他丰厚似的。 卓酒平日里常爱开玩笑,愿意在她面前装自大一些,她只以为卓酒是在逗她开心而已,所以卓酒的一些态度,她平时从不会放在心上。但和这张纸上写的事情一对,便觉出了缘由来,知道事情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卓酒平日里一些不合身份的玩笑,并非只是为了逗她开心,而是确有根底、才会如此。 薄馨兰看知秋的脸色变化,便知道她是真的相信了,不说全然相信,怎样也会有七八分。也知道这和卓酒平日里的性子脱不了干系。卓酒常年在陛下身边服侍,少不了要沾染陛下的玩笑之气,再加上毕竟年少,平日里怕是也少不了和知秋说些大话。这些性情上的小毛病,放在寻常是没什么要紧的,反而让人觉得这少年很灵巧活泼,但一和一些“确凿”的事情对上,可就成了罪证。 至于那剩下的几分不信,她自然有本事将它们变成“相信”。 时候不多,薄馨兰也不多做拖延,而是给冬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卓酒的“罪证”抽回来。冬雪一点头,趁着知秋正在出神儿回想之时,猛地将知秋手中的纸抽了回来。知秋本能地冲上来要抢,冬雪见此,并未躲闪,反而顺势将这张纸重新塞回知秋怀里,笑道:“给你!什么好东西呢!我们既然敢把这东西给你看,自是有准备的。事情我家娘娘都记着,不过回去再写一遍便是了。” 薄馨兰冷笑一声,道:“知秋姑娘,我早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大气的性子?你将这张纸护在自己怀里,是打算等一下让钟嬷嬷和刘嬷嬷看着了,代替你交给陛下、揭发卓酒不成?呵呵……这样事情可就好玩儿了,真让本宫佩服啊。” 知秋被这主仆二人说得有些发慌,一时,觉得这张纸在自己手里非但没有什么用处,反而是个祸害呢。不拘她怎么藏,总是逃不过自己的身子去的。等下薄馨兰若是对她动刑,这张纸藏在哪,都少不了要掉出来。若是被别人瞧见了,该当如何收场? “知秋姑娘,身为一个局外人,本宫不得不说……卓酒对你一番痴情,可当真错付了。你瞧见没?自打你们随殿下三淮之行回来,卓酒的贪财便变本加厉,是什么原因使得他这般心急敛财?嗯?是他嫌自己小命儿太长了呢,还是他有什么几年内急着要用钱的事儿?” 薄馨兰一笑,道:“知秋姑娘,卓酒为了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可是暗地里卯足了劲儿,只等着将你娶回家去让你享福呢。你倒好,为了向主子邀功,这就打算将他给卖了。良心上,你过得去吗?” 知秋听得,呼吸不由得愈发急促起来,但觉得这一张纸方在自己手里太过烫手,竟是觉得一刻也挨不了。但却也不能将它给冬雪,万一冬雪没放好,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她绝对不能让卓酒遭祸,绝对不能! 一时情急之下,便将这纸团成一团,送到自己嘴里,胡乱嚼烂了,一仰脖,咽了下去。 薄馨兰见知秋如此反应,便知道,让知秋认罪的事儿,已经成了一半儿。剩下那一半儿……没法子,既然她方才脑子混沌,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便也只能等卓酒过来再说。 但细想来,叫了卓酒过来,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在知秋的供词中,卓酒是很重要的一点,倘若她把这点忽略了,而直接定了知秋的罪,未免会落人口实,当将卓酒叫过来询问一番,便再不可能有人从这上头挑她的错处。 而且卓酒那小子向来聪明,眼见着知秋已经被关进慎刑司,就算心里对知秋没那么喜欢,但也总不可能当着知秋的面儿,就说了类似于揭发知秋的话。怎样也要做做样子,帮知秋遮掩一番。当然,他的遮掩早晚是要露馅儿的。因为陛下有没有叫他过来,到陛下那里以为便知。 若陛下没叫他过来,他却进了约知秋在御膳房相见,那么必定是他偷偷入宫。可昨日蓬莱殿夜宴,诸国使臣皆至,宫里的防守,要比平日里重了许多,就他那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入得宫里来? 所以不管卓酒怎么说,到最后,反而只会坐实了知秋撒谎这件事。而叫了卓酒过来,却反而能将知秋指认冬雪的意图彻底混淆了,将人将注意都放在卓酒身上、而不是冬雪身上。 “知秋啊……”薄馨兰笑道,“如今这慎刑司里也没别人儿,本宫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下毒一事,就是我们在场这三人,有意陷害给你。但如今证据确凿,你即便知道了你自己是被陷害的,又能如何?谁会相信呢?谁会救你呢?” 薄馨兰眼中透出怜悯的神色来,道:“你主子是个多聪明的人呢?就算被陛下封宫禁足,只要她想,也定然能想出个救你的法子来。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此时已经是你入慎行司的次日下午,你主子那边,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她就不怕你在慎行司受苦么?” 薄馨兰看了冬雪一眼,道:“纵然冬雪不是自小跟着本宫的,本宫心里却也惦记着她。原本本宫可以在宫里养病几日,再来处理这件事,但为何刚醒了便要过来?因为本宫怕冬雪受苦啊……现在看来,皇后娘娘平日里和你们称姊道妹的,竟然只是嘴上功夫罢了。一旦出了事儿,半点不见她尽心。”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三十一章:威逼利诱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知秋听得,不禁胸膛起伏、气得不轻,然而这般生气,却也是因为,心底里有些惧怕薄馨兰的话。因为薄馨兰的话,正敲打着她心里最弱之处,正引诱着她的怀疑。只怕再听下去,她心底里原本那小小的怀疑,就要不断地扩大、扩大,最终变成一团确定的烈火。 “知秋,同是出身卑微的女人,本宫和你说几句体己话儿……”薄馨兰叹了一声儿,喘息了两下,掏心掏肺地诚挚道,“像咱们这些出身卑微的女人,若想要过上好日子、想要体面的活着,靠的,是什么?是另一个女人么?不是。你的主子对你再好,你的身份终究只是个奴婢,半点儿体面也无。但若我们靠男人,哪怕只是做个妾室,就如本宫这般,只要咱们选对了人,不依旧能活得无比尊荣?” “知秋啊,和卓酒的小家,才是你这一生里最该在意、最该维护的东西,因为它是你后半生的仰仗,是你翻身做主子、享富贵的唯一希望。至于其他的……一笑置之罢了,莫要被人的虚情假意给骗了。” 薄馨兰说了这一会儿,早已经是脸色惨白,冷汗淋漓。但是这些话,又非得她和知秋来不可,旁人没法子代劳。若是让冬雪来说,哪一句说差了,被知秋听出了纰漏来,可前功尽弃。 好在这般拼了命地费嘴皮子,并非做无用功,这贱蹄子总算相信了些。 她也是实在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了,在耗损下去,只怕自己的身子要受不住。因而只是缓和了半晌,觉得脏腑内的疼痛稍稍轻了些,便道:“本宫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本宫向你保证,只要你招认……本宫指的是,你只需承认是你在兴儿的粥碗里下毒即可,不需要将你主子牵扯出来……” “放心,只要你招认,本宫绝不会深究。本宫只是……只是想要摆你主子一道,让陛下少将心思放在她那儿,时不时的,也想想本宫和兴儿。待你招认之后,就算你要本宫给你惩罚,本宫都不可能那样做。到时候本宫会在太后和陛下面前为你求情,一来,是为了展现本宫的贤惠,二来,也是本宫和你的交易。你只需认罪,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你看可好?” 没等知秋说好还是不好,薄馨兰便略有些变了脸色,沉声道:“如若不然,你刚刚吞进肚子里的东西,不日便会送到皇上面前去。卓酒或是锒铛入狱、或是一命呜呼,你的后半辈子,也就彻底毁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知秋狠狠咬牙,道:“鬼才信你的话!你费心费力地折腾了这么一番,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就是为了想要在陛下那里博一个贤惠的名声?骗谁呢!” “呵呵……”薄馨兰一笑,道,“知秋啊……这就是为什么,本宫此时是未央宫里的娘娘,而你,只是一个小奴婢。你还嫩着,欠历练呢……只不过,本宫今儿是不能多指点你什么了,你自个儿好好想吧。但日后你若是有让本宫指点之心,只要你肯为本宫做事,本宫自然帮你。” 薄馨兰说完,便皱眉深深呼吸了几下,闭上眼睛,不再理知秋了。 原本知秋还以为,薄馨兰要废好些嘴皮子来劝她呢,却不想,薄馨兰竟然至此便了了。和她说正事的话,比和她说刚才那些聊家常般的废话还要少,这是为何? 知秋心内狐疑,但却也不能拉着人让人劝她吧?因而只是冷冷看了薄馨兰一眼又嘀咕了一遍:“鬼才信你!” 听了知秋这般坚决的话,薄馨兰却是并未慌乱,依旧闭目养神,看起来好像已经把她自己抽离到慎刑司之外去了。 冬雪知道,这是薄馨兰的计,故意让知秋迷糊。如果她们竭尽全力地劝说知秋,知秋反而会觉得她们另有所图,反而不会答应。但这般只是点到即止,让知秋觉得她们对她是可用可不用,即便她不答应,她们也有其他的方法让她认罪,知秋反而会扛不住。 两方较量,只要你能沉得住气,无需多说什么,对手自然慌乱。只要让对手慌乱,一切就都好办多了。 因而冬雪也不说什么,只是很轻蔑地扫了她一眼,便退到一旁角落里坐着去了。 倒是小桃,趁机低声劝道:“知秋姑娘,我若是你,便早早认了罪,免得手皮肉之苦。我们女人的皮肉,可是最重要的,若是留下什么治愈不好的疤痕,后半生可怎么过呢?你早早儿认了,咱们也早早儿出了慎刑司不是?何苦来在这里受这番牢狱之灾?” 知秋冷眼看了她一眼,小桃立刻讪讪地住了嘴。但随即,也是如冬雪那般轻蔑地扫了知秋一眼,嘲讽地冷笑一声,退到冬雪身边儿去了。从头到尾表露出的意思就是——你怎么这么不是趣儿呢。 知秋冷冷看了冬雪和小桃一眼,又看向薄馨兰,但这三人都是闭目养神,美人再搭理她。 她便也冷哼一声儿,退到一旁角落里,闭目养神去了。 不多时,房门便被人推开了,是刘嬷嬷进来。 薄馨兰疲惫地抬眼,道:“人可请来了?” 刘嬷嬷道:“回娘娘,奴婢去御书房时,陛下正和杜大人说话,奴婢等了一会儿才去请命的。陛下派了福公公去潜邸传了,怕是要等一会儿,才能将卓总管带到宫里来呢。” 薄馨兰略点头,虚弱道:“好……只要陛下准了便可。” 紧跟着,吴嬷嬷带着赵太医也紧赶了过来。赵太医已经熬好了补虚的药,想来应是吴嬷嬷和赵太医说了薄馨兰的情况,赵太医知道需要马上用药,便直接带了现成儿的药过来。 薄馨兰在吴嬷嬷的服侍下喝了药,便对赵太医道:“慎刑司里多少有些晦气,大人可别在这里久留。本宫暂且无事,大人先回吧。” “是。”赵太医知道这里要审后宫之案,他留在这里不方便,便连一句客套也没有地应了薄馨兰的话,匆匆退下了。 赵太医刚出门儿,钟嬷嬷便进来了,身后也没跟着薄馨兰让她帮忙叫来的人。到得薄馨兰面前,施了一礼,歉然道:“奴婢办事不利,还望娘娘恕罪。” “怎么回事?”薄馨兰问道。 “奴婢到霜露阁前,有侍卫们拦着,奴婢说了是薄妃娘娘想要问贵人小主几句话,因着身子不便,没法子过来,故而让奴婢传小主过去。但侍卫们却说,封宫,除陛下命令外,任何人不准进出,小主没法子出霜露阁。奴婢求他们通融,她们不肯,但却答应帮奴婢去请陛下的令。请了陛下的令,陛下说准,奴婢便进去请秦小主。却不想贵人小主卧病在床,说什么也不肯跟奴婢过来……” “小主说,她霜露阁是冤枉的,无端地死了个宫女儿、又冤枉进慎刑司一个宫女儿、无端地受了这封宫之灾不说,如今又要让她也入那污秽的地方去,她何罪之有?何以受这般屈辱?知道她身份尴尬不受待见,但却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小主脾气很大,奴婢便也不敢再劝。小主还说,娘娘若要问什么而自己不方便过来,便由奴婢传话就是了……娘娘恕罪,奴婢实在没法子硬拉小主过来啊。” 薄馨兰疲惫地叹了一声儿,道:“她心气儿高,心里有这番计较,也是情理之中。是本宫这身子不争气,又加查案心急,委屈你了……如此,本宫要问秦贵人的事儿,你可问了?” “回娘娘,奴婢问了。贵人小主说,的确是她让小桃姑娘去的御膳房。先是让夏果去的,夏果没回,便又让小桃姑娘去了两次。”钟嬷嬷道。 “罢了……除此之外,也问不出什么来。人家若真只是倒霉遇着了,自然是对此事毫不知情。她若不知道,再问多少都是白搭。”薄馨兰道。 她知道秦颖月这是避嫌呢。秦颖月的意思是,已经给你筹谋到这个地步,剩下的事儿就看你的了。这样也好,免得秦颖月过来,容菀汐那边再抓住了她和秦颖月勾结的把柄。如此自打封宫之后,她和秦颖月便没见过,容菀汐即便已经猜到是她和秦颖月所为,却也找不出可以反击之处来。 薄馨兰疲惫地闭上眼睛,又开始闭目养神,只等着卓酒来。秦颖月这是小事,卓酒过来后,才是大战刚刚开始呢。 如今局面已经对她这么有利,若是把此事给搞砸了,可真是太对不住自己。日后在秦颖月面前,也别指望能抬得起头,那可是根本没有和秦颖月较量的本事了。 深宫路长,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着实等了好一会儿,小福子才带着卓酒到了慎刑司外。听得门口儿响起小福子的声音:“大总管,小的就送您到这儿了,这便去陛下跟前儿复命去。” 慎刑司是宫里最晦气的地方,但凡是在宫里当差的人,没人不忌讳。 卓酒向小福子道了谢,便向屋内道:“潜邸总管卓酒,奉命前来。” 薄馨兰并未先传了卓酒进来,而是吩咐钟嬷嬷和刘嬷嬷:“将这仨丫头的嘴巴都封上了,免得她们给人暗示,失了本宫问话的公允。” 两人应了一声儿是,便到另一边刑房里拿了几个白布条来,先奔着知秋而去。 都知道薄馨兰主要的意图,是将知秋的嘴巴封住,至于其他那两个,不过是顺带着罢了。 “薄馨兰!你要做什么?你凭什么给我动私刑?”知秋喊道。 薄馨兰怒道:“放肆!本宫的闺明岂是你能叫得?本宫不过是用布条子堵住你的嘴,又何以算是动私刑?你莫要胡言乱语!” 卓酒在外听得心急,但却又不可能直接破门而入,不然事情可是更难办了。 知秋被那魁梧的钟嬷嬷牢牢制住,刘嬷嬷便将一团布条塞进她的嘴里,又用一条长布将她的嘴巴牢牢系上了,使得知秋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第七百三十二章:狡诈搅浑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随即便是小桃和冬雪,也都被如此系上了。但这两人是不会有什么挣扎的,所以系得快,两位嬷嬷手脚利落,很快也就忙活完了。 薄馨兰这才示意钟嬷嬷给卓酒开了门儿,卓酒一进屋,不是看靠着紧闭着的窗下坐着的薄馨兰,而是在屋里找知秋。好在知秋并不难找,一进屋,只要往面前墙角那边看,就能看到了。 卓酒一见知秋,便是一脸急色。但却也并未失了分寸,仍旧依着礼数,先向薄馨兰施礼请安:“薄妃娘娘万安。” 薄馨兰点头,道:“劳烦总管走这一遭。” “不麻烦,娘娘的吩咐,便是奴才分内之事。”卓酒客气道。 “快别拘着礼儿了,起吧。”薄馨兰道。 卓酒也不客气,应了声“是”便起身,不多言,静等着薄馨兰的话。 “潜邸里一切可好?”薄馨兰问了句客套话。 “回娘娘,一切都好。” “你做事稳重,陛下向来器重你,把潜邸交给你打理,陛下定是放心的。”薄馨兰笑道。 卓酒施了一礼,道:“娘娘过奖了。奴才只不过是尽到做奴才的本分,为陛下尽心做事罢了。” 薄馨兰道:“你向来明事理,这也是陛下看重你的一大缘故……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有些话想要问问你。是宫里的事儿,不想牵扯到了你,本宫也没法子,只能劳烦你到这晦气的地方说几句话了。” “娘娘但问无妨,奴才必定知无不言。”卓酒恭敬道。 昨晚上宫里的事儿,他已经听说了。只是宫里消息封得好,外头只传薄妃娘娘在蓬莱殿上中了毒、却还有人说是吃错了东西呕吐失仪,其他消息,便一概没有了。他相信得自然是前者,一想到薄馨兰中毒,自然会想到皇后娘娘那边、再者也就是秦颖月了,但这三人,向来都是脱不了干系的。 他正想焦急着,不知道这事儿有没有牵累到知秋之时,小福子便来传他了。他和小福子有些交情,便从小福子那里问清了情况。这才知道,漪澜宫已经封宫,知秋也被关进了慎刑司。如今薄妃叫他进宫,是因着知秋说,收到冬雪一张字条,字条上是他的字迹,见他约她到御膳房外相见。 如此一来,细想了一路,自然不难把这件事想个大概。此事定然是薄馨兰设局无疑,假借他的笔迹,引得知秋入了局。 心里暗叹知秋糊涂,但却又岂能不为她心急? 薄馨兰看着知秋,借着平稳气息的功夫,给足了卓酒思量的时间,以便让卓酒做出最“稳妥”的回答来。 就算卓酒能放着知秋的面子不顾,直接说他并未给知秋字条,这也无妨。她只需依次而先发制人,直接说知秋胡诌便罢了。没人把这事儿往有人模仿卓酒笔迹嫁祸知秋这边引,她们自己自然不能做贼心虚地先送上去不是? 在她这儿,就要自己认定了,若是卓酒有字条传来,便是冬雪和卓酒私下背着她往来;若是卓酒没有字条传来,则是知秋信口雌黄,冬雪被冤枉了传字条之举。总之那字条本身,和她们是没关系的。 薄馨兰见卓酒一直是沉思的样子,这才道:“昨儿晚上,本宫在蓬莱殿宴饮之时,尝了大皇子的粥,不幸中了砒霜之毒。小桃看到,在夜宴之前,知秋去过御膳房,且鬼鬼祟祟的。昨儿太后审问知秋,知秋说,他得到了你给的字条,你约她去御膳房相见,本宫问你,可有此事?” 纵然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应对,但此时,卓酒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若说有,便能证明知秋去御膳房是去见人,而不是去下毒。但这样,却也只能缓和一瞬而已,薄馨兰就能因此而放过他们? 自然要问,你为何来御膳房?可是得了陛下的传召?若他说擅自进宫,薄馨兰则要叫了昨日在北宫门当值的侍卫来问,侍卫们若说未见他入宫,他又该怎生应对?只能说偷偷溜进宫里来的。且不问他偷偷溜进宫里到底来做什么?就说只是为了见知秋一面,可昨儿宫里防守如此之严,他怎么可能进得来? 这些,到了陛下和太后面前,都是说不通的。 所以最终他没来宫里的事儿,还是会暴露出来。想要用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想救知秋,显然行不通。 与其最后让太后和皇上查出来,落得一个不诚实的罪名。莫不如直接明明白白地如实回答为好。至少他这边不说谎,便能让陛下对他的信任不变,或许他还能帮知秋周旋。 此时知秋看着卓酒,连连摇头,意思自然是让他别承认。 可这样子,却让卓酒心里好生着急!心想你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呢?若是让薄馨兰抓住了把柄,岂不要说你我串通?指不定她又想出什么欲加之罪来。 但此时却也不能被薄馨兰给吓怕了,兵来将昂水来土掩便是。而且想来,薄馨兰也未必会把事情越搅越乱。因为越乱,则越是失了真。 “回娘娘,奴才并未到御膳房去,也并未给知秋传字条,但奴才也不觉得知秋姑娘是在说假话。”卓酒道。 薄馨兰嘴角一勾,点头笑笑,并未马上说什么。说实话,之前她觉得卓酒这小子如此奸猾,定然要弄出一个有情有义的假象来,先做个假证,随后被查出来,再顺水推舟地把自己给摘个干净。到头来,他也不过在陛下那边落得个被美色给迷晕头脑的罪名罢了,没什么太大的过错。她觉得还是这种情况更有可能些,如此,便糊弄了知秋这个傻子,让知秋以为卓酒为她不惜冒欺君之险。 但却没想到,知秋这贱蹄子关键时刻竟然有些思量,竟然能看得这么远,能想到即便卓酒认了下来,她也不能因此而逃脱罪责,竟然让卓酒别认。且从这两人的眼神交流上就可看出,这两人之间,的确很有些真情意,卓酒对知秋的关切,不似作假,知秋对卓酒的信任,也不似假。 如此也好,虽然途中有差,但结果却定然不差。只是卓酒的脑子转得这样快,如此寥寥数语,便将矛头引到她们以假字条嫁祸给知秋的事情上,可真是不好对付呢。 依着常理儿,既然卓酒如此说了,她必要问一句“为何”,才算正常反应。一旦她问了这个“为何”,卓酒便可以高谈阔论她的嫁祸之说,弄得她下不来台。 卓酒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她又岂是个傻子呢?岂能把这“为何”问出口? 薄馨兰只是含笑半晌,便道:“好,如此,本宫明白了。劳烦大总管跑了这一趟,宫里的晦气事儿,让大总管见笑了。想来潜邸中事务繁忙,本宫也不好多耽搁大总管,大总管自去忙便是。” 卓酒没想到薄馨兰这就让他走了,弄得他好生诧异,一时没回过神儿来,进退两难。 薄馨兰却装作没看出他的犹豫,直接吩咐道:“钟嬷嬷,替本宫送了大总管出去。” “娘娘!”卓酒施礼道,“奴才既然来了,自要让娘娘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是。如今娘娘只问了奴才一句话,奴才便急着要走,岂不是对娘娘的不尊敬?奴才万万不敢如此冒犯娘娘。娘娘还有什么话儿、或是有什么用到奴才之处,尽管吩咐便是。” 薄馨兰有些诧异,看着卓酒,道:“本宫叫大总管过来,愿意就只是问大总管这一句话而已啊……钟嬷嬷是清楚的,本宫差她去霜露阁问秦贵人,也就只是问了一句话。事情牵扯到哪儿,本宫便问哪儿,断不会弄那些无用的牵连。如今牵扯到大总管的,就是本宫问的那一句。” 薄馨兰笑道:“既然大总管已经如实回答,剩下的事儿,便是本宫的分辨,难道大总管信不过本宫,觉得以本宫之能,办不好这件案子?” “奴才不敢”,卓酒道,“只是既然奴才并未托冬雪姑娘给知秋姑娘传字条,那么知秋姑娘所见到的字条,从何而来?既这事儿已经牵扯到奴才,奴才自然也想要弄个清楚。宫里头平白无故地出了奴才字迹的字条,未免让奴才担忧啊。” 薄馨兰温然笑道:“原来大总管担心的是这个,是本宫疏忽了,竟然忘了这事既然牵扯到大总管的字迹,大总管少不了要担心些。大总管请放心,既然太后让本宫查此事,本宫定然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结果中,若有什么是和大总管有关的,本宫必定告予大总管知晓。” 听得薄馨兰的话,卓酒不免在心内连连叫苦!心想这女人当真好厉害!他的话已经挑得如此明了,薄馨兰说的,难道不该是“何以见得知秋一定见到了字条”之类的反驳之言吗?如此一来,他便可以说,“娘娘何以还未询问便如此确定的反驳,可是有腻儿”,但现在……薄馨兰就是不往他的话头儿上走,让他根本没法子接话。 “大总管,你素知本宫不是那一朝得势便耀武扬威之人。你是陛下的心腹,只有为陛下做事的份儿,岂有必要屈尊为本宫效力?本宫今日若将你留在慎刑司久了,传出去,未免让人觉得本宫因着陛下一朝信任而失了分寸。本宫不愿意摊上这样的干系,所以纵然知道大总管对字条之事不放心,本宫却也不能多留你。只能想你保证,务必给你个答复,若有人冒充大总管的字迹,决不轻饶便是了。” 卓酒听到薄馨兰说得这般客气,又是掏心掏肺的说自己不愿耀武扬威、又是向他保证给予交代,知道自己纵然有三寸不烂之舌,却也不能勉强留下了。因为根本找不到能留下的由头儿,薄馨兰处处都将他堵得死死的。便也只能道:“奴才不敢叨扰娘娘,这便告退。” 不由得担忧地看了知秋一眼,给了知秋一个肯定的眼神儿。即便他也不知道,这种肯定能代表什么。 第七百三十三章:强弩之末 http://..org/ 在薄馨兰这边分辩不通,便只能去求陛下。毕竟在这未央宫里,他最熟知的人,也就是陛下。唯愿陛下能看在多年主仆情分上,听一听他的意思,不要真的被薄馨兰主仆二人给蒙蔽了眼耳。 可是,如果陛下真的肯听人劝,又岂会由着薄馨兰来查案?明摆着薄馨兰就不仅仅是受害之人那么简单、明摆着薄馨兰是有作恶嫌疑的,可陛下这是怎么了?怎的会忽然如此信任薄馨兰,由着她诸般审问? 卓酒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还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蹊跷,而正是这些蹊跷,促使得陛下不信皇后娘娘,反而信了这平日里并不受他待见的薄馨兰。而且这些蹊跷的干系非常大,并不是他几句三言两语的劝说,就能让陛下释然的。 但如今,除了去求陛下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呢?难道他能放着知秋不管吗?纵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他总要为此而努力一番不是?不然如何对得起知秋?如何能饶恕自己? 出了慎刑司,卓酒便借着今次受召进宫的机会,直接往御书房而去。一路在心里盘算着该怎生为知秋求情 慎行司里,薄馨兰闭目休息了一会儿,这才睁开眼睛,看向知秋,问道:“知秋,卓酒说他并未曾让冬雪给你传字条,且小桃那边显然也没什么蹊跷,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可见你在说谎,你说,这案子,本宫该怎么审。” “卓酒自然没有传字条给我,但我的确从冬雪手里收到了字条!那字条明明就是你们伪造的,如何是我在说谎?我说的是从冬雪手里拿到了字条,而不是那字条本身,你们何以这般混淆?难道你该问的不是冬雪吗?难道你不该问问她,既然卓酒没有给她字条,她给我的那字条,到底从哪儿来?”知秋猛地站起来,看着薄馨兰,据理力争道。 然而薄馨兰却哪里能被她吓唬道,只是含笑看着知秋,问道:“你说那字条是卓酒的笔迹,且又一口咬定,你的确收到了字条,但卓酒却说他并未传字条给你,如此,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卓酒的笔迹诓骗于你。而字条既然是冬雪给你的,冒充卓酒笔迹的人,显然也和冬雪脱不了干系。进一步说,是本宫指使冬雪将带有卓酒笔迹的字条给你,引你去御膳房。可是如此?” 知秋未想薄馨兰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心里知道她定然有猫腻儿,不免有些忌惮。但此时薄馨兰问的话,又的确是她心里所想不对,不只是她心里所想,而是事实。既然如此,她哪里有理由和薄馨兰客气,高声道:“正是如此!” 薄馨兰点头,看起来对知秋的话颇为赞同的样子,道:“你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倘若你真的收到了字条,那么宫里必定有人能冒充卓酒的字迹。你怀疑本宫和冬雪,本宫也无可辩驳,毕竟在这件事情中,最直接的受害之人就是本宫,因着本宫受害,这才牵扯出了你和皇后娘娘。倘若本宫站在你的立场上,定然也会如你这般认为。但不管你信不信,实话本宫都必须告诉你” “本宫没读过几本书,字都写不好,更被说模仿他人字迹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冬雪的学问,与本宫不过半斤八两,你说她模仿卓酒的字迹,更是无稽之谈但本宫的确觉得这件事儿很有些蹊跷,你既已经提出疑虑,本宫必定不会忽视。你且将那字条拿出来,本宫这就派人给太后送去,让太后找了些有阅历的人细细查一查。” 知秋哪里还有字条?听得薄馨兰如此问,更是气上加气,恼上加恼,怒道:“那样的东西我岂能留着?你自然早知道字条已经被我吞进了肚子里,才这般假惺惺地如此说来!明明就是你贼喊捉贼,却弄得这般冠冕堂皇,难道你就不怕日后遭报应吗?这般嫁祸于人,可想过有朝一日这些若也落到你的身上,你该当如何应对?” “放肆!”冬雪猛地起身,指了知秋一下,道:“我家娘娘一直对你好言好语,你说怀疑有人冒充卓酒字迹,我家娘娘不顾你的污蔑,反而秉公宽和询问。不过是问你要个证据,你拿不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脸恼羞成怒,如此你啊我啊的冒犯娘娘、如此不知轻重地诅咒娘娘!这未央宫里,可还有规矩在?这世道上可还有公允可言?” 这一次薄馨兰只是由着冬雪教训知秋,冷眼瞧着,并不予以阻拦,可见她对知秋的这一番冒犯,也是极其恼怒的。 一旁的钟嬷嬷和刘嬷嬷瞧着,都知道如此情况下,她们若是不跟着出言呵斥知秋几句,可是太说不过去。两人相视一眼,这一次由刘嬷嬷道:“知秋姑娘,如今身在慎刑司里,你便算得上是半个犯人,娘娘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这才是你的本分。莫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以搅乱了娘娘的审问。娘娘面前规规矩矩的,才能称得上是个好奴才,明白吗?” 刘嬷嬷的这番话说得不痛不痒的,但却既不得罪知秋,又让薄馨兰挑不出错处来,只是会使得薄馨兰心里稍有不舒服罢了。但这些不舒服,以薄馨兰之思量,是不会过多计较的。 薄馨兰由着刘嬷嬷不痛不痒地说完了,这才道:“知秋,你说有人给你字条以嫁祸于你,可如今,本宫让你拿出这字条来,以便好好帮你查,可你却拿不出。既如此,你让本宫如何相信你呢?你只凭借红口白牙这么胡诌一番,就想将自己的罪责洗清,岂有那么容易?” “我说的都是实情!的确是冬雪给了我一张字条!”知秋道。 薄馨兰冷笑一声,觉得知秋的话很好笑,不欲和她这不懂事儿的多做计较似的,只是摇摇头,便将目光落在了左边的刑房里。 “这边刑房里放得都是什么?”薄馨兰问道。 “回娘娘,有‘雪中红梅’、‘仙人绳’、‘梅花烙’、‘招蜂引蝶’、‘一线牵’” “就雪中红梅吧,简单方便。”没等钟嬷嬷介绍完,薄馨兰便吩咐道。 钟嬷嬷愣了一下,但随即,便也只好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一听要用刑,知秋顿时变了脸色,气焰顿时弱了下去,脸色惨白,明显有些惧怕。 薄馨兰略抬眼瞟了知秋一眼,便转向刘嬷嬷,道:“刘嬷嬷,本宫不太明白这‘雪里红梅’的意思,劳烦嬷嬷给本宫说说。” “是”,钟嬷嬷应了一声儿,便道,“这雪里红梅用起来很简单,就是用银针挑起指甲,待到指甲血肉模糊之时,将犯人的手放到装满盐的盆子里,白花花的盐巴、红彤彤的鲜血,如同冬日里大雪天开出的梅花一般,煞是好看。”刘嬷嬷道。 光是听着,知秋就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冷汗淋漓了。 薄馨兰瞟了她一眼,笑道:“呦这可真是个好看的刑罚,看来本宫还选对了。知秋姑娘皮肤白嫩,用这雪里红梅,一定漂亮。” 刘嬷嬷趁着薄馨兰的目光落在知秋身上,忙很担忧地看了知秋一眼,以做个中立。但嘴上却是应承着薄馨兰,道:“娘娘说得是。” “行吧,咱们也别啰嗦着了,快点儿让这雪里红梅,装饰一下知秋姑娘的容貌。”薄馨兰道。 说话间,钟嬷嬷已经取了一个铜盆和一条长凳,盆里放着一个小布包,里面只有一排粗针。长凳是用来放置这些刑具的,至于那银针,自然就是用来挑开人的指甲了。薄馨兰自是知道这“雪里红梅”是什么,正如她所说,这套刑罚简单方便,用起来不用费多大的阵仗,只需让钟嬷嬷把知秋的手按在凳子上就行了。 “知秋”,薄馨兰缓缓抬眼,笑道,“你看这些东西怎么样?可合你的心意?” “薄馨兰!你莫要太嚣张!你凭什么对我动用私行?太后和皇上是让你查案不假,但却没让你对我屈打成招!你就不怕我到太后和皇上面前告你吗?”光是看着这些刑具,知秋便已经吓得直哆嗦。 薄馨兰笑道:“本宫在慎刑司里对你动刑,又不是把你叫到钟翠宫里,岂能算的上是动用私刑?更何况,慎刑司里的这些刑罚,原本就是给嘴硬不认罪的罪婢们留着的,本宫把它招呼在你的身上,不过是帮助查案罢了,岂能算是屈打成招?本宫可打你了?不过是按着慎刑司的审案规矩对你审问一番罢了。你若想告,大可以去太后面前告、去陛下面前告,都随你。” “薄馨兰!你以为你真的能只手遮天不成!你以为真的没有人能制你了不成!你不要太嚣张了!你若敢对我动刑,有你哭的那天!”知秋道。 薄馨兰摇头笑笑,一副不和知秋一般计较的宽宏大度模样。吩咐钟嬷嬷道:“嬷嬷,动手吧。” “是。”钟嬷嬷只得应了一声儿,将刑具摆在知秋面前,便去抓知秋。 知秋扑上前去,想要将那装满盐巴的盆子给打落,但哪里能比得过钟嬷嬷的速度?她刚冲上前去,钟嬷嬷便已经从身后将她一把抱住,顺势将她的手压在了长凳上! 钟嬷嬷体魄健硕,力气竟然比一般男人都大一些,而且伸手利落,让人根本来不及挣扎。钟嬷嬷足足比知秋高出了两头,一个女人,竟然有将近八尺的身高,此时完全将知秋桎梏住,让知秋半点儿动弹不得。 刘嬷嬷见此,也知道自己若是耽搁了,一定会让薄馨兰记恨在心。因而不敢怠慢,忙上前去拿起了盐盆里放着的针包,抽出一根足有做活之针两个粗的银针,抓起知秋的一根手指,便要向下刺去。 第七百三十四章:酷刑招待 http://..org/ 但却也知道,薄馨兰这么做,只是为了让知秋招供而已,却不是真的有什么虐待人的怪癖。因而在动手之前,还是说了一句:“知秋姑娘,你若再不老实回答,就别怪我手上的针了。” 知秋下得浑身颤抖,涕泪聚下,却还是嘴硬道:“薄馨兰你不得好死” 薄馨兰一笑,饶有深意地说道:“知秋姑娘,你也知道,此事牵扯甚多,卓酒刚刚不是来了?你再嘴硬狡辩下去,不得好死的人,可未必是本宫。” 知秋听薄馨兰提起卓酒,猛地一怔,自然知道薄馨兰此言的意思。薄馨兰是说,如果她拒不认罪,卓酒贪污的证据,就要被送到皇上面前去了。 “嬷嬷,别客气了,动手吧。”薄馨兰道。 “不不啊”还没等知秋彻底下定决心,刘嬷嬷手中的这根银针,便已经刺入了她左手食指的指甲里! 刘嬷嬷的手也很快,而且手劲儿很大。银针刺入,一瞬停留也不曾,便迅速向上一挑,一块指甲便随之被挑开,崩了出来!带血的指甲弹到知秋的脸上,吓得知秋连喊疼都忘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娘娘,吓晕了。”刘嬷嬷道。 “弄醒了继续。”薄馨兰淡淡吩咐了一句,就好像在聊家常似的,语气一点儿也不狠辣。但正因为如此,却反而让人觉得脊背发凉。钟嬷嬷和刘嬷嬷相视一眼,哪里敢怠慢?只能一人儿看着知秋,一人儿去打了冷水来。 刘嬷嬷去打了冷水,三两盆冷水兜头浇下,知秋被激得缓缓醒转 还没等意识完全清醒过来,手就已经被钟嬷嬷给抓住了,狠狠压在长凳上。知秋瞬间清醒,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 “知秋姑娘”薄馨兰的声音缓缓响起,“本宫还真有些佩服你了你可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好丫头。人都说十指连心,这般苦楚你都受得了,这番忠勇,可是举世无双。” “你”知秋又疼又气,浑身颤抖。 冬雪道:“知秋,做了便是做了,承认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家娘娘向来宽和,想来也未必会要你的命,但你这般强撑着,怕是会自己要了自己的命呢。若你十根指甲都断了,十根手指自然也就跟着废了。回头儿做不了活,不是成了废人一个?你家娘娘还会待见你么?指甲新长出来的,自然难看得很,指不定你这一双手要变成什么样儿呢,往后可怎么嫁人呢?” 听得薄馨兰主仆二人都发话了,刘嬷嬷也便暂且挺住了手上的动作,以给知秋足够的考虑时间。 指尖钻心的痛,眼见鲜血直流,知秋已经疼得就快要喊娘了。可是她忽然发现,就算喊娘也没用,没有人会来救她。她娘早就不在人世了,她都不记得自己相亲的样子。这世上,她唯有的亲人便是小姐和初夏,可是她们两个,此时在哪儿呢? 她自昨晚就已经进慎刑司了,但是直到此刻,近十个时辰过去了,小姐却还是没有来救她。让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儿在这儿受苦。 眼看薄馨兰是真的发狠了,不弄到她招供,是绝对不会罢休的。要是真把她的十个指甲都挑断了知秋简直不敢想下去。刚只是这么一个,就已经这么疼了,再有几个,她还不得被疼死啊! “知秋,你还年轻,犯了错不要紧。如果太后和陛下并不要你的命,且卓酒也不嫌弃你,等你到了二十五岁出宫,不是还能和卓酒好好过日子么?何苦来强撑着,最后弄得本宫疲累不说,你自己也是遍体鳞伤的谁会心疼你呢?自己的路自己选,自己的命自己活,人不为己众人欺,你这般强撑着,即便死了,也未必有人领你的情儿,反而会怪你蠢,会怪你怎生不做得天衣无缝,你说是不是?” 薄馨兰的这一番话,句句说到了知秋的心坎儿里。知秋怕的,就是自己这辈子不能得到好归宿,怕的就是小姐不能原谅她。可如今,她做了这般错事,小姐已经不会原谅她了,她认罪和不认罪,都是受小姐怪罪,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卓酒真的遭祸,她的后半生可怎么办呢?到哪儿去找卓酒这样英俊年轻、又知道疼人儿的夫婿去?所以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让卓酒遭祸,绝对不能! 至于小姐那边反正她暗自打开了冬雪的字条,小姐已经怪罪她了,便是再怪罪她一些,又有何妨?只要留得一条命在,大不了出宫去嘛!等过几年小姐气儿消了,再向小姐认错就是。 而且薄馨兰不是说了吗?只让她承认是她自己所为便好,并没有非要让她咬出小姐来。想来也是如此,只要她拒不认是小姐指使,薄馨兰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已经招供了是她所为,薄馨兰若为了让她承认是小姐的指使,而继续对她用刑,不是太明显地针对小姐? 就算她现在承认下来,太后那边也不可能马上就定了小姐的罪吧?他们定然还有一些时间周旋。不如她先承认下来,少受一些皮肉之苦,等回到了漪澜宫,也好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小姐啊。 薄馨兰觉着给她的时间差不多了,便也不再耽搁,吩咐道:“钟嬷嬷,知秋姑娘身娇肉贵的,可受不了那十个指甲都剥离之苦,咱们给她个机会,让她好好考虑一下。先将她的这一根手指头放到盐盆里吧,雪中一点红,更是动人心魄呢。” “是。”钟嬷嬷应了一声儿,便抓着知秋那一根已经没有指甲的手指头,往那满是盐巴的盆子里塞去。 知秋拼命挣扎、拼命往后退,但却哪里挣扎得过钟嬷嬷?连一步都没有后退成,手指头就被钟嬷嬷塞进了盐盆里。 “啊”的一声痛呼,撕心裂肺。 知秋脸色惨白,脸上冷汗淋漓,前胸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打湿,嘴唇不住颤抖,狠狠地盯着薄馨兰。 薄馨兰却是笑道:“看来知秋姑娘真是很耐疼呢钟嬷嬷,将知秋姑娘的手拿出来吧,再挑掉一个指甲、再放进去,咱们一个一个来,免得知秋姑娘的纤纤玉指、一下子就变得光秃秃的。” “是。”钟嬷嬷应了一声儿,便利落地将知秋手指抽出,又按在了木头长凳上。 刘嬷嬷举着手中的银针,这次是连一句客气也没有,就直接按住了知秋的指甲,要往下挑。 眼见着刘嬷嬷手里的银针就要落下,吓得知秋忙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招我招” 话说完,已是双腿软得支撑不住身子,整个人向下瘫去。钟嬷嬷听她说招了,便也不再控制着她,由着她瘫坐在地上。 薄馨兰略一扬脸,示意两位嬷嬷:“撤了吧。” “是。”二人一人拿着一样东西,送回刑房里去了。 知秋疼得紧紧抓着手腕,好像只要如此,就能让自手指尖传来的疼痛到不了其他地方似的。但显然这并不管用,疼痛依旧钻心蚀骨。 薄馨兰勾着嘴角,笑道:“你若早听本宫一句劝,何用受这番苦?” 语气里,倒是颇有关切之意。 知秋冷冷地看着她,自然不可能领她的情。只是沉声道:“想要让我认什么?直说便是,何苦来这般假惺惺?” 薄馨兰正色道:“知秋,你若认便老老实实地认,莫要和本宫耍嘴皮子。你以为你这般往本宫身上泼脏水,本宫就能被你害了去吗?凡事太后和陛下心里自有公断,岂能听信了你这贱婢的胡言乱语?” 知秋冷哼一声,嘀咕道:“当了**还想立贞节牌坊呢,也不知道谁是贱人。” 因着知秋这一声嘀咕不大,且也没看着薄馨兰说,薄馨兰就权当做不知道了。这种节骨眼儿上,岂会和她在言语上多做计较? 只是问道:“知秋,本宫再问你,你说冬雪给你字条,可是想要嫁祸给冬雪?” 知秋知道,薄馨兰这么问,便是要结案了,因而也不和她多啰嗦,直接承认道:“是。” “本宫再问你,在夜宴之前,你去御膳房,可是在黄嬷嬷不注意之时,给兴儿的粥碗里下了毒?”薄馨兰又问道。 “是。”知秋认道。 指尖传来的疼痛钻心刺骨,她是再不想受这份儿罪了。薄馨兰问得痛快,她也便回得痛快。反正已经认了,再拖延着也没什么意思。看到薄馨兰这一副虚伪的嘴脸就觉得可恨。 薄馨兰点点头,道:“你承认得倒也痛快,这样对本宫、对你、对小桃和冬雪都好,免得大家都陪你耗着可是本宫有一点不明白,你与本宫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兴儿?” “这个问题你还用问我吗?不该是你解决的事儿吗?”知秋道。心想是你让我招供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不得都想好了?难道连原因都让我来想么?我哪有心思给你想这些?哪里能配合到这种程度? 薄馨兰装作没听懂知秋在说是被她逼迫认罪的意思似的,当真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问道:“是皇后娘娘指使你这么做,还是因为你对皇后娘娘忠心,看不得本宫有子,私自做此恶事,以为皇后娘娘扫清障碍呢?” 给了知秋两个选择,是为了避免知秋以为她要嫁祸给容菀汐,而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不好听的话来。自然也知道,知秋选择的一定是后者。 她不是不想要给容菀汐揪出来,不是不想要一次将容菀汐给搬倒了,但却也要量力而行,欲速则不达。还是稳妥一些,先让知秋认了罪,一切再做图谋。 且此时不让容菀汐认罪,对她只是有利而无害。就算她能逼着知秋直接把容菀汐给揪出来,却是反而不好做人呢。而不让知秋揪出容菀汐,她能把这局做得漂漂亮亮的。 第七百三十五章:屈打成招 http://..org/ 薄馨兰给了知秋一个台阶下,知秋便也不硬撑着,顺着薄馨兰给的台阶就走了下来,承认道:“这件事情和我家主子无关,就是我看不得有人比我家小姐先有子,为除后患,这才背着我家小姐,在暗地里动手的。” 薄馨兰点头,道:“你倒是个忠心的奴才。可是你可曾想过,那是一个刚来到世上的生命呢?你用如此恶毒之法,为皇后娘娘稳固了地位,娘娘的地位,就当真光彩吗?如果这次真的让你得逞,你的良心就能安生吗?知秋,你小小年纪,怎的就如此恶毒的心肠?” 她说得痛心疾首,知秋听了,却只是一声冷笑,嘀咕道:“演得可真好。”可是她做这些,又不是给知秋看的,只是想要把局面做得漂亮,以便吴嬷嬷回去禀报罢了。 “吴嬷嬷,劳烦你将知秋所认之罪都写下来,让知秋按个手印儿。”薄馨兰吩咐道。 “是。”吴嬷嬷应了一声儿,便接了钟嬷嬷递过来的纸笔,将知秋所认之罪都如实写下了,双手递给薄馨兰过目。 薄馨兰看了,道:“的确如此。这事儿既然和皇后娘娘无关,可千万不要把娘娘写进来做牵扯,只写知秋所招的便罢了拿去给知秋,让她画押吧。” 吴嬷嬷应了声儿“是”,拿着这张罪状到知秋面前,举着在知秋面前,等知秋看完了,这才道:“知秋姑娘,如果觉得没什么不妥当的,便画押吧。” 知秋冷哼一声儿,直接用大拇指在食指上轻轻一抹,便沾染了鲜血,用大拇指按在了罪状上。 吴嬷嬷将罪状叠好,双手供给薄馨兰。 薄馨兰却是没接,而是吩咐道:“本宫还有一事要劳烦嬷嬷劳烦嬷嬷回去将这边的情况禀报给太后,并且和太后说一下本宫的意思。本宫觉得” 说着,看向知秋,叹了一声儿,道:“家丑不可外扬,如今这件事儿闹得已经够大了,若是再牵扯下去,只怕更是掩盖不住。一旦牵扯到漪澜宫里的主子,怕是要让诸国来使嘲笑。好在本宫此时并未有性命之忧,不若以‘误会’二字收场,就说是知秋误将药老鼠的砒霜落了一些在兴儿的碗里吧?”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道:“至于知秋既然是无心之失,便打了二十大板,放她回漪澜宫去吧。小桃既然只是碰巧看到了,并未着意冤枉知秋,自然也没什么错处,放了她回宫去;冬雪既然是被冤枉的,本宫还是想将她领回宫去,不想让她在慎刑司里受苦劳烦嬷嬷将本宫的意思悉数转达给太后,以请太后懿旨。” 吴嬷嬷只是仔细听着薄馨兰的话,仔细应了,并未说什么劝说之语,也没说什么“娘娘宽宏大量”之类的奉承话。只是恭敬应道:“娘娘放心,奴婢定然将娘娘的话传到了。” 薄馨兰点点头,吩咐了吴嬷嬷退下,又转而问刘嬷嬷,道:“刘嬷嬷,本宫刚刚和吴嬷嬷说的话,你可都听着了?” 刘嬷嬷愣了一下,随即道:“听着了。” 若说没听清楚,虽然能避讳着她留意薄妃娘娘一事,但却未免太虚假了些,因而还是如实回答。 “好,如此,劳烦嬷嬷去将此案的审理结果禀报给陛下,并求了陛下的意思过来。且问问陛下,三宫封宫,是否可解?”薄馨兰道。 “是。”刘嬷嬷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屋里恢复了安静,薄馨兰闭目养神,知秋依旧疼得浑身颤抖,冬雪和小桃靠着墙壁坐着,看到知秋那没了一块指甲的手,不免也觉得头皮发麻。 慈安宫里,吴嬷嬷将知秋的供状给太后看了,并且说了薄馨兰的意思。太后听了,半晌,问道:“审案过程中可有什么蹊跷?” 吴嬷嬷想了想,道:“其他倒也没什么,薄妃娘娘请了潜邸大总管和秦贵人的话,又耐心寻问了三位姑娘,最后耐心询问了知秋姑娘。知秋姑娘态度的确有些蛮横,薄妃娘娘便对知秋姑娘用了刑,去了一根手指头的指甲” “只是有一点,奴婢觉得的确有些蹊跷。薄妃娘娘差奴婢去找太医、奴婢回来时,钟嬷嬷不在,只有刘嬷嬷一人儿在,正向娘娘禀报陛下的话,可见刘嬷嬷之前也不在。奴婢觉得,在奴婢出去之后,薄妃娘娘又差走了刘嬷嬷和钟嬷嬷。” 太后点点头,道:“无妨,你告诉薄妃,就说是哀家的意思,一切由她做主便是。她这般识大体,哀家信得过她。” “是。”吴嬷嬷心内诧异,但却又岂能向太后问为什么?便只能按着太后的吩咐去回话。 吴嬷嬷退下后,芳菲低声道:“太后,方才吴嬷嬷所言,奴婢觉得,的确很有些蹊跷。薄妃娘娘将她三人都支走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私下里和知秋说呢?” 太后道:“你糊涂了?就算她有话私下里和知秋说,又能如何?咱们根本没必要猜测,只需要看接下来的结果就是了。结果出来,一切自然明了。” “是,奴婢糊涂了。”芳菲道。 吴嬷嬷领了太后的令回来,刚好刘嬷嬷也走到门口儿。两人一起进了屋,说得话也差不多,皇上的意思是,“既然母后将此事交与爱妃处理,便是信得过爱妃,爱妃只需自己看着处置便是,朕不会多问。至于霜露阁和钟粹宫的封宫,自当解除。” 薄馨兰得了这两个回话,心内更是满意。便也不耽搁,唤了冬雪一声儿:“冬雪,随本宫回宫吧。” 冬雪忙起身到了薄馨兰身边儿,施礼道:“多谢娘娘还奴婢公道。” “你没有做错事,反而平白受了这一番委屈,都是本宫不好。”薄馨兰道。 “娘娘哪里的话?奴婢只恨自己倒霉,竟然被人胡乱咬了一口,以至于娘娘中毒昏迷不醒之时,奴婢都无法在娘娘身边侍奉。”冬雪道。 这两人好一番主仆情深过后,薄馨兰对吴嬷嬷道:“嬷嬷连夜照看本宫,劳累得很,如今事情已了,本宫身边又有冬雪的照顾,便不敢再劳烦嬷嬷。只是本宫对嬷嬷又颇有不舍如果太后那边没什么事儿,不如嬷嬷再在钟粹宫留几天?宫里一应有冬雪照看着,嬷嬷也好偷个闲,休息几日。” “奴婢多谢娘娘体恤若太后那边没什么吩咐,奴婢还真想要多陪伴娘娘几日。只是也不知道慈安宫那边有没有什么事儿需要奴婢去办的,奴婢还是回去请示了太后吧。”吴嬷嬷道。 “也好”,薄馨兰笑道,“钟粹宫的门儿,永远为嬷嬷开着。” “娘娘抬举。”吴嬷嬷施礼道。 薄馨兰传了回宫,吴嬷嬷和冬雪便扶着她到了门口儿步撵上,由抬轿撵的小太监抬着,往钟粹宫那边去了。 知秋和小桃,变成了没人儿管的。小桃自然得跟着薄馨兰,可不想要在这慎刑司里多留一会儿。但知秋却还是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一时,竟然不知何去何从。 “知秋姑娘,还不快回宫去啊?这里多晦气呢!”刘嬷嬷堆笑道。 薄馨兰走了,她们自然也不必再装什么,一应和和气气的便是,毕竟是皇后宫里的人,能不得罪便不得罪吧。 “可用我们送姑娘出去?”钟嬷嬷见知秋不动,问道。 知秋知道人家是在赶她走呢,便也不耽搁,扶着墙壁缓缓起身,也没搭理钟嬷嬷和刘嬷嬷,直接往门口儿走去。 路上,薄馨兰给冬雪使了个眼色后,才吩咐道:“折腾了这半晌,本宫腹内空空,着实难受,怕是晚上也吃不进什么了。你去御膳房一趟,让他们晚膳只送来一些清粥小菜儿,莫要弄太油腻的。”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退下了,回身之时,给小桃使了个眼色。 小桃便上前几步,向薄馨兰施礼道:“多谢娘娘还奴婢公道。想来奴婢家小主此时还惦记着奴婢呢,奴婢这就紧赶回宫去了。” “好,你也劳累着了,快些回去歇着吧。”薄馨兰道。 小桃应了一声儿,又施了一礼,便向霜露阁方向一路小跑儿。 到得前方树林儿里,冬雪和小桃却是同时转了个弯儿,原本往不同方向跑的热,便在树林的掩映下,聚到了一块儿去 眼见着晚霞满天、夜幕将至,潜邸里,卓酒在芙渠边儿上来回踱步,眉头宁城了一个“川”字。陛下不肯帮忙,只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问他觉得知秋是清者、还是浊者。他自然说知秋是清者,陛下便道,既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只管回去等消息便是。 他说知秋定然是被人冤枉的,陛下却是含笑不语。再说下去,陛下便只道,“这事儿是太后在管,朕不方便插手。左右朕答应你,即便查出是知秋所为,朕也断不会要她性命便是了。最多将她逐出宫去,这不反而成全了你们?” 如此,他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再说下去,岂不是不信任陛下? 而且既然陛下都说了不会要知秋性命,想来薄馨兰也不敢把知秋给弄死了,知秋只不过是受一些皮肉之苦而已,只要挨过去了,一切定当了结。可是心里,为什么却还是这么慌呢?总觉得知秋会出什么事儿。 眼瞧着已经快天黑了,宫里还没有消息传出来。若是薄馨兰已经对知秋用刑,这一会儿,知秋可得受多少苦了呢? 卓酒越着急担忧,就越是想不出办法,越是想不出办法,就越是着急,一时抬头看向天边晚霞,竟是觉得心内一阵极其的慌乱,没来由的,这颗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 瞧着天色,更是再也等不了了,必须要进宫打探一番才行。 知秋出了慎刑司,看到外头有些刺眼的漫天晚霞,不由得捂住了眼睛缓了一会儿,看向这个她自打进宫后从未来过的陌生之处,一瞬间,但觉孤独不已。 她真的不敢回漪澜宫去,不敢面对小姐和初夏。 想来封宫等会儿就解了,如果小姐和初夏担心她、如果她们不怪罪她的错,应该会出来找她吧 第七百三十六章:杀人灭口 http://..org/ 想着小姐和初夏自解了封宫后,见她许久未归,定然会出来找她,知秋便故意放慢了脚步,走走停停,慢悠悠儿地往回走。走到御花园边上的树林儿里,正想着路已经走了一半儿,却仍没见到小姐和初夏来寻,心里着实失落之时,忽的,有人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谁?”知秋立刻警觉。 “知秋姑娘,那么害怕作什么呢?人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是亏心事做得太多了,所以走路都怕被鬼找上吧?”冬雪低声笑道。 听得是冬雪,知秋的警惕便全然变成了厌恶和愤怒,对从身后走到自己面前来的冬雪怒道:“做亏心事的人明明是你?何以说是我所为?我行的正坐得直,有什么可怕的?我看,该怕的应该是你!” “呦”冬雪笑道,“你骂人的气势还挺足的,我看你是苦受得不够吧?我家娘娘也够宽和了,只去了你一个指甲而已,紧跟着还用盐巴给你止血呢!说了要打你二十大板的,结果也没舍得打,就由着你这么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懒得听你废话!”知秋用力推开冬雪,阔步往前走。 冬雪紧跟了上来,低声在知秋耳边道:“带你去见一个人,跟我来。” 这声儿说得极其谨慎郑重,而且那语气,好像她和知秋是在一条船上似的。知秋听得,自然无法忽视掉,却也是心怀警惕,看向冬雪,道:“你又想玩儿什么猫腻儿?” 冬雪很担忧地砍了她一眼,道:“总归你跟我来就是了。” 说完,并不给知秋继续问话的机会,便往一旁树林深处走去。知秋犹豫了一瞬,想着反正也不着急回去,不如就看看她还想耍什么花招,没准儿能抓住个有用的把柄呢,回去告诉小姐,也算是戴罪立功不是? 因而快步追了上去,紧跟在冬雪身后。 冬雪一路往树林深处走,越走越偏僻,眼见着已经快要到宫墙边儿上了。知秋有些害怕,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几谁?多远周围都没人了?” “嘘”冬雪回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谨慎地往周围看了看,这才低声道,“就在前头了。” 说完,仍旧没有看知秋的反应,快步往前走去。 知秋觉得自己都已经和她走到这儿了,若是半路折返回去,未免前功尽弃。看冬雪如此紧张兮兮的样子,指不定真的有什么大事儿呢,因而还是继续跟着冬雪,只是更谨慎了些而已。 见冬雪停在宫墙附近的一口水井旁,因为着越到宫墙边儿上,树木枝桠都聚在一起,反而显得密林深重。知秋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又见水井边儿上仍旧只有她和冬雪,未免有些害怕了。 纵然她对未央宫还不熟悉,但却也知道,这宫墙边儿上的林子里,最是少有人来。此时看到面前有一口枯井,未免想起听到的一些宫中密事来。但凡是宫中不常用的枯井里、尤其是这种偏僻的枯井中,少不了要有一些冤死的亡魂。 “你你不是说带我来见一个人吗?人呢?”知秋问道。 “知秋姑娘,你可知,卓酒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冬雪回身看向知秋,笑问道。 “你胡说!”知秋道,“卓酒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不是?我可亲眼看到了而且还是宫里的人呢,他们都商量好了,等淑娟出宫,卓酒就娶她为妻。我还听淑娟说了,卓酒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做妾,也可以收了你,但你如果不愿意,他也不勉强。” 听得冬雪连人家叫什么都知道,知秋心内不免有几分怀疑,刚刚的那一番坚定,不免弱了些。 “知秋姑娘,你帮了我家主子一个忙,我家主子说了,真正给你的厚礼儿,在这儿呢,只是这些话,在慎刑司里不方便说出来而已。你看,人我都给你叫来了。不如你们两个当面对峙一番,看我说的可有假?”冬雪指着水井外、紧靠着宫墙那边的一小片树林中。 知秋不由得随着冬雪的手指之处看去却见见里面什么也没有。 “看到了吗?她正走过来呢那儿,就那儿”冬雪却依旧指着两株树木枝叶交错之处,说得相当认真。 知秋随着冬雪的所指,向前走了几步 她们面前的树林儿里没有人,但身后的树林里,却一直有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呢。冬雪见知秋已经走到了水井边儿上,便慢慢回头,向树林儿里的那双眼睛,轻轻动了下头,示意了一下。 树林里的那双眼睛动了下,看起来还有些紧张。但是随即,知秋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嘴巴便被冬雪牢牢捂住了,头发也被冬雪紧急抓住。冬雪按着她的头,就将她往枯井里扔。 正在挣扎之时,忽然那脚步声已经停在了她身后,紧跟着,知秋的双脚便被人抬了起来。如此上下夹击,知秋整个人一空,被这两人像是扔东西一样、拎起来头朝下地扔到了水井里。 这枯井下早已没有水,但却很深,人若头朝上跳下去,或许不会死,但头朝下掉进去,可是一点儿生还的机会也无。 听得水井里传来“啊”的一声儿,声音越来也远越来越小最后,是井底里传来的“嘭”的一声儿闷响。 冬雪和小桃满头大汗,双腿一软,同时跌坐在枯井边儿上 过了好一会儿,冬雪才用手撑着井边儿站起来,低头向井内看去。但是井底太深,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况。 冬雪吓得嘴唇干涸,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小桃道:“也不知道死了没。昨儿让你藏好的绳子呢?你拉绳子,我下去看看。” 小桃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嘴巴动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在在树林儿里呢。” “快去找来。”冬雪强撑着沉稳。 “好好。”小桃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但是腿上发软,半天也没爬起来。 “你快一些,若是有人来了,咱们俩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冬雪道。 “好。”小桃仍旧只是应着。一咬牙,手撑着井边儿,勉强站了起来。 一路连跑带爬地往紧靠着宫墙处的树林儿里去了。 冬雪在水井边急得团团转,谨慎地警惕着周围的情况,身上没什么伤,仅仅是吓的,就已经脸色惨白、浑身是汗,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不多时,小桃取了绳子来,将绳子的一端顺着水井放了下去,另一端自己牢牢拽着。她是不敢下去的,既然冬雪胆儿大,那就让冬雪去好了,左右她定然拉冬雪上来就是了。 天边的晚霞已经退去,天色瞬间暗了下来,初入夜的黑,并着晚风吹着树影婆娑,好像一阵阵窸窣的脚步声、又好像有人在低低地说着索命之言 忽变的环境,使得这两人心里的害怕更重了些。但此事若办不好,便不只是知秋一人的性命这么简单,而是她们两人的性命。纵然再害怕,性命当前,却也不敢疏忽了。冬雪只能强撑着胆量,打亮了火折子,抓着绳索,一步步地往下去 小桃带来的绳子很长,能够直通到水井低,但冬雪却不敢到井底去,只是在快到底儿的时候,用火折子向下看了看。一看之下,吓得“啊”了一声儿,好悬没晕过去! 只见知秋双眼大睁着,头颅里的血水混着白浆流了一地,光是看着,就让人一不由得一阵干呕。 “快拉我上去”吓得冬雪也顾不得谨慎与否了,向上头大喊道。 小桃被冬雪的那一声惊吓的喊给吓得不轻,再听了冬雪这急切的喊,还以为知秋没死呢,忙拽着绳子将冬雪往上拉,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冬雪已经吓得双腿酸软,再加上小桃拉绳子之时,她也不方便往上爬,便一动不动地紧紧抓着绳子,由着小桃将她拉上去爬到水井边儿上,抓着井沿儿,费力地爬了上来。 一只脚还搭在井沿儿上呢,却是一动也不能动,整个人趴着瘫软在井边的杂草地上。 小桃花吓得都忘记了松开绳子,整个人便瘫软在地,就连两只手心儿被绳子划得出了血,都没有意识到。 冬雪趴在地上缓和了一会儿,不敢再耽搁下去。强撑着力气起身,到小桃身边儿去,想要将她手里的绳子收起来,免得留下什么把柄在这儿。一看,小桃握着的绳子上已经满是血迹,而且鲜血是从小桃手心儿里出来的,暗道一声儿不好!刚要埋怨她几句,却想到,小桃手上的伤,应该是拽她上来之时弄的,这时候若再埋怨小桃,未免遭人怨恨。 也只得将绳子从小桃手里抢了出来,撩起裙子,缠在了自己的一条腿上,用裙子盖住了。拽起了小桃,道:“你再忍忍” “怎么?”小桃没明白冬雪的意思。 只见冬雪将她的双手打开,拽着她的双手,就往草地上扑去。 她刚刚拽冬雪上来,已经把身上的力气差不多都用尽了,这一会儿又是毫无防备,被冬雪这么一拽,就双手杵地地扑在了草地上。再加上冬雪用力拽着她的双手,让她的双手往前滑,使得了她的两个手掌结结实实地被土地划着,疼得不由得痛呼出来。 “别出声!”冬雪道。 吓得她只能忍着,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 “好了。”冬雪觉得她的手已经伤得差不多了,便将她的手松开。 却是并未就此而离开,而是命令小桃:“底裤脱下来,快!” “啊?”小桃又疼又惊,完全不明白冬雪的意思。 冬雪知道她已经被吓傻了,也懒得和她解释,上前去便撩起小桃的裙子,开始拽小桃花的绸裤,边命令道:“别出声。” 第七百三十七章:逃出漪澜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小桃的确已经吓傻了,脑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能冬雪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冬雪拽下了她的绸裤,又闭着眼睛把她的底裤拽了下来,转身到刚才沾染了小桃血迹的草地上,一口一口地唾沫唾在小桃的底裤上,将底裤弄湿,迅速地擦草上沾染的血迹。 地面上的那些血迹,能够被草掩盖住,即便有人到这边来了,也不一定会发现,但是草上的这些血迹可就不同了。现在她把草地上的血迹擦得不那么明显,便不会太容易地被人发现。 冬雪也不敢耽搁太长时间,迅速擦完了,没有弄得太细致,只是一眼看不出来便罢。将底裤递给小桃,道:“穿上。” “啊?”小桃显然觉得脏。 “啊什么啊?回去再洗。掉脑袋难忍,还是脏难忍?” 看到小桃手上有伤,担心她把血迹弄到裙子上以致太惹人注目,冬雪便三下五除二地帮小桃穿上了,连吓唬带命令地说道:“你放聪明一些,等下回去之后,可千万别露出破绽来。要是路上被人看出蹊跷来,你先暴露了,可没人会救你!咱们做奴才的,都得激灵点儿,才能自救,明白吗?” “是是是。”小桃已经吓傻了,其实根本都不知道冬雪说的是什么,但却也连声应道。 冬雪拽着小桃的手腕,往钟粹宫方向走。趁着这边依旧没人,继续低声道:“我说的话你听好了,一旦在近几日有人找到了知秋的尸体,皇后那边追问起来,问起你我自打从慎刑司回去之后的事儿,你便说,你在回霜露阁的路上摔倒了,手上受了伤,我见你伤得厉害,便想着先带你回钟粹宫处理伤口……” “但因着咱们昨日在慎刑司一夜未睡,受了冤枉,又惊又吓的,我身体上吃不消,不承想走在路上便晕倒了。你手上受了伤,没法子将我扶起来,又不知道我这边是什么情况,也不敢离开我去找人求救,便只能等着,等着有人过来的时候再说。但是一直等着,也没看到人,好在不过半个时辰,我便醒了,咱们这才往钟粹宫赶回……” “若是有人问起,问咱们是在哪里等着的,你就说,是在慎刑司外的林子里。哪里和这边差不多,也是少有人走动,这么说应该不会惹上麻烦……我说的这些,你可都记清楚了?” 小桃连连点头,道:“记清楚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而且两个主子吩咐了,让她们一起做事,她们之间便没有高低之分。可是冬雪却这般主子似的吩咐命令着,弄得小桃心里很不舒服。但一想到冬雪说得的确有道理,而且这时候,就应该两人商量着找出个法子来。自己是没主意的,既然冬雪有主意,只不过是充大一些,就让她教训一通也无妨。 两人快步往钟粹宫赶回,夜幕深沉,空留那一处枯井,无人问津…… …… “小姐,衣服找出来了。”已至亥时,漪澜宫里,初夏在柜子里翻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身儿小太监的衣裳。这还是前一阵子娘娘随陛下出宫之时穿的呢。夹棉的小太监服,放在这初春的时节里,有些不合时宜。 “好。”容菀汐将衣服从初夏的手里拿了过来,很快便换上了。又吩咐初夏戴了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那好了醉梦长。 “小姐,咱们……咱们是救了知秋之后,就不回来了吗?”看到小姐做了这些准备,初夏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还回来做什么?”容菀汐淡淡道。 “可是小姐……”初夏低声提醒道,“小姐如今可是皇后娘娘了,不比从前在王府里,就这么出宫了,不好吧?而且知秋的事儿,也并非没有转机啊。咱们带着知秋去求陛下,陛下见人受了刑、且又有小姐求情,估计得过且过,也就算了呢。” 容菀汐摇摇头,看着窗外,叹了一声儿,道:“我又何曾想走呢……可是,我当真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必须出宫去。如果情况好,我们或许只是出去转一圈儿,不出今晚,也就回宫了。但如果情况不好……我们总要留一些路上用的盘缠不是。” 如果是慕容焰诓骗他们,那么她只当带着两个丫头出去转了一圈儿。而且知秋在慎刑司里必定受了苦,将她送回潜邸去给卓酒照料、让鞠大夫给瞧瞧伤,知秋见着了卓酒,心情儿好些了,再加上鞠大夫的医术,想必也能好得快一些。 但如果慕容焰并不是诓骗他们,而是真的带了母亲过来,那么她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宫里的,必须要将母亲救出来才行。凡事还是有备无患吧。 “你莫要担忧,咱们只是先准备充足了,却并不是非要离宫多日的。”容菀汐安慰初夏道。 “奴婢倒是没什么,反正小姐在哪儿,奴婢便在哪儿。只是奴婢觉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小姐可千万不要惹恼了陛下才是。咱们去救了知秋后去向陛下求情,以陛下那向来爱玩闹的性子,看咱们在宫里这么大胆、见小姐并不怎么怕他,或许非但不会恼,反而会听了小姐的劝呢。可是一旦出了宫,陛下怕是……怕是不会有玩笑之心了。”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我知道。一旦出了宫,我自然也不是和他开玩笑。” “走吧,莫要过多担心,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容菀汐道。 初夏点点头,知道小姐是个凡事心里有数儿的人,便也不再劝说什么。 初夏这儿剩下的醉梦长可不少,容菀汐和初夏俩人一将这些醉梦长分成三份儿,一份儿用在门口儿那些侍卫们的身上,一份儿用在慎刑司之人的身上,还有一份儿,是容菀汐备着的,到了驿馆或许能用到的。 到得屋门口儿,容菀汐并未先出去,而是给初夏使了个眼色,让初夏先去把那些侍卫们给迷晕了。经过这一阵子的观察,虽然宫里的奴才并无陛下和太后那边的眼线,但却也并非是她的心腹,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蹊跷,给拦了路,可就不好了。 平日里宫里的奴才们除了初夏和知秋这两个近身大丫鬟之外,都住在宫里的奴婢房里,但因着封宫那晚,是小康子和莲心上夜,这俩人儿便没来得及出去,此时正在西厢房里住着呢。 初夏拿了一段小芦苇管儿,管子里灌满了醉梦长,几乎没有脚步声的、轻轻地走到了门口儿,做出在门缝里向外张望的样子,见那些侍卫们只是目光向前看,并未回头看向宫门,便迅速将芦苇管里的粉末吹了出去。却是并未都用光,而是留了一点点在里头。 完成之后,并未在这里继续等着,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芦苇杆收在了袖子里,又往屋里来。走到门口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并未开门,而是往后院儿去了。走到后院儿奴婢房门口儿,又没进屋,而是去了茅房。从茅房里出来,也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往西配殿的后窗处而去。 这时候没有活计,小康子和莲心得了清闲,自是早早就歇下了。初夏却也没心思看他们在干什么,反正就算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她的这一番举动,只要在他们出门儿询问她之前,将剩下的粉末吹进去就是了。因而到了西配殿窗外,直接顺着缝隙,将粉末吹了进去。这才利落地回了正殿。 两人在屋里等了一会儿,觉得药效已经发散得差不多了,便直接出了房门,完门外而去。 初夏在房门外看了看,见侍卫们果然已经倒下,初夏便开了门儿,两人迅速王慎刑司方向跑去。 亥时宫深人静,若无急事,永巷里是无人走动的。巡逻的侍卫们只在每条巷子的边儿上走,却不会进里来,以免脚步声叨扰了眠浅的主子们的休息。 容菀汐和初夏一路小心躲避着巡逻的侍卫们,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一路寻着记忆,很快也便找到了慎刑司门口儿。却见慎刑司里漆黑一片,一点儿烛火的光芒也无,不像是有人犯关押在此的样子。且慎刑司门口儿,竟然锁着一把铁锁头。在无人犯之时,慎刑司晚上是没人儿看着的,自然要落了锁。 容菀汐和初夏相视一眼,显然都觉得有些诧异。 “火折子。”容菀汐道。 初夏点亮了火折子,两人站在窗前,借着火折子的光芒往里看,却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变点儿关押人犯的样子也无。而且……真的空无一人。 “小姐,人没在这儿?”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应是如此……如若不然,就咱们这么打着火折子趴在窗前看,里面早有人过来抓咱们了。走吧……” 容菀汐没再看其他两个房间,因为明摆着没有人,看了也没用。 “小姐,这可怎么办呢?”初夏有些着急。 容菀汐又何尝不是呢?原本关在慎刑司里的人,整整一日没动静之后,竟然不知所踪,他们连人到底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脑海中忽然一个念头儿闪过,容菀汐拽上了初夏,低声道:“霜露阁偏僻,我们去霜露阁看一下。” 人是太后抓进来的,太后应该不会轻易把人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因为在慎刑司里审问人犯,用什么刑罚都是应当应分的,但是在其他地方,哪怕这个地方是慈宁宫、慈安宫,宫里的主子,未免都要落下一个滥用私行的罪名。 所以此时人不在慎刑司里,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案子已经结了。案子结了,人呢?知秋、小桃和冬雪,一共三个人,不可能都凭空消失了,也不可能都一起处死了吧?而且案子既然已经结了,她们三宫的封宫,是不是也该解了? 可明显漪澜宫的封宫是没解除的,她和初夏怎么出来的,难道自己还不清楚么? 如今,就只能看看霜露阁那边的情况了。 容菀汐和初夏一路隐蔽地到了霜露阁外,躲在一旁的树林儿里看着……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三十八章:遍寻不见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霜露阁的门口儿,的确有几个侍卫在守着,但从服制上看来,却并非是那些封宫之时所用的,低品级的御前侍卫,而是平日里紧跟在皇上跟前儿的几个御前带刀侍卫。 除了六个御前带刀侍卫在门口儿不动如松地守着之外,就在霜露阁的门槛儿上,靠着门框坐着一个太监。在飞檐上挂着的灯笼光芒的映照下,也可以将太监的服制和面容看个大概,竟然是——小福子! 如此……今晚,陛下可是留宿在霜露阁里! 容菀汐但觉心内一沉,苦涩已经漫到了嘴边儿。 这里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容菀汐拉着初夏,悄悄儿地往回走了一段儿。离开了侍卫们可以听到的范围,这才低声道:“看来霜露阁的封宫已经解了……若钟粹宫的封宫也解了,这案子定然已经了结。可知秋……”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判的,就算是判了知秋死罪,怎样也要知会咱们一声儿不是,岂能这样悄没声儿的?”初夏道。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道:“若她们真的能定知秋的罪,可见知秋被他们屈打成招,认了下毒一事。既然如此,咱们漪澜宫,可就是重犯之地,本宫就是那个指使之人,他们继续封着咱们、且并未给咱们任何消息,便是在正常不过。” 一时主仆二人都是眉头紧锁,不免担忧起知秋的生死来。 “但怎样,他们也不可能直接处死了知秋啊,至少也该找了咱们去质问一番。”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此事当真蹊跷得很……” “小姐,我们要不要再去钟粹宫外看一看?”初夏道。 容菀汐想了想,摇摇头,道:“钟粹宫附近没个遮掩,咱们若过去,只怕会被巡逻的侍卫们给抓了……走,咱们去奴婢房那边找靳嬷嬷去。” 奴婢房那边偏僻,且都是宫女儿们住的地方,侍卫们的巡逻自然也不太上心。 而且到了霜露阁,便距离宫女庑房已经不远了。 靳嬷嬷是为漪澜宫做事的,且又是上了年岁、很有威望的老嬷嬷,自然是有自己单独的一个小房间。去找她说话儿,也更方便一些。 两人一路小心谨慎地到了靳嬷嬷窗外,轻轻敲了敲窗户。屋里立刻便传来了警觉的声音:“谁?” “嬷嬷,是我……初夏……”初夏低声道。 靳嬷嬷虽然是自己一人儿居住,但左右两侧却还是免不了要有别的房间。但好在宫里为了避免几个老嬷嬷们聚住在一起,抬头低头地见面、礼数位份上不好分辨,也为了能让老嬷嬷们看着这些小丫头,便将嬷嬷们故意分开来住。此时虽然东西两边屋里许是有些小丫头们听到了,但因着位低人卑,谁也不可能多管这闲事,只会装作没听见,继续与周公相会。 靳嬷嬷忙开了后窗,向外看去,只见是初夏带着一个带着太监帽、低着头的小太监。这把年岁了还有什么可羞的?因而即便只穿着寝衣,却也忙将初夏从后窗里拉了进去,紧跟着便来拉那小太监。抓住这小太监的手腕,感觉到这小太监的手腕柔弱无骨、肌肤凝润,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 然而这小太监伸手利落,并不需要她的拉扯,自己扒着窗台便跳了上来、又轻松地落地。 靳嬷嬷忙牢牢关上了后窗,刚刚她已经看清了这小太监的面容,哪敢怠慢,忙施礼道:“老奴给娘娘请安。” “嬷嬷快快请起……”容菀汐扶起了靳嬷嬷,歉然道,“本宫深夜来叨扰嬷嬷,实属不该。但嬷嬷也知道,本宫如今处境艰难,若非深夜,也是出不来的。” “不拘是什么时候,只要见着了娘娘,奴婢总是心安的。”靳嬷嬷又施了一礼。 “慎刑司的事儿,到底如何了?”容菀汐也不跟靳嬷嬷绕弯子,直接问道。 靳嬷嬷回道:“太后让薄妃娘娘去慎刑司查的这案子,薄妃娘娘在慎行司待了一下午,期间叫了潜邸大总管过来,日暮十分,定了知秋姑娘的罪。说是……说是知秋姑娘不小心,在去御膳房的时候,把原本要用来毒老鼠的砒霜,落了一点儿在大皇子的粥碗里既然是无心之失,以后注意一些便罢了……” “说是原本应该打知秋姑娘二十大板,但念在姑娘身子向来娇贵,便不打了,只让知秋姑娘回漪澜宫里好好悔过去。薄妃娘娘还让吴嬷嬷吩咐了各宫,说是这件事儿至此而了结,既然是无心之失,以后大家可切莫再议论。不要去深究、也不要对知秋姑娘有什么不妥当的对待。事过不咎,一切如常。” 初夏咬牙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呢?卖人情给我们吗?原本就是没有的事儿,知秋连砒霜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把砒霜误落在大皇子的粥碗里!” 容菀汐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太后让薄馨兰来审理此案,明摆着就是让她治知秋的罪。薄馨兰又是个极聪明的,不可能逼着知秋偏要把我咬进来,而是采取这种欲盖弥彰的方式。她越说是‘误会’、越说让大家不要再提,反而会让人认定了,这事儿和我脱不了干系。”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容菀汐叹道,“只要知秋没事就好……嬷嬷,可是知秋却并未回漪澜宫去,可是被太后或是陛下叫去了问话儿?” 靳嬷嬷诧异道:“不可能啊……奴婢一直盯着这事儿呢!只听说薄妃那边放了知秋姑娘回宫,却并未听说又有谁传见了知秋姑娘。” “靳嬷嬷……靳嬷嬷……”忽地,门口儿忽然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听得这声音,竟然是卓酒! 容菀汐和初夏相视了一眼,还是决定躲一躲。 但靳嬷嬷这屋子却只是一间,只有一张桌、一张床、一个梳妆台,能躲的,也就是床幔里了。 “嬷嬷拉上床幔,本宫和初夏进去躲一躲。”容菀汐说着,拉着初夏往床边去。 初夏低声道:“小姐,是卓酒,应是没什么的。” “先看看再说。”容菀汐道。 靳嬷嬷将床幔拉好,便将外衣草草穿上了,给卓酒去开门儿。 卓酒急匆匆进了屋,道了一声儿:“嬷嬷,冒犯了。” “无妨,老身都多大年纪了,岂会在意这些?只是……总管怎的这么晚了还入宫来?可是得了陛下的传召?” 卓酒疲惫地在桌旁的圆凳上坐了,道:“不曾得到陛下的传召……我是刚刚天黑之时入的宫,只拿了腰牌,说有要紧事情要找福公公,好在福公公肯帮忙,侍卫通传之时,让我进来了。我听说知秋已经被放回漪澜宫去了,可是到了宫门口儿,我悄悄儿问了门口儿的侍卫,他们却说知秋并未回来……” “深宫禁地,我也不好喧哗着喊娘娘、更何况娘娘禁足在宫中,不是徒增娘娘烦忧?我便只能托了小福子,让他暗中派了个小太监给我,陪着我在宫里找一找,看看知秋是不是躲在哪儿哭去了,不敢回宫。可是我们将整个皇宫转了个遍儿,直到现在,仍旧没找着知秋。” 之前的确是觉得只是晚了一会儿没回而已,没什么要紧的,便没和皇后娘娘说。毕竟原本知秋已经做了错事,若他再不知轻重地,只是人晚回来一会儿,便让皇后娘娘担忧,岂不是让知秋更难做了? 之后又回漪澜宫去看了一次,侍卫们仍说人没回来,这时候他便知道,人多半是出事儿了。可越是如此,越是懒得和皇后娘娘说了。皇后娘娘禁足在宫里,他便是说了,又能如何?皇后娘娘一番仔细询问下来,却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省下时间来自己找人。 但还有一点,他却故意隐藏着了。那就是,他刚刚去漪澜宫外,见漪澜宫外的侍卫们已经全都晕倒了,进宫去,见正殿和奴婢房里都是空无一人,只有西配殿里睡着两个小奴才,怎么叫也叫不醒,看来是中了他们出去玩儿之时惯用的**醉梦长。 不知道娘娘到底是何打算,便没敢和靳嬷嬷说。只是发现漪澜宫里跑了人,这可是不得了的事儿,小禄子已经去霜露阁禀报小福子了。 “这……好端端的人,岂能一点儿踪迹也没寻见?”靳嬷嬷道,“大总管此来之意是……” “我不是宫里的人,且这深夜里,早已经出不去宫了。因而想着,嬷嬷可知道有什么地方是能藏人的?可否带我再去找找?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的就不见了呢……我是怕……我是怕……她向来对皇后娘娘忠心,如今被人定了罪,自然觉得自己牵累了娘娘,会不会……”卓酒不敢说下去了。 靳嬷嬷瞧着卓酒虽然满身疲惫,但却仍旧一脸焦急,不免被他的一番痴情打动了几许。再加上的确为知秋着急,因而也不顾得规矩与否了,忙安慰卓酒道:“大总管别急,我这就换了身儿衣裳,陪着大总管一起去找一找。” “如此,可是有劳嬷嬷了……”卓酒起身,向靳嬷嬷深施一礼。 “大总管莫要客气,我和知秋姑娘平日里也颇为谈得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岂能置之不理呢?”靳嬷嬷道。 容菀汐听得,知道卓酒过来只是为了找知秋,而且卓酒进宫是背着皇上的,且他寻人不见,必定刚刚已经去过漪澜宫了,在漪澜宫里找不见人,这才慌了,过来找靳嬷嬷。 毕竟知秋已经被定了罪,她若是为了知秋而逃出宫,是行不通的。且若要带着知秋走,必定是要等知秋身子养好了,方便行动之时再说,不可能这么匆忙。卓酒此时只是慌了,担心知秋就这么被扔在宫里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没人管没人问。 容菀汐放了心,便从床幔里出来,道:“大总管在来找靳嬷嬷之前,可去了漪澜宫?” 卓酒一见是容菀汐,惊讶之余,忙施礼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三十九章:出逃未成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这个节骨眼儿上,无需多礼。”容菀汐道。 卓酒应了一声儿起身,见皇后娘娘在靳嬷嬷这里,便是没什么可瞒着靳嬷嬷的,因而施礼道:“回娘娘,奴才的确去了漪澜宫,此时正是打漪澜宫过来。” “你身边儿跟着的那个小太监呢?”容菀汐问道。 卓酒面露难色,歉然道:“娘娘恕罪,奴才和禄公公一起到了漪澜宫门前儿,见侍卫们都晕倒了,这可不是小事儿,禄公公吓得什么似的,紧赶着回福公公去了。奴才无能,实在拽不住他。” “小姐,这事儿福公公听了,是一定要去告诉陛下的。陛下知道咱们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初夏有些着急道。 容菀汐也是心内一沉,知道即便她今晚找到了知秋,想要出宫,也是不成了。更何况以如今的情况看来,何时才能找到知秋呢?即便小福子没有将漪澜宫前的事情陆禀报给皇上,她们跑出漪澜宫的事儿,却也瞒不了多久。一旦巡逻的守卫们发现了蹊跷,还是会禀报皇上去的。 若是被皇上给抓回去,皇上知道她有出宫的打算,指不定要以为,她走了,便再不回来了,这可是他的大忌。 如果她还想要走,唯一的机会,就是她和初夏赶在皇上派人抓她们之前离开,占得先机,才有出宫的可能。可是她们又岂能丢下知秋不管?若知秋是躲起来哭去,还好一些,但若真如卓酒所担心的那般……容菀汐简直不敢想下去。 无论如何,她必须要找到知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留下来找知秋,今晚她是注定无法出宫了。与其让皇上找到她后多想,还不如直接去找皇上,让皇上帮忙一起找,人找得也能快一些。 容菀汐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多少有些和皇上斗气的意思,多少有些要破坏他和秦颖月的春宵之意。 她不愿意让自己变得这样狭隘,但此时,这的确是最妥当的法子。由皇上下令找人,怎样也比他们自己暗中找,更有效果一些。 “卓酒,你可确定了,遍寻宫里没寻见人?”容菀汐问。 卓酒点头道:“奴才从天刚黑时便进宫寻人,各处都寻遍了,并不见知秋的身影。” 容菀汐道:“如此确定了,我们到皇上面前也有话说,不是我们故意打扰他。走吧,我们直接去霜露阁求皇上下令寻人。” “小姐……”初夏叫了容菀汐一声儿。 容菀汐回头道:“卓酒遍寻宫中都找不见,我们没法子了,只能去找皇上帮忙。” 卓酒和靳嬷嬷都在,初夏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应了一声儿,随容菀汐出了门儿。 靳嬷嬷和卓酒相视一眼,自然知道娘娘的用意。既然已经有人去禀报了娘娘逃出漪澜宫的事情,不管娘娘有什么事儿,都是办不了了。与其让皇上派人抓住娘娘,还不如他们自己去认罪。只是皇上今儿为什么在霜露阁,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容菀汐和初夏走在前面,直奔霜露阁快步而去…… 此时霜露阁门口儿,小福子急得来回踱步。眼瞧着屋里漆黑,皇上显然已经歇息了,这时候若叨扰了皇上好眠,可是不应该。可皇后娘娘逃出漪澜宫,这可不是小事儿啊……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漪澜宫里的确没人儿?”小福子问道。 “不是没人儿,只有小康子和莲心在,有什么用啊?”小禄子低声着急道。 “去去去!我问的是,娘娘的确没在宫里?知秋姑娘也没在?你可看清楚了?” 小禄子道:“公公你怎的不问明白?自然是看清楚了,宫里头,除了小康子和莲心之外,再无旁人……啊,还有那只小白狗儿。公公,这可不是小事儿啊,我看咱们最好还是别耽搁……要不然,咱们就直接装作没看到好了。等一会儿有人发现了禀报过来,咱们俩可别说漏了,就当做刚听到的。” 俩人凑在一起咬耳朵,好在门前的侍卫都是两耳不闻闲事,使得他们可以随意筹谋。 然而小福子却还是摇摇头,道:“罢了罢了,纸里包不住火。刚好把我让你随卓酒去找人的事儿也说了,免得回头皇上自个儿知道了怪罪。” 回头看了房门一眼,咬咬牙,轻轻敲响了房门。 “陛下……有一件急事儿……”小福子轻声道。 寝房里,纱帐内,皇上闭目平躺着,睡得沉。秦颖月半露着香肩侧身躺着,脸上,却仍旧戴着她那厚重的红面纱。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眼,借着月光,看着皇上的睡颜。 他的心里,定然还有她。不然即便是她筹谋得当,他却也狠不下心来,在她这副面容之时,看着她脸上的红面纱,还能要了她吧? 门口儿忽然响起了小福子的声音,吓得正在筹谋前路的秦颖月一个激灵。皱眉起身,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披上了,想要去问一下是什么事儿。没想到原本睡得很沉的皇上,在听了小福子的一声不算高声的请示之后,竟然猛地坐了起来,清醒地扬声问道:“什么事儿?” 他的声音一点儿睡音也无,眼眸中也全然是清明的神色,根本不是熟睡方醒的样子。以至于秦颖月觉得,他是不是根本没睡着? “陛下……奴才有要紧事情禀报……”门外,小福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进来说话。”皇上的声音依旧清醒无比。 小福子应了一声儿“是”,轻轻开了房门,轻轻地、但却是快步地,走到了寝房的月门边儿上。小心地说道:“陛下,卓酒总管因着惦记着知秋姑娘,天刚黑的时候,借着有事儿找奴才的由头儿进了宫,奴才心疼他一片痴情,便让小禄子看着他,由着他去找知秋了。可是这俩人儿在宫里寻到今晚,都没寻见人。方才又回漪澜宫查看之时,却发现……却发现漪澜宫外的守卫都晕倒了,且宫里……” “传人封锁宫门,不拘哪个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去!”没等小福子说完,皇上便紧忙吩咐道。而且听着声音,相当焦急。 小福子已经故意和缓着说了,却不想皇上还是这般心急。吓得他慌忙跪地,不敢言语。 皇上话音落下,人就已经掀开床幔而出。此时虽已是初春,且地龙未撤,但夜里屋子里还是难免有些凉气,皇上却只是穿着绸裤、赤着膀臂,连衣裳都忘了穿。更忘记了躺在自己身旁的秦颖月,此时只穿着一个肚兜儿呢。 皇上一撩床幔,吓得秦颖月“啊”的一声儿,忙缩回了被子里! “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吩咐?”皇上怒道。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小福子忙应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皇上急着直接去衣架上拿了外袍罩在身上,衣带都来不及系,阔步便往门外走。 “陛下……”秦颖月掀开床幔,叫住了皇上,“想来皇后娘娘只是寻知秋姑娘去了,寻不见人自个儿也便回宫去了。这么晚了,陛下到哪里去寻人?夜里风重,当心着龙……” 然而她的话说到一半儿,皇上便已经提步离去,话音未落,房门关闭的声音,就已经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见皇上出了门儿,和侍卫们话还没说完的小福子,忙迎了上来。 皇上没看他,直接吩咐门口儿的侍卫们:“安排人手,速速传令到各个宫门,任何人不得出!传令到城门去,留心防守!还有驿馆和将军府,都派人暗中盯着,一有什么动静,立刻将人拿下!把人给朕带回宫里来!” 皇上话音刚落,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一行人快步而来。借着月光看去,其中一人的身形儿,竟然是菀汐的模样。待到那一行人稍稍再近了几步,便看清了,那人的确是菀汐! “不必了。”皇上皱眉,吩咐了一声儿。 侍卫们有些糊涂,梁都统小心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可是刚刚吩咐的事儿,不必做了?” 皇上点点头,算作回答。 “前面儿的是什么人?怎敢深夜惊扰御驾?”一个侍卫按住了腰间的刀,向正走来的一行四人问道。 那四人并未回话,而是直接到得近前来。吓得侍卫们忙拦在皇上面前。皇上轻轻一拂手,打开了挡在身前的侍卫。 容菀汐见皇上竟然只披着外袍、袒露着胸膛站在夜风里,连下裳也不曾穿,只着了睡觉的寝裤,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原本本能的,是心疼,随即便是看出了皇上的焦急,心下稍安。可是随之而来的,便想到了……他为何是这副模样?为何连寝衣也不曾穿? 一时心内百感纷杂,无从表露,只能重重跪在地上,叩首道:“臣妾有一急事,求陛下帮忙……” 容菀汐一开口,小福子才听出了是皇后娘娘。忙吩咐护在皇上身前的侍卫们,示意他们让开。 皇上缓缓上前来,脚步停在容菀汐面前,低头看着她……半晌,问道:“皇后何以这副模样?” “臣妾担心知秋在慎刑司里的境况,想着要去见见她,便乔装了一番。” “就只是找知秋而已?”皇上看了卓酒一眼,道,“还是原本有别的打算,但因知道逃出宫一事已经被人发现了,便只得出此下策,先来求朕?” 容菀汐面儿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怔。他果然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但此时,她却也只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份儿,打死不承认。 听得他用这般疏远较量的语气与她说话,心里自然也是有气的。因而抬头,看向他,道:“自然只是找知秋而已。臣妾出了漪澜宫,原本打算先来请示陛下,但听说陛下今晚临幸霜露阁,臣妾恐怕扰了陛下春宵,便自己先去找了一番。” 皇上一笑,蹲下身子,抬起容菀汐的下巴,道:“菀汐,你这话怎么说得酸溜溜的?” 容菀汐别过头去,不看他…… 第七百四十章:宫寒夜长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皇上却是手上一用力,将她的脸扳回来几分,强迫她看着他。盯着她的眼睛,道:“只是菀汐……你这一股酸味儿,到底是真、还是假?” 未及容菀汐回答,皇上又道:“菀汐,你把从朕这里学到的江湖手段,都用在了朕的皇宫里,还真是学以致用。你说你这般聪慧,朕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恼?” “臣妾想要自己解决麻烦,不叨扰陛下春宵,陛下自然是高兴的。”此时如此近地看着他那赤着的胸膛,容菀汐更觉气恼不已。 他说过的,自那晚之后,他的身子也只属于她一个人。虽然她从未让自己相信,但他毕竟说过。她的心底里,毕竟有了浓烈的期待。且……在理智管不到的心底最深处,她真的相信了。 可此时,眼前所见却在告诉她:“你真傻!那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胡言乱语罢了。”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对你他会这么说,对别人,也可以。 皇上手上的力道猛地一紧,道:“你说朕该高兴?你居然说朕该高兴?” “的确……”皇上像是忽然自己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笑道,“没人来打扰朕的快活,朕自当高兴。可若今晚你顺利找到了知秋、顺顺当当地逃出宫去,几年之后,你和你的情郎双宿双飞的事儿被传为佳话,可不是要使朕头顶发绿的事,天下皆知?” 容菀汐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朕在说什么?”皇上轻轻拍了拍容菀汐的脸,笑道,“如你这般聪慧,这世上还有你听不出来的意思呢?现在想要装傻,是不是太晚了些?” “臣妾不敢在陛下面前装什么。臣妾只是想要救知秋、只是想要看到她活着……初夏、知秋、父亲母亲,都是臣妾的至亲之人,臣妾必须拼尽所能地,确保他们能好好活着。”容菀汐直视皇上的眼眸,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坚决道。 皇上听了,却还是笑。笑道:“菀汐,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儿呢?” 皇上忽地咬牙,指了指自己的心,声音也发了狠:“你都到朕的这里来算计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今日你想逃?”皇上狠狠抓住了容菀汐的下巴,“你玩儿够了、玩儿不下去了,便要逃之夭夭,你把朕当什么?傻子么?” “呵呵……”皇上忽地苦笑起来,缓缓松开了捏着容菀汐的手,胳膊搭在膝盖上,颓然地看着地面,点头道,“对……朕的确是傻子,的确……” 皇上低头沉默了许久,忽的注意到了容菀汐穿的这身儿衣裳,这才缓缓抬头,抓住了容菀汐的衣裳,看着容菀汐,道:“穿着这身儿衣裳,你还真能走得出去?菀汐,你果然是冰做的心肠。” 看到他如此心伤颓然的样子,容菀汐是心疼的,可是一看到他这赤着的胸膛,容菀汐又止不住地一阵厌恶气恼。 这一次没由着他撒泼,而是狠狠打开了他的手,道:“我要找到知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若不帮忙,我自己去找便是,没必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来奚落我。我也没工夫听你啰嗦。对你而言,知秋只不过是个小宫女儿,宫里一抓一大把;但对我而言,却是我唯有的几个亲人之一。你耗得起时间,我耗不起。” 说完,便拉着身旁的初夏起身,道:“不求他,我们自己去找。” “菀汐,不知你唯有的几个亲人里,可包括朕么?”看着容菀汐的背影,皇上颓然问道。 容菀汐停住了脚步,欲要回头,但最终却还是止住了。她再不想看他那还残留着秦颖月气息的胸膛。她怕,若记得深了,日后便再不想与他亲近。 你不是我的亲人,你是我爱的人。 纵然没有血脉相连、没有亲缘牵扯,纵然可以毫无瓜葛,但我却仍旧愿意与你一世纠缠。 容菀汐轻轻一声儿叹息,拉着初夏,继续往回走。 卓酒和靳嬷嬷都是看了眼皇上、又回头看了眼容菀汐,卓酒先道:“陛下……知秋怕是真的出事儿了,奴才从日落之时进宫,遍寻宫里,并不见知秋的身影。好端端的人,即便想躲,也总不至于能把身子隐去吧?还望陛下能……” “朕知道了……”皇上皱眉道,“你们跟上去叫住皇后,让她等会儿,朕这便带人随你们一起去找。” “这……”卓酒和靳嬷嬷都有些为难,相视一眼,还是卓酒道,“陛下隆恩浩荡,奴才感念不已,只是夜深风重,奴才岂敢劳烦陛下?” “别啰嗦了。”皇上一摆手,拂袖快步回屋去。 房门没关严,秦颖月在屋里仔细听着,听得真切。见皇上来到床幔里拿上衫,低声劝道:“陛下,知秋姑娘纵然再怎么金贵,毕竟只是个奴婢,何以劳动陛下?若是陛下也随着去找,传出去,到底坏了规矩,怕是要被人诟病呢。” 皇上边穿衣裳边道:“菀汐是个倔脾气,让她回宫去,等着别人找出个结果来,她是断不肯的。人这么久没回来,怕是真出了事儿。若见着了什么不干净的,菀汐怎生受得了?朕不放心。” 秦颖月的嘴巴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忍着苦涩笑道:“陛下对娘娘情深意重,让人羡慕。” 皇上听出了她的苦,但却没说什么。抬手撩开床幔往外走,忽的停住脚步,道:“这香,以后别再用。采曦的下场并不好。” 秦颖月苦笑了下,下床施礼道:“是,臣妾记下了……恭送陛下。” 她早知道这香是瞒不过他的,之前卢采曦给他用,他是觉着左右对身子无害,乐得快活。因而今日她明知道他会闻出屋子里熏香的蹊跷来,却还是用上了。为的,是让他明白她的意图。 果然,他进屋不多久,便闻出了熏香的蹊跷,问了她,她便也不瞒着。只是跪地哭诉道:“臣妾如今这副模样,心里眷恋着陛下、想要和陛下亲近,却又怎么有脸面呢?可陛下多久不来臣妾这里一次,臣妾怕今晚之后,又没了见到陛下的机会。臣妾……臣妾只想把该给陛下的,都给了……臣妾也想……若有幸能得个孩子做伴儿,不至于在深宫中一生寂寥。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只望陛下能因情香之故,而忽略了臣妾丑陋的容颜,真的能给予臣妾恩泽……” 他向来知道她的骄傲,如今却见她万般无奈地以情香求欢,必定心软。且她如今这副面容,他若在即便有情香的情况下却还是拒绝了她,未免对她太过侮辱。想来情香的作用再加上她的乞求,他必定动情。 果然,即便他早已不是太学里那嬉笑顽劣的少年、即便他如今已经贵为九五之尊,但她到底还是懂他,到底还是能算计到他的软肋上去。 他这一生,成于城府,却注定败于多情。 “嘭”,宫门随风关上,并不重,但却恍似一记重锤,击打在人的心上。秦颖月长叹了一声儿,手扶着双腿,缓缓起身……她的心里,又何曾不苦呢? 原本卢采曦不过是她的替身罢了,可如今,她却连这替身用过的卑劣手段都学了来。只为了能求他一夜温存。却是连一夜都没到,他便走了。 秦颖月坐在床上,细长的手指缓缓摸向自己的脸……待到这面纱撤掉,想要再求他的临幸,反而更难。 她这一生,最怕的、最不屑的,就是别人的可怜。她虽然屡屡以让人可怜来博得人的疼惜……比如对风北麟。可风北麟对她的可怜,她是从来都不在乎的。但在她真心爱的人面前,她却想要,与他并肩而立、心灵相通、永在平等之处。 终究,这只是一场奢求。 皇上叫了守在门外的侍卫和两个太监,快步追上了容菀汐。 好在卓酒劝说得当,菀汐果然等着他,并未先走。 “不敢劳烦陛下深夜辛劳,陛下只派了这些人给臣妾便是。”容菀汐施礼道。 皇上没理她这句话,只是道:“既然遍寻宫里不见,且已经这个时辰,人还没回去,怕是出了事儿。宫里最方便藏人的地方,就是水井里,多少人都是从水井里找到的……” 皇上回身吩咐道:“小福子小禄子,你们两个随他们仨从慎刑司那边找起,务必将所有水井都找遍了;梁统领带着小季、老林随朕走,从这边找起。” 听得皇上这般吩咐,容菀汐醍醐灌顶,但心却也跟着猛地一沉,不由得看向初夏。初夏此时也是紧锁着眉头,眼中有惊恐之意。 皇上这哪里是找人的法子?明明是找尸体的法子!但偏偏,听了皇上这法子,她们却都觉得……正应该如此! 在这一番吩咐之后,皇上没和容菀汐说什么,只是抢先往前走去,卓酒紧跟了上来。 容菀汐和初夏、靳嬷嬷,紧跟在卓酒身后,三位御前侍卫跟在容菀汐她们身后,一行人都是沉重不语。 沿着霜露阁往慎刑司那边走,一路找了几口水井,都不见知秋的身影,但却在西宫边儿上的一口枯井里,打捞出了一具白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了。只是能从井底的一个金耳坠儿上,看出这人是个宫女儿,皇上吩咐了小季去叫内务府的人,让他们将这具白骨好生收敛了,以消亡者之怨气。 见了这具白骨后,一行人的心都是更沉重了些。在寂静无声的深宫里走着,气氛愈发压抑。 忽的,前方一阵急促的小跑,随之而来的,便是急切的一声唤:“陛下……找着了……” 容菀汐心内一沉,但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忙扶住了初夏。 走在前头的皇上回过身来,到得容菀汐身边儿,抚住了她的肩膀,只是轻拍了两下,没说什么。 容菀汐能感觉得到,纵然他仍旧关心她、纵然他是在安慰她,但这疏远,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第七百四十一章:不如归去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一路无言,随着小福子的引路,往御花园边儿上走,越走越偏僻…… 容菀汐并未问情况如何,不管是何情况,人定然是死了。若非如此,小福子岂能不说还有救呢?若非如此,他们此时也就不是往水井边儿上走,应该是去往漪澜宫。小福子虽然年虽小,但办事稳妥,若人还活着,他定要马上传了太医去的。 眼见着已经快到宫墙边儿上,容菀汐看到了树林里的一口水井边,站着几个提着灯笼的侍卫和小禄子,除此之外,还有地上躺着的,一个……人。 或许,或许也未见得是知秋吧?或许只是小福子认错了人。毕竟有了之前的那具白骨,可见宫里的枯井中捞出人来,并不稀奇。或许,或许只是先帝朝死了不久的哪个宫女儿罢了。 然而即便如此安慰着自己,脚步却还是愈发沉重。主仆二人紧紧攥着对彼此的手,想要从对方那里获得继续往前的勇气,但却都是脚步越来越慢…… 然而,不管有多慢,最终,还是到了近前。 灯笼的光芒下,知秋的脸惨白、双目闭着、头发不算散乱,看样子只像是受了重伤,而并不是死了。 容菀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是小福子打理一番之后的结果。 “知秋……知秋……”容菀汐蹲在地上,轻轻推了推知秋,唤了她两声儿。 “知秋,你怎么躺在这儿呢?让我和小姐一通好找。”初夏也蹲下来,看着知秋道。 然而知秋仍旧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知秋……”容菀汐轻轻摸到了知秋的手……她的手,是冰冰凉凉的。容菀的眼泪,倏地流了下来。然而她自己却不知道。 “知秋……”偏得她的是一个清醒的人,手心里,知秋手背的冰冷如此真切的传来,让她不得不相信,知秋真的已经死了…… 容菀汐再说不出你为什么不回宫之类的话?也没法子埋怨她调皮。只是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默默流泪不语…… 初夏却是受不住这残酷的现实,在蹲在地上看了知秋一会儿后,忽地上前去抬起了知秋的身子,拖着知秋就往回漪澜宫的方向去,边说道:“你没脑子,被人骗得害了小姐,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倒好,找个地方自己睡得消停,可有想过我和小姐有多着急?看我不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你!” 随着初夏的声音,皇上身后,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压抑着的呜咽,是卓酒。 他不敢上前去……他怕她怪他,怪他为何不救她、为何来晚了? 他早就说过,在这世上,他们的仰仗就只有彼此啊! “你怎么这么沉呢?都说了你每天要干些活儿,不要总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我……我还给你留了牛乳酥呢……虽然封宫,吃的可没少了咱们的,你也不用躲在外面不回去啊,宫里也不会饿着你……”初夏拖着知秋走得缓慢艰难,却是不放弃。眼泪模糊了实视线,可她自己却不知道。她不觉得自己是在哭,她只是觉得,知秋又贪玩儿了,她要帮着小姐管教知秋。 她虽然没比知秋大几岁,但却是看着知秋长大的,这孩子只是被她们宠坏了,有些任性而已。但是秉性天真可爱,绝对不会遭祸的,绝对不会有人舍得害她,绝对不会…… 容菀汐只是蹲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那口枯井…… 她们杀人灭口了……她们杀了知秋……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知秋! 若她早些收拾了这些蛇蝎心肠的毒妇,知秋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知秋怎么会被她们害?怎么会……死…… 都是她的错!她早该重视起来的,她早该和这些女人较量出高低的,她早该……或许,她早该离了这宫城,离了他。她,早该放手……她早就知道这深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像她这种不愿意吃人的,就只有被人吃掉的份儿。她早该知道,若是既不想被人吃掉、也不想吃人,她就只有离开这里、离开他…… 可她,就是舍不得。优柔寡断、一再退让地以致今日,以致让她们害死了知秋! 她不该信他!早就不该信他! 如果她不曾信他,如果她早些去救下知秋,知秋就不会死!知秋就不会死!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害死了知秋! “知秋……你倒是醒醒啊……我都快拖不动你了……我早说过,你不能这么贪玩儿的,你已经长大了……若是有一日嫁了人,离了我和小姐,谁还会这般宠着你呢……你……你离了我和小姐,可怎么活呢……到了那边,那里的人会不会欺负你啊……”初夏费力地拖着知秋,可是死人的重量与活人自是不同,弄得筋疲力尽,双手上的重量却还是不减,不断地提醒着她,她手里拖着的人,已经死了。 知秋走了,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没有她认识的人、没有宠着她让着她的人,若是那些人都欺负她,可怎么办呢? 从小儿她就最见不得人欺负知秋了,她还想着,以后知秋若是嫁了人,她一定要常去知秋家里走动,免得有人胆敢不拿知秋当回事儿。可现在,她该到哪里去找她呢…… 初夏仍旧费力地拖拽着知秋,卓酒的哭声愈发大了、止也止不住。没有皇上阻止,小福子也不敢拦着、更不敢说什么,只能给初夏让出一条路来。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拖着一具死尸在宫里走,不是太瘆人了些?尤其是在这深夜子时,最是天地间阴气重之时,未免给宫里添了不吉利。 “初夏。”正在奴才和侍卫们都愁苦之际,总算见着皇后娘娘起身,叫住了初夏姑娘。 “莫要往漪澜宫里去……”容菀汐道。 初夏停住脚步,道:“怎么不回宫呢?外头这么冷,知秋睡在外面,一定着了凉。” “我们回将军府去,漪澜宫,不是我们的家,她不愿意回去。”容菀汐看着知秋惨白的面容,淡淡道。 初夏听得,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一阵猛点头:“对对对!我们回将军府去,我们回家去!” 容菀汐深深看了知秋一眼,转身,跪地,重重叩首,道:“求陛下给我们一辆马车,我们要回家去。” 原本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但说到“回家”二字之时,却还是不由得哽咽了一声儿。 皇上深深看着她……半晌,叹了一声,吩咐道:“小福子,你去找辆大点儿的马车来,朕和皇后回将军府一趟。” “不敢劳烦陛下,我们想自己回家去,不想沾染宫里的肮脏之气。”容菀汐的声音淡淡的、但语气却坚定。 听得在场之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靳嬷嬷忙低声提醒了一声儿:“娘娘……” 但容菀汐却并不惧怕,也并无收敛之意,反而继续道:“是我害死了知秋,是我对你的依赖,害死了知秋。我有错,你也逃不了干系。是你帮着她们,杀了知秋灭口。” “娘娘……”吓得靳嬷嬷忙跪在容菀汐面前,重重叩首,道,“陛下恕罪,娘娘怕是吓糊涂了!一切都是无心之言,陛下可千万莫要怪罪娘娘啊……” 皇上一抬手,制住了靳嬷嬷的话。叹了一声儿,没说什么。只是催促了小福子一声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马车?” “是。”小福子应了一声儿,一路小跑着去了。 初夏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把知秋的头放在她的腿上,以便让知秋枕着,莫要让土地咯着了她的头。 不用皇上说平身,容菀汐自己起了,到初夏和知秋身边儿去,蜷缩着膝盖坐在初夏身边儿,看着知秋,一言不发…… 她只是睡着了……她只是在睡梦里,忽然到了另一个世界去。或许她发现那个世界不好玩儿,等下就回来了。毕竟她从来都是一个爱玩儿的小丫头。 周遭静了下来,几个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曳,使得那光亮,也是一摇一晃、忽明忽暗的,好像一团团忽明忽暗的鬼火儿…… 夜风呜咽,却是吹得林中寂静无声。 终于安静下来,卓酒的呜咽声,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勉强平静了半晌,忽的,重重跪地,重重叩首,道了声:“陛下……” 刚一出口,那强忍住的哽咽却又起了。顾不得失态与否,又是重重叩了一下头,头落地闻声,哭求道:“求陛下为知秋做主,还知秋一个公道!是她们杀人灭口,求陛下严惩真凶……” “求陛下……求陛下……”卓酒一下下地重重口头,每一下都是落地有声。 小禄子怕他磕坏了头,看了眉头紧锁的皇上一眼,忙上前去扶住了卓酒,道:“大总管可莫要把自己的头磕坏了,潜邸里的事儿,还要大总管管着呢,陛下定然不愿看到大总管受伤。” “求陛下给知秋一个公道……求陛下……”卓酒仍旧一下下地叩头不起。 皇上皱眉弯下腰,扶住了卓酒,道:“朕定当彻查。” 容菀汐听得,却是一声冷笑。淡淡道:“求他是无用的,他给不了我们公道。” 卓酒只顾着哭,也顾不得为容菀汐的话而向皇上道歉,更何况这时候,他也没了周旋的心思。而且毕竟,他对皇上也是有气的。 皇上明明说过,不管怎样,都会保知秋不死!可如今呢!如今却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知秋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 陛下,你明明说过、你明明承诺过!奴才这般信你!奴才是信你的啊,陛下! 想到这里,卓酒哭得更厉害了。也不顾皇上听了会不会觉得心烦,一时只顾着自己情感的宣泄,扑到知秋身边儿去,拉着她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皇上不说让他住嘴,自然也没人敢阻止他,便由着他在皇上面前这般失仪。 听得卓酒的大哭,初夏也是忍不住,不由得大哭起来……容菀汐却只是看着知秋安静的面容,默默垂泪…… 第七百四十二章:冤骨新坟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都是她的错……如今酿成惨剧至此,纵然她再不愿意放手,却也不得不放了……可是,就这样走了,可对得起知秋么?知秋的死没个说法,她却当了缩头乌龟,只乐的自己清闲,逃之夭夭。若人真泉下有知,知秋怎会原谅她呢? 她可以放手,但却不能就这样走。今日的一切,必将有个说法。那些害死知秋的人,必将付出代价!或早、或晚,都不要紧,她只要,她们的结局是凄惨的、是比知秋还凄惨的。百年之后,到得九泉之下,她至少不至于太没脸见知秋。 她说过,会保护好两个妹妹,可是她没有做到。初夏白白在靖王那儿讨了个伤心,她除了给靖王些脸色看之外,无能为力。这是两人感情之间的事,她不能过多的搀和,至此了了,倒也说得过去。可知秋呢?知秋死了,因她而死,因为她对皇上的盲目依赖而死……她真的恨不得杀了自己! “知秋……姐姐定当为你报仇……”看着知秋惨白的面容,容菀汐在心里暗中呢喃了一声儿,眼中,有发狠的神色。 小禄子提着灯笼站在容菀汐身边儿不远处,在灯笼的光芒里,皇上将容菀汐眼中的狠色看得真切……一时心内混乱不已。 小福子办事利落,不多时,便已经找了两辆宽敞的马车过来,向皇上回话儿道:“毕竟是已故之人,与陛下和娘娘同乘一车,多有不便。不若让知秋姑娘在后头的马车里跟着吧?” 皇上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你和小禄子去漪澜宫门口儿收拾烂摊子,倒了一地的侍卫,不好看。” 言罢招呼了在场的御前侍卫:“你们同朕一块儿去。” 见马车来了,容菀汐并未和皇上说什么,只是和初夏一人抬着知秋的头、一人抬着脚地,往马车旁而去。 皇上追了上来,吩咐几个跟上来的御前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娘娘把人送到车上去?” “去北郊,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容菀汐淡淡道。 如此深夜,她带着知秋的尸体回家,不是要吓着了父亲?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为了避嫌,父亲便一直称病在家,乐得清闲。父亲好不容易过了一阵安生日子,她又岂能在深夜给父亲这样的惊吓?让父亲徒增烦忧? 而且动静闹大了,世人便皆要猜测,知秋是畏罪而死,只以她们的言语,是辩驳不得的。相比于凄惨简单的真相,世人更愿意相信的,往往是尔虞我诈的阴谋说。逝者已矣,唯有安然择一方净土酣眠,才是最要紧的事。 “先去潜邸,随后去北郊。”皇上吩咐道。 容菀汐知道,皇上说去潜邸,应当是找安葬之物去了。在潜邸之时,彼时的宸王,可是出了名儿的待下宽和。宸王府里单独有一个小库房,放着些普通棺材、未刻字的石碑,以给有功于府、却不幸忽然去了的奴婢们使用。免得奴才们死后要立即下葬,却找不到可用之物。 平日里那屋子用咒符压着,以免晦气外散,府中连年倒也安宁,并未受到这小小一处的影响。反而因着有这一处准备,奴才们做事都更尽心、更心安了些。 原本,他也是个仁善宽和之人,不是吗?可到底是何原因,这人还是旧日面容,怎的性情,却是变得愈发陌生了呢? 难道当真是这皇位害人么? 容菀汐知道,皇上是打算把前潜邸里备着未用的东西给知秋用上,免得京东宫里。宸王府里给奴婢们准备的棺材虽不是豪奢之物,但却也过得去,比寻常百姓家的棺材好了太多。 于知秋而言,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多光彩的入葬之物,而是有一处能入土为安,免得继续于这世上孤零零地飘荡。 “小姐,奴婢想回宫里,给知秋拿一身儿干净衣裳。”初夏道。 容菀汐道:“潜邸里的屋子还未空,若本宫未记错,咱们初入府之时她穿的衣裳,还压在昭德院的柜子里呢,不如就换上那件吧。那是从将军府里带来的衣裳,她必定喜欢。” “是。”初夏含泪道。 说话间,两位侍卫已经小心翼翼地将知秋的尸体抬上了后一辆马车,容菀汐和初夏随后跟了上去。卓酒自然也是要和知秋在一处的,便也跳上了这后一辆马车。皇上并未叫容菀汐,而是自己到前头的马车上去了。 到了潜邸,容菀汐留在马车内看着知秋,初夏去昭德院里取衣裳,卓酒去库房里挑选了入殓之物。皇上仍旧只是坐在前头的马车里,并未搀和他们的事儿,自然也并无什么多余的阻拦,只是由着他们折腾。 卓酒叫了潜邸的一辆板车出来,拉着棺材、墓碑等物,初夏拿了衣裳和胭脂水粉出来,给知秋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重新梳了头,画了个干净的妆……她的头顶和后脑凹下去很大一块儿,容菀汐和初夏都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似的,却也还是用发髻将这一处凹陷遮挡了。 借着马车中烛火的光芒看去,知秋的仪容,又如她活着之时那般清秀灵动。 容菀汐轻轻握着知秋的手,含泪不语。马车颠簸,但是知秋躺在窗边的长榻上,却是这般安详。车窗外的冷风暗夜,并未能入到她的美梦里…… 马车一路颠簸着往城门处而去,一声声一下下,恍似人低低的、不疲累、不止息的啜泣。 一路无话,到了北郊松山下。皇上先下了前头的马车,叫上卓酒,道:“你随朕上山去寻个好地方……菀汐,你和初夏在车里等着,我们找好了,再来叫你们上去。” 容菀汐点点头,没说什么感谢之言,却也没有抗拒之意。如今他已是九五之尊,却还肯为一个奴婢这样尽心尽力,着实不易。他的恩,她领情;他的错,她也记得。 说放,她便时刻提醒着自己,莫要再沉迷。但越是如此,却越反而无法将他的一切从自己的心底里抹去。似乎说放弃,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罢了。 往昔浓情已付,如东水、入海不回。如今她能做的,只是让自己莫要继续付出罢了。至此刻而止,不能再深了。再深,她与他,都承受不起。 皇上和卓酒带着两个侍卫,解了马骑着,上了山。足足找了有一个时辰,这才下山来,可见寻得极其仔细。 卓酒上了车,对皇上的怨气明显消减不少,低声道:“原本奴才相中了几处,但陛下看了,都觉得不好。奴才知道皇陵的风水是最讲究的,陛下对风水一事多少有些了解,便跟着陛下又找了许久,这才在山顶朝南处找到了一块空地。” 容菀汐叹道:“难得他肯尽心。以此身份,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确已足够了。” 卓酒也跟着叹了一声儿,没再说什么。 古往今来,主子冤死奴才的,不计其数,即便是寻常百姓家,也没什么可稀奇的,更何况是在皇宫里呢?从来只见主子冤死奴才便罢,从未见过哪个主子肯为此事赎罪的!更何况陛下以此圣体龙躯,却肯为一个小奴婢尽心找墓穴,怕是古往今来也未有之,他还能抱怨什么呢? 想来事情发生得突然、且又是悄悄儿的,陛下未来得及阻止,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么?陛下只以为薄妃娘娘说了那结果,事情便了结了,知秋连个板子都没挨,又岂有性命之忧呢?难道陛下还能成日里派人跟着薄妃不成? 这件事儿,说到底,当真怪不得陛下。 “大总管,可能进去抬知秋姑娘了?”马车下,两个侍卫问道。 卓酒先跳下车,向两个侍卫施了一礼,道了声:“有劳二位大人。” “应该的应该的,大总管切莫客气。”小季道。 小季和老林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知秋抬下了马车,又到后头跟着的潜邸出来的板车旁去,跳上去开了棺,将知秋的尸体放了进去。 卓酒道:“娘娘,上山的路不好走,陛下的意思是,咱们挤一挤,到一个马车里去,只一辆马车、并着拉棺材的马车上山去,留一辆马车在山下。” 容菀汐点点头,叫上知秋,一起往皇上坐的马车上去。 容菀汐一脚踩在车上,正要上来,皇上伸出一只手,要拉她。容菀汐略一犹豫,还是把手递给了皇上。在马车上坐定,却是无言。 山路不好走,马车上山格外吃力,但边寻路边走,最终也还是到了山顶。只是慢了些,却并未出什么大乱子。 几个御前侍卫拿了棺材旁的几把铁锹,开始在皇上选好的地方挖坑以下棺。初春山顶,土地冰寒未全然缓解,铁锹下得吃力。但好在侍卫们都是有些真本事的,劲力自然不小,且有皇上站在一旁看着,自然也干得卖力。一个足以放下一口棺材的大深坑,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便挖好了。 此时已近天明,东方一颗启明星亮得很。 皇上看了一眼,道:“时辰正好,下葬吧。” “是。”侍卫们应了一声儿,便去抬棺材。 眼见着装有知秋的棺材正在缓缓落入深坑中,容菀汐和初夏的眼中,都隐着满满的泪。卓酒站在皇上身后,已是哭得泣不成声。 “嘭”地一声闷响,棺材落入了深坑之中。声音不大,却似恍若一记惊雷一般,惊了在场之人的心。 “知秋……”忽的一声哭喊,初夏扑了出去,扑到了深坑边儿上。 与初夏一齐冲出去的,还有卓酒。卓酒跪在深坑边儿上,大哭道:“知秋……我说过要娶你的,定不失言……等我攒够了银子,得以建个祖坟,必要将你接回去的……你且在这里暂住一阵子,我定要将你接回家去的……” 看着如此情真意切的卓酒,容菀汐流着泪叹了一声儿……好在知秋的情并未错付,九泉之下,也能舒心些。 第七百四十三章:入土为安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章节内容开始--卓酒和初夏在深坑边儿哭着,眼见着侍卫们的铁锹,带着一锹接一锹的土壤,覆盖在了知秋的棺材上……渐渐,就连那棺材盖,都已经被泥土覆盖了一半儿…… 容菀汐缓缓上前去,将自己腰间的帕子摘了下来,将这帕子,扔在了知秋的棺材盖儿上。盯着那一处还未被泥土覆盖的棺材,咬牙道:“知秋,姐姐定会为你报仇。” 她不怕被皇上听到。恶毒之事薄馨兰和秦颖月做得,难道她就做不得?就算他心里向着秦颖月,想要袒护着秦颖月,也总要有个分寸不是?总不能做得太明显。 深宫之中,哪一个女人的心不都是如此?都是如同蛇蝎一般!宫墙压人,谁又能是例外呢? 她自己不想死、不想让自己身边儿之人死、更不想让自己的爹娘死,所以,就只能是她的敌人死。 你死我活的事儿,她是再也疏忽不得了。 她的地位便是她手中的权利,后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何以要忽略掉?何以不好好利用? 说来可悲,她终于,也如历朝历代中的所有可怜皇后一样,能握住的,最终只有自己的地位和手中的权利。 然而可悲,却总好过可怜吧? 她不想要自己变得可怜。 她的敌人并不仁慈,哪一日若她连后位都没有了,她的敌人们,是断不能让她活着出宫去的。所以为了能活着,她只有变成未央宫里真正的强者,只有这样,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她要在胜利之后离开,而不是做一个失败之后的逃兵、她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懦夫。 一锹一锹地泥土,渐渐覆盖了整个深坑……容菀汐眼见着侍卫们将土地敲平、眼见着他们用泥土堆出了一个坟头儿,眼见着他们把写有“容氏知秋之墓”的墓碑,放在了这小小新坟的坟头儿上。 墓碑上的朱红漆字未干,竖立起来,一流红漆便落了下来,恍似泣血。 卓酒忙冲上前去,直接用手将那一流红漆给推了上去,让它留在凿出的凹槽里。 看到自己手上沾染的红,一个恍惚,竟然觉得,这是知秋流出来的血,眼泪不免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日出之前,山上安静无风,使得这一座新坟看起来格外安详。 容菀汐觉得,知秋应是放心了,知秋应是不怪她了……知秋向来相信她,想来她说会为知秋报仇,知秋是确信无疑的。看到卓酒对她这般深情,知秋也算走得无憾。但愿她的坟边,能始终如同此刻这般无风无雨。 容菀汐静静看着,不说离开,皇上自然也没说走,其他人自然也只能等着。容菀汐看了好一会儿,知道便是在这里瞧上一天一夜,这新坟里的人,也不可能活过来。不知怎的忽然想通了,便只是长叹了一声儿,转身,欲要下山。皇上紧跟了上去,其他人自然也都跟上了。 初夏深深看了知秋一眼,咬咬牙,暗道:“知秋,姐姐一定要让那些人不得好死!待到为你报了仇,姐姐再带着她们的鲜血来看你!” 言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追上了容菀汐。 容菀汐发现皇上走在她身后,便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皇上走到前头去。却发现,她慢了脚步,皇上的脚步也慢了。因而索性直接停住,侧身给皇上让路,让皇上先上马车。 皇上的脚步顿了一下,却只是轻叹了一声儿,便阔步往马车边走去。先跳上马车,撩开车帘,伸出手来要拉住她。 容菀汐看到,他向她伸出手来,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那般。北宫门前、京兆府前、桃源镇里、青云山下、淮安府衙、崇阳山下,还有将军府外、宸王府外,可是此时……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她熟悉的笑容。 他紧锁着眉心,看起来心事沉重。他递出来的手,也显得这样陌生。 他这双修长好看的手,她明明已经很熟悉了,可此时,却忽然觉得,好像是第一次见到。 容菀汐一笑,道了声:“多谢陛下”,便握住了皇上的手,跳上了马车。 此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握住的,是皇上的手,而不是她的夫君、不是她的情郎。她再不敢胡乱摆放自己的位置,因为教训已经足够惨痛。 皇上没说什么,只是在将容菀汐拉上马车之后,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在往常同乘一车之时,他常常会这样闭目养神。初见之时,容菀汐觉得他安静闭目的样子煞是好看,渐渐便也见惯不怪。可此时,容菀汐却觉得,同样的动作,她见了,却与先前的心境天差地别。她能感觉得到,此时他自己的心境,却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眉宇间再不是舒展的样子,而是紧紧锁着,在眉心拧出了一个“川”字。 真的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无了昔日里那常有的闲适潇洒,而只剩下满面愁容? 那皇座,当真害人不浅呢…… 一路无话地进了都城,已是霞光满天之时,城门已开,早起的小商户们已经准备着一日的生意了。马车行驶在都城中,因为行人稀少,一路顺畅。忽的,听到路边儿有小贩儿喊了一声儿:“不好了,着火啦!” 容菀汐掀开车帘四下看去,果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阵火光。虽然不算太大,但却也已经烧到了房顶,屋顶上一跳一跳时高时低的火焰,映着霞光,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可是那地方…… 那火焰所起的位置,好像是……驿馆! “陛下,好像是驿馆走水了!”容菀汐回头道。 皇上这才睁开眼,撩开另一面车帘,向驿馆方向看去。 一皱眉,吩咐赶车的小太监,道:“去驿馆。”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儿,也知道皇上是看了火势而去的,必然紧急,便快赶着马车,疾驰着往驿馆方向去。 容菀汐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免礼稳定了片刻,这才问道:“不知陛下说要细查慕容焰所提之事,可查了吗?” 皇上点点头,那眉心,仍旧是一个“川”字。 “结果如何?”容菀汐问道,声音还算平静。 皇上睁开眼,看着容菀汐,道:“据说慕容焰带来的人里,的确有一个极美的中年妇人,驿馆里进宫见过皇后之人,都说这妇人很像你。” 容菀汐心内一沉,问道:“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告诉臣妾?” “如果一个人不幸成为另一个人的筹码,什么时候,他才是最安全的?”皇上问。但却并未等容菀汐的回答,而是自答道,“只有在他还是筹码的时候,才最安全。一旦筹码变得无用,很有可能会被丢弃、或是敲碎。你既说慕容焰是个暴虐的性子,那么他采取的法子,定然是敲碎这个已经无用的筹码。” 容菀汐仔细听着,虽然知道皇上这样考虑,的确有皇上自己的道理。是以“考虑”拖延着慕容焰、以谋划解救为好,还是直接应了慕容焰、说会借兵给他之后,再求救人为好?自然还是前者更为稳妥一些。如此拖延着,慕容焰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但因为这是她的母亲、因为对方是完全不可以常理度量的慕容焰,她便不可能赞同皇上的做法! “陛下自有陛下的思量,臣妾无权多问。只是陛下既然已经答应臣妾,是不是就应该做到呢?陛下明明说过,一有结果,一定回来告知臣妾。这事事关臣妾陆生母,臣妾理应为陛下分忧。”容菀汐道。 马车里除了她和皇上之外,便只有卓酒和初夏。初夏是绝对可信的,至于卓酒……就算卓酒对陛下不够忠心,但他也一定足够聪明,他该知道,将这种事情卖弄出去,对他没什么好处。所以容菀汐并不担心这两人的存在,仍旧与皇上谈论如常。 “朕只是查到了慕容焰的确带了一个很像你的女人过来,但却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没查清楚。不算有结果,便没去告诉你。”皇上平静道。 “陛下还有什么事情要查?臣妾不明白。”容菀汐是真的不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皇上自打在蓬莱夜宴之前,就开始变得很奇怪,在夜宴当晚的事情后,这种奇怪尤甚。她能想到一些,但却总是在边儿上、永远也探不到要害上去。 皇上却又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容菀汐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容颜所影响,渐渐,竟然也紧锁起眉头来。 唯愿驿馆之火,只是个意外吧。唯愿这件事情与慕容焰和母亲无关。 马车一路疾驰到驿馆外,见驿馆里已经乱做一团,各国使臣和驿馆差役,都在忙着给那着火的屋子灭火。着火的屋子在后院儿第三排,从位置上看去,并不是什么重要之人所住,通常都是使臣们的随从奴才奴婢们住着……想到此,容菀汐的心是更沉了。 皇上对卓酒道:“下去叫了礼部看守之人过来回话,莫要声张。” 卓酒应了一声儿,忙跳下了马车,去混乱之中找礼部方侍郎。 容菀汐虽然心内焦急,但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却也还是沉着气,并未让自己乱了方寸。就只是这么一言不发地静等着,等着礼部之人来报。 不多时,礼部侍郎方寸玉到了马车外,皇上撩开车帘,已经是一张花脸的方侍郎忙要施礼。皇上一摆手,道:“莫要声张,且说是怎么回事儿。” “是分给雪国随行奴婢的几间房子中,有一间失了火。但是雪国使队已经与今早天刚蒙蒙亮、城门刚开的时候,就离了驿馆了。雪国皇帝说,昨日入宫和皇上说话之时,已经向皇上请辞了,不想惊动其他几国的使臣们,便赶早儿走了。下官见天色太早,陛下想来正在睡梦之中,不敢叨扰陛下,便想着要拖延他们,说让他们再等等,容下官请了亲王殿下来相送,才算不失了礼数……” 第七百四十四章:火中焦尸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方侍郎继续道:“但雪国皇帝言之凿凿,说昨儿晚上和亲王殿下于淑女坊饮酒之时,已经说好了,别离之时勿要相送,以免徒增感伤。下官便也不好拦着,由着他们出城去了。正想着等小差们醒了,让他们去打扫一下房间,却不想,这大火便起了。” “雪国人走了多久?”皇上问道。 “半个多时辰了。”方侍郎回道。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若是快马加鞭赶路,即便他们现在追上去,也早就找不见人影儿了。但慕容焰走就走了,为什么又要安排人在半个时辰之后放一把火?这是何道理? 容菀汐忽地想到慕容焰说的——如果贵国不借兵,在回国之前,朕必要杀了这画像中人。 一股惊恐顿时布满全身,容菀汐再也稳不住,顾不得其他,猛地冲出马车,跳下马车便往那大火之处飞奔而去! “小姐……”初夏惊呼一声儿,紧跟着容菀汐跳下了马车。 皇上一皱眉,吩咐了方侍郎快去安排人灭火,并且快语吩咐了卓酒:“封锁城门,在城中搜寻那纵火的雪国人!” 随即便也跳下马车,快步追着容菀汐而去。 他还穿着昨晚出宫之时的一身龙袍,此时却在这混乱的火场里飞奔,实在有些不成体统。可是此时他哪里顾得了这些?眼见着来往拎着水桶的人们或是诧异、或是慌忙施礼,便也只当做看不见了。 好在菀汐步子小,不一会儿的功夫也就追上了。 皇上拽住了容菀汐,道:“前面儿火太大,莫要让火烤着了。” 容菀汐用力甩开了皇上的手,继续往前冲!那烈火里,有可能困着她的母亲! 容菀汐多想要大喊一声“娘”,多想要以此来得到些许回应,然而偏得,即便到了此时,她的理智却还存在着些许。这些残存着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喊出来。 不能喊出来,她就只能尽可能地近一些、再近一些……她想要看清楚火场里到底是什么样儿…… “菀汐!”眼见着容菀汐已经冲到了火场边儿上,皇上猛地从身后拦腰抱住了容菀汐,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怀里,带着她迅速往后退。 “你放开我……”容菀汐挣扎道。 然而他的这一身龙袍太过显眼,使得她放肆不得。 “你放开我……”容菀汐继续挣扎,但声音轻了些、动作也小了些。这挣扎已经不是挣扎,好像只是一句不痛不痒地商量。 “火势这么大,你根本冲不进去。而且即便里面有人,也早就被烧死了,你进去有何用?还是等他们将火灭了再说!照这个速度下去,这场火要被灭掉,也快。” 皇上道。 听到皇上轻描淡写地说着,“即便里面有人,也早就被烧死了”,容菀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了皇上束缚!回身,狠狠攥住了皇上的衣领,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却还是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是我娘!那里面的人,有可能是我娘!你怎能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你若心里真的有我,岂能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慕容焰诡计多端,在未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不可能自碎筹码。”皇上说得很肯定、很平静。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你才能这般看得开!”容菀汐狠狠说了一声儿,甩开皇上,又要往里冲。 皇上却是又及时拽住了她,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这时候,初夏自然是站在皇上这边的,岂能让小姐去做傻事?帮着皇上拽着容菀汐,劝道:“等下火灭了,里面是否有人,小姐便能看到了。这时候即便小姐冲进去,里面浓烟滚滚的,小姐也是什么也寻不见啊!” “或许人还活着!或许还活着!”容菀汐道。 “小姐好生糊涂!从咱们看到火光到赶到驿馆门口儿、又在门口儿耽搁了那么长时间,火都烧成什么样儿了?要是有人被困在里面,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若有人想要杀谁,岂能只用这一场火?难道他们就不怕,火还没烧大,人就逃出来了吗?定然是先杀死了再烧啊!”初夏有些着急,说话也便不那么顾及着分寸了,是怎么想的便怎么说。 但这样说,却反而说到了点子上,却反而让容菀汐清醒了些许……的确,若慕容焰想要让母亲死,定然是先杀了、再放火烧的,以保万全。不然母亲是会功夫的,即便被打晕了,想要在火海之中逃出来,只要火烧得不成滔天之势,都有可能吧…… 容菀汐渐渐停止了挣扎,但觉身子无力,若非有皇上抱着,定然要摔倒在地上的。 跟着灭火之人越来越多,水车也调了过来,一车一车地水洒进去,火势明显笑了些……容菀汐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看着火势从大到小、从小、再到更小……最后,前面的一间房屋,就只剩下了一片冒着浓烟的废墟,周围的两间房也被烧掉了大半,但好在已经是空房间了,且火势并未有其他蔓延。 皇上叫来了余惊未退的方侍郎,吩咐道:“去烧起来的那屋子里搜一搜,看看可有人在里面。” “陛下,这是雪国人住的房子,雪国人已经都走了。”方侍郎还以为皇上忙晕了头,忘记了呢,因而又提醒道。 皇上沉声道:“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且去办。” “是。”吓得方侍郎应了一声儿,立刻去调派人手进废墟里搜。 太阳已经升起,晨光明媚,照耀着这一片废墟,更显几分荒凉。 方侍郎带着几个驿馆小差进去仔细搜,不多时,听得一个小差喊道:“大人,这儿有一具尸体!” 容菀汐听得,拔腿便往前冲! 皇上却是又抱住了她,道:“他们很快便会把人抬出来。” 若不是在挣扎之时,容菀汐头上的太监帽已经掉了、一头柔顺的长发也散落下来,看到皇上抱着一个小太监,可真要把人吓得不轻。此时,谁都看出了这是一个男扮女装的美人儿,纵然没有见过皇后娘娘的这些人,自然也都不敢多说多看什么了。 很快方侍郎便带着小差把尸体抬了出来,然而这具尸体,却已经无法让人称之为是尸体了……如果不是它还有人的轮廓的话,这简直是……简直是一块木炭! 皇上从身后紧紧抱着容菀汐的腰,安抚着她的情绪,道:“不知是谁,咱们先回宫,回头朕让人验一验尸体再说。” “不,现在验,现在就验!”容菀汐却是不肯走,只是紧紧盯着那具焦尸,坚决道。 皇上素来知道容菀汐的倔脾气,无法,只得吩咐方侍郎:“去将京兆府里的仵作找来,快些。” “是。”方寸玉道。说完,便一路飞奔着去了。 皇上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宽慰容菀汐,便只是从身后抱着她,看她安静下来,没了要挣脱之意,这才将双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好像是在安抚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孩子一般。 容菀汐但觉自己的手心儿脚心儿里都是汗,只是等仵作来了的这些功夫,却觉得要比千年万载还要难熬。她不害怕,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具焦尸,可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哪怕有一丁点儿的线索也好,她只想要确定,这具尸体,只是他们不小心落在这儿的一个人罢了,并不是她的母亲!慕容焰定然不敢这样对待她的母亲! 可是……一想到慕容焰那阴晴不定的性子,笑起来诡谲深邃的眼眸,容菀汐就觉得一阵脊背发凉。 其实皇上说的没错,这个筹码对于慕容焰来说,还是有用的,慕容焰一丁点儿好处都没有从这筹码身上得到,怎么可能就这么毁了?容菀汐不是不想要让自己理智一些,可是……慕容焰不是想要用母亲借兵么?眼见着皇上并不在意她母亲的生死,对于他而言,这筹码自然就是无用的了,不是吗? 事关自己的母亲,容菀汐真的没法子宽慰自己一切往好处想。她能想到的都是……以慕容焰那果决狠辣的性子,一旦发现皇上并不在意她母亲,一旦知道自己手中的筹码是无用的,定然会将所有怒气都撒在这筹码身上…… 容菀汐原本是想要让自己冷静一些的,可是却越想越浑身发冷、越想越觉得胆寒…… 不知道在等着仵作来的这些时间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最终她的确熬了过来,还算平静地熬了过来。 容菀汐看到仵作蹲在地上验尸,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是……一具女尸,除此之外……哎呦……”仵作说着,又去看死者的牙齿,仔细看了一会儿,道,“四十岁左右。” 听得仵作此言,容菀汐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一沉,便向地面栽倒。 “菀汐!”皇上惊呼一声儿,忙扶住了容菀汐,然而容菀汐已经晕死过去,不省人事了。 皇上咬牙切齿地指了仵作一下,气得不轻。自打仵作来了,他便紧着给仵作使眼色,可是这仵作也真够尽职尽责的,目光一直落在尸体上,就连给他请安都心不在焉的。菀汐这般聪慧,他又不可能明着用言语提点什么,只想着给仵作个眼神儿,让仵作别乱说话。但却因这仵作之耿直而未能得逞。 这时候皇上自然也没心思训斥仵作,只是抱起容菀汐,阔步离去。 自打在马车里听说驿馆着火之后,初夏整个人都是在云里雾里,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夫人不是在生小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吗?这件事情,全京都城的人、边疆的人,都知道啊。可小姐刚才又说,死去的人可能是她娘,这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便也只得跟着皇上先回宫再说。有什么事儿,看来只得等小姐醒了之后再做打算了。初夏紧跟着皇上往驿馆外走,却是一步三回头儿,总觉得那烧焦的尸体有些奇怪。不知为何,她真的能感到一种冤屈之感,好像她完全是因倒霉,才落得如此境地…… “冒犯了冒犯了……”初夏紧张地施了一礼,紧跟了上去。 第七百四十五章:不复当时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皇上抱着容菀汐上了马车,路上,却也依旧抱着她。初夏瞧着皇上对小姐这般用心的样子,心里对皇上的埋怨,不由得也少了一些。 其实知秋之死,皇上纵然有错,却也不能太过责怪。皇上之错,和她与小姐在这件事情上的错处是一样的,都只是忽略了对方的心狠、动作慢些罢了。又不是有意让知秋死,身为九五之尊,岂能对一个小奴婢的事情太过上心、整日盯着?于皇上而言,知秋之死的确纯属意外。只要皇上依旧对小姐尽心,她这个做奴婢的,还能多说些什么呢? 只是不知为何,纵然能明显看到皇上对小姐的关切,但却总觉得,皇上这平静的表情,让人不管看了多少眼,都看不出个根底来。皇上对小姐的情,是再也没法子一眼了然的了。 自打进宫后,好像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样儿。但到底是因何事而变,却是谁也说不清楚。宫墙之中,一切皆深晦,说不清、道不明。 折腾了这一番,早就误了上朝的时辰。不知道李忠贵那边应变了一个什么说法,皇上心里惦记着,一进北宫门儿,便叫了梁都统到近前来,吩咐道:“你带着几个人,将皇后送回宫里去。如今多事之秋,再吩咐了两班换岗之人,守在漪澜宫门外。依旧如之前那般,除了御膳房里送饭的,所有人不得进出。还有,叫了太医过去给皇后瞧。” 听得梁都统应了一声儿,皇上便放下了容菀汐,跳下马车,往后头空着的那辆马车上而去,也顾不得换朝服,直奔御膳房而去。 初夏听得皇上又吩咐了封宫,不禁眉头紧锁。但毕竟一旦进了宫里,规矩便大了,她再也不能像之前在府中那般,和皇上没轻没重的。不敢问,便只能自己纳罕着。 看着昏迷不醒人事的小姐,初夏试着推了容菀汐两下,想要将小姐叫醒,以便想个法子出来。但轻轻推了两下,唤了一声儿,小姐没有丝毫反应,便只能作罢。 到了漪澜宫门外,宫门口是这两日里难得的清净,并没有那些看门狗守着。然而这清净,却也只是暂时的,等一会儿,定然又有人守在门外了。 梁都统道了声“冒犯娘娘”,便跳上了马车,将容菀汐抱了下去。初夏想了一路对策,却是没想出来,便也只能紧跟着梁都统下了马车,回了漪澜宫。 小康子和莲心还没醒呢,宫里分外安静。梁都统将容菀汐放在床上,又道了声:“叨扰了姑娘”,这才退下了。 不多时,漪澜宫门前便有了一阵脚步声。这些脚步声至院门口而止,可见是皇上派来封宫的人到了。紧跟着,又有两个脚步声急匆匆进了院儿,直奔正殿而来。是赵太医和白太医。 两位太医给容菀汐把脉看了,都说娘娘是因身子虚劳、悲痛过度以致昏迷,如果行针将娘娘唤醒,未免对娘娘凤体造成不必要的损伤,还是等娘娘的身子缓过来,自己醒来为妙。只是等娘娘醒来之后,再给娘娘开一些补身的方子,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初夏对太医们的话自是没什么异议的,只是客客气气地送了这两人出去。还未等转身回屋,便见皇上走到了院门口儿,只得停住脚步,躬身给皇上请安。 皇上刚好和两位太医打个照面儿,便问了两位太医容菀汐的情况。听得两位太医说无事,稍稍放心。阔步进屋的脚步,还是有些着急。 皇上进了屋,只是吩咐了初夏拿一个椅子,便靠着床尾的雕花护栏坐着,静静看着容菀汐,一言不发。 初夏几次想要开口问皇上是否能解除封宫,却是仔细思量了好几番,都不敢开这个口。今时今日,已经再不同往时往日了。 之前宸王殿下若是对小姐不好,就连她和知秋都敢给宸王脸色看,因为知道宸王待她们还是宽和的,总不会和她们一般计较,因为受宠、所以肆无忌惮。可是此时,宸王殿下已经变成了皇帝陛下,他们也再不是在王府中,而是在未央宫中,君王之心莫可测,皇上对小姐的心,都再不是那般一眼便可看情深情浅的样子,更何况是对她们呢? 她区区一个奴婢,何敢同皇上谏言什么?即便是知秋含冤而死,她们却也只能忍着,即便是小姐,此时也不敢和皇上太放肆了。 自从进了未央宫,一切在不知不觉间都变了样儿。可究其原因,却好像,谁也怪不得。 历朝历代的君王不都是如此吗?如不被人惧怕着,那还叫皇帝吗?想来天威难测,皇上自己的心底里,却也未必是舒坦的。 这深宫里,上至主子下到奴才,没有一人是舒坦的,人的本性,都被这深深的宫墙压得扭曲了。虽说逝者已矣,但如果知秋还是昔年里那只会听话的小姑娘,又岂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她不知道再在这深宫里生活下去,她和小姐,是不是也会变了模样。想来,会的吧? 此时她们不已经因为知秋之死,而错了原本那不争不抢安静度日之心吗? 在这深宫里,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终究都逃不了变得阴暗狠辣…… 初夏站在床头,也是静静看着容菀汐的面容。不言不语,心里却陡升一抹悲凉。 及至晌午,容菀汐才缓缓醒转了。醒来便看到皇上坐在床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喜的是,她仍旧能在一睁开眼之时看到他,悲的是,她眼中的他,容颜依旧、可却如此陌生。即便清醒了,不再于朦朦胧胧中看着,她却依旧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但觉陌生,便无需再瞧,莫要把往昔里的美好都看没了……容菀汐缓缓别过头,不再看皇上。 “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的?”见容菀汐和皇上没话说,初夏这才问道。 容菀汐摇摇头,道:“还好……只是头有些沉,不想说话。” 初夏应了一声儿“是”,便不再言语。她知道,小姐这是说给皇上听的。 但皇上似乎并不明白小姐的意思,又或者是明白了,却反而乐得没皮没脸。在小姐的话落下不过片刻,皇上便道:“那人烧得只剩下一具焦骨,容貌不见,可见对方是故意想要让咱们看不清容貌。派出去搜查那纵火之人,那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儿线索也无……” “你切莫太过悲痛,到底是个冤死的替身,还是本尊,还有待彻查。朕已经派了几路人马,日夜兼程地去追赶,也已经传令各处守军,让他们留意慕容焰一行人,一旦发现踪迹,立刻阻拦,务必要将画像中人送回京都城中。” 容菀汐并未看皇上,就好像没听到皇上的话一般,只是依旧别着头,索性闭上眼睛,很明显地、再不打算就这件事儿上给他任何回应。 到底,他是不信任她的。到底在他心中,哪怕只是一个口头儿承诺,他都不肯答应了慕容焰的借兵之言。江山与她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受到了容菀汐如此冷落,皇上却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吩咐初夏道:“去御膳房传午膳,告诉他们弄一些清粥小菜儿,莫要太油腻了。再去太医署,让他们将皇后的药尽快送来。”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十分恭谨,并无任何反感之意。 不多时,御膳房的人便将午膳摆好了。容菀汐要起身去桌边,却被皇上给按住了。皇上自己起身去桌边,容菀汐却是紧跟着便往桌边去,并无继续赖在床上之意。皇上盛好了一碗粥,转身见容菀汐已经落座,那端着粥碗的手,便在半空中停了一下。随即,便将粥碗放在了她面前。他原是打算到床前去喂她吃,可她不愿,便也只得作罢。 既然饭毕,容菀汐起身,直接下了逐客令:“臣妾身子不适,恐怠慢了陛下,不若陛下移驾他处,以便身心舒坦。” 皇上静静看了她半晌,道了声:“好,那你好生将养。” 容菀汐听得出,他的声音里带着叹息之意,听得出他转身离去的脚步很是沉重,听得出房门关闭的声音有些拖沓留恋。但她却不愿意去细想。 她怕自己习惯于他的好、依赖于他的好,便愈发地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她不想让昨晚和今早的惨剧再次发生。 初夏在小厨房熬好了药进来,在床边服侍着容菀汐用了。喝了药,身子暖了些,人的精神儿也恢复了,容菀汐方问道:“我昏迷的这一会儿,宫里头可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只是……”初夏略一犹豫,还是道,“只是咱们漪澜宫,还被封着宫。” 这事儿是瞒不住的,怎样也要说与小姐知道。 既然已经说起,便也没必要藏着掖着,都说出来便是……初夏继续道:“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难道知秋的事,还不能让陛下看出来咱们是被冤枉的吗?瞧着陛下的意思,也不像是认为这件事情真的和咱们有什么关联,毕竟昨儿对知秋的尽心摆在那儿呢。可如今却还是封着咱们的宫,未免让人觉着,咱们是因为知秋的事情获了罪,不是平白弱了咱们漪澜宫的威仪?” 即便这些话她不说,小姐也想得到。莫不如说出来,小姐心里也痛快些,一起商量出个对策来为好。 半晌,容菀汐却只是叹了一声儿:“高处金光弊眼,他怕是看不清了……” “小姐,我们如今,可如何是好?难道就由着陛下这般封着宫?”只要小姐愿意,总是有主意的。漪澜宫总这么被封着,实在不是办法。 说话间,忽听得门口儿有人向里喊了一声儿:“奴婢来给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可在家吗?” 听得,却是冬雪的声音! 冬雪好像没看到门口儿有封宫的侍卫似的,兀自向院儿里高声道:“宫里传,说知秋姑娘失踪了,薄妃娘娘心里惦记着知秋姑娘,特意差奴婢过来问问,姑娘可回来了没有?” 第七百四十六章:波涛不息 http://..org/ “还这般假惺惺地来做什么?知秋到底回没回宫,她们心里不是再清楚不过了?”提起知秋,初夏眼中不由得又泛起泪光。怕让小姐瞧见了伤心,便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们只是为了避嫌,装作才刚知道知秋失踪的事儿罢了由着她们去。你所看的步步倾城:噬心皇后的第七百四十六章:波涛不息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琦书屋进去后再搜步步倾城:噬心皇后观看 第七百四十七章:佳人已老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魏东学将徐佳萝捆好了,又抓了被子给她盖上,倒是十足体贴。又拉上了床幔,免得被人瞧见。刚要去给慕容焰请安,却见慕容焰已经推门进了屋。 “奴才给陛下请安……”魏东学跪地行稽首大礼,礼数上便可见十足的忠心。 慕容焰点点头,向床幔里看了一眼,笑道,“老魏,你该不会是想背着朕玩儿什么花样儿吧?瞧瞧捆绑得这个结实,还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来,震得朕好悬被你吓个好歹的。” 没听到慕容焰说平身,魏东学还没敢起身呢,忙又叩头道:“陛下说笑了,奴才早就不是个男人了,岂能有什么歹心呢?奴才只是觉得这女人诡计多端,怕她逃了。” 慕容焰放下床幔,笑道:“朕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看把你给吓的!快起来吧!在外面咱们不拘泥这些。” “是。”魏东学应了一声儿,刚要起身,听得慕容焰的一句话,便又跪了下来。 慕容焰道:“不过朕可真要提醒你啊,这逆贼好歹也是咱们雪国的前皇后,那是朕父皇的女人,你就是真有这个心,你也碰不得,明白吗?” “陛下,您快饶了奴才吧!奴才哪里有这个心哪!陛下不是在嘲笑奴才不……不是个男人嘛!奴才不男不女地过了大半辈子,自己心里已经很苦了……当然,现在已经都习惯了。可是陛下您总这么提醒奴才,奴才还是觉得有些抬不起头啊。”魏东学说得可怜兮兮的。 “行了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好,岂又成了朕在奚落你?快起来吧。”慕容焰道。 “是。”魏东学应了一声儿。 起身,低头问道:“陛下,咱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再上路?” “三日吧”,慕容焰道,“三日之后,风北宸派出来的人,估计已经比咱们先了两座城池了。让他们追去,咱们便在后头儿悠悠然地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拼命地追,结果咱们却是在后头呢。” “陛下圣明。”魏冬学道。 慕容焰点点头,又去床幔那边,道:“朕过来可不是找你的,而是找你‘夫人’。” “陛下又取笑奴才。” 慕容焰一笑,撩起床幔,笑得更灿烂。声音却是阴阳怪气的:“娘亲,等妹妹回了家,就算为了妹妹,你也该为咱们家考虑考虑了,别总这么局外人似的不尽心力。” 徐佳萝冷冷看了慕容焰一眼,别过头去。 “你也知道,先皇没有子嗣,你徐家余孽再怎么折腾,难道还能折腾出一个皇帝来?朕早就答应过你,只要你肯帮着朕,朕自然会为徐家平反。且你贱人,朕也交由你手刃。朕到现在都不明白,你我原本是一条船上的人,即便朕不去找你,你也该当主动来找朕,和朕通力合作才是,何以这般顽固?你的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慕容焰自然没想等徐佳萝的回答,因为她现在根本回答不了。因而继续道:“这一路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等容菀汐来了,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个好答复。” 徐佳萝闭着眼睛,好像没听到慕容焰的话似的。由着慕容焰聒噪完,这才睁开了眼,看着那缓缓落下的床幔,眉头紧锁。 起初她不是没想过和慕容焰合作,但暗中观察慕容焰好久,知道他是个比豺狼还狠毒的人,如此除去虎豹、又扶豺狼之事,她岂能为之?更何况慕容焰并非先皇子嗣,而是那贱人从外头抱来的孩子,他们自然不能拥戴。 她做这一切,是为了报徐家之仇,却也是为了先皇。先皇待她情深意重,若非为了她,只怕也不会让那贱人钻了空子。都是她的错。既然她还活着,又岂能不勉力补救? 先皇最疼爱的弟弟月亲王,也在那贱人弄了一个野孩子做皇帝之后,在府中被悄然毒死了,好在他还有一外室所生之子留在民间,那孩子好歹是先皇的亲侄儿,好歹是正统皇家血脉。只有让他坐上了皇位,才算不负先皇。 她一手将笙儿抚养成人,待他,已经与自己的子嗣无异。笙儿那孩子也孝顺、明大礼、知仁义,是不二的仁君之选。 如今她虽然中计被抓,但慕容焰却也只是抓了她一人而已,他们的势力此时早已由她和笙儿共同统领,慕容焰根本摸不着头绪、找不到突破之处。 前几个月慕容焰忙着对付那贱人的势力,无暇顾及他们这边隐忧,此时那贱人的势力已被铲除,那贱人虽然还有着太后的体面、虽然还在参与政事,大臣们有什么事儿,仍旧要向她禀报,但实际上,这些都只不过是一个假象罢了。 是慕容焰故意做出来的假象。大臣们禀报的事,不过是一些不关痛痒的、且已经向慕容焰请示过的事情而已。那贱人已经没有任何实权,且周围都是慕容焰的人,全然变成了一个傀儡。但贱人却也只能由着慕容焰摆布,因为她要活着。风水轮流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而慕容焰为什么还要做出一个太后掌权的假象?为的,只怕是蒙蔽诸国。让诸国皆以为,他只是一个受制于人的草包皇帝,让诸国皆以为,雪国不仅地处偏远、而且还是后宫妇人当权,如此,可是没什么逐鹿的本事,自然会对雪国放松警惕。 慕容焰想要的,不仅仅是雪国的皇权,还有天下的霸权。 所以慕容焰才会想要用招安法子,让她和笙儿的势力为他所用。他知道,这些都是忠义之士,一旦臣服,为道义、为国家,绝不会背叛于他。可国士忠义,却不等同于君王可信。一旦慕容焰大业得成,他必将先除掉这些原本并非为他嫡系的异军。 如此,即便在群雄逐鹿的大争之世里、即便身为雪国人,她也希望自己的国家能有朝一日称霸天下、入主中原,但她却绝不能让慕容焰的奸计得逞,绝不能让这些忠义之士为慕容焰算计。 更何况,若慕容焰的奸计得逞,她的女儿女婿,该当置身于何处? 此番慕容焰的意图是,要利用她诓骗风国,向风国借兵以削弱风国势力,随后再暗中联络火、雷两国对风国进攻,他们雪国这边,再于同时向云国进攻。由火国和雷国瓜分大国风国,雪国独吞云国,以在这片大陆上形成三足鼎力之势。 她跟着慕容焰前来,一是身为囚掳,身不由己;二是,她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女儿。只要见到了女儿,便有法子让女儿女婿早些防范慕容焰。却不成想,慕容焰中途变了卦,并未等到风国皇帝的答复,便带着她离开了风国,还派了人,让风国以为她已死。 这一路上细想来,便知道慕容焰其实根本不是中途变卦,而是原本就这么打算的。之前说的诸般打算,只不过是一场诓骗。慕容焰的本意,就是让女儿和女婿心生嫌隙,以乱风国君心、民心。 但现在察觉到,却是为时已晚,他们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 慕容焰能出此计,可见是因着心里确定,风国皇帝的确很将菀汐放在心上。若非放在心尖儿上,又岂会因菀汐之故而慌乱? 想到这儿,徐佳萝的心里,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在雪国图谋大计多年,她最牵挂的,便是夫君和女儿,其中女儿尤甚。她每隔三年便会派人来风国打探一番,知道女儿嫁给了宸王、后又听说宸王封为亲王、登基为皇,女儿自然也随着女婿一路高升。可她却并不放心。于女人而言,地位固然重要,但却怎样也重不过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她只怕女儿并不受女婿喜爱、只怕女儿并不心爱女婿。 但如今看来,女儿和女婿的确夫妻恩爱。如若不然,慕容焰不会用这一计;如若不然,她相信自己的女儿定然不会长久地委身于一个自己并不喜爱的人。她的女儿,身上流淌着她的血。她虽然与女儿从未谋面,却也坚信,女儿一定也有她这般爱恨决然的性子。若不爱,女儿断不能随皇上入宫。 都说女儿被传为京都第一才女,都说女儿品貌双全,都说夫君再未续弦…… 想起自己的夫君和女儿,徐佳萝不免泪凝于睫。 她这一生,愧对的人实在太多太多。父亲、哥哥、徐家满门、先皇、君大哥、夫君、女儿……她都负了。 死,她是不怕的,只是大业未成、只是笙儿还未能登上帝位、只是她还未能再见夫君和女儿一面,她还不能死。所以,只能这样忍辱活着。 日落夜幕降临,日出夜尽天明……漫长的日升日落中,三日已过。慕容焰一行三人,又踏上了回往雪国的路。 …… 漪澜宫里,容菀汐已经被困了三天。 自打昨日皇上送走诸国使臣之后,从上午一直到今早儿、再到今天下午,除去上朝和在御书房召见大臣的功夫,皇上一直赖在漪澜宫里。包括昨晚和前晚,也是留宿在漪澜宫中,好像即便有这些侍卫,却也怕她逃了似的。 整日相对,却是她不和皇上说话,皇上也不和她说话,倒像是两个不得不栓在一起的仇人一般。可是,谁也没逼着他过来。 皇上一直没有带来有关慕容焰的消息,容菀汐是心急如焚,却也知道,问是无用的。她问,没有消息传来,皇上也没什么可答的。她不问,只要有消息传来,皇上一定会告诉她。 “知秋的头七,我想和初夏去松山一趟,给知秋上坟。”容菀汐道。 “好,朕安排一下,后日与你同去。”皇上平静道。 “如此成何体统呢?千古以来也没有这样的事儿。”容菀汐道。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四十八章:新的眼线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朕做的千古以来没有之事也不少,不差这一件了。”皇上道。 听得他说的这般坦然,容菀汐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也是,能把兄嫂如此堂而皇之收入自己后宫的、而且还是个明君的皇帝,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个明君。一心系国,不顾小家,不就是个大大的明君么? 抛却理智,容菀汐忽然希望他能是个大大的昏君,甚至于昏聩到不顾江山社稷,只想与美人游戏山水间的昏君。那样,她或许还可以将他迷惑出朝堂,管它什么江山社稷、管它什么风云变化,只要他们两人乐得逍遥就好了。 “陛下不是说要就知秋之事彻查,结果如何?”容菀汐问。 皇上道:“才开始查,还未出结果。” “才开始查?” “若真有蹊跷,紧跟着查,她们必定有所防备,岂能查得清楚?但这几日里,颖月和馨兰倒是一切如常,颖月反而去了钟粹宫几次,并未刻意避嫌,也不知是何缘故。朕今日已经让内务府给颖月送了个新奴才过去,那是朕的人。至于钟粹宫那边,朕就没法子再加人了,恐惹人怀疑,得一步步来。”皇上道。 听得皇上说的彻查之意中,竟然带着秦颖月,容菀汐心内微微一喜。还以为在皇上看来,这就是她和薄馨兰的事儿,和那远在霜露阁、看似无争无抢的秦颖月是没什么关系的。 原来他并不糊涂,这就好办多了。 可能因着皇上主动提起了秦颖月,使得容菀汐心内一松,觉得他们还有交流的余地,容菀汐便道:“其实那晚你看到的飞鸽传书,才是这局中最重要的一环。但的确不是二哥送来的。至于它从哪儿来、上面的字到底是谁所写……薄馨兰连自己的字都写不好,更别说模仿他人笔迹了。” 容菀汐点到即止,让皇上自己去想。 然而皇上只是将目光继续落在手中的书上,正如刚才那般,并未抬头看她、并未给她任何回应。他的目光在书上由上至下、由左至右,看起来看得十分认真。但也正因为如此,她的态度,也便表露得一目了然。 他根本没想要去细想,甚至根本没有仔细听她的话。在他心中,似乎秦颖月弄了个假的飞鸽传书过来,是不可能的事。 容菀汐心内一沉,不免暗恨,恨自己又忘了分寸、恨自己又信了他。 如此看来,可也别指望他的彻查了,最终也不会查出什么来。他虽然把秦颖月算了进来,但却并没有多么怀疑她。将她算进来,似乎也只是因为小桃搀和在其中而已。派人去看着秦颖月,更像是做做样子呢。 容菀汐越想心越沉重,索性埋头于自己手中的书,不再理他。 一人在床上斜倚着、一人坐在床边,又开始了平静的互不相干。 在容菀汐安静之后,皇上这才将眼眸缓缓从书上移开,看向容菀汐。眸光中,却是深不可测。 他不是没想过这事儿的蹊跷。细想来,也觉得和馨兰比起来,还是颖月更有谋略一些。而且若两人同时谋事,多半那冲在前头的,都是死士,而躲在后面的,才是真正谋划之人。 可是,他想是一回事儿,由菀汐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然而从她的神态里,他却依旧看不出任何。 …… 霜露阁中,秦颖月正和内务府刚送来的太监小宁子说话儿。 “瞧你生得干净讨喜,看来应该很受主子们器重,之前是在哪儿服侍的?” “小主抬举了。奴才年岁小,人不机灵、手脚又笨,因而一直在内务府里打杂儿,并无主子重用。”小宁子道。 “多大年纪了?”秦颖月问道。 “回小主,奴才今年十五。” 秦颖月点点头,叹道:“才十五岁,正是好时候呢,却偏得进了这深宫里来,也是可惜了。进宫几年了?” “回小主,奴才十岁净身入宫,如今已经五年了。” “五年来,一直都在内务府?可没有过别的差事?”秦颖月问得很仔细。且边问,边仔细看着小宁子的神情。 她之前已经说过,霜露阁里并不缺服侍的人,有小桃一个就够了,当时皇上也并未执意要给。可自从宫里将知秋的事儿传开之后,皇上怎的又忽地派了小宁子过来?若说皇上整日留在漪澜宫的时候,心里还是惦记着她,她自己都是不信的。她更愿意相信的是,小宁子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 现在这般仔细询问查看,却也并非是为了确定小宁子是不是皇上派来的人。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能看清楚什么呢?她想要看的,是小宁子行事儿怎样,够不够机灵、够不够沉稳。 若是个有城府的,则有有城府的对付方法,若是个没城府的,则有没城府的相处之道。 但是对这小宁子能采取的办法,最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完全收为己用。有夏果的事情在先,若是小宁子也死了,不用有什么证据,皇上必定会想到她在铲除眼线。那时虽然事过已久,但皇上必然还是能确定了,这是她和薄馨兰设的局。 “奴才进宫的第二年,宋贵人宫里缺个洒扫奴才,王公公派了奴才过去。但奴才蠢笨,不讨贵人小主喜欢,只在凝香阁里服侍了两日,就被打发回去了,王公公给贵人小主换了个更年长的奴才服侍。此后公公可能见奴才的确不成事儿,便一直将奴才留在内务府中。”小宁子道。 秦颖月笑道:“你倒是实在。如此说来,你可是宫里既不受用、也不被待见的奴才了?怎么内务府偏得把这样不经事儿的奴才送来霜露阁?可是也觉得我好欺负吗?” “小主息怒……”小宁子原本是拘着礼儿回话的,听得秦颖月这么一说,便很痛快地扑通跪地,叩首道,“奴才这些年在内务府历练得已经可以了,且也算得上是内务府里资历最深的奴才了。因而陛下吩咐内务府小主派个使唤的人,公公这才选了奴才。实是如今内务府里那些后生晚辈,都及不上奴才啊。” 秦颖月一笑,道:“我不过随意说说罢了,瞧把你吓得。本宫又不是能吃人的!还跪着干嘛?还不快起了?” “奴才不会说话儿,冒犯了小主,奴才不敢起。”小宁子道。 “凡事都在历练,如今你总算也从内务府里出来,能够自领一摊儿了,日后多学多练便是。只是咱们霜露阁向来清冷,只有我和小桃,我们又都是不会算计的,惯常相处,也自在惯了,你跟我们是学不着什么的。若有心,随着各宫大太监学学规矩、学学行事儿说话的本事,回来好让我和小桃开开眼界……在霜露阁里啊,你莫要拘泥着,把我们两个当做家里人儿便是。”秦颖月说得相当和悦。 “是,小主的嘱咐,奴才记下了。”小宁子恭谨道。 “还不快起来?”秦颖月笑道。 “是。”小宁子这才起了。 秦颖月又道:“还有,我是个省事儿的,咱们霜露阁不受宠,倒也有个好处,活计少。平日里你想去歇着,尽管去,不必整日里在我面前晃悠。我又没有什么吩咐,瞧着你成日里在眼前晃,也是头疼。” “是。那奴才就去门口儿候着,小主有什么吩咐,喊奴才一声儿,奴才就听见了。”小宁子道。 秦颖月道:“如今初春,外头还冷着呢,霜露阁里的东西耳房都还空着呢,你闲着之时,便随意挑一处歇着去,若有什么活儿,小桃去叫你便是。” “小主厚恩……”小宁子感激涕零地又跪了下来,重重叩头道,“小主这样厚待奴才,奴才一定尽心侍奉小主,小主有什么难办的差事,尽管吩咐奴才就是。不管是多难办的,哪怕拼了命去,奴才也愿意为小主效劳。” “多大点事儿呢?瞧你说得这么严重”,秦颖月笑道,“你和小桃跟着我,已是注定不能在这未央宫里飞黄腾达了,原本心里多少是有些委屈的,我又岂能再让你们劳累着?还是大家和和气气的好。” “小主如此仁善心肠,且陛下又惦记着,日后必是步步高升的。”小宁子道。 秦颖月笑道:“若真如此,可是借你吉言……好了,不啰嗦了,你去歇着吧。” “是。”小宁子应了一声儿,向秦颖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稽首大礼,这才退下了。 小宁子退下后,秦颖月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却见小桃一脸茫然,只得将小桃叫了过来,低声道:“看他去哪儿了,什么态度去的。”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躲在窗户后看去。 见小宁子去了西耳房,这才到秦颖月近前禀报道:“小主,小宁子去了西耳房,蹦蹦跳跳去的,看起来挺欢喜。” 秦颖月听了,却是并未松懈,反而一声冷笑,道:“看来是个不好对付的呢。” 小桃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也就没说什么。 “外头的消息传得怎样了?”秦颖月问。 “回小主,如今已经传遍京都城了,都知道漪澜宫已经被封宫了。小主也知道,咱们京都城里的百姓最是爱嚼舌根的,一直以来都没什么约束,即便皇上传令蓬莱殿之事不许再说,然而法不责众,大家暗地里还是在猜测呢,说蓬莱殿的事儿,就是皇后娘娘做的。”小桃低声道。 秦颖月一笑,道:“这也不算什么,不过一些风言风语罢了。咱们要做的大事儿,还在后头儿呢。” 小桃不解,却也还是道:“小主妙算。” 秦颖月笑道:“蓬莱殿一事,你做得挺漂亮。原本我还为你悬着心,现在看来,当时那一番担心是多余的。小桃,往后你只管在我面前的时候也放开一些,脑子定然清楚,不比那冬雪差。” “是。”小桃道。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猜不到,那是很正常的。别说是你,哪怕是个世上最精明之人在此,也未必能想到那一处去。”秦颖月道。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四十九章:秦氏月嫔 http://..org/ 听得秦颖月这么说,小桃不免心里暗道:“你这话的意思也就是,你是要比世上最精明之人想得还远了?可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前日你在集市上遇见赵康,赵康说他官运不畅、手头儿拮据。既然如此,咱们就给他一点儿事情做,让他能捞点儿油水儿。翎王府的管家,每三个月都要派人送一封信到边疆去,以向翎王禀报府中的情况。想来这封信里,可少不得有一些和容菀汐有关的话只是到底有没有,咱们是不能确定的。而且咱们也不能赌” “万一翎王对容菀汐的情,没有到日夜牵挂的程度呢?咱们不是白等了么?这次的机会若错过了,再想找到如此有利做文章的,可不那么容易了。咱们还是得确定了,容菀汐被禁足在漪澜宫内的事情,能传到翎王的耳中。以翎王的性子,即便对容菀汐情已不重,但毕竟是爱过之人,见她身处危难,总不能袖手旁观。” 听得秦颖月算计得精明,小桃却仍旧云里雾里,不知道秦颖月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也没用她猜测多久,秦颖月便叫了她附耳过来。 小桃仔细听了,生怕自己漏下了哪些,拼命地用脑子记下了,心里却仍旧忐忑不已。因为这件事情若想要成,关联太多,哪怕其中一环出了乱子,则满盘皆输。若是稍有不幸,秦颖月可别把罪过怪在她的身上啊。 “可记清楚了?”秦颖月问。 小桃硬着头皮点点头,道:“记清楚了。” 记是记清楚了,可这离能办明白,却还差得很多呢。但这就不是她敢和秦颖月说的事儿了。 “明日是父亲的五十大寿,虽说父亲向来不愿铺张、从不做寿,但我这个做子女的,却岂能疏忽?你去漪澜宫一趟,待我请示了陛下,看看陛下能否准允我明日回家省亲。”秦颖月的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搓着,吩咐道。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并不怠慢,这便去办了。 漪澜宫里,皇上听了小桃的请命,看了容菀汐一眼。见容菀汐仍旧事不关己地拿着策论在看,根本没关心这边的事儿,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曾。一时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失落,随即忽地念头儿转想了片刻,道:“贵人有孝心,这事好事,朕自当支持,岂有不准的道理。只是贵人这位份” 皇上看了容菀汐一眼,见容菀汐仍旧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道:“只是贵人这位份低了些,回去怕是入不得丞相的眼。不若朕给秦贵人提一提位份,封她嫔位,也好让人以‘娘娘’相称,言谈上体面些。” “陛下隆恩浩荡,娘娘没在,奴婢僭越,代娘娘叩谢陛下”小桃说着,跪地行了个稽首大礼。 皇上道:“你别忙着谢,朕还想要再赐给她一个封号呢什么封号为好呢” 皇上说着,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眼睛却是瞟向了容菀汐那边却见,她仍旧事不关己。 “明月皎皎,不及卿之芳华,且她的名字中又恰好有一个月字,可见其风姿如月,乃是上苍注定之事,便封她为月嫔吧。”皇上道。 “明月皎皎,不及卿之芳华”容菀汐心念一句,心想你这久久不展露才学,我还真要把你当成一个流氓了。你倒是挽回得及时,只一句话,就又变成了一个风流骚客了。 皇上虽是悠然地靠在椅子上,却还是偷眼瞧了容菀汐一眼。见她眼中透出一抹鄙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而再不是认真看书的模样,心里反而舒坦了些。 也不多说,一摆手,吩咐了小桃退下。 小桃乐得什么似的,又行了个稽首大礼,这才兴冲冲地退下了。因着高兴,连向容菀汐行告退之礼都忘了。 容菀汐放下书,冷笑一声:“如今我是牢中囚犯一般,宫里新贵的奴婢,这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是什么话儿?”皇上的声音中总算有了笑意,而且是真真儿的,并不是虚假敷衍,“朕不过给了她个嫔位,纵然有封号,品级摆在那儿,算得了什么新贵呢?” 容菀汐一笑,道:“只要是个受陛下宠爱的,哪怕她只是个采女,那也算得上新贵。” “朕整日在你这里,你哪里见她受宠了?”皇上笑道。 容菀汐笑笑,不再言语。 皇上见容菀汐又是一副不愿多言的抗拒面容,自讨了没趣儿,便也不继续逗下去。而是吩咐了初夏,让她去找靳嬷嬷。 “是陛下给月嫔的恩上赏,让福公公去不就行了?何必舍近求远地去找靳嬷嬷?”容菀汐道。 因着漪澜宫封宫,用不了那么多服侍的奴才,仍旧只是留了之前倒霉当值的小康子和莲心,其余奴才都休息去了。漪澜宫封宫,虽是不光彩,但是对奴才们而言,却不失为一件好事。 “便说是你封的吧。免得漪澜宫的封宫,降了你身为皇后的威严。”皇上含笑道。 这时候,听得他的话语,却又是真真切切的温柔了。 容菀汐看得出,他真的是在为她着想。害怕因为封宫的事情,宫里会有些不太好听的流言蜚语传出来,这才要借着此事让后宫的妃嫔们知道,虽然皇后被禁足、漪澜宫被封宫,但皇上对皇后的宠爱还在,皇后手中方的权力还在。皇后似乎除了不能随意出来走动之外,一切并未受到影响。 &nbs你所看的步步倾城:噬心皇后的第七百四十九章:秦氏月嫔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琦书屋进去后再搜步步倾城:噬心皇后观看 第七百五十章:丞相大寿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至于为什么会让容菀汐仍旧做足了皇后的威仪……想来这是容菀汐算计成功了”,薄馨兰道,“容菀汐提议晋封秦颖月,怕也是想要试探一下皇上的意思。她也算是会投皇上所好,皇上前脚儿刚临幸了秦颖月,她紧跟着就提册封之事,可是皇上的贴心小棉袄儿呢!咱们皇上么,好色之本性难移,这种吃着碗里的、碗里的却催着他去盛锅里的之好事,他是乐得成全……” 薄馨兰一笑,道:“看吧,容菀汐的好手段,还在后面呢。而且,明摆着她已经先把矛头对准秦颖月了,咱们就坐山观虎斗,乐得清闲。” “正是呢……”冬雪笑道,“娘娘也好趁着这功夫好好儿养一养身子、好好儿和大殿下亲近亲近。” …… 不管宫里各方怎么猜测,毫无疑问,她们都以为,不管随后如何、此时秦颖月总是捡了个大便宜的。但此时霜露阁里,却并非如此。 秦颖月乐乐呵呵地送走了靳嬷嬷,又打了了好一番道喜的小宁子去御膳房取些酒,说他们晚上在自个儿宫里好好庆祝一番。关上房门,没了外人儿,这才道:“你再把自从你进了屋之后的情况和我说一遍,皇上的话、皇上的举动、皇上的脸色,一个也别落下。” 小桃心内不解,心想一回来我就和你说了,怎的还让我再重复一遍?但见秦颖月一脸郑重,却哪能提出什么疑问?只能道了声儿“是”,又将她进漪澜宫正殿之后的事儿再说了一遍。但这一次,却是多加了一些皇上当时在做什么、和她说话之时有什么举动、什么神色……秦颖月让的嘛!对于秦颖月的吩咐,她是一点儿错处也不敢出。 当时皇上偷看容菀汐的那几眼,小桃是没看到的。所以给秦颖月的答复,也就只能是:皇上当时在看书、细想了一会儿封号、语气里带着对娘娘的赞许、和悦地吩咐了奴婢退下。 从小桃这些话里,秦颖月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却仍旧很肯定地说道:“陛下一定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娘娘怕是……多虑了吧?晋封总是好事,娘娘不如乐呵一些?”小桃小心翼翼地说道。 “多虑?”秦颖月先是一声冷笑,但随即,自己愣了半晌,便又是一声苦笑,“我也希望,自己是多虑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宸哥待她的好,她却这般不信任了?他待她好,她本能的反应,竟然不是他对她还有情,而是他在试探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她不是不想相信,可是明明是他的意思,他却要用容菀汐的懿旨发出来,却是为何?还不是为了让宫里人知道,容菀汐还是皇后、容菀汐的地位并未因封宫而有丝毫改变。若他真的一心为她,岂会相互则利用册封她的事情,而给容菀汐讨好处呢? 她若是相信了,便是傻子。 但宸哥这么做,显然是以为她会相信,想让她得意忘形,让她放松警惕。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她平日里对宸哥的那些忽悠,他当真了。他还真以为她对他有多情深意重呢,真以为她会因她的册封喜极而泣呢。 别人对你的忽悠你不信、你对别人的忽悠别人却信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是……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她自己却是再清醒不过的。那是八分真、两分假啊! 秦颖月叹了一声儿,道:“我不是多虑了,我只是无奈地清醒了。我知道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了。” 所以清醒一些,总比糊里糊涂、傻傻地相信他的情,要好的多吧?情不在了,至少她还有利。你有试探之法、我有应对之招,总归嫔位我是得到了。 …… 原本不尴不尬、不光彩的秦贵人,一跃成为月嫔,使得她的归省,让丞相府里疏忽不得。 秦颖萱是要回家给父亲祝寿的,赵康为求仕途,也非要做夫妻恩爱的样子跟着。且因着早就算好了父亲的生日,赵康已经有一个月没打她了,反而每日归家,必定要来问候一番,悉心讨好。 她懒得看赵康的这幅嘴脸,便也由着他折腾。反正说赵康待她不好,父亲是不信的。既然如此,便由着父亲上这“贤婿”的当好了等到父亲在赵康这里吃了亏,到底她有没有说谎,自然轻易知晓。 原本以为只是她和父亲母亲一家三口,顺带着赵康这个外人,一起过了这个五十大寿便罢。却不想,她一早回到娘家,刚好见宫里人儿来传话,说什么“月嫔娘娘将归府给大人贺寿,未时后出宫,想来三刻便到。” 意思自然是让他们丞相府里好生准备着。 即便已经猜到了这“月嫔”是谁,秦颖萱却还是问了一句:“哪一位月嫔?” “就是夫人的妹妹呀……贵人小主深得陛下宠爱,陛下昨儿封了小主为嫔,赐封号为‘月’。如今可是月嫔娘娘了。” 即便知道这多半宫里传话公公的客套话,但听到他说“深得陛下宠爱”,秦颖萱还是恨得牙痒痒。 就算秦颖月并不怎么得皇上宠爱,但却也绝对不是受到冷落的那个,不然这“月嫔”的封号从哪儿来?不想秦颖月那个狐媚子,如今都变成一个丑八怪了,居然还有本事往上爬!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秦颖萱便道:“父亲母亲,女儿忽地头疼不已,实在支撑不住,想回家去歇着了。想来今晚有妹妹陪伴,父亲母亲也不会孤单。” 不必避讳什么,她就是要让爹娘知道,她不想见到秦颖月。父亲母亲就算你不心疼她,怎样也不至于非拉着她让她在秦颖月面前受辱吧?就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却也不至于成为仇人不是? 可话音刚落,就听得赵康道:“萱儿,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家里没有大夫不成?想来岳父家里的大夫,定然是极好的。如今你头痛难忍,若是这样就回咱们家里去,岳父岳母心里惦记着你,这寿日岂能过得乐呵呢?” “你莫要任性,长辈面前,不比你我在家里。听话,乖……”赵康说着,很温柔地揽住了秦颖萱的肩膀,语气也是满满的宠溺。 秦羽和魏氏听了,都觉得心下满意,且也的确太思念女儿,很想要留女儿多待一会儿。至于那秦颖月,她爱来受冷脸便来,何以为此而影响了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秦羽道:“萱儿,今日是为父的五十大寿,为父心里欢喜,你就留下来多陪陪爹娘。至于你的顾虑,你放心,有爹在,岂能让哪一个一朝得势之人欺辱了你去?” 在赵康面前,秦羽并不想掩饰自己对于秦颖月这女儿的厌恶。这也是想要让赵康看清楚他们家里的关系,莫要以为他们家有一个在宫里做嫔妃的女儿,他们就都可以仰仗着。他要让赵康知道,他们和秦颖月的关系并不好,丞相府是丞相府、霜露阁是霜露阁,不可一概而论。 “康儿啊,你是萱儿的夫君,你说是不是?”秦羽随即问道。 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问出的那个“是不是”,而是在于中间那句——你是萱儿的夫君。 秦羽的意思是,你是萱儿的夫君,自然是丞相府这边的人,要摆明了自己的位置,别把关系弄混了。 赵康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且他的话,不作数的太多了。他可从不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一套。因而很痛快,很诚恳地说道:“是,是……岳父说得极是,小婿明白了。” 不管之前如何,此时对于赵康的乖觉,秦羽很是满意,因而笑道:“咱们快别站在门口儿说话了,都进屋去坐,陪着你母亲和萱儿聊聊家常。” “是……”赵康边应着,边亲昵地拍了拍秦颖萱的后背,笑道:“萱儿怕是攒了一肚子话要和娘说呢!少不了又要向父亲母亲告小婿的状。没办法啊,近来陛下要行新政,各个衙门都接到了循序整治的命令,只差一道圣旨下来了,咱们怎么能不谨慎着?” 赵康将称呼转变得极快,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由“岳父岳母”,变成了“父亲母亲”,听得秦羽和魏氏心里舒坦。 秦羽道:“正是,现下还好些,等过一阵子陛下看到整改成果,满意之下将新政一颁布,你们刑部,可是最忙的衙门哪!” “小婿们的这些忙,不过是大家伙儿凑在一起各自尽一份儿力罢了,有什么压力,总能平摊一些。但父亲乃是一朝相辅,父亲之忙,可是无人能分忧,一应只能靠父亲自己来支撑。小婿想起父亲的劳累,便着实心疼啊。”赵康道。 “诶,分内之事,分内之事罢了……”秦羽向未央宫的方向一拱手,道,“为陛下效力,皆是你我分内之事,何来劳累之说?” “小婿失言,还望父亲莫怪。”赵康忙施礼道。 秦羽笑道:“哪里失言?咱们自家人说话,不讲求这些。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罢了。” 赵康点点头,道:“父亲说得极是。” 其实岂能听不出,秦羽对他还是颇为警惕呢?原本陛下施行新政,如秦羽和他父亲赵太师这些朝中老臣,都是不赞成的。但无奈陛下准备充分,朝中的新锐势力皆支持,一些中流势力也都顺应君王之意,这些人便占据了朝臣的大半。没法子,这些老臣便也只得妥协。毕竟在利益和官职性命之间,自然还是后者最为重要。 说起来,陛下也真有些本事。这新政一事多难呢,原是登基后三年五载才敢尝试之事,不想他这么早便办了,且居然还让他给办成了。 他是对宸王心中有恨,但如今宸王已经成了风国的皇帝,他还怎么敢恨?只有折服的份儿罢了。毕竟他还想要好好活着、还想要官运亨通不是? 第七百五十一章:家不成家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传话儿的太监说约摸着未时三刻能到,秦羽一家原本应在未时二刻的时候在府门口儿等着。但眼见着此时已经未时三刻,府门口儿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无。 丞相府中,赵康和秦羽在午膳后去了书房观赏秦羽近来刚刚求得的、白山先生的画作,秦颖萱和母亲去库房里看衣料去了,看起来根本没人儿把秦颖月归省之事放在心上。 没人表露出在意之意,却不表明真的没人在意。此时人人心里都计算着时辰呢,觉得按着从宫里到相府的路程,即便轿子走得很慢,这时候也该到了。 赵康便是做足了自己对家中之事的无知,听得秦羽一番品评方罢,赵康紧跟着赞许一番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父亲,是不是到了该去接月嫔娘娘的时辰了?” 秦羽一笑,道:“无妨,自家人不计较这些。等宫里的人儿到了门口儿,咱们再出去便罢了。” 赵康点点头,道:“是。” 但顿了一下,却是毫不见外地问道:“父亲,不知为何,小婿怎么总觉得,父亲和母亲并不喜爱月嫔娘娘?先前萱儿也和小婿说过月嫔娘娘的不是,但小婿只以为,这是姐妹之间的计较罢了。女人之间的计较,咱们男人自然不必放在心上。如今见父亲之意……可是月嫔娘娘早年在府中之时,做了什么对不住爹娘的忤逆之事?” 赵康问得坦然,好像真的把这当做了自己的家事,没什么可避讳似的。秦羽原本也没想将他们一家人与秦颖月不和的事情瞒着赵康,但这各中原因,却是不好说明的。因而只是长叹了一声儿,道:“此事也是一言难尽哪……康儿你只要清楚,你是萱儿的夫君,这就足够了。至于宫里那位贵人,咱们高攀不起,也不去攀她,明白吗?” 赵康便后退一步,施礼道:“小婿冒犯了,怕是惹到了父亲的伤心之处。父亲的话,小婿记下了。只是……” “什么?”见赵康话说了一半儿便不再说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秦羽不免问道。 “哦。没,没什么。小婿听父亲的便是。”赵康道。 秦羽道:“之前你和萱儿怎样结为夫妇,大家心里都明白。因着这件事,你许是对月嫔娘娘心存感激。虽说如今你和萱儿夫妻恩爱,可见你二人之间的确该当有一段良缘,但这却并不能表明,月嫔当初的做法儿就是对的。正派之举和歪门邪道,区别明显,断不可混淆。康儿啊……” 秦羽语重心长地唤了一声儿,道:“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岳父唯愿你能改邪归正,日后和萱儿好好过日子。只要你日后能将凡事都拎得清,过往的那些糊涂事儿,岳父是决计不会计较的。豺狼不可相与,虎豹不可谋皮,你可明白岳父的提醒?可懂岳父的苦心?” “父亲误会了……”赵康深施一礼道,“小婿方才是觉得,毕竟是一家人,或许还有缓和的余地。小婿只是想要为父亲分忧,想要看到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但父亲既然如此坚决,可见咱们家与月嫔娘娘的不和,并非一朝一夕而成,若真有什么误会,怕也是很难解开的。小婿自然会悉听父亲的教诲, 秦羽满意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赵康却是心神百转…… 秦羽和秦颖月不和,他自然早就清楚,只是如今看来,在秦羽这边,这不和已经到了水火不容、如有可能则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可秦颖月那边呢,却明显想要拉拢秦羽。如若不然,以秦颖月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巴巴儿赶来受人脸色的。 不管秦颖月最终是否能成功拉拢了秦羽,这父女二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貌合神离。那么他到底该站在哪一边呢?秦羽的意思是,让他站在丞相府这边。可秦羽这老匹夫,明显却又不能给他什么大好处。 陛下掌权后,更器重朝中新贵,对这些老大臣,虽然十分礼让,但却也并不曾委以重用。秦羽自己都是强弩之末呢,岂能对他有什么照顾?更何况他和秦颖萱成亲这么长时间了,秦羽对他始终不冷不热的,并不把他这个女婿放在身上。他想要借着丞相女婿的身份来在朝中站稳脚跟的打算,非但没成,反而让有心之人当做笑话。 此时秦羽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但是因着有前头的过节在,怕是并不可能真的帮他什么忙。所以不管从秦羽自己心里、还是从秦羽的本事上来看……秦羽这边,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既然不方便选择秦羽,那么就只有秦颖月了…… 看来秦颖月这女人是真有手段,都被毁容了,还有本事拼到嫔位上去。他还以为,秦颖月注定要在宫里孤老终生呢。 秦颖月这边对他来说,那可是现成儿的路,之前已经走过了,且走得还不错。不如继续走下去,或许真能到青云之上。 秦羽刚收好画作,就听得小厮急急跑来道:“老爷,月嫔娘娘已经到门外了。” 秦羽看了他一眼,淡淡点头,道:“好。可有人告诉夫人和小姐了?” “阿奎去告诉了。”小厮道。 赵康听得这番禀报,此时却是不着急了,而是在仔细看着秦羽的砚台,好像不想出去似的。 秦羽道:“贤婿,咱们到门口儿接月嫔去。” 赵康这才抬起头,恭敬到了声儿:“是。” 对赵康的反应,秦羽很是满意,自然看出了赵康是在投他所好,在他不说要去之时,一点儿不敢开口。 二人相伴出了门儿,一路相谈甚欢。秦羽走得并不快,赵康便也不敢快了脚步,只能随着他走。刚到了府门口儿,便见魏夫人和秦颖萱也慢悠悠儿地走过来。 并未于半路上遇见秦颖月,显然秦颖月是在轿子里等着呢,静等着他们的来迎接,丝毫不让自己掉了身份。 见秦羽和赵康、还有魏夫人和秦颖萱都到了门口儿,秦颖月却还是没出轿子。因为,此时他们在门里呢。 小宁子很有眼色,忙笑道:“大人和夫人见到娘娘太欢喜了,一时却是怔住了,忘了要出门相迎呢!” 秦羽和魏氏相视一眼,宫里的太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就算不想给秦颖月面子,却也得给宫里的面子不是?没法子,还是得走出来。 看到他们一家四口儿出了府门,秦颖月却只是掀开了轿帘,笑道:“父亲母亲一向安好?” “回娘娘话,一向都好。”秦羽道。却只是施了一礼,仍旧是站着。 秦颖月一笑,不再言语,而是保持着这个撩开娇帘的姿势看着他。秦羽看出了秦颖月是想让他们跪下,没法子,纵然心里再不愿意,却也只得跪了。若是等这小太监再提醒,也是脸上无光。 秦颖月见这一家四口儿跪下了,这才放下了轿帘,由小桃花搀扶着下了轿子,曼然到了这一家人面前来。 “父亲母亲快快请起,女儿不孝,因着这身份,倒是害得父亲母亲屈尊了。”秦颖月亲自扶起秦羽,声音和表情都是十足的歉然。 秦羽却是并不领情,笑道:“君臣之分不可废,娘娘是陛下身边儿之人,见娘娘便如同见到了陛下,臣等理应跪拜。” “父亲怎的这般见外?”秦颖月很亲昵地握着秦羽的手道。 但却并未等秦羽的回答,随即便道:“外头风冷,咱们快进屋去说话吧……小桃、小宁子,快把本宫给父亲带的寿礼拿进来……父亲别看寿礼只有九样,但每一样都是女儿从司珍局里亲自挑选的。父亲也知道,陛下越是宠着女儿,越是要让女儿多多挑选,女儿反而不好意思下手呢。而且女儿也知道父亲向来为官清廉,若女儿给父亲的寿礼太过铺张,怕会惹恼了父亲呢。” 秦颖月边说着,便携着秦羽,旁若无人地往府里走去,完全不在意魏氏和秦颖萱夫妇。秦羽虽然不愿意和她这般亲近,但毕竟名为妇女,情面上总不好做得太差,只能一番点头,笑道:“娘娘想得周全。” “不知父亲的寿宴准备地怎么样了?厨房里可需要人手帮忙?”秦颖月回身看了小宁子一眼,笑道,“小宁子是陛下新赏赐给女儿的奴才,是陛下精心挑选来的,办事是极为稳妥的。若是厨房里忙不过来,让小宁子跟着去忙也是一样的。父亲就当做自己家人使唤,千万别客气着。” “宫里的公公办事定当稳妥。只是厨房里已经忙活上了,一时也不缺人手。不敢劳烦公公。”秦羽道。 秦颖月一点头,道:“本宫也素知府里的奴才办事都很不错,他们的本事,本宫昔年可是领教过的。” 秦羽尴尬赔笑了一声儿,不再言语。秦颖月这次绝对是有备而来,且来者不善。才几句话的功夫呢,就已经开始给他言语上的立威了。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你再怎么精明,女儿还能斗得过父亲去? 秦羽觉得,今日便只当做看个笑话吧。只要和大女儿、大女婿聊得畅快便罢了,应付秦颖月一番,便将她晾在一边儿去。宫里的娘娘他得罪不得,但却还躲不得吗? 父女二人看似亲亲热热地,说笑着进了屋。进的是丞相府宴客的正屋“霁月堂”。秦颖月很不客气地直接走到上首主位上坐了,秦羽和魏氏分座下面的椅子上左右两侧,秦颖萱和赵康其次。 秦颖月看了秦颖萱一眼,笑道:“姐姐的容颜是越发靓丽了,看得妹妹好生羡慕啊……” 秦颖萱可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秦颖月,冷哼一声,把头别过去,根本不回她的话。 受到了冷待,秦颖月却是丝毫不觉得难堪,反而继续道:“瞧着姐姐这样漂亮,妹妹羡慕之余,最多的还是欢喜。我们秦家的两个女儿啊,总算有一个还是漂亮的。”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五十二章:不要脸面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秦颖月眸光一黯,摸了下自己的脸,道:“妹妹这张脸,是彻底毁了……好在陛下并不嫌弃,如若不然,妹妹可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秦颖月的脸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谁所为,在座之人,心里多少都清楚些。最清楚的,自然莫过于秦颖萱了。听得秦颖月这么说,秦颖萱多少有些害怕,并不敢看秦颖月的眼睛。但仍旧做足了高傲,冷哼一声儿,道:“妹妹手段惊人,以如此容貌,还能深得陛下宠幸,实在令人震惊。” “呦呵……”秦颖月笑道,“姐姐这词儿用的,弄得妹妹好生惭愧呢!怎的就到了震惊这么夸张了?” 听得这姐妹二人之间火药味儿越来越浓,且明显在比拼唇齿上,秦颖萱是不占上风的。秦羽忙打圆场道:“萱儿说话时常胡闹,娘娘切莫放在心上……不知娘娘娘在宫里,一切可好?” 此时小桃和小宁子随着丞相府的奴才,去库房送东西去了,没有外人在场,秦颖月更是不必顾及什么。看向秦羽,笑道:“父亲总算关心了女儿一句。女儿还以为,父亲巴不得女儿死在宫里呢!” 正因着宫里的奴才们不在,秦羽也不再端着什么。刚好秦颖月说了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句话,他岂能不顺着这机会和秦颖月恼了?因而冷哼一声,道:“娘娘此番前来,怕不是给老朽做寿的,怕是要气死老朽,直接给老朽过忌日吧?” “父亲这是哪里的话儿?”秦颖月见秦羽恼了,好生孝顺的样子,忙下了主位,向秦羽施礼道:“女儿说错了话,还望父亲恕罪。” 秦羽冷哼一声,道:“老朽经不起娘娘这样的大礼。既然娘娘带着怒意而来,咱们的话儿注定是说不好的。如今寿礼已经送到了,娘娘的心意老朽已经领了。丞相府里粗茶淡饭,怕是入不了娘娘的口,娘娘还是请摆驾回宫吧!” 秦羽说着,却也是起身,向秦颖月施礼,做足了礼数。 秦颖月沉下脸来看着秦羽,半晌,却是一笑,道:“数月不见,父亲可是爱说笑了。瞧父亲心态如此年轻,女儿当真高兴得紧呢。” 说着,又回主位上去了。还真是没皮没脸,赶也赶不走。弄得秦羽好生尴尬,拘着礼儿,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一朝相府,于应对之道上自然有得,岂能等着秦颖月让他平身?因而自知无法赶走秦颖月,便只是愣了一瞬,就自己起身,泰然自若地坐回到椅子上。 刚好家丁带着小桃和小宁子进了霁月堂,一屋子人在秦颖月的主动开头儿下,除了秦颖萱始终冷着脸之外,又变得其乐融融的。 …… 但秦颖月也没什么耐心多和秦羽做戏,在魏夫人说了身子不适告退之后、秦颖萱自然跟着服侍,秦颖月便直接叫了秦羽到书房去,只道“有话和父亲说”。赵康独自一人去府中闲逛瞧景致去了,这一场尴尬的相谈,至此才罢了。 秦颖月打发了小桃和小宁子到花园儿里闲坐歇息去,只和秦羽到了书房外,自然也让秦羽打发了在书房外等着服侍的奴才们。 奴才们刚退下、门刚关上,秦羽便变了脸色,冷脸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秦颖月也不和秦羽装孝顺了,也冷下脸来,曼然地自己找了书桌旁最近的椅子坐了。摸了下自己脸上的红面纱,道:“父亲可知,女儿如何变成了今日这样?” 对于秦颖月毁容一事,秦羽心里不是没有怀疑。但委婉地问了一句,萱儿并不承认,日后见萱儿的时候也少了,便只得作罢。如今听得秦颖月这样问,未免觉得有些心虚。看了秦颖月那被红面纱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长叹了一声儿,道:“你这孩子也是命苦……” “命苦?”秦颖月冷笑一声,道,“女儿何以变得命苦,难道父亲不知道吗?如今却是这般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便罢了。父亲,女儿也是你的骨肉,何以你对秦颖萱和对女儿我,差别就这么大呢?” “罢了罢了……”没等秦羽回话,秦颖月就是一声苦笑,道,“我原也不该问这些话。有什么用呢……注定是没有答复的。” 秦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秦颖月的话。何以对她这般不待见?早年是因为她是那贱人的女儿,后来则是因为发现这女儿果真财狼之心,父女俩愈发远了,也就愈发的彼此厌恶……可能是因为如此吧!他也曾问过自己,为何不待见这个女儿,但却都没有个准确的缘由。 或许最主要的,便是他觉得,这未必是他的骨血。的确长得有一丝丝相像,但想来丞相府里水土养人,以至她长成这副模样吧。 “本宫这次回来,是要和父亲做一个交易。”秦颖月含笑道。 “是何交易?”秦羽问道。 秦颖月敢来这么做,自然是带够了筹码,如若不然,她并不敢开这个口。 “本宫想让父亲日后多多帮衬着,当然,一旦本宫在宫里爬上了高位,也断然不会亏待了父亲。”秦颖月道。 秦羽缓缓踱步到书桌后的椅子上,靠在椅子上看着秦颖月,连施礼也不曾,便直接拒绝道:“娘娘抬举了,只是老朽年事已高,且陛下并不器重我们这些老臣,老朽纵然有心,也是无力啦……朝中新贵那么多,娘娘若需要个帮衬,随便挑选一个便是了,哪一个都比老朽有本事。” “父亲这是哪里的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父亲现在还在位呢,岂能如此妄自菲薄?”秦颖月面色一冷,道,“你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话实在无用,你该知道,我自然敢来和你提这些,必定有所准备。如果不确定了你必定会答应、而且答应之后一定不敢耍花招,我岂能浪费这些功夫来和你做场面?” 秦羽见秦颖月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一时心内一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感受。看到了秦颖月的真面目,可是心里却并无什么意料之中的畅快。反而很是……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觉得,这的确有些像失望、心痛。 “你说。”秦羽简短道。 “好,本宫就喜欢痛痛快快儿的、大家直接一点。” 秦颖月的目光在秦羽的书房里扫了一圈儿,像是做好了准备似的,这才看向秦羽,道:“你该知道,本宫的脸,是你的宝贝女儿毁掉的!可是她为何知道本宫的住处?父亲,只怕这是你的功劳吧?” 自然没想着等秦羽回话,便继续道:“秦颖萱害本宫至此,以本宫的性子,必定是要将她杀了……且绝不是痛痛快快地杀了,一定要让她死得凄惨无比。如若不然,难以消解本宫心头之恨!” “你该知道,如果本宫想要动手,任凭你保护得再好,你的女儿,都注定没有活路。不用本宫和你解释什么了吧父亲?如今本宫能在新皇宫里做了嫔位,这便能说明本宫的本事。” “可是本宫现在忽然不想杀她了,忽然想要给她一条活路……”秦颖月一笑,道,“但最终她能不能活,还要看父亲你。” “说直接些。”秦羽沉声道。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偏偏此时,却正受着威胁。而威胁他的,竟然是他的女儿! “如果父亲答应帮本宫,本宫则饶了秦颖萱一命;但如果父亲不帮,不日,你就只能等着为你的女儿收尸了!”秦颖月狠狠道。 在说“你的女儿”之时,似乎并未把自己算在内。 在她心里,秦羽只是一个与她有些关联、还可以借机利用的朝中大臣罢了。 秦羽眸光紧敛,阴沉地盯着秦颖月…… 秦颖月却只是含笑,那双媚眼儿一笑起来,无论是在看谁,都像是在勾魂一般。 一瞬恍惚,秦羽仿佛看到了她母亲年轻之时的模样。那时候,她的没眉眼儿也是这般,一笑勾人魂。 孽债!孽债啊…… 他知道秦颖月说要杀了秦颖萱,绝对不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而是她这能租出这样的事情来。像秦颖月这种比豺狼虎豹还狠毒的人,是六亲不认的。 “你的脸,未必是萱儿划破的。萱儿从小便胆子小,见着蚂蚁都要绕着走,怎敢去做这样的事?”秦羽道。 “人是会变的啊,父亲……”秦颖月叹道,“小时候的我,不也是认人打骂,绝不敢还手还口之人吗?嫉妒使人心瞎眼盲,她对我的嫉妒,早就变成恨了。” 秦羽却是坚决道:“不可能是萱儿所为。” 秦颖月一声冷笑,但觉心凉如冰。她那原本姣好的面容变成这样儿,秦羽却是连彻查的想法儿都没有、甚至连感叹一句都是假惺惺的。见到她这样的一张脸,却还能如此坚定地为那作恶之人开脱……对她,可真是半点儿人父之心也无啊! “好,你便是强要认为不是秦颖萱所为也不要紧”,秦颖月早就心冷了、心冷的次数多了,便也麻木了。因而此时只是痛快道:“我就要以你女儿的性命做要挟,你若肯好好儿帮我,你女儿便能好好活着,如若不然,做错一件事、你女儿就要受一次苦,做错的事情大了,你女儿的命也就没了。当然,你不帮我,她也是死。我不与你做交易,我只是要挟,你自己想想吧!” 听得秦颖月这般理直气壮地说着要挟之语,秦羽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相比于秦羽暴怒,秦颖月却是平静得多、看来也沉稳得多。只是悠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并不催促,而是给足了秦羽考虑的时间。 按理说,像秦羽这样狡诈的人,是不可能被她这番毫无实际之物的口头要挟给吓唬住的。但秦颖月此时,却是成竹在胸。她敢肯定,秦羽一定会答应她……因为她抓住了秦羽的软肋。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五十三章:培植羽翼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果然,在足足考虑了有半个时辰之后,秦羽开口道:“既然娘娘是从我丞相府里走出去的,如今娘娘有求,只要能做到的,老朽自当尽力便是。” 秦颖月一笑,道:“好,那以后若有什么事儿,可少不了要劳烦父亲了……父亲答应了尽力,可务必要‘尽力’。而什么样算作尽力、什么样算作不尽力,是本宫说的算,而不是父亲说的算。父亲可明白?” 秦羽双目欲眦,岂能回答她这教训一般的话语?只是冷哼一声儿,拂袖起身。 “父亲可别想着耍花招……本宫若没本事看住了秦颖萱,岂敢和父亲说这些?一旦父亲想要耍花招,只怕父亲救走的,只能是一具尸体。”秦颖月却是不依不饶地含笑说道。 “老朽向来言而有信,娘娘不必担心。”秦羽冷冷甩下一句,便阔步向房门而去。 秦颖月一笑,悠然起身,随着秦羽出了门儿。 寿宴之时,仍旧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假象,秦羽和魏氏着意冷落秦颖月,但无奈秦颖月是个脸皮极厚的,纵然被人冷落,听着他们一家人说话,却也能笑得相当开怀。 这一番寿宴罢了,秦颖月故作微醺的模样,由着小桃和小宁子搀扶着,上了一直等在府外的轿子。秦氏一家人自然还是要送出门儿来。这一次,秦颖月故作微醺,竟是连面儿上功夫都没做,直接上了轿子,扬长而去。 “老爷,那贱人叫你去书房,和你说了什么?”魏氏道。 秦羽看了秦颖萱一眼,道:“无什么要紧的话,回头儿再说。” …… 回到霜露阁中,打发了小宁子,秦颖月便立刻换上了清醒的脸色。将小桃叫到梳妆台前,一边儿让小桃给她卸掉头上珠翠,一边低声问道:“今日事情可办得稳妥?可让小宁子起疑心?” “回娘娘,并不曾”,小桃道,“不过刚在府里转悠了一小会儿,奴婢便说和他走在一处无趣儿,分开来走了。小宁子也并未拦着。奴婢遇见赵大人之时,特意四下看了的,见周围的确没人儿,这才将咱们写好的吩咐交给了赵大人。赵大人塞进了靴子里,定然不会外露。” “如此便好……”秦颖月嘴角一勾,道,“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容菀汐的好日子,怕是到头儿了。” 对于今日的成果,她真的很满意。 …… 清晨天空如海、蓝澄澄地一望无际,朝阳明亮,清风徐徐,端的是个好天气。 皇上打开窗子伸了个懒腰,道:“今儿这日子,最适合去山上了。朕已经安排好了,等下了朝,朕随你一起去。” “好。”容菀汐带着睡音应了一句。 昨儿也不知怎的,他忽的胡闹起来,非要……容菀汐心内反感,但却耐不住他的火热,不知怎的,也便随着他胡闹起来。果然肌肤相亲最能拉近人心,今日醒来,便见他这般好心情。可容菀汐却不能因他的好心情而也跟着舒坦起来。 若是在往日,她或许会犯了糊涂,但今日却不会。因为今日,是知秋的头七。 而且她是再不想要被他的阴晴不定给左右了心情去。 果然,还真被容菀汐给猜中了,皇上还真是阴晴不定。在惬意了会儿后,早膳之时,便又是一言不发。果真做到了“食不言”。 用早膳,又急匆匆地赶去上朝,也没有与她说多余的,不似从前那般绵绵留恋。 宫里是不允许烧纸钱的,但内务府却会提前准备出一些上坟用的纸钱来,免得主子们要用之时抓了慌。皇上走后不久,一早儿内务府便将贴着破厄符的一个麻袋子送到了漪澜宫里,看来是皇上吩咐好的。 看着这些纸钱,初夏不免又是鼻子一酸。容菀汐在屋里给知秋收拾了几件她平日里最爱穿的衣裳,不多时,御膳房又送来了几样知秋平日里爱吃的糕点。这是昨儿皇上问她的,因着是给知秋,她要的也痛快,把能想到的知秋喜欢吃的,都说了出来。 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本以为还要等好久皇上才回,却不想皇上今日回的这样早。在漪澜宫里换了便袍,刚换好,内务府派来的马车便已经到了漪澜宫的宫门口儿。可见一应时辰,皇上都算得得当。 容菀汐心内感念,嘴上便也不藏着掖着。出门儿之前,给皇上轻施一礼,道:“多谢陛下。” “走吧。”皇上见不得容菀汐和他这样疏忽,一摆手便出了屋儿。 容菀汐紧跟着皇上上了马车,到潜邸门前,卓酒也跟了上来。一路寂静无言,到了松山山顶的新坟上,却仍旧安静。只是有条不紊地摆了贡品、烧了纸钱和衣物。除了初夏和卓酒默默垂泪之时偶有的几个抽泣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容菀汐的眼泪,始终含在眼睛里,不曾流下。 眼泪最是无用,她早就清楚。 如今知秋已经去了七日,她的悲痛犹在,但却已经痛得麻木了。每一次想要开口唤知秋,忽然想到她不在了;每一次想要给她留好吃的,忽然想到她不在了;每一次一回头儿,她不在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皇上并未上山,而是等在马车里。自然,身为九五之尊,岂有给奴婢上坟的道理?岂不是坏了国祚风水?但他没来,却不代表他的眼睛不在。此时容菀汐的身后、新坟不远处,蒹葭、雷停、追风、敬雨,都在。只是他们躲在暗处。若不是树林中的一个人影儿暴露了,容菀汐也不能知晓。稍稍一细想,便不难知道是他们了。因为御前侍卫们的功夫再好,却也只是蛮打的拳脚招式,能做到这般悄无声息,必定轻功卓绝。且细看去,人头之影有四,应该是他们四个人无疑。 虽然只有他们四人,但他们四个的轻功和武功加起来,便是她有十根翅膀,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幸而这一次,她根本就没想要逃。 她也想要让皇上知道,她的心是属于他的、他的担心和警惕是多余的。然后,待他放松警惕……她还是要走。她必须亲自去雪国一趟,她必须要找到娘亲! 冷静下来,容菀汐知道那具烧焦的尸体,定然不是娘亲。皇上和初夏说的都有理儿,若是想要让人知道死者是谁,何以烧得面目全非?而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为何不带走?所以这只是慕容焰耍的花招,吓唬她的花招、警告她的花招。想要让她从这具焦尸上,看到她母亲可能有的下场。 既然慕容焰已经把人带走,她就不能再要求皇上什么。难道还能让皇上追上去、非要借兵给他?自然也不能让皇上出兵去攻打雪国以帮她救母亲,国与家,她还是分得清楚的。她的娘亲是娘亲、将士们难道就没有娘亲了吗? 虽然诸国混战早晚会来,但她不希望在这之前,让一些无辜的将士牺牲他们的性命。 她自己的母亲、她自己救。 命是母亲给的,即便为母亲而死,也是她的本分。 火焰渐渐小了……最后,新坟前只剩下一捧灰烬。 “知秋……”容菀汐轻轻唤了她一声儿,“姐姐走了,待到为你报了仇,再来看你。” 如若不然,她是没这个脸面再回来了! “知秋,你放心,小姐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自己在那边,可千万要好好儿的啊……”初夏哽咽道。 卓酒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着知秋的墓碑,眼中,有坚定的神色。 “走吧,想来陛下朝政繁忙,莫要让陛下等太久了。”容菀汐道。 初夏点点头,跟上了知秋,卓酒也随即跟了上来。 一路无话,顺顺当当地回到了宫里。皇上却是并未跟着她回漪澜宫,而是去了御膳房,想来是要问雷停他们,在山上看到的,她的反应如何。 晚上皇上的态度,便印证了容菀汐所想。皇上果然派了人暗中跟踪她,也果然在事后询问了他们几个。因为皇上回到漪澜宫,虽然并未撤了门口儿封宫的侍卫,但心情却是好了很多,主动与她攀谈起来,言语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亲昵。 如今容菀汐只想要静等消息、平静度日,自然是皇上怎么着,她便怎么应着。如若半个月,皇上派出去的人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便不能再等了。 其实她只是想要短暂离开而已,只是想要将自己家里的事情处理完,再回来好好儿陪伴他。可不知为何,竟然总觉得,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半个月呢…… 莫问前尘来日,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到底,她还是贪恋他的温柔。 …… 时光如水,逝而不归,转眼间便是三月末。 京都城里已经花开,边疆容城却是柳树方零星抽出几个新芽。但今日的将军府,却有焕然一新之景。 门口儿,家丁们刚挂好了一个崭新的匾额,上书:“将军府”三个大字。 蔡妙容带着丫鬟站在门前看着,点点头,道:“很好,这次不歪了,总算正了。” “夫人,奴才们可办完了差?”一个颇有些胆色的中年家丁,并不怎么恭敬地问了一句。 原本挂得好好儿的容府,怎的就非要换了?这匾额虽然新,名字虽然得宜,但他们瞧着,却总有些生分。 “将军!”话音刚落,忽见从巷子口儿拐进来的翎王,一应奴仆忙施礼问安。 “老爷。”蔡妙容也紧跟着施礼,却不似家丁们这般慌乱,而是笑意盈盈,平平稳稳的。 在边疆,他是大将军、她是将军侧夫人,他不允许她称呼他为殿下。 “一大清早的,这是做什么呢?”翎王看着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写有“容府”二字的匾额,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新匾额,问道。 “妾身瞧着这匾额太破旧了些,想着春来新气象,换个新的,以去一去去年的战乱之气。”蔡妙容道。 “边疆原就是战乱之地,去了战乱之气,也便去了将士们斗志。难道夫人是想乱我军心?”翎王沉声道。 第七百五十四章:思卿念卿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妾身不敢……”蔡妙容再施一礼,却是并无什么惧怕悔过之意,声音平平稳稳的。 “既然不敢,怎么换上去的,便怎么卸下来。”翎王道。 蔡妙容咬咬牙,道了声儿:“是。” 翎王没再看她,直接从她身边儿走过……刚一脚迈进大门门槛儿,便听得一骑快马声传来。回头看去,只见快马已经转过街角,转眼间便停到了府门前。是府里送信儿的小厮丁四。翎王这才想到,原来今儿已经是三月里的最后一日了。 自打雷国投降求和之后,他的日子过的浑浑噩噩,恍似山中无日月,竟已不知今夕是何年。 翎王向丁四招了手,示意随他进来。 蔡妙容看着丁四随着翎王进了院儿,心一点点沉了下来。每三个月,丁四都会带来府里的消息给翎王,她在府中的时候,丁四倒也给她面子,给翎王的信件都会给她过目。但在她过目之后呢?谁能保证他不在路上加上三言两语的?谁能保证他每次都不能得以见到翎王?谁能保证他不和翎王说些什么? 这些额外之言,一定和容菀汐相关。但自打她带着女儿来到边疆之后,翎王每每都是恰好在府中,每每都是自个儿叫了丁四过去。府里管家写了什么、丁四都和翎王说些什么,她是一概不知的。 翎王待她并不好,总是冷冰冰的。但却也给了她主母的权利,府里的一应事宜都由她来操办。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她是风光得很呢。可在知情人眼里,她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巴巴儿地从京都城里赶来,就是为了受人冷落的,也太不自量力了些。 原本对于翎王的痴迷,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冰冷平静中,被消耗得所剩无几了。好在他对霏儿还是好的,不管公务多忙,每日里总要陪着她玩儿一会。且对女儿的衣食用度都很上心,每每亲自过问。 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他们之间的这段姻缘,或许还有救……只是路途漫长一些罢了。 家丁们听了翎王对蔡妙容的吩咐,根本就没请示蔡妙容,直接将那刚放上去的金漆匾额摘了下来,又将那的确有些古旧的“容府”匾额放了上去。 蔡妙容也没说什么,好像忽然变成一个局外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下不来台面儿之感,稳稳地缓步进屋去了。 “何以软禁了皇后?”翎王点燃了油灯,边将信放在油灯上烧了,边问丁四。 其实这信里,并无菀汐的消息。菀汐的消息是在丁四的口中、和丁四的手指上。如果丁四送信儿来,他不在府里,丁四便在到达府里之后,再将菀汐的消息加在信里;如果他在府里,丁四则直接告诉他。 “听说雷国来朝之时,就在蓬莱殿夜宴上、就在诸国使臣面前,薄妃娘娘中了砒霜之毒。彻查下来,应该是皇后娘娘宫里的贴身宫女儿做的。”丁四道。 “如此皇上便信了?便封了宫?哪一个宫女儿?可认罪了没?”翎王说了一连串儿的问题。 “好像是……知秋姑娘。听说知秋姑娘已经认罪了,而且还畏罪自杀了。”丁四道。 翎王皱眉,道:“封宫有多久了?” “如果娘娘现在还被封着宫,则刚好二十天了。”丁四回道。 翎王点点头,道:“本王知道了。想来陛下定然有他的道理吧……” 言罢,吩咐了府里的奴才带着丁四下去休息,也嘱咐了丁四,让他回去待两日,便来回禀情况。 丁四走后,翎王却是越想越担心,坐立不安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纵然老三向来行事不按常理,但却从不是全然不计后果之人。难道他不知道对皇后封宫,影响有多大?且不说后宫里那些女人会逮着机会便作乱,就连朝堂上,只怕也会受到些许影响。新帝登基,谁不想举国上下风平浪静的? 他相信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菀汐做的,但退一万步讲,即便确定了这件事情是菀汐做的,以三弟的思量,也断不可能将这件事情昭显出来。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地封宫,却是为何? 怎样也想不出的个头绪来……因而又唤了个奴才过来,让他去将丁四叫来。 丁四刚找了间屋子躺下休息,眼睛还没闭上呢,就又被叫了起来,不免心里一个激灵。做贼心虚,顿时手心儿都冒了汗。 不知道为什么,赵康非要他和殿下将皇后娘娘封宫的事情说的严重些。原本管家之意,是不让他提起这件事儿……想来应该是太妃娘娘那边的安排。 可没法子啊,谁让他有把柄落在赵康手里了呢! 他这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好赌。每天晚上走要偷偷去城东边儿的地下暗庄“万贯坊”去赌上两把。有赢有输,从没有大赔过,倒也图个乐呵。赵康平日里也是赌坊的常客,赌桌上无高低贵贱,他们也算是有着些言谈玩笑的交情。可就在临行前一晚,不知怎的,赌坊里在半场之后,忽然玩儿起了大的。那时候他已经赢了不少,在赌友们的怂恿下,一时好面儿,也就搀和进来。却不成想,接连几场大输,弄得他愈发收不回手来。最后输得好悬没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但赵康及时出手相帮,帮他和赌坊老板说了情,留下了他的命,但房子却而是没换回来。只是念在他还有老母亲在世,赵康便又帮他说了情,说通了让老板给他们些时间筹银子,若是筹不到、再收房。 随后赵康还将他拉出去请他吃饭,说只要他能帮个忙,回头儿自当帮他还了这一百两银子的赌债。 一百两啊!当晚糊里糊涂的,不知道怎么就输了这么多!他就是赚一辈子,也赚不出一百两来啊!他当时一心想着不能让老母亲流离失所,想着如果母亲知道自己烂赌欠下这样一大笔赌债,估计得被他气死。便连细想都不曾,就追问了赵康。赵康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一言说,他见事情也不大,便满口应承下来。 事后冷静了,自然知道这是赵康给他设的局。但他去赌坊一事却是逃不掉的。殿下向来注重家风,管家一旦知道他在外面烂赌,必定要将他赶出府去,他就失了营生。而且一旦赵康联手赌坊闹起来,他烂赌的事情必定人尽皆知,以后谁还敢用他做工?京都城他是混不下去了。 一番思来想去,觉得赵康让他做的事情其实也不算大,便一咬牙,还是决定这么办了。 “丁老弟?丁老弟?”家丁见丁四起床后就眉头紧锁地愣了神儿,诧异地提醒了几声。 “啊,这就走,这就走。”丁四忙应了一句,手忙脚乱地去穿鞋。 随着家丁出了门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殿下怎么又找我过去?可是有什么着急的吩咐?还是……大哥瞧着,殿下可有恼意?” 倒是把家丁问得一愣,想了想,道:“恼意没看出来,不过好像的确有点儿着急。” “啊,这样啊。”丁四应了一声儿,也不敢再问。 到了书房外,请了安进屋,却听得翎王问道:“除此之外,京都城里最近可有什么其他与后宫有关的消息?” 丁四这才放了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随口道:“没什么啊……” 忽然想起赵康,紧跟着想起了赵康的丈人家,便道:“奴才出来前一日,秦丞相做寿,宫里的月嫔娘娘回府省亲了……就是之前的庸王妃,被封为贵人的那位主子,晋封为嫔了……但却听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册封的,而且皇后娘娘还请陛下给月嫔娘娘赐了个封号。” 翎王点点头,道:“可还有其他的?” 丁四仔细想了想,觉得的确没什么其他的事了,这才摇摇头,道:“没了。” “京都城里呢,可还有什么其他蹊跷的事儿?”翎王问。 丁四细想了会儿,回道:“之前诸国使臣住在驿馆的时候,驿馆里失火了,火烧得挺大的,不过好在房屋周围没有树木,只烧了两三间屋子。但听说,烧得最大的那间屋子里,搜出来一个死人,都烧得像是木头一样了。还听当差的人说,当天走水的时候,看到陛下也在火场呢,怀里还抱着一个挺漂亮的女人。那女人一直要往里冲,陛下就拦着她,不让她进去。” 翎王越听越觉得蹊跷,越听越觉得近来京都城里是多事之秋。皱眉问道:“可知那女人是谁?” 丁四在心里度量了一下,觉得既然管家的意思是不让他把京都城里流传的、和皇后娘娘有关的消息告诉给殿下,而赵康只是让他说漪澜宫封宫和知秋自尽、皇上怀疑皇后的事儿,他何必要多说呢?管家不让他说的,他就只说赵康让他说的话就完了,其他没必要多卖弄,免得惹祸上身。因而摇摇头,道:“奴才不知道。” 翎王又想了会儿,自己自然也想不出那人是谁。但却总觉得,驿馆失火的事儿很有些蹊跷,总觉得是和菀汐有什么关系似的。 “可还有其他的事儿?”翎王问。 “没了。”丁四摇摇头,肯定道。 翎王一摆手,吩咐了他退下。 丁四退下后,翎王又是一阵踱步。怎样都想不出个头绪来,却也正因为如此,则愈发地担心。 “殿下……匾额已经换好了……霏儿哭闹不停,想来是想父亲了,妾身将她抱了过来。”蔡妙容道。 “进来。”一听自己的女儿来了,翎王顿时将万千思绪抛到了脑后儿,只是欣喜地去迎接自己的女儿。 蔡妙容一进屋,翎王就将霏儿从她的怀里抱了过来。霏儿也的确争气,原本小脸儿闷得很,一到了翎王怀里,顿时咧开小嘴儿笑了,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儿,去抓翎王的脸,把翎王逗得开怀不已……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五十五章:心仍相系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入夜,在丁四离府回都的几个时辰后,翎王将军中、城中的事情交代给隋副官,给蔡妙容留了封信,只说回京探母亲,便连夜快马出了将军府。一骑快马,飞奔着往京都方向而去…… …… 日子一日一日地挨着,已至四月中旬,皇上却还没有带来任何与雪国有关的消息。原本只打算等半个月,可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等了一个月之久。 至于知秋的事……有了个奇怪的结果。皇上在叫了兴儿到漪澜宫玩耍之时,没来由地恼了,说薄馨兰一味地宠溺大皇子,于为母之道上有差,为让她日后仔细着些,降其为嫔,以督促之。 这一番降位,弄得人云里雾里的,薄馨兰自是憋了一肚子委屈,到太后那儿好一通抱怨。但这是皇上的决定,且漪澜宫依旧封着宫,太后就算想帮忙,却也找不到入手之处,因而只得对她好一番安慰,又于次日让芳菲去给兴儿送了些吃食,以示慈安宫这边对薄馨兰的肯定。 其实薄馨兰闹归闹,自己心里又岂能不知道缘故呢?便也只得顺着太后给的杆儿爬下来,不再纠葛于降位之事,仍旧每日里平静度日。 但紧跟着,宫里便传开了,说其实蓬莱殿的事儿,是月嫔和薄嫔联手陷害皇后娘娘、随后又联手杀了知秋灭口,皇上之所以一直将漪澜宫封宫,其实是为了保护皇后娘娘,以免皇后娘娘再被歹人所害。但皇上宽和,看到薄嫔娘娘也因此事而险些去了半条命,便并未马上责罚她,只等她好了,再降了处罚。只是月嫔娘娘聪明,皇上不去霜露阁,她自己便也不往皇上跟前儿凑,让皇上找不出她的错处来,这才保住了因皇上的试探之意而得来的嫔位。 容菀汐知道,这些话都是皇上让人传出去的,皇上知道冤枉了她,正在补救。可他不说,她就乐得装糊涂,并不想领他的情。你冤枉我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你若早些信了我,知秋也不会搭进一条命去。刽子手杀了人,回头儿知道自己杀错了,又想把人的头颅给缝回去。难道缝补好了,人的命就能回来了? 她想装糊涂,可皇上似乎并不想要消消停停地了结了此事。在风言风语已经遍传宫中、甚至于已经传到京都城里的时候,这日皇上从御书房回来,用过午膳,忽然让初夏去叫靳嬷嬷过来。 容菀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是连问一句都懒得问,自己躺到床上歇午觉儿去了。不多时,靳嬷嬷急匆匆地过来,便听得皇上一句废话都没有地,直接吩咐道:“交代下去,褫夺月嫔的封号。皇后为她回府的脸面着想,特意给她求了封号、晋了位份,可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她竟然连向皇后道谢都不曾,太不懂事儿。让她以后谨慎着些,认清楚了谁才是后宫之尊。” “是,奴婢务必将陛下的话带到。”靳嬷嬷听了,自然高兴不已,但却仍旧只是平稳地应了一声儿。 “退下吧。”皇上一摆手打发了她。 好像是忽然想起秦颖月已经受封一个月了、忽然想起秦颖月还没来向容菀汐谢恩呢,便忽然来了这一遭。而实际上……容菀汐估摸着,也的确如此。估计他是早有贬一贬秦颖月之意,但因着秦颖月太谨慎,找不到由头儿,且朝中事情又多,忙着忙着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今日忽然想起来她已经受封一个月的事儿,便抓着了把柄,紧忙吩咐下去了。 知秋的一条命,他却只是这么不痛不痒地降降位,就想扯平了?世上岂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要的,是秦颖月和薄馨兰的命,而不是他这么不痛不痒地降位提醒。 如薄馨兰和秦颖月那般百炼成钢,这番降位,只会使得她们愈发变本加厉地图谋恶事,而不会使得她们改邪归正。只是在皇上看来,江山之外无大事,这些女人们之间的小争小斗,他一个大男人,岂能过分计较?所想不同,无关对错,自然也没有必要多争论什么,不够浪费口舌的。 知秋的仇,她和初夏来报,而不是要他的恩赏施舍。 其实薄馨兰和秦颖月那越挫越勇的性子,皇上心里是很清楚的,只是一些用意,却没有必要和容菀汐多说。这些打算,只能看最终的结果。 “你若真想讨好我,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容菀汐偷偷将眼睛开了一条缝隙,正见他正歪着头,悄悄打量她的神色呢,活像是个犯错后讨好爹娘的小孩子似的,不禁开了口。 “哦?你说来听听。”皇上很有兴致地凑到容菀汐床前去,双手托着下巴问道。 “我没那么挑剔,知道什么事情该我自己做,不会强要求你什么。只一点,你做到了,我就原谅你。把门口儿的封宫解了。”容菀汐道。 皇上却是摇摇头,态度很坚决。但样子却一点儿也不惹人反感,固执得反而有些可爱。 容菀汐猛地坐起来,皇上利落地弹开身子,惊讶地看着她。笑道:“你没听宫里传吗?朕把漪澜宫封宫,是为了保护你,以免她们总是过来打扰你。这几日朕也不是没带你出去玩儿,你又不会闷得慌、又不必和她们周旋,这不是好事?” 若是换做平时,容菀汐自然觉得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儿!他每日都来,而且只要她有兴致,就会陪她一起出去走走。不只是在御花园里、在宫里,前两天还出宫去了,还顺路去看望了父亲、以让父亲放心。如果在知秋被害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她真是乐的这样享受。可今时不同往日,知秋的事、母亲的事,都让她不能安静着过。 “我被封着宫,哪能知道外头的事儿?”容菀汐道。 “朕常派初夏出去,听到什么,她还不说给你听?总归你就把外头的事都交给朕,放心地在宫里享清福,不好?” “不好……”容菀汐叹了一声儿,又靠回床头,道,“你说了会彻查此事,给漪澜宫一个公道……只以漪澜宫而论,你做到了,可你并未给知秋公道。你说已经派了人,让他们一旦见着慕容焰,就将我母亲带回来,可这事却不了了之……” 容菀汐转头看向皇上,看进他的眼睛里:“这一阵子里,你不信我、冤枉我、不帮我、帮了又不尽心,实话实说,我已经不相信你了,凡事还是靠自己比较好。” 看出了容菀汐的失望,皇上心内一酸。到床前去,蹲在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菀汐……蓬莱殿的事……” 原本是想好好解释解释的,但一句两句却又说不清楚。而且这一阵子里,她一直拒绝和他交流。他每日只要一闲下来,便变着法儿地哄她,如今看来,总算有些收效了……可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有些无地自容,一时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了。 “不只是蓬莱殿的事”,容菀汐道,“在那之前你就有些不对劲,但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你不说,我实是无从问起。” 皇上叹了一声儿,坐在床边,依旧握着容菀汐的手,道:“母亲的事,你为何早不与朕说?难道朕不是你的夫君么?为何父母之事还要相瞒?朕以为,你我夫妻早已相知、无话不谈,却不成想你连这样大的身世之谜都要瞒着。难道以朕之能,还不足以保护你么?朕是风国之君,纵母亲身份尴尬,只要朕不提,谁敢诟病什么?纵然有人诟病,朕又岂能听信了他们?总不会休了你去。你隐瞒这许久,却是为何?” 事过之后,话问出来,只是出口的瞬间,心内便畅快不已。 皇上不禁懊悔,他早该直接这么问她的,不是么?何以受母后之言所影响,无端妄自揣测? 他早就应该在心有疑虑的一瞬间,便来找她问清楚,而不是想着等到见到慕容焰之后再自己探寻真相。 他以为,问出来则是对她的不信任,会惹得她心里不舒服。但其实这般背地里试探,才最是不信任的之举。 因为在意,所以小心翼翼。 但越是呵护,却反而越会出乱子。 如果他早问出口,早把这疑惑给解开了,哪怕蓬莱殿上出了馨兰中毒的事,他也不会一时被自卑蒙了心、遮了眼,竟然开始怀疑她。 听得皇上这般问出口,又见他如此歉然的神色,容菀汐却是心内一惊。因为她忽然想到皇上那番怀疑的症结所在。原来是因为此事! 夫妻之间、尤其是他们是身在皇家中的夫妻,遇到这种与他国有牵连的身世之谜,理应坦诚相告,以共同应对可能因此而来的麻烦。而她却一直瞒着……皇上以为,她早就知道母亲的身份、早就知道母亲还在世,但她却从嫁给他之时起、一直瞒到了现在。这让他岂能不欣赏? 一路走来,风也过、雨也过,原以为她已经对他足够信任了、原本以为他们早已经相知了,可她却一直瞒着、即便倾心相许之时,却都未和他提起这件事。这不免太伤人了些。进而一想,她为何这样瞒着?难道只是因为不信任么?为何会不信任呢?岂不是心里有鬼,所以行不正、坐不直。 原来皇上竟以为,她是向着母亲、向着雪国那边的……原来如此。 “那天你看到的假冒二哥笔迹的字条,其上写了什么?”解开了一个死结,容菀汐不答反问。 “此局将结,切记,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谨慎,谨慎。思卿念卿,静待团圆。”虽然随着日子的流逝,渐渐冷静下来后,细细推敲,觉得这的确更有可能是有人模仿二哥的字迹。但当时、甚至是在事过的几日内,这句话,始终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让他深信不疑。自然就记得清清楚楚,半字儿不落。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五十六章:鸳鸯双宿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这就是了……”容菀汐一笑,也不知是释然、还是有些苦涩,她自己也分不清楚,“秦嫔是歪打正着,使得这模仿笔迹的字条,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你以为,我一直在骗你。我嫁给你,只是雪国那边指使我设的一个局,而且这件事,二哥是知晓的。你以为我们约好了事成之后要远走高飞。是不是?” 皇上一怔,完全没想到,菀汐竟然能将他的怀疑猜得这样准……她果然,很了解他! 终究,他当日在慈宁宫里的认定,并没有错……她果然懂他! 只有她,最懂得他! 不免愈发觉得惭愧。但菀汐说得一字不差,他却也只得点点头,坦然承认自己的这番小人之心,道:“的确如此。” 容菀汐一声儿苦笑,道:“说到底,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我和二哥的过往。” 这一句,是真真儿的苦涩,她自己都清楚。 皇上也是一声苦笑,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二哥是他一直敬重的、且是唯一敬重的哥哥,在二哥那样纯纯粹粹的正人君子面前,他常常会觉得无地自容。如菀汐这样的女子,没有理由会喜欢满腹阴谋、心狠手辣的他,而不喜欢那个所有女人心目中的英雄、那个令百姓们人人称颂的贤王、令诸国闻风丧胆的战神。 他总以为,是他趁火打劫让她嫁了过来、是他趁虚而入哄骗了她的情,一切都是他的固执纠缠……纵然在她愿与他同生共死之时,他的自卑弱了些,觉得她对他的执着,原来也恰如他这般。 但毕竟生死关头只是一瞬,人的生命里,更多数的时光,还是平平淡淡的。一时风起,诸多事情交杂在一起之时,冲动占据了理智、糊涂赶走了清醒,混乱之下,眼睛看到的,难免还是在愤怒之中遮蔽了心中所感。 容菀汐知道,此事最是无可奈何。翎王和秦颖月,就像是横亘在她和皇上之间的两条长河,无风浪时还好,两人还能如赏风景般在河里来去自如,但风浪一起,便将他们阻隔了千里万里。 她不能全然不在意皇上和秦颖月的过往,又如何能让皇上看开她和翎王之间的往事呢?倘若真看开了、真不在意了、不吃醋了……要么,就是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些纷纷扰扰,要么,就是他们已经不在意彼此了。 “在紫云阁发现母亲的画像之前,我也一直以为,母亲已经在生我的时候去世了……”容菀汐并未再追究翎王的事。至于母亲的事,她原不想把皇上扯进来,但慕容焰已经把他们逼到这个份儿上,想要不让皇上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容菀汐和皇上说了在紫云阁后山上发现母亲画像的事、还有那本《雪国秘史》,还有君紫夜的话。 上一辈的纠葛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容菀汐又想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给皇上听,着实说了好一阵子。 皇上听罢,已经完全沉浸在上一辈的故事里了,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唏嘘道:“原来如此……真是可惜了这些痴情之人……” “人都是会老、会随着境遇而改变的”,容菀汐叹道,“其实我想要见到母亲,却又害怕见到母亲……我不想要看到她被仇恨折磨得变了样儿。有时候我真想,宁愿母亲永远活在我的幻想中,永远是那画像上的模样。” “可她是我的母亲”,容菀汐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她是我的母亲,不管变成什么样儿,她终究还是我的母亲。明知道母亲还在人世、明知道母亲正在危难之中,我岂能不去救她!” 皇上握着容菀汐的手紧了紧,不想告诉他那不好的消息,但已经过去一个月,如何能再瞒着她? “菀汐……是朕对不住你。朕派出去的人、沿途守军,都并未见到慕容焰。不过朕已经又派了人出去,让人直接去雪国打探消息,总归是要将人给你带回来的。只不过慕容焰的意图,绝对不在于要兵。若真如此,朕便是给他又何妨?只是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图到底是什么,这一阵子真是百思不得解。” 容菀汐一笑,道:“或许他的想法儿很简单……就是想要让你我之间心生嫌隙。” 这一点,她也是在刚刚才想到的。倘若这一阵子皇上并未百般讨好求和,今日她并未因皇上的一个表情而心软,他们就这么憋着,等不到消息,她必定就擅自逃了。皇上知道了必定心急、而且大怒,君心乱、则臣心乱,臣心乱、则民心乱。 慕容焰怕是早就垂涎中原沃土了。 容菀汐继续道:“若你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吏,而并非皇子龙孙,在知道母亲尚且在世之时,我必定第一个告诉你。可你的身份、注定了一旦你搀和进来,这便不是家事、而是国事……” “我不想此事牵扯太多,且也未想到雪国那边竟然闹成了这样儿、未想到慕容焰竟然已经抓住了母亲,便一直瞒着、拖着,只想等国中安稳了,再想法子和你说明此事、以去雪国寻母。却不想,还未及我开口,祸事就起了。” 皇上听得,握着容菀汐的手愈发紧了,眼中满是愧色……千言万语,半晌,却只是汇聚成了一句:“菀汐,是朕做错了事。”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道:“其他的事情都怪不得你,我也不恨你。可知秋的事……我是断不能原谅你了。那是一条命,是我妹妹的一条命……但我也不用你给我什么交代。对你而言,那只是一个奴婢的贱命罢了,不痛不痒的。我没理由强求你,没理由让你夺了自己两个妃嫔的命来赔。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容菀汐看向窗外、看向院门:“若你能解开封宫,过往之事,便让它过去吧,如何?” “菀汐,之前封宫,的确是怕你随二哥逃了。但后来之所以一直封着漪澜宫,只是不想她们来打扰你。多少也有些怕你只身去雪国犯险之意。”皇上道。 “既然事情的原委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想再瞒你什么。雪国我是一定要去的。身为女儿,我不可能在明知道母亲已经掉入虎口之中,却还在家里等消息。如果等来的,是……” 是母亲被猛虎吞掉的消息呢? 只是容菀汐不想把这话说出来,不想乌鸦嘴。慕容焰那人阴晴不定,她是真的有些害怕。 皇上想了想,道:“你先别急,朕回去安排一番……至于封宫……你若能答应朕,在朕给你答复之前绝对不偷跑出去,朕就给你解了,如何?” 容菀汐心想,我若不想出未央宫去,我让你给我解开封宫干什么啊?倒是乐得清闲。 他弄得神神秘秘的,容菀汐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安排。只是问道:“多久?” “三日吧。”皇上道。 “好,三日之后再说吧,有人守着,我是乐得清闲!”容菀汐笑道。 皇上舒心地一笑……真的,连日来,好久都没有这样舒心的时候了。但觉每日心里都堵着,先是怕她跑了、后是怕她恨他、再后来就是自责……现在虽然也很自责,但看到她的笑容,却还是不由得欢畅起来。 皇上有些着急,刮了下容菀汐的鼻子,便匆匆起身,道:“你乖乖的,晚上朕再回来看你。” “你到底要做什么去?神神秘秘的。”容菀汐道。但说话时,看到的已经只是皇上的背影儿了。 “有事儿!”皇上甩了一句话给她,便急匆匆地出了门儿。 容菀汐的嘴角,不知不觉间,也是甜甜弯着的…… 只是忽的想起知秋,笑容便僵住了。 一想起知秋那沉睡的面容,容菀汐就觉得,和皇上的亲近,大有负罪之感。 皇上快步到了门口儿,刚要冲出去往御膳房走,却是忽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那些侍卫们,一摆手,道:“都退下吧!” 反而弄得侍卫们好生诧异,面面相觑……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乐呵?光是从声音,都能听出他的喜悦来。 “没听见?朕说,你们可以退下了,歇着去吧。” “陛下……我们,换了下一班儿过来吗?”老吴问道。 “换什么换?”皇上反而很诧异。 老吴更诧异:“不……不封宫了吗?” “不封了不封了,退下吧。”皇上道。 说完,没工夫和他们浪费时间,快步往御书房去。 身后儿,侍卫们哭笑不得地相觑了半晌,这才摇摇头,懒懒散散地散去了……干嘛啊?每天在这儿封宫、领着补贴,过得还挺滋润的。忽然让他们回去了,还真不知道该弄点儿什么营生干。 皇上到了御书房,便吩咐李忠贵去叫靖王。吩咐罢了,便急着看送上来的有关新政的折子,想要想出个稳妥的法子来…… …… 霜露阁里,被降了位份的秦颖月却是不悲反喜。既然皇上说她的罪过是没去向容菀汐谢恩,她去谢了恩便是,岂能还这么没规矩呢?因而忙叫了小宁子和小桃,带着一腔热情地往漪澜宫去了。 不然还能如何?靳嬷嬷带着降位的口谕来之时,小宁子正在身边儿呢,难道她还能表露出不悦来?只得和靳嬷嬷说,“臣妾糊涂犯了大错,陛下和娘娘却这般宽和,只是褫夺了臣妾的封号。臣妾心内感念不已,且也当真知错了,日后必定谨守规矩,一点儿不会疏忽。” 等靳嬷嬷走了,只得心有余悸地和小宁子道:“本宫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幸而陛下和娘娘都是宽和的,这才保住了位份!万幸之至、万幸之至啊!” 但此时走在永巷里,却是哪里能喜得起来呢? 这一阵**里的传言她又不是没听到、薄馨兰被贬位的事情她又不是不知道。根本不用细想,只是看着现在的情况,就能看出是何缘由了。 定然是皇上日日在容菀汐宫里,没少被容菀汐吹枕边风,吹得他对知秋之事起了怀疑。时过境迁之时再一回想,自然觉得那件事情多有蹊跷。若他只是不确定到底谁是有理的,为了讨好容菀汐,胡乱降了她们的位份便罢了,但若不是呢……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五十七章:针锋相对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倘若皇上不是为了讨好容菀汐而胡乱下令,那么她之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皇上最讨厌的,就是精于算计的女人,只怕他现在已经开始厌恶她了。 原本是天衣无缝的局,纵然知秋之死有些蹊跷、但却也终究死无对证,可哪成想,皇上都封了漪澜宫,却还是每日和容菀汐腻在一起,哪儿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呢?看不腻么! 她也知道,深爱不如相伴。在庸王府之时,和庸王也算朝夕相伴、相敬如宾,在那样的日子里,对庸王,她多少也是动了心的。只是明知道他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一开始就对他心有反感,这才不至于真的对他动了情。所以皇上和容菀汐日久生情,她是理解的,她也知道这种静日相伴而起的情,要比年少冲动之时的情意深重得多。 可她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已经看到了“翎王传来”的字条,皇上却依旧能原谅容菀汐!皇上到底图个什么呢?只要他愿意,容菀汐能给他的陪伴,她也能给!为什么偏得是容菀汐不可呢! 秦颖月想不通,却不想要放过自己,非想要想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皇上给容菀汐的感情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对她该怎么走接下来的路,有很大的影响。 那高高的后位啊……她做梦都想要坐上去! 从小儿她就告诉自己,秦颖月,你必须要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你必须要让所有人都在你的裙角下俯首称臣。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人欺负!只有这样,才不辜负老天给你的美貌、才不辜负你好不容易捡回的这条命。 如今她已经顺利尽到了未央宫里,只差几步之远了、只差几步了……哪怕是一点小小的错处,她都不能出。因为她绝对不能输! 到了漪澜宫门口儿,却见漪澜宫门前的封宫已经解了。此时的漪澜宫宫门前,空空荡荡的…… 呵呵,容菀汐,你还真有本事啊!我原以为我最会魅惑人心,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厉害!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啊! 秦颖月略一扬脸,示意小桃往屋里喊一声儿。 “秦嫔娘娘来向皇后娘娘谢恩,不知皇后娘娘可有空儿吗?”小桃向屋里喊道。 “她过来做什么?刽子手也好意思登门吗?”初夏气道。 容菀汐放下手中的书,一声冷笑,道:“让她进来。”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心想倒要看看那恶毒的女人还想耍什么花招。 秦颖月带着两个奴才进了院儿,让两个奴才留在门口儿,自己进宫给容菀汐请安。礼数做得齐全,施礼施得半点儿分寸不差:“臣妾给娘娘请安。” 容菀汐靠在小书房的椅子上看着她,并未让她平身,也并未说什么话儿。就只是这么半眯着眼睛,安静地看着她,眸光有些沉。 秦颖月见容菀汐未让她平身,虽说心里有气,却也不能起来,只能这么拘着礼儿。心里暗骂道:“容菀汐,你得势之时在本宫面前怎样嚣张,待到本宫得势,必将双倍讨回来!你这贱人得意不了多久了!和本宫斗,你也就只能在面儿上争口气了,你还嫩着呢!” 容菀汐见秦颖月这般不慌不忙的,即便始终拘着礼儿,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生怕让人抓了错处去。心里对她倒是有些佩服。能沉得住气的人,必定对自己是极能下狠心的。 约莫着秦颖月的腿已经弯麻了,容菀汐这才开口,道:“不知秦嫔来找本宫,有何事?” “臣妾糊涂,之前以为漪澜宫封着宫,不好来打扰娘娘,便在受封为月嫔之后,没来向娘娘谢恩。如今想来,实是有失礼数。幸而娘娘宽和,并未和臣妾多做计较。臣妾特来向娘娘请罪,还望娘娘宽宥臣妾。”秦颖月道。 “哦?秦嫔只是有失礼数而已么?难道不是压根儿就没尊敬着本宫,瞧不上我们漪澜宫,所以才不过来?”容菀汐道。 “娘娘恕罪,奴婢断不敢有此意啊!”秦颖月故意扬高了音调儿道。 容菀汐的上一句话说得平平稳稳的,而且声音也很小。明明是吓唬人的话,但却说的好像只是和人商量什么似的。在外面根本听不见。但秦颖月的声音却是很大,好像生怕外头的人听不见似的。 容菀汐岂能不知道她的意图?因而也扬声紧张道:“秦嫔姐姐这是何意?本宫不过是让你起身而已,怎的姐姐忽然来了这一句?” “娘娘分明责怪了臣妾……娘娘一定在生臣妾的气,不想原谅臣妾!臣妾惶恐……臣妾真的知道错了,还望娘娘饶了臣妾啊!”秦颖月戏做的足,不仅声音是委委屈屈、诚惶诚恐的,身子也更低了些……但却就是不跪下。 容菀汐冷笑一声,道:“行了吧……咱们做这些计较也没什么意思,回头儿秦嫔再把嗓子喊哑了,可是得不偿失。” 秦颖月一笑,借着这个意思,便当做容菀汐是让她平身呢。直接顺势起身。向外看了一眼,不用容菀汐请她上前,便自己上前了几步,轻声笑道:“娘娘好手段,不想事情过去这么久,娘娘最终还是赢了。” “我并没有什么手段,只是陛下心中自有公断罢了。”容菀汐淡淡道。 “是吗……”秦颖月一笑,道,“娘娘可真是太不了解男人了……不过最终还是娘娘赢了,臣妾也不好说什么。但臣妾却也没有输……这一局中,若说真正输的人,就只有薄馨兰了。好悬没把自己给毒死,最终却还是被降了位份。臣妾呢……该得的恩宠也得到了、该得的位份也得到了……” 秦颖月的那双媚眼中,满是嘲讽的神色:“这可要多谢了娘娘呢……若娘娘没有之前那些不检点,臣妾就是想使什么手段,也使不出来啊。” 容菀汐知道,她今天就是过来找事儿的。如此这般轻声地说着激怒她的话,待到真的将她激怒了,嘴脸可就立刻变了样儿。那定然是惶恐谦卑、连连高声求饶,或者是直接连哭带嚎,好像受了什么欺辱似的。 容菀汐不是因着心有城府,这才没被她算计了去。而是此时,她根本就不想和秦颖月恼。有什么用呢?如果愤怒能解决问题,那岂不是人人都只要打骂几句、大哭几声,这个世界就太平了? 愤怒,除了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之外,就只有让自己变得可笑。 “秦嫔……我很好奇,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容菀汐仍旧悠然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秦颖月,眼中带着悲悯的神色:“如果你要的是陛下的心,早在他当初倾心于你之时,你为何不跟了他?如果你要的是活得体面,之前陛下有意给你一笔银钱,让你自个儿到外头安静度日,你却不去,非要到宫里受人的冷待,却又是为何?” 秦颖月一笑,又上前了几步,手杵在书桌上,看着容菀汐的眼中,也带着些嘲讽:“容菀汐啊容菀汐,你以为,本宫像你这么目光短浅么?何为体面的活着呢?嗯?这世上,最体面的地方,就是皇宫里了。皇宫里最体面的位置,就是你坐的这里。我若想要体面的活着,自然谁要到这最高之处来,岂能去外面做那些任人宰割的升斗小民?你的想法儿还真是好笑至极……岂止好笑?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若不爱他,便离他远远儿的,不要再利用他对你的怜悯。” “怜悯?”秦颖月起身,一声冷笑,“呵呵……这两个字儿多讨人嫌呢!我最讨厌别人把这两个字用在我的身上,每每我听到了、感受到了,都要弄得我一阵恶心!你看……我已经因为这俩字儿这么不好过了,如果再不因此而得到些什么,不是白受了一份儿罪?” 秦颖月一笑,道:“有时候,让一个人怜悯你,要比让一个人爱你,更为牢靠。这世上,爱是最不靠谱的,他今天因这事而爱你,明日也可能因另一件事而不爱你。可怜悯却不一样了,谁会和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小狗计较呢?但凡是有良心的人,都只会极尽温柔地去呵护这些可怜虫……我啊,不介意在成为猛虎之前,先做一段时间的小虫子。” 其实说出这些话,她自己的心里很不好受。她知道这些都是事实,都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可她越是将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毫无难色地说出来,容菀汐就越会觉得她没有软肋、就越是找不到伤害她的言语。无法攻击敌人,那可是多难受的感觉呢!相比于让敌人受苦,自己先受点儿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陛下对你的情,不管是之前的爱慕、还是现在的怜悯,都是真真儿的。陛下和风北麟不一样,你不该为了得到权力,而这般利用他。”容菀汐说得郑重。好像只是一句善意的规劝。 实际上,却也的确如此。至少在今日,她还不想和秦颖月进行诸般无谓的言语较量。 “呵呵……”秦颖月一笑,娇然道,“皇后娘娘……现在可不是在人前哪,皇上又没在这儿,你至于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么?你时时戴着这张良善的面具,不累么?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不知道谁呢!你当时若不是因为看出了风北麟难成大器,也不会攀上宸哥吧?” “容菀汐”,秦颖月的声音忽然狠了起来,自然,却还是低到外头听不见的程度。那张红面纱上的美眸,狠狠盯着容菀汐,“你别总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你不过就是押对了宝罢了!我最看不得你这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没有宸哥的宠爱,你算个屁!” 容菀汐却只是静静看着她,沉声道:“你若不爱他,便不要这样亲昵地称呼他,免得使他的名讳蒙羞。” 秦颖月娇娆一笑,道:“你怎知我不爱他呢?” “很简单,若他不是皇帝,你还会跟着他么?”容菀汐淡淡道。 第七百五十八章:冒然归京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容菀汐的话问得秦颖月一愣。说实话,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是理智推着她走,看谁更能有本事带她进入未央宫,她便跟着谁。宸哥能做皇帝、能进未央宫,她自然会跟着宸哥。 至于如“若他不是皇帝,你还会否跟着他”这种愚蠢的问题……若他没可能做皇帝,她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又岂会浪费时间想这些? 没等秦颖月的回答,容菀汐便坚定道:“但是我会。我可以同他一起死,但是你却不会。” “秦嫔,来日方长,咱们还不急着先撕破脸皮,以后有的是功夫呢……初夏,送秦嫔出去。”容菀汐含笑说完,便吩咐了初夏一声儿。 初夏应了声儿“是”,便到秦颖月身边去,还算恭敬地笑道:“娘娘,时候也不早了,等下陛下要过来用晚膳,若是看到娘娘和皇后娘娘这般横眉冷眼的,怕是要恼娘娘呢。娘娘还是请吧。” 秦颖月瞟了初夏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难怪攀高枝儿不成呢!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哪有男人会喜欢?和陈家小姐比起来,可是愈发上不得台面儿了。” 说完,盈盈向容菀汐施了一礼,笑道:“既然娘娘还要和陛下一起用晚膳去,臣妾便不叨扰了。好在臣妾已经和娘娘谢了恩,也请了罪,总不算不敬着娘娘……凡事娘娘明白就好。恰如娘娘所言,来日方长。”言罢又失一礼,袅娜地转身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儿,却是变了脸色也变了气势,全然是一副担忧丧气的模样。方推门而出,便长长叹了一声儿。亲自回身恭敬地关上了房门。 容菀汐知道,她是在做给小宁子看呢。估计是要和小宁子说,说皇后娘娘不肯饶恕、好一番训斥。不过是装可怜罢了……她的管用伎俩,别人还真学不得。 …… 御书房里,皇上正在和靖王商量着什么。靖王眉头紧锁,连连摇头,不断道:“不妥不妥……” “有何不妥?”皇上低声道,“怎的你还不愿意帮朕了?只不过耽误了你的成亲,竟然这般了当果决地拒绝朕,当真让朕好生寒心!难道朕这手足,还不及你的那身儿新衣裳?” “三哥,这和成亲可没什么关系。臣弟只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更何况如今宫里多事之秋,太后还没能顾得上这桩亲事呢,臣弟急什么?臣弟好不容易正经一回,三哥你却这般冤枉!不说了不说了,我走了……”靖王嘴皮子麻利儿地说了一番,抬腿便要走。 “站住!”皇上道。 “不行不行,三哥,我府里还有事儿呢,不陪你聊了啊……” “这是圣旨,由不得你抗旨不遵!站住!”皇上再次恐吓道。 一搬出“圣旨”两个字儿来,靖王可就不敢再放肆了。兄弟归兄弟,皇命归皇命,这是不可混淆的。 “坐下。”皇上见靖王停了脚步,又道。 “是,臣弟遵旨。”靖王心里有气,恭恭敬敬地给皇上行了一个礼。这是在寒碜皇上呢。 皇上道:“老四,朕心意已决,你就说,只以兄弟而论,你愿不愿意帮哥哥这个忙?” 靖王很是为难,道:“可是……三哥啊,这……这也太胡闹了!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可是有关国祚啊!你我身在此位,又如何只能以兄弟而论呢?臣弟可不想留下一个怂恿兄长胡闹的千古骂名。” “以你的聪明,不会有人知道。”任凭靖王怎样苦口婆心,皇上就是太态度坚决,一点儿也没有被说动。 “可是新政颁行在即,你不是一直很在意新政的成效?如何能就这么走了?”靖王道。 皇上叹了一声儿,其实这事儿,的确令他头疼。他实在没找着什么既能颁行新政、又能不出乱子的法子。思来想去,唯一的解决办法,也就是……暂推迟颁行。 好在他一直也没在朝堂上说颁行新政的时间,只是让各司各衙门先准备着。如今看来,也只能延长这准备的时间了。若事情办得顺利,左右三四个月便能回。但若不顺利……他现在还不想想这一层。他和菀汐一起去,带上雷停他们,又有出力的又有出主意的,岂能不成功呢? 若是到了雪国之后,一两个月还未有进展,再留下去也是无异的。只有先把菀汐带回来,再做打算了。 “四弟放心,最多四个月,朕一定回来。至于新政一事……刚好看一下各司各衙门的筹备情况,比原定的推迟两三个月,并不算耽搁。”皇上道。 靖王是看出来了,他三哥此时是铁了心,劝是劝不通的。 “四弟,你三嫂自己去,朕是断不放心的。纵然你不答应朕,朕也回想别的法子。可是你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能比朕提出的这个主意更好呢?旁的法子,必要引起民心慌乱,也会给朕和你三嫂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恐怕性命都难保……” 皇上觉得说得太沉重了些,又玩笑道:“一直以来,哥哥也没求过你什么,这次你若不帮忙,你说你对得起每年从朕这里搜刮的银钱吗?” 靖王暗道了一声儿“情种”、又暗骂了一句“王八吃秤砣”,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道:“罢罢罢!拿人手短!臣弟应了便是!” “好!那……你还不快快去办?最好在明儿上午就能给朕都准备好了!”皇上连一句客套都没有,便直接催促道。 气得靖王怒道:“以后再不拿你的银钱!我自己出去要饭去!” “好啊!你可说到做到了……”皇上笑道。 原本靖王已经迈出了门槛儿,听得皇上这么说,吓得忙折返回来,施了一礼,道:“三哥圣明,刚刚可是什么也没听到。” “嗯……看你办得怎样吧!”皇上道。 “臣弟定当尽力!”靖王应了一声儿,做出很用心的样子来,急匆匆去办了。 出了御书房,却是瞬间起了愁容。他三哥也真是太胆大,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若是列祖列宗泉下有知…… “哎呦……列祖列宗在上,三哥他只是爱妻心切,想来也可以理解的哈……而且三哥也是觉得这样做绝对没问题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才敢行此举。”靖王在心里念叨了一番,又在心里给列祖列宗拜了拜。 三哥自己倒是快活了,可他呢?只怕未来的三四个月里,要日日如坐针毡。朝堂上倒还好些……可是宫里呢?他可如何面对三哥的那些女人呢?那些女人可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啊! 想想就觉得……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但其实,抱怨归抱怨,心底里对三哥给他的信任,还是万般感激的。没想到在登基之后,三哥并没有变得多疑,而还是如从前那般信任他。好像自从三哥登基之后,他和三哥之间,变化的就只是身份而已。一个变成了皇帝、一个变成了亲王,连带着称呼也变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处与之前是不同的。 三哥能将如此大事托付给他,对他信任已极,他可断不能辜负了三哥的信任。既然答应了,便务必要在这三个月内,使得朝堂无乱、国中风调雨顺。 国士遇我,国士报之。 …… 靖王刚走,皇上便叫了李忠贵过来,让李忠贵去传白太医。还未及白太医到御书房呢,就见北宫门的侍卫来传话,说是翎王殿下在宫外,想要求见陛下。 皇上自然诧异,因为他并未召见翎王回京,而且近日也没有什么需要翎王回京团圆的大节日,他怎么就忽然回京了?边疆守将擅自离职,这可不是小事啊!纵然二哥忽然想要潇洒一把,玩忽职守却也不能送到他面前来。而且也没可能是边疆出了什么急事,因为边疆高若有急事,自有加急信传来。 “传。”皇上道。 不是公事,便只能是私事了。或许是惠姨娘那边出了什么事儿,想要叫自己的儿子到跟前儿来侍奉。说来惭愧,自打父皇过世之后,他便一直被事情缠着,并未好生去瞧过姨娘,不知道姨娘身子可好。 因着惦记着翎王的事儿,即便白太医到了,皇上也并未立刻传召,而是让他在外面等候。 不多时,翎王进了御书房,按礼不差地给皇上施礼问安。皇上忙让他起身,又让他坐下说话。却是没等翎王开口,便问道:“可是姨娘有何不适?” 翎王一拱手,道:“多谢陛下关怀,母妃无事。” “那就好……”皇上松了口气,道,“那么二哥忽然从边疆赶回,是为了……” “只是心中有些疑惑不解,想要问一问陛下,让陛下帮忙解惑。”翎王道。 听得皇上愈发诧异,但有了这几句话的交谈,自然也看出了翎王带着敌意。虽不知为何,但还是笑着缓和道:“二哥何必这般见外,还是与朕兄弟相称吧。” “臣不敢僭越。”翎王依旧固执。 皇上向来知道他二哥的脾气,知道他二哥最是恪守本分之人。即便今天没带着怒气过来,定然也不会与他兄弟相称。因而也不再劝说什么,只是问道:“不知二哥有什么话要问朕?” 人已经回来了,在二哥说清楚来意之前,他是不想追究二哥擅离职守一事的。 若无什么极其重要的事,二哥不可能在并未上折请奏的情况下,这般不声不响地突然归来。更别说是在此时正警惕着雷国之时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二哥做出这么冲动的举动来? 皇上觉得,不用听翎王怎么说了,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能让二哥这么冲动的,就只有菀汐。抢亲之时是这样、菀汐生日之时又是这样、今日……除了菀汐,怕是不可能有别的原因了。 听得翎王的话,果然…… “臣想要问一问陛下,何为夫妻?”翎王问。 “结发白头,是为夫妻。”皇上道。 “如何才能从结发到白头?”翎王又问。 第七百五十九章:一波又起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皇上答:“相知相守,相濡以沫。” “如此,何为相知?”翎王又问。 皇上一笑,道:“二哥是为漪澜宫封宫一事而来,对吗?” 翎王并不否认,点点头。在进宫之前,他已经向宫门口儿的守卫们打听过了,他们说漪澜宫今早还是封着的,现在应该也没解开。他竟然不信她到这种程度!如此,为何还要留着她?莫不如放她自由! “陛下,臣以为,身为天子,更当以身作则,明断是非,而不能胡乱冤枉梁上之人!而身为夫君……自该了解自己的娘子,知道她是何性情、知道她何事肯为何事纵断头宁不肯为。如今陛下这般糊涂断案,不免会使得人心动荡不安把?” “谁的心动荡不安?菀汐的心,还是二哥你的心?”皇上问。 “臣心、民心。”翎王道。 皇上一声冷笑,道:“二哥,你说得好生冠冕堂皇。朕和皇后的家事,身为臣子,谁敢管、谁应该管?身为百姓,更是只有听听的份儿,岂敢因一些传闻,就心乱到不认国、不认君、要推翻了朕去?二哥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吧?而二哥这番危言耸听,缘由为何?” 翎王道:“君有不妥,臣当谏之。” “那么……若臣有僭越,君该不该除之呢?”皇上的声音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冷冷盯着翎王。 这一阵子菀汐一直和他在一起,怕是没工夫给二哥传些什么。而且,之前的错误,他是不想再犯了。此时他相信,二哥的到来,和菀汐没有半点儿关系。就只是二哥关心心切,又如抢亲那般不记后果,反而给菀汐添了麻烦罢了。 可京都城里发生的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边疆?定然是二哥一直派人留心着菀汐这边的动静,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菀汐。 呵呵……他们风家,除了大哥之外,还真各个都是情种啊。就连一贯冷漠的老五也不例外。其中他和二哥尤甚,都是认准了一个人儿,便死抓着不放手,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放过那人。这本是好事。可不幸的是,偏偏他和二哥认准的,却是一个人。 “若陛下有除掉臣之意,臣定不求饶。”翎王听得皇上这么说,不免心内一寒。他只是想要提醒三弟,得到了,便该珍惜。 “是啊……素来知道二哥是有胆量的……”皇上靠在椅子上,眸光沉沉地看着他二哥,“身为臣子,敢觊觎当朝皇后;身为兄长,敢觊觎弟妹。二哥的胆量,大得朕都佩服了。” “彼此彼此……”翎王冷笑道,“陛下面前不敢托大。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敢纳亡兄之妻于后宫之中,且还宠爱得不到半年便晋了位份。此等孤勇,臣望尘莫及。” “而且”,翎王郑重道,“臣并未觊觎,只是见不得故人受委屈罢了。知道无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便斗胆过来直言一番。” 皇上笑道:“二哥,朕早怎么没发现,你的嘴皮子这么溜呢……原来也是个能言善辩的主儿……” 话是笑着的,但是面色,已经阴沉得如同被罩上了一层阴云。 翎王也不客气,皇上沉脸盯着他看,他便也回敬回去……一时这两人对峙着,好像随时都要拔剑相向似的。 当然,这只是两人心里的想法儿罢了。御书房里,谁也不能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来。不然至列祖列宗于何处呢?至国运于何处呢? 在对峙了许久之后,还是皇上先开口缓和道:“所以二哥此番回来,目的是什么?” “劝陛下解开封宫,并且彻查有人加害皇后一事。将罪魁祸首揪出来,给予处置、昭告天下,给枉死的知秋姑娘一个交代,也莫要再让皇后蒙受这不白之冤”,翎王起身,施礼道,“臣希望陛下莫要被奸邪遮蔽了双眼,能够明断是非。” 皇上随意笑道:“若朕不愿意呢,该当如何?” “臣愿长跪不起,直到陛下愿意彻查此事为止。”翎王道。 说着,扑通跪地,一丝犹豫也无。 原本皇上没什么怒气,只是想要逗逗他。却见他这般决然,完全是要与对立到底的样子,一时心内有气,拂袖而起,道:“那你就跪着吧!反正二哥一路在马背上颠簸,也该歇歇了!” 他倒要看看,二哥这头犟驴能犟到什么程度! 二哥也真是够奇怪的,因着有和菀汐的那断过往,他本该处处避嫌,此时却是这般找上门来闹不痛快。 这是他的家事,纵然不是在皇家、纵然二哥和菀汐没有过往,身为兄长,也不该搀和不是?怎的就糊涂到这种程度! 果然深爱使人心盲! 如今日这般在人后还好,若是像抢亲那次,全然不顾地在人前犯糊涂,他就是想保、也保不了了。 而且母后对菀汐不满,正愁找不着由头重责她呢。若是二哥真的弄出什么大事儿来,可不是要让菀汐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 所以这一次他绝对不能给二哥好脸色看。必须要让二哥知道这样做的错处,一次就将他吓唬住了,莫要让他再犯!若不趁早让二哥好好醒醒,以后指不定要弄出什么乱子来呢! 刚推开房门,就见秦颖月正走到门口儿。 “臣妾给陛下请安。”秦颖月施礼道。 “什么事?”皇上问道。 “臣妾已经领了靳嬷嬷传来的话儿,知道自己一时糊涂犯了错,特来向陛下请罪。”秦颖月道。 皇上点点头,道:“无妨,以后仔细些便是。” 说话之时却并未看她,只是边往前走,便说了这一句。话说完,人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向白太医一招手,示意白太医跟着他过来。 秦颖月心内一沉,却还是得体地回身向皇上施礼,柔声道:“臣妾恭送陛下。” 皇上并未回头,只是带着白太医往漪澜宫去。 秦颖月缓缓起身,往屋里看了一眼。只见翎王竟然在御书房里跪着呢! 这可是件大事儿啊!而且是大大的好事儿! 心里的失落顿时烟消云散,只是带着小桃回宫去了。 是冬雪瞧见翎王进了宫,回去告诉了薄馨兰,薄馨兰紧忙让冬雪过来告诉她薄馨兰从妃位被降为嫔位,这一阵子可谨慎得很呢,摆明了是不想出头了。她原本也不乐意让薄馨兰利用着做事,只是她已经筹谋到这个份儿上,若最后一步走不好,岂不前功尽弃?因而还是带着小桃过来确认一番。 一是想要确定进宫的人是不是翎王……虽说她之前有了这一计、觉得翎王一定会来,但是事有万一,没到最后关头,谁也不能全然吃准了不是?二是想要确定,皇上和翎王有没有恼起来。现在看来,皇上果然和翎王恼了。 回到漪澜宫,多半是要对容菀汐颇有不满的。可是她要的,岂能只是不满这么简单? 可翎王,到底来迟了…… 如果在皇上没有处罚她和薄馨兰之前、在皇上还以为容菀汐和翎王有勾结之前,翎王来京,皇上一定会认为人是容菀汐叫来的……如此,最好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容菀汐直接被废掉!最坏的情况,皇上至少也会彻底冷落了容菀汐,至少得一年半载地不去漪澜宫。 然而现在,翎王过来,皇上会怎么想?如果皇上不觉得翎王是容菀汐叫来的,只是觉得容菀汐旧情郎有些麻烦,因此而对容菀汐多有抱怨,能有什么用处呢? 她费心筹谋了这一番,偏偏没占上天时地利人和。如今翎王人已经在御书房里跪着了,她却忽然没了主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她的宫里说话不方便,现如今这种情况下,想去见薄馨兰,自然也不方便…… 走在御花园里,看着已经盛放的各色娇花,秦颖月更觉心乱不已。如若此番图谋成功,今年夏日里,这些花朵就是为她而开了。可偏偏,怎的已经是事成之后了,这谱好的音,却又忽然断了弦。无弦,让她如何能谈。 皇上对那封模仿翎王笔迹的信任、对容菀汐的怀疑,就是她的弦。可现在这弦断了,她到哪儿去找个替代的呢? 是的,根本没有可以替代的!那就是唯一的存在! 显然从皇上这边下手是不行了,皇上已经对她很不满,这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躲皇上躲得远远儿的。让他看不到她,也就想不到怎么收拾她。 “秦嫔娘娘吉祥。”正想得出神儿,忽听得前方响起了请安声。 看去,是霍贵妃宫里的清平,正在三步远的地方规矩拘着礼儿。 秦颖月忽地心念一动,觉得,或许有一个很简单的法子,可行…… 但还是要先去探探路子,确定一番。毕竟平日里她和这霍贵妃来往并不多,吃不准这江湖女子的性子。知己知彼。 “呦,这不是贵妃娘娘宫里的清平姑娘吗?姑娘快快请起。”秦颖月笑道。 “是。”清平应了一声儿起身。 其实原本也就是在这条狭窄的小路上遇见了,不施礼不成体统,却不是想要和秦颖月亲近。秦颖月让她起身,她便自然而然地觉得这番狭路相遇至此而止,退到一边儿去等着秦颖月过去便是。 因而恭敬退到一边儿,垂首等着秦颖月从她身前走过。却听得秦颖月问道:“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 “回娘娘,奴婢正要去御膳房传晚膳。”清平道。 “贵妃娘娘可在宫里呢?”秦颖月又问。 “回娘娘,贵妃娘娘在宫里呢。” “自打咱们进了宫,本宫还没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呢,实是失了礼数。择日不如撞日,想来贵妃娘娘也不会怪罪本宫忽然造访……小桃,咱们暂不回宫,先去给贵妃娘娘请安。”秦颖月说完,这才由小桃搀着手走了过去。 清平回身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厌恶。 遮着一张红面纱,难看死了!这副模样,还满世界跑什么?还不自己整日躲在屋子里哭去!不知道秦嫔怎的就这么厚脸皮!不光到处跑,还自觉风姿绰约呢!和她一个小奴婢说话,抛什么媚眼儿!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六十章:胡乱投医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清平在秦颖月身后一通腹诽,秦颖月却是没料到自己有这么招人嫌,紧赶着往毓秀宫去了。到了宫门口儿,由小桃通传了,很快便有小太监引着她们主仆二人进了院儿。 一进房门,见霍小燕正坐在寝房里靠着东墙的横榻上饮茶,坐得规规矩矩的、茶也饮得慢悠悠儿的,若是不仔细看去,还真要让人以为是个高门大府里出来的千金小姐。但定睛细看去,却还是不免觉得她的姿态都是故意端着的,颇为别扭。好像是个正在学礼仪的垂髫少女似的。 “嫔妾霜露阁秦氏,给娘娘请安。”秦颖月盈盈施礼,笑意满满,并无什么拘谨恭敬之意,而是颇为亲热。 “姐姐快快请起……”霍小燕笑道,“什么风儿把姐姐吹来了?姐姐可是稀客儿呢。” 霍小燕说得也挺亲热,但却仍旧稳稳地坐在横榻上,并未起身相迎。 “嫔妾本该早来拜访娘娘,只是之前因着身份尴尬吧,不敢带了晦气来给娘娘,便一直拖着。自打晋封之后,又值宫里多事之秋,也不敢过来叨扰。刚好这几日里风平浪静了,嫔妾便惦记着要过来给娘娘请安……嫔妾请安来迟,还望娘娘恕罪。”秦颖月起身,话语有些谦卑,但语气却未有谦卑之感。 “秦姐姐快过来坐……”霍小燕指了下横榻上、小几的对面儿。 “是。”秦颖月应了一声儿,到霍小燕对面儿去坐了。笑道:“方才进屋之时,见娘娘在品茶,不知娘娘品的是什么茶?” “嗨……本宫不过口渴了,随意喝几口罢了,岂能谈得上‘品’字?”霍小燕笑道。这些文人雅士的事,她和秦颖月是说不到一处去的。若是开启话头儿,只能让她显出了自己的短见、只能由着秦颖月卖弄。她可没心思自找苦吃。 秦颖月一笑,道:“嫔妾不和娘娘瞒着,嫔妾宫里面,当真有些上好的茶叶呢。那还是之前在庸王府的时候,别人儿贡上来的。因着嫔妾平日喜爱饮花儿,这茶叶便放着没动。虽然是去年的陈茶,但嫔妾听人说啊,这云国雪峰茶啊,稍稍陈了些,反而是口感最好的时候呢。回头儿臣妾给娘娘送来!” “秦姐姐有心了……”霍小燕毫不客气地应了一句,并未推辞。但却也没和她说什么过多的感谢之语,也并未和她引起下一个话头儿。看起来并不怎么待见她。 秦颖月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笑道:“都是应该的……皇后娘娘那边有陛下照顾着、薄嫔姐姐那边有大殿下陪着,其余姐妹们也各自有伴儿,嫔妾瞧着,就娘娘和嫔妾俩人儿孤零零的。咱们若不相互帮衬着,岂不是更孤独了?” 霍小燕一笑,并未接她的话。她不是故意端着架子,而是真不知道该和秦颖月说些什么。她可从没想过秦颖月会主动找上门来示好。原本她就想着坐山观虎斗,可从没想要加入到她们之中的哪一个阵营里来。 而且秦颖月言笑晏晏的,口齿这般伶俐,在秦颖月面前,她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话才不会错,生怕被人取笑了去。 摆明了秦颖月是过来示好,但是此时,她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接受秦颖月的示好。且看秦颖月能做下到什么程度吧。秦颖月越是对她殷勤,就越表明是有求于她,既然如此,且看看秦颖月能给她什么好处来作交换。 见霍小燕并不主动攀谈,秦颖月一时也摸不出她的底细来。目光在这毓秀宫正殿里环顾一圈儿,笑道:“娘娘的宫里可真华丽,可见陛下对娘娘的重视。换做嫔妾宫里就不行了,嫔妾宫里,一应都冷冷清清的。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就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儿的东西。” 说完,含笑看着霍小燕,想要看她怎样应对。这话抛得可真的很难,霍小燕若宽慰她,则是承认毓秀宫的铺张;若说不怎样,则有不知足、对陛下的恩赏不领情之嫌。总归不管霍小燕怎样应对,注定都是错的。但诸多错之中,又总有错重、错轻之分。聪明人,自然会将回答这问题的错处弄到最小。 “陛下对姐姐才是上心的,本宫岂能和姐姐相比?”霍小燕笑道。 秦颖月一笑,道:“娘娘太谦虚了。嫔妾陋质,早就入不得陛下的眼了。陛下之所以还能将嫔妾带进宫里,只不过是出于怜悯,不想让嫔妾流落街头罢了。” 说话间,神色不由得凄然起来。 心里却想道:“不想这江湖女子竟然是个聪明的,并未从宫里陈设上说,直接一句话,便有四两拨千斤之效。倒要看看她能聪明到什么程度。” 因而越是这般不该拿到霍小燕面前说的、不该她们两人之间说的话,她越是要说出来,就想要让霍小燕为难,就想要看看霍小燕能应对到什么程度。 霍小燕只是轻轻一笑,道:“姐姐却还说本宫呢,是姐姐太谦虚了才是。” 只是这一句,便没了,好悬没把秦颖月给噎个好歹的! 秦颖月觉得,其实没有必要再试探下去了。别看这江湖草莽看起来傻乎乎的,可心底里却是凡事都明白得很呢。若是比城府,可不比薄馨兰差。甚至于连薄馨兰都不是她的对手。 能以千斤顶千斤,并不算什么本事,若以四两拨千斤,那才是本事呢。自打她进门儿到现在,霍小燕哪一句话不都是听起来轻飘飘的?可实际的分量,却都是重得不能再重了。 原本她想着,若霍小燕是个蠢笨的,且又是一个颇为不安分的蠢笨之人,她就把翎王在御书房跪着的事情告诉给霍小燕,再旁敲侧击地点拨她几句,让她到容菀汐面前卖弄去。不是说在外头游玩的时候,容菀汐和霍小燕师姐妹相称吗?由霍小燕这个师妹,去和容菀汐这个做师姐的说几句贴心话,不是再适当不过? 但现在看来,却是未有这个可能呢。以霍小燕的聪明,断不能给她当跑腿儿的。 秦颖月笑道:“可否向娘娘讨杯茶喝?” 霍小燕忙恍然道:“瞧本宫这记性,竟然忘了让姐姐喝茶,使得姐姐干说了这一会儿话……玉荷……” “娘娘不必麻烦”,秦颖月笑道,“让小桃来斟一杯便是了。不怕说句冒犯娘娘的话,嫔妾到了娘娘这里,是不见外的。只是口渴了喝杯茶,嫔妾很愿意随意一些。” 霍小燕点点头,便吩咐了刚到门口儿请示的玉荷退下。 由着小桃从外屋进了寝房,给秦颖月斟了茶、又退到了寝房外。她自己则一直都是个局外人一般,并未再和秦颖月说什么、也没和小桃说什么。却也不是在给秦颖月脸色看,而是始终带着些有些调皮灵动的笑容在脸上。 秦颖月越发觉得这位霍贵妃并不简单,心里不免打起了鼓,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和霍小燕说起翎王的事。 但若不走霍小燕这条路,到底该如何才能将翎王在御书房的消息传给容菀汐?如何让容菀汐因为担心翎王而惹恼了皇上?这可如何是好…… 秦颖月但觉自己已经走到了死局上,怎么都找不着路、怎么走都是错。 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和霍小燕说,死马当活马医吧!霍小燕越是聪明,心气儿注定越高。这深宫里,但凡是心气儿高的,谁能不觊觎那高高的后位呢?至少也要得到陛下的宠爱不是?而容菀汐的存在,就是所有人的拦路石。无论是想要获得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是独一无二的恩宠,都必须解决掉容菀汐。 在未央宫的后宫里,所有女人,都是想要除掉容菀汐的。她们之中,有多少人缺少的只是机会? 平日里找不到机会,或许还能安安静静的。但一旦机会摆在面前,即便再聪明的人,也难免会动心吧?面对机会,聪明之人有聪明的图谋方法,愚蠢的人有愚蠢的行事之道。不管过程如何,最终只要让这消息传到容菀汐耳中,不就行了? “这一阵子陛下的烦心事可真不少”,秦颖月叹道,“先是宫里出了事儿、后来驿馆里也不太平,刚才不知道又怎的了……嫔妾去御书房里向陛下请安,竟然看到翎王殿下跪在御书房里,且陛下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秦颖月忽地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啊……翎王是为了漪澜宫封宫的事情而来的。因着漪澜宫封宫,翎王觉得陛下待皇后娘娘不好,吵嚷着质问陛下呢,还说要将皇后娘娘带走……出了这样的事儿,陛下岂能不恼?一怒之下拂袖离去,就将翎王晾在御书房了,大有让他长跪之意……只怕,不只是一跪这么简单呢,怕是还有什么紧跟着的处置。” 霍小燕听得这消息,自然是着实惊讶,一时也没来得及遮掩,脱口而出道:“哦?竟然有这样的事儿?皇后娘娘可知晓吗?” 秦颖月一笑,还真有些被她给弄糊涂了。她这句脱口而出,可不像是装出来的啊。但随她怎样,却也不太要紧。只是继续压低着声音道:“这种事情,皇后娘娘岂能知道呢……即便真的是皇后娘娘让翎王来的,却也无法料到皇上让翎王在御书房长跪的事儿,更不能料到皇上对翎王的杀心……倘若翎王真的被陛下给……” 秦颖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皇后娘娘可得多伤心呢?” 霍小燕道:“不能吧……翎王可是陛下的亲哥哥呢,陛下纵然恼怒,却也不可能对翎王动了杀心。姐姐何以这般肯定?” “嫔妾和陛下相识多久了?自打少年之时便认识的,岂能不知道陛下的性子?刚刚嫔妾去给陛下请安之时,可是把陛下的意思看得真真儿的。陛下是真的对翎王动了杀心,只是一时还没找到什么光彩的由头儿……若说是为了争抢一个女人,未免让人耻笑。”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六十一章:歧路难归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霍小燕“哦”了一声儿,心里却还是想着,风大哥断不会做这样的事。一时竟然忽略了秦颖月和她说这一番话的用意。但转瞬明白过来,自然也不可能想不到秦颖月这么做的意图。 可越是想到了,则越是不能应下什么。只能叹了一声儿,道:“这都是他们男人之间的计较了,和咱们可没什么关系。姐姐快别说了,若让人知道咱们两个在这儿议论陛下,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呢。” 秦颖月一笑,道:“是这个理儿……” 说话间,御书房里来摆晚膳的奴婢已经到了房门口儿,清平不知道在御膳房怎生耽搁了,是和她们一起回来的。站在门口问道:“娘娘,晚膳送来了,可摆上来吗?” “姐姐在这儿用了晚膳再回去?”霍小燕客气了一句。 “不敢叨扰娘娘……”秦颖月起身,笑道,“时候不早了,嫔妾也该回去用午膳了。” 说着向霍小燕施了一礼,以示告退。 霍小燕道:“也好,本宫就不强留姐姐了。” 秦颖月带着小桃出了毓秀宫,心里未免还是有些不落底儿。也不知道霍小燕到底会不会去和容菀汐说、能不能找到机会和容菀汐说。毕竟已经这个时辰了,平日里,皇上自从用晚膳的时候起,是一定赖在漪澜宫的。 若霍小燕没能得到告诉容菀汐的机会,明日皇上忽然来了宽和之心,放了翎王,可如何是好? 秦颖月眉头紧锁,脚步不免都缓慢了些…… 如今,她似乎除了赌霍小燕能去做这件事情、赌霍小燕能成功之外,别无他法。 她最讨厌这种寻不到路的感觉,最讨厌这种听天由命……不行,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并不靠谱的女人身上,不能只靠“赌”字来赢!她已经筹谋到这个地步,绝对不能在这最后一步的时候输掉!绝对不能! 她必须要想个法子,利用这最后一步,一力挽回败局! …… 毓秀宫里,霍小燕只留了清平一个人在屋里侍奉晚膳。自己细想了一会儿秦颖月的话,还是有些没注意。她知道秦颖月和她说这些,怕是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去师姐面前或是皇上面前卖弄什么。可是……这么做有什么用处呢? 便是她想法子帮翎王求了情,师姐就会感激她吗?便是她成功劝说了皇上、让皇上免于犯错,皇上就能看到她的好吗?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啊……秦颖月卖给她这个人情,却是为何?难道是要害她?还是要利用她来害别人? 霍小燕实在有些想不通,便将秦颖月和她说的这些,说给了清平。低声问道:“你觉得她这么说,意欲何为?” “娘娘,奴婢以为……秦嫔娘娘是想要让咱们给她当枪使呢。幸亏娘娘聪慧,没接她的话,不然指不定她要怎么怂恿娘娘呢!”清平道。 霍小燕见清平挺明白的样子,也不好让她看出来自己不懂了,只能叹了一声儿:“是啊……”以想要等着清平接下来的话。 清平继续道:“倘若娘娘真的将翎王在御书房里罚跪的事儿,想法子成功告与皇后娘娘知晓,皇后娘娘必定会为翎王悬心,怎样也要向陛下求情几句。可陛下定然很忌讳皇后娘娘关心翎王,这样一来,岂不是要降罪皇后?而且绝对不是小怒呢,定然是大大的愤怒,怕是不能小打小闹地收场呢!” 清平也猜出了霍小燕并未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因而仔细给霍小燕解释道。但却也不能太驳了她的面子,说完,便忙说道:“娘娘这招四两拨千斤,用得可真妙!只一句话,便让秦颖月不好再怂恿什么了……” 霍小燕笑笑,道:“也是没法子之举,什么妙不妙的……只是她为何来找本宫?难道不应该去找薄馨兰吗?毕竟她们两个才是联手之人。” “怕是薄嫔娘娘不敢动弹了吧?这次的事情,最惨的就是薄嫔娘娘了!她怎敢再去说什么?而且明摆着薄嫔娘娘和皇后娘娘已经闹得水火不容了,她的话,皇后娘娘还能信吗?可若是换做娘娘您来说,结果可是不同了。娘娘是皇后娘娘的师妹,说的话,皇后娘娘怎样也要信上几分。”清平道。 霍小燕点点头,道:“是这么回事儿……可是本宫和秦颖月从没什么联系,她怎的忽然想到了本宫?何以非要用本宫来做?她自己不是挺有本事的吗?” 清平笑了一声儿,语气里不免带着嘲讽之意:“怕是秦嫔娘娘此时已经走投无路了呢……” 见霍小燕有些不解,继续道:“陛下连日来贬了薄嫔、贬了秦嫔,且宫里又有这些风言风语,怕是陛下已经想到之前蓬莱殿的事,是她们两个联手陷害的呢!这时候,她还敢自己出面做什么?不仅仅是自己不敢出面,甚至于连稍稍和自己有瓜葛,都不能干呢,得紧赶着避嫌去。” 霍小燕点点头,道:“她这是拿本宫当傻子呢……” “其实……这事儿却也不全然对咱们没好处。如果娘娘愿意,这反而是给咱们的一个、送上门来的机会呢……”清平道。 “哦?说来听听。”霍小燕道。 这一次,她不是没想到,而是想到了,却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如果能借着翎王的事,让皇上和师姐心生嫌隙,皇上必定要很长一段时间不去漪澜宫里。而秦颖月和薄馨兰那边皇上显然也是不能去的。若她在此时恰当地县献殷勤,是不是就能把他叫到毓秀宫里来了? 她原本就想着,静观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力,这岂不是个好机会? 可又想到,一旦让皇上知道,是她告诉给师姐的,皇上必定会想到她的意图。她若再次算计他,他怕是以后再也不会见她了。 “陛下晚上一定是在漪澜宫中的,咱们若想要见皇后娘娘、且说了这件事儿,可是不容易……所以咱们只能通过别人传话给皇后娘娘……或许可以在等一会儿撤晚膳的时候,奴婢去堵初夏。趁着她送盘子的时候,将这事儿和初夏闲聊着说了,由初夏之口告诉给皇后娘娘……这样一来,即便日后皇上当真追究起来,也只是奴婢之间的乱传话儿罢了,却是和娘娘无关。”清平道。 霍小燕点点头,道:“只是这般直接地告诉初夏,会不会意图太明显了些?那小丫头可是很鬼灵精呢!” 清平皱眉道;“的确如此呢……可奴婢鲁钝,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而且奴婢觉得……似乎这件事儿,也没有更稳妥的法子了。毕竟咱们若想要等陛下不在漪澜宫之时再去求见皇后娘娘,翎王殿下怕是早就被放了,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霍小燕直觉得清平说的有理,但却总是有些害怕。问道:“能不能想到一个,既能让师姐知道、又能把咱们也摘出去的法子?就像秦颖月那样?” 清平细想了一会儿,却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来。如果能有这样的法子,她何必要把自己牵扯进来呢?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一次若是真能把机会利用好了,或许贵妃娘娘就可以受宠了! 她的主子不错,既然早晚是要争宠的,且早晚都要有一个要么更为显贵、要么凄惨无比的结局,她便必须要为她的主子争一争。争好了,她也连带着在宫里得更安稳些,争不好、或是不争,那结局可就不是她能料到的了。 若皇后娘娘能斗得过秦、薄二嫔倒还好,她家主子就算不受宠,下场也不会很惨,只是如此时这般平淡度日罢了。但若那两人之中的哪一人得胜呢?尤其是秦颖月!倘若真让她赢了,她是绝对不会让毓秀宫好过的。 因为皇上想要拉拢江湖势力,早晚有一天是要恩宠娘娘的——不管是真是假,面儿上,总要做足了。而秦颖月必定容不下宫里有能仰仗母家势力的妃嫔。 居安思危,即便此时她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但却也不能将目光放得短浅了,还是要得长一些。 见清平皱眉摇了摇头,霍小燕叹了一声儿,道:“其实本宫胆子挺小的,并不敢做这些阴谋算计之事。” 清平道了声儿:“娘娘本性至善,都是深宫害人。” 除此之外,便不再言语,而是等着霍小燕的决定。纵然她一心为霍小燕着想,但身为奴婢,却也不能为自家主子决定什么啊。最终是向善还是向恶,还是要看她主子自己的选择。 霍小燕已经无心用膳了,怔怔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好半晌,方叹了一声,道:“就按这法子做吧……只是委屈了你,害你做了个恶人。” 清平很不错,人长得干净舒服,又聪明会行事儿。且她也能看得出,清平是真的为她着想。如今让清平去做这间接害人的事,实在委屈了她。但没法子啊,除此之外,她们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但这次机会,她又绝对不能放弃。 “奴婢既跟了娘娘,便只想让娘娘好。做奴婢的,帮着主子做事,乃是分内之事。”清平施礼道。 霍小燕点点头,道:“好,事不宜迟,你快些去办吧。本宫也不细交代你什么了,你办事机灵,想来分寸你自己都能把握得很好。” “奴婢定当尽力。”清平道。 霍小燕笑了下,笑容里有些苦涩。心也是如此,不仅很苦,而且还是悬着的。 这种大的阴谋算计之事,她只做过一次。虽然成功了,但却使得她……丢掉了自己所有的骄傲。 有些东西一旦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那样的事情她都做了,好像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能是让她害怕的了、就没有什么能是她接受不了的了。 有时候,她很怀念之前的自己……那个在桃源镇的集市上,毫无顾忌地和他嬉笑打闹的自己。有时候她也想,她是不是做错了?或许那一晚,她不该那样做……或许,他并非良人。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七百六十二章:相见不识 http://..org/ 漪澜宫里,皇上和容菀汐静静用完了晚膳。并不是因着还在闹别扭,而是因着两人心中都有事儿。 容菀汐在想着皇上的话,觉得皇上这样做,简直是胡闹!但却也知道,他的这一番胡闹,全然是因为对她的在意。 刚刚皇上叫了白太医来,让白太医给她把脉,以“求子”。白太医说,娘娘的脉象没有任何问题,身子骨儿强健,并无虚寒之症,甚至连药都不用服。可为何迟迟不见有孕或许,该找钦天监看一下。 这不,等一会儿皇上就要叫钦天监过来了。 他忽然叫了白太医过来胡说一番,又说要找钦天监的人过来,容菀汐岂能不诧异?追着他非要问个究竟。皇上也觉得早晚是瞒不住的,耐不住她的求,便将打算给她说了出来 皇上想要让钦天监说,她的命格与未央宫的风水有些许冲撞,以至于在未央宫中不易于有孕。不过想要破解也容易,只要离开未央宫,到娘家去静养一阵子,带着身孕回来,冲撞自破。如此,她便可以堂而皇之地离开未央宫了。他随后陆再想法子跟上去,与她结伴一起去雪国。 她问皇上到底是和法子,皇上却只是卖关子,任凭她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说。非说要留在从雪国回来之后在揭晓,准保让她大大叹服。 不知道皇上到底要用什么法子,她岂能不担心?可是皇上却是拍着胸脯保证,朝中绝对不会出乱子,一应都会如同他在之时那般,一丁点儿差错都不会出。 实在问不出来,她也只能暂且不问。只是即便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但皇上离宫、尤其是在登基还未满一年之时便私自离宫,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啊!动辄影响国祚,一旦出了乱子,他岂不是要背上千古骂名?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胡闹!大大的胡闹! 可是看他这般坚决,容菀汐也知道,自己一时片刻是拗不过他的,便只能先着眼于美味佳肴心里却在盘算着,到底该如何让他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儿,或者是,到底该如何让他这糊涂的事儿做不成。 而皇上则是想着御书房里的翎王 翎王来京,他相信不是菀汐叫来的。但却也不想让菀汐知道,翎王至今仍对她如此深情。 心里有两个声音在叫嚣。一个声音说:“你不能让她知道,这不是等于把她推给二哥吗?” 另一个声音在说:“告诉她,告诉她,看看她是何反应。” 这两个声音此起彼伏、此消彼长的,分不出个胜负来。 但是在放下碗筷的一瞬间,皇上忽然就想通了! 是否将此事告诉给菀汐,和菀汐反应无关,而只与他的心有关。若是将二哥回京的事情瞒着菀汐,未免也太不君子了。一些小人行径,能不做之时,他自然是不愿意做的。而且他也不愿意一错再错下去。既然他相信她,那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呢?没这个必要。 “菀汐,等下朕带你去见一个人。”皇上道。 “我可不去听钦天监胡诌”,容菀汐道,“你以为你的意思,让他以一些好听的语言描述出来,就有人信了?胡诌就是胡诌,怎样也变不成真的!” “钦天监的事儿还不急,明儿再叫他过来也是一样的。反正我们也不可能今日就走,怎样也要准备个三两日。”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皇上神神秘秘的。 容菀汐轻嗤了一声儿,用帕子擦了嘴,用清茶漱了口,话不多问,就只等着随他走了。 皇上也很快漱了口,向容菀汐一招手,容菀汐便像小跟屁虫一样,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上去。不是问去哪儿,而是问:“什么时候能回?” “怎么,你今晚有什么急事儿?”皇上暧昧笑道。 “你想多了,我只是困了而已。”容菀汐正色道。 “哦?朕想什么了?”皇上笑得更盛。 容菀汐顿时脸上一红,低着头、却伸出手来,推开了他凑过来的脸:“走开!” “呵呵”皇上笑得开怀。 初夏和莲心收拾好了碗碟之物,拎着食盒,往御膳房去了。各宫里用过的碗碟,都要送到御膳房去,由御膳房里统一清洗。其实这种粗活儿应该由小宫女儿来干,但初夏和知秋却从不麻烦她们。 只想着平日里少让她们搀和宫里的事儿、也少来往,只过她们和小姐三人的日子便罢,免得宫里人多事乱,再让这些小奴才们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小姐也是这个意思,因而宫里的琐碎活计,几乎也都由她和知秋来干。 如今知秋不在了,小姐是愈发不愿意其他人到近前来,能她们自己做的,她们稍稍活动下也就做了。宫里头的小奴才们也乐得清闲。这种白拿月钱的好事儿,谁会推辞呢? 初夏拎着食盒往御膳房走,因着小姐随皇上出去了,她也不着急,只管在御花园里慢慢儿走着、权当做饭后消食儿了。 “初夏姐姐”身后儿响起了一声唤。初夏回头,见是霍贵妃宫里的清平。 “可巧儿在这里遇上了。”初夏笑道。 “可不是么,我正想着自己一人儿走路好孤单呢!”清平道。 看到初夏手里的食盒,笑道:“姐姐可是要去御膳房送碗碟?我也是要过去呢,咱们可以结伴儿过去了,可真好!路上还能说说话儿呢!” 初夏笑道:“正是呢,一个走着的确有些孤单。” 虽说不怎么待见霍小燕,但平心而论,清平这人还不错。以至于清平单独自个儿的时候,霍小燕对她并不反感。 两人闲说了一会儿,到了御花园边儿上、通往御膳房那条路的柳林里,清平见四下没人儿,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姐姐,我和你说一件事儿” “怎么了?什么事儿呀?神神秘秘的”初夏心里提起了防备,嘴上却是玩笑道。 清平却是没有玩笑的意思,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啊,翎王殿下回京了,而且是为了皇后娘娘而回。不知怎的惹恼了陛下,此时在御书房里罚跪呢。好像陛下是有要了翎王的意思。”清平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能吧?”初夏随意笑道,“翎王殿下远在边疆,岂能是说回就回的?” “啧姐姐,这是真的!有人看到翎王去御书房了,也有人从御书房那边走,看到皇上怒着出来的。”清平认真道。 又道:“想来皇后娘娘一直在宫里,姐姐自然也是一直陪在娘娘身边,是不知道这些事儿的。既然我今日遇着了姐姐,又岂有藏着不说之理儿?毕竟皇后娘娘和” 清平忙住了嘴,打了下自己的嘴巴,道:“初夏姐姐,我说错了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走吧,咱们还是快些去御膳房。都是我的不是,不该多这个嘴。” 初夏一笑,只是淡淡道了声儿:“无妨。” 无妨?呵呵岂能真的无妨呢!且不管清平说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但说清平特意“偶遇”了她、特意和她说了这件事儿,其用心,就是大大的有妨。 怕是霍贵妃那边在耍什么手段呢 她若是将这事情告诉给小姐,小姐必定要心急。一心急,少不了要惹恼了皇上但清平所言之事,应当是真的。如若不然,即便小姐惹恼了皇上,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皇上反而会追究造谣之人。霍贵妃就算再怎么脑子不够用,却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如果翎王真的回京了,而且还真的为了小姐惹恼了皇上皇上就算不动杀心,也绝对不会轻易饶了翎王吧?这事情,不敢怎样还是不能瞒着小姐。只要把霍贵妃的用意提醒小姐就行了,想来小姐非但不会糊涂行事,反而会先有所准备,不至于被什么忽然的消息给弄得慌了神儿。 清平不再说关于这件事的任何话,只是随意地东扯西扯,好像自知失言,故意想要将刚才的话掩盖住似的。 容菀汐随着皇上到了御书房外,因着注意力一直在皇上身上,并未往窗子里看。到了门口儿,方问道:“你带我来御书房干什么?” “带你来见一个人。”皇上道。 听他说得挺随意,容菀汐反而更诧异了。见什么人能在御书房里呢?也就是朝中大臣了。可她和朝中大臣并无相熟。 但皇上却已经推门而入,容菀汐来不及问什么,只得随着皇上进了屋 容菀汐看到,那背对着她跪着的背影,有些熟悉!不禁愣住了 他怎么会忽然回来?而且,怎么会这么跪在御书房?看样子应该跪了好久,难道是边疆出了什么大事儿? 皇上原本是想要看看容菀汐在见到二哥之后是什么反应的,但是在迈进门槛儿的一瞬间,却改变了主意。 他相信她,便没什么可看的。 因而只是看向背对着他跪着的翎王,笑道:“二哥,你不是担心皇后吗?朕把人给你带来了。你看看她是否神情憔悴、是否苦痛颓唐?” 翎王回头果然,汐儿就在他身后! “二哥怎么回来了?可是边疆出了什么事儿?”容菀汐紧张道。 其实听了皇上的话,她已经知道翎王回来是为了什么,但却还是顺着刚才的怀疑,索性将错就错下去。 因为,她不想接受他的关怀。 “边疆无事。”翎王说着,深深看入容菀汐的眼中:“你你可好?” “本宫有什么不好的啊?”容菀汐拍了一下自己,笑道,“二哥今日怎么如此奇怪?既然边疆无事,二哥可是回来看望太妃的?可去向太妃请安了?” 翎王怔住了 她笑得这样寻常,就好像是对一个普通大臣的关怀一般。他清楚的听到,她说的是“本宫”。 第七百六十三章:情已非昨 http://..org/ 此时,她和他这样近,可是,只两个字,便将他们隔了千万里她是皇后,而他,只能是跪拜的臣。 翎王深深看了容菀汐一眼,缓缓起身膝盖跪得疼痛,但他却仍旧站直了身子,半点儿没让那无关紧要的疼痛展露出来。 向皇上深施一礼,道:“臣叨扰了。若无他事,臣告退。” 汐儿的态度,已经太明显不过。 在没见到她的时候,他心中只是满满的担心,全然没有顾及到他们此时身份的变化,全然没想到,汐儿到底需不需要他的关心。 此时的汐儿,已经不再是边疆旷野上随着他骑马追逐的小孩子了,她已经为**、已经有地位、有权势。她是空中皓月、天上飞凰,纵然受到了委屈,她也有本事自己应对。她已经知道她自己想要什么、为此能付出什么她已经再不会像昔年那般,认真地说着,“翎哥哥,我做不好,我想让你教我。” 现在的皇后,纵然有自己一时搞不定的事情,却也不再需要他的帮助。她有自己的行事之道、破解之法。此时她还好好儿的,就说明纵然封宫,她也有本事让自己安然无恙。而且老三能带她过来,可见即便闹到这种程度,他们夫妻之间也是毫无嫌隙的。倒是他这个外人多管闲事了。 皇上笑道:“二哥难得回来一趟,去看看太妃吧!刚好朕也要去瞧瞧姨母,便和二哥一起过去。” 在这夫妻二人面前,翎王自然觉得尴尬。且今天和老三闹成这样,再在一处两人必定都不自在。但因着不知道老三这么说意欲何为、也因着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汐儿,想要再了解一下她的处境,便道:“如此,有劳陛下。” “二哥与朕是亲兄弟,客气什么呢?”皇上说着,看向容菀汐,“菀汐你与不与我们一起去?一起去吧!自打进宫之后,你还未去关怀过姨母,咱们一道去瞧瞧,看看姨母宫里可有什么缺的短的。”皇上道。 容菀汐立刻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知道他是在帮她化解难题。翎王回宫,一路从北宫门到御书房,必定有好多人看到了,宫里不免会有一些风言风语。但若她和皇上一起陪翎王去看望太妃,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不攻自破了。显然他们三个和睦得很、磊落得很,并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纠葛。 “是。”容菀汐笑着应了一声儿。 翎王却是没领会到皇上的意思,只想着,老三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原本他和汐儿的事情,在京都城里、未央宫里,已经是人尽皆知,老三却要带着他和汐儿一起去见母妃,是为何意?难道要在母妃宫里刁难他们不成?以老三的品性,决计做不出这儿样的事情来。最多也就是让他当着母妃的面儿保证什么可这未免让母妃心堵。 “陛下和娘娘连日繁忙,还要陪着臣折腾一遭,臣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如若陛下不急着赶臣回边疆去,臣就先回府里休息一两日,等整顿一番,再来求见母妃吧。”翎王道。 皇上顿时明白了翎王的意思,笑道:“二哥,你向来身强体健的,有什么可整顿的?又不像那些文弱书生,走个百八十里路还要歇一歇!走吧,朕和皇后早该过去的二哥放心,朕只是不想让皇后落人诟病。” 容菀汐也笑道:“是啊二哥,你若自己忽然这么回去了,许是吓着了姨母呢。” 翎王一时没想清楚他们的用意,但听得容菀汐这么说,哪里还说得出拒绝之言?只好道:“如此,便谨遵陛下和娘娘娘之意。” 宫里人人都长着夜鹰般的眼睛,没什么事儿是能遮掩得住的,皇上和容菀汐一起随翎王去看惠太妃的事儿,很快便传到了有心之人耳中。 霜露阁里,秦颖月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根麻花儿。坐在铜镜前,那张戴着红面纱的脸,总算有了它本该有的愁苦。 秦颖月很讨厌小宁子在身边儿伺候着,因而刚用过晚膳,便说要歇下了,打发了他去。小宁子退到阁外的西屋去,她却又有精神了似的,吩咐了小桃去御膳房要些玫瑰酱冲温水喝。原就是想要让小桃打听一下翎王那边的动静,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小桃打听回来的,竟然是这个结果! “这仨人怎么一道儿去了”秦颖月嘀咕道。 小桃也不明白,便只得附和一句:“是啊,可真奇怪” 可没想到却听得秦颖月没好气儿地道了声:“有什么可奇怪的?必定又是容菀汐的狐媚子手段!她定然想到了翎王回京的事情瞒不住,定然想到了多有人怀疑翎王回京的意图,这才哄骗了陛下,用了这么一计!这贱人,当真邪门儿得很呢!刚活过来就这般不安分了。” 吓得小桃不敢说话了,只得静等着秦颖月的应对。虽然皇后娘娘很厉害,但她主子秦嫔,却也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呢 可是等了好半晌,却仍旧见秦颖月的眉心紧拧着不仅是眉心,就连手都攥得紧紧的。那双放在梳妆台上的手,好悬没把手里抓着的簪子给掰断了! “容菀汐”秦颖月狠狠念了一声儿,“且让你赢了一回。你别得意得太早” 弄得小桃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怎么回事儿?秦颖月的意思是,此事就此作罢了?人可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弄来的,一点儿用场都没派上,就这么算了?秦颖月可从不做无用功,她可为此而花了两百两银子呢! 但又等了一会儿,却只听得秦颖月狠狠道了声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本宫卸了妆容?” “是。”小桃吓得忙应了,片刻不敢怠慢。 看来,秦颖月这次是真栽了 秦颖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眸光愈发狠辣。她筹谋了这么久,从薄馨兰中毒到“请”翎王进京,一应都做得毫无差池。都是薄馨兰坏事!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如果当时没那么草草地就解决了知秋,而想一个嫁祸给容菀汐法子最不济,也该使得知秋这“畏罪自杀”弄得再证据确凿些,而不是只凭借谁的猜测。如若这事儿做得妥当,皇上或许就不会转向容菀汐! 但是,却也只是或许而已! 其实她当初之所以同意了薄馨兰所说的,“倘若时间上来不及筹谋,便直接暗中除掉知秋,让陛下自己猜去”的想法,是因为她觉得,皇上在看到那张翎王笔迹的字条之后,是绝对不会再相信容菀汐的了。觉得知秋越是死得毫无证据,皇上越会觉得,这是容菀汐宁可舍掉一个爱将、也要嫁祸给她们呢。 可谁承想,在事情过了有一阵子之后,她和薄馨兰谁都没再犯什么错处,皇上自个儿就想清楚了!那贱人的狐媚手段,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已经是一个死局了,竟然被她如此轻而易举就给走活了! 容菀汐这一次,本宫认载。但下一次,一定不会再给你自救的时间,一定不会! 清平从御膳房里回宫后,却也是闲不住,岂能不惦记着外头的动静?因而也借着给主子取东西的由头儿,又出去打探了一番。听得有人说,看到皇上和皇后、还有翎王,一起往惠太妃宫里去了,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撞着胆子、想了个由头儿到漪澜宫去求见皇后,却听莲心说,皇后娘娘不在宫里。如此,小宫女儿们说的可就是真的了! 一刻不敢耽搁,忙快步往毓秀宫里赶回,将听到的情况告诉给自家主子。 霍小燕听了,顿时吓得脸色惨白。道:“难道说,陛下带着师姐去见翎王了?此时师姐不仅已经见到了翎王,而且他们三个之间还挺太平的!” “太平不太平的,咱们就不能知道了。或许或许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闹翻了,这才让把她和翎王叫到一起去了。”清平道。 但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呢。因为算起来,时间上也不对劲儿啊!自打和初夏一道儿从御膳房里回来,她是回宫禀报了几句,便出来闲逛打探情况了。如果陛下和娘娘已经闹掰了,就说明初夏已经将话告诉给皇后娘娘、且皇后娘娘有了要解救翎王之意。 可是,岂能这么容易呢?难道初夏和皇后娘娘说这些话,不得背着陛下吗?岂能一回宫就找到了机会?就算一回宫便能找到机会吧,皇后娘娘和皇上求情也要一会儿不是?他们两人争吵也要一会儿不是?怎么可能这么快呢?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和初夏说起翎王之事时,皇后娘娘已经随着皇上去见翎王了!或许是皇后娘娘从别处得到的消息,也或者是皇上告诉皇后娘娘的!总归她们毓秀宫今天的行事儿,是枉做小人了! “不不太可能吧?”霍小燕也不太相信。 清平细想想,觉得还是别瞒着霍小燕了。谁也不是傻子。在明摆着祸事已起之时若还心存侥幸,只能死得更惨。因而道:“娘娘这一次,咱们怕是惹祸上身了。回头儿一旦初夏和皇后娘娘提起翎王的事,皇后娘娘定然会想到咱们的用心啊” 霍小燕已经吓得手心儿里都是冷汗,道:“完了完了这下可糟了!师姐一旦知道了我在算计她,以后定然什么事儿都不帮我了!这次的事情不成,明摆着师姐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也不会有什么动摇只要师姐的地位不动摇,咱们就不能出手啊!这可怎么办才好明明还不到出手的时候儿,我们却已经做了。” 清平见霍小燕有些着慌,忙宽慰道:“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忧或许还有法子挽回呢,只要咱们意识到危险,肯用心就是了。” “什么法子?”霍小燕忙问道。 第七百六十四章:白忙一场 http://..org/ 一秒记住.,为您。“这”清平哪里能说出什么法子来啊?她只不过就是看霍小燕着急,随口劝她一劝罢了。 “你快说快说!你最聪明了,总有主意的!”霍小燕此时是全然没了主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清平身上了。 清平自然也是着急的,主子想不出法子来,少不了要她多费心些。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皇后娘娘就算知道了咱们的用意,在今晚也是绝对不会做什么的。别说是今晚,很长一段时间,皇后都不可能找娘娘什么麻烦,估计只是自己放在心里罢了。所以娘娘不必太着急,明儿去关切下皇后,把自己的用意解释清楚就行了。” “解释清楚?可怎么解释?那不是要和师姐摊牌吗?明着告诉她本宫要争宠呢!”霍小燕道。 清平见她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的样子,反而觉得她挺可爱的,不禁笑道:“娘娘是被奴婢办事儿疏忽给气糊涂了呢咱们岂能和皇后娘娘说真正的用意?明儿娘娘就趁着陛下去上早朝时,到漪澜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装作很关切的样子,低声问了皇后娘娘就问她,初夏回来可说了翎王之事没有?” 见霍小燕一脸诧异,清平少不得要解释得仔细一些,道:“皇后娘娘见娘娘非但不做贼心虚地躲着,反而主动送上门来,心内定然诧异。娘娘便说,是因着听说过皇后娘娘和翎王的事儿,知道皇后娘娘定然担心翎王,便特意让奴婢过去和初夏说了。以便让皇后娘娘心里有个数儿,一来是应对陛下可能的恼怒、二来是想法子在不惹怒陛下的情况下救出翎王” “这样一来,咱们的举动,不就成了全然为皇后娘娘着想了吗?而且娘娘一定要忽悠皇后娘娘几句,就说觉得以皇后娘娘的聪慧,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应对,定然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霍小燕听得很仔细,好像是一个听先生教学问的乖巧学生似的。听完了,这才道:“这么说真的能行吗?让人听起来,是不是有些狡辩哪?师姐会相信吗?” 清平道:“皇后娘娘相不相信,就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事儿了。咱们能做的,只是尽量让她相信。挣扎一下,总比坐以待毙好要一些啊娘娘。” 霍小燕点点头,道:“是啊但愿师姐会相信吧。” “娘娘性情良善讨喜,只要娘娘自己别先心虚,说得诚恳一些,皇后娘娘应该会相信的。娘娘,明儿可千万别觉得自己说的是假话啊!想要让别人相信,先要自己相信了才行。”清平道。 霍小燕道:“是啊,得先自欺,才能欺人呢” 如果这事儿成了,她或许很快就能得到风大哥的宠爱了。可是却怎的忽然出现了这种情况?明明是情敌详见分外眼红,怎么就这么一团和气的! 可是,即便她自己先将自己给骗了,师姐就一定能相信吗?就算换做她,她也是不会相信的吧?毕竟这是明摆着的、处心积虑的算计呢! “你不是说,师姐还没回来吗?这样初夏自然还没和师姐说呢!我们有没有法子让初夏别说啊!只要初夏不说,不就没事儿么吗?”想出了一个法子,霍小燕多少也冷静了些,不像先前那么慌乱了,自己也想了个法子出来。 可是这法子却未见得有多明智,看清平那一脸为难的样子,就知道了。 只见清平忽然扑通跪地,道:“都是奴婢的不是!办事不利,给娘娘惹出了这样的麻烦来只是奴婢已经把话说给初夏了,初夏又是和皇后娘娘一条心的、而并不是和咱们,岂能听咱们的差遣呢?怕是不管怎么跟初夏挽救,她最终都是会把今天发生的事儿告诉给皇后娘娘的。如此,咱们可是更说不清了啊!” 霍小燕有些颓然地叹了一声儿,道:“是这么回事儿啊也没有什么法子能吓唬住初夏、让她压根儿不提起这件事儿。人家可是漪澜宫的人,咱们越是不让她说,她反而越要说呢” “是啊这些话只要从奴婢嘴里说出来,便是收不回去了。都是奴婢的不是,给娘娘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害得娘娘此时这般愁苦。”清平连声认罪。 霍小燕哪有心思责怪她啊?光想着怎么让容菀汐相信了。而且也知道清平是真的尽心为她做事,发生了这种意外,谁也没料到不是?若非要怪谁,也只能怪她自己。许是她触犯了灾星,所以连连倒霉呢 容菀汐和皇上在惠太妃宫里坐了好一会儿,惠太妃心境豁达,即便是旁人看来如此尴尬的场面,她只是说了几句话,便使得气氛变得温和舒坦。使得在场之人非但不觉得窘迫难堪,反而都随着她的心境,而变得舒然起来。因而原本想着只稍坐便罢的两人,竟不知不觉间,交谈得忘了时辰。 一壶茶已经饮得差不多了,皇上这才想起时候不早了,是该告辞了。容菀汐自然是随着皇上一道儿离开,以让翎王和惠太妃更自在地说话儿。 出了宫门儿,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繁星点点,却及不过未央宫里各宫各院的烛火之光。 走在永巷里,夜里还是有些寒。皇上将外袍脱下来披在容菀汐的身上。容菀汐看了下身上的金丝龙纹,笑道:“没想到我也着了回龙袍,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有气势了些!” “你若愿意穿,回头儿朕让人给你绣十条八条龙在裙子上!走起来像群龙在飞一样,那多气派!”皇上笑道。 “气派?”容菀汐简直哭笑不得,“可别让人把我当疯子给抓起来!还十条八条的,你有问过龙的意思吗?也不想想人家愿不愿意在我身上待。” “我愿意啊”皇上忽然凑近了容菀汐,声音暧昧。 “起开!”容菀汐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推得远远儿的。 “这不是你要问的吗?朕就是真龙天子,怎么着,朕回答了你,你还不乐意了?” “懒得和你臭贫,吸一肚子凉气。”容菀汐道。 本是胡乱说一句,皇上却真以为她冷,忙抱住她以让她暖和些 回到漪澜宫中,容菀汐见初夏趁着皇上换衣裳的时候,给她使了个眼色,看样子是有话要说。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神神秘秘的,容菀汐便道:“初夏,陛下刚刚许是在永巷里受了冷风,你去烧些热水,晚上让陛下好好泡个热水澡。” “是。” “本宫和你一起去吧,如今没个陪伴,你自己在小厨房里,孤零零的。”容菀汐又道。 皇上刚要叫住容菀汐调戏她几句,但正换衣服呢,也不方便。急忙穿好了,房门却已经关上了显然容菀汐是在房门外,而不是在房门里。 容菀汐和初夏到了小厨房里,初夏关上了房门,轻声道:“小姐,听说翎王殿下回京了,而且还来宫里了,此时应该还在御书房里呢小姐别急,细细听奴婢说了缘故。” 容菀汐不急,只是很诧异。她已经知道翎王归京的事儿了。只是皇上已经习惯了用膳之时不让人服侍着,初夏自个儿吃饭去了,并不知道她和皇上的交谈。此时这般神秘地说起翎王,也不像是无意听到了宫里的传言。 细细听初夏说了和清平的交谈,听得初夏道:“小姐可千万要仔细着些,虽说翎王殿下的安危很重要,但想必霍贵妃那边,是等着要做什么呢。” 容菀汐笑道:“她怕是没这个机会了,而且翎王也没什么危险你是从御膳房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宫里了,不知道外面的动静呢。刚刚我们已经去见过翎王了,不仅如此,还随着翎王一起去见了惠太妃,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回来的。翎王此时应该在和惠太妃说话,估摸着再在京都中留一两天,也便回边疆去了。” 听得初夏也好生诧异 容菀汐笑道:“是皇上亲口说的,而且还是主动说的。想来他是信了我,不想再和我有嫌隙,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让步。” 初夏顿时明白过来,点头道:“如此奴婢就放心了只是,小姐,咱们可不能忽视了霍贵妃那边,霍贵妃怕是要不安分了呢!小姐想想,如果今日不是皇上主动说起,不管她们是不是有图谋、奴婢总是要将这话告诉给小姐的。小姐听了若是和皇上起了嫌隙,岂不是让霍贵妃渔翁得利?” 容菀汐一笑,道:“小燕的不安分,是越演越烈了。即便自进宫之后,宫里便没她什么事儿了,她却还是不想过消停日子。” “其实奴婢还真觉得霍贵妃有些可惜。好好儿的一个活泼的姑娘,到了宫里,却变成了这般阴险诡谲的模样。值不值得呢。”初夏道。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道:“现在说值不值得还有何用?值得也好、不值得也罢,她都已经没了回头路,只能不停往前走。” “小姐打算怎样待她?”初夏问。 容菀汐摇摇头,道:“便当做你没有和我说这话吧她是个可怜人,且又是个倔强的性子。若我不点破,或许有朝一日她还能自己想通了,退出这毫无意义的争夺。如我和她点破,以她的倔强,怕是务必要和我争个高低出来的。” 说罢,容菀汐回头看了一眼见外头没人,这才低声道:“我可是真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 看到容菀汐神神秘秘的,初夏不由得谨慎起来,快步到窗边,向窗外和门外看去。 “醉梦长不是还剩下两包呢?”容菀汐道,“给我一包,今晚要用的。你收拾好东西,我们今晚出宫去。” “啊?”初夏惊呼一声儿,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想,小姐这是闹得哪一出儿啊?怎么忽然又要出宫去了?如今知秋已经知秋已经去了,她们再出宫去,还有什么用呢,人到底还是没救回来。 m.,来自。 第七百六十五章:逃出深宫 http://..org/ “我现在没法子和你细说,但若咱们两个不先偷跑出去,陛下是要和咱们一起去的。皇上离开皇宫、离开朝堂,而且还不是正当出巡,而是偷偷摸摸的,这可不是小事,我岂能由着他这般胡闹?”容菀汐道。 初夏更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心想皇上怎么要和小姐出宫呢?皇上不是最怕小姐逃出宫去的吗? “你只管听我的便是,等出了宫,我会和你细细解释。给我一包醉梦长,剩下的拿包你可拿好了,路上若是遇着了危险,咱们可是要用的。”容菀汐嘱咐道。 见容菀汐说得郑重,初夏自然不觉得容菀汐是在开玩笑。因而虽然一时还没明白容菀汐的用意,但却也知道,小姐决定的事情,是非做不可的。因而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会仔细着的。” “去吧,趁着皇上还没来找咱们,快去把醉梦长取来。”容菀汐道。 不多时,初夏取了醉梦长来,容菀汐将它小心地揣在了怀里。刚烧开了一锅睡,皇上便过来了。容菀汐心里不禁暗自庆幸,心想幸亏她办得早,不然可是要被他给抓个正着。 “君子远庖厨,更何况是天子呢?你快出去,等再烧了一锅,我便回去了。” “怎的这般心急?朕还没着急呢,你急什么?”皇上笑道。 听得容菀汐一愣。做贼心虚啊,还以为她和初夏的图谋,让皇上听到了呢!但好在皇上那色眯眯的样子提醒了她,让她明白过来,皇上只是在调戏她而已。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容菀汐转过身去不理他。 “听不懂不要紧,一会儿看得懂就行了”皇上伸了个懒腰,道,“朕不陪你了,回屋躺着去。你可留着点儿力气,等下还得给朕搓后背呢!” “知道了!”容菀汐闷声回了一句。 她可真不适合做贼啊,这一会儿便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他本是一番好心,满腔热情地要帮她,可是她最终还是自己逃了。也不知道他在发现之后,会不会暴跳如雷、会不会生她的气。 但相比于让他糊涂行事,她还是宁愿让自己做一个恶人。 初夏叫小安子提了水,倒在寝房里大浴桶里,又留了两桶热水在屋里,以供等下容菀汐给皇上添水之用。一看皇上这双色眯眯发着光的眼睛,容菀汐就知道,她这借口找得是在太糟糕了!就不该让初夏去烧水!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可想而知了伺候了皇上沐浴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美人出浴”之后,因着水还没凉,可能也因着本性善良、知恩图报,转身便要也服侍服侍她! “不用不用我谢谢你的好意了”容菀汐连连后退。 但却哪里能敌得过皇上的脚步?他那大步一迈,足足有她两步远。转眼间就被皇上拦腰扛起,倒空着,然后一翻,直接将她扔进了大浴桶里! “噗啊”容菀汐吐出了一口水。 皇上笑道:“礼尚往来,朕也不能白让你劳累着不是?快脱了,朕让你好好舒坦舒坦。” 皇上故意加重了“舒坦”二字,听得容菀汐在心内暗道了一声儿:“自作孽不可活。” 这家伙的服侍真的很到位,就连脱衣服都不用她自己动手儿容菀汐吓得不轻,还以为怀里的东西要被他给发现了呢!但这小子也太猴急了些,直接用扯的,以至于醉梦长便随着布条子一起掉在了水里。 “好险好险”虽说失了一包醉梦长,但也总比被他发现了她的图谋要好得多啊。容菀汐心念一声儿,也只得暂且认命,随后再做图谋了。 可是真是天助我也啊! 没想到落在水里的醉梦长竟然随着水汽散了出来。容菀汐已经先服下了解药,自然没什么事儿,但皇上的情况可就不好了。正在给她擦后背呢,忽然脑袋如同一个大南瓜一样,砸在了她的肩膀上。隐约间,还有些许呼噜声 以至于在这本应挺谨慎的时候,容菀汐却是“噗”地笑出声儿来。 子时之后,漪澜宫内、未央宫里,皆是夜深人静。容菀汐到小书房里去,没敢点油灯,而是找出了一根蜡烛点燃了,给皇上留了张字条。也没有时间收拾行装了,只在梳妆台下拿了银票,便熄了蜡烛,等着初夏找过来。她让初夏仔细着些,看到前院儿正殿亮起了烛光,便是要走了。 小康子和莲心在西配殿里睡得香甜,容菀汐和初夏蹑手蹑脚地顺利出了漪澜宫。沿着墙壁走,躲避着巡逻的侍卫们。只要到了御花园里,她们就安全了。因为有树木花草的遮挡,即便有侍卫们巡逻,却也比现在好藏身些。 有了之前深夜出逃的经验,这一次显然比上一次更为顺利一些。不能说得上很轻松,但最终却也还是没出什么乱子的到了北宫门附近。可宫门外的守卫,在夜里是最谨慎的,容菀汐总不能把他们都迷晕了。若是有歹人趁机进宫作乱,可如何是好? 因而只能轻声扫了下自己的太监衣服,指了下初夏腰间的漪澜宫腰牌,示意她直接用腰牌出宫。初夏是胆子大的,腰牌是自己的、她也的确是漪澜宫的人,有什么可怕的?陛下夜宿漪澜宫,夜里忽然想要潜邸里的一样东西了,让她带着小太监去取来,有何不妥? 就是这般有底气,反而能成功!初夏麻痹了自己一番,便堂而皇之地阔步往北宫门那边走。 “什么人深夜出宫?”侍卫自然要拦住她。 初夏不慌不忙地拿出了腰牌,道:“我们是漪澜宫的人。陛下让我们去潜邸里取些东西” 忽而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这事儿只能晚上去办,我们半个时辰便回。” 侍卫们见她的确是漪澜宫里的掌事宫女儿,这身份是没假的、腰牌自然也没假,只是说的话嘛 陛下向来器重漪澜宫,每日都留宿在漪澜宫,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儿。若是让漪澜宫的奴才去做什么不好被外人知晓的隐蔽之事,也不是没可能。因而其中一人道:“敢问是哪位公公?可否抬头让我们看看。” 既然宫女儿的确是初夏、而且陛下也确实有可能让他们深夜办事,只要把这位小公公的身份确定了,便没什么大问题。 容菀汐抬头,又忙低了头,向侍卫施了一礼。 初夏忙道:“这位公公是内务府新送到漪澜宫里的” “陛下让他去办事,咱们还是莫要多追究的好。”初夏正经说了一句,便又开始吓唬人了。 容菀汐刚才抬头的时候,是用舌头顶着下颚外的,看起来嘴巴有些突出。只是那一眼的功夫,这些原本就不常能见到皇后容颜的侍卫们,定然认不清楚。 平日里容菀汐从北宫门进出,都是坐在马车里,初夏是走在马车外的,所以侍卫们对初夏认得仔细。但对于容菀汐,只怕是要在容菀汐穿着凤袍之时,他们才能确定这人是皇后娘娘。不然多少心里都是有些怀疑的。 侍卫们虽然觉得眼熟,但一时却也想不起来是谁。且因着觉得眼熟,反而觉得这小太监的身份没什么蹊跷的。几个人相视了一眼,显然是在交流到底要不要放人。 初夏见他们犹豫,也不催促,只是静等着,这反而让他们觉得初夏不是在糊弄人。 在侍卫们用眼神儿交流一番之后,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容菀汐和初夏一起出了北宫门儿。 出了宫门儿,容菀汐和初夏稍稍加快脚步,但却也并未太快,以免让人觉出了蹊跷来。只是让侍卫们觉得她们而的确是去办急事便罢。 直到进入到往潜邸方向去的一条小路里,在巷子中,容菀汐和初夏才快跑起来。路上却也不忘躲避着宵禁巡逻的侍卫们。让他们看到了,亮出漪澜宫的牌子,自然没什么麻烦,但只怕这些人会热情到要送他们到潜邸去。自然也是为了确认他们的确没说谎。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自然还是谨慎些、莫要和这些宵禁的侍卫们正面撞上才好。城中房屋街角,藏身之处有很多,容菀汐初夏又有了在未央宫里那么不好藏身之所的藏身经历,这次做起来,则是游刃有余。但因着京都城大,即便她们走了最近的一条路,却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到了城门外。 京都城门外的这些守卫是没什么大用处的,因为即便他们遇到什么不测,在城中巡逻的守卫也是会发现的。而且就算有什么歹人进入,以京都城内的宵禁侍卫们的本事,便足以应对了。且就算巡逻的侍卫们不行,那歹人却也进不去北宫门。 容菀汐和初夏躲在墙角,等着一批巡逻的守卫们走过去了,这才吹出了醉梦长。 不多时,城门守卫兵士便都倒在了地上,会周公去了 容菀汐快步上前,拿出了一个兵士腰间的钥匙。趁着巡逻的守卫们没过来,开了铁锁,和初夏一起用力将城门推开。快步往肃城方向跑去! 因为往肃城方向多林木,便于藏身。也因为,距离城门口儿最近的树林,就是在通往那个肃城的方向上。 容菀汐和初夏一路靠腿飞奔,着实辛苦。在她们刚躲进树林里之时,就听得城门口儿隐约有一阵喧闹之声。但这些巡逻的守卫们却并未把注意全放在城外,反而是将最多的谨慎放在了城内。因为逃出去的人不管是谁,左右他们是猜不到的,而且想要逃出京都城之人,也必定不是京都中的显贵,至少不是未央宫中的显贵。所以其实即便有妨碍,却也比不上跑进去一个刺客的妨碍来得重。 侍卫们大多数都去搜城了,只有几个跑出了城门,在附近搜人。原本就没几个人出来,这一会儿到容菀汐她们藏身的树林里的,就只有一个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深夜奔逃 http://..org/ 容菀汐和初夏躲在一株大树后,听得那追过来的守卫越来越近,而且与此同时,还有两个脚步声也正往这边来。看来是觉得别处并无蹊跷,便都凑到这边来了。 毕竟是初春,纵然草木新绿,但却也没长得有多茂盛,想要躲在草丛里以藏身,这是不可能的。但只是躲在树后,未免太随意了些。这些守卫们手里有一只灯笼,只要细细往她们这边一照,不难照到她和初夏。 容菀汐觉得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先能逃出去为重。因而指了指初夏的怀里,示意初夏将醉梦长用了。 初夏有些犹豫,但见容菀汐很坚决地点点头,便也只好以眼前的事为主。忙拿出了醉梦长,向林间小路上正向她们走来的三个守卫吹了出去。到底没舍得,觉得人少,只用了半包便罢。 “在那边!那边有人!” 初夏刚把药粉包收在怀里,就听得有人喊了这么一声儿。 容菀汐向前方看了看,拽起初夏,低声说了声:“快跑!”两人便在树林中飞奔起来。但哪里能是这些守卫们的对手?听得脚步声,他们越追越近,很快就要到她们两人身后了! “这边!”容菀汐拽着初夏转了一个弯儿,不往前方跑,而是往一旁的树林深处跑去。越往深处树木越密,那三人都是人高马大的,进了狭小之处,定然不如她们两个灵活。能拖上一阵儿是一阵儿吧!这要是被人给抓回去了,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这两包醉梦长,是她们唯一能得到的“武器”了,白扔了可就再不会有! 初夏觉得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怎么这些人一点儿中毒的反应都没有呢?万一那点儿醉梦长并不足以让他们中毒可怎么办?忙将怀里的醉梦长又拿出来,这下可不省着了,一股脑儿地把剩下的醉梦长都吹了出去。 这么一来,不免耽搁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为首那人是不是忽然手长了几尺?原本还有好几步远呢,却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面前,一把将她抓住了! “小姐!”初夏惊呼一声儿,容菀汐忙回头。一见是初夏被人抓住了,也顾不上能不能打得过这些人了,掉头冲回来,一拳就往这守卫的脸上招呼去! 那守卫一见是宫里的人,也不好太强硬了。没和容菀汐硬碰硬,只是一闪身,便躲开了容菀汐的一拳。容菀汐袭击不成,却是收不住力道,整个人向前倾去,眼瞧着就要摔一个狗吃屎了! “小姐!”初夏惊呼一声儿,心想你可要护着脸哪!但还没来得及提醒呢,就见小姐的腰带被一个守卫给拽住了。那人稍稍一用力,就将原本要摔倒的小姐给拽了起来。拎着小姐,将她平稳地放在了地上。 “小姐?”那救人的守卫顺势牢牢抓住了容菀汐的肩膀,以免她逃了。问了一句,上下打量容菀汐。 容菀汐不吭声儿,心想他们结结实实地吸入了醉梦长,就算再有功夫,也该要睡觉了吧?再等一会儿,估计他们就撑不住了。 见容菀汐不答话,这人摇摇头,又要问什么,一开口,却变成了打哈欠……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呢,就头一栽,往地上倒去。 “哎……”其他两人惊呼一声儿。 一个冲上前来扶住这已经倒下之人,但是人一往前扑,顺势就直接扑到地上了。另一人也是如此,刚走了两步,就脚下一软,瞬间瘫软在地上。支撑了还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就以地为床,即刻便入了眠。 “呼……”容菀汐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松了口气。拽上初夏,道,“快走!” “小姐,我看他们的衣服好像有用呢!我们要不要扒下来换上?”初夏道。 “你糊涂啦?等下别人找过来,发现他们衣服没了,定然知道是咱们拿走的!快跑快跑!”容菀汐拽着初夏脚步不停。 初夏忙应了一声儿“哦”,紧跟着容菀汐往肃城方向跑。 巡逻的守卫们在城中找不见她们,自然想到人是跑出城的、而不是进城的,又见追出来的那些人没回去,一定会紧跟着追出来。她们必须在这些人追出来之前跑得远一点儿。 而且只要城中闹起来了,北宫门那边必定会知道,一想起她们两个出宫之事,很容易便会想到是她们这边除了乱子,估计随后就要去禀报皇上了。 小姐久在边疆历练,体力自然不弱,怕是这么跑上一两个时辰也没什么事儿,可她却是受不住啊。跑着跑着,力气便愈发弱了。拼命跟着小姐,却也还是被越落越远。 “小姐……不……不行了……”初夏弯着腰出喘着粗气,道,“不行了,奴婢实在跑不动了啊……” 容菀汐四下看了看,见她们此时已经跑到出了树林外。可是跑出树林外,情况更为不妙了,左右都是山,前方是通往肃城的路。路上光秃秃的,毫无遮掩,要是她们沿着这条路往肃城走,很快就要被人给抓回来了。 “走,上山!”容菀汐道。 “小姐,这山上会不会有土匪之类的啊?”初夏有些害怕。 “皇城根儿下,哪儿来的土匪?估计只是没人的空山罢了。他们追出来,势必要沿着这条路走,估计不会想到我们有胆量去山上。而且这几座山相连绵延,如此之大,他们到哪里去找人?”容菀汐道。 “是是是……是这么回事儿啊!”初夏道。说完,比容菀汐还积极,拉着容菀汐就往山上跑。 到底是下玄月,虽然月弯,却也还算明亮。两人借着月光寻山路,一番攀爬,最终总算走在了山上。在半山腰更往下的地方,容菀汐找了个还算平坦之处,两人现在山上等着,打算追来的兵士们走过了再说。 夜风冷,风吹枝叶发出簌簌的声音。初夏有些害怕,往容菀汐身边儿靠了靠,道:“小姐,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我也不知道啊……” “啊?” “得看追兵的情况如何啊”,容菀汐道,“而且我在想,这条路这么明显,即便今晚这拨追兵过了,明儿一早,若再有追兵出来,咱们两个在路上,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去。” “这可怎么办哪?”初夏心内连连叫苦,心想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逃犯一般呢?也不知道小姐到底要做什么。既然皇上要跟着帮忙,干嘛不用呢?反正是他自己乐意的,出了什么事儿也该他自己兜着,她们跟着闲操心做什么呢?弄得现在这么狼狈。 但却也只是放在心里想想罢了。她知道,小姐现在做什么都是为皇上着想,已经顾不得她自己了。什么吃苦啊、受罪啊,小姐都忍得了。 “小姐,你冷吧?奴婢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啊!”初夏道。 “我冷什么冷?这是棉的!”容菀汐捏了下身上的太监服,道,“我还热呢!” 是啊,她的确热啊,热得都出汗了。可是此时在山上,山风这么一吹,身上的那些汗便成了冷气,凉飕飕的。 “我看山下那条路咱们不能走,不如就沿着山一直往前走,走到山的尽头,快到肃城的时候咱们再下山。不然在这条路上走,咱们迟早要被人给抓了去!”容菀汐道。 “奴婢刚刚也在想呢。这条路实在太空了,一条往前通,光溜溜的!咱们要是走在其中,得多明显呢?”初夏道。 “走!”两人说办就办。容菀汐拉着初夏起身,在山上往前走,借着月光,寻找较为平坦的路。 不多时,就听到山脚下有了一阵马蹄声…… 初夏低声道:“小姐,他们骑马追来的啊。” “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追出来?还挺聪明的,知道先回去取马。取马的时间再怎么耽搁,也比他们用跑的快啊……真可惜,咱们要是还有醉梦长就好了。”容菀汐道。 “干嘛?”初夏只顾着寻路了。 “把他们的马抢下来啊。”容菀汐道。 “或许那东西对马也管用呢!没准儿这些马就随着它们的主人一起睡着了,拽都拽不起来。”初夏道。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听得马蹄声越发近了,便不敢再说、也不敢再走。躲在一株还算粗壮的大树后,等着几匹马从她们脚下飞奔过去,看得他们越追越远,这才放心地继续寻路。 …… 未央宫里,两个北宫门守卫正在急匆匆往乾清宫去。他们自然知道皇上不一定在乾清宫,甚至于,一定在漪澜宫中。但是他们岂敢深夜去惊扰皇上?只能先去禀报李公公,再做定夺。 福公公家里出了事儿,回去奔父丧去了,现在乾清宫那边,只有李公公和云裳姑姑在管事。他们左右先找个人儿禀报了,让乾清宫那边自己定夺去。免得他们落得一个怠慢的罪名。糊涂放走了人,罪已经很大了。若再加上一个怠慢不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到了乾清宫,只见宫门紧闭,便知道皇上多半不留宿在这儿。听说皇上除了留宿在漪澜宫之外,不拘晚上住在哪儿,其宫门外总是有御前侍卫守着的。两人轻轻口响了宫门,不多时,便有人到了门口儿,隔着门问道:“什么人?” “公公,我们是北宫门值夜的守卫,有点儿事,想要向总管公公禀报。” “李公公回他自己屋睡去了,今夜没在这儿。”小禄子道。 “敢问公公,今夜乾清宫里,有哪位管事儿的在?”听得里面传来的声音是个年轻的小公公,但却又不是福公公的声音,这两人自然知道,这并不是个管事儿的。 “到底有什么事儿要禀报?你们告诉了我,我好定夺一番,看看需不需要去惊扰云裳姑姑。”小禄子道。 一个守卫道:“公公明鉴,这真是极其紧要的事儿。约莫一个时辰前,漪澜宫里的初夏姑娘,带着一个小太监出了北宫门,说是陛下差他们去办事的,一个时辰便回。但随后不久,城中就闹起来了,夜巡的兄弟们说,是有人跑出城去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梦醒人去 http://..org/ 一秒记住.,为您。守卫继续道:“我们见初夏姑娘没回,便忙去潜邸里问了。潜邸里值夜的人说,并未见到初夏姑娘回去。我们想,会不会出城的人,就是初” “我知道了,你们等会儿,我这就请示了云裳去。”没等这守卫说完,小禄子便道。 要是漪澜宫里偷跑出了人,而且还是初夏,很有可能皇后娘娘也毕竟初夏姑娘总是紧跟着皇后娘娘的,不可能背着皇后娘娘做什么。 小禄子一路小跑往后院儿去,轻轻敲了云裳的房门,道:“云裳姑娘?外头有两个北宫门的守卫,说要向你禀报一件事儿云裳姑娘?” 云裳听了敲门声,忙穿了衣裳起身,给小禄子开了门儿。虽然还带着睡音,但却也是十足紧张,问道:“这大半夜的,怎么回事儿?” 因为刚才在睡梦中,并未听到小禄子说的北宫门的事儿,还以为是皇上那边有什么突然的事。 “北宫门的守卫刚刚来报,说漪澜宫里的初夏姑娘,带着一个小太监出了宫,当时说是去潜邸里给陛下办事,可现在却还没回。而且城中夜巡的守卫说,有人逃出城了。” “竟有这样的事儿”云裳道,“陛下可知道吗?” “姐姐糊涂啦?”小禄子道,“他们正是因为不敢去叨扰陛下,这才找了咱们乾清宫里管事儿的,希望咱们定夺啊。” 云裳皱眉,心念道:“初夏出了宫,而且还带着一个小太监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夜里漪澜宫里有动静,陛下怎么能不知道呢?毕竟陛下向来眠浅。而且,初夏向来是忠心的,不可能背着皇后娘娘做什么,难道是皇后娘娘指使了她这么做?或者那小太监就是” “可知道跟着初夏的小太监是谁?”云裳问道。 “不知道啊,他们没说。想来是个不认识的。”小禄子摇头道。 “走,咱们快去漪澜宫瞧瞧!”云裳道。 小禄子也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儿,忙点点头,道了声:“我去门外等姑娘。”以便让云裳穿好了衣裳。 此时云裳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甚至于,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个虽然没有依据、但却极其可怕的念头儿——皇上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皇上已经被她们给 虽然她不知道这念头儿从何而起,但还是把自己吓得不轻。哪里有心思穿衣服?直接将身上披着的衣衫扔在地上,拿了架子上挂着的披风,围在身上,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到了乾清宫门口儿,看了两个守卫一眼,思量一瞬,便道:“两位大哥先回去吧。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我们先去漪澜宫打探一番,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若陛下有话要问,再让小禄子去叫你们。” 如果皇上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好好好,我们都听姑娘的安排。”一个守卫道。他们可是巴不得要离这件事儿远一些呢。皇上看不到他们,或许也就想不起来要对他们有处罚了。 云裳和小禄子来到漪澜宫外,见漪澜宫的宫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并未插上。便轻轻推门而入,直奔后院儿奴婢房而去。敲了敲门,轻轻唤了声儿:“初夏姑娘”,没有人应。便知道那些侍卫们所言不虚。而且并不是有人冒充初夏的身份,而是初夏真的出宫去了。 “初夏姑娘”云裳却还是又唤了两声儿,“初夏姑娘” 依旧没有人应。 云裳和小禄子两人相视一眼,随后都把目光落在了正殿那边。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不去正殿问问是不行了。 云裳轻声地、却是快步地往正殿去。到了正殿门口儿,轻轻敲了敲房门:“陛下奴婢有件事情想要禀报。” 说完,便停了手静等着。因为陛下眠浅,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立即便醒。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 云裳但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却还是沉住了气,又敲了几下。这一次没叫皇上,而是叫容菀汐:“娘娘娘娘?奴婢有要紧事情禀报” “什么人夜闯漪澜宫?”终于有了声音,却不是从正殿里传出来的,而是从身后的西配殿里传出来的。 云裳回身,一见是小康子,便道:“我有些事儿要来禀报陛下你们今晚一直在宫里?” 小康子点点头,道:“是啊,封宫的时候一直是我和莲心在这儿,今晚封宫解了,本该是小安子和荷心守夜的,可是荷心正发着烧,小安子又吃坏了肚子、先回去歇着了,便还是我和莲心在守着。” 云裳听了,忙问道:“你可确定小安子是回房歇着去了?可是和初夏一起出了宫?” “啊?”小康子听得糊涂。 云裳解释道:“可是初夏带着小安子出宫去了?” “初夏带小安子出宫去做什么啊?”小康子诧异道。 “陛下没吩咐初夏去潜邸?”云裳又问。 “没没有吧”小康子道,“今晚没看到初夏出去啊!她不是在后院儿睡觉呢吗?” 云裳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回身,退门而入。 吓得小康子一声惊呼,忙追了上来:“云裳姐姐使不得啊陛下和娘娘正在休息呢!” 云裳却是没理他,直奔着寝房而去。到得床幔外,反而回身吩咐已经惊呆了的小康子,道:“你出去!今晚发生的事情,不许往外传。” 小康子见他们已经闹成了这样儿,陛下和娘娘却还是没反应,连一句斥责的话也没有,便觉得有些奇怪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也不敢离开,只能悄悄退到了门口儿,安静等着就是了。 云裳也是因为,她就站在门口儿和小康子说话,即便声音不高,但说了这么长时间皇上和娘娘怎样也该醒了。然而里头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这让她岂能不着急? 此时看着垂着的床幔,简直不敢掀开。 仍旧轻轻唤了一声儿:“陛下娘娘?” 但是依旧没有回应。 这才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掀开了床幔。借着月光,只见床幔里,只躺着皇上,而并未有容菀汐的身影。 “把灯点着。”云裳道。 小禄子应了一声儿“哎”,便忙跑去油灯那边。虽然手脚慌乱,但好在也还是点着了。 只见皇上平躺在床上,是安睡的模样。 “陛下”云裳低头,轻轻唤了皇上一声儿。 没有回应,又轻轻推了推皇上,声音也高了些:“陛下?” 但仍旧没有回应。 见皇上面色如常、且身上也没有伤痕,但却是怎么叫都叫不醒。云裳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小康子,你去叫了当值的太医来。记着稳稳当当的,可千万别慌乱。没什么大事儿。”云裳声音平稳地吩咐道。 可小康子哪能不慌呢?皇上怎么怎么叫也叫不醒呢?而且怎么只是皇上自己躺在床上呢?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去哪儿了? 却也还是强撑着胆量应了,没让云裳看出他的害怕来。 不多时,来了赵太医和王太医。两位太医进了屋,却见这大半夜的,却是一群奴才在皇上和娘娘的寝房里,而且娘娘不在,只有皇上一人儿,即便这种情况下却也没醒来、还是睡得香甜,自然也吓得不轻。 云裳道:“劳烦两位太医给陛下瞧瞧,怎的睡得这么沉呢?” 赵太医点点头,上前去给皇上把了脉,随后是王太医。两位太医这么一瞧,自然知道皇上是中了什么能使人昏睡的药,而且药效极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但这种情况的疗法总是差不多的。若想让昏迷之人快些行来,就只有行针逼毒了。 两位太医见皇后不在,皇上又昏迷着,这里唯一能做主的,就是云裳了。便问了云裳、问她是否可以为皇上行针。并非请示,其实只不过是推卸责任罢了,以求不妥之后的自保。 “劳烦二位大人,快些为陛下行针吧。”云裳道。说完,便吩咐了小禄子和静等着在门口儿的小康子和莲心退下。 两位太医行针的一个时辰之后,皇上醒了。 然而此时,东方已经亮起了启明星。 “陛下”云裳施了一礼,直接道,“陛下中了醉梦长。皇后娘娘和初夏姑娘不见了,据城中夜巡侍卫们传来的消息,说有人逃出城去,想来应该是皇后娘娘和初夏姑娘。” “什么?”皇上一惊。还没等缓和过来,便掀开被子,想要冲出去似的。 “陛下,这时候人早已经跑远了。”云裳轻声提醒道。 已经坐起的皇上,这才有些回过神儿来。愣了一下,又颓然地躺回床上去看起来好像只是有些失落而已,而并无什么气愤之感。弄得云裳和在场的两位太医好生诧异。 皇后娘娘带着她的贴身侍婢逃出城去了,这可不是小事儿啊!怎的皇上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呢?呃在意也是有的,只是好像这在意,有些偏颇。 正在三人都诧异之时,皇上随意一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儿围着了。赵卿、王卿,今晚的事情,不可透露出半分,明白?” “微臣明白。”两人同时施礼应道。 皇上点点头,道:“退下吧。” “是。”两位太医应了一声儿,带着满心的狐疑退下了。 皇上这才问云裳:“究竟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找到漪澜宫里来?” 云裳便和皇上把两个北宫门守卫找到乾清宫,以及他们禀报的事情都说了。也说了来到漪澜宫后,发现皇上中毒的情况。 皇上却是随意道:“只是咱们惯常用的药而已,没什么太大的损耗,算不上中毒这样,你去北宫门,帮朕交代一声儿。就说的确是朕派了初夏和一个小太监去潜邸,现在人已经回来了。至于有人逃出城的事儿,自有京兆府去管,和未央宫无关。” m.,来自。 第七百六十八章宠你无由 http://..org/ “是。”云裳应了一声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退出去。而是试探着道,“陛下,皇后娘娘真的逃出宫去了,这可不是小事儿啊?陛下难道不派人追上去吗?” 皇上道:“她不过是贪玩儿,让她去玩儿吧。近日宫里不顺心的事情太多,让她去散散心也好……小康子和莲心、小禄子那边,你也帮朕吩咐了,让他们切莫多嘴。告诉他们,只要外头有人瞎传话,便一定是他们泄露出去的,朕定割了他们的舌头。” 云裳见皇上是这么个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应了一声儿“是”。刚要退下,却还是停住了,不忘自己补充了一句:“今日之事,奴婢也断不会多说的。” “这是自然,你向来有分寸。”皇上道。 云裳心内一暖,这才施礼退下了。 皇上是因为相信她,所以压根儿就没对她做什么吩咐。如此重地恐吓小康子他们,说要割舌头,但却连和她提一句都不曾。 一时对于皇后离宫、皇后上不管不问的蹊跷也不在意了,只是心里暖得快要漾出来,也有些高兴。 …… 云裳退下后,皇上眼瞧着天快亮了,也没心思再睡觉。起身在屋子里活动活动,以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些。忽的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封信,不用看,便知道是容菀汐留下来的。拿起了、摊开来,果见上面的是菀汐的字迹。 “我带着初夏去雪国,最多四个月便归。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做了。你最好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照顾好雪绒,别让它饿死了。” “噗……”皇上原本是秉着很严肃的态度看的。头两句也还行,可是越说越不像样儿了。 这就完了?就这么随便忽悠他两句,就想让他帮忙收拾这么一大烂摊子?还真是……吃准了他啊! 对!他就是这么没出息!说给带好吃的回来,就能把他给收买了! 但是相比于等着她给带雪国特产回来,还不如自己去,边吃边玩儿多有意思呢!这么干等着也太无趣了些,这种无趣的事情,他是不会去的!而且听说雪国风景世上无二,银装素裹恍似仙境。说什么他也要去转一转。 不过……她之所以自己偷跑了,估计就是不想让他跟着,担心他耽误了国事。如果就这么跟去了,没准儿会被她给赶回来。纵然他不肯回,死皮赖脸的也是太没意思了。得想个更好的法子,既有面子又里子,那多好呢。 …… 容菀汐和初夏一直在山上向前寻路,晨光熹微,山中雾气蒙蒙,树上、草上挂满了露珠,煞是好看。再加上也并未有其他的追兵追来,两人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渐渐变得有些游山玩水之感。 “小姐,没想到距离京都城这么近的地方,就有这么好的风景呢!我们早怎么没发现呢?” “所以说,要时不时地跟我出来见一见世面。这天下间的大好河山,我们没见过的多了……虽说拼尽此生也不能全都看到吧,但至少尽可能地多看一些,也算不枉此生了。”容菀汐轻盈地跳过一块凸起的石头,继续寻路。 “可是,小姐啊……我还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呢?该不会真的是你在宫里待得闷了,就想出来玩玩儿吧?”初夏道。自然不是如此。不然小姐怎样也要选个好时候,而不能在这么紧要的节骨眼儿上。要是皇上恼了,她们岂不真要成了逃犯? “我们要去雪国,去找我娘。”容菀汐道。 想起此行的目的,原本游山玩水的心思,自然就没了。 “夫人不是在生小姐的时候,已经去了吗?” “我娘没死,在雪国。这事儿细细解释起来也麻烦,但你一路跟着我,不需我解释什么,渐渐就明白了。”容菀汐道。 听得小姐的声音有些沉闷,初夏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小姐说夫人还在世,却是一定的。因为如果不确定,小姐不会大费周章地出宫来。可是夫人为什么不回去找老爷呢?去雪国干什么。看来这一路上,小姐要给她的“惊喜”还真不少。 “小姐,已经天亮了,怎么还没有追兵呢?”好像只那几个愚蠢的侍卫大哥们策马扬鞭而去、又策马扬鞭而回之后,宫里、城里就已经恢复平静了,已经完全忽略了有人深夜出逃的事。 容菀汐抿嘴一笑,心想那字条对他果然有用。他看了那字条之后,也就没什么恼怒的心思了,正当做小奴才一样,给她收拾烂摊子呢。 “没人追还不好?等下到了肃城,我们买了马、换两身儿男子的衣裳,饱饱地大吃一顿!”容菀汐道。 “小姐,我们买一辆马车吧?去雪国路途遥远,这样奴婢赶车,小姐可以在马车里休息。”初夏道。 “你真当咱们游山玩水呢?”容菀汐道,“还是买马轻便,而且也快。” 她们要快些到雪国才行。 “可是这一路上得多危险呢?”初夏道,“现在我们身上仅有的防身之物都没了。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半呢?小姐,我看我们还是要买一些毒药暗器之类的。” “买些蒙汗药带着吧”,容菀汐叹道,“暗器我们也不会用啊。而且像醉梦长那样好用的药,我们也买不着。” “只能这样了……”初夏怎么忽然觉得,前路好危险啊……小姐好像都没怎么准备,就一时冲动地跑出来了。她们除了银子之外,什么也没有。可是这么多银子银票带在身上,是祸非福啊! 但小姐胆量可真大,好像并没有觉得她们这么做有多草率似的,一点儿也不害怕。 两人刚出宫,虽说一夜未睡,却也是劲头儿十足。到了肃城,忙着买马、买衣裳、吃饭,更是没有困意了。吃饱了,两人又找了间客栈。却不是为了住下,而只是想要找个地方把衣裳换上了而已。穿着一身男装去买蒙汗药,总比她们一身女衣要安全得多。不然两个女子去买蒙汗药,也太显眼了些。 正当药铺是没有蒙汗药可买的,想要买蒙汗药这类害人的东西,就得在集市上找摆摊儿的江湖郎中才行。好在肃城是个繁华的地方,尤其是春来人爱走,集市上更为热闹。放眼望去,光是能看到的摆摊儿的郎中,就有三个呢。 未免有卖假药骗人的,容菀汐和初夏在每个小摊上都买了点儿,又回到客栈,将这三包蒙汗药都拆开了,混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大包。收拾好了行装,的确有些困了,就在客栈中歇了个午觉,下午过了未时才继续赶路。 …… 一日之后,自未央宫的北宫门出来一辆华丽的马车,据说里头坐着的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想要求子,可是找了钦天监来算,钦天监说皇后娘娘命里的子嗣运和未央宫不和,应去外头住一阵子,有三五个月的功夫将命里的风水换一换,再于吉日重新入宫,这不和便自破了。 这显然和皇上先前对容菀汐说的有些不同,但这却也是皇上的意思。因为若不是他胡诌,钦天监根本算不出这么奇怪的说法来。其实皇上也是保险起见,觉得万一在外头的这几个月,一不小心、时运不济、天时地利不和,菀汐没怀上呢,岂不是不能回宫了?因而又想出了一个更为稳妥的忽悠人之法。 而且菀汐已经先走了,没法子和他一道去岳父家里说这件事,他自己去,岳父看不到菀汐,没准儿会以为他把菀汐给杀了呢。所以也不能去岳父家,只能在钦天监报上来之后,道:“朕瞧着皇后在潜邸里之时还不错,虽说一直未有孕,但那时候是因为身子虚弱,而不是因为命格之故。不如还是让皇后回潜邸里待一阵子吧,也方便人照顾、方便朕去探望。” 原本就是没有的事儿、就是陪着皇上胡闹,钦天监能说什么?只能皇上说什么,他都说对。 如此,此时这一辆马车里,只坐着皇上,马车外有靳嬷嬷陪着。说是皇上送皇后回潜邸休养,但这马车里哪里能有皇后呢? 马车一路从后门儿进了潜邸,弯弯绕绕地一直进到昭德院院子里、房门口儿了才停下。好像皇上和皇后很懒,一步也不想多走似的。且自打进了潜邸后,就只有卓酒一人跟着马车服侍着。原本是涌上好多迎接的人,但靳嬷嬷传皇上的话儿,说皇后喜欢清静,让他们都退下了。 此时昭德院周围空无一人,所有院子都是空着的、奴才们也不敢靠近。皇上这才下了马车。 卓酒还向马车里张望呢,却见皇上向他一招手,道:“你进来。” “啊……是。”这才跟着皇上进了屋。 皇上和卓酒倒是并未胡说,却也没全说。只说因为知秋的事情,皇后心里苦闷,他便放了皇后和初夏出宫玩儿去了,这才弄了钦天监的事儿出来。以后靳嬷嬷就在昭德院里佯作服侍,让卓酒也跟着照看着。自然不是照看,而是捂好了这个谎言,别让别人发现了昭德院里并无皇后。 好在自打皇上带着娘娘们入宫之后,潜邸里的多数奴才都派到外头的庄园上去了,留在府里的并不多,不过是一些打扫庭院的小奴才、还有赶车的冯四。整个潜邸的奴才,统共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人,想要瞒着他们也容易。而且即便不瞒着,直接告诉他们,让他们不乱说也行。 因而卓酒请示了皇上,让皇上来定夺。 皇上道:“还是莫要和他们说,若有谁发现了蹊跷,你再就和他单独说。最好是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府里这么大,就二十几个人,你还瞒不住了?” “是是是,奴才一定尽力瞒住。”卓酒道。 皇上点点头,道:“撑过四五个月便罢了。若是她们在外头玩儿得无趣,或许两三个月便回来了。” 听得皇上说得这般轻松,卓酒却是着实捏了把汗哪!要三四个月哪…… 第七百六十九章:一眼识破 http://..org/ 与卓酒同样愁苦的,还有靖王。 从潜邸回来,皇上便一刻不耽搁地叫了靖王进宫来。自然是问他准备得如何了。靖王还能怎么说?既然已经答应了皇上,便只能将事情办得稳妥,只说道:“已经和小姜交代了这件事,小姜虽然吓得不轻,但却也只能应下。” “那就好”,皇上道,“只是他那边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若是他背后将此事泄露出去,可该当如何是好?” “是啊!”靖王见缝插针,道,“所以啊三哥,臣弟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法子,咱们还是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怎么就不是好法子了?你非得出乱子不成?回头儿朕交代了李忠贵,让李忠贵带个新徒弟!你把那小姜带进宫里来,朕直接把他交给李忠贵带着。李忠贵白天成日里在御书房,你白天就老老实实在御书房待着,看着小姜。晚上回乾清宫,让小福子带着他上夜。他天天跟你眼前儿转悠,能出什么乱子?”皇上道。 听得靖王已经瞠目结舌看他三哥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啊!他三哥果然行事缜密啊,想得这么周到呢!他可真要谢谢他三哥了! “别耽搁了,你这就回去把小姜叫过来。等他来了,朕叫上李忠贵和小福子,当面说。对了让小姜把把这个把朕的这一张脸,也给缓一缓。”皇上道。 “没这个必要吧”,靖王道,“三哥你又不用去臣弟府里,出去只要你不去州府,也没人认识你。” “那个”皇上有些不好开口,但却也只得硬着头皮道,“不换成你的样子换成你二哥的样子。” “啊?”靖王再次惊呆。 “你这么惊讶干嘛?”皇上道,“总之朕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道理。你只管和小姜说一声就是,回头朕把二哥叫来给他见见。” 靖王一脸了然地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儿,心里过了好几种想法。最终瞬间确定了一个,觉得原本他三嫂就是要跟二哥走的,所以他二哥才忽然回京探亲了不是?三哥知道了这件事,就想要扮作二哥跟着三嫂。哎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他三哥这次可真是为了女人,连自己的“面子”都不要了,真真儿的。 “可是,三哥,小姜的易容术虽然很好,但但凡是易容,总少不了一些胶胶水水儿啊、那个假人皮啊、黛啊、粉儿啊这些,放在脸上,你不洗脸、不碰不动的情况下,最多能坚持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你的“脸”就算你不洗不碰,他自己也会花掉、干掉、烂掉的。而且你原本的脸,总被这么闷着,也不好受啊,严重的会“ 靖王做了个撕拉的手势,龇牙咧嘴道:“烂掉!我是不想让我的脸烂掉的,所以小姜我一定要留在身边,让他每天给我做新鲜的脸。所以你自己那边你还是考虑清楚吧。” “是吗”皇上还真有点儿被靖王给吓唬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已经感受到它在腐烂似的。 靖王郑重地点点头,道:“真的” “而且,还有啊”,靖王提醒道,“你用了这么一个一听就是糊弄人的法子,说什么把三嫂送回潜邸去休养了,难道太后能相信么?指不定太后要去潜邸看三嫂呢。只要她一进去,那不是露了馅儿?到时候太后来问我,说三嫂去哪儿了,我怎么回答?而且智子莫若母,长久地交谈下来,我一定露馅儿!” 皇上道:“这你不用担心。朕已经和母后说了,这一阵子里让菀汐别接触未央宫的人,朕也不会去潜邸看她的,就让她自己在潜邸里待着,也好好借着这个功夫思过一番,看看日后该怎么做好这个皇后。估计母后以为朕将菀汐给发配了,是不会去多此一举的。更何况朕明说了不让她去,她若再去,岂不是摆明了不把朕放在眼里?母后是不会做这种无用又得罪人的事情的。” “哦”靖王应了一声儿,有些失落。心想怎么就哪里都堵不住他三哥呢,这可如何是好呢! 皇上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胆战的,根本没有意识到靖王的劝说。 “不过,确定能坚持半个月吗?”皇上问道。 “这个差不多吧”,靖王道,“可是三哥,你也不能半个月不洗脸啊。而且半个月之后你可怎么办呢?三嫂不还是会发现的吗?” 皇上咬咬牙,心想,豁出去了,半个月不洗脸而已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发现了就发现了,半个月之后她再发现了,也赶不回来朕!不然朕也没心思一直演下去”皇上一摆手,道,“朕不和你说,你嘴里边没个靠谱的话!你快去把人给朕叫来!” “啊是。”靖王不知道他三嫂此时已经不在京都了,因而听得皇上这番安排,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用意,完全被皇上给搞糊涂了。 既然三哥是要扮作二哥和三嫂走,半路被三嫂发现了,情况不是更严重么?怎么三哥又说不要紧呢?他可真是懵了。不知道三哥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其实他三哥的想法很简单啊,只是不想在刚追上他三嫂的时候,就被人给赶回来啊!半个月之后,山高水长的,指不定走了多远呢,只要他稍稍“撒个娇”,菀汐估计就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回去了! 只是这脸哎呦,要是真弄烂了,日后上朝也不好看哪!白瞎了他这一张俊脸!还是得再考虑一下 容菀汐和初夏已经在路上走了五日,初夏体力弱,没法子日夜兼程。而且骑术也不精,没法子快马加鞭,弄得容菀汐一边心急如焚,一边却只能游山玩水。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要把初夏带出来呢?不然她现在已经多走了八百里了! “前边就是阜阳城了,到了阜阳城,咱们买辆马车。”走在绿油油的旷野上,容菀汐一指前边隐约中的城镇。 “小姐,你终于想通了?”初夏喜道,“奴婢早就说嘛,要买马车走,这样小姐还能休息。” “我是为了快一些我赶车载着你,一定比咱们现在这么走要快得多。”容菀汐道。 “呃”初夏无言以对。 “小姐,听说阜阳城很繁华,估计里面一定有很多好吃的饭馆儿!我们找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大吃一顿哪!”心里很是愧疚,也只能用吃来缓解小姐心里的苦闷了。 容菀汐道:“阜阳城是去往雪国最近的一条路上的必经之路,也是周围几座城池的枢纽,有很多行商在此。那里最好吃的东西一定不是酒楼里的,而是路边小摊儿上的。尤其是那些卖地方特产的行商们的东西,值得一买或许还能有快马。指不定我们能买到一匹汗血宝马呢!这样我们能走得更快。” “呃”初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怎么好像是自作孽不可活呢,小姐怎么又想到马匹的问题上了呢。 “可是我们没有足够的银子啊小姐,就算真的遇到汗血宝马,我们也买不起。”念头儿一转,却还是嘴硬地提醒了一句。 容菀汐真的愈发觉得,带初夏出来真的是她有生之年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了!她好想要自己一个人走啊 “驾驾”忽然,身后响起了一阵策马扬鞭的声音。 还没等容菀汐回头,那人就已经策马到了她身前,一拉缰绳,马蹄踱了几步,人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她对面。 “二哥?”看到面前之人,容菀汐颇为惊讶。居然是翎王! 听到容菀汐脱口而出叫“二哥”,皇上心里很是满意,笑道:“不想他乡歧路遇故人,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咝”容菀汐听了他的声音,很诧异地吸了口气,怎么觉得,这声音扶有些有些熟悉呢!却不是翎哥声音的那种熟悉。 皇上察觉到自己好像露馅儿了,忙咳了两声,又学着他二哥说话的语调、尽量贴进他二哥的声音道:“汐儿,宫里说,你回潜邸里休养去了,怎的会在这里?” 容菀汐皱眉,还是觉得这声音有些奇怪。 “这一路倒霉,追着一个小贼迷了路,不想夜里又着了风寒。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也是一段妙缘。”皇上又道。 “啊是挺巧的啊”容菀汐尴尬笑笑,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想来你独自出宫,自有你的道理,若不方便说,也罢”,皇上道,“只是你接下来要去哪儿?左右无事,我送你一程。” 容菀汐有些懵地点点头,仍旧仔细分辨着他的声音。 皇上一笑,说了声:“走”,鞭策马往前边的城镇而去。知道自己说话容易暴露,能少说的时候,自然要少说一些。 “小姐,我们遇到了翎王殿下,或许可以麻烦他帮忙赶马车。而且如果他没什么事儿,我们也可以让他陪着我们一起去雪国啊。多一个人帮忙,总比咱们两个弱女子要强一些。”初夏道。 容菀汐仍旧狐疑不已:“初夏,你有没有发现,二哥的声音有些不只是声音,还有他骑马的样子!” 容菀汐正说着,边看着前边策马飞奔的“翎王”,忽的眸光一敛,策马追了上去。 “小姐”初夏着急地追上去,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怎么也跑不快。 “哎哎”忽然原野上一声惊呼,却不是初夏,而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皇上正想着接下来可怎么办呢,忽的被人拉住了腰带,拽着他就往草地上拉!情急之下,哪里能顾得上这番策马扬鞭的风姿啊?只求不掉下去便罢了!忙抱住了马脖子,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人给拽下去。 “你干什么?”心有余悸地回头对那豪放的女人喊道。心里不免一瞬紧张,觉得,这会不会是菀汐和二哥之前惯常的玩闹? 第七百七十章:喜闹旅途 http://..org/ “二哥”容菀汐娇笑一声儿,到皇上身边来,勒马停住。凑近了他的脸,在他的耳边吹气道:“如此良辰美景,是不是只差一场幕天席地了?来呀,可切莫辜负了好时光啊” 听得容菀汐用不是酥麻、简直是起腻的语气这么说,皇上便知道完了,露馅了! “哎”叹了一声儿,死尸一样垂在马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说你这东西怎么弄的啊?还挺像的呢”容菀汐在皇上的脸上抓抓、扣扣、挠挠 “哎呀你起开!别给我抓坏喽!”皇上没好气儿地打开了容菀汐的手。 看他这一副挫败的模样,容菀汐更想欺负他了。推了下他搭在马背上的头,道:“骗人你还有理了?” “骗人朕我也是用心的好吧?你知道这东西弄上去多费劲呢?而且一张人皮面具要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呢!”皇上说着,起身,拽下了身后的褡裢,抖落出了十几张人皮面具。 十几张有鼻子有眉毛有嘴巴的人皮面具掉落在草地上,还停吓人的。看得容菀汐忙搓了搓手臂,掉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就这些,八百两!”皇上道。 原本老四恐吓他,说一张戴着,不能洗脸不能碰,但是他叫了小姜神手过来一问,说还有另一种方法先做好了,一起带着,路上想换就换。但是因为不能反复利用,就比较费银子了,一张要五十两银子的成本。他一想,行吧,五十两就五十两,谁让这是稀缺货呢。而且有求于人,也就不追究这小姜神手的大胆了——竟然敢敲诈到皇上头上,不是胆大包天是什么? 但最终,还是很痛快地给了人一千两银子,要做二十张。但人家却不卖,说一来手头上没有那么多假人皮、而来时间也不够,只能给他十五张。然后收了他的一千两银票,找给他两百两,说是实在没有更多了,两百两是全部家当了。他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和一个升斗小民计较五十两银子去?也就大手一挥,由着他算计去了。 可是事后想起来,还是有些心疼啊 “哎,初夏你看,这手感摸着也挺像人皮的啊还有这鼻子,你摸摸,一弹一弹的呢!这可比咱们在边疆看到的那个像多了。” 此时,容菀汐却根本不在意他被人敲诈的事儿,而是蹲在地上仔细看人皮面具,完全把他晾在了一旁。 “嗯!小姐,这东西做得真是太妙了!”初夏忙点头应道。此时早就看明白了,原来是皇上假扮的翎王!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如果不看皇上的脸,光是皇上被小姐发现后的那几句话,这明显就是皇上说话的语气嘛! “是啊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啊”容菀汐完全被这些人皮面具给吸引了去。 “哎,你可别给我乱摸,到了雪国或许还能用得上呢,快点儿给我收起来!”皇上道。 容菀汐抬头笑道:“谁让你扔下来的?又不是我!自己扔的自己捡!”说完,好像又很嫌弃这面具了,将手里的面具扔到草地上。拽了初夏,道:“初夏,咱们上马。” “啊?不好吧小姐还是奴婢来捡吧!”初夏道。怎样也不能让皇上蹲下来捡东西,而她们在马上看着啊!小姐是没什么,可是他不行啊,这也太有失体统了!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未央宫的宫女,又不是翎王的宫女儿,凭什么给他捡?”容菀汐道。 初夏看了下皇上现在的脸,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儿啊。因而“嗯”了一声儿,点点头,跳到马背上去了。 皇上看了看已经上了马,悠然往前走的两人,再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人皮面具觉得,毕竟是八百两银子买来的,还是不要扔掉了。因而叹了一声儿,暗道“自作孽不可活”,便也只得自己跳下马,灰溜溜地捡起了这些人皮面具。又小心翼翼地将它们重新收在包裹里,这才策马追了上去。 “菀汐,早知道你没打算往回赶我,我就不费这么大力气了。”皇上道。 “谁说的?”容菀汐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一路走来也挺不容易的,反正快到前边的阜阳城了,让你吃了午饭再走也无妨。” 皇上拍了下自己的头。其实话说完,他就后悔了!他干嘛自己提起这茬儿啊?要是他不提起,或许菀汐也想不起来呢! 真是悔之晚矣啊 但也不敢再提了,还是等吃完饭再说吧。或许吃完午饭,菀汐就忘了呢。 其实容菀汐也舍不得赶皇上走。如果皇上自己没提起,她就一直有意避免着想起宫里的事儿,觉得就由着皇上吧。但是此时被这么一提醒,想到国中无君、宫里无主,心里便不落定。若是让皇上再留着,万一朝中出了什么乱子,她就是断头谢罪也不够啊! “菀汐,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觉得我装得挺像的。”皇上道。 容菀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的身段儿若我还认不出来,这几年不白跟你过了。” “我我的身段儿和二哥挺像的。”皇上道。 “不一样。”容菀汐却是说得很肯定。后半句却是咽进了肚子里二哥的身材可比你壮硕多了。 但其实两人也不可比,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若是让他们两个比身材,不是太欺负皇上了?而且打心底里,她真的觉得,还是皇上的身段儿更好看些。身量颀长、健而不壮、恰到好处。 “哎”皇上叹了一声儿,好像被识破了很失望的样子。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没想到菀汐这么快就将他识破了!他还以为,最快也能支撑个三五日呢! 这就是夫妻呀!要是二哥扮成他的样子,估计菀汐能很快看出面前之人不是他,却不能确定是由二哥假扮的吧!有机会一定要试一下。 “你傻笑什么呢?”容菀汐看到皇上一脸傻笑的样子,真忍不住想要捏捏他的脸。但无奈在马上距离有些远,便也只得作罢。 “没什么,没什么”皇上忙遮掩道。 原本两个人的路途忽然变成了三个人,时间竟然也过得快了些,还没觉得走了有多远呢,便到了阜阳城外。光是站在城门口儿,就能感到里面的繁华热闹了。 “翎王殿下?” 还没等容菀汐和皇上下马进城,就听得城门口儿的守卫们中,有一人惊讶道。 “啊”皇上看了容菀汐一眼,显然是被这忽然而来的状况弄得有些发懵,向容菀汐求助呢。可是容菀汐却也不认得这人是谁啊。 “翎王殿下,您怎么到阜城来了呢?”这微胖的守卫兴冲冲地冲到了皇上身边,眼中竟然泛起了泪光。 “有事儿,有事儿。”皇上只好又学着翎王说话的语气道。 “殿下是有何事?可是要找府尹大人吗?还是办什么私事?殿下可是要找阜阳城中的什么人?”这人问了一连串儿的问题,热情且激动地看着皇上。 “请问这位是”容菀汐觉得,这时候还是要先搞清楚这位热情大哥的身份为好。显然这话由皇上问出来是不合适的。毕竟人家这么热情,结果你却问人你是谁,不是太伤人心了吗? “呀!这位就是蔡妃娘娘吧?小的给蔡妃娘娘请安” 容菀汐只得点点头,道:“敢问大哥是” “不敢当不敢当,小的叫常福,娘娘直呼小的姓名便好。蔡妃娘娘不认得的萧的。小的原本是行商,虽然会些拳脚功夫,但却也不怎样。之前游商到容城,却得罪了一个江湖人,结果被人打成重伤。他们打伤小的就跑了,幸亏翎王殿下带着人及时赶到,虽然没抓到人,但却救了小的的性命。不仅如此,翎王殿下还给了小的一笔银钱,以补偿被糟蹋的货物,以使得小的一家人有银子过年。” 见常福说话之时,眼睛始终有泪光闪烁,险些没掉下来,容菀汐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这人不需要格外防范着。 常福看向皇上,深施一礼,道:“想必殿下宅心仁厚,救过的人数不胜数,三年前的事儿,殿下许是已经不记得了。但于小的而言,却是没齿难忘。自打三年前的事情之后,小的觉得做行商实在太危险了些,不是长久之计,刚好内子娘家有人在阜阳府里能说上几句话儿,小的便因此而谋了个公差的活计。今儿是守兵魏大哥家有急事,小的巡逻碰上了,便替他顶一会儿。” “殿下,魏大哥一会儿便回了,殿下赏脸,容小的做东,请殿下去馆子里,吃一顿粗陋饭菜可好?”常福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中却还是满满的期待。 皇上也看出了他并非歹人,笑道:“非要下馆子去做什么?难道你不愿意请我们到你家里去?” “愿意愿意!小的自当是愿意的!只是小的娘子厨艺不精,饭菜怕是不和殿下的胃口啊!”常福道。 容菀汐笑道:“无妨,我们这一路上也没正经吃过一顿饭,能有一顿家常便饭可吃,便是极好了。” “小的这就回去告诉娘子准备上!”常福乐得什么似的,连帮人替差也忘了,急着往城中跑。 看到那身铠甲穿在他的身上直晃,而且他铠甲里的衣裳也和城门口儿站着的几个守兵不同,容菀汐便知道这是他所说的那魏姓守军直接脱给他的,知道他并未说假话。这事儿虽然巧合,但天下巧合这事何其之多?想来并不是事事都有妨碍。 一行三人在常家吃了饭,稍作片刻,因着赶路之故,并未在此多留。常家媳妇儿非要给他们烙几张油饼带着路上吃,好在被常福拦住了,道,“油饼凉了不好吃,还不如蒸些馒头”,听得容菀汐和皇上忙以着急赶路、来不及等馒头出锅为由,逃命似的骑上马跑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夜宿乐趣 http://..org/ 出了阜阳城,容菀汐才想起来,他们要在阜阳城里采买的东西还没买呢。 不免一脸埋怨地看向皇上 “你看我干什么啊?都是二哥揽下的烂摊子!”皇上回身看了阜阳城一眼,道,“我们快些赶路,到了下一个城镇再采买吧。” 容菀汐道:“带着你实在太给我添乱,你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慢走不送!初夏,我们走!” “哦是,小姐!”初夏紧跟了上来。 皇上也跟了上来,道:“你看你,我都说了这不是我添乱,而是二哥给咱们添乱。没关系,反正我不会怪你的,等到了前面的市镇,我还会给你买东西呢,你看我多大度!” “二哥让你用他的脸了?”容菀汐斜睨了皇上一眼。 “我这不是怕,怕你赶我走么。想着用二哥的脸,你就能让我跟着了。”皇上说得委委屈屈的。 容菀汐憋不住笑,却还是强忍着。尽量正色地说道:“他现在不是个闲人吗?你要也是个闲人,我也让你跟着!” 皇上凑了上来,靠近了容菀汐,用手肘顶了下她的胳膊,笑道:“我现在就是闲人哪!可闲了!” 看到他这一副贱特特的模样,容菀汐实在憋不住了,“噗”地一笑,破了功。道:“行了行了,你就再跟一段路吧。” “好嘞!”皇上乐呵道。 容菀汐看了下皇上的脸,不用问也知道他之前说的那个神神秘秘的法子到底是什么了。估计是让靖王代替了他在宫里吧?毕竟兄弟里,只有他和靖王的身形儿最像。虽然靖王比他矮了些,但将靴子里垫得高高的、再加上面容一样、龙袍厚重,应该也不会有人察觉。而且靖王打小就和他整日黏在一处玩儿,原本说话的语气就和他有些相像,若是再刻意学着,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既然他要给她一个惊吓,容菀汐便也不戳破他,只当做自己没猜到罢了。 前路未知,说实话,她是真的很希望能有他陪在身边。而且深宫压抑,她早就想着,若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再和她出来玩儿就好了,不想今日竟然真有了这个机会。 其实她并非是一个大义的人,只要不是明摆着会毁家灭国、使得生灵涂炭的事儿,她是愿意得过且过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同样的,得饶自己之处,也该饶了自己。 前方的几个城镇都不如阜阳城繁华,但一应住宿和吃食也还算不错。由于初夏实在太拖后腿,皇上也忍不了,买了马车,亲自赶马车走。不然还能如何?一个赶马车比驴拉磨还慢、一个又是他舍不得劳累的娘子,除了他之外,身边儿再无别的壮丁了。 他让雷停他们跟在身后儿,没有危险的时候别现身。这时候是他在明处,雷停他们在暗处,他想要把人叫出来,却不知道人在哪儿。 “走吧!”泸水城外,皇上跳上马车,挥起了鞭子。有些不甘心地四周看了看,却仍旧没见有雷停他们的身影儿,也值得作罢。只能再次感叹一声儿,“自作孽不可活啊” 又行了七八日的路,已经快到风国与云国的边境了。但这一晚却是没来得及进城,此时他们正在一片青山下的原野中。天幕如被、繁星为绣,晚风习习、青草簌簌他们却在,搭帐篷。 “老爷你行不行啊奴婢刚刚都说了,这根竹骨是用在这儿的嘛!” “图纸上明明是在这儿!就是我弄的这个地方!” “你看错了,短的才是放在你弄的这一处的,你手上拿着的却是长的!初夏说的是对的!” “哪有我说对就是对的” “不信你站起来看看,现在粽子不是,现在帐篷成什么样儿了?都成了粽子了!” 皇上无奈地起身,看向他包的粽子啊不是,看向他搭的帐篷的确,不太好看。 “重来重来!”容菀汐道。 “啊还重来啊”初夏跌坐在地上,“奴婢早就说了啊,不要买这个东西、不要买这个东西!买了也没有用的,我们也不会搭。还弄了个棉的,多沉呢!” “等到了雪国,你们就知道我的决定是对的了!”皇上道,“雪国那破地儿,此时一定冷得很,估计在屋子里睡觉都能冻醒,我们睡在帐篷里,会暖和得多。” “是是是你最有道理了!我们快点儿重搭吧!不然今晚都没处睡了。”容菀汐道。 身后山上的树林中,敬雨低声道:“我们要不要出去帮忙?这么看着不太好啊。” “你都已经看了一个多时辰了,现在才出去,反而找骂!”追风道。 “是这么回事儿。还是看着吧,别去让主子没面子。”雷停赞同道。 “对!”蒹葭也应了一声儿。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他的主子却在想你们几个在哪儿呢?到底有没有跟着啊?说好了遇到困难就现身呢?现在已经很困难了。 还好失败真的是成功的娘亲,只是他们的这个成功呢,是它的娘亲小产了三次才生出来的 “太好啦!我们成功啦!” “老爷你真厉害!” “相公你最聪明了!” 已经搭好的帐篷里,终于传出了一阵欢呼。 使得在山上看着的人,都不免随之松了口气。还好成功了,不然他们光是看着,都得心力交瘁而死啊 “这帐篷里真的挺暖和的啊,一点儿凉风都感觉不到。”容菀汐在帐篷里铺被子,并不吝啬对皇上的赞美。 “那是也不看是谁买的。”皇上得意地靠着一根竹骨,但却也不敢用力,其实只是为了摆个好看的姿势而已。 “马车放在外面,不会丢么?”容菀汐有些担心外面的马车,掀开帐篷上的小窗户向外看去。 这帐篷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门、有窗,内里居然还分成了两处,“寝房”外面,还有一个小厅。初夏正将马车上的小茶桌并着茶壶茶碗一起端了下来,听到容菀汐这么说,忙道:“小姐放心,不会丢的,今晚奴婢睡在马车里。” 容菀汐觉得帐篷内的地儿本就不大,却又被分成两处,睡觉的地方就更下小了,初夏睡在帐篷里的确不方便,便道:“也好吧。但是万一有危险” “放心”,皇上道,“把马拴在帐篷上不就结了?只要外头一有风吹草动,先惊醒的一定是马。我们醒了,自然不会把初夏落下。” 容菀汐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安排吧。” 这是容菀汐和皇上第一次在野外住帐篷,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兴奋感。反正就是睡不着。即便身子的确很疲累,心里却很有劲头儿。容菀汐躺了一会儿,猛然起身,推了下皇上,道:“我饿了。” “吃!”皇上其实也睡不着,被容菀汐这么一点,瞬间就燃起了旺盛的火气,很有干劲儿,“我们马车上不是有几张饼吗?我去山上折些树枝,搭个火堆,咱们烤热乎了吃。” “好主意!我和你一起去!”容菀汐道。 其实他们哪里是饿了啊?只是想玩儿了而已。要是真饿了,谁还有心思去烤饼吃啊?直接塞进嘴里嚼一嚼咽下去不就成了? 马车里,初夏也没睡着她想知秋了。想起上次跟着小姐和皇上出来时,知秋还在的,那时候他们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可现在,却只剩下了他们三个。皇上到底是九五之尊,不再是那个好像只会吃喝玩乐的王爷,小姐也不似初入宸王府的模样虽然这一路上也很快乐,但她却总觉得,心底里,有些地方是不对的。总是有些隐隐的伤怀,埋藏在每个人的心中。 可是大家都知道,能离开皇城不易,可能这次之后,他们这一生便再没有机会出来。所以都尽全力地珍惜着,不问过往、不念归途,只想走好眼前的这一段路。 还有,他他最爱玩儿了,如果这一路上也有他,那该多好呢可是回京之后,怕是他就要娶陈家小姐为妻了吧? 虽然秦颖月这人很讨人厌、很可恨,但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和陈家小姐比,她是比不上的。 入宫之后,她也听过宫人们暗地里说的关于陈家小姐的话,都说陈家小姐知书达理、容貌秀丽,最是个聪慧善良、大方得体的好姑娘。那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而不像她,只能仰仗着老爷和小姐的恩宠,才能过得这般体面。 陈锦瑟才是配得上他的,对陈锦瑟,只是这显赫的家世,她就输得心服口服,可是在这段感情里,她却不服!不服,并不是因为陈锦瑟的出现,而是因为他的心。既然你从未当真,又何苦来这般撩拨我?难道我们做奴婢的,就是天生卑贱任人践踏吗? “初夏你睡下了没有?”车窗外,忽然响起了小姐的声音。 “还没?小姐有什么吩咐?”初夏忙起身道。 “你困不困哪?”容菀汐问道。 “还好啊” “哎有什么可问的?等香味儿飘出来,她还不一样醒,还不如不睡了”,皇上道,“你下来,带着我们的烧饼。” 弄得初夏好生糊涂:“干嘛啊?” “让你下来你就下来,别忘带着饼啊!”皇上吩咐一声儿,便拽着容菀汐往身后树林里跑。 容菀汐怕初夏担心,还是解释道:“我们去树林里折些树枝,回来烤了烧饼来吃。” “好啊好啊!奴婢把盐巴也带上”初夏道。 “我们还有盐巴吗?”容菀汐好生惊讶。 “是啊”,初夏道,“不是在泸水城里买的吗?买大娘做的小盒子,每个盒子里都送的啊!” 容菀汐想起来了,大喜道:“你快把那几个小盒子都带下来!” 泸水城里有个买绣品的大娘,什么坐垫啊、茶壶罩啊、手炉罩啊各式各样的小东西都有,还有装着调料的小盒子呢。木头做的盒子,上面套上粗布的小套子,却用彩线绣着活灵活现的虫鸟小花,精美极了。为了让人们知道这些小盒子是不漏的,大娘在每个小盒子里面都装上了盐巴、胡椒粉等调料。容菀汐瞧着好看,一起买了七八个 第七百七十二章野炊乐趣 http://..org/ 皇上带着容菀汐去山上折树枝,自然不会走得太远,只在山脚下的几个树上就近折了。初夏已经把调料和饼拿到了马车下,凑到帐篷边儿去,借着帐篷里的油灯光亮,用嘴巴闻了这些调料的味道。把各式调料都弄清楚了,便兴冲冲地等着皇上和小姐带着树枝回来。 忽然想到,这些折下来的树枝可都不是干柴,定然不好烧,想让他们捡一些地上的树枝,但小姐和皇上已经抱着两捧树枝回来了。而且两个人都是兴冲冲的。 估计她们两个也不是真的因为饿了才要烤东西吃,只是想玩儿了而已。所以也没提醒他们。反正最终能点着火不就行了?大家图个乐呵嘛! 这俩人的确很乐呵,拿回了干柴就兴冲冲地开始搭火堆……只是两人谁也没做过这个活儿,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搭出来的,还真是“一堆”啊…… 初夏觉得,身为一个奴婢,自己就在旁边这么看着,两个主子却在干活儿,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呢?可是看得他们两个虽然屡试屡败、但却屡败屡试的冲尽儿,也实在不忍心去打乱他们哪。只能继续看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俩人不知怎么的,才忽然找到了窍门儿。找到窍门儿后,不一会儿的功夫,也就把火堆搭好了,还像模像样地、在火堆的两边、火烧不到的地方,支起了两根树枝、中间穿了一根稍稍细一些的树枝,搭起一个架子来。 “小姐,你可真厉害!”初夏凑上前来,将手里的饼放到容菀汐面前,将调料盒小心翼翼地摆放好。依次给容菀汐介绍道:“小姐,刚刚奴婢已经尝过了,蓝色绣百合的这个是盐巴、粉色绣牡丹和蝴蝶的这个是胡椒粉、蓝色绣鸳鸯的这个是孜然、黄色绣杜鹃和杜鹃花的这个是辣椒粉、青色绣高山白云的这个是白糖,这两个灰色绣淮戏脸谱的,老生的这个是白芷粉、青衣的这个是香叶。” “不错嘛”,容菀汐笑道,“有这些东西,咱们的烤饼做得得多好吃呢!” “快串上快串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皇上催促道。 “哎!奴婢这就来!”初夏应了一声儿,便将放在架子上的细木棍拿下来,将烤饼小心地往上穿。好在树枝够细,烤饼可以平着扎两下、一下进一下出地穿着,这样不至于挂在树枝上面沾不上调料。 只是这树枝有些太细了,初夏嘱咐道:“小姐,一会儿咱们烤起来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让火烧起来啊,不然就都烧着了!” “放心吧,距离这么远,烧不到的。”容菀汐肯定道。 “小姐,之前在边疆的时候,你吃过用火烤的东西吧?”初夏道。 “当然吃过了……”容菀汐道,“只是那时候太小,已经忘了什么味儿了!你忘了,那时候你还在呢。练兵的时候,将士们打了一只野山羊,说是烤了吃,我们两个也跟着凑热闹,结果都吃得上吐下泄的!”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初夏激动道,“小姐若不说,奴婢险些忘了呢!是呢是呢,我们的确吃过火烤的东西!只是……呃……” 即便事隔多年、而且险些已经忘了,但忽然想起来,还是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呢!嘴里也黏糊糊的、满口满鼻子的羊膻味儿…… 初夏勉强压下了想要呕吐的冲动,皱眉道:“小姐还是想不起来的好……那味道可真不美妙……” 说着,又是一阵恶心反胃,可不敢再说下去了,连想都不敢想! 容菀汐也回想起了当时的感觉,亦是不禁一阵恶心,也强压下去了。道;“打那之后,他们可就再不许我跟着他们吃这些火烤的东西了,一有我在,准保只是席地围坐在院子里、吃小菜儿便罢了,真无趣。” “呵呵……不过也是真幸运呢,奴婢可再不敢想那味道了。不知道将士们怎么能吃得那么香的!”初夏说着,抖了抖身上,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容菀汐也抱着双臂扫了扫,心有余悸啊……盯着这串好的烧饼,忽然都没了兴致了。 “菀汐,原来你会烤啊?你来烤,弄得美味一些!”听得容菀汐和初夏说边疆的事儿,皇上忽然变成了一个外人,好生失落。一找到空子,忙插进来以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不会啊……就只是他们弄完了叫我们出帐子去吃,他们说是用火烤出来的,我才知道的。”容菀汐道。 “真没劲!”皇上原本凑在容菀汐身边,听得容菀汐这么说,一下子躲出去几步远,嫌弃道:“怎么也不多学着些?” “我也没想到以后会嫁给你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啊!我当时要是嫁给你二哥,现在就不用我来烤了!” “那你就只能去吃烤山羊了!”皇上道。 一听皇上说起烤山羊,容菀汐又是一阵恶心。皱着眉,强压了几下才把这恶心压了下去。 “你起开!” 刚刚觉得神智稳了些,又被皇上猛地给推开了,险些被他给推倒。 “你干嘛啊?”容菀汐手撑着地稳住自己,没好气儿道。 “看你夫君给你烤美味的烧饼!等下吃到嘴里,你就知道嫁给我是对的了!我不仅让你不必吃烤山羊,我还能让你吃到比烤山羊更好吃的东西!” “你快……快别说了……”容菀汐用手压着胸前,向皇上摇了摇手。 初夏也捂着喉咙,好像呕吐物已经快要涌出来了似的。 “烤饼一定比烤山羊好吃!真的!烤饼和烤山羊不一样,饼是面做的嘛,没有那么多油啊、膻味儿啊……” “呕……”初夏实在忍不住了,快步跑到远一些吐去了。 原本容菀汐还好,但是听到初夏呕吐的声音,也忍不住了,也冲了出去。 “哎……”皇上摇摇头,道,“怎么这么没有定力啊……” 说完,自己却也是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咽了口唾沫……想想都知道当时的味道有多……啊呀,可真是不能想了! 但是菀汐说,当时将士们却都说很好吃……想来并不只是将士们豪迈的缘故,怕是平日里练兵太苦,又没有足够的肉以补养身体,偶尔逮着了一只羊,自然觉得味道不错。 看来朝廷的银两发放得还是不够量啊。而且容城那边还好,因为有二哥在,就算相关衙门里想要层层盘剥一番,却也不敢盘剥容城的军饷。但其他地方呢?怕是还不如容城。 之前父皇更加注重每一个衙门里领头儿的官、将,而不是那些小喽啰、小兵卒,只要确保大鱼一心向海,至于那些小虾米,于父皇而言是不重要的。但他的看法却是不同。 其实君王不似海,百姓才是。百姓如海君如船,海能载船、亦能覆船。这各个衙门里的小虾米,介于官、民之间,自然要比那些完完全全的“官”,更为重要。 尤其是边关之地的将士们,远离家园故土,为国抛头颅洒热血、以保国中祥乐安康,是更应该被朝廷恩赏以待的,绝不能被这么长久地忽视着。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若真到黄土拢白骨之日,他再做什么以弥补,就晚了。 将士们都是拎着自己的头颅过日子的,说不准哪日就要百战而死。在他们还能吃美食、还能饮美酒之时,绝不能苦着他们。 容菀汐吐完了,却觉得这一路上因着马车颠簸而起的不适之感全都消除了,反而身子轻盈,舒坦得很。回到火堆边,刚要埋怨皇上一通,却见皇上正看着火焰,一脸凝重地沉思,饼都快要被他给烤糊了! 也来不及搭理他了,紧忙将细木枝转了转,将饼翻了一面儿。 “菀汐,你帮朕记得些,等回京之后,朕要交代下去,今年蒙山下的冰井里,要存上大量的肉,猪牛羊全都存一些,等到冬日里天寒地冻之时,不易坏了,朕便派人给各处边疆的将士们送去,以保他们能有足够的肉吃。免得若发放银两,则要被过路衙门层层盘剥。”皇上道。 容菀汐看他说的认真,眼中不免流露出赞许的神色来,还有些许崇拜。但却笑道:“与其费这一番力气,何不整顿一下吏治,然他们不敢再贪就是了。” 皇上果然心系江山、心系万民,只不过是她们随意的一个玩闹,皇上就能想到边关将士们的凄苦,若不是常把山河百姓放在心中,断不会有如此联想。皇上是为明君,容菀汐从不怀疑。可每一次看到他诸般仁爱的举动,心里还是会颇有感触。 如果当初得胜的是风北麟,不知道此时的风国,该会是怎样的光景。 “吏治不是那么容易整顿的。兵部那边还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整顿起来倒也容易。可是各处边关那边,天高皇帝远,少不了要多一些阳奉阴违之事。容城是不必担心守将和府尹联手私吞,但其他几处,却是不敢保了。若想让举国官场风气皆正,这是不可能的事。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让他们因着对朕的忌惮,少贪一些。可即便想要这个结果,也得用上个三五年不可啊。”皇上道。 容菀汐轻轻抚摸了下他的手,宽慰道:“慢慢来……” 皇上苦笑一声儿,道:“可如今这局面,怕朕没将这官场风气整顿好,大战便已起了。将士们上了战场,纵然连战得胜,却也不能全都安然无恙地回来。朕只怕到他们战死沙场的那天,却连朝廷赏的一顿饱肉都没吃过……九泉之下若遇见了,朕还有何颜面面对他们?” 容菀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宽慰才好,只能静静陪在他身边。 古来征战几人还? 只要大战一起,这片天底下的好日子便全都到头儿了。此时这般岁月静好,在此大争之世前,着实难得。 第七百七十三章:路遇故人 http://..org/ 不远处,初夏在一旁静静听着,静静看着皇上,有些出神心底里,她还是恨他的。甚至一路以来,常常偷偷想着,有朝一日如果小姐彻底离开了未央宫、离开了皇上,让皇上一人孤独的留在深宫里、空留一世思念,那才痛快呢! 他虽然不是刽子手,但刽子手书中的刀,是他卖的。倘若他没将那把刀给了那两个刽子手,知秋也就不会死了。 她恨皇上,可是他是君、她是奴,小姐又深爱着皇上,她无可奈何。 然而听得皇上这番话,她的心底里,却没来由地腾升出些许感激。对一个刽子手的帮凶,竟然有了感激之情。可也真够奇怪的。 “好了好了!”皇上忽然惊呼一声儿,忙将那穿着三张烤饼的木棍子拿了起来! 索性皇上拿起得及时,以至于蹿起来的火只笼着了木棍的一点点。 “你把火挑那么高干嘛?”皇上低头对正在装无辜的容菀汐道。 “风大嘛!”容菀汐狡辩道 “老爷,这火候刚好呢!再烤下去饼就糊了!”初夏道,“奴婢回去拿几块干净的布垫着,免得烫手。” “嗯还挺香的啊”容菀汐已经忍不住了,凑近了闻了闻。 “是不是比烤山羊香?”皇上问。 听到这三个字,容菀汐立刻住了嘴,也把鼻子拿远了一些,好像这东西是烤是烤山羊似的。 烤饼的香味随着夜风吹到山上,吹得躲在树林中的雷停砸吧了一下嘴儿,道:“有点儿饿啊?” “可是主子说,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们才能出去但看来,主子现在不已经用了真面目吗?是不是咱们现在出去,也没什么事儿?”追风道。 敬雨也道:“是啊是啊我看是没什么的。人多了还热闹些。你看他们三个,孤孤单单的。” 蒹葭沉声道:“主子怎么吩咐的便怎么做,莫要妄自揣测。” 三人立刻住了嘴。 但片刻之后,却是相视了一眼 雷停道:“瞧主子他们的调料还挺足的,不然干巴巴的烧饼,怎么会有这么香的味道?带了这么足的调料,只是烤烧饼可是太可惜了。不如咱们去给主子打些野味来扔下去?” 其余两人连声赞同。蒹葭瞟了他们仨一眼,没说什么。 他们仨怎么忽然这么会献殷勤了?看来是投石问路呢!主子在看到了也为之后,如果想让他们出去,一定会叫他们的。 三人说罢便做,以他们的身手,光是用听的,就能确定哪里有野味了。且一出手,必定是百发百中。不多时,手上已经拎了两只野兔子和一只野鸡。 一刻也不耽搁,直接向山下火堆旁的皇上脚下扔去。 “真可惜买只鸡带着好了。”皇上嘴里嚼着最后一口烤饼,意犹未尽。 话音刚落,就忽然拉着容菀汐弹开了后退!把容菀汐牢牢护在了身后!可是他们的面前却只是三个死了的野鸡、野兔子? 这仨东西从山上忽然扔下来,自然把人吓得不轻!原本围坐在一起的三人都惊吓得迅速躲开了。但此时看到这三样东西三人面面相觑。 还是皇上胆儿大,缓缓上前去,轻轻踢了几脚。见这仨东西都没什么反应,而且也没什么机关从其中迸发出来,便想到了,这一定是那四个人忽然良心发现了,知道不能这么晾着他不管。看他们干巴巴的吃烤饼有些辛酸,便打了野味给他们。 瞧着野味是从山上飞下来的,便知道他们四个一定就躲在山上。直接扯开嗓子向山上喊道:“你们出来吧莫要躲着了” 话音刚落,便见三个汉子用轻功翩然到了他们面前,潇洒地落下。随后,便是蒹葭不情不愿地缓缓落在了他们三人面前,很嫌弃地看了她的三个同伴一眼,觉得这三人可真给她丢脸呢! 容菀汐笑道:“你还不傻啊,知道带帮手过来。怎么不早些叫过来呢!” “呵呵”皇上尴尬笑笑。心想朕不知道他们藏在哪儿,怎么叫呢?也不能站在大街上跟叫魂儿似的啊! 有了这四人的加入,烤东西这种事儿自然不用皇上亲力亲为了,这四人定当争抢着效劳除了蒹葭之外。可皇上却不懂得享清福,围着他们转个不停,很有一番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精神。 雷停和追风手脚麻利,很快便将两只野兔子串到了一根木棍上,调料也都塞好了,递给敬雨。随后敬雨负责翻烤,这两人又负责添柴。蒹葭则是躲在一旁,手中抱着剑、冰冷着一张脸、叉着双腿站着,颇有夜风中的孤独侠客、站在悬崖边独自伤怀之感。很可惜,她面前的并不是悬崖下那一望无际的深沉漆黑、也不是对面山峦上的月下青影,而是一群手忙脚乱的人 但最终,这几个手忙脚乱的人,还是把一只香喷喷的兔腿递给了她。蒹葭接了,对雷停道了声:“谢了。” 冷得好像瞬间就能冰封三尺。 雷停也不介意,反而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像这冰冷的两个字有温度似的。 一群人围坐在篝火边,吃着兔肉,吹着有些凉但却并不冷的夜风,甚是惬意。不知不觉间,便已是月至中天之时 忽的前方不远处的旷野上,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顿时警觉起来,忙扑灭了篝火。追风让皇上和容菀汐、初夏回帐篷里躲一会儿,以看看动静再说。敬雨也道:“听得这马蹄声强劲有力,可见并非普通人的坐骑。且马蹄声响,可见来人之多。” 皇上点点头,拉着容菀汐进了帐篷,初夏紧跟了进来,熄灭了油灯,借着月光静看着外面。 只见一行几十人,有骑快马的,其上居然还有用轻功飞着的,而用轻功飞在半空中的那十几人中,为首之人一身白衣,月色之中翩然若仙,极为显眼。 荣菀汐瞧着这人的轮廓,觉得有些眼熟但此时躲在帐篷里,只借着月色向外看,却也看不清这人的面容。 “前面什么人?”显然这些人看到山脚下的帐篷和马车,也立刻警觉。 即便他们能够清楚的闻到夜空里飘来的烤肉香气,却也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反而因此而更警惕了些。 “阁主,怕是青崖子那厮在耍什么诡计,阁主小心!”马群之中,为首之人提醒道。 但那半空中的白衣青年却并未有何惧怕之意,直接翩然落在帐篷上。脚尖轻点帐篷,问守在帐篷外的四人,道:“尔等何人?” 声音清冷寡淡,虽然不重,但却比刚刚蒹葭那两个字儿冻人多了。 听到这声音,容菀汐和皇上却不禁相视了一眼。 “我们是路过的商人,在此夜宿一晚。若这边有什么大事,我们速速离开便是,断不敢扰了大侠们的事。”追风上前一步,向那白衣阁主施礼道。 白衣阁主淡淡打量了追风一眼,见他礼数周全,便知这帐篷中的主子绝对来头不小。若说是青崖子的诡计,也未尝没有可能。 因而道:“阁下主人何在?出来说话。” 说得也够简单的了,人家对他礼数周全,他却是连一句客套都没有。 “主人已经歇息了,我等不敢贸然惊扰。大侠们且做自己的事去便是,我等必定尽快叫醒主人,带着主子们离开此处。”追风道。 “出来说话。”白衣青年再次淡淡一句。 容菀汐越听这声音和说话的语气,越觉得熟悉。低声问皇上道:“怎么听得有些像君紫夜呢?” “阁主,莫要和他们废话!许是青崖子的拖延之计。不若属下等结果了他们,以除后患。”那马群里为首之人又道。 又听得人如此清楚地叫君紫夜为阁主,皇上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想来应该是君紫夜无疑。这世上能把诸般无礼之言说得如此不讨人嫌的,除了君紫夜也就没旁人了。 “我和你一起出去。”容菀汐担心皇上,忙起身道。 皇上觉得十有八九是君紫夜,再加上知道追风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便并未拦着容菀汐。 两人前后脚出了门儿,向帐篷上看去。只见那白衣青年的面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比这一身胜雪的白衣还白,通身气度比那笼罩在他身上的月光还冷淡,云雾般的眉眼、薄唇峰鼻,不是君紫夜还能是谁? 皇上笑道:“巧啊君阁主!不想山水有相逢,咱们又见面啦?” 看到从帐篷里出来的这两人,君紫夜不禁一愣,还以为自己眼花。定睛看去,又听得皇上的声音,这才确定了。却也不好让徒众们知道皇上的身份,翩然落下帐篷,向皇上一抱拳,算作施礼,道:“风兄怎的来了青崖峰下,可是有事?” 说话间,目光却是落在了容菀汐的身上。 皇上将身子向一旁一闪,随手推开了容菀汐,挡住了君紫夜的目光,笑道:“我们想要去雪国,刚好路过这里,觉得这里原野空旷、又背靠着山,便在此留宿一夜,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皇上回身看了眼身后的高山,道:“这里便是青崖峰?是我孤陋寡闻了,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这里是燕雀山,再往后看”君紫夜向这一片群山中最高的一处指去,道,“那便是青崖峰了。” “燕雀山我们是知道的”,皇上笑道,“过了燕雀山,再过两座城池,便是风云两国的边境凤南山了原来这里真的是燕雀山啊,看来咱们果然猜得不错,快到云国了!”皇上低头对容菀汐道。 容菀汐哼哼了一声儿,道:“早说让你问下路,你却只道这方向没错。” 原本是催着皇上问一问路的,但皇上说那样太无趣,既然方向无错,何不随缘而走?谁人知道的路,不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若是没走过的人却也知道了,也只不过是听说而已,问他们又有何用?没个确定。 第七百七十四章一个傻妞 http://..org/ 君紫夜的薄唇淡淡勾起,露出一抹笑意,看着容菀汐道:“方向是没错的。沿着山下有路之处,一直往北走就是了。” 看到君紫夜又这般明目张胆地对容菀汐笑,皇上又向一旁迈了一步,直接挡在了容菀汐身前,完全拦截了容菀汐的视线。笑道:“君阁主怎的下了紫云山?可是这边有什么大事要处置?” 君紫夜一点头,道:“青崖堂堂主有反心,我依阁中之例,率十九大堂主及永定堂徒众于子时入堂清剿。” 身后已经下马的永定堂堂主冯远山总算找到了机会,忙近前来,低声提醒道:“阁主,大事要紧。莫要错过了子时。既然是阁主的朋友,阁主不妨和他们约个地方,待到咱们事毕,再去相见也不迟。” 君紫夜点点头,对皇上道:“等下青崖峰乱起来,怕是会有一些仓皇跑出的叛贼下山伤及无辜。恐会误伤了风兄及家人。不如风兄劳累些,连夜赶路,天明之时到前方的飞燕城。飞燕城内有一酒楼名为‘汇仙’,我们午时在那里相聚。” 说完,还没等皇上开口,便向皇上一抱拳,脚尖一点,翩然飞走了…… 看得雷停仰着头,瞠目结舌:“蒹葭……相比之下,你的轻功,也不过尔尔啊……” 随行徒众见他们阁主对这气度不俗的富贾极为和气,便也都向皇上一抱拳,这才绕过他们的帐篷,追着君紫夜而去。 “想不到君紫夜竟然也会做这样血腥残忍的深夜屠戮之事,一直以为他是个不问世事的仙人呢……”看着紫云阁徒众远去的身影,容菀汐不禁叹道。 皇上一声苦笑:“身在其位,命不由己。欲静何曾静。走吧……咱们可别真的被乱剑所伤,那可是太不值当。” 容菀汐虽然对这江湖中最为神秘的、实际上的第一大派很是好奇,很想知道他们清剿叛徒是什么样儿的,但却也知道,他们一行人也是有要事在身,若真被伤着了,耽误了正事,可是大大的糊涂。 因而叫上了初夏,上了马车。 皇上看了紫云阁这些人的轻功,也如雷停那般,此时才知道蒹葭的轻功也不过尔尔。知道他们这一路用轻功紧跟着,必定辛苦得很。因而道:“雷停追风敬雨,你们三个挤着些赶车,我们四个也挤一挤,坐到车里去。咱们一车就走了,你们不必那么辛苦跟着。等到了前边的市镇,给你们买几匹快马。” “是。”三人应了一声儿。他们自然也不敢离开皇上太远,因为乱刀飞剑无眼,可不是他们在远处急着赶过来、就能挡得住的。但他们若是在近处,则没什么妨碍了。 容菀汐和皇上、初夏、蒹葭挤在马车里。其实这马车并不小,原本也不需要“挤一挤”,但皇上放置的东西太多了——地上铺着变成棉被的帐篷、中间放着一个木头小茶几、两旁还有两瓶插着鲜花的、银质雕纹的花瓶……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是过来享受的呢。 容菀汐和初夏坐在一侧,皇上自己坐在一侧,蒹葭自己坐在一侧。其实除了双腿需要拘谨一些、以免碰到茶几之外,还算挺松敞的。但此时……瞧着蒹葭的样子,却好像这马车里坐了五六个人,位子都坐满了似的。 蒹葭紧贴着马车边坐着,可能是怕身旁那花瓶在颠簸之下被她碰倒了,便将花瓶抱在怀里。坐如松、耳观鼻、鼻观心。躲得这么远,估计也是怕一时马车颠簸。坐在横位上的皇上,再扑到她身上去吧? “数月不见,蒹葭的性子怎么更冷淡了些?怕是这一阵子在家中憋坏了,也每个出来玩儿的机会。”容菀汐笑道。 “谢娘娘关心,还好。”蒹葭道。 皇上含笑看了容菀汐一眼,心想你多余和她搭话,找冻呢不是?容菀汐讪讪地一耸肩,也觉得自己的确多嘴了。和蒹葭开玩笑,那是绝对开不起来的,还不如数手指头有趣儿呢。 虽然马车内气氛不错,但马车外的三人,却是真的很挤、而且真的很紧张。生怕跑得慢了,再惹来什么无妄之灾。虽然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都是不怕事儿的,但是谁也没有自找麻烦的癖好不是?能省事的时候,自然要让自己轻松一些。因而这三人把马车赶得飞快…… 君紫夜说他们天亮之时能到飞燕城,他们果然在天亮之时就到了,真没有辜负了君紫夜的估算。虽然已经天亮,但却还未到开城门之时,又在城门外等了一会儿,城门开了,向兵士说了他们是出门游历的富贾一家,又瞧瞧给兵士塞了些碎银子,便轻轻松松地进了城。 一夜赶路未眠,人不免有些困倦,皇上找了个还算不错的客栈,要几间上房住下了,一觉睡到了午时。想起君紫夜的“吩咐”,猛地惊醒,推了推容菀汐,道:“日至中天了,快起来,我们去汇仙酒楼!” “去那儿干嘛……你出去买些包子……屋里吃吧……”容菀汐翻了个身,实在舍不得离开这柔软的床。睡梦之中,早就忘了君紫夜的话了。 “不是和君紫夜约好了?我们快些过去,找个方便说话的雅间儿。”皇上道。 容菀汐这才想起昨晚君紫夜的话,却是没多积极。只是把身子翻转过来,眯着眼睛看着一脸兴冲冲的皇上,道:“你这么积极干嘛啊?想来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估计就请咱们吃一顿饭罢了……随他去吧……” “既然昨晚也没来得及拒绝,便等同于咱们答应了,总不好让人久等不是。”皇上直接上手拽容菀汐的胳膊,拖着她起身,道:“快些快些!你若乏得很,咱们在城中留宿一夜便是。” 容菀汐原本也只是说说而已。正如皇上所说,他们既然没来得及拒绝,便等同于答应了,总不好让人久等。因而也顺势起身,迷迷糊糊地去穿鞋。 皇上道:“你快些穿衣服,我去端水盆进来。” “嗯。”容菀汐闭着眼睛点点头,完全是凭借感觉在穿鞋。 皇上到门口儿去,见走廊里安静,想来初夏也没醒。也觉得现叫醒她太麻烦了些,便自己下楼去厨房里打了一盆清水,上楼进了屋,容菀汐刚好穿完衣裳,皇上一招手,容菀汐也没多想,便到了水盆边儿上……腰一弯、头一垂,便将脸埋进了水盆里。被冷水一激,这才清醒了! 清醒过来,却见皇上已经给她递了帕子…… 容菀汐缓缓抬头,有些愣住了,没敢接。 皇上知道容菀汐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他自己却也才意识到……对她好,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不成体统的。没了那高高宫墙的压抑、没了那重重宫规的束缚,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而且都是在不经意间的。 皇上一笑,将帕子塞进容菀汐手里,没多说什么,忽略了这虽然温暖,但却也的确有些尴尬的场面。 容菀汐也觉得不好太矫情什么,因而胡乱擦了脸,又给皇上换了一盆儿清水,也服侍着他洗了脸。 两人匆匆梳了头——因为他们此行里唯一奴婢太不尽职,他们又只能胡想复试了。容菀汐给皇上梳得倒还好,挺像模像样的一个束冠式,但皇上给她梳的……不看也罢。 容菀汐觉得,这房间里摆放的铜镜真的挺多余,还打磨得这么光滑,可真难看! 皇上原本想要给容菀汐盘一个利落的发髻,简单方便。但容菀汐发长且垂,直至腰下,没些手艺的人还真不能一起都盘上。皇上倒也会变通,直接把一个发髻的想法变成了两个,左右各一个,又很细心地给容菀汐各插了一个发簪作为装饰。以至于容菀汐看起来……她的头上,好像两个被人各咬了一口的,露出了馅儿的包子。 “走吧走吧……”却也不能再耽搁了,或许君紫夜已经到了! 两人瞧瞧出了门儿,原本以为是不会吵醒人的,只留了字条在房间里给初夏。但走在走廊里,却听到身后一个轻声的开门声儿。回头看去,是蒹葭。 他们看到蒹葭是不要紧,可是蒹葭看到他们,反应却不那么美妙了! 容菀汐见蒹葭在看了她的两个包子发髻之后,愣了一下,然后就是一副向笑不敢笑的纠结样儿…… 羞得容菀汐用拳头打了下皇上的肚子,快步下楼去了。 皇上指了指蒹葭,蒹葭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恢复了那张冷脸,向皇上施了一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让皇上先走。 皇上好悬没被她憋得吐出一口老血来!气愤地阔步下楼,那个惹祸的人却不知道躲着,又步履轻盈平稳地跟了上来。看来是要跟着保护他们。 跟着吧跟着吧!和她交流也是心累。 …… 到了汇仙酒楼,便有人迎了上来,道:“可是‘瑶池’雅间儿的君公子的客人?三位楼上请。” 想来是君紫夜先到了,向小二交代了他们的容颜,让小二留心着了。 皇上点点头,道:“正是。有劳你带路。” 小二应了一声儿,偷偷抬眼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皇上身边的容菀汐、又看了看两人身后的蒹葭、还往后看…… 蒹葭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见她的身后便是街道了,并无他人。问道:“还等什么人?” “没有没有,小的这就引三位客官上楼。”说着,又把目光落在了容菀汐的身上。看看她的身段儿、看看她的脸、又看了看她的头发……一脸的疑惑。 “你看够了没有?”皇上没好气儿了。 “小的冒犯,小的冒犯……只是君公子说……算了算了,没什么,客官们随着小的上楼吧。”小二道。 君公子明明说,你只要看到两个容貌罕见出挑的一男一女进屋,便迎上去就是了。无需特意交代你他们的样貌,你一看便知。可是……这两人样貌的确不差,只是这位姑娘的发髻……怎么看起来像个傻妞儿似的呢? 第七百七十五章:收个同伴 http://..org/ 顶着这样的两个发髻出门,容菀汐自然知道小二这般打量她是何原因了。但却也只能权当做不知道了。为了让自己对今天的发髻有信心一些、还特意扶了一下她头上的一个包子,姿态妖娆。 “对,我就说挺好看的么!你要爱护一些,这样就很好!”皇上对容菀汐的反应十分满意。弄得容菀汐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小二更是看得惊讶不已,紧忙扶住了楼梯扶手,以免自己滚落下去。瞧这姑娘的神态,也不像是个傻子啊!可是怎么就能对这样的发髻如此有信心呢?哪里来的自信? 三人随着小二的引路,到了二楼左侧倒数第二间的雅间“瑶池”。皇上看了下附近几个雅间门外的小匾,只见是兜率、凌霄、广寒、蟠桃,想起这地方名为汇仙酒楼,笑道:“你们这小酒楼弄得还挺别致。走在其中,看着这些仙宫仙地之名,还真要以为自己是个仙人了!” 小二却是个实在人儿,即便想要他们的打赏呢,却也不能就这么任由他胡说,纠正道:“客官此言差矣,我们汇仙酒楼可不是什么小酒楼,而是整个飞燕城里最大、最有名的酒楼。方圆几百里都是名气响当当的!是大酒楼!” “对对对,我失言,是大大的酒楼。”皇上笑道。 容菀汐也随着笑笑,心想在皇上眼里,有什么地方能是大的呢?可能其他几国的疆土是大的,是有兴致占有的。 进了“瑶池”,皇上打赏了小二一块儿引路的碎银,小二却是没走。而是等到他们进了屋,跟在他们身后问道:“公子,您要等的,可是这三位客人?” 君紫夜点点头。小二与又看了容菀汐的发髻一眼,但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问了一声儿:“既然公子的客人来了,小的吩咐厨房给您上菜了?” “好。”君紫夜道。 小二听了,这才要转身退下。退下之前,却是又看了一眼容菀汐的头发,挠了挠自己的头,一脸诧异。 “看什么看?再看你把银子还给我!”皇上道。 吓得小二一溜烟儿地跑了。 君紫夜摇头笑笑,也看向容菀汐的发髻,问道:“可是风兄的杰作?” “自然。”皇上一脸骄傲。 容菀汐真的很想要找个地缝儿钻下去! 君紫夜摇摇头,含笑不语。 容菀汐但觉还没落座呢,就已经待不下去了。很想要和君紫夜说,你再多等一会儿,我回去让初夏给我重新梳了头,我再过来。但一想这有些矫情,终究也没这么做。只得硬着头皮坐下了。 蒹葭看皇上和容菀汐已经平安落座,便向皇上和容菀汐施了一礼、又向君紫夜施了礼,退到门外去了。皇上知道她性情冰冷,劝她留下也无用,便也由着她去。 容菀汐看了君紫夜一眼,却觉得,同样都是性情冰冷之人,蒹葭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做到礼数不差,君紫夜却偶尔会给人傲慢之感。果然世间之人千万种,没有任何两个人是相同的。 “你们帮派里内部的事情解决了?”皇上问道。 君紫夜点点头。 皇上劝道:“居于高位者,你做得再好,也总有人不满。他们不满的并不是你,而是不满于自己所处的地位。所以有乱则除之,不必放在心上。” 君紫夜点点头,道:“正是。” 容菀汐听得尴尬。心想皇上可是好一番真情实意地开导你啊,结果你却来了这一句“正是”,好生噎人哪! 但皇上好像完全没皮没脸,又热情道:“那叛徒怎生处置了?” “杀了。”君紫夜淡淡道。 “可有家眷?”皇上又问道。 “一并杀了,斩草除根。”君紫夜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 但容菀汐听了,却觉得一阵脊背发凉。她并未抬头看君紫夜,仍旧恍若无事般顾自饮茶。但心里,却仿佛已经将目光放在了君紫夜的脸上,仔细的审视他。她忽然发现,这张她曾经自以为认识的、虽然冰冷但却并非无情的脸,此时却变得有些陌生。他冰冷的、面无表情的脸,此时给人带来的并不是平静,而是可怕。容菀汐忽然觉得,他那一直以来淡然的面庞,恍似一个刀鞘,其内藏着的,是一把锋利的利刃。 人有千面,容菀汐再一次清楚地体会到了。 如此想来,其实皇上在未央宫里和未央宫外是两副模样,在做王爷之时和做皇帝之时是两副模样,也就并没有什么可奇怪、并没有什么不能容忍的了。 她贪恋于他在宫墙外的恣意潇洒的姿态,贪恋于他在王府之时那细心的呵护、无由的信任、毫无身份隔阂的亲近;但她讨厌他在御书房里靠在龙椅上那般阴沉遥远的模样、她讨厌他在未央宫里穿着的那一身龙袍、讨厌他叫她皇后、讨厌他自称朕、讨厌他身后总是跟着一大群奴才、甚至于即便看到他走在未央宫的巷子里都觉得讨厌。 当她喜欢他的模样时,她想要亲近这个人、想要爱这个人;当她讨厌他的模样时,她的心底里,便隐隐萌生起了退意。 她忘记了,他们始终是一个人。 是她的包容心太弱了,不懂得人有千面是寻常、不懂得人做千面是无奈。 皇上又殷勤地问了君紫夜几句话,君紫夜每每都回答得简单利落,但却也都在认真的、诚实的回答。不想这两人竟然能说到一块儿去,真的聊了起来。末了,皇上还端起酒杯,两人逢知己一般对饮了一杯。 这两人什么时候起了惺惺相惜之感了?皇上不是一直挺讨厌君紫夜的吗?不过这样正好,由着他们去谈天,她就只静静吃菜就好了。免得了这两个包子发髻又要受人耻笑。 “昨夜听风兄说,你们要到雪国去,却是为何?”君紫夜问道。 皇上昨晚和君紫夜说起要去雪国之事时,就没想要瞒着他。因为君紫夜是知道菀汐母亲还在世、而且就在雪国的,也多少识得些菀汐那倔强的性子,且他们往这边走,以路线上看,目的也是再明显不过。君紫夜稍稍一想,就知道他们定然是要去雪国寻找岳母了。所以瞒着是为无用之举。 他信君紫夜待朋友坦诚,但却不知道他和菀汐在君紫夜心里,到底算不算朋友。可毫无疑问的,在君紫夜心里,慕容焰的确是朋友。在朋友和外人之间,君紫夜会帮谁呢?如果他只能对一方施以君子之行,该给哪一方呢? 可既然瞒不住,不若坦荡。碰上君紫夜是倒霉。但他却也想要赌一赌,这个让他欣赏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也想要看看自己有没有欣赏错了。 容菀汐没说话,等着皇上的回答。她愿意听他的意思、由着她定夺。 皇上坦然道:“去寻找菀汐的娘亲。让她放下仇恨,同我们回国。” 君紫夜淡淡点头,道:“也好。刚好我也想去雪国拜访个朋友,不如咱们结伴同行?” 皇上和容菀汐相视一眼,显然都有些犹豫。但皇上只是片刻之后,便痛快道:“如此,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君紫夜淡然点头,微微一笑。眼神中,却是甚有相知之感。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懂我”似的。 看得容菀汐愈发诧异了。心想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坦坦荡荡、君子之交的?难道皇上醋坛子里的醋空了?可真奇怪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皇上整日里疑神疑鬼的,弄得她也跟着被带偏了,还真以为君紫夜对她有意思呢。看到现在的情况,她终于放心了。因为君紫夜待皇上好像也很不错。如此说来,难道还能是对皇上也有意思不成? 所以说嘛,她之前说的就是对的。君紫夜对她比较和气、会对她笑、偶尔也有些关心,并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因为他这人对同自己谈得来的人,就是比较不错的。 这下皇上总算不会再冤枉她了。 只是让君紫夜同去 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吧! 容菀汐笑道:“君大哥,我素来知道你人品贵重,无意冒犯。但有些事儿,我觉得还是应该坦然相告,以免到了雪国,再因此而出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事?”君紫夜认真问道,眼神里很有包容之意。 容菀汐忽视了他那冰块儿脸、静湖眼里偶尔出现的表情,道:“此时慕容焰抓了我母亲,之前还以我母亲为要挟,以谋国事。到了雪国,我们若想要救出母亲,少不了要和慕容焰作对。君大哥最好在这一路上想好了,到底是保持中立,还是站在哪一边?若是不想保持中立、想要站在慕容焰那边,到了雪国境内,还望君大哥与我们分道而行。再见面之时,自然是敌非友。” “中立。”君紫夜看着容菀汐的眼睛,简短的,却肯定地说道。 弄得容菀汐好生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这一番高谈阔论,简直低到了尘埃里。而君紫夜的心,就恍若高山白雪,一尘不染、傲视众人。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就在刚刚,他还是一个斩草除根的嗜血刽子手呢。此时却又变成了天上的神明一般。 “咳咳”容菀汐干咳了两声,自以为缓解尴尬,可是声音落下,却觉得越发尴尬了。但也强撑着沉稳,得体道,“如此甚好。君大哥乃真君子,令人叹服。” 君紫夜道:“我觉得这件事慕容做得不对,而佳萝姑母也未见得无错。权力之争,并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应当参与的。” 容菀汐点点头,道:“君大哥看事透彻,我等望尘莫及。” 其实君紫夜之所以解释一番,就是不想让容菀汐这般夸赞他。结果非但没起到效果,反而又听了她的一番夸赞。说实话,的确有些心虚。他之所以保持中立,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是个真君子、也不全然是因为他说的这冠冕堂皇的解释 第七百七十六章:可恨贪官 http://..org/ 他之所以保持中立,更多的,还是因为在慕容焰和菀汐之间,到底该倾向于谁,真的很难取舍。所以只能暂时保持中立。但若任何一方有性命之忧,他都愿意以性命相陪。他向来不善言辞,但一切在心中都有定数。 “有了君大哥这两个字,我就放心了。来,我敬君大哥一杯,愿我们一路同行欢畅。”容菀汐端起了酒杯。 皇上凑热闹道:“君兄这‘中立’二字极为贵重,该当一敬。” 因着从汇仙酒楼出来,又采买了一些路上用的东西,回到客栈已近日落时分,再连夜赶路也是没必要。毕竟以致身体虚损,若出了什么病痛,反而耽误行程。 次日一早,见他们的队伍中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昨晚的那张冰块脸,雷停和追风有些警惕,看向皇上,一脸担忧。毕竟这人可不是那些热情的江湖朋友、也不是皇上和娘娘的同门师兄弟,而是传闻中向来不与外人往来的君紫夜啊!君神医、君大侠、君阁主、君美男啊! 难道君紫夜不知道皇上和娘娘的身份么?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儿。既然知道了皇上和娘娘的身份,如这般心高气傲之人,怎么愿意敢当一个护卫一般的所在?纵然他身份上不是护卫,但这一行人中就属他武功最高,一旦遇到什么危险,护卫之事是逃不了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人对娘娘图谋不轨啊! 但皇上却像介绍好兄弟一样,拍了下君紫夜的肩膀,颇为自豪地介绍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紫云阁的君阁主。刚好君阁主要去雪国见一个朋友,与我们一路走。路上咱们彼此照应些。” 君紫夜被皇上拍了下肩膀,本能地将手一抬,明显是要出招的架势,但却在刚抬起手之时就止住了。缓缓将手落了下来,只是僵直着站着、看起来很是拘谨不自在,却并未对皇上做什么攻击之举。 皇上大咧咧地笑着跳上了马,并未察觉到自己刚刚有多危险,在场之人却都是为他捏了把汗哪。 “你到马背上去做什么?”容菀汐指了下马车,道,“那才是你的地儿。” “我不坐,怪窝囊的!”皇上道。 容菀汐一撇嘴,心想你之前不也坐得挺乐呵?但也知道他这是在新朋友面前要脸面呢,好在他骑术不错,不至于丢人,也就由着他去。 雷停赶车,追风和敬雨、蒹葭都骑马,以至于昨晚还拥挤的马车里,此时却只剩下容菀汐和初夏。 马车缓缓驶过他们昨日买马的马行,容菀汐忽然想到,昨日这儿有匹白马挺好看的。可是皇上和君紫夜都不喜欢,他们都喜欢枣红色的帅气骏马 “哎呦车里怪颠簸的,空气也闷”容菀汐瞟了初夏一眼,到底也没忍心说出口啊! 初夏转身撩开车帘看向窗外,不搭理容菀汐,就当做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了。 “算了算了,陪你吧!”容菀汐一摆手,豁达道。 “小姐,骑马多累呢!舒舒服服地在马车上多好呢!你看车上就咱们俩,车又这么大,完全可以舒坦着躺着啊。”初夏道。 “是是是,是这么回事儿。”容菀汐闷声道。 马车缓缓出了城后,便向着前方疾驰起来。容菀汐更是有些坐不住了最终还是叫了蒹葭进来陪初夏,自己骑上蒹葭的马,纵意驰骋去了。 好在初夏只是想要静躺着睡觉,身旁有一个冰块儿、闷葫芦,也就没什么紧要了。 到了风云两国的边境凤临城,便停了下来。其实这一路不长,刚好走了一日而已,并不怎么疲累。但在凤临城中,却是不得不停,因为想要到云国去,必须要换了由凤临城守将和府尹同时盖印的通关文贴,如此才能得以过了凤南山。 不然凤南山两麓的两国守军,是不会放他们过去的。 如今虽说诸国蓄战,但这都只是暗中的较量,总不好先把对彼此的敌意摆到明面儿上来。所以只要有通关文贴、且又不是到他云国境内便不走的人,云国还是会放行的。 只是这通关文贴,可如何求来呢?作为风国人,却想要这么拖家带口地去雪国,总要有个合理的理由不是?若只以一个普通商人的身份,是断然换不来通关文贴的,除非给府尹和守将以大量银钱。 容菀汐正觉得他们若是用了这种法子,未免太没脸面了些,可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儿回来的皇上,却已经道:“事情解决了。打点了凤临衙门的师爷,让他去和吴风厄说一声儿,明儿引荐咱们去取通关文贴,估计这两路神仙,一共六百两银票就够。毕竟这里不如咱们统一了口径,都说是奉了家父之命,去探访早年随人私奔到雪国的姑母的,可别露了馅儿。 “如此说,府尹也不会信的。”容菀汐道。 “他自然不会信”,皇上道,“每年从这里走的行商有多少?哪一个不是一番孝敬之后才能过去?所以只要咱们孝敬到位了,再加上这个” 皇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由紫金制成的腰牌,上面刻着“琳琅”二字。道:“咱们给他们一个明面儿上的由头儿,再将这个暗地里给他们两个看一眼。他们知道是琳琅阁出来采办,断然不能拦着。往年琳琅阁给他们的孝敬,也都这个数。今年咱们早过来,便先给了。” 容菀汐恨道:“这两个贪官!若当真有歹人以此方法来往风国、云国、雪国之间贩卖诸国情报,他们只要又油水拿,岂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皇上一笑,道:“这是自然了。天高皇帝远,他们怎样贪,都没有人能告到京都城去。即便有人有此胆量,在路上也就被拦下来杀了。而且若真在情报上面出了乱子,谁也不能确定一定是从凤林城过去的,查不出来。他们在这边,可是抡圆了臂膀地贪呢!” 容菀汐道:“你还能笑得出来。都贪到你头上来了,多丢人呢!” 皇上叹了声,道:“不然还能怎样?还能哭么?若真因为这点事儿就哭一场,怕是哭个三天三夜都哭不完。慢慢儿来吧。” 次日,皇上再次去求见那崔师爷,师爷果然将他们引入了府衙的内院,让他们面见老爷。且还说了:“几位远道而来,相比劳累。崔某既然是本府的师爷,叮当尽到地主之谊,这便帮几位去请了陶将军来。” 皇上点点头,又暗中塞给师爷一张五十两银票,道了声:“有劳。” 崔师爷用余光瞟了一眼。一见是五十两,顿时眉开眼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远客不必挂心。” 崔师爷走后,初夏低声和容菀汐嫌弃了一声儿:“小姐,你瞧他那一口大黄牙,长得跟金子似的,一看就是个贪财的东西了。” 容菀汐笑道:“你还有心思细看呢?光是看他那一副贼眉鼠眼,我就觉得恶心反胃。” 原本换通关文贴,是要到衙门的后堂去说的,但这崔师爷却把他们往内院引,可见吴府尹的用意。就是想要私下处理这件事儿,就是想让他们上孝敬呢。这是把朝廷的通关文贴,当做贩售的物件儿来倒卖。当真可恨至极! 然而见到这可恨至极的人,却发现他长得并非是崔师爷那副贼样儿,而是一个文人雅士一般。四十岁上下,白面微须,面容颇为清俊,举手投足间颇有骚客之气。若不是他身旁的管家道了声,“老爷,远客来了”,容菀汐还真要以为,这也是一个过来换通关文贴的人呢。 “给府尹大人请安。”追风先上前说了一句。随即介绍道,“这位是我家少爷、这位是我家少夫人、这位是老爷的结拜兄弟。我们几人奉老爷之命,想要去往雪国,寻一寻我家那远嫁多年的姑奶奶。” 追风这么抢上前去说,自然是不想让皇上向这区区一个府尹行施礼。但没法子啊,此时他们的身份只是个商人、而且还是有求于人的,又岂能太过傲慢了?皇上自然还是得给这个贪官施了一礼,道了声:“草民见过大人。” 看得容菀汐好生心疼。但其实也知道,皇上自己是不在乎这些虚礼的,他只在乎他想要办的事情能不能办成了。因而也随着皇上向府尹施了一礼。心里却知道,吴风厄这官做不长了。不说他贪赃枉法的事儿,就是他今日受的礼,也足够他丢了乌纱帽的。 今日她和皇上这一礼,若是放在一个清官的身上,皇上是不在乎的,但是若放在一个贪官身上,皇上是断不会忘的,一定会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君紫夜见皇上这般身份,都不计较这些,他又岂能计较?因而随着容菀汐向吴风厄施了一礼。 吴风厄笑道:“听崔师爷说了你们的事儿,也是孝心可见。这是内宅,无需拘礼,坐吧。” 皇上可能是嫌这贪官家里的椅子脏,笑道:“草民等不敢多做叨扰,只想换了通关文贴,便速速赶往雪国。大人日理万机,能接见小的等已是给了小人天大的面子。” “无妨,本官既然做了这凤临城的府尹,自当做好分内之事。每一个想要通关之人,本官都比要亲自接见一下,以免出了什么乱子。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本官见了,便能一眼看出他的好坏来。”吴风厄笑道。后一句的语气,就颇为有深意了。 皇上听罢,便上前去,给了吴风厄一个小茶叶盒,就是昨日随便找了个铺子买的,不是什么好茶。却笑道:“这是草民路上买的茶,自觉不错,且也不值什么银钱,想着买来给大人尝尝新鲜,也不知道能不能合大人的胃口。” 吴风厄开了茶盒,赫然见到里面有一张三百两银票。 皇上又抬手施了一礼,道:“还望大人不嫌弃。” 这一次,却是从虚握的拳头里露出一小块紫金腰牌来。 第七百七十七章:到达雪国 http://..org/ 吴风厄看了这银票的数量,又看了皇上手中腰牌,便知道了他们是琳琅阁的人。只是从未见过琳琅阁里派过这几个人来采买,心中不免也有些狐疑。笑道:“这茶叶极好只是瞧着这茶,像是京都城里的东西。又瞧几位衣着气度,不知道可是京都城里的大户,郎家?” “大人慧眼,正是。”皇上道。 “说来本官与郎家也有些交情,不知之前常出来寻亲的那位少爷,怎生没来?” “这是草民自己家里的事儿了,家中变故,不好为外人道。”皇上笑道。声音并无什么恭敬之意,不似先前那般客气,反而有些强硬。意思是,这不是你能管的事儿。 吴风厄就只是求财而已,而且京都城里这样的大生意人,他是不敢惹的。因而只是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是家事,本官这个外人,也不好多问了。只是通关文贴要等陶将军过来,我们一起定夺,若陶将军说无妨,本官这才能办的。想来郎老爷也和少爷说过,在边疆,都会兵比官大啊。” “大老爷是青天,在草民们眼里,都是一样的。自然都当尊敬着,丝毫不敢有差错。”皇上道。 吴风厄点点头,道:“这就好。” 见他们没有落座之意,便也不再让,顾自在主位上坐下了,悠然喝茶静等着陶将军。多少想要给这个新采办一些颜色瞧瞧,以便日后的往来。 不多时,陶将军到了,皇上少不了又重复了刚刚和吴风厄的那一套,施了礼、说了客套话、献了茶叶。 陶将军也当面儿打开了,一见里面是三百两银票。皇上也如刚才那般立刻施了一礼,让他看到了手里掉落出来的紫金小腰牌。 陶将军少不了也问了如同吴府尹问过的那一番话,皇上又那般答了。 陶将军也是笑道:“是本将多嘴啦,既然是家里的事,我们外人自是管不得。只是这通关文贴,得要本将和府尹大人商量了才行吴大人,你瞧着这一家如何?可是正经寻亲去的?” “以本官之拙眼,瞧着却是不差。不知道陶大人以为如何?”吴风厄道。 在听得这两人说了一会儿客气话之后,他们总算拿到了由这两人共同盖印的通关文贴。也不多留,说了几句客气话后,便离了府衙,回到客栈中收拾行礼,我往城外的凤南山去了。 有了通关文贴,再加上一路依着琳琅阁的规矩所做的打点,除了遇到一场暴风雨之外,还算顺利的过了凤南山。下了凤南山北麓,便是云国地界。 越近雪国,心思便愈发沉重起来。一时也无暇欣赏他国风光了,一路快往云、雪两国的边关走。有君紫夜指路,他们着实走了一条近路。期间只日夜兼程了两日,其余都是正常夜宿城中客栈,用了刚好时日的功夫,便到了云国和雪国的边关城池云天城。云天城外八百里,便是伏龙雪山了。 翻过伏龙雪山,便至传说中的“天神之域”。其实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凡尘中寻常得再寻常不过的、阴谋肮脏之所罢了。 云国国境不大,但气温差别却是不小。他们这一路走来,时日之内,便经历了从春到冬两个气候。此时他们所在的云天城,已经是寒冷如同飞霜的腊月里了。 好在也不是陡然变冷,前两天已经发现了气候的变化,在前一座城池,几人已经早就备下了厚厚的棉衣。穿上了再进城,对这里的冰冷倒也没什么极其不适这感。 有了风国的通关文贴,到了云天城,只需稍稍打点一番,让云天城的府尹和守将直接在这通关文贴上盖一个印便可。这番打点,自然还是按照琳琅阁的规矩来,自然还会暗示一下他们是琳琅阁的人。风国的人去往雪国,在云国只是一个路过,他们自然不会为难,只收个过路费便好了。即便出了什么事儿,却也与云国无关。是风国先放的人不是?他们怎么好拦着? 因而给云国的打点,自然也不如给风国的多,只是一路神仙两百两银子,一共四百两银子就过了云天城。 至于到了雪国伏龙山下守卫松散,想要瞒过守卫进入雪国,并不难。且雪国是终点,也从不与外界有什么往来,自然没有通关文贴这一说。不需要再请什么通关文贴,只要自己不去伏龙城衙门前故意转悠便罢了。 所以他们进入雪国之后,只要自己小心些,应当无大碍。但这个“无大碍”,只是不至于轻易便让人他们是偷偷越过伏龙雪山过来的风国人,却不是说他们接下来的行事。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是否有什么危难,自然也无从得知。 雪国都城距离伏龙雪山不远,只与伏龙城隔了两座城池,且中间还有一条捷径可通,其实不过是一座城池的距离罢了。 过了伏龙、赤血、迎凰三城,便是雪国的都城大雪都。雪国的皇宫雪域天宫,位于大雪都以北、天道山南麓,依山而建,从山脚下、一直建在半山腰。皇上和后妃们所居之所,却不是在高处的“天宫”里,而是在山脚下的大片巍峨宫殿中。山上之所,反而都多半都是空着的。有用处的,只是祭祀神殿、珍宝阁等处。 这自然也是和气候有关。纵然皇族之人再想居于众人之上,却也逆不过天去。 雪国之人虽说普遍都是高鼻深目、肤色极白,但却也并非全是如此,也有一些人眉眼不那么深邃、鼻子不那么突出,而这些人,尤以居住在雪国南部、伏龙山附近的这些城池中的百姓们尤甚。所以若只以他们的面部轮廓来看,行走在雪国都城之中,是不会和这边的人有什么明显的不同的。只是需要将肤色注意一下,平日里不管男人女人,出门之前都涂抹上一层水粉,让人看去白一些便罢了。 这些都是在过伏龙雪山的过程中,君紫夜和他们说的。君紫夜再三嘱咐了他们,放宽心,只要肤色白一些,他们和雪国南部的人是毫无差别的。 伏龙雪山这道天险,看似困难,但只要准备充分了,只不过受一些罪而已,不至于有什么“天险越不过”之说。容菀汐觉得,之前人们将伏龙雪山传得神乎其神,其实都只不过是人类对于自然本身的敬畏罢了。 皇上提前买好的棉帐篷,得到了君紫夜的赞许,并且在路上就鼓励皇上再买几个。因为他们人多力气大,轮番背着几个帐篷是不碍事的。但若在雪山上冻得受不了,却又没一个可以取暖的地方,那滋味儿可真是要人命。 因而他们一行八个人,又买了两个帐篷,想着挤一挤,三个帐篷总是够的。 容菀汐最担心的就是初夏,但因为有君紫夜在,一路上几乎都是君紫夜背着初夏爬山,初夏只是冷些,再怎样也不至于撑不住。 到了夜里,他们便两三个人挤在一个棉帐篷里休息除了那不怕冷的君紫夜之外。君紫夜不愿意和人挤,但却也的确不能自己深夜直接睡在夜风之中,恐在睡梦之中雪移,冲散了可是不易寻见。因而便睡在容菀汐和皇上、初夏所住的帐篷的“小厅”中。 如此过了刚好十几日,在粮食和煤炭干柴都恰好够用的情况下,他们便于一日夜晚,到了伏龙雪山北麓的山脚下。 原本伏龙雪山下的守卫就不那么紧密,这么长的一个北麓,总做不到人挨着人,到了夜里,更是松散。一些胆大包天的,早就躲到暖和的地方休息去了。 皇上带出了醉梦长,由雷停他们偷偷到了周围几处,轻轻吹出去,不多时,他门附近守卫都陷入了沉睡。夜黑山远,各人顾好各自的地方便罢,谁会特意放眼去看周围呢? 在伏龙山守兵的懒散下手,一行人顺利下了伏龙山,趁着夜色,一路向山下不远处的伏龙城而去。 伏龙山好过,伏龙城却是不好进了。夜里城门锁着,想要不漏痕迹地从城门守兵手里拿到钥匙、开门进城只有君紫夜能做到。但进城之后呢?城中夜巡的兵士又是不好过的一关。 因而众人早就在伏龙雪山上赶路之时便说定了,过了雪山后,不入伏龙城,而是沿着伏龙城,绕到赤血城和伏龙城中的郊外去,佯作从伏龙城里过去赤血城的。到了赤血城内,再做采买休息。这样岂不能顺利得多? 因此众人一刻不敢停歇,都想在明日天亮之前,尽量跑远一些,以免惹人注意。 及至天亮之时,他们已经到了伏龙成郊外的一片雪松林中。如此,佯作雪国的百姓应是无碍了。 君紫夜早就说过,他们的谨慎是多余的。之前他们还不甚相信,觉得君紫夜是艺高人胆大,不懂他们这些艺拙只能勤于仔细谨慎之人的行事方式。但此时走在伏龙城外的这一大片雪松林中,从天亮到现在,已经走了两个时辰,却是连一个雪国百姓也没遇见、更别说官兵了,官兵更不会出现在这么一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 “雪国地广人稀,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已经被几层厚棉袄和一个黑色大氅裹成一个粽子的皇上,终于发出了到雪国以后的第一句感叹。 “所以慕容焰才会想着逐鹿中原。他们需要中原的土壤、垂涎中原的富庶。”同样也是粽子的容菀汐道。 “身为皇者,谁不想一统天下?大争之世,身不由己罢了。”君紫夜道。明摆着是在为慕容焰开脱。意思是,慕容焰并不是因为贪婪,而只是因为在大争之世中、为了自保护的身不由己。 此时,也只有君紫夜一人还是风流倜傥的了。皇上和容菀汐同时回身看了一眼,但觉在气势上就被人压下了一头,一时这反驳之言却也说不出来了。而且一张口便是一口凉气直入心肺啊,还是少说一句吧! 因为冷,一路静默无言,走路也快。及至申时左右,便到了赤血城外 第七百七十八章:着手之处 http://..org/ 可能是雪国少有外人来,境内太平,因而他们的入城是相当顺遂的。甚至于连一句盘问都没受,就随着从伏龙城入赤血城的百姓们一起入了城。 当然这也多亏了君紫夜的提醒,在快出雪松林时,君紫夜让他们把斗篷里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衣都脱掉,只穿一层厚棉衣、一个斗篷。雪国人常年生活在寒冷之中,自然是不怕冷的,他们却穿得这么多,不是太奇怪了? 因而一进城,容菀汐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客栈!什么渴啊饿啊,都顾不上了,只想着先把冷的问题解决了再说!除了钻进被窝里暖暖和和地躺着之外,什么也不想干。 都冷成这样了,君紫夜居然还说,这时候已经是雪国的初春了。说估摸着再有半个月的功夫,积雪就会融化。开什么玩笑?再有半个月的功夫就能暖到融雪?吹着刺骨的冷风,他们显然都是不相信的。 这时候哪有心思挑剔客栈的环境?看到一个距离城门最近的、门面还算不错的客栈,就冲了进去。没想到一直以来都只会让人服侍的君紫夜,这次居然做了跑腿儿的活。先于众人上前去,对掌柜的道:“几间上房。” 容菀汐发现,君紫夜说话的语调和平时有些不同,尾音稍稍上扬。细听去,便听见掌柜的说的话也是如此,可见这是雪国民间的普遍口音,但慕容焰说话之时却是并无这种语调。 “客官,刚好小店还有四间上房,不知几位客官可够住?”掌柜的道。 君紫夜回身看了一眼人数,点点头。付了掌柜的一日的房钱,掌柜的便让小二带他们上楼去。这家客栈并不大,四间上房都在二楼,两两相对,竟然就占了一层楼,再无其他房间了。 容菀汐和皇上一间、君紫夜自己一间、初夏和蒹葭一间,雷停、追风、敬雨他们三人挤一挤住在一间。 到了雪国后,他们本就不着急赶路了,平安进入赤血城,更是不必忙着做什么。反而不妨在这里都多逗留几日,以便熟悉一下风土民情,还能打探些关于雪国现如今朝局的消息。 几人都冻得受不住,就连雷停他们三个壮汉,都钻进房间里就不出来了。容菀汐和皇上更是没有出去转悠的心思,只想着先暖和过来再说。这一暖和,可就一觉睡了过去。直到听到“咚咚”的两声敲门声。 皇上眠浅,声音一响就醒了,容菀汐却是翻了个身,继续会周公。 “谁?”皇上问。 “我。”一个清淡的声音响起。 皇上简直不想从温暖的棉被里爬起来,但听了这声音,却也不得不穿上衣服爬出被窝、而且还是麻利儿的。 “他怎么忽然来了聊天的兴致?把床幔给我拉上,我不想起。”容菀汐道。 如君紫夜这般性情,竟然也会做这种敲门窜门儿的事儿,可真是奇怪。但现在,不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不管君紫夜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她都是绝不关心的。什么也抵挡不住温暖被窝的吸引。 皇上冻得哆哆嗦嗦地给君紫夜开门,还没等请君紫夜进屋呢,就见一个纸包塞进了他怀里,而且还是热乎乎的。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这纸包里腾腾地冒着热气呢。 “饭,给他们分了去。”君紫夜道。 “你买”皇上的话还没问完呢,君紫夜就已经淡然转身,往隔壁房间去了。 “你吃过了没?”因而在君紫夜进屋之前,皇上改了问题,由“你买的”,变成了这句。 “嗯,吃过了。”君紫夜应了一声儿。随后,便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皇上看了眼怀里热乎乎的食物,哪里能有心思先给其他两屋的人送去?还是先进被窝暖和去吧! 关上房门,直接捧着这纸包,兴冲冲地回到床上,被子一掀就钻进了被窝。道:“君紫夜这人可真不错,别看他外表冷冰冰的,却还挺细心!知道咱们已经几日没有吃上热乎饭了,竟然去给咱们买了吃食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包子哇!还有酱牛肉” 容菀汐被他吵得睡不着了,只得转过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人家不是让你给大家伙儿分的?你怎么先拿进来了?” “他们一定睡觉呢,咱们先吃,吃饱了再说。”皇上说着,直接用手抓了个热乎乎的包子给容菀汐。 一股面粉和肉馅儿混合的鲜美味道扑面而来,容菀汐自然也是直咽口水,哪有心思矜持着?毫不客气地抢过来塞进了嘴里咬下一口,还没等咀嚼呢,便连连点头道:“好吃好吃好吃” 皇上也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一个包子而已,瞧把你稀罕的。” 容菀汐胡乱嚼了几口,迅速咽下了,道:“包子是没什么,但也要看是什么时候吃到的。这时候吃到的包子和宫里头能一样吗?饥寒交迫之时能吃到热乎的东西,是多享受的事儿呢。” 皇上比容菀汐还不讲究,嘴里边嚼着包子边道:“所以说,还是宫里的日子好。有吃有喝,安安稳稳的。这次将岳母带回京都和岳父团圆,你的一大心病也解了,以后便可以只管踏实地享受。” 容菀汐笑了一声,道:“有吃有喝是不假,安稳便算了。” 听得皇上一时无言,只得叹了一声儿,不再提宫里的事。他也知道菀汐说的是对的。宫里什么都不缺,但唯独缺了顺心和安稳。这一路走来,虽然奔波疲累、饥寒交迫,但心里却是轻松的、暖的、甜的,细想来,还是比宫里强得多。 之前他是颇为羡慕君紫夜这种人的,逍遥自在、随心而行,直到这次撞见他清剿叛逆,才知道,这看似仙人一般的逍遥人,却也逃不开这凡尘浊世的诸多牵扯。这世上,好像就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潇洒恣肆的。 他做了一件错事,错过之后才知道,有些错一旦犯下,便永远无法弥补。可若不是那一场大错,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般离不开她。以为她要走,便吓得连最基本的分辨都没有了。 她是这皇家里、深宫中,他最为依恋的温暖。这种在平淡日子中相伴而生的情感,此时已经不仅仅是深入到他的骨骼中那么简单,而是占据了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呼吸、已经与他的生命融为一体。他与她之所以难舍难分,就是因为感情已经在平淡的日子里,扎根太密太深。 “我们对于雪国的一切毫不了解、对于母亲在这边的势力更是一无所知。我看我们也不宜在这里休整太久,休整两三日也就罢了,还是要尽快赶往大雪都去。到了大雪都,或许能打听到母亲被关押在哪里。”容菀汐道。 说起他们此行的目的,皇上也没了玩笑之意。几口咽尽了还剩下一半儿的包子,道:“岳母未必会被关押,我看慕容焰想要利用岳母做的,不仅仅是你我心生间隙这么简单。此时多半会对岳母以礼相待、并不以俘虏而论。或许在雪国里,都没有人知道有岳母这个人、都不知道慕容焰抓了这个人,如此,我们想要将人找到,可是更不容易了。” 容菀汐点点头,道:“母亲所做的事情必定都是暗中筹谋,在雪国,母亲是个已死之人,自然不会有人知晓她的消息除非是她这些年来培植的势力。可我们不知道母亲是如何被慕容焰抓住的、不知道与母亲有关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被慕容焰给抓了或是杀了,如此想要在暗中打探到母亲的消息,可是比登天还难。” 皇上道:“若是君紫夜肯帮忙,事情就好办得多了。慕容焰对他的防备,总比对我们要弱一些。只是他是断不肯帮的” “是啊,他不是说到了雪国便与我们分道而行。估计之所以现在还没走,只是出于同行之谊,不好放下我们这一群对雪国完全没了解的人罢了。”容菀汐道。 想起接下来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开展,两人这窝在被窝里吃好吃的的闲适之心也便全没了。皇上又塞了两个包子在容菀汐手里,道:“我先给他们送去,等下凉了。” 容菀汐接了包子,一口接一口怔怔地吃着,想着雪国里一切和母亲有关联的地方可她知道的,也不过是上柱国府而已还有,母亲的记录中说,她是会武功的!“以武险胜”而逃。也就是说,母亲不仅会武功,而且还绝非泛泛之辈。绝对不像皇上和庸王他们那般,只在太学里学的三脚猫功夫。能战胜御林军而逃,至少也要有雷停和蒹葭的本事才行!那么母亲的武功,从何学来? 外祖父为武将,功夫自然不弱。但母亲和慕容霭早有婚约,从母亲所写“百般抗争无果、父命难违”上可见,外祖父是一个相当教条古板之人。既如此,又岂能给已经有婚约、且还是许给皇家的女儿传授什么武功呢?纵然有,也只是一些强身健体之法、防身之术罢了,绝对不可能由着女儿将武功练到高超的程度。如若不然,若是让宫里知道了女儿身怀高超武艺,岂不要以为他们宋家对皇帝图谋不轨? 而且,她还记得有一句 “十五岁自无量山归家,未尽孝道”,十五岁自无量山归家自无量山归家? 无量山! 很有可能母亲的功夫就是在那儿学的!母亲在无量山上待到十五岁才回到上柱国府,自然和无量山关系匪浅。若母亲的师父此时还在世,会不会知道母亲没死、会不会和母亲还有往来?这的确是个大大有用处的线索! 待到皇上回来,容菀汐便将这番发现告诉给皇上。皇上也喜道:“如此可是好极!江湖上极为看重师徒之情,岳母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想必她的师父不可能置若罔闻,必定诸般打探岳母的下落。在岳母归国之后,知道些关于岳母的消息,再有可能不过。” 第七百七十八章:着手之处 http://..org/ 可能是雪国少有外人来,境内太平,因而他们的入城是相当顺遂的。甚至于连一句盘问都没受,就随着从伏龙城入赤血城的百姓们一起入了城。 当然这也多亏了君紫夜的提醒,在快出雪松林时,君紫夜让他们把斗篷里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衣都脱掉,只穿一层厚棉衣、一个斗篷。雪国人常年生活在寒冷之中,自然是不怕冷的,他们却穿得这么多,不是太奇怪了? 因而一进城,容菀汐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客栈!什么渴啊饿啊,都顾不上了,只想着先把冷的问题解决了再说!除了钻进被窝里暖暖和和地躺着之外,什么也不想干。 都冷成这样了,君紫夜居然还说,这时候已经是雪国的初春了。说估摸着再有半个月的功夫,积雪就会融化。开什么玩笑?再有半个月的功夫就能暖到融雪?吹着刺骨的冷风,他们显然都是不相信的。 这时候哪有心思挑剔客栈的环境?看到一个距离城门最近的、门面还算不错的客栈,就冲了进去。没想到一直以来都只会让人服侍的君紫夜,这次居然做了跑腿儿的活。先于众人上前去,对掌柜的道:“几间上房。” 容菀汐发现,君紫夜说话的语调和平时有些不同,尾音稍稍上扬。细听去,便听见掌柜的说的话也是如此,可见这是雪国民间的普遍口音,但慕容焰说话之时却是并无这种语调。 “客官,刚好小店还有四间上房,不知几位客官可够住?”掌柜的道。 君紫夜回身看了一眼人数,点点头。付了掌柜的一日的房钱,掌柜的便让小二带他们上楼去。这家客栈并不大,四间上房都在二楼,两两相对,竟然就占了一层楼,再无其他房间了。 容菀汐和皇上一间、君紫夜自己一间、初夏和蒹葭一间,雷停、追风、敬雨他们三人挤一挤住在一间。 到了雪国后,他们本就不着急赶路了,平安进入赤血城,更是不必忙着做什么。反而不妨在这里都多逗留几日,以便熟悉一下风土民情,还能打探些关于雪国现如今朝局的消息。 几人都冻得受不住,就连雷停他们三个壮汉,都钻进房间里就不出来了。容菀汐和皇上更是没有出去转悠的心思,只想着先暖和过来再说。这一暖和,可就一觉睡了过去。直到听到“咚咚”的两声敲门声。 皇上眠浅,声音一响就醒了,容菀汐却是翻了个身,继续会周公。 “谁?”皇上问。 “我。”一个清淡的声音响起。 皇上简直不想从温暖的棉被里爬起来,但听了这声音,却也不得不穿上衣服爬出被窝、而且还是麻利儿的。 “他怎么忽然来了聊天的兴致?把床幔给我拉上,我不想起。”容菀汐道。 如君紫夜这般性情,竟然也会做这种敲门窜门儿的事儿,可真是奇怪。但现在,不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不管君紫夜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她都是绝不关心的。什么也抵挡不住温暖被窝的吸引。 皇上冻得哆哆嗦嗦地给君紫夜开门,还没等请君紫夜进屋呢,就见一个纸包塞进了他怀里,而且还是热乎乎的。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这纸包里腾腾地冒着热气呢。 “饭,给他们分了去。”君紫夜道。 “你买”皇上的话还没问完呢,君紫夜就已经淡然转身,往隔壁房间去了。 “你吃过了没?”因而在君紫夜进屋之前,皇上改了问题,由“你买的”,变成了这句。 “嗯,吃过了。”君紫夜应了一声儿。随后,便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皇上看了眼怀里热乎乎的食物,哪里能有心思先给其他两屋的人送去?还是先进被窝暖和去吧! 关上房门,直接捧着这纸包,兴冲冲地回到床上,被子一掀就钻进了被窝。道:“君紫夜这人可真不错,别看他外表冷冰冰的,却还挺细心!知道咱们已经几日没有吃上热乎饭了,竟然去给咱们买了吃食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包子哇!还有酱牛肉” 容菀汐被他吵得睡不着了,只得转过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人家不是让你给大家伙儿分的?你怎么先拿进来了?” “他们一定睡觉呢,咱们先吃,吃饱了再说。”皇上说着,直接用手抓了个热乎乎的包子给容菀汐。 一股面粉和肉馅儿混合的鲜美味道扑面而来,容菀汐自然也是直咽口水,哪有心思矜持着?毫不客气地抢过来塞进了嘴里咬下一口,还没等咀嚼呢,便连连点头道:“好吃好吃好吃” 皇上也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一个包子而已,瞧把你稀罕的。” 容菀汐胡乱嚼了几口,迅速咽下了,道:“包子是没什么,但也要看是什么时候吃到的。这时候吃到的包子和宫里头能一样吗?饥寒交迫之时能吃到热乎的东西,是多享受的事儿呢。” 皇上比容菀汐还不讲究,嘴里边嚼着包子边道:“所以说,还是宫里的日子好。有吃有喝,安安稳稳的。这次将岳母带回京都和岳父团圆,你的一大心病也解了,以后便可以只管踏实地享受。” 容菀汐笑了一声,道:“有吃有喝是不假,安稳便算了。” 听得皇上一时无言,只得叹了一声儿,不再提宫里的事。他也知道菀汐说的是对的。宫里什么都不缺,但唯独缺了顺心和安稳。这一路走来,虽然奔波疲累、饥寒交迫,但心里却是轻松的、暖的、甜的,细想来,还是比宫里强得多。 之前他是颇为羡慕君紫夜这种人的,逍遥自在、随心而行,直到这次撞见他清剿叛逆,才知道,这看似仙人一般的逍遥人,却也逃不开这凡尘浊世的诸多牵扯。这世上,好像就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潇洒恣肆的。 他做了一件错事,错过之后才知道,有些错一旦犯下,便永远无法弥补。可若不是那一场大错,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般离不开她。以为她要走,便吓得连最基本的分辨都没有了。 她是这皇家里、深宫中,他最为依恋的温暖。这种在平淡日子中相伴而生的情感,此时已经不仅仅是深入到他的骨骼中那么简单,而是占据了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呼吸、已经与他的生命融为一体。他与她之所以难舍难分,就是因为感情已经在平淡的日子里,扎根太密太深。 “我们对于雪国的一切毫不了解、对于母亲在这边的势力更是一无所知。我看我们也不宜在这里休整太久,休整两三日也就罢了,还是要尽快赶往大雪都去。到了大雪都,或许能打听到母亲被关押在哪里。”容菀汐道。 说起他们此行的目的,皇上也没了玩笑之意。几口咽尽了还剩下一半儿的包子,道:“岳母未必会被关押,我看慕容焰想要利用岳母做的,不仅仅是你我心生间隙这么简单。此时多半会对岳母以礼相待、并不以俘虏而论。或许在雪国里,都没有人知道有岳母这个人、都不知道慕容焰抓了这个人,如此,我们想要将人找到,可是更不容易了。” 容菀汐点点头,道:“母亲所做的事情必定都是暗中筹谋,在雪国,母亲是个已死之人,自然不会有人知晓她的消息除非是她这些年来培植的势力。可我们不知道母亲是如何被慕容焰抓住的、不知道与母亲有关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被慕容焰给抓了或是杀了,如此想要在暗中打探到母亲的消息,可是比登天还难。” 皇上道:“若是君紫夜肯帮忙,事情就好办得多了。慕容焰对他的防备,总比对我们要弱一些。只是他是断不肯帮的” “是啊,他不是说到了雪国便与我们分道而行。估计之所以现在还没走,只是出于同行之谊,不好放下我们这一群对雪国完全没了解的人罢了。”容菀汐道。 想起接下来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开展,两人这窝在被窝里吃好吃的的闲适之心也便全没了。皇上又塞了两个包子在容菀汐手里,道:“我先给他们送去,等下凉了。” 容菀汐接了包子,一口接一口怔怔地吃着,想着雪国里一切和母亲有关联的地方可她知道的,也不过是上柱国府而已还有,母亲的记录中说,她是会武功的!“以武险胜”而逃。也就是说,母亲不仅会武功,而且还绝非泛泛之辈。绝对不像皇上和庸王他们那般,只在太学里学的三脚猫功夫。能战胜御林军而逃,至少也要有雷停和蒹葭的本事才行!那么母亲的武功,从何学来? 外祖父为武将,功夫自然不弱。但母亲和慕容霭早有婚约,从母亲所写“百般抗争无果、父命难违”上可见,外祖父是一个相当教条古板之人。既如此,又岂能给已经有婚约、且还是许给皇家的女儿传授什么武功呢?纵然有,也只是一些强身健体之法、防身之术罢了,绝对不可能由着女儿将武功练到高超的程度。如若不然,若是让宫里知道了女儿身怀高超武艺,岂不要以为他们宋家对皇帝图谋不轨? 而且,她还记得有一句 “十五岁自无量山归家,未尽孝道”,十五岁自无量山归家自无量山归家? 无量山! 很有可能母亲的功夫就是在那儿学的!母亲在无量山上待到十五岁才回到上柱国府,自然和无量山关系匪浅。若母亲的师父此时还在世,会不会知道母亲没死、会不会和母亲还有往来?这的确是个大大有用处的线索! 待到皇上回来,容菀汐便将这番发现告诉给皇上。皇上也喜道:“如此可是好极!江湖上极为看重师徒之情,岳母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想必她的师父不可能置若罔闻,必定诸般打探岳母的下落。在岳母归国之后,知道些关于岳母的消息,再有可能不过。” 第七百七十九章:有用之人 http://..org/ “只是”,皇上道,“我们要先打探一下无量山在哪儿。若路途太过遥远,我看我们不如采取最直接的方法,直接去见慕容焰,和他谈条件。” 容菀汐点头,道:“等下问下君大哥,看看他知不知道无量山在哪儿若能找个可靠些的读书人,将雪国的地图画给我们,日后行事也能方便一些。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转转,是否有代写字画的地方。” 一想到接下来的事,皇上和容菀汐都没了休息之心。皇上利落地穿上了他的大棉袄,披上斗篷,道:“只是此时天色已晚,也不知道集市上的铺子还开不开。若是顺利,回来见有还开着的裁缝铺,再做几身棉衣。” 容菀汐皱眉,道:“我身上的银票都是大风的银票,出了咱们风国便无用了。你我身上的银子,还是省着些用为好。” 皇上一笑,在包裹里翻腾了一番。只见被几件衣裳包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小布包里,有几张花纹奇特的纸。皇上打开来,在她面前一抖,道:“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你哪儿弄来的?”看到皇上手里拿着雪国的银票,容菀汐惊喜道。 “自然有我的办法。回头儿找个票号兑换了便是。”皇上道。 容菀汐一笑,并不好奇地追问,也没有什么崇拜,只是了然道:“又是琳琅阁里拿来的吧?”之前给出去的云国银票,便是从琳琅阁里拿来的,这几张自然也不例外。 “亏得我追了上来”,皇上道,“倘若我不跟着你,这一路上你和初夏怕是连活着都难了!” “那有什么难的?没有你,我们也没有这许多花费,光是在风国换的银子就够了!”容菀汐道。觉得这样的辩驳太没有力量,又道:“到了雪国,你除了能给我们足够的银子之外,还能干什么啊?说到底,最帮助我们的还是君紫夜,你充其量也就是个锦上添花,还不至于到雪中送炭的程度呢。” 皇上指了指她,半晌没憋出一个字儿来。只得催促道:“你快一些!” 容菀汐也知道天色已晚,这时候他们赶着出去都未必能找到什么,若是再磨蹭下去,则更是要白跑一趟了。 看着容菀汐急着穿衣服,皇上道:“其实琳琅阁在赤血城里有落脚中转的地方。他们每次来雪国,也不走伏龙城,而是走赤血城。” 容菀汐停住了穿棉袄的手,看向皇上:“那你不早说?” 皇上一耸肩,道:“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你先说去问君紫夜、又风风火火地说要去集市上找,完全没给我表现的机会。” 容菀汐笑道:“知道你最厉害啦,走吧!” 皇上最愿意听容菀汐夸他的话,也不再抱怨什么,乖乖抓了斗篷给她披上了。 其实他刚才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在雪国中亮出琳琅阁的身份来。毕竟雪国中与琳琅阁往来的,也是大商户,如果这大户暗中和朝廷有什么关联,发现他们此番前来的蹊跷,暗中将他们的行踪泄露出去可是不妙。 但转念一想,琳琅阁挑选与其有关的生意往来之人,都要事先摸清根底,确定无碍、至少确定了他们不会将生意往来上的消息卖给雪国朝廷,这才会与其相交、他选择相信自己手下之人的办事能力,打算直接去那中转接头处一次搞定。而且,在这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引得对方先出手,也未尝不是一年好事。 皇上带着容菀汐在赤血城内七拐八拐的,最后停在城西边倒数第二条巷子里的倒数第二家,轻轻叩响院门。 从外头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宅院,和周围的人家比起来,甚至于不能称得上富庶,都只是寻常百姓家罢了。但是据说能敲响这道房门的,在雪国里都是非富即贵。他国之人,也就只有风国的琳琅阁伙计可以找到这边、可以敲得响这道门,可以进屋去。 一个驼背的老者来给他们开门,见是两个并不认识的人,未免提高了警惕,问道:“二位找谁?” 皇上并不言语,直接亮出了手中攥着的琳琅阁腰牌。老者看了,却是并未马上让他们进去,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有些犹豫地让他们进了院儿。但却并未立刻进屋,而是让他们暂且正屋的房门外等候。想来他自己是先进去禀报主子去了。 不多时,这驼背老头儿又回来恭敬请道:“劳烦二位贵客久等,二位请进。” 皇上依旧按着琳琅阁的规矩,给了老者十两银子作为打赏。老者接了,更加地下头去施礼,以为他刚刚的冒犯道歉。 容菀汐随着皇上进了屋,这正屋里,却是别有洞天。并不似普通屋子里中间一小厅、左右两旁各一小屋的规制,而是打通了,只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大理石的地面、朱漆的墙壁、镀金的柜台、货架,其上摆放着各种珍稀之物,俨然又是一个琳琅阁。只是规模上和琳琅阁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一个四十出头儿的微胖富贾从柜台后绕过来,笑道:“不知远客来访,有失远迎,还望远客莫怪。” 只是笑说了这一句,并未向他们施礼,可见以为他们是琳琅阁派出来采办的伙计,而他是掌柜,自然是不必施礼的。 “二位小友,请”掌柜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带着他们往楼下走,并未说去哪儿、也没有什么客套和解释,好像他们理应懂得似的。可见这是每一次琳琅阁之人到此的规矩。 外头冰天雪地的,但屋里却是温暖如春。进了这屋子里,容菀汐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虽然未见得这屋子里有酒肉之臭,但这里的确比客栈里暖多了。无需到厚重的被子里,身上就已经暖得仿佛在有暖水袋的被窝里一般。 随着掌柜的到了地下。原本这冰天雪地之处,地下必定阴冷,可一进这地下小雅间儿,却恍似围在篝火旁一般,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直暖得人一阵身心舒坦,就想着要一辈子赖在这儿暖和着、不走了。 “请。”掌柜又向他们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并不等客人先坐,而是自己随意坐在了主位上。 皇上和容菀汐在掌柜的左右坐了,听得掌柜问道:“怎么今年亲家家里换了走动的人?” 皇上笑道:“家里并未换人,家里来走动的,今年还没出来呢。我们是郎家一个五服内的亲戚,因着到雪国来有事,便借着郎家的名号过来,以期到这边能有个方便” 说着,将手中的腰牌递给了掌柜的,意思是让他细看。掌柜的接了,细看了一眼,忙起身施礼道:“原来是亲戚而并非家仆,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容菀汐心内诧异,心想怎的看了腰牌,就忽然变了个态度?之前他们不也把这腰牌亮给老奴看了,老奴却也没有什么格外的反应?难道这近看和远看,又是不一样的。 皇上也起身,给掌柜的还了礼,笑道:“无妨。原就是我夫妇二人叨扰了欧阳掌柜。” “有何叨扰的?我这一天天也就是闲着,有了远客过来陪着说会话儿,日子反而好过些。”掌柜听得皇上竟然叫得出他的姓氏,不由得更热情了些。 皇上又客套道:“欧阳世伯好生爱玩笑,若这里是清闲之所,世上可就没有忙碌的生意啦。” “过奖过奖”掌柜的客套了一句,便问道,“不知贤侄是郎家的什么人?” “那是小侄的大伯家,一个曾祖父脉下的亲大伯。”皇上道。 “如此可真是极近的亲眷了。不知贤侄来此,有何事?”欧阳掌柜问道。 其实容菀汐听得,皇上说的这关系并不近,但自然也算不得远。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反而更容易使得接下来的借口让人相信。 皇上又将那家里有位早年跟人私奔到雪国的姑姑的故事说了一遍,仍旧说得相当细致真实,感情也相当充沛。听得皇上在讲完故事之后叹道:“不是小侄不孝,只是我那姑母已经离家近十年,这一路前来,路途如此艰辛,想必当年我那姑母定然也是经历了好一番苦楚,是否顺利到达雪国、还是早就成了伏龙山上的一抔白骨,可是不好说了。” 欧阳掌柜也叹道:“若没些真本事的人,想要过伏龙雪山,谈何容易?雪国里有多少人都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可谁也不敢贸然越过伏龙雪山这道天险去。寻常百姓中,有活不下去的,想着到外面谋个生路,多半都是一去不复返了非是不想归,而是压根儿走不出去,多数都死在了伏龙雪山上。” 皇上叹道:“只是家父近年来身子愈发不好,想起当年若不是自己对姑姑的着一段姻缘如此阻拦,姑姑或许也就不会做此冲动之事。因而自打去年起就念叨不停,非要我们带着家里有些身手的几个忠仆,来雪国把姑姑找到了。其实原本我以为,只要越过了伏龙雪山,到雪国之后定然顺利了。却不想,咱们雪国也是这般辽阔。想要在这片辽阔的疆域中寻人,谈何容易呢?” “不知贤侄可知姑父的姓氏?”欧阳掌柜问道。 皇上摇摇头,道:“想必世伯见多识广,不知可否劳烦世伯帮忙画一个雪国的地图给小侄?以让小侄了解一下雪国的壮丽山河?出来的匆忙,竟是忘了向大伯询要此物。但想来雪国辽阔,大伯和伙计们纵然来过一两次,却也未能全然领略到,画下也是不容易。” 可不能再和他多说下去了,说多了只怕露了馅儿。 “贤侄抬举啦”,掌柜笑道,“若让我画出来,也是不易的。这雪国的大好河山,我也未看过多少啊” 第七百八十章:无量善山 http://..org/ 一秒记住.,为您。掌柜的起身,笑道:“只是家里常年有伙计出去采买,故而铺子里留着的从文人游侠们那里买来的地图,自然不少。我给贤侄拿一份儿新的便是。” 细看了皇上递给他的腰牌,掌柜的对他们两人的来路丝毫不怀疑。从身后的柜子里抽出一张不小的厚实白布,递给皇上,道:“贤侄说得没错,雪国幅员辽阔,想要在雪国找人,怕是要比在贵国还难一些啊。且你们甚至连这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雪海茫茫,从何处找起?” 皇上边应了一声儿“正是”,边仔细看着手中的地图。别处他现在是不关心的,只想先找到无量山 “正是这里!”皇上忽然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道,“我只记得父亲说,姑父曾经提过一个什么无尽山、还是无道山的地方,想来父亲糊涂,其实并不是无尽山、无道山,而是无量山!不然这地图上也没有带‘无’字的山了啊!” 欧阳掌柜“咝”了一声儿,道:“那会不会是天道山呢?若是天道山,那么贤侄这位姑父,可是大有来头了。” “不会”,皇上摇头道,“之前小侄常去大伯的铺子里玩儿,常听伙计们说各国趣事,知道这天道山乃于雪域天宫之后,那可是皇家的地方。而听父亲说,我那姑父,只不过有些功夫罢了,一身的江湖气,并不似贵族之人。且父亲说,姑父家在山下的一个村子,家里还有老母亲的,岂能是那天道山下的皇亲贵胄?当年父亲正是看出了姑父家境贫寒,这才不许姑姑嫁给他的。” “如此,却是更有可能些”,掌柜的道,“无量山下的村民,在男孩子十岁出头儿之时,只要家里愿意的,都可以送到无量山上去学两年功夫,以做强身健体、保护家人之用。这是只有无量山下周围八个‘无’字号村的村民们才有的福气,旁人想求而不得。若你那姑父是在无量山上学的本事,过得伏龙雪山去,怕是不成问题的。” 皇上顺着掌柜的话问道:“不知这无量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其上可有武馆不成?还是有着一个江湖上的大帮派呢?” “说起无量山”欧阳掌柜一张有些圆的胖脸上露出了向往之色,“那可是个好地方啊,那是雪国里最受百姓们敬重的江湖帮派。无量山的弟子武功高绝,但却绝对不会做那些欺压良善之事,反而只要他们下山游历,遇到不平之事,那是必要出手帮忙的。且若逢大灾之年,每每开仓放粮,救济一方百姓” “其掌门无崖子,不仅是雪国无人可匹敌的大侠,还是雪国有名的神医。若百姓家中有谁得了郎中们治不了的病,但凡有些家底儿、能出得起车马费到得无量山的,无崖子都会尽力帮忙医治,从不会弄那些繁琐的规矩无量山,实乃大善之所啊!” “无崖子前辈的弟子很多吗?”容菀汐问道。 掌柜的摇摇头,道:“无崖子座下统共三路大弟子、每位大弟子座下只有八个小弟子、每位小弟子又许收十个弟子,仅此而已。但掌门座下若有一些关门弟子,则是咱们不知道的事儿了。至于八村的村民,都只是跟着小师父们学些功夫罢了,就和无量山施米施粥是一样的,算不得无量山的弟子。” 容菀汐点点头,问道:“如此,我们可是在这八村里找人就是了。不知道我们该如何去往无量山?” 从地图上看,无量山在天道山东北,却是并不算远。但若有更近的捷径,不是更好些? “天道山上是不许过人的,你们只能从东麓绕过去。自然,从东麓走也更近一些。之后便一直沿着这一条线走”掌柜的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道:“别进城,走几座城池中间之所,快马加鞭,五日一定能到。” 皇上向掌柜的要了这张地图,又说了一些客套话,问掌柜的可需要他们沿路帮忙采买什么东西,掌柜的自然不好麻烦。寒暄几句,便向掌柜的换了些散银票和银子,告辞离开。 拐出了巷子,容菀汐低声笑道:“你编故事编得可真好,没白和田先生学了一番。” “又没和他学这些”,皇上道,“当时学了几个月,就只学狼叫了。今日之事的顺利,可全靠我的聪明。” “是是是,你最聪明了。”容菀汐敷衍他一句。 皇上道:“我见欧阳掌柜知道的不少,咱们若再多问一些,许是还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但这人也是个极聪明的,一眼看不清根底呢。不冒险为之,可是对的。”容菀汐道。忽然想到皇上那腰牌,问道:“怎的他看了腰牌之后,态度有如此大的转变,这般确信了?” 皇上在容菀汐耳边道:“那腰牌可不是普通的琳琅阁腰牌,那是掌柜的,和别人的有一处不同,只有与掌柜熟悉之人才知晓。腰牌上的‘阁’字的‘口’中,有一个凹陷的小点儿,旁人的腰牌打磨光滑,是没有的。” 容菀汐点头,道:“原来如此” 掌柜的能把腰牌给皇上,可见对皇上极为信任。欧阳掌柜见了,自然要对他们重视起来、以礼相待。 身上有了银子,也知道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二人便打算明日在城中采买一番,做足了准备,便前往无量山。 雪国终究不似风国富庶繁华,如此冰天雪地之处,晚膳十分过后,便已是家家户户熄了灯,路上空无一人。以致于皇上那买新棉衣的想法儿,自然无法落实了。 回到客栈中,立刻又钻进了被窝里。一觉睡到天明,皇上急匆匆地起了,叫醒了容菀汐:“你快一些,今天咱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呢!” 看到皇上这么积极,容菀汐真有一瞬错觉,觉得自己是在陪皇上找娘呢。 在客栈楼下吃早饭之时,皇上便和雷停他们说了去无量山的事,好像忽略了君紫夜的存在一般。既不问他是否跟着、也不怕他听了他们的行踪去。意思很明显——由着君紫夜自己定夺。 对皇上这番坦荡荡的君子所为,容菀汐很是赞同,因为她原本也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毫无疑问的是,他们需要君紫夜的帮助。但如果君紫夜并无帮忙之意,他们若说让君紫夜跟着,未免有些为难人。 君紫夜说了“中立”,必定是要做到中立的。如果君紫夜觉得再送他们一程也不算偏袒他们,他们自然乐得领下这份大恩了。 直到早饭吃完,君紫夜也没说要走。非但没说要走,反而在等着他们把碗筷放下之时,道:“若想要快些到无量山,我们需要一辆好马车、三个棉帐篷、几匹快马、足够的吃食,这样能够避免路上的补给,节省时间。” 听得他说“我们”,容菀汐和皇上便知道,他是要继续跟着他们,心内自然欢喜。 雷停他们知道这一路上君紫夜帮了不少忙,也都对君紫夜心存感激。因而非但没有赶走之举,反而听得追风道:“好,我们这就去采买。想来阁主对马匹有些要求,不如阁主与我们同去马行转转?也请阁主帮我们也挑几匹好马!” 君紫夜淡淡点了点头,收起了他装满冰露的水囊,递给容菀汐,道:“我们去采买便可,天寒地冻,你们三个回去休息。” 他口中的“你们三个”,自然是指容菀汐、皇上和初夏了,因为一行人中,只有他们三个是最不中用的。 容菀汐接了水囊,一阵自惭形秽。且心里的感激不知该用如何言语来表达,却还非想要表达一番忽然看到君紫夜面前那空了的冰露碗,道:“你吃饱了吧?不然还是尝一个包子吧?这客栈的包子做得还挺好吃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吃”字,不然总不能问人家“你喝饱了吧”?有这么问的吗?可是君紫夜的早饭,明明就是“喝”。方才只喝了一碗冰露,便静静看着他们吃,说实话,弄得他们都没有食欲了,只得快些吃完。 皇上也道:“是啊,你光喝水,没有主食怎么行?你若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把皮儿吃了,馅儿扔了就是。” 君紫夜一笑道:“饱了。” 随后便起身招呼了追风他们:“走吧。” 容菀汐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觉得君紫夜饱没饱她不知道,但她自己的确没饱。 “喂,你干什么?”看到容菀汐又夹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皇上问道。 “不好浪费,还剩三个呢,咱们仨一人儿一个!”容菀汐的嘴里已经塞满了包子,囫囵道。 看到她这一副狼吞虎咽的吃香,皇上忽然觉得很香,馋虫都被她给勾起来了,因而也夹起了一个包子。初夏原本已经饱了,但看到小姐吃的这么香,也饿了。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道:“他们都出去忙了,我们还在这里吃,是不是太过分了?原本我们三个就已经很拖后腿了。” 皇上和容菀汐一齐看向初夏,都是用包子一般的嘴说道:“不是我们三个,是你。” 听得初夏慌忙低头,埋头啃着手里的包子,不敢吭声儿了。 吃饱喝足,皇上第一件事还是要去——买棉衣! “太脏了,多穿一刻都受不了!”这是皇上给出的坚决说辞。 君紫夜带着那四个有用的人去采买他们路上要用的有用的东西,他们这三个没用的人,就只能买一些喜欢的、却不太有用的东西了。 比如说现在,皇上居然说要买一口锅!对,就是一口锅! 容菀汐和初夏面面相觑,看到面前的铁器铺子,看到已经冲进去挑选锅的、且手里头正端着一个锅的皇上,这才确定她们两个没有听错! 两人冲了进去,同时阻拦道:“不要了吧?太沉了!” “有没有小再小一点的?”皇上自己也觉得有些沉。 “这个是最小的了,要再小一些,不就成盆了吗?”伙计已经哭笑不得。 m.,来自。 第七百八十一章:前路未卜 http://..org/ “对对对,我就是要能放在火上烤的盆!”皇上道。 “哦客官是要出远门儿,为了方便携带是吧?”伙计却是很懂得,并未觉得皇上的这个要求有什么奇怪的。 “对对对!”皇上连连点头,对他的理解表示很感激。 伙计笑道:“听客官的口音不像本地人,看来是受不了我们雪国的冰天雪地,想着要在路上吃一些热乎吃食暖暖身子呢。” 皇上点头道:“正是!” 没办法,他们实在学不来雪国人说话的语调虽然说很好学吧,但若说每一句话都记着,也是麻烦。而且其实他们若佯作琳琅阁里来采买的,只是在赤血城中,也没必要掩饰什么。已经顺利进了城,这些小商户们又不会将他们捉到官府去。因而这一路买东西,他们都是随意言谈,并没有故意装作雪国人。 “不知客官何日启程?若是不急,可以让后院儿给客官现打出一口小锅来,只是这价钱么自然要高一些。”伙计道。 看他们赶路还惦记着要吃热汤食,如此考究,定然是有钱人了。 “若是今晚能取,我便买了。若是今晚不能取,也只好作罢。毕竟我们明日要启程,总不好因此而耽误了行程。”皇上道。 “今晚定能取的,只是价钱么”伙计在算盘上拨了一下,道,“得五两银子。” “什么?五两银子一口小锅?你也太能坑人了吧?反正我们也不是非买不可,你用不着趁火打劫!”初夏道。 皇上也道:“我刚刚问那个大的,你才说一两银子。怎的小的就要五两了?就算是现做,也要不了这许多。” “客官你们这些贵人,岂知手艺活儿的讲究?越是小的越不好做呢。而且要赶在今晚之前做出来,其他的活儿都要往后推,若有其他客官有挑剔的,我们受不了要给人一些补偿。这五两银子,可是我们最合理的价钱了。” “四两吧。”皇上道。 “呦客官您大富大贵的,还计较这一两银子吗?” “当然了”,皇上道,“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就四两,你若不卖,我们到别处买就是。” 说完,果然转身要走。虽然他真的不在乎这一两银子,但是也不能让人以为他们财大气粗。万一这城中有什么歹人盯上他们,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办了。 “好好好”伙计忙叫住了皇上,道,“四两就四两吧!回头儿我和掌柜的说说就是了。既然已经谈成了的生意,掌柜的也不好不给做的。” 皇上很痛快地掏出了二两银子给伙计,道:“这是定金,剩下的一半取锅的时候,若东西没什么毛病,再付给你。” 伙计看到他掏银子这么痛快,还以为他是要全交了呢,却不想只交了一半儿。但光是交流了这么几句下来,也知道这位客官虽然讲究,但却并不是什么糊涂大爷。怕若是不同意他的做法儿,这买卖是做不成了。因而便也只好接了他的定金,道:“行吧!我是看客官你仪表堂堂,瞧着舒坦,这才卖给你的。不然我们店里可从没有先给一半儿银子的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以后就有了”,皇上道,“日落之时我们来取锅。可一定要像小汤盆那么大,别做得太大。” “知道了客官,您放心。” 出了铁器铺子,三人站在寒风中的集市上,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儿。原本需要他们置办的东西还是挺多的,但是有君紫夜在,似乎什么都不用他们操心了。估计君紫夜带着追风他们出去这一趟,但凡是有用的东西,都能买回来。 “我们去买些吃食”,皇上道,“买一些方便带去煮熟了吃的东西。” 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琐碎的事情了。容菀汐和初夏同时点头表示赞同。一想到路上能有热乎乎的东西吃,她们忽然觉得,皇上买锅的决定是对的! 三人在集市上采购了一番,原本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可买,但却逛得午饭都没有功夫回客栈去吃,过了未时,才大包小裹地回到了客栈里。而那几个去办正经事的人,早就已经办完回来了。 次日一早儿,皇上便将他们的锅、银箸、茶壶等物一股脑儿地塞在了马车上,然后又将容菀汐也塞了进去,嘱咐她:“一定要看好了这些东西,尤其是那个白犀辟毒筷。” “知道了你不在马车上?”这冰天雪地的,难道皇上想要骑马不成? 前日和昨日都下了雪,以至于今日一早儿,虽然晴空万里,但寒冷却比前两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是骑马了”,皇上道,“又不是女人,怎么好坐在马车上?” 容菀汐轻嗤一声儿,道:“你悠着点儿,量力而行啊!” 然而皇上已经不理她了,显然觉得她的嘱咐太让人丢面子,忙放下了车帘转身而去。 容菀汐笑笑,拿出了皇上当做宝贝的那双白犀筷子,心想这东西真能辟毒?看起来还不如那几双银筷子有用呢。 这是皇上昨儿从一个行商那儿买来的,五十两银子一双呢,而且还弄得神秘兮兮的,说什么几年才能得这一双,若不是他急需银子用,是断不能这个价钱买的。这种忽悠人的话,皇上居然真信了?当场就给了人五十两银子,连一句讨价还价都不曾。晚上回到客栈里,便用开水煮了三四遍,看起来是真打算用它吃饭了。 虽然容菀汐不认为这是个好东西,但既然皇上宝贝着,她还是给皇上好好收着吧,就当哄孩子玩儿了。 “小姐,奴婢之前真的听咱们容府里的家丁说起过这白犀辟毒筷,都说很好用。但这东西好像的确只有雪国才有的,很不好找。”初夏道。 “若是真的还能好用,但你觉得皇上的这个可能是真的吗?琳琅阁里都没有的东西,怎么可能让皇上在路边就买到了?这么轻松?也就糊弄他这个傻子了!那行商不知道回家怎么乐呵呢,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啊!”容菀汐道。 “可是皇上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奴婢觉得,未必是假的。”初夏说得认真。 容菀汐看了手里攥着的筷子一眼,道:“管它呢?帮他收好了便是。”说完,小心地扯了一块儿干净的布,给这筷子包好了,放到了包袱里。 外头风冷,但因为昨日君紫夜他们买了足够的银屑炭,马车里温暖如春。再加上今日晴空万里,容菀汐便有些闲不住了,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 此时他们已经出了城,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银装素裹。虽然冷风拂面,但看着明亮的日光照在皑皑白雪上,竟让人觉得有些温暖之感。 “雪国的日光,好像比咱们风国更明媚一些”容菀汐回头对躺在侧榻上吃干果的初夏道。 “是吗?”初夏原本没有兴致迎着寒风去看那一片毫无颜色的白,但听得容菀汐这么一说,自然也不好浇了小姐的兴致,坐到容菀汐身边来,也向外看去。 “呦”一看之下,不免叹了一声儿!她可从没有看过这样的美景啊! “小姐,雪国可真好看哪!乍一看去,还真以为咱们走在仙境里的云朵上呢!感觉离太阳也更近了些,好像伸手就能抓到太阳呢!”初夏道。 “是啊,这里可真美”容菀汐看着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不免有些失神。她的母亲,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美景中生活着的。她好像能看到一个顽皮的女孩子,拿着一把小木剑,在雪地里和伙伴们追逐玩闹着 母亲定然是个很开朗很大胆的人,和她不同。 所以母亲才能穿过伏龙雪山、才能义无反顾地和父亲私定终身、才能在家破人亡之后,还能再有勇气回到故土故国。可是她多希望母亲从没有回来过。 如果母亲不是这般爱恨决然的性子、如果母亲在清醒之后狠不下心来抛下她和父亲,是不是还会回来找他们呢?如若是这样,父亲定然会为了母亲而选择隐居,如若是这样,她今天又会在哪儿呢? 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骨血里,她还是继承父亲的性格更多一些。 目光落在前边不远处那几个策马的身影上,他的背影,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野鸡!”忽的,听到他惊呼一声儿,便从雷停的腰间抽了剑出来,策马追了过去。 冰天雪地之中,他策马飞奔的样子这样潇洒恣肆就好像是那日宸王府的后花园中,他用剑尖摘了一朵花,飞入他的手中。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啊。 只见皇上一剑飞出,随后便勒马停住,翻身下马向前跑去。再回来之时,手里已经拎着一直很大的野鸡了。 “主子可真厉害!竟然能用这样的剑射猎野鸡呢!”追风笑道。 “这算什么本事呢?”皇上笑道,“若是你们出手,只怕都不用追这么久,一剑扔过去便中。” 说着,将他的猎物和剑一起扔给雷停,道:“收拾收拾,咱们晚上有鲜肉吃了!” 心内欢喜,不免想要和容菀汐分享,回身看去,还没等喊她呢,便见她正掀开车帘往这边看呢。 皇上策马回到马车边,到得容菀汐面前,勒马停住,一甩头,道:“怎么样?我厉害不?” “你自己不是也说了,要是别人出手,可用不着追赶这么长时间。”容菀汐笑道。 “我那是谦虚再说了,你不看着呢吗?我好让你多欣赏一下我策马驰骋的风姿啊”皇上笑道。 容菀汐看到他说话之时,嘴里吐出一团一团的哈气,脸颊也被冻得通红,好生心疼,道:“好了好了,你玩儿也玩儿了乐也乐了,快进来陪我说会儿话!” “说什么啊?”敬雨赶着马车缓缓前行,皇上便将马掉了头,陪着容菀汐往前走,道:“我在外面也能陪着你。只要你想让我陪,不拘我在哪儿,总有法子就是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路遇敌人 http://..org/ 容菀汐趴在车窗上看着他,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可没错。此时,原本这里不应有他的,他应该被束缚在高高的朝堂上、被困在未央宫里。但他却来了、却在她身边。只要他想陪着她,他就总有法子。可如果有一日,他不想了呢? 前一阵子的事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容菀汐仍旧心有余悸。可才短短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她对他的责怪,竟然淡了许多。淡到她只是不想相似的事情在发生第二次了,而对他第一次的错,连一丝埋怨都没有。反而想着,为了避免相似的事情再发生,自己是不是该努力去解开他的心结。 他的心结就是翎王。 这一瞬间,她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心结该如何。 “你快进来,在外面我还要撩开车帘和你说话。”容菀汐催促道。 “雷停,抓住我的马!”皇上向前头喊了一声儿,便跳下了马。一拍马屁古,让马往前头跑去。 利落地跳上了马车,带着一身寒气推开了初夏,凑到容菀汐身边来,道:“你要说什么?要不要初夏回避一下?” 容菀汐轻嗔了他一眼,道:“忘了。” 行了一日的路,按着欧阳掌柜的建议,他们并未进城去浪费时间,夜深之时便在一片雪松林外搭起了帐篷。皇上买的锅派上了大用场,他们用雪煮了水,加了带来的面条儿。雷停他们折了树枝烤了野鸡,美味的香味儿和面条汤的热气飘散在夜里的寒风中,容菀汐坐在一边闻着,竟然丝毫不觉得冷了,反而觉得惬意。 君紫夜坐在他们帐篷的“小厅”中,靠着门口儿,看着天空中的繁星,好像被夜空吸引了去,出了神。 容菀汐起身盛了一碗面汤、又给他挑了一筷子面条儿,清汤清水的,想来多少能吃一些。 君紫夜接了过来,闻了下,却是捧在手里没有吃的意思。 “君大哥,你就吃一点吧?雪国不比紫云山上,寒冷最是消耗体力了,你总这样下去,怕是时日久了,会支撑不住的。”容菀汐道。 真是哪儿哪儿都离不开皇上,皇上从帐篷的“寝房”里探出头来,也跟着劝道:“是啊,菀汐说的没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就是再不喜欢,多少也吃一些。人总不能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 君紫夜看了眼容菀汐、又看了眼皇上,眼中有诧异的神情闪过,淡淡道:“我没说不吃,我只是想要凉凉一些。” 听得皇上和容菀汐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你早说啊!害得我白费口舌!”皇上埋怨了一声儿,又钻进帐篷里暖和去了。 “快出来,吃饭了。”容菀汐叫他道。 “不吃!你给我端到面前来我才吃!”帐篷里传来皇上的声音。 容菀汐轻嗤一声儿,心想这你也要比?你要是如同君紫夜这样每日只饮冰露、吃那已经冻上了的真真正正的“冰”莲,我岂止是给你送到面前啊?简直要嘴对嘴地喂你了! “主子,前面有一队人马,正在往这边来。咱们谨慎着些。”忽然容菀汐的身边响起了追风的声音。 容菀汐随着追风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惨白的月光下,一队人马正在向这边缓缓而来。 “走这边的,应该也是去无量山”,皇上道,“咱们既然已经在此驻扎,总不好因为有人来就走。若他们是去无量山的,路上早晚还会遇见。不如今晚摸清了底细。今晚你们仨警醒着些,看他们是否有异动。若无异动,便不是奔着咱们而来。明日与他们分开走便是。” 这边只有他们选的地方最适合驻扎。如果这些不想连夜赶路,自然是要驻扎子在他们附近的。且看他们的速度,也像是要连夜赶路的样子,已经在寻找适合驻扎之所了。 那群人看到这边有火光,果然直奔着这边而来。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便到了他们的帐外不远处。为首一人扬声问道:“敢问朋友是哪路来的?要去往何处?我们若也在此驻扎一夜,可是冒犯?” 皇上从帐篷里出来,并未掩饰自己的身份,道:“我们是从风国来。要去无量山下的几个村子里寻一个人。阁下若想要在此安歇,自便便是。” 若这些人精明,即便他们故意装作雪国口音,却也掩饰不住他们并非雪国人之事。若这些人只是普通过路之人,并未什么城府、或者并不甚注意他们,他们承认了自己是风国人,也无大碍。因而皇上并不遮掩自己风国人的身份。 “原来是风过来的朋友,幸会幸会我们是从迎凰城里过来的,也是要去无量山,为家父求医。今日与朋友在此相遇也是缘分,如此我们便不客气了,这就在一旁搭了帐篷。不过朋友放心,我们会尽量离得远一些,以免叨扰了你们。”这为首之人是个二十出头儿的小伙,说话很是有礼。 其后跟着一辆马车,左右各四的家仆。家仆都是三十四岁的,只有一人上了些年纪,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这人白面短须,借着月色瞧着,即便上了年岁,荣外貌也颇为俊朗,衣着气度上,颇有几分儒雅之气。 青年见皇上将目光落在那老者身上,便笑道:“这位是我三叔,和家父最是兄弟情深。因着不放心家父,纵然已经上了些年岁,却还是要跟着。幸而三叔也会些拳脚功夫,在下也不好驳了长辈的意,便带了三叔一道过来。” 皇上点点头,倒是向着老者施了一礼,道:“冒犯了前辈。” “不敢当不敢当”这老者忙下了马,快步上前来,给皇上回了一礼,笑道,“朋友不必客气。” 皇上笑道:“瞧老先精神矍铄,丝毫不畏这酷寒的夜,还能骑马而行,在下心里好生佩服啊。” “你是风国人,自然不习惯。但对我们雪国人而言,这已是初春了,哪有什么冷的?”老者笑道。 皇上笑道:“也是如此对了,我们这儿有做好的吃食,若几位不嫌弃,不如咱们一起吃了些?” “不敢叨扰朋友,我们等下知己做些便是了。”老者笑道。 皇上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请自便。 老者转身之时,目光只是随意地在容菀汐脸上扫过,看起来并无什么刻意之感,只是转身之时顺带着看到了、并未有丝毫停留。 但这样,却反而更让皇上怀疑。 即便放在雪国这到处都是白肤女子的国度里,菀汐的容貌也是惊为天人。怎的这老者见了菀汐如此容颜,却是一丁点儿诧异都没有?就连他身边的年轻人,都不免多看了几眼。刚刚他和老者交谈之时,这年轻人的目光几次偷偷往菀汐脸上看,一脸惊艳之色。 这一行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向他们施了个抱拳礼,算作见过了,便往附近找合适的地方搭帐篷去了。 容菀汐看出了皇上对这老者的怀疑,因而笑说让皇上进帐篷里去、等着她服侍用饭,便去端了一碗面条,撕了一个鸡腿,回到帐篷里。轻声问道:“你可是觉得那老者有问题?” 但说完,还是向“寝房”的门外看了一眼,提醒皇上君紫夜还在,如果皇上觉得不方便,大可以不说。 皇上却是并不忌惮君紫夜,道:“那老者绝对有问题我看他并不是个男人?” “啊?”容菀汐一时不解。 皇上道:“他虽然有意遮掩着,但走路之时、举手投足之间,看是有些阉人之气。尤其是他向我回的那个礼,低头之时本能地看着自己的脚面,明显是宫里的规矩。如若只是普通的大户人家、而且还是大户人家里的主子身份,施礼之时,多半只是眼睛随着手稍稍往下一些便罢了。而且你看到了没?他们这一行人的面容,多少都有些女气。” 容菀汐恍然大悟,点头道:“对对对!尤其是他们笑的时候,嘴角勾起的弧度十分拘谨,好像女人似的!” 皇上道:“所以他们应该是从雪域天宫里出来的人。看来无量山那边果然有问题,他们也察觉到了。而且,那老者或许已经认出了你。” “认出了我?何以见得?”容菀汐道。 皇上一笑,捏了下她的脸,道:“因为他并未多看你。” “没有多看我,怎的就是认出了我?”容菀汐更是不解。 皇上道:“但凡是个男人,别管是多大年纪的,见了倾城之色,总要多看上几眼,这是本能。就算他是个阉人,这爱美之心却也不可能没有。何以这般故意忽视?可见他在掩饰,不想让咱们看出她对你的留意。”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却也没心思对他这番甜言蜜语做什么回应。而是道:“如果他是来办和母亲相关之事的,自然见过母亲的画像。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王太后派来的人、还是慕容焰派来的人。若她是王皇后派来的人,或许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不知道我和母亲长得如此之相像。但若是慕容焰派来的人,怕是他已经知道咱们的身份了蓬莱殿夜宴之时,这些人中,可有你见过的?” 皇上摇了摇头,道:“没有但我觉得,多半是慕容焰的人。因为慕容焰既然已经抓了岳母、且又是只身带着岳母来与咱们谈这些、又见君紫夜对慕容焰似乎并不怎样担心,可见慕容焰已经掌权。当时慕容焰带来风国的人不少,但进得蓬莱殿的,只是两个太监、几个侍从随官罢了,其余人还是留在驿馆之中。可咱们到驿馆之时,雪国人已经走了,实在不知这些人是否曾经去过风国。” “那是雪域天宫里的内监总管,魏东学。”外帐里,忽然起了一个清淡的声音。 容菀汐和皇上都是一愣,显然都没有料到君紫夜会给他们以指点。 第七百八十三章:互相试探 http://..org/ 皇上也真是不客气,探出头来问道:“这人性情如何?好对付吗?” “阴险狡诈之至,很难对付”,君紫夜道,“我曾提醒慕容切莫太宠信他,但慕容说时机还未到。” “而且他武功很高。”君紫夜补充了一句。 皇上皱眉,道:“那么和你比起来如何?” “自然不及我。” “那就没什么事儿了”皇上顿时放松下来,道,“反正他又打不过你,我们怕什么呢?” 容菀汐轻轻推了他一下,心想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儿了吧? 没想到君紫夜却点了点头。 容菀汐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好像看错了!但又好像,这并不是错觉,君紫夜真的点了头! 确定了君紫夜能打过那个阉人,皇上简直不要太放松。躺在棉被上翘着二郎腿儿,道:“只是他们也要去无量山、咱们也要去无量山,但明显咱们和他们去的目的是不同的,无量山对菀汐的态度、和对他们的态度自然也是不同他们若盯上了咱们,想要借着咱们之力去探听无量山的什么事儿,可是麻烦。” “若是他们能挺到无量山还好,只怕他们打算先把咱们抓住了去邀功呢。”容菀汐道。 “不太有这个可能”,皇上道,“既然是宫里的阉人,必定眼耳灵光。他看到了君紫夜,自然知道打咱们不过,肯定不会做傻事。而且宫里人做事,向来只做主子交代的。主子交代的事情做好了,若有意外发现而并未争取到最好的结果,那是其情可谅,若是主子交代的事情没办,却半路自以为是地作别的事情,结果两件事情都弄砸了,那便是罪无可恕。” 君紫夜一点头,道:“对。” 得到了君紫夜的赞许,皇上的分析更起劲儿了。继续道:“但他们去无量山,至少说明我们着手的方向是对的。而且,他们想要利用我们,我们难道就不能利用他们吗?下下之计,是咱们别让他们算计了去、甩掉他们。上上之计,则是利用他们找到岳母。” “不妥。”君紫夜道。 “为何?”皇上不解。皇上觉得自己的想法挺不错的,只要利用这想法,或许很快就能找到岳母了。 “因为我不会帮忙,只凭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很危险。”君紫夜道。 听得皇上好悬没一口气憋过去!猛地翻过身,用手杵着脸问君紫夜:“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呢?逗人玩儿呢?我还以为你要帮忙我们,这才好一番打算。结果你又说你不帮,不是害我白浪费口舌?” “那是你自己要说。”君紫夜道。 “我” “我能做的,是让你们不被他们害,但绝对不会帮你们去害他们。”君紫夜打断了皇上又要出口的抗议。 容菀汐捂住了皇上的嘴,道:“好了,不要让君大哥为难。君大哥有他自己的中立方式,他会尽量在保持中立的情况下对我们尽到朋友之谊。他会保护我们的,我们只管放心就是了。” 君紫夜淡淡抬头,看向容菀汐的目光中,有感激。 皇上打开了容菀汐的手,道:“知道了知道了” 转而看向君紫夜,很认真地道:“对不住,让你为难了。” “无妨。”君紫夜道。 皇上挠挠头,又翻过身躺着,自己静想去了。 “吃饭哪,面都坨了!”容菀汐这才想起了面,忙推了皇上一下。 皇上也的确饿了,忙将容菀汐手里的面夺了过来。但是刚挑起来一筷子,就停了下来,反而把面推向容菀汐面前,道:“你吃。” “干嘛?”容菀汐诧异。 “你先吃。” “我不吃,你先吃。”皇上道。 容菀汐道:“我还不饿呢,你先吃。” “你吃,我说让你吃就你吃。我也不饿。”皇上道。 君紫夜实在听不下去这两人的腻歪了,猛地起身。 以至于这两人总算停止了腻歪,一齐看向君紫夜,都是一脸诧异。 “坐着累,去走走。”君紫夜道。 “朋友”忽然帐外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热情的招呼声。 “朋友,我们可以借用你们的火堆吗?便不再生火了。刚好我们这里有家里带来的一只鹅,早晨新杀的,烤了咱们一起吃!”是那“少爷”过来说话儿,是和正在烤地瓜的雷停他们说的。 雷停和追风相视一眼,自然不能做主。正想要去请示皇上,便见容菀汐掀开帐帘出来,笑道:“尽管自便便是,人多一些也热闹呢,我家少爷喜欢热闹。” 皇上也端着面碗出来,笑道:“不知道令尊可安歇了?既然令尊身子不适,我们又在路上如此有缘相遇,理应去探望一番。刚好我们这里有热乎的面汤,不如给令尊用一些,暖暖身子?” 这位少爷却是很痛快,一点儿犹豫也没有,便道:“朋友若有此意,真是太好不过了!其实在下本也想要向朋友讨一碗热水,给家父暖身子呢!” “好,我这就盛了面汤,和阁下一起去探望令尊。”皇上道。 雷停和追风顿时紧张起来,但皇上却给他们淡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莫要惊慌。 皇上盛了一碗面汤,随着这位少爷往不远处的四个帐篷处走去。 那少爷问道:“不知朋友贵姓?” “我姓黄,阁下贵姓?” “在下姓魏。” 这两人倒是一见如故一般,畅聊着去了。 容菀汐有些担心,不免回头看了君紫夜一眼。君紫夜看了容菀汐一眼,转身进了帐子,容菀汐也跟了进去。君紫夜这才道:“风兄是在谈他们这一些人都是什么性子,是否都是有城府的。现在看来,这年轻人很不一般。” 见君紫夜的意思是觉得皇上不会有危险,容菀汐也便放下心来,脑子自然也清醒了,道:“的确,他见皇上主动说要给他们送吃食,竟然一点犹豫也没有,可见是真有胆量、真有城府。” “慕容很会用人,他选出来的人是没错的”,君紫夜道,“我路上也会小心些,免得他们对我下手。若先解决了我,再对付你们就容易。毕竟你们的功夫,实在不是魏东学的对手。” 容菀汐一时陷入沉默之中,忽然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要跟来。因为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她和初夏两人能应付得了的。也很庆幸君紫夜能跟来。 到了江湖上,只有身上的真本事才是最管用的,靠脑子没用。 容菀汐觉得自己很无能,一种自卑感油然而生。凭借她自己的能力,她竟然救不了自己的母亲,这是多无奈的事儿呢 不多时,帐子外便热闹了起来,是那群人过来了。隔着帐子仔细听去,他们说话果然有种尖细之感,即便刻意隐藏着,却还是难免会有所显露。 他们过来,应该是想要试探一下,君紫夜是否已经把他们的身份泄露出去了。也是想要探一探他们这边的根底——自然不是探皇上和她,而是探其他几人、以及君紫夜和他们的关系。 正想着如何应对,见皇上掀开帐帘进来,直接蹲到君紫夜身边去,低声道:“我有个想法,如果你觉得不行也没有关系,就当我没有说过。” 君紫夜点点头,示意皇上说下去。 容菀汐挠挠头忽然觉得好替皇上没脸啊。皇上原本也是挺有气派的一个人,怎么在君紫夜面前,就成了个小跟班儿似的,这么怂呢?在皇上还把君紫夜当做敌人、厌恶君紫夜的时候,还能算得上在气度上和君紫夜势均力敌,但是自从他开始欣赏君紫夜、把君紫夜当朋友,对君紫夜可不要太客气殷勤了些啊? “你就装作和我们不熟,刚要要去无量山游历,碰巧遇见的。我想引得他们要利用我们进无量山去。”皇上道。 “之后呢?”君紫夜问。 皇上道:“把他们引到明处上来,总比让他们在暗处要好一些。既然他们已经认出了我们,总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你说是不是?” 君紫夜点点头,道:“好,我尽量。但能不能做好,我不知道。” “看好你!”皇上拍了下君紫夜的肩膀,给他以鼓励。 看得容菀汐一阵龇牙咧嘴,生怕下一刻,皇上就要被君紫夜一掌打出帐子去了。然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君紫夜只是像个小媳妇儿似的僵着,连本能地抬手都省去了。 皇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摸了拍了马屁古,得到了君紫夜的同意,乐呵呵出去了。 “那个君大哥,他这人就是自来熟,回头我说说他。”容菀汐道。 “无妨,风兄品性很好。”君紫夜道。 “呃这个,这个倒是真的,其实他是个好人”容菀汐道。 其实他是个好人,只是那皇位害人。想着,神情不由得落寞起来。 “但是皇位害人,若还在皇宫里,我是断不会认他做朋友的。坐在龙椅的上的风北宸,怕是他自己都不认识。”君紫夜道。 “君大哥,你是说朋友?”容菀汐觉得,从君紫夜的嘴里听到的这两个字,很奇怪。还以为这两个字只能被用在慕容焰身上呢? 君紫夜点点头,道:“这一路上算朋友。我很欣赏他。” “呵呵”容菀汐尴尬笑笑,心想,但是他好像不只是这一路上,而是真的把你当成永远的朋友了。 但是如君紫夜这样的人,能认皇上这个一路朋友,已是极其不容易之事。 外头越发地热闹了,看来雷停他们和那一伙人也相处的不错。都是逢场作戏罢了,互相试探根底,谁都是戴着面具呢。 “君大侠,你出来和我们一起吃一些?”皇上掀开帐帘道。 君紫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放下。” 皇上故作愣了一下,便是一笑,拉起了容菀汐,道:“那我们去吃,你自便。”看起来对君紫夜并不待见。 回到人群中,追风故作低声地问道:“主子,那人又给你脸色看?” “随他去”,皇上道,“反正他跟着咱们,对咱们是有好处的。” 第七百八十四章:敌入明处 http://..org/ 追风低声道:“只是委屈了主子,总要看他的脸色。奴才看来,其实雪国也不如咱们想象得这样可怕,不管是路啊,还是气候啊,咱们现在都摸得差不多了,既然如此,何不甩了他?” 皇上看了追风一眼,眼中有不悦的神色,低声斥责道:“糊涂!前路未卜,一旦遇到了高手,你们谁能是对手?他既然和我们搭伴同行,就算为了自己,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在到无量山之前,别管他怎么耍大爷,咱们都得供着!这可是和捡来个宝贝没什么区别,还有往外头扔的道理?” “可是奴才觉得,他是看上了少夫人的美色呢!”追风不服气道。 “就算如此又有何妨?看那人也是一副君子相,也不好真的做什么,就让他看几眼还能少一块肉?由着他去,只要咱们性命无碍便好。”皇上道。 追风只好憋气地应了一声儿“是”,主仆二人这一番低声窃窃私语才算完了。 蹲在一旁烤鹅的一个阉人竖着耳朵一直听着,将他们两人的话听得仔细。 待到烤好了,起身对在一旁煮青菜汤的雷停道:“香喷喷的,朋友,叫你们帐子里的兄弟出来,咱们一起吃?” “他不吃这些东西”皇上说着,却还是看向追风,道,“你去问问君大侠,看看他想不想吃。” “是。”追风很不乐意地应了一声儿,便去帐子里问了,仍旧讨了个冷脸回来。 向皇上抱怨道:“什么玩意儿呢?真把自己当大爷了?他说他要睡了,让我们小点声闹哄!” 皇上暗中踢了追风一脚,对那少爷笑道:“我们这位朋友近日身子不舒服,休息得早。其实他并不是个挑剔的人,大家不必放在心上只需稍稍笑声一些便是了。” 那魏少爷笑道:“谁都有个不舒坦的时候,如此,咱们安静些便是。” 心里却在度量着什么 聚在一起吃肉喝汤,魏少爷又命仆人拿了酒过来,亲自给雷停他们几人倒了酒水,很热情地劝酒。如此一来,话匣子自然就打开了,说到兴起之时,魏少爷还提议让手下的家丁同雷停切磋一番,彩头是仅剩下的一只鹅腿。 雷停看向皇上,支吾道:“可是主子不让我们随意和人动武啊。” “哎,兄弟,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咱们只是切磋功夫而已,又不是打架,有何不可的?”魏少爷道。 皇上也笑道:“正是!雷停啊,你就和他们比划比划,看看你们谁厉害!若是得了鹅腿,都是你的,没人儿和你抢!” 雷停听得皇上这么说,便也只得和他们去比斗了。魏少爷给身旁之人使了个眼色,道:“你去和雷停兄弟比斗一番。瞧着雷停兄弟一定是个武功了得之人,你可要尽全力啊,别给咱们家丢脸。” “雷停,你也要尽全力啊!”皇上笑道。 刚刚已经让追风暗中和雷停说了,要由着他们试探。只要装作和君紫夜不熟、都不待见君紫夜便罢了,至于功夫上,不必藏着掖着。雷停听到他的嘱咐,自然更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主子!”雷停应了一声儿,抽出腰间佩剑,飞步踏雪而去到得前方的空地上,对那“家丁”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家丁也快步到了雷停面前,路过之处,飞扬起一阵雪花。到得雷停面前,抱拳道了声:“承让”。 两人刚开始的几招过得比较稳,显然都在探对方的路子。渐渐由雷停发动猛攻,对方自然也不能掉以轻心,招式也愈发的急、愈发的狠。但这人的招式很杂,完全看不出他师承何派。当然,就算他的招式出得很有套路,他们却也看不出他师承何派来,毕竟他们对雪国的这些武林宗派都不熟悉。 但这人招式出得如此混乱,故意不让他们看出套路来,可见对他们颇为忌惮。 雷停因着有了皇上的交代,打得尽兴,这人便也只得随着雷停尽兴起来。毕竟两方交手,不是说想要藏着掖着、便能藏得住的。一旦对站起来,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看着这两人在雪地里飞剑激战,剑尖不断地挑起雪花,漫天雪花随着剑气飞舞,篝火温暖、夜风吹着烤鹅的香气,若是不想对方是何人、只以此景象来看,当真是一番难得的眼目享受。 几十招下来,那阉人忽然一个应对不及,忙滚倒在雪地上,滚出去几步远,这才躲开了雷停的一招攻击。雷停忙收了手,上前去扶了这人起来,歉然道:“都是在下唐突,险些伤了兄台。” “无妨无妨,是在下学艺不精,若不是朋友手下留情,只怕在下可是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啦!朋友剑术高超,令在下叹服!”这人向雷停一抱拳,说话间,当真是十足敬佩的神色。 雷停也向他一抱拳,道:“承让了。” 其实这话可不是客套,而是这人当真让了他。以雷停的功夫,岂能看不出他是故意让了一招呢?只是看出来了却也不必挑破罢了。别说是这种比武,就是两个普通朋友之间的切磋,也不好捅破人的好意。 魏少爷笑道:“黄兄手下真是卧虎藏龙啊!雷停兄弟的武功之高,就连我们府上功夫最好的好手也比不上,果然风国人才济济,不愧为中原大国啊!” “魏兄抬举了”,皇上笑道,“不过对我们府里的这几个得力随从,我的确满意得很哪!他们几个不但功夫好、而且都很忠心。咱们做主子的,选奴才最主要的,不就是看个‘忠心’二字吗?”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刚好这只烤鹅也吃得差不多了,目的都达到了,自然没有必要多做留恋。因而由魏少爷道了声“不叨扰”,这场相互试探便罢了。 收拾了雪中的东西,拎着送到了马车上。皇上低声问雷停:“你觉得那人功夫怎样?若尽全力和你比,可能比得过?” “他的功夫绝对在属下之上。”雷停肯定道。 皇上点点头,道:“如此,咱们可更要谨慎一些。” 回到帐篷里,君紫夜果然已经先睡下了。皇上和容菀汐轻悄悄地从他身上迈过去,到了“寝房”里,熄了油灯。 不远处的另几个帐篷里,灯光却还是亮着。有仆人在那“老爷”的帐子里忙急忙出的,好像在服侍病痛中的主子似的。 皇上趴在窗子上瞧了一会儿,这才又扯了被子躺下,得意道:“看来他们是ine信了。” “信什么了?”容菀汐问道。 “信了君紫夜和咱们关系并不好,不然也就不会再做戏给咱们看了刚刚我看他们一直在那‘老爷’的帐子里忙活着,自然是做给咱们看的。想要让咱们相信,他们真的只是去无量山求医的大户人家而已。若是他们以为君紫夜已经将他们的身份泄露给咱们,做这一场戏显然是无用的。”皇上道。 容菀汐道:“或许是吧只是即便他们真的相信了,自此真的到明面儿上来算计咱们,咱们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是自然。”皇上翻了个身,抱住了容菀汐,强行把容菀汐的头埋在了他的胸膛里,道了声:“明日事明日再说,睡觉。” “你要闷死我了”容菀汐挣扎道。 “别动,这样暖和。”皇上道。 容菀汐想到君紫夜还睡在外面呢,自然不敢多做挣扎,不然君紫夜还不要以为他们在干什么呢?可是羞死个人! 不远处的“老爷”帐子中,“三老爷”和“少爷”还有几个家丁,正聚在“老爷”的睡褥边说话。虽然即便他们用正常的语调和声音说话,风国那边也不会听到,但这些人都很谨慎,此时仍旧是故意粗着嗓子、低沉着声音,小声说话。 一个“家丁”说完了听到的,魏东学道:“陛下的这个朋友,咱家是了解的,那就是个冰块儿,并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心肠。只是不知道他要去无量山做什么我看并不是如同他们所说,只是路上偶遇、如此便结伴同行了而已,没准儿是风国皇帝请他过来的。只是他虽然来了,却不用心帮忙。毕竟他和咱们陛下的关系,的确亲厚。” “只要君紫夜没有把咱们的身份泄露出去便好了”,少爷道,“再加上咱们今晚的这一番忙活,风国皇帝即便仍旧心有怀疑,但却没个定论,自然只能试探着咱们,咱们便只管把戏做好了。等到想要动手之时,上不上套可就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 魏东学一笑,道:“不错。这一次原本咱们上无量山很难,可有了风国皇后那张脸在,可就不难了只是切不可因此而掉以轻心,风国皇帝可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虽然当日我没有随着陛下去蓬莱殿饮宴,但听陛下回来所言,也可见一斑了。” “厂公说的是。”少爷施礼道。 那躺着故作病态的“老爷”,一开口却是中气十足,并未有什么病弱之相,道;“厂公,今日风国皇帝特意过来看了一番,怕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只是属下怕,他若是再来,次数多了,会不会看出蹊跷?” “让他来一次便罢了,岂能让他像是走自家一样随意走动?你只管放心好好装着便是,轻易不会让你露面。”魏东学有些不悦。他向来瞧不上做事畏首畏尾、中规中矩的老郭,但没法子,暗厂里只有他年岁最长,也只能用他来装这个病弱之人了。 一夜安静,次日一早儿,蒹葭和初夏先起了,煮了粥,叫醒了皇上他们。一行人匆匆吃了早饭,便收拾好了帐篷等物,急着赶路。 出人意料的是,一旁那群雪国阉人到现在还没起,看来并没有盯着他们、没有想要跟着他们的意思。 追风低声诧异道:“主子,他们这是何意?” 皇上却是一笑,道:“今晚驻扎之时,他们一定会追上来,再来个巧合。” 第七百八十五章:飞蛾扑火 http://..org/ 果然如皇上所料,晚上在他们驻扎一个时辰后,这些人果然又追了上来。那少爷很热情地先于众人,一骑快马到了他们的帐子前,向内满是喜声的喊道:“黄兄,可是你在里面吗?” 正躺在帐子里翘着二郎腿儿吃着干果的皇上嘴角一勾,笑道:“出去后他要好生激动地说有缘呢!” 说完,一个打挺儿起身,灵活地从君紫夜身上跳过去,撩开帐子惊喜道:“魏兄,又是你啊!” “可不嘛!这一路上就咱们两伙人!我看咱们不如直接搭伴儿走,白天也能凑在一起聊聊天儿,不然我看哪,明晚咱们也是还要再遇见的!” 皇上笑道:“也好!那明早儿你们可得早点儿起啊!” “一定的!”魏少爷道,“既然说了要和黄兄同行,岂能耽搁了黄兄的行程?” “好,那咱们可说好了,明儿可一起走。”皇上看起来很是积极。 自然知道他如此积极的反应,反而会让这些人怀疑,但越是如此,他们反而会只把心思都用在看他们是否暴露之上,其他地方反而会少留意一些。 次日一早,魏家人比蒹葭和初夏起得还早,煮好了米粥,叫他们过来一起吃。匆匆吃罢,便一起往无量山去了 未央宫里,秦颖月一早儿便到乾清宫外去等着,说亲手给皇上做的枣泥儿山药糕,天还没亮就起来做的,让云裳务必帮她通传了。 可云裳进去后不久出来,说的却是:“陛下说辛苦娘娘了,让奴婢将娘娘把东西拿进来,陛下说定然要好好尝尝。” “劳烦云裳姑娘。”秦颖月只得说了这一句,回身示意小桃将食盒递给云裳。 一直见云裳进了屋,脸才冷了下来,且冷得可怕。 “娘娘,风冷,别伤着了娘娘的身子。”小桃轻声道。 秦颖月冷哼一声,转身快步走在永巷里,走了好一会儿,见有奴才们走过来,脚步这才慢了。 瞧着这一路人过去了,这才低声道:“云裳这贱蹄子,再怎么有脸面,也只不过是个贱婢,居然敢给本宫脸色看,真是不想活了。” 听得小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儿,云裳刚刚明明挺好的啊,一直含笑拘谨着说话,并未见得给秦颖月脸色看。秦颖月这话却是从何而起?而且听到秦颖月说“贱婢”二字,心里极其不舒服。 只得道:“只要陛下知道娘娘的一片心意就好了。” 秦颖月一声冷笑,不再说什么。 他若能知道她的心意?呵呵母猪都能上树了! 他现在已经被容菀汐那贱人迷得心都丢了!容菀汐说什么便是什么、容菀汐说什么他信什么,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就连翎王擅自回京的事儿,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由着翎王在京都城里来了又走。一个边关守将,竟然把京都城当菜市场不成?朝廷上可还有规矩可言?为了讨好容菀汐,总有一日,他怕是要连江山都不要呢! 他的心,早就被容菀汐给吃了!现在的他,简直就是容菀汐手里的傀儡! 原本她还以为,容菀汐出宫,是她的一个机会。她并不敢轻举妄动,而是静等了好长时间、静看了许久动静,知道皇上在这一个多月里,的确只回潜邸看了容菀汐四次,她这才敢有所行动的。 可却不成想,昨日做了糕点到御膳房去求见,他不见;今日天还没亮就起了、忙活了一早晨,送到他的门口儿来,他却还是说不见。看来他虽然不常去潜邸看容菀汐,却依旧没从那贱人的手心儿里逃出来。不知道容菀汐给他出了什么主意、不知道这两人又在使什么歪道道儿呢! 秦颖月又走了好一会儿,心绪才慢慢平缓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在御花园里站了一会儿,警告自己:“秦颖月,这才多大的事儿呢,就把你气成这样儿?这般沉不住气,如何能图谋大事?” 原本她对皇上是没这么大怒气的,只是一早天还没亮就起了、一早儿站在了冷风里等着,原以为皇上哪怕只是为了做对后宫宽和的戏,也要让她进来一起用了早膳的,可皇上却谁连见她都不见。再加上云裳那含着嘲讽的、明显看她笑话的笑意,她是更忍不住了,这怒气顿时就起了。 如今着意平复了一会儿,总算平复了下来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她秦颖月可从不是一个轻易服输之人。 这一从容菀汐离宫,对她而言,可是一个天赐的良机。不管容菀汐和皇上暗地里商量了什么、才有了这离宫之举,只要她好好利用,总能把这事儿变成她的天时地利。只差人和,用心图谋便是 只是刚刚有了两次殷切之举,却被人打了脸,总不好再为之。传出去,少不了让宫里那些贱人看她的笑话!但若等下下去怎样也要再等个三五日,才能去再向皇上献殷勤,若是在这三五日里,别人先动了呢? 别人先钻了容菀汐不在的空子,谋到了皇上的宠幸,宫里的局面岂不是又变了?她岂不是又明摆着地被晾到了一边?能抢先的,可是大有人在呢比如说霍小燕,比如说齐月灵和闵红媚那两个狐媚子。或者是薄馨兰若薄馨兰看准了时机,带着兴儿去求见皇上,皇上必定见了。若薄馨兰为了摘清自己,而在背后给她使绊子,和皇上说了些什么,她岂不是瞬间被打到了谷底,再想要翻身、可要费好大力气才能爬上来。 宸哥宫里的这些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呢之前大家都在观望着,都在看是否有空子可钻。如今见她已经行动了,自然都怕被别人抢了先,只怕接下来,要争先恐后地去御书房和乾清宫里献殷勤呢! 绝对不能让她们抢了先,但却又绝对不能再去宸哥那儿讨没脸,必须要想个一举便能成功的法子来 秦颖月缓缓走着,步子原本就慢,心里一有事儿,步子可是更慢了些 忽然停住了脚步,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眼中现出一抹狠色来。 一不做二不休! 从现在的情况看,她想要再得到宸哥的宠幸,的确不容易。且即便再求到了,就一定能怀上孩子么?上天待她向来不怎样,指望好运,她只有等死的份儿。所以一切还是要靠她自己去争。既然没有薄馨兰这样的好运,那么她就只有自己谋一个子嗣运来。 不过就是一个孩子而已卢采曦当年,不是正因为假孕,所以才落得那样的下场吗? 既然卢采曦能做得,她又怎么做不得?只要将卢采曦当年的药求到就行了。再加上陆太医的帮扶,应当无碍。 “小桃”秦颖月叫了小桃到近前来,看了看周围,带她到花丛里的凉亭里去了。宫里说话不方便,现在他们有什么事儿,还是在外面说更稳妥一些。 凉亭里,秦颖月低声吩咐了小桃一番,小桃大惊,道:“娘娘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没用的东西!怎的这点儿胆量都没有?”秦颖月低声斥道。 “可是娘娘,这事儿若是若是奴婢是说,万一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有本宫在,咱们只有扶摇直上的份儿,不可能有杀头的那一天!不然你以为,本宫总是在宫里这般不受宠,咱们就能活着了?本宫是容菀汐的眼中定肉中刺,她早晚有一日要杀了咱们!你以为你将知秋推进井底摔死的事儿,能逃得过容菀汐的脑子?她早就知道是你们做的了。你若不听本宫的,一旦有一日咱们落在容菀汐的手里,你死的可要比本宫惨得多!定然比知秋难看百倍!” 吓得小桃慌忙跪在地上,叩头道:“娘娘恕罪奴婢对娘娘绝无二心,奴婢说这些,都是为了娘娘好啊。” 秦颖月一声冷笑,道:“小桃,人有自保之心是对的,只是若不分境遇、不分场合地一味自保,那便是愚蠢之至了。在你初跟着我时,你自保那是聪明;在咱们进了宸王府之后,你自保,那是谨慎;但是在你随我入宫之后,你若再想着自保,那便是在自寻死路” “在这未央宫里,我活得好、你才能活得好,我能活着、你才死不了。你怕也好、恨也罢,总之从现在开始,你要更清楚的知道、真真切切的知道,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和我一样,都只能赌命。要么生、要么死,忠我顺我则生、叛我逆我则死。没有人会用一个背叛过自己主子的奴才,我不杀了你、也有别人杀了你,你明白么?” 小桃吓得连连叩头,道:“奴婢真的不敢哪娘娘明鉴,奴婢真的不敢哪” 其实她真的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太大胆了而已,真的只是善意的提醒。既然秦颖月都知道了卢采曦的下场,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她毕竟服侍了秦颖月一场,虽然很讨厌这个主子,但却也不希望她死得难看啊。 可秦颖月却并不懂得。 在秦颖月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为了利益、都是为了自己,她的世界里是没有真情和善意可言的。 “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办。只要你事情办得好,这件事就绝不会出乱子。但如果你事情办得不好,害死了我、自然也会害死你自己。生死在你自己手上,我教你的已经够多了,以后的路,走生、还是走死,只能靠你自己。”秦颖月道。 “娘娘对奴婢的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小桃叩首道。 秦颖月一声冷笑,道:“什么大恩小恩的,不过互相利用罢了。有心思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还不如想一想,怎么让自己变得有用。” “是,奴婢悉听娘娘教诲。”小桃道。 第七百八十六章:只因权欲 http://..org/ “起吧”秦颖月却又忽然起身,亲自扶起了小桃,道,“别怪我话说得重,只是生死攸关的事儿,一点儿疏忽不得。” 小桃早就习惯了秦颖月这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儿的行事方式,自然不会把她的这番主动扶起的恩恤放在心上,只是恭谨道:“娘娘都是为了奴婢好,奴婢都懂得。奴婢一定会好好做事,不让娘娘担心。” “好”,秦颖月点点头,道,“我再细细吩咐你怎么办,你记清楚了,下午便去办吧。” “是。”小桃应道。 两人回到宫里,秦颖月当着小宁子的面儿,对小桃好一番训斥。 “本宫早就说陛下未必喜欢吃这些宫里食材做出的东西,你这贱蹄子偏偏犯懒,好一番哄骗本宫,骗得本宫信了!结果非但没能让陛下吃得顺心,反而让陛下为难!明摆着陛下是不喜欢本宫送的东西,觉着当着本宫的面儿不吃会伤了本宫,这才只能让云裳接了进去!都是你这贱蹄子给害的!” 小桃只得配合着秦颖月,跪地好一番认罪求饶。 过了一会儿,秦颖月听得烦了,一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起吧!错事已犯,认错有何用?只想着如何补救便是了。” “那奴婢这就去给殿下买福宝斋的点心去?”小桃问道。 秦颖月点点头,叹道:“在潜邸的时候,陛下就爱吃福宝斋的点心,只是进宫之后诸事缠着,身边儿人有没个贴心的,想不到给陛下去寻了这些东西来,都怕担上干系呢本宫是不怕的,只要陛下欢喜,让本宫担什么本宫都愿意。你去吧,每样儿都给陛下买一些。看看集市上还有什么好吃的,也一并买了来。回头儿本宫亲自试了干净与否,再给陛下送过去。” “是。”小桃应道。 在一旁拘谨着的小宁子忙上前来,小心翼翼地请示道:“集市上乱得很,不如奴才陪着小桃姑娘一起去?” “让她自己去吧”,秦颖月道,“我们早年常在外面的,对集市小桃比你熟。本宫要给陛下煲一道汤,正需要你帮衬着呢。” 皇上早就告诉了小宁子要谨慎,探得不到什么不要紧,但千万不能让秦嫔有由头儿将他赶回去。因而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道了声儿“是”。 小桃出去了近两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拿着大包小裹的一堆东西。秦颖月带着小宁子在小厨房里看着火煲汤,自然没工夫管她,由着小桃自己收拾去。小桃小心地将三小包药粉压在了秦颖月的枕头下,想着冯妈妈说的话,手心儿里不免满是冷汗。 “姑娘,用这药,不但这一次生不出孩子来,这辈子,也都生不出了。卢夫人死得可多惨呢” 但她还是把银子给了冯妈妈,将这药拿了回来。到底该怎么做,便是秦颖月自己决定的事儿了。如果秦颖月真的不在乎以后能不能有孕,她只管用便是了。自己这个做奴婢的,瞎操什么心呢? 晚膳之时秦颖月将这些点心并着她自己煲的汤,又给皇上送到了乾清宫外,仍旧在门外等着云裳进去通传。 “殿下,若是长久地不见,怕是不好吧?”云裳提醒道。 靖王皱着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半晌,只是叹道:“三哥可真能给本王找麻烦!可是如果本王见了宫里的这些娘娘小主们,这一阵子都盯着乾清宫这边呢,本王今日见了秦嫔、明日定然有别的人来。本王如果不见她们,却只见了秦嫔一人儿,不是让人以为,三哥要恩宠秦嫔了吗?可是本王瞧着,三哥现在好像并不怎么待见她了。这不是给三哥找麻烦吗?可如果人人本王都见,一旦露馅儿了,可如何是好呢?” 云裳也知道靖王说得有道理,其实她也是不愿意让靖王见秦颖月的。因为现在的靖亲王可不是亲王,而是皇上啊!可秦颖月一日来两次,实在惹人烦。自然还是要提醒靖王定夺一番。 “奴婢多嘴,还请殿下莫要放在心上。听凭殿下定夺便是。”云裳施礼道。 靖王叹了一声儿,道:“算了,还是不见了。而且未免她再来,这一次咱们连东西也不要了。你就说陛下没胃口,辛苦她了,让她带回去自个儿吃吧,别浪费了。” “是。”云裳应了一声儿,觉得靖王这做法很好。只是她一开始总不能提议靖王说这些。 云裳快步到了宫门口儿,将靖王的话和秦颖月说了,自然是说得和缓一些。笑道:“陛下好生歉然,只是今晚实在没胃口,又舍不得让娘娘白做了一番。这才特意嘱咐了奴婢,要和娘娘说,让娘娘自个儿吃了呢。可见陛下对娘娘爱重。“ 秦颖月却是不死心似的,伏低道:“本宫也知道姑娘每日里忙得很,只是本宫真的很费心地去给陛下买的,也试过了,都是干净的。想来陛下已经许久没有迟到外头的东西了,不如姑娘再去通传一番吧?还是让陛下将东西留下了,哪怕只吃一小块儿,也好啊。” 云裳施了一礼,为难道:“陛下身子不太舒坦,奴婢真的不敢去叨扰。且陛下若只是怪罪奴婢还好,万一也怪罪了娘娘呢?岂不是奴婢对不住娘娘呢?” 秦颖月尴尬地笑了下,道:“好吧,不好劳烦姑娘小桃,我们回去吧。” 这一声吩咐格外落寞,哪怕是过路之人听了,怕都是会心生怜悯的。但云裳却只是恭敬地施了一礼,规规矩矩地道:“恭送娘娘。” 心里满是鄙夷。 这次知秋的事儿,让她更清楚秦颖月是什么人了。这样蛇蝎心肠的人,不值得人同情。而且即便她此时给秦颖月好脸色看,一旦秦颖月得势,也是断然容不下她的。对这种小人,听之任之、容忍着是无用的,而是要能踩则踩,只盼着她不要有出头之日就是了。 再一次被皇上拒绝,秦颖月心中却已经没了气愤落寞之感,好像已经麻木了有什么要紧呢?他现在只是因知秋的事而生她的气而已,等到她有身孕了了,被喜事一冲、之前那错事自然也就没了。 而且其实就连他对她是否还有情,都已经不要紧了。只要她能让宫里的、世上的人认为他宠爱她,这就够了。一旦容菀汐不在了,这宫里便再没有他真正喜爱之人。那么大家就只要各施手段、各凭本事争夺更高的地位、更多的受宠次数便是了。无关于心的争斗、只凭真本事,她是最擅长的。 她向来知道自己的手段很高明,但却也知道,再高明的手段,却也斗不过人心。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让他变得没有心。只要容菀汐不在了,对所有女人,他都是没有心的。 可悲的是,她竟然也在这“所有女人”之中 原本,原本她不是的。原本她才是最独特的那一个。可不知怎的,原本应是“所有女人”之中的容菀汐,竟然取代了她的位置。 错事已经发生、不利的局面已经出现。她不想去追究原因,她只想看前路、只想要结果。 回到宫里,秦颖月自然要做出很失落的样子来。自然是因着这一番失落,觉得身子也不太舒坦,想要早些休息了。打发了小宁子,便急着问小桃那药的事。 小桃低声道:“按着主子的吩咐,求到了药。只是这药一包只能支撑两个月的脉象,现下冯妈妈那里只剩下三包了,奴婢都买了来” 秦颖月点头,道:“你做得很好。至于剩下的,这几个月里让冯妈妈备下就是了。生意人,送上门去的银子,岂有不要的道理?” “只是”小桃花小心道,“还有一件事,奴婢觉得,很重要,得先让娘娘知道了才行。” 秦颖月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冯妈妈说,这药若是用一两个月的,身子或许还能调理得过来,但却也需要一些时日,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但若十个月的量都用下去了,这辈子,怕是不能有孕了奴婢说得委婉,但其实冯妈妈说的是,定然不能有孕了。” “什么?”秦颖月惊骇不已,心内猛地一沉,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严重的后果!因为之前已经有人用过了啊!她想到卢采曦竟然对自己这样能恨得下心去。 “没想到那个替身、那个草包,竟然有这样的魄力也是,这样做,可也真是个糊涂人了,不折不扣的”秦颖月叹道。 听得秦颖月这么说,小桃便知道了秦颖月的选择。果然,秦颖月是最爱惜自己身子的,是断然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去冒险的。 秦颖月的手中攥着一根金簪,缓缓摩挲着渐渐,手上的力道却是重了,有些发狠若是不用,而只用陆太医呢?万一皇上让其他太医来给她把脉,或是让还未离开潜邸的鞠先生来给她把脉呢?没有真正有孕的脉象,是断然骗不过这些人的。这种明摆着让人揭穿的傻事,她岂能去做? 所以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服下这药,和放弃“有孕”这件事。 放弃有孕不行,她做不到!因为这是她唯一翻身的机会了。只有用这件事一冲,才能让皇上忘记她的不是。除此之外,真的找不到能与有孕相同力度的喜事了。所以她绝对不能放弃这一计,绝对不能! 秦颖月的手一用力,狠狠捏着金簪,道:“用,只用一两个月便可。” 看到秦颖月这般下狠心的模样,小桃还以为她要用满是个月的量呢。却不想,她竟然只是用一两个月的。弄得好大的阵仗,好像真要让她再不能生孩子似的!秦颖月对她自己,果然爱护得很呢。 “冯妈妈还说,这药要连续服用十日,脉象才能显现呢。”小桃道。 “什么?”秦颖月这次可不只是惊骇,简直是愤怒了!重重地将金簪向梳妆台上一砸,道,“坏事!当真坏事!本宫哪里等得了十天?” 第七百八十七章:各拼本事 http://..org/ 小桃自然知道秦颖月说的“坏事”不是指她,而只是指这件事情罢了。因而道:“娘娘,这法子怕是真不中用呢。若是等上十几日,指不定已经让她们抢了先去呢。” 秦颖月眉头紧锁,一时也想不出个主意来。原本她已经下了狠心,只想着先图眼前的利益算了,却不成想,现在哪怕是她想要糟蹋自己,却也不能一切都顺了她的意。 十日其实等上十日,也未尝不可。只要在容菀汐回宫之前,她能成功“有孕”,她就能翻身。 可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还是要给人钻空子的机会么?她不甘心。 如果她现在有孕,宫里的风向,顿时就要变为——除了容菀汐之外,她最大。但如果她不能让自己现在有孕呢?指不定在这一阵子里,又有第三个人出现呢。 三足鼎立和二虎相争,哪一个对她更为有利?自然是后者。 既然这事注定了要做,为何不让她所能得到的利益达到最大?岂能给别人踩到她头顶上的机会? 秦颖月静想了好久,方道:“何以不中用?只要用心图谋,这世上便没有难事可言。” 听得小桃不禁一皱眉。但又紧忙恢复了如常的情绪,生怕让秦颖月看出来,恭顺地站在秦颖月身后,等着秦颖月的吩咐。 “明儿我会说身子不舒服,让你去叫了陆太医来,路上你按着我教给你的,和陆太医细说一番”秦颖月一勾手,示意小桃附耳过来。 小桃仔细听了,一一记下了。不免有些担忧,犹豫一番,还是说道:“娘娘,万一陛下找了其他太医来瞧呢?” 秦颖月嘴角一勾,道:“我便我说我身子实在不舒服,不想再折腾了。等缓和些,再让太医来瞧。你以为皇上让其他太医来瞧,是真的关心我么?他只是怀疑我罢了。正因为如此,反而不好把事情做得太明显。我说等过一阵子好受些了,再让其他的太医一起过来瞧,他定然顺势应了下来。反正我的身子在这儿呢,任谁想了,都会觉得有没有身孕,并非几日便可图谋成的。” 见秦颖月说得如此肯定,小桃还是有些担忧,但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秦颖月静静看着镜中那蒙着红面纱的脸,眼睛微微眯起。那自眼缝儿里迸出的狠辣的光,她自己看着,都觉得有些可怖。并非因为她的神色,而是因为她的脸。这样的面容,本该在地狱里的,不是么?可是她还好好儿的活在这儿呢。 所以只要她有心去做,便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毓秀宫里,霍贵妃正在用玫瑰花膏敷脸,清平蹲在床边,给主子的手也涂上玫瑰花膏。听到霍小燕懒洋洋地说道:“大家都等着呢,谁也没敢先动弹。还是秦颖月胆量大。只是好一番用心,皇上却是连她的面儿都没见,可真是够丢脸的。” “娘娘是想也去乾清宫试试?”清平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霍小燕有这个心,但却并不敢就此定了下来,还是要找清平商量商量,心里才能有底儿。 清平却是摇摇头,道:“奴婢以为不如再等等。等其他几宫娘娘去试探了,看看是个什么结果。若是陛下都不见或许咱们过去,也求不见陛下呢。娘娘不是少劳累些?”清平道。 霍小燕道:“翎王的事儿,师姐定然记恨上本宫了。不然怎的本宫去求见她,却是云裳过来回话,说她不方便。本宫觉得是她已经和陛下说了这事儿、说咱们有心害她,可你却说不大可能。但这几日本宫细想着,总觉得心里慌得很。若她没和陛下说这事儿,何以是云裳过来说呢?” “奴婢愚见,还是觉得以皇后娘娘的城府,定然不会到陛下面前卖弄这件事儿。但娘娘所担忧的却也没错,皇后娘娘让云裳姑娘过来回娘娘,定然是有用意的。估摸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想给娘娘一个警告吧。让娘娘知道,她和皇上俩人儿好得一个人儿似的,旁人莫要打歪主意。”清平道。 “是么”霍小燕静想了一会儿,道,“的确有几分道理。若真如此,你说的对,咱们可更不能轻举妄动了。若是咱们紧跟着秦颖月过去,传到师姐耳朵里,定然又要以为本宫不安分。” 清平轻轻给霍小燕揉着手,小心问道:“娘娘很怕皇后娘娘吗?” “怕?”听了这个字儿,霍小燕反而很诧异。但随即也便想到了清平这句话的由来。她这般小心翼翼的,可不就是怕了皇后吗?但其实,她还真没想过怕不怕的事儿,只是打心底里不想和师姐闹掰。 “不是怕是我心里有愧”事情憋在心里久了,没个言说的人,的确觉得有些受不住。她觉得清平是一心为她好,因而不拿清平当外人,便道,“我之所以能做陛下的侍妾,可不光彩呢师姐坦诚待我,从不想我竟然会暗中做这些。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想抢什么,只是不想和我心爱的人分开,只是想一辈子在他身边而已。后来真的到了他身边,才发现有些事、有些情,是控制不住的” “在他的府里了,也算和他在一处永不分开了,却还想要和他近一些、再近一些等我真的有机会和他近一些了,只怕我想的,又该是只让他和我一个人亲近,再不宠幸旁人了。我啊可真是贪得无厌呢。” 虽然很想要找个贴心的人好好倾诉一番,也觉得在这深宫里、在这京都城里,清平也的确是唯一与她贴心之人,可能说的,却也只尽于此了。那样没脸的事儿,实在没法子说出口。最终,也只能让它继续在心里憋着了。或许会憋一辈子,一直带到棺材里去。 听得霍小燕和她说这些,清平心内自是感念。轻声安慰道:“这并不是娘娘的错,娘娘真心待陛下,有这些所想,只是人之常情罢了。跟何况历朝后妃,多有仰仗母家之势的,这是娘娘的福气、是娘娘的造化,有什么不光彩的?娘娘可切莫多思。” 霍小燕一笑,又是长长叹了一声儿,不再说什么。是她巴巴儿贴上来的,可不是风大哥看重了她娘家的势力才纳她做妾的。至于后来的事儿,只不过是风大哥顺水推舟罢了。若他真把她放在心里,反而不会让她家搀和到朝廷之事上来。 因为她,使得霍家庄、青云山庄,都少不了要被江湖人暗中诟病是朝廷的走狗。 可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又能怨得了谁呢。 她不想怨她自己,所以只能装糊涂。 钟萃宫里,薄馨兰刚哄兴儿睡着了,把兴儿放在床里,给兴儿轻轻盖好了被子。这才到梳妆台前去,让冬雪伺候着她卸下头上珠翠。 忙活了一日,这一会儿得了空儿,冬雪方轻声道:“娘娘,秦嫔又在皇上那儿讨了没脸。听说这次不仅是没见她这个人,而是连东西也没收,连人带物一并赶出来了呢。” 薄馨兰却是并没有捡乐呵的心,皱眉道:“看来因着知秋的事儿,皇上还嫌着我们俩呢。” “娘娘的意思是”冬雪低声道,“咱们不趁着这机会做些什么了?” 薄馨兰摇摇头,道:“容菀汐不在宫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岂能就这么错过了?咱们自当要做些什么,只是却不能马上去做。现在人人都盯着乾清宫那边的动静儿呢,只有秦颖月是个胆子大的,先有所行动了。她这会儿讨了个没脸,但凡是足够聪明的,却反而都不敢紧跟着去乾清宫。倒是那些有些小聪明的、自以为得着机会的,定然要去卖弄。咱们不做这紧跟秦颖月的人,等她们把小聪明耍完了,看看皇上的态度,再做筹谋。” “娘娘思虑周全,奴婢望尘莫及。”冬雪道。 薄馨兰一笑,叹了一声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这一次,咱们可定要抓住了。至少也要让兴儿和皇上好好亲近亲近。” 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她就不信皇上真能对自己的亲骨肉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平日里有容菀汐蛊惑着他,他眼里心里,除了江山社稷便是容菀汐,放不进去其他的。这一会儿容菀汐总算走了,轮也该轮到兴儿了吧? 薄馨兰说,会有小聪明的人紧跟着去皇上那儿卖弄,果然如此。次日刚下了早朝,闵红媚便到御书房请安去了。 听得来人是闵红媚,云裳略一思量,便低声道:“殿下,陛下已经许久没有去闵贵人那里了,自打在潜邸的时候便冷了下来。闵贵人怕是都已经忘了陛下的声音了。” 但却也只能说到这里,到底见不见,还是要靠靖王自己定夺。 靖王放下手中的奏折,伸了个懒腰,道:“每天看这些可真无趣儿,不知道三哥怎么能忍得了。” “这个闵贵人本王没什么印象。看来的确是个不受宠的”,靖王道,“若是总这么一个人也不见,实在不大好,怕是会被有心之人想到蹊跷之处去。不如,咱们就见见这位贵人小主,以消了后宫娘娘小主们的疑惑?” “听凭殿下定夺。”云裳施礼道。 “她不会自以为得宠,以后常来吧?那可就麻烦了。”靖王道。 “殿下只管下次不见便是了,小主知道了自己仍旧不受陛下待见,自然不会再来。”云裳道。 靖王一笑,靠在龙椅上吩咐道:“你让她进来吧。” 岂能看不出云裳是有意让他见呢?秦嫔来求见了三次,他一次都没见,这个不怎么受宠的闵贵人来了,他却见了,岂不是打了秦嫔的脸?而且打得啪啪响。 看来云裳很不待见秦颖月呢。 也好,佳人每日陪伴在侧,白日里诸多提点,夜里又要谨慎着上夜,他就卖个人情给她又如何?礼尚往来嘛! 第七百八十八章:成功有孕 http://..org/ 闵红媚听到皇上传了,乐得什么似的。几次努力想要掩饰住自己脸上的喜色,却都是收效甚微。直到进了屋,到了皇上书桌前,请安之时,声音里的笑意却还是掩饰不住呢。娇柔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嗯,起吧。”靖王看着手里的奏折,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是。”闵红媚娇娇地应了一声儿。 直起了身子,垂着头,却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皇上几眼。可奏折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她偷偷看了几次,都没能把他的样子看全了。 她都有多久没看到他了啊好不容易才能见着一次,怎的偏偏就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呢?都怪她太心急了!此时皇上刚下了朝,必定有一摞子的奏折要看,哪里有功夫搭理她啊?哎!她要是下午过来就好了! 皇上不和她说话,她自然也不敢叨扰皇上,只能这么等着。仍旧时不时地偷眼看皇上。 说实话,靖王是真心虚啊!真想要就一直把这本奏折看到地老天荒去!早知道真招儿之时这么胆怯,还不如不卖云裳这个人情了! 面对三哥的女人,可是和朝臣们不同。上朝之时,有冕旒挡着脸,一睁眼睛看到的,都是眼前一条一条的珠串,大臣们又不敢抬头瞧他,他心里自然是有底气的。且龙椅距离大臣们又远,声音传出去,大臣们都只能和着殿内的回声去听,哪里能分辨出什么来? 可现在不同啊,这是和三哥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啊! 哎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靖王在一番暗中叫苦之后,没法子,这一本奏折已经看完了。若是再不放下,也太露怯,未免让一旁的云裳耻笑。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因而还是把这本奏折放下了。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不知道该和这位贵人小主说些什么,只能又拿起了一本奏折,再缓和一下再说。 看到皇上放下奏折,闵红媚心内一喜,还以为皇上终于要和她说话了呢。可却见皇上又拿起了一本奏折,心顿时就跌倒了谷底!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啊!她怎么就这么傻呢?为什么偏要紧赶着上午来?为什么? “公公,我想求见陛下,霜露阁那边有事情,要向陛下禀报。”忽的,门口儿响起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听得,却是小宁子! 靖王如蒙大赦一般,忙放下了手中的书,道:“快传!” 但却又忽然想到,其实小宁子也不知道他是靖王啊! 闵红媚一听,顿时着急了。趁着小宁子还没进来呢,忙说道:“臣妾给陛下做了些点心,不知合不合陛下的胃口。陛下若是得空儿,可尝尝?” 云裳见她这般不知分寸,竟然明明听到了外面有人有事求见,她却还紧赶着说点心的事儿,自然也知道她这般着急是为何。还不是久见不到皇上,忽然见着了,便太想要抓住机会。一时心内有些同情她、甚至是有些可怜她。因而笑道:“都是奴婢的不是,竟然让小主一直拎着食盒呢小主不如先把点心给奴婢,等下陛下得空了,也好用一些。” 闵红媚忙将食盒递给了云裳,道了声:“有劳姑娘”。说话间,小宁子便已经进了屋。 “皇上”问道:“何事?” “回陛下,喜事。秦嫔娘娘有喜了。”虽然说是喜事,但小宁子回得却是平平稳稳的,一点也觉不出喜悦之意来。 “什么?”“皇上”惊呼一声儿,本能地看向云裳。 但很快便意识到不妥,忙转过头来看向小宁子,问道:“怎么回事,怎的如此突然?可找太医瞧过了?” “回陛下,今早儿用早膳之时,娘娘忽然干呕起来,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后来又觉得有些头痛乏力,以为受了风寒。因着在用君神医的药,因而不敢胡乱擅自喝姜汤等物,便让小桃去请了陆太医来。太医给娘娘把了脉,便说有喜了。娘娘心内怀兮,差了奴才来告诉陛下。” 听得小宁子一口一个陛下,靖王的心绪稍稍平稳了些。至少他装三哥的声音还是挺像的,小宁子并未听出什么端倪来。 闵红媚心里已经气得要死、嫉妒得要死、恨得要死,但却也只得施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又见闵红媚也丝毫没发现他的蹊跷,靖王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是彻底落下了。道:“的确是件好事云裳,你随朕去霜露阁瞧瞧。” 如果秦嫔有喜,他都不露面儿,指不定会激怒了秦颖月呢。那女人的手段可而是很厉害的,要是再弄出什么他招架不了的幺蛾子来,可怎生是好? “是。”云裳应了一声儿,心里很不舒服。 但想想也罢,这是秦颖月自己的造化,都是主子们的事儿,与她有什么干系呢?若最终真的是秦颖月得势,左右不过一条命罢了。反正他们做奴才的、尤其像她这种地位的,若不能得到皇上的宠幸一跃为主子,便只有老死宫中了。寿终正寝,也不过多活了那十几二十几年而已,也没什么趣儿。 “不巧了,朕要去霜露阁,也没陪你说上话儿。”靖王已经走过了闵红媚身边,却又回过身来,歉然道。他知道他三哥对这些女人们,面儿还是都挺不错的,所以和闵红媚的态度也很好。 “是臣妾来得不巧”闵红媚施礼道,“原本臣妾也该去向秦嫔娘娘道喜的。只是想来陛下和娘娘还有私话儿要说,臣妾不敢前去叨扰,边等过几日,随着姐妹们一起去吧。” 就她自己现在的实力而言,她可不想成为秦颖月的眼中定肉中刺,所以她不可能和皇上一起出现在秦颖月面前。 “好,以后你们姐妹间自己随意走动便是。有朕在场,你们说话也不方便。”显然“皇上”也没打算带着她。 闵红媚随着皇上和云裳一起出了御书房,但觉得此时的春风,怎么有些凉呢?吹得人心里都是凉飕飕的。明明刚刚在门口儿等着的时候,这春风还是暖的呢! 都是秦颖月那贱人给害的!她招谁惹谁了?好不容易有一次能见着皇上的机会,秦颖月为什么要和她抢?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被把出有身孕了呢!她可真倒霉! 气得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长点儿记性,以后度良好局势再做事!却是疼得自己“哎呦”一声儿。 忙捂住了嘴,偷瞄了两旁的奴才侍卫们一眼,好在他们都不敢看她。拂了拂宫裙,袅娜地走了 靖王和云裳一起去了霜露阁,刚到门口儿,心里就已经发憷了。秦颖月和那闵红媚又不同啊!秦颖月和他们同窗几年,不仅熟悉三哥、也熟悉他啊!所以他不但要把自己装地极其像三哥、以让秦颖月看不出破绽来,又要极力掩饰着他自己的一些习惯、以让秦颖月别认出了是他。 可真是活受罪啊!这身龙袍穿在身上,并没有很过瘾,反而总想哭啊! 哎不过也没法子了!事到如今,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了!三哥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说好的给我带一只纯种的雪绒犬回来配种呢,也不知道你忘了没有! “哎”靖王叹了一声儿,抬脚迈进了门槛儿。 这一声无奈的叹息,清楚地落入了秦颖月耳中。秦颖月眉心一皱,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靖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一声叹息不妥,许是已经让秦颖月听去了。刚想要找个由头儿解释一下,但是忽然想到其实如果此时进门儿的是三哥,搞不好是三哥也是要这样叹息一声儿的。因为三哥并不想让秦颖月有孩子啊! 这下他三哥可有事儿做了,回来之后只怕很长时间都不得安生呢! 刚要和秦颖月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路上有小宁子在,也不好问云裳。因而只得转而看向陆太医,问道:“秦嫔的脉象如何?” “回陛下,娘娘脉象平稳,只是轻微感染了风寒,不打紧的。微臣给娘娘开一些和缓调理身子的药,三五日便能痊愈。”陆太医道。 “如此便好”靖王忽然想到君紫夜给秦颖月治脸的事儿,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三哥和他说起过。说君紫夜很痛快地给开了药,对君紫夜好一番称赞呢。因而道:“只是秦嫔还在服用治脸的药,是否会对孩子有影响?” “是有的”,陆太医只是以医理如实回道,“神医给的药,既然是去疤的,少不了要有一些活血化瘀的东西。在有孕之后,短期少量的服用自然无碍,但若长期服用下去,必定引起胎像不稳,重者以至小产。” “皇上”点点头,这才看向秦颖月,道:“如此,可别再用了。将孩子好好儿生下来,才是要紧。” 秦颖月温顺地道了声:“是。” 其实自打皇上进屋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向皇上行礼,是故意的。只是想要等皇上关切她几句,再忽然诚惶诚恐地起身施礼,以让皇上注意到她的谦卑拘谨。可此时,却忽然没了这个心思。 因为此时她的心里,满是狐疑。 怎么皇上如此轻易就信了她有孕的事?而不是借着她着了风寒一事,叫了其他太医来瞧呢? 这可真是太蹊跷了难道现如今,在心底里,他还是信任她的么? 若他还信任她,至少他知道她怀孕之后,会满心欢喜,不是么?可他现在的样子,明明并不欢喜。 秦颖月但觉得心里笼上了一层谜团,一时自然是想不通的。 “你好生将养,若有什么不舒服的,便及时叫了太医过来,可千万别疏忽了。”“皇上”关切道。 “是”秦颖月应了一声儿,满眼柔情地看着皇上,“这是陛下和臣妾的孩子,臣妾岂能不爱惜呢” 第七百八十九章险些露馅 http://..org/ “皇上”点点头,道:“好,你好好儿休息。朕御书房里还有事儿没忙完,先回去了……小桃,小宁子,务必要妥善照顾你们主子,但凡秦嫔有一点儿不舒坦,朕拿你们试问。” “是。”小宁子和小桃两人齐齐应了一声儿。 “皇上”见他们两人都郑重应了,便转身往门口儿去,竟然连一眼都没再看秦颖月。 “陛下……”秦颖月柔声一喊,叫住了皇上。 靖王心内暗暗叫苦,心想你该不会是要和我谈情吧?这可让我如何应对呢?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完全把自己当成他三哥,想象此时若是三哥,该当有什么反应。 三哥毕竟在年少糊涂的时候,喜欢过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此时虽然已经不再喜欢,但知道她有孕、而且怀的还是他的孩子,心里必定也是颇有感触的吧?虽然不愿意再宠爱她,但发自内心的关切,应该会有的。 从小儿他总和三哥在一处玩儿、性情也最像,所以他揣摩三哥的心思,应该是不会错的。而且即便这事儿放在他自己心上,他此时的心境,也定然如此。 因而缓缓回身,看着秦颖月叹了一声儿,道:“你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你有孕,朕很欢喜。” 说完,便又转身阔步往门口儿走。 “陛下……”秦颖月又叫住了他。 弄得靖王简直要抓狂了!真有种冲到床前去,给她一巴掌的冲动!问问她,当你在如此柔声地唤着三哥之时,你可曾想过本王那去世还不到一年的大哥吗?你是本王的大嫂啊!你好歹也是大哥的发妻,如何能在自己相公尸骨未寒之时,这般娇柔谄媚于另一个男人? 若你真心喜爱三哥,你当初为何要视三哥的一片痴情于不顾?为何要让三哥如此痛苦!你这等一心攀附权势的女人,真该被凌迟了!三哥傻,本王可不傻! 然而,这却也只是想想罢了。他自然不能这般质问这个贱女人。 因着心里的反感,便没再搭理她,只是停了一会儿,便阔步出了房门。 “陛下……”秦颖月又高声唤了一声儿,声音里已经有了哭音。 靖王用鼻子轻轻一声冷哼,头也不回。 离霜露阁远了些,见御花园里这会儿左右没人,靖王这才回头低声问道:“如何?” 云裳施了一礼,道:“想必陛下在此,也是这个态度。殿下可真厉害。” 靖王苦笑一声儿,道:“是嘛……对了就好。可是本王心里却不欢喜。” “殿下刚打了胜仗,如何不欢喜?”云裳道。 “本王搞不懂一些事儿……”靖王叹了一声儿,道,“你说你们女人心里都想着什么呢?本王大哥尸骨未寒,却看着大嫂在对三哥诸般谄媚,却看着大嫂怀了三哥的孩子。” “殿下是在……责怪陛下吗?”云裳小心问道。 靖王摇了摇头,道:“三哥的性子,本王最是了解。这样的女人,他早就不爱了。你别看他好像很洒脱的样子,实际上最是重情。毕竟是真心爱过的女人,总不忍心看她落得个不好的下场,能救、自然要救一下,能帮、自然要帮一帮。但他又习惯了对女人来者不拒,越是不心爱的女人,他反而越能随便要了……” “想来大嫂那边用了什么手段,他若正值有什么烦心事儿,也就只顾着身体快活了。若他真在意大嫂,反而不会轻易和她有什么。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看似无情却有情、看似随意又谨慎……你说,他这般无心之举,本王能怪他什么?在他心里,怕是大嫂已经和闵贵人她们没什么区别了。他又从没有把秦氏当做大嫂,自然也没什么禁忌。在三哥心里,肯追随大哥而去的那暗卫,才是真正大嫂。” “陛下向来不是个迂腐重虚礼的人。”云裳也道。 靖王叹了一声儿,道:“是啊……在男人心里,只有真心爱着的,才是夫妻。至于这些虚礼,再大张旗鼓、再人尽皆知,却也不算什么。只是不知在你们女人心里,什么样的才算得上夫妻?即便明媒正娶、即便有了肌肤之亲,却也还是能转投别人吗?” “并非如此,秦嫔娘娘……非同常人,万里无一。”云裳道。这话说得像是赞许一般,但却又是十足的嘲讽。 靖王一笑,不再说什么。 天知道,他真的很想杀了这无心无德的女人,拎着她的尸首,到大哥坟前给大哥看! 纵然他大哥从没有真心爱过什么女人,但他大哥却是一个要脸面的人。在大哥心里,他可以不爱身边的所有女人,但他身边的女人,却是必须要爱他忠于他。可最后,就连他的正妻,都没有为他的离去守过片刻孝。别的女人他都可以理解和原谅,毕竟这也是他大哥一世对女人无情的报应,可这个女人,他真的原谅不了! 且让她作去!哪一日把三哥作得不耐烦了,他倒要看看这女人是个什么下场! 如果可以落井下石,他是不介意在三哥面前煽风点火的! …… 霜露阁里,打发了小宁子随陆太医去取药,秦颖月静静躺在床上,仍旧百思不得解。 虽然并不觉得小桃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但毕竟身边儿只有小桃一个人,也只得问她了。道:“你觉不觉得,今天陛下有些奇怪?” 小桃细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奴婢鲁钝。” 陛下并未有什么奇怪的啊……只是忽然变聪明了,不再被秦颖月的故作柔弱给忽悠了。 “啧……”秦颖月皱眉,道,“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来霜露阁的人,有些陌生。虽然脸也是那张脸、声音也是那个声音,甚至于对她的态度,除了轻易相信她有孕之外,也没什么蹊跷的,但她就是觉得不对劲儿。她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儿,但这种感觉却是真真切切的。 总觉得,今日来霜露阁的人,只是一个有些熟悉、但却在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太多交集的人而已。并不是那个她自少年之时起便认识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秦颖月闭上眼睛,细细回想着皇上从进屋到离开的每一个细节。 “咝……”转身!他转身之时的动作,和平时很不一样! 虽然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一样,毕竟只是一个转身而已,谁转身不都是差不多的?但却还是在那一个转身的瞬间,只要不看到他的脸、她就觉得,这人,她并不熟悉!她就觉得,这人并不是皇上! 那个转身的动作、那个转身的背影,并不是皇上! 秦颖月猛地从床上坐起! 吓得小桃慌忙跪地,哆嗦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秦颖月皱眉,怔怔出口,道:“皇上呢……” “什么?”小桃不解,道,“陛下……陛下回御书房了啊。” “不对……不对……”秦颖月怔怔道,“真的有哪里不对,而且是件大事儿……” 那一转身的背影,绝对不是皇上! 可这事儿……却又如何解释呢? 不是皇上却在皇宫里?不是皇上却有皇上的面容、皇上的声音,身边儿还跟着云裳?这怎么能说得通呢?难道是闹鬼了不成? 这世上,哪里真的有鬼呢!最鬼不过人心罢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秦颖月的脑海里,不断地回闪着皇上转身之时的那一个动作、那一个画面,越想越觉得混乱、越想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是她屡屡失败后,有些疯癫了?难道是她恨宸哥太过,竟然出现错觉了? “小桃……”秦颖月缓缓看向小桃,问道,“你仔细想想,从陛下进屋、到离开,有哪里不对?每一个细节都要想得清清楚楚。” 小桃应了一声儿,只得绞尽脑汁地去想。可是能想出什么来呢? 秦颖月难道是疯了不成?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难道皇上不上她的套儿,就是不对劲儿了?谁也不是天生来给她骗的! “奴婢……奴婢实在想不出来啊……”过了许久,小桃才敢说道。 秦颖月缓缓又靠在了枕头上,皱眉想了好半晌,方叹了一声儿:“罢了……我许是真的疯了。” 脑子里每日要算计得太多,竟然已经到了控制不住的境地,以至于有了这种荒唐的想法了? 深宫高墙,什么人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在李忠贵和云裳那两个人精的眼皮子底下、在满朝文武的面前,上演了这一出偷天换日呢?更何况,到哪里去找容貌和声音都一样的人去呢? 她是每日过得太紧张了,再这样下去,她也许真的会疯掉。这一仗打赢之后,她是该好好歇歇了…… “药都给陆太医了?”秦颖月问小桃。 “回娘娘,给了。陆太医会当做治风寒的药,每日给娘娘送来。”小桃道。 秦颖月点点头,道:“这十几日内,咱们务必要消消停停的。挨过了这十几日,再作打算。你仔细着些。” 挨过了十几日,脉象已定,便随着她怎么折腾了。 …… 雪国,通往无量山的茫茫雪原上。 这群阉人很谨慎,即便和他们一起走,路上除了那少爷之外,却都不怎么说话,生怕被他们听出破绽来。如此结伴走了三日,再在郊外驻扎一日,明日再启程,傍晚便能到达距离无量山最近的市镇燕雀镇。出了燕雀镇不到一百里,便是第一个“无”字村,无障村。 “黄兄,你们若只是寻人,千里迢迢赶来,未免太可惜了些。”容菀汐和初夏的马车不远处,魏少爷正和皇上并肩而行。容菀汐正撩开帘看着皇上在雪地里那挺拔出挑的身姿,忽听得魏少爷这么说,忙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得仔细些。看来,他们打算出手了。 “哦?为何?”皇上道。 “雪国风光之最美,一为天道山,山下皇宫之美,外界所不能敌;二为无量山,尤其是趁着这几日还没融雪之时上山去,皑皑白雪、大片红梅,世间再无其二。黄兄若不去瞧瞧,岂不可惜?”魏少爷道。 第七百九十章:歪打正着 http://..org/ “哦?听起来的确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景呢”皇上好像被说动了似的,若有所思。 “黄兄,不是我自夸啊,中原之地虽然富庶,但若和雪国比风光之美,是半点儿也比不上的。风兄来得正是时候,这一阵子雪还没化,等过几日融雪了,山峦初绿、百川奔腾、又是另一番美景了,亦是人间难寻哪!”魏少爷笑道。 皇上道:“雪国风光之美,令人叹服。说实话,我们在风国也游历过不少地方,的确没有雪国这般奇特的风光。单是这放眼望去天高云淡、四野皆白的样子,在风国内,就是怎么也寻不见的。” “风兄客气了,其实是在下自夸。贵国与雪国,各有各的好处,都是他国所不能及啊哈哈若有机会,我可真想要去风国看一看。游历过天下间的万千河山,才能算是不枉此生啊,风兄,你说是不是?”魏少爷见皇上并不往他想要引的地方去说,不免又多引了几句。 但皇上只是笑道:“魏兄性情豁达,让人羡慕啊。” 弄得魏少爷不知怎么接话才好了。一时实在摸不准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和用意,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再等等看。 夜里两伙人依旧是隔了一段距离搭了帐篷,魏少爷的意思是,他们有病人跟着,夜里少不了要走动忙活,免得吵着了他们休息。其实这也正合了皇上的意。若两伙人的帐篷挨着,这些阉人之中若有耳朵极其灵光的,能听了他们的谈话去,可是麻烦。显然这些阉人也忌惮着他们人,如此彼此忌惮着,反而相安无事。 仍旧是皇上和容菀汐躺在帐篷的“寝房”里,君紫夜住在外面的“小厅”里。吃饱喝足,躲在帐篷里休息,少不了谋划一下前路。 皇上道:“我看他们今晚就要定下对付咱们的计策了。今儿一日,那魏少爷几次试探,我都给挡了回去,他岂能看不出我是故意挡着的?我不给他言说的机会,他心内必定大大的起疑。明日咱们可千万要小心一些。” “我看他们明日必定和咱们摊牌,邀请咱们一道去无量山。咱们若拒绝了,他们必定会以强迫之举。不若咱们将计就计,答应了他们便是”容菀汐说着,忽然拉开了小帘,问道:“君大哥,到了燕雀镇,你还和我们一起走吗?” 君紫夜想了一会儿,方点头道:“看着你们顺利上得无量山,我便离开。” “可是我们明日就要对付那些阉人了,你在的话,怕是不方便呢。”容菀汐道。 君紫夜看向容菀汐,问道;“菀汐何意?打算明日便分开而行?” “我是有这个意思”,容菀汐道,“一来不想让你为难,二来不想你搀和。” “你想怎样对付他们?”君紫夜问道。 “我想答应了他们,把他们引到无量山上去。由无量山出面,帮忙抓了他们,以直接和慕容焰摊牌。”容菀汐道。 皇上忽然起身,赞许道:“这是个好主意!比我想的法子好多了!我想我们在燕雀镇用醉梦长对付他们,等去无量山上探明了情况,再来处置他们。但想来,既然他们已经要去无量山,无量山那边必定是不太平的。既已是不太平之所,搀和进来便也没什么要紧。无量山的人,总比咱们几个能成事儿!” 君紫夜道:“他们既然只是以这么堪堪十人去无量山,自然也会有万全的准备。怕是也有和你们手里一样有用的药。你们二人的法子合起来,刚好能用。时机上务必掐算好,别让他们抢了先。” 虽然容菀汐也想到了这中和在一起的法子,但听得君紫夜这般指点他们,自是心内感激不已。歉然道:“君大哥不想还是把你牵扯进来,让你为难。” “不必自责”,君紫夜道,“是我自己搅入了烦心事中,不想让你和慕容任何一方有不测,便跟了来。” 可他越是这样说,容菀汐反而越是自责。他本是清净之人,在凡尘中最看重的,不过朋友之谊。因着朋友之谊,终究还是卷入了凡尘的纷争之中。 “那我们明日行事,你可是要跟着了?”皇上道。 “跟着,但不动手。你们自己能搞定。”君紫夜道。 “如此甚好,我们都很不想让你为难”,皇上道,“君兄,这一路上,多谢你了。” 即便君紫夜说了不动手,但他们却也知道,只要有君紫夜在,他们就只有成功的份儿。因为行事有底气啊!人一旦行事有底气,做事也就不会慌乱,自然容易成功。 君紫夜闭上眼睛,看起来是准备入眠的样子。容菀汐和皇上便不再叨扰,放下了小帘,缩到“寝房”里小声商量明天的事情去了。 次日一早儿,仍旧是他们那边的人先起了,熬好了粥,过来叫皇上他们起床。仍旧是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吃饭,各自用各自带来的碗筷。自打每天和他们一起吃饭,皇上便让容菀汐用上那白犀辟毒筷。明明是他非要让她用的,还要和那群阉人说,他家娘子讲究,在家里吃饭也是自己的一副碗筷,不和别人混用的。 然而容菀汐觉得,皇上的行为简直多此一举,因为这白犀辟毒筷并不是真的啊。不过为了哄皇上开心,也就只好用了。皇上乐呵得什么似的,觉得有了这辟毒筷,他们的安全便有了保障,至少不会不知不觉间中了毒。吃饭之时,容菀汐却是时不时地看向皇上他们的银筷,觉得还是那银筷更可靠一些。 这日粥刚盛好了,容菀汐依旧是因着为哄皇上开心,用筷子在粥碗里搅和了一下。刚要喝下去,却是被皇上忽然捏了下大腿。容菀汐立刻警觉起来,低头看去,只见那白犀辟毒筷的筷尖已经黑了 容菀汐不动声色地将筷子平放在碗上,往面前放下,雷停他们看见了,自然也都停了要喝粥的动作,暗中一齐将目光投向皇上。见皇上只是淡然的吹着碗里的粥,好像在等凉了再和似的。 自然也都明白皇上的用意,知道皇上是不想打草惊蛇。便也都随着皇上的样子,轻轻吹着碗里的粥。容菀汐又将筷子插进粥碗里,轻轻搅动着以凉凉。 “呕呕”忽的,容菀汐对着粥碗干呕起来。自觉失仪,忙捂着嘴往远处跑去。因为起身很着急,只是放下了一只手中的碗,另一只手中的筷子却是忘记放下了,直接拿着筷子、双手捂着嘴跑了。 “娘子”皇上焦急地追了上去,边问道,“你怎么了?” “呕呕”容菀汐还是干呕不止。 初夏也追了上去,道:“可是着了风寒,身子不舒服了?” 容菀汐摆摆手,继续干呕,却是吐不出东西来。初夏见此,灵机一动,又惊又喜地说道:“呀!小姐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听得容菀汐一愣,吓得连呕都呕不出来了。 皇上也紧跟着喜道:“是啊是啊娘子,你这样子,看来是有喜了!这几日你一直说没胃口,见着东西就想吐,可不就是有喜了吗?” “呕呕”容菀汐继续干呕。 皇上喜得什么似的,一把横抱起容菀汐,急着往帐篷里去了。笑道:“娘子你可要好好休息才行,一点儿不能劳累着!” “少夫人有喜了?”追风也大喜着起身,回身和敬雨、蒹葭笑道,“蒹葭,你略通医术,且又是女子,快去给少夫人把把脉,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喜了!” 说完,便也向帐子里冲去。 蒹葭等人自然也跟了上去,只剩下君紫夜一人,事不关己的喝着水壶里的冰露,吃着手里的一瓣儿冰莲。让人看起来,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那些阉人自然也不好掺合他们的家事,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匆匆吃了碗里的粥,回帐篷去了。 “老爷”的帐篷里,魏少爷低声道:“厂公,您老看得果然没错,风国皇后手里的,的确是白犀辟毒筷。” 魏东学一声冷笑,道:“不然咱们下得‘看他朝’并非正经毒物,用银筷是验不出来的。这种需要连续服用三次后、于十个时辰后才能发作的迷独,除了白犀辟毒筷之外,没有什么验毒的东西能验得出来。咱家说如此,你们还不信呢,非要试一试。这下可是打了草、惊了蛇。” “属下知罪!”魏少爷单膝跪地,认罪道,“都是属下心存侥幸,害得咱们棋错一招。” 魏东学一摆手,道:“罢啦,这也怨不得你,是咱家自己也不能确定,才至于此。只是这白犀辟毒筷只有雪国才有,且又十年八载的也寻不见一根,风国皇帝却有,可真是奇了怪。看来风国实力强大,当真是所有国家中,最不容小觑的。” “近日属下观风北宸其人,觉得这是个真有城府、且又深藏不漏、相当不好对付的角色呢。”魏少爷道。 魏东学缓缓点头,道:“这风国皇帝一丝皇帝的架子也无,言谈举止间没有丝毫破绽,若非咱们早先见过宋皇后的画像、且又知道宋皇后的女儿在风国已是皇后,断然看不出他们的身份来如今打草惊蛇,接下来的事,可更不好办了。” 魏东学在帐子里缓缓踱步,魏少爷并不敢多言,只能静等着厂公的吩咐。 半晌,魏东学回身,向魏少爷一招手,示意他到身边来。 “厂公可是有计?”魏少爷上前去,低声道。 魏东学示意他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一番。又道:“即便如此做,他们也未必相信。但做了,总比不做要好一些。” “厂公妙计啊!属下这就去安排!”魏少爷道。 魏东学点点头,却仍旧眉心紧锁,没有丝毫轻松之感。这计妙是妙,可也要分对谁用。若是对一群极其聪明的人用,反而成了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第七百九十一章:明暗较量 http://..org/ 回到帐子里后,皇上少不得要得意一番,说他有多么英明,一眼就认出了这双筷子。容菀汐也觉得这事儿好生神奇,原以为不过是上当受骗买来的东西,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自然也要好好赞美奉承皇上几句。 几句玩闹之后,言归正传。皇上道:“他们下的毒,用银箸验不出来,可见并非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更何况他们还要借着你的容貌上无量山去呢,岂有单子杀了咱们?怕是和咱们的醉梦长一样的作用,但却不如咱们的醉梦长好用,还要服下去。” 容菀汐道:“我看他们是是想要试一试,看看咱们对他们是否已有防备,看看我们手上是否有能验毒的东西。若是没有,他们自然省事,若是有,自然有另一番对待。只怕他们接下来的对待,就不是咱们轻易能应付的了。” 皇上点头道:“不错。所以与其等他们再出手,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既然咱们两方已经在明面儿上比拼,拼得也就是谁更快一些,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引他们了,他们这群毒蛇,已经出洞了。” “主子,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可要告诉君大侠一声儿吗?”雷停问道。 皇上细安排道:“他们一共有十个人,却只有一辆马车。我去他们的马车里看过,那马车最多也就能放下六七个人,驾起来才不会吃力,再多了,怕是马行得慢,要拖后腿。把他们迷晕了,剩下的几人只能在咱们的马车里。且带着这些人,路上咱们便不能进燕雀镇休整了,只能直接去往无量山只是这样也未尝不可,我们人多,再多一个去驾马是没什么的。” “我和敬雨去赶他们的马车,敬雨心细,还能留心着马车里的动静。”雷停道。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皇上正要吩咐现在就动手,却忽听得那群阉人的帐子外,有了一阵打斗的声音。 几人相视一眼,四个暗卫都拿起了佩剑,警惕地冲到了帐子门口儿,撩开厚帘向外看。却见那些人并不是向他们而来,而是一群人在围剿一个同伴。 “主子,他们窝里斗起来了。”敬雨回头道。 皇上眼睛一眯,笑道:“怕是他们知道打草惊蛇,在施计补救呢。咱们不如配合一下。” 说着,皇上起身,往帐外去,毫不避讳地站在帐门口儿看着。 那边帐子外已经打得热火朝天,可坐在篝火旁的君紫夜,却仍旧缓缓饮着他水壶里的冰露,慢悠悠儿的、过好一会儿才饮一口,十分悠哉。 忽然那被围攻之人得着了空子,冲到君紫夜那边,躲在他身后,大叫道:“大侠救我啊” 然而君紫夜只是身子轻轻一动,便翩然从他的拉扯中抽身。用轻功飞到半空中,凌空踏步,往皇上他们的帐外来。 君紫夜一闪开,那些阉人又对那同伴进行围攻,寡不敌众,很快那人便被牢牢押住了。 其中一个阉人向站在帐子门口儿的魏东学和魏少爷喊道:“三老爷、少爷人抓住了” 皇上一笑,也随着魏东学和魏少爷往那倒霉人身边去,边很关切地问道:“魏兄,这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怎么自己人打起来了?” “让黄兄见笑了”,魏少爷道,“我们家里出了居心叵测的歹人,竟想着迷晕我们,以独吞我们带出来的钱财、逃之夭夭。这歹人竟然胆敢把蒙汗药下在我们每人的粥碗里,幸亏三叔担心路上凶险,早就备好了解药。我们回到帐子,发现有些头晕,便之不妥,忙将解药服下了。一想早晨做饭之事,全都是阿三自己忙活着,定然是他无疑。等了一会儿,果见阿三动手了。我牵制住阿三,三叔去将其他人救醒,这才不至于让贼人得逞。” “好险好险”皇上轻拍胸前,道,“正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今日若不是你们叔侄聪明,只怕这贼人已经得逞了。” 魏东学一声冷哼,走上前去,沉声道:“阿三,老爷向来待你不薄,你何以做出这等狼子野心之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需要银钱,老爷不给,我当然要自己想法子!”阿三道。 “阿三,你要给那青楼女子赎身,殊不知她在外面还有其他的恩客,与你不过逢场作戏罢了。我发现她并非善类,几次三番地劝说你,没想到你依旧不知悔改,反而犯下如此大错。你可对得起你那一生效忠我魏家的你父亲?你可忘了你父亲临终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我没忘!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春红,男子汉大丈夫,岂能食言?我只是想要先借一些银钱,等我攒够了,自然会还的!”阿三道。 魏东学忽然想到些什么,问道:“阿三,你把蒙汗药下在了哪里?碗是小五洗的,一直放在他那里。小五向来明事,不可能帮你。难道你把蒙汗药下在了粥里不成?” 阿三倒是个倔强的硬汉子,别过头去,不再说此事,只是痛快道:“事已至此,我知道我自己做错了,也从不想辩驳。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魏东学怒道:“阿三!你糊涂!想图谋自家的银财也就罢了,看在你父亲的份儿上,魏家自然不会追究于你。可你竟然丢人丢到外面去了,竟然连黄家朋友的银财也想贪图!若今日真被你得逞了,你跑了,回头我们可怎生向黄家朋友交代?你这是置我们于不义的境地啊!今日不重重责罚了你,如何正我家风?” 阿三道:“我没想拿他们的银财,是他们倒霉。谁让他们每天早晨都蹭咱们的饭?” “还敢狡辩!”魏东学一跺脚,看起来相当愤怒。 “你犯下如此错事,我魏家是断然容不得你了侄儿,为叔这就将他逐出魏家,让他自生自灭去,你看怎样?”魏东学问道。 “听凭三叔做主。”魏少爷施了一礼。 阿三用力挣脱了压着他的几个同伴,深深向自家老爷和少爷施了一礼,道:“阿三自知无颜再留在家里,还望三老爷和少爷保重身子,愿老爷能尽快康复。” 说完,便转身要走。 “哎哎兄弟,请留步!”皇上却是叫住了阿三。 “你们不是也没吃我们的粥,现在不还好好的吗?难道还想要追究我不成?”阿三道。 “不是此意,阿三兄弟你误会了,我其实是好心”皇上说着,看向魏少爷,道,“魏兄,既然他家是世代为魏家效力的,而且他也并没有什么害主子的歹心,只是想要借一些银钱,以兑现自己的承诺罢了。且又敢作敢当,我看他是条汉子不如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阿三,你需要多少银钱为你的相好赎身?”没等魏少爷回答,皇上又问阿三。 阿三却是并不领皇上的好意,回身冷笑道:“怎么?朋友打算帮忙不成?” “是有此意。”皇上道。 “不必了,阿三不吃嗟来之食。”阿三向皇上一抱拳,转身又要走。看起来很是决然嘛! 皇上心念道:“这必定是他们有意的安排。将阿三赶走,阿三便是在暗处。有了在暗处的人,我们的行事未免多有不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阿三到暗处去,得将拦下来才行。” 因而直接上前拦住了阿三,笑道:“阿三兄弟,我这个人呢,好朋友,这一路走来,每日吃你做的早饭,见你人品也不错,不想看你就这么被主人家赶出去了。米说你也三十好几了,如此失了东家,再寻东家,未免要从小卒做起,怕是再熬上十几年也熬不出头儿。何苦呢?” “多谢朋友好意,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朋友费心。”阿三道。 皇上还真是好一副热心肠啊,继续死皮赖脸地劝说道:“阿三兄弟,我呢,有个提议。不如你要的银子,我帮你出了。你和你家老爷少爷好好认个错,我看你家老爷少爷对你也是多又不忍。只要你诚心认错、好好悔过,他们会原谅你的。这样你又有了银子给相好的赎身,又有活可以继续做,不是两全其美?” “我是魏家的家仆,岂能用你的施舍?黄少爷,我知你是好意,但我犯下这样的大错,已经没脸面继续留在魏家了。莫要再劝说,告辞。”阿三仍旧很是坚决。 皇上一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让你强留在魏家。只是阿三兄弟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阿三叹了一声儿,倒是把离愁别绪做足了,道:“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吧。” “我看你并不用去寻新东家,眼下便有一个现成儿的”皇上含笑道,眼中满是善意。 阿三诧异道:“朋友何意?” “我看你身手不错,又敬你是条汉子。不如你留下来为我效力。至于你那相好的赎身之事,就交给我。等我寻着了人,为你的相好的赎了身,你们俩一起跟我到风国去,岂不甚好?只不过么”皇上一笑,露出了生意人的精明,道,“我是个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我可以为你的相好赎身,但这些银钱,却不是白给你的,而是算我借给你的。日后你用工钱来抵,抵完为止。怎样?” 皇上说得这般有诚意,且又好一番精明算计,弄得阿三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入手来拒绝,不免要思量一番。 “魏兄,你看我这提议怎么样?我是真的很欣赏你们家里这些好身手的家丁,不知魏兄肯不肯割爱呀?”皇上看向魏少爷,笑道。 魏少爷也觉得,皇上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们似乎是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了。一时没了主意,只得看向魏东学。 魏东学皱眉叹了一声儿,道:“阿三,这也是你的造化,你若不想去寻新东家,便留下吧。” 第七百九十二章:先发制人 http://..org/ “三老爷明鉴,阿三纵然被逐出了魏家,却也依旧是魏家的人,绝对不会另寻新的东家。阿三生是魏家的人,死是魏家的鬼!”阿三一时不明白魏东学的那句“不想去寻新东家”,到底是让他留下呢,还是指点他让他找到推辞的借口,便只能按着自己的理解来应对。 “哎呀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你老主子都说让你留下了!而且你没看出我的意思么?我是在给你向老主子求和的机会啊”皇上说着,直接拽住阿三的手腕,把他往帐子里拖,道:“走,我带你去看看你新朋友们。”真是好一副热心肠啊! 急得阿三忙回头看向魏东学,以请示他到底该怎么办。 魏东学总不能冲上前去,把人拽下来,说不行,我们不要的人你们也别想要把吧?便也只得点点头,示意阿三随着风国皇帝去吧,反正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阿三心内叫苦,却也值得跟着风国皇帝去了。可现在心里就已经开始担忧了路上如厕的时候可怎么办呢?要是被那几人看出了他并非哎!好不容易能在外面装一回男人了,却还是这般提心吊胆。 容菀汐在一旁看着,说实话,皇上的举动也弄得她有些迷糊。知道皇上是为了免于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但想来他们既然马上就要对这些阉人下手,即便阿三要去暗处,刚去之时,也不能立刻起到什么用处。待到他们已经将人弄晕了,迷糊之时,只剩下阿三一人势单力薄,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皇上何故这么殷勤哪?而且,这不是让这些人知道了他们仍旧在警觉、更给这些人提醒儿吗? 皇上就这么拖拽着阿三进了自己的帐子,容菀汐自然也跟了进去。 “阿三兄弟,你先在帐子里暖和一会儿。我们去收拾了行装,好了叫你一起上路。”皇上说着已经开始自己卷被子了。 阿三哪里好干看着?只好道:“我来吧。” “也好,你收拾被子,我们去将碗筷收拾了。”皇上道。 说着给容菀汐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出了帐子。 此时魏家的人也都回帐子里收拾去了,外头只有零星一两个往马车上送东西的家仆。皇上悄悄拿出了怀里的一个纸包、悄悄打开一个口儿,往前走之时,纸包里的粉末便掉落在地上,随风吹入了帐子中。 “雷停马车可调校好了?”皇上扬声道。 “还没呢主子莫急,马上就好”雷停道。 “我不急,只是东西还没人收拾呢,我又不想做刷碗的事你们别一起未在那儿了,蒹葭、初夏,你们两个刷碗去” 皇上说完,则是拉着容菀汐,悠然地往马车那边去。到了马车旁,皇上方低声道:“没了阿三这一颗暗子,只怕他们一切都要重新安排,煞费心力呢” 皇上的目光落在正出帐子的魏东学身上,道:“那阉人此时估计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心思自然都在计策上,对外头的防范便能弱一些。咱们都先将解药服下,趁着早晨变了风向,风往正往北吹、刚好能吹进帐子里,我去将醉梦长给他们下了。” “主子自己去吗?属下随你去吧。”追风道。 皇上看了身旁的容菀汐一眼,道:“我和菀汐去。我们两个过去,他们不会起疑。” “主子可千万要小心哪”雷停不放心,道,“不然我们想个什么法子暗中跟着?” “没多大的事儿,不必弄太大的阵仗。”皇上道。 说着,将手里的纸包暂且叠起来收好,又拿出了一个小布袋子,从中拿出两粒小药丸,剩下的悄悄递给了雷停。塞给容菀汐手里一个,自己服下了一个。 觉着帐篷里阿三差不多已经晕过去了,趁着他们还没聚到一起去商量事儿、没到聚精会神的时候,便带着容菀汐往那边帐子去。 容菀汐这才知道皇上非要将阿三拽回来的用意。他根本不怕那群阉人知道他们已经起疑、反而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以使得这些人分心。 皇上直接用手抓了两把醉梦长,手指上、手心儿里,自然都沾染了白色的粉末。但是手藏在大氅里,却是不会被人瞧见。人看不见,风却能看见,在他想要散出药粉之时,只要出手抖动一下大氅,或是出手撩开他们的帐帘,这些药粉自然会进入到帐子中。 为确保万全,容菀汐的手里也抓了两把药粉。如此双管齐下,量总是够的。 为了精简行装,他们人虽多,但一共也只有两个帐篷,三个主子住一个,七个奴才挤在一个大帐篷里。皇上带着容菀汐,直奔那大帐篷而去 “朋友”身后有一人叫了皇上一声儿,但皇上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快步往前走,几步到了帐门口儿,撩开了帐帘,这才回头道:“我来拿阿三的东西。这小子面皮儿却挺薄,自己不好意思过来。” “我知道在哪儿,我给你拿吧。”这人很是警惕。 皇上笑道:“如此,可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原本你们收拾东西已经很忙了,我们却还这么不识相地过来叨扰。” “朋友客气了。朋友留下阿三,其实我们兄弟们心里都很感激。”说话间,这人已经到了近前。 皇上便不好再撑着门帘,撑着门帘的手放下了,一抱拳,道:“有劳你了对了,我这么贸然到你们的帐外来,实在有些不妥,且刚刚的事儿,也不知道你家少爷是否有误会,你先找着,我去你们少爷帐子里,和他说会儿话。” “好,等我找着了,给朋友送过去。”这阉人道。其实他原本也不想让皇上进他们的帐子里去,正想着要说几句客套话,以让皇上在外面等着呢。不想皇上自己主动说了,却是省去了他一番口舌。 皇上带着容菀汐往一旁主子的帐子走,魏少爷听到了声音,已经出了帐子迎出来,笑道:“怎么还劳烦风兄亲自过来呢?风兄派人说一声儿,我们给你送去就是了。” “误会误会”皇上一抱拳,手却是并未出斗篷,只是意思一下罢了,四下看了看,道,“不如魏兄请我们到帐子里去说?” “这是自然,岂能让风兄弟在外头吹冷风呢?”魏少爷道。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皇上也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并肩闲谈着,往帐子门口儿去了。容菀汐自然不好跟在男人身旁,故意慢了一步走着,看起来是守礼数的样子。 魏少爷掀开帐帘,是等着皇上和容菀汐进去的意思。容菀汐撩了下大氅,将大氅用手分向两侧,以作方便行走之用。皇上边和魏少爷说着话儿,边很自然地撩开大氅进了屋。一阵风吹来,吹卷着地上的白雪、随着醉梦长的粉末一起,吹进了帐子里。 皇上觉得量已经差不多了,因而手在大氅里搓了几下,将粉末都搓在了地上,风一吹,粉末贴着地面四下散去,如同被吹进来的雪一般。 手上干净了,皇上这才伸出手来抱拳道:“魏兄见谅,其实在下并不是想要挖魏兄的人,只是看那阿三的确是个忠烈的汉子,想来一时犯错,也是可以原谅的。便善做主张,留下了他。想着等魏兄和三老爷的气消了些,再将他送回来。” “黄兄多虑啦”,魏少爷笑道,“不过是一个家丁而已,若是黄兄相中了,我们直接送给皇兄又何妨?黄兄只管用来看家护院便是,还送回来做什么?” “不是这么说”,皇上笑道,“我当魏兄是朋友,岂能做这般挖朋友墙角的不义之举?只是刚才阿三正愧疚已极,我也不好当着他说出这番打算来。因而借着给他拿东西的事儿,特意过来和魏兄解释一番。还望魏兄千万见谅啊。” “再说再说”魏少爷笑道,“不过是一个家丁而已,莫要影响了你我的兄弟情义。哎呦!黄兄瞧我这帐子里,连个坐下的地方都没有,也太简陋了些。” “好在是个大帐篷哪”,皇上笑道,“我那帐篷才叫可怜,堪堪能弯腰站着罢了。” 皇上看了正躺在床上闭眼皱眉,一脸虚弱痛苦样的“老爷”,道:“伯父有恙在身,需要清净,在下便不在此多做叨扰了,咱们等下路上再聊。” “也好,我这边也快些收拾一下,免得耽误了行程。”魏少爷觉得有些头晕,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便也不留着皇上。 皇上带着容菀汐出了帐篷,见外头还有一人在调校马车,便上前去,笑道:“马车在雪地里走,需要每日调校,实在麻烦。我看你手法儿不错,可比我那些家丁调得快多了。” 皇上在说话之时,容菀汐已经站到背风向的地方去,好像要学这人怎么调校马车似的。手心儿里的醉梦长,便随着风吹了过去。 这阉人一心都在马车身上,且皇上又是从厂公的帐子里出来的、还是魏泽亲自让进去的,他有什么担心的?因而只是随口客套道:“你们是不常在雪国,所以不熟练罢了。等过几日熟练了,调校起来也容易得多。” 皇上笑道:“等下咱们到了燕雀镇,若你得空儿,可否去教一教我那几个家丁?虽然孰能生巧也是一说,但若有人指点一下,想来能进益更大一些。” “好说好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因着一路和气,只是一个小忙,他自然会帮。只是心里却想着:“怕是学会了,你们也没有用到的机会。到了燕雀镇之后,赶车的事情就要我们来了。” “如此可就说定了,到了燕雀镇,我可定要来寻你的!”皇上笑道。 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说不叨扰他做工,往自帐篷那边回。 回到帐篷里,只见阿三已经晕倒在一堆收好的棉被上。皇上得意道:“自打从宋望那里要来了真方子,药效可是更强了些。就连他们这些内力深厚之人都敌不过。有了醉梦长,咱们恣肆江湖绝无大碍,天下间都能横着走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暂解麻烦 http://..org/ 容菀汐笑道:“你可悠着点儿吧,对付别人许是没什么用处,但这方子可是宋绪给你的,要是对付宋绪,你不是要败下阵来?” “这有什么?就算是他给的,可是他自己也配不成这药啊不过你的话倒是个提醒,如宋绪那种小人,最好不留。”皇上道。 两人在帐子中等了好一会儿,见不远处那群阉人的帐子并没有什么动静,原本应该收拾好了启程的,此时却安静得很,便知道他们多半已经中招了。但却也不敢掉以轻心,皇上撩开帐帘叫了雷停和追风过来,低声吩咐道:“只以询问什么时候启程为由,去叫一叫那些阉人。若是没有回应,也千万不要冒失,小心点儿到帐子里看了,可千万别中了他们的计。” “主子放心,我们定然小心些。”雷停道。 皇上点点头,虽然没再吩咐什么,却还是不免为他们二人担心。若那些阉人有什么破解醉梦长的法子,此时并没有晕倒,而在设局等他们进去呢,雷停和追风不是羊入虎口?但不去探一探总是不行的,若是耗上一日,他们真中了醉梦长,以他们的内力,也早醒了。 皇上出了帐子,叫了敬雨和蒹葭过来,让他们在这儿盯着雷停和追风些,一旦出了乱子,让他们务必快些去救人。 “魏家朋友我家主子差我们过来问一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启程?我们只差收帐篷了,若是这边也只差收帐篷便好,我们这就着手收拾了”追风到了主子帐篷近前,向内喊道。 喊了之后,静等了一会儿,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两人相视一眼,更走近了些,直接到了帐子门口儿。静静听了片刻,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这才又喊道:“魏家朋友我们可收拾帐篷了?咱们这就走啊?”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点了下头,由在前头的追风撩开帐帘向里看,雷停继续向里头喊道:“魏家朋友?可在吗?” “魏少爷?”在前头的追风忽然一声惊呼,道,“你怎么躺在地上呢?三老爷?这这是怎么了?雷停,魏家人好像出了什么事儿,晕倒了!” “是吗?快进去看看!”雷停道。 两人很关切地说着,但脚步却是很慢。进了帐子后,小心地往魏少爷身旁走。已经快要到了魏少爷身旁,周围却还没有什么机关埋伏之类,帐子里的这三个看起来已经晕倒的人,更是没有什么反应。 而且就算他们三人此时是装晕,只凭他们三个,想要一举除掉他们俩,也不太可能。以他们两人的本事,虽然打不过这三人,但逃跑总是能的。因而也便放足了胆子,直接上前去推了推魏泽和魏东学,这两人已经死猪一样了。 “走,再去别处看看。”雷停道。 两人直到出了帐子,身后也没有什么反应,可见帐子里的这三人已经睡得沉沉死死的了。到了那下人们住的大帐,里头仍旧是晕了一地的人。他们两人仔细查过了,见并无遗漏,的确全都中了醉梦长,这才放心出了帐子。到了自家帐子外,禀报道:“主子,都晕倒了。” 皇上点点头,道:“好,咱们这就上路。” 事情如此顺利,容菀汐反而有些心里不落底儿。问道:“可都细细查过了,的确不是装的?” “属下都细细看过了,的确不是。”追风肯定道,雷停也紧跟着肯定地点头。 容菀汐道:“为保万全,还是将他们的穴道都封了” “一不做二不休”,皇上道,“除了魏东学和魏泽之外,将其他人武功都废了。” “主子,为何要饶了那两人?那两人才是最难对付的啊,尤其是那老头子。”追风道。 “不知接下来是个什么情形,或许我们还需要用这两个阉人来和慕容焰谈条件。如果他们两个成了废人,慕容焰会救?怕是盼着我们快些将人给杀了呢。”皇上道,“但这两人的穴道也封了,一路上仔细着这两人。你们四个盯着这两个,应当无碍。” “主子放心,我们定当将他们盯得死死的。”雷停道。 皇上点点头,带着初夏和容菀汐收帐篷,让其他四人去收拾那些阉人。他们要先将这些人的穴道都封住,又要将他们抬到马车上去,着实要费一番力气。过了好一会儿,两辆马车里才都装满了人。他们一共十个人,两辆马车里一辆装了七个、一辆装了仨,刚好还能剩下些地方给容菀汐和初夏坐。 容菀汐实在不想和这三个死尸一样的人坐在一起,显然初夏也不想。而且两辆马车中装着的如此失衡,跑起来自然很难以一样的速度。容菀汐道:“初夏,我骑马带你,咱们也骑马走!” “嗯”,初夏连连点头,道,“奴婢也正想着呢,可不想和这三个死尸坐在一起!” “菀汐,不要闹,外头风冷。”皇上道。 “冷什么冷?不是说已经初春了?更何况好不容易来雪国一遭,如果不在这雪域里车马驰骋一番,不是太可惜了?把你的马给我,你去和他们一起坐着,刚好看着他们。” 容菀汐说着,已经到皇上身前去,不由分说地便抢过了皇上手中的缰绳,跳到马背上去了。回身招呼初夏道:“快点儿!” “哎,来了小姐”初夏一路小跑到了皇上身旁,向皇上施了一礼,便忽略了皇上,利落地上了马。 看到容菀汐在前,初夏在身后搂着她的腰,皇上怎么觉得这画面这么奇怪呢? “你下来”,皇上道,“你若骑马,我带你走。”说着便直接上手去拉容菀汐。 容菀汐道:“我不下去,初夏骑术不精,不能自己骑马,不然你带着初夏走?刚好我自己能玩儿得痛快。” 皇上顿时挫败,心想我干嘛要带着初夏啊?我就那么有闲心,非要带一个人在马背上才行? 容菀汐挣脱开了皇上的手一拉缰绳,“驾”了一声儿,便冲了出去。 “哎你”皇上想叫住她也难了。此时的容菀汐就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到了自己的天地中,乐得什么似的,只管自在撒欢儿。 “叫什么叫啊?不然你来追我?追上了再说!”容菀汐跑了一会儿却又折返回来,对皇上道。 皇上却只是看着她笑,再无方才的玩闹之意。眼中,有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欣慰、像是惊喜、又像有些悲伤。 “想来凭你的骑术,也未必能追得上我!”容菀汐自大了一句,便又策马扬鞭而去。 看着一片皑皑白雪中那策马飞奔的红衣背影,皇上忽然意识到,天高海阔,才是真正属于她的生活。只有在这样自由自在的时候,她才是真正的快活 他把她变成了一只笼中之鸟,困在深深的宫墙里。由始至终,她却从没有抱怨过一句。纵然如此,他却还是少不了要做贼心虚地怀疑她、少不了要诸多担忧。 他忘了,如果她真的是怀有目的来到他身边,凭借她的本事,在蓬莱殿之事前,她的目的早就达成了;如果她想走,凭借她的本事,她也早都走了。可直到此刻,她却仍旧在他身边。直到她逃出宫的时候,她却仍旧怕他担忧地、留了一封说一定会回来的字条。 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好像出了宫,一切都明了了;好像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他才是清醒的。 他真恨他自己!因为他最终,还是变成了父皇的模样。 此时他才终于明白了父皇临终前的话。 可他不想再错下去,不想真的被父皇说中了、不想真的如父皇那样孤独一世。 也不知此时清醒,是否还来得及? 一行人直奔无量山而去,蒹葭坐在马车里看着魏东学和魏泽、还有那年老的“魏家老爷”。因着对魏冬学的武功很忌惮,蒹葭每隔一个时辰,就要重新加封一下他们的穴道,以免他们什么时候醒来,暗中冲开了。 敬雨赶着蒹葭坐的这辆马车,雷停和追风赶着那拉着七个阉人的马车。容菀汐和皇上、君紫夜、初夏,四人骑着三匹马,还拽着几匹马,这队伍可够奇怪的。 如果他们不在燕雀镇驻扎,今晚必然是到不了无量山的,还是要再于郊外驻扎一日。但因着他们带着这些被弄晕的人,显然不能像之前那样自在着走了,必须要谨慎起来才行,少不了日夜兼程地赶路。 皇上非要让容菀汐去马车里休息,可容菀汐却是劲头十足,即便已经月至中天,却仍旧很有兴致,尽然还有心思心上美景呢。笑道:“你看,雪国的月亮好像比风国的大一些呢!” “因为今儿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正是圆月之时呢!”皇上道。 此时一轮圆月当空,清的月光照在一片无垠的雪白上,放眼望去,白色的雪景、白色的月光,混合在一起,将天地笼罩得恍似一个巨大的梦境。 容菀汐觉得真应该找一个笔工精妙的画师来,将此美景画下来,妥善珍藏。待到年老之时拿出来看看,定然别有一番滋味。 “如此美景,你为我作诗一首,如何?”容菀汐忽然道。 “啊?”惊得皇上好悬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怎么了?让你作一首诗而已,又不是问你要一千两黄金,这么害怕干嘛?”反而弄得容菀汐好生诧异。 “不是啊你这也太突然了些,我是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啊!我又没有那七步成诗的本事。”皇上道。 容菀汐撇了撇嘴,好生嫌弃地别过头去,懒得理他。 皇上挠了挠头,求救似地看向一旁的君紫夜,用嘴形说道:“帮帮忙呀” 君紫夜摇头笑笑,表示爱莫能助啊。 皇上记得抓耳挠腮的,可是越着急,越想不出什么来原本他也是个挺有文采的人哪! “什么人?”正在皇上绞尽脑汁地想诗句之时,忽听得君紫夜道。 第七百九十四章:翎王追来 http://..org/ “什么?”皇上不解,看向君紫夜。 君紫夜的耳朵动了下,道:“后头有一骑快马,正向咱们这边赶来。听着马蹄声,很急切。” 皇上和容菀汐相视一眼,都是一脸崇拜地看向君紫夜怎么他们两个就没听到呢? “我们已经过了燕雀镇,往这条路上来的人,估计也是去无量山的。”皇上道。 君紫夜点点头,道:“应是如此。” 说话间,几人不禁都慢了些。君紫夜是因不知来者何人而警觉着,容菀汐和皇上却是竖着耳朵听,至今仍没有听到马蹄声呢。 “这人骑术了得,远在咱们三人之上,不容小觑。”君紫夜听了一会儿,肯定道。 “既然如此”皇上索性直接勒马停住,道,“我们不如就在这儿等他。躲是躲不过的,先看看是友是敌再说。再怎么厉害,咱们这些人,却也没必要怕了他去。” 君紫夜点点头,表示同意皇上的话。 三人勒马停住,身后的马车驾到他们身旁来,自然也停住了。敬雨问道:“主子,怎么了?” “警醒着些,身后有人追来,不知是敌是友。”皇上道。 听得在马车外赶车的三人面面相觑,显然他们都没有听到马蹄声。回身看去,刚要说“后面也没人哪”,就见一骑快马,正越过一个雪丘,显露出来。 “主子,您可真神哪”追风向皇上竖起大拇指。只是人在马车上不方便,不然真的要对皇上五体投地一下了。 “是君阁主发现的。”皇上尴尬道。 “呃咳咳君阁主好耳力。”追风嘿嘿一笑,自觉拍马屁拍到了马尾巴上,好生没脸哪! 一行人就这么站在远处等着,看着那人不多时便到了他们面前。一看之下,却是险些惊掉了下巴!不是其中的某一个人如此,而是大家都如此! 皇上揉了揉眼睛,策马上前去,想要看清楚这人到底是谁,可别再是他眼花。 雷停本能地有些担心,叫了一声儿:“主子。” 却见来人下马,恭敬地向皇上一抱拳,施了一礼,道:“陛下。” 听得声音,可是再没错了! “二哥?你你怎么在这儿?”皇上觉得有些懵 “臣看出了破绽,唬着四弟说了。担心陛下的安危,便追了上来。一路沿途打听,便追到这儿了。”翎王道。 “二哥有心啦”皇上本能地要把头转向容菀汐,但却在还未将头转过去的时候,便忍住了。 看菀汐做什么呢?这是他的二哥,和菀汐是没有关系的。 “是臣应尽的本分。身为臣子,理应保护君上无恙。”翎王半点不敢逾越。 “只是边疆那边”皇上很担心雷国会有什么趁虚而入的举动。 “陛下放心,臣已经吩咐了隋副官,他会封锁臣不在边疆的消息。一应事情也都会处理好。”翎王道。 皇上点点头,道:“好,朕相信二哥的安排。” 二哥人已经在这儿了,难道还能这就将他赶回去?纵然二哥是因着菀汐而来,他却也不能这般把二哥的劳累当笑话看。要知道,只身一人想要翻越伏龙雪山,所面临的危险可要比他们多了千万重。 既然人已经来了,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只要他们快些解决了雪国的事,想来一切应该无碍。只是老四这小子的嘴巴也太不严实了,他只是忘嘱咐了一句,这小子就在二哥面前招了供。若是那一日母后发现了蹊跷,几句恐吓逼问,这西嫂子会不会也就范了? 哎呀出来之时,再多嘱咐老四几句、吓他一吓好了! “二哥,我们今晚要连夜赶路,估摸着明日中午能到无量山,到了无量山才能休息呢。二哥一路追我们,怕是也没好好休息,不如去马车里睡一觉?”皇上道。 翎王看了容菀汐一眼,见容菀汐骑马,觉得还是避嫌些为好,便道:“多谢陛下关怀。臣的确有些疲累,如此,便不客套了,真的去马车里休息一会儿。” 皇上点点头,道:“马车里有几个中了醉梦长的人,睡得死死的。二哥进去,将他们挪一挪,也能弄出个躺着的地儿来,只是不太宽敞。” “哦?中了醉梦长的人?可是陛下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翎王紧张道。 “二哥放心,并无什么危险。还没等他们对付我们呢,我们就已经把他们给弄晕了!二哥先去休息,等恢复了气力,咱们再细说这件事。”皇上道。 “也好,我去休息一会儿便出来。”翎王道。 说着,向皇上施了一礼。却是并未马上退下,而是到得君紫夜面前,向君紫夜一抱拳,深施一礼,道:“原还想着,待到从雪国回来,要去紫云山登门拜谢恩人,不想竟在这儿遇见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殿下莫要放在心上。”君紫夜道。 “若非有神医日日舍里照顾,在下的这条命,还不知道能不能捡回来呢。如此救命大恩,在下岂能忘?必是永生铭记的。”翎王感激道。 君紫夜道:“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菀汐因着是女眷,不能去照看殿下,便只有我多走动些。” 皇上听了,缓缓看向容菀汐眼中满是惊讶。君紫夜的意思是菀汐并未去照看二哥?菀汐留在边疆那么久,竟然并不是照看二哥,而是一直由君紫夜照看着? 皇上的嘴巴动了下,但最终也没有问出什么来。他不想再就菀汐和二哥的事情再做试探。他已经因此而犯下了大错,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 在他因着菀汐不对他坦白身世、而伤心于菀汐不信任他时,扪心自问,在那一刻,他对菀汐,又何曾做到了信任呢?在看到二哥的字迹之时,若他对菀汐信得坚定,又岂会一怒之下便信了呢? 可他心底里,真的是信任菀汐的。只是有时候会被愤怒、被担心,所左右了情绪。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所以每每当自己着急之时,可务必要控制好才行。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疑问,他也不会让自己贸然试探出来。他再不想伤菀汐的心了。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在下心内对神医万分感激,但向来不善言辞,也便只有放在心里。他日有机会,必要报答。”纵然君紫夜百般推脱,但翎王对君紫夜的感激仍旧坚决,又深深向君紫夜施了一礼。 皇上知道君紫夜是个感情寡淡之人,遇着这种浓烈的感谢,必定觉得万分为难,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因而忙笑道:“二哥,我们可别再耽搁了,还得急着赶路哪!若你二人再一个感激一个推辞地继续下去,估计到了明日日出之时,咱们还在原地呢!走吧,快上马,咱们到马车上去。将那三人给挪开了!” “是。”翎王自然也不能再多做耽搁,利落地上了马。 皇上走在前头,并未多留意翎王,好像并不担心他会和容菀汐有什么眼神儿交流似的。他不是担心,他只是选择了相信。 翎王走在皇上后头,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忍住,回身看向容菀汐。回身之时,他发现,刚好汐儿也在看着他。 然而目光相撞之时,汐儿只是微笑着向他点了下头,以作招呼。看得翎王的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儿 按着规矩礼数,他是应该向汐儿施礼的,但此时他真的做不出来。因而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跟上了皇上。 由始至终,皇上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没有回头催促翎王。 皇上的反应,自然也被容菀汐看在眼里,落在心里。 到了马车旁,皇上叫了蒹葭下来,先于翎王跳上了马车。吩咐道:“蒹葭,你下去骑马,让翎王休息一会儿。” “属下不如陪着敬雨在外面赶车,一旦那三个阉人有什么情况,属下也好及时应对。”蒹葭提议道。 “也好。”皇上点点头。便借着月光,转身挪动那三个阉人去了。 蒹葭刚要跳上马车帮忙,就听得翎王道:“本王来吧。” 翎王跳上了马车,忙迅速地将那三人给挪到了地上去。车内虽然不狭小,但被这三个人一挤,也不方便施礼了。因而翎王只是抱拳道:“多谢陛下。” “二哥”皇上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在侧榻上坐下,道,“你我是兄弟,此时又是在外面,可再不要行这些虚礼了。若是让路上有心之人看见了,反而麻烦。” “是。”翎王应了一声儿,仍旧恭谨。 皇上叹了一声儿,话已经到了嘴边儿,却是没有说出来。 自从他娶了菀汐之后,二哥便和他远了。以二哥的性子,其中心结,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解开。也便随着二哥去吧,反正此生漫长,二哥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二哥,刚刚你说,你中毒之时,都是君紫夜照顾你,可明明朕已经让菀汐去便将照看你了,雷停也的确从边疆接了菀汐回来。这过程里,菀汐可是去了哪儿?” “陛下误会了,皇后娘娘并未擅自去哪儿,而是一直都在容府内。只是正如神医所说,因着男女之防,便并未去臣身边照顾。始终未见臣。”翎王道。 菀汐偷偷看他的事,既然是偷偷的,他便不想说。菀汐的本意,是要和他划清界限。而这样做,毫无疑问的,自然是为了三弟。 “哦”皇上道,“原来是这样啊。朕还以为菀汐贪玩儿,放着朕的托付不顾,擅自去找江湖上的朋友去了呢!朕最怕她自己一个人瞎跑乱窜,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朕可是追悔莫及。” 翎王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皇后娘娘生**自在,陛下若是太束缚着她,怕是她不会快活。” “朕并不想束缚着她”,皇上道,“只是不想让她一个人罢了。她去哪儿,朕都想陪着她,也都会陪着她。” 第七百九十四章:翎王追来 http://..org/ “什么?”皇上不解,看向君紫夜。 君紫夜的耳朵动了下,道:“后头有一骑快马,正向咱们这边赶来。听着马蹄声,很急切。” 皇上和容菀汐相视一眼,都是一脸崇拜地看向君紫夜怎么他们两个就没听到呢? “我们已经过了燕雀镇,往这条路上来的人,估计也是去无量山的。”皇上道。 君紫夜点点头,道:“应是如此。” 说话间,几人不禁都慢了些。君紫夜是因不知来者何人而警觉着,容菀汐和皇上却是竖着耳朵听,至今仍没有听到马蹄声呢。 “这人骑术了得,远在咱们三人之上,不容小觑。”君紫夜听了一会儿,肯定道。 “既然如此”皇上索性直接勒马停住,道,“我们不如就在这儿等他。躲是躲不过的,先看看是友是敌再说。再怎么厉害,咱们这些人,却也没必要怕了他去。” 君紫夜点点头,表示同意皇上的话。 三人勒马停住,身后的马车驾到他们身旁来,自然也停住了。敬雨问道:“主子,怎么了?” “警醒着些,身后有人追来,不知是敌是友。”皇上道。 听得在马车外赶车的三人面面相觑,显然他们都没有听到马蹄声。回身看去,刚要说“后面也没人哪”,就见一骑快马,正越过一个雪丘,显露出来。 “主子,您可真神哪”追风向皇上竖起大拇指。只是人在马车上不方便,不然真的要对皇上五体投地一下了。 “是君阁主发现的。”皇上尴尬道。 “呃咳咳君阁主好耳力。”追风嘿嘿一笑,自觉拍马屁拍到了马尾巴上,好生没脸哪! 一行人就这么站在远处等着,看着那人不多时便到了他们面前。一看之下,却是险些惊掉了下巴!不是其中的某一个人如此,而是大家都如此! 皇上揉了揉眼睛,策马上前去,想要看清楚这人到底是谁,可别再是他眼花。 雷停本能地有些担心,叫了一声儿:“主子。” 却见来人下马,恭敬地向皇上一抱拳,施了一礼,道:“陛下。” 听得声音,可是再没错了! “二哥?你你怎么在这儿?”皇上觉得有些懵 “臣看出了破绽,唬着四弟说了。担心陛下的安危,便追了上来。一路沿途打听,便追到这儿了。”翎王道。 “二哥有心啦”皇上本能地要把头转向容菀汐,但却在还未将头转过去的时候,便忍住了。 看菀汐做什么呢?这是他的二哥,和菀汐是没有关系的。 “是臣应尽的本分。身为臣子,理应保护君上无恙。”翎王半点不敢逾越。 “只是边疆那边”皇上很担心雷国会有什么趁虚而入的举动。 “陛下放心,臣已经吩咐了隋副官,他会封锁臣不在边疆的消息。一应事情也都会处理好。”翎王道。 皇上点点头,道:“好,朕相信二哥的安排。” 二哥人已经在这儿了,难道还能这就将他赶回去?纵然二哥是因着菀汐而来,他却也不能这般把二哥的劳累当笑话看。要知道,只身一人想要翻越伏龙雪山,所面临的危险可要比他们多了千万重。 既然人已经来了,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只要他们快些解决了雪国的事,想来一切应该无碍。只是老四这小子的嘴巴也太不严实了,他只是忘嘱咐了一句,这小子就在二哥面前招了供。若是那一日母后发现了蹊跷,几句恐吓逼问,这西嫂子会不会也就范了? 哎呀出来之时,再多嘱咐老四几句、吓他一吓好了! “二哥,我们今晚要连夜赶路,估摸着明日中午能到无量山,到了无量山才能休息呢。二哥一路追我们,怕是也没好好休息,不如去马车里睡一觉?”皇上道。 翎王看了容菀汐一眼,见容菀汐骑马,觉得还是避嫌些为好,便道:“多谢陛下关怀。臣的确有些疲累,如此,便不客套了,真的去马车里休息一会儿。” 皇上点点头,道:“马车里有几个中了醉梦长的人,睡得死死的。二哥进去,将他们挪一挪,也能弄出个躺着的地儿来,只是不太宽敞。” “哦?中了醉梦长的人?可是陛下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翎王紧张道。 “二哥放心,并无什么危险。还没等他们对付我们呢,我们就已经把他们给弄晕了!二哥先去休息,等恢复了气力,咱们再细说这件事。”皇上道。 “也好,我去休息一会儿便出来。”翎王道。 说着,向皇上施了一礼。却是并未马上退下,而是到得君紫夜面前,向君紫夜一抱拳,深施一礼,道:“原还想着,待到从雪国回来,要去紫云山登门拜谢恩人,不想竟在这儿遇见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殿下莫要放在心上。”君紫夜道。 “若非有神医日日舍里照顾,在下的这条命,还不知道能不能捡回来呢。如此救命大恩,在下岂能忘?必是永生铭记的。”翎王感激道。 君紫夜道:“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菀汐因着是女眷,不能去照看殿下,便只有我多走动些。” 皇上听了,缓缓看向容菀汐眼中满是惊讶。君紫夜的意思是菀汐并未去照看二哥?菀汐留在边疆那么久,竟然并不是照看二哥,而是一直由君紫夜照看着? 皇上的嘴巴动了下,但最终也没有问出什么来。他不想再就菀汐和二哥的事情再做试探。他已经因此而犯下了大错,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 在他因着菀汐不对他坦白身世、而伤心于菀汐不信任他时,扪心自问,在那一刻,他对菀汐,又何曾做到了信任呢?在看到二哥的字迹之时,若他对菀汐信得坚定,又岂会一怒之下便信了呢? 可他心底里,真的是信任菀汐的。只是有时候会被愤怒、被担心,所左右了情绪。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所以每每当自己着急之时,可务必要控制好才行。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疑问,他也不会让自己贸然试探出来。他再不想伤菀汐的心了。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在下心内对神医万分感激,但向来不善言辞,也便只有放在心里。他日有机会,必要报答。”纵然君紫夜百般推脱,但翎王对君紫夜的感激仍旧坚决,又深深向君紫夜施了一礼。 皇上知道君紫夜是个感情寡淡之人,遇着这种浓烈的感谢,必定觉得万分为难,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因而忙笑道:“二哥,我们可别再耽搁了,还得急着赶路哪!若你二人再一个感激一个推辞地继续下去,估计到了明日日出之时,咱们还在原地呢!走吧,快上马,咱们到马车上去。将那三人给挪开了!” “是。”翎王自然也不能再多做耽搁,利落地上了马。 皇上走在前头,并未多留意翎王,好像并不担心他会和容菀汐有什么眼神儿交流似的。他不是担心,他只是选择了相信。 翎王走在皇上后头,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忍住,回身看向容菀汐。回身之时,他发现,刚好汐儿也在看着他。 然而目光相撞之时,汐儿只是微笑着向他点了下头,以作招呼。看得翎王的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儿 按着规矩礼数,他是应该向汐儿施礼的,但此时他真的做不出来。因而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跟上了皇上。 由始至终,皇上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没有回头催促翎王。 皇上的反应,自然也被容菀汐看在眼里,落在心里。 到了马车旁,皇上叫了蒹葭下来,先于翎王跳上了马车。吩咐道:“蒹葭,你下去骑马,让翎王休息一会儿。” “属下不如陪着敬雨在外面赶车,一旦那三个阉人有什么情况,属下也好及时应对。”蒹葭提议道。 “也好。”皇上点点头。便借着月光,转身挪动那三个阉人去了。 蒹葭刚要跳上马车帮忙,就听得翎王道:“本王来吧。” 翎王跳上了马车,忙迅速地将那三人给挪到了地上去。车内虽然不狭小,但被这三个人一挤,也不方便施礼了。因而翎王只是抱拳道:“多谢陛下。” “二哥”皇上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在侧榻上坐下,道,“你我是兄弟,此时又是在外面,可再不要行这些虚礼了。若是让路上有心之人看见了,反而麻烦。” “是。”翎王应了一声儿,仍旧恭谨。 皇上叹了一声儿,话已经到了嘴边儿,却是没有说出来。 自从他娶了菀汐之后,二哥便和他远了。以二哥的性子,其中心结,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解开。也便随着二哥去吧,反正此生漫长,二哥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二哥,刚刚你说,你中毒之时,都是君紫夜照顾你,可明明朕已经让菀汐去便将照看你了,雷停也的确从边疆接了菀汐回来。这过程里,菀汐可是去了哪儿?” “陛下误会了,皇后娘娘并未擅自去哪儿,而是一直都在容府内。只是正如神医所说,因着男女之防,便并未去臣身边照顾。始终未见臣。”翎王道。 菀汐偷偷看他的事,既然是偷偷的,他便不想说。菀汐的本意,是要和他划清界限。而这样做,毫无疑问的,自然是为了三弟。 “哦”皇上道,“原来是这样啊。朕还以为菀汐贪玩儿,放着朕的托付不顾,擅自去找江湖上的朋友去了呢!朕最怕她自己一个人瞎跑乱窜,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朕可是追悔莫及。” 翎王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皇后娘娘生**自在,陛下若是太束缚着她,怕是她不会快活。” “朕并不想束缚着她”,皇上道,“只是不想让她一个人罢了。她去哪儿,朕都想陪着她,也都会陪着她。” 第七百九十五章:一梦惊觉 http://..org/ 翎王抱拳施礼,道:“陛下确是如此。” 他知道三弟并不是说空话,而是说到做到。因为此时,三弟不是已经随着菀汐在雪国了吗? “二哥早些休息,等会儿休息好了,朕还要好好和你说说一路上的事儿呢。还有雪国的一些事,二哥也不甚了解。如今二哥来了,自然要多帮着朕,朕可得先将事情都说给二哥听。”皇上道。 “是。”翎王应道。 忽然想到刚发生不久的事,这恭顺的一个字之后,不免又没分寸起来。虽是没看向皇上,但问话已经很不敬了:“只是臣说了,陛下能信么?” “啊?信什么?”皇上不解。 “臣说皇后娘娘并未乱走,说皇后娘娘只是在容府中自己房间里躲着、并未见臣,陛下信吗?”翎王问。 皇上坦然笑道:“朕愿意相信不是信二哥,而是信朕自己的妻子。” 翎王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想起之前的事,他对皇上是颇有责怪之意的。这话问得自然也不乏埋怨之感。但皇上却说得这般坦荡且肯定当真是他始料未及。 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怕说多了,会给汐儿惹麻烦。只能道一句:“夫妻之道,陪伴是重要,但想来皇后娘娘最想要的,只是信任和懂得臣只是因蔡妃之前和臣说过女人的心思,又见陛下对皇后娘娘很用心,所以自作聪明,想要帮衬陛下几句。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陛下切莫怪罪。” “无妨。”皇上淡淡道了一句,已经有了敷衍之意。 这车厢里的气氛实在太别扭,也是怪他自己,或许,连问二哥,他都不该。 “皇后娘娘的确未见臣,一面也不曾。”翎王怕皇上误会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皇上道:“朕已说了,朕相信皇后。” “是臣多言了。”翎王恭谨道。 皇上苦笑了下,觉得此时他们兄弟间,实在太别扭。因而也不多留,道了声:“二哥好好休息”,掀开车帘便要下车。低头之时,看到雪地上的一个马蹄印,忽然想到一个画面 那还是小时候的事儿,究竟是几岁,他却忘了。 他只记得,那年除夕大雪,他和二哥在御花园里躲猫猫。原本二哥自以为藏得很好,但还不倒十个数儿的功夫呢,就被他给找着了。二哥不服,说他使诈偷看。他指了下地上的脚印,道:“是你自己的脚印出卖了你,怎么是我偷看?” 二哥道:“雪地上的脚印这么多,你怎么知道哪一个是我的?” “你是我二哥啊,我还不清楚?而且我们俩脚一样大。”他说。 “我不信,你什么时候比的?我怎么不知道?”二哥道。 “我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偷偷比的,不信咱们再比比。” “比就比!你把鞋子脱了,在地上印一个脚印儿,我也印一个,看看谁大谁小!”二哥道。 结果自然是一样大。因为他并没有欺骗二哥,他真的在二哥睡着的时候和二哥比过。自小他就敬重二哥、崇拜二哥,什么都想和二哥一样。想和他长得一样高、想和他一样能把弟子规倒背如流、想和他一样百步穿杨。 可是后来,他终究没能和二哥一样。 二哥在边疆恣肆潇洒,活得纯粹,而他在皇城之中,心思愈发阴沉。 皇上苦笑一声,回头,道:“二哥,也不知道现在咱们两个的脚,还是不是一样的大小?” “陛下贵为天子,自然是陛下的大一些。”翎王道。 皇上一笑,看着翎王,道:“原来于岁月里变了模样的,不只是朕一人。” 翎王听出了皇上的意思,却是笑道:“咱们都长大了,再不会做雪地里比脚大小的事,这很好。” 皇上摇头笑笑,没再说什么,利落地跳下了车。 是吗?这很好吗?可是他怎么觉得很不好呢。 上马向容菀汐飞奔过去,笑道:“那三个阉人可真沉,不好搬呢!” “快走吧,别耽搁了太长时间。”容菀汐道。绝口不问翎王的事。 容菀汐不问,皇上也不说。不过是让二哥在马车里睡一觉而已,有什么可交代的? 一行人继续向无量山赶路,只想着快些到达,片刻不敢停歇 未央宫里,霜露阁中。 秦颖月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已是满头大汗,重重地喘着粗气。 躺在地上上夜的小桃被秦颖月的动静给惊醒了,忙起身轻轻撩开床幔,见秦颖月大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和着脸上的红面纱,样子煞是可怖。小桃吓得不轻,带着颤音轻轻唤了一声儿:“娘娘可是做恶梦了?” 听得小桃的声音,秦颖月这才回过神儿来,看向小桃,如常道:“端杯茶来。” 却仍旧是心有余悸。 小桃应了声“是”,转身出了床幔,厅里倒茶。秦颖月立起枕头靠着,回想着刚刚的梦,额头上的冷汗仍旧不断往外冒。 她梦到了在太学的时候 梦到她追着宸哥跑到后山上的树林中,梦到她终于追到了宸哥,明明她已经看到了宸哥的脸就在一株大树后,看到宸哥跳出来,笑道,“月儿,你若追上了我,我送你一件儿新衣裳!” 她心内欢喜,自然要追上去,可宸哥一转身,忽然变了样子!衣裳不是他的衣裳、身量也不是他的身量。她吓得不轻,唤了一声儿,“宸哥?”可那人转过头看向她,却是靖王的模样! 靖王看着她,勾起嘴角,笑得十分诡异在笑了一下之后,又转身背对着她。不过片刻,却又转身看着她,诡谲的笑如此反反复复、转过去又转回来,始终重复着转身的动作。每一次他再回头,样子都比上一次更可怕一些。忽然再有一回头之时,她竟然看到了宸哥的脸! 是宸哥的脸被安在了靖王的身上! 大惊之下,她便被吓醒了 如今再回想起梦中的情形,再回想起今日皇上转身之时的背影 秦颖月但觉浑身的都是冷汗 “娘娘”小桃端了茶进来,道,“茶有些凉。” 秦颖月已经被自己的这个察觉给吓傻了,哪里能顾得上茶的冷热?一把夺过小桃手里的茶,咕嘟咕嘟喝了进去。却还是觉得一颗心狂跳不已,手心儿里仍旧在出汗。 “娘娘可是还要一杯?”小桃轻声道。 “要。”秦颖月道。 小桃不敢怠慢,忙去给秦颖月又斟了一杯茶进来。 秦颖月又咕嘟咕嘟地喝了,这才觉得稍稍冷静了些 摇了摇头,总算暂时将那一回头的背影给抛出脑外去了。让自己平缓呼吸了一会儿,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才刚丑时。还得又好一会儿才能天亮呢。”小桃道。 秦颖月道:“是吗还要等好一会儿呢” “是。”小桃道。 秦颖月缓缓靠在枕头上,却是并无睡意。 小桃问道:“娘娘可要掌灯?” “不必了”秦颖月道,“你坐下,陪本宫说会儿话。” “是。”小桃忍着困意和埋怨,也只好陪着。 然而在床边斜牵着身子坐下了,秦颖月却又没有话说了。 正在小桃已经忍不住要打哈欠的时候,忽听得秦颖月说了一句话,吓得顿时就精神了! 秦颖月说—— “皇上已经不在未央宫里了,此时在宫里的‘皇上’,是靖王。” 秦颖月说得肯定,小桃听得,本能地不觉得这是一句胡言乱语,而以为这是一个定论。可是吓得手心里全被冷汗打湿了。但转念一想,秦颖月这话凭空而来,哪里有根据呢?这是多大的事儿啊?怎么秦颖月睡了一觉之后,忽然就这么说呢? 自然是秦颖月噩梦里的事儿了,岂能当真? 因而小心笑道:“娘娘做了什么梦?听起来,倒是挺有趣儿的” “本宫是做了一个梦”秦颖月狠狠皱眉,道,“但却也不是梦那背影,就是本宫今天才见过的靖王的身子,却被安上了皇上的脸。” 听得小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大半夜里听人说这些,可这是比讲鬼故事都吓人呢。秦颖月也太能折磨人了!梦里的事情也说得这么真切,真要疯了不成? “明儿咱们还得去见皇上,必须要见到他”秦颖月坚决道。 小桃觉得秦颖月已经疯了,困意驱使,也不像平日里那么谨慎了。因而劝道:“娘娘,咱们已经被陛下拒之门外三次了,若是再去,万一陛下不见呢怕是宫里的女人,少不了要在背后说娘娘的闲话。” “顾不了那么多了”,秦颖月道,“我必须要确定一件事。若真是如此接下来咱们要做的事情,自然也会不同。” “哦娘娘决定了便好。娘娘聪慧,万里无一,娘娘想好的事,准是没错的。”小桃应承了一句。 秦颖月靠在枕头上静静想着如果此时在乾清宫里的人真的是靖王,那么云裳、李忠贵、小福子这些在皇上身边儿的人,必定都是知情的。李忠贵和小福子对皇上忠不忠心,她是不清楚的,但云裳的对皇上的忠心,绝对不会有错。如果靖王真的害了皇上取而代之,云裳岂能容他?岂能跟在他身旁提点着? 所以若说靖王暗中害了皇上想要篡位,实在说不通。 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能让靖王以皇上的身份住在乾清宫里、去到御书房中、去议政事殿里上朝呢? 难道是皇上准允的? 这怎么可能呢?皇上放着好好的皇位不坐,找个替身过来干嘛?让别人占有着他的地位、玩儿着他的女人、打着他的儿子? 怎么不可能呢皇上不是别人,而是宸哥啊!宸哥向来不按常理行事,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之前他想要出去玩儿,让靖王把他做功课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这一次,会不会也和之前在太学里的时候相同呢?只是弄得大一些罢了。 还有容菀汐此时容菀汐也不在宫里难道事情还不明显吗? 第七百九十六章:确认真相 http://..org/ 钦天监的话,她原本就是没当真的。原本就知道,这一定是皇上和容菀汐又在玩儿什么花样,只是从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个金蝉脱壳之计。如此看来,现在很有可能的情况是,他们两个一起出了宫,甚至是,一起离开了京都城 他们去哪儿了呢?去干嘛了? 到底什么样的事,能让宸哥放着推行新政在即的朝中大事都不顾,而弄了这么一个替身过来坐镇? 她实在想不通 若说从前,她或许会以为,宸哥只是贪玩儿。哪怕只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玩儿的东西,就足以让宸哥弄个偷天换日之举、偷偷溜出宫去了。但现在,宸哥已经入主未央宫、已经坐在皇位上,如果她还这么想,那可是愚蠢之至了。 能让宸哥放着江山社稷不顾、甘冒如此风险的事儿能是什么呢? 而且这件事情,一定和容菀汐有关不然宸哥不可能先施计将容菀汐弄出宫去、不然宸哥不可能让容菀汐和他一起去涉险。 和容菀汐有关又一定不是一件小事。若是小打小闹的事情,宸哥还不至于糊涂到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只怕不是有关容菀汐性命的事,宸哥都断然不会这么胡闹。 这事到底是什么若是能猜到了,或许对她大为有利。 但那噩梦做得头昏脑涨,她是实在想不清楚了。而且现如今,最重要的还不是对付容菀汐,而是要确定此时在宫里的皇上,到底是不是皇上。如果只是她一嘶多思了,想得再多也是白搭。 “你去歇着吧”秦颖月揉着额头,吩咐了小桃一句,自己也缩回了被子里。 明儿一早,务必要再去见皇上一面。 这一次,可由不得他不见。 秦颖月一早儿起了,便说身子已经好多了。想着春来人燥,皇上整日在御书房里勤政,怕是不注意自己的身子。因而嘱咐小桃,快些去给皇上熬了银耳莲子羹去,在皇上下朝之时给皇上送去。皇上早早儿喝了,这一日的润养也就够了,不会受了春燥。 小桃按着秦颖月的吩咐做了,主仆二人在皇上下朝之前出了门儿,匆匆往御书房去。在皇上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堵在门口儿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皇上往御书房这边走来。秦颖月忙从小桃手里拿了食盒,亲自迎上去了。 一见是秦颖月,靖王就一皱眉。心想这女人怎么阴魂不散的?吃了三次闭门羹,这次竟然直接在门口儿堵着他,由不得他不见了。 忽然好同情他三哥啊!这女人这般胡搅蛮缠,有时候真是除了由着她去、随意敷衍了图个省心之外,再无别的想法儿了。 “臣妾给陛下请安。”秦颖月提着食盒,盈盈施了一礼。 靖王淡淡点头,道:“你身子不舒服,怎么又一大早儿过来?”言语中不乏嫌弃之意。 “昨儿服用了陆太医送来的药,臣妾觉得好受些了。只是一想到近来春日干燥,陛下整日在御书房中,身子定然不舒坦,便给陛下做了银耳莲子羹,想让陛下解一解春日的烦躁。” “只是朕现在没有胃口。你好不容易做了,若是给了朕,朕又没吃,岂不浪费?不若你自己拿回去用了。此时你也正是需要润养着,可要自己仔细着些。”靖王说完,也不看秦颖月,便要从她身旁走过去。 秦颖月看准了时机,应了一声儿“是”,起身却是忽地一个踉跄,直接恋人带食盒地向前扑去。情急之下,食盒脱手,人却及时抓住了皇上,这才不至于摔倒。 靖王就在她面前,总不能看到她摔倒而不管。因而忙扶住了秦颖月。秦颖月顺势握住了皇上的手,拉着他的手,撑了好几下才站直了。歉然道:“臣妾莽撞,惊着了陛下。” 但是握着皇上的手却是没放开。 靖王也不好躲闪得太明显,那样不是心虚吗?因而反而反握住了秦颖月的手,后退了一步看看她,关切道:“怎的这么不小心?可伤着了哪儿?” “幸亏陛下及时扶住了臣妾,不然臣妾可真要伤着了。”秦颖月娇滴滴地说道。说话之时,手还在靖王的手上轻轻摩挲着。 弄得靖王浑身不自在,但做得却也还算细致,并未匆忙地将手抽出来,只是轻轻地拍了拍秦颖月的手,道:“你没事就好。你如今有了身孕、身子又这样虚弱,可切莫再常常出来劳累。你且回去,以后千万不要劳心劳力地做这些吃食,朕若想吃了,吩咐了御膳房便是。回头儿朕得空了,便去看你。” “臣妾总是在心里记挂着陛下,担心陛下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的”秦颖月说着,忽然抓起了皇上刚拿回去的手,攥在手心儿里,深情道:“臣妾总也见不到陛下,陛下不知臣妾心里的苦” 靖王已经烦到了顶点,但想来若是他三哥在这儿,看在秦颖月有身孕的份儿上,怎样也不好再冷脸相待。因而只是笑道:“近来朕朝政繁忙,一有时间,定然回去看你的。” 说着,又将手从秦颖月的手中抽了出来,轻拍拍她的肩膀,道:“快回去吧,别在外头吹冷风。” 说的是关切之语,但做的却是敷衍之事。 如果不是已经从他的手上发现了蹊跷,秦颖月是怎样都不会相信面前之人不是皇上的。那惯常的含笑敷衍、那嘴不对心的好话,岂不是皇上所为?可这人,又的的确确不是皇上 能如此了解皇上的、能学皇上学得如此之像的,除了靖王之外,还能有谁呢? 秦颖月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施礼道:“恭送皇上”,由着皇上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靖王满脸的厌恶,只想着快点儿离开这令人作呕的女人。 云裳向秦颖月施了一礼,便紧跟着靖王进了御书房。不知怎的,她总觉得,秦颖月今日的举动有些不对劲儿,很危险秦颖月怎么忽然如此冒进了?怎么忽然就这么强抓住了皇上的手?难道他不怕皇上更加嫌弃她吗?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秦颖月一直恭谨地拘着礼儿,等皇上进了御书房,这才起身带着小桃离开。那散落了一地的银耳莲子羹,自然有人收拾。 看起来,一切都没什么不妥的。但一切,却又真的透着一股莫名的蹊跷。 云裳轻声道:“殿下,奴婢觉得秦嫔今日有些不对劲儿。刚刚她抓住殿下的手,可是发现了什么?” 靖王皱眉道:“应该不能吧?本王并没有闪躲,也不避讳和她肢体接触,她能发现什么呢?” 云裳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蹊跷来,只能道:“也是许是奴婢多虑了吧。” 秦颖月一直平平缓缓地带着小桃走到了御花园,这才忽地泄了气,扶住了小桃,道:“去那边凉亭” “娘娘怎么了?”小桃紧张道。 秦颖月摇摇头,没说什么,往凉亭那边去。 在来之前,她盼着昨日猜到的事情是真的,却又害怕这事儿是真的。如今证实了,但觉的确受到了惊吓宸哥竟然真的做了如此胆大走险之事!这可是皇位啊!这可是天下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宸哥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交给了别人!可曾想过,万一他想要拿回来的时候,这替身不给呢? 如今在所有人的眼里,靖王就是皇上。他每日上朝、每日去御书房、每日在乾清宫休息、每日被宫里的妃嫔们缠着时日长了,会不会忘了自己是谁? 这世上,没有人会不贪恋权力、会不贪恋这至高无上的地位。一旦靖王贪恋上了这皇座,少不得要动了谋求的心思,少不得要在皇上不在的这一阵子里,做一些大胆的图谋。 皇上不在,国中所有的一切又都任凭靖王调配,若她是靖王,会如何做?自然会拼了命地赶在皇上回来之前,掏空皇上的权力,将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 那时,风起云变,他们这些后妃们,可还有立足之地? 皇上当真糊涂啊! 古往今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自己兄弟给推下皇位的皇帝何其之多?他好不容易斗过了嫡出的大哥,如今却要把这用性命换来的江山,拱手让人不成? 宸哥,你当真被美色蒙了心!被容菀汐勾得魂儿都没了! 秦颖月觉得心慌得很,这心慌,并不仅仅是以为她的发现、她的担忧,而是因为,她忽然觉得没底儿将自己那登高望极的梦,托付在这样一个感情用事之人的身上,她心里没底儿。 因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随时都有可能因他的感情用事,而成昨日霜露,一梦不见。 兜兜转转地走到这步,原来她所选择的,仍旧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秦颖月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了却还是有些怔怔地道:“接下来,咱们可如何是好” 不知道宸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能不能回得来。他不回来,她还有什么机会争宠呢?她的有孕,岂不也成了白折腾一场? 如果不想让自己追寻已久的东西、在触手可及的时候,变成了一场醉梦,她就只有用昨日发狠之时想的法子了。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好法子呢? 她为什么非要仰仗着宸哥来做皇后呢?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其实是太后啊! 既然男人靠不住,何不靠自己的儿子呢?她的儿子,现在不是她想有就有、想让他是谁他就是谁? 把一切都操控在自己的手中,不比费尽心思地谋求他的怜悯要好得多了? 宸哥,既然你为了容菀汐连江山都不顾,就别怪我来帮你管管了。没法子,我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啊 小桃完全是懵的,自然不能给秦颖月什么建议来。见秦颖月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那原本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眼中还带着几许夹杂着狠辣的笑意。便问道:“娘娘可是有了新的主意?” 第七百九十七章机关重重 http://..org/ “自然是有。品书网(..”秦颖月道。 但一定要从长计议,到底该怎么做,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这一切,都是要在皇上非皇上的基础上,才能做出的。如若不然,她可就活到头儿了。 细细回想,她应是没判断错的……宸哥的手指秀气修长,可刚刚摸到的手,却是粗了一圈儿。而且宸哥有个习惯,那就是指甲从来都短短的、只紧紧贴着皮肉露出麻线宽窄的一小截。但凡是长了一点点,宸哥都会及时修剪了。可今日她摸到的指甲,却是长了好多。那是宸哥绝对无法容忍的长度。以宸哥的性子,在指甲长到这个长度之前,他早已经修剪十几次了。 若说对于宸哥指骨的粗细她感觉错了,但是那指甲已经有一根细簪粗细了,她岂能摸错了? 这是宸哥十几年的习惯,即便这一阵子再忙,却也绝对不能忘了。所以她没有认定错,这未央宫里的人,的确是靖王,而不是宸哥。 既然如此…… 秦颖月的眸光彻底狠辣起来,缓缓起身,淡淡道:“回宫吧……” 清楚的知道宸哥真的能为容菀汐做到这个份儿上,她的心里是痛的。可是想清楚了之后,很快,对于前路的坚定,便遮掩住了这种痛。 毕竟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男人的爱,她要的,只是至高无上的地位。若她爱的人恰好也爱她,那是很好,锦上添花。若非如此,只要她今生能站到最高处,其他的一切,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 一路快马加鞭,并未过市镇和村落,前行自然要快得多。未时之前,一行人便已经到了无量山下。 然而比无量山更近于他们面前的,却是一道悬崖,很宽很深。放眼望去,没有路可以通向无量山。 看到面前之景,显然君紫夜也有些诧异。道:“我虽然来过雪国一些地方,但却并未来过无量山,不知竟是如此。” 皇上道:“可从地图上看来,无量山山下不过是一片原野而已,紧跟着便是村落了,也并不是这样的地势。如今这情况,还真是有些蹊跷。莫非我们走错路了不成?可我们刚刚明明经过了无恶村。无恶村外便是无量山,这是没错的啊。” 皇上跳下马,走到悬崖边儿上,细细向下看去,却发现,这似乎不是一道天然形成的悬崖额,而是认为开凿的。 因为悬崖下的树木长得非常整齐,若非有人故意整齐栽种,断不会如此。而且其实这悬崖也未必有多深,只是很宽,再加上对面无量山山高,这才使得他,们有了这是悬崖的错觉。若是细看去,倒是称为一个“大深坑”更为贴切些。 “这是人为开凿成的一道防御陷坑”,皇上道,“若我没猜错,树木下,一定有诸多锋利刀刃等见血封喉之物。《城防论》里有过这招儿,在城外开一陷坑,其上覆草,使得敌军不明情况陷落。看来无量山只是把这一策用的更大而已。” 容菀汐也下马细看了,又退后几步,方眼向别处看去,道:“工程浩大,我估计他们也就只能在前山这样开凿一番而已,其他处怕是没有的。我们不若绕远一些。” 但这一条深沟绵延百里,百里外的情况,他们看不到的,如今也只能这么猜测一番。 “也好”,皇上道,“不然就算咱们能小心着些下去,那些阉人怎么办?下面树木密集,锋利之物自然也很密集,我们自己通过都不易,带着这些死猪一样的人,可是麻烦。” 君紫夜也同意皇上的看法,点点头。 翎王问道:“如此,东西两边,我们往那边走?” “想来都差不多”,皇上道,“反正就是碰运气,东面吧!” 一行人便至此而向东走去。一路快马,直走到日暮西沉之时,才看到了与山连接着的路。 皇上很谨慎,抽出雷停腰间的剑,用力向前方之路上扔了下去。皇上内力虽然不怎么样,但总归也有一些。如此卯足了劲儿地用上了,也算不小,这一剑扔出去,当啷啷落地,剑尖都折弯了。心疼得雷停直咧嘴…… “看来前方的确是路,而不是什么掩障……”皇上转头和雷停道。见雷停一脸心疼的样子,道:“多大点事儿?回头陪你一个好的!” “是。”雷停已是欲哭无泪。心想,为了打造这把剑,他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啊!白花花的!还没等用热乎呢,就让他主子给弄坏了!只是口头承诺了一句,怕是回头就忘了,不会赔给他的。 铸剑那老小儿,真是个奸商!十足的奸商! 确定了前方并未什么蹊跷之处,一行人便直奔无量山而去。直到走到了正山脚下,却也依旧没有什么埋伏阻拦,甚至于连一个看着的守卫都没有。这和无量山前山的谨慎埋伏可是大不相同。看起来好一副太平景象,好像这里的徒众们并不需要提防什么似的。 “怕是上山之后有蹊跷。我看这雪松林很有些诡异。”君紫夜道。 容菀汐忽然想起了紫云山上的迷踪林,道:“难道也是能让人一进去便迷路的?” “多半是如此”,君紫夜道,“既然在前山下了大工夫,便知道会有人绕到旁边来,这边岂能什么防护都不做?” 皇上点点头,道:“的确如此……而且既然东边是这个情况,想来西面和后山也好不了多少。咱们是若是再绕到西面去、西面不行再绕到后面去,可就要明天早晨了。既然都不好对付,莫不如咱们既来之则安之,就闯这一处得了。” “也好。”君紫夜道。 可能因为他们最终都没有被迷踪林给围困死,所以对于这里的危险,并不太重视。心底里总觉得,就算是费一些力气,最终也还是会走出去的。 而且容菀汐觉得,既然这里和迷踪林差不多,有君紫夜在,他们想出去不是简直和走迷踪林没什么区别?只是君紫夜的几句话便能破了迷局。因而问道:“君大哥,这片雪松林应该很好过吧?你只要稍微看看,就能参透其中的关键所在了。” 君紫夜却是皱眉摇摇头,道:“迷局是人布,各人所想不同、所用方法也不同,我并不能看透这片树林里的布局情况。” 但是即便听到君紫夜如此说,在场之人却也都没觉得有什么危险。毕竟此时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是一片山上的树林而已。 虽说不太害怕,但谨慎之心还是有的。皇上道:“反正我们人多,且马车上也有足够长的绳子。不如我先进去探探路,如果觉得不行,你们还可以拉我出来。” “属下去吧。”雷停道。 “我和你一起。”追风道。 “咱们三个一起去吧,我进过迷踪林,多少有些经验。”皇上道。 君紫夜考虑到这林子未必如他们想得那么容易过,若皇上出了什么闪失,可是国中大乱。因而劝了一句:“迷踪林里的经验,在这里是不管用的。还是让他们二位去探一探,他们武功高。” “是啊主子,我们两个去就行了,你去也帮不上忙。”雷停道。 皇上以为迷踪林里的经验多少管用些,这才说要去的。但既然无用,自然无需非要跟着。因而点点头,道:“林子里面或许机关,你二人千万要小心。” “主子放心,不会有事的。”追风道。 敬雨从马车上拿了一捆麻绳下来,这原本是他们备着捆人用的,不想遇到了一群高手,麻绳捆绑是没用的,所以也就省了下来。 雷停和追风两人腰间都绑了绳子,缓缓上了山。 刚上山的时候,他们两人还很谨慎,可是沿着这条路走,一直也没遇见什么机关,就如同正常在树林中走一样,很是顺畅。未免放松了警惕,快步往深处走,想要尽快探出一条路来。 敬雨和蒹葭在外面拉着绳子,想着绳子很长,便也没太在意。更何况他们进去就是探路的,不往深处走,怎么能探得到?一般机关都是设在入口处,如今他们已经过了入口处,仍旧没什么事儿,想来里边也不太可能有。 眼见着雷停和追风的身影渐渐隐入到树木之中,皇上他们也没怎么格外谨慎。又过了一会儿,忽的敬雨和蒹葭一声惊呼! 敬雨道:“绳子断了!” 听得这话,众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皇上冲进林子入口处,向里面喊道:“雷停……追风……” “雷停……追风……” 皇上喊了几声儿,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君紫夜调动了内力,也向林子里喊了几声儿。以君紫夜的内力,别说是这片薛松林了,就是山上的房舍里,定然都能听到他的喊声。 然而几声之后,却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此时虽然已经不见雷停和追风的身影,但是他们其实走得并不深,最多也就只到林子中央而已。他们一但听到了君紫夜的喊话,以他们的内力,必定能做出回应来。然而等了足够长的时间,却仍旧没有声音从林子中传出。 皇上皱眉道:“许是迷路了,应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这也只是一句自我安慰罢了。 “分开是不行了”,皇上回身道,“未免大家走散,不如还是一起进去。咱们得尽快寻着他们两个。” 君紫夜却是摇了摇头,道:“罢了,这林子里蹊跷太多,咱们一群人进去,怕也只有送死的份儿。其实咱们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皇上不解。 “应该直接亮明身份。”君紫夜道。 皇上一拍脑袋,道:“正是如此!岂能想着自己去寻路呢?不管成不成,好歹也是要试一下的!岂能一开始就自己寻路!雷停和追风……” 皇上看着林中,一时自责不已。 君紫夜道:“风兄不必自责,其实直接亮明身份,是下下之计。若是他们不信,打草惊蛇,咱们反而更上不去。只是以现在的情况看,却也只有一试。” 第七百九十八章:进无量山 http://..org/ 这时候自然不好追究决定之对错,还是救人要紧。只愿雷停和追风没事,只愿他们能快点儿救出人来。 君紫夜直接用内力向山上喊道:“宋皇后的后人求见还望无崖子前辈赐见” 如此反复喊了几声儿,方停下来。 接下来,便只是静等着了。 君紫夜道:“咱们不知附近多远才能有人。若是东山这边根本没有人居住,我这番呼喊也是无用。以我的本事,内力还传不到前山去。” “隔着这么远呢,除非是大罗神仙,不然谁也传不过去!”皇上安慰道。 等了好一会儿,林中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众人一时不免泄了气,刚燃起的希望没了,雷停和追风又还困在其中生死未卜,自然又很着急。如此情绪下,也很难再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主子,我和蒹葭进去找找?”敬雨道。 “一起进去吧”,皇上道,“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法子。” 皇上很着急,言罢便转身跑到马匹旁,翻身上马,“驾”了一声儿,便要往林子里冲。 然而声音方落,马刚抬蹄,皇上却又紧忙“吁”了一声儿,勒马停住。 因为大家都听到了,树林里有一阵很强的劲力拂过,正奔着他们这边而来。 君紫夜立刻提起了警惕,手已经握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却见来的只是一个白袍青年,只身一人,到得松林边儿上,脚尖儿轻点枝桠,问道:“哪路来的朋有?何以胡言乱语扰我无量山安静?” 皇上后退一步,向这一看就颇为有身份的青年施了一个江湖上的抱拳礼,道:“我等从风国而来,有要事求见无崖子老前辈。在下是无崖子老前辈的关门弟子——宋佳萝的女婿,这位是我娘子,无崖子老前辈的徒孙。” 其实在皇上说话之时,这人的目光便已经落在容菀汐身上了。而且是毫不避讳地仔细打量,眼中并无恶意,反而很有几分惊讶之感。 然而在皇上这一番介绍之后,这人却道:“在下乃太师父座下首徒孙,却从未听太师父和师父师叔们说起过这位姓宋的师叔。实在不明白阁下所言是何意” 这人的目光又落在马车上,道:“几位带着马车而来,看起来倒像是求太师父治病救人的。难道是见我们无量山上规矩改了,不可轻易而来,便想出了一些有违君子之道的歪主意?” “但太师父向来宽和,若你们真有重病,生死攸关,我们自然不会怪罪你们的心急之举。如今新规矩是到后山外铜雀村的雪神庙中,我们有弟子在那边接待。若见的确是难以医治之症,便会带人前来无量山医治。几位若有心求医,便去铜雀镇吧。从初一时起,每隔五日我们会去一次。” 皇上觉得他这一番话说得有些蹊跷好像是在给他们指点似的。 可是回身看了一下马车里的人,觉得若是再带他们绕到后山去,指不定路上要出什么乱子呢。因而道:“我们的确是有病人想要求见无崖子老前辈,只是病人一路走到这儿,可是再没有力气往前走了。只怕人还没到,就已经死在路上了。我们是外地人,是在不知咱们的新规矩。老前辈医者慈悲为怀,不知可否通融一下?不信大侠来看一眼,在下这位朋友,真的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皇上说着,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大侠不必上前来,只需到能看得清里面情况的地方,看一眼便是了。” 言罢,吩咐蒹葭道:“蒹葭,去撩开车帘。” 来人见了容菀汐的容貌,心下本就信了几分。但有恐他们是被人挟持才来此、也怕是有人用了什么易容之术,因而并不敢贸然让他们上山,自然也不敢贸然认下和宋皇后的关系。如今听他们这么说,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用意,且艺高人大胆,自然看一看也无妨。 在蒹葭撩开车帘之后,确定了车内没有机关,便用轻功落在了马车外。一看之下,却见其中是三个躺在马车上地上的人,没细看,自然也分辨不出是死是活。 “我这位朋友姓魏,不幸幼年被猛兽袭击,丢了命根子。如今又得了一场不知名的大病,我们实在管不住他,便想来无量山求老前辈帮忙。此时给他用了些安睡的东西,他这才不闹了。若是等他们醒来,我们定然闹不过他,怕是会有危险。”皇上这么说,除了直接说出这人是雪域天宫里的太监总管魏东学之外,已经很明显了。 来人听了,略一蹙眉,道:“如此看来,你这朋友的病,可真是很严重了。” 说着,上前去,道:“不如我先给他们瞧瞧。” 皇上让开身,由着他去。 这人到得近前,见了魏冬雪的面容,又摸了下魏东学的脉象觉得他们说的,的确没错儿了。魏东学的确中了什么极强的**昏睡过去,期间又有几次加封穴道、几次重新下药,已经睡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才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皇上一眼,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现下作何营生?” “在下姓风,名北宸。营生么和你们雪域天宫里的皇帝,是一样的。”皇上道。 原以为这人既然问起了他的身份,显然是已经信了,只剩一个确认而已。因而说完这番话之后,便等着这人请他们进去了。可没想到,这人却只是又毫不避讳地细细打量了他一眼,施了个抱拳礼,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在下也略通医术,见尊夫人虽然有倾城之容,但面容上却有一个隐疾,若非快些用药,只怕会对容貌有损。不知可否让在下给尊夫人看一下脸?在下是医者,并无非分之想。” 皇上看出了他是担心容菀汐容貌有假,因而笑道:“无妨,阁下有此好意,我们感激还来不及,请。” 这人淡淡点头,往容菀汐那边去了。自然又将刚刚和皇上说的那番客套话,和容菀汐说了一番。容菀汐一笑,道:“多谢大侠好意。”便跳下马,微微探了头。 “冒犯夫人。”这人抱拳说了一句,便是毫不客气地开始“冒犯”了。 直接去捏容菀汐的脸和头皮连接之处,一圈儿摸下来,摸得很仔细。又去摸她的风池穴,但却见容菀汐丝毫没有躲闪之意。 如此一番试探下来,便明了了。忙后退一步,向皇上和容菀汐各自深施一礼,道:“在下唐突,冒犯了陛下和娘娘。” “大侠并非唐突,而是谨慎”,皇上笑道,“咱们说了这一会儿,还不知道大侠高姓大名?” “在下姓卢,单名一个风字。是掌门太师父坐下大弟子南空无嗔之首土徒。”卢风道。 皇上笑道:“原来是卢师兄,幸会幸会” “不敢当,若依按辈分而论,自是关门弟子为最尊。若陛下和娘娘要以江湖之礼论,倒是唤在下一声‘师弟’为好。”卢风道。 皇上一心记挂着雷停和追风,自然没心思和他客套。只是急着道:“如此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我的两个好兄弟,刚刚进入雪松林中探路,此时没了音讯,生死未卜” “陛下放心,只是掉入了冰窟之中,若他们有些伸手,怕是脸皮肉伤都不会受,只是被困在其中,出不来罢了。”卢风道。 “师弟可有破解之法?” “自然有,我们几个大徒孙,是轮番看守东西山和后山的,对其中的机关自然明白。我这就你们进山去,顺路便将他们俩救了。” “如此,有劳卢师弟。”皇上抱拳道。 听得雷停和追风无碍,容菀汐也放下心来。笑道:“托我的福,你之下可总算有了师弟了。” 皇上笑道:“这可的确多谢了你,不然我是这辈子不得翻身了。” 见卢风听得诧异,容菀汐道:“师弟不知,我们在风国,是江湖上第二大宗派崇阳剑阁的弟子,我是九师姐,这位是十师弟。我们上头的八师兄,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呢!” 卢风笑道:“江湖上向来按入门先后来排辈分,时常闹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倒是陛下和娘娘能有这番气度,当真难得。” 容菀汐见他说话很有规矩,不似风国中那些江湖人恣肆潇洒,说实话在的,心底里不太喜欢,进而也知道这无量山是个规矩颇为森严之所,便也没什么太大的好感了。只是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入乡随俗便罢。 随着卢风进入雪松林中,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走的,原本看起来的直路,竟然走得七扭八拐的,好像他们是走在一条极其盘旋着的山道上一般。但显然卢风这么走才是对的,可见这雪松林中的布局,实在精妙。 看似不太远的路,着实走了还一会儿,才到了那绳子断裂之所。然而光是看地面,看不出任何蹊跷来,就好像有一个断绳子被人随意扔在这里一般。雷停和追风的脚印,已经被山风吹雪给抚平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痕迹。 卢风却只看了一眼,便确定了的确是这里,沿着绳子断裂之处,向斜前方走去,走过了两棵树,在第三棵树旁停下。用手丈量了一下,在这株大树的树干的中下方,用力敲打了三下,但却只是稍稍有力而已,并未用上内力,不然估计这颗树就断了。 忽然,在众人面前,一阵大雪飞扬,使得人直挡脸。随即便是一声重重的铁器落地之声。待到雪落之时向下看去,他们的面前,已经出了一个足够三四个人一起跳下去的大窟窿。 “追风雷停你们俩还好吗?”皇上到大窟窿边儿上去,向里喊道。 “主子冷啊”是雷停的声音。 第七百九十八章:进无量山 http://..org/ 这时候自然不好追究决定之对错,还是救人要紧。只愿雷停和追风没事,只愿他们能快点儿救出人来。 君紫夜直接用内力向山上喊道:“宋皇后的后人求见还望无崖子前辈赐见” 如此反复喊了几声儿,方停下来。 接下来,便只是静等着了。 君紫夜道:“咱们不知附近多远才能有人。若是东山这边根本没有人居住,我这番呼喊也是无用。以我的本事,内力还传不到前山去。” “隔着这么远呢,除非是大罗神仙,不然谁也传不过去!”皇上安慰道。 等了好一会儿,林中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众人一时不免泄了气,刚燃起的希望没了,雷停和追风又还困在其中生死未卜,自然又很着急。如此情绪下,也很难再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主子,我和蒹葭进去找找?”敬雨道。 “一起进去吧”,皇上道,“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法子。” 皇上很着急,言罢便转身跑到马匹旁,翻身上马,“驾”了一声儿,便要往林子里冲。 然而声音方落,马刚抬蹄,皇上却又紧忙“吁”了一声儿,勒马停住。 因为大家都听到了,树林里有一阵很强的劲力拂过,正奔着他们这边而来。 君紫夜立刻提起了警惕,手已经握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却见来的只是一个白袍青年,只身一人,到得松林边儿上,脚尖儿轻点枝桠,问道:“哪路来的朋有?何以胡言乱语扰我无量山安静?” 皇上后退一步,向这一看就颇为有身份的青年施了一个江湖上的抱拳礼,道:“我等从风国而来,有要事求见无崖子老前辈。在下是无崖子老前辈的关门弟子——宋佳萝的女婿,这位是我娘子,无崖子老前辈的徒孙。” 其实在皇上说话之时,这人的目光便已经落在容菀汐身上了。而且是毫不避讳地仔细打量,眼中并无恶意,反而很有几分惊讶之感。 然而在皇上这一番介绍之后,这人却道:“在下乃太师父座下首徒孙,却从未听太师父和师父师叔们说起过这位姓宋的师叔。实在不明白阁下所言是何意” 这人的目光又落在马车上,道:“几位带着马车而来,看起来倒像是求太师父治病救人的。难道是见我们无量山上规矩改了,不可轻易而来,便想出了一些有违君子之道的歪主意?” “但太师父向来宽和,若你们真有重病,生死攸关,我们自然不会怪罪你们的心急之举。如今新规矩是到后山外铜雀村的雪神庙中,我们有弟子在那边接待。若见的确是难以医治之症,便会带人前来无量山医治。几位若有心求医,便去铜雀镇吧。从初一时起,每隔五日我们会去一次。” 皇上觉得他这一番话说得有些蹊跷好像是在给他们指点似的。 可是回身看了一下马车里的人,觉得若是再带他们绕到后山去,指不定路上要出什么乱子呢。因而道:“我们的确是有病人想要求见无崖子老前辈,只是病人一路走到这儿,可是再没有力气往前走了。只怕人还没到,就已经死在路上了。我们是外地人,是在不知咱们的新规矩。老前辈医者慈悲为怀,不知可否通融一下?不信大侠来看一眼,在下这位朋友,真的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皇上说着,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大侠不必上前来,只需到能看得清里面情况的地方,看一眼便是了。” 言罢,吩咐蒹葭道:“蒹葭,去撩开车帘。” 来人见了容菀汐的容貌,心下本就信了几分。但有恐他们是被人挟持才来此、也怕是有人用了什么易容之术,因而并不敢贸然让他们上山,自然也不敢贸然认下和宋皇后的关系。如今听他们这么说,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用意,且艺高人大胆,自然看一看也无妨。 在蒹葭撩开车帘之后,确定了车内没有机关,便用轻功落在了马车外。一看之下,却见其中是三个躺在马车上地上的人,没细看,自然也分辨不出是死是活。 “我这位朋友姓魏,不幸幼年被猛兽袭击,丢了命根子。如今又得了一场不知名的大病,我们实在管不住他,便想来无量山求老前辈帮忙。此时给他用了些安睡的东西,他这才不闹了。若是等他们醒来,我们定然闹不过他,怕是会有危险。”皇上这么说,除了直接说出这人是雪域天宫里的太监总管魏东学之外,已经很明显了。 来人听了,略一蹙眉,道:“如此看来,你这朋友的病,可真是很严重了。” 说着,上前去,道:“不如我先给他们瞧瞧。” 皇上让开身,由着他去。 这人到得近前,见了魏冬雪的面容,又摸了下魏东学的脉象觉得他们说的,的确没错儿了。魏东学的确中了什么极强的**昏睡过去,期间又有几次加封穴道、几次重新下药,已经睡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才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皇上一眼,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现下作何营生?” “在下姓风,名北宸。营生么和你们雪域天宫里的皇帝,是一样的。”皇上道。 原以为这人既然问起了他的身份,显然是已经信了,只剩一个确认而已。因而说完这番话之后,便等着这人请他们进去了。可没想到,这人却只是又毫不避讳地细细打量了他一眼,施了个抱拳礼,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在下也略通医术,见尊夫人虽然有倾城之容,但面容上却有一个隐疾,若非快些用药,只怕会对容貌有损。不知可否让在下给尊夫人看一下脸?在下是医者,并无非分之想。” 皇上看出了他是担心容菀汐容貌有假,因而笑道:“无妨,阁下有此好意,我们感激还来不及,请。” 这人淡淡点头,往容菀汐那边去了。自然又将刚刚和皇上说的那番客套话,和容菀汐说了一番。容菀汐一笑,道:“多谢大侠好意。”便跳下马,微微探了头。 “冒犯夫人。”这人抱拳说了一句,便是毫不客气地开始“冒犯”了。 直接去捏容菀汐的脸和头皮连接之处,一圈儿摸下来,摸得很仔细。又去摸她的风池穴,但却见容菀汐丝毫没有躲闪之意。 如此一番试探下来,便明了了。忙后退一步,向皇上和容菀汐各自深施一礼,道:“在下唐突,冒犯了陛下和娘娘。” “大侠并非唐突,而是谨慎”,皇上笑道,“咱们说了这一会儿,还不知道大侠高姓大名?” “在下姓卢,单名一个风字。是掌门太师父坐下大弟子南空无嗔之首土徒。”卢风道。 皇上笑道:“原来是卢师兄,幸会幸会” “不敢当,若依按辈分而论,自是关门弟子为最尊。若陛下和娘娘要以江湖之礼论,倒是唤在下一声‘师弟’为好。”卢风道。 皇上一心记挂着雷停和追风,自然没心思和他客套。只是急着道:“如此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我的两个好兄弟,刚刚进入雪松林中探路,此时没了音讯,生死未卜” “陛下放心,只是掉入了冰窟之中,若他们有些伸手,怕是脸皮肉伤都不会受,只是被困在其中,出不来罢了。”卢风道。 “师弟可有破解之法?” “自然有,我们几个大徒孙,是轮番看守东西山和后山的,对其中的机关自然明白。我这就你们进山去,顺路便将他们俩救了。” “如此,有劳卢师弟。”皇上抱拳道。 听得雷停和追风无碍,容菀汐也放下心来。笑道:“托我的福,你之下可总算有了师弟了。” 皇上笑道:“这可的确多谢了你,不然我是这辈子不得翻身了。” 见卢风听得诧异,容菀汐道:“师弟不知,我们在风国,是江湖上第二大宗派崇阳剑阁的弟子,我是九师姐,这位是十师弟。我们上头的八师兄,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呢!” 卢风笑道:“江湖上向来按入门先后来排辈分,时常闹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倒是陛下和娘娘能有这番气度,当真难得。” 容菀汐见他说话很有规矩,不似风国中那些江湖人恣肆潇洒,说实话在的,心底里不太喜欢,进而也知道这无量山是个规矩颇为森严之所,便也没什么太大的好感了。只是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入乡随俗便罢。 随着卢风进入雪松林中,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走的,原本看起来的直路,竟然走得七扭八拐的,好像他们是走在一条极其盘旋着的山道上一般。但显然卢风这么走才是对的,可见这雪松林中的布局,实在精妙。 看似不太远的路,着实走了还一会儿,才到了那绳子断裂之所。然而光是看地面,看不出任何蹊跷来,就好像有一个断绳子被人随意扔在这里一般。雷停和追风的脚印,已经被山风吹雪给抚平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痕迹。 卢风却只看了一眼,便确定了的确是这里,沿着绳子断裂之处,向斜前方走去,走过了两棵树,在第三棵树旁停下。用手丈量了一下,在这株大树的树干的中下方,用力敲打了三下,但却只是稍稍有力而已,并未用上内力,不然估计这颗树就断了。 忽然,在众人面前,一阵大雪飞扬,使得人直挡脸。随即便是一声重重的铁器落地之声。待到雪落之时向下看去,他们的面前,已经出了一个足够三四个人一起跳下去的大窟窿。 “追风雷停你们俩还好吗?”皇上到大窟窿边儿上去,向里喊道。 “主子冷啊”是雷停的声音。 第七百九十九章:德高望重 http://..org/ 听着他的声音中气挺足的,众人都放了心。皇上回身捡起绳子往下顺,道:“我们这就拉你们上来” 卢风笑道:“何用如此麻烦?” 说完,便已经纵身一跃,轻盈地跳了下去。不多时,便已经拽了雷停上来。将雷停放在地上,又去拽追风。这两人已经冻得直哆嗦了,就是再有什么高深的内力,在这里也使不出来,只能做了这大姑娘的窝囊事儿,让人扶着上来。 雷停和追风站在外头缓和了好一会儿,这才有力气开口。追风道:“这下面是什么啊?怎么这么冷?” 一看卢风的装扮,自然也知道是皇上叫来的救兵了,而且这救兵一定是无量山上的人,不然不可能开了这机关。 卢风道:“这下面的壁面,都是晚年寒冰堆砌而成,岂能不冷?这些都是永安里对付擅自上山的歹人的,不想今日来的竟然是朋友。让朋友受惊了,在下在此向朋友赔罪。” “没事没事,只是冻了一会儿而已。身强体健的,这点儿冷算得了什么?”雷停笑道。 皇上道:“怎么,近来经常有人偷偷上无量山吗?” “并非经常,但前一阵子有人来了两趟,都死在无量山的机关下了。原本后山、东西山的雪松林和机关是几代以前便有的,但前山却是一片坦途,想要进来很容易,无量山也从不拦着这些求见的人。但渐渐除了百姓之外,还有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我们便不得不防了。于去岁才挖了前方的陷坑,移了现成儿的树过去。” 皇上道:“原来如此。其实这是明智之举” 皇上回身看了一眼敬雨和蒹葭拉着的两辆马车,道:“不然如车上人之流,怕是早就混进去了。” 卢风看了容菀汐一眼,道:“太师父进来正在为宋师伯的事发愁呢,咱们这就去见了太师父,以便作安排。” 容菀汐和皇上相视一眼,便知他们是找对了地方。 随着卢风一路从东山绕到了前山主峰,着实走了好长的路。一路上卢风向他们介绍无量山的风光,尽足了地主之谊。一行人听得认真,也不觉得这一路有多漫长。但容菀汐觉得,他们这一行人之中,还是有一个挺奇怪的地方——君紫夜怎么还在呢? 君大哥不是说,看到他们平安到达无量山,他就要走了么?但是在他们已经到了无量山之后,居然又跟了他们一路。他们觉得听卢风的介绍挺有趣的,但君紫夜听了,只怕觉得停吵闹吧? 但是君紫夜没说走,她自然也不能赶人家啊。而且心底里,是希望君紫夜能以直跟着的。因为君紫夜这人虽说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透彻,能给大家提供很好的建议。如果在营救母亲之事上,能有君紫夜的帮忙,或许会容易一些。 一直到了主峰峰顶的无量殿外,君紫夜还跟着呢。 无量殿外有有个空旷的大理石练武场,映着高天白云、皑皑白雪,颇有仙境之感。殿宇倒是普通得很,只是正常富贵人家的朱墙碧瓦而已,没什么别致之处。只是那“无量殿”三个大字写得颇有风骨,既恣肆潇洒、又苍劲有力。让人见之不忘,颇有受到震撼之感。 “烦请诸位暂且在此等候,容在下去回禀了太师父。”卢风道。 着实过了好一会儿,卢风才出来。而且看来,好像是受到了训斥的样子,颇为低落,不似方才那般有精神头儿。 “娘娘,太师父让您先进去。”卢风道。 容菀汐看了皇上一眼,问道:“夫君可否与我同去?” 卢风摇了摇头,道:“太师父只说让娘娘一人儿进去。” 容菀汐点点头,道:“好吧。” 其实单独去见无崖子,她并不害怕,只是不想让皇上觉得被当做外人对待。 随卢风进了屋,只见这殿宇如同他们在外面看到的那般,宽敞明亮。外头是朱墙碧瓦,里头却是一片洁白,屋里一应物什,都是由大理石做成,甚是光洁。 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一个一身白衣、一头白须白发的老者,从后殿走出。身子清瘦却很硬朗,高鼻深目、面容很白,却像是雪国北方人,不似南部这边。虽然上了年岁,但走路之时却不见任何老态,仍旧身子卓然、步履踏实,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太师父。”容菀汐向他施了一礼。 无崖子并未应,而是毫不避讳地走到她的近前来,细细打量她一番。直接伸手去摸她的风池穴。容菀汐依旧没有任何躲闪的反应,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卢风和无崖子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若是看她是否有易容,不是只看这张面皮的真假不就行了? 无崖子见她没有躲闪,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眼,便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长叹一声儿,道:“像,真像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太师父在上,请受孙儿一拜!”听得无崖子这么说,容菀汐自然知道,这是认了她了。 无崖子阅历深厚,自然不用像卢风那么抓抓挠挠地才能确定她的脸没有易容,只近看一眼便知道了。 听得欧阳掌柜的话,容菀汐还以为无崖子是一个很慈爱的老者,但是近日一见,觉得慈爱少一些、威严多一些。即便他没说什么,就只是在这儿一站,就会让人莫名升起一股敬畏之感。 无崖子叹了一声儿,道:“你母亲很惦记你,总想着有一日可以回风国见见你。” 听得无崖子这么说,容菀汐更是觉得自己找对了地方。很显然,自从母亲回到雪国之后,和无崖子是没少联系的,所以他们之间才会有这么日常的话语。 “孙儿一直以为,母亲已经在生我的时候去了。直到去岁偶然得知。至此便一直想着要来雪国寻母亲,带母亲回到风国去。但奈何国中正值大乱,没法子出来,以至于到了今年三月里母亲母亲竟是被慕容焰俘虏去了!孙儿紧赶着去驿馆救人,但慕容焰太过狡猾,孙儿赶到之时,已是人去楼空。”容菀汐道。 无崖子点点头,道:“皇上的确不是善类还跪着干什么?无需多礼,快起来。坐下好好说会儿话。” “是。”容菀汐看出了无崖子其实也是一个寡言的人,只是这寡言的程度,要比君紫夜轻一些罢了。估计他只是不爱说废话而已,却不是不爱说话。因而碧娜也并未啰嗦,顺着无崖子的话起身。 卢风觉得他们之间或许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谈,在这里留下自然不方便,便问道:“太师父,不知师姐的同伴们,当如何安置?” “你说风国皇帝也随着来了?” “是。”卢风道。 “朝堂之高,他怎么来了?”无崖子诧异了一句,随即便赞同道,“他有此心,是为难得,让他进来吧。还有你说的那个会内力的高手,是谁?” 卢风回道:“孙儿不知。这人一路一言不发,冷得像个冰块儿似的,孙儿没照着机会和他说话。” 容菀汐道:“是紫云阁阁主君紫夜。” “哦?竟然是他?”无崖子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却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随后又是那一脸威严、毫无波澜的面容。 容菀汐觉得,在这样严师的教导下,母亲还能养成那样活泼顽劣的性子,可实属不易啊 “让他也进来。”无崖子道。随即问容菀汐:“其他人可是你们的随从?” “有孙儿的贴身侍婢初夏,还有我夫君的四个得力属下,还有我夫君的二哥——翎王,除此之外,便无我们的人了。马车里的,都是我们路上俘获的雪域天宫里出来的阉人。”容菀汐道。 无崖子点点头,吩咐卢风,道:“将那些阉人官到司刑房去,将菀汐的随从们妥善安置了。请风国皇帝和翎王、君阁主一并进来。” 卢风应了声儿“是”,忙退下去办了。 虽然只是看他们祖孙二人的相处,容菀汐便已经觉得,这里的规矩及得上宫里了,不似崇阳阁那般师徒亲近,而是各守规矩,和青云山庄倒是有几分相似。可见无量山在雪国江湖中,当真无人出其左。 皇上和翎王、君紫夜进了屋,君紫夜先向无崖子施以江湖之礼,道了声:“前辈”,便算是了了,连一句“久仰”的客套都没有。但他能一进屋便如此主动地向无崖子施礼,已经表示了他十足的尊敬。 翎王也紧跟着他的恩人施了礼,道了声:“久仰前辈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实乃晚辈之大幸。”话是客套的,但情意是真的。想来如君紫夜、翎王这样远离朝堂之人,自然对江湖中这些德高望重的前辈多有耳闻,盼望一见,便如读书人盼望见到先贤一般。 翎王话音落下,皇上也向无崖子施了个江湖上的礼,道了声:“孙婿见过太师父。” 无崖子那威严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欣赏之意,道:“你这孩子,很好。” “多谢太师父夸奖。”皇上诚挚道。 一见无崖子,便知道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了。在君紫夜这不苟言笑的人面前还好,毕竟是同辈中人,逗逗他也没什么妨碍。但无崖子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无论是论年岁、还是论在江湖上的资历,都要比他师父杨景天还老,这是他师父的师父辈儿的人,总不好太过贸然。 “好,都别客套了,各自坐吧,咱们好好说会儿话。”无崖子果然和君紫夜有一拼,说话的耿直一点儿也不输君紫夜。人家还好意和他寒暄呢,他却一句话便将这热络的气氛给打住了。 容菀汐正想着他们俩有一拼,他们俩还真拼上了。听得君紫夜道:“晚辈还有他事在身,不便在此逗留。与前辈见上一面便可,这就要走了。” 第八百章:天启山乱 http://..org/ 这两人还真是英雄惜英雄、也是棋逢对手了,听得无崖子痛快道:“好,既如此,便不留君阁主。我这就派人送君阁主下山。” “好。”君紫夜道。 无崖子这便开门,叫了侍立在门口儿当值的小弟子,道:“求生,去叫了你赵云师兄,让他送客人从东麓下山去。” 叫秋生的小弟子应了一声儿,刚要拔腿便跑,君紫夜便道:“若是无妨碍,晚辈想与秋生同去,这就走了。不知可否?” “好,君阁主自去便是。”无崖子道。 君紫夜又向无崖子施了一礼,道:“晚辈告辞。” 无崖子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君紫夜又看了下容菀汐和皇上,淡淡道了声:“保重”,这便转身离去了。 这番道别这么痛快,弄得容菀汐和皇上都有些发懵。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已经走了! “坐吧。”无崖子道。 但这三人却都是看着敞开房门,看着君紫夜离去的背影,都有些不舍。 “聚散有缘法,当做如常观。”无崖子道。 皇上叹了一声儿,道:“这小子的确是个很讲义气的人。” 容菀汐笑着应了无崖子的话,道:“太师父说得极是。只是孙儿等凡尘中人,总是看不穿这聚散罢了。” 想要顺着无崖子的吩咐,找个地方坐下,却发现这大殿里并没有坐着的地方啊。只有最上方的高阶上,无崖子坐着的一个长方的大理石几案旁,放着几个蒲团。 无崖子拍了拍自己身边左侧,道:“坐这里便可。” 想来无崖子与弟子样坐,容菀汐便也不推辞,随意在无崖子左侧坐了。容菀汐自然知道以左为尊之意,但想来皇上也并不介意坐在右侧,便随着无崖子的所指,随意了一些。皇上见容菀汐在无崖子身旁左侧如男子般盘膝坐下,便快步上了三阶大理石台阶,到得高台上,在无崖子右侧盘膝坐下,翎王紧挨着皇上坐了。 无崖子看了他三人一眼,目光落在翎王身上,道:“这位小友关系远一些不知你二人何意?”后面一句自然是看了皇上和容菀汐。 无崖子说话实在太简洁,听得容菀汐和皇上都是一愣。但还是皇上反应快些,笑道:“太师父,这位是我二哥,亲得不能再亲了,一家人,关系近得很,无需防范。” 容菀汐虽然也反应过来无崖子的意思,但到底比皇上慢了一瞬,不免又在心里佩服起她家相公来。能和太师父交流顺畅,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翎王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起身。他虽然知道,此时自己最应该像君紫夜那样避嫌,但因着实在放心不下汐儿,而皇上的交代、也只是他们目前所知道的零星而已,并非全局。所以最终还是感情战胜了理智,如同被钉子钉在了蒲团上,怎么也起不来了。 无崖子最是坦荡之人,既然皇上说了无妨,他自然便也觉得无妨。道:“佳萝之事,我们也很着急。已经派人几次入雪域天宫寻人,但都一无所获。当时知道皇帝去风国,但却并未探得到他要带佳萝一起前往,自然想不到这一处。本想着借皇帝不在之时去救人,可人不在,便没寻见” “直到皇帝回来,才有放出去的眼线说,在归国的队伍中见着了佳萝。我们随即便营救了一次,只可惜,皇帝实在诡计多端。事情不成又折损了兵将,不提也罢。如今已过月余,还未探得佳萝所在,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你们可有何线索?” 容菀汐摇摇头,道:“正因为没有线索,所以才寻到了无量山来” “只不过,我们现在有了一个送上门的线索”,皇上道,“我们抓来的阉人一共十个,魏东学不太可能招供,但其他人,想来重刑之下,必然能找到些线索。” 无崖子冷笑一声,道:“慕容焰竖子小儿,心机太过,反算了他自己去。如此甚好,便从这几人之处入手。只不过” 无崖子略一沉吟,道:“魏东学这阉人行事向来谨慎,即便是最心腹的手下,而已未必能对他所做之事全然了解。最好的情况,我们也只不过能探得到一些皮毛罢了。有聊胜于无吧。” 几人点点头,自然知道,现在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如此。容菀汐和皇上自然还有很多关于母亲的事情想要问无崖子,可正因为事情太多,一时摸不着头绪,反而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 正在容菀汐想要问母亲这几年如何度过之时,忽听得响起了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随即便是卢风的声音响起,道:“刚刚绵生来报,东后山笛声响起,是长门令。” 无崖子一蹙眉,略扬声道:“你去瞧瞧是谁来,若无蹊跷,便带上来。” “是。”卢风没进屋,应了一声儿便去忙活了。 容菀汐见无崖子神色凝重,不知道来人是谁,便也没再问什么,只等着无崖子把眼下的事情处理了再说。 这一次没过多一会儿,卢风便带了人进来,想来这人并未经过一番盘问,卢风很轻易地便确定了他的身份,却不知是何人能与无量山如此熟悉。 听得卢风在门外道:“太师父,是笙少爷。” 容菀汐看到,听了卢风这话,无崖子的神色更凝重了些。声音不乏也有些沉重,道:“传。” “是。”卢风应了一声儿。 很快,便有一身穿银色铠甲的青年匆匆进了屋。青年身上满是血迹,头盔已丢,沾染了鲜血的一头黑发很是凌乱。依旧是高鼻深目,瞧着五官轮廓,倒是和慕容焰有几分相像。只是慕容焰的眉眼,乍一见看去是温润谦和、细看去却是阴险狡诈。可此时这男子的眉眼,却只是透着英锐之气和满满的焦急。 “太师父”青年在屋内站定,便重重跪地,道,“求太师父救命。” “我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无崖子起身,到得青年近前去,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却是比见容菀汐之时亲近多了。 容菀汐诧异,心想难道无崖子还有个亲孙子不成?可这人却是叫他“太师父”,显然也不是很亲近的关系,怎么如无崖子这么冷性情的人,会对他这般关切? “我们的天启州分舵被慕容焰突袭,孙儿带人前去支援,却是折损甚多,如今天启州分舵已经被人踏平了。分舵里和孙儿带去的援兵,剩下的总共不到三百人。孙儿带人连夜奔逃,总算甩掉了追兵” “可归途还有一两日,恐他们再追上来,若是他们借此探得了总舵的所在,孙儿可是更犯了大错。因而不敢带人直接回到总舵去。且一些兄弟伤重,急需医治,孙儿无法,思来想去,只得就近过来叨扰太师父。” “糊涂!”无崖子道,“你怎能亲自带人支援?怕是已经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总舵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太师父在天启州分舵守着的是老刘啊!孙儿怎么能不去救他?”青年说着,声音已经带着哽咽。 无崖子叹了一声儿,心绪也已经平复了,和缓道:“事已至此,追究无意。你终究年轻,免不了感情用事。老刘如今如何?” “老刘他已经”青年说着,竟“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一开口,便已近嚎啕:“孙儿到的时候,看到老刘的头颅被他们挂在山门上老刘的眼睛大睁着,就那么看着孙儿是孙儿去晚了是孙儿害了他” 无崖子一声长叹,道:“老刘一生忠心,如此结局,着实可惜了。但你也莫要太过自责,分舵被袭,只是敌人狡诈罢了。老刘知你惦记他的心,想来泉下也能瞑目。” “他们还当着孙儿的面儿,让恶狗分食了老刘的尸体孙儿想要冲进去抢下老刘的头颅,头颅却是被他们扔下了山崖孙儿想去寻,只是紧跟着,他们在分舵外的埋伏便都起了,将我们围困在其中,孙儿只得带人突出重围待到把兄弟们都安顿好了,孙儿定要去寻到老刘的头颅,将他好生安葬!” 无崖子道:“逝者已矣,此事却是不急。随后我派了人去寻便是。只是天启分舵是你们最大的分舵,如今被捣毁,实力便被去了一半儿。其他几个零散分舵皆仰仗着总舵,现下若能确保总舵无恙,这一半儿的实力,尚且还能保存。” “孙儿带人出来,至今还未收到总舵的消息。想来总舵向来防护隐蔽,他们目前未必能找到总舵的所在。孙儿想着,如果太师父准允,便让兄弟们在山上躲避几日,待到风声稍稍松了些,再让兄弟们分批回总舵去。孙儿这就先回总舵去瞧瞧。”青年道。 无崖子点头,道:“你既已把人带来,我岂有不容之理?便放心让他们在无量山上歇下,我让无痴带人去给他们治伤风儿,笙儿带来的兄弟们都在哪儿?可上山了?” “回太师父,人多,未免他们在山下太过显眼,孙儿便擅自做主,带他们上山了。暂且让他们在雪松林中等候。”卢风道。 “好,你带他们到后山客房安置了吧。回头儿去叫你二师叔,让他带着你几个师弟,去给兄弟们瞧瞧伤,妥善包扎了。”无崖子吩咐道。 “是”,卢风应了一声儿,问道,“太师父若无别的吩咐,徒儿这就去办?” 无崖子点点头,示意他去。 青年重重叩头道:“孙儿不孝,扰了太师父的清净!” 无崖子道:“这却是无妨。只是如今天启分舵已经暴露,局面对咱们已经相当不利。可我们至今还不知道你母亲那边是什么情况。看来一切都得更抓紧些,如有必要,少不得要就此便分出个胜负来。” “孙儿日日为母亲担忧,几次派人去大雪都寻、自己也去寻了几次,可不知道那些到底把母亲藏在哪儿了,竟是遍寻不见。” 第八百章:天启山乱 http://..org/ 这两人还真是英雄惜英雄、也是棋逢对手了,听得无崖子痛快道:“好,既如此,便不留君阁主。我这就派人送君阁主下山。” “好。”君紫夜道。 无崖子这便开门,叫了侍立在门口儿当值的小弟子,道:“求生,去叫了你赵云师兄,让他送客人从东麓下山去。” 叫秋生的小弟子应了一声儿,刚要拔腿便跑,君紫夜便道:“若是无妨碍,晚辈想与秋生同去,这就走了。不知可否?” “好,君阁主自去便是。”无崖子道。 君紫夜又向无崖子施了一礼,道:“晚辈告辞。” 无崖子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君紫夜又看了下容菀汐和皇上,淡淡道了声:“保重”,这便转身离去了。 这番道别这么痛快,弄得容菀汐和皇上都有些发懵。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已经走了! “坐吧。”无崖子道。 但这三人却都是看着敞开房门,看着君紫夜离去的背影,都有些不舍。 “聚散有缘法,当做如常观。”无崖子道。 皇上叹了一声儿,道:“这小子的确是个很讲义气的人。” 容菀汐笑着应了无崖子的话,道:“太师父说得极是。只是孙儿等凡尘中人,总是看不穿这聚散罢了。” 想要顺着无崖子的吩咐,找个地方坐下,却发现这大殿里并没有坐着的地方啊。只有最上方的高阶上,无崖子坐着的一个长方的大理石几案旁,放着几个蒲团。 无崖子拍了拍自己身边左侧,道:“坐这里便可。” 想来无崖子与弟子样坐,容菀汐便也不推辞,随意在无崖子左侧坐了。容菀汐自然知道以左为尊之意,但想来皇上也并不介意坐在右侧,便随着无崖子的所指,随意了一些。皇上见容菀汐在无崖子身旁左侧如男子般盘膝坐下,便快步上了三阶大理石台阶,到得高台上,在无崖子右侧盘膝坐下,翎王紧挨着皇上坐了。 无崖子看了他三人一眼,目光落在翎王身上,道:“这位小友关系远一些不知你二人何意?”后面一句自然是看了皇上和容菀汐。 无崖子说话实在太简洁,听得容菀汐和皇上都是一愣。但还是皇上反应快些,笑道:“太师父,这位是我二哥,亲得不能再亲了,一家人,关系近得很,无需防范。” 容菀汐虽然也反应过来无崖子的意思,但到底比皇上慢了一瞬,不免又在心里佩服起她家相公来。能和太师父交流顺畅,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翎王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起身。他虽然知道,此时自己最应该像君紫夜那样避嫌,但因着实在放心不下汐儿,而皇上的交代、也只是他们目前所知道的零星而已,并非全局。所以最终还是感情战胜了理智,如同被钉子钉在了蒲团上,怎么也起不来了。 无崖子最是坦荡之人,既然皇上说了无妨,他自然便也觉得无妨。道:“佳萝之事,我们也很着急。已经派人几次入雪域天宫寻人,但都一无所获。当时知道皇帝去风国,但却并未探得到他要带佳萝一起前往,自然想不到这一处。本想着借皇帝不在之时去救人,可人不在,便没寻见” “直到皇帝回来,才有放出去的眼线说,在归国的队伍中见着了佳萝。我们随即便营救了一次,只可惜,皇帝实在诡计多端。事情不成又折损了兵将,不提也罢。如今已过月余,还未探得佳萝所在,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你们可有何线索?” 容菀汐摇摇头,道:“正因为没有线索,所以才寻到了无量山来” “只不过,我们现在有了一个送上门的线索”,皇上道,“我们抓来的阉人一共十个,魏东学不太可能招供,但其他人,想来重刑之下,必然能找到些线索。” 无崖子冷笑一声,道:“慕容焰竖子小儿,心机太过,反算了他自己去。如此甚好,便从这几人之处入手。只不过” 无崖子略一沉吟,道:“魏东学这阉人行事向来谨慎,即便是最心腹的手下,而已未必能对他所做之事全然了解。最好的情况,我们也只不过能探得到一些皮毛罢了。有聊胜于无吧。” 几人点点头,自然知道,现在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如此。容菀汐和皇上自然还有很多关于母亲的事情想要问无崖子,可正因为事情太多,一时摸不着头绪,反而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 正在容菀汐想要问母亲这几年如何度过之时,忽听得响起了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随即便是卢风的声音响起,道:“刚刚绵生来报,东后山笛声响起,是长门令。” 无崖子一蹙眉,略扬声道:“你去瞧瞧是谁来,若无蹊跷,便带上来。” “是。”卢风没进屋,应了一声儿便去忙活了。 容菀汐见无崖子神色凝重,不知道来人是谁,便也没再问什么,只等着无崖子把眼下的事情处理了再说。 这一次没过多一会儿,卢风便带了人进来,想来这人并未经过一番盘问,卢风很轻易地便确定了他的身份,却不知是何人能与无量山如此熟悉。 听得卢风在门外道:“太师父,是笙少爷。” 容菀汐看到,听了卢风这话,无崖子的神色更凝重了些。声音不乏也有些沉重,道:“传。” “是。”卢风应了一声儿。 很快,便有一身穿银色铠甲的青年匆匆进了屋。青年身上满是血迹,头盔已丢,沾染了鲜血的一头黑发很是凌乱。依旧是高鼻深目,瞧着五官轮廓,倒是和慕容焰有几分相像。只是慕容焰的眉眼,乍一见看去是温润谦和、细看去却是阴险狡诈。可此时这男子的眉眼,却只是透着英锐之气和满满的焦急。 “太师父”青年在屋内站定,便重重跪地,道,“求太师父救命。” “我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无崖子起身,到得青年近前去,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却是比见容菀汐之时亲近多了。 容菀汐诧异,心想难道无崖子还有个亲孙子不成?可这人却是叫他“太师父”,显然也不是很亲近的关系,怎么如无崖子这么冷性情的人,会对他这般关切? “我们的天启州分舵被慕容焰突袭,孙儿带人前去支援,却是折损甚多,如今天启州分舵已经被人踏平了。分舵里和孙儿带去的援兵,剩下的总共不到三百人。孙儿带人连夜奔逃,总算甩掉了追兵” “可归途还有一两日,恐他们再追上来,若是他们借此探得了总舵的所在,孙儿可是更犯了大错。因而不敢带人直接回到总舵去。且一些兄弟伤重,急需医治,孙儿无法,思来想去,只得就近过来叨扰太师父。” “糊涂!”无崖子道,“你怎能亲自带人支援?怕是已经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总舵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太师父在天启州分舵守着的是老刘啊!孙儿怎么能不去救他?”青年说着,声音已经带着哽咽。 无崖子叹了一声儿,心绪也已经平复了,和缓道:“事已至此,追究无意。你终究年轻,免不了感情用事。老刘如今如何?” “老刘他已经”青年说着,竟“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一开口,便已近嚎啕:“孙儿到的时候,看到老刘的头颅被他们挂在山门上老刘的眼睛大睁着,就那么看着孙儿是孙儿去晚了是孙儿害了他” 无崖子一声长叹,道:“老刘一生忠心,如此结局,着实可惜了。但你也莫要太过自责,分舵被袭,只是敌人狡诈罢了。老刘知你惦记他的心,想来泉下也能瞑目。” “他们还当着孙儿的面儿,让恶狗分食了老刘的尸体孙儿想要冲进去抢下老刘的头颅,头颅却是被他们扔下了山崖孙儿想去寻,只是紧跟着,他们在分舵外的埋伏便都起了,将我们围困在其中,孙儿只得带人突出重围待到把兄弟们都安顿好了,孙儿定要去寻到老刘的头颅,将他好生安葬!” 无崖子道:“逝者已矣,此事却是不急。随后我派了人去寻便是。只是天启分舵是你们最大的分舵,如今被捣毁,实力便被去了一半儿。其他几个零散分舵皆仰仗着总舵,现下若能确保总舵无恙,这一半儿的实力,尚且还能保存。” “孙儿带人出来,至今还未收到总舵的消息。想来总舵向来防护隐蔽,他们目前未必能找到总舵的所在。孙儿想着,如果太师父准允,便让兄弟们在山上躲避几日,待到风声稍稍松了些,再让兄弟们分批回总舵去。孙儿这就先回总舵去瞧瞧。”青年道。 无崖子点头,道:“你既已把人带来,我岂有不容之理?便放心让他们在无量山上歇下,我让无痴带人去给他们治伤风儿,笙儿带来的兄弟们都在哪儿?可上山了?” “回太师父,人多,未免他们在山下太过显眼,孙儿便擅自做主,带他们上山了。暂且让他们在雪松林中等候。”卢风道。 “好,你带他们到后山客房安置了吧。回头儿去叫你二师叔,让他带着你几个师弟,去给兄弟们瞧瞧伤,妥善包扎了。”无崖子吩咐道。 “是”,卢风应了一声儿,问道,“太师父若无别的吩咐,徒儿这就去办?” 无崖子点点头,示意他去。 青年重重叩头道:“孙儿不孝,扰了太师父的清净!” 无崖子道:“这却是无妨。只是如今天启分舵已经暴露,局面对咱们已经相当不利。可我们至今还不知道你母亲那边是什么情况。看来一切都得更抓紧些,如有必要,少不得要就此便分出个胜负来。” “孙儿日日为母亲担忧,几次派人去大雪都寻、自己也去寻了几次,可不知道那些到底把母亲藏在哪儿了,竟是遍寻不见。” 第八百零一章:忽得兄长 http://..org/ 无崖子忽然想到什么,道:“原来他们派这些阉人过来,是这个用意” “什么?”青年不解。 “他们或许以为,你们的总舵就在无量山上。便派了两路人马出来,一路去突袭天启分舵,一路来无量山使诈。他们也知道,即便总舵不在无量山,无量山和你们也脱不了干系,至少也是一个退路。先断了你们的退路,以使得你们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无崖子道。 “怎么,慕容焰派了人上无量山?”青年说着,这才注意到坐在高台上的几个人。 一见容菀汐,不免愣住了。 无崖子道:“皇帝派了魏东学和几个阉人过来,幸而路上被菀汐他们遇见了,弄晕了带到山上来还未给你介绍,这便是你妹妹菀汐、这是你妹夫、这是你妹夫的二哥。” “妹妹!菀汐妹妹!”青年说着,快步冲上前来,拉住容菀汐的手,已是热泪盈眶。 弄得容菀汐好生糊涂 皇上忙起身将他的手拽开了,道:“这位兄台,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干什么呢?” 无崖子道:“菀汐,这是你母亲的养子,慕容笙。” 容菀汐更是愣住了 “菀汐妹妹,母亲总是念叨着你,说待到这边事了了,必要回去见你的。不想你竟来了!不想竟然在无量山上见着了你!菀汐妹妹,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听说你嫁给了风国皇帝,他对你好不好?在宫里可受委屈?你怎的会到雪国来?难不成是真的受了委屈,这才来寻亲的?容将军可还好?可也随你一起来了?” 慕容笙一通连珠炮似的问着,弄得容菀汐更发懵了不过有几句她还是听明白了,心想我夫君不就在这儿呢吗?你还问他对我好不好,你让我怎么回答?因而只抓住了这一点,回道:“夫君待我很好,不曾让我受半分委屈。” 听得皇上好生惭愧啊 皇上旁观者清,自然明白了这人的身份。见容菀汐有些懵,便代为说道:“阁下是岳母的养子,也就是菀汐的大哥了?” “正是!”慕容笙看着容菀汐,又抓住了容菀汐的手,激动道,“菀汐妹妹,我虽并非母亲亲生,但我的性命是母亲救下的,自六岁起便是母亲养育着我,伴我成长、教我做人,在我心里,母亲比我的生母还重、还亲,母亲的女儿,就是我的亲妹妹!我总盼着有朝一日能去风国将你接来的!菀汐妹妹,你可认我这个大哥吗?” “啊我”容菀汐真的不知道是该认、还是不认。 认?可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慕容笙,这“大哥”二字,真有些叫不出口。而且心底里,她只觉得母亲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从没想过,母亲居然还有一个儿子纵然只是养子,可她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这些年来,母亲一直抚养慕容笙,可是她呢?她却是过了十几年没娘的日子。从出生时起,就没有见过母亲的模样、没有体会过母亲的怀抱 然而不认,很显然,面前这个激动得热泪盈眶的人,的确是母亲的养子、她的确应当叫一声“大哥”。 皇上看出了容菀汐的不舒服,便凑到慕容笙身边来,拉开了慕容笙,笑道:“大哥,你也冒出来的太突然了,菀汐见着你,不免有些惊讶,怕是现在还没回过神儿来呢。咱们不急着唠家常,我且和你说说那些阉人的事儿。咱们也好快些想个主意,尽快救了岳母出来。” 哪怕无涯子是个性情再寡淡不过的人,却也能看出容菀汐在见了慕容笙之后的不舒坦来。想来她在风国里,对母亲的一切都不了解,忽然见到母亲有了一个养子,定然惊讶。因而道:“菀汐,你随我到后殿去,我和你说几句话。” “是。”容菀汐应了一声儿,起身随着无崖子往后殿去了。 刚走到门口儿,忽听得门外有人禀报道:“太师父,前山有人过了断贼崖,说是师父的朋友,风国来的,姓容。” “什么?”容菀汐和皇上、翎王三人,同时惊讶道。 “你进来说话。”无崖子向门口儿道。 “是”,外头的小弟子应了一声儿,进了屋,又将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才道,“那人好生神通广大,不但过了断贼崖,还躲过了山门下的机关,用内力向咱们山上喊来。我们见他的确有些本事,且也很规矩,并未直接偷偷上山来,觉得或许不是贼人,便按着他说的,过来回禀太师父了。” “许是父亲!”容菀汐道,“不然从风国来的、能找到无量山的,还能有谁?” 无崖子点点头,问来禀报的小弟子,道:“可是只有他一人前来?还有随行之人否?” “并无随行之人”,弟子道,“想来断贼崖下刀锋林立,他们的大队人马是没法子藏在那儿的。” 无崖子道:“应是无差了。你去请他到无量殿来。” “是。”小弟子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无崖子自然也没工夫和容菀汐说她母亲的事,容菀汐又一心扑在父亲身上,两人便又留在了前厅中,回到高台上坐着去了。 皇上拉着慕容笙坐在右侧,以至于将同在右侧的翎王挤到了无崖子对面儿来。翎王只是挨着长几的一角,岂能正对着无崖子而坐?想到来人很有可能是老师不免将目光投向容菀汐。见菀汐皱眉端坐着,像是在想什么事儿。又不免宽慰道:“虽说老师一人过来着实艰险,但既然如今已经到了无量山,总归是无碍的。” 容菀汐点点头,道:“不想父亲竟也会来,早知如此,不若我告诉了父亲,一道过来了。” 无崖子冷哼一声,道:“幸亏他还能记得你母亲,游山玩水之时,还惦记着来寻一寻。” 容菀汐听得这话,哪能不明白无崖子对父亲的不满?想来是因为母亲与雪国先皇原本是天赐良缘,结果都是因为父亲,才闹得最后成了不欢的姻缘。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了当时的丽妃以谋权的机会。再加上母亲回到雪国这么多年,父亲的确并未寻来,看起来并非痴情之人。所以无崖子便以为他的徒儿爱错了人、爱上了一个负心汉。 可她却清楚,父亲定然是深爱母亲的。且不只是深爱,亦有深深的懂得。所以这才没有过来寻母亲。为了尊重母亲,父亲已经付出了一世的相思、孤独了一鼻子。 只是却也没必要和长辈争论什么,待到无崖子见到了父亲,知道了父亲的为人,一切自当明了。 容菀汐没有分辩之意,皇上却是听不得有人说他老丈人不好。因而道:“太师父,我岳父定当是为了寻岳母,而特意过来的,绝不会是游山玩水至此。自打岳母离开后,岳父一直孤身一人抚养女儿,堂堂的护国大将军,府中竟然连一房侍妾都没有,岂能不是深爱妻子?” 无崖子冷哼一声,道:“若深爱,自来相见。岂是说说而已?” 皇上静默片刻,道:“想来最深的爱,不是纠缠,而是尊重。只是晚辈年轻,还未曾参透罢了。但岳父却是懂得。” 皇上看了容菀汐一眼,道:“岳父知道,岳母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被仇恨折磨得扭曲的模样。” 想来岳母最想让岳父记住的,就是她年轻美好之时的面容。有谁会愿意被所爱之人见到自己最丑陋的样子呢? 世间所有人,都是不愿意的。 但不得已却是让对方见到了,又能如何?其实只能让爱深之人的爱变得更深、让爱浅之人尽快离开别再耽搁罢了。这其实是最考验感情的好事,只是古往今来,没有人愿意冒险。 可他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让菀汐看到了他最丑陋的样子——阴险狡诈、心狠手辣。 但她并没有离开他。所以若不是爱深,又是什么呢? 如今一次比次清醒,真觉得他之前糊涂得很呐! 听了皇上的话,无崖子若有所思,半晌,道:“情意因人而定,不可一概而论,且见了他再说。” 容菀汐看向皇上,眼中满是赞许和感激。亏得皇上为父亲说话啊,不然这老顽固还真要让父亲蒙受不白之冤了!这些话也只能是皇上说出来,无崖子才会认真听。如果换做是她说,无崖子则会觉得,她是在为自己的父亲狡辩,自然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老师绝不是薄情之人”,翎王道,“在边疆之时,在下几次见到老师看着师母的画像,眼眶泛红。当时在下只以为师母已经故去,却没想到,原来师母还在人世。可老师” 翎王说着,不免微微看向容菀汐,但最终却也没有完全看向她。仍旧是和无崖子道,“老师为了成全师母的所求,而强忍着相思。在下也是近两年才懂得,原来真正爱一个人,并不是非要拥有她才会感到快乐。而是只要远远地看着她,知道她幸福、知道她安康,便已足够了。” 无崖子和君紫夜一样,不爱多言,但却并非是鲁钝的傻子,反而把一切看得透彻。自打他们进屋之后,翎王的目光并不是在他这位老前辈的身上、也不是在他亲弟弟的身上,反而最多的、则是落在他弟妹的身上。再加上这一番话里,那微微点头、想看却又避讳着的样子,他自然看明白了。 菀汐这孩子和她母亲一样,生得花容月貌。只是佳萝性情活泼顽劣、时常让人感到头疼,但菀汐这孩子却是性情温和稳重、静若晨风。想来命运,自然能比她母亲更好些——只因懂得守住眼前之福。 当年皇上对佳萝那般痴情,他都看在眼里,本以为佳萝这孩子会一世无忧,却不想,到底还是因着那让人又爱又恨的顽劣性子,闹出了祸事来。 皇上笑道:“二哥说得好!弟弟就知道二哥是个君子,在感情上自然也是如此。且二哥也是个有长性的人,绝不会一时君子一时小人。以后弟弟若有什么困惑之处,定然要多向二哥讨教讨教,二哥说的道理,都是对的。” 第八百零二章:接连惊变 http://..org/ 领王知道,皇上这一番啰嗦,其实只不过是为了大家面儿上都好看罢了,除了其中一句之外,其他的都不必当真。这一句便是——二哥不是没长性的人,不会时而君子时而小人。 皇上意在提醒他,“但愿你能说到做到,永远只是远远看着菀汐而已。” 虽然很想要给皇上一句承诺,但毕竟不是合适的场合,也便只好笑笑以作罢。承诺无用,还是做出来为好。此生漫长,心中记挂着这个人,却又永不得到她身边去、永不得抱她一抱,想要做到,谈何容易呢? 但人这一生,所经历之事千千万,其中容易的,不过十之一二。遇到那些不容易的、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时,该当如何?还不得咬牙去做吗? 所以后半生里,他少不得要对自己狠一点、再狠一点。或许时日久了,就连思念她也不会了。 若能放下,也是解脱。只是他如今,还未能有这解脱的福气罢了。 说话间,小弟子已经带了人到门口儿,向里面请示道:“太师父,人到了,可让他进来吗?” “进来。”无崖子道。 声音刚落下,门便被推开了,随即便是那人快步而入,可见其心急。 只见这人一身浅灰色棉衣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头发倒是打理过、脸也洗了,不至于太过凌乱。但因着毕竟上了年岁,远路折腾,面上的疲惫风霜,是怎样也挡不住了。 “父亲!”容菀汐唤了一声儿,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异国他乡、前路一筹莫展之时能看到父亲,实在欢喜。但见父亲这般沧桑,又岂能不心疼呢? “菀汐?你怎么在这儿?”容卿看到女儿,着实惊讶。 “父亲为何来这儿,女儿就为何在这儿。”容菀汐道。 容卿愣了一瞬,随即叹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女儿是去年才知道的,刚好最近局势稳定了些,便想要过来寻一寻。”容菀汐道。不知道父亲是否已经知道母亲出事了,便没有和父亲说。 容卿却道:“你不必瞒着,你母亲的事,为父已经都知道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派了心腹家将在雪国,他每个月都会传信回京都。上个月来的信中,已经说了你母亲的情况。我原是要去正乾州总舵去寻你母亲的养子,却不想在路上遇见了一队人马正往无量山这边赶来。我见那为首之人器宇不凡,很像阿坤传来的画像,便也跟了来。” 容卿说着,看向在坐之人,目光落在慕容笙身上,向他淡淡一点头。随即便向无崖子深施一礼,紧跟着便撩起袍子跪地,叩头道:“拜见师父。” 无崖子看了容卿半晌,想起皇上的话,又听得容卿说一直派人在看着佳萝,一时也是提不起怒起来,便道:“起来说话。” “是。”容卿应声起了。显然也是很了解无崖子寡淡的性格,并不多做客套。 这才看向皇上,施礼道:“微臣拜见陛下。” 皇上忙起身,回了一礼,道了声:“岳父。” 翎王也随之起身,向容卿深施一礼,道:“老师”话一出口,声音已带了颤抖。见到老师这番风霜面容,他心里岂能不难过?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怎的在离开京都前,没有再去拜访老师一番?算着日子,老师和他定是前后动身的。若是去见了老师,察觉老师由此意图,也好一起结伴过来。 心里记挂着娘子,容卿自然也没有心思多做这些虚礼,只是叹了一声儿,道:“看到孩子们都在,我这心里多少也踏实了些笙儿,如今你母亲那边情况如何?可有消息?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这般匆忙奔逃?” 这是慕容笙第一次见到容卿,正纠结着到底怎么叫人才好呢,便听得容卿问了这一连串儿的问题。刚好也能避免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尴尬,起身施了一礼,,便道:“我们一直在全力解救,可母亲那边至今都没有消息。刚刚慕容焰的人又捣毁了我们的天启州分舵,我们损伤惨重,只得过来暂避一番。” 容卿皱眉,道:“如此,正乾总舵那边可有妨碍?” “晚辈正要回总舵瞧瞧去。”慕容笙道。 度量了一下,还是没法子对容卿称呼父亲,若是称呼伯父之类的,反而更显尴尬,只有以晚辈自居了。在他们雪国人的心里,母亲的丈夫,只有先皇一个。至于这个风国的护国大将军,他们自然是不认的。且母亲现在回到了雪国,为报先皇之仇而战,不是已经表明了母亲的态度?在母亲心里,她还是雪国人、还是先皇的未亡人。 容卿却是无暇计较慕容笙的这一番为难,只是道:“好,事不宜迟,我与你一道回去。刚好阿坤也在正乾州里,我要和他去做个接应。” 容菀汐回身看了皇上一眼,显然不放心父亲。皇上立刻明白了容菀汐的意思,心中略一度量,便安排道:“我看无量山这边此时倒不是最要紧的,只要能从那些个阉人嘴里套出些消息就行了。倒是总舵那边很紧急。不如二哥带着雷停他们留下来,一旦从那些阉人嘴里问出了东西,让雷停速速去通知我,我们直接在总舵那边做出定夺来。也好让无量山少参与这些凡尘争斗。” “也好。”翎王道。 容菀汐道:“父亲,笙哥,我和陛下随你们一起回总舵,咱们务必守住了总舵,以便和慕容焰抗衡。” 话音刚落,忽听得门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来人停在门口儿,声音焦急:“太师父刚刚怀生来报,说雪域天宫里出大事儿了!王氏谋逆,被皇帝连夜抄家,当场全都给斩杀了” “进来说!”无崖子道。 “是”小弟子应了一声儿,进来施了一礼,便匆匆禀报道:“雪域天宫里给出的说法是,王丞相一家要谋逆,昨儿晚上买通了雪域天宫里的内监,想要毒杀皇上,幸而皇上发现得及时。但却为了引出祸事来,放出了驾崩的消息。王家果然信了,调了买通的御林军连夜围宫,且佯作入宫奔丧,结果被皇上尽数绞杀了。太后得知娘家犯下大错,畏罪自尽了!” 无崖子听后,沉吟片刻,道:“这多半是皇帝自己设的局,想要将王家斩草除根。那些个被王家买通的御林军,如何处置了?” “陛下说看在他们同是雪国子民的份儿上,且又能迷途知返,便不予追究了,只是两个四个统领各降了官职。且告示中也明说了,陛下不会追究与王家有关之人,只要这些人日后安守本分,此事便算了结,不会使得国中动荡。”小弟子道。 皇上一声冷笑,道:“如此,必定是慕容焰设的局。” 无崖子的点点头,道:“笙儿,你们速速回总舵去,恐怕皇帝紧跟着便有对咱们的大动作只是,不知慕容焰为何要赶在清剿分舵之时,去处理宫里的事儿王太后之死,对咱们可是大为有利。” “倒像是在讨好似的。”容菀汐道。 无崖子道:“这两件事不可能赶巧儿碰到一起,而定然是皇帝有意为之。只是他这用意为何,咱们却实在想不破。若只以表面上看来,的确像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儿,像是要和咱们维护和平之态。但皇帝向来也不是这样仁厚之人” 皇上却是若有所思地“咝”了一声儿,沉吟片刻,道:“若以为君者之心而论,为江山、为百姓,是狠辣得、也仁厚得。皇者之心无定性,只要是对江山社稷有利的,都能做得。我看,这慕容焰很有一番洪涛伟略,不像是昏君。” “你的意思是他真的有可能在向咱们讨好?”容菀汐道。 皇上道:“只是若我是慕容焰,则会这么做。但慕容焰到底怎么想,咱们总不能贸然定论。” “且回总舵去看看再说,慕容焰这人相当狡诈其实他一直都有求和之意,希望我们能臣服于他。只是他并非父皇的亲生儿子,乃是太后从他人之处抱来的。当年太后为了能让他顺利继承皇位,血洗了我月亲王一门。父王死不瞑目。如此恶事,岂是他虚情假意的一番招安,就能掩盖得住的?”慕容笙道。 他一会儿“父皇”、一会儿“父王”的,且这两个称呼显然说的不是一个人,弄得容菀汐有些懵。但皇上却是听明白了,道:“大哥是月亲王的儿子?” 慕容笙点点头,道:“我是父王外室所生。听生母说,因为她不愿意到王府中去勾心斗角,父王便把我们母子二人放在外面养着,但王府里的主母是知道的。只说等我成年,便接了我们母子回王府去。可不想突遭变故。生母未免我被太后派出之人追杀,便将我托付在一挚友家中抚养。母亲却于奔逃途中,去世了只是在我们的旧宅里留了线索,母亲寻着线索找到了我” 想起往事,慕容笙不免凄然:“母亲找到我时,正值太后派了人来追杀。姨母一家都惨死在那些人的屠刀之下。母亲抱着我跳了崖,我们母子二人这才保得性命。不然,我也早被那贱人的刽子手给杀了!” 容菀汐听得,自然了解了慕容笙的身份。原来他是正经的雪国皇室后裔,和慕容焰那个从平民家里抱来的孩子是不同的。所以母亲现在图谋的,不只是要除掉王氏以报仇那么简单。母亲的复仇,是要让先皇的后人重新回到皇位上去。 也难怪母亲不可能和慕容焰合作。因为在母亲心里,虽说稚子无罪,但这稚子已经成人,已经占有了他原本不该得到的东西,他就是有罪的、就是正统之大敌。 但其实,平心而论,谁做皇帝又有什么要紧呢?只要慕容焰还姓慕容、只要世人都认为他是慕容皇家的血脉,不就行了? 第八百零三章:一家团聚 http://..org/ 皇上沉默片刻,问道:“你想做皇帝么?” 显然皇上也明白了他们真正的图谋。 被皇上这么一问,慕容笙愣住了 说实话,这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他不是没有问过他自己。可是每次都没有答案。而且,似乎即便有了答案,他自己的答案,也是不重要的。因为这是母亲的愿望,他不可能违背母亲。 “稚子无罪,其实当年之事,不管是血洗宋氏也好、血洗月亲王满门也罢,都不是他能决定的。就算没有他,王太后也会找别的孩子。所以罪魁祸首、你的杀父仇人,还是王太后。可如今王氏已死、王氏满门已灭。若只以恩仇而论,你们之间的仇恨,已经了结了。但若果你想做皇帝,则是另一说如果你想要做皇帝,便要以匡扶正统为名来反慕容焰。成了,你是雪国正统的皇帝,若败了,你则是谋逆篡位的奸贼。” 皇上的话说得很直接,但这其实是最好的交流方式。大家都别藏着掖着,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为了权力便说为了权力,别弄得父仇家恨多么冠冕堂皇。 慕容笙沉默片刻,道:“这是母亲的决定。从小儿母亲就告诉我,我是慕容家唯一的血脉,我必须要将雪域天宫里那假冒的给拽下来。母亲告诉我,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一生为此而奋斗。为要做皇帝、我要做明君,如此才能对得起父王、对得起我慕容家的列祖列宗。” “别说母亲怎样,只问你自己想不想?你可想要做雪国的皇?可想要这至高无上的权力?”皇上逼问道。 慕容笙却是没有犹豫,就直接摇了摇头,道:“我连雪域天宫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连皇帝的玉玺都没见过,对于什么权力,更是好兴趣。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了雪国的皇,我该怎么样做,才能算是做一个明君。我只知道这是母亲的所愿,母亲救我性命、抚养我成人、教我做人的道理,我不能让她失望。” “可她教给你的道理,有些却是错的。”容菀汐轻叹一声儿。 慕容笙忽的神色一凛,道:“妹妹,你怎能如此说母亲?母亲一心为先皇报仇、一心维护慕容家正统,何错之有?母亲是最伟大不过的。为了雪国、为了慕容家,她承受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离愁别苦,个中心酸,其实你我所能体谅的?”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摇摇头,不欲分辨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的。或许是她久在安稳之中,不懂得母亲的苦吧? 可她真的觉得,母亲为报灭门之仇,想要除掉王皇后、甚至于是让王氏一族也受灭门之苦,这没错,但若想要扶植一个新皇帝,则是没有必要了。似乎这仇恨,被母亲盲目扩大了。 她知道,母亲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对先皇的愧疚。可是她可曾想过,先皇愿不愿意让雪国受到这番易主之乱呢? 可能是她目光短浅吧她真的觉得,其实只要在皇位上的人还姓慕容、只要他是个能让雪国安定、壮大的明君,不管他身上流淌的是谁的血,他都坐得起这皇位。 “我们还是快别耽搁,早一日回到总舵是要紧。”皇上看出了容菀汐有些心乱,也不愿意他们兄妹闹个不快,便催促道。 都是顾全大局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因而都急忙向无崖子道别,出了无量殿。 一路快马加鞭,到得总舵山下之时,已是次日日暮了。一夜不眠不休、也未经过城镇,一行四人除了赶路什么也不知。到得山下,便只想着快些上山看情况,哪里能知道这一日里发生的事? 甚至于,就连埋伏在山下不远处雪松林里的那些精兵都没看到。 “少主回来了!”到得山门口儿,一个江湖装扮的少年迎了上来。 慕容笙瞧着山上一派太平之相,并未有什么厮杀之声,便也放心了些。只是将缰绳递给了迎接之人,随意问道:“阿宿,总舵里可还好?” 阿宿刚接住缰绳的手却是停了一下。 这动作清楚的落在了容菀汐眼中。容菀汐问道:“出事了?” 阿宿这才注意到容菀汐,一见她的容貌,便是满脸诧异。 慕容笙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妹妹,菀汐。” 阿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慕容笙的意思。忙施礼叫了声儿:“小姐。” “不必客套,出什么事儿了?”容菀汐问。 阿宿看了慕容笙一眼,又看了眼容菀汐身旁的皇上和容卿。慕容笙道:“无妨,都不是外人。” 他实在不想当着底下人介绍容卿的身份。 “少主慕容焰来了,将主子带了回来,还带了两个女人。”阿宿道。 “什么?”一声惊呼,不只是慕容笙的,还有皇上和容菀汐的。 阿宿坚定点头,道:“真的,真的是慕容焰亲自过来的。可是他控制着主子,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说有话要和少主谈,说他的人已经在押着少主回来了。如果他有什么闪失,少主也会死。再加上主子也吩咐了不要妄动,我们就留了慕容焰在这儿坐着。此时,已经干坐着快三个时辰了。” 皇上一声冷笑,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胆量,不光是阴险而已。倒是让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容菀汐道:“或许接下来,还有更让咱们刮目相看之事呢。他定然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看来,此局或许很快便要结了。咱们来得不巧,什么忙都没帮上,只是凑热闹来见证了一下结局。” 慕容笙始终眉头紧锁,心中万千情绪汇集着。最多的,则是暗骂自己没用。 因为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或许,是输了。慕容焰已经找到了他们的总舵,且如果并非有万全的准备,是断然不会过来的。如今慕容焰带了母亲回来,若是拿母亲的性命相要挟,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可这样一来,却必定要辜负了母亲的所愿。 “走吧,上山去吧”皇上拍了下慕容笙的肩膀,提醒道,“别忘了你自己的想法。” 慕容笙一时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却也没心思问,皇上也没心思解释。 一行四人心思沉重地上了山。到得山顶,“正乾堂”三个大字尤为明显。想来母亲把总舵选在这里,是有寓意的。匡扶正统,以正乾坤。 可国家之事,却不是那么容易能说明白的。到底谁是正统、谁是叛逆,不好轻易定论。 门开着,一眼便能看到堂内的情况。应该是总舵之人谨慎,担心慕容焰在屋里耍什么花招,便敞开着门,以便掌控。 慕容焰看到皇上,着实吃了一惊。不由地起身,向外走了几步,好像想要看清楚似的。 “风兄好久不见哪!你的到来,真是意外之喜!”慕容焰抱拳笑道。 皇上道:“如此说来,菀汐的到来,你却不意外了?” “自然不意外”,慕容焰道,“自你们过伏龙雪山,我便已经知道了。只是那些探子只认得容皇后的容貌,却不认得风兄的。我还以为她带的只是随从呢。” 其实原本皇上的意思,是慕容焰故意引容菀汐过来,却不想还有了一个意外收获——原来早在他们踏上雪国之时,行踪就已经暴露了。 “所以你故意安排了魏东学追上我们?”皇上道。 慕容焰却是愣了一下,显然不明白他们问的是什么意思。 但随即,却也回过神儿来,了然道:“原来你们先去了无量山。我还以为你们要直接去大雪都打探情况呢,还派了眼线每日在大雪都里转。不想得来全不费功夫,此时在这见到了。” 因着是在江湖之中,慕容焰入乡随俗,也随意地自称了“我”。 皇上听明白了慕容焰的意思。意思是说,他只知道他们已经来到雪国,却并没有派人一路跟着他们,估计是怕打草惊蛇。而只是在他们的终点等他们,想要直接把他们抓到雪域天宫里去,但此时,他们自投罗网了。 皇上的目光不免落在了堂内一个容颜和菀汐极像的女人身上,还未及施礼,脑海中忽然一亮! 转而看向慕容焰,道:“天启州分舵之事、雪域天宫里前夜之事、甚至于连带着你派了魏东学去无量山一事,都是因着你知道菀汐来了,所以才做的?” 慕容焰一笑,道:“风兄,你果然很狡诈。” 皇上也笑了下,因着明白了慕容焰的用意,反而没了敌意,玩笑道:“不是该说聪明吗?” “也好只是觉得狡诈更贴切些。”慕容焰道。 皇上道:“彼此彼此。” 即便还未细细了解情况,却也觉得,慕容焰大有迷途知返之感。 虽然不知慕容焰在这之前、和在这之后的具体打算,但从他之前和现在的做法来看,之前决计怀的是歹心,现在怀着的,却是大有息事宁人的平和之心——只以他敢只身来总舵,就可见一斑了。 “呦这位便是笙哥哥吧?细看去,竟然和我有几分相像哪!到底是叔伯亲兄弟,血脉相连的!” “谁和你这不知道哪里报来的人是亲兄弟?够可笑的!”对慕容焰的客气,慕容笙很不买账。 慕容焰却是一笑,道:“我只是说一个用眼睛看到的情况而已,笙哥这么生气做什么?若是以正统而论,嫡出是为正统,你是嫡出么?你进过亲王府吗?计较这些有什么用呢,反正大家都是说不清楚的。” 没有朝臣在场,慕容焰却是一点儿也不避讳自己是“野种”这件事。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慕容笙之时,容菀汐就觉得,这小子和慕容焰真的有几分相像。说来也是奇怪,慕容焰不知道是王太后从哪里抱来的,但慕容笙却是慕容家的血脉,这两人怎的会有五六分相像呢?至少也有五六分。 这可真是人间一大奇事 第八百零四章慕容身世 http://..org/ 不多做寒暄,皇上先进了屋,直接向那明显和他娘子很相像的女人施了一礼,道了声:“小婿拜见岳母。” 宋佳萝不料皇上竟有此举,一时感动不已,眼中竟是泛起泪光来。到底是一国之君,能抛却国中事务不管,和女儿一道来雪国,已是不易。此时又向她这般伏低地施以晚辈之礼,更可见对女儿的用心,岂能不感动?甚至是心有感激。 容菀汐缓缓进了屋,脚步是愈发慢了…… 面前之人,和她如此相像,即便不用人介绍,她也知道,这就是她的母亲……可她自打出生时起,就从没有见过母亲,直到去年,她都一直以为自己是没娘的孩子。 她曾无数次的梦到自己在母亲的怀抱里,可如今母亲就在她的面前,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年里,心心念念的想要见到母亲,可此时见到了,却是除了不知道为何要流出的眼泪来之外,便是……觉得有些陌生。 心内有种想要亲近母亲、去拥抱母亲的冲动,可这身子,不知怎的,却是无法上前…… “娘……”容菀汐哽咽着,低低唤了一声儿。声音里,甚至有些试探之意。好像不能确定面前之人是不是她娘似的。 而且这一声“娘”,叫得如此生涩。 这是她十几年的生命里,第一次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儿,叫出这个字来。从前这个字,就只是存在于她和爹爹交谈中罢了。 听了容菀汐的这一声儿,宋佳萝顿时泪如泉涌,看着容菀汐,边连连点着头,边起身冲上前来,紧紧抱住了容菀汐…… 她多想要唤一声儿,“菀汐,我的女儿……”可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紧紧地抱着她的女儿,喜极地呜咽着。 慕容焰解释道:“我怕令堂喊叫救兵,便将她给毒哑了,现在她说不出话来。不过……我觉得也不用说什么,你们两个长得这么像,光是用眼睛看,就知道是母女了。” “你!”容菀汐原本还在母亲的怀抱里恍惚,听得慕容焰这话,猛地抬头看向慕容焰。 慕容焰一耸肩,道:“我也没办法啊!各自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你可千万别怪我,我觉得我已经挺仁慈的了。” 容菀汐狠狠咬牙,知道慕容焰这人最是良恶无常、喜怒无常。此时他心情儿看起来不错,和他分辩什么,更是分辩不出了。 “娘……女儿来迟……害你受苦了……”容菀汐并不控制自己的呜咽。(小说) 她终于在母亲的怀抱里了……此时抱着她的,不是乳娘、不是父亲、不是家里侍奉的老仆人,而是她的娘亲reas;!她做梦都想要见到的娘亲! 娘亲的怀抱如此真切、如此温暖,在娘亲的怀抱里,刚刚那一点点陌生,此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想在娘亲的怀抱里撒娇、在娘亲的怀抱里好好睡上一觉……然而可悲的是,她已经长大了,已经过了可以撒娇的年纪,也已经过了可以让娘亲哄着入睡的年纪。 很多事情,错过了,便不会再有…… 可她不会责怪娘亲,就想父亲也不会责怪他的娘子一样。慕容笙说得没错,没母亲这一生所背负的,远非他们所能体会。 “佳萝……”看到妻子和女儿团聚,容卿早已泪流满面。 宋佳萝抬起朦胧的泪眼,抬头看向她的丈夫……眼中,却已再无昔年的神情,只是满目苍凉…… 多年来的复仇之路,走在雪国的冰天雪地里,走过那些和霭哥一起经历的过往……她的心中,满是对霭哥的愧疚、满是霭哥的模样……她不是不记挂着容哥,可是这种记挂,不知怎的,竟然渐渐变成了一种无奈、一种后悔…… 如果她当初没有任性地离开雪国,没有任性地爱上容哥,没有恃宠而骄地不断伤害霭哥哥,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确定自己的确是爱容哥的,从前爱过、现在依然爱着,可她却不敢再回首这份爱。因为她知道,这份爱是错的。年岁渐长,懂得的多了,反而在很多事情上都失去了勇气。 在风国之时,就在他的国家里,她也曾想过要再见他一面。可如今真的见到了,却忽然有种逃避之感……因为现在,是在雪国,是在她的国中。在这里,她是一个罪人。一个罪人,余生所该做的,就只是赎罪而已,如何还能谈得起这个“爱”字呢? “佳萝……你还是老样子。”然而容卿却只是满面泪痕地说了这一句。 宋佳萝顿时泪涌如注……可她明明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了啊! “咳咳……”慕容焰实在受不了这种场面,怕是多看一眼,就会陷入自己无父无母无人相爱的悲凉之中。 “我可没工夫看你们一家团聚啊,有什么话儿你们回家慢慢去说……当然,如果你们愿意要这个回家的机会。咱们还是快些谈正事!”慕容焰说着,又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往椅子上一瘫,一副大爷模样。 容菀汐擦了擦眼泪,从母亲的怀抱里起身,又给母亲擦了眼泪。笑道:“的确,咱们一家团聚的时候还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 可是看着母亲那已经有了岁月印记的面容,却不由得又涌出眼泪来,根本控制不住。 皇上上前来,轻轻揽住容菀汐的肩膀,道:“你快别惹母亲难过,你这般眼泪断线似的,母亲看了岂不心疼?” 容菀汐顺着皇上的手往远处去了些,随皇上到慕容焰对面坐着reas;。却是怎样都看不够,一步三回头儿地看着母亲。 她也知道,皇上的提醒是对的,她越是这般依赖娘,娘心里就越难过。抛下她的这些年,娘的心里定然很苦、定然很愧疚。她不想让娘的愧疚因着她的眼泪而更多一些。 容卿上前去搀扶住宋佳萝,却发现在他的手碰到她的手时,她本能地躲闪了一下。但因着他的紧握,到底也没有挣脱出来。 不是没有察觉出两人的距离,可是,他不在乎这距离。 隔了太远的距离太长的岁月,她只是忽然忘了被他触碰的感觉了。日后相伴的日子多了,一切会好起来的。 他已经用了一生去爱她、去等她,难道还怕用十几年、二十几年的时光去暖她吗? 她是他的妻子,为她做什么,都是他分内之事。 见母亲坐在菀汐妹妹身边,慕容笙自然也不好坐到堂中高位上去,因而只在容卿的身边坐下了。 只见对面的慕容焰身旁,还有两个女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三十多岁。不知道慕容焰带着这两个女人过来是为何意? 见慕容笙将目光落在这两个女人的身上,慕容焰笑道:“卢婆,你看这人和我长得像不像?” “像,真像啊……”卢婆道。 “他也是父王的儿子,所以才像。而且他的生母,也是见不得光的。”慕容笙道。 这话听得,在场之人都要惊掉了下巴。但毕竟都是些有城府的人,除了慕容笙之外,谁的反应都不大,都只是眼中有诧异的神色闪过而已。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我也是父王的儿子?你哪里来的父王?谁是你父王?”慕容笙直接起身质问慕容焰。 慕容焰却只是一笑,看着慕容笙的脸,道:“笙哥,我如果是你,想要说着些话的时候,看到这张和自己如此相像的脸,便是怎样也问不出来了。“ 慕容笙被他噎得一愣,转身看向自己母亲…… 容菀汐发现,慕容笙看向母亲的这一动作,完全是本能。根本连自己思考一瞬的功夫都没,就本能地向母亲求救了。可想而知,这些年里,母亲把慕容笙宠成了什么样儿。 接触这两日下来,容菀汐已经看出了,慕容笙虽说品性很好、也很有些文韬武略,但却并不是一个有主见、有城府的人。明明是随着养母长大、身负父仇家恨的孤儿,却像是一个备受呵护、从未受过苦难的大家公子一般。乖巧有余、决断不足,不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 更不是帝王之料。 然而此时宋佳萝已哑,如何还能给慕容笙什么指点? 皇上见此,便道:“大哥,我知道你这么着急是有情可原reas;。谁遇着这种事儿,也冷静不了。只不过你这么着急质问慕容焰也没什么用,反正他今日过来,就是要说一些事儿的,咱们不如听听他说什么?” 慕容笙点点头,对慕容焰道:“好,你说。” 皇上虽说面儿上并无表露,但是在心里,已经连连摇头了。对慕容笙这种被娘亲呵护着长大的乖宝宝,说话还要哄着些,可不能伤到了他的颜面。 慕容焰却是直接把皇上的动作做了出来,摇摇头,道:“我自然是要说的……” 却是不再看向慕容笙,因为知道他不是个能做主的人。而是看向宋佳萝,道:“宋皇后,你以为只有你们在意我的身世,我自己就不在意吗?对于我的身世,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介意。只是因着之前被太后控制着,未免让她对我不满,不好去查。自打亲政以来,我派人暗中去查……” “天助我,就在半个月前,派出去的人无意间见着了笙哥的容貌,说笙哥像我,我便沿着这线索去查,果然被我查到了……父王可真是风流啊!我终于知道我这好美色的性子随了谁,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呢。” 慕容焰笑道:“你们说我并非正统、你们说我并非慕容血脉,我之前也以为,自己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野孩子。但现在我知道了,我慕容焰,生来,就该姓慕容。” 说到后一句的时候,慕容焰的声音里满是自豪,就连腰杆儿都随之直了起来,不再那么懒洋洋地坐着了。 容菀汐忽然觉得,他其实也很可怜。不管他说的这一番话是真是假,但是他心底里,真的一直因自己的身世而自卑,他一直希望他能是慕容家的孩子。 第八百零五章:善恶难分 http://..org/ 然而不管他有多期望,此时他的这些话,终究还是空口无凭。总不能因为看出了他的期望,而轻易信了他的胡诌吧? 慕容焰对自己身世的期望,非但不能让人信了他,反而会让人更以为他在做局撒谎。 容菀汐和皇上都是半信半疑,慕容笙则是一脸震惊,而宋佳萝,却只是一脸鄙夷地看着慕容焰。 容卿见了宋佳萝的反应,多少猜到了她的意思,便问慕容焰道:“你说你是慕容家的血脉,却是空口无凭,可有什么证据?” 慕容焰指了下身旁的两个女人,道:“一个是当年的接生婆,一个是我母亲的小妹,这便是证据。” “你母亲可在?”容卿又问道。 慕容焰含笑不语,却是静静打量了容卿一番,又看向宋佳萝。笑道:“宋皇后,我就不明白了,容将军到底哪里比得上父皇,使得你这般鬼迷了心窍,连家国都不顾了?”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宋佳萝不会给他任何回答。因而言罢只是一笑,便看向容卿,脸上笑容瞬间收敛,沉声道:“容将军,我今日还敬你一声‘将军’,是因为你是风国皇帝的岳父。如若不然,如你这般让我雪国皇室蒙羞之人,别说敬你一声儿,就连砍头都不够的,得将你凌迟了,才能以平我心中之愤。” “如今在雪国,你们便是刀俎上的鱼肉,我不要你们的性命、不为难你们,已是难得。你,没有审问我的资格。若想要知道真相,可以让你女婿来问。” 慕容焰说这些话时,和宋佳萝的眼中,竟然是一样的神情——满是鄙夷。 容菀汐不愿意让人以这样的神情看她的父亲、也不愿意听人用这样不敬的语气和父亲说话,可此时,面对慕容焰的如此无礼,却是不知道该怎样反驳。因为实在没有底气。 在雪国皇室面前,他们一家,都是罪人。 “好,那便由我来和慕容兄谈。”皇上自然也知道他们这边是不占理儿的,岂能计较慕容焰的态度? “父王是个风流的性子,除了家里的一众小妾之外,还有笙哥母亲这个外室,但却不仅仅如此,就连有夫之妇,他也与之有染。当时小姨虽然住在母亲家里,可毕竟年纪尚小,记不清太多事。她只知道,在她姐夫外出行商的一阵子里,姐姐被大雪都里来的一个大官瞧上了” “后来就有了身孕。可那大官人并没有按着约定来接她姐姐回家去。姐夫回来自然对姐姐好一番打骂,但未免家丑外扬,便也只得让姐姐把孩子生下来。孩子生下当晚,就被姐夫卖掉了那被卖掉的孩子,就是我。” 慕容焰说完,看向卢婆,道:“你给宋皇后说说当年孩子被卖掉的情形。” “是。”卢婆应了一声儿,不敢看宋佳萝的脸,很胆怯地低头只顾着说话,“当年冯大富的老娘和我有些交情,冯大富便找上了我,说她家娘子还有一个月便要生了,他想把这孩子卖掉,问我有没有门路。我一听,可是吓坏了,我是接生婆子,哪里是人牙子?” “我就劝他,说你家也不缺银钱,何以做出这种卖孩子的事儿来?他说孩子不是他的当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我也不敢哪!只说会帮忙接生因为我当时可是我们镇子上最有名的接生婆,谁家有生孩子的事儿,都来找我。不知怎的,半个月后,一个大雪都里的大官找来了” “那大官问我,说谁家有没有半个月内要生下来的孩子。说若是男孩儿,他们便买了去。我当时就想到冯家侄儿的事儿。因着和他母亲的交情,便斗胆撺掇了。那大官找了个郎中来看,见冯家娘子怀的果然是男孩儿,当场便敲定了这事儿” “我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要因为这事儿而遭祸。因而在给冯家娘子接生后,便趁着给孩子包裹之时,从后门儿偷偷溜走了,把孩子扔在了门口儿。路上遇到刚从集市上买红鸡蛋回来的冯家小姨子,平日里和这孩子关系不错,便一并将她带走了” “十日之后我们再回来,见冯家侄儿和他娘子,都死了。邻居们说,冯家娘子难产死了,冯大富是个痴情人,随着他娘子去了。孩子被他姥姥家的人接去了。我和冯家小姨子捡了一条命回来,自此便再也不敢回麟芳城。可人生地不熟的,却也不敢躲远,便去了下面的村子里。” 卢婆说完,才很胆怯地看了宋佳萝一眼,道:“贵人就就是这样了,我一点儿也没撒谎。” 容菀汐一声冷笑,道:“瞧你那躲躲闪闪的样子,却也不像说实话。这故事不知道在来之前背了多少回了。” “贵人,我真的没撒谎啊我就是从没有见过这样富贵厉害的女人,有些害怕”卢婆说话之时,仍旧不敢看容菀汐。 “她没有说谎,乡野村妇,又是受过一番惊吓的,难免胆怯。”慕容焰道。 “慕容兄是个行事谨慎的人,怎的就凭借这两人,就敢证明自己的身世了?更何况即便这事是真的,难道大雪都里的大官,就一定是月亲王?”皇上道。 慕容焰一笑,从袖子里挑出一个紫金小锁头来,很随意地扔给皇上,道:“这是从小姨那儿拿来的。小姨说,是那大官送给母亲的。你看看上面是否刻着‘月’字?我的人曾偷偷打探过,当年月亲王风流成性,很多女人都收到过他送的紫金锁。这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慕容笙已是瞠目结舌,伸手缓缓摸向自己腰间 这一动作,自然清楚地落在了慕容焰眼中。慕容焰笑道:“看来笙哥也有一个,是不是?” 宋佳萝看着皇上手里的那把紫金小锁头,眉心紧锁的确,笙儿那里也有一个。那是见到笙儿时,笙儿便挂在脖子上的,是自打出生之时便带着的。 而且笙儿这个小锁头,是一直贴身带着的。小时候是挂在脖子上,后来长大了些,觉得在脖子上戴东西是女孩子才会做的事,便放在了腰间挂着。然而即便是放在腰间,却也是用衣裳盖着的,从没有放在外头招摇显露过,怎的慕容焰能做出个一模一样的来?莫非是笙儿身边出了奸细? 可笙儿身边的,都是从小在他身边服侍的、都是她亲自挑选的身世清白的男孩儿女孩儿,怎么可能是慕容焰的奸细?若说慕容焰之后买通了他们人心难测,奴才的忠心最是难测,所以若说慕容焰事后买通了他们,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心底里,却隐约觉得,并非如此 “这紫金锁头你做得,我也做得,有什么稀奇?慕容兄若是喜欢,回头儿我让宫里给你做十个八个的,贴身带着把玩。”皇上笑道。 慕容焰一声冷笑,却是不再为自己辩驳什么。只是笑道:“风兄,我想你是误会了。其实我和你们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们相信,而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一声儿罢了。而且你们应该庆幸我知道了这真相。因为我知道了这真相,你们才能活命。如若不然,按照我之前的打算,要不了多久,你们都得死。” “呵呵”皇上一声干笑,道,“你没这个本事。” 慕容焰随意一耸肩,道:“是我说错了,不是‘你们’,而是‘他们’。” 看到慕容焰即便只身入敌人巢穴,却还是这般悠然的样子,俨然是一副胜券在握之感,皇上和容菀汐心里,多少都有些忌惮。 “宋皇后,我原本的打算是,把你女儿引来,用你女儿要挟你,让你交出你的势力来。至于这些人最后的归属自然只有死。但现在我改变了主意。既然我也是皇室血脉,既然这反贼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哥哥,那么这就是咱们的家事了。家事,便要关上门来在家里解决。而且不管闹到什么程度,都不至于兄弟相残。只要你们肯乖乖归顺,我保你们不死,君无戏言。” 慕容焰说得仍旧相当悠然。好像他说得并不是生死攸关的事,而只是在商量晚上该吃什么。 “谁和你是兄弟?我慕容笙顶天立地,哪里来的你这奸诈的兄弟?你莫要在这儿胡言乱语!明明不知道是哪里抱来的野种,却非要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你不可能是我父王的儿子,绝不可能!”慕容笙起身,指着慕容焰怒道。 慕容焰宽和一笑,道:“好,那咱们就不谈身世之事、不做兄弟之论。我只和你们说现在的情况。你们的势力,我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天启分舵占一半儿,总舵和其他小分舵加起来,统共才占一半儿。如今天启分舵已经被我剿灭了,至于总舵里我的人就在正乾山下,若你们不走这条生路,他们即刻便会动手。估计不到明日这个时候,这里,也会如同天启山那般,变成一片血海。” “只怕他们还没上山,你就先死了!”慕容笙道。 慕容焰一笑,道:“也有这种可能。如今明显你们这边的实力要强一些。不说你,就只凭风国皇帝和容将军的身手,便足以将我给杀了。只是杀了我,你们却也赢不了。咱们雪国慕容家的两个后人啊,不,是一个。你们说我不是,那我就不是好了,没什么要紧的。总之你们今日能谋求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和我同归于尽。咱们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是远道而来的这个渔翁。” 皇上一声冷笑,颇有嫌弃之意:“慕容兄你多虑了,我对这偏远之地不感兴趣。就算送到我手里,我都未必有闲心接管。” 慕容焰却是并不在意皇上的讽刺,只是看向宋佳萝,道:“若你选择生路,我让你和你的野男人、女儿女婿一起回风国去,当然你也要带着你儿子一起走。你们一家人,再别踏上我雪国的土地。” 第八百零六章:别无选择 http://..org/ 慕容焰并不等宋佳萝回答,当然,也知道她不可能给他回答。只是忽然正色看着宋佳萝,道:“宋皇后,我想你该清楚,当我找到你们的天启分舵和正乾总舵之时,你们就已经输了。” 容菀汐看向母亲发现母亲此时的神情,竟然是无比平静的。 所以慕容焰说的便是真的。在母亲知道慕容焰已经找到他们这两处势力之时,她就已经料到了这败局。所以她才吩咐了总舵之人不许轻举妄动。其实母亲想要看的,也只是慕容焰能给他们开出的条件而已。 慕容焰所说的自己的身世是否是真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此时,已经没有选择了。 实力折损一半,另一半已经在敌人的股掌之中,摆在他们面前的,便只有两条路:投降和死亡。这第二条路上,还有一个最好的结果——与敌人同归于尽。 可世间之人皆有向生的欲望,在能活着的时候,谁会选择死呢?更何况慕容焰并非是他们的全部敌人,最多只能称得上是敌人中的一半儿罢了。用自己一方所剩下的全部,去毁灭这一半儿的敌人,值不值得? 纵然母亲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纵然慕容笙为了以全母志而无怨尤,可总舵里的这些兄弟呢?难道就要在明知是死局的情况下,而和他们一起赴死么? 且同归于尽之后呢?雪国将要面临国中无君的混乱,难道这就是母亲愿意看到的吗? 母亲想要扶植慕容笙做皇帝,为的,便是弥补先皇。可如果闹得个国中混乱的局面,先皇可能瞑目呢?母亲这么做,便不是弥补,反而是多添伤害。 所以事到如今,似乎母亲所能选择的路,只有一条——降。 “宋皇后”,慕容焰道,“我想你应该清楚,即便你们将我在此杀了后,自己还能侥幸活命,可你们仅剩下的这一半儿势力,可够应付朝中那些狼子野心之人?一旦我死了,国中必定动荡,到时候这江山,可就不再姓慕容了。这一阵子我细细想来,早就参透了你为何不与我合作。你是在向父皇赎罪” “你以为,让真正的慕容家血脉继承了皇位,你便向父皇赎了罪,你自己的心里能好受一些。且不说我到底是不是慕容家的血脉,即便我不是,因着你的这一番闹腾,使得这雪国江山再也不姓慕容,你以为,这可是父皇愿意看到的?” 慕容焰的话句句戳在宋佳萝的软肋上,原本慕容焰不说,她已经在纠结这些事儿了。可这些话由他说出来,到底还是变得有些讽刺。她拼命折腾了这一番,最后,却只是一场徒劳无功的挣扎吗?最后,却只是一件糊涂的错事吗? “我设计杀了王太后、除掉王氏满门,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慕容焰道,“从好处上看,一,我帮你报了仇,只要你肯合作,我很快就会给宋家平反;二,我的的确确是慕容血脉这并不是巧合,我没有这么好运,而是太后她,到底也是父皇的女人,她不敢真的弄一个毫无干系的孩子来。我料想她早就盯上了我生母那边,不然如此大事,如何敢在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才来寻人?” “从坏处上看,只一条,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你们想死,山上的这些兄弟,也不该和你们一起死。他们不姓宋、也不姓慕容宋皇后,父皇知道你有为他的江山而拼命的心,便已经瞑目了。你这一生,虽然做了很多糊涂事,但我却并不认为你是个糊涂人。在大的取舍面前,我相信你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慕容焰说完,有恢复了懒散的样子,惫怠地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宋佳萝,等着她的反应。心里,却已经在谋划着如何利用这送到眼前的好机会了 待到他处理好了国中之事,是定然要将目光方向远处、方向中原沃土的。而中原里,最富庶的、土壤最广袤最辽阔的国家,就是风国。那里的稻田一望无际,那里的沃土仿似能绵延到天际。那里的百姓们都能穿得暖、都能吃得饱。群雄逐鹿,那里,是诸国的必争之地。 而如今,一个大好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如果他能将风北宸给杀了,风国大皇子尚年幼,必定要面临妇孺当政的局面,对付起来,不是容易得多了? 然而,也正因为目光落在宋佳萝的身上,他也更加清楚,此事似乎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一件事情还没解决呢,就开始算计另一件了,弄不好两样都不能成,只能落得个鸡飞蛋打的局面,可是够糟心的。 但心里,却是不甘。不免还是好好细细谋划了一番。 过了许久,直到外面更声响起,宋佳萝才缓缓起身,往后堂去了。 慕容焰只是懒洋洋地略一抬眼,并未拦着她。 不多时,宋佳萝拿了一张写好的字条来,坐在椅子上,举起来,示意慕容焰过来拿。 慕容焰打了个哈欠起身,将字条接了,笑道:“你要让你的女儿女婿先走?呵呵没想到你还是个慈母哪?这很好,我愿意成全。” 容菀汐诧异地看向母亲,道:“娘,我们先走做什么?你若要放弃这里的一切,我们必定是要一起离开回风国去的。” 皇上却是握住了容菀汐的手,看了慕容焰一眼,道:“母亲是担心慕容焰使诈,想要内忧外患一起除掉。” 皇上并不怕慕容焰听到,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容菀汐却依旧眉头紧锁,担忧地看着母亲。 被皇上这么一提醒,容菀汐已经知道了母亲的用意。如果他们一起离开雪国,其实很有可能,谁都走不了。 容菀汐起身,将慕容焰手里的字条抢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待到我女儿和女婿过了伏龙雪山,我便遣散这边的所有势力。遣散他们,是我唯一能做的妥协。愿你也能让一步,莫要再动拉拢之意。事情了结之后,我和容将军、笙儿,将一起回风国,再不踏上这片土地。 其实这样的安排,很好 慕容焰笑道:“我这人其实很善良,很愿意成全人的好心。只要你们二人决定了要离开,随时都能走。” 容菀汐将母亲的字条递给慕容笙,让慕容笙也知道母亲的打算。虽然知道慕容笙一定没有什么异议,但这事关他的前程,一旦此决定落下,他这辈子就只能是个平民,别说皇帝、少主了,就连王府里的一个庶出少爷都做不成。 慕容笙看了,过了好半晌,才道:“娘都是我没用” 宋佳萝慈爱地摇摇头,很释然。 容菀汐道:“慕容焰,我们可以先走,但我不相信你这个小人。我希望能有一个人来做见证,以让你不要食言。” “呵呵”慕容焰道,“你说我是小人?呵呵也对,或许真的是吧!” 慕容焰说着,却是看向皇上,道:“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也没有更君子一些。” “但这世上有一个真君子,你认识、我也认识我们找君紫夜来作见证,在他面前,我相信你不会食言。”皇上不用细问容菀汐,就已经猜出了她的意思。 容菀汐看着皇上会心一笑,对慕容焰道:“正是如此。我们在来雪国的途中遇见了君大哥,他刚好要过来看望你,便一道来了。但后来又分道而行,估计现在他已经快要到达大雪都了。我看你带来的人也不少,你就派一个人回去,让他叫了君紫夜过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什么?阿夜也来了?”慕容焰满是诧异。 但随即,便了然地“啊”了一声儿,看了看容菀汐,又看了看皇上,含笑不语,一副很了然的样子。而且看向皇上的眼中,满是同情。 皇上却道:“君阁主的确对菀汐很有好感,但君阁主是个再纯粹不过的正人君子,他是发乎于情、止乎礼。我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是君阁主所认定的挚友,这般想他,着实不该。” 几句话把慕容焰噎得脸阵红阵白的,最后,只好一甩手,道:“阿夜是个超乎于尘世的人,不该让这凡尘俗世叨扰了他。他能送你们一程,已是仁至义尽,我看便不要将他牵扯进来了。” “我想君大哥很愿意做这个见证。”容菀汐道。 君大哥来做这个见证,不只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慕容焰。君紫夜不想让慕容焰在小人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别说是让他帮这个小忙了,就是有违君子之道的忙,他也会帮的。 “而且其中原因,我不说,我想你也应该清楚。帮我,只是顺带着罢了。君大哥当你为此生至交,希望你能不辜负他的一番期许。”容菀汐道。 慕容焰咬咬牙,一时无言。 如果让老君那家伙过来作见证,他可就真的什么花招也不能耍了。想要内忧外患一起解决,简直痴人说梦一般。可既然容菀汐这边已经提出了这个要求,他不同意,那意图也是再明显不过,明摆着在告诉容菀汐,说我要耍花招了、说我不想让你们走、打算将你们一大家子一锅端了。 谁也不是傻子,在已经察觉到他的意图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应了他的意? 所以他若想要一举解决内忧外患,就只有一个法子——别想走和气的路,就当没有和宋佳萝谈成,直接让山下之人动手,将这正乾山上的草木都给灭了。 可如今的情况他只身入虎穴,动起手来,他可是半点儿也讨不到便宜。之前之所以敢自己上山来,是因为吃准了宋佳萝能就范。因为心里对自己的谋划有定数,所以根本就没想过真的动手。让那些御林军埋伏在山下,不过是恐吓他们一番罢了。 谁能想到,如此赶巧儿,容菀汐和风北宸也赶在这时候来了呢? 第八百零七章:离开雪国 http://..org/ 慕容焰一时苦恼不已。若是早料到会遇到这两个难对付的,他说什么也不会自己亲自上山来。然而此时事已成定局,摆在他面前的,也是只有两条路而已:冒险一并除之,和放弃一并解决、让他们一家人平安离开。 他在太后的压制下熬了这么久,这才做成了真正的皇帝,如果真一不小心把自己弄死在正乾山上,岂不是太冤枉? 想他是正经慕容血脉,天尊地贵的,如何能与山上这些流寇们同归于尽?怕是黄泉路都要被他们给弄脏了 心里很肯定,他不愿意和这些人一起死、甚至于连一丁点儿风险都不能冒。那就只有吃下这口哑巴亏,真放风国帝后回去。 容菀汐和皇上就这么静静等着慕容焰做决定,就像慕容焰在等母亲做决定之时一样,给足了他时间,让他好好想清楚。 然而慕容焰并未想太久,便道:“我不想这么麻烦,折腾回去再折腾来,当我的人是跑腿儿小喽啰吗?不如你们同我一起回去,直接到大雪都去见阿夜便是。” 容菀汐笑道:“事已至此,咱们还是都别再挣扎了吧?我们只有一条路,你也只有一条路。你以为我们是傻子?一旦你离开正乾山,你的一条路,可就变成两条路了,你自然会选择那对你最为有利的一条。” 皇上正色道:“菀汐说得没错,我们都别耍花招。你的本意,也不过只是想要先解决了内忧而已,不想刚好遇见了我们,这才生了要顺带着解决外患之意。临时起意,多半都是不能成的,你不如看开一些。若只以自己本意而论,你此行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大家落得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不好?” 慕容焰被这夫妻二人的话噎得好悬没背过气去,但面儿上却仍旧含着一抹笑意。待到皇上说完,过了片刻,便道:“你夫妇二人才是真小人呢!只是把话说得冠冕堂皇罢了。我只不过是不想大家麻烦。既然你们如此谨慎,也好,便依着你们之意。” 皇上知道,慕容焰是个能准确度量局势、且也很有胆量之人。他知道,即便他只身留在山上几日,也不可能遭到杀身之祸。甚至于如果有别人要杀他,正乾山的人还要拼命保护他呢。所以留下来,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提议一起回大雪都去,只是慕容焰一贯的性子使然,不到坟头不死心,还想再挣扎一下罢了。 慕容焰的确是还想要再挣扎一下,实在不行再做罢了,不然总觉得不甘心。此时出现了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除了有些憋气之外,却是没有什么失落之感。 反而很是配合,道:“我要下山去交代,你们谁陪我一起下去吧?不然总会担心我要跑了。” 慕容笙道:“我随你一起下去。” 皇上不放心,道:“我也下山转转。” 慕容焰看了皇上一眼,又看了一眼慕容笙,仍旧是那副满脸了然的模样。这一次,皇上却没什么可辩驳的,因为他的确不放心慕容笙、因为慕容笙的确不是能成大器的料。 敌对的两方,在正乾山上十分和气地度过了五日。这被重兵围困着的正乾山,并没有紧张之感,仍旧一如往日那般。只是因着天启分舵的受难,兄弟们免不了要暗自感伤。 第五日刚过了午膳时辰,山下便有小兄弟来报,说一个自称是“君紫夜”的人要上山。慕容笙连细细盘问一番都没有,就命小兄弟赶紧将人带上山来。 所幸来的人果然是君紫夜,而不是慕容焰搬来的救兵——想来他也已经没有救兵可搬了。 几日不见,君紫夜一点儿没有独行的疲累风霜,仍旧如同雪中一棵古松,傲然挺立、永世长青。 一身白衣翩然进了屋,目光淡淡地在众人身上一扫,看清楚了这屋里都有什么人,最终落在了慕容焰身上:“你怎的跑到了这里来了?” “有事嘛”慕容焰无奈地一摊手。最新最快更新也不管这些人还在场,便拍了拍自己身侧的椅子,主人一般让君紫夜坐下。两人就当着众人的面儿,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慕容焰少不了要把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他的身世之谜、他想法儿的转变、他做孤胆英雄、他明明是好意却被人当做小人对待,都和君紫夜说了。 听到慕容焰说他原本是好意,却被人怀疑想耍花招之时,君紫夜那平静的眼中,总算有了些反应。但却不是什么好反应,而是很有深意的一抹笑容。 “就是这样了,所以让你来做个见证说得再直接一些,就是让你看着我,确保我能在十日之后,放了宋皇后他们。” 君紫夜点点头,道:“这个好办。让风兄和菀汐先走,我陪你在山上留十日便可。” “哎哟呵!你做了好大的牺牲哪”,慕容焰道,“留十日?你说得轻松!刚好趁着这几日朝中大休,我才能在正乾山上留这几日,可再有四日便开朝了,我若不会去,朝中一定大乱!你以为我像你这么闲得慌?” “如此,你便回去。我留在这里帮你看着。十日之后,看着他们遣散了徒众、放他们走便是。他们走了,我再回宫去找你。”君紫夜道。 慕容焰闷闷地“嗯”了一声儿,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了两个字,“行吧。” 不用君紫夜特意提醒什么,他也是不敢暗中派人抓宋皇后的。君紫夜并未说自此离开雪国,估计是有好不容易来一趟,要和他玩儿几日之意思,但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着他吧?哼哼容菀汐这小算盘打得叮当响,就知道一有阿夜看着,他是做不出什么歪门邪道的事情来的。不够听阿夜啰嗦的! “风兄,菀汐,如此便说定了,二位择日启程便是。”君紫夜更是痛快,直接安排起来。 既然事情已经说定,多留也没什么用处。早一日启程,便能早一日了结此事、早一日等到爹娘回家团聚。容菀汐是巴不得呢。因而也够痛快,道:“我们简单收拾一下,一个时辰之后便出发。这边可是有劳君大哥。” 君紫夜淡淡点头,道:“我很愿意看到如此结果,这点事我该当效劳。” 皇上笑道:“君兄,我们可是因着相信你,才将性命交给你的,你可别给我疏忽了!” “放心,我会看好阿焰,不让他耍花招。”皇上道。 “你”慕容焰气结,“谁说我要耍花招了?我还在这儿你你就这么说?你好歹顾及我一些、给我个脸面行不行?” 君紫夜没搭理他,起身向皇上和容菀汐一抱拳,道:“后会有期。” “后会定然有期”,皇上笑道,“若这次出宫的法子管用,以后我会常常带菀汐出来玩儿,自然也会常常去看你了!” 君紫夜点点头,淡淡的眸光里,却有些有所思之感。 他的神情本就寡淡,什么事情都是一副表情。时间长了,皇上和容菀汐也就忽略了他的神情。此时君紫夜的思虑之情也不明显,皇上和容菀汐都没有注意到。 容菀汐只是笑道:“若有机会,我们定当常去拜访君大哥。” “行了”,慕容焰看不得他们和君紫夜这么热络,总觉得自己唯一的朋友要被人抢走了,直接赶人,“再不走,一个时辰内就走不出去了。不是说好了一个时辰?最好说到做到。” 和君紫夜在一起之时的慕容焰,没那么讨人嫌。容菀汐便也笑道:“总归都是会走的,晚个一时片刻又有何妨?” 但说着,却也拉起了皇上。不是往出走,而是到父亲母亲面前去。容菀汐松开了皇上的手,并未有让皇上施礼之意。只是自己向父亲母亲施了礼,道:“爹,娘,千万保重自身。女儿在云天城等你们。我们一起回风国去,以后团聚的日子还多着呢女儿还等着娘帮忙照看外孙呢” 宋佳萝含泪点点头,轻轻抚摸着容菀汐的脸。 容菀汐不想要把这短暂的离别弄得太伤感,便笑道:“娘,十几日之后,我们便又见面了。以后日子还长,你可别嫌女儿烦就是了。” 宋佳萝含泪摇头怎么会呢她怎么会嫌弃她的女儿?她巴不得女儿每日来烦她呢只怕,回到风国之后,又是深宫锁人。 宫墙之高,她是体会过的。她不想女儿也受这番苦,可最终,这却已经成了定局。只愿皇上对女儿的恩宠能久一些、再久一些吧。 容菀汐犹豫了一瞬,还是向慕容笙施了一礼,道:“大哥,爹娘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带着娘平安回风国去。风国天高海阔,回去之后,大哥随意自在就是了。” 慕容笙点点头,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娘。”但对于容卿这个“爹”,他却是不认的。 回到风国之后,娘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女儿照顾,他也就能放心了。恰如菀汐妹妹所说,风国天高海阔,他随处闲逛便是了。离了故土古国之人,在这天地间,便是一缕浮萍,飘到哪儿算哪儿吧! 但却也是再好不过。他想要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纵然失去了自己的故国,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生,这买卖,也算划算。 皇上向岳父岳母施礼道了珍重之言,又和慕容笙说笑了几句,女婿的礼数做得齐全,这才带着容菀汐出了正乾堂。已经出了门儿,却还不忘回头对君紫夜道:“君兄,我不是和你说空话若这法子管用,我以后定会常常带着菀汐去叨扰” “知道了,快走吧!”君紫夜笑着向他摆摆手,催促了一句。 皇上乐呵呵地和君紫夜摆摆手,搂着容菀汐的肩膀走了。 容菀汐觉得别扭,推了他一下。但他却非要搂着,好像非要告诉别人这是他的女人似的。容菀汐又推、皇上又搂两人就这般打打闹闹地往山下去了 第八百零八章:错算小人 http://..org/ 容菀汐和皇上先去无量山上叫了翎王等人,和无崖子交代了这边的情况。无崖子听了,自然也觉得这个结局很好,叹了一声儿,道:“我本不想让佳萝一错再错,但也素知她那倔强的性子,便只能由着她去,只想着这只是儿女们自己的造化罢了。如此甚好,她的后半生,总算能为自己而活。” 容菀汐笑道:“孙儿定然会好好照顾母亲。慕容焰虽然说不让母亲和笙哥再踏上雪国,但其实等到过几年风平浪静了,我们再回来,也是没什么妨碍的。日后若得空,我们必定还要回来看望太师父。” “罢了”无崖子道,“我早说过,聚散实属平常,莫要强求,一切随缘便是。” “是。”容菀汐应了一声儿。 知道无崖子看似为人冷淡,其实对徒儿们是很尽心的、甚至于拼上性命也无妨。容菀汐对他很是敬重,因而少不了又多牵挂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皇上原本想让翎王带着雷停他们去正乾山上照看岳父岳母,但又念及有君紫夜在那边,若是他们派人去看着,倒像是信不过君紫夜似的,便将这念头儿打消了,一行人一起往伏龙雪山赶回。 因着担心父亲母亲过伏龙雪山不易,容菀汐和皇上带着雷停他们在伏龙雪山南麓驻扎,以等着父亲母亲过来后一起下山。原本是想让翎王先回去,但翎王推说边疆决计不会有乱、且担心着老师的安危,不好先走,容菀汐和皇上便也不好多做催促,只得让他一起等着。 然而在第八日之时,一觉醒来,容菀汐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雪山上的帐篷里,而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床头床尾各势力着一个婢女,都是肤白如雪。胭粉色的罗裙罩在冰肌雪肤上,使得人在迷蒙之间看去,恍似看到了天上的仙女。 但这两位“仙女”的高鼻深目,却是看得容菀汐心内一凛。 自然不是在梦中,而是又回到了雪国。 “我睡了多长时间?”容菀汐平静开口。 婢女听得容菀汐醒了,忙施礼道:“陛下是今日早晨将姑娘带进来的,现在已是日落,姑娘睡了一日。” “今日是何月何日?”容菀汐又问。 “回姑娘,今日是五月二十八。”一个婢女道。 她最后的记忆,是在五月二十六的晚上。看来是那晚睡觉时出了问题。没想到慕容焰竟然连君紫夜的看法都不顾了,真的做起了这等小人行径!不知道皇上和翎王现在如何了。 算着日子,她被抓过来之时,母亲应该刚好遣散了正乾山势力,正往伏龙雪山这边来。慕容焰这时候掐算得好啊,待到父亲母亲到了伏龙雪山,见不到他们,只以为他们先回云天城去了,而不会以为有什么蹊跷。待到父亲母亲到了云天城,就算寻不见他们,因此而料到了事情不妙,再赶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只有送死的份儿。 慕容焰这个小人! 这一次,他们当真大意了!竟然以为,如此小人,在世上竟然真的有除了权势之外、所能在意的东西。认定了慕容焰会顾及着君紫夜,便是一点儿防范也无,结果落入了这小人的圈套之中! 只怪他们当时真被慕容焰那一番为了国之安定而息事宁人的诚意所诓骗,还以为慕容焰真的有些未泯的善性。 可是小人之所以称之为小人,不就是因为他早已泯灭了良知、早已抛弃了善吗?不就是因为他能随时随地地背信弃义么? 既然他们早就知道慕容焰是个小人,怎么还会想着用君紫夜牵制他呢?这想法儿,当真可笑至极! 他们是以君子之心,度了慕容焰的小人之腹,最后的这个苦果,来得也就没什么愿望的。说到底,还是他们“自作孽”了。 “去告诉你们陛下,就说我醒了。”容菀汐道。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免费 这两个小婢女很是恭敬,应了一声儿“是”,其中一人便转身出去了。那婢女刚走到门口儿,容菀汐就听到房门开了。随即便是那婢女的一声儿:“陛下。” 容菀汐不恼不怒,反而还有心思将枕头立起来给自己靠着,让自己靠在床上的姿势舒服一些。很平静地看着慕容焰,问道:“陛下呢?” “陛下呢?”慕容焰一笑,毫不避讳地坐到容菀汐床边来,眼中带着几抹调笑之意,道:“朕就是陛下,这不是过来看你了?” “我知道你对我没兴趣,所以不必和我说这些玩笑话。我想你也不是一个爱啰嗦的人,咱们还是痛快一些。”容菀汐道。 慕容焰一笑,道:“容皇后,这次你可是说错了话。谁说朕对你没兴趣?艳色天下重,你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如今又恰好落在了朕的手里,朕如果不玩一玩儿,岂不是对不住上苍给朕的这一番垂爱?” 容菀汐却是并不慌张、也依旧没什么恼怒之意,而是再次问道:“我夫君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即便此时已经身在极度的危险之中,即便心里清楚,在慕容焰能将她弄晕了带回雪域天宫的情况下,慕容焰想要杀掉皇上,是轻而易举的。但容菀汐却总觉得,皇上现在还活着。 她也说不准这种肯定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但她真的能感觉得到,他的心,仍旧和她一起跳动着,并未停止。 所以此时,她只是想知道皇上的情况,而并会慌张的以为,皇上已经死了。 却听得慕容焰这样道:“朕已经把他给杀了。原本也想要连你一并杀了,但一想到你长得的确有几分姿色,便将你带了回来。” “不会。”容菀汐却是说得很肯定。 此时之所以还能这么肯定,自然不只是因为自己心里的感觉,而是思量一番,觉得此时她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容菀汐肯定道:“你这人,所有小人的品性你都具备,所以说你好色,我是一点儿不怀疑。但若说你盲目好色,我是不信的。虽然我们来往不多,当想来你识人精准,早就看出我并不是能轻易顺从你的人。若我夫君死了,我必定要为他报仇。你不可能糊涂到,把一根危险的毒刺带到你自己身边来” 容菀汐一声冷笑:“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你比谁都懂。如果你真的已经杀了皇上,此时的我,也早已经是一具尸体,怎么可能在这儿和你说话?而且你也知道,若只是杀了我夫妇二人,对你来说,其实利益不大。雪国毕竟偏远,就算风国皇帝驾崩、国中大乱,最先能捡到便宜的,也不是你们,而是雷国和火国,再往北边来,还有云国呢,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所以你抓了我们,定然有别的意图。 听得容菀汐这么肯定的说着,慕容焰的眼神愈发玩味了。容菀汐话音落下,慕容焰却是换上了一抹好笑的神情看着她。虽然没说话,但整个人却都透露着——你想得太天真了,真好笑。 可即便这么看了容菀汐半晌,容菀汐却仍旧面容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对峙了好一会儿之后,慕容焰“咝”了一声儿,败下阵来。笑道:“容皇后,不得不说,你的聪慧沉稳真的非常人所能及。即便朕是个男人,都不免有几分佩服行吧,朕告诉你便是。你夫君也一并被朕抓了,只不过现在的境遇,可不如你这么好。他和你的老情人、还有你们的随从,被朕关进天牢里了。而且” 慕容焰一笑,道:“朕暂时的确没有杀掉他的打算,所以你可以放心。你就好好在这儿歇着,该处理事情的时候,朕自然会派人来叫你。” 容菀汐冷哼一声,对他的格外体谅一点儿也不领情,而是道:“把我送到天牢房去就行了,不劳你费人费力地在这儿服侍我。” 慕容焰看着床尾,含笑看了容菀汐好半晌。这才忽然起身,道:“的确,费人费力的太麻烦了。但朕也没心思把你送到天牢看着,那样更是麻烦。不如将你夫君叫过来,咱们这就把该办的事情处理了。” “你能这么痛快,很好。”容菀汐道。 “呵呵”慕容焰笑得很是宽和,好像他不和她计较这些冲撞的言语,是件多伟大的事情似的。 慕容焰说这就要处理此事,却是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容菀汐才听得门口儿有一阵响动。是一个小太监的声音,道:“阿碧姐姐,陛下让姑娘到奉神宫去。” 不用两个宫女再说一遍,容菀汐就自己利落地起身了。问道:“奉神宫是什么地方?” “回姑娘,那是陛下的寝宫。”其中一个宫女儿很痛快地回道,并未瞒着。 容菀汐淡淡点头,觉得慕容焰应当不会糊涂到对她做什么。但小人心性,却也不能说得太肯定了。倘若慕容焰真的胆敢冒犯于她,大不了同归于尽,没什么可怕的。因而并不用这两人搀扶控制着,很痛快地穿上鞋子,自己往门口走。 此时她身上的棉衣虽说已经被两位宫女脱掉了,但里面的单衣却仍旧是她自己的,这两个宫女儿并未给她换衣服,可见是未受到如此吩咐。 由此,更可见慕容焰从一开始就没有冒犯她的意思。想到这儿,容菀汐的心里更安定了些,只管看看接下来发生什么就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先要做到不慌乱,才能挡得好,掩得好。 没人把她当犯人一样押着,而是只有两个引路的小太监,和这两个侍奉的宫女儿陪着。如此一来,走在雪国的皇宫里,倒像是走在未央宫里一般自在。 已是雪国的春暖之时,皑皑白雪的融化,使得地面上湿漉漉的,脚踩在其上,有种走在雨后天晴的夜里之感。说实话,雪域天宫里的景致,要比未央宫更美一些。但容菀汐却没心思去欣赏,一心只想着,慕容焰要用怎样的法子对付风国。 第八百零九章:生死抉择 http://..org/ 到得奉神殿,引路的小太监禀报了一声儿,里头便有人道:“传。” 两个宫女儿和引路太监都留在门外,容菀汐自己进了屋。房门刚关上、脚刚落定,就有早埋伏在房门两侧的两个有身手的小太监扑了上来,将她牢牢控制住,拖着她往左边寝房里走。 容菀汐岂能不惊?但看慕容焰只是在正殿里的高位上坐着,手里缓缓转动着茶杯,并不像有什么歹心的样子。因而那刚要出口的“慕容焰你别胡来”,就硬生生咽了进去,变成了:“慕容焰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不必动粗,我自己走便是。” 慕容焰一笑,道:“我可不觉得容皇后你,能主动上朕的床,所以还是让人帮着些比较好。也是在给容皇后留脸面呢。免得等事后风兄追究起来,皇后没法子交代。这样,直接说是被朕强迫的不就行了?” 慕容焰越是这么说,容菀汐反而越是不信。如果慕容焰真的打这个主意,此时不可能还在龙椅上这般端坐如山。 很快,这两个有身手的太监便将容菀汐扔在了床上。用早就准备好的粗麻绳将容菀汐牢牢捆住了。却还不放心,利落地在容菀汐身上点了几下、使得她动弹不得、呼叫不得,这才放下了床幔。退出去禀报道:“陛下,人绑好了。” “去天牢里,把风国皇帝带来。”慕容焰吩咐道。 若说容菀汐在被绑在床上之后,原本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在听到慕容焰这一声吩咐之后,这害怕之感便瞬间消失了。看来慕容焰是叫陛下过来有什么事情要谈,绑了她,只是方便提出条件罢了。 这个小人,当真让人恨得牙痒痒。可此时,他们已经落入了小人的圈套,完全变成了这小人案板上的鱼肉。即便恨不得想要将慕容焰千刀万剐,却也只有暂时忍着这任人宰割的局面。 过了有一会儿,正殿的房门才开了。 “放开。”随即,便是一声傲然、却很平静的声音响起。听得声音,容菀汐便知道来人是皇上。 慕容焰略一扬脸,那两个押着皇上的太监便放开了。 “你们都出去。”慕容焰竟然遣退了宫里服侍的人。 一个小太监有些担心,道了声:“陛下” 话还没出口呢,慕容焰便道:“无妨。给他的穴道点上,让他自腰部以下动弹不得便罢了。只有一双手,他就是再有本事,也不敢对朕做什么。更何况他其实只不过是三脚猫功夫罢了。” “是。”这小太监应了一声儿,便上前来利落地在皇上身上点了两下。皇上顿时觉得双腿发麻,微微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果然动不了,就只能在这儿这么站着。 但却也未有什么慌乱之感,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慕容焰,和他对峙着。 屋里服侍之人都退下后,皇上方开口,问道:“菀汐呢?” “风兄果然是个痴情人哪!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不住了,竟然还有心思关心一个女人。”慕容焰道。 “那是我娘子,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无情无义?”皇上道。 慕容焰一笑,也不反驳他,只是道:“风兄,此时你的皇后,在我后宫里呢。我命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但却没打算要冒犯她,所以你大可放心。”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皇上道。 “呵呵风兄果然是个痛快人呢。”慕容焰笑道。 “所以我希望你也痛快一些,这样咱们交流起来不费力。”皇上道。 慕容焰道:“好,我就和风兄你痛快一点。很简单,我要你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一个。” “如果我选美人呢?你当真能让我和菀汐走?”皇上几乎是想都没想,便问道。 容菀汐在寝房里听得真切,心里的确受到了很大的触动。她没想到皇上竟然连想都没想,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呦呵”慕容焰故作惊讶,道,“所以风兄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让你和你的皇后双宿双飞去,你可以放弃皇位?” “我看你不是很有诚意”,皇上道,“但我却是很有诚意来和你做这个交换。所以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如果你放了菀汐,我和菀汐便就此在你大雪都生活,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风国我们不再回去,只管在你们雪国游山玩水。这样一来,你便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皇上一声轻蔑冷笑:“但是要事先说好,若果即便在我不在国中坐镇的情况下,你们还是输了,那是你自己没本事,可怪不到我头上。我可以让你派人做我和菀汐的贴身侍婢,整日看着我们,看看我们是否和国中有联系。你觉得我这样的提议如何?” 慕容焰道:“风兄你诡计多端,你的提议听起来再好,我也是不会用的。所以刚刚,我就只当做听笑话了吧。” “你果然没种。”皇上嘲讽了一句。 “那好,你说说你的法子。”随即,又很沉稳的问道。 慕容焰眼中更是诧异,身子前倾,仔细打量了皇上好一会儿。这才道:“风兄,我想你该搞清楚,此时你是阶下囚,我的手上,可握着你的性命呢。你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底气,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候,仍旧这般一脸镇定?不如我给你出一个最简单的法子你跪地求求我,如果我心情好了,自然会同意了你的提议。” 皇上却只是平静道:“慕容焰,我真的没工夫和你开玩笑。你有什么法子,便尽管说出来。只要是我能应下的,我一定应。” “呦”慕容焰又是惊讶,道,“怎么这话听得,好像你的确有些着急呢?风兄,我都要被你弄糊涂了。” “我早就说过,不和你绕弯子。你用菀汐来要挟我,不是已经吃准了我会就范?所以只要我觉得你的法子合理、只要我确定菀汐在我就范之后会安然无恙,我便应了你的主意。你且说便是。”皇上的声音仍旧平静,但平静的话语中,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慕容焰摇头笑笑,道:“好,既然风兄如此直接,我再玩闹下去,可是要让嘲笑了去。” 慕容焰悠然地靠在龙椅上,环抱着手臂看着风北宸,道:“我先给你说结果。如果风兄应了我的意,你的皇后,我会让阿夜带走。到紫云山之后的事情,便不是我能保证得了的。或许她就至此而跟了阿夜、或许她会浪迹天涯,总归不管是哪一种,都是逍遥自在、一生无忧。” “我如何相信你能做到?”皇上道。 慕容焰道:“风兄,我想你也该知道,我将你和容菀汐绑了回来,日后和阿夜注定做不成朋友。但此时,阿夜还不知道我已经将你们二人给绑了。他于半个时辰前刚到雪域天宫,我让奴才们带他先去安顿,说了让他一个时辰后来找我。现在算来,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他就会来到我寝宫门口儿。等他来了,看到你的下场,势必是要问我要容菀汐的” “我宫里的所有有功夫的奴才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我怎能不给?而且说实话,我虽然很垂涎容菀汐的美色,但我却绝不会因着她的美色,而冒性命之险。倘若我真的打算对容菀汐做什么,只怕以她的烈性子,我会直接死在床上。一旦你死了,她对我而言,便是一把利刃” “我怎么可能让这利刃留在我的枕边?同是帝王,我想你该明白,美色这东西,只要咱们勾勾手指,到处可寻,但这天尊地贵的一生,却只有一次。若两者相换,你可愿意?啊”慕容焰说着,一拍额头,道,“我忘了,风兄是不明白的。不然此时也就不会和我谈这些了。瞧我这个糊涂!早就知道风兄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怎的言说起来,却忽然忘记了。” 皇上没工夫和他打嘴仗,只是平静道:“你说的的确是个好法子。结果我知道了,你且说说我该怎样做,才能得到这结果?” “好”,慕容焰道,“风兄真是痛快!我这就和你说说该怎样做很简单,你死。”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道:“就这样?” “当然”,慕容焰一耸肩,道,“不然还有什么?人世间性命最重,难道你还有什么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皇上笑道:“有什么打算,你一并说出来,别一会儿一句。我的性命本身,对你而言是没用处的。你想要我死,不过是想要让风国动荡罢了。但风国动荡,好处却也落不到们雪国身上,第一先得到好处的,一定是火国和雷国。所以只让我死,你入主中原的目的达到不到。” “呵呵”慕容焰笑道,“风兄你果然聪明,这都替我想好了,也是够义气。” “我和你没什么义气可言。之前你于我而言,是朋友的朋友,现在既然你背信弃义,便只是一个小人罢了。”皇上道。 慕容焰自然也没心思和风北宸斗嘴,道:“我要你给我写一页字,写完,你就可以去死了。” 皇上诧异了片刻,道:“你是想要弄个一个假皇帝回风国?” “有何不可?”慕容焰道,“反正现在在未央宫里的那个也是替身,我不过是怕他太累,帮你换一个而已。” 如此,风国可就彻底在雪国的操控之下了皇上眉头紧锁。 不过现在慕容焰所能想到的,就只是要模仿他的字迹而已,可他平日里的小习惯何其之多?一旦那假皇帝回到未央宫里,怕是不多时就会暴露。一旦暴露,老四定然会除掉他。只是一旦国中无君,必要大乱。 若以正统而论,自当兴儿接任帝位,可兴儿却是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子 他是风国之君,列祖列宗将这江山交给他,他岂能让这江山败在他的手中?父皇一统天下的遗愿还没完成,他若丢下一摊烂摊子走了,如何对得起父皇? 第八百一十章:为你赴死 http://..org/ “怎么?风兄犹豫了?”见风北宸许久没有话,慕容焰笑道。 “那是我大风列祖列宗拼了数辈才创下的基业,我岂能不犹豫?”皇上道。 容菀汐听着,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她庆幸他不糊涂、庆幸他还以江山社稷为重,庆幸他或许能活;但在江山和她之间,他到底还是选择了江山,这让她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是啊”慕容焰道,“风兄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我呢,其实真是个挺讲信义的人。如果你不愿意用江山来换美人,我不会强求,自然会放你回去。你的美人儿,我留着玩儿就是了。反正是你已经不要她了,她就不至于为你拼命,我可以放心留着。” “我看你不必用我给你写字”,皇上道,“我想你心里也清楚,你的替身到风国,用不了多久,就会暴露。你不至于异想天开到,以为只用了一个易容的替身,就能搞定了风国。你想要的,不过是让我风国大乱,让兴儿继承皇位,是不是?” 慕容焰也不否认,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如果你不回去,你弟弟便始终会在你的皇位上。我看靖亲王其实是有些本事的,若风国在他手中,我没把握能赢。但风国若落入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子的手中,我们的胜算就多一些” “且一国的衰落并非一朝一夕,在那小孩子刚登基之时,火、雷两国摸不准情况,定然不会轻举妄动。但我却知道,你的确已经死了。我是没什么可忌惮的,便可以抢先一步。” 皇上点点头,却是有些赞许之意,道:“你的确很会谋划,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不然以你雪国之偏远,很难抢在其他几国之前君紫夜什么时候来?” “哦?如此,风兄可是应了我的意?”慕容焰道。 “如果我确定君紫夜的确就在门外,我便应下。我会写一封手谕给你,你交给雷停,让他带回去。你放心,手谕里只是传位给兴儿的话,不会多言。”皇上道。 但只要他在手谕上稍稍动一动手脚,雷停必定会看出他的意思,会传位给老四,而不会传位给兴儿。等到雷停回到京都城,菀汐定然已经随君紫夜离开雪国、定然已经安全了。 慕容焰并不计较皇上在他的意思上稍稍做了更改,反而劝道:“风兄,你可想好了啊那可是你的江山,是你费尽心力打败了你大哥才赢来的江山。九死一生得到的东西,这么轻易就不要了?不是太可惜了些?” 皇上却是一声冷哼,把头别向一边,不再搭理慕容焰。 慕容焰却是没皮没脸,走下高座,缓缓踱步到皇上面前来。但却也没有太近前面,只是皇上周围转悠,仔细打量着他,好像要从皇上身上看懂什么东西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在皇上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道:“值得么?为了一个女人?” “那是我的妻。”皇上的语气坚定。 只这几个字,容菀汐就已经泪流满面。 “那又如何?”慕容焰道,“这个皇后没了,自然还有合适高门里的其他女孩儿来做皇后,其容貌品性,未必就不如容菀汐。我也有皇后,我却绝对不会为她抛却我自己的性命。” 皇上纠正道:“你说的是皇后,我说的,是我的娘子。二者不可同论。” 慕容焰挠挠头,甚是不解。又开始在皇上面前来回踱步,道:“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死了,你们风国可就变成了妇孺之治。历朝历代里妇孺亡国的教训还少吗?你这可是等于葬送了你的祖宗基业,抛弃了你的百官万民,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 “抛却了这帝王之身,我不过是她的丈夫。哪有什么值不值得?不过是丈夫保护妻子,再寻常不过之事。一国的气数,自有祖宗保佑。江山自有忠臣良将去护、天下事自有天下人去谋。人之一生,所担负的责任太多,若生死关头都不能由心而选择,这一生岂不白活?”皇上淡淡道。 “咝”慕容焰更是困惑。 在皇上面前又踱步了好久,才道:“如果这人不是容菀汐呢?你可还愿意这么做?” “不是菀汐,便也不是我的妻。我何须这么做?” “不是容菀汐,可她是皇后啊、她是曾经的宸王妃啊。不管是哪个女人,只要有这个身份,她就是你的妻。”慕容焰道。 皇上摇摇头,道:“世人眼中的名分不算什么,只有我心里的名分才作数若你此生有幸,能够遇到一个由着她将你的心慢慢吞噬掉的女子,你就知道我所言是何意。现在我和你说不清楚我知道你在担心我耍花招,你放心便是,我甘愿一命换一命,其中绝无蹊跷。” 在将她娶进王府的那一刻、或许是在太子府门前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被她偷去了、被她吃了。自此,两人便紧紧连在了一起,他再也逃不开她的温柔、离不开她的陪伴。因为他的心,在她那里啊 一命换一命是没蹊跷,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有蹊跷的。只要这最终结果的“蹊跷”能成,他便不算对不起列祖列宗。 百年之后,九泉之下,菀汐也不必和他一起担受骂名。只是不知道九泉之下,菀汐还会不会认得他 他甚至希望,自今日起,菀汐不要再记得他、把他忘得干干净净的。在宸王府里的一切、未央宫里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梦醒了,吃顿早膳的功夫就忘了。放下碗筷,她还要满怀期待地梳妆打扮了,拿起她的行装,去边疆去找她青梅竹马的情郎。 他希望她的一生里,他不曾存在过。 不然这后半生,她自己可怎么活呢 他和菀汐终究都是良善之人,算不准这真小人的心思。输得毫无防备、输得太可笑,然而事已至此,再怎么追究也不会重来。所以唯一能做的,只是将这一场输的后果,降到最轻。 只要菀汐能平安无事,这后果便是最轻的。 慕容焰的踱步不停,皇上一言不发,空荡荡的正殿里,就只剩下慕容焰的踱步声他不是担心风北宸会耍花招,他是真的想不通、搞不懂。 “陛下,君大侠来了”门口儿有小太监道。 “阿夜,我这里有点事儿,你在门口儿等一会儿。”慕容焰扬声道。 “好。”自门口儿处传来了君紫夜淡淡的声音。 他的人和他的声音一样,是独一无二的,让人一眼便能认出、便能听出。 皇上的双腿不能动,但身上却可以。因而在听到的确是君紫夜的声音之后,回头看去。借着屋里的烛光、顺着雕花门上错杂着的琉璃屏看去,见外面之人的确是君紫夜。君紫夜似乎不愿意打扰友人的事,在他回头看去之时,君紫夜也刚好转身背对着房门。但是在这转身的过程中,他刚好看清楚了君紫夜的脸。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慕容焰道。 皇上点点头,道:“拿纸笔来。” 慕容焰一笑,自己书房里搬了一个凳子来,将纸放在上面,又去给皇上磨墨。很快,便将沾好了墨的笔递给皇上。 皇上略弯腰,刚好可以够到放在凳子上的纸,缓缓写了 容菀汐躺在寝房的床上,拼命地想要挣扎,可却是怎样都动不了;张开口,拼命地想要喊他,可却是怎样也喊不出来急得容菀汐汗水伴着泪水,如雨般落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双眼、模糊了面容 风北宸,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君紫夜已经在外面了,我们能活的,我们能一起活着 可是,皇上并不知道她也在这里啊!皇上还以为她被慕容焰给控制了,以为如果和慕容焰撕破脸,慕容焰就会杀了她。皇上不敢拿她的性命冒险 此时,她多希望皇上能真的以江山社稷为重、能真的只是对她虚情假意,这样,他们就都能活着了。 一定要有他,活着才有滋味儿啊,不然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干什么呢? 然而慕容焰正吃准了皇上对她的担忧,正吃准了皇上不敢拿她的性命冒险,所以才敢这般胆大地把君紫夜叫到门外来、才干这般胆大地反而用君紫夜来逼迫皇上赴死。 “风兄,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招。君紫夜是在外面不假、他是能帮你也没错。但是他找不到容菀汐在哪儿。一旦你逃了,我这边的奴才,立刻会发出信号,让看管容菀汐之人动手。你觉得,是守在容菀汐身边之人动手快、还是君紫夜到得快?”看到风北宸写得有些慢,慕容焰低声提醒道。 听得这提醒,容菀汐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而皇上的话,更是使得容菀汐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皇上说:“我不会拿菀汐的命去冒险,你放心。” 她明明就在他的身边,可她却动不了、说不了,就只能这么干躺着,听着他去赴死。 一生之中,最无力的莫过于此时,然而此时一败,便是永远也赢不回来了他若真的死了,她可怎么办呢 他若真的死了,她定然不会独活。 风北宸,你不是想让我活着吗?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啊你不要做傻事,你绝对不可以做傻事! “好了。”然而,皇上平静的声音响起。 容菀汐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原本都是僵住不能动的,此时,就连眼睛也不动了、呼吸也无。 慕容焰接了皇上的手谕,并未仔细看,便随意折了塞入到怀里。想来是觉得只是一封手谕而已,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由他看着写的,能出什么乱子? 直接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匕首,拔出来,塞给风北宸,道:“可以了风兄,手谕写完了,你对我的用处没了,你可以上路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原是好心 http://..org/ “不”容菀汐在心里呐喊着,拼了命地张嘴呼喊,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她多想冲出去拦住他!多想要冲出去抱一抱他,哪怕是和他一起赴死也好啊 她不能就这么在他身边,却连见他一眼都不能,就只能听着他,为了她而赴死 其实他本可以不用死的,只要他不在意她的生死,只要他不给慕容焰些这封手谕,慕容焰就拿他没辙! 可慕容焰这小人,却用她来要挟他她是他的死穴!她早就知道,她是他的死穴! 然而事情未到眼前,她总不觉得这一点有多重要,甚至于还总是让自己忽略、总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直到如今真的生死关头、真的看到他在自己的性命与她之间做出的抉择,她才再也不能逃避,她才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可一切,却是为时已晚 她还有太多的话没有对他说、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为他做风北宸,你千万不要犯傻,你不能就这样死了!我还有话没有对你说啊 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需要勇气的。皇上紧紧攥着手中的匕首,却迟迟没有将它送到自己心口。他的确舍不得死在这尘世上,他还有太多事情没做呢。 他还想着,待到他和菀汐有了孩子、待到孩子长大了些,他便带着菀汐离开皇宫、离开京都城,去看看这天下间的大好河山,携手走过每一处风景。他还想着,待回到宫里,他要尽力弥补那件错事,帮菀汐为知秋报了仇,以免菀汐为此而乱了心性。 他还想着,她的十九岁生辰快到了,他可得好好准备一番 “风兄,舍不得死了?改变主意了?”慕容焰问。 他是想要改变主意,是想着,能不能有一个让两人都能活着的法子? 如果他死了,菀汐一个人,可得多孤独呢 君紫夜就在外面,生的希望就在外面,他岂能不想活? “我不是不让你耍花招。如风兄这等皇位都能赢来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能难住你的?只是在你想到什么的时候,我劝你想一想,你是想要自己活、还是想让容菀汐也跟你一起活。如果是后者,那是没可能的。因为我的派去的人动手极快。只要我一个响指,外面立刻有信号传风兄!” 慕容焰正低声说得起劲儿呢,心底里,他已经不认为风北宸会甘心赴死了,反而像是聊家常般悠然。可话还没说完,就见风北宸一咬牙、一闭眼、猛地把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处!这一连串儿的动作,却只是在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发生了,一丝犹豫也无!而且那匕首的位置,是心的正中央,绝无偏差,可见其决然! 吓得慕容焰一声惊呼!眼瞧着匕首刺入,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把自己也给唬住了,还真以为这匕首是能刺死人的呢! “嗯?” 在静了片刻之后,皇上缓缓睁开眼,看向自己手里的匕首上面一点儿血迹也没有。 皇上拿起来,再往心口处刺了一下,只见那匕首瞬间缩了进去。 “哈哈哈哈哈”看到风北宸那一脸懵样儿,慕容焰一手指着匕首,一手捧腹大笑,“怎么样?我这东西好玩儿吧?没见过吧?你们风国没有吧?哈哈鼠目寸光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呢?弄得好生壮烈哪!” “吱呀”房门开了,是君紫夜漫步而入。 “阿夜,你看他这一副傻样儿我就说我雪国的宝贝多了去了,比他风国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早晚有一天我会踏平风国,你还不信呢!” 看着如同小孩子般因调皮得逞而大为开怀的慕容焰,君紫夜真的很不忍心打扰他。因为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慕容焰笑得这样毫无城府、无拘无束了,记忆中最后一次看他这样笑,便是第一次来雪国的时候。慕容焰带他微服出巡之时,他们一起捉弄麟芳城里的一个恶霸。转眼间,已过了这许多年。不想今生还能看到他这样孩童般的笑容。 可是却还是不得不提醒一下啊 “阿焰,那是我做的匕首。”君紫夜提醒道。 “哎呀,有什么关系,你的就是我的!我说是雪国的宝贝,它就是!”慕容焰笑道。 皇上摇摇头,将匕首扔给慕容焰,道:“什么稀罕东西?还当宝贝呢!不过是个机关匕首罢了,我风国里,随随便便找一个精巧匠人就能做得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鼠目寸光!” 看到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儿伤口、又看到那匕首、又听到慕容焰的话、又听到君紫夜的话,他要是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可就是傻子了! “我说,你们弄得这是哪一出?”皇上看向君紫夜。不知为何,察觉到自己被耍了,想要揪出罪魁祸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这个一看就一脸奸诈相的慕容焰、反而是一脸正直的君紫夜。 因为这事儿若是慕容焰谋划的,这匕首可一定是真的。 只是君紫夜谋划这事儿作什么呢?难道是为了要他的字迹?要他的手谕?君紫夜才不会这么吃饱了撑的。这些东西,就是摆在他面前,他都不会要的。 “阿淮,你进来。”慕容焰向门口儿扬声道。 之前那个给皇上和容菀汐点穴的小太监进了屋,向慕容焰施了一礼,道:“陛下有何吩咐?” “去,给屋里那女人的穴道解开。”慕容焰吩咐道。 一听慕容焰说“那女人”,皇上更是诧异。心想原来这寝宫里不只是他们两人,刚才竟然还有别人在。而这女人,又是谁呢?慕容焰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他和君紫夜两人到底在谋划什么? 正想着,忽听屋里有人喊了一声儿:“风北宸!” 这一声儿唤,哭音中带着欢喜、嗔怪中带着深情,真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了而且,他很喜欢听她这么连名带姓儿地叫他,听多少遍都不会觉得腻。 “北宸”“那女人”已经唤着他的名字,扑入了他的怀中 “你怎么这么傻?我就在里面呢!我就在寝房里呢!你只要叫君大哥,他就会把我们一起救出去的!你怎么这么傻”容菀汐紧紧抱着皇上,生怕这是一个梦,生怕只要她一松手,看到的,就是皇上的尸体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啊”皇上轻揉着容菀汐的头发,声音温柔得已是溺死个人。 “谁说我哭了?我才没哭呢”容菀汐倔强道,但声音却是哽咽的,还有些哆嗦呢。 “呵呵”皇上温柔低笑,抱着她的手,也更紧了些真好,他们俩都还活着,他想要和她一起做的事情还可以做,真好 “咳咳”慕容焰实在看不下去了,道:“这儿还有两个大活人呢,你们能不能稍稍考虑一下我们俩?” 容菀汐擦了擦眼泪呃,的确,她确实是哭了,嘴硬不得。从皇上怀里起身,却还是不想放弃和他的牵连,即便身子直起来了,手却是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想分开。 “君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偷换了慕容焰的匕首?”容菀汐完全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哪里能想到这事情里的蹊跷?就连慕容焰刚刚大笑,都给忽略掉了。 “你还说我笨呢!君紫夜可不是什么好人,我看今天的事情就是他谋划的。”皇上揉了揉容菀汐的头,虽是责怪的话,但声音里却满是宠溺。 使得慕容焰和君紫夜听着,都觉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啊。 若说之前皇上还不明白这俩人在搞什么名堂呢,当看到菀汐从寝房里跑出来,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两人其实是在帮他,想要让菀汐看清楚他的心。 君紫夜道:“风兄,你是一个明君。有你做风国的皇帝,乃是百姓之福。所谓在其位谋其事,你既然是风国的皇帝、且已经是个好皇帝了,便要继续做好它。可我却看出,你总是想要逃离皇宫。想来,应该和菀汐有很大的关系。之前未央宫里的事,我多少也听说了些” “风兄,你既然连为菀汐死都不怕,又岂能怕为她做些千古未有之事?比如说你宫里的那些女人,我看你若不喜欢,不如散了她们。只要你二人双宿双栖,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都说宫墙锁人,可真正锁人的,就是那一面面高墙吗?其实是人心。若这宫墙之中再无争斗,未央宫其实和民间的一处高宅无异,御花园又何曾不是山水间?” 君紫夜向来寡言且言语冷淡,却不想此时竟然说了这一番缓缓劝导来。皇上和容菀汐原本就很愿意听君紫夜说话,此时听得他这般耐心的和缓言说,更是字字句句都听到了心里去。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话放在此情此境上,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皇上但觉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 是啊,真正困住他们的,并非是那高高的宫墙,而是人心。是因为未央宫里总有争斗,所以才显得就连那宫墙都是阴谋。如果这未央宫中再无争斗,那高高宫墙,可就成了阻隔尘世肮脏的桃源围墙。如果未央宫里再无争斗、一山一水、一屋一瓦,又何尝不是风景? 他怎么现在才明白呢!他怎么就不能早些明白呢! 其实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把这些女人带进宫里来。尤其是秦颖月,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她一直怀有不忍之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越是牵连,便越说不清了。越是不忍、便愈发剪不断。 可他明明已经不爱她。 就连上次和她的肌肤之亲,都只是在和菀汐赌气罢了。那一晚如果不是秦颖月,而是别人,他也会那样做。因为那只不过是个发泄的工具罢了。可因为是秦颖月,菀汐心里的难受,便注定多了几分。 第八百一十二章:踏上归途 http://..org/ 他已经说了他不会再碰别人、也的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做了。可到底还是在一时气愤之下做了错事。原本碰了别人,已经是一大错事,可这人偏偏又是秦颖月,那可真是错上加错了 倘若他能早些用心去想、去解决,早些捋明白了这些女人的事儿,便不会有这些错事了! 薄馨兰也好、秦颖月也罢、还有宫里的其他女人他早就该把麻烦扼杀在萌芽之中,而不是糊里糊涂地给她们谋划作恶的机会! 被君紫夜这么一点醒,皇上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啊! 君紫夜看到皇上那一脸惭愧懊悔的模样,嘴角含笑。心想他烦着阿焰设下这个局,果然不是白费功夫。他知道风兄是个明白人,只是一时高位迷眼罢了。只要有人稍稍点拨,定然瞬间通透。 而菀汐呢?以菀汐之聪慧,再加上刚刚那番确认,更是容易明白了。 “菀汐”,君紫夜问道,“若今日风兄真死了,你可会独活?” 容菀汐摇摇头。自然不会,若他今日真的死了,不管是不是为了她,她都是要追随他而去的。 若是为了她而死,她便到阴曹地府去报答他的情;若是为旁人而死,她便追到阴曹地府去,缠着他、早晚有一天让他也全心全意地爱上她。 总之不管生还是死,她是注定赖上他了,怎样都赶不走。 君紫夜道:“既然你也是为他连死都不怕,又岂能害怕陪他做个好皇帝呢?若让你在失去他和陪着他在未央宫中过一辈子之间选择,你怎么选?” 自然是后者!自然是后者! 容菀汐抬头看向皇上,眸光灼灼她忽然就明白了、忽然就想通了! 相比于永远失去他的痛苦,即便是在宫墙之中为了他一生厮杀,又算得了什么呢?毕竟只要还在他身边、只要还能看到他,这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啊! 看到两人的反应,君紫夜就知道,这一番折腾没白做。 本就是不习惯浓烈感情的人,很怕一会儿他们再痛哭流涕地说什么感激之言。因而道:“阿焰,让你那小太监将风兄的穴道解了,放了风兄的同伴,让他们快些回去。” “嗯,知道了。”慕容焰闷闷应了一声儿。 说实话,一番玩闹的欢快之后,心底里多少还是升起了些许不甘。明明人已经被他给抓来了,却是自己过了一番嘴瘾之后,又要把人完好无损地给送出去。 他可从来都不是个好心之人哪! 可是又能如何?如果不放人,阿夜今晚就要和他翻脸。好不容易才见了一面,他可不想弄砸了,不能让自己连此生唯一的朋友都失去了。 罢了罢了再不甘心,却也只能认了。 容菀汐和皇上都知道君紫夜是个什么性子,知道君紫夜不爱听感激的话,可他们却是不得不说。但却也只是简单地一抱拳,说了句:“多谢君大哥指点”,如此便结了。 又乐呵着说了几句让君紫夜有空儿一定要去未央宫玩儿的话,少不了也要感谢慕容焰几句,和他说几句客套话。在君紫夜面前,慕容焰对他们可是和气,也着实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这才让他们走了。 出了奉神殿,容菀汐才注意到今晚的夜色。一轮弯月悬在高空,繁星清亮,煞是好看。 这是雪国的皇宫,是她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她很想要去看看母亲之前住过的宫室,但想来,那里一定已经被王太后给弄得不成样子了,不去也罢。 按着慕容焰的吩咐,有小太监直接引他们去雪域天宫外的天牢,连马车和马匹都给他们准备好了,是让他们在那儿直接走了。 容菀汐只穿着一身单衣,皇上怕她冷,便将棉衣脱下来给了容菀汐。最新最快更新 容菀汐却也怕皇上冷,说什么也不穿上,一定要推回给皇上。皇上道:“这小太监不是说,还有一会儿才能到马厩呢。你若冻着了,路上我还得照看你,可是麻烦。我喜欢被你照看着。” 容菀汐撇撇嘴,道:“你若病了,我才没工夫照看你呢。反正你周围有那些忠心的属下,让他们照看去好了,我也嫌麻烦!” 但却还是将皇上的棉衣穿上了。因为知道如果她不穿,皇上定然还要再劝,最后一定直接用强的,还不如痛快些穿上呢。 小太监很懂规矩,走在他们三步远的地方,不远不近的。容菀汐和皇上便忽略了这小太监的存在,在这雪域天宫里散起步来。 两人牵着手漫步走着,都是满腹的话想要和对方说,但话到嘴边,却又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而就这般安静的走着,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取了马车,小太监又唤了马厩里几个赶车驾马的公公跟着,让他们送马匹和马车同他们一并去天牢。 因着外面是在太冷,马车里有炭炉,温暖如春,容菀汐和皇上便没下马,差那小太监进去叫了人出来。 已是后半夜,大雪都的街道上虽然除了他们之外再无旁人,但也实在不方便直接在街上言说。想来他们的帐篷、锅、米等物还都在伏龙雪山上呢,他们总不能这么就去过伏龙雪山不是? 但因担心慕容焰那小贼可能会不甘心、可能会想着真的耍花招,皇上便在让雪域天宫里的人回去之后,悄声吩咐了众人赶车骑马往附近的麟芳城去。那里不是最近的通往伏龙雪山的路,是稍稍绕远一些,但歧路不多,却也是能到的。他们在那边做采买,能避开慕容焰。 十日之后,他们已经追上了在南麓半山腰的父亲母亲和慕容笙,一行人一起家了伏龙雪山,到云天城休息一番,便原路返回风国,一路再无波折。 因着他们这一行人太过显眼,到了肃城郊外,便分开而行。翎王直接在路过容城之时回了边疆,自然不在分拨儿之内。雷停、敬雨、追风和蒹葭四人直接回了他们在郊外的住所,父亲母亲和慕容笙先行一步进城,直接回将军府去。皇上和容菀汐带着初夏慢行,于一个时辰之后进了京都城,直奔潜邸的后门儿去了。 回到潜邸,直奔昭德院。由卓酒和初夏服侍着,吃了顿热乎乎的饭菜,泡了个热腾腾的澡,天刚黑,容菀汐和皇上便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了。 皇上虽然很想要做些什么,但又恐容菀汐一路疲惫、身子受不住,便也只得忍着。两三个月的奔波,再回到京都城、再躺在潜邸昭德院的寝房里,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其实我们今晚就该回宫去,你非要在这里赖上一日。今晚去换了老四,起不方便?”容菀汐道。 “懒得动了”皇上伸了个懒腰,道,“明日一早让卓酒去宫里请安,把老四叫过来看你,朕直接和他换了,咱们两个这就回宫去。回去就说钦天监算的日子到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今日一进京都城,见这一派风平浪静之象,且卓酒也说,这一阵子京都城里没什么大事儿,你还担心什么?咱们今晚只管舒舒服服在这儿歇下便是了。这三个月里,咱们竟和伏龙雪山打交道了,可得好好歇一歇。” 容菀汐笑道:“怎么着?还委屈你了不成?要是不跟着我,你能看到雪国风光?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呢!” 皇上翻了个身,用双手撑着身子趴着,看着容菀汐,认真道:“菀汐,我们快些生个儿子出来吧?” “干嘛?”容菀汐本能地把手护在自己的胸前,道,“你别乱来啊,我今天太累了。” “你放心,我是那种不分时候的人吗?”皇上把容菀汐的手拽了下来,攥在自己手里,道,“我是和你说认真的。我们生个儿子出来不生多,生一个就可以了,免得他们争斗。我们一定要好好教导他,把他教导成一个文韬武略皆出色的人,等他十七八岁之时,便把皇位传给他。那时候你我也不过四十岁左右,如你我这般身强体健的,怎样也要活到七八十岁啊!剩下的时光,咱们就游山玩水去!一定要把这天下间的山山水水都看遍了才行啊!” “这倒是个好主意”容菀汐打了个哈欠,道,“只是若那时候不巧,正好战乱呢,咱们可就不能乱走了。我还想着暗度晚年呢,可不想死于非命。” “呸呸呸!”皇上忙吐了几口唾沫,道,“你说什么混账话呢?快收回去!你算算,就算你今晚怀上了哎,你别紧张,我只是说如果而已。反正连怀上加生出来、待到儿子能独当一面,最快也要十八年。十八年里,我怎样也把父皇的遗愿完成了!到时候天下都是风国的,咱们想要去哪儿,不是更方便了?连通关文贴都不用换了!” “好吧那你可要努力啊,看好你!”容菀汐道。 “怎么看你的样子像是敷衍呢?你不相信我啊?十七八年啊!十七八年我要还不能一统这天下,不如死了算了唔” 皇上话没说完,容菀汐就将他的嘴巴捂住了,嗔怪道:“不许瞎说!陛下万岁。” 皇上拿开了她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道:“你紧张什么?为了能和你活着走遍全天下,我可得仔细着我的命。像在雪国那种错误,我是绝对不会再犯的。” 容菀汐笑道:“说起来,雪国的事情也不是咱们犯下的什么疏忽之错,因为咱们的确是看对了,慕容焰还是在意与君紫夜的这份情谊的。” “人刚出生之时,本性都是善的,只是后来随着境遇的变化,有的人则愈发向善、有的人则不得已向了恶。但哪怕是最恶的人,心底里,终究还是会保有一丝良善,只看有没有人能唤醒他。这次的事儿,刚好是君紫夜把慕容焰心里的那一丝良善给唤醒了。”皇上道。 第八百一十三章:好多儿子 http://..org/ 容菀汐点点头,道:“可是君紫夜离开之后呢?这人怕是又要堕入恶途。其实,他也只不过是个孤单的可怜人罢了。” 皇上叹了一声儿,道:“且不去管他。反正最终都是要你死我活的,没有交情反而更好。” 容菀汐笑笑,捏了下他的鼻子,道:“你一定能赢,你最厉害了” “菀汐。”皇上又将她的手攥在了自己手里,道,“如果再有这次的事,我一定不会自己赴死。我一定要让人将你带到我面前,带着你一起死。” 皇上说得狠叨叨的,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弄得容菀汐哭笑不得;“干嘛啊?你这是死也不放过我啊?” “不放!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呢,怪可怜的!”皇上道。明明是挺可笑的话,但却说得极其认真。 容菀汐笑道:“好啦不会再有这次的惊险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看大好河山的吗?这就算做你答应我的事,可一定要努力做到才行。” “会的”皇上看着容菀汐的眼睛,轻轻揉着她的手,坚定道。 容菀汐一笑,心底里却是隐隐有些悲伤。好像有人低低地说着——小姐,他是害死我的人啊 容菀汐不敢想下去,她害怕见到知秋流泪的眼、哭泣的脸。 知秋姐姐一定为你报仇,但是这个人你可不可以原谅他?他只是一时糊涂,只是被那些蛇蝎心肠的女人蒙蔽了双眼,他只是被人给利用了说到底,他之所以犯下这样的大错,也是因为在意我啊。 只要他待我的心是好的,你是一定会原谅他的,对不对? 至于那些真正的刽子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这事儿可不能我一个人努力啊?”皇上没有察觉到容菀汐的异样,悠然地安排起来,“今晚就先放过你,但是回宫之后,你可要乖乖听话,不许不从。” “知道了”容菀汐笑道,“只是你说就只生一个儿子,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生了儿子之后就,就没有没有那那什么了” 不用容菀汐不好意思,皇上自己先炸了!忙弹身坐起来,道:“怎么可能?我正当大好年华,正是体力充沛的时候呢!你可千万不能别憋着我啊!说好了啊,就算生出了儿子,你也得乖乖的?” “为什么啊?”容菀汐一脸不解。 “反正你要是敢憋着我,我我就我” 容菀汐含笑看着一脸纠结的皇上,道:“你就怎样啊?” “我就当和尚去!你自己在家哭吧!”皇上气道。 “呦你还有这决心呢?只怕到时候不是去当和尚,而是要去找你的月儿啊、兰儿啊、燕儿啊你还可以选秀女啊!反正你只要和我生一个儿子,这正好是理由儿啊。你看,你不能多碰我,不然再怀上了可怎么办?所以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宠幸别人了。什么决心啊、承诺啊统统都是狗屁,反正是我逼的你嘛!” 皇上越听越不对劲儿,越听越觉得无地自容,真是恨不得把头插到地底去! 他就知道,那晚留宿在霜露阁的是,菀汐一定很介意。可他偏偏不能解释什么因为他的确做错了。 哎,可是现在是在床上,就算他想找地缝插脑袋,也找不到啊!最终也只得把头插进了枕头里,闷闷道了一声儿:“我错了” 看到他这一副窝囊样,容菀汐的一肚子怒气,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撒了。 “行了行了事情过去便算了。原本也没以为你真会为我‘守身如玉’。只是我觉得只生一个儿子,真的不太可能。”容菀汐轻轻推了推皇上。 开什么玩笑?我也是正当年华好吧?而且这一次我是想通了,再回到宫里,我定然要和你那些女人们争个你死我活的,可不能再这么一味地听之任之。人善被人欺,宫里尤其是。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陪你在宫里一辈子,那便要让我自己好好儿的在宫里活着,可不能再让人欺负了去。不过就是勾心斗角,她们会,难道我就不会了?没有什么屑于不屑于的,谁也没有比谁更高贵一些。她们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想要的,就只是一辈子拥有你的心、你的人、你的宠爱。 所以就算生了儿子之后,你对我真的淡了,我也定然要将你抢回来的。此生漫长,春宵也多,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孩子? “我也在担心这个”,皇上道,“我的本意呢,是要和你生十个八个孩子出来,但来只有一个是儿子,其余都是女儿。女儿们整日承欢膝下,这多好呢!回头儿让人在宫里修建一个送子观音祠,我日日去参拜,让观音菩萨保佑,一定要让我们多生些女儿出来。” “胡闹!”容菀汐已经被他那一脸认真的样子逗得合不拢嘴儿了。笑道:“说正经的,便是多生一些也无妨,只要教导妥当便是了。我想,你和父皇定然是不同的,你定是肯对孩子们用心的父亲。” “这是自然”,皇上道,“我和你的孩子,岂能不用心呢?” 皇上眼睛一动,很勉强了地一摊手,道:“好吧好吧看在你如此强烈要求的份儿上,便应了你的意,让你多生几个儿子吧,我准了!” 容菀汐眨了眨眼,有些懵怎么回事儿?怎么变成她强烈要求了?这我是不是中计了? 皇上可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当场便敲定了这件事儿,道:“回宫之后,我们最的要紧的事情就是生儿子!能生多少生多少呃,但也别太累,怕你累坏身子儿子女儿加起来,有五个就够了。生够五个,咱们就休息。之后我去向太医讨要不伤身的法子来,避免着就是。就这么说定了!” 容菀汐两眼一翻,好悬没晕过去。 “菀汐”皇上忽然想到什么,又趴着往容菀汐身边儿凑了凑,道:“这次在容城和二哥道别之时,你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淡了?就只是淡淡一点头就算了。其实你不必特意避嫌,只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就是了。这次的错犯得太大,我真的已经吃到教训了,日后绝不会呃,尽量不是,还是尽全力吧,这更贴切一些。日后我一定会尽全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吃飞醋” “这一路上,我从二哥那里知道了不少事儿,越是清楚这些,就越明白,卿心似我心”皇上用手肘推了下容菀汐,哥俩好似的说道:“我信你。” “哼哼”容菀汐道,“现在信了?晚了?以后这就是你二哥,不是我二哥,我不给他好脸色的。现在想要让我做好弟妹了?你早干什么去了啊?” “我”皇上一时语塞,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辩驳之言。因为似乎没什么可辩驳的啊! 风北宸,你早干嘛去了啊? “好啦好啦”容菀汐笑道,“我不会这么不知分寸的。只是我当时的确想和他体面些道别,但他也没给我这个机会啊。他就只是那么一抱拳,说了一句‘陛下和娘娘一路保重’,便和父亲说话去了,压根儿也没给咱们和他亲近嘱咐的机会,我有什么办法?” “也是”皇上道:“二哥进府衙的时候,连回头看咱们一眼都不曾看来他的确对自己狠了心。二哥就是二哥还是那么让人佩服。” 如果是他,他是没法子放弃的。 他的心在她这儿呢,他非得死皮赖脸地跟着她才行。 容菀汐打了个哈欠,道:“不行了困死了睡吧睡吧” 说着,便往皇上的怀里缩。 皇上道:“时候还早呢” “那你要干什么”容菀汐的声音都已经是浓浓的睡音。 皇上想了想,才闷声道了一句:“不干什么,困了便好生歇着吧” 的确没什么可做的,但就只是和她躺在一起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儿,就觉得是再享受不过的事儿了。和菀汐在一起,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上三天三夜都不会觉得累。 容菀汐窝在皇上的怀里,皇上轻轻拍着容菀汐,不多时,便听到了容菀汐轻微的小呼噜声儿,听得皇上直想笑 次日一早儿,下了早朝,靖王便匆匆来到潜邸。先是和皇上好一番抱怨,又紧跟着问皇上:“三哥,我要的雪绒犬给我带回了没?” “呃”皇上被他问住了。因为把这事儿忘得干干净净的!当时只是为了忽悠老四而随口应下了,其实都没太在意自己应下的是什么。没想到老四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老四,你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正色道。 “啊?”听得靖王一愣。 “在你心里,你三哥的地位,竟然不如一条狗吗?从进屋到现在,你关心过你三哥的安危没有?你可知你三哥是九死一生才回来的?该问的不问,却只惦记着你的狗!”皇上道。这可真是恶人先告状了。 “什么?三哥,你遇到危险了?还九死一生?”靖王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他三哥,觉得怎么看也不像啊。他三哥这不是好好儿的?而且可能雪国那冰天雪地冻人,把他三哥的脸都冻得更白了些,看起来细皮嫩肉的。 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打量自己,这滋味儿实在不好受。皇上摆摆手,道:“你快去把你这张脸卸下来,正常了咱们再说话!” “明明是三哥你把我害成这样儿,现在又说我不正常了,可有天理啊?”靖王抱怨着,却还是听话地去处理他的脸。 撕完了人皮面具,洗脸之时,几次想要开口和他三哥说宫里的事儿,但一想到他三嫂还在,便总觉得不方便,几次都咽了下去。 直到恢复了正常,这话还没说出来呢 第八百一十四章:当断则断 http://..org/ 皇上只是问了靖王一些朝堂上的事儿,把重要的事情记下了,便道:“这一阵子你辛苦了,回头儿朕会让太后将你的婚事操办起来。不管过去如何,如今你既然瞧上了陈家小姐,想要安定下来,这很好。对你,还是对与你之前有牵扯的人,都是好事。大家都能看前路,总比停在原地、却又再不能相聚要好得多。” 听得皇上的话,靖王的神色竟然有些凄然怔了一会儿,才应道:“三哥说的是。锦瑟那边怕也等着急了。她以为我出去办差了,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呢。我总不好辜负了她。” 皇上点点头,道:“好,你这就回府去吧,朕带着你三嫂回宫。” 靖王心里有事儿,便随意应了一声儿,拔腿便往门口走。都已经迈出了门槛儿,才忽然想到宫里头一件极其紧要的事儿,那就是秦颖月有身孕了! 如果三哥回宫后,秦颖月再去烦三哥,三哥却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儿,岂不是要露馅儿? 因而回身向他三哥招手,道:“三哥,你出来一下。” “干嘛?”皇上边诧异着,边出了房门儿。 靖王向皇上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皇上笑道:“你小子,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附耳过去听了几句,面上的笑容却是瞬间僵住了。 靖王很同情地拍了拍他三哥的肩膀,然后替他三哥仰天长叹了一声儿,然后一溜烟儿地跑了! 直跑到后花园里,脚步才渐渐慢了下来看着芙蕖边儿上的那一丛花,怔怔发呆 他多想要再见她一面呢,多想看她提着花篮走过来,多想看她笑一笑,人比花娇。然而此生,注定是不能了。 再相见,不过徒增感伤,倒是不见为好。 这世间之情,终究是半点儿不由人。 皇上在院子中站了好半晌,才脚步沉重地回了屋。 容菀汐见皇上神色不对,关切道:“怎么了?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儿?” 皇上摇摇头,并不想隐瞒,道:“不是朝中出了事,而是后宫出了事儿。秦嫔有了身孕。” 容菀汐愣了下。正向皇上走来呢,却是身子一颤,险些摔倒。但好在她及时稳住了,这才没让自己失态。平复了半晌,才勉强笑道:“这是好事啊,你都这个年纪了,宫里是该多添子嗣的。” “怎的就这么凑巧”皇上愁眉不展,道,“自打从与她相识,我就真的只和她有过那一晚而已,怎的她就怀上了” “可见你厉害嘛”容菀汐笑道。 心里,却是在滴血。 然而表露出来去,又有什么用呢?事已至此,难道还能让皇上把那已经有了的孩子给送回去不成?且再责怪皇上也没什么用,只能把事情变得更糟,徒增彼此烦忧。 “菀汐”皇上抬头,深深地唤了她一声儿。 然而四目相对,却是无言。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儿,容菀汐才笑道:“快别耽搁了,回宫去吧。你也好去看看秦嫔。” 皇上看着她那强颜欢笑的样子,真是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已是心疼得无以复加,不断地在骂自己:“风北宸啊风北宸,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怎么就如此糊涂呢!就连老天都看不惯了,这不,这就给你惩罚了!” 原本有薄馨兰的孩子,已经很让人头疼了,现在又出来一个秦颖月的。 主要是,原本他打算回宫之后,就遣散了宫里妃嫔,让她们出宫自己过活去。然而现在,却是忽然传来了秦嫔有孕的消息 可即便有孕,又能如何呢? 皇上忽然想通了什么! 她若有孕,反而更容易打发些! 秦嫔腹中的,的确是他的血脉,自己的血脉,自己岂能不心疼呢?只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想要让秦嫔带着孩子离开。因为这孩子若在宫里生下来,有他母亲教导着,最终未必有好下场。他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也如他们这一代、也如父皇那一代那般,半生厮杀、一世孤寂。 无论是秦嫔的孩子、还是兴儿,都注定不能继承皇位。因为他要确保在他百年之后,菀汐能回到宫中安稳地做太后,享余生平静富贵。所以那坐在皇位上的,必须是他和菀汐的儿子。那么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呢? 这俩孩子跟着他们的母亲,是注定不可能无欲无求的。不管他怎么避免,这俩孩子最终都逃不了被他们的母亲教唆着夺皇位的命运。 不想让他们被权力折磨得变了模样,就要彻底断绝了他们争夺皇位的可能! 最近,他是越来越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可以得过且过,但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对于那些不能得过且过的事情,则绝不能拖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所以不如趁着秦嫔有孕之事,彻底将这些纷扰来个了断。这了断,现在看来或许很残忍,但是多年之后,无论是这些女人、还是两个孩子,都会庆幸他此时所作出的了断。 “走吧!”皇上利落起身,看起来很有些着急的样子。 容菀汐心里不舒服,但却也不想要埋怨他什么。毕竟是自己的血脉,岂能不在意呢?他到了这个想要孩子的年纪,就算不是秦颖月的孩子,而是宫里其他女人的孩子,也会急着去看的。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直接叫上初夏便走了。 容菀汐是只管回到宫里,剩下圆谎的事情,有皇上去做就行了。毕竟谎是他撒的,别人想帮忙圆,也不知道从何处圆起啊。 到漪澜宫打了个转儿,皇上便出去了。容菀汐不知道皇上是忙着圆谎去了,还是忙着去瞧秦颖月去了。只是刚到了晌午,便听得漪澜宫的宫门外一阵哭泣之声儿 “求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啊” “求皇后娘娘为臣妾们做主啊” 听得声音,却是霍小燕和齐月灵、闵红媚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容菀汐问身旁的初夏。 初夏摇摇头,道:“咱们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在宫里呢,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这就出去问问。” 容菀汐点点头,道:“去吧,问问她们怎么回事儿,何以这般不成体统。” 不多时,初夏回了屋,慌慌张张的一脸纠结,不知道是喜还是愁。道:“小姐,她们说,陛下要赶她们出宫去呢,可是她们又没做过什么错事儿。想来是陛下一时糊涂了,想要让娘娘帮忙劝一劝。” 容菀汐点点头,道:“她们的哭啼我已听到了,让她们进来吧。” “小姐”只有她和小姐两个人在,初夏不由的还是喜色外露,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呢?奴婢怎么看糊涂了?” 容菀汐含笑,道:“他是好意,只是办了坏事儿。怕是我若不拦着,要因此而落得一生骂名呢。” “啊?”初夏大惊,道,“这和小姐有什么干系呢?又不是小姐让陛下这么做的!不知道陛下到底是哪根儿筋搭错了,竟然又闹腾起来。” 容菀汐笑道:“别看她们现在哭哭啼啼的,可多年之后,她们必然会感激陛下的决定。既然陛下要做如此善举,我便是担下这骂名,又能如何?不过是生前身后的外人评说。你去将她们叫进来吧,我和她们说几句话。” “啊是。奴婢这就去传人。”初夏听得已经懵了。 但看小姐脸上的笑意,却是真真切切的。小姐流露出的舒心之感,是由衷而发的。想来这是陛下和小姐之间的事儿,她这个外人,是参不透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陛下此举,多半是为了小姐,这是决计没错儿的。 以霍小燕为首的三个女人进了屋,一齐扑通跪地,重重叩首道:“求娘娘开恩,留下臣妾” “小燕”容菀汐缓缓起身,到得霍小燕面前来。 “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并未犯下大错,何以就到了要被赶出宫的程度了?陛下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魇着了,好容易到臣妾宫里一回,却是说了几句奇怪的话,便让臣妾去内务府支取了银子,收拾收拾东西回娘家去!臣妾没法子,只能来求皇后娘娘!还望娘娘看在宫里名声的份儿上,劝一劝陛下,让陛下莫要冲动行事啊!”霍小燕道。 容菀汐只是静静看着她,过了好半晌,才道:“小燕,你还记得你初遇陛下时的模样吗?” 霍小燕愣了一下,缓缓抬头,看向容菀汐 “那时你的长发随意利落地扎着,身上穿着一身轻便的衣袍,手里拿着剑,就那么往街上一走,好像整条街都随你潇洒自在起来。可现在呢?你被这厚重的宫裙、被这满头珠翠压得,就连抬头都是沉重的。小燕,这真是你想要过的日子么?” 霍小燕怔住了随着容菀汐的话,她似乎,也看到了那在桃源镇里自在行走的自己。 她还记得,初见他的那天,她正在集市上吃包子。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他撩开车帘向外看,只一眼,便惊艳了半生时光 第八百一十五章:遣散妃嫔 http://..org/ 可此时,那晨光里公子,可还在吗?那能在集市上吃包子的自己,可还在? 物不是,人已非 可她,到底还是没有得到他的心。 她的确有些后悔了,但若想要她至此放弃,却也是不甘、不能。 “师姐”霍小燕带着哭腔唤了容菀汐一声儿,“可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所有人都知道我进宫做皇妃了,我若就这样被贬回去,日后在这人世间,如何能抬得起头呢?整个霍家庄,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笑话的啊。” “小燕,路是人走出来的,一开始,你又何曾有进宫的路呢?可此时,你不还是在宫里吗?只要你想回头,就一定会有路。且被贬出宫的,又不只是你自己。更何况陛下很看重江湖中的朋友,不管是为你、还是为了这些朋友,怎样都会全了你的体面。你无需担心什么。”容菀汐道。 霍小燕怔怔看着容菀汐半晌,缓缓起身,冷笑道:“我可真傻啊居然还想着要来求你帮忙原本就是你蛊惑了陛下,就是你给陛下出了这个主意!我却还傻傻地以为你是好人,傻傻地过来找你帮忙!我可真是蠢到了家!” 容菀汐不欲和她争辩什么,只是轻微叹了一声儿,道:“小燕,你只管放心去,陛下定然会将一应事情都处理好,不会让你失了体面。” “呵呵呵呵”霍小燕笑了,眼泪却是不断流下来,道,“被赶出去的妾,有何体面可言?” 忽的,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算起来,我也不算吃亏了啊毕竟是我算计他在先,我这是恶有恶报哪哈哈我就知道,这世道还是公平的,恶有恶报恶有恶报啊我是坏人呢清平,本宫是坏人呢” “娘娘”看到霍小燕这个样子,清平吓得不轻,忙扶住了霍小燕,紧跟了出去。 “你别跟着我清平,你是个好姑娘,可不要被我给带坏了。可别和我学得不知廉耻”霍小燕却是想要挣脱开清平的搀扶。 可清平哪里肯放?哭道:“娘娘是奴婢遇到的最好的主子,是这世上最好的好人。奴婢不许娘娘这样说自己。不管娘娘去哪儿,奴婢总是要跟着的!反正这宫里也没什么好,不如娘娘带着奴婢出去转转,咱们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是更好?” “是啊自由自在的日子那多好呢那本是我该过的日子啊可是我不要脸面的折腾了这一场,却是为了什么呢”伴着一声儿叹息,霍小燕的身影消失在漪澜宫门口儿。 见了容菀汐对霍小燕的态度,齐月灵和闵红媚都愣住了,原本那求情的话,此时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容菀汐,一脸的难以置信。 “齐姐姐,你有多久没有受到陛下宠幸了?很久了吧?”容菀汐笑道,“如齐姐姐这般娇艳的姿容,若是到外头去,别管是多高的门第,姐姐定然是最受宠的那个,何苦来在宫里这般熬日子呢?姐姐还年轻,以后路还长” “容菀汐”,齐月灵打断了容菀汐的话,缓缓起身,看着她,道,“自打你进府之时起,我就对你诸般巴结讨好。不是因为你是主母,而是因为我看出你是个良善的人。我愿意与你亲近,我愿意在你跟前儿、和你说一些晓大义、明大礼的话,觉得好像这样,自己也变得知书达理了些” 齐月灵一声冷笑,道:“可却不曾想,我看走了眼。原来,你竟是同薄馨兰嘴里的是一样儿的,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其实下手狠最毒的,就是你!你说得对,以后路还长,咱们都还年轻,你的路、我的路,都长着呢我却要看看,你最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你以为你占尽恩宠、你以为你只手遮了未央宫?你别忘了,新人笑,旧人哭。待到你变成就旧人的那一天,有你哭的!” 齐月灵狠狠说完,转身出了宫门。因着愤怒,路走得极快。可未到来日他朝,只在此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最终注定会成为笑话。 因为似乎容菀汐,永不会有变成旧人的那一天 她和容菀汐说了这番狠话,似乎不是因为埋怨、不是因为恨,而只是因为嫉妒。 为什么世上会有如此好命的女人?生于高门、倾城之容、知书达理、又遇到了一个一心待她的如意郎君。可如她这样的女人呢?生于卑微,苦熬了多年,终于得到了个体面的身份,却是只有体面,而无人疼、无人爱。如今,却连体面都没有了 陛下说,“此时你恨朕,但多年之后,你一定会感激朕。” 是么?她若有这福气,也是好的。 可如她这般卑贱苦命之人,生来就是没福气的。如今又成了被赶出去的妾、还是被皇家赶出去的妾,以后可怎么活呢 闵红媚见一贯和容菀汐交好的齐月灵都受到了这番对待,向容菀汐求情之话,自是说不出了。可除了求容菀汐之外,在这后宫里,她不知道还能去求谁。 人微言轻,去求太后、去求太皇太后,人家怕是连面儿都不让她见呢。 闵红媚不开口,容菀汐也不劝她。就只是站在她面前,静静等着她的决定。 过了好一会儿,闵红媚才施了个稽首大礼,道:“臣妾拜别娘娘愿娘娘于未央宫中,长乐无极。” 容菀汐弯腰扶起了她,道:“闵姐姐最是聪慧可人儿,以后的日子,必是顺心如意的。” 闵红媚顺着容菀汐的手起身,却是不和她客套。躲开了菀汐的手,后退了一步,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她没霍小燕和齐月灵同容菀汐的交情好,人家不帮,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埋怨的。 皇上连霍贵妃都能赶走,更何况她们这些没有母家仰仗的小兵小卒呢? 所以此事已成定局,挣扎是无用的,莫不如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 外头的天地天高海阔的,她又有银子,不愁没有自在的日子吧! 不过是做了一场美梦,梦醒后,一切又如常。有什么可怕的呢不过是继续去拼、继续去闯 霜露阁里,秦颖月怔怔听着皇上的话,觉得有些恍惚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在内务府领的银子,便足够你和孩子在外头安稳一世了,不必担心日后的生计”,皇上说完,便起身,淡淡道了声,“你保重。” 直到皇上转身走到门口儿,秦颖月才忽然回过神儿来。 猛地扑了上来,抱住了皇上的腿,道:“宸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一定改,我以后一定改你不要这样对我就算不看在我的份儿上,你也要想想咱们的孩子啊!这是你的亲骨肉啊,宸哥” 然而她扑上来的这一个动作,却是让皇上眉心一皱。此情此景,和当年的采曦何其相似? 皇上的目光,不免落在了秦颖月那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可此时,即便如此重的扑倒跪地,她的小腹,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皇上心内一沉,但随即,却又释然了。只是淡淡道:“颖月,朕不管你的身孕是真是假真也好、假也罢,总之朕的意思,已经和你说得再明白不过。两条路让你选,一条是杀母取子,你的儿子,生下来便是菀汐的;另一条,便是你带着孩子离宫,你们母子二人安稳过活。如此看来,不管你是否有孕,选择后者,都是你唯一的生路。” “你放心,朕会让太医配好了药给你带着,你的容颜还是能恢复如初。而且宫里被遣走的,也不只你一个女人,就连馨兰,朕也已经和她说过了,让她带着兴儿离开。你并不是吃亏的那个,所以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听得他这样疏远冷漠的话语,秦颖月的手,不由得缓缓放下了在他心里,她和薄馨兰是一样的? 在他心里,她和薄馨兰,竟然是一样的 “宸哥,你说过,你不会让我再受苦了很早以前,你就说过的。”秦颖月怔怔道。 “让你留在宫中,才是让你受苦。颖月,你身上戾气太重,越是在这样权力滔天的地方,对你越是不利。此时你已经变了模样,朕不想看到你因权欲熏心,而变得面目全非朕不妨和你说得再明白些。即便你能留在宫里,你也做不成皇后。” 秦颖月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皇上。 “你以为,朕真的相信你要的是朕的心吗?”皇上总算回身,看向秦颖月,眼中不是没有沉痛,“你要的,是权势。当初你为何不顾朕的一片痴情而投向大哥?因为大哥是太子,而朕,却是只是连排位都排不上的一个三皇子罢了” “但是颖月”,皇上叹了一声儿,道,“你是第一个让朕真正心动的女子,你是朕年少时光里唯一的一抹温情,朕不愿意让这些过往的美好变得可笑。所以朕愿意欺骗自己,愿意让自己一再相信你。可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知道为什么知秋的事情朕没有多做追究?” 第八百一十六章:各人自去 http://..org/ 听到皇上的这一番话,秦颖月的确很震惊。在皇上问她的时候,竟然本能的摇了摇头……之后,自己才猛的惊醒!如此,可不就等于承认了她只是贪恋权势、承认了她是利用他吗? 但皇上已经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了,只是平静道:“因为朕知道,你盯准了菀汐的后位。以你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和菀汐比起来,你的确势单力薄。没有朕的宠爱、没有好名声、没有体面的身世……如此,向来不服输的你,会怎样做呢?自然是会想法子培植自己的势力,自然会拉拢朝中权贵。朕想要借你之手看看,朝中到底有多少心不定之人。” “但知道你有孕之后,朕改变主意了……因为你怀着的,是朕的孩子。你利用朕,朕自然你也可以利用你。但孩子是无辜的,朕不想连带着把自己孩子也算计了。所以才给了你一条好路走。不然朕由着你错下去,你的下场,不会比庸王谋逆后、你该得的下场要好一些。” “颖月,既然朕已经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所以这孩子是真是假,朕不会追究,你只管离开便是了。” 秦颖月“呵呵”一声冷笑,道:“宸哥,你是想要逼死我呢……” “若真有孩子,你不会死;若有孕之事是假的,死,也是你该得的结局。但是颖月,朕现在已经明白了,你是个很坚强的人,是绝不会自寻短见的。”皇上道。 皇上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决然地转身离去。 其实他早该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在那些年少无知的日子里,他真的爱错了人、恋错了人。 便是那年少过往只是一个笑话,又能如何?只要最终的归处是对的,他这一生,就不算白活。 “宸哥……”皇上迈出门槛儿,秦颖月叫住了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是算计我的?” “察觉到你的本性之时很早,但算计你,却是很晚。是在知秋的事情之后。朕知道你伤害菀汐,便容不得。”皇上平静道。 “呵呵……呵呵呵……”秦颖月苦笑两声,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道,“可是宸哥,我是真的爱你啊……” “只是这份爱,到底也敌不过权势地位,是不是?”皇上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并未回头。 在他迈出门槛儿的那一刻起,他的年少之错,便已经止了。 “是啊……”秦颖月喃喃一声儿,“光有爱,有什么用呢……母亲也是爱父亲的,最终,却还不是落得个恶狗啃尸的下场?爱……最是靠不住的。” 皇上摇摇头,不再说什么,阔步离去。 看到他那大阔步离去的背影,秦颖月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是……她真的舍不得这背影,她真的还想多看他一眼。 年少之时,他的身影总是在她眼前晃,可是她却不曾好好看过。当她想要好好看看他了,他能给她的,却只剩下背影…… 秦颖月轻轻摸了下自己的小腹,这儿,不过是用棉花垫起来的罢了。可是她多希望,这里真的能有个孩子呢…… 宸哥,我是真心爱你的……可我没有容菀汐的好命,我爱不起你…… 如今,权势的梦也碎了,你也没了…… 可是正如你所说,我啊,不是会自寻短见的人呢。 我的命,得来得多不易呢。 只要能活着、只要我的容貌还能恢复,一切,就还有希望。 宸哥,我想你早该知道,我,绝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 容菀汐,此生漫长,有的较量呢。 秦颖月缓缓起身,唤了身旁的小桃一声,道:“小桃,你去内务府里领了银子,回来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带着二皇子离开。” 小桃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但看到秦颖月那坚定的面容,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毕竟小宁子还在呢! 只是心底里,真的对秦颖月颇为佩服了。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她竟然还不死心呢!其心之坚忍,真的非常人所能及。其对权势的渴望,也真的到了疯狂的地步。 然而旁观者清,身为旁观者,纵然她再不聪明,却也可以肯定,秦颖月真的再无翻身的可能。 所以啊,她还是尽快想个法子离开这个疯子。但她可不能就这么空手离开啊,她得有银子啊……陛下给的遣散银,可是个好东西。 秦颖月,不如你要首饰、我要银子,主仆一场,我岂能看你落魄呢?你的那些首饰,只要你剩着些典当,也够你花一阵子的了。 …… 处理了秦颖月的事,皇上紧赶着往漪澜宫去。心底里不乏邀功之感。一路快步走着,自己都觉得好笑。想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落得个要向人邀功的下场? 刚拐过了这条巷子,就见太后的仪仗停在漪澜宫前。母后正在芳菲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步撵,身旁跟着抱着兴儿的薄馨兰。 刚好太后也见着了他。皇上稳步上前去,向太后施了一礼,道了声:“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沉色看着皇上,过了好半晌,才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这未央宫里有个母后?” “母后在上,儿子片刻不敢忘。”皇上道。 “如此,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太后沉声问道。 “为了后宫安定,为了让母后顺心。为了让这皇家,真真正正是一个‘家’,而不是只见‘皇’字。”皇上道。 “你……如此胡闹,还敢狡辩!”太后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皇上心疼母后,忙跪地,行稽首大礼道:“母后息怒。” 但顿了一下,却又还是坚决道:“母后现在看来,儿子此举是错的,但是不出三五年,母后便知道儿子此举实为明智。儿子知道,定然是薄嫔去求了母后,但念在她是已经要出宫的人,儿子便不多做计较了。母后,儿子已经长大了,这是儿子自己的家事,还望母后不要过多插手。如今所有人都已经在准备出宫,只剩薄嫔一个。想来母后也不想因为对薄嫔和兴儿的爱重,反而让兴儿变成一个没娘的孩子吧?” 意思也就是说……如果母后你再插手,儿子不能拿母后怎样,但却会对这引得母后前来之人做出惩罚,杀母留子。 太后沉脸看着皇上,皇上的这一番话说得平平静静的,但却是字字诛心。她的儿子在告诉她,让她不要插手他的家事。她的儿子,是嫌她多管闲事了,是吗? 她的儿子还在恐吓她,告诉她如果再管下去,反而会给薄嫔帮倒忙。 可是,她原本就不是为了薄嫔。她过来找容菀汐,就只是针对容菀汐自己、就只是为了兴儿而已。 既然皇上说了,若是再管下去,就只能让兴儿变成一个没娘的孩子了。也好啊,没娘不要紧,兴儿不是还有祖母呢么? 秦颖月那孩子是见不得光的,她也不愿意将那孩子认成是她的孙儿,所以那孩子的去向,她管不着。但兴儿却是不行。兴儿是她的长孙,实实在在、光彩无比了的皇家血脉。她岂能让兴儿流落民间? “好,旁的,哀家也不多管。旧的一拨去了,新的一拨再来。不过随皇上的心意罢了。但是兴儿,必须留下。既你如此说,那便让他做了没娘的孩子,自此由祖母照料吧。”后一句,太后说得轻描淡写。 薄馨兰大惊,慌忙跪地,一手抱着兴儿,连连弯腰做叩首状:“太后饶命啊……太后饶命啊……臣妾并无错处,何以要处死臣妾?兴儿还这么小,他是离不开娘亲的啊……” 太后冷哼一声,道:“你哪里没有错处?之前陷害知秋的事儿,哀家还没和你算呢。既然如今陛下要算这个账,哀家是保不了你了。你自己做的孽自己担,莫要苦了哀家的孙子。” 听得太后的话,薄馨兰愣住了……保持着弯腰叩首的姿势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看着太后……但却只是片刻,便一声冷笑,缓缓起身。 她早知道太后是靠不住的,太后帮她,就只是为了兴儿而已。如今为了留下兴儿,想取她的性命,自然也是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可埋怨的呢。 怪只怪,她不如这漪澜宫里的人受宠罢了,怪只怪她命苦……其他的,却是什么也怪不到。 阖宫妃嫔都被遣散了,她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皇上向来不宠爱她,她有什么资格奢望留下呢? 其实一开始去找太后,就是不自量力的错误之举。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从皇上到漪澜宫门口儿,直到现在,皇上可曾看过她怀里的兴儿一眼?没有。 她本以为,带着兴儿过来,皇上多少会心软些,一心软,也就留下她了。呵呵……现在看来,一来皇上的确不在意兴儿;二来,如果皇上心软了、想要留下兴儿了,她的境遇只能更糟。 事已至此,眼见皇上如此坚决,那是半点儿也没得转圜的。还挣扎什么呢?不嫌累么? 既然人人都走了……也罢,她也不算吃亏。就跟着一起走了,又有何妨? “五百两遣散银不够”,薄馨兰声音平稳、却很坚定,“臣妾带着大皇子,自然不能与旁人相同。臣妾要一千两。” “好,朕这就派人传下去,让内务府给你派一千两,你这就去领便是。小福子……你随薄嫔一起去,直接和内务府那边说了。”皇上很痛快地应了下来,便回身吩咐小福子。 “皇帝!”太后真的怒了,而且这怒气是没法子遮掩的,“其他的胡闹哀家不管你,但兴儿,必须留下!杀母留子,是哀家最后的底线!” 第八百一十七章:(大结局) 与卿千秋 http://..org/ 皇上向太后施了一礼,坚决道:“儿子还是觉得,孩子跟着他自己的母亲为好。母后想要孙子,日后还自然会有。儿子和菀汐已经商量好了,必要生五个孩子才罢。只要母后善待菀汐,有的是含饴弄孙的日子。” “你……”太后指着皇上,手指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孽障!”太后怒骂一声,眼一翻,晕了过去。 “母后……”皇上忙上前去,扶住了太后。 容菀汐早就听到了宫门口儿的动静,只是故意不管,以让皇上由着他的心意却解决。听到皇上把话说得这么重,便已经坐不住了。又听得皇上的一声惊呼,怎能不急?忙冲出了宫门,急着吩咐初夏道:“快去传太医!” 又吩咐皇上身边儿的小禄子和两个小太监,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太后扶到步撵上去?” 一番慌乱过后,皇上和容菀汐一起,随着太后的步撵往慈仪宫方向去了。薄馨兰抱着兴儿,缓缓看着这一家子人离去的背影,用鼻子哼出了一声儿冷笑。 “娘娘,去内务府吗?”小福子低声提醒道。 “走吧……”薄馨兰叹了一声儿后,声音却是舒缓曼然,“今日儿天气真好,未央宫里头顶的天,都比往日更蓝了些呢……” “万物由心生,外头的天,想必更蓝呢。”小福子道。 “正是呢……冬雪,你说,咱们到哪里生活为好?你帮本宫选选,咱们定要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最好离娘家不远。”薄馨兰道。 “奴婢觉着,其实庐州就不错。奴婢早想去转转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冬雪笑道。 薄馨兰摸着兴儿的小手儿,道:“那好说,回头儿本宫带你好好转转。莫说庐州,只要得空儿,待到兴儿长大了,咱们天下间哪儿都转转。” “听起来就挺不错呢,奴婢都心急了!”冬雪笑道。 …… 一个时辰之后,一辆辆华丽的马车,大张旗鼓地接连出了北宫门,引得京都城的百姓们夹道议论。 一辆马车里,柳清姿撩开车帘,抬头看着头顶那旷远辽阔的天空,一贯冰冷的面容上,却是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容。 她知道,云哥定然还在等她…… “赵姐姐,等出了京都城,咱们先沿路哪儿都转转,然后再到三淮去。姐姐瞧着喜欢哪里,咱们就在哪里买个宅子。再做点儿小生意,好好过活,你说好不好?” “自然是好”,赵韵如捏了捏刘玉洁的脸,笑道,“只是你这脑子去做生意,还不得赔死啊?” “有赵姐姐在嘛!赵姐姐什么都懂,一定也会赚钱了……”刘玉洁笑道。 “姐姐你看,宫外的天可真蓝呢……” …… 容菀汐还以为皇上要用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来圆此事呢,却不成想,皇上竟然下了一个让天下人都哭笑不得的诏谕。 皇上说—— 朕与皇后夫妻恩爱,奈何宫中人多眼杂,每每耽误朕与皇后亲近。朕思量再三,觉得人之一生甚短,不应误人误己。宫中诸妃嫔,品貌端正、德行极佳,然而朕久久不得空宠幸,实则耽误了女子最好的年华。不若及时止错,将佳人们放出宫去,以使其各寻一心之人、相伴白头。众妃嫔无错,乃朕之错,望天下人宽以待之,切莫诟病这些被朕耽误的可怜女子。若百姓们能以宽容之心帮朕止错,朕定当感念不已。为表朕之谢意、也为朕与皇后积福祈子,特敕,减免税赋半年。 这诏谕一下,举国哗然。 然而……并没有对朝政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百姓们反而称赞皇上是个好皇帝呢。 …… 五年后。未央宫,御花园。 “母后,你慢着些,可不要摔着了……”容菀汐在初夏的搀扶下,在远处看着蒙着眼睛抓晟儿的太后,笑道,“晟儿,不要胡闹了,快让你皇祖母抓着你!你和皇祖母赌的一局棋,回头母后陪你下!” “我才不要母后陪我下,父皇总是帮母后,我总是输……”晟儿绕到太后身边去,拽了拽太后的衣角,“皇祖母,我在这儿呢……” 太后却是站着不动……在小家伙正在纳闷儿皇祖母怎么不抓他的时候,太后忽然一个反身,将晟儿牢牢抱在了怀里。 晟儿拽下太后眼睛上蒙着的红绸,撒娇道:“皇祖母耍赖……” “哪里是哀家耍赖?还不是你心疼哀家,让着哀家吗?”太后笑道。 小家伙顺着杆儿就爬下来,眨了眨眼睛,道:“的确是这样的,还是皇祖母懂我。” “晟儿,你又缠着你皇祖母抱……父皇不是说了,你最近有点儿胖,可别让你皇祖母累着……你这般不听父皇的话,怎么给你妹妹做表率?”皇上下了朝回来,从容菀汐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宫女儿手里,接了小公主。凑到容菀汐身边来,蹲在容菀汐身边,抓着小公主的手,道:“秋儿,你摸摸,看看你小妹妹是不是在动?” 容菀汐挺着大肚子,笑道:“太医都说了,是男孩儿。” “我不要,我要女孩儿。”皇上道。 “胡闹!”太后道,“哀家要孙子。你不要你别碰。” “这是儿子的孩子,儿子干嘛不能碰?”皇上说着,轻轻在容菀汐的肚子上拍了一下。 “哎呦……”容菀汐忽然捂住了肚子,“哎呦……好像……好像要生了……” “啊?我……我拍得挺轻的啊……”皇上看了眼自己的手,一脸慌乱加无辜。 “真的真的,我没骗你,我都生俩了,我有经验……哎呀……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耽搁了……” “都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把皇后抬回宫里去!”皇上说着,一把横抱起容菀汐,却是直接自己往漪澜宫里跑。 “陛下……我们有步撵啊?不是让我们把娘娘抬回去吗?”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皇上一路猛跑,手却是尽量保持平稳。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乐得和什么似的。 …… “哇哇……”半个时辰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漪澜宫。 “陛下,是位皇子。”接生嬷嬷喜滋滋的出来禀报道。 “哎……”皇上却是好像很丑苦的样子,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声儿。 “你叹什么气?”床幔里,传来了容菀汐虚弱的声音。 “也好吧也好吧……”皇上得了便宜还卖乖,掀开床幔而入,一屁股坐在床边,握着容菀汐的手,道:“只不过,朕还想要一个女儿呢,既然这次不是女儿,咱们可要再努力才行啊……” “滚!”容菀汐赌气地要甩开他的手。 但皇上哪里肯放?紧握住了容菀汐的手,笑道:“逗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你生的,朕都喜欢。” 屋里的奴婢们早就习惯了皇上不顾忌讳的冲进床幔里,毕竟这已经是皇后娘娘的第三个孩子了,她们也就见惯不怪,由着皇上稳如泰山地坐在床边,该给皇后娘娘做什么服侍,还是照做就是。 “陛下,抱一抱小皇子吧……”接生嬷嬷将孩子清洗好了,包着明黄色的绸缎,递到皇上面前来。 皇上这才挪动了他那好像雷打不动的屁股,起身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家伙,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逗道:“叫父皇……叫父皇……” “傻……”容菀汐嫌弃地说了一句。 “菀汐,我们给老三取个名字吧?”皇上道。 “你刚刚灭了火国和雷国,孩子就出生了,不如就叫……和,乾和,取天下大和之意,你看可好?” “好听!好听!”皇上连声赞同道。 “和儿……你母后取的名字好听吧?你母后就是比你父皇有学问。等你长大了,多多去烦你母后,父皇还要忙着教导你的好几个妹妹呢……” “你滚开!你这个重女轻男的家伙……”容菀汐气得用手去推皇上,想要把这讨厌的家伙推得远一些。 皇上却是顺势抓住了容菀汐的手,蹲下身子,把容菀汐的手放在了和儿的脸上,道:“和儿,让你母后摸摸……” 和儿眨巴着如星星般明亮水润的大眼睛,看着容菀汐,看着皇上…… “和儿的眼睛,长得可真像你啊……”容菀汐感叹道。 “嘴巴像你,花瓣一样的。”皇上道。 “咳咳……”床幔外,传来了一声轻咳,“好了,该抱出来给哀家看看了吧? …… 又过了五年,风国一统火、雷、云三国,迫使雨国投降称臣,却是唯独没动伏龙雪山外的雪国。两国反而结成兄弟之好,共同出资在伏龙雪山上修路,以便两国百姓往来。 次年元月,风国皇帝改风国国号为“辰”,将火、雷、云三国疆域重新划分州府,统一车轨、税赋、货币、度量衡,实行大辰新政。 …… 又十年,风国皇帝传位给太子晟,退居为太上皇。新帝尊沈太后为太皇太后、容皇后为太后。 听说有游侠在云州缥缈山上,看到过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妇在爬山,美妇爬不动了,那丰神俊逸的老爷,便蹲下来让她跳到背上去,背着她继续往上爬。 侠士颇感其伉俪情深,作画以传之。 三淮中有见过太上皇和容太后的人的都说,这画上的夫妻二人,就是他们大辰的太上皇和容太后。 一时帝后恩爱之佳话,更为流传。 新帝深受父皇母后影响,自打十八岁大婚之后,亦是并未选秀、连一个妃嫔也不曾纳,国中阴阳相和,风调雨顺。 百姓皆效仿皇家,一夫一妻、夫妻恩爱之小家小户,随处可见。 …… 执手相看,一生风雨全走过。 共君千秋,同赏灿漫山河千万里。 此情与天寿。 “禁漏花深,绣工日永,蕙风布暖。变韶景、都门十二,元宵三五,银蟾光满。连云复道凌飞观。耸皇居丽,嘉气瑞烟葱茜。翠华宵幸,是处层城阆苑。 龙凤烛、交光星汉。对咫尺鳌山开羽扇。会乐府两籍神仙,梨园四部弦管。向晓色、都人未散。盈万井、山呼熬抃。顾岁岁,天仗里、常瞻凤辇。” ——柳永《倾杯乐》 【全书完】